苗疆道事 (1) - xp1024.com
《苗疆道事》


《苗疆道事》实体书出版和众筹活动 依旧是苗疆,不一样的精彩

昨天跟大家卖的关子,今天揭晓一下,因为如果再绕,我怕被大家给绕进去。

恐怖的事情是,留言区里面居然成片地认为小佛在生二胎……

也是醉了。

二胎什么的,不敢想,养熊孩子忒费钱了,这个为人父母的都晓得。

咳咳,是这样的,勤劳的小佛基本上全年无休,道事完结的那十天,除了在准备《捉蛊记》和《苗疆蛊事2》两部新书之外,还有就是参与《苗疆道事》实体书的编辑和修改工作。

是的,你没有看错,《苗疆道事》的实体书准备出版了。

《苗疆道事》的实体书准备出版了!

《苗疆道事》的实体书准备出版了!!!

GET到了新技能,所以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而且说句实话,这一次的实体书封面,我真的是好热爱,大气简单,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就好像是陆左的《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一样。

没事买一本,说不定能够成就不一样的人生呢,想想其实还真有些小激动呢?

呃,其实我这一整天都挺激动的。

大家知道,每一个扛着键盘出道的作者,都有一个年少时的梦想,那就是实体书,一本印满了铅字、充满了浓浓书香的实体书,瞧见那正中G点的封面和熟悉的文字,瞧见里面的人物一一出现,跃然于纸上,闲暇之余,从书架上面抽出,或者枕头下面拿起,又或者坐车的时候捧起来,那感觉……

说句实话,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实体书代表的,就是荣誉,一个成为作家的梦想。

有的作者写了一辈子书,都未必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很荣幸,是你们的支持,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谢谢大家。

长话短说,直接进入正题。

在实体书出来之前,站会做一个众筹活动,需要大家提前预订支持,我会在小黄狂里放一个界面,大家点击进去,如果需要小佛的实体签名书的话,这可能是唯一的渠道,数量不多。

大家可以尽量支持一下,有很多的活动奖品,十分有意义。

话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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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出炉啦:《捉蛊记》

近年来随着国民收入增加,很多人都有了去旅游的想法,不过新闻里也爆出许多关于旅行团的负面报道,比如“女游客不愿骑马被殴打3分钟”、“贵州西江千户苗寨景点观众打架”,还有“九零后情侣曼谷失踪,女友被卖入妓寨”、“赴韩旅游成新时尚,谨防快速整容变鬼陷阱”等等。

乍一听,好多人连门都不敢出了,觉得外面太危险,还是家里最安全,其实如果正确引导的话,出去看看世界,开阔一下眼界,还是很好的。

当然提醒大家一点,那就是出门在外,即便是遇到不合理、不妥当的事情,也不要当面顶撞,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下证据,等有关部门来处理,如果不然,很有可能就会麻烦缠身。

也有人觉得邪不胜正,理直气壮怕什么?那么我这里跟你讲一个小经历,看完之后,你或许会有别的想法。

事情得从我们公司的一次旅游说起,本来我是不想去的,那段时间肚子一直不太舒服,一开始只以为是拉肚子,后来肿痛,去医务室开了几服药,准备趁着假期休养呢,但禁不住同宿舍好友阿贵的劝,最终还是抹不开脸皮,就跟着一起去了。

结果公司报的旅行团,是最低价的那种,两天一夜的行程里,吃得是萝卜青菜豆腐,住的是两人一间的小旅馆,简直让人崩溃。

说到景点,除了不要钱的爬山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好讲的。

当然,这里说一句,不吹不黑,位于湘粤边境的莽山有着“第二西双版纳”和“南国天然树木园”之称,那儿的温泉旅馆和漂流都不错,如果有钱,自然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整个行程下来特别没意思,而且还有一点特别让人讨厌,就是导游不断地带我们去当地的纪念品店买东西。

当地其实没什么好买的,那些玉器店说是从云南运过来的翡翠啊宝石,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A货,所以买的人没几个,一路上导游就板着个脸,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不过碍于公司的协议,他也不好翻脸,只是总讲一些风凉话,难听得很。

爬到莽山里面的一段路程时,一直没好脸色的导游突然又有劲了,把我们拉到了一个破庙前,带我们进去参观了一番。

导游讲得天花乱坠,其实这庙真没什么好看的,并不算大,还破破烂烂,里面黑漆漆的,没什么香火的样子。

正中是一个被香火熏得黑不拉几的泥土像,不知道是哪路神仙鬼怪,眼睛的地方油黑漆亮,抹的油好像有些不一样,给人感觉怪怪的。

我看了两眼,觉得心里莫名一阵慌,赶忙拜了拜,就出去了。

结果一出来,导游又带着我们到旁边的棚子里,那是一个卖佛像、挂坠、手链的地方,几个中年妇女看着摊子,导游跟我们讲,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庙里住持开过光的,可以保平安,还有十块钱一把的香火,很便宜,让我们买点去上香。

我听了觉得搞笑,刚才那庙中间摆着的,根本就不是佛像,怎么又出来住持呢?

我当时有点尿急,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吵架,一堆人围成一团,我挤不进去,只好抓住一楼产线的组长王磊,问怎么回事。

王磊告诉我,说是品质部的马全蛋跟人吵了起来,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一开始是和导游吵,到后来,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个穿黑袍子的男人,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两个人就掐起了架来。

我一开始还想凑上前去,但一听说是马全蛋,就没有管了。

品质部的马全蛋,他姐姐是我们公司二老板的小情儿,这家伙平日里嚣张惯了,人缘很差,愿意帮他的人少。

吵架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两边都给拉开了,那个古怪的男人临走前还发下话,说谁要是不敬神,就不要怪神不客气。

他气冲冲地离开,却把导游给吓到了,慌忙过来动员,说刚才冲撞了人家,得赶紧买点东西赔罪,要不然冲了灵,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我听到这话儿就想笑,怎么看那个穿黑袍子的家伙都像是托,不知道是从这附近哪个村子里找来的临时演员。

不过那导游一张嘴还真的是有点儿厉害,好多人都被他说得心里毛毛的,再说那香五块十块的也不贵,纪念品差了点,不过二三十保个平安,也挺划算,所以大家都懒得计较,就都陆陆续续买了一些。

阿贵问我要不要买,我一掏兜,才发现中午在酒店换了一身运动服爬山,根本就没带钱,问他有没有钱,他也摇头。

他穿着一个大裤衩,比我更加没有兜。

我又去找关系比较熟的王磊借钱,结果他不但没带,还不屑地说怕个毛线,花钱求平安,我们又没钱,哪个来害我们?再说了,这么多人都买了,少我们几个,也没啥事的。

我一想也在理,就没有多想了。

回来后的几天,这一次旅游不断地被人吐槽,简直可以说是一场噩梦般的回忆。

然而对于我来说,却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

也许是爬山耗费了太多体力的缘故,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感觉极为疲倦,上班也打不起精神来。

又过了两天,和我住同一宿舍的阿贵突然发起了高烧,胡言乱语不说,而且还呕吐,吐着吐着,就把血都呕了出来。我原本还抱着同情的态度帮忙收拾,结果弄着弄着,自己也是晕头转向了,搞得第二天都上不了班。

我记得第二天自己是坐120救护车去住的医院,一到了医院才知道,被送来的不只有我和阿贵,还有公司里的另外三个同事,包括王磊,他也是上吐下泻,被人用担架给直接弄过来的。

我当天烧得头昏脑涨,就记得自己不停地验血、吊盐水和洗胃,痛苦得仿佛要死去。

其他几个人跟我差不了多少,基本上都瘫了。

一个公司里有这么多人同时出事,上面自然有反应,第一怀疑的就是饭堂,不过很快就排查出并非是食物中毒,而是病毒性高烧。不过医院用了各种特效药,都不能止烧。

这个时候,负责公司后勤和行政的二老板带人过来看我们,表达了一下公司的慰问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我们是个德国公司,做高铁连接管的,几百号人,大老板是德国人,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语言又不通,所以二老板才是我们眼中最大的角色,他能够来瞧我们,实在是难得。

不过没等我开口,同病房的王磊却是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说这家伙肯定是来看他那便宜小舅子的。

我一问,才知道马全蛋那家伙也住院了,不过人家命好,住的是单间,不像我、王磊和阿贵一样,命苦,三个人挤在一间病房里。

说到马全蛋,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阿贵突然提了一句:“你们发现一件事没有,住院的这些人,在莽山那破庙边,是不是都没花钱啊?”

阿贵的话语说得我眉头一跳,仔细想想,还真的是。

我脸色顿时吓得有些白,旁边的王磊却说道:“屁啦,要照你这么讲,当时没花钱的,总共十来个,为什么我们住院的,就只有这几人呢?”

阿贵“哦”了一声,也不反对,埋头继续睡觉,我则是越想越怕。

从小受我母亲影响,我整个人就特别迷信,子不语怪力乱神,鬼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存在啊?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浑身发热,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骑在我的脑袋上一样,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当天我翻来覆去地做恶梦,梦到自己回到了那小破庙,看着那庙中神像凶神恶煞的脸,还有那个被我当做托儿的黑袍人临走前阴冷的笑,止不住地打哆嗦。

那梦翻来倒去,我甚至还梦到穿黑袍子的人是我自己,眯着眼,阴冷地瞧着那些不花钱的家伙。

结果我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就尿床了。病床里面所有的灯都关着了,黑乎乎的,我在靠窗一侧的病房,床单里全部都是尿骚味。

这让我有点儿难为情,挺大一老爷们儿,居然还尿床,这简直丢脸到了极点。

我按了一下护士铃,半天没有反应,床上尽是臭烘烘的尿骚,也待不住,就爬下了床来,准备床单放到卫生间去,然后去护士站要一床新的。

我怕被王磊和阿贵两人嘲笑,就蹑手蹑脚地走,结果走了两步,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瞧见窗子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新书感言: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在《苗疆蛊事》即将结束之时,我有点儿犹豫,不知dào

是该继xù

,还是该歇息当一段时间,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说实话,写苗疆挺累的,人累,心累,什么都累,唯一让我欢喜的,是看到好多读者的支持,看到这些,心中不由得无限温暖。当有的读者问我,说小佛,苗疆结束了,那么以后我们早八点、晚八点,不就是没有什么盼头了?你要知dào

,我早上起来拉屎的时候,就是看你的文,现在形成习惯了,没有早八点,俺便秘啊。

后来又有一个读者告sù

我,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看一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治失眠,你不写了,我以后可就睡不着觉了。

还有一个读者说:"鸡哥,鸡哥,我要给你生孩子啊,你不写了,算了,以后再也不跟你搞基了"

好吧,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民群众还是需yào

我的,无论是我的故事,还是我这个人,或者是一种重度强迫症患者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精神,这都是大家需yào

的,而所谓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那么让我们把这个八点档接起来吧,我毕竟还是一个肚子里面有故事的人,苗疆三部曲也筹谋许久,虽说有的东西放在肚子里容易发酵,会变成酒,更加浓厚,但是却抵不住这等相思,那么来吧,跟我一起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至于为什么新书会选择黑岩,这个其实跟黑岩的总编有着很大的关系,在磨铁的时候,他就是我的老熟人、老朋友了,后来他自己发展了,我们也没有断过联系,有一天他打电话过来,说要来找我,于是他和向总就从帝都北京千里迢迢地跑到了珠海来,我们三个人在一家咖啡厅里面聊了很久。

几乎什么都聊,聊理想、聊抱负、聊曾经的友情和以后的展望,我发xiàn

我们有着一见钟情的默契,于是就握手了。

我感激磨铁,因为那是我最辉煌的时代,也向往黑岩,因为这是一个充满朝气、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地方,所有的年轻人欢聚一堂,探讨着文学、网站发展以及其他,这里有我的好朋友暗修兰、我是老九和我不是菜刀,还有好多值得我学习的名家大神,像道门老九、李幺傻这样素问大名而不识的他站大神,以及黑岩好多成绩和人品都很棒的作者,希望能够和他们结为朋友,一起努力,将黑岩建设得越来越厉害。

感谢一叶,感谢弥勒,感谢钢镚,感谢苏唯,感谢所有的编辑和助理,以及开书的时候来给我捧场的作者,也感谢所有黑岩中文网还没有认识我的读者,咱们日子长,慢慢走着,处久了,也就成了朋友了。

关于新书,《苗疆道事》,它是苗疆三部曲的第二部,讲的是一个和小佛一样靠谱,叫做陈二蛋的男青年,从70年代到2010年,这四十年的风云往事,这里面有很多大家期待已久的人物,也有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物,故事很好kàn

,真的,具体的可以看简介,也可以看海报,不过大家不要急,我们慢慢来。说到更新,依旧是保持一天两更,至于加更呢,我还没有想好,初步定是一万推荐票加一更,300钻石加一更(我也不晓得,后面再了解哈),玉佩(和皇冠一样)加一更。

说到黑岩,有一个很方便的地方,那就是支持第三方一键导入,只要你有QQ,新浪微博或者百度账号,无需注册,只需yào

轻轻点一下,就可以直接登陆了,而且登陆后就能评论,投推荐票等,非常方便。请大家给小佛投投推荐票,增加点点击,涨涨人气哈,毕竟,新书期间,没有一点儿人气,还真的不好往下走,我跟黑岩有对赌协议,成绩太差,说不定就要结尾了。

当然,我相信兄弟姐妹们不会让这一天到来的,有了你们,我才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最后,请关注我的新浪微博@南无袈裟理科佛,微信公众平台:南无袈裟理科佛【加蓝V公众号】,以及小佛的游戏专区:mjgs.xd.com/xxd/,还有我的QQ群:敦寨苗蛊(官方正版群)241483506。以及整个新群:308389347,319092755所有关于小佛的最新动态都会在此发布。

群位有限,请大家不要重复加,我后期会多放两个群出来的。

好了,2014.6.08,中国高考结束的日子,让我们轻装前进,走向未来的彼岸吧

预告一下,第一章的沙发、板凳和地板,将会获得小佛亲笔签名的《苗疆蛊事1》签名实体书一份,请大家多多关注哦。

还是那句话,青春一去不再回,再不疯狂就老了,来吧,与小佛共同度过这又一个无悔的青春岁月吧。

饥饿年代 第一章 十八劫和小白狐儿

我生于六十年代,身负十八劫,是一个早就不应该存zài

于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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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自出生起,便有可能夭折的人,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学名,听人说这娃儿刚刚生下来的时候,隔壁村的接生婆将这孩子给高高地举起来,扯着那能够吓死人的嗓子大声喊道:"嘿,是个娃崽!哎哟喂,看这两个蛋,忒大了咧,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蛋呢!"

这位姓王的接生婆是这麻栗山这十几个村和自然组的送子娘娘,从业几十年来,除了条件好得能去乡卫生院和县医院的人家,大部分的娃儿都是经过她这双糙手从大肚婆子那儿弄出来的,这话儿一出口,就奠定了我"陈二蛋"的这个诨号来。早先的时候,卫生条件不好,小儿容易夭折,所以乡下人在给自家孩儿起名号的时候,讲究贱名穷养,越不像是人名越好,好避过阴神野鬼的耳目,免得被鬼神嫉妒,让老天收了去。

龙根子、罗大屌、王狗子听听,乡人的眼界普遍不高,通常也就只是这样的见识了,相比之下,我这陈二蛋的名字,其实也还算是高雅,对不对?

我生下来就与别人不同,村子里别的人家,孩子一生下来,哇啦哇啦地哭,那个欢畅劲儿,听着就喜庆,而我却是一言不发,一双漆黑的眼眸子咕噜噜地转,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王稳婆接生的经验足得很,不过看到我这幅模样却有点儿吓坏了,用指甲掐了一下我的屁股,结果瞧见这娃儿愣是一点音都没有,所以她又说了一句话:"这娃儿,怕不是来讨债的吧?"

说到讨债,这其实说的是一个在麻栗山传了很久的故事,讲的是田家坝有一户人家,被自家儿子害得家破人亡,那还是民国年间的事情,后来县上枪决那小子的时候,他突然说出一番话来,说自己以前是那户人家的仇人,转世投胎到了他家,就是专门过来讨债来的。

山里面消息闭塞,不过山鬼野物的传说却数不胜数,可以说每个村子前晒太阳的老头都能够跟你讲一箩筐的鬼故事,那户人家早就绝了种,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不过却一直流传了下来。不过听我爹,也就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陈知礼陈医师的说法,这是小孩儿在妈妈肚子里,吸得气都是那脐带输入的,临盆之后,脐带剪断,就要靠自己的肺来吸气,如果不哭,说明体质忒弱。

但是后来村子里面的人说,我娘分娩之前,龙家岭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这风黑,大中午的突然一下就乌央乌央,好似黑夜,整个天地便变得一片漆黑,狗吠牛咩,吓得村里人抄起家里面带响的盆啊碗儿的,使劲敲,以为是那天狗食日呢。可是当我一声不吭地生下来时,那黑风就没了,好像一点儿迹象都没有一样,后来村里人晓得了这件事情,结合我生下来不哭的情形,都传言,说陈医师家的这个崽子,邪性。

村子里还说我娘为了生我,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不晓得是咋个好了,但是也总有人说我不详,是个讨债鬼,山里人迷信,时至如今,我还能够记得童年总是被村子的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情形。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我听我爹我娘零零散散说起来的,印象总也不深,不过好在小时候的我特别顽皮,也没有太多的自尊心,小孩子嘛,喜欢玩闹,大人虽然也会说,但是倒也不会做得太出格,毕竟我爹是这大山里面的赤脚医生,在道路不通的七十年代初,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是要找他看病的。

我出生便有一劫,那个只有我爹娘晓得,不过八岁那年碰到的劫难,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男娃七八岁,狗都嫌得很,那个时候正好赶上了风潮,虽说大山里面的影响并不算大,但是学校也停了课,那个时候的我才上二年级,本来就没有什么上进心,闲下来就跟着几个小伙伴漫山遍野的胡跑。先前说过一个儿时的玩伴,叫做罗大屌,他爹是猎户,以前还没有收枪,他家有一把装铁砂子的猎枪,那是解放前留下来的,塞满火药和铁砂子,一搂火,碰地一声巨响,啥都拿下了。

那个时候罗大屌他爹外号叫做撵山狗,缠着头巾,扎着腰带,背上一杆枪,简直就是所有孩童心中的偶像人物,我眼馋得很,磨了罗大屌好几回,他终于找了个机会,偷了他爹的枪,带着我、龙根子一起进了山。

麻栗山地处湘黔川三省交界,靠近湘西的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已经属于十万大山的范围,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子,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人迹罕至,到处都是野物,更有猛兽,说起来十分危险,不过既然是那狗都嫌的年纪,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的担心,傻乎乎的三个人扛着一把枪,两把柴刀,就兴冲冲地四处逛。

我们出了龙家岭,过了田家坝子,又过了螺蛳林,于是就进了深山,小孩子好动,一进山就没得边界地疯跑,那个时候正好是夏天,山里面有好多野果子,山杏、野桃还有蛇刺果,都好吃,不过我更加在乎的是罗大屌背上的枪,眼珠子一直都盯在了那铁管子上。

"大屌,给我搂一火?"我和龙根子不停地磨他,不过罗大屌就是不肯,他爹是猎户,他也晓得装药开枪,不过舍不得,说一枪要有一块肉,要不然就亏了,肯定不能给我们拿来玩的。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弯子,旁边有一条小溪,龙根子指着前面的一丛草,说哎,大屌、大屌,那里有一个东西,好像是狐狸摆子咧。

听到龙根子的轻喊,我们低下身子,眯着眼睛去看,果然,在那绿色的草丛子里,有一抹白色的绒毛,微微一动,突然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狐狸脑袋来,白乎乎的,眼睛黑黝黝,像玻璃珠子一样,漂亮极了。山里的猎人对于狐狸这种东西很忌讳,说它能通灵,一般是不会惹的,不过我们这几个小子哪里懂这个,罗大屌一边装着铁砂,一边去瞄那只小狐狸。

山里的孩子莫看着土里土气,不过有灵性,罗大屌那年才九岁,不过跟着他爹,可打过不少的兔子,这一回说不定能够打一只狐狸回去呢。

罗大屌在那儿装枪,我也在旁边看,不过不晓得为哪样,我看着那只小狐狸的脸,尖尖小小,柔柔弱弱,总感觉像是人一样,等到罗大屌把猎枪装好的时候,那小狐狸好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把头扭过来,一对眼睛朝着我们这里看。

我看着那小狐狸的眼睛黑黝黝的,晶莹剔透,一下子就觉得我们这三个人蹲在草丛这儿朝人家瞄准,实在是太损阴德了,所以下意识地推了罗大屌一把,喊莫打了,莫打了。

罗大屌正在瞄准呢,结果被我推了一把,莫名就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响,吓得我们几个都尿了裤子。

我和龙根子是听到这枪响,罗大屌是被打偏的猎枪吓得,结果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xiàn

那小狐狸早就不见了踪影。

为了刚才那一下,罗大屌跟我干了一架,不过打完之后,我们又和好了,一模裤裆,尽是尿骚,这猎是打不了了,天气又闷热,于是我们就下溪去洗澡。

谁知dào

我这一番下水,我却是差一点儿死掉。

饥饿年代 第二章 龙家岭第一密子王

山里面的孩子,打小就是从烂泥巴里面滚出来的,爬得山也过得水,我那个时候虽然年纪小,不过水性却是一流,一口气闷在水里面,可以憋好久都不用起来,整个龙家岭,没有一个能够比得过我的。

说起来好笑,我们偷了罗大屌他爹的猎枪跑出来,是琢磨着来打猎的,结果这边一搂火,三个小鬼头都尿了裤子,不得已,也就跑到旁边的小溪边,把衣服裤子一脱,甩在旁边的岩石上,就直接跳下了溪水里去。六月天燥热,钻了大半天山林子的我们一身是汗,也管不得许多,扑通、扑通都跳进了溪水里面去。这条溪水不宽,所以有点湍急,不过深不过半米,也难不倒我们这些天天在水潭子里泡着的山里娃。

因为刚才擦枪走火的事情,罗大屌跟我打了一架,泡到水里面还打了两回水仗,接着又好得跟亲兄弟一样了,他过来楼我的肩膀,说二蛋,你狗日的是不是看上那小狐狸,想要带回去做媳妇啊?

山里的老人肚子里都有一箩筐的故事,其中也不乏那纣王和妲己娘娘的传说,罗大屌刚才瞄准的时候也看到了那小狐狸的脸,也觉得像人,小女孩儿一样,回想起来止不住地后怕,我不理他这嬉笑,说我是为你好咧,打了小的,招来老的,这狐狸最记仇了,要是它们家里的老狐狸晓得你杀了自家的崽子,到时候你家就别想养鸡了,也别想安宁。

龙根子在旁边笑,他话不多,人老实又胆小,稍微洗了一会儿就上岸,把尿湿的裤子拿来洗,我懒,又贪玩,求他帮着洗一下,我再去水里面去耍一会儿。

我们那个时候穿的裤子都是自家做的土布,裆下面补了又补,又渗透着我刚才那一泡热尿,龙根子当然不肯,我数了数自己的家当,发xiàn

也没有啥可以交换的,于是就不管了,说放那里就是了,我先去潜两回,到时候再洗。罗大屌也有玩心,说好,我们两个一起比打密子,看谁打得久。

这所谓的"打密子",其实就是把头沉到水里面去,看谁潜得久,我历来就是龙家岭的潜水冠军,哪里会怕他的挑zhàn

,于是大声说好,打就打,谁怕谁。

罗大屌让龙根子把我们的衣服、随身物品和他的猎枪看好,接着跟我齐声倒数三二一,然后就一起沉下了水里去。

两人一起沉水,我看到那家伙比我稍晚了一点,知dào

他是在耍巧,也不管,这点时间我也不怕他。我沉到溪水下面去的时候,那溪水往下游冲,人也跟着往下漂,下面是一个水潭子,我怕冲下去后罗大屌耍赖,于是把两只脚盘在一起,像庙里面的菩萨老爷,观音坐了莲台,然后用手去抓住那溪水里面的一块很大的岩石,把身子固定住。

在水憋过气的人应该晓得,这憋气分三个阶段,第一是下水的时候,胸口里有一股气,怎么着也能够坚持十多秒,然后气完了,就开始要憋,难受得紧,忍、忍、忍,忍到过了那个劲儿,就差不多又能舒坦好一会儿了。

我在水里面憋气的功夫从来没有输过,最是自信,所以在第二个阶段的时候也还是蛮轻松的,偶尔还会睁开眼睛来,去看罗大屌,瞧见他脸鼓鼓的,仿佛很难受。

看他难受,我的心里面就安慰了一点,一直鼓励自己坚持住,坚持住,过了那一个坎儿,我就赢了。

我给自己心里面数着数,那个时候的我上过一年级了,能够从一数到一百,不费劲儿,一点一点地数,就等着赢呢,结果乐极生悲,我一直抱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承shòu不了我的重量,下面漂了起来,开始往下滑去。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我有些惊慌,手往下面摸,想要抓到一个可以固定住自己的东西。没想到那岩石一起来,下面就好像有东西冒出来,我手掌上面就摸到了一块滑滑腻腻的东西,好像是烂泥,又好像是大鱼摆子。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就感觉到那东西滑到了我的脖子上面去,尾巴拍了一下,我脖子上面有刺痛,半边身子如坠冰窟,于是使劲地挥了一下手,感觉不在了,心里面放松了一点,还想着继xù

蹲着呢,结果一看前方,罗大屌已经站起来了。

那家伙起来了,就代表我赢了,我陈二蛋龙家岭第一密子王的名号就还在,所以我也没有坚持,从水里面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结果不但没有得到小伙伴的欢呼,而且还看到罗大屌发疯一样地爬上岸去,而在岸上面,我还看到几个野猴子在草地上又蹦又跳,一边呲牙裂嘴,一边朝我这边丢石头。

麻栗山靠近外面的世界,山里面虽然有猴子,不过不多,我看到那几个红脸猴子也觉得新鲜,一时间就愣了神。

不过我看到罗大屌爬上岸,朝我大喊大叫的时候,才晓得我耳朵里面有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是瞧见他疯狂地挥手,于是一甩脑袋,这才听到了他话语里的下半截:"快上来,水里面有鬼啊!"

罗大屌的脸好诡异,像见到鬼一样,我还想笑,结果这个时候站在水里面的脚被什么东西猛得一拽,整个人就扑通一下,被拖到了水里面去。

我感觉一对脚踝被像铁钩子一样的东西死死勾着,然后把我猛地往下游拽,我几次栽到水里面,又几次地爬出来,结果每折腾一次,力qì

就少了几分。

那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记忆,整个世界都是黑乎乎的水,我奋力挣扎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多呼一口空气。

不晓得翻腾了多久,我感觉拽在我脚踝处的那铁钩子突然就松开了,然后下意识地往岸边扑腾两下,接着就被几双温暖的手给硬拽上了河岸来。

当时我灌了太多的水,整个人的记忆都是模糊的,等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充斥着龙根子嚎啕大哭的声音,像号丧一样。

那个时候的小孩不懂得什么叫做人工呼吸,醒过来的我一阵恶心,吐了两回,肠子都打结了,一打听才晓得罗大屌和龙根子把我拖到林子里后,大屌跑回村子里面去喊大人了,而我刚才之所以得救,是因为林子里面突然有几个野猴子帮忙,把水下面的鬼打走了。

我问那鬼长什么模样,龙根子吓到了,结结巴巴,说像黄鳝,又有好多毛,后来又好像是一个小孩子

"那些野猴子呢?"我又问,他说跑了,我们上岸来之后,就跑到林子深处去了。

罗大屌没多久就回村子里,把大人叫了来,有他爹,也有我爹,还有村子里好几个管事的大人,以及邻村的猎户,乌泱乌泱一大堆。我们这一次出来,最主要的是受了我的怂恿,我爹本来都准bèi

好了大柳条子的,结果看到我这脸色惨白的模样,心就软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黑着脸,朝着水里面骂了几句。反倒是罗大屌回家了后,被他爹吊在房梁上,用那根牛皮带抽了半宿。

在山里面,小孩子不能私自玩枪,这是犯了忌讳的。

这件事情算起来是我坑了罗大屌,所以他被他爹锁柴房里面挨饿的时候,我还去自家院子的鸡窝里摸了点鸡蛋,给他送了好几次。

本以为这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毕竟是三个小屁孩子,那溪水里到底有没有水鬼,这个谁也说不得准,不过没想到我第三天脖子就痒了起来,一开始还直以为是蚊子叮的,结果越抓越痒,足足抓了一晚上,到了第四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才发xiàn

自己半边的脖子都是血淋淋的,手上满是沾着鲜血的鱼鳞片。

饥饿年代 第三章 五姑娘山的老道士

小孩子瞌睡重,一夜翻来覆去地挠,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等到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枕头的血,就吓得哭了起来。

我爹在我之前还生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叫大凤,是我姐,大我三岁,那个时候还跟我睡一块儿,听到我哭,也醒了过来,看到我满脖子血肉模糊,也吓得半死,大声哭喊,说我弟弟要死了,我弟弟要死了,爹你快来看啊。喊了好几声,我爹就从吊脚楼下的院子里"蹬蹬蹬"地跑了上来,冲进房间里面一看,只瞧见我半边脖子都是血,那填着稻草的枕套子也都是血沫子,吓得魂都飞了,拍拍我的脸,问我难受不?

我点头,说难受,脖子好痒,痒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要抓。

我把右手举起来给我爹看,那手上也有好多干涸的血浆,一夜变长的指甲壳里尽是肉沫子,看着十分的恐怖。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除了去县里面培训过之外,祖上也传了一些中医,看到我的瞳孔没有涣散,虽然身子虚弱,但精神头也还好,于是松了一口气,让我姐去厨房端盆热水过来。

我姐乖巧,很快就去拿了布帕子和热水木盆来,我爹抱着我,换了一边床,将双手洗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将脖子上的鲜血给洗尽。

我因为挠了一夜,好多伤口都结痂了,血迹也硬,所以很难弄,那水太烫了或者手上的劲儿重了,我又疼得直哆嗦,我爹表面上是个粗声粗气的大老爷们,不过却也心疼幺儿,我的每一声喊都仿佛戳在他的心窝子里一样,眉头皱起,手脚越发地轻了。

我爹足足给我擦洗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把我的脖子给洗干净,仔细一瞧,只见我的脖子右边处有一大片火红色的嫩皮,表面有灰白色或灰褐色多角形菱形的大片鳞屑,大部分呈圆形,前端斜斜插进真皮里,彼此作覆瓦状排列于表皮之下,边缘还有数排锯齿状的突起,看着好像是那鲤鱼的鳞片一样。

昨天还只是红红的,结果一夜之间我的半边脖子竟然长出了鱼鳞来,而好多鱼鳞被我不知不觉地抓脱下来,洗净的伤口吐着清亮的黏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鱼腥味,我爹闻得一阵恶心,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吩咐我姐帮我不断用布帕子敷水后,跑会房间里去找自己那本赤脚医生指南去了。

当天我爹连早饭都没有吃上一口,跟我娘在堂屋里商量了好久之后,就匆匆下了山,跑到乡上面买药去了。

那一天我坐立难安,感觉脖子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我姐却在旁边看着,她坚决地遵守了我爹走前的吩咐,绝对不准我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抓,看我憋得难受,就用湿帕子帮我轻轻地擦一下。那个时候乡下还用不起柔软的毛巾,自家织出来的土布又硬又挺,刮得我哇哇直叫,我娘在旁边看得直掉眼泪水,说这娃儿造孽,生下来就没消停过。

我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过我生下来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差一点就活不了,不过这事情在我自己的家里是禁忌,连提都不准提,当时的我疼得头昏脑胀,也没有心思打听这些,不过倒是能够忍得住疼,也没有让过来找我玩的龙根子笑话。

中午的时候,我娘罕见地做了一碗鸡蛋羹,用瓦罐蒸出来的,盛在白色的瓷碗里,水亮水亮,嫩呼呼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山里的日子过的艰苦,我有记忆以来都没有吃过什么白米饭,苞谷和洋芋经常是锅里面的主食,有的时候断粮了,还要上山去挖一种芒根子,熬一种叫做"芒粑"的食物吃,家里面虽然养鸡,不过鸡蛋什么的都是拿下山去还盐的,这日子过得很紧巴,而这鸡蛋羹差不多是用三个鸡蛋做的,这对于好久没有过荤腥的我家,简直就是太奢侈了,我姐看得只添嘴唇,流了好多口水。

我当时人小,但是却和我姐很亲,用调羹舀了一大口,吞进肚子里,鲜得舌头都要咽下去了,看到我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就推给她吃一口。

我姐虽然馋,但那个时候已经懂事了,于是就看了我娘一眼,谁晓得平日里一碗水端得很平的娘这个时候却虎起了脸来,训我姐道:"吃吃吃,你吃什么啊,你弟总共也没几口"

我娘平日里很和善的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却显得十分严肃,一张脸崩得紧紧的,我姐受不住这个气,眼圈一红,扭着身子跑出去了。

当时的我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小孩子扛不住肚子饿,我娘哄了两句,我就把那碗鸡蛋羹混着苞谷饭吃完了,瞌睡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到了太阳落山,我爹这才赶了回来。从麻栗山龙家岭到乡上,走路不用三个小时,我爹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乡卫生站里没有他要的药。按照我爹的说法,我这病叫做鱼鳞病,需yào

用西药,维甲酸和那个啥维生素D,这两年世道乱,药品难买,他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这才弄了一点回来。

我爹说得胸有成竹,不过我娘紧绷的脸色却一直都没有松下来,不过还是招呼着我吃了点饭,然后把药服下了。

吃了药,我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脖子上面的那一片鱼鳞也没有那么痒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我没有睡多久,就感觉耳朵边有人朝我吹起,凉飕飕的,像有人往我脖子里面放了冰棱子一样,隐约间我还听到了有小孩子哭的声音,是那种三两岁的毛孩子,呜呜、呜呜、呜呜

我听得心烦,翻来覆去,一直还在,于是猛然睁开眼睛,正想要骂娘,突然看到一对白眼仁,死死地盯着我。



我使劲儿地大叫,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朝着前面使劲儿地挥拳,接着眼角看到床边有一个白影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咬着牙,朝着那白影子使劲儿扑过去,又踢又打。

结果我还没有踢几下,那白影子就喊了起来:"弟,弟,是我啊,我是你姐!"

我低头一看,瞧见这个白影子还真的是我姐,我脖子上面的病要不停地敷水,她手上还拿着帕子,这是在照顾我呢。瞧清楚了这些,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这时我爹我娘又匆匆赶到房间里来,问清楚情况后,让我姐去他们房间睡觉,由他们守着。

我姐忙活了大半晚上,困得要死,又挨了我的打,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去隔壁房间睡觉了,而我爹娘则守在房间里头,哄我睡觉。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吓坏我了,不过有爹娘陪在身边,倒是安了一点儿心,不过脖子火辣辣的,又麻又痒,也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不过这会儿瞌睡就浅了很多,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听到我娘在旁边哭,就醒了一点儿,迷迷糊糊地听她说道:"老陈,二蛋他这不是病,是中邪了啊。"

我爹在旁边闷不吭声,也不表态,过了又一会儿,我娘又说道:"当初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说二蛋的命太硬了,我们养不活,不如由他领了去,看来这话是应了啊。"

这时我爹才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声,说放狗屁,这是我儿子,凭什么要让他来养?

我娘又哭了,说他养你养,这不都是你儿子?难道说你就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家崽被那邪鬼子索了命去?你咋个就这么狠的心哟?

我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气道:"唉,晚咯,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让那个疯道士抱走就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饥饿年代 第四章 麻栗山里的捉猴人

"啷个没得用,啷个没得用?"我娘的情绪有点儿激动起来,声音也不由得高了,说我前几天听罗大屌他老子讲了,说他最近在螺蛳林过去的五姑娘山那边还看到了那个老道士呢,说不定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走,连道观都设在了那边呢,我们去找一找,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呢。

我娘充满希望地说着,然而换来的却是我爹的沉默,这僵硬的气氛一直沉默了好久,我在床上都等得难受,睁开半边眼睛来,却看到我那从来没有抽过烟的老爹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烟杆子,弄了点干烟叶,正一口一口地抽着呢。他显然是没有怎么抽过烟,而且这自家种的叶烟又呛,结果眼泪水都给呛得滚滚落了下来。

打我有印象开始,我就没有瞧见我娘跟我爹红过脸,不过这一回她显然是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我爹的衣袖,激动地说道:"你自己也看清楚了,那溪里解放前的时候就死过好几个孩子,二蛋他这分明就是被那些水鬼给缠住了,吃药根本就没得办法,如果不去找那个老道士,我家二蛋说不定就没有几天活头了。你咋个就忒狠心咧,我跟你讲,我家二蛋要是活不成了,我也不活了"

我听到这话,这才琢磨过来,昨天中午的时候,我娘一反常态,原来是觉得我可能活不久了——不过,我真的就活不成了么?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一想到我像这些年死的那些人一样,躺进一口薄皮棺材里,然后埋进土里去,吃不得喝不得,没有父母,没有姐姐,也没有小伙伴们一起玩,那岂不是无聊死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我娘这以死相逼,我爹终于开了口,说我不是想我儿死,不过你是不晓得那些出家的人,无父无母,心里面根本就没有祖宗长辈,要是养这么一个儿,我宁愿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我晓得他晚上躺在哪里。

我爹的这心思一说出来,立kè

被我母亲一顿臭骂,骂完之后又开导他,说人家未必就是像你想的一样,即使是,他总是比死了好吧?

那天夜里,我爹和我娘商量了一整夜,有时候哭,有时候又闹,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感觉眼皮子重得很,脑袋也沉,好像有人在头顶上坐着一样,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娘就已经开始张罗了,她去灶房的陶罐里掏出了一篮子的鸡蛋,梁上的两挂腊肉也带着,再拿上两只带毛的死兔子、一大袋子米,这些礼物备齐了之后,跟我爹在楼下商量了半天,接着就上了楼来,让我起床,梳洗了一番,接着我娘把所有东西都用了一个竹背篓背着,而我爹则带着两把磨得锋利的柴刀,一番准bèi

之后,留我姐看家,而我们则趁着天蒙蒙亮,就朝着五姑娘山那边走去。

五姑娘山是麻栗山一带的主峰,顾名思义,有着五个山头,过了那儿再往里走,就进了老林子里,听说那里有好多野兽,还有那些不交粮、不纳税的生苗子。

我虽然只是脖子上面染了病,不过这几天折腾下来,也没有了什么力qì

,身体虚弱得很,远远没有先前进山玩耍时的那般轻松,不过我这个人有一点,那就是好胜心比较强,倔强,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愿意让我爹我娘背着,咬着牙包谷硬挺。

昨天夜里我爹和我娘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晓得我身上的这病可能是那溪水里面的冤魂作的怪,普通的药是治不了的,只有那山顶上的一个老道士才有可能治得好,不过那老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人,想要跟我爹抢儿子——我是我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爹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这么可能又去给别人当儿子?

不知不觉间,我对那个还没有见面,不晓得找不找得到的老道士,在心里面就有一股子恶感。

我之前洗澡遇劫的那小溪在南边,而五姑娘山则在东边,不过要去那儿,都需yào

经过螺蛳林,这个村子是离深山最近的地方,过了这儿,就需yào

进入莽莽林原了,我爹虽然采药的时候来过这里,不过也不熟,反倒是我娘就在这麻栗山上长大的,所以还能够辨别方向,没有走错路去。

山间林密,人迹罕至,那路也不成路,都是一些猎户和采药的人踩出来的,有的甚至还是野兽走出来的,我们从清晨开始出发,一直走到了太阳正高,才将将看到那五姑娘山最高的那一座,远远地耸立在云层中。说实在的,我们那儿山峰的海拨一直都不高,不过密,放眼望去,哪儿哪儿都是山包子,连绵不绝,让人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不晓得走了多久,大家都累得不行了,我要不是我爹扶着,恐怕就已经倒在了那山路上,磨刀不误砍柴工,走累了就要休息,我爹找了一块林间的空地,帮我娘把东西卸下来,然后摸了几块蒸过的红薯和盛水的竹筒出来,分给我们吃。

这红薯香甜,却不扛饿,不过那个时候的条件就是这样,也没有啥子好抱怨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三两口一个,一下子吃了三个,噎得慌,正拿那竹筒喝水,突然听到远处有种奇怪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不觉得,后来听到又是吱吱叫,又是公鸡吵,就晓得真的有事了,赶紧跟我爹娘说。

我爹本来不想管这事儿的,不过耐不住我死磨硬泡,我娘也担心有啥子问题,去看看也好,这才同意了。不过这深山老林子里面,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也没有沿着路走,而是从树林子这边缓慢地摸过去,走到跟前一瞧,只看到有四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挤在林子里,前面还有一个枯瘦老头儿,也不晓得他们弄了什么手段,在他们的旁边竟然围满了整整一圈儿的野猴子。

我们麻栗山的猴子跟别地方的猴子不一样,老人们讲这些猴子以前跟人是一个祖宗,有灵性,脾气也坏,一般都不怎么出现在人前,野性得很,却不晓得怎么都围到了这儿来。

我爹不是这儿的老住户,他是解放前逃荒过来的,也见过一些世面,瞧见这些人身边带着竹笼子和铁锁链,就低声跟我娘说:"这些人是捉猴的,这些跑码头的人最是血勇,身上都带着家伙,小心一点,别出声。"我娘没说话,我却低声问了:"不出声,就让他们把猴子给捉走?"

我爹苦笑,说这些猴子又不是你家的,你管那么多干嘛,要是惹急了那些人,这深山老林子的,人家拿刀捅你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了,不过总感觉这样是不对的,而那边林子开始闹了起来,我瞧见那个瘦老头子提着一只芦花大公鸡,一刀杀了,把血洒在那些猴子的面前,而那些猴子平常看着凶得很,这会儿却全部都给那煞气吓到了,动也不敢动,就低着头,结果一个一个地被捆了走,不多时,这些人走搞完事了,离开了这里。

我爹看到那些人走远了,这才拉着我们小心地过去看,结果发xiàn

这伙人吝啬得很,不但把十来个猴子带走了,连那只死了的芦花大公鸡也给带走了。

看着地上只剩下这一摊子血,我爹只骂晦气,又舍不得地四处刨了一阵,突然旁边的草丛子一动,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饥饿年代 第五章 这孩子哭声能招狼

这小脑袋儿毛茸茸的,黄中带灰,往下看,却是一双乌溜溜直转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瞧见这皱皱巴巴的粉嫩猴脸儿,才晓得竟然是一个幸存的小猴子,漏网之鱼,刚才那些捉猴人不知dào

是怜悯,还是没有瞧见它,所以才留下了它一个,此刻瞧见空空荡荡的林中平地,不由得发出了声来:"吱吱、吱吱"

这叫声短暂而急促,好似在悲鸣,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的心里面就好像被茅草塞住了一样。

跟这可怜的小猴子对视了两眼,我突然发xiàn

那天我淹到水里面的时候,往溪水里砸石头救我的猴子里面,就有这么一只。如果是这样,那么刚才那些捉猴人抓走的那些,可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比的懊悔,悻悻地看了一下我爹,又看了看我,想着那几个家伙的身板真硬,不过要是我回去喊龙家岭和田家坝的后生仔,扛着锄头过来,不晓得能不能拦下他们?

不过我们家做主的可不是我,而是我老爹陈知礼,他原本期待着那只被宰的鸡没有被带走,拿回家又是一顿荤腥,结果发xiàn

只是个小猴子,就觉得有些扫兴。

猴子和人长得差不多,就算是再饿的人,都不会那它们来当食物,而且我们麻栗山的猴子灵性得很,性子又暴躁,离得越远越好。

我爹没有管这小猴子,摸着腰后的柴刀就要离开,然而不晓得为什么,刚才还被人抓的那个小猴子,居然一下子就蹿到了我的肩膀上面来,然后用粉嫩的舌头舔我脖子这一大块鱼鳞。我晓得这小猴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后,也不怕它,反而觉得好玩,伸手去逗它,它朝我呲牙咧嘴,我就笑,然后觉得脖子上面的鱼鳞本来火辣辣的,结果它舔过之后,却有一股子丝丝滑滑的冰凉。

这小猴子一下子蹿过来,我没有吓到,我爹倒是吓了一大跳,他以为这猴子当我们是掳走它父母亲人的仇家,想要报复我们呢,于是扬起了柴刀,说嘿,你别乱来啊,我的柴刀可是厉害得很咧,砍你了啊?

我爹学过点中医,相信"万物有灵",所以说着话吓着猴子,不过他倒也没有真砍——他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有杀过,都是我娘弄的,善良得很。

那小猴子蹲在我的肩膀上,我从小身体也不太好,这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瘦瘦弱弱的,不过这小家伙更瘦,身子缩起来不比我的脑袋大多少,我看不到它的模样,但是听到它好像在向我爹咧嘴,又发出了刚才那短促的吱吱声。

我爹是太过紧张了,我娘倒是瞧出来这小猴子对我没有什么恶意,拦住我爹,说老陈你紧张啥,你没看到那小猴子跟二蛋亲热着嘛?

我也跟着喊道:"爹,我上次在水里面被那水鬼儿拉,就是这小猴子和几个大猴子把那鬼东西赶走的。"

听到我和我娘的劝,我爹这才放了心,把柴刀收起来。他是个实诚人,晓得这个小猴子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之后,从身后的竹背篼里摸出半块煮熟了的甜红薯,伸到那小猴子的面前,蹲下身子,念叨说你莫怪我们没管刚才的事情啊,那些人凶得很,一个就能够料理我们这仨了,我们惹不起,对不起啊。

我爹认认真真地跟这小猴子道歉,奇的是那小家伙好像是听得懂了一样,直接跳下来,接过那半块红薯就吃。

我看到这小猴子吃得好急,噎得直翻白眼,顿时就有点儿心酸——红薯是最没有油水的东西了,吃到肚子里,没一会儿,放个屁就啥都没有了,偶尔吃一下还好,吃多了,人都是飘的。我不爱吃,从小就不喜欢,不过家里穷,没办法,没想到这个猴子吃得倒是香。

我爹站了起来,因为要赶路,所以也没有久留,而是整理了一下肩上的竹背篓,然后带着我娘和我朝着五姑娘山那边走去。

我爹给的那半块红薯很大,那小猴子正吃着,也不管我们,让我们自行离开了。它不理我们,我却有点儿失落,总觉得那个小猴子跟我好亲近,就像我的弟弟妹妹一样,于是忍不住老是回头,一直到它的影子消失在了林子的尽头,我都担心不已,问我娘,说这小猴子没有了爹妈,它会不会饿死啊?

我娘低头看了我一眼,抿着嘴巴,想了一会儿还是告sù

我,说有可能

听到这话儿我就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要回去,结果被我爹一把捞住,厉声骂我:"你这个鬼崽子,自己的命都活不成了,还管那小猴子做什么?"

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又自谓文化人,颇受人尊敬,平日里说一不二,我也有点儿怕他,虽然心里面十二分的不乐意,也只有被他拽着,朝着前面的主峰爬去。我一边爬,还一边在心里面想,说小猴子,你等着,等你二蛋哥治完病回来,我天天偷家里面的红薯给你吃,撑死你个饿死鬼投胎的龟儿子。

我心里面这么想着,结果没走一两里地,便总感觉后面有东西,一开始还只是我,后来连我爹我娘都感觉得出来了,我娘的文化低,最是迷信,说哎,老陈,你感觉到没有,莫不是有山鬼在跟着我们啊?

我爹虽然心地里面发虚,但是作为一家之主,他也只有鼓足勇气,紧紧握着柴刀说道:"鬼扯,哪里来的山鬼,我来你们麻栗山十多年,也没有瞧见过啊!"

这最后一句话,居然就是直接从肺里面喊了出来,我朝着后面看过去,却见有一个小黑影子在我们的身后跟着,突然一下冒出来,却是把我爹给吓到了。我爹是文化人,有点儿近视,我却瞧得分明,这黑影子可不就是刚才被我们抛到后面的那小猴子么?瞧见它,我满心欢喜地跑过去,而那小猴子也兴奋地吱吱叫,一下子又跳上了我的肩膀上来,帮我舔那块渗血的鱼鳞块儿。

在小猴子上了我的肩膀时,我当时就下了一个影响我一生的决定——我要收养它。

我扛着这小猴子,兴冲冲地跑到我爹娘面前,将这个决定告sù

他们,我爹立kè

就虎着脸来,说不行,我不同意。这儿我可不干了,当时也就跟我爹顶了牛——小孩子顶牛能有啥招呢?无非就是干嚎,于是我就哭了起来,哇啦哇啦,一开始还没觉得啥,瞧见肩膀上小猴儿那张皱巴巴的脸,越看越丑,于是就伤心了,泪水哗啦啦地也跟着留了出来。

我娘最受不了我这个,于是就劝我爹,说他都这样子了,你就顺他一回心意会死啊?

我爹表面上心硬,但耳根子是软的,劝两回就投降了,板着脸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小心把狼给招来。你要是肯负责照顾它,就收留着吧,反正我是不管的。我爹气呼呼的,我却欢喜得要炸了,猛地一跳起来,使劲儿叫,那小猴子也跳到地上,跟我一起跳。我瞧见这瘦猴儿,高兴地对我娘说:"娘,它以后就叫胖妞,我一定把它喂得肥嘟嘟的!"

我娘见我这么开心,略有些发苦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然而我爹却仍旧气,往那小猴儿的胯下一看,一个小雀雀,气得扇我一脑门儿,说这猴子是公的。

我说我不管,就胖妞啦,胖妞、胖妞、胖妞

我爹拿我没办法,也只好笑,然后招呼着我们再离开,然而刚刚准bèi

起身,突然从小猴儿胖妞刚才出现的那草丛中"跐溜"一下,竟然蹿出一头灰色的野兽来,舌头长长,眼睛绿油油。

饥饿年代 第六章 命里当有十八劫难

这野兽灰不溜丢,长得像大狗,不过身形矫健,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脖子上面的毛竖起来,嘴巴长又大,白森森的牙齿看着就瘆人,龙家岭村民家里养的那种土狗跟它根本就比不了。这东西一下子就冲到了距离我们十来米远的地方,整个身子朝下低伏,一双绿油油的眼眸子凝聚起来,有着骇人的凶光,我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感觉整个人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六月份的野林子里面又湿又热,结果被这野兽盯着,我们一家人止不住地就打起了摆子来。

"我的娘唉,是狼!"瞧见这畜生,我爹的声音顿时就发颤儿了,他跟罗大屌爹撵山狗不一样,是个地地道道的赤脚医生,连家里的农活都差不多是我娘做的,像老人家摆古时说的那书生一样,哪里能够应付得了这个?说来也奇怪,这五姑娘山虽然大,但是狼却真的少,我爹来麻栗山这十多年,都没有遇到过,哪里想得到随随便便一句话,竟然还真的把那东西招了过来。

这一头灰狼停在我们前面不远,爪子刨着土,一脸凶光,喉咙里面发出了可怕的声音,那身子好像绷起来的弹簧,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

我爹这人其实胆儿并不大,龙家岭稍微凶一点儿的狗都不敢惹,何况是一头狼,不过这老婆孩子在旁边,他也只有硬着头皮,拿了一把柴刀挡在我们面前,而我娘也拿着一把柴刀,带着哭声喊道:"老陈,老陈,这可咋办啊?要不然我们两个挡着,让二蛋跑开去啊?"

我娘六神无主,而我也是被吓到了,搂着肩膀上那小猴子不知所措,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我们的身后又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嘶吼,我们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却瞧见又有两头身形稍微小一点的灰狼从我们的后路蹿了出来,直接将后路给堵上了。

还没有等我们瞧清楚那两头新出来的灰狼,接着只感觉身后一阵腥臭的风袭来,一扭头,却见前面那头大灰狼呼的一声,直接扑到了我爹面前。

我爹的精神本来就高度紧张,瞧见这一道黑影子扑来,下意识地就将那柴刀挥去。不过这一刀根本就没有砍到那头灰狼,这畜生是一种十分狡猾的动物,虚张声势地一扑,结果提前落下,瞧见我爹这边甩了个空,立kè

一个腾身,竟然朝着我这边咬来,措不及防下,我一下子就被那狼给扑倒,一张腥臭的嘴巴几乎就凑到了我的面前来。

我摔倒在地,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又腥又臭,连用手挡的功夫都没有,就瞧见那白森森的牙齿朝我脖子咬来。

然而这个时候,在我肩膀上的胖妞,突然却跳到了那头灰狼的脑袋上面,唰地一下,伸爪去挠它的眼睛。

这小猴子别看没多大,但是爪子却硬得很,也不知dào

是咋回事,一下子就真挠到了这头狼的眼睛上,这畜生一甩脑袋,我也就暂时脱离了被咬死的危险。

这个时候的我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伸手去推它的身子,结果这头狼别看跟一条大狗般大小,但是却重的很,死沉死沉的,我还没有脱开,它就把那小猴子给甩开去了,再次低头下来欲咬我的脖子。

我整个人被熏得晕晕乎乎的,这时才真zhèng

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也不晓得哭,心里头一百个念头,一千个念头,一万个念头,尽在想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一声尖利的叫声如洪泉般爆fā

:"啊、啊救命啊!"

就在我心头被死亡的恐惧所全部占据,慌不知所措,无可选择地只能无助面对之际,突然间我整个身子只感觉一轻,原先压在我身上的那条灰狼竟然整个儿被凭空托起,接着"砰"地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而遭受死亡恐惧过后,稍微缓过神来的我眼珠子跟着瞧过去的时候,却瞧见灰狼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又猛地爬了起来,整个身子绷得紧紧,一张腥臭的大嘴使劲儿地张着,对着空中一张缓缓燃烧、凭空飞舞的黄纸片儿,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嚎叫声:"嗷呜"

而与之遥遥对应的,则是一道似远又似近,沧桑而空灵的声音在半空中遥遥响起,像是来自天际,又似是近在耳畔:"若在鬼庙之中,山林之下,大疫之地,冢墓之閒,虎狼之薮,蛇蝮之处,守一不怠,众恶远迸"

魂飞魄散的我本来被那灰狼嚎得浑身发麻,不过待听到那空灵之声时,不知为何,心中顿时竟变得一片安宁。

而那条狼,也并没有再朝这边扑过来,不但是它,就连另两头稍微小一点儿的野狼,也灰溜溜地跑到了它的身边,嘴里低嚎着,瑟瑟发抖。

微风一动,我才发xiàn

我的身旁,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名脸色冷峻,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一身青色的袍子,头上挽着一个发髻,两鬓斑白,唇边有两缕规整的胡须垂落下来,一双手特别干净——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干净的手指,又长又白,比大姑娘的还要好kàn

,像抽条儿的嫩芽茬子,玲珑剔透。

刚刚跟那野狼搏斗,我爹也是惊魂未定,待瞧见这青衣老道之时,我爹眼神之间,突然间变得无比激动:"道爷,道爷,您怎么会在这里,谢谢您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啊!"

那青衣老道一脸严肃,不过对着我爹的热情,还是勉强地挥了挥手,道:"我路过这里,搭一把手而已,小事一桩。"

我在旁边看着这青衣老道,心想看这这打扮,还有爹那态度,莫非我们这回进山过来,找的那个老道士就是他?

我小脑袋里面装不下太多的事情,不过就是好奇,刚才他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把那么凶恶的畜生给弄得凭空托起来,又是怎么突然一下就出现在了我们这里来的呢?

他跑得有这么快么,连声音都没有?

青衣老道此时却又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三头瑟瑟发抖的野狼,随后道了一句:"走啊,还留在这里干嘛,等着吃肉呢?"

那几条野狼似是能听懂人话一般,待听的老道此言之时,顿时一声呜咽,夹着尾巴,跑得不知要多快有多快。

我看见那几条野狼跑开,脸上顿时一急,忙拉住青衣老道的衣角喊道:"唉,别让它们跑啊,打死它们!"

青衣老道看了焦急的我一眼:"上天有好生之德——每一条生命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懂得尊重,能不下死手,就不要下死手,这样子手才干净,心也干净。"

我看着他那一双干干净净的手,心里面不认可,说要是像你说的一样,那狼怎么又要吃我呢?

青衣老道原本冷峻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这狼要吃你,那是它的本性,因为不吃你它就要饿死了,不过你要打死它呢,是仇恨,跟生存没有关系——因为仇恨而生起来的杀戮,这就是人们心头上的魔性,要摒弃,这样子你以后才会活得安宁、痛快,心里面也没有挂碍

我听得懵懵懂懂,感觉这老道士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却又不知dào

道理在何处,一时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而这时,一旁我爹见那野狼跑了,心中稍安之后,走几步近距离来到老道面前,眼神之间激动盎然,指了指我,张口就要说话。

然而他还没讲呢,青衣老道已是一个手势打断了我爹,道:"我知dào

你想要说什么,也知dào

你们此行来的目的为何"

随后,他摸了把胡须,目光如炬,望向我,一字一句:"这娃儿,印堂发黑,死气萦绕,五行犯水更重yào

的是,命犯十八劫,最多活不过十八岁啊!"

饥饿年代 第七章 山鬼老魅聚邪纹

倘若是别人听到了这话儿,说不定立kè

就给那青衣老道跪下来了,不过我爹自谓读过一两年书,又在外面见过些世面,晓得这道士啊、算命先生、神棍之类的人物,他给你断命的时候,总是先给你断生死,吓得你半死,然后再等着你求活命的法子,这叫"先抑后扬"。于是我爹梗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道爷,你八年前的时候去过我们家,当时不是跟我们说,这孩子跟了你的话,你是能够给他改命的么?"

听到我爹的话语,那青衣老道的眉头便高高扬了起来,大声说道:"改命?天下之大,想要改变命运之人何其多也,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成功?不论是这扶抑、通关、调侯,或用神、或用理、或后天五行、或命理预测,以及这四柱扶圆,或者是那传说中的金篆玉涵,所做的都不过是小运而已,于命理无关,你家娃儿,病入骨髓,非人力所能及也,自归去,不要打扰老道我修真得果了"

青衣老道大袖一甩,就要离开,我爹有些愣住了,然而我娘却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一把就跪在那青衣道人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便哭了起来:"道爷、道爷,求你救救我家二蛋啊,他才八岁,还没有给我们老陈家传宗接代呢八年前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收他为徒么?你现在就收了他吧,求求你了!"

我娘这不管不顾地抱着那青衣老道,他也走不脱,有点儿尴尬地看着我娘,摸着唇边的胡子,好言相劝道:"呃,大嫂,你别这样,先起来。"

我娘心系幺儿,也耍起了赖来,说道爷,你收了我这儿吧,让他给你端茶送水,端屎端尿地伺候你——八年前的时候你说过要收他为徒的,你可不能反悔呢

青衣老道哭笑不得,说:"八年前的时候,我帮着封了那个神魂,本以为是我的一个老友,收了他当徒弟呢,是因为以前被他耍得厉害,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图一个心里面爽利而已。后来我发xiàn

你儿子就是一个'山鬼老魅聚邪纹'的绝脉,这个是死结,天罚人受,硬着头皮活下去,不但害己,还会延祸家人,所以当时才想着说带他走。不过你们不答yīng

,我却是少了一份事情,乐得自在,现在嘛劝你们一句话,这孩子是个祸端,早死早投胎,说不定还能投个好人家"

那青衣老道说得一本正经,不但我娘崩溃了,就连我爹也跪了下来——他本来还以为这老道士看上了自家娃儿呢,结果人家根本就把这当作是件麻烦事,于是一个偌大的汉子哭得不像样子,说道爷,我就这么一个娃儿呢,求你救救他吧。

我爹我娘两个人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我反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有点儿讨厌这个青衣老道——虽然他刚刚救了我们,但是把我爹我娘弄哭了,就就该死。

这时刚才被甩开的小猴子胖妞"嗖"的一下就跑了过来,爬上我的肩膀,仔细看着这个青衣老道,而我的心里面也凭空生出一丝不乐意,说爹娘,人家不肯给咱治病,我们就回家吧?鬼才愿意给他当徒弟呢,走、走

谁知dào

我还没有说完话,正在那儿求人的我爹突然就扭过身子来,"啪"的一下,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我有点儿被扇懵了,直挺挺地倒在了草地上,耳朵旁边"嗡、嗡、嗡"地响着,接着听到我爹朝着我大声喊道:"鬼崽,还不跟道爷道歉?赶紧跪下来,给道爷磕头,求他收你当徒弟,要不然你就不要认我这个爹!"我听到这话语,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长这么大,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顽皮,但是罗大屌总被他爹吊在房梁上打,但我就没有被我爹打过,没想到今天他倒是下了这么重的手。

不过哭归哭,我爹一吩咐,我就骨碌一下爬起来了,跪在那青衣老道面前磕头,说道爷,求你收我为徒,求你收我为徒

我像一个磕头虫一样,一个又一个地磕,然而那道人却看也不看我一眼,而是轻描淡写地对我爹我娘说道:"万事皆讲究一个'缘分'二字,我当初跟你们家娃儿有缘,不过尽了,就不要再讲了,这个"他还待多说几句,突然眉头一皱,一声冷哼道:"好你个耍猴的,竟然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真当我在这五姑娘山上是摆设么?"

他这一句话说完,身子微微一晃,突然就不见了,没了踪影,我愣住了,都忘记了磕头,而我爹我娘也傻了,过来好一会儿,我娘才哭喊着推我爹,说你看看,人家道爷真是个有本事的神仙呢,可是当初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结果愣把我们家二蛋耽误了,现在你看看,到底怎么办?

我爹被我娘闹得凶,要是搁以前,他早就发火了,然而现在心中却是一阵憋闷,缓慢地蹲下身子来,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就老了好几岁,捂着脸,用一种近乎于哭泣的沙哑嗓音说道:"唉,这都是命啊"

我爹是个铁打的汉子,平日里总是坚强地支撑起整个家庭,然而这两天却是哭了好几回,像个娘们儿一样,一双肩膀不停地抖,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我娘一把就将有些发愣的我搂入怀里,哭着说:"我这苦命的娃哦,早晓得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受苦呢"

我爹哭,我娘也哭,然而我却没有哭,只是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心里面暗暗发誓:"我不信,鬼才信那个死道士的话呢,他们都说我要死了,即使过了这个坎,最多活到十八岁也过不去——那我就活到十八岁,一直活到老,活到我牙齿也掉光了,头发也脱完了,我也要活着,笑眯眯的,看你比我还要早死去"

哭完了,闹完了,我爹把背篓上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然后拉着我娘回家,我也要跟着回,结果刚刚一站起来,就给我爹一脚踹倒在了地上,他的脸有些狰狞了,不过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跪在这里,他一天答yīng

你,就跪一天;三天答yīng

你,就跪三天!"

我哭了,说要是他一直不答yīng

我呢?

我爹拉着我娘走开了,听到这话儿,脚步挺住,肩膀抖得厉害,但是却没有回头,而是从嗓子眼里面迸出一句话来:"那就死在这里算了。"

说完这话,我爹和我娘就走了,我因为跪在那里的缘故,所以没有看到他们离开的样子。我爹我娘有多疼我,虽然当时我的年纪小,但是心里面却啥都晓得,别的不说,我娘估计回去时得哭一路。不过我也来不及多想,脑海里面只有我爹那句"绝情"的话,于是又继xù

磕头,朝着空气一直磕——弯腰、额头贴地、直起,复弯腰

周而复始,我磕得头昏眼花,然而小猴子胖妞却也没有跟我父母离开,而是跪在我对面,也跟我学,两个人搞得像是在拜天地一样。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头昏眼花的我几乎就要撑不住了,却感觉多了一个身影,抬头一看,却瞧见先前离开的那个青衣老道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他的怀里面,却是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狐狸,脸儿好漂亮,就是身上有好多血。青衣老道诧异地问:"你在拜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恭敬地说:"拜天、拜地,拜父母!"

他点了点头,说起来,跟我走吧。

饥饿年代 第八章 黄芽白雪神仙府

我跪得太久了,从烈日当头到夕阳西下,年少的我竟然不知不觉地磕了几千个头,结果这一站起来,整个人就要晕了,眼前发黑,感觉马上就要死过去。不过就在我身子往后倾倒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扶在了我的背上,而一声清冷的声音则在耳畔响起:"舌抵上腭,搭鹊桥,长呼吸,任督二脉两聚首,舌下生津细吞咽,好似琼浆瑶台流"

这好像是一句口诀,我听到耳中,不知全义,但是却晓得用舌头死死抵住了上腭,然后像刚才水里面爬出来一样,使劲儿呼吸,口水流出,气息入鼻,整个人就觉得眼前一亮,世界焕然一新,不由得惊喜地喊道:"道爷,这就是修行的门路么?"

青衣老道哼了一声,不太愿意理我,不过还是说道:"什么修行门路,只不过是让你能够自己走路的法子而已。你起来了,能自己走么?"

我激动地点头,大声说:"嗯,师父,我能!"

小猴子胖妞爬上了我的肩膀,嘻嘻地笑,而那受伤的小狐狸也睁开眼睛来,一双琥珀一样好kàn

的眼睛好奇地瞄着我。这老道同意让我跟着他走,我满心欢喜,然而他的一句话却直接把我从天上打落到深渊去:"我带你回去呢,不是收你当徒弟,只是看不过眼,不像你死而已,作为报酬,你帮我照顾一下我怀里这只小狐狸,同意么?"

我心里沮丧得很,不过转念一想,出家当道士是要住山里头,苦兮兮的,又没人陪着玩,我本来就不愿意,他又能治我病,那不是正好?

我忙不迭地点头:"好,我晓得了。"说完这话我去瞅那头小狐狸,咦,它好像是我们先前在溪边看到的那一只呢。

青衣老道年纪很大,两鬓斑白,但是人长得好kàn

,像画像里面的神仙,不过就是脾气不太好,也不愿意说话,转身就要走,我怕他把我给甩了,三步两步地紧跟着他,然后仰着头问道:"我不叫你师父,那叫你做什么啊?"那青衣老道未作思索,直接回答我:"叫道爷挺好,别人这么叫,你也这样叫好了。"他这么说,我有点儿不愿意,别人能叫道爷,我二蛋哥为什么也要叫?一定要把我撇开得这么干净啊?

行,我明面上叫你作"道爷",背地里叫——死杂毛、臭杂毛、杂毛老道士

我在背地里暗暗骂着这青衣老道,表面上则屁颠屁颠地跟着他的后面走,走了一会儿,他手搭了一个棚子,抬头看了下即将落山的夕阳,自言自语:"这样子走有点慢啊,这可不行"他说完话,又来看我,我的脸立kè

要哭了:"你可别扔下我,这深山老林子里到处都是野兽,你要走了,我就只有等着喂狼了。"

青衣老道瞧见我害pà

的样子,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并不管我,而是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两张鬼画符的黄纸符,上面用错乱的笔锋勾勒出了一匹小马驹的样子,用过蜡的红线绑在我的腿上,又从怀里摸出了点青草沫子来,洒落其上,口中慢慢念叨道:"小马儿,快快跑,回到家里面的时候我给你们上好料,一定是那春季刚刚长出的嫩芽草"

我看着青衣老道蹲在我脚下鼓捣,莫名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气息从脚下蔓延开来,止不住心中的害pà

,颤声问:"道爷,你这是做什么?"

青衣老道抬头看了我一眼,站了起来,一边拿着我爹留下来的背篓,一边拉着我的胳膊,说:"深呼吸,然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叫,免得惊走了阴灵,知dào

不?"我心里直打鼓,脑袋却不停点头,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清喝:"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神行千里,疾!"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我感觉整个人好像是要飞了起来,两只脚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飞速迈动,两边的树木倏然往后面跑去,耳边风声呼呼,眼睛也被风吹得睁不开,偶尔从缝隙瞧过去,又见到自己直接朝着大树上撞去——啊!

我差一点儿就要疯了,想要叫,但是却记得青衣老道的吩咐,他可不是我爹娘,也不好说话,我若是叫,他说不定就把我扔这儿了,于是我只有咬着牙,任心脏在胸膛里面打鼓,扑通扑通,像那雨打芭蕉,没有停歇。不过还在这时间过得飞快,就在我一双脚都要发麻的时候,身子突然就停住了,我睁开眼睛一瞧,却见我们居然上了五姑娘山主峰的峰顶,这儿山石嶙峋,宽阔的平地上好多高高的松树,靠着山壁那里有一个半掩着的石洞,像个门,两边用石头雕着字,我读书不多,瞧了半天,就认出一个"士"字。

青衣老道见我瞧那石雕的对联,淡淡跟我念道:"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我听不懂,但是感觉念起来唇齿留香,使劲儿拍手,说:"好,好听"话儿还没有说完,脑袋就被拍了一下,青衣老道不满地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言不由衷,如此腹黑,以后未必是个好人啊,我到底要不要救你呢?"马屁拍到马脚上,我顿时就又要哭了,彷徨间,青衣老道却不再说话,而是走进了那石洞里面去。

我紧随其后,进了石洞,顿时一阵阴凉遍布全身,说是神仙府,其实跟山窝子洞也没啥子区别,这儿分两间,里面小间瞧不见,但是外面这儿,左边一堆稻草梗子,估计是睡觉的地方,旁边挨着就是一个火坑,上面架着一个黑漆漆的铁罐头,还有一些柴火堆,米、面、油、盐都有,不过不多,总体看就是乱得很,像个流浪汉的家,不过让我奇怪的事情是,这里面一点蚊子都没有。

山里面的蚊子可凶了,乌央乌央的,可是这儿哪怕是一只,都没有瞧见。

回到了神仙府,青衣老道冷冰冰的脸上就多了一些生活气息,他从那堆草梗子下面抽出一张黑乎乎、油光水滑的毛皮来,垫在草上,又把小白狐儿放在毛皮上,检查了下伤口,开始劈材生火,从旁边一口大陶缸子里面舀了两瓢水,烧开水。我晓得自己的身份,就跟《西游记》里面神仙家看火的童子一样,是个干杂活的,于是上前帮忙,又是捡柴又是添火,青衣老道也不拦,过了一会儿,吩咐了一声,就直接进里屋去了。

我小心地生着火,看那火越来越旺,铁罐子里咕嘟咕嘟,水汽把我的眼睛润湿了,分不出是眼泪,还是水汽。

我在家里是幺儿,有爹娘疼,我姐大凤也惯着我,哪里会让我做粗活?可是这是别人家,我要是想活下来,就得像包身工一样,小心翼翼。出门在外,方知家人亲。不过还好旁边有个胖妞,这瘦猴儿屁颠屁颠地给我递柴火,又拿根棍子来拨火,竟然比我还能干。这小东西鬼头鬼脑,又会逗人,有它陪着,我倒也不是太寂寞。

太阳慢慢落山了,火坑里面的火却越来越大,水也咕嘟咕嘟烧开了,然而就在这炎热的夏季,我突然感觉到脖子上面一阵冰寒。

我晓得这是我落水里面时候沾到的邪物又在闹了,忍不住靠近火堆,谁知整个身子像掉进冰窟窿里面一样,我看着里间那黑黝黝的通道,哆嗦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过去找青衣老道。这石洞蛮大的,我踮着脚走过去,还没到,便瞧见门口竟然竖着一面半身铜镜子,我下意识地往那儿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饥饿年代 第九章 净手摸骨言转世

我原先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好像是坐了一个人,阴嗖嗖,后来胖妞一屁股坐上来,才感觉好一点,当时也没有多想,谁知dào

当我往那铜镜子里面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到一个湿淋淋的小孩子正坐在我的肩膀上面,一两岁的样子,手和脚都肥嘟嘟的,但不白,青幽幽的,上面布满了水草和爬来爬去的小虫子,脑壳烂了半边,一双像刀尖一样锐利的怨毒目光,死死盯着我,好像要把我吞掉了一般。



我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顿时就吓得大声地叫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里面也热烘烘的,发疯一样的使劲儿往头上拍去。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我的一双手都挥舞成了风车,但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我的一双手根本就碰不到那烂乎乎的小孩子,我挥得越使劲,它就笑得越厉害,嘴一咧,整张嘴巴居然裂得比我的头还要大,里面黑乎乎,一股阴气儿顺着我的脊梁骨一直爬到尾锥。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身子麻酥酥的,气也喘不过来,我在地上使劲儿翻滚,天旋地转。

突然间,我又瞧了那铜镜子一眼,看见我整个人的脸绷得像死人,青幽幽的,一双眼珠子几乎就要凸出来,舌掉嘴咧,而在我脖子上面,两只湿乎乎的手紧紧掐着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服、何鬼敢当!"

就在我胸膛里面最后一点儿气息即将泯灭的时候,突然洞中一声暴喝,我浑身一震,感觉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寒气稍减,抬头朝那铜镜看去,却见骑在我身上潮乎乎的小鬼脸上那怨毒邪恶的表情不见了,十分惊惶,缩进了我脖子上的那片血肉模糊的鱼鳞里去。我一嘴的牙齿咯咯直响,抬起头来,看到那青衣老道慢条斯理地走到我跟前来,眼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道爷,救我!"

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晓得他先前对我父母说的话不假,被那样的恶鬼缠上了,我别说活到十八岁,这八岁的当口都不晓得过得了不。

我泪水涟涟,青衣老道却一点儿也不理会,用那双黑布鞋踢我:"起来吧,有我在,它不会出来的。"

为了怕惹他生气,我也不敢违反他任何的命令,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一边揩着眼泪水,一边说道:"道爷,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到底该怎么办?"青衣老道看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拉着我来到了火边,两人坐下,他笑着说道:"你这个没出息的怂货,以前出生时,可是一声哭腔都没开,怎么养了八年,就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使劲把眼泪水揩干净,吸着鼻子,好奇地问道:"道爷,我出生的时候你见过我啊?"

青衣老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开始料理起了那只受伤的小狐狸来——先是用开水兑换些净水,仔细清理伤口,然后又拿出两张黄纸来,无火自燃,接着将灰小心洒在伤口上,又有一块干净的白布包好,最后撬开它的嘴巴,喂了一颗香气四溢的红色药丸进去。我看着那药丸,好香,忍不住咽口水,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我是中午的时候吃了两口红薯,接着疲累一天,滴水未沾,小孩子最熬不住饿了,但凡看到一点儿能吃的,一双眼珠子就能够放光。

咕咕、咕咕,这肚子叫开了,像布谷鸟在唱歌。青衣老道士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说饿么?我很诚实地点头,他明白了,招呼我去把我爹送来的那两只死兔子剥皮,清理好。我得了差事,就从竹背篓里面把这两只死兔子拎出来,走到大水缸旁边,那儿有一个小水沟,可以洗东西,旁边有把锋利的小宝剑,垫着石头往水缸里看,里面晃荡着半边葫芦瓢。

我爹心善,不敢杀鸡,我因为馋,在家里面也帮着弄过活物,所以晓得怎么做,规规矩矩地忙活开来。

扒皮切肉,这是个技术活,我并不擅长,但是好在那把不知dào

是什么金属材质的小宝剑却是锋利得很,没多久我就弄好了,两只肥兔子弄了整整一大陶罐,青衣老道接过来,弄了一个铁锅子来,

趁着火势,裹点油,生姜、蒜头、小辣椒,扔进去爆香,然后把一大盆兔肉放进去面去爆炒,待去了血色,就放了点酒去焖,不一会儿又加水,咕嘟咕嘟,那香气布满了整个山洞,我看着那翻滚的油汤,口水咽了一回又一回。

这兔肉焖熟煮烂,再撒上一把小野葱,我感觉自己就好像到了天堂,不过等到青衣老道把一副碗筷放到我面前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里的疑惑:"道爷,你不是出家人么,能吃肉?"

青衣道人也馋了许久,弄了一点儿小酒,抿一口,忙不迭地夹了一块肉往嘴里塞,刚出锅的肉热乎,他却吃得欢畅,听到我这般问,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眼泪都流了下来。笑完过后,他跟我解释:"小家伙,我是上清派符箓宗的,行画符念咒、驱鬼降妖、祈福禳灾的本事,不忌荤腥。"我点头,说:"对呀,肉这么好吃,要是不能吃,那得多伤心啊"

在这一锅热腾腾、香气四溢的兔肉面前,又喝了点儿小酒,青衣老道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我瞧见他嘴角上翘,也不再拘束,甩开了膀子吃,旁边的小猴子胖妞吸着鼻子直跳脚,我小心地看了青衣老道一眼,挟了块没肉的胸脯骨架给它,胖妞伸手接过来,一边吹,一边吃得眼泪流,我见青衣老道不管,又扒拉了好几坨大肉给胖妞。

身子瘦得尽是排骨的胖妞哪里见过这阵势,蹲在地上,吧唧吧唧,吃得可欢畅了。

那一顿饭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场景,吃完饭,我主动去刷碗,收拾锅台,完了之后,我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来到青衣老道面前,恭恭敬敬地问有何吩咐,他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你坐,我跟你讲一讲你的事情。"

得到了青衣老道的善意,我欢天喜地地盘腿坐下,兴奋地看着他,而他没有说话,而是用净水清洁双手后,伸过来,在我的身上开始摸起骨来。

这摸骨寻命,弄了好久,他才收回去,又洗了一回手,轻轻叹道:"二蛋,你可知dào

我先前为什么不想救你么?"

我摇头,这个老先生别看脸冷,但是他连几头恶狼都不舍得伤害,肯定是个心善的人,但是他救得恶狼,怎么就救不得我呢?我奇怪,他却解释道:"你身上有'山鬼老魅聚邪纹',一般有这种东西的,要么就是恶鬼投胎,要么就是阴灵遁世,我当初以为你是我老友转世,所以想要拉你一把,但是后来仔细观察不是,反而发xiàn

在你身上,有魔,有憎恨这世间一切的恐怖恶魔,如果让它转世重修了,世间又是一场劫难,所以我宁愿让你死,也不会让你活!"

这话一说完我就哭了,激动地说:"怎么可能,我二蛋从小虽然调皮,但是却从来没有做过恶事呢!"

青衣老道也叹气:"你是无辜的,但是却投错了胎,若当初我没有出手镇压,只怕你早就做起了恶来。"

我吓坏了,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只晓得不停磕头,青衣老道看我可怜,叹了一口气,说:"大道五十,遁去的一,你若真的想活,我却有一个法子,但是不比那唐僧的九九八十一难简单,你可愿意?"

我重重磕了一个头,哭了:"只要能活,我什么都愿!"

饥饿年代 第十章 道门三戒血咒生

大难当头,由不得我多说什么,想也不敢想,这一个响头磕下去,青衣老道便笑了,说:"孺子可教也!按理说,你是魔,我是降妖除魔的上清派道士,咱们是天生的死对头,不过一来你此世从未作恶,杀你我手中不净,作符就不会稳,二来我适才摸骨,发xiàn

你虽与我无师徒之缘,但是隐隐中又与我门有挂碍。命运河流,源远流长,我看不透,也不晓得此番结了这因果,养的小树苗,能长多高,所以得让你明白三件事情。"

我恭恭敬敬地磕头,额头点地,朗声说:"道爷请讲!"

一坛浊酒,青衣老道喝得略高,长身而起,朗声说道:"其一,术法险恶,修行路长,所有术法皆乃凶恶之气,是重器,如无温良和善之心缓解,便会入魔,所以其一你需向善,这可依得?"

我叩首,一字一句复述,然后高声说道:"我晓得了。"青衣老道颔首,又复说道:"其二,善恶随心,又随性,天下间有几人能够说清,我既然救得你性命,传你活命之法,便有成全你的功劳,以后如果你遇到我宗门之人,千万需yào

退避,不可忤逆,这可依得?"

我不晓得青衣老道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啥的,不过也是叩首允诺,而他也不停歇,继xù

说道:"其三,邪魔扰心,诱人向恶,最是擅长,日后你若能够活命,有人引你向恶,若是真恶,你自应当与之为敌,便是死,也不能与之同行,助纣为虐,这可依得?"

我不解其意,也不知dào

这三句承诺会对我的一生有何影响,只是复述叩首,完毕之后,青衣老道哈哈大笑,说:"既然都应允了,那么我为你做血咒,你可有意见?"

血咒?

这名字听起来忒吓人了,不过我却是没有什么后路可选,磕头虫一样地说好,青衣老道走进里间,不一会儿抱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让我坐到铜镜之前,盘腿坐好,然后闭上眼睛。我不敢违背,依样照做,然而没过多久,我感觉到双手手腕处突然一阵刺痛,接着就有血往外流,我想要睁开眼睛来,却听到青衣老道一声厉喝:"闭眼!"

我被吓到了,死死闭住眼睛,然而却感觉手腕上的鲜血留得越来越多,接着是脚踝,这种流血的痛苦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的阴森恐怖,我不敢哭,也不敢动,只有咬牙硬忍着,结果感觉到一只手指开始抵在了我的额头上,青衣老道开始沾着血,在我的脸上涂抹起来。

他一边抹,口中一边念念有词:"勒令通尊急刹灵毙雷电缴消绝瞻、勒令护法四门尊者运教成本经集、勒令奸贪枉魔神显灵光气霾除退"

如此持续良久,突然我感觉头顶被猛地拍了一下,他一声暴喝道:"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轩,急急如律令!"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忍不住地睁开眼去,却见到青衣老道双手拇指处迸发出两滴金色鲜血,竟然朝着我的一对眼睛射来,我啊的一声喊,感觉灵魂都被洗涤和燃烧了一般,当下也盘坐不住,在地上翻滚好几圈,发疯了一般的哭嚎,然而仿佛重音一般,我感觉我身体里面还有另外一种哭声,嘤嘤嘤,是那种直入骨髓里面的阴寒。

我痛,但是却睁开了眼睛来,瞧见先前骑在我脖子上的那个鬼小孩竟然也在我的面前,湿淋淋的,一双惨白的眼睛里,开始往外面冒出鲜血来。

哇哇哇、哇哇哇

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的心中莫名的愤nù

,伸手去抓,这回竟然给我抓到了,我顾不得这水鬼孩儿脑袋上尽是水藻和鱼虫的恐怖,愤nù

地去撕它的脸,原本无比凶恶的它竟然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只是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后脑勺一痛,抬头去看,却见那青衣老道轻声喝道:"你若要向善,就要遏止杀戮之心,它虽然缠你数日,让你辗转难寐,但也是可怜之人,还不如把它超度了去?"

他用的是一把戒尺,敲得我好痛,不过我还是咬着牙,求教道:"怎么超度它呢?"

青衣老道收起戒尺,双手结印,抵在了我的后背上,然后朗声说道:"我这里有《登真隐诀》终卷残部一份,你且随我念来——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他朗声念,听在我的耳中却似那雷声轰鸣,我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脑海里仿佛也浮现出了相关的记忆来,一声不差地念诵起来。我诵得仔细,而就在这样的经文之中,那头水鬼孩儿的身形开始慢慢地化作虚无,接着脱离了我的身体,朝着上方飘去。

我看见那水鬼孩儿似乎在笑,原本尽是怨毒和狠厉之色的眼睛里面,现在竟然有着感激之情。

善为海,德为根,人心感激,则四季安宁,我的心中暖暖,也觉得让这水鬼孩儿解脱了,远远比掐死它,将其击溃得身形俱灭,更加欣喜。

这便是得到的力量,也是被人需yào

的那种成就感。

将这水鬼孩儿超度完毕之后,我从铜镜里面看到了自己,被那张尽是诡异血色纹路的小脸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我就稳定下心神来,回头看青衣老道,瞧见他也是出了一身的汗,那双本来干净无瑕的手上尽是污垢,瞧见我望来,他笑了笑,说:"我这血咒,与他们南疆缅泰的谶法又有不同,除了你体内之魔作恶时才会响应之外,别的时候也不损害你——不但如此,而且这两滴精血注入你体内,你倒是因祸得福,种下了道果,日后说不定能够有一番成就呢!"

我看着青衣老道满是虚汗的脸,心中顿时就被一股无以复加的感激之情充斥着,双膝一跪,再次磕头道:"二蛋谢谢道爷的活命之情!"

我跪了这么多次,这回他倒是回应了,大袖一挥,我就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接着他的眉头一掀,郑重其事地说道:"此前我也不管你,乡野小孩而已。自此之后,你也算入门,我便有话交待——男儿生于世间,膝盖可比黄金,可跪天,可跪地,可跪生养的父母,最后的最后,只可跪授你一身技艺的师父,除此之外,天下皆无你可跪之人,这你可曾晓得?"

我恭恭敬敬地拱手,诚恳地说道:"我记住了,以后也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青衣老道拉我起来,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然后认真跟我说道:"你别以为刚才你就万事皆休了,此为水劫,乃你命中劫数之第二劫,而后你还有十六劫,每一次都比此番更加凶险。若是想要化解,天下间或许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祖灵融煞。什么是祖灵融煞呢,就是以毒攻毒、以恶制恶,用更凶的祖灵来镇住你身体里的这魔,这里面的讲究很多,说了你也未必懂,总之一句话,若想活,就要吃很多的苦"

我坚定地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都死过一次了,就不怕吃苦了!"

青衣老道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轻轻一叹:"你跟他真的很像啊,可惜不是他他在哪儿呢?孩子,天晚了,你先睡,这山上寒,不要熬夜。"

我洗过脸,乖乖地跑去草垫子那儿眯瞌睡,吃饱喝足的胖妞也过来跟我挤,而青衣老道则走出了神仙府,不知dào

去了哪儿。我经过这一天的变故,身心俱疲,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我醒过来的时候,却感觉到脖子处那块鱼鳞湿湿滑滑的,不知dào

是怎么了。

难道是

饥饿年代 第十一章 神仙洞府一打杂

任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来这么一下子,肯定都是吓得魂飞魄也散,一阵冷汗爬上背脊梁,鸡皮疙瘩遍地走。

我的脑子里混乱一阵,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到一抹白色。

我仔细一看,却是青衣老道托我照顾的那只小狐狸,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然爬到了我的怀里,跟我睡了一晚上,这会儿醒了,正用舌头舔我的脖子呢。当时是六月份,虽然是盛夏,但是山里面的早晚温差大,也有点儿冷,难怪它会钻到我的怀里来。那小狐狸伸着粉嫩的舌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到我醒过来了,倏然而动,又缩回了旁边的黑毛草上面,身子紧紧缩着,一束大尾巴遮住头,但是那小眼睛却还是在看我呢。

我冲它笑了笑,那小狐狸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不再理我。

我感觉脖子上有些痒痒的,下意识地伸手过去一抓,结果抓下一大把的干皮来,手指往里摸,原先模糊一片的烂肉,一夜之间竟然全部结痂,摸着滑滑,虽然昨天将那水鬼儿超度,但是我没有想到脖子上面居然这么快就好了。这情况让我满心欢喜,刺溜一下就爬了起来,四处转了一圈,发xiàn

青衣老道并没有在,我跑出神仙府,发xiàn

胖妞居然拿了一把竹枝编制的笤帚在扫地,它个儿小,那笤帚大,结果一来一往,十分可笑。

不过瞧见连胖妞都这般自觉,我也应该用实jì

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无用之人,要不然依着那位道爷的脾气秉性,说不定哪天不高兴,就把我赶下山去了。

他还没有告sù

我那"祖灵融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可不想回家了去,过两年,就又要面临死亡的威胁。

六月天,一大早,一个八岁孩童,一个瘦弱的小猴子,我们哥俩儿开始忙活了起来,胖妞负责神仙府门口的清洁,而我则先是回去看了一下那只小白狐狸,发xiàn

它把身子缩得紧紧,也不理我,于是我就把石洞外间收拾起来——家务活我经常看我姐和我娘做,并不复杂,只是需yào

耐心,要是搁以前的时候,我或许就待不住,跑到外面去野了,然而经此大劫,我也晓得了对错,于是老老实实地做着事情。

相比之神奇的道法,青衣老道的生活水平属于那种入门级,除了做得一手好饭,其余的都不行,这石洞子里乱得不行,我为了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努力地清洁,然后归拢起这里面的物件来。我忙活了好久,累得够呛,瞧见那小白狐儿又睁开眼睛过来瞧我了,就弄了一点儿凉开水,用碗盛着,放到它面前来。

小白狐儿的眼睛很亮,像刚出生的婴孩儿,我们两个互相瞪了好一会儿,它突然把头伸过来,小口小口地舔舐。

看到它喝水的模样,我的心中不由得一片柔软,轻声对它说道:"小狐狸,你是不是爹娘不在了,所以才跟的那个杂毛老道啊?你别害pà

啊,二蛋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这边念叨着,那小白狐儿好像能够听懂一样,朝着我"嗷、嗷"一叫,这声音像狗,不过更加尖锐,像女人的声音一样。胖妞看见我在跟小白狐儿说话,把笤帚一甩,也爬了过来,朝着这小白狐儿扮鬼脸,三个小家伙嘻嘻笑,好是亲切。

我们三个就只有我会说话,于是我拍着胸脯,说小狐狸,胖妞,我们都是离开爹娘的可怜人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胖妞一见我拍胸脯,也照着做,我哈哈笑,它又爬到我身后来,小拳头没轻没重地给我捶,一副讨好的模样。

我知dào

胖妞又饿了,于是翻开锅盖,找了一块熟烂的兔子肉丢给它,胖妞吃得满嘴流油,而小白狐儿则舔着嘴唇只羡慕,我瞧见这小家伙体型不大,估计只能喝奶,但是见它饿得慌,不忍心,给它盛了一点儿肉汤,结果小白狐儿吃得也可欢了。照顾完这两个小家伙吃完,我自己也啃了两个骨头,完了把垃圾兜着到外面松树下埋着,四处转了一圈,依然还是没有瞧见青衣老道,我就有些心慌,想着他莫非把我们扔在这儿了?

这么想着,我就更加有些害pà

,想起神仙府里面还有个内室,他会不会在里面睡着了呢?

我虽然对那个门前有着神奇铜镜的内室有些惧意,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路过铜镜,我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我还是我,细胳膊细腿,脸上绷得紧紧,全是紧张。过了铜镜,我往里走,是一个通道,起先有些黑,而后便亮了,呼呼的风刮了过来,走进去一看,这里哪是内室,分明就是一个悬崖边的敞口,比一般的房子都大,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铜炉,旁边有一个石案,上面放着好多东西,有黄色的符纸,有十多只挂起来的毛笔,还有无数装着墨汁的瓷盒,以及许许多多古里古怪的东西。

山风从对面呼呼吹来,刮在我的脸上生冷,不过石案那些更轻的黄色纸片儿,却一点儿也没有动。

我知dào

,这里面是那个青衣老道的布置,能够让那些风绕开这儿,从通道这边过——难怪昨天这么冷,原来是这里的原因。

青衣老道没在内室,不过这里面有好多琳琅满目的东西,看得我发愣,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肃的喝问:"你在这里干什么,谁叫你进来的?"我吓了一大跳,扭过头去,却发xiàn

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更是心惊,声音儿发颤地说道:"我,我进来看道爷在不在"

我眼神四处晃悠,结果那墙壁上突然浮现出一张石脸,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凉。

石脸瞧了我半天,这才缓缓说道:"他去找一个老朋友去了,这里是他的禁地,你以后没有吩咐,就一定不能进来,知dào

么?"这张脸棱角分明,是个中年男人,我心中忐忑,不过却晓得它跟青衣老道是一起的,于是小声问道:"哦,我知dào

了——我叫陈二蛋,你叫什么名字?"

"老鬼!"石脸吐着了这么两个字来后,便吩咐道:"水缸旁边有两个木桶,沿着峰顶山路往下,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一眼泉水,你以后每天都负责打水吧,快去"

这是我和老鬼的第一次对话,很奇怪,我除了一开始的惊恐之外,心中对于这个山壁之上冒出来的人脸竟然充满了好奇。得了它的吩咐,我很快便用扁担挑着那两个木桶,带着胖妞,去老鬼说的那口泉眼去打了水。上山下山,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而且这桶大,我人小,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青衣老道回来了,没有怎么理我,只是给那小白狐儿带了点鱼虾,还有一种叫做黄精的东西。

青衣老道不怎么理人,而胖妞和小白狐儿虽好,但是又不会说话,我心里面憋了一天的话儿,除了对胖妞和小白狐儿之外,竟然没有人理会,于是满心地想和那个墙壁上的人脸说话,不过又不敢,没想到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喊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老鬼又出现了,笑嘻嘻地问我:"二蛋,二蛋,你想学道么?"

我一阵激灵,立kè

就清醒过来,连忙点头说道:"想,我想的!"

那老鬼笑着说道:"要想学道,首先得学写字,我教你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饥饿年代 第十二章 如若有缘江湖再见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几度红尘来去,人面桃花长相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

我本以为自己在这五姑娘山上待不得多久,没想到匆匆三年就过去了,时间真的很跳脱,你不想它,它便匆匆如流水。三年的时光过去了,我的个子也长高了许多,在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不点,小白狐儿的伤早就好了,出落得一身炫目的光滑皮毛,至于胖妞这个小瘦猴子也终于能够名副其实地叫这个名字了,因为它这三年时间里不知dào

吃了多少鸟蛋和小虫,营养好,肚腩都要出来了。

五姑娘山主峰离龙家岭不过半天的路程,抬抬脚就到了,然而我这三年寒暑,却没有一次回过家,也没有见过我爹娘和我姐一面。

青衣老道说我是个妨人的命,最好不要回家,免得给家里人带来灾祸——"七尺留外,年不过旬"。所谓七尺,讲的是南北朝的度量,这判词的意思就是说一旦我差不多长到一米七的身高,就不能在家里面待着了,而后归家,一年不能待十天。这事情对于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我来说实在是一件无比煎熬的事情,我想我那又善良又刻板的爹,也想我娘,还想把我从小带大的姐姐大凤,可这一切,都被青衣老道告sù

我的事情给阻隔了。

山鬼老魅聚邪纹,魔头转世又一生,我陈二蛋就是这么一个命,这辈子都要辗转漂泊,难以安生。

不过好在青衣老道虽然不许我回家,但是却不会阻止我给家人写信。

我二蛋也上过学,不过没两天山外面就闹运动了,接着田家坝的小学也停课了,于是我们就成了漫山遍野胡蹿的野孩子,眼看就要成睁眼瞎了,结果上山来后,却因祸得福,碰到了一个能够教我功课的人。这人并非青衣老道,而是神仙府中那个神mì

的老鬼,我也不知dào

它到底是不是鬼,但是却知dào

它是这山上除了胖妞、小白狐儿之外,对我最亲的人。

一开始,老鬼给我发蒙,教我《千字文》、《小儿语》、《三字经》,而后教我《易经》、《道德经》,此乃总纲,随后便是《登真隐诀》、《清微丹诀》和《太上三洞神卷》三部,又叫我用青衣老道给我种下的两滴精血习得气感,然后打熬身体,修习那入门的拳脚功夫。我并非愚笨之人,又时时都有性命之威胁,所以修习得格外勤奋,整日里除了一日三餐和挑水清洁的工作之外,基本上都是在学习。

没有经lì

过苦难,就不知dào

什么是勤奋,那段山上的日子里,我几乎投入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但是却一直都不能像老鬼所说的那样,感应到无所不在的"炁"——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熟读了教授的道典经藏,虽不甚解,但是却能够朗朗上口,历历在目。老鬼告sù

我,说我之所以感受不到炁,是因为我的意识被压制了,不过也无妨,你身上有两滴精血,到时候自然也可以徐徐转化而出。

我依旧不能学道,但是却学会了写字,每隔一两个月,我就会写一封家书给我父亲,然后托着胖妞带回龙家岭去。

就凭着这,我跟家里总算是没有断了联系,他们知dào

我在山里面活得好好。

三年的时光过去,我依旧不晓得青衣老道的名字叫做啥,他不爱说话,特别不爱,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内室里不出来,有一次我不小心走进内室,正好瞧见他在扎着马步,在那石案之前挥墨泼毫,一只跟胖妞手臂那么粗细的笔锋沾上了朱砂、香灰水和石墨的颜料,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在黄纸上鬼画符,空中不是传来风的呜咽声,青衣老道整个人都仿佛一块发亮的玉石,灼灼其华。

那是我又一次认识了青衣老道的本事,不过换来的代价,是我被绑在神仙洞的石柱上面,狠狠地抽了一回屁股,两天走不得路。

青衣老道认识老鬼,老鬼也认识青衣老道,但是他们两个不会同时出现,就好像王不见王,彼此遵守着某个约定,我有一次跟老鬼问起了青衣老道的身份,老鬼没有说话,隐入了石壁中,三天没有出现。这事情吓坏了我,这山峰顶上只有老鬼能够陪着我说话,还教我东西,它要是也不理我了,我就真的要哭了。好在老鬼第四天出现了,若无其事,而我也晓得了规矩,那就是好好学,别的不要多问。

青衣老道很忙,他有的时候整日待在内室,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们带上足够的食物,有时候是大米,有时候是糯米、红薯、苞谷或者别的杂粮,都不一定,如果这些都没有,他会带一些黄精之类的素食——野物也有,山鸡野兔田鼠子,我十岁那年他还扛了一头野猪回来,四百多斤,我忙活了一个多月,方才弄成腊肉,吃了整整一个冬天。

当然,这是青衣老道弄不到主粮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去打猎物——做他这样的道士,不嗜杀,存善念,只有活不下去了,才会让手沾上血腥。

我也不知dào

怎么的,天生就会做饭,有了我,青衣老道便不再动手,神仙府也没有菜刀,他给我一把锋利的小宝剑,自己弄,而他则在旁边洗手。青衣老道的手,修长、白净,一天不知dào

要洗几次,对于我,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一件物品一般,不过他倒是蛮爱和胖妞和小白狐儿玩的,有一次我听他感慨外面世道太乱,说了一句话:"这世道,有时候人还不如畜生和善"

这是我记忆最深的一句话,后来的时候我明白了,青衣老道当时是对人性已经彻底失望了。

五姑娘山主峰并不是青衣老道常待的地方,他经常会离开,很久才会回来,我晓得他好像是在寻找一个老朋友,据说那人被害了,又好像准bèi

转世重修,他欠那个朋友一份人情,想着守护那位朋友的安全,以作报答——他以前以为我就是那个人,后来不是。

算上我出生的日子,青衣老道整整在这一片区域找了十多年,我不知dào

到底是什么友情,能够让这个脾气并不是很好的青衣老道这般坚持,不过越到后来,他的脾气越是暴躁,而让我担忧的事情是老鬼越来越少出现了,最开始带我发蒙的时候,几乎是天天都在,后来两天一次、三天一次,再后来,它十天半个月才会露一次面,而且每次露面都很匆忙,不知dào

要做什么。

我最后一次在五姑娘山神仙府见到老鬼,也是第一次瞧见它跟青衣老道对话。

那时我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突然听到内室门口的铜镜边缘,两人低声说话,我醒过来,竖着耳朵听,听到青衣老道说道:"姓王的过来了,好像也是在找他,我怕他要是被提前找到,只怕要吃些苦头。"

老鬼说道:"他能不能从幽府回来,这还是两说,说不定给你托的梦,做不得准呢?"

青衣老道咬着牙,狠狠地说:"不管了,姓王的要敢到这边来,我就让他好kàn

,大不了功归于尽,我倒是要看看那狗日的,祸害了他前世,难不成还能祸害今生?"他说完这话,朝着我这边看了一眼,走入了里间去。

过了几天,一天晚上,我听到五姑娘山往东几十里的林子里一直在打雷,整个地界都在发抖,后来青衣老道回来了,一身的血。

他没有久留,带着小白狐儿离开,并且告sù

我,让我回家,以后如果有缘,江湖再见。

饥饿年代 第十三章 阔别三年又返家

青衣老道走了,带着小白狐儿离开,没有给我一点儿解释,只是留给我一句劝告:"二蛋,你这三年所学,也算是有点儿本事了,记住,万勿凭术为恶,否则无论千里万里,我都会将所有给你的,一一收回。"

他离开了,而我则二话不说地跪在了他的面前。这几年来青衣老道表面上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心思却是极好,经常会开炉炼丹,给我调养身体,使得我血气两旺,不再跟以前一样瘦弱,生得跟个小牛犊子一般。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发蒙受的是古言教义,知dào

什么叫做感恩,青衣老道对我有活命和供养之恩,而老鬼则对我有教授之意,这恩情大如天,我陈二蛋一定会还的。

青衣老道既走,老鬼自然也不会再出现,我的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空虚,站在五姑娘主峰之上,看着莽莽林海,风呼呼刮来,感觉到一阵迷茫。

在待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胖妞把我彷徨的心思拽了回来,瞧见这小猴儿又蹦又跳,一副难过的表情,我的心中也多了许多悲凉。

哼,杂毛老道,我感激是感激你,不过你把小白狐儿带走,是什么意思?我、胖妞和小白狐儿三个苦命孩儿在峰顶相依为命,现如今你却又把我们给拆散了,真的是太可恶了。我心中愤愤不平,但却也知dào

那小白狐儿十分不凡,身份远比我们这一人一猴儿尊贵得多,并不能够相比较的。我无奈,折回了神仙府里,想着我也是有好久没有回家了,书信虽好,但是总不及见面亲切,既然没人管我,那我便回家好了。

反正我现在还没有那七尺身高,总不会害到我家里人。

青衣老道走得匆忙,只是带走了他画符的一应物件,至于其他东西都没有收拾,我挑了一圈,想着那张硝制好的野猪皮算一件,再加上我平日里用来做饭切肉用的小宝剑也算一件,换洗衣物带上,梁上两挂腊肉提走,就这些,我陈二蛋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收拾完外间,我的眼睛不由得又瞅向了里头,这三年来我几乎没有进去过,天生就有一股畏惧感,思前想后,我最后还是迈开了步子。

神仙府的里间是因为青衣老道而神mì

,他走了,里面便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就连门口那面铜镜,也都没有什么可看的。

里间一片狼藉,不过我却在石案上瞧见了一个明黄色的符袋,半掩的袋口处码着六张符箓。

这三年内我习过《太上三洞神卷》,虽然没有气感,但能够认出这六张符箓分别是落幡神符、破地狱符、甘露符、风符、斗母玄灵秘符以及雷符,这六种符箓各有妙用,而且我也都知dào

激发之法。瞧见这符袋规整地摆放案台之上,我心中顿时一阵激动,青衣老道此番回来,一身鲜血,行色匆匆,没想到竟然还给我留了这么一个符袋,显然还是在担心我。

我心中一阵温暖,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恭恭敬敬地往那石案之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退出内室,小心地把符袋贴身放好,席地而眠。

此时天色已晚,我需yào

等到明日天亮,才能够下山回家。

我在五姑娘山主峰之上生活了三年,并无多少防范之心,一觉睡起,却不想到半夜里竟然听到胖妞"嗷嗷"的叫声,睁开眼睛,却瞧见一个身型雄壮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黑暗中,一双眸子宛若太阳,正仔细地打量着我呢。我修习道经三年,谈不上多少进步,但是却练了一身的胆量,骨碌一下爬了起来,朝着黑暗中的这个黑影喊道:"谁,你是谁?"

一阵风响,挂在头上的一盏油灯亮了,露出了这个黑影子的脸容来——他是一个有着一脸又黑又粗络腮胡的大汉,很高,足有两米,像道经里面的黄巾力士,或者天兵天将。

不过长得如此粗豪,但是他并不会给人鲁莽的感觉,那双眼睛光芒收敛,晶晶亮,充满了智慧,让我感觉他跟青衣老道一样,是一个有很大本事的人。

"天兵天将"的脸有些白,蹲在我的面前,一手拎着不断挥舞双手的胖妞,一手摸了摸大胡子,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是李道子的徒弟?"

我蹲着身子,往后缩了缩,摇头,说:"我不认识李道子?他是谁?"

"天兵天将"哈哈笑,指着这神仙府说道:"你不认识李道子,怎么会住在他这里?小屁孩子,你别骗我,我用鼻子一闻,就能够晓得你在这里住了多久,还不快承认,再撒谎,我一巴掌打得你脑浆开花!"他说得恶声恶气,圆铃大的眼睛朝我一瞪,煞气凛然,而我则是一脸惶恐,无辜地说道:"原来那杂毛老道叫做李道子啊,我真不晓得,我只是被他抓上山来,帮着给他做饭洗衣的小杂役,什么也不知dào

呢,你别杀我?"

"天兵天将"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有些不相信,他懒得和一个小屁孩子啰嗦,直接一把将我抓过来,跟拎胖妞一样,然后摔在地上,开始在我身上摸了起来。

小宝剑和符袋很快就被他搜出来了,然后他开始对我摸骨。

跟青衣老道的手法不一样,"天兵天将"摸得更细致,从头盖骨到脚丫子,又到我的小雀雀,足足摸了十多分钟,他疑惑地看着我,口中喃喃自语道:"咦,奇怪了,这个小家伙根骨虽然不错,但没有一点气感,脉象滞涩,神魂郁发,比普通人还要差,难道真的跟李道子无关?"我哭着接腔,说:"我真的不晓得,我连那杂毛老道的名字都不晓得呢,他上半夜回来,收拾一下就走了,我正打算明天回家呢——我就是山那边龙家岭的人,叫陈二蛋,不信你去打听?"

我哭得稀里哗啦,那"天兵天将"反倒是笑了,朝我脑袋就是一巴掌,嘿嘿说道:"妈了个巴子的,我就晓得,依李道子那老不死的个性,向来都只择良才,这世间有几人能入得他眼?小老弟,你莫怕,老子虽然被人说是邪魔外道,但是从来不乱杀人——'杂毛老道'?好,骂得好,天下间敢骂他的人不多,你算一个。行了,老子也不扰你清梦,你且睡,我还有事情要办呢?"

从冷酷寒天到朝阳升起,转换却只有区区一秒,我不知dào

怎么的,就对这个"天兵天将"心生好感,笑着朝李道子走的相反方向指去:"他从哪儿下了山!"

"天兵天将"啥也不说,啪的一下,又给我脑袋来一巴掌,说:"你敢骂李道子,老子还敬你是条汉子,结果你他娘的又来诓骗我?小小年纪就如此腹黑,我倒是有些转变主意了,要不然直接把你扔山下去得了?"他这话说得我静若嘘声,不敢再言,就在我心生忐忑的时候,他竟然放开了我和胖妞,连地上的那小宝剑和符袋都没有拿,然后转身离开了神仙府。

这个家伙行为诡异得很,我再也睡不着了,出去瞄了一眼,人影无踪,于是跑回了神仙府,将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看着天际有些亮光,也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就跑下山去。

从五姑娘山到龙家岭这条路,我日思夜想,整整想了三年,下了山来,一时间呼吸一声沉过一声,胖妞老马识途,带着我一阵飞奔,终于出了深山,过了螺蛳林,终于到了龙家岭,看着雾色慢起的这栋又一栋的吊脚楼,我激动得心都要炸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就哗啦啦地往外流了出来。

饥饿年代 第十四章 学成归家把名装

一张野猪皮,两挂长毛的腊肉,还有几件不知dào

青衣老道从哪儿给我弄来的换洗衣服,给我全部都丢在一旁,我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眼泪水止不住地就要往外面冒。不过我强忍住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的路漫漫,我要一个人走,怎么能够这么脆弱呢?不过越是咬牙坚持,那情绪越是控zhì

不住,而就在我泪眼朦胧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猛地一拍,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嘿,这是谁呢,二蛋啊!"

我抬头一看,这货膀大腰圆,脸大眼小,剃着一丑恶大光头,可不就是我儿时一起玩尿泥的伙伴罗大屌么?

瞧见他,我心底里所有的伤怀情绪就立kè

收敛起来,一跃而起,一拳捶在他的胸口,兴奋地喊道:"大屌,好久没见了啊?"罗大屌一把抱着我,又笑又跳:"你咋回来了咧?我听你爹说你上了五姑娘山里面去,跟一个老道士当徒弟去了,你咋有空回来呢?"我跟他解释,说我不是去给人当徒弟,而是去治病——就是上次我们在小溪里面遇到的那个水鬼,它附在我身上了。

罗大屌吓了一大跳,连忙蹦开去,拍着胸脯大声喊道:"我的天啊,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了那个鬼娃子,它的脸好恐怖啊,就没有一块好肉我后来整宿整宿做噩梦,发高烧,要不是你爹陈医师,说不定就死了呢!怎么它还附在你身上没?"

我摇头,说:"没在了,它被我超度走了"

这话我只说了一半,那水鬼儿虽说是被我超度走的,但大部分却是青衣老道在导引,不过那个时候我十一二岁,又刚刚出山,穿一身破破烂烂的,心里面难免就有些小虚荣,罗大屌一听这话,顿时两眼就起了小星星,敬佩地说道:"二蛋,没想到你进了几年山,竟然学了这么一番本事,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是因祸得福啊!"

罗大屌原本没怎么信,不过看到我带着的这一张野猪皮,又看着我旁边还蹲着一个人模人样的小猴子,便信了大半,使劲儿蹦起来,去村子里报信去了。

瞧见往昔的小伙伴这般快活的样子,我那近乡情怯的情绪就得到了很大的舒缓,带着胖妞朝着我家走去,到了半路便瞧见我姐大凤飞奔着跑了过来,搂着我就哭。我姐哭,我却笑,瞧见几年没见,她真的变成了大姑娘了,圆脸变尖脸,大辫子,村里没有谁比她好kàn

呢。这时村子里的好多人都围了过来,纷纷跟我打招呼,问我的情况。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说话呢,罗大屌就自豪地大声说道:"二蛋他在山里面跟道士学法术呢,抓鬼拿妖,不在话下!"

他这话说得我一阵脸热——我三年学道,一天的气感都没有,算啥子法术哦。不过这大话都说出去了,我也没打算把这个谎言揭穿,旁边的那些大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也不知dào

是相信了,还是觉得小孩子吹牛。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我来到了自家路口,瞧见我爹我娘正翘首以盼地站在那儿,激动得手脚都不知dào

往哪儿放,刚才忍住的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冲到跟前一跪,呜咽道:"爹,娘,我回来了。"

我娘一下就哭了,而我爹则激动地无法自已,摸着我的头,手都有些颤抖:"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呢"

回到家,拜完爹娘,走进我家那吊脚楼,我姐一溜烟就跑到厨房里面去,说要给我烧水洗澡,而我娘担心我饿到了,张罗着要给我弄吃的。我把带来的两挂腊肉和野猪皮给了我娘之后,就跟我爹讲起在山里面的事情,因为旁边还有罗大屌和几个邻居,也没有深讲,只是说原先那个老道士帮着我治病,后来他有事走了,我就回家来了。

我讲得简单,听众也没有太多的耐心,只是关心我到底有没有像罗大屌讲的一样,学得了一身的本事,我邻居王狗子他爷爷是个最迷信的人,那个时候的条件就算是再差,他初一十五的香都不会断,拉着我问:"那你跟那老道士学了什么呢?"

我瞧见旁边一众人等都围着,也抹不开脸皮,沉吟了一番,说:"发了蒙,三字经、千字文,这些都有学,后来学道经,哲学圣典、道门经诀都会些,不精,但是都懂。"王狗子他爷爷拍着手大笑,说:"好,好,当真是学了本事了呢,听着就厉害,二蛋啊,你爷爷我真的没看错你,你从小就跟别的娃崽不一样,看来以后我们这十里八乡的要是有什么事情,可要得你来掌一掌咯"

王狗子他爷爷洋洋得yì

,好似我的伯乐恩师,我却清楚记得以前就是这老头子最爱在背后讲我,说我是个讨债的冤鬼,是祸害呢。

我以前蛮不待见这老头的,不过经过青衣老道的把断,觉得他虽然嘴臭,但是讲得也有几分道理,倒也没有太多的厌恶了,不过瞧他转变了态度,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恭敬,于是不咸不淡地说道:"王爷爷你可别抬举我,我也只是学个皮毛,能不能派上用场呢,这个还真的要看什么事情呢"

家里面来了好多人,闹哄哄的,到了饭点就各自回家了,只留了我爹在堂屋,我才把全部的事情给他讲明。

我爹仔细地听我将我,一丝细节都不能放过,完了之后,他摆摆手说:"不要紧,你先在家住着,那老道士讲的话,其实也有好多都是诓人的,做不得准。不过你说你会读书写字了,我倒是很欣慰。这两年世道乱,大家都觉得读书不好,不过它总要结束的,到了那个时候,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呢"

我爹说话,洋洋洒洒,没多久家里就开饭了,煮了一小钵的糯米,其余的都是红薯,菜也是刚刚地里摘的,用我带回来的腊肉炒香,油绿绿的,透着股香气。

看得出来,家里面的这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我娘把那钵糯米给我,让我吃,他们吃红薯,而我姐则看着碗里面那油汪汪的大肥肉只吞口水。

我再也不是几年前什么也不懂事的小孩儿了,挑了两块肥肉给胖妞后,就拿起了红薯,一边吃,一边对我娘说道:"跟着那老道士,尽吃好的了——他虽是道士,但是不忌荤腥,总能弄到肉吃,养得这猴子的嘴都叼了,我却还是喜欢吃红薯,又香又甜。"胖妞听我说它,也讨好一样地把肥肉递给我姐,自己抱着一块红薯吃。

胖妞这几年经常给我送信,我家里人都熟悉,瞧见它这么懂事,不由得都笑了,我姐把那肥肉塞它嘴里,说你吃吧,多吃点好长个儿。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好高兴,而我也终于回到了家里来。

那个时候是七十年代中了,外面没有太乱了,就听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了。麻栗山地靠深山,行政不深入,也没有啥集体公社,大家自己种田自己吃,纳粮就好,不过这里没有太多水田,地里面只能种点红薯玉米这种粗粮,村里人忙活一年,也没有多少嚼裹。我回家来后也没有再玩闹,也不上学,就是跟着家里面做农活,挖地刨土担大粪,一把好手。

我起先吹了牛,但很多乡亲也只是听听,也不在意,不过没有多久,竟然还是有人死马当作活马医,找上了门来,说要陈医师家的二蛋,帮忙看看。

饥饿年代 第十五章 半夜枕边鬼唱歌

其实这件事情最早跟我没关系,人家找的是我爹,龙家岭的赤脚医生陈知礼。

生病的是田家坝张知青家的闺女,叫小妮的,五六岁,到底是知青家的孩子,种好,跟我们这些山里娃就是不一样,白白净净,像洋娃娃一样。我出生的第三年,也就是红卫兵运动的晚期,毛主席他老人家就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有一千七百万城市青年赶到了农村去,这张知青就是其中一个。听我爹说他是南京人,也不知dào

怎么的,既没有去新疆建设兵团,也没有到云南边疆,反倒是来我们麻栗山插了队。

张知青到底是城里人,嘴滑手快,一来没多久就把田家坝一枝花给追到了手,紧接着小妮就呱呱落地了,这孩子长得漂亮,人人都说以后肯定是一个大美人儿,张知青和他媳妇一枝花可疼了,宝贝得不行,我以前去田家坝的时候,总是跟罗大屌和龙根子去看那小妮子,说以后要能娶这么白的一媳妇,值了。

带着小妮过来的是张知青,连夜过来,直敲我家的门。

麻栗山地处十万的大山深处,靠山吃山,基本上都是木质吊脚楼,这一顿猛敲,谁都睡不着了,我爹去开门,我也披着外衣跟着胖妞一起出来,瞧见张知青抱着全身无力、已经昏迷的小妮进了堂屋来,一脸惊慌,拉着我爹瞧病。我爹开诊这么久,经验十足,摸摸那孩子苍白的脸,烫得惊人,又把了一回脉,脸色便沉了下来,问:"咳嗽不?"

张知青都要哭了,摇头,说不知dào

,我爹又问:"那发作之前,有没有呼吸困难,打冷摆子?"

张知青依旧是摇头,我爹就有些火了,一拍桌子,大声骂道:"姓张的,我知dào

你在托关系回城,想扔下这娘俩儿,不过我告sù

你,小妮毕竟是你的骨肉,不能因为你那点破事,就耽误了孩子的性命!这也不知dào

,那也不知dào

,孩子他娘呢?"我爹这连骂带劝地一出口,张知青的眼泪水立kè

就流出来了:"孩儿他娘,她、她疯了"

我爹一听,立kè

火冒三丈,揪起张知青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怎么,是你弄得鬼么?"

张知青猛摇头,说:"陈医师,你听我说,这跟我没关系,是因为几天前我媳妇掉了孩子的事情"我爹听他这么说,倒是想起来了,张知青他老婆今年又怀了一个娃,肚子鼓鼓的,还来他这里看过,前些日子听说那孩子做农活的时候滑了,听说还是个男娃,挺可惜的。孩子很大了,这事情搁谁都不好受,一枝花想不开,这个也是正常的。

我爹想了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叫我去弄点冰凉的井水过来给小妮敷一敷,这孩子有点儿怪,脑门烫得很,像是发高烧,不过身子有发凉。

我去弄了一桶井水过来,拧干毛巾给小妮擦脸,听到张知青在跟我爹讲起他老婆发疯的事情。

张知青的老婆自然有名字,但是我那个时候也记不住,就知dào

是田家坝一枝花,美得很,山里面好多少年郎都馋她,却没想到给张知青这个外来人给摘了。为这事儿张知青背地里没少被人骂,不过到了后来,上山下乡的知青开始陆续回城,张知青就有些慌了,在城里面待过的人,自然是不想一辈子留在农村,他和一枝花是事实婚姻,没领证,于是就琢磨着先回城,到时候再把一枝花她娘俩儿弄回去。

他忙着这事,却不想一枝花又怀上了,张知青鬼迷心窍,一心在弄回城的事情,整个人的精力都扑这事情上了,家里面的活都扔给了身怀六甲的一枝花和年迈的岳父岳母做,结果一枝花因为劳累过度,就流产了。

流产之后,才晓得是个男娃,一枝花命大,身体没多大事,留在屋里休养,就是不说话。她不说话,张知青他岳丈就火了,为这事跟他闹了两回,每回都很凶。张知青他是从城里来插队的,就住在自己岳丈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面更是难受,跟自家老婆说话呢,一枝花伤心过度,根本就没有搭理他。

张知青心里面苦闷,只有跟自家可爱的女儿说,小妮懂事,说的话像小大人一样,给了他许多安慰。

那时候山里的农村生活条件差,活计又重,医疗条件也不好,基本上都是靠我爹这种没有经过正经考试的赤脚医生,女人流产也属正常,不过一枝花想留住自家男人,太想要一个男孩了,心中执念,所以才郁郁寡欢,闷得厉害。本来这件事情差不多就算是过去了,结果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张知青睡觉睡正迷糊,半夜里突然听到一声幽幽的歌声,在自己的耳朵边轻轻地哼了起来:"阿宝阿宝树上睡,下面有个野狼追,莫害pà

啊莫害pà

,妈妈就来了"

《野狼追》是麻栗山的一首童谣,哄小孩儿睡觉的歌儿,本来是一首很简单的摇篮曲,然而听到了张知青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瘆人,声音又尖又锐,而且还伴着一股婴孩的嘤嘤哭声,张知青浑身发冷,寒毛直竖,连忙爬起来,瞧见自己老婆一个人坐在床头,抱着个枕头,一边拍,一边哼歌。

自从小孩滑了之后,一枝花就没有露过一丝笑容,说过一句话,然而现在她的脸上,竟然满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微笑。

这场景看得张知青有点儿害pà

起来,连忙拉住一枝花,喊道:"素素,素素,你怎么了?"

一枝花见丈夫一脸惊恐地喊自己,连忙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认真地说道:"你小声点,不要吵醒我们儿子。"张知青一听这话,心想坏了,咱儿子七天前就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家老婆日思夜想,把脑子想坏了?他是城里人,想的也不多,只以为是神经衰弱了,跟一枝花解释,谁知dào

一枝花脸一翻,瞪着眼骂道:"你这个鬼扯的,我儿子明明在我的肚子里呢,你干嘛咒他?难道你以为他不是你的种,是别人的?好嘛,我跟你这么多年,清清白白,你竟然这么想我?呜呜"

一枝花在这里哭闹,张知青便头大了,连忙爬下床来,去找隔壁的岳丈岳母商量。

他白天刚跟岳丈吵了一架,正怄气呢,不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找过去,正好他岳丈也找了过来。木房子隔音不强,他岳丈隐隐听到一些,走进房间里一瞧,却见自家女儿抱着枕头,不吵不闹,正哼着儿歌呢。张知青他岳丈毕竟见识多一点,守在门口这里商量,说这妮子莫不是相思成疾,惊走了魂咯?当时的场景十分诡异,几个大人都慌了神,七嘴八舌地议论,讲到后来,他岳母说要不然找个神婆看下吧。

农村人迷信,遇到事情都想找神婆神棍,不过那个时候破四旧不久,又闹动乱,但凡有点名气的都给游大街去了,只有那深山的苗寨子,才会有一两个。

张知青岳母说自己娘家附近倒是有一个姓龙的神婆,不过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渴,先等等再看。

这样到了白天,一枝花仍然觉得自己肚子里面有一个娃,是男的,还跟她说话呢,叫她妈妈。不过她前几天病怏怏的,这会儿倒是精神了,也下了地,干起家务麻利得很,一点不像是动了大气的人。张知青不知dào

是喜是悲,也不敢走远,就和自家小妮守着一枝花,地里的活让两个老人去做。

到了黄昏的时候,一枝花突然又抱起了枕头,说要给孩子喂奶,张知青苦笑不得,然而他伸过头去,一看,却是吓得魂飞魄散。

饥饿年代 第十六章 婴灵不散

一枝花自从流产之后,各种烦心事一齐涌上心头,这两口子夜里关了煤油灯睡觉,相互不挨着,也没有啥子心思弄那种事情,连摸都懒得摸,所以他这几天都没有瞧见自己媳妇衣服下面的身体,然而就在一枝花掀开衣襟喂奶的时候,他看到那白嫩嫩的胸脯上面,竟然有一个青黛色的牙印子,包裹着出奶的地方来。

一枝花流了孩子,整整七天,张知青都陪在身旁,就是怕她想不开,出了事,这些日子以来,一枝花根本就没有出过房门,自然也不可能有野男人过来,而且就算是野男人,用嘴吸吮,只能是红的,哪里可能会出现这种青黛色,泛着油光的黑气来呢?

张知青是城里人,受的是无产阶级革mìng

教育,从来不信牛鬼蛇神,第一反应只是过敏得病,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结果被一枝花甩手打开,不满地说道:"走开啊,别挡到孩子吃奶呢。"

一枝花脸色甜蜜,充满了母亲的慈祥,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反而显得越发诡异,此刻天色已晚,太阳落山,张知青往后退两步,突然感觉到一枝花的怀里好像有一股黑气,过了一会儿,那黑气就化作了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小子,脸青色,眯着眼,无牙的嘴叼着自家媳妇的胸口,正吧嗒吧嗒地吸着奶呢。突然间,那婴孩儿猛地睁开眼,深深地瞧了张知青一眼,里面充满的愤恨与怨毒,让张知青感觉仿佛重锤砸到脑壳一样,整个人就感觉嗡嗡嗡,脑浆都要炸出来。

张知青感觉世界都变得一片黑色,"噔、噔、噔"往后连退了几步,脚绊倒了门槛,直接摔出了房门去,后脑勺又磕到地板,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等他爬起来,再看过去的时候,发xiàn

那个婴儿又变成了枕头,而一枝花好像根本没有瞧见自己一样,抱着那枕头自顾自地摇啊摇。

胸口那青黛色的牙印子,依旧还在。

张知青摸着自己后脑勺上鼓起的大包,心中的寒意一股一股地涌了上来,回过头去,瞧见女儿小妮在楼梯角那儿看着自己,不知dào

是哭还是笑。他虽然很想要回城,但是却还是爱着一枝花的,即便是再惶恐,也不敢离开,只是叫小妮去地里把外婆外公叫回来,说家里出事了。小妮很懂事,张知青一吩咐,就跑开了,没多久就将在地里干活的外婆外公叫回来了,张知青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小妮她外婆进去看了一回自己的女儿,出了门,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开始骂了起来:"哎哟,素素啊,我这苦命的娃儿,到底是哪个缠着你嘛"

大家这个时候都晓得,一枝花恐怕是被那个流产的婴孩给缠住了身子了。按理说,人鬼殊途,鬼怕人,因为人身上的阳气很壮,一般都是不会看到这种东西的,如果看到了,只能说明两点,要么就是当事人的身体太虚了,容易被邪物侵染,要么就是那东西太厉害了,怨气浓重。

总结下来,一家人都觉得两者都有,一时间愁云密布。

张知青他岳丈虽生了个漂亮女儿,但是自己也是个没主意的人,倒是他岳母,也就是小妮她外婆门路清楚,从米缸里面弄了点新年的糯米,洒在门口,又去邻家弄了点线香,扯开嗓子,足足骂了两个钟头,回头一看,一枝花还在那里奶枕头呢。她口干舌燥,没了法子,就过来跟张知青和自己老伴商量:"现如今也没有法子了,素素是真的撞到了鬼,躲也躲不脱,我听说龙家岭陈医师家那个二小子,是刚从五姑娘山回来的,学过道,要不然找他来看看?"

小妮她外公摇头,说:"那熊孩子才十一二岁,开裆裤都没有收两年,哪里得行?你尽听王老二瞎说,要说真的厉害,听说螺蛳林往西,有一个生苗寨子,那里有个蛇婆婆,倒是对这个有经验,要不然我们还是找她?"

张知青他岳丈一说起"蛇婆婆",大家都点了头,说不错,她要是肯出来,那就是没有什么事儿了。

说起"蛇婆婆",她可真的是我们麻栗山的一个传奇,据说是在五姑娘山过去有一个生苗寨子,蛇婆婆就住在那里。她本来是没有什么名声,抗战的时候,有一伙日本勘测队在日军的护送下,进山勘查铁矿,听说那儿有一片品质很不错的赤铁矿,要是探察明白了,到时候日本人就会来这里建矿,把山里的所有人都抓去洞子里挖矿。一时间人心惶惶,结果后来总共五十多人的勘测队只回来了八个,哭着说山里面有个老太婆,能操蛇,同伴都被蛇咬死了。

蛇婆婆一时间名声大噪,后来日本人还想要进山实行报复,结果全国进行了战略返攻,后来又投降了,一时间就搁置下来。

深山里面的生苗子,是一伙很封闭、很独立的人,听说那些人喜怒无常,又会使弄那传说中的蛊毒,所以很是让人害pà

,不过我们同根同源,他们也不会出来害我们,各自相安无事的过活着。蛇婆婆名声大噪,后来生苗子出山来换盐巴和布、铁器的时候,又带来了许多传闻,更是如雷贯耳。

这样的人物,也不是说请就能够请的,不过老两口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殚精竭虑,想来想去,想起了龙家岭的猎户撵山狗,他经常跟深山里面的生苗子打交道,或许能够说得上话。

说做就做,老两口连夜去龙家岭找了撵山狗,求得他进山去找蛇婆婆,撵山狗不知dào

人家会不会卖他这面子,不过还是答yīng

第二天就进山。

回到家里后,这一家人也都在愁眉苦脸,小妮她外婆看了一圈,指着小妮,对张知青说道:"这一家人里面,我和你爹是老家伙,半截黄土埋身,阳气不旺,你呢,虽说是它爹,但是这些事情都得怪到你头上来,它怨你,也不得行,只有小妮年纪小,娘胎带着一股阳火,又是它的姐姐,应该不会害她,就让小妮陪着素素吧?"

张知青不懂这些,岳母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当天就让小妮陪着一枝花睡,他不放心,就在地板上铺了床席子。

为了要男娃,小妮懂事起就一直跟外公外婆睡,这会儿能跟母亲睡,十分开心,躺在床上,不断地跟一枝花讲话。到底是自己肚子里面掉下来的肉,小妮童稚的话语打动了一枝花,恢复了一些正常,跟小妮有说有笑的,没多久就安然睡去。第二天无恙,第三天也是,张知青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了,放松下来,然而第三天夜里,他上茅房回来,瞧见一枝花在放里面大叫大闹,把楼板跳得震天响,而小妮则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讲完这些,张知青一脸的泪水,他是想回城,但是却根本没有抛弃妻子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妻儿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些天来他受到了好多白眼和误解,最亲的两个人有都成了这样子,叫他怎么不伤心?我爹晓得了事情的经过,拍了拍张知青的肩膀,说小张,莫伤心,事情总会解决的,这么说,你家小妮是中邪咯?

他低头看去,瞧见原先晕迷不醒的小妮突然睁开了眼睛来,嘴角上面挂着一丝诡异的笑,用一种尖锐的声音大声喊道:"你说谎!"

饥饿年代 第十七章 小妮中邪

"你说谎,你说谎"

刚刚还躺在竹床上面昏迷不醒的小妮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像豹子一样,猛地跳起来,将张知青扑倒在地,然后骑在他的身上,一双小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父亲。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包括我,正拧着毛巾,准bèi

给这女孩儿降一降体温呢,便瞧见小妮将自家老爹扑倒,一双怨毒的眼睛几乎就要凸了出来,满脸都是密布的蚯蚓血管,牙齿白森森。

张知青被自家女儿扑倒在地,瞧见她这般恐怖的面容,当时也有些慌了,想伸手推开,结果发xiàn

原本没有什么气力的小妮居然像一头蛮牛一般,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根本就无法呼吸,顿时就有些慌了,使劲儿挣扎、翻滚,然而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要死了么?

瞧见张知青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双脚胡乱蹬,我爹就知dào

坏了,伸手过去拉小妮,想把这个小女孩儿给拉起来,然而也真是中了邪,那小女孩一挥手,我爹四十多岁的人,连脚都站不住,蹬蹬蹬,直往后面退。深夜,煤油灯下,瞧见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我心中暗道不好,有过这样的经lì

,我知dào

这一定是中邪了,脑海里面过了一遍,下意识地抬起手,将这一桶井水就朝着前方泼去。

井水属阴,化而显形,一下泼到了小妮的背上,我立kè

瞧见一个不一样的透明气团,附在了小妮的脑袋上。

在那井水落地的一瞬间,我瞧见了一双怨毒的眼睛猛然回过头,朝着我狠狠瞪了过来。

我被这么一瞪,小心肝都不由得颤了起来,然而随后便是一阵气恼——哼,那山溪里面的水鬼儿,积阴不知多少年,都被你二蛋哥给超度了,我未必还会怕你这生下来没有几天的小婴灵?心中想着,我三两步冲上前去,朝着小妮的肩膀就是一抓。小妮正在死死掐着张知青呢,被我这么一抓,就想甩我爹一样,把我甩开,结果却发xiàn

我依旧缠住,猛地扭头看来,却见我口中念念有词,一副捉妖驱鬼的模样。

我口中念的是"登真隐诀",当日超度附在我身体里那小水鬼儿的法子,不过当日是那青衣老道的功劳,与我无关,而没有气感的我此番念来,倒是没有啥子威胁性,反而使得那婴灵的仇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啊"

一声厉喝,就在张知青准bèi

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女儿终于放开了他,而是朝着我这边扑来。

我学道三年,无数道经充斥于脑海,然而真zhèng

派得上用场的本事却并不多,一就是念念超度,二来就是持符念咒,三也就是有点儿入门的粗浅把式,原本拼气力是比不过中邪的小妮,只有引火烧身,瞧见她听不得我念叨,朝着我这里扑来,我便往旁边闪开,然而刚刚一回头,便听到一阵阴风拂面,接着一阵巨大的撞击力,将我给朝着墙壁推去。

我回身一搂,正好抱住了小妮,那年我十一二岁,而小妮才五岁半,个子矮我一大截,却没想到那力qì

比牛犊子还要厉害,我刹不住脚,三两下,后背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上。

前面说过,我家是木房子,楼板都是木头做的,我这后背一接触,便感觉那木板像纸糊的一样,喀嚓一声裂开了,竟然被小妮扑出了房子外面去。

龙家岭的房子是依山而立,一栋挨着一栋往坡上爬,我家的下坎是王狗子家,而我被扑出了房子后,直接坠落三四米,掉到了王狗子家的房顶上。那个年代的人家房顶上面铺的不是瓦,而是从杉树上面剥下来晒干的皮,我和小妮一起坠落王狗子家,三两下缓冲,就又砸落在地上,我垫在下来,被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扑来了小妮的脸上。

这一口血救了我的命,当初青衣老道镇压我体内的邪性,从双手中指各迸出一滴血来,射入我的眼睛里,融入血脉,行于周天,已经跟我整个的体内融为一体,此番吐出来,却听到那小妮整个人一声厉叫,一阵青烟就冒了出来。

被我的血一激,附身在小妮之上的那婴灵顿时就开始分崩离析,然而它仿佛在瞬间又恢复了气力,双手又朝着我的脖子掐来。

而就在此时,一道寒光出现,小妮吓了一跳,翻身滚落一边,我抬头看,却见胖妞居然也从我家跳了下来,手上还捧着我从神仙府里面带回来的小宝剑。屋子里面像打雷一般,王狗子他爷爷人来了,瞌睡本来就不多,出门一瞧,吓了一跳,朝着我大声喊道:"二蛋,你在做什么?你"这话儿还没有说完,便瞧见旁边的小妮张开嘴,一双眼睛蓝幽幽的,顿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捂眼睛,吓得背过了气去。

我接过胖妞递过来的小宝剑,心中稍微有些安宁,这小宝剑是青衣老道留下来的,虽然只是切菜切肉的小玩意,比匕首长不了多少,但锋利无比,说不定也有镇邪的功效。

不过当我举起这剑来的时候,那小妮又朝着我扑来,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不爱我,妈妈喜欢别人多过于我,你这臭小子,也要与我为敌?"

她不管不顾,朝着我这边扑来,我的心中就有些害pà

了——不错,我手中有剑,又尖又快,但是作恶的是那怨气不散的婴灵,而不是小妮,我总不能把她给桶了吧?这么一想,我也没了主意,就朝着旁边跑,而那小妮则跟着我屁股后面追,一逃一追,两人就在王狗子家的堂屋躲起猫猫来。这时候王狗子他爹和他娘都起来了,喊住小孩不要出房间,然后掌了灯来看,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摔得七荤八素,又给小妮追得狼狈而逃,哪里有时间顾得上回答,只是闷着头跑路,这可把王狗子他爹惹恼了,冲过来拦住我。

我脚步快,一下就闪开去了,而小妮却被他给拦住。

我冲到门口,去拉那木门闸,手忙脚乱,听到后面"啊"的一声叫喊,回过头去,瞧见拦住小妮的王狗子他爹一屁股坐在地上,僵直不动,而那小妮又朝着我这边跑来。胖妞在我旁边吱吱乱叫,而我也有些慌了,几次都没有摸到门闸的位置。不过在最后关头,我终于将门给打开了,跳了出去,就在小妮冲到近前来的时候,我把门猛地一关,身子死死抵在了上面。

轰——

那门一阵巨震,背靠着门的我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打结,整个人都是要飞出去了。不过我暗自扎着马步,终于定住了身子来,就在我准bèi

迎接第二次冲击的时候,前边打来一道手电,照在我惊惶的脸上,接着我听到了罗大屌他爹撵山狗的声音:"二蛋,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血气翻涌,哪里还能回答他的问题,一张嘴,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撵山狗好像没有看到,走上前来继xù

问:"二蛋,张知青有没有在你们家"

他这句话还没有问完,我预期之中的第二次冲击如约而至,轰的一下,撞在了我的背脊上,我再也抵不住了,整个人一飞,直接摔到了王狗子家门外的田坎上。

我摔得晕晕乎,却还是扭过头来,瞧见小妮桀桀怪笑地冲出,朝着我这边走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撵山狗身边突然闪出了一个黑影,直接迎上了中邪的小妮。

饥饿年代 第十八章 哑巴努尔

来人身手极好,正面迎上小妮,并不与其较力,而是以一根木棍子压住了小妮,连消带打,居然将势猛如虎的小妮给压制住,一点儿也不落下风。

我从天边爬起来,瞧见那是一个头上包着蓝黑色布条的苗族少年,看年岁要比我大两三岁,骨架挺大,英姿勃勃,抿着嘴不说话的时候,十分冷酷,一根长木棍舞得虎虎生风,眼睛目不斜视,很认真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女,一棍一个动作,缓慢而有效,将不断咆哮的小妮给制服着,不让她伤到自己。我瞧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舞蹈,或者艺术,心中不由得一阵敬佩,想着我要有这等本事,那就好了。

很快,那个苗族少年便将小妮给按倒在地,用木棍死死抵住,将左手中指在嘴中一咬,然后在小妮的额头上面画了一个"S"字。

一道微微的光华升起,原本暴躁不安的小妮身子瞬间柔软下来,眼神发直,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就再次昏迷过去。

瞧见这利落的身手,我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抹唇边的鲜血,便凑上去打招呼道:"这位大哥,好身手啊,不过你可千万别伤害这个小女孩,她是无辜的,只是中了邪"那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立kè

就落在了我手上的小宝剑上,瞧那出鞘的剑刃寒光凛冽,眼睛就变得狭长起来。

我看着他冷冷不说话,心中便有些不满——不过就是耍一手好棍法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人家到底救了我的性命,便算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我都要感恩的,于是上前来,跟罗大屌他爹撵山狗热乎道:"罗叔,你们怎么赶过来了?"撵山狗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别着急,我们刚从田家坝赶过来,是专门赶过来找张知青和小妮的,努尔判断张知青家的脏东西转移到了小妮身上,没想到你们这边正好就打了起来——没想到大屌说的是真的,你竟然有这等本事,不错,不错!"

他拉着我走到门口来,跟我介shào

那个冷酷帅哥:"这个是努尔,梁努尔,是蛇婆婆的徒弟,专门过来给张知青家解决麻烦的。"

撵山狗瞧见我看冷帅哥努尔不说话,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努尔是个聋哑人,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他说完,开始朝那冷帅哥做手势,他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朝着我露齿一笑,展现出了十分阳光的笑容,还张嘴说道:"阿巴、阿巴"不知dào

为什么,我刚才看到这小帅哥又帅又厉害,心中莫名生出几许敌意,然而瞧见他这般阳光灿烂的笑容,又有些心酸,这老天还真的是不公平,这样完美的一个翩翩少年郎,竟然是个哑巴?

难道这世间又帅又有本事的少年郎,就只有我二蛋哥一个么?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这心思一转,我走上前来,跟撵山狗讲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而我爹、我娘、我姐和张知青也从我家匆匆跑了下来,再加上王狗子一家,一时间热闹极了。张知青过来看自己的女儿,先是道谢,忧心忡忡地问他女儿的情况,我是完全不懂,努尔倒是懂一些,连比带划地通过撵山狗的翻译,告sù

我们:"这小女孩是被婴灵附体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婴灵,是天上的星辰转世,以后是要做大人物的,可惜还没出声就夭折了,心中怨愤不平,所以才会闹事。"

听到这说法,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青衣老道说我是山鬼老魅聚邪,所谓聚邪,就是能够勾引一些邪物着附,难不成这小妮的弟弟,也是这么一位?

要真的是如此,也就解释了刚才那婴灵为何这么厉害、连我口中精血也不惧的缘故了,这样的孩子,当真是不如不生出来。

便是我,倘若没有生出来,说不定这世间就少了许多麻烦事。

努尔是名震麻黎山的蛇婆婆徒弟,虽然是个聋哑人,但是通过手语比划,却是能够指挥着我们行事——无论是张知青、一枝花还是张狗子他爹,所有被小妮或者婴灵触及过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油黑发亮的怪异色彩,这些是凝聚成形的阴气,最是污秽,一旦沾染在身,便会持续不断地招惹阴灵,并且会虚弱无力,过不了多久,就只有死路一条。反倒是我,因为血精气旺,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受了震动,腰酸腿疼。

破解的法子也并不是很复杂,让人用生姜和红糖熬煮,先是大火,再改小火,又复大火煮熬至浓浆状,一半涂抹伤处,一边吞服入口。

完成这一切,杀一只天天打鸣的芦花大公鸡,取最早流出来的那一股血,涂抹干涸的糖壳外面,即可。

生姜性味辛温,有散寒发汗、化痰止血的功效,红糖性温味甘,益气补血、缓中止痛,一将一臣,辅佐有功,而大公鸡每天对日打鸣,吸食朝气,第一股血最是阳刚,对于驱除阴寒也最是了得,在五姑娘山顶我虽然主习道经,但是旁门杂类的也都学了一点,看完顿时心生敬仰,看来这哑巴少年倒也是有真本事的。经过这一番动作之后,三人身上的阴寒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黑色渐淡,不知不觉就已经是白天了。

这一夜哑巴努尔一直都在忙活,而他所有的话语都通过撵山狗来翻译,胖妞这个小猴子跟在后面学,竟然也有模有样的。

忙活一夜,我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凑到撵山狗旁边打听努尔的情形:"罗叔,这努尔到底是咋哑的啊,我看他会得可多,一点也不像是不正常的人"撵山狗叹气,看着一脸认真地给三人查看伤情的哑巴努尔,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听说是蛇婆婆从山里面捡来的孤儿,养大到了六岁的时候,被一条罕见的铁骡火线蛇咬到,结果就说不了话了,听力也越来越下降,不过越是苦难,他越是有灵性,跟着蛇婆婆学了一身本事,这回我进山求助,蛇婆婆老了走不了路,便由他陪着过来,我也不晓得行不行,不过现在看来,绰绰有余,颇有蛇婆婆当年作风啊"

我二蛋最是重英雄,听到撵山狗这么讲,便凑上先去跟哑巴努尔热乎。他那人也好玩,不笑的时候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露齿一笑起来,就显出了孩子的稚气,手语并不难,我连蒙带猜,跟他聊得不亦乐乎,旁边的胖妞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不时扮个鬼脸,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看得出来,哑巴努尔人很不错,就是平日里跟人的交往比较少,也不太会笑。

努尔出手,终于三个受到牵连的人给弄得差不多,便是接触婴灵最久的一枝花,也逐渐清醒过来,明白了此时的状况。解决了其他人后,现在我们唯一头疼的,就只有被那婴灵附体的小妮了。我瞧过了,那头婴灵十分的顽固,执念过重,非要来世间走上一遭,受到我和哑巴努尔的干涉过后,就紧紧地缩在了小妮的意识中,使得那小女孩儿昏迷不醒,面目发青。

我跟努尔自我介shào

,说是修道之人,于是他便跟我商量一通,我也听不懂,胡乱应答,连连点头,努尔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准bèi

今晚驱灵。

吩咐一应之物,张知青都准bèi

齐全,月过中天,我们来到了田家坝小妮家中,准bèi

了驱灵之术来。

为了不丢人,这次我带了青衣老道留下的符袋。

饥饿年代 第十九章 巫门除灵

尽管身上带伤,但是为了瞧一瞧这苗疆的驱灵之术,我还是带着胖妞赶到了现场,同时来到张知青家的,还有撵山狗和我爹。

白天的时候,我已经缠着撵山狗学了很多手语的意思,此刻连蒙带猜,也能够了解哑巴努尔的好多想法,但见他找来了一个香案,摆在了堂屋神龛的前面,用今天早上杀的那只芦花大公鸡剩下的血,在自己脸上,左右均匀地抹了三道,本来一个清秀少年郎,此刻却是显得有些狰狞起来。接着他开始往房屋四角撒米,这米是新季的糯米,散发着谷香,然后他用积年的香灰在地板上画起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来。

这圈子古怪,又不圆又不方,仿佛随意挥洒,然而我瞧见他脚步规则,那手稳定,一丝不苟,便晓得这圈子,有着极深的讲究。

瞧见哑巴这般的认真,一步一撒,嘴角紧紧抿着,我不由得一阵羡慕。

有时候,人真的是需yào

对比,比起龙家岭的村民来说,我自觉是读过几年道经的,然而面对着这样精通巫术的苗家小子却打心底里敬佩,这不同于对青衣老道那种高山仰止的敬仰,而是作为同龄人的一种艳羡。

在画完圈之后,哑巴将小妮平平放在圈起来的地板上,然后将神龛上面的蜡烛点燃,开始随着那烛火闪烁,摇动手中小鼓,跳起了大神来。

跳大神是一种宗教祭祀,是一种用特定的舞步和音乐、与非人交流的手段,不仅仅流行于东北,而且在苗疆的许多偏僻地方,都有出现,不过那个时候破四旧已经很多年了,红卫兵打砸抢,就算是山里面这封建迷信也得收着,所以瞧见的人并不多,我便是从未有见过,自然是十分好奇,一边看,一边与我所学的道经作比较。

我所习的,无论是《登真隐诀》、《清微丹诀》还是《太上三洞神卷》,都是高屋建瓴的大道之法,提升的是眼界和精神修为,但是对于具体和细致入微的东西,却并不是很明了。

我知dào

,这其实也是因为我自己本身的缘故,许是老鬼怕我学了本事作坏,所以才只传道,不传术,希望我能够休养心性,也让我空有屠龙术,却无施展之处。

一阵极具癫狂的跳动之后,原本直挺挺躺着的小妮突然睁开了眼睛来,哗的一下,半边身子就坐直了,冷冷地看着一边跳大神,一边摇小鼓的哑巴努尔。

她安静极了,不吵也不闹,旁边围着的有张知青一家人,别人且不说,一枝花刚刚失去了孩子,又见到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心早就碎了,瞧见女儿突然醒过来,便哭喊着上前:"妮儿,妮儿,你到底怎么了?"哑巴跳动不休,我在旁边拦住,冷静地劝告道:"姨娘你先等,现在小妮还没清醒。"

张知青和撵山狗等人过来把一枝花拉住,而哑巴则拿眼神看我。

先前我们有过约定,他言语不便,则由我来与那婴灵交流。为了和这英俊的哑巴少年平辈论交,我特地将自己吹嘘得师出名门,此刻走上前来,迎着小妮那平静而无畏的目光,腿肚子不由得又打起了哆嗦来,深吸一口气,这才问道:"孩子,你既然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不如就回去吧,不要再闹你爹娘了。"

小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来,嘴唇上扬,寒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来得,而我就只有回去——我不愿!"

这婴灵太过执着,脾气又硬,智商也是极高的,我没有办法,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然而这东西倘若肯讲道理,就不会一直缠在这里了,说到后来,它便不怀好意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快滚,要不然就放我好好在这里活着;要不然,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它说得狠厉,不知不觉手指突然变得又黑又尖,竟然是朝着脖子处抹去。

我们没有人怀疑它的决心,这世道,穿鞋的总怕光脚的,它本就后是个死物,未必还会怕死么?一枝花当场就崩溃了,瘫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喊着"作孽"。她哭得越伤心,那被婴灵附体的小妮便笑得越得yì

,而就在此时,一直忙乎着跳大神的哑巴突然一顿,抓一把香灰塞进嘴里,口中"阿巴、阿巴"地叫,一喷,那香灰便全部都喷在了小妮的脸上。

这香灰,供奉的是往来的神仙灵物,天生就含着一股子信念之力,小妮猝不及防,迷瞎了眼睛,"啊"的一声叫唤,伸手去抹眼,而就在此刻,哑巴一步踏前,整个人的脸上无比威严,受呈揽雀式,轻轻拍在了小妮胸口。

他这看着仅仅只是一拍,然而在短瞬之间,却连着拍打了三次,一击更比一击重,房中凭空生出一股阴风,围绕着小妮盘旋而起。

我晓得这是哑巴将小妮体内附着的婴灵给强行地逼迫出外,当下也是不做犹豫,口中默念道:"上清有命,令我排兵。罡神受敕,佐天行刑。追问鬼贼,立便通名。唵吽吒唎,聚神急摄!"

此乃捉缚咒,源自《太上三洞神卷》这本符箓宗的大典之中,最为有效,但对于我这等连气感都没有的人,原本倒也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我在刚才偷偷地咬破了双手中指。这中指血最是阳刚,而我二蛋又是正正经经的童子之身,一番导引下来,那婴灵竟然被我给定在了当场。

而这个时候,哑巴直接抄起旁边预备好的无根水,朝着小妮的身上洒去。

这所谓无根水,也就是晨露夜珠,或者做饭时锅盖上面的水汽,准bèi

得匆忙,所以不多,但是仅仅这么一小碗便已足够,被那无根水淋过之后,那婴灵便显了形,而且还回不得小妮的身体内。

凭空中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小娃儿,眼睛鼻子都长在了一块儿,口中发出一种超越了听觉范围的尖利喊叫,我正当前,感觉脑袋好像被重重一敲,耳膜都要裂开一般,不过面临当场,我也不怯,抬手便是一巴掌,朝着那空气打去。

无根水转瞬即逝,那婴灵化作一股气,消失不见,我的手打到了空处,指间没有触感,只是感觉半边胳膊都发凉,阴瘆瘆的,接着我感觉到一股阴风贴着我的衣服,从背脊滑走,朝着不远处的一枝花扑去。

这婴灵虽然先天极强,但到底还是一个没有孕育出生的孩子,一遇到危险,便想着往母亲的怀里钻,然而此前哑巴用香灰画得那道圈子又岂是摆设呢,刚刚一奔出,便好像撞到了无形的气墙之上,整个堂屋都是一阵颤抖。我与哑巴对视一眼,一起弯腰,将躺在地上的小妮拉着,抬着跑出圈子外面。

我走前,哑巴押后,我们各拉着小妮的一只手,这小女孩儿还没有长开,体重轻得很,我们一提就起,然而就在我即将跨出那香灰圈外的时候,感觉到后背被撞了一下,浑身冰冷发麻,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上去。

连滚带爬,不过好歹也逃出了香灰圈,那婴灵依旧留在里间,看不到形,但不断地撞击,弄得整栋房子不停摇晃,哑巴掏出腰间一个竹筒,准bèi

将这婴灵浇灭,然而我却拦住了他,盘腿而坐,念诵超度经文。

我足足念了两个多钟,口干舌燥,那动静小了,又过了许久,凭空生出一道烟,朝着房梁飘去。

这个时候的小妮已经苏醒过来,虽然虚弱,但是却已经恢复正常,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然而这时,哑巴却走到我面前,用碗底剩余的净水在地板上写下六个字:"她没事,你有事"

饥饿年代 第二十章 通家之谊

我的超度咒文,并非什么强力的东西,不过就是劝人向善,消磨斗志和戾气,听久了,自然而然的受不了,这是一个水磨功夫,但凡能够闯荡码头的和尚道士,都会这么一点。

婴灵虽然无形,但是却能够去感受,这并非通过炁场,而是一种心灵上面的沟通,我能够感受到那一缕青烟,便是婴灵化散、度化的具象,心中正想着大功告成之时,瞧见哑巴在我身前的地板上面写下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有些疑惑起来。

我与哑巴努尔,相熟不过一天,按理说不会有太多的信任,然而人和人之间总是不同的,有的人相交一辈子,都疏远,而我与这个笑起来有如春风拂面的哑巴少年却是一见如故,他说的话,可比那真金还真。

面对着我的疑惑,哑巴开始给我解释,配合着手语和撵山狗的旁白,我大概清楚,原来在刚才最后一下,那东西自知必死无望,便将一部分戾气递出,钻入我的体内。

此戾气属阴,性刁且寒,平日里如冬眠毒蛇,毫不起眼,但却如跗骨之蛆,源源不断地祸害于我,并且还会在关键时刻,置我于死地。此物深入膏肓,药力不能达,唯有缓慢调养,徐徐化解。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听得哑巴的意思,我反倒是笑了起来,说:"我二蛋本来就是个倒霉蛋儿,若是换了别人,这还要哭上两场,是我的话,过眼云烟而已。"我说得豪气,哑巴似乎听懂了,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来,拧开盖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我闻了闻,浓香甘爽,微微带辣,是酒,我没喝过这玩意,但是瞧青衣老道喝过,甘之如饴,知dào

是好东西,也抿了一口,火辣辣,只烧心,结果呛得只咳嗽,不过咂过味儿来,倒是绵长。

哑巴咧嘴大笑,然后过去看小妮去了,撵山狗过来拍我的肩膀,说:"二蛋,真男人。努尔他这样的生苗人,最重英雄,肯把腰间的酒给你喝,算是认下了你这朋友了"

我抹着嘴边的酒液,也跟着笑,心里面豪气十足,觉得能够交上哑巴努尔这样的朋友,怎么样都值得。

哑巴忙活好久,终于确定小妮无事,弄了点宁神养气的汤药,使其睡去,又找到张知青一家,告sù

他们,这婴灵之所以会困扰许久,是因为它天生就是不凡人物,如果生下来,必定名扬天下,然而这回走投无路,才会心生怨恨,这怨灵虽解,执念未消,五年之内且先别要孩子,不然它还会过来叨扰,以后的初一十五,上一炷香,也算是尽一尽父母的缘分。

这些一一应下,哑巴便不再停留,而是提着张知青家准bèi

的礼物,与我们一同返回龙家岭。

他是住在撵山狗家里,我也没有归家,而是腆着脸一起混过去。那婴灵十分难以对付,所以即便是蛇婆婆的弟子,哑巴也有些精疲力竭,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很认真地走着路,一步一个脚印。我从小顽皮,伙伴也多,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同龄人,虽然他才比我大一两岁,但是给我的感觉,好像那大人一般,心里面有着许多心事,和悲伤的过往。

那天晚上我是在撵山狗家睡的,我和哑巴睡床,罗大屌被我们挤得只有睡地板,我跟哑巴说了好多话,从小时候的各种囧事,到后来上了五姑娘山,与胖妞、小白狐儿一起生活的日子,都讲。

不知dào

为什么,我总感觉对这个哑巴少年有着特别的亲近之感,他很认真地听着,不时还点头比划,又冲蹲在房梁上的小猴子胖妞笑。

本来十分疲惫,但是这一聊天,不知不觉东方的天色就明朗了起来。

哑巴本来是打算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就回山的,然而跟我聊得默契,第二天居然也没有动身的念头,而是与我把臂言欢,同游龙家岭,在后山的山坳子里面,他也不藏私,给我亮起了他嫡传的苗巫十二路棍法。他手上的那个木棍是用那杉树芯做的,自小就有,表面早就被汗水浸透,气息养足,长不过三尺,两头滚圆,耍弄起来,却给人予重影无数的威风。

我跟老鬼修习的都是些粗浅的法子,站马步、打直拳,黑虎掏心,要么就是各种持符解咒的法子,像这种千锤百炼的套路,倒是少有,看得津津有味。

哑巴平日里应该很少跟人交往,除了跟我这话痨之外,也就和胖妞亲近一些,其他人,无论是罗大屌还是我爹,都不太爱搭理,唯独撵山狗跟他们寨子有些渊源,才会听一些。我们两个在一起玩了三天,他才返回深山里面的生苗寨子去,临走前依依不舍,还送了我一个小银牌,上面是一个硕大的牛脑袋,表面发黑,看着好似古物。我也不客气,收下后翻遍身边的物件,想把那小宝剑赠予他,他坚决不接受,最后拿了我的一颗塑料纽扣。

哑巴走后,我有事没事就往罗大屌家窜,缠着撵山狗叫我手语,那段时间把罗大屌他爹缠得没办法,后来看到我就躲,弄出了好多笑话。

张知青家出了那么一件事情后,他终于没有再想着调回城里去,每天依旧出工干活,安心地照顾一家人,不知dào

是不是出于愧疚,在得知我为了就小妮而受到了隐疾之后,一枝花总是带着小妮过来看我,有时带些吃的,有时就纯粹是走动,我还瞧见一枝花跟我娘在背地里嘀嘀咕咕,也不知dào

说些啥。

那时候我迷着学手语,整天净去逮撵山狗去了,倒也没有怎么留意这些,不过小妮在我家出现得多了,也明显地感觉到两家人亲近许多。

张知青是外来的,我爹也是解放前才到的龙家岭,两个男人还算是有一些共同话题,田家坝和龙家岭离得不远,两家走动频繁,不知dào

怎么地,小妮就认了我爹当干爹,而我也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妹子。小妮从小就漂亮,皮肤像雪一样白,多了这么一个妹子,其实还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特别是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喊我二蛋哥,哎哟喂,骨头都有些酥了。

不过唯一让我不满的,就是罗大屌、龙根子和王狗子这几个龟孙,总是笑嘻嘻地缠着我,说二蛋哥,我给你当妹夫吧,以后都叫你哥。

当然,这些家伙都逃不过我的一番痛揍。

时间慢慢流走,又是一年过去,山外面早已经换了天,浪潮平息,拨乱反正,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所关心的,农民嘛,最关心的不过就是土坷垃里面的产出,是否能够填饱这一家人的嘴巴和肚子。我十三岁那年,龙家岭来了一支勘探队,说是要进山找矿,让村里出两个认识路的村民。细数整个麻栗山,要说熟悉这片深山老林子的,恐怕撵山狗要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所以他算一份。

后来有人听说山里面的瘴气重,又过来找我爹。我爹本来不愿去,但是人家出的酬劳高,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就接了这活。

那些人去探矿,来了近二十号人,说是最多几天就回来,然而这一入了林子,十来天都没有消息,留守的人和我们家属都慌了,我看着我娘和我姐那一日比一日担忧的表情,想了想,将小宝剑和符袋带在身上,便去找罗大屌,问他要不要和我进山。

饥饿年代 第二十一章 林中吊尸

生于麻栗山的我们,在八岁的时候,就敢往山里面闯,时光匆匆,五年过去,如今的我和罗大屌都已经长成大人模样,那家伙他爹是猎户,肉食多,身体格外强壮,说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也不为过,而我也在五姑娘山生活数年,也一点怯意没有。

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那叫一个情投意合、干柴烈火,几句话说完,一拍即合,找到了村子里面留守的勘测队领导,说准bèi

进山寻找。

勘测队这次总共来了二十多人,就留了三个在龙家岭,一个做饭的老头儿,还有两个领导,一个姓刘,一个姓马,刘领导四十多岁,穿着蓝色的干部装,四个兜,还带着黑框眼镜,马领导小他一点,眼睛狭长,脸颊上面有一道疤,十分凶悍。这勘测队进山二十多天,毫无音讯,他们也是焦急得很,但是我和罗大屌这般找来,还是觉得可笑,不想理我们,马领导还想把我们撵出门外去。

他们这德性让罗大屌十分气愤,勘测队里面有他爹,本事比他大得多,他不好比,便把我往前推,趾高气扬地说道:"知dào

他是谁不?上清派宗师李道长的关门弟子,本事厉害得很呢,我们也不问你们要什么,只要告sù

我们,他们去哪儿勘探了,我们自个儿找去。"

罗大屌说得硬气,而我这些年来在青衣老道跟前打杂,回家之后又没有放下道经,隐然间有有一种超越罗大屌这种同龄人的沉稳,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拱手问起:"未曾请教?"

我瞧见这两个认真起来,倒也没有领导的架子,反而有些江湖的路数,于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早先遇劫,福缘深厚,倒是遇到一位老师,学了点毛皮。这事情本来也不想过问,不过随同勘测队一起进山的陈知礼医师,他是我爹,所以也只有冒险进山一看。"我说得淡然,旁边自有罗大屌将我的光辉事迹一一讲明,从溪边水鬼,到怨咒婴灵,抹去旁人功劳,然后娓娓道来,无限凸显出了我高大伟岸的形象,那两位领导倒也不敢怠慢,连忙把我们请进屋子里,一番盘问之后,那个姓刘的领导一拍大腿,说妥了,破釜沉舟,我们进山。

两个半大小子,带着一只猴儿,忽悠着两个勘测队留守的领导一起进山,太阳初升,我们就已经过了螺蛳林。

莽莽麻栗山,上百里的山路曲折,螺蛳林是最靠近外界的地方,进了里面去,就是大山——无边无际的大山,从东走是五姑娘山,打南便走是我先前遭祸的小溪,再过去就是哑巴他们的生苗寨子。勘测队跟以前日本人的不一样,不是勘测铁矿,所以走的是北方。

出了螺蛳林,一进山,这路就不成路,兽径两旁的茅草愣是能比人还高,十分难行。

罗大屌这些年也不读书,跟着自家父亲满山窜,学到不少本事,他家那铁砂枪被撵山狗拿走了,手中只有一把磨得锋利的快刀,一路在前探路,身形矫健,倒也有他爹的几分风范。走了小半天,他发xiàn

了撵山狗留下来的标识,那是一种在树上刻出来的印记,他用手摸了摸,眉头发皱,回过来跟我商量:"二蛋,这印子可有些时间了,我爹他们怕不是遭了什么灾?"

这山里有狼,我是知dào

的,除了狼,据说还有老虎,还有好多老人口中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二十多人啊,没有一个能够回来,莫非是像蛇婆婆这样的人,出了手?

没道理啊,罗大屌他爹常年跟这深山里面的生苗寨子换盐巴,结交下了很深的交情,要不然他也不能够将哑巴努尔从山里面叫出来办事啊?

事情有点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过再难,那失踪的人里面还有我们两个人的爹,我们一定会找过去的。我们把事情反馈给了随同而来的两位领导,他们也没有多说,讲没关系,直接进去,到了指定的地方,我们再说。

说来也奇怪,这两位领导跟我们以前看到的干部不一样,背着两个大包,跑了这么久的山路,脸不红气不喘,神采奕奕,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常年在山里面跑的缘故。现在的时间还早,我们也不耽搁,再次往前走,每走一段路程,罗大屌总能够找到他爹留下来的独特印记,然后跟着这指引前进。

那两位领导对我和罗大屌十分满yì

,他们其实早就想进来了,主要就是因为不熟悉这山,怕转迷了路,现在有罗大屌在这里,就没有什么好害pà

的了,催促着我们赶快前行。

山路难行,却挡不住我们对于失去亲人的恐惧。我们走得匆忙,而且还是瞒着家里人来的,所以除了几个粑粑,也没什么准bèi

,但是勘测队的两位领导却是准bèi

周全,军用扁水壶,还有好吃的罐头肉,都能够补充体力。一路走走停停,脚步匆匆,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下午,我们来到一条宽敞的小溪来,两边是高高的山涧,那溪水也湍急,夕阳透过林间落下,能够看到那溪水的表面,有金色的反光出现。

我看到两位领导的喉咙不由自主地蠕动,立kè

明白过来,这溪水下面的沙砾里面,有金砂,倘若是能够淘弄出来,还真的是一门绝佳的好生意。

果然,瞧见这场景,两位领导就走不动路了,将身上的背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簸箕形的漏斗,然后挽起裤脚,朝着下游稍微平缓一些的溪水里走去。若搁在平日里,我和罗大屌说不定也跟过去了,然而这金子再好,也没有爹亲,于是我站在岸边的石块上朝两位领导喊道:"刘领导、马领导,我们还要赶路呢,可不能在这里停留啊?"

刘领导低头在溪水里面寻找着金砂,而马领导则不耐烦地朝我们挥手喊道:"小孩,你们先在岸上找一找,我们勘测一会就上来。"

看到他们都掉进钱眼里了,十几口子的人命都及不上那些溪水里面的金砂,罗大屌立kè

就想发火了,脖子憋得通红,我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你先别急,他们不找,我们自己找。"罗大屌被我劝下,仍然愤愤不平地嘀咕道:"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像是领导干部,反而像是掉钱眼里的资本主义。"

我没有回话,环目四望,瞧见在上游的一片草地那儿,好像有些东西,连忙拉着罗大屌过去看。

这溪水在山涧下面,上游下游都有巨石阻隔,便是我们,都足足爬了一刻钟,才到现场,瞧见这里就是勘测队的临时营地,有帐篷,有被褥,锅碗瓢盆,我在一个帐篷里还翻到了我爹的桐木药箱子。

地方是找到了,不过人呢?

我和罗大屌对视一眼,都觉得一阵古怪的感觉爬上心头,跑出这营地,朝着下游喊,说找到了。罗大屌的嗓门大,虽然隔着几块大石头,不过整个山涧都有回响,然而那两位领导都没有回话,我不知dào

他们是被金砂眯了眼,还是咋地,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有一股浓郁不散的臭气,便拔出腰间的小宝剑,紧紧握着,然后对旁边的小猴子说道:"胖妞,去看一看!"

胖妞得令,鼻间耸动,然后朝着旁边的小林子那儿窜去,我紧紧跟在后面,越往里走,那臭气越重,等我来到了跟前的时候,听到胖妞凄厉的嘶喊声,抬头一看,却见前方的树上,吊着四个舌头长长的尸体。

这些尸体已经半腐烂了,滴滴答答的尸液往下滴落,白乎乎的蛆虫在皮肤真皮层下穿梭,四肢垂落,那风一吹,我就跪倒在地,哇的一声,中午那午餐肉直接都给吐了出来。

饥饿年代 第二十二章 茅山养鬼术

这四具尸体吊挂在杉树林中,两具面朝我们,脸已经腐烂,嫩肉外翻,蛆虫横流,实在是不堪入目,不过我却还是能够瞧出他们,即是勘测队里面的成员。

还有两具,背对着我们,风吹晃荡,瞧那体型,跟我爹倒是有着几分相似。我吐光了胃里面所有的食物和酸水,胃疼,看着那尸体又心肝儿颤。在此之前,我哪里见过这阵仗,龙家岭倘若死了老人,那都是放在薄皮棺材里面发送的,吊起来这般腐烂,简直就是一件灭绝人性的事情,更何况其中还有一具尸体,跟我爹还有那么几分相像呢?

我吓得腿肚子直抖,而后面跟过来的罗大屌更是吓得"啊"的一声叫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皱了皱鼻子,感觉浓郁的尸臭里面又夹杂着新鲜的尿骚,低头一看,却是罗大屌的裤裆湿了一片。

瞧见了看来,罗大屌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牙齿咯咯直响:"二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是谁把这些人都给吊起来了啊?"

他问的这问题,我也想知dào

,可是我问谁去?盯着那两具背过身去的尸体,我一个唿哨,胖妞便得了令,一个刺溜,身子便冲到了那吊着尸体的树下,爬上去,将绳子一拧,那两具尸体晃晃悠悠地转过脸来,一双眼珠子都掉了出来,白惨惨的,不过都不是我们认识的人。瞧见这,我的心中也放下了大半,此行凶险莫测,无论是罗大屌的老爹撵山狗,还是我爹,其实生还的可能都不大,然而没有见到尸体,那希望就仍在。

想到我爹,我便把所有的恐惧都压回了肚子里面来,口中暗自默念着"敕身咒",朝着前方走去。

这"敕身咒"源自于《太上三洞神卷》雷霆、除病、驱疫、保生、救苦、捉鬼、伏魔等合计七百八十余则咒文之一,能够让人的心情快速放松。不过所谓"咒法",需yào

言传身教,这话儿是有道理的,因为无论是语速、语音还是韵律,都会影响到咒文的通灵,我虽然熟读《太上三洞神卷》,但是身无气感,真zhèng

能够领悟精髓的也只有"赦身"、"火铃威光"、"消灾"、"捉缚"、"绝瘟"以及"会雷"几种,而且还都需yào

相应的符箓来配合施行,十分不便。

两遍赦身咒出口,我心稍安,强忍着那腐烂恶臭,走到那尸体之下,瞧见旁边有一对巨大的血色脚印,朝着林子深处行去,而在旁边,则有好多凌乱的脚印。

瞧见这诡异的场面,我晓得事情已经十分不妙,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要不然是不会有这么出奇的场面发生,我回过头来,喊罗大屌:"大屌,我艹,你别蹲在那里了,快过来,我们过去瞧瞧。"

罗大屌没有移动脚步,连站起来都没有,而是带着哭腔喊道:"二蛋,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罗大屌萌生去意,然而我却是反而坚定了一直走下去的心思,回过头来,抱着罗大屌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兄弟,行百里路半九十,也许我们在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够看到你和我的老爹了。你愿意现在就做一个逃兵,回去面对你娘么?"罗大屌想一想他爹缠着头巾,扎腰带,背着一杆枪的飒爽英姿,整个人便站了起来,咬着牙说:"行,我们过去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的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在这种充斥着恶臭和尸体的环境中,听着是那么的瘆人。

罗大屌的脸都变得跟纸一样白,猛地扭过头去,一看,"啊"的一声叫,浑身直打摆子,接着一声压低嗓门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尸体,一直就在这里?"我抬过头去,来的是刘领导和马领导,两人浑身湿漉漉的,挽着裤管和袖子,一脸严肃地望着我们。

我也没有问他们在溪水里面到底有没有淘到金砂,而是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四具尸体,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看着腐烂程度,应该有些时日。"

刘领导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应该是来的第二天晚上,或者第三天清晨死的,老马,把人放下来,看看是怎么死的。"两人之中,以刘领导为主,马领导听了命令,走到树下,手连续挥了四次,那四具尸体便跌落到了下面的落叶间。他速度极快,但是我却能够听到有锐物的破空声,心中奇怪:"这勘测队的领导,怎么还有这耍弄飞刀的身手?"

我心中疑惑,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多说,而是走到近前,瞧见马领导在那里嘀咕道:"妈的,小午、阿龙、伟杰、小七死得真惨,早知dào

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他的话语冷冷,心中几乎要滴血了,然而刘领导却好似没有听到,而是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了一对塑胶手套来戴上,又有一把黄色小刀,开始翻检尸体。

这尸体各自在树上十来天,风吹雨淋,这山里面又闷又潮,早已腐烂,小刀轻轻剖开那发胀的皮肤,立kè

有一股子的尸气喷出来,我和罗大屌都受不了,站得远远,然而刘领导和马领导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一丝不苟。当时现场的气氛简直是凝重极了,别说罗大屌,我都有一种当即逃离的想法,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刘领导在对马领导低声说道:"是中了尸毒死的,瞧这布置来看,是茅山养鬼术啊——你看他们几个腰间以下,大腿以上的皮肤,都是被剥走了"

他说得玄乎,我的心却不断地往下掉——这勘测队的领导,怎么还懂解剖尸体?而且还能够把这些说得头头是道,好似真的一般?

莫非,他们跟那青衣老道是同行,也懂那些诡异的奇门法术?

若真的是如此,我先前在他们面前的吹嘘,可不就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了么?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没了主意,而这个时候,那个刘领导突然抬起头来,脸上还有几滴黄色的尸浆,冲我笑道:"二蛋,你说你学过一些道术,来帮我们参谋一下,弄成这么一个场面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一点也不敢虚瞒,摆手推脱道:"两位见笑了,我只是个乡野小孩儿而已,就读过几天经书,也用不到实jì

的地方来,你们说,我们听就是了。"那刘领导看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一般,也不再说,而是跟马领导商量几句,接着站起来,将手套上面的尸浆擦干净,然后朝我们招呼道:"事情大概清楚了,他们撞到了不该招惹的东西,又没有拜好码头,所以殒了命。跟我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

瞧见这极度恐怖的场面,刘领导居然没有一点儿紧张的表情,而是带着马领导,沿着那血脚印,朝着前方走。

我和罗大屌对视一眼,赶忙跟在后面,不过前面这两人也不知dào

怎么的,走得飞快,一转眼就快没有影子了,我们只有甩开膀子在后面跑,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我还在招呼胖妞,余光突然瞧见前面的罗大屌身子"嗖"的一下就不见了,吓得半死,而后便是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着下方摔去。如此一落下去,顿时就摔得我鼻青脸肿,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摸到了我的脖子上来。

旁边的罗大屌则大声地哭:"哎哟,你爷爷的,别摸我裤裆"

饥饿年代 第二十三章 暗夜惊变

罗大屌人如其名,这事儿我们一起玩尿泥的时候我便知dào

,听到他叫得这么犀利,我觉得摸在我脖子上面那只冰冷的手,反而没有那么阴森恐怖了。

接着黑暗中有一个人影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罗大屌:"我儿,你咋来了?"

我一听这声音,哎哟,居然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撵山狗,本来以为他这回九死一生了,没想到居然窝在了这个陷坑洞子里面来。罗大屌也听出了他爹的声音,浑身一阵激动,反过来搂住,大声喊道:"爹,你没死?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合不拢嘴,撵山狗却是一阵郁闷,敲了他儿一脑壳子,愤愤地说:"怎么,你狗日的想我死啊?"

两人一番热闹,解释完为何进山之后,我过去拉撵山狗的胳膊,小心地问道:"罗叔,我爹呢?"

撵山狗听我问起,刚刚激动的情绪又回落下来,一声长叹,说:"唉"这一口气叹得我浑身发毛,脑海里立kè

回荡起了那树上吊着的几具尸体,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撵山狗的大腿摇晃:"罗叔,你快讲,我爹到底怎么了?"

我这一摇晃,撵山狗也站不住了,跌倒下来,这时我才感受到了他的虚弱,问怎么回事,撵山狗苦笑着说:"你叔在这里待了十来天,随身带着的,能吃的都吃了,现在是饿得头昏眼花,怕是不行了。"旁边的罗大屌一阵激灵,立kè

从腰间摸出一个铁盒子来,还有一个水壶,递给他爹。撵山狗低头一瞧,竟然是一盒午餐肉,喉咙里咕嘟一响,根本不作思量,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东西便已经下了肚子。

午餐肉吃完,撵山狗美美地喝了一口水,长长出一口气,这才说道:"二蛋,我没有遇到你爹,当时太乱了,我见机不对就跑了,结果掉进这里,日月不见。"

我爹不知生死,我强自收敛起惶恐不安的心情,说:"罗叔,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撵山狗背靠在陷坑边缘,又灌了一口水,摸着有些撑的肚皮,这才缓缓说道:"妈了个巴子的,原本以为这勘测队拿着正正经经的介shào

信,是国家派来的人,没想到居然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撵山狗是在进山第二天的时候发xiàn

不对劲的,一般来讲,国家的勘测队等级都比较分明,有领导,也有技术员,还有做苦力的大棒子,然而这些人普遍都有些江湖气,称兄道弟这且不算,整个队伍除了一个姓王的老棺材盖子,其他人说话都是没上没下的。

他撵山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心中仔细揣摩,心想着这些家伙莫非是那些盗墓的?听说很久以前,汉朝楚王的暗墓就藏在这片山里面,好些个做这种营生的土贼,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就是挖这些老祖宗的墓地,然后把里面的文物刨出来,通过香港、老山等边界卖出去,拿到外国人的博物馆里面展示,能赚老鼻子钱。浪潮这么多年,整得肚子都吃不饱,人心思动,别说是这些人,就算是他撵山狗,都有些心动。

撵山狗把这事儿跟我爹讲起,我爹说他也知dào

了,而且还在想,这些人做的买卖不正当,心黑手辣,说不得还要害我们的性命。

说到这儿,两人就开始琢磨着到了晚上的时候,溜号走人了。

头天扎了营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勘测队十多个人开始撒了网地散开,有的还真的拿了仪器测量,有的人却是拿着一种古里古怪的长铲子,往土里面掏弄,还有的人就是观山看水,口中还念念有词。下午的时候出了事情,勘测队有一个半大小子不知dào

受了什么伤,那些人拉着我爹去查看,接着就没有见他回来,到了半夜的时候,撵山狗悄不作声地爬起来,带了白天准bèi

好的东西,摸出来找我爹,结果刚蹲草丛里,就瞧见一股浓黑的烟子从山口那边瞟过来,他心想坏了,连忙扯了块布,一泡尿弄湿,捂在鼻子外边。

他还没有忙活完,就听见有人的惨叫声传来,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带着几个身形僵直的家伙,从上风口走过来,四个守夜的勘测队队员迎上去,结果没两下,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营地中间有篝火,旁边还有油灯,那几个黑影子走上前来的时候,撵山狗抬头便瞧见了一张僵硬的老脸,那脸好是三伏天的腊肉,油光水亮中又带着一种腐烂的气息。

麻栗山靠近湘西,这湘西三怪,赶尸蛊婆落洞女,他也都是有听过的,相比于心狠手辣的疑似盗墓团伙,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更加恐怖,那死了都不算是一件事,可着劲地折腾人呢,撵山狗这纵横麻栗山的汉子再也扛不住了,也顾不得去找我爹,瞧见营地里冲出几个人影来,一边咳嗽一边朝来袭的人冲去拦截,他便猫着身子,朝着反方向跑,结果没跑出多远,这林子里黑漆漆,也没有见着,一步落空,直接掉进了这个土洞子来。

这土洞子是以前山里的猎人用来陷猛兽用的,挖得又深又陡,根本没有着力点,而且时间久远,旁边走长了一圈草,十分隐蔽,他当时试了一下,爬不上去,正努力呢,结果没多久那声音就过来了,他只有蹲在这儿,不敢动了。

结果这一蹲就蹲了十多天,他把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吃完了,要不是下了两场雨水,说不定我们发xiàn

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说完这些,撵山狗打了一个饱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愧疚地说道:"二蛋啊,罗叔对不起你啊,没有把你爹也一起带出来。"这一日之间,我的心情起起伏伏,此刻也早已麻木,淡定地听着撵山狗讲完这些,平静地说:"没事,我爹不管生死,都要弄明白的。现在先不急。"

稍微歇了一会儿,撵山狗还发愁我们这三个是不是都要困在这儿了,我却站起来吹了一个口哨,接着这陷阱口掉落下来一根藤条来,又伸出一个脑袋,却是胖妞这小猴子。

瞧见这小家伙朝我扮鬼脸,我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胖妞跟了我三年,比人还精,根本不用我吩咐,就弄好了藤条。先是我,然后是罗大屌,最后我们两人一起将撵山狗给拉了上来。这一过程十分费力,三人上来之后,一起躺在草丛里直喘粗气。此间林深幽幽,阴森恐怖,我们也没有敢多歇,缓口气,便站起来,我看着团圆了的罗大屌父子,沉声说道:"罗叔,大屌,你们先回去报信,我这里,还要再找一下,没有我爹的消息,我不死心呢。"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这还是需yào

一定的勇气,撵山狗到底是顶天立地的山里汉子,几乎没有半点思量,一手拍着我的肩膀,说:"二蛋,叔这命是你救的,我跟你走。"

罗大屌也要与我同生共死,情况紧急,我也不推辞,带着两人一猴,悄不作声地往前面的林子里摸去。

走了不过一刻钟,前面的林子就开始稀了,接着原本静寂无声的林中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响声,我们屏住气息,从旁边绕过来,摸到前面一看,却见到勘测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正在一片低矮的茅草屋前,跟一个驼背独眼的麻衣老头儿对峙呢。

饥饿年代 第二十四章 老鼠会与茅山宗

在此之前,勘测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显然是已经跟那个麻衣老头儿,闹出了点儿动静,不过当我们过来的时候,双方已经在对峙了,那刘领导双手抱拳,恭声说道:"开门的山,走路的水,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我刘元昊,河南洛阳老鼠会,弄点小买卖,不晓得冲撞了前辈,还请见谅。"他摆明车马,我在旁边听得一阵心惊,瞧着架势,刘领导果然不是国家派来的勘测队。

麻衣老头儿一听,却是桀桀怪笑起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我当是何方人物呢,原来是一堆挖地洞、发死人财的家伙。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们的人,挖洞子挖到我这儿来,给我顺手都料理了,敞亮的买卖,管杀又管埋。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

这老头儿又驼背,又瞎了一只眼,脸上的皱纹还老得像松树皮,我打出生就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物,然而偏偏是这么一个人,讲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嗜血和邪恶,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毫不客气,勘测队的两位领导也是勃然变色,脾气最是不好的马领导一步跨前,指着麻衣老头大骂:"你他妈的狂啥,茅山的人就了不起是吧,茅山的人,就能够胡乱杀人,是吧?"

马领导色厉内荏,而那麻衣老头显得更加的淡定了,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对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怎么,你咬我?"

这话就像火星蹦到油桶里,双方谈不拢,瞬间就炸了,我瞧见勘测队的两位领导从背包里面,各自拿出了一把古怪的圆铲出来,就朝着那麻衣老头儿扑去。这两位爷都是体格强壮的中年男人,营养又好,跟当兵的一样,而麻衣老头儿佝偻着腰,根本就是个一碰就倒的糟老头子。

然而不知dào

为什么,我总感觉到有一种羚羊扑向狮子的悲壮和凄凉。

结果真的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刘、马两位领导气势汹汹,结果冲到那麻衣老头儿的面前来的时候,身形突然一下就有些扭曲,仿佛脚下变得很滑,一下就摔倒出去。麻衣老头儿虽然看着风烛残年,但伸手却比我家胖妞还要敏捷,那人一腾空,像个大马猴儿,咕噜一滚,竟然出现在了刘领导的面前,右手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朝着那刘领导的脖子间抹去。眼看就要得手,关键时刻,刘领导一个懒驴打滚,逃过一劫,而旁边的马领导也过来接应他,终于逃脱了危险。

经此一下,这两位领导的动作也就变得谨慎了许多,围在旁边与其周旋。

看得出来,两位领导都是练家子,那把式耍得有模有样,寻常三五个人,还真的对付不了他,然而他们强,那个麻衣老头更强,敏捷如狐,迅如猎豹,厉害得简直能算得上怪物,眼看着他们两个就要处于下风了,旁边的撵山狗轻轻碰了一下我,低声说道:"二蛋,你爹要在,估计就在那场屋子里面关着了。"

麻衣老头说把营地里所有的人都给料理了,这话不知dào

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说明营地里所有的人,基本上都落在了他的手上。我点头,没说话,继xù

关注场中的状况,虽然我们已经确定这勘测队的领导不是国家的,但是也希望他们能够赢。

比起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那麻衣老头来说,他们还算是比较好说话的。

不过事情往往不会如人所愿,交手没多久,麻衣老头突然一晃动身体,刘领导的右臂便给他又尖又长的指甲给划了一下,一开始还没有感觉,结果没一会儿,半边膀子都开始发麻了,接着伤口处竟然冒出了烟雾来,腾腾而出,一股恶臭挥发。

"尸毒?"刘领导又气又急,朝着麻衣老头厉声叫道:"你好狠的心,难道你就不怕我们老鼠会大档头的报复么?"

麻衣老头一步踏前,将又尖又锐的指甲高高举起,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狂傲的笑容,桀桀怪笑道:"老鼠会是吧,别说是你,就算是俞麟亲自来,你看我会给他面子不?"

刘领导捂着半边发麻的身子,看到麻衣老头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一股凭空而起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由得朝旁边大喊:"马韩九,救我啊"然而这一转身,却瞧见原本与他并肩作战的马领导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将身上的背包丢开,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我艹!"刘领导还没有从被同伴抛弃的失落感中走出来,听到风声一起,下意识地挥铲去挡,结果发xiàn

脖子一热,整个视界竟然直接朝上面飞了起来。

硕大人头,凭空飞起。

我紧紧捂住嘴巴,瞧见刘领导的脑袋朝着天空飞起,巨大的体内气压将那鲜血喷出了七八米的高度,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只是一个驼背瞎眼的老头,用那又尖又长的手指甲弄出来的。这场面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我感觉自己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中。

杀完了人,麻衣老头毫不在乎,甚至将舌头伸出来,舔了舔漫天的血雨,然后一点儿不停留,朝着远处马领导的背影追去。

两人远走,刘领导的无头身躯还在那儿痉挛抽动,我豁然而起,朝着撵山狗说道:"罗叔,你们在这里放哨接应,我去那屋子里看看。"我抬腿便走,撵山狗也没有阻拦我,而是嘱咐我道:"二蛋,小心,他还有同伙的。"

说话间,我已经带着胖妞绕过林子,慢慢地接近了那片茅屋。

这茅屋一共五间,连成一排,建得一点也不符合常规,歪歪扭扭,好像一推就要垮掉一样,跟那麻衣老人的长相倒也是绝配。有胖妞这飞檐走壁的小家伙在,我也没有贸然进去的心思,而是挥挥手,让胖妞先去打个前站。胖妞不是寻常的猴子,跟了我这几年,最是机灵,一低头,直接就攀上了屋梁,朝着里面钻进去,没等一会,我听到"嗷嗷"两声,却是胖妞给我发了信号,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便有一股浓烈的尸臭迎面而来,没有准bèi

的我几乎一头栽了地。

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一股让我胃中翻江倒海的恶臭,我抬头打量这房间——我去,空空荡荡的,除了角落有一个木板床,比我家都还要穷。我瞧见胖妞蹲在对门的屋梁上面嗷嗷叫,晓得它是有了发xiàn

,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推开第一扇门,瞧见两旁都有黑幕垂落,也没有心思打量太多,一路"蹬蹬蹬",穿门过户,一直都在了第四间,突然感到温度骤然变得好高。

胖妞从上面一下蹿来,将旁边的幕布掀开,我抬头一看,却见五个光着膀子,下身就穿着一条大裤衩的男人,正在往一个大灶里面添着柴火,而那大灶之上,有一口巨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因为太高,所以我没有瞧见,但是一股带着腥味的肉香充斥着整个房间,与之前的气味一冲,整个人就感觉又要吐了。

胖妞把遮住这灶间的幕布拉下,将这整个场景都显露在我的面前,那些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继xù

地往灶里面添加柴火,还有两个一身肌肉的汉子,站在高高的灶台边,用巨大的铲子在锅里面搅和着。

我看着其中有一个人格外眼熟,一脚走上前去,拉住胳膊,一把转过来,不由得大声喊道:"爹!"

饥饿年代 第二十五章 勇闯尸屋

这人的确是我那失踪十来天的老爹,龙家岭的赤脚医生陈知礼,几天不见,他变得又黑又瘦,眼睛小了,眉毛没了,浑身湿淋淋的,汗出如浆,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不过被我拉着,我爹却根本没有认出我来,而是一挣扎,将我的手甩开,对我不管不顾,若无其事地继xù

往炉灶里面加柴火。

我的目光从我爹那茫然而没有焦点的眼神中,移动到了他的额头上面来。

我看到了一张黄黑色的符箓,中间用大笔勾勒着四个大字"赦令吾尊",两侧用狂草连续,一路拖下,首尾相连在了一起来,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回路。这符箓的颜料,与青衣老道的那朱砂不同,完全就是凝练而出的鲜血和尸油,看着十分狰狞可怖,我心中震撼,晓得我爹之所以认不得我,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我退后两步,瞧见没有人管我,于是使劲儿吸气,也顾不得这肉香和尸臭在鼻腔里如何翻腾,心中不断地告sù

自己,冷静,冷静,要想活命,要想将爹救出来,我只有冷静下来,才可以。

在沉思了一会儿后,我终于从三年所学的道经中,找到了破解的办法,虽然没有试过,但是值此之机,我也没有太多的法子,只有拼了。

当下我将右手中指咬破,然后一步跨上前去,将我爹再次拉拽过来,带血的手指抵在了他的额头上面,口中快速地喝念了一遍《太上三洞神卷》中的净秽咒:"玄天正气,黄老之精。吐水万丈,荡涤妖氛。三魂守卫,七魄安宁。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一遍念完,我也不管这是否是老鬼当初教授的韵味,将这黄纸符一把扯下,然后咬破舌尖,伴随着一阵剧痛,朝着我爹的脸上喷去。血雾中,我瞧见我爹的脸色几经变化,从麻木不仁,到戾气横生,接着回复清明,愣了一会儿,抓着我的胳膊问道:"二蛋,你怎么在这儿?"听到我爹这么叫我,我整个人都感觉到了一阵无比的快活,紧紧抱着我爹,说:"爹,你终于醒了,你自己瞧瞧,你在干啥呢?"

刚才离得远,而我又矮,所以看得不仔细,这会儿走近了灶台,才发xiàn

这巨锅里面散发出来的肉香为何腥味十足,全部都是因为这里面熬煮的东西在作怪。

这里面是什么呢?剥得光光的人,横七刀竖八刀,斩得规规整整,全部扔到大锅里面熬煮,那些胳膊啊腿、脑袋什么的在里面翻滚不休,蜜色人油浮在表面,厚厚一层,散发出浓烈异香。瞧见这场景,我爹顿时就忍不住了,一股酸水从胃中翻腾而起,化作水箭,全数喷洒在了旁边一人的脸上。

这酸水又臭又腥,然而那人根本就顾不得这些,表情僵硬地往灶底里添加着柴火,那认真的劲儿,别说别人,就算是我都有些佩服了。

我爹吐完,自己缓过劲儿来,一把抓着我,说:"二蛋,快跑,快离开这里。"

我爹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赤脚医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下意识地就想逃,而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旁边几个还在熬煮人油的勘测队成员,想着一来那马领导挡不住麻衣老头多久,时间不够,二来这舌尖之血,全凭一口精气,我吐完了我爹,也就弱了,唤不醒他们,贸然撕下那黄纸符,说不定还要生出许多祸端,于是点了点头,拉着我爹朝着回路走。

胖妞在房梁上带路,而我们则在后面跟着,然而刚刚走过第三个房间,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吓得半死,左右一打量,拉着我爹就闪进了旁边的幕布里。

我们刚刚躲入幕布,便瞧见一双白嫩嫩的光脚丫从前面走过,朝着我们刚才走过来的灶房过去。

麻衣老头自然不会有这么一双嫩脚丫,来的因为是另有其人,我这会儿成了惊弓之鸟,也不敢与其接触,这边避开来人,刚刚要松一口气,结果我头顶突然滴下一点油腻腻的液体,冰冰凉,一下就滑落到了我的额头上面来,我下意识地一抬头,却瞧见头上有一对手,那手像鸡爪,又黑又干,指甲半寸,上面长着黑乎乎的绒毛我吓了一跳,退了两步,抬头一看,却见一头全身长着浓密黑毛的高大干尸,直挺挺地站着,而在它旁边,还站着两个跟它一般模样的同类呢。

原来这房间里面,用黑色幕布遮挡着的,全部都是这样的尸体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却也能够压抑住嗓子的喊声,然而就在此时,我爹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喊声来:"啊"

我爹一喊,我心想坏菜了,暴露了,当下也管不得许多,一把拽住我爹的衣角,拉着他就冲出旁边的幕布,朝着外面跑去。

我们这边一急躁起来,那个就有了动静,我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从灶房那边传来,也不敢回头,跟着我爹一阵跑,结果就要冲出这草屋门口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挡在了前头。看不清脸目,我爹下意识地往旁边闪,而我却直接一个飞脚,朝着那东西踹了过去。

脚尖中物,那东西朝着后面倒开,我和我爹就冲出了茅屋,我回头一看,瞧见刚才挡在门口的那黑影子,竟然和屋子里面僵直站着的那毛茸茸尸体一样。

养尸人、养尸人!

我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三个字,立kè

就不淡定了,一把拽住我爹,大声喊道:"爹,你快走,朝着那个方向跑开去,罗叔和大屌在那边等着你,你们见面之后,直接出山,不要管我。"

我陈二蛋,出身便有那"山鬼老魅聚邪纹",前些日子又中了那婴灵寒咒,这都是劫,避无可避,不过作孽都是我的,可不能祸害我的家人,所以我让我爹赶紧走开。然而我爹不肯,回头来拉我,说一起走。我爹平日里是一家之主,十分威严,也很少流露出温情,不过我晓得对于我这个幺儿,他最是喜爱,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我的生死奔走不休,哪里肯让我独自留在这里抵挡。

这父子情浓,我也左右不得我爹的想法,只有诓骗他:"爹,我在山里面,跟那道长学本事,别的没学着,倒是学了一门逃命的本事,从无失误,你走了,我自然能逃脱;不走,反而是累赘!"

我爹也就是一个寻常人,胆子也不大,当时是焦急恐惧到了极点,一听我说得确定,言之凿凿,悬空的心思也就安静了点儿,一边与我狂奔,一边不确定地问道:"当真?"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很肯定地说:"真的!"

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我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保重,然后朝着撵山狗和罗大屌他们藏身的草丛那边就要跑去,然而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拦在了我们的前面来,一声稚嫩而阴霾的声音凭空响起:"想走?那也要问一问姑奶奶我,愿不愿意啊?"

我转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白嫩嫩的赤足,再接着,我瞧见了一张宜喜宜嗔、明艳无比的小脸,却是一个娇媚的绿衣少女,正拦在我们的面前,而在她的旁边,两个面无表情的高个儿僵尸,抱着膀子,一脸白毛。

我心中一阵焦躁——我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老子陈二蛋,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饥饿年代 第二十六章 杨小懒

关键时刻,我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内兜里面的符袋。

这是青衣老道当初离开的时候,送给我的,里面装有符箓六张,分别是落幡神符、破地狱符、甘露符、风符、斗母玄灵秘符以及雷符。

青衣老道究竟有多厉害,这个我不知dào

,但是共同生活了三年,却无时不刻地能够感受到他的行为,无论是生活还是修行,都贴合自然之法,远远比我面前这些通过旁门左道弄出来的家伙,要厉害许多,所有我想要脱险,恐怕就只能够拜托他留下来的符袋了。

我在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心中盘算着这六张符箓,倘若用上风符,我自然是可以逃之夭夭,可怜我老爹又要跑到那灶台边去熬人油了——到底应该用什么呢?

我的脸色阴晴不定,而拦在我面前的那个绿衣女孩嘴角却翘了起来:"小子,你是老鼠会的吧,人挺贼的啊,趁着我爹去追人,自个儿却溜到了这里来,还将我爹那镇魂符给解了,不错,是个人才,不过遇到你姐姐我,还是要吃瘪啊!"

这小妞瞧着不过十四五岁,但是长得有模有样,要胸脯有胸脯,要脸蛋有脸蛋,跟画片上的美人儿一样,平日里倘若遇见,必然是我、罗大屌和龙根子几个人意淫的对象,不过瞧见刚才灶房里面那熬煮的人油,还有拱卫在她旁边的那两具僵尸,我可没有半点儿轻松的心思,也顾不得仔细思量那个七老八十的麻衣老头是如何生出这么水灵的小妞儿来的,只是深呼吸,然后低声对我爹说道:"爹,一会儿我一出声,你就朝着那儿跑,不要回头,也不要停留,懂不懂?"

我爹此刻都还没有从那种巨大的恐惧中走脱出来,再加上我这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淡定,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我的表现,觉得我是道门中人,比他这老子还厉害,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好,我晓得了!"

我爹这么一说,我就没有一点儿负担了,右手在符袋里面一阵摸索,终于挑中了一张,口中默默念道:"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

我念咒引导,这法门是老鬼一言一语带着我学会的,原本并无大用,然而有了青衣老道这符箓,我却是夷然无畏,随着那符箓之上回荡而来的巨大力量,与我的咒诀共鸣而生,我立kè

感觉到了信心满满,一步踏前,开始吼了起来:"经完幡落,云旆回天"

就在我这一般吼的时候,我爹就迈着脚步,朝着撵山狗他们藏身的那草丛飞奔而走,而这个时候,那个绿衣女孩也感受到了附录之上传递而来的恐怖力量,也来不及阻拦我爹,白藕胳膊往前一挥,大声喊道:"拦住他!"

她所说的"他",不是我爹,而是我,那两具高大的白毛僵尸原本僵直不动,如同摆设,然而一得了命令,就如同猛虎,嘴一张,黑色獠牙显露,便朝着我扑来。

这样两具浑身是毛的尸体突然一动,并且朝着而我这边冲来,那画面感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然而我却感觉到了满满的信心,全身的鲜血沸腾,用一种吼叫的声音大声喊道:"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一声念完,我感觉那符箓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瞬间就将我所有的气力都抽光了,我脚一软,瘫倒下来,而那符箓却"轰"的一下,燃烧起来,接着化作一道白光,像烟花,朝着天空升起。我瞧见那两具僵尸就要冲到我的面前来,双手的指间油黑锐利,僵硬的脸上似乎还流露出了一丝兴奋

不会吧,这符箓没用?

我心中几乎生出一丝绝望,然而就在此刻,一道炸雷当场生出,我瞧见天空之上,垂落旗幡无数,无风而起,簌簌飞扬,接着充斥在我眼中的一切世界,而我也被那急剧而起的气流卷起,在地上翻滚不休。

我当时的记忆充斥着满满的白光,整个人都晕过去了,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一只毛茸茸的小手在摸我的脸,耳边传来胖妞焦急的叫声。我睁开眼,发xiàn

自己全身酸痛,勉强撑起身子来,瞧见我已经滚落到离刚才所站之地十几米远,旁边软软的,一摸,竟然还是刘领导那具无头尸身,而在另一头,我瞧见那两具吓人的白毛僵尸竟然炸成了碎片,而拦在我面前的那个绿衣女孩则半坐在地上,一脸怨恨地朝着我这边看,显然也是刚刚醒过来。

我强忍着巨大的疼痛爬起来,看了一眼我爹跑开的方向,没见到人影,说明已经走远了,几乎没有思量,我便毅然转过头去,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跑开,而后面则留下了那个绿衣女孩愤nù

地喊声:"那小子,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威胁软绵绵的,我只当是在放屁,拼命迈开双腿,带着胖妞朝另外一个方向逃离。

我见过勘测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和麻衣老头之间的拼斗,晓得马领导就算是逃,恐怕也逃不开多远,等到那个麻衣老头回来的时候,我们恐怕就是砧板上面的肥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了。

在我的生命里面,这麻衣老头和绿衣女孩是我见过的最残忍最恐怖的人物,倘若落在他们的手上,生不如死那是妥妥的,这痛苦,我宁愿我来享,也不愿生我养我的老爹来受,所以我只有南辕北辙,背道而驰,这样才能够引开那人的注意。这样一想,我便是满腔的悲壮之心,自觉得牛逼无比,脚步便越发地快了几分。然而我终究还是太小,没有跑过一刻钟,便感觉脖子后面来了一阵风,我往着前面一缩,结果还是躲不开,后脑勺被狠狠磕了一下,两眼一黑,人就直接晕死过了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被剥得光光的,双手被捆在溪边的一棵树杈上面,凉风一吹,我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睁开眼睛,入目处正是那个麻衣老头,旁边过还有那个又凶又美的绿衣女孩,正恶狠狠地瞪着我呢。

似乎预料到了我的醒来,正蹲在地上抽旱烟的麻衣老头吐了一口烟雾,平平静静地说道:"我呢,比较急,事情也多,就不跟你废话了,就问你几句话,答得好,或许能活,答不好,溪水长流,愿你得以安眠。"

咬人的狗不叫,叫人的狗不咬,我二蛋纵横龙家岭这么多年,自然晓得这个道理,麻衣老头说得越是平静,我便晓得自己后路越发的少,想起那灶台上面熬煮的人油和尸体碎块,我原本无比悲壮豪放的心情立kè

沉到了谷底里。不过这世界上又没有什么后悔药吃,于是只有极力表现出配合的意图来:"嗯,嗯,你说,我听呢。"

麻衣老头拿出了从我怀里搜出来的符袋,平静地说道:"这个东西,是哪里得到的?"

"一个青衣老道送的,我给他打了三年杂,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说留一个念想。"我忙不迭地说道,这才瞧见麻衣老头的脸上绷得紧紧,继xù

又问我:"他人呢?"

真话?还是谎话?

电光火石之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地说道:"他走了,不晓得到了哪儿。"

这句话救了我,他手一挥,我就滚落在了地上,接着他吩咐道:"把你的衣服穿上,然后跟着我们走。"我可不习惯光溜溜地出现在别人面前,忙不迭地穿衣服,那绿衣女孩急了,一把拉住她爹,问:"爹,你怎么这样就放过他了啊?"

麻衣老头不答话,只是走向了旁边的一堆物件,绿衣女孩受了气,走到我面前来,一脚把我踢在地上,踩着我的脑壳,恶狠狠地说道:"小子,算你幸运,不过你记住,碰到我杨小懒,你这辈子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来!"

饥饿年代 第二十七章 胖妞噩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着这样恶声恶气的威胁,我知dào

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用沉默来应对,于是闭着眼睛,默然无语。

杨小懒?哼,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鸟,虽然你长得漂亮,但是在我的心中,却跟那长着白毛的僵尸,没有什么区别。

无他,恶毒的女人讨人嫌。

然而我这一闭眼,肚子又挨了几脚——这少女也忒狠毒了,每一脚都仿佛使上了全力,我直感觉自己的肚子翻江倒海,仿佛里面的肠子全部都打了结,使劲儿拧巴呢,难受得哇哇大叫,不过这麻衣老头在旁边,我也不敢反抗。再说了,即使我奋起反击,全身物件被缴的我,估计也抵不过这个自小就凶悍如狮的小娘子,于是只有在草地上翻滚,尽量避开这拳脚。

这一阵胖揍以麻衣老头的喝止为结束,也仿佛是那"杀威棒"一般,让我深深记住了这三个字:"杨小懒!"

自此以后,我一想到"母老虎"三个字,脑子里便自动浮现出这个绿衣少女的名字来。

杨小懒揍我走得欢畅,凶恶得紧,然而在他爹面前,却是无比的娇憨,抱着麻衣老头的胳膊,一边晃,一边撒娇:"爹,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凭你的手段,将那几个逃走的山民给办了,谁能够晓得我们住在这儿?"

麻衣老头手中忙着活计,不过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年幼的女儿十分喜爱,细心解释道:"那几个村民倒是小事,主要是老鼠会那个姓马的家伙从溪水里跑了,他一走,我们就暴露了;还有,那天来的人里面,有一个人跑了,不过却被我认了出来,是凤凰王家的,想来他们的目的,是又在找白莲教的那个墓地,王家跟邪教扯得上关系,这里必定会是风口浪尖,我们还是躲开的好一点。"

杨小懒有些奇怪,问:"怕什么啊,爹你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邪符王,无论是老鼠会的俞麟,还是凤凰王家,哪里比得上你?再有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哥么?"

说到这儿,麻衣老头就变得有些严肃了,停下手上的活计,看了我一眼,肃声说道:"胡扯什么?我告sù

你,以后少提你哥,知dào

没?他是有大前途的人,没我们这号亲戚。再说了,你没听这小子说李道子出现在这附近么?李道子自上次从两弹一星的实验基地回来,就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你难道想我们撞到他枪口上啊?"

杨小懒更加不乐意了,指着我,说:"要不然,我们把这小子种荷花算了,神不知鬼不觉,不然带着他在路上,多不方便啊?"

我感受到了杨小懒最深的恶意,心中忐忑,不过麻衣老头并没有同意,而是告诫她道:"不管怎么说,他跟李道子还是有些渊源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道理你要记住,以后也不会吃亏"

两人说完,麻衣老头递给我一副担子,平静地说道:"小子,你命好,本来我不准bèi

带上你的,不过你说了实话,蛮对我的胃口,所以你这条命呢,暂时寄放在我这里,表现好了,就活着,表现不好呢,谁也救不了你自己,懂了没有?"我将那副担子接过来,扁担两头是一对沉甸甸的封闭式木桶,里面有液体晃动,我担着,好沉,不过还是装作无恙,腆着脸跟杨小懒套近乎:"小懒姐,这里面是什么啊,挺沉!"

杨小懒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一双眼睛在夜里面泛起了微微的光芒,平静地说:"这里面啊,是熬煮好的尸油啊,之所以沉,是因为有好多冤魂在里面作乱呢。"

她这话说得我一阵踉跄,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感觉一阵又一阵的阴寒从扁担那儿传递过来,身体冰凉凉的。

启程了,我听到麻衣老头一个唿哨,口中高喝道:"喂乎哟,开门行路,慢慢走,路在脚下,行程在心头,注意着呢。"他这话儿像山歌子,韵律古怪,又有些绵长,不过那话音一落,从黑暗中竟然走出了二十多黑影子,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脚步僵硬地朝着左边的一条小道走去。

而在末尾,有一个两米高的巨大黑影,一身的杂毛,有白有黑也有紫色,那脑袋像是猿猴一样,杨小懒足尖一蹬,竟然跳上了那个巨大黑影的肩上,坐着,喊道:"大个儿,我们走。"

她手上不知dào

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皮鞭子,在空中一甩,啪的一声响,那巨大的黑影就缓步朝前走。

麻衣老头在最前面领路,而杨小懒则骑着大个儿僵尸押尾,好像是没有人管我,不过我知dào

,我只要是敢流露出一点儿跑的意思,恐怕就要跟我担着的这两桶尸油一样,怨魂不散了。

经过了先前跟青衣老道三年的经lì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这些有本事、有手段的人,大抵都是些疯子,脾气古怪、随性而为,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来,那就必须表现得无比的顺从,并且没有半点儿威胁性。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我不是表现得太讨人厌,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下黑手的。

更何况,麻衣老头说了,留我一条性命,也是为了给青衣老道,也就是李道子结善缘。

在得知他们并没有谋害我父亲,而是让他们自行离开之后,我将受到的所有羞辱和打骂都收敛在了心里,一边咬牙挑着担子,一边跟绿衣少女杨小懒攀起关系来。

结果那女孩瞌睡得很,根本就没有跟我聊天的意思,噼里啪啦训了我一顿之后,行程陷入了沉默。

一路缓行,在前头领路的麻衣老头专挑那偏僻难行的路走,有的地方甚至根本没有路,走得十分艰辛。这样的路,空着手走都够呛,何况是担着一副架子,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我有多狼狈,然而这一切困难,在生死威胁的面前,都显得没有那么的严重。

黑漆漆的夜里,其实视线也是有限的,不过我能够看天山的星斗,晓得大概是一直往西。

走到了下半夜,前面的僵尸群好像有一些躁动,麻衣老头便吩咐停歇下来,将尸体全部藏在了草丛中躺下,然后吩咐我去捡干柴来生火。我做这一切,都没有人监督,不过我知dào

这是在考验我,极尽谨慎,一点也不敢异动。

麻衣老头显然常年都在山林行走,火很快就生好了,上面驾着一口锅,咕嘟咕嘟煮着水,然后开始弄来了路上搞的野物,两只花羽毛的山鸡,一个肥硕的山鼠,还有一些野地里的蔬菜。这些我都熟门熟路,自告奋勇地上前帮忙,麻衣老头本来就不愿意做这事儿,瞧见我忙活得利索,便索性让我来做,而我也为了凸显出自己的价值,大展身手,一只荷叶叫花鸡,一锅浓浓的鸡鼠汤,绿油油的野菜在锅里飘荡,这味道香得在旁边睡觉的杨小懒都给馋醒了。

麻衣老头对我刮目相看,那张丑脸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朝我举起大拇指,而杨小懒则拍着手,欢快地喊道:"不错啊,好香呢。"

我发xiàn

这个时候的她,笑起来好漂亮。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终于将闷在心里面的话讲出来:"杨老爹,先前跟着我的那猴子,你有没有见着啊?"麻衣老头没说话,在旁边拿勺子往锅里舀肉的杨小懒接茬道:"死了,一掌拍死,利落得很。"

"啊?"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凉,想起胖妞陪在我身边的这些岁月,眼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饥饿年代 第二十八章 受尽屈辱

瞧见我这悲伤欲绝的模样,正在啃着热腾腾鸡腿的杨小懒噗嗤一笑,呛了一下,眼泪水都流了出来。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喊道:"你叫二蛋是吧,陈二蛋?不错,你爹可真会取名字,笨蛋加傻蛋,真zhèng

是应了这景儿"她笑得欢畅,我心中却越发地悲凉,这小娘皮子心思恶毒得很,漠视生命,有朝一日,老子一定要弄死你,在你的身上踏上一万脚。

杨小懒笑了一会儿,低头一看,瞧见我那一副愤nù

到了极点的模样,这才轻飘飘地又说了一句:"放心啦,骗你的,那瘦猴子有什么好玩的,被我爹甩丢了而已。"

我见她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言语之间,倒也没有太多调侃的意思,又看麻衣老头正自顾自地捞着锅里面的肉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脸上堆着笑,从火堆里面将那用泥土包裹着的叫花鸡刨出来,将外面包裹的碎泥敲开,荷叶剥开,露出了里面香气四溢的鸡肉来,撒上盐,笑着说道:"姐,尝尝这个,香!"

杨小懒一双眼睛瞪得硕大,鼻子猛地吸了一阵香气,忙不跌地撕下一条鸡腿,也顾不得烫,使劲儿咬了一口,猛地咀嚼,完了长叹一声:"啊,很好吃呢"

她吃饭的时候,露出来的小儿女神态好迷人,看得我都不由得愣住了,又想着胖妞没死,心中也放松了许多,瞧见麻衣老头和杨小懒不停地吃着,舔舔嘴唇,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

这一整天,我就中午的时候吃了一点午餐肉罐头,不过全部都吐了出来,熬到这半夜,自然是饿得不行了。

我那个时候的年纪,最是饿不得,瞧见别人吃得津津有味,心想着我忙活这么久,你们尽顾着自己吃了,也不招呼我一声。不过我转念一想,他们不招呼我,难道我就不吃了?皇帝不差饿兵,他们总不能饿死我。这么想着,我伸出手,朝着那快被吃得只剩一点儿骨架子的叫花鸡抓去。然而我指间还没有摸到那骨架子,凭空伸出一条腿来,踹在我的胸口,我稳不住劲儿,朝着后面翻滚而去。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瞧见杨小懒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用脚踩住我的那只手,恶狠狠地骂道:"我们还没吃完呢,你伸什么手?还懂不懂一点规矩?你这是想要找死,对吧?"

这小妞发起飙来,无端凶恶,瞧见她那张娇艳的小脸,我一瞬间就想起了在五姑娘峰顶上的岁月,那个时候,青衣老道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但背后总有着一些小小的温柔,我身边也有小白狐儿和胖妞陪着,最重yào

的是有着老鬼这样的良师益友,教我做人的道理和很多知识,然而在这里哎,同样是修行者,为什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教xùn

在前,我不敢反抗,只是小声地说不敢了,杨小懒的脸上这时才有了笑容,踢了踢我的脸,洋洋得yì

地说道:"昨天弄那个符咒的时候,你不是很能么?原以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呢,原来就是个软蛋。"

她教xùn

完我,摸了摸吊在脖子上的符袋和腰间小剑,折回去喝汤,而我则爬起来,揉了揉被踩得生疼的手,没有敢去看那女神经病,只是在心底里暗暗嘀咕,想着总有一日,她加诸于我二蛋身上的所有屈辱,我都会加倍奉还的。

阿Q精神就是这般有效,原本憋屈无限的我想着想着,那人又终于从极度的愤恨和痛苦中恢复过来。

嗯,来日方长嘛。

杨小懒刚才吃得凶猛,然而本身的食量却不是很多,吃完之后,把碗筷一甩,然后伸着懒腰,像一只懒猫一般地趴在旁边睡觉了,麻衣老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对我说:"二蛋,你也来吃吧,吃完了收拾妥当,我们还要赶路呢——天亮了才能睡觉,知dào

不知dào

?"

相比于杨小懒,麻衣老头对我倒是客气,倘若没有瞧见他之前的手段,我说不定还觉得他有多么的慈祥呢。不过我知dào

,能够养出杨小懒这般刁蛮的女儿,她爹也不是什么好鸟,我点头应是,然后小心翼翼地过来盛汤。

鸡骨架上面几乎都没有什么肉了,然而我却吃得无比细致,一边吃,我一边打量旁边瞌睡中的杨小懒,想着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报仇。

吃完饭,没休息多久,我们又开始赶路了,一路往北,凌晨的时候麻衣老头找了一处浓密的树林,将僵尸藏好,然后弄了两张网绳吊床,歇息,而我没有,只有靠着大树而眠,无数次被虫子和蚂蚁咬醒。

如此昼伏夜行,速度并不快,足足走了两个星期,大都是避开了人群密集的地区,专走山路。

终于有一天,我听麻衣老头跟杨小懒说到了一个叫做"神农架"的地方,便不再走了,麻衣老头在这大山里面有一个藏身之处,叫做观音洞的,位于一处悬崖陡壁的半山腰,十分隐秘,通过藤蔓攀爬上去,易守难攻。一路上杨小懒都变着法地欺负我,有时捉弄,有时体罚,我常常被她揍成猪头,倘若不是麻衣老头时常维护我,说不定我已经被她玩死了。

麻衣老头之所以维护我,这一半是看在李道子的面子上,还有另外一半,估计也是因为我的机灵。

麻衣老头是老来得女,极为宠惯,在此之前,他这个又当爹又当妈,忙碌得很,而这一路上,我表现得无比的乖巧,做饭洗衣,卫生处理,什么都做得妥妥帖帖,极大地解放了麻衣老头的劳动力,所以对我这个打杂的怎么看都顺眼。

然而麻衣老头看我越顺眼,杨小懒便越发对我不爽,如此南北极周转颠倒,让人几近崩溃。

麻衣老头在神农架大山里的老窝叫做观音洞,里面的生活设施齐全,地方也宽敞,总之比我以前在五姑娘山那儿要好上许多,只可惜此间的人,却是真zhèng

的恶,让我反而没有欢快的感觉。

不管怎样,我又开始了一段悲催的杂役生活。

到了观音洞的当晚,麻衣老头忙活了好久,将所有的僵尸走吊上了悬崖半壁的山洞里,这事儿基本上都是由那大个儿来做的,那个长得跟巨大猩猩一般的僵尸最早由我和麻衣老头弄上去,接着它便轻松地将二十一具尸体给拖拽上去。观音洞分为两大区域,一边是存放僵尸的敞厅,靠里间,阴森寒冷,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而另外一边则由几个大大小小的套洞组成,我分到了一个小小的居所,还没有停歇,就被叫起来,去给那些僵尸刷油。

刷的是尸油,或者说是人油。

真zhèng

的僵尸,大都是聚集天地阴气、怨气,经年日久,积聚了太多的执念而成,而麻衣老头这些,却并非如此,大多都是人为,所以需yào

每日刷上一些富含怨力的人油,不但能够保持尸体不会腐烂,而且还能够加强僵尸的强度。这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没人愿做,而我则被赶鸭子上架,接受过来。除了做这些,我还要照顾杨小懒的生活,衣食住行,这都得操心。

说句丢人的话,那个时候,杨小懒的内裤,都是我帮着洗的。

这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麻衣老头经常会出山,而我知dào

即便是杨小懒,我也绝对逃不过她的手掌心,所以非常悲催。

杨小懒对我从来都是非打即骂,然而有一天,她突然找了我,一脸的痛苦。

饥饿年代 第二十九章 女神和女神经病

经过两个多星期的行路,以及半个月的山洞生活,我已经完全接受了杨小懒就是一个女神经病的悲惨现实,她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面对我的时候,向来都是横眉怒眼、阶级敌人的态度。

然而当她一脸汗水,眉头紧蹙地过来找我的时候,却又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又在耍弄什么阴谋,然而瞧见她捧着肚子、一副快要死过去的表情,我终于明白过来,她可能是生病了,而且还是大病。

那个时候的我十三岁,刚刚开始了变声期,裤裆里面的那啥也开始长了出来,按理说山里的小孩,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完全就是没有,但我爹陈知礼是赤脚医生,这家庭的熏陶,日积月累,我也算是入了点门道,瞧见她脸色惨白、恶心、呕吐、全身畏寒、剧痛得几乎虚脱,便知dào

她这是在痛经。

痛经这事儿,差不多女孩子都会有经lì

过,下至和她一般年纪的少女,上至生儿育女一大群的大妈,都会有,这个东西主观性很强,不过她这样子,可比那些来找我爹瞧病的所有人,都要厉害。

我脑瓜里面首先思量的不是别的,而是麻衣老头走了好几天,这观音洞里面,除了杨小懒,就只剩下一堆没有咒文就不会动的僵尸,难道上天眷顾,我陈二蛋重获自由的日子,终于要来临了么?

从落入敌手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想着如何逃离这恶人的掌控,然而机会来了,我却只是在脑子里面转了一圈,接着便忙活了起来。

我马不停蹄,烧开水,冲红糖,然后在征得杨小懒同意的情况下,给她按摩小腹,不断地缓解两侧紧绷的肌肉,并且还通过让人心神宁静的道经,来让她减轻痛觉。足足忙活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时候,她那快要死去的模样才终于缓解了一些,然后抬头问我,说:"陈二蛋,你刚才为什么不跑?你应该知dào

,如果你刚才跑了,我是拦不住你的"

我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挠挠头,说:"男子汉大丈夫,我可不能扔下你一个人不管,再说了,这么大的山,我就算是跑,能够跑到那儿去?"

"啪"!

杨小懒直接甩了一个大耳刮子给我,打得我脑袋嗡嗡嗡地响,我捂着头脸,心中郁闷,果然是女神经病啊,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会儿就变了脸。然而打完我之后,这少女比我还要气愤,挣扎着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尖说道:"陈二蛋,你知dào

我为什么看不起你么?"

我摇头,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来,而杨小懒气哼哼地说道:"我最不喜欢你的,就是你这性子,明明很有本事,却甘愿做人奴仆,一点儿骨气都没有,是个懦夫!你那天救你爹的气概,到哪儿去了?"

我瞧见她说得一脸激昂,心中更是委屈——这位姐姐,你二蛋哥我当初倘若是铁骨铮铮,傲然而立,倒是让你瞧得起了,但现在说不定就埋骨烂泥,真zhèng

就剩下一副脊梁了。

老的杀人如麻,小的喜怒无常,我他妈的得有多小心,才能够活到现在啊?

心中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然而我却抱着头,一声不吭。我本以为性子暴躁的杨小懒会站起来对我拳打脚踢,然而等了半天,却没有,反而是听到了一声幽幽的话语:"二蛋,你想不想学针灸之术?"

我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女,有点儿捉摸不透她这话里面的意思。

杨小懒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毛病,一开始就有了,到了后来,越来越痛,以前都是我爹帮我针灸止痛,不过这次他忙着找一个东西,所以没有算好日子。我教了你,算是个备用的法子——你学不学,不学就算了。"她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然而语气却比以前那颐指气使的太多好了许多,我心中一阵激动,说不出是这漂亮妞儿对我的态度改变,还是因为能够学到一门傍身的手艺,连忙点头答yīng



瞧见我答yīng

,不知dào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感觉杨小懒松了一口气,接着我们两个盘坐在床边,她开始给我讲起了针灸这一门子手艺来。

所谓针刺,就是把针具按照一定的角度,刺入患者体内,运用捻转与提插等针刺手法,刺激人体特定部位,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门手艺,有着很严密和系统的讲究,刺入的地方,也叫穴位,人体有409个穴位,其中致死36,这个东西需yào

牢牢记住,非常讲究,而且方法不同,效果也各不一样,除此之外,无论是道家的修行,还是寻常武术、禅修、养气、信仰凝聚,都跟这个有很大关系,熟络了,对修行也有很大帮zhù



杨小懒并不会教我太多,只是给我讲解了一些手法,以及相关的穴位刺激,不过她到底还是懒,又不愿脱下衣服来,跟我手把手地讲解穴道位置,于是扔给我一本书,名叫《道家穴位概学修》,让我自己看。

当天晚上讲完一个段落,她突然笑了,问了我一个问题:"二蛋,你知dào

今天下午的时候,如果你真的想对我不轨,或者想要逃走,会怎么样么?"

我摇头,说不知dào

,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杨小懒瞧见我说得真诚,不疑有假,于是露出了两排雪白的贝齿,缓慢说道:"告sù

你,大个儿一直都醒着呢,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现在恐怕就是它的晚餐了,知dào

么?"

我吓得一身冷汗,不过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憨笑:"我又没有什么坏心思啊,大个儿肯定不会吃我的。"

许是放下了防备心思,又或者是好久都没有跟人愉快的聊天了,杨小懒当天竟然没有放我回去,而是拉着我说了很多事情,她告sù

我,说她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叫做邪符王,你听过没?想当年,江湖上的人物听了闻风丧胆,风头一时无两,可惜英雄总有迟暮时,他爹一次修行,走火入魔,丧失了大部分的修为,然后为了回复功力,开始盗取了茅山外门之术,结果被人发xiàn

,赶出了宗门。

他爹这些年来老得厉害,一直都在奔波找寻,试图找到一种能够让自己重新回复巅峰的法子,好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一看。

"我知dào

你那天被吓到了,觉得我爹好凶恶,不过我告sù

你,那些老鼠会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总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生孩子没屁眼的生意,发死人财,杀了他们,一点也不冤,至于像你爹这样的无辜山民,我爹他只是不想走漏消息,迷魂几日,等事情过了,就会把他给放回去的——我爹做事是有原则的,要不然,你早死了!"杨小懒平日里怪里怪气,此刻却将心底里的话语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了,我唯唯诺诺,心中却在想:"好多人命呢,这样夺走,好么?"

投桃报李,那一夜我跟杨小懒聊了很多,从我悲催的命运,到十八劫,到青衣老道对我的评语,以及后面的一些事情,我除了老鬼这段掐掉没播,基本上都讲了明白。

杨小懒对别的都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青衣老道和我那两个小伙伴,问得最是详细——我感觉,她对青衣老道有一种近乎崇拜的情感,至于小白狐儿和胖妞,从小就没有母亲、十分孤独的她则羡慕得要死。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聊着聊着,竟然躺一块儿睡着了,半夜醒来的时候,我瞧见她那蜜色的嘴唇,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

接着,我发xiàn

自己裤裆可耻地湿了。

麻衣老头在第三天的时候回来了,瞧见自家女儿对我的态度亲切了不少,还一本正经地给我手臂上扎银针,颇有些奇怪,两人嘀嘀咕咕一些事情,我瞧见麻衣老头不时对我投来疑惑的目光。结果到了晚上的时候,忙完活计的我刚刚躺在石床上,麻衣老道就找了过来,说要和我好好聊一聊。

饥饿年代 第三十章 被逼拜师

这么些天来,说实话,我最看不透的就是麻衣老头。

最开始,在我的眼中,麻衣老头就是一个十分霸道、凶厉的人物,一言不合就杀人,再加上林中茅屋里面的那些僵尸、大锅煮熬的人肉漂油,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然而后来我被他擒获之后,杨小懒无数次找我茬,羞辱我,对我各种打骂,他虽然不怎么管,但是一旦过分了,他还是会出言制止。这些天我跟麻衣老头的交流要多过于杨小懒,平时的时候,我感觉他倒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凶恶,反而是一个不错的老父亲。

而从杨小懒的角度来看,她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可惜天道无常,练功入了魔,所以才转移法子,依靠这茅山外门的法子来治伤续命,并且奔波各处,就是想要找一个能够恢复巅峰的方法。

然而我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只是表现而已,我这才屁点大的年纪,哪里能够看清楚那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江湖,于是毕恭毕敬地坐在他的面前,挨着石凳的屁股,都是悬空着的。

瞧见我这般服服帖帖的表现,麻衣老头十分满yì

,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脸上有笑,平静地说道:"我听小懒说,李道子曾经给你看过命?"

我原本不知dào

麻衣老头为何有了这闲心,专门过来找我聊,一听他说了这话儿,终于明白过来,点头,将青衣老道对我所有的判定都一一道来。麻衣老头听得十分认真,不清楚的地方还会追问两句,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总感觉麻衣老头没有了平日的冷漠,那张丑陋的脸上虽然纹丝不动,但是一只独眼却闪烁着一种古怪的光芒,显露出了内心中的激动。

当我说完这些之后,麻衣老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问我:"不介yì

的话,我也给你摸一会骨,你说行不?"

青衣老道摸得,他自然也是摸得的,我根本抗拒不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有由着他做。大体的程序,以及手法,两人其实都差不多,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三岁了,有了最基本的反应,被这么一个老男人摸来摸去,实在是一件难受到了极点的事情,特别是这老人身上,还有着一股浓郁不散的尸气,熏得我几乎都呼吸不过来——这种尸气与我平日里刷油保养的僵尸还不同,不知dào

如何形容,总之就是让人作呕。

时间十分漫长,然而他终于完成了这一场摸骨,我瞧见麻衣老头脸上充斥着几近扭曲的笑容,鼻翼张缩,独眼中流露出了难以压制的兴奋。

不过到底是混迹江湖一甲子的人物,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收敛了激动的情绪,死死盯着我,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二蛋,起初我还不觉得,但是现在越看你越顺眼,咱爷俩有缘,这是上天注定的,所以我想收你为徒,继承衣钵,你可愿意?"

我万万没有想到麻衣老头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自然是极想有一个师父的,不过在我的心中,要么就是像青衣老道那般顶天立地,厉害无双,要么就是像老鬼一般,谆谆教诲、和善周全,至于这麻衣老头,要相貌没相貌,要本事都是些邪门歪道,而且心狠手辣,一点情谊都不会讲,做了他徒弟,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过这话儿我只敢在肚子里面腹诽,因为我晓得一旦说出了口,说不定就要身首分离了。

于是我很坚定地点头说道:"徒儿愿意。"这话说着,我便直接跪倒在地,给麻衣老头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磕,我心里面一边念叨:"你爷爷的,让你二蛋哥给你磕头,可要折你的寿呢。"

我心中腹诽,麻衣老头忍不住喜笑颜开,摸着我的头,不停地笑:"好孩子,好孩子"

这番完毕,麻衣老头倒也没有什么讲究,而是让我坐起来,这才缓缓跟我讲道:"二蛋,你可知dào

当初李道子为何要封住你的经脉,不准你修道么?"

我摇头不知,当初老鬼给我发蒙,授我道经,我几乎将那三部道经和两部总纲倒背如流,然而却是一点气感都没有,十足废物,这里面必然是受到了青衣老道当初的血咒限制,不过至于为何,我也只能想到我悲催的命运。

瞧见我懵懂无知,麻衣老头笑了,一拍桌子,愤然而起道:"李道子这人,就是个伪君子,他那是怕,怕你真zhèng

觉醒成形了,为祸人间。然而他费尽心机,锁住你的气脉,却想不到你竟然遇到了我。二蛋,我跟你讲,在你体内的,是位大人物,不过它不是李道子那伪君子跟你讲的魔,而是一个能够拯救世间的领命之人,可以颠覆一切,你不应该压抑它,而是要让它的本能释fàng

出来。你今日既然拜我为师,那么我一定会传你一身本领,从此天下之大,谁若逆你、辱你、骂你,你便有本事,给他瞧瞧,知dào

不?"

"这天下间,倘若最让我恨得牙痒痒的,恐怕就是你女儿了。"我心中默想着,口中应诺道:"全凭师父栽培!"

麻衣老头十分高兴,然后给我继xù

讲道:"二蛋,你既然入了我的门中,便需yào

清楚我的身份——我叫杨二丑,江湖匪号'邪符王',跟李道子是师兄弟,是上清派茅山宗门下,现任掌教真人瞧见我,也得叫我一声杨师叔。不过我这一脉,跟宗门不和,也懒得去乱攀亲戚,你知dào

便好。"

我恭声应是,接着麻衣老头杨二丑又说道:"我一身本事,浩繁不止,不过若是想要让你尽快走上正途,却只有一本《种魔经注解》,可以让你徐徐回归,所以今天先跟你讲解此法,你需yào

仔细听着。"

麻衣老头倒真是个急性子,不但拜师的仪式十分简单,也不用赌咒发誓,也不用拜见列代宗师,随口允诺便是,接着这还没有喘一口气呢,便开始教我修行之法了。

不过奇怪的事情是,他教的这《种魔经注解》,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运行的脉络,以及观想的声明,都透着一股子邪异,真zhèng

跟那功法名字,有着几分相同。当时的我虽然心中有着几分疑惑,但是想着倘若真的能够有几分本事,说不得就能够逃脱这对父女的魔爪,到时候天大地大,可不由着我二蛋哥纵横?于是我也是用心地学,说来奇怪,我跟着老鬼学道经,十分生涩,往往要讲解无数回,方才能够明了其意,而听麻衣老头的经诀,却是一遍就有印象,仿佛直接印在脑子里面一样。

不知dào

是老鬼教得太差,还是我对麻衣老头交给我的这经文,有着一种本能的熟悉。

仅仅一晚,我就通学了大半,而后面几天,麻衣老头也都没有再出门,而是悉心地教授于我,督促我勤奋练习,就连给那些僵尸刷油的工作,他都给包揽下来。这样的转变,倘若是没有什么心思的小孩,恐怕会欢天喜地,然而我却总感觉到哪里有不对的地方,知dào

一日夜里,我吃了饭之后,突然特别疲倦,莫名就睡了过去,然而没过多久,我感觉腹中几股阴寒之气在翻腾,结果把我疼醒了,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光溜溜的,接着有一把刷子,在我的肚皮和下身上柔和地抚弄着。

我没有敢睁开眼睛,大致估摸了一下那刷子的宽度,得出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答案——这刷子,就是我平日里给僵尸刷油的那一把。

饥饿年代 第三十一章 鼎炉之期

这个结论吓得我魂飞魄散,首先浮现在我脑海里面的想法,麻衣老头是不是准bèi

把我也炼成一具僵尸,供他驱使呢?

不过我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猜想,所谓僵尸,除了时间年头之外,其实跟它生前的本事修为有着很大的关系,生前越厉害,死后就越恐怖,而像我这样几乎没有什么特征的普通人,即便是被练成了僵尸,只怕也就能跳一跳,滥竽充数而已。

他杨二丑不但有了二十多头僵尸,而且还有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大个儿,应该是瞧不上我这二两肉,再说了,他若是有心把我炼成僵尸,又何必还要让我拜他为师,传我那门功法呢?我心中稍微淡定了一点儿,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听着动静,应该是杨小懒的。果然,杨小懒那像香糯米一样软柔的声音在随后,传入了我的耳畔中来:"爹,你这是在干啥呢?二蛋怎么了?"

麻衣老头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嘿嘿笑道:"他啊,我晚上的时候,在他的汤里面加了点料,给我迷昏过去了。"

杨小懒好奇地问:"爹,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麻衣老头在我面前尚且忍得住,在自家女儿面前,却放开了心怀,得yì

洋洋地说道:"小懒,你可不知dào

吧,这个家伙的身体里,可藏着大秘密,一旦挖掘出来,为我所用,别说是李道子,便算是茅山掌门陶晋鸿我也不怕了。没想到啊,我在麻栗山那块儿千辛万苦地找南明古墓,想从那个白莲教楚南舵主那儿寻摸好处,却放着这金山不管。小懒,有了这小子,你爹以后说不得还能够焕发第二春,重归山门,在所有的老家伙身上,踏上一万脚呢!"

杨小懒也显得十分激动,似乎在拉着麻衣老头,兴奋地说道:"爹,你是准bèi

把他收为关门弟子,然后让他为你报仇么?"

"不、不、不"

麻衣老头大摇其头,语气凝重地说道:"小懒,爹的日子不多了,要不是这几年来炼尸丹以自用,爹恐怕早就撒手离去了,本以为这次能够挖出那南明白脸颊楚南舵主墓,获得传闻中的鬼丸丹,能够再活几年,谁知dào

麻栗山那边风云聚会,我上次回去看,宗教局的人来过了,有那些狗腿子在,任何想法都实现不了,所以我准bèi

安心在这儿教授二蛋,并且在他身上绘制这聚魂神符,只要完成了这个,等到他临了开窍的时候,我便兵解,附于他的身上,到了那个时候,我便可以重新来过了"

麻衣老头这般说着,语气也止不住的快活起来,开始憧憬起了之后的美好日子:"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再次修行,然后重归山门"

麻衣老头无比快活,然而我的心却一直往下沉去——我说这父女俩对我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呢,这并不是我时来运转,而是他们准bèi

把我当成猪来养,等猪肥了,就要开宰了。青衣老道说得果然没错啊,我这一生多劫,前路坎坷,瞧这一次,可不就是一大劫么?想着我自己的身子好好的,却要给人鸠占鹊巢,我浑身就是一阵冰冷,脑海里想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麻衣老头在我的食物里面下了药,而且他对我这个几乎没有什么修为的小孩儿也没有多少防备心,所以言语轻松,然而他却不知dào

,我当初在小妮家,协助哑巴除掉婴灵的时候,身上中了一缕怨力,不时发作,痛彻心扉,反倒是让我醒过来,听到了这一切。

那疼痛一阵一阵,一会儿消解了,药力又涌了上来,我似乎听到两人还在说着什么,意识却止不住地往下沉沦而去。

次日醒来,我发xiàn

自己还是躺在石床之上,一切如旧,昨夜发生的事情,好似做梦,然而我下意识地将胳膊抬到鼻子间来,细心一闻,却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这是那尸油刷过之后留下来的特有味道。

想起麻衣老头昨夜所说的话语,我心中一阵又一阵地寒战,掀开衣服,看见肚皮上面还没有纹上那聚魂符文,不知dào

后背有没有。

观音洞里面没有镜子,不过水缸那儿倒是能够瞧见,我摸出房间,来到做饭的地方,打一盆水,正准bèi

将衣服掀开打量,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我吓得手一抖,那盆水都要泼出去了,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扭头一看,瞧见杨小懒正俏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呢。

我不敢露出半点儿心虚的样子,笑着问她早,并且说道:"小师姐,我准bèi

做早饭呢,寻思着完了再去找你学针灸。"

瞧见我这灿烂的笑容,杨小懒的脸却显得有些阴沉,扭过脸去,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学什么针灸?不学了,学了也没用。"这话说完,她气冲冲地朝着外面走去。我望着杨小懒的背影,心中思量,这小妞儿到底没有她爹杨二丑那般老谋深算,绷不住劲,不过也由此可以知晓,我昨天迷迷糊糊地那段,千真万确。

这般想着,我深深吸了几口气,筹谋起了后面的事情来。

首先,任何事情,都非一时之功,麻衣老头想要夺我的身子,必须要让我熟练那《种魔经注解》,然后还需绘制好那聚魂神符,而这段时间里,我一边要表现得十分配合,一边还要隐瞒住自己的修行进度,让他产生一种时间上的错觉。其次,我一定要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逃走,至于如何逃,这是一个大问题,我需yào

一个时机,一个麻衣老头不再的日子,接着我还要避过杨小懒,以及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僵尸大个儿。

最后我还要穿过这莽莽林原,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这样才能逃脱出麻衣老头的掌控。

心中大概地计划好了之后,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十分正常,每天依旧做杂役,完了之后便跟着麻衣老头学习。我表现得十分认真,然而理解能力却有限,麻衣老头不疑有异,只觉得我没有打好基础,于是事无巨细,给我讲解了许多修行中会遇到的小问题,并且旁征博引,说起了很多我闻所未闻的事情来,让我获益匪浅。

麻衣老头给我上课的时候,杨小懒也会在旁边听,我和她的关系本来是有所缓解的,然而自从那天她跟自家父亲的对话过后,就陡转直下,越发的冷淡了,给我的感觉,仿佛我就是一个死人一般。

我心里明白,但还是装着糊涂,什么也不知dào

。时间推移,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尽管我一再拖延,但在麻衣老头填鸭式的教育下,我终于还是感应到了一丝灼热的气息,从小腹之下,缓慢游动上来。我感到害pà

,然而麻衣老头却是喜出望外,拉着我的手不停地笑。既有气感,自应勤奋修行便是,然而麻衣老头却等不到那天,开始张罗着给我准bèi

一次药浴,激发潜能。

既然是药浴,那么就需yào

准bèi

许多药材,神农架林深茂密,物产丰富,许多药材都有,不过需yào

慢慢寻药。

麻衣老头说为了不耽误我的修行,他自己张罗这事儿,让我在观音洞中好生待着,不得懈怠。

说是要给我药浴激发,但是我知dào

,这应该是麻衣老头完成那聚魂神符最后的一个步骤,而如果一旦成了,恐怕就是我的死期之日。

在麻衣老头离开的这几天里,我必须,逃出神农架。

要么生,要么死,就是这么简单。

饥饿年代 第三十二章 自由,以及林中小屋

时光苒荏,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天,我记得麻衣老头离开的那天早上,天格外的阴沉,远山不停打着闷雷,轰隆隆,轰隆隆,让人的心情无比压抑。

这样的打雷天,是僵尸最怕的时候,临走前麻衣老头还特地嘱咐我,让我看好在山洞深处的那些僵尸,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满口答yīng

,而心中却一直都在盘算着如何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了麻衣老头每次迷昏我的那东西,是一种面粉一样的白色粉末,压抑着跳动不休的小心脏,我和杨小懒目送着麻衣老头的背影,消失于丛林深处,然后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旁边的杨小懒一眼。

熟话说日久生情,养只狗,久了都有感情呢,何况是人?然而杨小懒却没有这种情感,瞧见我瞥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到我的面前来,拧着我的耳朵骂道:"看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我不想惹事,生出事端,顿时就怂了,说:"小师姐,我什么也没看呢"

"什么也没看?刚才不是拿眼珠子戳我咪咪呢?"杨小懒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dào

是吧,每一次给我洗衣服的时候,我的内衣你都是洗得最久的,你心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龌龊事呢?"

面对着杨小懒的咄咄逼人,我无言以对,都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这懒得连自己的内衣都不愿意洗,你以为我就愿意啊。

面对着杨小懒的质问,我没有辩驳,只是解释说我要去修行打坐了,便折转回了房间。

那日白天,杨小懒几次来到我的房间里,似乎要找我说话,不过我都装作在修行,不理睬,她许是得到了麻衣老头的吩咐,也不敢过分打扰我,于是气哼哼地离开。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开始做饭。麻衣老头走的时候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光鸡蛋都有满满一篮子,我做了一大盘的炒鸡蛋,分两次炒的,小分量的在一旁,大分量的加了料,装盘的时候,小分量的放在了角落。

杨小懒又馋又懒,吃菜不吃饭,那盘炒鸡蛋我几乎都没有夹几筷子,便给她给吃个干净,她一边吃,一边还喜笑颜开:"今天的炒鸡蛋,怎么这么好吃呢?"

我心中冷笑,想着你现在吃得欢畅,过一会就要哭了。果然吃完晚饭没多久,杨小懒就呵欠连天,等我从厨房那儿收拾完回来,瞧见她竟然趴在主厅的木桌上睡着了。

那一刻,我全身激动得一阵战栗,想着老子终于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了,血液就朝着脖子上面涌。

几秒钟之后,我平复了心情,缓步走到了杨小懒的面前来,凝望着她那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睛,眼睑下面的眼珠子没有一点儿动,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熟。我知dào

那药奏效了,不过还是有些虚,轻轻喊了两声:"小师姐、小师姐?"没有回应,只有轻轻的鼾声。我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想起这几个月来杨小懒对我的各种恶言恶语,忍不住伸过手去,捉起她的脸就揉。

我一会揉成包子,一会儿又往两边扯开,感觉男女果然有别,这小师姐的脸蛋儿滑滑嫩嫩,一掐就像要出水儿来一样。

我原本是想要报复来着,结果摸了两把,望着她那娇艳的面容和撅起来的可爱小嘴巴,以及眉目之间的憨态,止不住地浑身发热起来,吞咽着口水,一时间有些发呆。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了,赶忙停止住了这场试探,将杨小懒给抱起来,放回了她房间的床上去,然后开始找我的那把小宝剑和符袋。结果小宝剑很快就找到了,但是符袋却没有了踪影。洞外的雷声还在持续响起,我回头望那边的小道看去,害pà

大个儿会出来,便不再寻找,而是将小宝剑放好,回头看了躺在床上昏迷的杨小懒一眼,不再停留,匆匆离去。

观音洞悬空而立,位于悬崖半腰,上下都要攀附其间的藤蔓,不过这难不倒我,借着傍晚仅剩的一点儿亮光,我直降三十多米,然后双脚着地,伸了一个懒腰,迎接我盼望了已久的自由。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此刻的我已经是破釜沉舟了,如果要是在路上被麻衣老头抓住,那我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一想起得罪了那恶人的下场,我浑身就是不寒而栗,当下也没有再做停留,而是迈开脚步,朝着印象之中的南方开始走去。

麻衣老头采药的方向是往北,而我则是朝了南方,这是我们当初来时的路,虽然过了好久,倒是我却依稀还能够认得一点,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我夺路而走,马不停蹄,狂奔不休。

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天的天气特别不好,没有月亮,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张幕布给蒙上,黑乎乎的,我在此之前到达了一条小溪,这溪水宽约一丈,溪流湍急,我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为了防止自己迷路,又转了回去,于是沿着溪水的河滩,往下游走。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有水的地方,总是有人家的,我只要一直走,就能够找到外面的出路,另外一点,那就是夜太黑了,反倒是溪边能够有一点儿可视度。

寒冷的冬夜,一个少年沿着小溪,跌跌撞撞地行走着,那画面想想都有些可怜,然而当时的我,除了一点儿被抓到的害pà

,充斥在心头的,却是满满的快活。

我像风儿一般自由

我走了大半夜,摔了无数跤,到了后来,疲惫终于开始爬上了我的身体,我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而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困难,终于有一次,我一脚踏空,跌落在了溪水中,虽然我赶紧爬回了岸边,但是半边身子都湿了,冷风一吹,我直打寒颤,冷得发抖。直到此刻,我终于意识到这样子走下去,只怕不行,我还没有走出这大山呢,可能就要累死在这里了。

明白了这点,我变得无比沮丧,脱光光,将水给拧干了之后,继xù

缓步慢行,不过没有了先前的拼命。半身湿,冷风吹,我觉得自己肯定是活不出这座大山了,然而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瞧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小屋。

瞧见那个,我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阵狂奔,走上前一看,果然是一座小屋,茅草顶,旁边搭着一个棚子,前面还开着两垄菜地。

我心里面欢喜得快要炸开了,冲到这屋子的门口,然后开始敲门。敲了两回,第三次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奶奶的声音,问是谁?我说我是过路的,在这里面迷了路,掉溪水里去了,又冷又饿,能不能进来,讨一口热水喝,歇歇脚。

说这话的时候我忐忑极了,因为这儿荒郊野岭的,半夜里突然冒出一个过路人来敲门,的确是有些唐突,人家未必肯开门。不过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屋子里突然有一盏灯亮了,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后面的木闸一松,有一个老奶奶掌着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老奶奶有七八十岁了,一脸的皱纹,眼睛里面白的多过于黑的,衣着跟我们龙家岭的老人家差不多,她打量了一下浑身瑟瑟发抖的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身说道:"可怜的孩子,进来吧。"

我跟着走进了屋子,发xiàn

就两间房,外间放着些农具和零碎,杂乱无比,而里面是卧房,关着灯,啥也瞧不见。

屋子里面好像比外面还冷,我一边关门,一边跟老奶奶套近乎道:"奶奶,家里面就你一个人啊?"

老奶奶拿了一件长衫出来,喘着粗气,对我说道:"没呢,屋子里还睡着乖孙,他爹和娘给人叫去修水库去了,十天半个月,怕是活不了。孩子,你全身湿透了,我这里有孩他爹的一件衣服,你先换上吧。"我接过来,是长衫,白色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式样好像是解放前的,怎么还有人穿呢?

不过我也不作它想,点头称是,然后看了她一眼,老奶奶就笑了,说这孩子,还挺害羞的,行,奶奶进里屋去,你穿好进来啊。

我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脱衣服开始换,结果一蹲身,瞧见左脚上面,不知dào

怎么回事,竟然沾了一张纸钱。

饥饿年代 第三十三章 燃魂点灯

瞧见这纸钱,我有些发愣,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给踩上的。

这边的纸钱跟我们那儿不一样,我们家的,黄色糙纸,方方正正,用印子印上三排,然后三张叠成一块儿,算是一套,而我脚跟的这纸钱,却是那种圆型的,跟铜钱一样。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纸钱是阴钱,死人用的,发送且不说,路上遇到了,最好绕开点,这是忌讳,免得被死人觉得你把它的钱带走了,到时候来缠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鬼可比人不讲究,到时候真缠上来,实在不好。

我也不知dào

荒郊野岭的,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一边小心地取下来,作了两回揖,然后开门,把这纸钱抛出去,一阵冷风吹来,那纸钱晃晃悠悠地飞走了,还迷了我一眼。

这边有动静,里屋的老奶奶问怎么了,我怕人家嫌晦气,没敢说实话,只是说风有些大,我把门锁好点儿。

里面没音了,我赶紧把衣服换上,没想到还挺合身,仿佛专门给我定制的一般。干衣服比起湿衣服来说,自然是舒爽很多,我抱着湿衣服走进里屋,瞧见老奶奶坐在床上,旁边有一个襁褓,裹得严严实实,她一边摇一边哄,唱着当地的小歌。

我望了那襁褓一眼,没敢细看,只是在旁边赔笑道:"奶奶,这儿是哪里了啊?"

老奶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的狐疑,过了一会儿,她才缓声回答道:"我们这里啊,是神农架啊。"我点头,说我知dào

这里是神农架,但是我想知dào

这里具体是那,我往哪儿走,能够走出去,到附近的公社,或者县城

她点了点头,说:"哦,这样啊,我们这里是下谷坪,公社往东走二十多里山路就到,至于大的,老婆子我也不太晓得,上次听宣传的干部讲,我们这里划归了郧阳地区革mìng

委员会管理。"

她说完这话,我就放心了,还有二十里,我就能够出山了,到了公社,我把情况讲一下,到时候自然有公家人送我回去的。心中的担忧少了,但是那疲倦却涌上了心头,我跟这老奶奶寒暄了几句话,她瞧见我这般困,指着另一边的一铺床,对我说道:"我儿子儿媳,他们去修水库去了,这里空着一铺床,我看你这么累,天黑又不好赶路,要是不嫌弃,先在我家里歇一会,到了早晨,吃点东西再上路"

不知dào

是不是太困了,我的思绪都有些飘忽,听到老奶奶这么热情,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温暖,朝着她鞠躬道:"奶奶,谢谢你,我躺一会儿,天一亮就走。"

老奶奶摆了摆手,露出了慈祥地微笑:"你莫客气,出门在外,哪里有什么好讲究的,有瞌睡就睡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把湿衣服晾起来,天亮的时候,差不多就干了。我哄一下孩子,你自己忙哈"

老奶奶说得随便,我便将还有些湿气的衣服拧了拧,然后挂在屋子里的麻绳上,忙完之后,也没有再跟那老奶奶寒暄,而是躺在了旁边的床上,和衣而睡,老奶奶十分贴心,等我躺下了之后,这才将灯给吹熄了,轻轻哄着孩子睡觉。

说是哄孩子,但是从我进到这屋子里面来,那孩子都没有哭一声,实在是太乖了,弄得那襁褓里面包着个假人儿一样。

一夜奔走,摸爬滚打,我疲倦欲死,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了,不过不知dào

怎么回事,每当我就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刚才被风吹走的那纸钱,晃晃悠悠,一直都在黑暗中飘荡。我一开始还并不在意,只是搂着胳膊,感觉到越来越冷,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可能是我太累了,心神不宁,于是在脑海里面念起了清心宁神的咒诀,这才将那不断跳动的小心脏给抚平了一些。

没过一会儿,困意席上心头,我便顾不得许多,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睡了过去。

按理说我疲倦欲死,眼睛一闭,应该就是白天的,然而不知dào

为什么,我总是做着各种的噩梦,翻来覆去,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呼吸急促,总是不安稳,如此迷迷糊糊,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感觉全身冰冷,下意识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瞧见黑暗中那老奶奶正站在我的床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呢。

我被噩梦吓醒了,心砰砰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她道:"奶奶,你怎么了?"

老奶奶没有回话,而是认真地看着我,我被看得发毛,突然感觉到浑身发冷,原本封闭的小屋变得无比宽敞,四处都是风,而还没有等我往四周打量,突然瞧见面前的这个老奶奶,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开始变得扭曲,一双眼睛里,流出了两行血色泪水来。

平白无故的,两行泛着亮光的血泪突然就流了出来,当时那场面简直就是让人崩溃了,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啊的一声大叫,想要从床上蹦起来,然而我发xiàn

自己根本动不了。

老奶奶原先给我换上的那件白色长衫将我死死地绑在了床上,让我根本就动不得,无论怎么用力,除了那床脚咯吱咯吱地摇晃着,一点用都没有。

我定是心慌意乱,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就只有看着那老奶奶缓步走到我面前来,一蹲,那张麻木的脸就凑到了我的面前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都能够凸出来一般,而我们就这么面对着面,我却感受不到一点呼气,也没有一点儿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自己快要吓断过气去的时候,那老奶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她突然说话了:"你知dào

我儿子和儿媳,到哪儿去了么?"

我拼命摇头,哭着说道:"我不知dào

,不知dào

——奶奶,你放过我吧,我好久没有回家了,我想我爹,也想我娘和我姐姐"

"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们呢?"老奶奶幽幽地说道:"我儿子儿媳,年纪轻轻,被他们拉去修水库,结果他们触动了水王爷,哑炮炸了,两个人都被压在了岩石块里,粉身碎骨,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我有三个儿子,大子被拉去打小日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二子被拉了壮丁,跑到了台湾,人倒没死,我们家倒是变成了刮民党家属,三子又死了,连魂都没有回来他回不来,我只有把你的魂点燃,引他前来,只有这样,我们一家人,才好一起上路啊"

神经病啊!

我顿时就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气得要死,破口大骂:"滚蛋,想拿你二蛋哥的命,去换你那死鬼儿子?没门!你有儿子,我就没有父母么?这么大的人了,该上路就上路呗,一个人害pà

么?"

我一边骂,一边拼命扭动着身子,那老奶奶的脸也变得越发的恐怖起来,一对眼珠子凸出来,牙齿白森森,一双手伸过来掐我的脖子,厉声喊道:"我说行就行,杀了你,我点燃你的魂,我儿子就可以回家了!"

脖子被掐,我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浑身冰寒,那气息一点比一点少,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就要死去的时候,突然怀里面有一道金光迸射出来。

这金光充斥在了我所有的视线之中,而我也仿佛被一个大锤击中了胸口一般,两眼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饥饿年代 第三十四章 逃亡被抓

第二天,我被冻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我没有看到屋顶,而是铅色低沉的天,下意识地坐起来,才瞧见原本的小屋还在,不过断墙残垣,不知dào

破败了多久,我的衣服被一根绳子晾着,风吹的时候,不断飘扬,而我低头一看,却瞧见自己身上穿着的那里是白色长衫,分明就是死人的寿衣,瞧着脏不拉几的,都不知dào

是从哪儿扒出来的呢。

那冷风一吹,好几张纸钱在空中飘扬,我瞬间明白了,我昨夜遇到的并不是什么小屋,而是一个老鬼,要不是青衣老道留给我的小宝剑,只怕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想到我身上的这衣服,有可能是死人穿过的,我浑身就是一阵鸡皮疙瘩,连撕带扯,终于脱开了,然后将我的衣服给穿上,接着我上下左右摸了一圈,心中发凉。

昨天救了我一命的那小宝剑,到哪儿去了?

我到处找着,心神慌乱,然而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在找这剑么?我帮你收起来了"

我抬头看去,瞳孔瞬间收缩,瞧见一身绿衣的杨小懒竟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脸寒霜,冷冷地瞧着我。我被这娘们整治了小半年,有一种下意识的畏惧感,一瞧见她走出来,我的心就直往下面落,也不敢说话。两人沉默一会,杨小懒掀眉骂道:"好你个陈二蛋,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我真的以为你蔫不拉叽的呢,哪里晓得,你小小年纪城府居然这么深,腹黑得很啊,等待着这么久,才趁机逃走啊?我爹对你这么好,你这样做,对得起他么?"

我的心神大乱,不过还是勉强解释道:"我、我、我想我爹娘了,快过年了,我要回家过年呢"

这话儿一开始说还有些别扭,然而到了后面,我却越发地当了真,指着杨小懒说道:"马上要过年了,你有你爹在身边,陪着你,而我呢,凭什么我不能回家,跟我爹娘过年呢?"

杨小懒一开始还趾高气扬,然而听到我这话儿,反倒是觉得说不过我,自个儿理亏了。不过这小娘们从来都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说不过,她便直接来横的,一步踏前,扬着手上锋利的小宝剑说道:"不管你怎么讲,反正你就是逃跑了,要是让我爹晓得,还不把你吊着炼成僵尸啊?你跟不跟我回去?"我倔强地昂着头,坚定地说:"不,我要回家,就算是死,也不跟你回去。"

瞧我说得眼泪水都要冒出来了,杨小懒一点儿感动都没有,而是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大声喊道:"那就打死你吧!"

她冲上前来,我却夺路而走,朝着旁边跑开。杨小懒自小就跟这麻衣老头修行,她最得那老头子的喜爱,不知dào

喂了多少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根本不是我这种刚刚入门的小子所能够比拟的,我就算是跟她硬拼,也是根本就弄不过的。

然而我昨夜遇鬼,身体本来就虚弱得很,猛然这么一转身,结果两眼一黑,根本没有跑开两步,人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还没爬起来,杨小懒就一屁股坐在我的头上,伸手一绞,我的双手就给她拿住了,接着我脑袋埋在泥土里,然后屁股被那小娘们狠狠地揍着。

啪啪啪、啪啪啪

杨小懒这回可是用上了劲儿,她本身力qì

就大,三下两下,疼得我脸直抽抽,不过我在她面前,又好一个面子,忍住疼,就是不喊,过了好久,杨小懒打累了,鼓鼓的屁股离开了我的脑袋,把我给掀起来,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敢逃,我下次就不跟你客气了,直接把你这两条腿给锯了,信不信?"我看着她那邪恶的笑容,顿时就蔫了,心中忍着恨,嘴上则屈服了:"好了,我知dào

了,以后不敢了。"

瞧见我服了软,杨小懒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点儿笑容,用脚踢了踢我,问我能够起来不?我爬起来,感觉屁股至少肿了一圈,走了两步,一个踉跄,差一点儿就摔倒在地,快要哭了:"你就不能打得轻点儿?"

杨小懒仰着头,嘿嘿笑,说:"不打重一点,你怎么记得住教xùn

呢?"说完这话,她环顾一周,指着我刚刚换下来的那件寿衣说道:"你啊你,跑就跑呗,没事怎么还在这里过夜?这儿三方汇聚,五阴走齐,怨灵不散,风吹回绝,是个大凶之地,在这儿睡,你能睡得着?"

我苦着脸,指着她手上的小宝剑道:"别提了,我昨天真遇到鬼了,要不是这把小剑,我只怕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杨小懒飞过一脚来,直接踹到了我的屁股上面,大声威胁道:"赶紧走啊?我不知dào

今天会不会出太阳,但是我知dào

,如果我爹回去的时候看不到你和我,你反正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娇蛮的少女在我身后大肆威胁着,我想起了麻衣老者杨二丑的那张冷脸,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恐惧来,一边往回赶,一边恳求她高抬贵手,把我当做一个屁,直接放了就好。

然而这话儿又惹得杨小懒一顿抽,噼里啪啦,身上又多了几分乌紫。

祈求无望,我也不再低声下气了,只是埋着头赶路。昨天夜里我走得急,但其实因为太黑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走多远,杨小懒别看她整日都在睡觉,但是对这一代的地形最是熟悉,她在前面领着路,七转八转,便回到了我们上次回来的道路上。这时候的我,心中已经断了逃脱的念想,感觉自己就像那连环画上面的孙悟空,再费尽心思,都逃不了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我沉默不语,杨小懒倒是显得十分开心,不断地追问我昨夜遇鬼的经lì

,听完之后花枝乱颤,不时还掏出那个皮鞭子来,在空中扬一下,甩出一个炸响,瞧见野兔子还去追,没多久就刨出两只准bèi

过冬的肥兔子来。

杨小懒是出游踏青的,而我的心情,则是被押送到刑场,就等着吃一个花生米,好来世投胎了。

这路说远不远,说近倒也不近,我们走到了中午时分,才赶回了观音洞所在的那一片山区,到了这儿,我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变得无比沉重,而杨小懒也不说话了,时而会偏过头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我。

她也许是怀疑我晓得了麻衣老头的计划,或者是别的什么,不过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这小娘子一个气不顺,就又给我一顿毒打,要知dào

,走了足足三个多钟头,我的屁股还在疼呢。

终于,天空上露出了一缕阳光的正午时分,我们回到了观音洞前,我四处打量了一下,没看到有人的样子,心里念叨着:"杨二丑,你龟儿子千万别回来,要不然二蛋哥就惨了!"

我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攀着绳子爬上去,而杨小懒则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地还催促我两句。

我爬上了观音洞,瞧见大厅里空空荡荡,心中不由得一松,拎着杨小懒的猎物往厨房那儿走去,然而还没有走进厨房,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佝偻的黑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来。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瞧见麻衣老头竟然背着手,站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那一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里面发出来的一般:"二蛋,你到哪里去了?"

我被问得浑身发麻,僵直在了当场。

饥饿年代 第三十五章 化茧成蝶

我原本以为麻衣老头要进山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就回来了,而我却被抓了个正着,当时脑袋就短了路,膛目结舌,不知dào

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对我又打又骂的杨小懒却站了出来,对她爹说道:"啊,我在这洞子里待得闷烦了,就带着二蛋出去转了一圈,还打了两只肥兔子,爹,一会儿中午做兔子汤啊,过冬了,可肥了呢"

杨小懒聊家常一般地说着话,我不知dào

她为何要帮我,不过麻衣老头那紧绷的脸色却松动了一些,确认一般地又问了我一句:"是么,二蛋?"我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小师姐可厉害了,只要是入了她的眼睛,什么都逃不掉。过冬了,这兔子肥,一会儿我弄好,给师父您尝尝鲜。"麻衣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回头吩咐了一下杨小懒:"最近外面的形势变动,宗教局的人跳得厉害,你以后出去的时候,最好给我留一个言,知dào

了么?"

杨小懒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知dào

了,以后我叫二蛋留便是了。你呀你,太谨慎了,什么都小心翼翼,一点都没有邪符王的威风"

杨小懒伸了一个懒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而麻衣老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跟我认真地说道:"二蛋,这一次呢,还真的是凑巧,基本上的药材都准bèi

好了,你今天什么也不要练,放松一点,明天我就给你洗髓伐经,知dào

不?"

我心中发苦,脸上却露出了惊喜,说了几句欢欣雀跃的话,然后拎着那两头肥兔子到厨房去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连那两只兔子都没做好,杨小懒拎着我的耳朵骂,说是不是盐不要钱呢?我心中在哭泣,然而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晚上安眠之前,又流了一回眼泪。

次日醒来,我瞧见大个儿僵尸在厨房那里劈柴火,它拿的是大斧子,雪亮的斧刃,往下一斩,两人腰身一般粗的树干就被劈成了两截,再一斩,又对半,三下两除二,就是一大堆。我被麻衣老头叫到观音洞的深处去帮忙,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小厅,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釜,圆底无足,下方有一个凹型火坑,里面正烧着熊熊的烈火,将洞中寒气一驱而光,而麻衣老道则在旁边调配起了各种各样的材料。

这些材料品种繁多,有矿物质的三仙丹、黄丹、砒霜、无名异、赤石脂、磁石、石灰、丹砂、雄黄、云母、滑石、阳起石、不灰木,有药材的八宝、虎杖、十大功劳叶、百合、千斤草猴头藤、鸡血藤、狗耳朵草、猪沙沙草天南星、地骨皮、血见愁、千日红春辛草、夏枯草诸多重重,又有无根水、阴巢土不等,这些都需yào

分门别类,依次而放,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不但是我,就连向来都是撒手掌故的杨小懒,都给他拽了过来。

麻衣老头为这一次的药浴准bèi

良久,那石釜传热并不好,地下的火足足从早上一直燃到了中午,里间的药材也煮熬过了大半,他才停火,然后让我脱光衣服,给我身上涂抹薄荷汁,以及一种很特别的冷油。

这个过程,杨小懒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我从小在溪水里光屁股到大,本来是没有什么羞耻感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发育了,我越发觉得自己那玩意儿丑陋,不敢露出来。

如此磨蹭了好一会儿,麻衣老头回过头去瞪了杨小懒一眼,那小娘们才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然后离开。

杨小懒走了之后,麻衣老头忙活开来,给我从头到脚地涂上了薄荷汁,以及香气四溢的冷油,犄角旮旯,就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放过。他一边涂,口中一直念念不休,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完了之后,他抓着我的胳膊,一脸严肃地问我,说:"二蛋,那种魔经注解最后一句话,你可记得?"我点头,复述道:"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zài

,乃爱,乃无所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听到我一字不差地复述起以上文字,麻衣老头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告sù

我:"记住,当你痛苦的时候,你要记住,这是上天对你独有的爱,你幸福,整个世界便也圣光生出。"

我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却感觉我的脖子被麻衣老头像揪小鸡一样地抓起来,然后朝着上方一抛。

我呈现出一个歪曲的抛物线,掉落进了那滚烫的石釜之中。

这石釜里面的药汁,足足煮熬了一个上午,虽然刚刚撤了火,但是里面的温度绝对超过八十度。我在即将入水的那一刹那,听到麻衣老头大声喊道:"闭上眼睛!"我下意识地遵着做了,结果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样,每一寸皮肤都在吱吱的响。

整个人烧着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dào

,在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随后又感觉到了一丝清凉。这灼热的世界中,陡然间的一丝清凉就像溺水者所能够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用力抓住了它,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其上,接着我又终于重回了人间,感觉这一丝清凉瞬间扩大,将我整个人包裹成了一个茧,身体依旧灼热,肌肤仿似剥离,然而我却能够看到希望,还在头顶高悬着。

几乎是处于本能,我开始在经脉中运行起了麻衣老头教授给我的《种魔经注解》,当初所有让我觉得千奇百怪、不可思量的脉络,竟然在这一刻,自动连接。

世界仿佛一层膜,一捅即破,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孕育出来了一个小生命。

种魔,种魔,我身体里面,已经种上了一个"魔"。

百骸畅通,流畅无比。

这感觉仅仅只是一霎那,接着无数的热意又要将我给吞噬,不过那个小生命似乎源源不断地开始回馈出一种让人惊讶的力量,使得我没有被这滚烫的气息打败。我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通畅的运行着《种魔经注解》的周天,这种感觉好像是便秘之人突然一泄如注,像个婴儿,在装着古怪药汁的偌大石釜中,静静地吸收着所有的药材精华,让自己的身体接受洗涤——后来我才知dào

,那种感觉,叫做入定,而且还是能够忘我、忘它和忘神的一种至高境界,后面的回忆,便已经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乌有,仿佛死一样的寂静,又如同得道了一般,静谧祥和。

我的意识再次恢复,居然又是腹中的一阵剧痛,这是婴灵在我体内最后的一点力量,纠缠不休,正当我即将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听到了旁边一声长叹。

这声长叹让我感觉自己被人注视着,有一种从里到外的透明感。

我听到杨小懒问麻衣老头:"爹,他是不是扛不过去,快要死了?"麻衣老头长叹尾声,凝重地说道:"不愧是它,竟然能够撑得住。小懒,爹问你一件事情,这小子是不是私自跑了,然后被你给逮回来的?"

杨小懒支支吾吾,不过麻衣老头人精一般,立kè

晓得了事情的过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看来,他应该是晓得了一些东西,那么,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啊!"

饥饿年代 第三十六章 地包天

计划?是让我身死魂消、夺舍而替的那个恶毒计划么?

再一次被婴灵残怨给弄醒的我,先是恐惧于麻衣老头的老道毒辣,又听到这话儿,心中一阵发紧——不知dào

为什么,本来应该是报复我的那婴灵残怨,竟然两次都在紧要关头发作,让我能够识破麻衣老头的阴谋,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我无心多想,只是听杨小懒有些吃惊地说道:"爹,你不是说这小子还有一两年的修行,才能够达到你对鼎炉的期值呢?"

麻衣老头喘着粗气说道:"我原本想着可以,然而现在不行了。我最近越来越感到身体崩溃了,随时都有可能不行,而这小子在经过洗精伐髓之后,修为却能够突飞猛涨,他的身体跟常人不一样,有魔,即便是符阵也困不住,反而会触导那魔提前觉醒,而他如果真的意识到我在利用他,只要一年时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止不住他了。所以,我必须走捷径——上次我跟你讲的那个南明墓,凤凰王家在几十年前曾经有人去过,只不过没有真zhèng

进去,里面据说有一颗'护魂珠',如果真的如此,我便可以完成聚魂神符,换魂成功了。"

"爹,如果换魂成功了,那你是不是就变成了他?"

"对的,到时候我就恢复了年轻,再来一次了——孩子,青春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只有失去了,才懂得它的可贵,所以你也要珍惜。他还有三天才会醒过来,一个星期恢复,趁这时间,我去一趟湘西,看一看能不能把那件事情敲定下来;小懒,我走的这些天里,你照顾好这小子,让他尽快恢复过来,但是不要让他再跑了,知dào

么?"

两人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杨小懒表示自己从来都不会照顾人,连饭都不会弄,而麻衣老头则说他临走时会蒸一大锅的馒头,不会让她饿着的。

他们的话音渐渐低沉,而我的意识也慢慢陷入了黑暗中去。

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醒过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被用白色布条,像裹尸体一般地包裹着,静置在一块暖石上面,浑身都痛,那皮肤像是给人剥开了一般。睁开眼没多久,杨小懒就凑过来了,打量我好一会儿,展颜一笑,说:"二蛋,不错啊,眼睛变得漂亮了很多呢。"

我不想表现得通晓一切,一边喊痛,一边哭,问到底怎么回事?杨小懒被我弄得有些烦了,直接甩了我一巴掌,然后扭着屁股离开。

整整两天,我躺在那暖石上面水米不进,饿得前胸贴后背,杨小懒仿佛忘记这里面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一般,我没办法,只有默默地修行和观想,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抵抗饥饿。不过吃喝不用,但是下面却还是会出来,这个东西是人的思维所控zhì

不住的,结果到了第三日杨小懒进来的时候,整个石洞里面臭气熏天,杨小懒哪里受得了这个,扔给我一碗稀粥,捏着鼻子又跑了。

我是在意识苏醒的第五日,恢复的自理能力,艰难地爬起来,回望着这些天噩梦般的日子,心头无端生出了许多的恨意。

这五天里,杨小懒就给我送了六次饭,一律稀粥,然后就不管不顾了,我就像蛆虫一样的生活着,身体僵硬,吃饭需yào

一点一点地舔舐,然后包裹在布条下面的皮肤像是钻进了无数的蚂蚁,或者虫子,那种旧皮脱落,新皮复生的痛苦让我几乎要疯了,然而却不得不清醒地忍受着。所以可以想象得到,当我能够爬起来,将布条撕开,将那结痂的老皮一点一点地撕下来的时候,那种心情,得有多么的畅快。

将全身的老皮都扯下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变得无比的精神,而浮现到我脑海里面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将杨小懒这个恶女人给杀了。

这种感觉无比强烈,我踉踉跄跄地走出那个臭气熏天的洞子,像一个鬼怪一般地走出来时,却瞧见我最憎恨的对象,正抱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撒娇。

麻衣老头杨二丑回来了,一切仿佛都是命运的指引。

瞧见我像一个鬼怪一样,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了大厅里,麻衣老头表示出了无比的高兴,他对我表示了祝hè,并且告sù

我,说我现在才算是真zhèng

走上了修行之路,从此之后,只要不出意wài

,江湖之上,一定会有"陈二蛋"这么一号人物。说完这些,他另外还告sù

我一个好消息,等我养好身体之后,他会带着我,以及我的小师姐杨小懒再次返回麻栗山,去一座古墓之中寻找一种丹药,如果成功了,不用几天,我便能够出师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便可以回家,拜见爹娘了。

麻衣老头的脸上充满慈祥,仿佛一个桃李满天下的慈师,然而因为当时的我实在是太脏太臭了,所以他不得不与我保持一段相对的距离。

我对麻衣老头表示了十二分的感谢,然后自己找到水缸前,大冷天,外面都要飘雪,我自己用冰水一点一点地冲洗。

我告sù

自己,这是命,是劫,也许我陈二蛋扛不过去,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还能够呼吸,就要跟这操蛋的命运作抗争,至死不息。

我休养了三天,这三天几乎不用我干活,整日安好,麻衣老头给予了我贵宾级的待遇,等到我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也准bèi

好了行装,出发之前,他把那把小宝剑从杨小懒那儿要来,还给了我,并且郑重其事地告sù

我:"二蛋,这一次事关重大,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命运,所以你一定要重视起来;你现在已经能够有一定的力量了,剑给你,希望你能够用来保护好自己。"

我点头,接过剑,千恩万谢,却没有瞧见他将青衣老道留下的符袋还给我。

这说明符袋的价值,要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行路,一如来时,不过这一次麻衣老头除了那个壮如猩猩的大个儿僵尸,其余的只带了十二只,听说是要送人的,作为引路者的酬劳。我心想麻衣老道这一次还真的有点儿破釜沉舟的意思,要知dào

,他或许曾经辉煌过,但是要维持现在的状态,其实都是靠了这些僵尸的死气,一下子将大半身家送人,可见他对此行下了多少重注。

我有的时候逼急了,就琢磨着,实在是没办法,我就将自个儿弄死算球,让你龟儿子啥都得不到。

嘿嘿,到时候,看你傻眼不?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活得压抑极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双重性格之中,这或许对我以后的行事产生了许多影响,不过当时的我也来不及深想,依旧是昼伏夜出,尽量避开了人群密集的场所,走山区,深山野林中蹿遛。不过相比来时,我已经变了许多模样,人白了,眼锐了,整个人精神十分,活脱脱的小牛犊子。

走了十来天,山势更密,麻衣老头告sù

我们,快到了我的家乡麻栗山了,不过我却认不得这是哪儿。

一天夜里,我们走到了一个山口,麻衣老头看了山壁上的印记,便没有走,而是就此扎营,过了几个时辰,林中有身影晃动,过了一会儿,从那儿走来了一矮个汉子,脸白皙,有麻子,两撇小胡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像个老鼠。碰了头,寒暄过后,麻衣老头跟我们介shào

:"这是我女儿小懒,这是我徒弟二蛋;嘿,这是地包天,姓王,叫王叔吧!"

我和杨小懒恭恭敬敬地喊道:"王叔好。"

饥饿年代 第三十七章 勾心斗角

杨小懒在我面前是霸道小魔女,然而在外人面前却乖巧得很,这甜甜的一声"王叔",喊得面前这个精干矮小的男子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摆手说道:"别这么说呢,杨老前辈名满江湖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不敢当呢,不敢当"

他说完,转向麻衣老头拍胸脯:"符王,您能够找到我,而且还这么慷慨,我地包天不甚感激。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下面的事情,一定会尽心尽lì

的,你放心。"

这个黑衣劲装打扮的矮个儿汉子倒是个知颜色的人物,虽说那落地凤凰不如鸡,走火入魔的邪符王虽然已经趋于平庸,但是江湖地位在那儿,高高抬起,总比安之若素地接受,要让人感觉愉快,果然麻衣老头的脸上露出了高手特有的那种风轻云淡的笑容:"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今天既然大家走到一起来了,就要把劲儿往一块儿使。我们刚来,什么事情都不了解,你坐,给我们讲一讲最近的情况"

麻衣老头引导着地包天坐下,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地包天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刚刚坐好,便告sù

我们:"前辈,上一次您和老鼠会的纠纷,闹得有点大了,他们的人过来找了两次,后来还跟官面上的人有了冲突,这才消停一点。不过您在麻栗山炼尸的事情曝光了,上面查得严,据说虎门张晓涛都被调过来。我的建议,您最好还是再过几个月,风声小了,春暖花开,我们再行动,您觉得如何?"

麻衣老头连连摇头,说道:"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富贵险中求,我们夜里行动,人不知鬼不觉,倒也不会有什么意wài

,只是那墓,你确定地方了没有?"

地包天摸了摸两撇胡须,然后看了一眼旁边那十来具僵尸,咽着口水说道:"当年我爹,能够进得那墓,也是机缘巧合,虽然得了些好处,但是惊惶而逃,十三个兄弟,相继都因为各种意wài

而死,只有他一人能活;即便如此,还活得跟死人一般,唯有行修鬼道,方才存世。为此,他从来都是缄默其口,不过我在他箱底里,倒是翻出了一些当年的记录,有心琢磨,倒也有些收获,后来接到了您的消息,方才用心寻找,大约能够确定了山头,只是"

他低着头,长吟不止,这是在坐地加价,麻衣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随即收敛,脸上露出和煦春风的微笑来:"此行的确凶险,这样吧,我除了这十二头僵尸之外,我还余一些,放在了神农架,如果一切顺利,墓中财物,皆归你不说,那些僵尸也都由你领走,重现你王家当年辉煌,皆在于此,你说可好?"

地包天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拱手说道:"杨老前辈慷慨,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一会儿劳烦您将这控尸的手段给我交接一下,接着我们立kè

出发,争取今天晚上,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两人又是搂肩膀,又是笑嘻嘻,然而我却能够瞧得出这和煦春风之后的寒冷,想着这地包天的名号到底还是叫错了,他应该叫做胆大包天才对——胆敢勒索心黑如墨的麻衣老头,他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不知死活啊?

这般勾心斗角的谈话结束之后,两人便走向了旁边的那十二头僵尸,开始交接起来,我和杨小懒在远处待着无聊,便小声地问起了话儿来:"小师姐,你说这地包天怎么这么大胆,尽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儿来?他,就不怕师父他老人家翻脸啊?"

杨小懒一把扯住我,义正言辞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墓中的物件,对你和我爹极为总要,特别是你——所以那些僵尸,即便是我爹养了十几年,也没有什么好吝惜的。"

她说得冠冕堂皇,一本正经,反倒让我生出了好多疑惑来,下意识地抬头瞧去,看见远处的地包天有意无意地朝着我们这儿瞟了一眼,笑容若有若无,心中不由得一阵惊讶,没想到这个地包天看着圆滑有礼,却也是个不好惹的高手啊?

我捏了捏拳头,不再说话,旁边的杨小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脑袋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我默然不语,从神农架出来的这些天里,我已经感受到了《种魔经注解》在我身上的变化,也感受到了药浴在我的作用,已经逐渐地体现出来,无论是从体质,还是精神,都有着质的提升,自觉能够有了一些反抗之力,然而在这一刻,我才晓得这天下之大,高手林立,修行的道路上,我还需yào

走很远,很久,方才能够跟我面前的这些敌人并立。

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两人在山口转角处商量了好久,过了一会儿,麻衣老头过来告sù

我们,说他和地包天先去把这些僵尸给存放起来,然后跟我们一起出发。

两人离开,留下了我和杨小懒,以及僵尸大个儿在附近的林子边等待,我心情郁闷,蹲在那儿不说话,而杨小懒却有了聊天的兴致,走过来踢我的屁股,招呼道:"二蛋,知dào

刚才我为什么瞪你不?"

我摇头,说不知dào

,杨小懒谨慎地朝四周打量一番,让大个儿挡在我们的前面,然后低声说道:"像地包天这样的角色,若是以前,我爹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才不得不委曲求全而已。那个家伙,身上带得小鬼,能够耳听八方,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带小鬼?我有些不明白,杨小懒瞧见我懵懂无知的模样,也懒得解释,只是告sù

我:"就是他能够跟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交流,而那些脏东西,就在我们身旁,防不胜防,所以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我点头,没有再多说话了,杨小懒瞧着我闷不做声,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我一脚,恨恨说道:"你就知dào

'哦',不会说些别的么?"

我看了杨小懒一眼,心中想着:"老子话可多了,要是有可能,我先把你吊起来,像撵山狗打罗大屌一样,抽你一宿!"不过时机未到,我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根本不敢付诸于实践,杨小懒瞧见我像那粪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没有了跟我闲扯的心情,反过去跟大个儿玩去了。

我们并没有等待多久,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两人携手而归,然后招呼了我们,朝着前方的深山走去。

麻衣老头给出了足够的酬劳,而地包天也表现出了相应的价值来,他在此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了周密的勘测,带着我们一路疾行,几乎没有半点儿停留,翻过了几个山头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长着茂密云杉的悬崖口,路到一半,中间折断,他蹲在悬崖峭壁间,将右手中指放在了舌尖,舔了舔,然后放在了风中。

没多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对麻衣老头说道:"杨老前辈,瞧这里,龙过中折,莽原滔滔,巨石折转之下,下有深潭数口,岩口悬棺,差不多就在这里了"

麻衣老头左右一看,眉间不由变得十分凝重,慎重地又问了一句话:"你确定?"

地包天拍着胸脯说道:"当然,不瞒你说,我之前就来瞧过,只是因为我这本事低微,所以才没有成行,这一回有了您,也才有了那胆儿。"

麻衣老头深深吸了一口夜空的凉风,点了点头:"嗯,我闻到了,很浓的煞气啊,应该没错,走,我们下去。"他一挥手,地包天反倒有些诧异了,左右一看,犹豫地问道:"都去?墓中危险,不如留小姐,或者这位小哥在外面,也好有一个照应啊"

听到这话,我整个心脏都开始跳了起来,想着倘若是要留下我,那这不就是我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

饥饿年代 第三十八章 南明古墓阴阳灯

就在我兴奋地以为我能够留守在崖顶之上,等所有人进入墓中之后,我就能够趁机逃脱的时候,麻衣老头一挥手,果duàn

地说道:"走,都进去,同甘共苦,一个不留!"

这老头倒也是谁都不信任,我就罢了,因为他本来就已经察觉了我心中的想法,至于杨小懒,估计也是被他吩咐着紧盯着我,所以才会如此。

地包天虽然有些诧异,不过此行,毕竟还是以麻衣老头为主,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捆麻绳,在附近一棵结实的杉树上系好,然后开始往下放,接着整个人纵身下去,没一会儿,下面传来了声音,说好了,下来吧。

这话儿十分低沉,突然间我们身后的林子有一只夜枭飞出,不知dào

是乌鸦还是猫头鹰,扑腾的翅膀发出一股"呼啦啦"的风声,麻衣老头的眼睛瞬间变得十分的锐利,往后仔细地瞧了过去,良久不语。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杨小懒有些害pà

了,拉着她爹的衣袖问道:"爹,你咋了?"

麻衣老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飞鸟遁入夜空,这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摇头说没事,这时下面的地包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扯了扯绳索,再次催促,然后麻衣老头便没有再理会,而是让我先下去。我不敢违抗,拉着这麻绳开始往下滑。这段距离很长,若说以前,我或许会心惊胆战,然而此刻却无比顺利,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横在半中间的敞口处停下,瞧见地包天在那儿拽着绳索,手中还举着一盏铜灯,散发着朦朦胧胧的灯光。

就是这灯光,指引着我下来的路,我有些好奇,问地包天:"王叔,这东西叫做什么,看着好有意思啊?"

一路上,地包天都没有怎么跟我交流,听到我这般问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不太明白我和麻衣老头的关系,不过他也不好怠慢,而是仔细地给我解释道:"这灯呢,是我们行当里面的老物件了,叫做阴阳灯,灯油是用产子母牛的子宫熬制,设计也巧,能够感受不认识的脏东西,一旦有,这灯火便闪烁不休,以作提示"

说完,他将那盏铜灯往前一抛,这东西竟然没有掉下去,而是悠悠地现飘浮起来,照亮了偌大的平台敞口。

瞧见他这一手,我估摸着刚才杨小懒所说的地包天养鬼,倒也不是虚言,心中敬畏,没有再问。地包天瞧见我面露惊讶,估摸着我也就是一个刚收不久的弟子,没有什么本事,于是就不再理我,而是开始接应着杨小懒下来。

没人理我,我乐得清闲,借着这幽幽灯光,打量里面,瞧见这儿外面就是一个风化的豁口,旁边还有一些灌木丛和野树遮挡,然而往里面走一点,便能够看到一个土洞子,很小,但是足以容纳一人爬入,而这崖间并不算高,往下十几米,便是几个小水潭,都不大,夜里面往下瞅,有光亮晃荡。我打量着,没一会儿杨小懒下来了,接着是麻衣老头带着大个儿一起下来,地包天将那麻绳晃荡一下,然后掩藏在了藤蔓中,跟麻衣老头解释道:"往上是一条路,而如果不行,从这儿跳到那边,顺着斜坡下山谷,也是可以的。"

麻衣老头点头,然后问道:"明白了,你看过你父亲的笔记,应该知dào

如何进入吧?"

地包天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被这南明墓害惨了,我从懂事起,都在旁敲侧击,就是要揭开这座古墓神mì

的面纱,让我爹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古墓危险,在进去之前,我先跟大家讲一下这里的情况——这墓是南明白莲教楚南分舵的舵主修建的,根据流传下来的秘录,总共分为三层,当年我爹他们进入了第二层,然后就折转了,而真zhèng

的秘密,在第三层,只有进入那里,所有的谜团才能够揭开^"

我心想原来这人他爹就是个挖人家坟地的,难怪会受那罪,不过想一想,其实他还是蛮有孝心的,要不然这儿如此危险,连他爹都一直阻拦,但是他却义无反顾地来了,倒还真的是一条汉子,跟我二蛋哥一样。

地包天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开始给我们画起了里间的地形图来,我努力地看着,琢磨着倘若要有什么不对劲,我铁定原路折转回来,然后赶紧溜号。

讲解完了这些之后,地包天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各位,清楚了没有?"

我们都点头,然后摩拳擦掌,地包天又交代了一些进入里间的注意事项,然后一拍手,大声喊道:"开山了,动土了,祖师爷保佑,各路土地神仙,咱也是没活路了,给口饭吃呢。"他这般自我安慰地说完,旁边的那盏铜灯便悠悠地朝着旁边的土洞子里飘去,麻衣老头回头瞅了我一眼,口中念了一句咒诀,大个儿便动了,补在了第二个位置,接着他跟上了前去。我没动,结果杨小懒踢了我屁股一脚,喊道:"走啊,待在这里干嘛呢?等死呢?"

杨小懒说得凶悍,我便知dào

自己的位置在第四个,而她的责任,就是监视着我。

我没有说话了,跟在麻衣老头的身后,往那小洞子里面钻。那是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土洞子,足够大个儿那般的壮汉进出,两边的泥土都比较干燥,显然是有些时间了,我埋着头爬,足足爬了几十米,都没有到尽头,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洞子是地包天他老爹挖的么?这得耗费多少的工程量啊,田家坝那次修水坝,要是能够请他们来,就不用那么费劲儿了。

思绪就这么飘忽着,我们已经到了土洞的尽头,前面突然出现了停顿,因为隔着三人,所以我也没有瞧见,大概又等了几分钟,又开始动了,于是我继xù

匍匐前进,前面突然一空,便瞧见我们钻到了一个还算是宽敞的空间里来。

我来得晚,前面地包天已经在此处点燃了四根蜡烛,分别放置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处。

这蜡烛放得很有讲究,并不是房间的四角,而是用一个罗盘仔细计算,放在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四个方向,一丝偏移都没有,而我也瞧见了旁边有一堆的尸骨,看头颅就有四个,不过骨头似乎更多,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被堵住。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要搁以前,我得要叫出声来,然而给麻衣老头的一堆僵尸刷了小半年的人油,我倒也能够免疫了。

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里啥东西都没有,就是个土房间,有些零碎,估计也被前任给弄走了,旁边有个豁口,是条地道,地包天朝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地道很危险,处处陷阱,当年我爹他们填了四条人命,才到达的第二层,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dào

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或者遗漏,大家小心一点。"

没有人应声,这个狭长的甬道口,最前面是那盏阴阳灯,一晃一晃,而我们则在后面小心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又来到一个空间,这儿比外面的大一倍有余,出现了好多零碎的玩意,桌椅床榻,都是漆器,艳红的颜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黯淡。

正中间,有一樽棺柩,厚重的黑曜石材质,从地上直接长出来的,足有两米多高。

除此之外,再无通道。

麻衣老头皱着眉头,问第三层在哪儿?地包天一边深呼吸,一边指着那黑曜石棺柩说道:"如果记录中的没错,应该在这里。"

饥饿年代 第三十九章 棺中有梯

听到地包天这般解释,我们不由得有些愣神,若说在这樽棺柩之中,躺着的是那名传闻已久的白莲教鬼道高手,这个倒也还可以理解,但是谁会把这么完整的黑曜石棺柩,拿来做一个通道的出口呢?

这不是暴殄天物么?黑曜石其实并不算贵,但是这样完整而纯正的黑曜石棺柩,还真的是世间少有呢。

墓地乃人临终的归宿,能够修得起如此大墓之人,为了防止自己身后被人摸了手脚,里面自然是机关重重,不过此处因为之前就有人来过,诸多设置差不多都被专业人士给破除了,而且我们这儿又是老马识途,故而才会如此顺利,瞧见这棺柩,麻衣老头突然想到了一点,问地包天:"既然如此,当初你父亲他们,为何又折转而返,而且同伴还相继死去呢?"

这樽奇怪的棺柩,地包天也是久有听闻,但从来没有见过,睁大着眼睛打量,听旁边问起,吞着口水说道:"当时,我爹他们按照秘录的指示到此,将此处的陪葬之物一扫而空之后,开始琢磨起这棺柩之中的东西——但凡墓葬,最值钱的就是陪在死人身边的东西,便如传说中的护魂珠,就是塞在那舵主的肛门里面。这棺柩盖子沉,用什么工具都打不开,后来有懂这个的,说要找童子,先围着尿一圈,然后用中指血涂抹,方才能够开。他们找了一个,结果真的开起来了,然后一阵大雾,大家慌乱,夺路而逃"

麻衣老头沉吟半晌,然后出言道:"一阵大雾,众人惊慌——说明此处煞气浓重,一般人抵挡不住,直接被迷惑了心志。无妨,我这里有静神符一张,可以镇场。"

说完,他摸出一张血色黄符,然后转头瞧向地包天,地包天一边笑,一边摆手:"之所以会与您一同来,就是瞧中了您的本事,不过要打开的话,我可不行——我结婚了,孩子就比二蛋小一点儿"我在旁边也算机灵,不用催促,直接把裤子搂下来,背着杨小懒,开始围着这黑曜石棺柩尿尿。

这些天赶路忙,火气大,这尿液都有些浊黄,不过不打紧,数量倒也凑合,完了之后我还意犹未尽地抖了抖,结果麻衣老头直接抽出我腰间的小宝剑,随手一挥,我的中指就是一阵刺痛。

我几乎是被麻衣老头野蛮地举起来,手指在棺材盖上涂抹一番,完了之后,连人带着小宝剑,给扔在了一旁,接着他开始作起了法来,脚踏罡步,身形变换,三两下,大袖一挥,整个空间的温度陡然间竟然拔高了好几度。

在一阵飞速的舞动中,麻衣老头倏然静止,整个人停了下来,然而挥挥衣袖,手伸在了半空中。

他整个人宛如石佛,手缓慢地抬起来,一点一点,向上推移,而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重若千斤的那棺材盖子,居然发出了"喀喀喀"的声音,然后朝着上方,缓慢抬起,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巨手,将其凭空托起一般。这场景十分离奇,显示出了麻衣老道厉害的手段。我在旁边瞧着,发xiàn

地包天小心地往后推开,那盏铜灯被他收起,脸上似乎显得有些害pà

。我起初不知dào

他在害pà

什么,然而当整个棺材盖子完全离开了那黑曜石棺柩的时候,突然间就冒出了一股黑色如墨的浓雾,朝着我们这边席卷而来。

"疾!"

麻衣老头早有准bèi

,手往袖子里一缩,当挥出来的时候,却是一道火光飞起,朝着那黑雾迎了上去。

两者皆是来势汹汹,一旦撞上,便如同那火星掉进了油桶,轰地一声,那符箓竟然化作了一道火墙,直接将所有的黑雾格挡,接着在麻衣老头的诵念之下,那火墙摇曳,然后宛如江中巨石,稳稳地将所有的黑雾燃烧殆尽,接着自己也化作了一片虚无之中。

让人奇怪的事情是,就算这火烧连天,空间中的温度却反而变得更加的冰冷起来,我下意识地抱着胳膊,瞧见地包天已经走上了前去,对麻衣老头说着恭维的话。

麻衣老头无心聊天,草草说了两句,手上接了一个法印,然后向前。

这黑曜石棺柩十分高大,大个儿很自觉地跪在前面,让麻衣老头踩着自己上去。我在旁边,瞧见攀上了棺柩之上的麻衣老头的侧脸,很明显地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头说道:"果真是一个通道,走吧,我们继xù

下去,看看有什么幺蛾子。"麻衣老头率先翻身而下,地包天心中激动,也借着大个儿的身体,翻了下去,我扭过头来,看到杨小懒在瞪我,不敢拖延,也乖乖地攀上大个儿的身体,趴在棺柩旁边一瞧,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棺柩里面,果然没有躺着什么尸体,而是生长着一堆墨绿色的苔藓,而在正中,有一个口子,是向下的楼梯,我上来时,正好瞧见地包天走下去的背影。

我还待仔细看,屁股那儿猛然一痛,愤愤地扭过头去,瞧见杨小懒正拿指间戳我那儿呢。

这貌美如花、但心思狠厉的少女一点儿男女之防都没有,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拿我当一男的,我咬着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翻身而下,落在了那堆苔藓旁边,脚一滑,就直接滚落到了棺柩中间的台阶口处。我根本没想到那苔藓会这么滑,结果摔下来,脑袋就磕到了旁边的台阶,额头处立kè

有鲜血冒了出来。

血很快就从额头蔓延到了眼眶,我赶紧用手捂住伤口,接着旁边的杨小懒也跳了下来,瞧见我这副衰样,气不打一处来,又来踢我,口中恨恨骂道:"你不能小心一点啊,咋咋呼呼的,准bèi

去投胎是怎么的?"

我不敢跟她斗嘴,想起了身后的背包中有鱼骨粉,连忙掏出来碾碎,然后求杨小懒给我洒在伤口处。

杨小懒嫌脏,忒埋汰,本来不愿意,然而这棺材虽大,但容不下几人,我挡在了口子里,也有些耽搁时间,于是把这些鱼骨粉洒在了伤口处,一边撒一边笑,说:"二蛋,嘿嘿,你这伤口好可爱,像那婴儿的小嘴巴一样。"我脑门火辣辣的,心里面却听着有些凉,尼玛,这么大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好在杨小懒到底还是有些恻隐之心,她给我伤口撒好止血的鱼骨粉,然后从兜里弄了一个小瓶子,在旁边涂上一点绿油油的膏药,然后接过我手上的纱布,在我脑袋上缠了一圈,笑着拍了我的伤口一下,说道:"好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说完,挤开我,然后朝着下面的楼梯走去。我本来不愿走,然而抬头一看,却瞧见大个儿居然也开始要爬进来,我知dào

那东西别看着像狗一样听话,一旦发起狂来,没有几个人能够敌得过,于是吞了一口唾沫,跟在了杨小懒身后。

这棺柩里面的口子不大,但是走下去,却是一节一节的台阶,旋转而下,直着身子走也不费劲,我手摸了摸旁边的墙壁,都是砖砌的,上面有好多同样的苔藓,感觉这下面还是蛮潮湿的。

我们在口子那儿耽搁了一下,没相当刚刚还在前面的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踪影,一开始我们还没觉得,以为就在前面,然而连着下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看到,杨小懒急了,大声地喊着:"爹,爹"

没有回答,只有回应,整个楼梯通道回荡着杨小懒那惊慌失措的声音。

地包天用的是一盏铜灯,而我们别的人,手上都有手电筒,照着这黑黝黝的楼梯处,听着这回声,心中不由得越加的惊慌起来,前面太黑,杨小懒不敢往前走了,回头来看我,结果这手电筒一扫过来,她脸上立kè

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张大嘴巴,使劲儿地一声大喊:"啊"

饥饿年代 第四十章 呼啸迷魂梯

黑暗中的视线毕竟是有限的,这手电筒的强光一扫过来,我就感觉眼睛一阵刺痛,刚刚闭上眼,杨小懒这震撼莫名的声音就直接响了起来,在整个楼梯处直接回荡。

听到这尖利的叫声,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心脏一阵收缩,莫名地感觉身后凉风一阵,倏然就往着我的后颈这儿钻,凉飕飕的,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赶忙睁着眼往上面瞧去。这不瞧不要紧,瞧一眼,也把我吓得够呛——原来我们刚才从上面下来的路,在这儿竟然凭空消失了,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团黢黑,手电筒的光芒照过去,楼梯空了,根本没有实物存zài



我扶着墙,诧异地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后面就飞来一道劲风。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抄,捞到了一条修长美腿,扭头一看,却是杨小懒气势汹汹地骂道:"都怪你,拖拖拉拉,搞得我爹不见了,回去的路都消失了!"

她还要伸手过来打我,然而这一刻,我却稳稳地避开了她挥出的这一巴掌,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说道:"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去的话,就收起这小性子,跟我一起想办法!"

杨小懒十几年的修行,自然比我这刚刚入了门道的修为要高得多,不过瞧见我不再软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脱,而是有些发愣地看着我。

我甩开了杨小懒的胳膊,然后顺着她手中的电筒光芒,开始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那楼梯的尽头,果然是突然就没有了,手往下摸,一点触感都没有,我往空出的地方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而再往上走,则是真zhèng

的空荡荡。杨小懒回过神来,没有再对我打骂,而是蹲下身子,与我一同打量这突然消失了的台阶,摸了两回之后,她从墙壁上面抠出一点儿泥块碎屑,然后朝着下方扔去。

泥块跌落下方,在手电筒的光芒照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前方黑暗,后面无门,恐惧爬上了我和杨小懒的心头,那小娘们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们下了多少级台阶?"我哪里能够记得,回忆了一下,说大概三十多级吧?杨小懒又丢了几回石子,都是空落落的,然后与我商量道:"我们刚才下来的时候,这台阶都还在,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可能是我们中了幻觉,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没路,实jì

上是有路的,只要往回走,我们就够得到"

杨小懒自小就跟随她爹杨二丑闯荡江湖,见多识广,而是我这山村农家娃,啥都不晓得,所以她这般说,我也点头,然后问:"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杨小懒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然后轻轻推了我一把,指着上方的回路说道:"这样子,你不管别的,直接往回走,相信我,你一定能够脚踏实地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然而我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脑袋一转,就知dào

她是准bèi

让我去试水,心中立kè

变得反感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不同意:"不,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死的;我不去,要去你去。"

杨小懒瞧见平日里百依百顺的我竟然频频违反她的意志,不由气得火冒三丈,一声大叫,伸手过来捞我,想要给我两个大耳刮子。我虽然打不赢杨小懒,但是却还是能够避开的她手,后退两步,将小宝剑拔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杨小懒,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你别逼我,不然的话,我也不知dào

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杨小懒听了我的警告,更是生气,抬起手来,一根牛筋和人筋编制在一起、浸过尸油的皮鞭子就抖落出来,接着她那张秀美的脸上立kè

露出了冷冷的笑容:"陈二蛋,长本事了啊,你以为我现在制服不了你了,对吧?"

狗咬狗,一嘴毛,在这种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跟杨小懒贸然发生冲突,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于是我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迷魂梯,升天路,这个是种魔经里面讲到的一种法阵,我不是不知dào

,即便是那前路真的就是实打实的台阶,但是依我的修为和意志,恐怕抵受不住心灵的侵袭,便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这种蠢事,你不愿干,我也不愿干。我们还是谈一谈如何找到师父,这才是正理。"

杨小懒将鞭子甩了一个响,然后像不认识我一般,仔细打量我,半天才悠悠说一句:"陈二蛋,这才是真zhèng

的你,对不对?"

旁边有点儿杂音,我没有听清楚,问怎么?而杨小懒直接厉声喊道:"小小年纪,如此城府,以前那个勤劳憨厚的陈二蛋,是骗我们的吧,对不对?我爹告sù

我,你什么都知dào

,但是却闷着不说,对不对?"

鞭子是长兵器,而我手中的小宝剑却只能近身搏斗,不过瞧见杨小懒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道:"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杨小懒,我只是对你让我去送死,不满而已。"

杨小懒见我死不承认,不由得怒意勃发,又甩了一个鞭子,大声喊道:"你这个狗日的,欺骗老娘感情,我今天先弄死你再说"

这小娘们当真就是个神经病,无缘无故的,就露出了獠牙来,我心中一紧,想着在这楼梯中跟她交战,一是我不敌她,二来麻衣老头不知dào

什么时候回返,我也不敢拼命。然而正在我不知dào

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整个台阶一震,我们刚才站立的那几节台阶突然垮了,朝着下方跌落而去,而这种垮落的趋势,正在顺着我们这儿蔓延过来。

生死关头,我们也顾不得刚刚生出的仇怨,脑子一热,当下也是扭过头来,朝着下方开始奔跑。

我和杨小懒一起跑,在手电筒的微光照耀下,大跨步地往下冲,身后轰隆隆,那坚实的台阶开始不断地垮落,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就是追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压迫着我们所有的力量,好像我们只要稍微一点儿懈怠,就有可能掉落下去。

那种压迫潜力的极限狂奔,普通人坚持不了几分钟,即便是进入了修行养气的门道,也持续不了多久,跑了十多分钟,我也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瞧着前方仿佛永无止尽的道路,我也有一点儿觉悟了,一个古墓,无论耗费了多少的精力修,都不应该弄这么一个几里长的台阶,更大的可能,应是杨小懒所说的,我们中了迷阵,陷入了幻觉而已。想到了这儿,我再也没有了跑开的心思,而是直接盘腿坐下来,开始下意识地念起了《种魔经注解》之中的经文,安定心神。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是被逼着将此经读熟,下意识地念着,根本来不得一点儿犹豫。

我当时的心中在想,这是假的,如果我当真了,那我就死了,如果没当真,那么一切都应该消解了吧?

台阶垮落的速度太快了,我几乎一坐下,就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落,无尽的黑暗把我整个人的精神都给拉扯到了下方,而灵魂则在往上飘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体内一阵狂躁的气息狂涌,猛地睁开眼睛,发xiàn

我并没有跌落深渊,而是出现在了一个环形的甬道口,环目四望,瞧见旁边有一个出口,还没有等我明白过来,瞧见杨小懒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然而却仿佛看不见我一般。

一圈,两圈,三圈

我愣愣地看着杨小懒疲惫欲死地绕着圈儿跑,正想上前将她给唤醒,然而凭空伸出一只手来,将我给直接拖拽到了一边去。

饥饿年代 第四十一章 我弄死你

那人的力qì

十分大,我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直接拽了过去,下意识地要反抗,却瞧见拉我的这个人,竟然是先前下来的地包天,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此刻的他,上身的衣服竟然浸满了鲜血,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格外苍白,如纸一般。

我没有反抗了,地包天将我一路拽到了旁边的出口处,低声说道:"你如果不想她死,就不要贸然把她叫醒,要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我有些不明其意,瞧见地包天没有再拉我,而是从身后的背包中掏出了一卷白沙布来,直接塞在了自己胸口处,然后又抓出一把药丸来,吞进了脖子里。这些药丸拇指大,他又没有用水,太干了,噎得直撑脖子。

曾经有好几次,我都想让那个总是欺负我的漂亮少女死去,然而真zhèng

到了临头,我却又没有那么狠厉的决心,瞧见这儿只有地包天一个,不由觉得惊讶,问他道:"王叔,我师父呢,他到哪儿去了?"我刚刚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方向,地包天一脸惨白,指着里间说道:"你进去看看,就知dào

咯。"

地包天这副模样让我感到奇怪,总感觉他哪里不对劲,不过也没有多想,抬腿往那出口走,结果没走几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通道有些向下倾斜,一时间滑溜着,朝前方掉去。

我用背部靠着地下,顺着惯性溜出了好几米远之后,终于停下,瞧见这是另外一个大房间,方方正正,比第二层的还要大上许多,装扮跟上面的差不多,不过多了许多古怪的旗幡和铜铁器皿,最中间什么都没有,而四周的墙壁之上,都有一团暖黄色的火焰,不知dào

是刚刚点燃,还是一直都存zài

。在中间,我瞧见了两个人,一个是麻衣老头,而另外一个,竟然是——地包天。

对,是地包天,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矮个汉子,手中多了一根甩棍,而先前的那盏铜镜则围绕在了他的身旁,不断的旋转着,而那里面的火焰,不停地闪烁着,简直就是信号弹一般。

阴阳灯,能够感受脏东西,越是阴气十足,闪烁得便越厉害。

地包天身手矫健,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麻衣老头,我原先只瞧见过他和老鼠会的刘领导、马领导的交锋,伸伸腿脚而已,并不算精彩,然而在此刻,我瞧见他果真不愧是"邪符王"之名,手上不断有符箓飞出来,刷刷刷,那软软的纸片飞在空中,就如同硬刮纸、画片一般,戳到空处,立kè

无火自燃起来,将整个房间都给点亮,接着黑雾缭绕,某些无形、却能够让人感应到的气息不断地上下游动,我甚至还能够听到有尖厉的哭叫声。

整个空间,充斥在一种莫名的诡异当中。

这场面十分精彩,让人看了目不暇接,大气不敢喘,然而麻衣老头和地包天都在这里间跟不知名的东西拼斗,那么刚才指引我来到这儿的那个地包天,到底是谁呢?

我下意识地扭头过去看,瞧见一张苍白的侧脸,嘴角含着诡异阴森的笑容,隐没在了转角。

他不是地包天,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我刚才被拽的胳膊,只见那衣服上面,竟然有着一个诡异的黑手印。我心中震撼,一骨碌就要爬起来,然而双手撑在地上,却感觉身下又滑又黏,将手掌抬起来,放在眼前一看,却见竟然是黏稠的黄色液体,有过经验的我自然晓得,这种液体一般都是来自于尸体腐烂或者分解的时候,变质产生的尸液。

见得多了,我也顾不得脏和臭,一咕噜爬起来,仰头看去,瞧见那儿有一个小洞口,有一滴一滴的液体滑落下来,晓得这些东西,来自于上面的某一处。

我的心思还震惊于刚才指引我前来的那个假的地包天上面,不过要是让我独自返回去,却又不敢,于是朝着场中叫喊道:"师父,师父"

麻衣老道燃符镇阴,颇有些焦头烂额,听到我叫他,抽空瞥了一眼过来,朝着我大声喊道:"二蛋,你小师姐呢,快让她过来,我需yào

她符袋里面的东西。"杨小懒贴身而放的符袋是来自于青衣老道之手,本来是我的,后来却落到了杨小懒手里,麻衣老道虽然被人叫做邪符王,然而事到如今,想要摆脱困境,却还是需yào

别人的符箓,说起来实在讽刺,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太多的忌讳,朝我大声地喊,然而我却没有办法,朝着回喊道:"师姐中了幻觉,我弄不醒她啊!"

正在奋力拼杀的麻衣老头听到这话,手里面的活计倏然一顿,错愕地望着我道:"那你怎么没事?"

麻衣老道此人虽然凶戾无比,又心黑手狠,然而对于杨小懒这个小女儿却最是疼爱,听到消息,便有些慌了,我多的也不跟他说,简单跟他讲了两句话,心中还在疑惑,这两人对着空气这般舞动,那敌人到底在哪儿呢?

听完了我的讲述,麻衣老头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地包天一样,然后身形开始前移,然而他一动,旁边的地包天脸色就变得一阵苍白,朝着麻衣老头大声喊道:"杨老前辈,你可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地包天苦苦哀求,麻衣老头却丝毫没有动容,一步跨前,直接冲出了房间的中央,朝着我这边大步而来。

就在他一步走出的时候,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网线,无形又有形,直接勒在了麻衣老头的身上,眼看着麻衣老头就要给这些丝网勒死的时候,但见他左脚一踏,一口精血喷出来,那些网便仿佛被火灼烧一般,烟消云散。不过他这般硬闯,却也是受到了许多冲击,脸色变得更加红艳,而在他身后的地包天也想跟着冲出来,却没想到无形之中,又生出一道墙壁,将他给挡住,我置身事外,并不知dào

其中的凶险,却瞧见地包天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接着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锤,向后面跌飞而去。

我还想看地包天的结局,却不想麻衣老头一阵风地冲到了我的面前,问我说哪儿呢?我回头指向那通道,然后问:"王叔怎么办?"

"让他先扛着吧"

麻衣老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拉着我就往回跑去,我没敢再问,跟着他折转回来,瞧见刚才明明还在狂奔的杨小懒,此刻却瞧不见了踪影。麻衣老头心中发紧,问我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只有把刚才遇到那个跟地包天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说给麻衣老头听,我刚刚一讲完,便瞧见麻衣老头的手"呼"的一声就扬了起来,几乎还没有反应,脸上就被重重一巴掌扇到,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腾空飞了起来。

我被麻衣老头一巴掌扇得晕晕乎乎,眼前金星四冒,感觉脑子成了一滩浆糊,嘴里、鼻子里面全部都是血,接着我又被麻衣老头给揪着脖子,提起来,只听到他朝我大声说些什么,然而我的耳朵一直都在嗡嗡响动,什么也听不到。

麻衣老头瞧见我被他盛怒之下,扇懵了,也有些后悔了,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来,先是按在我的脑门上,然后一路下滑,最后塞进来我胸口的兜里,紧紧一顶,这时我才隐约听到:"好凶的家伙,不愧是修liàn

了几百年鬼道的家伙,不过被我击中了凶魄,开始耍阴谋了,对吧?"

我不知dào

麻衣老头到底在说些什么,睁了睁有些模糊的眼,瞧见刚才跌落在了地下的地包天,从我们刚才来的那个房间缓慢地走了过来,于是使劲地拍了拍他,以作提醒,麻衣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将我放下,一转身,却被地包天给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啊!"地包天撕破喉咙地一般叫喊着,然后死死掐住麻衣老头的脖子,大声骂道:"你这恶鬼,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饥饿年代 第四十二章 斩草不除根

地包天形如厉鬼,满脸狰狞,变得无比疯狂,我不知dào

他这是因为麻衣老头抛下他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想着麻衣老头若是挂了,我必然是活不成的,于是上前去拉。

然而地包天的劲儿可远比我强,我刚一凑上前去,他便是一甩手,我感觉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直接跌飞而去,周围景色变化,刷的一下,我以为自己就要撞墙而死了,结果后面竟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跟其滚作了一团。

我猜想自己是撞到人了,一阵急剧的翻滚之后,左手无意识地往下一撑,却没想到摸到一坨又软又棉又挺的软肉,赶紧一瞧,却发xiàn

刚才挡住我的,竟然是失踪不见了的杨小懒。

而我的手,正好是放在了杨小懒的胸前——哎哟,触感真的不错哦?

那一年我十三岁,而杨小懒大我几岁,虽然发育了,但是平日里穿衣打扮的缘故,反倒感觉不出来,这回一摸,倒是有许多异样的味道。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下意识地捏了捏,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爬起身来,低头一看,却瞧见杨小懒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却是昏迷了过去。地包天诡异非常,我肯定是弄不过他的,在这个时候,反而是麻衣老头活着,对我更加有力,于是我再次冲了上去,并且大声喊道:"师父,我找到小师姐了!"

麻衣老头当年何等辉煌,按理说并不会怕地包天这末学后辈,然而他自从走火入魔之后,生命完全靠豢养僵尸的死气维持,身体每况日下,一时之间竟然跟地包天形成僵持,几近昏迷,不过听到了我的喊话,却是斗志横生,整个人又来了一股劲儿,继xù

去掰脖子上面的一双铁钳。

两人僵持,任何一点儿小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变成决断胜负的关键,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那一股气在足尖飞速运行一遍,然后飞身而起,朝着地包天踹去。

我陈二蛋,苦修道经三载复两年,学无所成,而后修魔,洗髓伐筋,方才成就气感,脱胎换骨,这一脚,若是依旧踢不上,算我蠢笨。

我心中憋气,一脚飞出,那地包天依旧甩手而来,却被我给避开了,一脚揣在了他的屁股上。往常都是别人踹我的屁股,这一回踹到了别人的身上,我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之中的柔软,而是仿佛踢到了墙上一般,足背生疼。然而就是这一下,天平终于向麻衣老道这边倾斜了,他将双脚回缩到了胸口,一蹬,地包天整个人便直接朝着天空飞起,麻衣老头并没有追击,而是就地一滚,拉着我朝杨小懒那儿跑去。

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跑,一边问道:"师父,这人没有你厉害,我们跑什么?"

麻衣老头头也不回,另一只手便往怀里一摸,接着朝着后方甩出了一张符箓,定住当场,然后大声说道:"我们刚才翻找东西的时候,惊动了此间的鬼灵,那东西与我们纠缠,不过被我符箓吓止,又另外想了办法,附身其上,准bèi

一网打尽。所以那个人已经不是地包天了,而是一个有年头的老鬼——它的主体意识虽然已经消弭,但是修为仍在,不过仅凭着本能,也能够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料理了。"

我听麻衣老头说得慎重,心中不由得一阵发苦,说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说话间,麻衣老头已经来到了自己女儿的身边,从她的怀里翻了一下,直接掏出了那个装着剩余五张符箓的符袋,挑出那张破地狱符,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夹住,口中默念了一边,脸色突然一变,大声喊道:"天啊,李道子这狗东西,竟然加了道法印记?"

他这边刚刚一说完话,地包天便携着一阵阴风扑来,麻衣老头咬着牙,一脚将这个凶恶的家伙给踹了回去,眼珠子一转,然后瞧向了我,大声喊道:"二蛋,这符箓,你会用?"

我跟老鬼学了三年道经,熟读《太上三洞神卷》,当日一点儿修为都没有,我便能够驱动落幡神符,此刻我已经踏进了修行者的门槛里面来,这符箓却自然是用得的。见我点头,麻衣老头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就在抽身上前与那地包天搏斗之前,他一咬牙,将这黄色的符袋直接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将那张破地狱符递到了我的手上,大喊道:"你,赶紧将这符箓给用了,要不然,就得给我们几个收尸了。"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麻衣老头说得有些悲壮,毕竟这七老八十的家伙回过身去,与一个中了邪的壮年汉子贴身相搏,实在不是一件稳妥的事情。

我接过麻衣老头儿塞过来的符袋,有些发愣,没先到青衣老道竟然能够在这符箓之上动了手脚,除了我之外,就算是号称"邪符王"的麻衣老头杨二丑,都用不上,而从来都是被人视若无物的我,在此时此刻,才是真zhèng

囊个掌控全场的人。心头一瞬间涌起的那种快意,让我几乎想要和这对年龄差异极大的父女同归于尽,然而下一刻,我终究还是感觉到了生命的可贵,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前,口中喝念道:"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此言一出,我又能够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从那符纸上面流动到了我的身体里,接着直接打了一个弯儿,又将我身体里面的力量,抽取到了那符纸之上去。

若知书符穷、惹得鬼神惊。不知书符穷、惹得鬼神笑。

此咒文一经加持,立kè

风云变幻,正在跟麻衣老头缠斗的地包天脸上,突然露出了一股扭曲到了极点的愤nù

,口中一阵狂吼,然后朝着我这边奋力扑来。

他凶煞莫名,然而麻衣老头却是铁了心地要将其拦住,这位爷虽然走火入魔之后,修为陡转直下,但是烂船也有几斤钉,铁了心地拦截,中邪的地包天也还是冲不过来,然而就在我即将这破地狱符给用出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动了,朝着我扑了过来。

若是往日,我或许就给逮了个正着,然而那符箓在手,我所有的感知都在瞬间放大,身形微微一闪,避开了那人,接着口中如雷一般暴喝道:"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急急如律令!"

辞令消解,那张符箓便飘于空中,微微一晃,便消弭于无形,然而在视线之外,肉眼所看不到的炁场之中,却是惊涛骇浪,八方风起、四面云动,巨大的动荡冲击着在场中的所有人——轰!

我当时就感觉浑身一阵软绵,直接瘫软到了地上。而就在我屁股落地的那一刻,瞧见刚才从后面冲过来的人,竟然是一直昏迷着的杨小懒——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此刻的杨小懒,一个踉跄,竟然又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破地狱咒一出,场中一切阴物鬼魅皆化作一空,中邪的地包天也瘫软倒地,麻衣老道与之纠缠许久,自己也是汗出如浆,极为勉力,地包天一倒,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喘了两口粗气之后,朝着我竖起了大拇指,赞扬道:"好孩子,干得漂亮。"

他一脸的欢欣,浑然忘记了刚才一巴掌,打得我差一点就双耳失聪的凶悍,我爬起身子来,走到他的旁边,瞧见地包天又动了,吓了一大跳,指着他大喊,而麻衣老头则迅速地就地一滚,直接将地包天给控zhì

住,然而被他压在下面的地包天哇哇大叫,瞧那动静,倒不似中邪的样子。地包天回复了清醒,但是麻衣老道却一点儿也不放松,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地包天的脖子上,缓声说道:"破地狱咒,只能伤害到游离的厉鬼,而若是附在这体内,只有将其逼出来,方才能够奏效啊"

地包天刚刚恢复清醒,却瞧见麻衣老头往自己的脖子间比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道:"哎,杨老前辈,您别开玩笑,我没事的"

麻衣老头那里管这些,匕首的锋刃上面已经开始见血了,地包天瞧见他动了真格的,立kè

吓尿了,大声喊道:"别、别,邪符王,可别杀我啊,我家里面还有一个半死人的老父亲呢,膝下还有几个娃儿,一大家子人都要养活呢。大不了,你的东西我不要了啊,不,你不能,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这求饶和咒骂声断然而止,接着被那鲜血从气管中喷射而出的"嗤嗤"声代替,麻衣老头若无其事地从地包天的脖子里将匕首抽出来,瞧见旁边目瞪口呆的我,沉声解释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不能冒险。"

他这话儿刚刚一说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小懒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极为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饥饿年代 第四十三章 黄雀在后

杨小懒这双目凶光毕露,里面充斥着慢慢的恨意,瞧见她这状态,我便估计她跟之前的地包天一样,估计也是中邪了。

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杨小懒此刻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变得无比厉害,而是只能够停留到表面,唯有用那一双宛如尖刀的眼神,来剐麻衣老头和我。麻衣老头刚刚杀完人,一身的杀气,能够镇住很多生魂,然而他杀地包天,淡然无比,仿佛就跟出门买菜一般的轻松平淡,但是对于自家女儿,他却没有了那种"有杀错、不放过"的磅礴气势,脸上一阵发冷,开始掏起怀里的各种物件起来。

他的心情复杂之极,反倒是给了杨小懒一点儿机会,我瞧见地上的那个漂亮少女一骨碌地爬起来,一声厉叫,竟然朝着我这边扑来。

刚才的破地狱符,虽然动到深处,静寂无声,然而到底还是将此间最猖狂的鬼气给镇压封锁住了,这对于此间鬼物来说,是最大的威胁,谁知dào

这符袋里面,还有没有又一张相同的符箓?然而她这么一动,我却赶忙将符袋收入怀中,忙不迭地退后而去,而旁边的麻衣老头也反应过来了,与我错身而过,一把将杨小懒给抓紧,死死按在了地上,然后不过杨小懒疯狂的挣扎,直接将中指咬破,在其额头之上,画了一个古里古怪的符文来。

这符文有点儿像那小孩子的胡乱涂鸦,然而却代表着麻衣老头毕生的精血修为和经验,杨小懒稍微一挣扎,接着双脚又是一软,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知dào

杨小懒这是中了邪,心中暗爽,然而表面上却装出十二分的焦急模样,大声喊道:"师父,小师姐她到底怎么了?"

麻衣老头一脸严肃地将杨小懒身子给放平了,沉声说道:"那脏东西,并没有除干净,反而是进入了小懒的身体里面,试图抢夺控zhì

权。不过小懒自小与我学道,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范的?我暂且用中指血将其封住,出了此间后,再想办法就是了。对了,大个儿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进来?"

麻衣老头问起,我这才将我们两个坠入那打转儿的迷魂梯之事完整说明,他点了点头,赞扬我道:"这么说起来,你倒是个机灵的好孩子。"

我把手上的尸液抹在地上,然后瞧了里间一眼,然后问麻衣老头:"师父,东西你找到了么?我们要不要再进去找一下?"麻衣老头沉吟了一番,四处一望,然后说道:"东西倒是找到了,不用刚才匆忙,瞧见里面好东西倒也还是蛮多的,只是来不及整理,你照顾好你小师姐,我再回去看一看"

里间的诱惑貌似有些大,即便是这会儿如此诡异,他也还是忍不住再返回去,我走到杨小懒的身旁,低头看了一下这个额头上画着古怪血痕的少女,居高临下,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儿安慰。

任你刁蛮任性,这个时候,还不是要求你二蛋哥?

看了一会儿,我又瞧向了旁边还在哗哗流血的地包天,心中又不由多了几分悲凉,想着有朝一日,如果我承载不了麻衣老头的计划和期待,说不定也会像地包天一样,杀小鸡一般的弄死,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就在我陷入了那种莫名恐惧的时候,突然瞧见地包天的上方,开始有一点一滴的液体洒落在他的身上,接着有黑色的烟雾腾然而生,并且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里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轰隆隆,整个空间都有一股震荡不休的响声在轰鸣,我感觉脚下的地砖都在抖了三抖,一个站不住,直接跌倒下来。还没当我从这莫名的震荡中苏醒过来,便瞧见麻衣老头一身鲜血地从里面冲出来,踉踉跄跄,脸上突然黑漆漆的,就像刚从煤窑里面摸出来一般。还没有走到跟前,麻衣老头便朝着我挥手,大声喊道:"走,带上你小师姐,我们出去!"

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到整个墓穴都在抖动,像地震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当时也是吓坏了,一把将地上昏迷不醒的杨小懒给抄了起来,然后背着,跟在麻衣老头身后跑。

杨小懒身高腿长,足足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不过身上的赘肉并不多,应该是很轻的,然而此刻不知dào

为何,我将她背在身上的时候,却感觉她的身体里,灌得有铅一般重。

但即便如此,在这生死关头,我也是顾不得许多,感觉身体里面的力量瞬间爆fā

了一般,三两步,就跟在了麻衣老头的身后。

我们原先下来的那个旋梯,就在前方的左边,一样的台阶,两旁依旧是湿漉漉的苔藓,不过并没有我们之前下来的时候那般漫长,而仅仅只有两个弯儿,便冲到了先前那樽黑曜石棺柩的口子处。这个时候,我们身后的空间已经十分不稳定了,不断地有大块大块的石方垮塌下来,卷起烟尘无数,这种砸落下来的真实效果,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刚才回魂梯中的那种惊魂,我知dào

这一次是真的,倘若我们慢上一步,说不定就要葬在这墓底之下了。

有着这样的威胁,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层,翻过黑曜石棺柩,麻衣老头有些惊讶地四处望去,回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厉声问道:"大个儿呢?"

我不知dào

麻衣老头是中了什么邪,整个脸上全是黑紫色,鲜血已经将他的衣服给浸透,那一只独眼凶光四露,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一边后退,一边摇头说道:"我不知dào

啊,它好像没有跟着我们一起下来。"

这话儿说完,我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声,扭头过去,瞧见那黑曜石棺柩微微一晃,竟然直接沉入了地下去。

整个陵墓,眼看就要毁了。

事到临头,麻衣老头也晓得与其在这儿争论僵尸大个儿的下落,还不如早些逃出去,再论这些不迟,于是一把推我向前,大声喊道:"走,快走。"他着急,我更是焦急得很,三两下便冲到了先前进来的土洞子,然后我在前面拽,麻衣老头在后面推,三人便这般艰难地往外面逃去。那个时候,我的手电筒都不知dào

丢在哪儿了,直感觉前方一阵黑暗,那土洞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下来一般,命悬一线,几乎没有一点儿的安稳。

就在我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前面一丝凉风吹入我的眉间,我浑身一阵激动,晓得马上就要来到刚才的那个崖间悬口处了。

希望在前方,身体里便凭空又生出一股劲儿,连拉带拽,我终于将杨小懒给拉出了土洞子来。

这个时候,我终于没有再感到一丝震动,说明此处离那陵墓已远,震荡波及不到了。

我抱着杨小懒,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还没有回复过来,突然瞧见这并不算宽敞的口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我暗感不对,抬起了头,瞧见这儿竟然站着四个人,正冷冷地看着刚刚爬出土洞子的我,和麻衣老头。

黑暗中,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

麻衣老头久趟江湖,一出来就知dào

自己是被伏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一想就是憋气得很,所以几乎不问缘由,一声厉喝,便冲向了前方。

我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杨小懒,又看了一眼正在与伏击者恶战的麻衣老头,心脏不由得一阵狂跳起来。

我,能跑么?

饥饿年代 第四十四章 银牌子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比如机会,它也许有且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也许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

先前在墓中,我之所以会去帮麻衣老头,是因为他暂时不会杀了我,而被恶鬼附身的地包天才是敌我矛盾,但是出了墓外,海阔天空,我若还是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这身体迟早都是他的。而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此时此刻,是我唯一的机会。

什么是机会,那就是稍纵即逝,追之不及。

我几乎没有一点儿思想缓冲的时间,就在麻衣老头如旋风一般,怒吼着向前冲的时候,我也是猫着身子,朝着旁边的角落溜了出去。

我记得地包天在此之前曾经介shào

过,这儿离下面的谷底,只有十几米的距离,跳过那个平台,斜坡往下,一路就可远离。这条路我观察过,以我现在的身手,有很大的机会逃脱,于是这边一纵,人便逃开。前面混战一团,那四个黑影子都是极厉害的角色,麻衣老头在他们的面前也算不上压倒性的优势,不过他眼观四路,一下就瞧出了我的目的,朝着我一声怒吼道:"孽畜,你还敢跑?"

我是麻衣老头继xù

生存于世间的希望,相对而言,他最是在意我,所以十分焦急,围住他的那四人之中,也有一人想要过来拦我,旁边的一个矮壮中年人却拉住了他,低声喝道:"点子扎手,放过小鱼,先料理正事!"

两方一牵扯,我却已是逃过了一劫,整个人纵身一跳,直接冲出了这悬崖敞口,朝着旁边的一个土坡那儿飞去。

夜风呼呼,我一下就跳到了对面来,手抓到了藤蔓之上,几乎是出于惯性,根本就没有停留,直接向下滑去,手上鲜血淋漓,然而还没有倒地,那藤蔓就到了末端,我心中好像有一只巨手在紧紧抓着,身后催促,结果眼睛一闭,人便再次往下跳去。

下跳的时候,我的双膝自动弯曲,结果很快便落了地,巨大的力量使得我朝前一阵翻滚,整个人像滚地葫芦一般在泥地里扑腾。

冲势一止,我便一跃而起,顾不得浑身的伤痕,借着天边的一点儿星光,朝着前方的树林子就撒丫子地跑。

就在我逃进林子里面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巨响,忍不住回过头去,瞧见一道黑光从那悬崖口子处飞逝,半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似乎是麻衣老头的声音。我心中更加紧张,心想着这个老家伙这么厉害,居然能够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在那么一堆人的围困之中逃离,果然不愧是江湖上曾经鼎鼎有名的"邪符王",不过他这般仓惶而走,杨小懒肯定是自顾不暇了。

伏击他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我来不及多想,一来那些在洞口伏击的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将大个儿搞定,并且逼迫麻衣老头远走,必然是强人一伙;而麻衣老头又逃遁了,倘若让他把我找到,又是一场血光之灾。这些人都不好惹,好在二蛋哥我已经暂且逃离,他们最好去追麻衣老头,狗咬狗,一嘴毛,而我则在山里面隐藏起来,等到风头过来,我再悄悄回家,见我爹娘去。

马上要过年了,离家半年多,我还真的是想死我爹娘和我姐了。

此时的我脑门流淌着鲜血,头被麻衣老头扇了一巴掌,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不过浑身的鲜血却都在沸腾,自由和希望就像灯塔一般,指引着我,朝着前方的林子处狂奔不已。

我不知dào

自己跑了多久,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一开始林深黝黑,又是浑身热血,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然而到了后面,力有不逮,一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呼吸一声沉过一声,到了最后,万籁寂静,唯有虫吟,我突然听到有一阵极有律动的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这些脚步声轻灵,而且不止一人,我便晓得,这恐怕是刚才在洞口伏击麻衣老头的那些人,顺着我的痕迹,追踪而来。

他们是什么人?老鼠会的人么,若是如此,按着麻衣老头将他们的那些人熬成尸油的仇恨,只怕我要是给逮到了,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以及之道还施彼身,他们会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要把我给弄死,才算是消解仇恨啊?

我若是对他们说,我也是受害者,他们会相信么?

我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无数的念头生出,感觉最终的脚步越来越近,几乎就挨在身后了,心中越发地惊慌起来,身体也乏累得很。

终于,在一个山弯子处的时候,我终于跑不动了,身子一低,直接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面去,还没有歇两分钟,那心脏都还在咚咚敲击我的胸膛时,身后的林子里突然就毫无预兆地蹿出了几个身影来,身姿飒爽,朝着我的前方奔去,领头的是一个短发青年,口中低声照应道:"大家快点,朝东边跑的这个,应该是杨二丑的徒弟,也是个重yào

角色;杨二丑跑了,功劳亏了,小鱼小虾也要算上来!"

这几人从我身前呼啸而过,我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看着他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紧张得一身冷汗出来,冷风一吹,直打哆嗦。

瞧瞧这身手,矫健如龙,跟我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我若是被他们给逮到,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我心中恐惧,便没有再作停留,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开,然而没走十几步,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一拌,整个人便腾空飞了起来,砰的一下,直接撞到了对面的一棵树上,疼得我眼冒金星,泪水肆流。我知dào

中了人埋伏,手往怀里掏,想要摸出小宝剑出来与人搏斗,却不想三两个人就直接压到了我的身上,结果我的一对胳膊都给按得死死的,耳边传来好几个人的欢呼雀跃声:"抓到了,抓到了!"

我奋力挣扎,结果后心给人饱捶了两拳,肚子里一股气给打到了嗓子眼,憋得慌,整个人就没了力qì

,然后被人翻转过来,七手八脚,将我怀里的小宝剑和符袋给扒了出来,然后强光手电照在了我的脸上,有人问道:"是这小子?"

旁人点头,接着用绳子将我的手腕捆住,这人手法粗暴,而且又一身臭气,熏得我直咳嗽,他反而更加用劲儿了,勒得我眼泪水直流。

领头的那个年轻人走过来,低头看了我一眼,拍了拍那个汉子,说老江,轻一点,这个少年应该刚刚入门道,别把人家的手给弄断了。那个臭气熏熏的汉子应了一声,没有再用劲,只是将我抬起的脑袋死死压低,恨声说道:"这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搞得老子差点儿岔气了。"

我没逃开多远,就被人制服,接着被那个叫做老江的汉子押着往回走,几人交谈,我才晓得这个叫做老江的汉子,名字蛮好听,叫江南,而给我讲好话的那个人叫做王朋,是这几个人的头。

时间有限,我听到的并不多,被拽着往回走没多久,前面突然就出现了几堆篝火,那儿人影憧憧,熏臭汉子老江将我提留着到了近前,朝着人群大声地邀功道:"张队,杨二丑的那个徒弟找到了,就在这儿"他将我往地上使劲儿一扔,我滚了几周,差一点儿掉进了篝火里去,瞧见中间有一个满脸愁容的中年汉子正蹲在昏迷着的杨小懒旁边,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我一样,然后吩咐道:"哦,审一下,问他知dào

杨二丑的落脚点在哪里。"

我被人拖到了一边,接着先前抓到我的那个年轻人王朋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样,突然伸手,从我的脖子里,拽出了一块银牌子来,仔细一看,脸色不由变得凝重,蹲下身,举到我面前,沉声说道:"这东西,是你的?"

饥饿年代 第四十五章 归根溯源

王朋手上拿着的这块银牌子,表面有些黑垢,上面纹着一个硕大的牛头,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所以麻衣老头当初也没有给我收走。

不过它虽然普通,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代表着一份最纯真的友谊,象征着我和一个哑巴少年最深的情感,这会儿被人给拽走了,当时我脑子就是一股热血往上冲,朝着他大声喊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大声地喊着,脖子上的青筋直露,结果还没有伸出手,旁边就飞来一脚,那个臭烘烘的大汉老江将我给踹到在地,哼声说道:"嘿,这小兔崽子倒还挺横,不知dào

自己现在是什么境况么?"

这家伙好像看我不爽,话儿没说两句,直接上来就踹,我挨了两下打,也知dào

自己斗不过这一伙人,于是蔫了,蹲在那里不说话。

我沉默,那人显得更暴躁了,又要过来踹,结果主审我的那年轻人王朋过来拦住了他,好言相劝道:"好了,好了,老江,杨二丑是杨二丑,他是他,你瞧他才十三四岁,未必能做什么恶事,先审一审再说,你看好不?"

老江这脾气火爆,但是却挺信服王朋,摆了摆手,到旁边去喝水去了,留下了王朋,蹲在我的面前,仔细地打量我。

他打量我,我也打量他——这个做事沉稳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大,恐怕也就只有二十岁左右,眉毛往上扬,眼睛黑亮,显得很英气,嘴唇含着笑,轻声问我道:"你好,我叫王朋,你应该听他们叫过我了,能自我介shào

一下么?"

我盯了他一会儿,被他嘴角那微笑感染了,心情舒展一点,从喉咙里面迸出话儿来:"我叫陈二蛋——你们是做什么的?"

"很好,不错的开始。"王朋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忽略掉了我后面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这个牌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却不知dào

怎么落到了你的手上,能告sù

我它怎么来的么?"

或许是有了先前那熏臭汉子老江的对比,让我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很不错,于是也放下了浓重的戒心,闷声闷气地说道:"这不是抢的,而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朋友?"王朋的脸上有了一丝紧张,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什么朋友?"

我瞧见他好像认识这银牌子一样,心中一动,直接说道:"努尔,梁努尔,我的一个好朋友,是他给我的。"这话说完,果然不出我所料,王朋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来,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居然认识努尔,哈哈,这天底下的事儿,未免也太巧了吧?能告sù

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么?"

瞧见他那灿烂的笑容,我也咧开了嘴来,把我当初与努尔相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起来——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瞧他这模样,好像跟努尔是朋友一般,那么我把事情一摆清楚,他们说不定就会把我给放了。

听完我和努尔交往的经过,王朋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像是突然醒悟过来,问我说道:"这么说,你其实就是这附近的村民?"

我点了点头,说:"对,我家住在麻栗山龙家岭,我爹是"

我说道一半,打住了,然后跟他确认道:"你们是"我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然而还是有些心虚,对面的王朋笑了,从兜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本本来,封面印着国徽,翻开正面第一页,却是他的黑白标准像。我还打算瞧仔细,他却宝贝地收了起来,然后笑着跟我说道:"我们呢,是国家的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要抓那穷凶极恶的歹徒杨二丑,你若有什么消息,尽管告sù

我。"

他这话儿说完,我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瞧见旁边的老江又要走过来踢我,立kè

蹲下,大声喊道:"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我叫陈二蛋,是麻栗山龙家岭的人,我爹是陈知礼,村子里面的赤脚医生,我半年前被杨二丑掳到了神农架,一直想逃走,这回可算是得救了!"

我激动得不行了,拉着王朋就说了一大堆,他摸着手上那努尔送给我的银牌子,又问了我几句,然后回头喊那个矮个中年人:"张队,这里有点情况"

张队长正在篝火中间查看昏迷过去的杨小懒,听到王朋的喊声,走过来,听王朋说了几句,他皱着眉头,偏头喊道:"叶凡!"

一个戴着啤酒瓶子般厚的眼镜男走了过来,双腿并拢,立正道:"张队,什么事?"

"半年前龙家岭报案的那个赤脚医生,叫什么来着?案子是你跟的,你来说说看。"张队长平淡地说着,那个眼镜男扶了扶厚重的镜框,郑重其事地说道:"案子的确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和一个老猎手报的,赤脚医生叫做陈知礼,老猎手叫做罗曲奇,当时的确是失踪了一个小孩儿,疑似被杀害了,叫做陈二蛋!"

我举着手,大声叫道:"我就是陈二蛋!我就是那个失踪的少年,我没有死,而是被他们带到了神农架的一个山洞里,凭着给他们打杂,干些活计,才活到现在。我一直都想跑,跑了两次,被打得下不了床,才罢休"

我开始哭诉起了痛苦往事来,张队长邹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王朋,想听取一下这个手下的意见。

王朋看了我一样,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指着东边说道:"反正这儿也靠近西熊寨,不如我们歇息一晚,明天找人问问,不就清楚了么?"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不重,但是却能一锤定音,张队长点了点头,说行,就这样吧。说完他又转到了杨小懒那边去,离开之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他也没有什么威胁,先把绳子给解了吧,免得勒坏那孩子的手。"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然而我却感受到了里面的关心,瞧着王朋拔出一把刀来,给我解绳子,眼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当夜篝火很旺,我躺在王朋给我归拢的干草丛中,那是我这么久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早上我被一阵鸟叫给吵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碰到了谁,扭过头去,瞧见那个对我很不爽的老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样,咕哝道:"嘿,这死小子居然没跑啊,害我昨天没睡好觉"他爬起来走向别方,我站起身来,瞧见昨天的那几堆篝火余烟袅袅,周围的人都起身了,收拾起周围的东西,活力十足,仿佛一天的美好即将到来。

王朋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问好,然后说道:"老江他家人受过杨二丑的荼毒,所以脾气难免有些暴躁,不是针对你的,别放在心上。"

尽管我还没有证实身份,但是这个年轻人的友好,还是让我感到特别的惬意,十三岁的我长得跟个小大人一样了,特别需yào

认同感,所以也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说没事的,我了解。王朋瞧见我这副模样,哈哈一笑,转过身去张罗了。没多久,这儿总共是三个人都差不多收拾妥当了,然后开始往东行走,我虽然没有被捆着,不过还是有人专门负责监视我,而杨小懒则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给背着,一颠一颠儿。

往东行,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河湾子,朝阳照耀下,银色带子一般,这伙人有派出人去打尖,这会儿回来了,还带来几个穿着苗家土布的男子来,双方见礼,颇有些乱。

我走在后面,瞧不见,努力探着脖子往前瞧,结果冲出一个身影来,一把将我给紧紧抱住了。

饥饿年代 第四十六章 老友重逢

抱着我的这个人,是不能说话的哑巴努尔。

这是一个久违的拥bào

,包含着最真挚的友谊,和浓浓的关心,是我在麻衣老头手下低声下气、苦苦挣扎的时候,所不能够感受到的。

这就是所谓的"尊严"。

在此之前,很多人都以为我命丧于麻衣老头之手,努尔也得到了消息,如今瞧见我死而复生,十分的激动,我们两个紧紧搂着,热泪直流,旁人都瞧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打扰,任我们将情感宣泄出来之后,王朋走了过来,将那块银牌子递给了我,笑着说道:"既然有努尔证明你的身份,那么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二蛋,欢迎回来!"

我握着那块银牌子,看着王朋宽厚的笑容,心中无限温暖,而旁边的人也都过来拍我的肩膀,无论是那个领头的张队,还是先前对我横竖看不顺眼的老江,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来。

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里面欢喜得都快要炸开了,然而更加让我惊喜的事情却接踵而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冲入了我的怀中。

我摸着又肥了一些的小猴子胖妞,高兴得几乎都要跳了起来,旁边的哑巴给我比划一番,我才晓得,当日胖妞被麻衣老头父女甩脱了之后,去找回了我爹,但是它不愿在我家待着,又重新进了山里,后来它遇到了哑巴,因为相互之间也有些渊源,然后就暂时留在了这西熊寨里,却没想到我竟然会出现,于是便带着它,欢喜地跑了过来。

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这死里逃生、久别重逢,自然是让人欢喜得心中要炸了,不过总在这田坝前一直待着,也不算是个事,于是苗寨的人领着我们往寨子里面走。通过旁边的王朋介shào

,我才晓得虽然有很多苗寨子与世隔绝,但毕竟跟很多修行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倒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冷淡,当年的蛇婆婆一人尽灭日本勘测队,名声大震,后来有人慕名而来,彼此相交,倒也成了朋友。

王朋的师父便是其中一位,他和哑巴自小就认识,所以认得我的这银牌子,昨天才没有让我吃苦头。

西熊寨是一个藏在山窝窝里面的寨子,放眼一看,全是梯田,阳光洒落水田上,金灿灿的光芒连着半天的天,进了寨子,和外面的村子差不多,不过建筑似乎陈旧一些,而且时新的东西几乎都没有,让我晓得偏安一隅,避世不出,看似自由自在,其实反倒是失去了许多发展的机会。不过我不说,随着众人的脚步,一直来到了寨子的宗堂鼓楼前,早前有人联系了,这边也有人接待,桌子一排摆开,大碗的苞谷酒,大块的肥肉,载歌载舞,热闹得很。

我在这一群身穿苗族服饰的寨民里面,开始寻摸着传奇人物蛇奶奶的声音,结果愣没有看到能够对应得上的,后来一问,才晓得蛇奶奶这些年生病了,一般都不会露面。

押送我的这队人马里面,似乎就王朋跟苗寨的人挺熟,其他的人也是第一次来,不好乱走,在宗堂鼓楼旁边安排了一顿饭,全部都是饱满油光的黑糯米,然后是大块的肥猪肉,有些人吃不惯,尝几口便停住了,然而我却是好久没有吃到这种饭菜了,一连吃了三大碗,最后噎得直打嗝,这才罢休。

王朋他们这队伍,对外统称工作队,是国家的人,而哑巴他们寨子出面的又是头面人物,双方在一起有很多事情要谈,哑巴和王朋作为牵桥搭线的人物,必须在场,而我呢,就给安排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因为确定了我只是受害者,而不是杨二丑的同党,所以没有受到特别的关照,也没有人过来监视我。

没人管我,我倒乐得清闲,跟胖妞在一起,像个小孩子一般玩儿。

瞧着胖妞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我整个人的情绪便已经从先前麻衣老头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不由得想起了当初青衣老道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动物比人还可爱。"

我跟胖妞两个玩了好久,不一会儿哑巴也进来了,跟我比划了一下,还没有谈几句,王朋就过来了,说张队长找我。

我没有拒绝的权力,于是跟着他一起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瞧见里面只有张队长一个人,而旁边的木床上面,则平躺着杨小懒的身体。瞧见我进来,他一丝不苟的脸上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闷声说道:"昨天一战,众人埋伏,严防死守,结果还是让杨二丑给逃了。这家伙是个极度邪恶的人物,你估计也知dào

,所以有一些事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了解案情,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为了保护自己,我也没有说关于杨二丑留我,是因为换魂之事。

当我把这前因后果讲清楚的时候,张队长的眉毛又皱了起来,问我道:"你是说,杨二丑带了十二头僵尸,还留了十来头,放在神农架老巢?"我点头称是,只晓得大概区域,不晓得具体位置,他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之后,就没有再追问,而是将从我身上搜出来的三件物品,一把小宝剑、一个符袋以及一颗黑黝黝的珠子摊出来,问起了来历,前两者是别人相赠,而后者则是麻衣老头自墓中而得,我坦然说起,张队长倒也爽利,直接将小宝剑和符袋交还给我,然后把那黑珠子收起来。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同志,目前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儿基本上没有你什么事,不过以后有需yào

,还是希望你能够配合。

这是自然,我忙不迭答yīng

,郑重其事地跟张队长握手,离开的时候,我瞥了一眼旁边昏迷不醒的杨小懒,下意识地问道:"张领导,她怎么了?"

张队长虽然有些意wài

,不过还是认真地给我解答:"她啊,我找队内的专家问了一下,说她是有些失魂了,不过不要紧,等出去了,我们会有专门的人员来对她进行处理的。"他挥了挥手,有些心不在焉,我虽然还想提醒他一句,后来想人家是领导,是专家,哪里会容我一个小孩子胡乱插嘴,就闷了下来,然后离开。

下午的时候,我瞧见工作队只留下了王朋和老江,其余人再次出发,应该是去找我所说的僵尸去了。

然而晚上的时候他们回来,却是一脸扫兴,张队长又找我确认了一下,然后没有再说了。我回来的时候听到王朋跟哑巴讲,说他们去的时候,扑了个空,不知dào

是麻衣老头给转移了,还是那个地包天弄的手脚。十二头僵尸是一个隐忧,让人实在放不下心来,所以工作队暂时决定不走了,先在这麻栗山附近盘查一下,免得让人民群众的财产和生命安全收到威胁。

西熊苗寨有吃有喝,还有我的朋友,哑巴和新交的朋友王朋,以及小猴子胖妞,我倒也没有太多的抱怨,只不过有一些想念家人,归心似箭。

哑巴告sù

我,让我放心,他已经找族人传信到龙家岭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的。

他这么说,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当晚被哑巴和王朋找去他家喝酒,凛冽的苞谷酒喝到喉咙里面,火辣辣的,到肚子里,整个人像烧起来了一般,不过没一会儿,浑身暖洋洋,人直打飘,我没喝几口便有些上头,不知不觉,人就是醉眼朦胧起来,然而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冲过来,一把将我给拉了起来。

饥饿年代 第四十七章 胖妞出事了

我喝得正酣,突然来这么一下,酒顿时就醒了三分,不过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人给紧紧抱住,大声喊道:"哎哟,二蛋,真的啊,你娃还活着呢!"这话儿还没有落,旁边又想起了更大的一声嗓门:"二蛋,你真的没死啊,太好了!"

抱着我的这个人劲儿十分地大,我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将其推开,抬头一看,却是撵山狗,而旁边的那个,正是我儿时的小伙伴罗大屌。

哑巴告sù

我,说他已经叫族人去龙家岭报信了,我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撵山狗和罗大屌是一起来的。在外面这半年,我担惊受怕,只有思念家人,才是我唯一的寄托,此刻瞧见他们,就好像看见了我的父母亲人一般,流着泪水放声大喊,宣泄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久,王朋和哑巴请这父子俩落座,我才想到问起我家里的情况。

撵山狗有些激动,脸通红,说上次离别之后,他们跑回去报了案,国家也来了人,调查的结果很不乐观,村子的人都以为我已经死在了那儿,当时都准bèi

办丧事了,不过我爹不答yīng

,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才拖下来。这次得了消息,我爹本来也想过来确认的,只可惜他走不通山路,于是撵山狗便带着自家儿子,先过来探路了。

撵山狗擅长翻山越岭,却拙于言语,不过他这稍微讲了几句话,我却能够想象得到当初得知我死去的时候,我家里面的情形。

当时的他们,应该是生活在悔恨和绝望之中吧?一想到这儿,我心中对麻衣老头和杨小懒本来还有些香火之情,此刻全部都消弭于无形之中了——这世间,无论是谁,做什么事,都不能够以伤害我的父母为前提。

撵山狗他们深夜来访,走了一天的路,也是精疲力竭,聊着天,哑巴弄了点儿饭菜,他们随便吃一点之后,便安排他们去歇着了。王朋瞧见我听到了家里的消息之后,又是亢奋,又是激动,恨不得立马回家,于是站起来,拉我坐下,又给我倒了一杯凉水,逼我喝下,瞧见我眼神开始凝聚之后,这才说道:"二蛋,我长你几岁,算是兄长,有些话呢,不知dào

该不该说?"

当时我们是围着哑巴家的灶房一起吃饭喝酒的,就三人,苗寨子的灶房是中间挖一土坑,里面燃着柴火,烟熏火燎,环境并不好,然而我却至今难忘——王朋在那儿,对我说出了一番几乎影响我人生的话来:"二蛋,张队他们今天去找了十二僵尸,结果没有发xiàn

,这说明杨二丑逃走了,你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头,而王朋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双眼睛认真地与我对视,平淡地说道:"二蛋,你其实也并没有说实话,对么?"

瞧见他这般笃定的模样,我莫名就是一阵心慌,正要辩解,然而他却不容我质疑一般地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不用告sù

我,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个不要紧。我只是想告sù

你,你应该会被杨二丑给盯上了,这个时候的你就是个炸弹,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那么就会延祸家人——所以,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从此之后,你将何去何从?"

王朋平淡的话语,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我本来还有些懵懂无知的心中掀起了波澜来。

对啊,我是麻衣老头生存下来的希望,如果没死的话,那么他一定是会卷土重来的,他虽然畏惧国家的工作队,但是对于我,却是随意拿捏,对我的家人也是,如果我要是回了家,被他撞到,以他那残暴狠戾的性子,几乎百分百都会拿我父母做文章。所以我一回家,虽然解了相思之苦,但是却会牵连家人,要是如此,我又何必回去呢?

然而我如果不回去的话,我能去哪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还是待在这个苗寨子里面,跟哑巴搭伙过日子?

王朋瞧见我茫然无措,拍了拍手,示意我坐下来,然后很认真地问我道:"二蛋,努尔告sù

我,说你年少时遇过异人,学过道法,这事情是不是真的?"我点头,也不相瞒,将我所学的东西讲给他听,王朋没有深究,而是哈哈一笑,指着哑巴说道:"你知dào

我们这一次来西熊寨,除了落脚之外,还有别的事情么?"

我愣住了神,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不是说要查实一下我的身份么?"

王朋善意地笑了一下,说要落实你的身份,其实非常简单,去龙家岭问一下,就知dào

了。这次我们过来,是想让这一片寨子能够走出大山,和外界一起交流,帮zhù

寨民们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同时,也会邀请一些人加入我们,为了和平,为了人民安康,而共同奋斗。所以呢,努尔这一次也会跟我们一起出山

我看了努尔一样,他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比划,说王朋讲的没错,他会加入工作组所属的相关部门,以后会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这是一个神圣的字眼,让人听了热血沸腾,我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目光,然而这个时候,王朋却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沉声说道:"二蛋,你的事情,我找张队长谈过了,他觉得你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一来是有家不能回,二来呢有着一定的技能,所以我和他愿意成为你加入组织的介shào

人,不知dào

你愿不愿意呢?"

王朋说得很认真,我的心中却是波澜四起,那个时候的我才十三岁,年纪太小,根本想不了太多,一时之间,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所以瞠目结舌,没了话语。

王朋瞧见我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立kè

表态,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不急,这几天,工作组得搜寻那些僵尸的下落,不会离开,而后估计还会让你带路前往杨二丑在神农架的藏身之处,完毕之后,你会获得自由。所以这些日子里,你好好地考lǜ

一下,不要有心理负担,即使不加入也没关系,放下包袱,轻装前进。"

对于他的开明,我表示了再一次的感谢,我们又喝了一会儿酒,这时外面有人叫王朋,他也没有停留,跟我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这个温和的年轻人离开之后,我又问起哑巴的意见,他笑了笑,跟我做手势,希望能够与我一起并肩而战。

我依旧还是没有决断,总想着先见过我爹娘,再决定后面的事情。

哑巴并没有劝我,而是拉着我的手,开始了劝酒。我们两兄弟好久没有见面,此刻也无人打扰,几乎不用怎么讲,气氛就很不错。这苞谷酒都是自己酿的,熏香扑鼻,一开始喝不惯,几口之后,感觉喝下的不是酒,而是琼浆玉液,肚子里暖。我喝得有些多,扭头去找胖妞,想要给这小猴子也尝一尝这好酒,然而找了两圈,都没有瞧见那小家伙的身影,于是作罢。

胖妞在西熊寨待了小半年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那天夜里喝得有点高,我都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睡得,依稀记得哑巴将我给奋力抬着上了床,两人挤在一起,那床下铺得有厚厚的稻草,闻着有阳光的气息,眼睛一闭,连梦都没有。然而第二天,我还没有从酒后的状态中完全苏醒过来,就感觉有人推我,爬起来,瞧见哑巴朝我比划,说胖妞出事了。

这话儿吓得我半死,忙问怎么了?

哑巴也说不清楚,拉着我往外走,我连鞋都没时间穿,便匆匆赶了出去,一路跑到了宗堂鼓楼那儿,瞧见张队长正在对几个手下大发脾气:"你们到底怎么看的夜,半夜里,这么大一猴子跑进去了,你们都不晓得?现在出了事,到底谁负责?"

饥饿年代 第四十八章 大闹天宫

张队长大发脾气,模样还真有点儿吓人,旁边的这些手下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地挨着训。我有点弄不清状况,虽然有些怵那个雷霆大发的领导,但是终究还是太关心胖妞的安危了,挤上前去,大声问道:"胖妞怎么了、它怎么了?"

瞧见我匆匆赶来,大声询问,正在训人的张队长猛然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样,低声喝道:"那只猴子,是你的?"

这个张队长的一双眼睛,宛如利剑,瞧我这一样,我感觉好像一双大锤打在了我的脑仁儿上,轰然作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就矮了几分,低声说道:"对,是我的。"张队长凝视了我的脸几秒钟,然后冷哼一声,竟然什么也没有说,便拂袖而去了。他一走,整个场面就变得缓和多了,我瞧见刚才那几个低头哈腰的工作队同志都直起了腰杆子来,其中有一个是老江,他瞧见了我,三两脚走到我面前,愤然说道:"二蛋,你老实说,那猴子是不是你指使的?"

我懵然不知,焦急地拉着他的衣袖问道:"老江大哥,我家胖妞到底怎么了?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天晚上和王朋、努尔一直在喝酒,后来就醉了——它到底怎么了?"

"二蛋,唉,这件事儿,也不知dào

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自己进来看吧。"王朋不知dào

从哪儿钻了出来,引着我来到了旁边的侧房之前,这儿是砖石结构,被工作队当做了监牢,用来关押杨小懒,我跟着进去,发xiàn

杨小懒被转移了房间,而在角落处,有一个巨大的身影被绑住了,这是大个儿,杨二丑身边的僵尸中最厉害的一个,我昨天没有瞧见工作队的人带着,却没想到竟然被偷偷地运到了这里来。

而在那大家伙前面的草堆上,四脚朝天地躺着一只小猴子,可不就是胖妞么?

瞧见那小家伙,我顾不得旁边有人,直接跑了过去,一把将其抱起来,身体温热,而鼻息嗯,似乎也在——哎呀,它没有事情啊,难道是它闯祸了么?

我紧紧抱着胖妞,不愿意放开,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对这只又胖又机灵的猴子的情感,五年了,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这猴儿除了体型胖了一圈又一圈,个头倒也没有多长,变化不大,不过现在,我却发xiàn

它的额头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印记,竖立而生,微微发光,很难形容,仿佛是那二郎神一般,额头多出了一只眼睛一样。

这是昨天我最后一次瞧见胖妞,所没有看见过的情况。

王朋走到了我的旁边,指着我怀里的这个小猴子说道:"这个小家伙,昨天趁我们不注意,把你上交的那颗黑色珠子吞了,然后又跑到这儿来,将这头被我们给制服了的僵尸额头符箓撕开,简直就是大闹天宫啊,差一点闹成事故"

是护魂珠么?我抚着额头,轻叹了一声,然后问后面的事情,王朋叹息道:"也是巧了,这小猴子穿堂过户,竟然无人知晓,它揭开了那僵尸符箓之后,却不晓得用了什么办法,没有让它发疯,我们的人也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起来巡查的时候,才发xiàn

这小猴子躺在了僵尸的旁边,一检查,小猴子没事,僵尸却是恶魄消亡,已经是真zhèng

意义的死去了。杨小懒给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刚才张队长查了一下,说这猴子的品种不对,有点异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王朋这般说着,我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感叹,这胖妞倒也还挺能闹腾的,竟然整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不过,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拎着这肥货脖子上的赘肉,抖了两抖,这货方才醒转过来,瞧见我,伸出手,吱吱叫了两声,似乎想要爬到我的肩膀上面去。

我本来倒也没啥事,不过为了做给被人看,大声地呵斥了它几句,胖妞却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听不懂我的话语一样。我装模作样地训完了,回过头来对王朋说道:"王大哥,这家伙油盐不进,我也没有办法,它既然坏了工作队的事情,我就把它交给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这话儿说出来,也只是做做样子,他们若是真的蹬鼻子上脸,我大不了找准机会,带着胖妞溜走,不过好在王朋并不在意,摆了摆手,看了外面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这小猴儿总共没有几斤肉,我们拿它做啥?那黑珠子根本没有鉴定,用途不明,既然是你从墓中带来的,你家猴子吞了,也就算了;主要还是这僵尸,我们本来是打算拿回去交差立功的,结果给它弄没了,张队长心里有火,也属正常。你呢,也别急,我去跟张队长说说好话,说不定也就没你的事儿了,你看好这小猴子就好它叫胖妞对吧?"

王朋温和的态度让我十分感动,一边点头,一边催促胖妞道:"听到没有,给你王大爷磕头,多谢不杀之恩。"

胖妞这会儿倒也是听懂人话了,知dào

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有模有样地拜倒在地,给王朋又是鞠躬,又是磕头,模样滑稽得很,王朋笑了,摸了摸胖妞的小脑袋,走出了门去。

瞧见胖妞没事,哑巴也十分高兴,跟着乐呵了一会儿,自觉跟张队长说得上话,又是东道主,于是也跟在王朋后面去说好话去了,我这个时候插不上嘴,也没有办法,带着这小偷儿出了房间,去找撵山狗、罗大屌父子。我去的时候,这两人正起床,老友见面,久别重逢,昨日没说几句话,现在倒是聊得热闹,罗大屌告sù

我,说村子里现在复课了,孩子们都去田家坝上小学,不过他没有,一听书就脑仁儿疼,于是在家里帮着干点活计,然后跟着他爹开始跑山打猎。

罗大屌读书不厉害,跟着学打猎和在山里面钻来钻去,却是悟性很强,十分有小猎人的气势,我跟他聊了一会儿,忍不住地低头瞧胖妞,瞧见它额头那裂纹,随时都有可能睁开,露出第三只眼睛来一般。

我这边担心得很,不过张队长没多久又带着人出去了,没有人再理会此事,如此早出晚归,又忙碌了两天,还是没有收获,在此之前,撵山狗和罗大屌已经带着我给我爹娘写的信,折回了龙家岭去。

我不敢回家,诸多心思全数寄托于信纸之上,一如我当初在五姑娘山顶学艺的时候一般,到了第三天早上,张队长他们没有再离开,而是点齐了人马,然后准bèi

离开此处。

王朋告sù

我,说虽然尽了力,但还是没有找到那十二具尸体,所以张队长准bèi

让我带着他们,前往神农架观音洞,找到麻衣老头的藏身之处。

这事儿有点儿突然,当所有人收拾好行李的时候,我才发xiàn

哑巴也赫然在此行列。这场行程势在必行,也由不得我,所以我老老实实地跟在大部队后面离开,瞧那路线,倒是一点也不靠龙家岭,而是错肩而过了。队伍出发了,没有大个儿,听说残骸被埋了,只有先前那个壮妇背着昏迷的杨小懒,一步一个脚印。我跟在后面,无精打采地走到了中午,突然瞧见前面山口处有些人影,起初还没觉得,然而当我瞧清楚的时候,不知不觉间,眼泪便已经流了下来。

爹、娘,好久不见。

饥饿年代 第四十九章 重返观音洞

时隔半年,我再一次瞧见我爹,发xiàn

他头上面平添出了许多的白发,使得人到中年的他显得分外老相,我母亲也是,泪水盈盈,不住地擦着眼泪,让我的心都碎了。这一次会面是工作队的领导安排的,把路线提前告sù

了撵山狗,让他带着我爹娘过来,见上一面,一来解了我亡故的谣传,二来也是让我安心,免得去神农架那边,出工不出力。

不管他们什么目的,反正我还是挺感激的,跟父母见上一面之后,虽然也没有说上什么,便匆匆离开了,但是那心里面,却是十分的温暖。

亲人是最温暖的港湾,这话儿从来都不假,在接下来行路的过程中,我虽然还是有些伤感,但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惆怅,因为我想着等我帮zhù

工作队解决完剩下的事情,就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了。

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如此想来,便没有了太多的不舍。

哑巴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瞧见了我情绪上面的兴奋,也替我开心,陪在我身边,不时还逗一下我肩膀上面的胖妞,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沉闷之感。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一次出远门,还是蛮期待的,甚至希望有着一个不一样的生活开端。不过这情绪感染不了胖妞,这小猴子自知闯了祸,没脸见人,于是一开始就蹲在我的肩膀上面,低着头,一会儿睡着了,一会儿又悄不作声,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人,瞧着就不对劲儿。

不过工作队倒是没有太追究此事,王朋不时过来与我们说话,并且还逗一下胖妞。

对于这个为自己说话的"王大爷",胖妞倒是知dào

好歹的,瞧见他就用手作揖,这副可爱的模样,弄得王朋哈哈大笑,摸了摸这小小的猴头,挠痒痒。王朋的鼓励让胖妞终于有了一些活力,然后开始琢磨着将功补过,从我肩头往树上跳,没多一会儿,献宝一般地弄了些野果和白乎乎、蚕蛹一般的肥虫子来,给工作队的人吃,又在休息时间,屁颠屁颠儿地跑到张队长身旁,给敲背揉肩,虽然用的力都错了方向,但是这热情却感染了所有的人,没多久,大家都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机灵又勤快的小猴儿了。

爱屋及乌,他们又顺带着喜欢上了我,我几乎不用很努力,便融入了这些人里面。

一聊天,才发xiàn

大家都来自于天南海北、五湖四海,有的是退伍军人,有的是家学渊源,还有的则没有讲明来历,不过我却了解到,他们所在的部门,其实是一个相对而言,比较神mì

的所在,就像一个专案组,一旦有类似于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们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处理妥当,而因为面对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物,有时牺牲的可能比较大,经常会有朋友在任务中失去性命。这让工作队的气氛通常比较紧张和压抑,算起来,属于一种比军人还要危险的职业。

不过这些东西,在我的生命中已经是非常的神mì

和好奇了,想到能够像电影里面的英雄一样,为人民群众和国家奉献自己的生命,我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心动不已。

不过王朋先前虽然还提出说让我加入他们部门,但胖妞偷吃的那件事情出了之后,他便没有再提起,我也不好问,只有憋在心里。

从神农架而来,麻衣老头几乎是昼伏夜出,走的也都是偏离人群聚居地的山路、丛林,这是因为我们一路上都带着十三头僵尸,生怕引起惊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工作队却不用,直接翻出了麻栗山,沿路而下,然后到了我们县城,工作队从武装部联系了一台解放卡车,将我们直接拉到了鄂南。

这是我第一次坐车,在此之前,麻栗山根本没有通车,我只能和罗大屌、龙根子这些小伙伴去乡场上面赶集的时候,蹲在路边看那些钢铁怪物鸣着喇叭远去,羡慕得紧。这回坐在那车上,听着那车轱辘在马路上面转,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飘散的汽油味儿,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有了车,所有的节奏都变得无比的快,第二天我们就到了鄂南的一个小镇,张队长他们根据我的描述,特别是我那次私自逃出观音洞,在溪边不远处遇到的那个凶宅子,打听到的地名,大概确定了几个地点,而我们所到的第一处,便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不愧是专业的工作队,再次进山的时候,我便瞧出了那路十分熟,往山里面再深入一些,我便对上了号,连忙拉着王朋,告sù

他当日我和麻衣老头、杨小懒等人,就是从这一边,翻过那片山的,他很激动,拉着我的手,问我说这儿离杨二丑的老巢,到底还有多远?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如果脚程快一些,估计不用三、四个小时。

这消息传回去,大伙儿都不由发出了一声欢呼,工作队跟着这件案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别的不说,光是领头的张队长,他据说是从南方那边调过来的,小半年都没有回家,如果这一回能够将麻衣老头儿的老巢找到,把那些剩余的僵尸给铲除了,也算是能够结案了。

此番前来,为了双保险,工作队还带上了杨小懒。

这小娘们儿昏迷了三天,在车上的时候苏醒了过来,神志还在,但就是不愿说话,时间匆忙,工作队也没有怎么审她,更没有把她留在地方上,而是由一个身高体壮的健妇带着她。这小娘们瞧见我没有被逮住,反而是领着工作队前往观音洞,便晓得我背叛了她爹,于是有事没事,就总拿那种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让我感觉总有一条毒蛇,在脖子后面爬。

这种情况大家都知dào

,但是没有人提起,我当时虽然不知dào

什么叫做"投名状",但隐约也能感觉到这是工作队故yì

的。

不过既然想要重新获得自由,我就需yào

表现出跟杨二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样子来。

我们进山,一路找寻,很快就来到了溪边的那间烂房子,接着再往里走,其实就已经十分熟悉了,大概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观音洞的山崖前,山谷交夹,林密树深,张队长瞧见我指的那处隐没在藤幔之间的洞口,点了点头,说道:"嗯,很不错的藏身之地,一般人即使路过,也不一定会发xiàn

那儿还住着人呢,不过不知dào

杨二丑是否有回来过"

他沉吟了一番,然后回头喊道:"江南,你带着陈冰、江霖,先摸上去看看"

脾气很不好的汉子老江听令,立kè

带着两个身型比较瘦弱的队友走了出来,大约地瞧了一下离地十几米的洞口,然后开始往上爬。这三个人十分灵活,三两下,便翻上了洞口,然后一人在外面等待,另外两人结伴而入,没多久,便传来反馈:"张队,没有人,上来吧!"

听到这话儿,下面的大队人马便只留下几个人在下面照应,其余的人,全部都攀爬上了去,包括看着杨小懒的那个健壮妇人。

重回观音洞,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熟悉,我领着人一路往前,走到了最里面的石厅,却没有发xiàn

当初麻衣老头藏在这儿的那十几具僵尸,不过从里面的布置,还有余下的那股浓重尸气,还是能够取信于工作队的一干人员,看着石厅凹口处留下来的尸浆,张朋十分懊恼地说道:"唉,到底还是来晚了,没想到那个家伙反应居然这么快,到底还是跑了一个空。"

众人纷纷表示遗憾,然而张队长在沉思一番之后,却表示先不用着急,我们今天晚上,先住在观音洞中,明天再想办法。

此刻天色已晚,出山不易,还不如就在这儿休息,我在这里生活半年,十分熟悉,然后开始生火劈材,准bèi

众人晚饭,不过这儿的食材虽然都有,但是因为担心麻衣老头在这儿下手脚,张队长还是制止了我,吩咐大家吃携带的干粮即可。

那天晚上,我没有跟哑巴、张朋以及老江一伙人挤在大厅,而是带着胖妞,回到我以前住的那个小洞子里,临睡前还瞧见张队长他找人在对杨小懒进行突击审讯,我瞧着那小娘们看我时,那诡异的笑容,莫名就有些心慌,生怕她说出什么诬陷我的话语。虽说清者自清,但是被人泼了脏水,总是会有许多麻烦的,万一工作队的领导一个念头没有想好,我可是冤得慌。

我辗转反侧,好久才睡着,然而半夜里,迷迷胧胧间,总感觉有一丝凉气在身边徘徊,好似毒蛇吐信,猛然一睁开眼睛,便有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孔,印入我的眼帘。



饥饿年代 第五十章 危机进行时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大声叫喊起来,接着这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感觉到喉咙里猛然被掐,一股大力传来,仿佛想要我闭嘴一般;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脑袋好像被一块湿布给罩上了,然后紧紧一勒,弄得我根本就无法呼吸,无法喊叫,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大惊,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那把小宝剑,朝着头上猛然一戳。

吱——

小宝剑是青衣老道给我留下来的,虽然平日里只是用来切肉切菜,但是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被我这么使劲儿一戳,我便感到笼罩在我脑袋上的那东西好像被捅扎实了,奋力一动,我只感觉天旋地转,直接摔倒在了石床下面去,接着我握着小宝剑的右手手腕就被一股冰凉的寒意抓住,想要把我的小宝剑给夺走。

我自然不会让其得逞,紧紧抓着那小宝剑,奋力地绞,而就在此时,有一阵风突然从石床的另一边跳起来,扑倒了我面前。

刹那之后,我终于恢复了视线,瞧见我面前有一个胡乱舞动的黑影,而在它的身上,则是胖妞,死死地缠在,一双爪子去抓那张苍白凄冷的脸。"来人,有鬼啊!"我几乎是从肺里面喊出了这么一句话儿来,接着也顾不得心中的惊恐,抬起手,又朝着那黑影给戳去。这小宝剑能够辟邪,当初溪边的厉鬼便是被它给逼走,此刻这半夜突然生出的黑影子,也是有些害pà

,一边奋力甩开胖妞,一边朝着墙上飘去。

工作队全天都有人执勤,一听到我的叫喊,立kè

有一阵脚步声从近处传来,而那黑影子竟然硬生生地融入进了墙壁里面去。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王朋,旁边还有我的好哥们哑巴,王朋瞧见一脸青紫的我,还有地上吱吱叫唤的胖妞,大声问怎么回事?我指着那黑影刚刚逃入的墙壁说道:"刚才有一个东西,突然出现,然后掐着我的脖子,差一点弄死我,后来我反抗,加上胖妞帮忙,它就跑进这儿去了——是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一双眼睛几乎就要凸出来"

王朋瞧我这番焦急惊恐的模样,也晓得我没有在开玩笑,从身后抓来一人,喊道:"叶凡,拿出罗盘来看一看!"

被王朋拉住的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红铜罗盘来,朝着盘面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紧紧盯着那根指针,只见这根尖细的金针竟然大幅度的晃动,剧烈抖动,给人感觉好像要跳出罗盘中来。旁人都齐声呼道:"好重的阴气,到底是谁?"

这话声还没有落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胆敢冒犯?"

这声音是张队长的,我们对视一眼,知dào

外面也出事了,都折转回去,我连忙跳下床来,朝胖妞吹了一个口哨,然后跟着人群往外跑。我们匆匆跑到了外面的石厅处,瞧见几个朝着崖间跃下的身影,其中一个,好像是张队长。我跟着众人冲到了崖间,往下一看,借着暗淡的星光,瞧见有一个矮瘦的身影正飞快地朝着林间飞奔,在其后面,张队长正带着五个工作队中身手很厉害的同伴,一起追去。

王朋也想跟着去追,这时老江过来拦住了他:"张队长让我们不要妄动,待在这里,小心敌人的调虎离山计,他离开后,这里以你为主。"

此番进山,工作队一共来了十四个人,加上我和哑巴,共计十六人,张队长总共六人去追凶,还有十人,个个的身手都不错,还有三人身上配了手枪,但是没想到被张队长指定留下来负责的,却是王朋。我瞧了那个年轻人一样,感觉在他那温和平缓的性子里面,应该还有许多我所不知dào

的事情。

经过老江一提醒,王朋打消了跟着过去的念头,而是聚拢众人留在了石厅之中,往中间的篝火里面添了两把柴。

大家坐拢过来,王朋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面那块上海机械表,这才是凌晨三点,阴气正盛之时,安排了两人在洞口放哨,然后问起了我刚才的事情。我如实回答,旁人都惊呼,而王朋则扭头看了一眼被捆在旁边的杨小懒,那小娘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作,脸上冷冷的,一双眼睛空洞无神。他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走到杨小懒面前来,沉声问道:"刚才捣乱的,是你爹杨二丑吧?"

杨小懒依旧不回答,而是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王朋脸色一冷,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刀,递给了她的脖子前来,冷声哼道:"别给我们玩什么花样,一切牛神蛇鬼,都哄骗不了我们的,你现在说,念你年纪小,我会给你说些好话,如果还是不说,到时候把你送到白城子去,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杨小懒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看向了别处,那个年代,男女之防是大问题,众目睽睽之下,王朋也不敢怎么着,将那小刀递给了旁边的健妇茂茂大姐,吩咐道:"茂姐,一会儿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若是有任何异动,便直接将这刀子,捅进她的脖子里去。"

茂姐接过刀子,嘴一咧,脸上油光直露,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哩,俺会把这小浪蹄子给看好的。"

王朋吩咐完毕之后,又给大家布置警戒任务,虽然所有人都困得要死,不过在张队长还没有回来之前,需yào

轮岗值班,一半人醒,一半人睡,门口随时都要保持有两人警戒,防止有人摸上来,露出破绽,给人端了窝。工作队的年龄有大有小,年纪最大的老江四十多了,王朋算是年纪比较轻的,不过他在这里威望大,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按着他的吩咐行事。

工作队围着篝火开会,我在旁边看着,瞧见王朋指挥,威风凛凛,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羡慕,想着我若能够如此,不知dào

有多爽利。

开完会,为了明天赶路,一半人先睡,还有一半人则留下来值夜班,我没有被安排任务,可是睡不着,四处看,视线不由得瞧向了杨小懒,这时她也正好kàn

向了我,我瞧见她那张娇艳的脸上一片冰冷,桃花眼眯着,狭长,里面的光芒好像那碎了的玻璃渣子一般,看着刺眼,浑身直打寒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张队长还没有回来,这时杨小懒一双腿开始不断地摩擦,脸有些红,茂姐问她干嘛了,她回答说内急,茂姐起初叫她忍着,结果她脸憋得通红,露出了十分难受的样子,几乎就要哭了。

茂姐别看人壮实,嘴也厉害,但是心软,瞧着这小姑娘也不大,长得又好kàn

,要不是有杨二丑这么一个老爹,其实也还算好,于心不忍,于是便说要带她去角落解决问题。我喊了一声,说小心点,茂姐露出了宽厚的笑容,挥挥手,说我晓得的,这么一个小姑娘,未必还能有啥子猫腻,再说了,你小看你茂姐了,我参加工作多少年,怕啥呢?

王朋知dào

我最了解杨小懒,既然提出警告,便是有危险的,不过左右一看,也没有一个女同志,于是也说了一句:"快去快回,不要久了,过五分钟,还没回来,我就派人过去找你。"

两人离去,我瞧见她们两人走进隔壁房间,心中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站起来,左右看了一下,去拉胖妞,让它去跟着,别让杨小懒出什么岔子,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洞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谁在哪儿,出来!"

这话音还没有落,突然就听到几阵风声响起,接着我瞧见守在洞口的那两个人好像在与人搏斗。

在洞口站岗的那两人都是工作队中佩枪了的,然而没两下,竟然连手枪都没有来得及开,就直接栽倒到了崖下去。

这儿离下方足有十几米,直接这般没有准bèi

地摔下去,不死也重伤吧?睡着的人都给惊醒了,连着值班的,一起冲到出石厅,只见在刚才人员执勤的平台口,一个佝偻着身子的黑影子,正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

饥饿年代 第五十一章 杨二丑逞凶

"陈冰、韩九"

众人纷纷呼喊在洞口执勤的那两位同伴的名字,然而却眼睁睁地瞧着他们跌落崖间,冲到前方来,瞧见走来一个佝偻的黑影子,此人个头不高,吊眉歪嘴,一脸狰狞,独目凶恶,王朋伸手,拦住众人上前,而是沉声问道:"杨二丑?"

那人脸上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抖抖肩,露出一双如鹰爪般枯瘦的手来,回答道:"正是我这老头子,怎么着,见到我很意wài

?"

王朋的肩膀在抖,然而声音却显得平淡无奇:"我有些意wài

,没想到你竟然蠢得会自投罗网。"

麻衣老头哈哈一笑,用鸟爪一般的指头,平平指着我们,来回一圈,然后得yì

地笑道:"就凭你们这些小鬼,也能够号称这儿是'网',你说什么笑呢?"王朋的脸波澜不惊,只是瞥了旁边的老江一眼。留守观音洞的人里面,有三人佩枪,然而刚才守门口的那两人,连枪都没拔,人就栽落下去了,现在只有老江身上,还有手枪在。

老江若无其事地往怀里摸去,而王朋则在这里拖时间:"我们都是江湖后辈,论辈分,自然不如您老人家,但是你若想凭着一个人,便将我们这些人都给镇住了,这也不可能。时代在进步,一代新人换旧人,别的不说,只要张队长回来了,你还不是得屁颠屁颠儿跑开?"

麻衣老头似乎没有瞧见老江的动作,而是平静地说道:"张晓涛嘛,这疯狗近年来名声渐大,我也怕他,不过没关系,自然有人拖着他,不让他赶回来,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并不用太多的担心"

他这话儿还没有说完,老江便猛然掏出了手枪来,一声大吼道:"杨二丑你这王八蛋,老子打死你!"

他这把枪是警用五九,射速快,火力猛,啪啪直射,然而就在他胳膊一抬的那一刹那,麻衣老头竟然身形一动,直接退回了洞口的黑暗中去,老江射出的子弹落在了空处,弹头和石地擦出火花,跳弹飞射,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外面一阵狂风生出,阴森森的,将石厅之中的篝火给吹得一阵摇曳,几乎就要熄灭了一般。

我以前听王朋说过,麻衣老头对老江的家人犯有血仇,虽然不知真伪,但是瞧见他几枪落空,便跟着要冲出石厅去,便知dào

这事儿错不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江这个人本来脾气就暴,脑子一热,直接就冲了出去,然而这时,旁边的王朋突然身子一动,一把将老江的腰给拉住,脚下一拌,将老江压在了地上,凑在他耳朵边大声喊道:"老江,冷静,要想报仇,就不要给他激怒——你出去干嘛,你弄得过他么?"

老江一股血直冲脑门,却给王朋一盆凉水浇灭,清醒过来,这才晓得麻衣老头是想让他冲到洞口,然后将他手上的枪给卸下来。

人乃血肉之躯,无论再厉害,其实也罕有能够生扛枪弹的,这事儿早在百年前闹义和团的时候,就已经被无数的鲜血和亡魂给证实了,所以麻衣老头若想冲进来拿人,那么这把枪,是他最大的威胁。想到这里,他极力收敛起心头的怒火,朝王朋点了点头。老江冷静下来,王朋立kè

吩咐众人持械上前警戒,并且呼唤里面的茂姐拉着杨小懒出来,用麻衣老头女儿的性命,来威胁他就范。

这点子说实话,有些过分了,不过工作队中最厉害的人都不在,能够防住麻衣老头的手段并不多,两把枪被麻衣老头给弄没了,现在我们这边虽然人多,但是反而成了弱势。

然而就在王朋吩咐的时候,又是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我感觉一阵黑暗笼罩着石厅之中,接着老江手中的枪坚定地响了起来,啪、啪、啪,朝着一个冲进来的黑影子射去。打中了,血花四溅,然而当我恢复视线的时候,却瞧见躺在地上流血的,却是先前跌下山崖的一个同伴,身上开出了巨大的血口子,血肉翻卷,而那麻衣老头,却趁着这混乱,已经冲到了老江的身前来。

老江抬手便射,然而那麻衣老头速度更快,直接偏头,避开了这最后一发子弹,接着手一伸,直接老江的手腕给抓住。

别看他的手如鸟爪,却十分坚韧,用劲一捏,老江根本握不住枪了,那坨铁直接掉落了下来。

麻衣老头突进上前,速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鬼魅,然而工作队长期与这些人打交道,个个都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几乎没有用上什么反应时间,围攻而来。第一个上前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王朋,他能够被离去的张队长委以重任,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此番短兵相接,立kè

显示出了十二分的强悍,朝前一掌,直接印在了神威大发的麻衣老头背上。

麻衣老头已过辉煌时期,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已经大大降低了,然而经验却依旧还在,大伙儿一拥而上,他反而是如鱼得了水,旁人的拳脚倒也不用防备,只是避开王朋的那一记掌,便在众人之中翻腾起来。

几乎是一道身影闪动,三两下,便有人吃了亏,啊的一声,倒在地上,王朋在旁边看得仔细,不由得气炸了肺:"亏你是个前辈,居然还用毒!"

麻衣老头嘿嘿笑,说我老头子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小伙子,用点取巧的手段,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正得yì

,旁边突然抢出一人来,却是哑巴,一根滑溜溜的榉木棍,朝着麻衣老头的身后捅来。这棍子来势汹汹,麻衣老头一时间也有些心慌,往旁边移动去闪,却不料这使棍的人也是个招式连绵的老手,那棍风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而动,麻衣老头连踏了几个方位,那步伐诡异,身形变换,却不料依然还是给捅了一棍,一个踉跄,在我旁边跌过去。

我虽然对麻衣老头有着天生的畏惧感,然而真zhèng

到了你死我活的这一刻,恶向胆边生,捏紧了小宝剑,便朝着麻衣老头捅去。

许是太过于熟悉了,麻衣老头对别人防备,对我却多了一丝懈怠,结果闪避不及,右臂给我的小宝剑划拉了一下。

这小宝剑锋利无比,顺带着划一下,便是一个大大的血口子,麻衣老头"啊"的一声大喊,腾身后撤,不管旁边围上来的众人,而是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质问道:"陈二蛋,你居然胆敢弑师?"

"师父?"旁人纷纷疑惑地看着我,都没想到我跟这凶煞盛名的杨二丑,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我没有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而是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丑恶的老头子,胆子也长了毛,一边摸着怀中的符袋,一边紧紧抓着小宝剑,大声喝道:"去你妈的师父,一个天天谋夺着我性命的老头子,有什么资格当我师父?我这半年来吃了无数的苦头,低声下气,装够了孙子,今天我倒是要告sù

你杨二丑一句话——滚你妈的蛋!"

我骂得痛快,杨二丑却是真zhèng

发了怒,仰天一阵笑,那冰冷的声音却在石厅中飘荡起来:"哈哈,难怪我心里面一直感觉不安,原来你什么都知dào

。陈二蛋,你才十三岁吧,居然会有这么深的城府,如此能忍,果然不愧是'特别之人',如果让你长大了,这天下还了得?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把你给度了吧!"

他这话儿一说完,那只独目突然就变成了血红色,身子一动,竟然直接冲到了我的面前来。

他动了,我却也能反应过来,闪身后跳,瞧见他诧异的目光,我恨意地大声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你以为我除了打杂,什么都没有学么?"麻衣老头哈哈大笑,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无数的黑气散发,整个石厅里面充斥着浓烈的尸臭味,抵抗力稍微低一点儿的人,直接就吐了出来,接着他像恶魔一般,朝着我这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麻衣老头表现出了势不可挡的气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冲出了一个身影,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

误杀战友的老江,用生命,拦住了麻衣老头。

饥饿年代 第五十二章 恶枭陨落

"王朋,快点弄死这个老东西,我坚持不了多久,快"

老江的手枪被麻衣老头给踢飞了,晓得自己如果上前搏斗,也和其他人一般无用,这仇人的身法最是灵活,若是让他缠战,越久越厉害,如此一想,直接横下心思,飞奔而来,竟然趁着麻衣老头的精力被哑巴和我给缠住的空挡,一下子就将这老家伙的大腿给抱住了。他人到中年,虽然常年在外面跑,但是也有一两百斤的体重,此刻死死抱住麻衣老头,那家伙便再也腾挪不得了。

老江的舍生取义,不顾危险抱大腿,一下就将高手搏斗变成了街头混混打烂架的级别,麻衣老头又气又恼,右手呈鹰爪状,指甲又尖又锐,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用劲儿,立kè

有鲜血冒了出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空挡的功夫,最先反应过来的王朋、哑巴和被麻衣老头狂追的我都有了机会,王朋一身卦衣,一双肉掌,而哑巴则是一根滑溜溜的榉木棍,两人冲将上前来,榉木棍长,当头便是一棍,敲在了麻衣老头的后脑勺上面,而王朋则从侧面而来,一双八卦掌舞动如飞,掌沿斜劈,一把砍在了麻衣老头抓住老江脖子的右手上面。

而这个时候,脖子被抓得尽是鲜血的老江也是颇为硬气,不喊不叫,直接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麻衣老头的大腿上。

他是恨极了这个老头子,舍命也要其亡,这恨意转化做了力量,这一口就咬了结实,麻衣老头的大腿立kè

就被老江的牙齿给深深嵌入。

场中的情况,随着洞口的两人栽落崖间而变得极其危险,而随着老江舍身而出又逆转过来,然而我们终究还是猜错了麻衣老头的实力,哑巴这凌空一棍,虽然打得结实,然而却像砸在了皮球上面一般,几乎没有多少受力时间,便给反弹了回去,而王朋这一掌也没有解救到老江,反而是给麻衣老头横甩过来的一掌,给直接摔落到了另外一边。

恐怖!

麻衣老头自从身上开始有冉冉黑气冒出之时起,便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强得让人心悸。

就在哑巴和王朋双双失利的那一刻,我的小宝剑也递到了麻衣老头的胸口前。

那一刻我没有逃,因为我知dào

此刻的我与麻衣老头,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这是从他准bèi

在我身上夺舍重生的那个念头一起,便已经注定了的,我若是软弱了,退却了,让他逃去了,那么受到威胁的便不止我一人,便连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以及我们整个龙家岭,都会生活在整个恶魔的阴影下,一想到我那些淳朴的乡亲们,有可能会被炼成我在林间小屋里大锅子中人肉块儿,我就不得不拼命。

我几乎是依着本能地递出了这一剑,身处其中的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厉害,我只晓得,杀了他,不然我就得死。



小宝剑直入麻衣老头胸口,一切仿佛都是做梦一般,这么强悍的高手竟然被我给再次伤了。然而幸运并没有一直伴随在我的身边,我用尽全力,但是剑尖也仅仅只入了一寸,便有巨大的力量阻止其再往前。我憋着劲儿往里捅,然而瞧见那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呈现出黑色,继而化作了一团又一团的气息,围绕在小宝剑上面,一路蔓延,竟然朝着我的手臂上爬了过来。

这黑气如蛇,又滑又凉,我感觉胳膊肘都有些僵直,不过当时也是福灵心至,直接运转起了他教予的《种魔经注解》,竟然化于无形。

"你这个逆徒,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做!"瞧见我用他教授的法门来化解,麻衣老头完全就陷入了怒火之中,整个人好像吹气球一般,皮肤血肉一起鼓胀,继而收缩,那黑色气息便在这一张一缩之间,往外喷涌而出,这劲儿大,无论是王朋哑巴,还是紧紧抱着他大腿的老江,又或者其他的人,都感觉仿佛这儿有巨大的爆zhà

一般,踉跄着朝后面翻滚而去。

最惨的是老江,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然后直接撞到了石壁之上,滑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我当时直感觉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瞧见自己整个人已经完全被这个麻衣老头死死地抵在了岩壁上,那双独眼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给吞下去一般。

当时的我如遭雷轰,举剑去刺,也被他轻易给制住,此时方才晓得自己与麻衣老头之间的差距,远远比我所想象的还要远。

不过即便如此,人死气不倒,我竟然也没有什么好害pà

的地方,依旧破口大骂道:"你这死老头,有种弄死我啊——弄死我吧,我死都不愿给你做那替身的!"麻衣老头不顾我喷他一脸的口水,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桀桀笑道:"小子,任你鬼精鬼精,也逃不脱我的手掌,我这就带你离开,今晚我们便换!"

他说着话,然后开始往我的怀里摸,摸索一阵,先是疑惑,然后陡然大怒起来:"臭小子,我给你的护魂珠,你放哪儿去了!"

果然,他当初塞住我怀里的珠子,竟然真的是护魂珠!

瞧见他惊怒的表情,我心中莫名一阵快意,大声喊道:"没有护魂珠了,没有了!你百密一疏,竟然想着把那东西放我身上,你以为我会当做宝贝一样,帮你给供奉起来么?"我疯狂地喊着,麻衣老头却不再理会我,而是回过头来,打量旁边围上来的人,寒声说道:"那珠子,谁拿了,赶紧交出来,不然,所有的人,都活不过今天"

他说得阴寒,然而王朋、哑巴他们虽然投鼠忌器,但却也没有什么好妥协的,只是拖延道:"你放了他,我们什么都好说"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突然一道瘦小的黑影,直接窜上了麻衣老头的头上,一双爪子,抓到了麻衣老头的那只独目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麻衣老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出手的是胖妞,它出手很准,一抓,竟然将那老头子唯一的眼珠子都给挖了出来,眼珠子后面还连着一长串的筋肉,模样实在是恐怖。麻衣老头眼睛一瞎,下意识地松开我,去抓胖妞,结果那小家伙屁股一扭,直接蹦到了另外一边,麻衣老头几乎是凭着气息去追,然而他哪里有胖妞灵活,三两下,居然引到了人群的另外一边去。

我滚落地上,哑巴立kè

冲上前来照顾,麻衣老头方才清醒过来,返身来抓我,然而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枪响:"砰!"

我抬头看去,却见那个黑框眼镜男叶凡竟然捡起了甩落在角落的手枪,装上子弹,在这关键时刻,直接朝着麻衣老头的身上开了一枪。麻衣老头身子一阵巨震,当时就感觉到了不妙,他眼睛被胖妞给挖下了来,视线全无,却还能够凭着感应,纵身朝着洞外冲去。此人浑身诡异,黑雾萦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对手,眼镜男后面跟着的几枪也落到了空处,眼看着他就要逃走,然而这个时候,洞口却又出现了几个身影。

只见麻衣老头跟领头那人过了两手,一口气提不上来,便直接栽倒在了地下,我们冲上前一看,却是折转而回的张队长,以及其余几人赶了回来。

再看地下,麻衣老头已经气息全无了,一代恶枭,竟然就此终结。

饥饿年代 第五十三章 尘埃落定,各处离散

杨二丑死了,被张队长拎着脖子走过来,瞧见地上死去的韩九,以及我们这边的一片狼藉,脸色十分的不好kàn

:"这狗日的勾结了龙家寨的人,故yì

将我们引走了,然后用僵尸将我们的大队人马缠住,声东击西,竟然又过来偷袭这里,实在是卑鄙啊"

他解释完自己为何会来得如此之晚,然后走到了瘫倒在地上的老江身旁,蹲下,然后柔声问道:"老江,怎么样,你没事吧?"

老江刚才被麻衣老头浑身一震,摔落在岩壁上,滑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起来过了,刚才我们所有人都把精力集中在麻衣老头身上,倒也没有注意他,张队长走进来,视线一扫,就瞧出了老江的不对,伸手扶了一下他,便感觉到老江浑身的骨骼都已经断了,一摸,口中的鲜血就溢了出来,我围上前去,瞧见老江整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看着已经没救了,但是视线却不时地往中间移去。

张队长回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瞧见老江拼尽全力,从喉咙中间涌着血,问道:"老九、他怎么样了?"

他在临死的时候,已经忘却了对麻衣老头的仇恨,自己的生命安危也抛开了,唯一记挂的,却是那个被自己误伤的同伴。韩九已死,毫无疑问,不过刚才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老江也没有来得及查验,此刻拼尽最后的力qì

,只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张队长在犹豫了两秒钟之后,撒了一个谎:"他啊,重伤,不过应该能够抢救过来的,你放心,我们也会尽lì

抢救你的"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老江苍白的嘴唇上翘,没有说话了,而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张队长回来了,他知dào

自己的仇人杨二丑绝对会在黄泉路上陪他而行,那么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此生已死,却随家人而归。

老江闭上了眼睛,一条鲜活的生命又离我们而去了,所有人的眼中都有泪花闪耀,张队长站起来,又来到了刚才那个被麻衣老头下毒的同伴旁边来,查看了一下伤势,旁边的黑眼镜叶凡是队医,告sù

我们这是尸毒,他已经准bèi

好了新鲜的糯米拔毒,问题不大,得到了这个回答,张队长那紧绷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不过没停顿一会儿,又皱了起来:"茂茂和嫌犯呢?"

这时我们才想起了一开始离开石厅的这两人来,王朋瞬间就感觉不妙,拔腿就往里面跑,我怕紧跟其后,结果还没有走到另外一个石洞,那家伙突然停住了身子,我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王朋的身子绷得紧紧,我后退一步,从间隙看过去,只见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茂姐面对我们跪着,脑袋后仰,像请求救赎一般。

在她的脖子处,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血口子,占据了她大半个脖颈,正嗤嗤地往外面喷着鲜血呢,至于旁边,什么也没有。

没有杨小懒,也没有任何人,只有茂姐的尸体跪在这儿,仿佛在嘲笑着我们所有人。

到底是谁干的?这个巨大的疑问,瞬间就充满了我们的心头。

此番我们虽然将杨二丑这个恶名远扬的大贼人给杀死,他剩余的十多头僵尸也全数被灭,但是工作队这边,老江身死,韩九被老江误杀,陈冰掉落崖间的时候头颈着地摔死,茂姐不知dào

被捆得结实的杨小懒用什么手段杀害,而杨小懒也不知所踪,留守之人身上几乎都有伤,跟着张队长出击的几名成员也各有损伤,经此一役,工作队折损小半,实力大打折扣,实在是有些让人窝火。

我虽然并不是工作队的成员,但是死去战友的那种沉重心情,却也能够感同身受,并没有因为麻衣老头的死去而欢欣鼓舞,反而一起陷入了沉默中,静静地听着张队长分配任务。

烛火跳跃,空气像死一样的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僵直的,我想他们心中估计也和我一样,充满了懊悔。

今天晚上大伙儿的表现十分糟糕,如果能够再仔细、再谨慎一点儿,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然而事实便是这样,无论有再多的后悔,都无法改变现在的结局。我拉着胖妞坐在旁边,心情沮丧无比,虽然这并不是我见过的第一次死亡,然而老鼠会的人跟老江、茂姐他们,根本就不能比,原本来一起嬉笑亲密的队友,此刻却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实在是让人心中发堵。

我的眼中,无数次地浮现出了老江临死前的表现,虽然这个年纪比我大好几轮的男人并没有多么让我喜欢,甚至还一度让我讨厌,然而在他刚才舍身抱出杨二丑的一刹那,我却觉得他就是一个英雄。

当时的他,心里面到底在想着什么呢,他又是为了什么,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明明知dào

差距这么大,还要舍命而为呢?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直到第二天启程的时候,都还没有走出来。

昨夜损兵折将,死的死伤的伤,大量减员,张队长也没有安排人员再次去搜寻神mì

失踪的杨小懒,而是等到了天亮,然后背着同伴的尸体出山,这一路走得沉重,我落在后面,瞧见大伙儿都沉默不语,几乎没有人说话,偶尔因为路途的缘故而说两声,讨论完了之后,再次息声。从天刚亮,到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走到了下谷坪公社,张队长去公社里拨打了电话,然后没多久,区革委会便派了车子过来接我们。

坐上了解放牌卡车的后厢,便什么也不知dào

,昨天后半夜大家的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接着又赶了一上午的路,我虽然修liàn

《种魔经注解》有了些底子,但到底还是十三岁的少年,吃了点干粮之后,扛不住困意,搂着胖妞就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车子到了地方,我们被安排在一处附近没有民居的院落里,张队长和王朋,还有两个负责人被人带走了,而我和哑巴,以及其他队员则被安排在一个小食堂里面就餐。没什么好菜,但是米饭管饱,而且汤里面也放够了味精,热乎乎的汤泡饭,让疲累一天的我胃口大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的就是我这个年龄,胖妞因为昨晚的表现,在旁边荣幸地分到一碗,我们两个狼吞虎咽,吃得像上战场一般。

不过我们在这儿吃,旁边的人却没有什么胃口,有个矮个儿,叫做江霖的,在角落,正跟旁边小声议论道:"哎,你说这一次张队长会不会受到处分啊?"

听到的人看了我们一样,然后压低嗓子说道:"有可能,他最近风头太盛了,邪符王不管他现在实力如何,总归还是局里面在名册里面的要犯,如果办得漂亮,说不定就有可能扶摇直上了,但是张队没有后台,根基又不牢,很有可能被一些人借题发挥,打压下去。黑白两边事,上下一片嘴,如果是这样,我们这个工作队就有可能解散了,大家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江霖又问:"那王朋呢,这一次事故,他也逃脱不了责任啊?"

他似乎不理解这事儿,然而另外的人却是门儿清,看了旁边的我一样,也没有防备,接着说道:"王朋啊,他是青城山太清宫梦回真人的弟子,当下茅山封了山门,悬空寺避世不出,崂山、蜀山、百里窟,都禁止门人下山行走,在朝的除了开国元勋,就那么几家,还都以龙虎山为首,凡事皆需平衡,所以上面肯定希望青城山的人出来做事,自然不会为难他——不但不会为难,而且还会大肆提拔,千金买马骨,这个你应该晓得的"

我是小孩子,两人对我也没有什么防范之心,低声说了一会儿,一直到有人过来安排住宿,方才罢休。

第二天,果然如这两人所说,张队长不见了人影,听说是被叫去调查去了,接着这些人也陆续接到一纸调令,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驻地——他们是从各地抽调过来办理此案的,现在杨二丑身死,也算是归了案。

他们都有去处,而我和哑巴却只有待在这大院里面,几乎没有人理睬,哑巴是个恬静的性子,只要有吃有穿,他也不闹,盘腿修行,而我呢,到现在也没有人给我一个说法,心中忐忑得很,工作队里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王朋,也是找不到人,急也没用,于是便按捺下心中的不安,也和哑巴一样,修liàn

起了我的《种魔经注解》来。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大院的工作队人员走尽,就剩我和哑巴,像两个被遗弃的人,不过终于在一天中午,王朋风尘仆仆地找了过来,告sù

我们,这些天他都在忙着跑手续,现在政审通过,他已经帮忙联系好了,带我们到附近的一处提高班里集训。

饥饿年代 第五十四章 巫山后备培训学校

王朋告sù

我们,他们所在的部门叫做宗教局,当然,这只是一个外皮而已,真zhèng

的宗教局与与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联系。

这是一个十分神mì

的部门,处理的事情,也是许多神mì

的事件和人物,一般来讲,基本上都用不到他们,但是一旦发生了类似于杨二丑这样的人物和事件,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到场,维护国家、以及人民群众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因为神mì

,所以选员也十分慎重,除了必要的政审之外,还需yào

进行入岗之前的培训,然后再因材施教,分配工作,派遣任务,这是一个十分有必要的过程,即便是哑巴这种被点名出来的人物,或者像我这样托了关系、走了后门的家伙,都不可落下。

对于王朋的安排,哑巴并无异议,我知dào

自己也就是一个搭头,人家要不是看在哑巴的面子,说不定根本不会管我死活,于是也点头表示同意。

瞧见我们都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王朋笑了,让我们带上随身的行李,他送我们去报道。

我除了符袋和小宝剑,也没有什么好拿的,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哑巴倒是有好多零碎,回房收拾去了,而我带着胖妞出来,瞧见场院中有一辆绿色的吉普车,两排座,宽敞极了,瞧见王朋在那儿按喇叭,不由得兴奋极了,冲到他面前大声喊道:"王朋大哥,这车是你的么,好厉害啊!"

我带着胖妞,王朋让我坐后面,等我关好车门,他笑呵呵地告sù

我,说这车是军区的,他也是专门借过来开的。

我摸着吉普车里面的座椅和各种装饰,问东问西,好奇死了——在此之前,我只坐过解放牌的卡车后厢,也是跟着工作队一起的,实在没想到我竟然能够坐上小汽车,而且王朋这个年纪大不了我多少的年轻人,居然还会开车,这简直是太神奇了。王朋在此之前,看见我小小年纪,这么沉稳,总感觉有些疏离,现在瞧我露出了这般好奇的模样,心中也放松了许多,跟我讲起了这开车的要领,离合、刹车和加油门,其实都不难,只要想学,一两个星期便能够掌握的。

我一边羡慕地看着坐在驾驶室的王朋,一边想着有朝一日,我也能够开上这样的小车,然后载着我爹我娘,还有我姐,在宽敞的大马路上面兜风。

嘿嘿,想一想就感觉幸福满满啊。

哑巴努尔没有让我们多等,不一会儿就带着行李出来了,他一坐好,王朋便油门一踩,车子就朝着远方驶去。

我来的时候坐在那车厢后面,什么也看不着,而后一直待在这院落里面,没有理由也不好出去,此刻坐在这吉普车里,通过透明的车窗往外面看,这才发xiàn

我们这儿真的好大,好多好多的房子,都是砖的,三四层,林立在道路两旁,路上行人纷纷,有的骑着单车,叮铃铃,洒落一阵清脆的铃声,再往远处看,在东边靠河边的地方,竟然有好高好高的烟囱,上面有黄白色的烟雾吐出来,好像是巨人的手臂,直指苍穹。

这是小妮的爹,张知青跟我描述的世界,山外的世界,这儿虽然远处还是有山,但是平地却远比我的家乡多得多,到处都是房子和人,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自行车、汽车、马车还有好多大大的铁门,让我感觉自己眼睛都不够看。

瞧见我和哑巴东张西望,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样子,王朋就笑了,说这个地方,只是个小城市,你们是没有去过北京,那里可是祖国的心脏,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房子和工厂,气派极了。我举手,说我知dào

,我知dào

,那里有天安门,有人民纪念碑,有人民大会堂,有长城,还有毛主席

这话儿刚落,王朋原本喜气洋洋的脸变得有些低沉,车速都慢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毛主席他老人家,已经故去了。"

他这么说,我才想起来,心情也十分沉重。

车子出了城市,开始朝着郊区行驶,道路两边的房子越来越少,而田地却越来越多,这会儿是冬天,地里面的土冻得硬邦邦的,田野里一片灰冷,前面的道路也开始变得曲折起来,转来转去,最后又进了山里面,往山腹走,接着就看到有很多禁止标志,也看到了很多当兵的人,山谷中绿色的岗哨和营房,也有哨卡拦在路上,不过在王朋出示了证件之后,打量了一会儿车,就放行了。

这山里面有军营,但是我们没有进,最后来到了一处紧挨着军营的地方来,大铁门,上面竖着一个破旧的牌子,写着"宗教局巫山后备培训学校"这么几个字。

铁门旁边有门卫室,王朋上前交涉,接着将车开了进去,到了里面,能够瞧见左边一排三层两层的楼房,而在右手边,则是一块大操场,五十多个汉子在那儿挥洒着汗水,有的在跑步,有的在蛙跳,有的则在两两捉对厮杀,这么冷的冬天,红背心蓝裤子,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我们开车进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往这边瞧过来,似乎还指着这边议论,不过立kè

有穿着黑色中山装的教员呵斥,低下头去。

这个培训学校的校长是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老头子,姓戴,个儿才一米六多一点儿,跟我差不多高,在接过王朋递过来的牛皮袋档案之后,点了点头,然后一丝不苟地审查起里面的内容来,差不多十多分钟之后,他才扶了扶眼镜,点头说道:"好了,这两个学生我们收下了。"

他话语不多,表现得也很冷淡,王朋客气两句话之后,拍了拍我和哑巴的肩膀,又揉了揉胖妞的头,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王朋一走,原本显得沉默不语的戴校长抬起头来,从厚玻璃镜片后面打量了我和哑巴一眼,然后拿起桌子上面的红色电话,吩咐教员过来领人。我和哑巴在旁边,瞧着戴校长冲着那个话筒叽里呱啦讲着话,感觉好神奇,不愧是神mì

的有关部门,这么先进,居然有电话这种东西。

没多久便来了一个留着地中海头型的教员,进了办公室,先请我们在门口等一下,他和戴校长交接。

两人在里面说话,我本来也没有打算仔细听,却不想那戴校长的声音,竟然就这样飘进了我的耳朵里:"这两个人,一个呢是哑巴,说不了话,另外一个还没有满十四岁,居然送进我们这儿来,摆明了是混饭吃,不知dào

是托了哪儿的关系。不过刚才开车来的那人,也有点儿背景,那就先收着吧,别照顾,该怎么练,就怎么练,别练废了就成"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下,结果那个地中海教员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没有了多少笑容,带着我们往左边走,过了两栋建筑,来到一处红砖苏联楼里,一楼靠里的第四个房间,这儿就是我们的住处,里面两排大通铺,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男人汗臭味,他指着靠角落的那里,说那便是你们的地方。

这儿的被褥用具都是军用品,一会让我们自己去库房领,地中海教员让我们先歇一会儿,他先去帮我们办理归档手续。

那人离开了,我和哑巴都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胖妞从我的肩头一纵而下,在房间里面四处蹿,显然对这儿的环境并不满yì

,不时吱吱叫,捂着鼻子,让人发笑。新地方,新环境,哑巴十分坦然,然而我心中却是忐忑不已,坐立不安,而我们等了好久,并没有等来地中海教员,而是迎来了我们的同屋,六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这些人里面,其中有一个是剃着短寸,左脸有疤,一脸的凶悍,打量我们一会儿,沉声问道:"新来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都是新来的,不敢贸然说话,点头哈腰,说是,那疤脸打量我们一阵,然后目光落到了胖妞身上,眉毛一竖,大声喊道:"当这儿是动物园吧?这儿不准养猴,赶紧扔了!"

饥饿年代 第五十五章 十天禁闭

我和哑巴刚才还在交流,不知dào

和我们处于同一个屋子的同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没想到别人一回来,就给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面对着这个疤脸男气势汹汹地指责,我将胖妞藏在身后,然后小声解释道:"它很乖的,不会乱跑,而且它还会做家务,大家休息的时候也不会打扰到你们"

"臭死了,宿舍里面养一只猴子,拉屎拉尿怎么办,这像话么?走走走,赶紧扔出去,要不然连你们一起,都给我滚蛋!"

疤脸十分不耐烦地挥手,一副嫌弃的模样,我无语地看着这两排大通铺,若说臭,好像没有人能比得上这儿,关一只小猴子什么事情?

哑巴也看不下去了,走到前面来,摆手,开始做手势,试图跟疤脸解释,然而他这一出来,旁边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一脸诧异地看着哑巴,还没等哑巴比划完,旁边一个娃娃脸就大笑起来:"天啊,我还以为我们这儿是培育精英的学校,没想到一个哑巴,还有一个养猴的小家伙,都能够混进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么?"

他说着,旁边几个人哈哈大笑,疤脸和另外两个人也学着哑巴的样子,"阿巴、阿巴"地嬉笑起来。

面对着这些人的奚落,哑巴还没有怎么反应,而当我瞧见这些人这么地欺负我朋友时,便感觉一阵邪火,直接从心底里往头盖骨窜,刚刚露出脸上的赔笑瞬间收敛,脑袋一热,也顾不得什么前途或者别的,拳头一捏,就往那个最讨厌的疤脸汉子头上砸去。我之前只有一米五几,后来经过麻衣老头用药浴给我洗髓伐经之后,个子生生蹿了十公分,不过在这一伙个个都有一米七、一米八的汉子面前,还是显得瘦小——不过我小归小,却狠,一上来便用上了劲气,右臂发热,砸在那家伙的脸上,一拳就将他的鼻子给打歪了。

打斗在一瞬间就爆fā

了,这六个汉子膘肥体壮,又受训已久,从来都不畏惧事儿,我一动手,他们立kè

一拥而上,拳头雨点一边地砸落而来。

我虽然半边身子入了行内,但是却没有系统的训liàn

,不过就是力qì

大些,反应快些,但这些对于群架的帮zhù

并不高,于是很快我就被擂了几捶,一阵酸疼,而就在这时,哑巴也终于放qì

了和平共处,"啊"的一声闷喝,也冲了上来。相对于我,哑巴可是从小就是受过巫门训liàn

的人,面对着这六个人,虽然不能说一下就占了上风,拳脚之间,倒也并不吃亏。

胖妞也加入了战团,这小猴子见过血,麻衣老头的死便跟它有着直接关系,所以一出手,便有人叫了,我在拳风腿影的间隙瞧过去,但见那娃娃脸的后背给它挠了一记,整块衣服都给抓烂了,血淋淋一道口子就显露出来。

胖妞出手,没轻没重,这些人也来了火气,砰砰砰,宿舍里面乱成了一团。

"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这场混战最终在地中海教员的介入而中止,在一片混乱中,他推门而入,一声大喝,那六个学员竟然顾不得与我们的厮打,挺直着身子,一动也不动,那个疤脸就连我不甘罢休地一拳也没有去避,硬生生地挨了一下,也咬着牙忍着,哑巴瞧见气氛不对,冲上来把我抱住,而抓得指甲缝里面全部都是血的胖妞见势不对,竟然跳出了窗户,朝着外面跑开。

这小家伙机灵得很,我倒也不太担心它,而是被那地中海教员冰冷的目光给吓到了,哑巴一拉,我就顺势停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地中海教员抱着两床绿色被面的被子,站在门口,目光扫视了这乱成一团的房间一圈,狠狠地将被子扔在地上,冷笑道:"造反么?我才离开没一会儿,就闹成这样了,你们是都想关禁闭,对吧?"

他的眼神如刀,锐利得吓人,瞪过来,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我心中委屈,明明都是这些家伙率先挑事,并且侮辱我们的,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哑巴说不了话,我便来辩解。这么想着,我抬起了头,看旁人都不敢作声,便朝着地中海教员辩驳道:"老师,是他们"

我的话刚刚说出口,那脸冷得几乎都要凝出水的地中海教员便是一阵暴喝:"闭嘴!"

我的两耳如有雷鸣一般,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看着那半秃男人冲到我面前来,指着我的眉心,大声喝骂道:"刚刚入校,你就敢殴打同学,制造斗殴事件,目无法纪,为所欲为——我不管你走了谁的门路,只想告sù

你一点,进了我们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这一次,关你十天禁闭,而再有下一次,学校会直接开除你,以后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知dào

么?"

我被这家伙的口水喷了一脸,余光之中,瞧见疤脸和娃娃脸几个人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以及哑巴担忧的眼神。

我没有再争辩,而是地下了头,紧紧捏着拳头,将自己所有的愤nù

都收敛起来。

这个世界,没有实力,那就好好装孙子,不然就得被收拾。

当我表现出了屈服的态度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他将我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包括我的小宝剑和符袋都给收走,给我换了一声冬训服,然后领着我除了宿舍,朝着后面走去,过了一片小树林,来到了一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两层建筑前。门口有守卫,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地中海教员上前与其交涉一番之后,领我进了屋子里。

这儿是一处潮湿阴森的建筑,散发着一股霉味,穿过长长的走廊,我被带到了一个铁门前,地中海教员跟看守说了几声,然后离开了,而看守打开了铁门,又带着我进去。

我瞧见里面是一个又一个格子般的小房间,铁门紧锁,偌大的走廊上面只有一盏昏黄的灯,黑影憧憧。

我被带到了角落的一间格子里,铁门打开,然后被推了进去,接着门被重重地摔上。

我进了这格子里,才发xiàn

这哪里是房间,根本就是一个"笼子",又窄又小,黑乎乎的,在这儿,只能坐着、站着,但是就连我这般的小个子,躺着都很困难,里面除了一个散发着霉味的草席子和一个尿桶之外,别无他物。瞧见这些,我才晓得为什么刚才暴躁如雷的学员们都乖得像小猫一般,原来关禁闭这件事情,还真的是很可怕。

一入学,就受到这种待遇,实在是让人沮丧,然而这情况总比随时都受到生命威胁要好一些,我安慰着自己,刚一坐下,突然听到有声音从隔壁传来,一开始还听不仔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旁边有人一边敲着墙壁,一边跟我打招呼道:"嘿,新来的,没见过你啊,怎么称呼?"

我左右看了一下,才晓得应该是同样被关了禁闭的学员,而且在隔壁,别人跟我打招呼,我不应也不礼貌,毕竟以后还要在这儿待很久呢,于是便自我介shào

了一番。听到我的名字,那人哈哈笑,说不错,你的名字够霸气的,刚来就被关了禁闭,二蛋,你可真厉害啊,比我强——欺负你的是脸上有疤的那货吧,我认得,贱男春和谢毅他们几个对吧,38军转过来的,浑身军痞气,最不是东西了,你等着,哥哥我还有两天出去,完了收拾他们!

这人大包大揽,豪气十足,引得我一阵好奇,小心地问道:"大哥,你怎么称呼呢?"

那人哈哈一笑,似乎还拍了一下胸膛,朗声说道:"我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句容萧应忠,日他奶奶个腿,这名字没你娃霸气!"

饥饿年代 第五十六章 静室修行

禁闭室里,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本来就是一个十分难受的去处,然而有了隔壁这个怪人,倒也没有那么的难过了。

通过交谈,我才晓得在这个学校里面,最厉害的惩罚便是关禁闭,总共有十五天、十天、五天和三天四档,在这黑不隆冬、睡都不能睡的鬼地方待着,一天都难受,别说这么久,所以学校里所有的学员,最害pà

地便是这里,然而这位姓萧的大哥,却是禁闭室的常客,短则三五天,长则十五天,连铁门前的看守,都熟了。

这一次,他把学校领导家属养的鸡给偷了,荷叶子一包,泥巴一裹,扔进火堆里去,拿出来就是香喷喷的鸡肉,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结果被发xiàn

了,领导家属闹得不行——妈咧,那可是能下蛋的母鸡,屁股一撅,白花花的鸡蛋就一个,领导家属宝贝得不行,结果一扭头,就剩一堆鸡架子了,那可不愤nù



于是这一回他便受了最重的惩罚,十五天禁闭,闷得整个人的骨头都发霉了,至于为什么没有被开除,他跟我解释,说学校领导不敢。

为何不敢?那是因为他有本事,真闹起来,学校的教员都弄不过他,他就是过来修身养性来着,没多久就要派出去卖命了,像他这样的人,学校一般是不会为难他的——当年燕太子买凶刺杀秦始皇的时候,招了一汉子叫荆轲,好酒好肉伺候着,要钱给钱,要女人给女人,恨不得将自己老婆给人睡了,这才叫做诚意,他吃学校领导家的几只鸡,这也算是个事儿?

我在此以前,从来没有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他粗豪,脏话随口就来,但是却让人倍感亲切,聊着天,天文地理,古今轶事,啥都能掰扯一通,而且还好像很有道理,越琢磨越有劲,最重yào

的是他三言两语,便能够让你心生好感,觉得这朋友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我听我爹说过,有的人,天生就让你感觉亲切,一般这种人都是做大事的,遇到了,好好学着——我想,他便是这样的人。

当时的我并不晓得这不过是他在禁闭室待太久了,闲得蛋疼,反而是觉得人家看得起我,才会跟我说这么多。

说到后来,我叫他"忠哥",他叫我二蛋,说以后在这个学校,好好待着,要是碰到被人欺负的事情,直接报上他的名字,那些人还敢猖狂,便来告sù

他,日他奶奶个腿,一个破地方还那么多的事儿,弄不死他们,我就不姓萧了。

我们一直聊到了晚饭时间,看守用勺子敲门,把铁门下面的一个小窗户打开,递进来一个碗,不是什么好吃的,红薯糊糊玉米粒,这玩意不吃还好,越吃越饿,还容易打屁,噗噗噗,没一会儿我自己都不敢坐着了,生怕被这屁给熏到。

饭后时间,忠哥跟我讲了一下这个学校的情况,说前些年闹得厉害,什么都废止了,后来风云变幻,总局的几个大佬也出山了,百废待兴,这儿其实也是才开不久,从教员到校长,都是扯淡的,啥经验也没有,学员也大多都是从部队里面调过来的,这样培训出来的人,有个屁的用处?真zhèng

厉害的,其实还是那些隐藏在山林中的高门大派,才算牛逼,知dào

我为什么这么横么?那是我祖上曾经出了一个茅山的长老,知dào

什么是长老么?全国轮下来,能够称得上对手的没多少,要不是后来

他大肆说了一通,我有些不知真假,且听他吹着,脑子里朦朦胧胧的有了些概念,结果没多久,他口渴了,喊看守弄点水来喝,人家一开始没理他,后来实在闹腾了,就嘲笑道:"你说你茅山厉害,对吧,那你来一个穿墙术,我这谁就摆在外面,你穿出来,就有得喝了"

被人这般直接打脸,忠哥便没有了吹牛的兴致,大声争辩一句:"我艹,穿墙术是崂山的旁枝末术好不好,老子才懒得理你。"

这话说完,他倒也没有再说话,没一会儿,我便听到有轰隆隆的鼾声,从隔壁传了过来。

听到忠哥并没有理会那看守的挑衅,反而是选择了睡觉,我不由得大失所望,也不知dào

他刚才跟我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吹牛皮。不过这些并不重yào

了,我得在这儿生活十天,然而这没两个小时过去,我就有一种强烈出去的想法——不知dào

哑巴有没有受罚,不知dào

胖妞跑到哪儿去了,在这个又闷又窄的格子间里面,坐着难受,躺着不能,我到底要怎么熬过去呢?

没想多久,我感觉腹中一阵膨胀,结果菊门一松,又打起了屁来。

噗、噗、噗好吧,这样子,可就真的没有办法玩儿了。

我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明白了那些家伙为什么那么恐惧禁闭了,在一个连躺着都很勉强的方格子里面,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忠哥呼呼睡去之后,黑暗中,又冷又饿,我只有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辗转难眠,感觉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向往自由的心,像野草一般生长,然后希望永远被那冷冰冰的墙壁给浇灭。

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变成绝望,然后有的人就会变得疯狂,至于我,却突然好像找到了一些事情做。

那是在我被关禁闭的第二天晚上,而这件事情,其实就是修行。

我八岁起,便已经跟着老鬼开始学习道经,我知dào

所谓的修行,其实就是让人变成一个容器,然后可以容纳充斥着在这世间所有的"炁"。

常人感受不了这构成世间一切的最基本元素,所以只有刺激潜能,强壮身体,然而入了修道门中,便能够用自己的皮肤、毛孔甚至意志,去感应它,了解它,甚至引以为用。过程很简单,然而却极为困难,这世间有着潜能和根骨的人,万中无一,而且即便是有,无法门,无师长,也不能成事——我曾经就是熟读道经,通晓法门,却根本进不了这个行当,因为我的血脉,曾经被青衣老头给封印过。

成也李道子,败也李道子,当初谋害我性命的水鬼儿已经超度,然而我却一直都没有入得门中。

还好后来我碰到了麻衣老头,这个被许多人视为十恶不赦的恶魔,却是一举把我引到到修行门中的推手,无论是传我《种魔经注解》,还是为我洗髓伐经,都让我陈二蛋比之以前,都有了质的变化,不过我药浴过后,一路奔忙,几乎没有心思真zhèng

地沉浸下来,好好地体会一下其中的好处。

道门之法走不通,那么我只有另辟蹊径,从种魔经之中,去走一走,让这奇经八脉,强行地推动一下,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成事?

这般想着,我盘坐双腿,双手自然垂落于腿上,作那菩萨状,开始行起气来。

致虚极,守静笃。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但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坐而后忘,身随宇宙,心宁天空,炁伐入体,力伐成型

我的心中一片空明,万事皆忘,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和过往,不记得身处何方,心海之上,陡然浮现出一尊大神,背生双翅,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面如牛首,头有角,手持刀、斧、戈三般利器,环目而望,凶煞莫名,它仿佛在时间和空间的尽头,俯仰整个世界,每瞧向我一眼,我便感觉一阵寒流在我身体里肆意洗刷,凭空又多出一股力量。

如此来回震荡,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每一分都变得强dà

,恨不能永远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耳边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震响,接着那种玄妙的境界就像脱手的风筝,朝着天际飞去,当我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只听到隔壁的忠哥大喘气地喊道:"二蛋,我艹,你娃搞什么鬼,老子要被你吓死了!"

饥饿年代 第五十七章 李道子的威名

在醒过来的那一刹那,我心中凭空生出了一股凶戾之气,恨不能把这个将我吵醒的家伙,给生生撕碎。

然而当我想到他就是我隔壁的忠哥,而且这两天人家对我其实很不错之后,这才将那股莫名而生出来的戾气给压下去,摸摸自己的身子,一身的冷汗,几乎将我身下的这草席都给浸透了。我的心跳十分剧烈,砰砰砰地不停歇,我一边深呼吸,一边自责: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生出刚才的那种想法,难道这就是我的本性么?

还是修liàn

《种魔经注解》,所产生的副作用?

隔壁的忠哥还在敲墙,问我道:"二蛋,你到底怎么回事,快告sù

我啊?你别吓我啊,日你奶奶个腿,快回话!"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然后跟他说道:"忠哥,没事,我刚才在练功,一不小心就入定了,有什么问题么?"

听到了我的回答,隔壁的忠哥长长舒了一口气,说我艹,你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发了魔怔呢。刚才我在睡觉,突然梦到有一个怪物冲出来,带着八十一个兄弟在战场上厮杀,它的兄弟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个个本领非凡,杀得那叫一个惨哦,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人,那脑袋啊,残肢断手啥的,多得看都看不完,结果后来我感觉好像它就在隔壁,以为你被鬼捉了去呢

我大吃一惊,怎么感觉忠哥说的那人,跟我刚才入定坐忘,观想的那尊魔神,竟然有几分相似?

不过我心中虽然惊疑,却不敢跟他讲实话,呵呵应付几句,把他给劝睡了,这才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掌,心中波澜四起——麻衣老头给我修行的《种魔经注解》,一听名字,就知dào

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难道说我就这样炼下去,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大魔头了?不对啊,他杨二丑是杨二丑,我二蛋哥可是纯洁善良的小哥,别人不惹我,我就不会欺负人,而要想不被人欺负,我必须有着足够的实力。

而《种魔经注解》,则是保证我以后不被人欺负最重yào

的东西,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qì

的。

当夜我没有再继xù

打坐修行,而是靠着墙壁,闭目假寐,第二天一早,忠哥的禁闭期结束了,欢天喜地地离开了这儿,并且跟我约定,说外面见。送走了他,我感觉分外的孤独,不过闲着没事,便更加用心地琢磨起了我这些年来所学的东西,加工整理,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出一点儿样子来,到时候也能够衣锦还乡,让我爹娘和我姐脸上,也有些光彩。

禁闭室的生活十分单调,吃饭、打坐、睡觉,我没有闹,也没有吵,安静地过活着,反倒是那个看守有些不忍,偶尔还回过来,跟我闲聊几句,看到我一点儿暴躁的情绪都没有,啧啧称奇,说你这个小子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反倒比很多人要沉稳许多,不错啊,是个人才。

这样的生活我本以为要持续十天,然而在第五天的中午,地中海教员突然出现在了铁门之外,吩咐看守之后,将我又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我好多天没有见到阳光了,出来的时候,总感觉有一些刺眼,往远处眺望而去,瞧见哑巴跟着一众学员在草场上面蛙跳,十分的认真,但他很快便瞧见了我,朝着我奋力地挥手,露出了阳光灿烂的微笑,并且对我比划,说胖妞他帮我照顾着,一切都好。我朝着他使劲儿挥手,心里面也高兴极了。

不知dào

为什么,原本十分严肃的地中海教员,此刻却并没有对我做过多的限制,反而罕有地等待了我一下。

办公室里,戴校长依旧坐在桌子后面,翻看着我的档案袋,待我进来,而地中海教员离去之后,他才拿下了厚厚的眼镜,仔细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这才指着桌子上面的东西对我说道:"这两样东西,是你的么?"我垫脚看了一下,上面摆着两样物品,一件是牛皮鞘的小宝剑,一件是黄色的符袋,都是先前地中海教员从我身上找出来的,于是点头,说是的,是我自己的。

戴校长右手放在木桌上面,轻轻叩动,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响声,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又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来的?"

"长辈送的。"

"你那长辈姓什么?"

"姓李。"

"嗯,姓李?"戴校长直接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急促地问道:"你那长辈,全名叫做什么?"

我瞧他样子显得有些失态,心想难道他认识青衣老道么?那他们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呢?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想着这戴校长是国家的人,而青衣老道跟杨二丑这种人又有着本质的区别,应该也是一个好人,两人结仇的概率应该不大,于是回答他道:"他的名字,我本来也不晓得,后来听别人谈起,说叫做李道子"

"真的是他?"戴校长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不知dào

他受了什么刺激,接着他神经质地折回过去,翻看王朋交给他的档案,确定完了之后,皱着眉头问我,说:"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关系,怎么没有瞧见这上面有提起?"

我也是十分光棍,直接将当初差点儿死去,然后我父母带着我进山寻道的事儿,给他一一讲来,有详有略,那些该讲、那些不该讲,这里面的门道我早就明白,一番讲述完成,戴校长才明白了我和青衣老道之间的关系,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桌子上面的东西,这才跟我说道:"二蛋啊,这些东西,目前来说,对你还过于珍贵,学校暂时给你保管,等到你毕业之后,再还给你,你觉得如何?"

小宝剑和符袋,都是我的个人用品,按理说我可以自己保管的,不过这宿舍是大通铺,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放的地儿,我也总不能背着到处跑,戴校长既然是国家的人,总不能昧去,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担心的,点头说好呀。

戴校长显得有些激动,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样的,二蛋,你既然曾经受过李道子的启蒙,说明资质不错,我很看好你啊,希望你能够在以后的学习和生活中,获得更好的进步,为我们学校,为李道子,为茅山争光!"

他说得激动,而我则有些莫名其妙,不知dào

怎么回复,好在他也没有留我,而是把地中海教员喊了进来,当着那老师的面,一字一句地说道:"陈二蛋同学呢,他是刚来的,年纪小,不懂事,所以犯了什么错误呢,我们主要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劝人向善,教育救人,这才是我们的真zhèng

目的嘛,所以这禁闭呢,就先别关了——哎,青虬老师,陈二蛋和梁努尔两位同学,跟那些当过兵的学员不一样,你看看是不是能够给他们换一个房间,比如二楼那儿?"

地中海教员有些为难,摸了一下光溜溜的前额,说道:"校长,二楼那儿倒是有两张空床,不过是那个麻烦住着的"

戴校长摆摆手,说没关系,他们有共同的背景,住一块儿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反而能够让那个家伙学点儿好,嗯,就这么办吧,你带陈二蛋同学去宿舍。地中海教员惊讶,小心地问道:"那,他还要不要关禁闭啊?"戴校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声调也扬了一点儿:"刚才都说了嘛,面对这种年纪小的同学,要以说服教育为主,懂不懂?"

"懂、懂了!"地中海教员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带着我离开校长办公室,朝着宿舍楼那边走去,他大概想不通,一直皱着眉头,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来问我:"你到底给校长吃了什么催眠药,他怎么就放过你了呢?"我也不知dào

,无辜地说道:"我哪里晓得?"

两人一路走,来到了宿舍楼,这儿是三层楼的,一楼学员,二楼教员,三楼领导,他带着我到了二楼楼梯口左边的房间,推开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先去里面等一下,我去找个人。"

说完他便离开了,我走进房间,看见这里面挺大的,就只有三铺床,而且只有靠窗边的那床上才有被褥,不知dào

是何方人物能够一个人霸占这么一个房间。我没待多久,正四处往着呢,结果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冲了进来,大声喊道:"日他奶奶个腿的,还反了天呢,我看谁敢过来跟我挤房间?"

饥饿年代 第五十八章 我要一直活着

听到这粗豪的声音,我不由得惊喜地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忠哥?"

我面前的这个汉子个子倒是不高,但是人很壮,一身肌肉横着长,满脸的络腮胡子,眉毛粗、眼睛大,瞪起来像铜铃一样,十分威猛,妥妥的张飞式猛汉,至于年纪,看着二十多岁。他本来是怒气冲冲,然而听到我一说话,脸上的怒容立kè

一转,嘴咧开了来,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大声喊道:"我去,你娃是二蛋?就是一来就进了禁闭室里面的那个陈二蛋?"

他下手没轻没重,这一拍,弄得我都有点儿散架了,不过我却很高兴,原本以为地中海教员口中的麻烦很难相处,没想到竟然就是忠哥,于是回身与他抱住,说嘿,就是我啊,校长说既然我跟那些当兵的不和,就另外安排去处,没想到竟然能够和忠哥您一起,真的是缘分啊。

我们两人拉着手,聊了一下,忠哥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这体格,说二蛋,你说你才十三岁,还真的不能够信呢,说十七岁都有了。

我嘿嘿笑,说翻了年就十四了。

忠哥问我不是要关十天禁闭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我想着有些事情也瞒不过,便把在校长办公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告sù

他,没想到忠哥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你是李道子的徒弟?"我瞧他反应这么大,晓得青衣老道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点懊恼地摇头说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没收我当弟子——我就是帮着打了几年的杂,被启了蒙而已"

老鬼是个存于石壁之上的神mì

所在,青衣老道闭口不言,所以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不过光青衣老道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忠哥惊诧过后,蹲下来跟我说起这人的传奇之处来——李道子是天下间顶级道门茅山宗的传功长老,什么是传功长老呢,就是一个宗门派别里面,为了防止镇派绝技失传,就得有一个双保险,基本上掌门会的他都会,所以掌教真人之下,就他最牛逼了。不过天下道门何其多也,无论是龙虎山天师道,还是青城山,都不逊于茅山,为何大家会如此惊异呢?那是因为李道子有一个外号,叫做符王——也就是说,天下间会画符的,没有一个人,玩得有他溜,见到他,要么绕着走,要么就低头,规规矩矩地喊一声:符王!

"哎呀,我艹,你想想,做人能够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追求的?"说到兴高采烈之处,忠哥口沫四溅,手舞足蹈,然后拉着我说道:"说起来,我跟你也有缘——怎么讲,我祖上曾经也是茅山长老出身,后来虽然落叶归根,娶妻生子,但也算是茅山一脉,所以呢,咱们兄弟伙儿,真的是太有缘了!"

我和忠哥说着话,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帅哥,以及他那方沉重的石案,原来,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老道士竟然这么厉害啊,天下人,都在称颂着他的名字呢,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般成就,就算是死,也甘愿了啊。

两人聊得热切,这时地中海教员走了进来,瞧见这房间里面的气氛,不由得笑了,说好,好,瞧见你们两个相合,我也就放心了,二蛋,你的被褥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会儿你整理一下,然后萧应忠同学,你带二蛋熟悉一下环境啊。

地中海教员仔细交代,忠哥却是不耐烦地摆手,说晓得了。我想起了哑巴和胖妞,赶忙站起来,问哑巴能不能搬过来一起住?两人都同意了,忠哥还表示,说胖妞那小猴子看着就机灵,连李道子他老人家都喜欢,那咱不得把它给供起来?赶紧的,我去帮你们搬家,我前两天看到那个哑巴小子了,脸阴沉沉的,一看就知dào

跟那伙当兵的不对付

当天晚上,哑巴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我便帮他搬了家,并且把忠哥介shào

给他认识,哑巴这人随遇而安,为人也和善,虽然与忠哥性格迥异,但是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所以大家都还算和谐,并且一起去食堂进行了晚餐,萝卜烩白菜,清汤寡水,不好吃,不过米饭管饱,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第二天,我正式地加入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接受宗教局后备力量的正式培训。

学校目前为止的学员只有五十六个,三个班,但是固定教员却有二十多个,这些教员来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队上的、有机关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领域,有基础文化课、纪律、体能、刑侦、格斗、射击、驾驶以及思想教育,还有许多高级课程,于此同时,还会请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前来教学,不过好像都没有涉及到我所了解的道学以及诡异之事,想来我们这儿,只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提高培训机构而已。

只有真zhèng

对忠哥了解之后,我才晓得他说这些没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专门教授格斗的教员,体格雄壮、八块腹肌,结果被忠哥三两下,就给直接撂倒在地,轻轻松松,不费力qì



不过那只是对于忠哥而言,学校里所有的一切课程,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充满诱惑的事物,要知dào

,一个来自山里农村的小孩,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能够有这么丰富的课程学习,那真的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单独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训课之后,我便和哑巴一起加入了初级班的课程,与我们一批的二十来个同学,其中也包括上次与我和哑巴打架的那六个兵痞子。

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总共就分三个班,高级班里面只有忠哥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学员,他们都是自己有着一身本事的人,在经过短暂培训之后,将直接前往最需yào

的地方,中级班则有十几个,他们在结业之后,有的会继xù

进修,有的则进入对口单位,至于我们这些初级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绩优异的进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层,或者滚蛋,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哑巴他有对口单位,而我则没有地方可以滚,灰溜溜地回龙家岭去,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学习起来的时候,格外地用劲。

或许正因为我有着这样的危机意识,所以我在初级班里面的表现格外的出众,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技能课,都能够排到前三,即便是体能,我也不比那些从军队大熔炉里面出来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脸说过的,能够来这里的,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够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必须要有着一定的本事,以及绝对的耐力和恒心。

那段时间,我简直就是疯了,海绵吸水,疯狂地学习着,直到有一天,学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晓得,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学校食堂杀了猪,做了饺子,我记得有两种馅的,一种是猪肉韭菜馅,一种是鸡蛋玉米馅,还不限量,管够,哎哟,那个香哟,馋得人舌头都要咽下去,而且还每人发了半斤酒,是二锅头,清冽的酒液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比我老家那浑浊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哑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饺子,忠哥突然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辈子,有什么理想。

理想这玩意,还真的是一个崇高的字眼,我的脚有点儿飘,口齿不清,一时间想不起来,一边喂胖妞吃饺子,一边反问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个饺子,有些噎着,想了想才说道:"他奶奶个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饭都不够吃,我就想着赶紧工作,当大官,帮我爹,把后面这一堆鼻涕娃儿都弄大了"我拉着他的胳膊,说还有吗?这个粗豪的汉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犹豫了,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我祖上也兴盛过,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萧家的大梁来,让别人以后提到俺们家,都要竖起大拇指!"

家族责任啊,好厉害的样子——我又问哑巴,说你呢?哑巴也有点儿醉了,眼眉儿都在笑,跟我比划道,说要是有可能,让他们全寨子,过年的时候都有大肥猪杀,都有饺子吃。

这话儿都朴实,我们又喝了几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问我,我看着窗外的一抹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还有龙家岭的乡亲,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杨小懒我么,若是有什么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么十八劫,管它什么命运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饥饿年代 第五十九章 跪与不跪,事关尊严

好日子匆匆而短暂,正月十五一过,便来了三辆绿色吉普车,把忠哥和几位高级班的学员给接走了,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忠哥临走的时候找到了我和哑巴,说他这次有可能会先去帝都,然后折转西北,但都还没有定,不过没关系,等他稳定下来,会给我们来信的,能够住在一个寝室是缘分,以后常联系。

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虽然依依不舍,但忠哥终究还是离开了,他走了之后,学校进行了一次的统一考试,结果哑巴因为底蕴深厚,直接升入了中级班,而我虽然各项成绩优异,但因为入学的时间还不多,很多都没有了解,于是还留在了初级班里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考试之后,有的人结业离开,又有人来到学校。

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从部队直接过来的,使得学校的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人多了,宿舍就不够了,我们寝室又住进来了六个人,形成了标准的十人大通铺,胖妞不喜欢人多,于是每天便往山上跑,自个儿玩去了。它性子野,胆儿大,倒也没有谁能够欺负它,我并不担心,而且之后的学习任务比较重,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关注。

我是学校最小的学员,同班的大都是十七岁到二十四岁的年纪,许是年龄的差异,让我跟这些同学们有一些隔离,跟哑巴的分开,让我显得更加的孤独,不过这些并没有让我太在意,因为当时的我,满脑子都只想着变得更强,学习、学习、再学习,所以几乎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与我不同的,是先前与我们打架的疤脸等人,新来的学员大部分都是部队出身,因为共同的背景,他们很快就能够玩儿到一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dào

了那个疤脸叫做刘春,外号贱男春,娃娃脸叫做谢毅,这两人是部队大院出身,家里面的长辈都是在职的领导干部,所以性格多少也有些强势,在学校和教员面前还能够收敛,但是在下面的学员之中,却拉帮结派,以这两人为首,形成了一股很强dà

的势力来,总是欺负不听话的学员,十分嚣张,然而学校似乎为了鼓励竞争,也不怎么管。

我和哑巴进校的第一天,就把他们打了,后来有着忠哥罩着,倒也无事,只不过忠哥走了之后,那两个家伙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先是在学员之中疏离我们,然后不断地挑衅,变着法儿地欺负我们,不过这事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挠得,因为他们到底还是畏惧哑巴的那一根榉木棍。

每一届学员里面,都有一些怪物,先前是忠哥,一人单挑两名格斗教员,轻轻松松,再之后,便是哑巴。

哑巴师从麻栗山蛇婆婆门下,自小便是一身本事,受限于年纪,拳脚倒也不是最厉害的,但是一根榉木棍在手,整个巫山后备培训学校里面,无论是高级班,还是一般的格斗教员,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对手来,唯有学校从外面请来的一些在职干部,那些见过血、眼神犀利的高手,才能够驯服这个巫门棍郎。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蠢蠢欲动,然而在得知这个人有级别很高的对口单位之后,都丧了气。

哑巴的性子十分平淡,他的文化课不高,业余时间里,除了跟着我补习文化课,就是教胖妞耍棍子。

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夏天,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我再一次见到了分离许久的王朋,并且得知了一个由他带来的消息——哑巴要走了。时隔半年,王朋再一次回来,他的使命是将哑巴接走——他告sù

我,说他现在是在西南局供职,哑巴的培训成绩已经获得了上面的认可,最近在西川与藏边的那一块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僵尸变异事件,需yào

大量的人手去排查。

这半年来,我跟哑巴除了上课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亲得跟兄弟一般,他突然地离去,让我饱受打击,望着两人离开之后,学校那紧闭着的沉重铁门,我默然不语,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然而我却不知dào

,哑巴的离去,使得我再一次陷入了一次蓄谋已久的危机里面。

事件发生得毫无预兆,在哑巴离开的第三天晚上,我被一帮人堵在了楼道的厕所里。

那天正好是建军节,听说军区里有文艺汇演,毗邻军营的学校领导和教员都被邀请过去做嘉宾,就连学校表现得最出色的十名学员也获得了名额,不过我并不是其中的一个。领导和教员一走,学校就变得很空,宿舍楼的厕所和冲凉房是在一起的,我刚刚洗完澡,结果灯一黑,立kè

有十来个人涌进了里面来,将我给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厕所里,出都出不去。

在同伴们守好了门窗之后,疤脸贱男春和谢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冷冷地盯着我,贱男春冷笑着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大半年,就是为了报一拳之仇,养猴的小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大半年吃喝不愁的校园生活,让正处于发育中的我像吃了化肥一样,个子又蹿了十来公分,此刻已经并不输给人多少了,黑漆漆的楼道厕所里,面对着这么多人,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疤脸说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忠哥在的时候,你们不敢出手,努尔在的时候,你也还是不敢出手,他们走了,就剩我一人落单,你们就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对不对?"

瞧见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贱男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么多学员将我给团团围住,想着一会儿就能够将我给随意揉捏,他又笑了,并不理会我的讽刺,而是捏了捏拳头。

伴随着骨骼啪啪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道:"那两个人,是怪物,他们的来头太大了,我是惹不起,这我承认。不过你不一样,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穷坷垃来的乡巴佬,除了能吃能睡,你还有啥本事?我比你大,欺负你,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子,春哥我要的是面子,只要你肯跪下来,自己扇三耳刮子,跟我说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行不行?"

他说着话,旁人纷纷起哄,说嘿,养猴儿的小孩,春哥大人有大量,你跪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贱男春旁边的一众同伙纷纷起哄,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儿回应,而是小心地把手上的水桶给放好,这里面有我刚刚洗好的衣服,做完这些,我转过身来,然后认真地问他道:"那个,你刚才要我说什么啊,这儿闹,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贱男春不疑有诈,抱着膀子,得yì

洋洋地说道:"我是说,对不起,听清楚了么?"

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嗯,没关系,我原谅你这一次愚蠢的行为,不过不要有下一次了,你这样子,真的让人很为难的"听到我这认真的回答,所有准bèi

嘲笑我的人都倏然止住了笑容,场中静寂无声,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大家瞪起了眼,死死地看着我,都没想到这个乡下小子这么不识趣,竟然敢说这么一句话——他这是不要命了么?

"我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娃娃脸谢毅,他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你他妈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兄弟们,弄死他!"

黑暗中,我往后面退了一步,瞧见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的暴怒,汹涌而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口中默念着一句口诀:"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zài

,乃爱,乃无处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饥饿年代 第六十章 坎坷毕业路

八月一日夜里的建军节厕所斗殴案,是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成立以来,第一件轰动全校、甚至整个分军区的大事,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勤奋刻苦的小子,竟然在瞬间爆fā

,跟十三名学员在厕所里面疯狂斗殴,重伤三人,轻伤九人,然后狂追着一个学员十里地,吓得那人魂飞魄散,屎尿一裆,最后在一群教员和分军区稽查队的宪兵团团镇压下,才最终被制服。

陈二蛋这个名字,在此之后,也成为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很多人把它和萧应忠、梁努尔并放在一起,称作巫山三怪。

这个头衔听起来挺侮辱人的,不过在当时人们的心里,却代表着一种实力的象征。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情,当时爆fā

的我在被制服之后,稍微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给再一次扔进了禁闭室里面,没有人告sù

我需yào

在这里待上多少天,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好像是瞧一头怪物一般,充满了陌生,我当时也没有任何惧怕,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忍我很久了,我也忍这些家伙更久。

我陈二蛋自生下来,除了杨小懒欺负我之外,就没有吃过啥亏,就连邪符王杨二丑这样的人,都在我面前死了,我受够了白眼,受够了冷漠,到了今天,老子未必还会怕贱男春这样的小杂鱼么?

人要是活着不痛快,那还活着干嘛地?在禁闭室里面,我蜷缩着躺好,啥也不想,呼呼大睡。

我不知dào

我睡过去的时候,学校以及军分区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争论,只知dào

在此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提问我,除了送饭的看守,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dào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天的时间里,我不断地回忆起那天厕所里面发生的事情,想着当时的场面还真的混乱,要不是我突然接通了《种魔经注解》中的功力,说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贱男春和谢毅当时的计划其实十分妥当,十三个人里面,有中级班的,有初级班的,基本上都当过兵,而且还受训许久,一拥而上,把我弄成肉饼都有可能,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想到,我除了跟他们受过一样的训liàn

之外,暗地里还有着别样的修行。

当他们在睡觉的时候,我在打坐修行,他们在玩闹的时候,我在行修动功,吃饭睡觉,拉屎拉尿,我无时不刻,都在努力。

因为我要成为一名有力量的人,成为能够改变命运的人,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命中应有十八劫,是一个有可能活不过十八岁的家伙——别人不努力,或者只是一生默默无名,然而我若是不努力,便有可能活不下去。

我在禁闭室里面关了三天,第四天清早,负责学校后勤的地中海教员李青虬过来提我,带到了校长室里。

一路上,他都显得小心翼翼,不时打量我的脸色,瞧见我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这才舒了一口气。而在校长办公室里,我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办公桌前,瞧见戴校长泡了一杯浓茶,雾气冉冉,他在仔细地打量着我,而我则浑然无惧,笔直地站着。过了好久,戴校长才缓缓的地说道:"陈二蛋,你知不知dào

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

这会儿我倒没有示弱,而是梗着脖子说道:"架是他们要打的,十几个人,黑灯瞎火地堵在厕所里面,我要是不反抗,岂不是要被打死?"

戴校长瞧我理直气壮,不由得被气笑了:"你啊你,我真的不知dào

说你什么好了。这半年来,你的表现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的,聪明勤奋,好学刻苦,本来学校已经准bèi

将你提到中级班,并且评选为十佳优秀学员的,结果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别人欺负你?他们能欺负到你么,好嘛,一个揍十三个,还追着刘春同学十里地,疯起来十多个教员和宪兵都制不住你——你知dào

这些天来,别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么?"

我低着头,不答话,戴校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能耐!别人说真能耐,巫山学校啥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怪物!"

我不知dào

他这话儿是在夸奖我,还是在骂我,低头不语,接着听到戴校长后面又跟了一句:"你知dào

么,学校方面现在的压力非常大,很多人给我提建议,说这样的学生太难管了,实在不行,就开除得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开除我?这不就是说,我哪儿来的,就要滚回哪儿去了?

我心中一惊,直接冲到了戴校长的办公桌前,双手按住台面,大声问道:"为什么?事情是他们挑起来的,为什么要惩罚我,而不惩罚他们?"戴校长也霍然站了起来,冲着我骂道:"你倒还好意思说这事儿?三个人重伤,九个人轻伤,还有一个人给你吓得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都搁军分区医院里面躺着呢,不处理你,处理谁?"

戴校长这么一吼,我整个儿的心都往下面沉,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抱着头,不知dào

说什么好。

说起来,学校的生活其实很不错,除了少数日子,大部分时间的米饭都管够,虽然缺盐少油,但是我却十分满yì

了,最重yào

的是在这儿我能够学习各种知识,听说到了中级班、高级班,他们还会组织真zhèng

有本事的人过来教学,什么画符啊,阵法啊,以及各种诡异事件的处理,都会教,从那儿毕业了,以后工作对口,工龄直接从入学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成绩优异还能够提级

然而所有一切美好的前途,都给我一瞬间的暴怒给毁了,这叫我怎么不懊恼,就这样回家去,我还真的没有脸。

就在我万分懊恼的时候,严肃的戴校长却突然问起了一个问题来:"陈二蛋同学,你打伤刘春、谢毅这些同学的本事,是不是跟李道子学的?"他问得很突兀,我陡然醒转过来,麻衣老头曾经说过,《种魔经注解》是一门魔功,什么是魔功,那就是投机取巧、另辟蹊径,不为正统道学所容的手段,我要是让戴校长晓得我学的是这儿,别说被开除出学校,只怕连自由都不能保证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我果duàn

地说道:"是,不过他不准我在别人面前使,说是威力太大,容易误伤旁人"

我说得欲言又止,戴校长立kè

会意,他用食指叩了叩桌面,沉默了好久,这才说道:"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毕竟那些学员都在医院里面躺着呢,学校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不得不处理你。不过怎么处理,这事儿还是有待商榷的——是开除你,还是给你安排一场考核,让你立kè

毕业,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态度,以及选择咳咳,你入学的时候,学校帮你保管了两件东西,那把法剑,可以护身,至于那四张符箓,很有科研价值,如果你肯贡献出来给学校作研究,我想对于你这样的学生,其实学校也是可以酌情处理的。"

青衣老道当初走的时候,留下六张符箓,被我用了两张,剩下的甘露符、风符、斗母玄灵秘符以及雷符,都一直放在符袋里面,小心收藏着,当初被戴校长收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异议,而如今他突然说出了这么一个提议,我便陷入了沉默。

十分钟之后,我选择了妥协,同意了戴校长的提议,作为我慷慨的回报,中午我就被安排了考核,而下午我便从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毕了业,带着胖妞和我的那把小宝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大山。戴校长帮我联系了一家位于金陵的对口单位,而在此之前,我有十天的假期,可以回家探望亲人,接着就要到新单位去报道了。

离开位于大山里面的培训学校,我归心似箭,几番周折,终于返回了三省交界的麻栗山来,看到雾霭中的大山,恍如隔世。

饥饿年代 第六十一章 所谓少年,就是要追逐希望

一年多以前的时候,我随着杨二丑、杨小懒父女赶尸离去时,是一个身材矮小,黑黢黢的一乡下小孩儿,然而回来的时候,穿着绿色军衣,斜跨绿军包和扁铁水壶,腰杆儿挺直,个儿跟正常的大人差不多,头发短而直,精神抖擞,照镜子的时候,回想当初,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回家的那天,正好是麻栗场镇赶集的日子,我在乡集上面转悠了一圈儿,竟然瞧见了出山来卖野物的撵山狗和罗大屌父子。

见面的时候十分戏剧,我站在两人面前,搁那儿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反应,撵山狗蹲在地上抽着他的烟枪子,罗大屌大概是看我站得久了,便小声地试问了一句:"解放军叔叔,你看上了啥,尽管问,我算你便宜一点儿!"

他根本就认不得我,这让我止不住地发笑,罗大屌瞧见我笑得古怪,一时有些愣了,上下一打量,突然瞧见我肩膀上窜上来一只小猴子,肥嘟嘟的肚子,整个人不由得跳了起来,一把将我给楼住:"嘿哟,二蛋,你是二蛋?"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撵山狗也霍然站了起来,看了我一眼,脸上立kè

露出了笑容来,哈哈大笑道:"嘿哟,真是的咧,才一年多没有见,你娃居然长这么高了,比我都还高一点了呢,认不出来了"

寒暄一会儿,撵山狗也没有心思再卖野物了,拉着我到旁边的一家食店里,央求人家把他带来的野兔子给杀了,弄一锅兔子肉,然后配点小菜和米酒,三人围一桌,喝了起来。在培训学校里面,我给家里寄过几封信,大概讲了些状况,不过寥寥几百字,而且还要经过严格审核,也说不了什么,我十分迫切地想知dào

家里面的情况,这菜还没有上桌,我便焦急地问了起来。

撵山狗告sù

我,说你家里面的一切都好,现在政策宽松了,一切都不是主要讲政治了,大环境好,农村也好过了一点,你爹又是有手艺的人,生活倒也过得去,就是很想你,老是念叨你,有时候你娘一说起你来,眼泪水就掉了下来

撵山狗说得我又多了许多伤怀,谈起我这一年多的过往,我便说自己跟国家的人走了之后,在一个学校里上学培训,然后毕了业,这次回来探完亲之后,就要去金陵的新单位报道了。

罗大屌羡慕极了,说好咧,你这个可是铁饭碗,没想到你遭了一回劫,反倒是赚足了便宜。

我不敢将自己在学校闯的祸事讲给他们听,心不在焉地给胖妞喂吃的,这顿饭没吃多久,撵山狗便让罗大屌陪着我回村子,而他则留在这儿,继xù

卖货。我没有拒绝,带着罗大屌去镇子的供销社买了好多东西,盐、油、肉、饼干糖果,还有一些做衣服的布,满满一大堆,这些都是我在学校时领的津贴买的,还剩下一些,我准bèi

留给父母,补贴家用。

麻栗山是一个很穷困的去处,不过我相信,以后的我,绝对能够挑起这个家庭的责任。

从麻栗场镇到龙家岭,不通车,我们只有走回去,在去除了一开始的陌生感之后,罗大屌跟我无话不谈,说了很多我离开之后的趣事,家长里短,这些事儿对于我来说本来无比新鲜,然而现在听在耳朵里,却发xiàn

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于是我跟罗大屌说起了我的经lì

,说起了高高的楼房,说起了长长的列车,拥挤的人群,以及位于深山的军营和学校,格斗、射击,还有好多学校里面的恩怨和朋友,这些都是罗大屌的生命里所从来没有经lì

过的事情,他听得出了神,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二蛋,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精彩么?"

我点头,说对,大屌,你如果没有出去过,是不会发xiàn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如果眼里只有麻栗山这么小小的一片地界,那么人生还真的是非常遗憾。

罗大屌没有说话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之中。

三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家,重新见到了爹娘和我姐,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切又变得那么的多,让我使劲儿看,都看不够。对于我的回来,我的家人充满了巨大的惊喜,我姐生火劈柴,给我做饭,而我爹我娘则围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紧紧也不肯放松。除了我的家人之外,村里面很多人都跑了来,要瞧一瞧老陈家那个去外地的老二。

我高了,也壮了,站在堂屋里,相貌堂堂的一大小伙子,很多看到我的邻居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说老陈家的二小子,真的是一表人才。

开饭了,人群散去,我爹我娘才问起我这一年多来的经lì

,我净挑些好事儿说,我爹频频点头,说瞧这样儿,竟然成了国家干部,真不愧是我老陈家的儿子,我娘则流着眼泪,说你这个崽,尽报喜不报忧,瞧你瘦的,也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头。我姐在旁边笑,眼眉儿弯弯,说我弟弟越长越秀气了,好一个后生仔,整个麻栗山,都没有能够配你的妹子了呢,要是张叔他们家没走,说不定小妮还能够跟你凑成一对。

张知青离开了麻栗山,回了老家,然后还把一枝花娘俩儿接走了,这事我知dào

,想一想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也不知dào

现在怎么样了。不过这天南海北地隔着,大家也许这辈子都见不上面了,想也没有用。

我回来那天,家里面喜气洋洋,我爹破例喝了点酒,不知觉就喝高了,拉着我的胳膊就哭,唠叨着,说娃啊,你命苦,爹帮不了你啥,也不牵绊你,以后的路你自己去闯,不管怎么样,能不能闯出名堂另说,活着就好,不用老是惦记着家里面,你放心,啥事儿都有你爹呢。

家是心灵的港湾,不管如何,我都能够从中获得了宁静,以及力量。那一晚我睡得十分安详,甚至都忘记了修行这一回事儿。

我在家里呆了五天,帮着翻新了房顶和猪圈,然后又帮着地里干了些农活,每天汗水滴落泥土,心中却是热火朝天。然而虽然十分眷恋于家的温暖,但是我始终记得青衣老道给我的判词,"七尺留外,年不过旬",我是一个灾难深重的人,留家久了,就容易给家人带来祸事,于是第六天我就离家了,先是去西熊寨那儿看了一下哑巴的家人,得知他在西川那边工作之后,然后步行折转,与家人告别。

我步行出山,带着胖妞翻过了两个山梁子,回头看向龙家岭,突然百感交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回返。

然而就在我准bèi

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眯着眼睛看过去,瞧见罗大屌背着行李朝着我这儿跑来,并且向我大力的挥手。我不知dào

怎么回事,等了他一回,瞧见这家伙冲到了我的面前,咬着牙,犹豫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喊道:"二蛋,我要跟你出去闯世界!"

我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我是去新单位报道的,你过去干嘛?"

罗大屌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就变得无比的坚定起来:"那天我回来的时候,翻来覆去地想过了,我要出去,累死、饿死,我都要出去闯一闯。我如果一直待在这儿,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会和我爹一样,眼里面就这巴掌大,心也只有这么宽,只有出去,我才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世界那么大,我不想只知dào

麻栗山,只知dào

龙家岭,我要去拼搏,去奋斗,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美好!"

听到这个家伙说得这么慷慨激昂,我心中的血也不由得一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我们出去,也许外面很残酷,但是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梦里面。

那一个夏天,我和罗大屌一同走出了麻栗山,怀揣着梦想,怀揣着希望,两个少年并不知dào

自己的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梦想就在远方,所谓少年,不就是应该流着汗水,去追逐它,就如同追逐朝阳么?

饥饿年代 第一卷 卷尾语

《苗疆道事》第一卷《饥饿时代》卷尾语

之所以取名叫做《饥饿时代》,是因为那个时节,很少有人能够吃得饱饭,许多人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能够填饱肚子,正如同二蛋的目的,是活着一样。

陈二蛋的少年时光,总是在饥饿和死亡之间徘徊,这是很多人所没有过的经lì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是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很久之后,未尝又不是一种财富。

第一卷的风格,相对而言,变得有些舒缓了,这个是我刻意为之的,因为我想,少年时代的陈二蛋,他除了命运多舛,其实还是有着许多美好而幸福的回忆,比如五姑娘山上,陪伴他三年时光的小白狐儿和胖妞,面冷而心热的老帅哥李道子,神mì

而无所不知的岩壁老鬼,乡里小伙伴罗大屌和龙根子,粉雕玉琢的干妹妹小妮,一见而投缘的哑巴,恨之入骨又偶有柔情的杨小懒,以及温和王朋,豪放萧应忠,这些都是以后的以后,一个男人脑海里面的温情,每每回忆起来,嘴角都能够浮现出微笑的记忆。

这些,对于一个性格多变的男人来说,对于整部道事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部分,我现在回看过去,自己其实感觉很满yì



然后,饥饿时代结束,青春如飞扬的风筝,脱手即飞,紧紧拽在手里,它却是越飞越远,让你难以掌控。

下面的一卷,是一个小办事员陈二蛋的故事,老鼠会,集云社,法螺道场,十四凶煞案,魔猿莫睁三只眼,否则天下便无光,风云陡转两千里,南疆斗法威名扬后面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玄奇,一直到了那个少年,年满十八岁。

李道子曾言,他活不过十八岁,十八岁是一个坎,跨得过,就活,跨不过,早死早投胎,如是而已,陈二蛋,他将何去何从呢?

敬请收看下一卷《青盲年代》

青盲年代 第一章 行动处二科室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金陵乃六朝古都,山水环伺,人杰地灵,即便才是七十年代末,但却也是繁花似锦,人流如织,厚重的古城墙以及宽敞的秦淮河,让从大山深处小地方来的我和罗大屌看得目不暇接,感觉腿都没有长在自己身上,根本就移不动路。看着那些十几层的高楼,我们都大开眼界,罗大屌拍着胸口,对我大声说道:"二蛋,我的乖乖啊,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高的楼房,它到底是怎么盖起来的哟,啷个就不倒呢?"

相比从来没有出过麻栗山的罗大屌,我倒也还算是有些见识,不过也是有限的,站在这人流如织的街道上面,顿时有一种"世界那么大,自己如此小"的感觉,扑面而来。

戴校长给我安排的新单位,是江宁民族宗教事务局,这是他以前的单位,走的是老关系,从这里来看,他对我还算是比较照顾了。

这一点让我十分感激,虽然我付出了四张符箓的代价,但是我却获得了毕业的机会,以及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这些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特别是那一份铁饭碗,让我真的是感觉到了戴校长浓浓的情谊,想起离开时他的谆谆教诲,我就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儿担忧,就是戴校长倘若知dào

那符箓除我之外,无人可以使用,不知dào

还会不会对我这般好。

金陵十分广阔,我和罗大屌辗转许久,终于找到了我的新单位,望着那栋四层小楼和封闭着的大门,我吞了吞口水,然后让罗大屌带着胖妞在外面的树荫下等着我。

我心中忐忑,但是报道的过程却并不复杂,当我在大门那儿给门卫出示了介shào

信和身份证明之后,那老头子挂了一个电话,接着便从楼里面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马尾辫,脸白白净净的,有几颗可爱的小雀斑。她跟门外大爷打过招呼之后,便领着我进了去。这姑娘是个比较热情的人,自我介shào

,说她是人事科的,名字叫做欧阳涵雪,叫她欧阳就好,我的调动,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由她来给我办理入职手续。

我跟着这位大姐来到了二楼人事科,发xiàn

办公室里面没人,一问才晓得这局也没有恢复没多久,人手紧缺,他们科长去省局办事儿去了,另外两个科员一个孩子生病,一个请了长病假,就只有她一人在这儿。

不过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欧阳让我把表填完,然后请我现在办公室里坐一会儿,她带着登记表和档案,去找领导签字。

我刚刚来,什么规矩也不懂,别人说什么,我自然是照办,等到欧阳出去之后,我才下意识地往走廊上面看了一眼,感觉这个局里面的人真的好少,刚才上楼来,几乎没有瞧见几个人,空空荡荡,像鬼楼一样。不过这事儿,我也只是心中估量一番,不敢表现出来。就这般傻乎乎地等,足足过了二十分钟,欧阳方才回来,跟我说局里面的领导,只有吴琊吴副局长在,听说来新人了,便让带着去见一下。

我跟着欧阳一起,蹬蹬蹬来到了四楼吴副局长的办公室,走进去,瞧见又是一个地中海大叔,腆着个大肚子,正拿那一条缝儿的小眼睛戳我呢。

我规规矩矩地上前问好,吴副局长指着桌子上面的档案,问我道:"陈二蛋,十八岁?"

我心中一紧,这档案是戴校长之前弄的,我也不知dào

他为何要给我做大三岁,不过他做事总是有理由的,吴副局长这般问,我也只有点头称是。没曾想那大叔竟然在摇头,对我说道:"嗯,巫山学校真不靠谱,年纪这么小的毕业生,都塞到我们这儿来,看看你,还只是初级班毕业的,这学历,恐怕也就是个初中生吧?啧啧啧,你自己说说吧,对于自己的以后,你有什么想法?"

吴副局长一脸嫌弃的样子,让我感觉新单位可能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好待,面对着他的责问,我感觉倘若把自己未满十五岁的真实年龄报给他听,这人会不会顿时就炸了。

我规规矩矩地说了些套话,无非是好好工作,认真努力,一定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之类的话儿,那吴副局长又问了几句话,接着埋头签了几个字,然后冷冷地说道:"试用期一年,我会盯着你的,如果你在年终考评的时候成绩太差,到时候,无论你是走了谁的关系,都不顶用的。"签完字之后,他将表格递给了欧阳,然后便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吴副局长办公室,跟着欧阳一起下楼来,刚才还颇为热情的欧阳现在却显得有一些冷淡,递给了我以一个条子,告sù

我入职的行动处二科室在一楼左手第二间,凭条子可以去后勤科那儿领取食堂饭票和宿舍钥匙,至于工作证,过两天才会发给我。交代完这些,她一甩马尾,竟然就直接把我给扔在了楼梯口。

这前后反差强烈的态度,显然是受到了吴副局长的影响,我愣了愣,然后苦笑着往下走,去寻找我入职的科室。

到了地头,我瞧见门虚掩着的,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听着气氛不错,我便抬脚往里走,瞧见这宽敞的办公室里面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个眉毛往两边滑落、长得十分有趣的年轻人正在这儿说笑话,大伙儿正笑得前仰后合呢,瞧见来了人,都一齐看了过来。被人注视,我恭恭敬敬地给大家点头,然后打招呼道:"各位前辈,我是科里新来的同志,叫陈二蛋,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一说完自己的名字,几个人都乐,一个四十来岁、长相颇为成熟的中年男子站起,过来与我握手,一边摇一边说道:"欢迎欢迎,早听说上面要调人过来了,没想到今天过来。嘿,怎么没人带你来呢?"

我刚想解释,那人便揽着我的肩膀来到了办公室的中间,给我介shào

道:"孔梓丞,老孔,他是我们科室的老同志了;这是你向荣大姐,还有这位,鲁子颉,小鲁,比你早一年来这儿——对了,我叫做申重"申重这边说完,我立kè

挨个儿地打招呼:"孔哥、向姐、鲁哥、申哥,大家好"

相比之吴副局长办公室的冷漠,这儿倒也还算热情,一番寒暄之后,我也熟悉了行动室二科室的人员,了解到除了他们,我们还有一个科长和另外两个科员,不过他们去外地办事了,所以此刻没有在。老申在这儿资历最老,是副科,科长不在的时候就他最大,在了解到我刚刚从外地过来报道,什么都没有弄之后,直接给我批假,让我先去后勤科那儿将住处处理妥当,然后歇两天,再来上班。

有这样开明的领导,我自然是没口子的感谢,跟二科室的人道别之后,我去了后勤科领了饭票,接着又给带到了单身科员宿舍。

出乎意料,许是局里面人太少的缘故,我竟然分到了单独一间,虽然是筒子楼,但是也足够让人惊喜了,当天我便将罗大屌和胖妞领进了宿舍,也算是在金陵这地界安了家。接下来的几天,罗大屌每天出去找事做,而我则在二科室里面,跟着申重熟悉情况。这不了解还好,当我真zhèng

深入,才发xiàn

所谓的行动处,其实就是个新架子,跟张队长领导的工作队完全不一样,十年浪潮,摧毁了太多的东西,很多工作都处于停滞状态,现在虽然正在努力恢复,但是一切都属于草创阶段,上面下面,都有些找不到头绪。

找不到头绪,那就是很闲,我每天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dào

自己干嘛好,瞧瞧别人,捧着报纸,喝着茶水,优哉游哉,让我困惑不已。

我这边闲得厉害,而罗大屌则忙得不可开交,这是因为我有工作,而他则啥都没有,当初雄心万丈地出来,然而如果找不到事情做,灰溜溜回去,这可不丢大脸了?有着这样的想法,他几乎每天清晨就出去了,很晚才挨家,躺下就呼呼大睡,也不知dào

在忙什么。

我找了他几次,都说不清楚,一会儿在码头上面看人卸货,一会儿在中山陵跟人跑腿,然而在九月末的时候,一天晚上,他很激动地回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兴奋地问道:"二蛋,你猜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青盲年代 第二章 再遇小妮一家

罗大屌在来金陵之前,也就只在麻栗山那一带转悠,根本不认识别的什么人,那个时候正好是我最苦闷、最迷茫的日子,跟几位好友写过信,都没有收到回复,想一想,还以为是哑巴努尔找过来了,然而没想到他卖了一个关子之后,最后竟然告sù

我,说碰到了张知青一家。

这事儿说来也巧,张知青的老家虽然也在这个省份,但是并不在金陵,之所以会遇上,是因为去年恢复高考,张知青考上了金陵大学。

张知青的背景,罗大屌并不知dào

,但是却不会瞒着我爹,毕竟两家是干亲,当初我舍命救了小妮,并且和努尔一起,将他们家的那婴灵给整治妥当,这是一份浓浓的情谊,所以我晓得张知青他爹其实也是一位老干部,先前他下乡,是因为老子进了牛棚,后来反正,又重新走上了领导岗位,这才有了他回城,以及将一枝花、小妮一同带回的事情,而这一次,罗大屌告sù

我,说张知青在读大学,而一枝花则调动到了金陵的一家钢厂里面,做工会干部,把家也安在了这儿。

他乡遇故知,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张知青在我们麻栗山,是属于落了难,未必会想人知dào

,也未必会认我们这些穷亲戚。

我心里面是这么想的,但是罗大屌却告sù

我,说无论是张知青,还是一枝花,对于能够在金陵碰见他,都感到十分的高兴,张知青学校里有课,平日里不回家,但是等到周六,他邀请罗大屌和我去他家里做客,说要款待一下两位麻栗山来的人。听罗大屌说得眉飞色舞,我晓得他大概是想托张知青一家帮着找一份生计,而我却不由得想起了小妮,那个总是叫我"二蛋哥"的干妹妹,不知dào

她长大了一些没有。

罗大屌已经代我答yīng

了人家,自然没有爽约的道理,到了周六,我不顾旁人讶异的目光,带着胖妞,然后和罗大屌去商店里买了一瓶麦乳精和新鲜水果,然后乘车到了省钢厂的住宿区附近。

地方是没错,但是我们都没想到省钢厂实在是太大了,无数的房子看得我们两人都有些晕,偏偏罗大屌这会儿又忘记了张知青家的地址,越想越纠结,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然后朝着我们招呼道:"罗哥哥!二蛋哥?"

我低头一看,嘿,这可不就是张知青家的女儿小妮么?几年的时间没见了,她个儿高了一截,脸也瘦了,瓜子脸,粉嫩粉嫩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黑黝黝的泛着光芒,像天上的星斗,可真好kàn

。这个时候的小妮,是九岁,还是十岁了?罗大屌之前跟小妮见过一面,倒也不会陌生,不过我和小妮,彼此看着都有些惊讶,因为我们的变化实在是太大的,一时间都有些愣,不过好在那小妮子倒也不惧生,一把过来拉我的手,兴奋地喊道:"二蛋哥,你的个子长得真高,要不是胖妞在,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小妮对我十分亲热,叽叽喳喳,三言两语便将我们这几年没有见面的陌生感给直接扔到了爪洼岛,对于小妮的亲热,罗大屌充满醋意,在旁边不满,小妮噘着嘴,说:"二蛋哥是我的干哥,我对他肯定亲了。"

乡里乡亲,一枝花对罗大屌什么样子,十分了解,就怕我们找不到地方,所以派小妮过来寻我们,一路领着我们,来到了她家,是一栋水泥楼,走进屋,我才发xiàn

这儿居然是两房一厅的小居室,这条件,恐怕一枝花的官儿可不小呢。一枝花和张知青都在屋里呢,瞧见我们进来,好是一番热闹,看见我们买了东西,一枝花一阵埋怨,说这两孩子,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呢?

礼多人不怪,口头这么说,但是她还是满脸笑容地收下了。

大家坐在客厅里聊天,我感觉人果然还是因为多走一走,看一看,见见世面才是好的,以前一枝花在山里,虽然那样貌没得说,但是总干着农活,也感觉不出什么,现在到了城里,整个人的言谈举止,仿佛都上了一个档次;至于张知青,他是大学生,说起话来,更是一套又一套。当然,不变的是往日的情谊,当得知我在金陵这边已经有了正式工作,而罗大屌还晃荡着,一枝花大包大揽,说由她来想办法,把罗大屌先弄进厂子里面来。

这话儿说得罗大屌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激动,要不是我们几个拦着,他恨不得直接给张知青一家跪下。

那天晚上一枝花做了好几个拿手菜,都是硬菜,吃得我和罗大屌筷子都没有停,胖妞也噎到了。饭后,张知青拉着我聊天,谈起了最近的工作,他告sù

我,说他考入的是金陵大学考古系,跟了一个老教授,那老教授也懂一些我们这个门道里面的东西,学了很多,说别看我们现在没事做,那是因为以前太乱了,什么工作都停滞,等到拨乱反正结束了之后,一定会进入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

张知青是个不错的人,或许是因为当日我救小妮的事情太让人震撼了,他倒也不会把我当做寻常小孩,而是跟我讲起了很多从他老师那儿传下来的故事。

他是个讲故事的行家,什么楼兰古尸,丝绸之路大盗王,什么凤凰眼,讲得我们一愣一愣的,小妮便抱着张知青的大腿看我,小眼睛忽眨忽眨,可爱极了。那天我们很晚了才回去,没车了,张知青借了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我骑车,罗大屌在后面,刚刚出了厂区,罗大屌就满是懊恼地说道:"哎呀、哎呀,我的对象飞了。"

我不明白,听这家伙一解释,才晓得他所谓的对象,就是小妮,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人家小妮才十岁,你就这么猴急了?

罗大屌摇头晃脑,说我可是一见到那女娃儿,就喜欢到了现在,不过今天瞧见张知青和一枝花那样儿,恨不得直接将你认下来当女婿,我就知dào

自己没戏了。

这家伙的话儿让我感到好笑,不过我们山里面的娃娃成熟得早,一般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家里人都会张罗着找对象了,要是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婚嫁,这事儿就算是不正常了,所以他这般未雨绸缪,其实也是惯例来着。这事儿过了两天,接着一枝花打电话到二科室人,让我叫罗大屌去钢厂,那家伙回来的时候,喜气洋洋,告sù

我,说一枝花给他安排在了钢厂浴室锅炉房,给人烧锅炉。

这是份苦差事,但是一来罗大屌还没满十六岁,二来又不是钢厂子弟,能够安排一份临时的活计,人家指不定费了多少心思,所以罗大屌感恩戴德,说以后要是出息了,一定报答人家。

张知青一家是我们在金陵唯一认识的熟人,而且罗大屌去了钢厂,也是托了人家的关系,所以我们之间的来往十分热切,一来一去,彼此都十分熟悉了,而局里面也和张知青所说的,开始忙了起来,我开始被频频派遣出差,都不是什么大事,要不然就是重修道观,要不然就是安排寺庙僧人,我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然而有一天周日下午,本来我们约好在张知青家里吃饭,结果科里面临时有任务,说南郊瓦浪山那儿出事了,申重将我给抓着,连同着老孔、小鲁一起匆匆赶往。

青盲年代 第三章 瓦浪山水库案

时间紧任务重,我连通知张知青一家的时间都没有,也没来得及找去外面玩儿的胖妞,就给匆匆拉上了一台吉普车,然后直接朝着南郊那儿行去。

在车上,申重给我们讲解了这一次的事情,并非是什么清闲的活儿,而是真zhèng

的案子,命案。

按理说,即便是命案,也轮不到我们这边来管的,但是那件事儿透露着一股邪性,而正好碰巧被我们局里面的领导给晓得了,于是就随口说了一句话,让我们这边也积极参与一下。有的事情,那就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结果我们就给临时抓了来。事情发生在前天中午,在瓦浪山那边有一个水库,农村学大寨的那个时候修的,不过这水库修好之后,频频出事,附近的村民总是教育自家孩儿,不要去水库玩水,但是每年总有几个人会莫名死于水库里面,邪性得很,根本就拦不住。

今年夏天,这水库足足死了六个人,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创了历史新高,附近的村民就开始有些恐慌起来了,有的老人又提出了之前的说法,讲瓦浪山这儿,本来藏有龙脉,后来虽然被清朝鞑子组织萨满给截断了,但还是留了一段龙尾巴,本来也是相安无事,但这水库一修,乱了风水,结果龙王爷恼怒了,每年都会派些夜叉出来,找人索命。

这话儿着实迷信,搁早几年,肯定要被打成封建余孽反dòng

派,"坐飞机"、游大街,弄得惨不忍睹,不过现在思想回潮了,私底下,老百姓可都有些心思浮动。

有的时候,有的事情,就怕人想,这惦记多了,就容易出事儿。这不,瓦浪山下的孟家村,也不知dào

从那儿打听到一个叫做黄养神的神汉,颇有些本事,早些年闹得乱,人家直接进了深山,后来稍微安宁了,又出了来,卜卦算命,测人吉凶,安家定宅,都是一把好手,于是琢磨着找这人出来看看。村子里几个长辈一合计,就遣人去请了,结果回来一个四十啷当岁的汉子,一脸枯黄,走到水库那儿看了一圈,说这儿阴气太重,邪性得很,他自个儿把握不大,需yào

夜里作法,再看一下。

当时村子里安排了三个胆大的后生陪着他守夜,结果在第二天清早的时候,人们在水库里,看到了那个神汉的无头尸体漂在湖面上。

没有人能够讲得清楚,这个神汉到底是怎么死的,跟他一起守水库的那三个年轻人反应,说他们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那天瞌睡特别重,几乎是眼睛一闭下,整个人就睡着过去了,这里面有一个人,是村支书的二子,他说他后半夜的时候,朦朦胧胧是仿佛听到什么声音,但就是没有能够醒过来。

这事儿十分诡异,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将那神汉的头颅给找到。以前这儿死人,大多都是溺死,一般都没有什么人追究,然而这回,无头尸体,绝对是人为的,所以就闹得有点儿大了。

事情闹得大,就轮到我们出马了。我们这个部门是新竖的牌子,但听说最上面的领导都是从8341出来的,底气硬,很需yào

成绩,几乎是看到什么能够相关的,都恨不得派人去看,二科室的科长带着两位得力助手,在余扬待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就是要弄点效果,而申重也是个犟脾气,有一种要跟科长打擂台的心思,所以上面的领导一吩咐,立kè

点齐兵马,直接杀来。

车是小鲁开的,从局里到瓦浪山,走了三个多小时,到地方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当地的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因为是件大案,所以来了十多人勘查,进展很快,原先说找不到的头颅,现在也已经找到了。

听说是在水库的一个水湾子里找到的,打捞的人用捕鱼的网兜弄上来的时候,那头颅骨碌一下滚落下来,那人惊恐地发xiàn

这脑袋上,嘴唇挂着一种诡异的微笑,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好像在看着他一样。

捞尸人吓得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要不是旁边还有人在,说不定拔腿就要跑开了。

最为科室里资历最老的成员,申重负责跟这些官家打交道,一开始别人并不怎么理会我们,后来去村头用电话确认之后,这才认可了我们的身份,也带着我们到了停尸的草棚,去看了尸体。被水泡肿的尸体特别恐怖,整个人仿佛膨胀了一圈儿,手脚粗大,旁边有一个矮坛子装着脑袋,我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直感觉这脑袋的端口很平滑,脸冻得铁僵,抿着嘴,眼睛也闭着,并没有他们先前所说的那种诡异微笑。

人总是喜欢以讹传讹的,我们刚才听到的说法,说不定就是个谣言。

这草棚是临时搭起来的,因为这样的一具尸体,村里没有人愿意抬回去,这儿的村支书组织人用夏天留下来看瓜的草棚子加盖成的,虽然已是深秋,温度不高,但是这儿却还是有一种肉类腐败的气息,熏臭得不行,申重和老孔都还好,毕竟是老江湖了,然而小鲁就有些受不了,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东西,脸没多久就变成了惨白色,过了一会儿,直接奔出去,然后我们都听到了剧烈的呕吐声。

这声音伴随着秽物的排出,此起彼伏,申重宽容地看了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二蛋,你别绷着了,要是想吐,赶紧去,一会还有事做呢。"

他们都以为我是故作镇定,殊不知给二十来头僵尸刷了半年人油的我,对这种场面早已是免疫了,我摆摆手,说:"不用,我还好。"

瞧见我并非强装,而是真的毫无畏惧,不但是申重和老孔,便连引我们进来的刘公安也竖起了大拇哥儿,说:"这位小哥,面无惧色,泰然自若,当真是一个人物了。"说着话,他继xù

介shào

道:"我们现在呢,已经开始在孟家村和隔壁几个村庄进行排查了,昨夜陪着这个神汉一起的三个年轻人,我们也审过了,事情有点儿奇怪,按理说,杀人都是有动机的,但是我们至今为止,并没有发xiàn

这人跟谁有结过仇。"

无头命案,这事儿的影响很恶劣,附近都已经传开了,对他们的压力也是十分重大的,上面明确指示,一定要限期破案,要不然他们都有被拔掉皮子的可能,所以比起我们这些准bèi

过来打酱油的家伙,要更加的着急,看得出来,在用过正规的行政手段而没有线索之后,他们开始对我们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在二科待着的这几个月里面,我也大概摸清楚了这几位同事的底子,申重是老侦查员出身,老孔是有些本事的旁门左道之辈,而小鲁,则是部队转业回来的,他甚至连类似于巫山培训学校这样的地方都没有去过,但据说枪法极好——只可惜我们都没有佩枪。就这些人,别说是别人,就连我,他们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无头命案真凶?我在听到事情经过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说不定这水库里,有我小时候遇到的水鬼儿一般的东西。

难道说,我二蛋哥扬名立万的机会,马上就要来到了么?

这般想着,我颇有些小激动,而申重则带着我开始检查起尸体来,他也是想带带我,一边检查,一边讲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畔突然想起了刘公安神经质的叫声:"啊,他又笑了,又笑了,怎么办?"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到刘公安指着盛放头颅的那个矮坛子,整个人的脸上散发着一种惊恐到了极致的表情来。

青盲年代 第四章 二蛋童尿安天下

刘公安的叫声让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我扭过头,往着那矮坛子盛放的头颅看去,但见那个叫做黄养神的神汉僵直铁青的脸孔,阴郁得吓人,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变化,那么就是刘公安的幻觉咯?

这停放尸体的草棚子里面,除了我和刘公安,还有申重和老孔两人,除此之外,没有办案人员再愿意进来了,他们都嫌这儿的气息太过于阴霾,让人有一种透不过去的沉重。四个人,我们二科的三个人都确定那脑袋并没有笑,然而刘公安却有点不能控zhì

自己的情绪,告sù

我们,刚才那脑袋笑了,嘴角一抽一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要索命一样,看得他汗毛直竖,感觉有人趴在他身上一般。

刘公安仓惶离去,草棚子里面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申重递了一根烟给老孔,两人点上,长长抽了一口,老孔突然说道:"老申,这事儿真的有些不对劲啊,要不要打电话回局里,请一科的人过来支援啊?"

申重看着那骇人的死人脑壳,然后盯着老孔说道:"嗯,这事儿是挺邪门的,不过虽说科长不在,但是你不是也会些小玩意么?别藏私了,拿出来吧,何必去让一科的那帮孙子笑话?"

老孔摆摆手,猛摇头说道:"老申,别笑话我了,我的那点儿小玩意,也就是避避邪、消消怨的小把戏,我爹死得早,我也没有学全,单独弄,我也没把握呢。"老孔谦虚,而申重则转过头来,看向了我,说:"二蛋,我看过了你的档案,晓得你是老局长的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毕业出来的,而且之前也有些底子,你觉得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雪;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来到新单位,一直都憋足了气力,准bèi

搞点儿大事出来,建功立业,也免得那个吴副局长总是瞧不起我,今天听到申重在这边跟我问起,顿时就感觉到一阵激动,也顾不得别的,点了点头,说:"我试试!"这话儿说完,我便一步走到了矮坛子前面来,解下了皮带,直接掏出那话儿来,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手掐净身法诀,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申重瞧见我这架势,慌忙拦住我,喊道:"嘿,别啊,你别破坏证物啊?"

不过我这情绪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拦也拦不住,膀胱一松,立kè

一泡热烘烘的尿液就浇到了那死人脑袋上面。

申重拦不住,一脸郁闷,然而扭头一看,却见那死人头颅上面竟然冒出了滚滚黑烟出来,翻滚着,不断聚散,竟然凝现出了一个扭曲的脸孔来,跟那神汉的脸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一双孔洞的眼眶里面,竟然充满了浓浓的怨恨。

有怨便对了,莫名惨死的人,魂魄一般都是不容易自动消解的,因为它有执念,然而这世间便是如此,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大家各走各的地界,最好别相交。

傻小子火力壮,我并不顾那黑色烟雾中的鬼脸,而是将尿液往上移了一点儿,浇在其上,这一淋,草棚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尖厉的叫声,接着黑烟一卷,消失于无影无踪了。

那黑烟一消散,草棚子里顿时就恢复了原状,申重过来拍我的肩膀,嘿然笑道:"小子,不错啊,你怎么办到的?"我一边穿上裤子,一边解释道:"这个人死的时候,走得心不甘情不愿,他自己又有些本事,所以魂魄留在体内不走。他不走,有两种可能,一是还有牵挂,想要最后再见一见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二呢,就有些恐怖了,他可能是死得不甘心,想要多拉几个人一起陪葬,也就是所谓的黄泉路上,一路同行,不寂寞"

我说得头头是道,申重如获重宝,而老孔又请教起我刚才的手段来,我告sù

他,刚才我那一泡呢,是持咒了的童子尿,阳气最盛,一般阴晦之物,都不能够经受得住的。

这里面的原理,老孔也懂,他这一边点头,一边坏笑道:"不错,有了这源源不断的辟邪之物,我们倒也没有太多好担心的——老申啊,二蛋是个人才啊,特别是这童子尿,利用得好,我们这几年的日子都好过了啊"

我们虽然清除了头颅里面的邪性,但是因为我并不能够与那"东西"交流,所以也没办法知dào

他到底是如何死去的,事情的进展依旧还是没有,我们出来之后,申重跟当地的公安同志们商量了一番,然后决定我们在这儿驻村,共同破案。对于我们的到来,当地的同志们都表示了欢迎,前些年特别乱,很多工作都停滞了,他们的业务其实也并不熟练,而且即便厉害,那也是跟穷凶极恶的歹徒斗智斗勇,倘若涉及到别的东西,那就有些专业不对口了。

我们这边领头的是申重,而对方则就是刘公安,得知我们已经把那死者头颅里面的"东西"给驱走了,他表示出了最大的热情,研讨一番之后,我们决定连夜上山,去水库那儿驻扎。

既然一切线索都停滞了,那么只有在最危险的地方,才能够有可能发xiàn

新的东西。

当天晚上我们在村公所那儿吃过了饭之后,就开始上山去,我们二科四个人,留下小鲁在村子里看车,其余三人上山,而刘公安他们,则有五人一起,持枪的就有三人,如临大敌。就这八个人,再加上村子里面两个熟悉水库情况的村民,总共十个,组成了这一次案件的勘察队伍。

瓦浪山并不算高,而且水库就修在半山腰,所以不费多少时间,十个阳刚火旺、正当年的壮汉,也没有太多好害pà

的,直接就住进了出事的那间木棚里面来,趁着天色还有点光,申重、老孔和我在水库周边巡查了一番,发xiàn

这儿的水很冰,湖面上还好些,手往里面一放,下到十几公分,感觉就跟冬天了一样。

老孔祖上是给人看风水的先生,这行当传了几代,后来他爹在大批斗时期的时候死了,不过手艺也传了些下来,他围湖走一圈,告sù

我们:"这水库修得太乱了,又伤风水,又截水脉,难怪这么乱。"

我没有学过风水十三术,看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不过总感觉这水库周围的林子茂密繁盛,阴气太过于浓郁,估计即便是到了夏天,只怕也是冷飕飕的。

金陵是出了名的火炉子,夏天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只怕会有好多人想来避暑。人多了,就容易死人。

老孔左右瞧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跟我们说道:"那个神汉,恐怕是有些本事的,只可惜还没有弄完,人就死在这儿了。这个地方不太平,需yào

布点法阵出来,压一压这里的煞气,要不然,不但是以前,以后恐怕这儿也会不得安宁。"老孔的话有道理,申重跟我们谈起了他办案子的思路,希望能够通过找出凶手的事情,让上面引起重视,然后到时候从上面或者总局那儿,派一位真zhèng

有大本事的人物来,给这里布一个镇灵的法阵,免得这儿的老乡们,总是深受其害。

谈完了案子,天已经是黑蒙蒙的了,我们在手电筒的指引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来,刘公安和他的几个兄弟也已经回来了,大家打了招呼,又研究了一会儿案情,然后两两一组,准bèi

夜里执勤。

事情有点儿邪门,所以大家都要加强防范,我因为年纪小,被分配了上半夜,到点了之后,与人交接,然后躺在木棚子的地板上睡去。

因为是出任务,我睡意也不重,半夜的时候有人推我,便一下就醒了,骨碌一下爬起来,瞧见是老孔,在我的耳朵边轻声说道:"二蛋,刚才李冠生出去了,恐怕有事情要发生啊!"我脑袋迷糊了一阵,而后突然想起来,李冠生不就是和我们一起山上来的村民老李么?想到这儿,我立kè

拉着他问道:"村民是不安排值班的,他跑出去干嘛?"

这会儿大伙儿都爬起来了,旁边的刘公安一脸的紧张,抿着嘴唇说道:"他刚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朝外走,我问他干嘛,他说尿尿、尿尿,我就让他走了,结果过了五分钟,还没有回来,喊名字也没有应"

申重脸色一变,催着大家说道:"走走走,赶紧出去找,别让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死去,到时候这可就要闹笑话了!"

大伙儿纷纷穿衣,然后三人一组,朝着水库边摸去,我们走的是堤坝方向,走了几分钟,突然听到旁边的湾子那儿有刘公安他们几人的声音喊了起来,十分嘈杂,心知出了问题,于是发足狂奔而来,匆匆跑到岸边,突然瞧见刚才不见了的老李突然出现在了河岸边,而水里面还冒出一个人来,湿淋淋地,正在拉着老李往水里面走呢。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他们的前方,是黑黝黝的水库。

黑漆漆的夜里,这样两个人出现在水岸边,一阵阴风吹过,让人心中无端生出了一阵凉意。

我艹,好恐怖啊

青盲年代 第五章 水库大鱼长两米

刘公安他们来得及时,三两下就冲到了跟前,一个猛扑,一人一个,直接将这两人扑倒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个人,是我们二科的老孔,把手电照在那个从水里面爬起来的人脸上,不由得诧异地大声叫道:"孟老二?"

我们匆匆赶到,听到这话儿,我眯着眼睛瞧去,看见那个被按倒在地下的,竟然是前几天和那个神汉一起来山里面勘察地形的村支书二子。

这人因为神汉之死,被刘公安他们审过了,嫌疑不大,不过给勒令留在家里,不得外出,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的时候,不好好在家待着,竟然从水库里面爬了出来,拉着村民老李一同沉入水里去。我们都没有想到,然而当这手电筒照在了他的脸上时,不知dào

是光线太摇晃,还是别的原因,总感觉他的脸上有一点儿模糊,朦朦胧胧的。

而接下来,更是发生了一件让我们都想不到的事情,他竟然很轻松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刘公安给一下甩开了,然后像狗一样爬到了老李的身前,搭着他的胳膊,就往水里拽。

老李身上也压着刘公安的一个兄弟呢,那兄弟是六名公安同志里面体型最健硕的一位,一个能顶俩,然而却被连带着,直往水里拖去。

岸边的泥地里,竟然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人形痕迹来。

天啊,孟老二到底有多大的力qì

,才能够将两个拼命挣扎的成年人,给拉成这般模样啊?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寒气从心头生出来,不过老孔倒也是反应及时,眼看着这地上两人就要给拖到水里去,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拦在了孟老二的身前,伸手搭住了孟老二的胳膊。相对于那些干警,老孔还是练了一些把式的,下盘也稳,瞧见那孟老二甩手过来,他的身子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但还是稳住了,手往腰间摸去。

这个时候我们这组也反应过来,飞快地冲到了跟前,搭手的搭手,按脚的按脚,七手八脚,准bèi

将孟老二压倒地上,不让他发狂。

然而整整五个人,却都没有能够制服孟老二,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不怕疼也能吃劲,无论是谁,一旦搭住他的身子,便猛然一甩,根本让你把握不住他,我拉住了他的胳膊,结果胸口就不知dào

怎么回事,中了一脚,直接摔在了水边去。这时申重也带着人赶了过来,瞧见这场景,大声喊道:"他中邪了,掐他人中!"

这时老孔终于从他的兜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混合着鸡血的朱砂,抽空狠狠地按在了孟老二鼻下的嘴唇上面。

人中穴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内有地部经水,故而又被成为鬼客厅。



老孔这般一掐,那孟老二便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猛鬼出笼一般的吼叫出来,接着他甩开了死死拽着的老李,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地抖动,这剧烈的幅度让所有的人都已经他的身子几乎就要摇散了。申重摸摸衣服的兜,然后伙同旁边几人一把将孟老二按倒在地,朝着我大声喊道:"二蛋,撒尿,快撒尿!"

这领导一发话,我也顾不得羞涩,直接冲上前来,一撩裤子,一泡宿尿就激射而出,劈里啪啦地浇在了孟老二的身上。

一泡尿撒完,孟老二终于停歇了,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旁边几个按着他的人也累得够呛,瘫倒一旁,老孔爱开玩笑,一边瞧着我系裤子,一边笑着说道:"嘿哟,二蛋,还别说,你爹可真会取名字,这两个蛋儿还挺大的呢。"

旁边的刘公安却在抱怨:"小子,你的尿怎么一点儿准头都没有啊,也尿了我一身!"

他刚才拼命得很,所以按住孟老二也用上了老命,这会儿孟老二趴下来,他一边指挥着手下的兄弟将其铐起来,一边走到水边去洗脸——刚才横七竖八,我直接尿到了他的头上。屎尿惹人嫌,谁也搁不住,因为刚刚将孟老二给制服,所以大家都有些放松,没想到刘公安刚刚一走到水边,蹲下来洗手还没一会儿,突然我们听到扑通一声,扭头看去,却见刘公安整个人都栽进了水里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这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往水里面扎去了啊?

关键时刻,还是我这麻栗山龙家岭第一密子王站了出来,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了水里,将在水中扑腾的刘公安一把捞起来,没曾想他刚刚爬起来,一抬头,竟然是满脸的鲜血,口鼻之间,尽是泡沫。

我心中一跳,又一个人中邪了么?

我有些愣住了神,又想要去解裤带,结果刘公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大声哭喊道:"救我啊,底下有东西在抓我!"

我一听,往下面一看,黑不隆冬地,什么也没有瞧见。

不过没有瞧见不要紧,这儿的水也就齐膝盖,有什么东西,只有把他推上岸上就好了,于是我来不及追根问底,直接将他往岸上顶去。两人奋力往岸上扑腾,然而刘公安的双腿如有千斤,根本就抬不得一步,这时大家伙儿都反应过来,朝着我们这边跑来,第一个来的是老孔,他一把抓住了刘公安的手,拽了拽,然后朝着我大喊道:"二蛋,水下有东西,你看一下是啥?"

几道手电筒的光束照过来,我硬着头皮,伸手往水里摸去,结果一抓,竟然只是一把水草,刚才刘公安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给这些水草给缠住了。

"水草而已,大家别慌!"我拔出两把水草来,挥了挥手,然而抬头看去的时候,发xiàn

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度惊恐的目光瞧着我,在这昏暗的环境下,让我感觉有的人甚至整个眼睛都凸了出来,这让我十分不适应,郁闷地问道:"怎么了,我没说错啊,这就是一把水草"

我说着话,突然听到申重大声喊道:"二蛋,小心背后"伴随着他这尖利的叫声,是随之而起的枪响,巨大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轰鸣,我不知dào

他们为何如此害pà

,甚至还直接拔枪射击了,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瞧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子朝着我这边撞来。

时间太紧迫了,我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能随手一抓,竟然拽到了一根滑溜溜的东西,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给撞到了水里去。

触不及防之下,我根本就来不及多做思考,感觉整个人好像被砸入了水下的淤泥里面,骨头都仿佛散架了一般,不过好在我也是练家子,丹田一憋,立kè

有一股暖流将身体护住。

我不知dào

这个突然从我背后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却晓得被抓在我手掌里面的那滑腻之物,应该是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于是紧紧不敢放松,同时双脚往泥土里一踩,整个人腾空跳出了水面。我这几乎是下意识地行动,来源于巫山学校的培训,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状态,谁知我这一落下,竟然没有摔在泥土里面,而是坐在了一处冰冷而滑腻的东西上面。

这种感觉,好像是沾到了一泡屎。

接着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翻滚,在水中不停地跳动,一会儿泥里,一会儿水中,不过我的左手却攀到了一个可以固定住我的东西。

是鱼鳃,我很快就准确地感受到了,被我紧紧骑在身下的,竟然是一条比成年人的身高,还要长的大鱼。

麻栗山处于十万大山的东北部,都是小溪小河,我从未有见过这般巨大的鱼,而实jì

上,即使在金陵这处地界,这样巨大的鱼也显得实在罕见,事出反常必为妖,刚才孟老二突然中邪,接着刘公安双脚被水草绊住,一动也不能动,一直到这一条大鱼出现在河岸边,只怕此次瓦浪山无头尸案的缘由,恐怕就要落在这条反常的大鱼身上了。

不过当所有的疑团似乎就要豁然解开的时候,骑在鱼背上面的我虽然并没有被甩脱下来,但是就在众人一片惊慌之中,那水中畜生尾巴一摆,竟然带着我,朝着水库的湖中间一跃而起,接着将我往水底里带去。

我的天啊,俺陈二蛋虽然号称龙家岭第一密子王,但是跟这么一头成精了的大鱼比水性,似乎真的是一件找死的事情啊?

青盲年代 第六章 巨型鲶鱼藏珠

找死不找死,这玩意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常人落在这大鱼背上,三两下,必然就给甩脱下来了,然而我却死死地黏在了它的身上,无论如何甩尾翻转,都没有用。

我曾经跟随老鬼,苦修道义,《太上三洞神卷》中的雷霆、除病、驱疫、保生、救苦、捉鬼、伏魔诸咒,总共七百八十余则,我死记硬背,熟知于心,虽然因为青衣老道的血咒封印,皆为屠龙之术,然而后来邪符王杨二丑给我洗髓伐经,授我《种魔经注解》,却是将一粒种子埋下,这些日子以来,虽然缓慢,但是它却已经生根发芽了。

虽然在二科这个小小的地方蛰伏着,被那个秃头肥肚猥琐相的吴副局长极尽奚落,被科里老人呼来唤去,甚至有些找不到方向,但我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我陈二蛋,就是比别人强。

我所欠缺的,只是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和舞台,而这条古里古怪的大鱼,也许就是我更好前途的开段。

在一阵恐怖的翻滚中,那条大鱼带着我,潜入了冰凉的水库底下。如鱼得水,这大鱼在浅岸的时候,还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力量来,然而一入水中,便如同一匹发狂奔跑的烈马,带着我不停地激流,忽左忽右,就是不上潜,存着心思要将我给淹死,或者等我受不住放了手,再过来撞我,然而此时此刻的我,虽然整个人被颠得天昏地暗,两腿抽筋,但是却依然还记得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几乎映入心头的咒文,降魔咒。

我几乎用进了全身的力qì

,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太上三洞神卷》中的降魔咒文,一边从怀中抽出了小宝剑,然后扎在了这条大鱼的脑子里。为此我还差一点被甩脱出去,不过最终那锋利的小宝剑最终还是切断了这条大鱼的脊梁,深深地扎在了它的脑袋中。鱼不会发声,但是我却还是听到了一阵刺穿耳膜的厉叫,而且还是在水中。

一阵剧烈挣扎之后,它那庞大的身躯终于停止了动弹,与我一起,缓慢地朝着水面浮去。

我不知dào

自己和这条大鱼在水里底纠缠了多久,但当浮出水面的时候,我那几近干涸的肺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舒展开来,从没有觉得空气是如此可爱的我,足足持续了三分钟的深呼吸,才从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兴奋中走脱出来,打量自己的处境,只见四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水域,水岸离我远得很,而宁静的夜里,我依稀听到了几声沙哑的喊声。

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我终于听到了这是在叫我的名字,而喊我的,除了我们科室两位老前辈,还有刘公安他手下的几个兄弟。

当时的我也是沉得住气,发xiàn

我抱着的这条大鱼,许是鱼鳔鼓胀的缘故,竟然漂浮在水面上,便开始推着这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过去一开始我还想要一鸣惊人,悄不作声地出现在众人身旁,然而没多久我发xiàn

自己的体力,在那短暂而激烈的搏斗中已经消耗殆尽了,而水库在夜里,水温格外冰凉,冻得我直哆嗦,于是也顾不得面子,扯着嗓子求援。岸上很快就反应过来,接着我瞧见有人纵身一跃,竟然也跳下了水,朝着我这边游来。

在刚才那般诡异的情况下,还敢跳入水中,这么大胆儿的人,自然是我们二科此行的头儿申重,他游到我身边,一边拽着我的胳膊,问我有没有事,我摇头,然后他又瞧向了我怀中的这条大鱼。

在幽幽的月光下,抹了两把拳头大的鱼眼睛之后,申重十分确定地告sù

我:"这是头鲶鱼啊,这么大的,说不定就成精怪了!"

这句话奠定了瓦浪山无头凶杀案的基调,那个叫做黄养神的神汉之所以身首分离,说不定就是被这鱼儿的背鳍给斩断的——你看看这背鳍,真的是比刀锋还要坚韧,也不知dào

二蛋你到底怎么弄得,竟然将这家伙给搞死了,干得漂亮。

"干得漂亮!"当我和申重两人费劲千辛万苦,将这头巨大的鲶鱼给拖上岸边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凑上前来,有人跟我握手,有人使劲儿拍我的肩膀,冲我大声说着这句话。

瞧见这些人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将青衣老道留给我的小宝剑给收好,然后很谦虚地摸着后脑勺,笑着回答道:"狗屎运,这是赶巧了呢。"

我很谦虚,但是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股尊重,特别是先前被水草绊住的刘公安,后来他被救上岸来的时候,告sù

别人,当时他的一双腿好像陷进了水泥里面一样,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中邪了——只有中邪,才能说明两把水草,就能够将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公安给困在水中。大家对于这一条两米多长的鲶鱼都表示出了极大的畏惧,它巨大,硕长,腹下有黑色纹路,一对鱼须像传说中的龙一般长,然而这样的怪物竟然死在了我的手里,实在让人震撼。

我毕竟是二科出来的,这些人的夸奖让申重颇为得yì

,众人合力,将那条巨型鲶鱼给拖上了岸,接着老孔又把先前中邪的孟老二和老李给弄醒,一番盘查,发xiàn

两人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面,河神老爷要请他们到水里面去,于是迷迷糊糊的,他们就来到了水边。

跟很多人被催眠了,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一无所知不一样,两人依稀还记得刚才的一些事情,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被恶鬼给控zhì

住了一般,止不住地直打寒颤。大家折腾一会儿,天竟然就蒙蒙亮了起来,水库离山脚下的孟家村也不远,于是便派了几人先下山去报信,然后我们则在这儿看守那巨型鲶鱼的尸体。

申重是老侦察员出身,对于道门玄学方面来说并不擅长,然而他之所以比老孔的级别高,倒也不是熬资历熬出来的,闲着没事,他便开始围着那巨型鲶鱼转悠,过一会儿,又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来。

我一身淤泥和鱼腥,洗过身子后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不过傻小子火力壮,光着屁股也不嫌冷,上前来看,只见这木盒子里装着一堆黑乎乎的粉末。

这是磁铁石,被申重放在了巨型鲶鱼身边绕了几圈,根据那磁石粉末的分布,一番观察,最终停在了我用小宝剑插出来的伤口处,探出手去,在这鱼脑袋里面摸了一通。这鱼大,脑袋足有脸盘宽,胳膊都能伸进去,没一会儿,他竟然从里面摸出一颗龙眼大的珠子来,用水洗净,手电一照,竟然有绿幽幽的光华闪耀。旁边的老孔很激动,惊呼道:"妖丹?"

申重笑着推了他一把,说:"放屁,你以为是你偷藏着的还珠楼主小说么?龙、蛇、鱼、龟、蚌,这些的脑袋里面都能够产珠子,是一种结石沉淀,不过看样子,是好货,回去鉴定一下。"

旁边还有地方部门的同志,申重倒也没有想着多表露,而是不动声色地收入了怀中。

孟家村离这儿并不算远,所以我们并没有等待多久,村子里就来人来,小鲁也来了,除此以外,还来了十几个拿着扁担挑子的村民,大伙儿过来之后,看着地下这么大的一条鲶鱼,都被惊呆了,议论纷纷,而村支书却没有容我们多想,一挥手,直接将那鱼给捆住,担回了山脚的孟家村。

经过凌晨的这件事情,申重和刘公安基本上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近几年来水库频频发生溺水事件,此番那神汉又在深夜里离奇死亡,应该就是跟这条成了精的巨型鲶鱼有关。

事儿就是这个事,不过至于如何向上面解释和交代,却是用不着我这样的菜鸟来操心,我在昨天与巨型鲶鱼的搏斗中,胳膊受了点伤,被安排在当地村民的家中休息,结果还没有坐下多久,突然感觉村公所那边一片热闹,连忙出了门,拉住一个朝着那边跑去的小屁孩子问怎么回事,那孩子端着一个巨大的碗,一边奋力摆脱我的手,一边大声喊道:"村支书说县里来的公安抓住了凶手,是条鲶鱼精,今天要把那鱼给宰了,剥皮抽筋熬鱼汤,给全村的人压惊还债呢,快去,快去,不然就吃不着了!"

我心中一惊,这是闹的哪门幺蛾子啊,当下也顾不得休息,跟着他来到村公所前,果然瞧见那儿垒起了一个巨大的灶台,上架大锅,我们捕获的那条巨型鲶鱼,果真给分拆了来,扔在锅里煮熬。

这锅应该是大食堂留下来的产物,煮饭用的,有点类似于鼎器,足够半人高。

灶台下面的火焰滚滚,旁边蹲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全部都端着大碗,眼巴巴地瞧着那口巨大的铁锅,闻着浓香四溢的鱼汤,吞着口水,像过年了一般。

青盲年代 第七章 铁釜煮熬鲜肉

那年头,百业待兴,工农剪刀差,农村苦得很,很多人有日子没有沾到荤腥了,见到肉就流口水,虽说这条巨型鲶鱼不知dào

活了多少年,肉质可能都老了,但是到底还是肉,这大锅一煮,嘿哟喂,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够闻到那种特殊的香味,把人肚子里面的馋虫都直接勾了出来。

当时的场面简直是热闹极了,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拖着鼻涕的小孩儿,又或者为人父母的成年人,眼睛里面都冒着光,喜气洋洋,然而我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要知dào

,这条巨型鲶鱼可是我们刚刚认定好的杀人凶手,还没有得到上面的鉴定呢,现在就给搁锅里面煮着了,这样子实在是太草率了。

而且这东西倘若真的是瓦浪山水库频频溺水事件的真凶,那么肉质里面一定含着死气,太阴寒,一般的老人和小孩肯定都受不了的,吃了,很容易出问题。

看着这些满怀期待的朴实村民,我觉得我一定要站出来,不然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上百号的人命,谁也耽搁不起。

我在村公所门口找到了老孔和小鲁,问申重在哪儿,他们指着房间里,说在里面跟人吵架呢,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我侧耳倾听了一下,发xiàn

申重正是为这件事情在跟人争吵呢,瞧那火爆的劲儿,便晓得我们的头儿也在极力反对这件事情。申重在房间里面关着门吵架,我肯定也不会像二愣子一样冲进去,于是在门口等着,小鲁昨天在村公所这儿看车,没有赶上机会,现在瞧见我,连忙拉着我问起昨天的事情。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我年纪虽小,但是却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面对着小鲁的盘问,我也没有过分的夸大,只是说当时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把剑给插进了那家伙的脑袋里面,歪打正着,碰运气就撞上了。

果然,小鲁一脸遗憾地表示自己当时没有在现场,要不然的话,说不定也能够立上一功了。

老孔是明眼人,在旁边看着,嘴角挂着笑。

竞争无处不在,相比于科室里面的老油条,比我先来一年的小鲁表现得十分积极,他是退伍的老兵,托了关系,七转八转才来到的二科,就是牟足了劲儿,准bèi

向上爬呢,没想到我这个比他后来的人,竟然捷足先登,在这一次案件中独占鳌头,怎么让他没有危机感呢?说完昨天的事情,我把心中的担忧讲给老孔听,他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无论是老申,还是刘队长,都极力反对,结果这村支书当面答yīng

得好好的,结果身子一背过去,那鱼儿都给剁成大块,扔锅里熬油了,还叫上了这么多的乡亲,赶鸭子上架,你说我们怎么搞?"

我们正发着牢骚呢,房间的门给打开了,一脸恼怒的申重和刘公安给孟家村的村支书揽着走出来了,那老头儿脸上浮着笑容,又是作揖,又是告饶,不过这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再气愤也无可奈何,申重绷着脸走到了我们这儿来,耸了耸肩膀,撇着嘴摇头。

老孔有些惊讶,站起来,拽着申重的胳膊质问道:"就这么算了?我说老申,你不会这么没有原则吧?"

申重苦笑道:"能怎么办?老孟头说了,他们村子这些年来,连续死了二十口子人,损失最大,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从凶手身上啃下一块肉来。这是其一,二来他们村子太苦了,好多人家半年都没有见过肉了,放着这么大一条鱼扔那儿臭,还不如把它煮了,给村子里的人加餐呢——他一不贪、二不瞒,光明正大,你找谁说理去?"

"可是那鱼太古怪了,不但长了这么大的个儿,还能够迷惑人,特别是它害死了这么多的人,身子里有着一股死气,一般人吃了,肯定受不了,上吐下泻,这是小事,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案呢"我也不甘心,在旁边劝导道。

申重依旧摇头苦笑,说:"这道理你懂,我也懂,不过人家就是不信,那老孟头自己都说了,一会儿开餐,他先吃第一口,没事了,别人再吃。我们只是上面派来的,跟这里的村民没打过交道,刘公安他们都同意了,我们也没有强行制止的道理——你看看那些村民,如果要是说不准他们吃,你看看会不会把我们给生吞了?"

我看着场院里那些伸着脖子吞口水的村民,便有些没话儿了,我也饿过,也馋过肉,能够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见我没有再坚持了,申重指了指自己的兜儿,拍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到时候我们回去了,这颗鱼珠子就可以交差了,二蛋,这一次你表现得很不错,我一定会跟上面讲的。我知dào

吴副局长对你很严苛,那是因为他以前跟戴局长就一直不睦,才会迁怒到你身上来,不过你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我想到时候,一定不会再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了"

在申重给我许诺的时候,煮鱼的大锅已经蒸气滚滚了,那鱼太肥了,一熬,鱼油都有手指深,经过一加热,香得简直就让人根本无法思考,不过在大家都一片陶醉的时候,我却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腥气。

这腥气不是鱼腥,而是一种来自于人体脂肪分解的气味。

开饭在即,这时炉灶前面的老支书开始讲话了,他讲了三点,第一,感觉县上面派来的同志,帮zhù

孟家村以及整个瓦浪山清除了那祸害,从此以后,水库再也不会发生人命案了;第二,今年在水库有人被淹死的家庭,可以获得双份的鱼肉;第三,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由他老孟头第一个试吃,等没事儿了,再分发给大伙儿尝鲜。

肯为了村民利益跟上面顶牛的村支书,在村里面的威信还是很重的,他每说一句话,便迎来一阵欢呼和掌声,说到最后,不用招呼,有人跳上了旁边的八仙桌,用一个大勺舀了一碗鱼汤出来,雪白的鱼肉,上面厚厚一层鱼油,撒上青色白色的葱花,微微的胡椒粉,说不出来的美味,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老支书轻轻喝了一口,烫得直哈气,不过随即他又乐呵呵地喊道:"好吃,好吃得很啊"这话儿说完,大伙儿纷纷往前挤,将手中的大碗高高举起,朝着八仙桌上面的那个人大声喊道:"林杰、给我来一碗!"

"杰娃子,给你三舅姥爷来一碗,多加点肉啊!"

"我也要,我也要,杰哥,给我多弄点,你和我姐的事情就没问题了"

大伙儿一齐向前,立kè

乱成一团,八仙桌上的年轻人正用大勺搅着锅子呢,瞧见这模样,一边摆手,一边大声说道:"先别忙,等孟爷爷吃完了,半小时了,再给你们舀。不要急,都有呢。"他说完,旁边的老支书又拍了桌子,人群才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声,老支书正待又喝鱼汤,结果他老婆找过来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先别忙了,咱家二子不见了"

一听到这话儿,老支书顿时就没有再喝那美味鱼汤的心思,将碗一放,脸色立kè

变了,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老支书二子就是昨夜中邪的孟老二,被老孔用朱砂点中鬼客厅之后,先是瘫软在地,而后又吐了几回,虚弱得不行,天亮的时候我们一起送回了村子里来,一直搁家里待着呢,怎么就出了事?老支书家就挨着村公所,亲儿子出事,当下也顾不得这边,匆匆往家里跑去。

孟老二中邪是有前科的,他若是再出问题,那么说明这条巨型鲶鱼并非凶手,或者还有其他状况,我们都站不住了,紧跟着后面去找。

老支书家不大,翻箱倒柜地一通找,就是没找到,老支书在那儿骂着自家老婆,屋里哭哭啼啼,申重则在屋外跟刘公安商量,说得发动人手,将孟老二找出来,晚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刘公安点头称是,叫了几个兄弟去外面查看,又找到老支书,说人手不够,要发动村民才行。

任何事情,涉及到自己亲儿子,都变得不那么重yào

了,人都在村公所的场院前集合呢,老支书匆匆赶回来,结果发xiàn

已经有人等不及这几分钟,跳上桌子去捞了。那叫做林杰的年轻人阻止不得,也就随着他们了,好几个人舀了一大碗,也顾不得烫,一边喝,一边幸福地大喊道:"好喝啊,好喝"

场面有些乱,老支书不知dào

怎么叫村民先停下来,帮他找儿子,然而这个时候,从村口那儿大步流星地跑来一个算命打扮的先生,一路冲到面前来,突然拿着手中的幡子,将这些一边吹气一边喝汤的村民手中的碗,给一一挑落。

青盲年代 第八章 算命先生姓刘

那年节的人,真穷,旱的地方,几担水都能够操家伙拼命了,而在金陵这地界,虽然大伙儿都还能吃得上饭,但是活得也不畅快,便比如这海碗,一家里面可能就没有几个,那算命的家伙拿着竹竿儿旗幡给全部打翻在了地上,立kè

就有人恼了,直接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朝着这个穿着旧式青衫长袍的家伙破口大骂,有脾气不好的小伙子,直接就上前推搡了。

算命的?哼,他也是遇到好日子了,要是搁前两年,绝对是要算在批斗任务里面,直接押到乡上去,台上一站,尖尖帽子一戴,批得头破血流。

这方圆几十里地,从事这个行业的,哪个不是被弄得哭爹喊娘,承认自己的这点儿破玩意是封建余虐,奶奶的,竟然敢把俺们的饭碗给打翻?

群情汹涌,然而那个留着三撇飘逸青须的先生却满不在乎地喊道:"老夫是在救你们的命,你们倒真不识好歹,竟然还骂起了我来?"他被四五人围攻,连连后退,余光往我们这儿一瞥,便趁着自己在被围殴之前,挤到了我们身旁,拉着我的衣袖说道:"小兄弟,你来评评理,世上哪儿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恶言相向,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

我被这穷酸算命的拽着,然后被顶到了前面来,那些村民知dào

我便是抓获这条大鱼的人,是上头的干部,于是这才停歇了一点儿,不过还是有人不甘愿,捡起地上碎成几块的破碗,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这碗,是娶我媳妇的时候置办的,碗底下还印着喜字呢;这且不算,这么一大碗鱼肉汤,划拉一下就没了,这不是糟蹋粮食么?"

糟蹋粮食!这罪名对于农民来说,简直就是可以比拟杀人,在天天就发愁一口嚼头的当下,所有人的情绪又都上来了,眼里充满怒火,死死盯着这算命先生。

我这时才有得闲来打量这人,但见他穿着一身还算齐整的青衫长袍,挑着一张算命卜卦的旗幡和包袱,戴着圆圈儿的眼镜,三撇青须,仙风道骨,不过年岁却也不大,估计也就三十啷当,四十出头的样子。他听到这个村民的话,眉头一竖,将手中的这旗幡往泥土里面一插,回手指着这煮沸的铁锅说道:"鱼肉汤,你们真以为自己在喝鱼肉汤?呵呵"

他轻蔑地回望了一眼,瞧见了我们脸上迷茫的表情之后,这才凝重地说道:"我打远处而来,隔得有十里地,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腥味,一开始还以为哪儿死了人,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在这里煮熬人肉,这也罢了,那凶煞非常的精怪之肉,竟然也有人敢吃——你们这帮蠢货,只闻到了香,却不知dào

那罂粟花越娇艳,果实就越毒,蘑菇越花哨,吃的人死得越快"

这人在大放厥词,主持这场鱼宴的老支书就不干了,他也忘记了去找自家儿子的事情,挤到前面来,指着这算命先生大喊道:"哪里来的家伙,装神弄鬼的,都以为我们乡下人好欺负是吧?什么煮熬人肉?这锅里面明明是煮着鱼呢,我全程照看着的,除了鱼,你找不出第二样东西来——至于凶煞,哈哈,老头子我刚才吃了肉、喝了汤,你看我现在,哪里有问题么?"

他拍着胸口大声喊着,而那算命先生仔细扫量了他一眼,突然冷笑道:"嘿嘿,果然是老子债,儿子还啊,你既然不信,那我就验证给你们看!"

这话儿说完,旁人也没有见到他怎么动,那身子却倏然一下,移到了大锅旁边的八仙桌上来,接着他从负责分配的那个小伙子林杰手中接过了勺子,在锅子里面使劲儿地搅了一搅,眉头越发地皱得紧了。那些村民瞧见他这样,都不由得纷纷大叫道:"杰娃子,别让这老头趁机占了便宜,他就是个叫花子,说不定是过来抢吃的呢!"

在一片闹腾之中,那算命先生突然踢出一脚,直接将架在土灶上面的锅子给踹翻在了地上。

轰——

那锅子本来就不稳,这一脚踹了个正着,整个灶台都给垮了,偌大的铁锅子倒向了一边,许是磕到了什么大石头,发出一声巨响,半边锅壁就给砸碎了,里面立kè

有浓白的汤汁溅洒出来,而灶台下面的火焰在那一霎那,竟然腾然而起,足足蹿出了两三米,差一点儿就要烧到了这算命先生的眉头来。

这突然来的一下,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当瞧见那铁锅倾倒在一旁,大块大块雪白的鱼肉和汤汁洒落在了泥地里面的时候,别说是村民,我都觉得这算命先生是不是来闹事的了。我瞧见围在前面的二十多个村民在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口中高骂着什么,朝着这个算命先生冲过来。场面再次陷入混乱之中,我虽然感觉那算命先生的确欠揍,然而想着总不能让他被村民给活活打死吧,于此冲上前去,准bèi

拦下众人。

这些人都站在那巨锅的锅口前,因为角度的缘故,我需yào

绕过这一片汤汤水水,才能到达算命先生的前头,结果我这一冲,感觉脚下踩中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根手指。

一根人的手指,虽然被煮得半熟,但是我却能够清晰地了解到,它来自于一个人的手掌之上。

接着那些冲上前来准bèi

围殴算命先生的村民突然停下了脚步,人群在那一刻呈现出死一样的宁静,每个人都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有的人直接蹲了下来,开始呕吐,哇啦哇啦,似乎想要将胃都吐出来一般。我心中一动,三两步冲到了跟前来,往那巨锅里面瞧了一眼,却见在锅子底下,竟然倦缩着一具被煮得十成熟的尸体,因为被煮熬得太久了,整张脸都变得模糊,红彤彤的,眼珠子掉出了眼眶,头发被煮成了一堆一堆,人仿佛膨胀了一些,沾着那诡异而香浓的气味,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吐的强烈意愿。

不过我的第一直觉,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这个蜷缩在锅子地下的尸体,就是老支书家失踪的二儿子?

不可能吧?不是说做着鱼的时候,几乎都有人在边上瞧着的么,那么什么时候锅子里面就跑进去了这么一个大活人,并且还悄无声息地给煮熟了呢?世界上,怎会有这样蹊跷的事情呢?

然而即便是我们再不相信,这煮鱼的锅子底下竟然藏着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被煮得烂熟的尸体,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了面前,容不得我们选择性地去忽视。

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呕吐声从我的身后传来,所有看过这种惨状的人,胃里面都忍不住往外面冒酸水,至于那些喝过了鱼汤的人,直接趴在地上,横不得直接将胃都给吐出来。死了人,又是一桩人命案,刘公安等人立kè

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招呼着周围的人帮忙将这锅给弄开,将人整出来,他们还命令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到时候他们会盘查,一一对质,看一看到底是谁这么穷凶极恶,竟然将人活活地煮死。

申重晓得是碰到了高人,立kè

迎上前去,跟那个算命先生握手,讲明了我们的身份,而那算命先生也比较友善,自我介shào

道:"我姓刘,家中排行老三,你们叫我刘老三就好,这一次过来呢,是因为我一个同门的师兄弟,他叫做黄养神,听说在这儿死了,我就过来看看,处理后事,顺便查明一下缘由,也好给他的家人一个交待。"

这人不卑不亢,倒也是个厉害的人物,申重请教他,问是怎么知dào

这锅底下藏得有人的,又是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做的这等荒唐事?

刘老三掐指一算,摇头说道:"这不难,我晓得这锅鱼肉,一直都有人看着,按理说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你们却不晓得,鲤鱼过百便成精,鲶鱼更是凶恶,成精之后,能吞人魂,壮大身体,且能够分泌一种迷幻的腺体来,扰乱人的意志,即便是死,明明很臭的气味,在这种腺体的影响下,也香气四溢,从而将这些村民给上了障眼法,别说是一大活人,就是一群,只怕也是视若无睹的。"

这些年来,无数人莫名其妙地进山溺水,孟家老二也曾经被迷得力大无穷,如鬼附身,说明这巨型鲶鱼迷惑人的本领实在厉害,别说普通村民,就算是我们二科的,能够闻出气味的也几乎没有。

这解释倒也行得通,申重见此人轻描淡写,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泰然自若的劲儿,有心结交,然而这话儿还没说出口,便听到旁边的老支书扑通一下,直接跪倒在那熟透了的尸体面前,放声大哭道:"天啊,我的儿"

青盲年代 第九章 刘老三风水局

锅底下那具已经被煮成一坨烂肉的尸体,果真就是老支书的二儿子。

这是老支书那老婆子认出来的,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能够找出一些特征来的。自己的亲儿子,就这样被活活地煮死了,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老支书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越想越气,越想越悔,感觉这两眼一黑,整个人就直接昏倒了过去。

他晕了,老婆却还清醒着,伸手去拉自家二儿子的手,谁料人都给煮熟了,轻轻一拽,半边胳膊都脱了下来,整个人就不行了,厉声一叫,面目狰狞,如同疯过去一般。

老太太这是受刺激了,当然,这场面也实在是太过于血腥,我们赶忙将这老两口给送回了家里,安顿好,折回来一看,发xiàn

许多人都已经散去了,而原先抢着吃肉喝汤的那几位,现在还搁那儿吐着呢,原先还只是吐一些酸水,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大块大块的黑色血块,都已经吐了出来,看着十分恐怖,他们的家人陪伴在旁边,瞧见我们走过来,立kè

冲过来,跪倒在地,求我们救人。

申重带着我们几个,来到这些人面前,也不避秽污,伸手检查了一番他们的呕吐物,脸色发苦地跟我说道:"果真和你所猜的一般,那鱼肉太寒,结果将他们的气血停滞了,由胃中激发,遍布全身,身体发冷,要是没法子,估计都活不成呢"

"木香4两,砂仁4两,苍术16两,厚朴16两,广皮16两,甘草4两,共为细末,煎熬吞服便可解。"旁边有人泰然自若地说着话,我们抬起头来,瞧见竟然是刚才指出锅中有尸体的算命先生刘老三。我听了这方子,脑袋一转,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话:"这个,是《涓子鬼遗方》中的法子么?"

刘老三有些意wài

地看了我一样,嘿然笑道:"呵呵,小同志你倒是蛮博闻广识的吗,这鬼遗方知dào

的人多,但是具体入药的方子,却少人得闻,你是哪儿晓得的?"

这《涓子鬼遗方》并非老鬼所授,而是在我爹的房间里头,跟县里面发的赤脚医生培训教材放在一起的,我也不坦言,只说瞧过几眼,申重瞧见我们两人说得头头是道,跟我确认了一下,然后吩咐旁人赶紧去置办,完了之后,这才请教他道:"刘先生,您是高人,还请帮忙指点一下,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呢?"

人的地位,通常都是由他的本事决定的,先前我们都只以为这就是一个混江湖的算命先生,然而他这出了两次手,却已经将我们都给镇住了,所以申重方才会向他讨办法,那刘老三倒也不是一个谦虚之人,他摸了一把胡子,黑眼镜后面的眼睛不知dào

转了几圈,这才说道:"走江湖,跑把式,这都是混口饭吃,凡事呢,都需yào

有点搭头,所以呢,在办事儿之前,我先要点东西,你们觉得妥当不?"

申重听到这话,看了刘公安一眼,然后点头,说:"可以,先生你但有所言,我们都尽量满足。"

刘老三走到了倾倒的锅前来,也顾不得腥,俯身将那条大鱼的骨架给抽起来,这鱼的肉质部分全部都给切开了,然而那骨架却是完整的,听说当时想着把它整块剁成几截,这样好煮,然而废了好几把刀,都伤不得这鱼骨分毫,这才想着弄这么一个大锅来煮的。刘老三指着这副骨架,对着申重说道:"举凡成精之物,皆有宝出,本来这条大鲶鱼最值钱的,是它鳃下的腺体,结果都给你们煮了,这根鱼大骨,若是给那手艺好的师傅,或能制出一把韧性不错的鱼骨剑,这个我要了,你们可有意见?"

这巨型鲶鱼果真不凡,那骨架在烈火煮沸之后,不但没有松散,而且还莹白如玉,太阳光一照,灼灼生辉起来,让人看着就知dào

并非凡品。

不过这东西再好,跟咱也没有关系,再说了,人命关天,孰是孰非这个申重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当时也没有太过犹豫,点头答yīng



瞧见申重一口应允,刘老三嘿嘿一笑,然后又说道:"除了这骨架,其实还有两样最值钱,其一是那鱼眼睛,吞食之后,夜能视物,不过给这人肉汤给毁了,吃了容易遭灾,晦气,我也不要;其二呢,是这鱼身子扒下来的皮,不知dào

在哪儿了,一并给我吧。"

他倒也不客气,张口就要,不过这鱼皮是村里人扒下来的,在谁那儿,这还未定,申重把情况跟他讲明了,刘老三却不干,说这东西应该就在那个孟老头家里,他若想自己二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就留着吧,若是不甘心,还是得把鱼皮交给我的,我这人做买卖,童叟无欺,东西给好了,我便干活,不但将这怨气冲天的鲶鱼精给整治清楚,便连这山上的水库,也可以布一个风水局,将阴气收敛一些

他大肆许诺,言之凿凿,申重想了一下,代着老支书答yīng

下来,刘老三并不担心申重会坑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布袋来,问道:"第三呢,帮我问问谁家有吃的,无论是米饭,还是馒头,都给来点吧,老夫接到小黄的死讯,赶了几天的路,这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肚子都饿瘪了呢"

众人莞尔,没想到这个牛逼哄哄的先生,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我们今早下山来的时候,村里为迎接我们,蒸了白馍,刘公安让人去给拿了些来,刘老三狼吞虎咽地吃了四个,噎得直打嗝儿,这才停歇,问起了我们昨天的事情,大概也认可了我们的看法,当得知这条巨型鲶鱼竟然是给我手刃而死的时候,他难得地收敛了一点儿傲气,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同志不错,风水相舆之术,我比你高一点儿,但是徒手肉搏,还是你猛,能够将这样成年精怪斩于手下,后生可畏啊!

谈完这些,我们又带着刘老三来到放置神汉尸首的草棚子,虽说是自家师兄弟,但是面对着这泡肿了的尸体,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来,而是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扭头过来看我们:"我师弟他应该还有一些话儿,要留给我的,怎么魂魄给驱散了?"

啊?这话儿问得我们都愣住了,原来被我一泡童子尿浇灭的恶鬼,所谓的执念,竟然是想要给这刘老三带一句话?

当时的场面为之一僵,不过好在刘老三在了解到事情的缘由之后,倒也没有怎么怪我们,而是让人准bèi

了好些东西,然后上了山。刘老三习的是相学,风水堪舆之术却也十分精通,上了山来,水库旁边,我们虽然感觉阴气阵阵,却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而他却不一样,一个罗盘在手,走走东,走走西,步子一步一步,算计得一清二楚,遇到重yào

的方位,他还会叫人砍了青竹而来,在这儿扎上标记。

瓦浪山水库很大,我们足足跑了一个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刘老三终于找到了十三处结穴,在这里布上了"炎上太运走马局",这风水局乃五行风水的一支,以木生火,以火聚阳,以水走阴,如此源源而流,必然能够将此处的阴气驱散,不至于再生祸端。

在夕阳即将西下之时,我们在正东方向挖了一座坟,将那头巨型鲶鱼的尸身给安放入内,由东方初升之太阳,每日洗刷其暮气沉沉的死气。

我整天都跟在人家后面打杂,也跟着学到不少东西,不过和我一样菜鸟身份的小鲁,下午的时候就总是走神,有一次甚至差点掉河里去,这让申重有些意wài

,问他怎么了,小鲁慌忙摇头,说没事。申重忙着要去跟刘老三套近乎,没有再理会,然而老孔瞧见我也是一脸疑惑,于是悄声告sù

我:"今天处理那锅鱼肉的时候,我瞧见小鲁将那一对鱼眼睛,给偷偷地藏了起来。"

青盲年代 第十章 好吃不过饺子

刘老三在此之前,曾经说过,那巨型鲶鱼精的眼睛,吃了能够增强夜视能力,不过因为沾染了死人肉,吃了晦气,所以他就没要了。

那鱼骨可以做剑,虽然沾染了人肉腥气,不过是用来砍人的,自然不能和吃的物件相同,所以我们虽然知dào

那鱼眼睛浪费了,不过却也没有当作一回事儿,没想到这话被小鲁听到了耳中,却留了心思,竟然偷偷将那鱼眼睛藏了起来。老孔告sù

我后,我立kè

表示了不解:"人家刘先生不是说那玩意吃了,容易遭灾么,小鲁他还真敢拿啊?"

老孔撇了撇嘴,说人嘛,总是只图眼前一时之利益,而看不见长远的东西,心存侥幸,小鲁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呢?

我问他要不要制止,老孔摆了摆手,说这事儿,不但他一人看在眼里,那算命的,还有申头儿,说不定都门儿清,不过人嘛,大浪淘沙,到底能不能成事儿,这个要看缘分。小鲁既然有这个心思,就让他自己弄,我们劝多了,反而会惹人讨嫌。老孔是老江湖,为人处世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我虽然感觉不对劲,但想了想,也没有再做声。

刘老三布阵的时候,表情极为严肃,然而我瞧他步踏斗罡,左右腾挪,除了步伐凝重几分之外,看着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炁场牵扯。

然而就是这区区的物品摆放,或桃木、或碳块,或石块堆积,简简单单,几乎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当我们走到远处,回头一望的时候,却瞧见整个水库波光荡漾,充满了勃勃生机。这发xiàn

让我对这个留着几撇胡须的算命先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敬意,太神奇了,通过谋算,以及一些东西的摆放,便将整个空间的生气给提升了几倍,这活计简直就是绝了。

然而面对着我们的夸赞,这个算命先生却叹了一口气,沉默半响之后,这才说道:"我这风水局,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事情解决了,大伙儿本来十分开心,然而他这话儿一下子又将大伙儿的心思给提得高高,忙问怎么回事。

刘老三倒也不隐瞒,而是叹气说道:"我今天找了十三个结穴,发xiàn

有八个被人在很久以前动过手脚,这样就是说,有人故yì

而为之。后来我站在山顶掐算了一下,才晓得此处之所以阴气这么重,之所以会孕育诞生出这么大的一条鲶鱼,这都绝非偶然,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水库底下,某一个地方,应该是有一个万人坑,可能是抗战时留下来的,无数的死尸铺垫,方才会有这么浓的煞气产生,而这些死人被水压在了地下,怨愤不休,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说完这些,他总结道:"我布的这'炎上太运走马局',只能镇一时,真zhèng

治本之法,便是将那水库放干,将下面掩埋的死尸给弄出来,找地方安葬妥当,这才算了结。然而这事儿,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狗日的日本人!

所有的金陵人,提起日本人几十年前在这片土地上面造下的孽,就是牙齿痒痒。算命先生讲的这法子实在是耗时耗力,上面根本就不会批准,所以也没有办法,至于到底是何人,在那结穴上面动了手脚,助纣为虐,这事儿倒是可以好好查一下,当年是谁在这儿倡导建的水库,中间的各个环节,又是谁在推波助澜,不过这是后续的事情,我们此行前来,大概齐也算是结案了,申重便开始跟那算命先生讲起了别的事情来。

这人有本事,那是真本事,一点儿都不带虚的,而我们部门刚刚恢复不久,求才若渴,便希望他能够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见一下我们的领导。

为国谋才,申重当仁不让,然而人家却未必认可我们这套牌子,当得知了申重的招揽之意,刘老三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了,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浪荡客,受不了那整日忙忙碌碌的日子。他将黄养神的尸体烧了,骨灰一半留在山上,一半自个儿留着,然后带着自己的收获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告sù

我们,说他怀疑这件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为了给黄养神的家里面一个交代,他这些天应该不会离开金陵,所以如果有缘,我们来日再见。

刘老三离开之后,我们这边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后续的事情自有刘公安他们在这儿处理,所以申重在跟局里面汇报完毕之后,次日也开车离开。

车行路上,回望瓦浪山、以及山脚下的孟家村,这是我一战名扬的地方,我以为这地方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来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到局里,申重单独跟我们行动处的处长做了汇报,接着当天中午,我就被全局通报表扬了,分局局长李浩然还单独将我给叫到了办公室去,跟我面谈了五分钟。说到这李局长,他还真的跟申重这些人不一样,是个已入门中的修行者,听说还是龙虎山一脉,手段斐然,要不然也镇不住这么一个单位,不过他很忙,我来单位好几个月了,都没有见过他几面,一时间也有些忐忑,好在他也只是表一个态度而已,没说什么,便让我离开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单位虽然挂靠宗教局,但其实是一个独立的部门,福利也高,通报表扬之后,人事科的欧阳便来到我们办公室,乐呵呵地给了我们几个参与办案的人员每人一个信封,说是我们这一次给单位大大地挣了一次面子,这是李局特批的奖金,用来奖励有重大突出贡献的办案人员,让我们收着。

交代完公事,欧阳笑嘻嘻地让我们二科请客,我们几个摸了摸这信封的厚度,就我的最多,于是我便说由我来做东,请大家伙儿去下馆子。

这事儿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毕竟我刚刚入职也没多久,手上并不宽裕,不过我却还是坚持了,跟着麻衣老头混了那么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与人为善,平日倒不觉得,到了真zhèng

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够救自己一命,特别是我们这样一个性质的部门。

约定好了下班去附近的饺子馆吃饭,申重就让我下午不用上班了,去医院看看胳膊,毕竟那么大一口子呢。

我们二科的科长带着两位同事还蹲在余扬,科里面都由申重做主,这点儿小伤,对我并不妨碍,不过离开了这几天,我一直没机会跟小妮一家人解释缺席的事儿,也不知dào

满世界乱窜的胖妞过得怎么样,于是也没有拒绝,匆匆赶回了宿舍。

罗大屌去了省钢厂之后,就搬离了这里,回到家,我没有瞧见胖妞,问了一下宿舍守门的大爷,他告sù

我,我家猴儿早上还在呢,那小东西找到了一个好去处,那就是隔壁不远的机关幼儿园,凭着自己天生的亲和力,跟小屁股蛋儿们混得熟得很,连幼儿园的老师也特别喜欢它,整天混吃混喝,我一年不回来,它都饿不死。

完了之后,我给一枝花单位挂了一个电话,把那天爽约的事情讲清楚了,她很挂牵我,让我没事了,就去家里玩儿。

当天晚上,我请二科的所有人,以及人事科的欧阳和另外一个办事员吴恬雪一起吃了一顿饭,菜不多,但大肉饺子和镇江老陈醋都管够,还有火辣辣的二锅头,吃得大家直呼过瘾,言谈之间也热切起来,人事科的小吴说要给我介shào

对象,旁边的欧阳脸红红,而申重则拦着,他很紧张,说二蛋可是我们二科的宝贝,他还小,,可不要拉他下水哦。

气氛很热闹,就连一直存心跟我竞争的小鲁都过来拉着我,要敬我酒。

这顿饭喝得很晚,大家各自离去之后,我掏出两个铝皮饭盒来,让人又弄了两份饺子,然后借了小鲁的自行车,朝着江边行去。

罗大屌总跟我抱怨在省钢厂锅炉房里面做事辛苦,工资少,吃得也差,这次同事聚会叫他不合适,不过我白天让一枝花转告他,让他晚上在江边等我,我弄点好吃的给他送去。有车,我很快到了江边,找到了这小子,果然,又黑又瘦,只有那一对眼睛贼亮,瞧见我手上提着的铝皮饭盒,他冲过来,一打开,香气四溢的大肉馅饺子,乐了,抓一个就往嘴里塞,嚼着那肉馅,好吃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们两个是一起穿着开裆裤、玩尿泥长大的伙伴,坐在江堤边看着对岸,一边吃,一边聊着天,倒也开心自在。

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竟然走了一个人过来,瞧见罗大屌饭盒里面的饺子,眼睛就发亮了,嘿嘿笑道:"这位小同志,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这是缘分啊;嘿嘿,那啥,老夫也还没吃饭呢,不介yì

的话,我们搭个伙?"

青盲年代 第十一章 摸骨算命言改名

罗大屌正一边吃饺子,一边跟我讲起他在省钢锅炉房里面,被那个锅炉师傅欺负的事情,说着说着,委屈劲儿就上来了,泪水朦胧,却不想到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三指一捻,一个饺子就不翼而飞了,这速度,简直就是训liàn

有素的贼祖宗啊。

罗大屌顾不得讲那个欺负他的锅炉师傅了,赶忙护住自己的饭盒,结果旁边的另外一盒饺子,直接给人抽走了。

罗大屌暴跳如雷,伸手就过去抢,作为麻栗山第一猎户的儿子,他的身手倒也敏捷,然而却没有那人利落,三两下,便闪开了他的手,在远处一站,将那盒盖儿打开来,瞧见满满一盒饺子,深深吸了一口香气,贱兮兮地笑,满足地说道:"我就知dào

今天晚上有好吃的,幸亏没有填饱肚子。"

罗大屌还待上前纠缠,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大屌,别闹了,这是我一位朋友,他闹着玩儿的呢。"

听到我这话儿,罗大屌才停下了来,不过瞧见那满满一盒饺子,心不甘情不愿。这中途杀出、来抢饭盒的人,正是昨天刚刚分别的算命先生刘老三,他一身的本事,却是个怪人,年纪不大,自称老夫,申重的盛情相邀,却弃如敝履,反而是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抢罗大屌这一盒饺子,实在是一个有趣的人,我站起来,朝着他挥手招呼道:"刘先生,没想到你也来金陵了。"

刘老三永远都是处于饥饿状态,三两口,半盒饺子都进了嘴巴里,噎得够呛,这才跟我说道:"嗝,别叫先生啊,搞得怪难听的,你以后就叫我刘老三,我呢,也叫你咦,对了,你叫陈二蛋对吧,论辈分,你倒是比我大一点儿。"

似乎怕我们反悔,刘老三把饭盒里面的饺子全部都给吃完了,这才还给我们,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道:"我都说了,瓦浪山那儿的事情,还没有完,事情复杂着呢,我最近会在金陵这带混口饭吃,到时候也查一查,应该是集云社的那伙人搞的,这帮龟儿子,潜匿这么久,死灰复燃了,实在是讨厌得很呢。"

我愣了一下,问他什么是集云社?

刘老三这才反应过来,晓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儿,立kè

顾左右而言他,我瞧见他不愿意提起,也没有再追问,而是谈起他为何如此落魄,还跑过来抢我哥们的饭吃,说到这儿,刘老三一脸愤nù

,大骂道:"还不是于墨晗那个老抠门儿?仗着自己有把子手艺,就漫天要价,老子倾家荡产,才求得他帮忙做了那鱼骨剑和鱼皮软甲,靠,几十年的交情了,一个大子都不肯少,他以为他是李道子么?"

刘老三发了一通牢骚,瞧见我一脸茫然,晓得这是鸡同鸭讲,摆摆手不谈,又看到旁边的罗大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吃得空空如也的饭盒,搓着手笑道:"小兄弟,不好意思哈,把你的夜宵都给吃完了。我刘老三出来混,从来不欠人情,这样吧,我给你俩算一回命,也算是值当了饭钱了,你们看怎样?"

罗大屌大概是不信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有多大本事,白了他一眼,没理睬;而我呢,当初曾经被李道子和杨二丑摸过骨算过命,晓得自己不多不少,命有十八劫,苦得跟黄连水一样,那会儿的我已经晓得了李道子到底有多牛逼,所以就没有必要让这个江湖算命的再来一遭了,于是也没有啥兴趣。

刘老三本来优越感满满,就等着我们期待的眼神呢,结果这话儿一说出口,我们两人都没有搭理他,立kè

满满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愤愤不平地说道:"嘿哟,我说你们两个傻孩子,脑袋进水了吧?我铁嘴神算刘出自麻衣世家,搁东北三省,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平日里,别人千求万求也求不来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们两个竟然都不搭理?真的是把黄金当牛粪了"

我瞧见刘老三满腔抱负,无法施展,于是劝罗大屌,让他勉为其难,就给这人算一算吧,权当做是逗个闷子。

罗大屌无所谓,便由着他弄,而这刘老三摩拳擦掌,准bèi

大展身手,免得让我们两个小屁孩给小瞧了,问了罗大屌的八字之后,又看了手相,闭目掐算一番,然后突然问道:"你母亲很早就不在了,平日里跟这父亲一起过活,手上杀气很重,看来是玩过凶器,少年离家,今年莫非还没有成年?"

一般算命的人,云山雾罩地瞎扯,怎么玄乎怎么掰,然而刘老三一上来,字字到位,本来没怎么当真的罗大屌,不由得直起了身子来,点了点头,说是啊,你怎么知dào

的呢?

刘老三得yì

洋洋,说天下之间,熙熙攘攘,命运之线密密麻麻,却并非不能开解的,我等相学,上演天机,下推地势,区区人物,不过小技而已——你现在的一切,都在脸和手上写着呢。我还晓得你父亲杀气太重,他自己阳气足,不受影响,可怜你母亲体虚阴弱,没躲过那杀气缠集。不过每个人的命格不同,你若是想问以后,则需摸骨了,要不要来?

罗大屌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任他施为,结果刘老三也是来了兴致,一双刚吃完饺子、油乎乎的手,随便擦了擦,便朝着罗大屌的身上摸去。

摸骨算命,这讲究的就是一个细致,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那得摸上一大半,罗大屌没经lì

过这个,给刘老三这般或轻柔或粗鲁地摸着,一身鸡皮疙瘩便起了来,脸也红了,气也粗了,十二分的不自在,结果到了后来,刘老三往下面开始摸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大跳,眼睛都瞪得滚圆。

不过在片刻之后,他似乎发xiàn

了什么,整个人却突然变得极为严肃起来。

这摸骨,整整一刻钟方才结束,两人都是一身的汗,罗大屌还好,他只不过是不适应而已,而刘老三却仿佛在这江水里游了几个回合一般,大汗淋漓,脸色苍白,我瞧出了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刘老三这才说道:"亏了,亏了,这笔买卖真的做亏了,一盒饺子,弄得我差一点儿就脑袋爆掉——罗大屌,虚的呢,我也不跟你多讲,老实跟你说,你命不好,近日必有大劫,度过则生,不过则死,就这般简单,至于安然渡过,这里有讲究,名乃命根,你这名字虽然应景,但是却不上台面,需yào

改,如何改,须记两句,'贤于己者、颠乾倒坤',而这也只是起始,真的要过,你需yào

遇到贵人,那人在东南,卧虎藏龙之地"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刘老三突然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脸色剧变,站起身来,招呼也不打,竟然扛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儿,仓惶逃开。

罗大屌有些莫名其妙,指着刘老三的背影说道:"二蛋,这人神经病吧,莫名其妙的?"

我知dào

这个算命先生并非凡人,瞧见他这么狼狈地逃离,心中也有些戚戚然,拉着他的手,说大屌,他的话,你还真的要往心里去,名字看看能改就改了吧,我自己也想改名呢,二蛋、大屌,别人听到都想笑,你也是,好好想一想。另外这几天,你自己小心点,别出了事儿

罗大屌蛮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遗憾地舔了舔嘴角,说:"好吃不过饺子,这味道真不错,可惜还没吃够呢,就都给那混蛋吃完了"

朋友之间的相聚匆匆,完了我又开始了悠闲的办公室生涯,彼此都没有怎么把那刘老三的话儿放在心头,因为毕竟这事儿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然而现实却仿佛在嘲笑着什么,还没有一个星期,我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是一枝花打来的,她问我,罗大屌到底怎么回事,都旷工三天了,人也没有露一面,现在他们厂后勤的负责人找她要人呢,让她到底怎么说啊?

青盲年代 单章 写于上架之前的话

蛊事结束,道事启程,又是一个月。

本来在老书结束、新书开启的中间,应该休息一段时间的,不过我终究还是无间断地衔接了下来。为什么?我问问自己,发xiàn

我到底还是喜欢写字,喜欢讲故事,喜欢跟你们交流,看到熟悉的、不熟悉的ID与我一起,在我们的世界里共同狂欢。我不知dào

我亲爱的读者离不离得开我,但是我知dào

自己,是离不开你们的。所以我决定,要做一个用不断更的男人,和你们一起,让期待一直延续,走下去。

因为眷念,因为依依不舍,因为一路走来的坚持,因为你们,所以《苗疆道事》在入驻黑岩之后,迅速在新书榜、人气榜、点击榜、推荐榜上面有一个好成绩,而且好多老朋友都来捧场,使得我们取得了一个开门红,小佛走出去,也倍感有面子。

这些,都是你们给的,谢谢了,真的,承蒙大家看得起,谢谢大家。

真的,无数的读者,从磨铁、天涯、贴吧以及腾讯或者别的地方,不远万里而来,辛苦注册、登陆、点击、投票,而且还要习惯让我们吐槽的黑岩界面,这是什么感情?这是满满的真爱啊,看到你们每一个人的留言和回复,我心里面真的感觉到无比的动力。真的,我辗转而来,白手起家,从头再来,冒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原因太多了,但是我在这里生根落户,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我可爱的读者的支持,鞠躬了。

关于上架,这个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现在的大环境,谈到这个很多作者都是耻于说这个,不过小佛写文,辛苦不敢说,就是混口饭吃,大家喜欢,就给点,不喜欢,没关系,您表达的善意我都明白了,鞠个躬,道个谢。上架呢,几天前编辑就跟我商量来着,拖了两次,这一回,我想拖到七剑出来一个,编辑一叶不干了,他说嘿,我找你过来,是给我竖招牌的,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人生总有第一次,你都二婚了,还害啥羞啊?我想想也对,咱们这个是三部曲之二,之前一咬牙一跺脚,还不是上了,读者友爱和谐,理解的总比不理解的多,这回怎么就胆怯了呢?

我之所以害pà

上架,其实还是害pà

你们的离去,无论你们说我有多强dà

,多硬汉,多无所谓,但是我终究还是有一颗玻璃心,被人骂,被人吵,被人诬陷和诋毁,便终究还是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来的。

所以呢,大家少骂点我,如果真的对我不满yì

,私信我,可劲儿骂得了,在外面,我也是要点儿面子的,对不?

上面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下面我就吆喝两声哈,首先呢,我们明天,也就是夜里十二点以后,就上架了,上架呢,好处很多,第一,就是不用担心作者太监了,不用担心作者停更了,更新神马的,都会有保障,因为不用你们催,网站的编辑都会用小皮鞭帮着你们抽的,第二呢,钻石榜这样真zhèng

有小钱钱的榜单,咱也能够上去挤一挤了,黑岩大神如云啊,咱也许能够挤出一个位置来呢,对不对?第三呢,试用期结束,咱正式转正了,小佛终于可以攒钱挣稿费,养家糊口了,这样子,佛嫂才不会骂俺不务正业,总是对着电脑,一忙就是一整天了。

至于坏处,那就是从今天起,会有很多读者,离开小佛,转战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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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盲年代 第十二章 省钢风云变幻

罗大屌的失踪让我十分吃惊,我们两个都是从麻栗山一起出来的,两个热血少年曾经共言要一块儿闯世界,结果现在他竟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实在是让人不知dào

如何是好。

一枝花只以为罗大屌是在锅炉房师傅那儿受了委屈,想不通,就跑回了我那儿去,还打算让我劝他回来上工呢,毕竟像他现在这样,年纪未到,能够谋到一份活计做,已经是十分不易了,如果见异思迁,下一次未必还会有人乐意收留。她为了罗大屌进省钢的事情,也是托了好些关系,不想留下坏印象,然而当我告sù

她,罗大屌也没有来我这儿,她立kè

也跟我一样,着急起来。

一枝花虽然来了城里头,但是善良的心思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到底还是关心罗大屌的,倒也没有了责怪那孩子的心思,这是问我晓不晓得他到底去哪儿了?

我虽然不知dào

罗大屌到底去了哪儿,但是却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夜里,在江边的时候,刘老三给罗大屌摸骨算命,说大屌命中该有一劫,过之如鱼得水,不过则灰飞烟灭。这事儿当时看着有些唐突,然而现在想起来,刘老三说的只怕是真得不能再真了呢。

一言成谶。

只可惜当时刘老三就说出了改名一事,后面遇到的那贵人,说了半截,就慌里慌张地跑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找到他,方才能够晓得。

出了这事儿,我也坐不住了,看着办公室里也没有啥大事儿,便跟申重如实说了,我进入二科这几个月了,彼此都已熟识,他们都知dào

我养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猴儿,也知dào

我有一个关系极为要好的同乡,所以在得知此事之后,申重倒也没有为难我,而是告sù

我,让我先别急,只管去找,他这里跟当地的派出所也熟,到时候也会帮忙问一下的。

有了申重的理解和支持,我便光明正大地离开单位,先是回家,找门卫大爷打听了一下罗大屌有没有过来找我,在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之后,我在机关幼儿园找到了胖妞,然后带着它,前往省钢查探消息。

单位到省钢有一段距离,等我到的时候,跟我约好的一枝花早已在门口等待,得知消息的她心急如焚,也是待不住了,便陪着我,前往罗大屌的宿舍去盘查。

罗大屌的宿舍在青工区,一排又低又矮、污水横流的平房,因为上班,所以没有人在,一枝花找到宿管员要了钥匙,然后带着我们找到了罗大屌的房间,一走进去,一股浓烈的汗味和臭脚丫子味儿,就涌进我的鼻子里——这是一个十二人的大通铺,床上的被褥乱七八糟,宿管员将罗大屌的床铺指给我们看。

我又盘问了两句,发xiàn

不多,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罗大屌并非是有意离开的。

好端端的人,突然一下就不见了踪影,这话儿说起来,实在是有些蹊跷,我询问了一下宿管员罗大屌在这儿的生活状况,那老头儿告sù

我,说这孩子个性比较生僻,不怎么爱跟人说话,平日里呢,在宿舍里总是喜欢发呆,跟同宿舍的人,相处得也不是很好,有时候还会有争执。

我看向了一枝花,她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对我说道:"小罗他也许是在山里面待惯了,年纪又小,受不得拘束,朋友又少,后勤那边跟我说过几回,意思是想把他给退回去,我这边都压着呢,说再给他一点机会"

罗大屌宿舍前面有一棵老槐树,一枝花跟我说的时候,我蹲在那树荫下,胖妞蹲在我的旁边,我们两个,眯着眼睛,盯着他住了几个月的那个狗窝。

我心中有些迷茫了,不知dào

将罗大屌带出大山来,到底是对是错。

外面的世界是很大,然而对于罗大屌来说,却显得十分残酷,虽然他找到了一份工作,但是年纪并不算大的他,整日里在锅炉房里面给热烘烘的炉子里面铲煤,这样的活计,日复一日,让他感到无比的迷茫——当初我们一起出来,想要征服全世界,然而此刻,却在方寸之间,被生活的重担给压得气都喘不过来。

罗大屌一天的活动范围,甚至就只有宿舍、食堂和锅炉房这儿。

我十分自责,难道罗大屌的归宿就是麻栗山,而不是这个充满了人流和机遇的大城市么?

难道是我错了么?

短暂的停留之后,我又去了罗大屌工作的地方,后勤处锅炉房。省钢是一个几万人的大型国有企业,光其中的一处锅炉房里就有十几号人,按理说来这里办事,必须要保卫处的同意,不过一枝花工会的身份到底还是好使,就带着进了来,我找罗大屌几个工友问了一下,他离开之前,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大家都摇头,说没有,而当我找到罗大屌的师傅,一个驼背老头的时候,那人却不愿意见我。

旁人告sù

我,说王驼子平日里很照顾大屌的,现在大屌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他最受伤。

我在二科这些天来也不是混日子的,经过了一番细致入微的盘问,我大概了解到罗大屌是在三天前上班的途中不见的,因为他之前曾经表达过想要离职不干的想法,还请过两回病假,所以一开始单位都还没在意,到了这第三天,方才想起通知一下一枝花这中介人。事情很简单,没有人关心一个刚来不久、人际关系又不好的临时工,我和一枝花商量了一番,双方都去罗大屌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一下,如果再不行,那就报案吧。

那一天我都在寻找罗大屌,胖妞的鼻子挺灵,也帮着四处寻找,然而金陵这么大,想要找到这么一个人,凭我们的力量,实在是没有办法。

到了下午,我才想起了借助我们单位的力量,毕竟罗大屌是跟着我出来的,他若是平白无故地失踪了,我实在是没办法给撵山狗一个交代。

然而我打电话回单位的时候,科室里却半天都没有人接,这情况有些奇了,我有心托申重帮忙,便急急赶回单位,来到二科办公室,发xiàn

除了向荣大姐之外,其余的人都不见了。瞧见我匆匆赶回来,向荣大姐招呼我道:"二蛋,你回来了?"我点头,问申重他们人呢?向荣大姐告sù

我:"刚才局里面来了任务,说省钢那边出了事儿,吴副局长亲自带队,奔省钢去了,在家的,老申、老孔和小鲁他们都跟着去了。哦,对了,吴副局长还特意问起了你,你不在,为这事儿老申还挨了批评呢。"

什么?省钢那边出问题了,这跟罗大屌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我没有多做犹豫,问清楚了向荣大姐老申他们的具体的去处,然后借了一辆自行车,又朝着省钢那儿折回去。

路上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两个问题,一是省钢出事,跟罗大屌到底有没有关系?第二,那就是如果找不到罗大屌,我估计就只能去找刘老三了,他那儿,应该会有一些消息才对。

只是,那个死算命的,到底在哪儿呢?

这来回折腾,等我赶到省钢的时候已经是夜幕时分,我在厂门卫室那儿说了一下,他们打了一个电话,没一会儿,就看到小鲁在两名保卫处人员的陪伴下走了过来,瞧见我,小鲁一脸的不高兴:"二蛋,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呢?你没在,吴副局长都发了两回脾气了"

他念念叨叨,而旁边两人则是没见过还有人办案还带着一个小猴子的,好奇地看着我肩膀上的胖妞。

我没有跟小鲁多说什么,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鲁告sù

我,说炼钢二车间两天前发生了事故,一炉钢从模具里面泄露出来了,接着模具炸裂,造成了三死五伤的重大生产事故,随后调查小组进行盘查取证的时候,竟然发xiàn

凝结的炉水中多了第四具尸体,原本简单的事故就变得复杂起来。这情况本来就有些扑朔迷离,然而更奇怪的是当天晚上,这事故现场竟然有人听到了有人唱歌,幽幽怨怨,吓人得紧,看守的人都吓尿了,于是层层上报,最后落到了我们局里面来。

因为这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所以吴副局长亲自带队,将行动一科和二科所有的留守人员都拉上,全部都来到了省钢进行调查,这才使得请假开了小差的我撞上了枪口来。

不过此时此刻,吴副局长的怒火并不是我所在意的,听到小鲁的描述,我心头一紧,两天前发生的事故,现场莫名其妙多了一具尸体,而罗大屌三天前又神mì

失踪,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联系不成?

这般一想,我恨不得赶紧赶到那炼钢二车间的现场去,然而小鲁带着我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前面突然走来一行人,我心神紊乱,一开始还没有怎么留意,然而当头那人却一把叫住了我:"嘿,你,站住!"

我抬头一看,却瞧见喊我的人,正是我们单位的吴副局长,而他旁边,还陪着一科科长罗小涛以及申重几人,另外还有几个省钢保卫处的领导,都往这儿瞧来。我心中焦急,不过还是鞠躬问好,然而那老家伙脸色一冷,竟然指着我喝骂道:"上班时间,人影无踪,这样的人要来何用?你别来了,回去写份检讨,要深刻,要警醒,合格了,再回来!"

青盲年代 第十三章 临时抓丁遇险

虽然我知dào

吴副局长一直对我有成见,也晓得他跟前任戴校长之间的龃龉颇深,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一路狂奔而来,却直接给他叫停,不准参与此案,并且责令我回家反省。

被他这一通喝骂,我愣在了当场,脸一瞬间就红了,感觉心头有一团烈火,将我的血液都烧得沸腾。

少年人气盛,而我这个从大山里面走出来的土包子更是藏着一团火,当初在巫山后备培训学校,疤脸贱男春辱我,愣是被我生生追出十里地,那凶悍震撼了整个山里头,这档案被戴校长给我亲自销了,吴副局长也许不晓得,不过当时我的确是有一种想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的冲动。

还好在这个时候,申重上前来打圆场:"嘿嘿,吴局长,这孩儿有个朋友失踪了,也是这个厂子的,我让他先过来调查,倒也不是开小差"

吴副局长瞥了一眼赔笑的申重,哼了一声,然后跟着保卫处的领导朝着远处走去,旁人都离散开了,一科罗小涛和他手下的几个兄弟幸灾乐祸地打量了我一样,扬长而去。

这时老孔才从旁边走了过来,揽着我的腰,发xiàn

我全身绷得僵直,拳头攥得紧紧,于是宽慰我道:"二蛋,你别生气了,这儿的事情有点复杂,吴副局长也是有些控zhì

不住情绪,你别介yì

。"我想起了罗大屌的事情,这才收敛了怒气,问老孔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老孔把刚才小鲁的话儿又跟我说了一遍,然后讲道:"目前毫无头绪,然后吴副局长说留下来,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们在看看。"

我问老孔那几具尸首在哪儿,我想要去看看。

老孔有些奇怪,问我为啥要看这个?那些死者因为被高达几千度的钢水浸泡,完全就看不到人形了,所以在保卫处拍照存档、并且征得家属同意之后,就直接给火化了。我当时就沉下了脸来,看着老孔,说:"老孔,你没觉得程序不对么?"

老孔四处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道:"我晓得你的意思,这事儿是透着一股邪门,大家都了解。不过有的东西,根本没办法去追究——省钢是副省级国企,养着好几万口子人,他们有自己的学校、银行和邮局,保卫处的权力也大得很,土霸王一样,根本没办法管。"我急了,说那现场死的不只是三个人,还有一个呢,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死者,到现在都还没有查清楚,他们倒也真敢直接毁尸灭迹啊?

老孔耸了耸肩膀,表示没有办法,我心里面憋着一肚子的邪火,感觉憋屈死了,他大概是看出什么来了,问我到底咋回事儿?

我把罗大屌失踪之事,和此次省钢钢水泄露事故联系到一起来,老孔也有些紧张起来,他见过罗大屌的,明白我和大屌之间的感情,而旁边的小鲁则插嘴说道:"现场的照片,在一科的手上,一会儿叫申哥去要一下,让你认一下,免得你这么担忧。"

得了小董的提醒,我赶忙想着去找申重,结果老孔一把拉住了我,告sù

我省钢的领导请吴副局长他们吃饭,这会儿可能正吃着呢,你急也急不得一时;再说了,吴副局长最重权威,他刚才叫你回去写检讨,结果你又出现在他面前,要万一较起真来,得不偿失,还不如让小鲁去跑一趟腿,你跟我先去现场看一下吧。

老孔说得我没办法反驳,于是求了小鲁帮忙去和一科沟通一下,而后便跟着老孔来到了出事的炼钢二车间。

钢厂属于重工业,分为很多车间,光常化炉、外部机械化炉、车底炉、淬火炉、回火炉这些高炉都让人目不暇接,高高的烟囱、粗大的管道以及灯火通明的宽敞厂房,这些曾经是我和罗大屌最为羡慕的一切,然而此刻,在夜幕的衬托下,所有一切的重工业都变得是那么的恐怖和黑暗,让人感觉呼吸不过来。

到了出事的二车间,发xiàn

事故现场刚刚收拾妥当,不过别的车间灯火辉煌,工人都在等着上夜班,而这里则一片寂静,除了几个出入口和大厅有灯光照明之外,别的地方,都是一片昏暗。

省钢保卫处安排了三个人守在这儿,跟老孔也算是熟悉,见我们进来,打了招呼,然后转到了里面的调度室去了,我看了一下这偌大的车间,但见到处都是楼梯和巨大的产线,地下积得有厚厚一层钢渣,可以想象得到,在事故之前,这里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

老孔瞧我四处张望,在旁边跟我解释道:"今天吴副局长带人勘查一天了,初步判断有人在压模里面动了手脚,那多出来的一具尸体,就是被塞进了那儿去的。至于凶手为何这么做,有两种可能,其一,无外乎就是想要毁尸灭迹,第二,有可能是要炼一炉血钢。"

"血钢?"我瞪大了眼睛,止不住心中的惊讶问道,而老孔则点了点头,说:"对,若是如此,那事情可能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我明白老孔的担心,在冶金技术如此发达的现在,血钢这东西是很少有人能够听闻的,但是搁在古时候,用生命来填入铁炉之中,使得铸就的兵器天生就有一股煞气,这法子并不新鲜,有的铸剑师甚至直接在剑即将成型的时候,跳入火炉,成就凶兵,这行为虽然没有什么科学根据,但是古往今来,却成就了许多名剑。人与器之间,是有很多方法可以联系在一起来的,血钢则是一种神mì

的邪法,为的就是达到孕育某种凶灵的目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此番,恐怕又有许多麻烦了。

这炼钢二车间占地极广,我在老孔的带领下,大致地瞧了一圈儿,这时小鲁赶了过来,他用网兜拎着三个铝皮饭盒,瞧见我们,愤愤不平地嚷道:"真操蛋啊,那些家伙吃香喝辣,就给我们弄了点馒头咸菜,真的是很过分呢。"

小鲁走到我们面前来,将手上的盒饭递给了老孔,而我则挡开,着急地问道:"现场的照片,讨到了么?"

小鲁见我这般着急,也没有开玩笑,直接从兜里面掏了两张照片来,嘴上还不满地埋怨道:"你是不知dào

,一科的黄歧有多讨厌,我求了他半天,连申哥都帮忙讲了话,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我两张,你拿去看吧,一会儿我还要还给他们呢。"

一科二科,前者负责县区,自谓精兵强将,一直都看不起二科,而二科负责周边镇子和乡村,总是动不动就出差去乡下,心中也有怨气,所以两个科室关系向来不睦,小鲁受气也属正常,而我则迫不及待地抢过他手中的照片,接着昏暗的灯光查看,发xiàn

两张照片,一张是四个人一起的,另一张则是那具神mì

的尸体。

不过这些死者都被钢水包裹,剧烈的高温在瞬间将人体里的水分给气化了,留下来的只有一具焦黑的尸体,还是缩水了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从这身形上面来看,娇小瘦弱,看着跟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罗大屌,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老孔瞧见我脸都变黑了,便过来揽住我的肩膀,劝道:"二蛋,你别着急,人呢,都已经这样了,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到底怎么回事呢,还是需yào

调查的。今天你既然来了,就跟着我们二科一起值班,吴副局长这人脾气虽臭,但是本事不错,相信用不了几天,就水落石出了。"他劝着我,然后把饭盒打开,招呼我吃饭。

小鲁打的饭菜,每人两个大馒头,一点儿咸菜,还有半碗苞谷粥,平日里倒也不错,不过我却没有什么胃口,心中阴郁得很。

吴副局长他们有省钢相关领导的招待,吃吃喝喝,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才有一科的人过来交接,他们会在这里守到凌晨一点,然后由我们二科接班,这事儿本来只用一个科室就够了,人多了反而指挥不畅,不过最近好多人出差,我们二科是被临时抓了丁。

跟一科的人交接完毕之后,自然有人安排我们到厂招待所先行歇下,我心事重重,没有怎么睡,到了凌晨的时候,申重过来叫人,于是我、老孔和小鲁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二车间,与我们一起的,还有省钢保卫处的三位同志。

事情到没什么事情,不过申重去跟一科的罗小涛交接,回来的时候脸都黑了,瞧着交接完的这些人扬长而去,申重朝地上呸了一口,说小人得志。

分局长李浩然不怎么管事,局里面一般都有吴副局长主持事务,一科傍上吴副局长,春风得yì

,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所谓值班守夜,其实就是七个人留在调度室,灯点亮,然后聊天说话,开始熬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不知觉就到了下半夜,保卫处的几个人都有些熬不住了,小鲁也昏昏欲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dào

怎么回事,调度室的电灯陡然变亮了之后,又熄灭了,接着整个车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一刹那,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青盲年代 第十四章 天黑请闭上眼

习惯了光明,眼前的世界骤然变成了黑暗,而且还是毫无预兆地发生,所有还清醒的人都一下跳了起来,几个打瞌睡的人也慌慌忙忙地站起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慌乱还未结束,那灯又亮了起来,白炽灯里面的灯丝忽明忽暗,这让我们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看着十分纠结。

瞧见这状况,保卫处领头的那位同志姓马,揉了揉一堆眼屎的眼眶,一脸不爽,悻悻骂道:"电路又不稳定了,那帮电工,连照明电路都搞不定,真的是吃屎长大的。"旁边两人附和这骂了两句,马同志站起身来,去拿桌子上面的电话,摇号,转接,一阵忙乎,结果愣是没接通,他脾气也不好,又骂骂咧咧说了好几句,然后跟我们商量道:"几位同志,你们看这等,一直都这么闪烁,也不是一回事儿,不如我带个兄弟去找个电工过来看一下?"

虽说省钢保卫处的工作人员是在配合我们行动,不过到底不是自己手下,申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让他们自便,那马同志朝着旁边一个憨憨的小伙喊道:"牛得志,你跟我走,去把管这个车间的电工师傅喊来。"

两人匆匆离开,我们站在调度室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车间门口,回过头来,瞧见这车间大半的灯都熄了,就剩三两盏,一闪一闪的,越看越感觉有些不对劲。

沉默了一会儿后,申重带着我们在车间又巡了一圈,并发xiàn

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折转回了调度室来,这回大家都没有什么睡意了,左右也是闲着无事,申重领着我来到门口,瞧了一眼我肩膀上的胖妞,低声问我道:"二蛋,以前呢,我们不熟,我也不好问,不过现在看见吴副局长实在是不待见你,所以我就想问你一件事儿,你跟戴老局长,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申重突然跟我提起这件事儿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转念一想,县官不如现管,怕是今天他也挨了吴副局长的批评,所以才会来找我谈心。

我跟戴校长之间,除了那一笔交yì

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于是将事情一一说明,申重沉吟一番,疑惑地问我:"二蛋,你没有隐瞒什么么?"我摇摇头,他则十分不解:"不对啊,你来了这么久,也知dào

咱们这儿有多吃香了。按理说,巫山后备学校并不是一所级别特别高的地方,毕业生走出来,如果没背景,一般都是往云贵川送的,那儿条件艰苦,待遇也差,你和戴老局长若是没有什么紧密的关系,他为什么会费这么大的力qì

,把你送这儿来呢?"

申重疑惑归疑惑,不过他却是个江湖老把式,察言观色的功夫也十分了得,倒不疑我在骗他,沉吟一番之后,跟我讲起了戴校长和吴副局长之间的恩怨来。

其实这事儿并不复杂,同一个单位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永远都很难有和睦的时候,而这冲突在戴校长离开这里,组织考察的时候并没有成人之美,而是讲了一些吴副局长的不利言论,达到了巅峰。最后的结果,是戴校长去巫山后备学校了,而上头大笔一挥,却把现任分局长李浩然给弄了过来。

坐了一任又一任老二位置的吴副局长自然是怨气十足,这口恶气他撒不到有着龙虎山背景的李浩然身上,揉捏我却是手到擒来——如此看来,我倒是送上门来的受气包,不弄我弄谁呢?

听申重讲完这里面的缘由,我不由得苦笑,只叹自己倒霉,然而申重却摇头,说这还算好的,机关里面,其实最是复杂,像吴副局长这样表现在脸上的,发发火气,那都是小问题,倘若他要真心整你,悄不作声地背后使绊子,那你才叫冤屈呢。

好嘛,敢情我还得要感谢一下吴副局长对我的另眼相待啊。

前辈之言,重如泰山,都是血和泪凝结而成的经验,我和申重撅着屁股在门口的角落处聊着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赞扬道:"二蛋,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呢,主要是看你娃做事勤奋,奋勇当先,为人也清楚明理,不像小鲁,总是自作聪明,都以为别人是傻瓜一样"他压低声音说着话,这时调度室门口吱呀一响,小鲁和留在这儿的那个保卫处同志一起出来,跟申重招呼道:"申哥,浓茶喝多了,我们两个去解个手。"

这厕所在车间隔壁,申重扭头看了一下,朝着角落指了一下,说别出去了,人太散了不好找,出事儿了怎么办?你们两个人,随便找一个排水沟解决一下就行,免得麻烦。

那保安处的小张同志不同意,咕哝了一声,小鲁有些急,拉了他一把,催促道:"走了走了,尿到排水沟去,也没事的,这黑咕隆咚地朝外面跑,跌一跤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对吧?"

他连哄带拉,带着小张跑到炉子后面的排水渠那儿走去,老孔在调度室里待着怪孤单的,倚在门框上面,丢了一根烟给申重,又问我要不要,我摇头,他划了一根火柴,自个儿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不知dào

咱们张科长什么时候回来,唉,没人罩着,就得当孙子,他们一科值前半夜,到点了就直接睡去了,留我们这几个倒霉蛋儿在这里拜菩萨,第二天都回不过神来。他娘的,想一想就冤屈"

他在这儿自顾自地发着牢骚,然而刚刚说到"冤屈"二字,陡然之间,我们都跟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就降了好几度,一股冷风不知dào

从哪儿升起,凉飕飕的,背脊骨都不由得挺立起来,一阵鸡皮疙瘩迅速爬上了来。

【呼呼我好冤枉啊】

【呼呼】

宁静的车间厂房里面,一道又一道形如便秘的声音,从半空中悠悠扬扬地洒落下来,阴森恐怖,雌雄莫辨,这声源似乎是在黑暗中,又仿佛就在耳朵边,让人毛骨悚然。它并非歌声,但是却能够将人心底里那种彻骨的寒冷,都给勾了起来,不过我们三个都是见过一些类似场面的,倒也不会被吓到,老孔脚步一转,风一样地冲回了房间里去,然后摸出了他的那个红铜罗盘,回到了我们的跟前来。

我们低头一看,在这忽明忽暗的灯光照耀下,罗盘天池中的指针,正在疯狂的摆动着。

红铜罗盘天池中的那根指针,经过特殊磁化处理,能够感受到轻微的负能量变化,而当它出现这般的状态时,说明满满的负能量就在我们身边萦绕。

看来,省钢反应这车间里面有鬼在唱歌,倒也不是妄言啊。

瞧见那罗盘磁针几乎就要甩飞出去,申重第一时间朝着空地大声警示道:"小鲁、小张,赶快回来。"这边喊完,他朝着我吩咐道:"二蛋,立kè

接招待所,让吴副局长他们带着人赶紧过来,所有人!"

我接到吩咐,转身朝着调度室里面冲,伸手抓起电话来,拨动转盘,结果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我等得不耐烦了,朝着那边大声喊道:"快点给我接招待所"结果在一阵沙沙的电子声之后,竟然传来了一道如怨如诉的哭声来:"我好冤啊"

听筒里面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我差一点儿将电话都给甩脱出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xiàn

那边又是盲音了。

"艹你妈,装神弄鬼的,想吓唬谁呢?"我冲着电话那头破口大骂,挂了重打,根本就没有接通了,低头一看,顺着线路捋了一下,瞧见这电话线竟然不知dào

什么时候,给人剪断了。我心想不对,朝着门外喊道:"申头,这电话给人动了手脚。"我喊了两声,门口都还是没有回音,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根本就没有瞧见申重和老孔的身影。

房间里的灯依旧在闪烁着,这时的我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恐惧,将电话扔下,冲到了调度室的门口来,左右一望,四处空空如也,哪儿还看到什么人啊?

这偌大的车间,人多了还没有怎么觉得,而一旦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时,却让人怎么看都不自在,哪儿都蕴含着无边的恐怖来。我朝着空处大声地喊了几句话,无论是申重、老孔还是先前去解手的小鲁,都没有回应,我下意识地朝车间门口跑去,然而没有跑几步,那儿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关门声。

轰——

车间的大铁门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关闭上了,那钢铁撞击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中回荡不休,胖妞受了惊吓,一下就躲入了黑暗之去,不知所踪,我冲到了前面,使劲儿拉门环,结果一动也不能动,这时我终于晓得害pà

了,眼神无意识地四处转动,想要找寻一个出口。

很快我就瞧见了旁边铁架楼梯之上,那儿有一个窗口,当下也是健步如飞,一下子就蹿上了二楼的平台处去,然而我刚刚一冲上来,便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也朝着我这儿撞来。

青盲年代 第十五章 肩上骑着个人

在那种压抑到了极致的环境之中,我的心本来就已经悬在了半空中,陡然瞧见这么一个白影子朝着我冲过来,满心戒备的我直接抬起了脚,朝着这白影子使劲儿踹去。

没想到那个白影子倒也是反应敏捷,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我这一脚,瞧见我像疯狗一样猛扑而来,又往后蹬蹬蹬地连退了好几步,突然出声喊道:"二蛋,是我,我是鲁子颉啊!"那人叫得大声,我这才停下来,定睛一看,可不,这不就是刚才转到炉子后面去撒尿的小鲁么?

我当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缓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指抵在了他的手腕上,感受到那时缓时急的脉搏,这才疑惑稍解,凑上前去问道:"鲁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在钢炉后面么,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小张呢,还有申头和老孔呢,他们到哪儿去了?"

小鲁的脸色灰白,浑身都打着摆子呢,一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听到我焦急问起,他凑到我的耳朵边,低声说道:"申头和老孔我不知dào

,但是那个小张,他妈的是头鬼啊"

小鲁当时的表情诡异极了,怨恨、恐惧、兴奋以及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糅合到了一起来,使得他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了,瞧见我愣住了神,他压低了嗓门,轻声说道:"你不知dào

吧,刚才陪我们在一起的那三个保卫处的家伙,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我先前还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后来才回想起来,那三张脸,根本就是钢水泄露事故里面死去的工人,真的,一模一样——你能够想象得到么,打猎的给鸟啄瞎了眼,我们竟然和三个刚刚死去的鬼,待了半宿"

小鲁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脑子里回想起刚才那三个保卫处的同志,虽然一开始好像是说了很多的话儿,但是现在竟然连他们的脸,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我越用力想,就越想不起来,那三个人的脸容在此时回忆起来,仿佛都是一片朦胧,像蒙上了一层白布一样。

或许,他说的,也许是对的。

小鲁见我还在犹豫,反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喘着粗气说道:"你不相信么?你以为你眼睛看到的东西,就是真的么?我告sù

你,假的,我刚才跟那个家伙去后面尿尿,你知dào

我看到了什么吗?焦黑如炭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雪白的牙齿就要咬到我的脖子上来"

小鲁并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从高炉那儿跑到的这里,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到他临近崩溃的情绪,于是喝念了一遍"净心神咒",将拇指抵在了他的额头上面,几阵深呼吸之后,小鲁这才说道:"你知dào

,我是怎么晓得他们是鬼的么?"

我不知dào

小鲁受了什么刺激,不过还是点头说道:"晓得,孟家村的时候,你将那鲶鱼精的眼睛给留了下来,那玩意清净明目,能够增长夜视,相比对感应阴晦之物,也是有帮zhù

的吧?"

我这边一说完,小鲁一把抱住我,整个人就嚎啕大哭起来:"二蛋,你是有真本事的人,我知dào

瞒不过你,也晓得吃了这东西,容易遭灾祸,但我只不过是想变得更强一点儿而已,免得被单位给淘汰了啊,我没有坏心思。二蛋,你救救我啊"

小鲁突然的崩溃,让我有些莫名其妙,拉着他,询问道:"鲁哥,等等,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跟我讲,我好帮你想想办法。"

听到我的安慰,小鲁大概是想起了我在瓦浪山孟家村的表现,抬起了头来,小心翼翼地问我道:"二蛋,你帮我看看,我背上,是不是有一个人趴在上面?"

啊背上?有人趴着么?

小鲁这话儿听得我毛骨悚然,这时我才发xiàn

平日里昂首挺胸的小鲁竟然是佝偻着身子,仿佛背上有很沉的玩意一般,他今天穿着蓝黑色的中山装,里面是的确良的白衬衫,我将他稍微推开了一点儿,仔细打量,这才发xiàn

他的背上几乎都潮湿了一片,手往肩膀上面一晃,一阵冰凉,好像寒冰旁边的气息,总比旁边低上好几度。

我受过了杨二丑的洗髓伐经,已经能够感应到炁场了,然而对于无形无色的阴灵之体,却是一点儿也把握不到,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于小鲁此时状况的判断,想必他现在,就是给那个小张骑在了脖子上面。

或许那家伙还在冲着我笑呢,只不过我根本看不到而已。

这是我才明白了小鲁为何一出现就变得这般的神经质,任谁脖子上面骑着一头鬼,脑子肯定也清醒不了。我没办法瞧见那鬼灵,也就无法施治,强忍着对那东西的厌恶之感,指着旁边不远的窗户对小鲁说道:"鲁哥,你什么都别多想,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你想想,我们出了这里,去招待所找到吴副局长,什么都解决了。"

说完这些,我拖着他朝窗户那儿走去,然而走到跟前,才发xiàn

那窗户玻璃虽然破了,但是却用钢条稳稳焊住,人根本就出不去,我踢了两脚,反倒是将自己的脚跟弄得痛死,旁边的小鲁瞧见我努力无效,突然桀桀地怪笑了起来。

他笑得我毛骨悚然,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责问道:"你干嘛啊,赶紧逃出去,我们还有生还的希望,要留在这里,迟早都要给吓死的!"

小鲁发觉我情绪里面的不满,然而他却仿佛看不见一样,神经质地指着这铁门铁窗,抖着脸说道:"这是一道鬼门关,进来了,就出不去了——我们都出不去了,不管是我,还是你,又或者是申哥和老孔,他们都逃不脱这命运的,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小鲁拖长了音调,尖锐得吓人,我瞧见他神经病一样,也懒得理他了,蹬蹬蹬,扶着梯子往下走,下到了地面来,他瞧见我跑开了,以为我要抛下他不管了,也赶紧儿跟上了我来,生怕我跑远去。

他刚才表现出自暴自弃的样子来,不过我一走开,又诚惶诚恐,看来受到的压力不小,我左右一看,整个车间空空荡荡的,灯光时暗时灭,申重和老孔也不知dào

跑哪儿去了,也没有了主意,瞧见小鲁屁颠屁颠地跑到我跟前来,咬了咬牙,问他道:"鲁哥,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自己能够瞧见自个儿肩膀上面的那东西么?"

我说得小心,本以为小鲁会发火,结果他泪水都流了出来,哭着说道:"从刚才尿尿开始,就一直骑在我身上了,我搁地上滚了三回了,都没有下来,你没瞧见么?它就骑在我的身上,看、看——它用那手撩我头发呢,我的妈呀,这手都黑成焦炭了啊!"

小鲁间歇性地抖着脑袋,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状态,他正说着话呢,我的确有瞧见他的头发飘了起来。

无形之中,虚空之间,说不定有一张脸,正冲着我笑呢吧?

我心思一转,手往怀里一摸,当伸出来的时候,一道寒光划过,青衣老道传承给我的小宝剑被我以极快的方式,朝着小鲁的上空斩去,收回来的时候,我又问他:"现在呢,还在么?"

小鲁依旧还在哭,死命地点头,泪水潺潺。

看到他,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被爹娘送入五姑娘山去的我,当瞧见那面铜镜子里面的小水鬼儿,怕也是这般的恐惧。按理说,像我们这样的单位,类似的事情应该并不少见,只是小鲁去年才分配过来,虽然所知泛泛,但毕竟还是没有遇见过什么事儿,难免慌了神。别说他,便是见过更厉害人物的我也是脚底发虚,朝着头顶喊了两声"胖妞"之后,没有回应,我一咬牙,下定决心说道:"鲁哥,鲶鱼精的眼睛有两颗,你都吃了么?"

小鲁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来,说道:"没有,我就吃了一颗——现在想起来,后悔死了,这东西坐我身上,而没有缠着你,说明我真的是在作孽呢"

我看着那布袋,瞧那里面的形状,乒乓球一般大小,应该是剩下的那一颗。

咬了一下牙,我心想着自己身负十八劫,每一劫都无端凶煞,这鱼眼珠子上面含带着的煞气,哪里有我强?这般一想,我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手一抓,看都不看就直接往最里面塞去,这玩意被煮得有些硬,我使劲儿一嚼,汁水四溅,一股强烈的鱼腥味充斥在我的口腔里面,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好像是喝了度数极高的烈酒一般,一股热劲儿从胃里直冲头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嗝。

随着这股气息冲出了食道,我感觉双眼一热,抬头看去,却瞧见一个连脸都没有的黑影子,正朝着我笑——对,就是笑,一种棱廓模糊的笑容,诡异而神mì

,而我却想也不曾想,右手上的小宝剑再次朝前一划。

黑影子很自然地往后面缩了一点点,然而这时的我,掌心挪动,却在这一刻也多递出了一分。

小宝剑正中无脸黑影子,接着一阵黑烟冒起,无数的鬼啸之声,凭空而生。

青盲年代 第十六章 你们都得去死

但我刺出那一剑去的时候,世间万千恐怖,而当我收回来的时候,一切烟消云散。

所有的恐怖都化作了一片飞灰,再无任何狰狞表象。

而这个时候的我却来不及作任何庆祝,又连着打了几个嗝,感觉整个胃中都在翻腾起来,无数的陈腐之气喷薄而出,将小鲁也熏得一头栽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胃里面好像一锅煮开了的粥,又烫又稠,而且还冒着十足的臭气——不过我很明白一点,这所谓的臭气,其实就是当日煮熬孟老二时留下来的尸气。

这玩意被熬进了鱼眼珠子里面,一直存留下来,而我这不停地打嗝,其实是因为身子里面的力量,很自然地在排斥这种气息。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觉得够呛,感觉全身有一股热意四处涌动,最后停留到了一对眼睛的眼皮子上面来,一会儿凉、一会儿烫,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我瞧见小鲁从地上一蹦而起,欢呼雀跃的时候,我也没有再在地上停留,而是一骨碌站了起来,开始念起了往生超度咒——不管那头被我小宝剑金光击溃的鬼魂,到底会是个什么下场,人都应该保持怜悯和慈悲之心,该做的,还是应该去做。

这是当年的青衣老道,交给我的道理,不敢忘,也不能忘。

肩头上蹲坐着的那头鬼消失不见了,最高兴的便是小鲁,他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一跳老高,什么负担都没有了,他也挺直了腰杆来,甩甩手,一切无恙,这才走上前来,使劲儿地抱住了我,大声感谢道:"二蛋,兄弟欠你一条命!"

我瞧见他眼中那浓浓的感激,这是对我在关键时刻,顾不得性命之危而吞食了鲶鱼眼珠子,所表现出来的那股子勇气的敬意,小鲁晓得吞食那鱼眼珠子之后的反噬,有多么恐怖和强烈,便更能理解我拼死给他解围的行为,有多么受人尊敬。

然而当时的我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大概就是这般的心态,所幸在瞧见了那阴晦之物后,小宝剑竟然能够真的将其击溃,这件事情让我感到无比的惊喜,安全感也成倍的增长。

人因为未知而恐惧,现如今我瞧也瞧得见,杀也杀得死,却也没有了刚才那种紧张到极点的心情,甚至还有些期待下一头阴灵恶鬼的出现。

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我信心满满,而小鲁也是激动得难以言喻,不过现在并不是我们情绪宣泄的时候,大门被堵死了,不过我们还是有些不甘心,两人一起,冲上前去,又是踢又是踹,然而却怎么都弄不开来,拳头砸在那铁门上面,根本听不出金属的声音,反而像是一堵沉闷的墙。

小鲁狂暴地踹了一下,突然拉住了我,脸色发青:"二蛋,别弄了,我们另外想办法吧,我总感觉这门后面,不是大路,有好多红色的血在流啊"

吞服完了那巨型鲶鱼的眼珠子之后,我们都能够瞧见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出现的脏东西,不过我这只是刚刚吞服,还没有囫囵个儿消化完呢,小鲁却是不晓得吃了多少天,他这么讲,由不得我不信,于是问他怎么办?

小鲁也是手足无措,但想起了刚才巡查车间的时候,高炉后面有一个来料房,那儿有一个小门可以出去。

我们两人一合计,既然申重和老孔暂时找不到人,那我们菜鸟则应该先保全自己,然后去把人叫过来,这才是正理——至于胖妞那只死猴子,杨二丑它都不怕,这阴灵哪里近得了它身?商量完毕,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来料房那儿摸去,车间的灯光闪烁,过了高炉背后,光线就变得十分朦胧了,这里面的设备很多,一步小心就会磕到碰到些东西,所以我们走得也不快,然而越往来料房那边走,灯光就越暗,几乎完全就被那高炉给挡住了,我们都是趟着脚在走。

这样子肯定不行,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提出折回调度室那边去拿手电筒,不然来料房那儿黑漆漆的,进去了也得抓瞎。小鲁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对我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虽然没有几步,也不肯留在原地等,一定要跟着我一起走。

然而我们两个刚刚一转身,突然瞧见高炉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漆黑的头颅。

"啊"

"申头儿?"小鲁和我一起发出了叫声来,他是无意义的尖叫,而我则是震撼于突兀出现在高炉墙壁上面的那头颅,竟然就是刚才突然间不见了踪影的申重。

二科的科长自我入职以来都没有露过面,一直都是申重在负责,所以我向来都亲切地称呼他为"申头儿",然而万万没想到,此刻竟然是一言成谶,真的就剩一个头了。申重这些日子以来,对我一直都很照顾,此刻瞧见他头颅镶嵌在那高炉的墙壁上,我立kè

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紧紧握着小宝剑,朝着空处大声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有本事就给我滚出来啊,来跟你二蛋爷爷斗一斗,偷偷摸摸地藏在那儿,算个屁的本事?"

我这一番叫骂,原本也只是宣泄一下情绪,并没有想着能够有什么回应,没想到先前充斥在空气中的那声音,却又悠悠然地传了出来:"呼呼我好冤枉啊"

伴随着这哭声,墙上的人头缓缓抬了起来,面对着我,我瞧见申重双眼被挖了,泊泊血泪从黑乎乎的洞子里流出来,划过脸庞,滴滴答答地落在了下面的地上,而他的嘴唇,却是向上翘。

"申头儿!"我走上前去,想要去触摸那脑袋,身后的小鲁一把将我给抱住,大声喊道:"二蛋,别上当了,那不是申哥,不是!"

经得小鲁的提醒,我这才将心神给稳住,净心神咒念出口中,然后举头看去,发xiàn

那张脸又变得朦朦胧胧的了,果然还是一个不甘心的凶灵。我不知dào

这几个死者为何没有往生,而是留在这儿吓唬我们,但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我一点也不好过,握着小宝剑,就像将那东西给弄灭,不过就在这时,我们听到来料室那边传来一阵响动,在这样的场景中显得格外的突出,我回头看去,瞧见黑不隆冬的门口,竟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来。

也不知dào

怎么了,我一点儿害pà

都没有,握着短剑,一个箭步就冲上了前去,大声喝道:"装神弄鬼的狗东西,你终于露面了啊,看你二蛋哥怎么收拾你!"

我冲到跟前,举剑就刺,然而那个黑影的身手倒也了得,避开我的攻击,三两下,竟然擒住了我的胳膊,我还待用力,结果听到那人沉声喝道:"二蛋,噤声,你吵到老孔作法了!"

这话儿说得我如遭雷轰,倒不是因为说得如何,而是这人,竟然就是刚才脑袋还挂在高炉墙壁上的申重。我眯着眼睛去打量,大概是巨型鲶鱼眼睛的缘故,昏暗的光线中,我倒也是能够分明瞧出这人就是申重,而在来料房里面,还盘坐着一个念念有词的人,却正是刚才消失不见了的老孔。

我说他们怎么突然不见了踪影,原来竟然是跑到了这来料室里面来,不过我刚才四处找人,叫得那么大声,他们怎么就不应一声呢?

我满肚子的疑问,然而刚刚一张口,申重便拦住了我,低声说道:"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老孔他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别打扰到他"申重小心翼翼,一脸的谨慎,我瞧见他如此神mì

,也不敢多言,小鲁也围了过来,瞧见老孔盘腿坐在来料室门口不远处,双手合十,眼睛紧闭,面前点了一根蜡烛。

那蜡烛跟我们平日里用的并不一样,是根红烛,灯芯特别大,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而老孔口中,则念念有词,似乎在招魂。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念咒诀,然而凑近一站,却听到老孔口中竟然在唠家常:"姑娘,你出来呗,既然有冤屈,那我们就唠一唠嗑——你哪儿的人啊,家住哪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啊,父母应该还健在吧?"

老孔四十多岁的一糙老爷们,平日里两斤二锅头的酒量,豪气横生,然而此刻说起话来,和声细气,温柔似水,让我都有一点儿认不出来。不过在瞧见他浑身不停地抖动,特别是左手,不停地在摩擦,便晓得他现在是在扶乩状态。何谓扶乩,这也叫做鸾生或乩身,其实就是请得阴灵附身,彼此沟通的方式。老孔家学渊源,懂这个,但是一般也不显露出来,我瞧见申重一脸紧张,晓得他也是没有把握。

不过在一阵颤抖之后,小鲁突然捏住了我的胳膊,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二蛋,你看,有一个白衣女人,坐在老孔的背后呢"

这话儿还没有,老孔突然睁开了眼,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开口说话道:"你们,都得死!"

青盲年代 第十七章 手很黑的小子

"你们,都要死!"

老孔抖动半天,一睁开眼睛来,突然就说出这么一句话,实在是惊人,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的声音,老孔原先的声线粗犷沙哑,然而现在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另一种音调,跟一个少女的声音差不多,阴柔、飘忽不定。

我和小鲁都极为惊讶,而申重却还是个老江湖了,他直接一屁股也坐在了老孔的对面,接过话茬来说道:"妹妹,这话儿说的倒有些过分了,我们是来帮你的,你若想不受人奴役,就跟我们好好说实话,这样子,大家都能够各取所需,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你说对不对?"

申重跟老孔一本正经地说着话儿,而我则在旁边瞧,小鲁说的白衣女子,我是瞧不见的,不过却感觉在老孔的身上,有着一股微微的白光,随着这白光流转,老孔的脸色变得有些扭曲了,却还是在说着话:"我是很想解脱,但是却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太弱了,根本不知dào

他的恐怖,他想做的,是集齐九条人命,给他做血引,好炼成那把饮血剑。这还只是他的一个计划之一,要凑足九九八十一条人命,他或许就能够炼就传说中的饮血飞剑,而我们,都是被他看上的剑灵之选"

申重的眉头一掀,低声喝道:"他是谁?"

老孔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奇怪的恐惧表情,说:"他?他是一个潜伏在人群之中的恶棍,他是一个亵渎神灵的人,他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不,他自己就是一个魔鬼,大魔鬼!"

申重又问:"那你要我们怎么帮你,你想解脱么?"

老孔摇了摇头,语气依旧阴柔,但是却透露着一股失望:"你们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救我?这车间的地下,被那个人动了手脚,布下符阵,所有在这儿死去的人,都不会得到解脱,只有不断地受着他的驱使,一直到最终融合,化在那血钢之中,才会以另外的一种形势真zhèng

消失——啊,他来了,我感觉到了,你们之中,有人消灭了一个被他奴役的死灵,他感受到了,你们快跑吧,早点走,或许还来得及,不然,你们也要被他血祭了的"

这个女人嘴上说得恐怖,不过却还是蛮善良的,竟然催促着我们离开,然而申重却不这么认为,我们前来此处,就是为了查明真相,至于别的,倒也没有太多的害pà

,毕竟在这几万人的省钢,凶手未必还敢铤而走险,真的重下杀手不成?

他浑身轻松,继xù

盘问,然而刚刚从生死边缘徘徊而来的小鲁却是没有半点安全感,上前催促,申重却并不理会他,而是跟扶乩着的老孔继xù

聊着天,小心翼翼地诱导话题。

我一开始还真的没有瞧出什么来,然而时间一久,我便发xiàn

在老孔的身后,竟然真是一个白衣女子。

她穿着白色衬衫,蓝色长裤,年纪不大,可能跟哑巴差不多,瓜子脸、麻花辫,模样儿挺清纯的,那女子就坐在那儿,嘴巴一张一合,而老孔这边则跟申重一问一答,聊得热切。在警告了几次之后,她竟然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告sù

了我们,她其实是四分厂调度室的女工,名叫做白合,去年刚刚顶替她病故的母亲上岗,平日里活计不多,过得倒也不错,没想到在几天前,下班在浴室洗澡的时候,突然间就是两眼一黑,昏死过去,结果给人装进了模具,用钢水烫死

原来,钢水泄露事故那名神mì

的死者,竟然是这个叫做白合的女鬼?

虽然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想到罗大屌暂时没事,我的心还是一阵跳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这种情绪太自私了,我自然晓得,于是强忍住,没有表达出来,而老孔作为引灵入身的鸾生媒介,则一脸怨恨地说道:"你知dào

他为什么挑中我么?"

申重摇头说不晓得,而白合则愤愤地说道:"生辰八字!我爹最近在给我张罗婚事,便把我的生辰八字到处地散开,结果就被人盯上了——我生于农历七月十五,那人告sù

我,那一天六道出、鬼门开,孤魂野鬼游走,是阴气最盛的一天,那天出生的人,天生都更容易见阴,不过这还不是他要整治我的理由,更重yào

的,是他给我相过了面,认为我是咸池白虎之体,作为鼎炉,最为合适可怜我人生还没有开端,便被那恶人给弄得生生死死,都不得安宁了"

白合自怨自艾地说着话,在她前面的老孔泪水哗哗地往两边流了下来,小鲁原先极度恐惧这个幽幽女鬼,然而听到老孔的这一番转述,不由得一阵叹息,又瞧见那女孩儿飘飘忽忽,眉目精致,不由得多了几分仰慕之意。

少年慕艾,这是正常,然而申重却还是想要找到事情最关键的地方:"姑娘,你告sù

我,将你们神魂拘禁起来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到底什么身份,你快告sù

我,到时候我给你们做主!"

凶手是谁,这是最关键的一点,这事儿弄清楚了,整个案子就算是了结,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盘腿坐在地上的女鬼白合竟然站了起来,微微一晃,整个人化作了一片混沌之中,而在他身前的老孔则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地叫声来:"你们不信吧?他来了,他来了,你们快跑吧,要不然就和我一样了"

这高亢的叫声在攀到最顶峰的时候,陡然断掉,而这时老孔一阵哆嗦,口鼻之间竟然有鲜血溢了出来。

在他之前的那一根红色蜡烛,也适时而灭,几乎是一分一毫都不差。

申重有点儿吓到了,上前过去,一把扶住了瘫软在地的老孔,问他怎么样了?这时的老孔睁开眼睛来,整个人显得无比的虚弱,站起来,结果一个踉跄,差点儿又要摔倒,我们几人扶住他,还没有多问几句,他便大声吼道:"走,快离开这里!"

老孔是我们这几个人里面,门道最通的一位,既然他都已经觉得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便也开始焦急起来,先前我们朝这边过来,是因为来料房这里有一个侧门,可以出去,离开这里,也不会舍近求远,于是迅速越过房间里面的几个输送管道,朝着侧门冲去,然而当我们真zhèng

到了门口的时候,发xiàn

这门给外面锁得死死,根本就弄不开。

在不知不觉中,黑暗中有一只大手,将我们所有的通道都给堵死了,这副架势,莫不是要将我们给堵死在这儿?

既然是钢厂,用料自然都不差,那侧门无论我们怎么用力,都弄不出去,情形和先前一般模样,脚踹上去,几乎没有钢铁那种铮然清脆的声响,而是一种仿佛踢到了厚重石墙上面的沉闷之感。

在经过一番努力,又有了我讲述了在正门的遭遇之后,申重这才明白过状况来,而就在这个时候,相隔不远的车间正门处,突然也传来了一道哐啷响声,好像是有人将那铁门给打开了来,我们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外面跑去,十几步,绕过了高炉,来到前面空地处,瞧见先前出去找电工的保卫处马同志和另外一个同伴走了进来,而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个驼背老头,肩上斜挎着一个箱子。

瞧见我们四人冲到跟前来,那个马同志一边作揖,一边道歉道:"对不起啊,大家!电工下班了,我们整个厂区找了半圈,这才找到一个老师傅。对了,你们怎么没事把那铁门给锁上了啊,要不是我们带着钥匙,还进不来呢"

经lì

了这么多,马同志却仿佛出去溜了一趟弯儿一般,又转了回来,跟那驼背老头吩咐道:"杨工,这里的照明电路好像哪里坏了,您受累,帮忙查一查。"

那老头好像是刚刚给人从那热烘烘的被窝里面叫出来,虽然低着头,整张脸都陷入了黑暗中,但是我却能够清晰瞧见他眼眶里面的眼屎,以及乱糟糟的头发。听到马同志的请求之后,那驼背老头朝着角落一组配电箱走去,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我朝着前方一阵猛冲,手中的小宝剑从斜下方刺出,朝着那个马同志的腹部捅去。

没有人会想到我这么做,决绝而凶狠,就算是亲口喊出这三个保卫处的同志其实就是鬼的小鲁,也被他们这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对话给唬得一愣一愣,不知dào

是不是此处有过布阵的缘故,所以没有人能够瞧出马脚来——我们被欺瞒了半晚上,这会儿也是瞧不出来的。

然而我却凭着直觉,冒着误伤好人的风险,将这把小宝剑插入了马同志的肚子里。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冻结了,而下一刻,刚才还谈笑风生的马同志化作了一团扭曲的气息,带着厉啸,融入了空气中。当我一击得手,浑身一震,再想把这剑捅入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时,那人朝着天空一跃,消散于无形,而正门则再次封闭,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来:"轰"

车间再次封闭,而我们所有人都瞧向了这个突然间多出的一个人,那个驼背老头也抬起了头,意wài

地看了我一样,脸上竟然露出了欣赏的表情来:"手很黑的一个小子,不错!"

青盲年代 第十八章 寒光剑将出世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觉得穿着打扮,跟人的气质有着很重yào

的联系,然而当我瞧见这个驼背老头的时候,却发xiàn

人其实真的是可以千变万化的,真zhèng

有深度和演技的人,根本不会让你一眼就能读懂,比如此刻,在说话之前,那个驼背老头就是一个半夜被从被窝里面拉出来的可怜老电工,然而当他抬起头来,眼神放光的时候,一股让人心悸的霸气,却从他身上流露出来。

被人说是"手黑",我不知dào

这是夸奖,还是别的什么,在我出剑的那一霎那,便能够感受到身后所有人的惊讶,然而当这个保卫处马同志化作了一团黑雾消散的时候,我又能够感受到旁人奇异的目光。

我是一个敏感的人,很在乎别人的态度,而面对着这个驼背老头的话语之时,却突然语塞,一时无语。

驼背老头此人个子看起来虽然矮小,背如弓形,然而当他走到我们的跟前来,双腿站定,却给人予泰山般的稳重,每一个人瞧向他去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有种仰视的感觉。此人出场威风凛凛,目光如电,寒光乍露,我们四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与他对目而视,都低下了头,而在说出了对我的评价之后,那人打量了我一番,竟然有些好奇地说了一句话:"呵呵,竟然是你,没想到我们还真的有缘啊?"

这话儿说得我完全愣住了神,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我们认识么,我怎么不晓得?"

驼背老头背着手,平静地说道:"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却认识你——后勤处锅炉房里面,来了一个黔北大山的小子,叫做罗大屌的,他就是跟着我干活的,嘴虽然笨,但是人却蛮勤快的,也好用,可帮了我老头子不少忙呢。只可惜呢,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让我给处理掉了,哎,他的根骨不错,我本来打算考察完,收当徒弟的,结果"

"什么?你把大屌给我处理了?"我听到后面,睚眦欲裂,也管不得此人带给我们那种巍峨如山的压力,一步踏前,大声问道:"你到底把大屌给怎么了?"

那驼背老头瞧见我如此焦急,不由得笑了起来,要挟我道:"小子,不如这样吧,你若想要知dào

自己老乡的消息,就跟着我做事,你好好干,我就把那衰货的下落,告sù

你。"

所谓下落,那就是说罗大屌现在的境况并不会让人着急,至少还没有死。

这一点确定之后,我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左脚一蹬,朝着前方就扑去。我修道法魔功,却并无道术相辅助,全凭一双肉拳,和青衣老道留下的小宝剑,先前那女鬼白合谈起此人,不寒而栗,能够让一个已故之人都感到恐惧的,手段必然也是极为厉害,而瞧见他这杀人不眨眼的凶焰,我便晓得此人肯定比杨二丑还要难以对付。

杨二丑走火入魔之后,身体向来不好,一直都是靠着僵尸死气维持,早已不复巅峰状态,就连画符的精力都难为,然而这个驼背老头,却是潜伏在钢厂多年的一条毒蛇,卧薪尝胆,苦忍爪牙,一旦显露身形,必然是雷霆手段。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想要在这个家伙手上逃脱性命,便得趁着他还没有什么防备的时候,近身缠斗,让他没有施展手段的时间。

我手上的是小宝剑,跟把匕首差不多,一寸短,一寸险,抢的就是一个"凶悍"二字。

我动得出人意料,然而那驼背老头却仿佛能够看透我心思一般,我奋力前扑,他则轻飘飘地朝着后方退开去,我冲了三两步,发xiàn

那人竟然退到了配电箱那儿去了,我的身后传来了申重的一声大喊:"二蛋,小心那个家伙关电闸"

这话音未落,结果便听到"啪嗒"一声响,整个厂房都陷入一阵伸手不见双手的黑暗中去。

我凭着印象朝着前方刺去,结果落了一个空,那人将配电箱里面的电闸全数破坏之后,很短的时间里,衣袂飞动,人却转移到了别处去了。

骤然的黑暗让所有人都变得一阵慌乱,而就在这凌乱的脚步声中,那驼背老人的声音,却从空旷的头顶上悠悠传来:"很高兴见到诸位,特别是那位叫做二蛋的小同志。我这个人呢,有一个讲究,那就是但凡死在我手下的人,我都会告sù

他我的名字,以及死因,以便他下了幽府,或者黄泉路上,有一个念想——我呢,叫做杨从顺,老伙计们都叫我杨大侉子,也有人会把我和于墨晗那老不死的并在一块儿,成为金陵双器"

他停顿了一下,不屑地说道:"姓于的那个家伙,就是个迂腐愚昧的老不死,跟他相提并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不过呢,从他手底下,流落出过一把六转的雷击枣木剑,这一点比我强;所以我现在,需yào

练就一把超越巅峰之作,而这些,则需yào

诸位的配合,我本来还准bèi

再瞒几天的,只可惜,你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杨大侉子?"申重低沉的声音从我左手边的四米处传了过来:"集云社头号炼器师,据说擅长用人命来填制法器,脾气暴躁诡异、秉性冷漠多疑,是局里面通缉榜上的重犯。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会隐藏在这钢厂里面,真的是小隐隐于市啊"

申重的话语让那驼背老头略微有些吃惊,他的声音悠悠传来:"嘿哟,没想到你脑子还真的好使啊,不过你们来的人,我都看过了,除了那个喝得晕晕乎乎的地中海,其他人倒还真的入不了我的法眼,至于你们几个,还是乖乖地给我做鼎炉阴灵吧,弄完今天这一波,我亲手打造的寒光剑,也就可以正式出世了!"

这话儿一说完,我立kè

感觉到一阵劲风吹起,有股阴柔的风朝着左边,也就是申重的那个方向吹来。

这是准bèi

杀人了么?

我心中一紧,申重这人虽然江湖门道够多,但是他依靠的是经验丰富的头脑,而不是道门中的修行,若说打架,我或许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若是有阴灵附体,只怕他也是没有什么抗衡的手段。这般一想,我没有再作犹豫,快步向左移动,口中大声提醒道:"申头儿,小心了,我来应付那东西。"

所谓那东西,其实就是事故当年死者的其中之一,被驼背老头凶化之后的它显示出了极强的迷惑性和攻击力来,不过这些刚刚凝结成灵的东西,并不是小宝剑那锋利剑刃的对手,先前骑在小鲁脖子上面的小张,还有被我毫不犹豫就捅灭了的马同志,都是前车之鉴,所以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我,那股阴灵之仅仅只是作了一个停顿,便朝着我们头顶上飘了开去。

我一剑刺了个空,不过却是给申重解了围,然而就在此时,我突然听到小鲁在旁边朝我大喊道:"二蛋,小心上面!"

小鲁吞服过人肉汤煮的鲶鱼精眼珠子,夜能视物,而刚刚吃的我效果还没有那么明显,所以他一出声,我几乎都没有考lǜ

,就地一滚,朝着旁边避开去,却听到驼背老头吆喝道:"给我将那个愣小子给我制住,他好像可以看到你们"

这一声吩咐刚落,我便听到了小鲁那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惊慌失措,心道惨了,我们这四个人,都只是二线人员,申重擅长经验谋略,老孔和我半瓶水晃荡,至于小鲁,给他一把AK或许还有得玩,但是现在徒手空空,可不就真的给人捏在手上,动弹不得了?

小鲁这尖叫声还在持续,而我又听到了两声沉闷的击打声,申重和虚弱的老孔似乎都给人撂倒了,甚至反抗的气力都没有。

黑暗中,我感觉面前几米外突然又多了一个人,却正是那个驼背老头,嘿然笑道:"小子,我说过吧,收拾你们,我手到擒来。不要奢望会有人来救你们,这二车间的地下,被我铺设了九阴聚魂阵,只要你进来了,而我把握中枢,任谁也逃脱不出去。你根骨绝佳,不过那又怎么样,这天下间的天才多得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觉得作为鼎炉,你更合适"

他桀桀怪笑着,伸手过来抓我,然而这个时候,一道白影飘过,竟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白合,先前通过老孔之口诉说自己遭遇、并且催促我们离开的那只女鬼,没想到她竟然突然出现,挡在了我的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驼背老头也不明白,停住了脚步,寒声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浪蹄子,居然还敢反叛我?"

那白影子伸出手来,接着空间中冥冥有声而出:"我便算是飞灰湮灭,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话语倔强,透露出了一个早夭女孩子的坚强,然而驼背老头却桀桀一笑,骂道:"好,那我就让你神魂俱灭,让你晓得,背叛我的下场。"昏暗之中,他手腕一抖,似乎弄了一串珠子出来,朝着那白影子甩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单听"刷"的一声,有破空声而起。

接着,一个得yì

洋洋的声音竟然从我们上面的管道那儿传来:"我艹,我就说是集云社的人在捣鬼,果然是你啊,杨大侉子,好久不见?"

青盲年代 第十九章 饮血寒光剑,铁齿神算刘

漆黑而封闭的厂房中,突然破空声起,一道碧绿光华从无中生有,将驼背老头打向女鬼白合的珠子给荡开了去。

听到这猥琐而得yì

的声音,我浑身一震,这可不就是我先前想要去找的算命先生,刘老三么?

我瞧见那道白影仓惶无措,竟然朝着我这边扑来,眼睁睁地瞧见我们就要撞到一起,结果那玩意竟然朝着我手上的剑上面钻了进去。这什么节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又瞧见头顶上面一阵光芒四射,接着有十二盏灯光,陆续亮起,将整个车间给照得透亮。这会儿我瞧见了,闯入这禁闭空间中来的,还真的是算命先生刘老三,此刻的他拢着袖子,正蹲在空中一根粗大的管道上面,看着下方。

他那根布幡招牌竖在旁边,有阴风吹动,猎猎作响。

这出场,简直就是帅爆了,然而瞧见他灰头土脑的模样,也不知dào

从哪儿钻过来的,一副落魄,跟这骤然而出现的高手风范,十分不搭。

灯光的亮起,让我瞧见了滚落一旁的小鲁、老孔和申重,也看到了驼背老头,这家伙被突然闯入的刘老三给吓了一跳,人竟然已经退到了十米开外,一脸谨慎地看着头顶上的刘老三,脸色数变之后,这才寒声问道:"你是谁?"刘老三得yì

洋洋地抬起头来,手指着旁边的那杆旗幡,对着上面的五个字念道:"认不认识字?老夫叫做——铁、齿、神、算、刘!"

驼背老头一脸茫然,说:"铁齿神算刘,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小角色?你怎么进来的?"

刘老三站了起来,提着幡布招牌,往着上面的铁架子楼梯走,转了下来,大声地说道:"孤陋寡闻啊,孤陋寡闻!我们其实是见过的,杨大侉子,我师父曾经给你兄长算过命,说他戾气过重,性格无常,年少易折,当时我在场,你也在场,当时你们都不信,你看看现在,他不是躺地下面去了么?你们这家传的手艺,太残暴了,邪门外道,总是活不长的。实话说吧,我从西郊的瓦浪山过来,那儿的聚邪敛魂阵,是不是你布下的?"

驼背老头面无表情,双手反复地搓着,然后反问道:"哦,原来是麻衣世家的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事儿重yào

么?"

刘老三嘿然而笑,说:"这太有关系了,你知dào

你惹到了谁么?对,我们这伙人,学得是文功夫,推算测字,算的就是一个命,跟你们这些武行出身的人不能比,不过黄养神虽然是我的师弟,但他是黄家远支,知dào

黄家么?就是荆门黄家,如今黄家的人死在了你手里,莫说是你,就算是你们集云社的大档头、白纸扇,都扛不住的"

"荆门黄家的?"驼背老头一脸严肃,眼睛似乎左右转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道:"刚才出手的不是你吧,让那人出来,我见识见识。"

说话间,刘老三已经走到了地面来,不理他,而是自我感觉良好地跟我打招呼:"嘿,二蛋,又见面了,是不是有一种很惊讶的感觉啊?我说过了,水库的事情还没完,这不,老夫现在就已经找到凶手了。"

似乎对先前我和罗大屌并不怎么搭理他这事儿,耿耿于怀,刘老三走过来,揽着我的肩膀,洋洋得yì

地说道:"你知dào

这货是谁了吧,集云社你别听着名字文气,其实就是你们这一带最凶残毒辣的社团帮会,虽然解放这几十年,被瓦解许多,但是依旧余孽仍在,可以这么说,你们这儿但凡出现点什么坏事儿,九成都是他们集云社弄的鬼。不过呢,今天倒是让你瞧好,老夫是怎么灭了他的!"

刘老三年纪顶了天也就四十,不过老喜欢在我面前说起"老夫"二字,倚老卖老,不过罗大屌这事儿上面,我有心找他帮忙,倒也在旁边捧哏,拱手说道:"倒是请先生施法,将这魔枭给灭了,免得遗祸群众。"

刘老三这边得yì

,却没晓得驼背老头早已忍耐不住,这儿是他的地盘,整个车间的地下都被他暗中布置了法阵,哪里能容刘老三在这儿撒野?

他本来还准bèi

将那个黑暗中的高手给逼出来,却没想到刘老三根本不接招,于是厉声喊道:"你这个家伙,莫非真以为将荆门黄家搬出来,我就会怕了?你当我杨大侉子是刚出来混的是吧?今朝就将你们给全部弄死,祭炼进那寒光剑里去,有了那深水怨灵和钢铁怒火的淬炼,我看到时候还有谁,能够过来找我的麻烦?"

他大声喊着,身子朝着高炉那儿退去,不知dào

要做什么,我扭头看了说大话的刘老三一眼,发xiàn

他只是光喊喊号子,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这个家伙,他特意跑到这儿来,莫非是来吹牛的?

刘老三给我的感觉十分不靠谱,手握着短剑,我想要再次冲上去跟驼背老头拼了,心中估量着如果我将《种魔经注解》中的魔功施展而出,能不能拼得过?然而刚走一步,刘老三却伸手拉住了我,沉声说道:"你别动,让那个家伙先吹一下,我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敢说出这么牛逼的大话来。"

刘老三这话儿一说完,我就晓得他应该是另有所图了,而驼背老头却是毫不在乎,三两步走到了高炉旁边,脚在一块地上很有规律地踩了三次,手朝着空中一挥,竟然凭空抓出了一把长剑来。

这长剑,剑长三尺,非金非铁非石非木,给人的感觉,好像是珊瑚上面镀了一层胶质,然后有浓郁的血光将其笼罩,煞气逼人。

刘老三瞧见这玩意,整个人的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来,大声喊道:"不错,以血钢为构架,以深水凝胶为媒介,虎楼石碾碎而附着其上,先是在阴气逼人的水底凝练,而后又用含血煞的现代钢铁技术熔炼——杨大侉子,金陵人称呼你为天才,是可以并肩于墨晗的大师,这话儿倒真的不是吹捧,这把饮血寒光剑一出,只怕就算是于墨晗大师,都压不住你的风头了"

面对着刘老三的夸奖,驼背老头的脾气也变得温柔了,他轻轻抚摸着那把长剑的剑身,就像抚摸自己情人滑腻而白皙的肌肤,投入了十二分的感情,这般腻乎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回复刘老三的话:"这剑呢,目前还只能算是半成品,所有的功效都还没有完成,不过杀了你们,差不多就能够出炉了!"

刘老三嘻嘻笑,指着驼背老头说道:"剑都是有灵性的,认主人,而世界上最了解这剑的,是它的创造者。一般来说,如果用铸剑师的鲜血和性命,来给这剑开光,我觉得这才算是完美,对不对?这事儿古人就有典范,如果真的这样做,我相信,这三十年内,将没有人能够做出超越这把饮血寒光剑的作品,而你,则将永垂不朽,惊醒后人——怎么样,我给你想的结局美丽吧?"

刘老三自说自话,而驼背老头整张脸都变黑了,他将剑给提起来,做了一个标准的起手式,冷声说道:"这结局,我不喜欢。"

这话说完,他脚步一动,整个人就宛如鬼魅,一步竟然就跨到了刘老三的跟前来,那把剑的剑身上面有好多孔洞,一动,无数呼啸声便滚滚而起,宛如万千的魑魅魍魉,一齐狂啸,整个天地都化作了一片扭曲,无边血海陡然而生。我心中骇然,感觉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浑身僵直,动弹不得,而旁边的刘老三也是有些猝不及防,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手中的那杆旗幡往前一挡。



一道清脆的撕裂声骤然响起,刘老三的那杆旗幡碎成了一大片,漫天飞扬,而我和他则终于一齐往后退开,我心中发麻,朝他大声喊道:"大哥,你不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么?现在是咋回事啊?"

我痛苦,而刘老三并不亚于我:"我艹,我的招牌!那可是我混饭的玩意啊,没了它,我吃啥呢?杀猪的,你再不出现,老子就死了!"

这话音未落,持着饮血寒光剑大步前来的驼背老头突然停住,那把红光滚滚的长剑往前一绞,竟然给一道碧绿色的寒光给缠住。

叮叮当当空中发出了一阵爆响,跟打铁一般模样。一开始我的视线被那漫天的剑光给吸引,然而过了一会儿,我才发xiàn

那碧绿色的光芒末端,竟然有一只手把握,凭空之间,出现了一个矮个儿男人,鼻孔外翻,满脸麻子,长相极为丑陋,然而他的身手却是出奇的好,与这个手持饮血寒光剑的驼背老头,竟然战得不相上下,隐隐还有反超之势。

漫天的剑光宛如星光,能够将人的眼睛都给耀瞎,高手较技,在于剑招,也在于剑势,两人在一阵交锋之后,双双后退,驼背老头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朝着那个丑汉子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家伙,报上姓名来!"

青盲年代 第二十章 飞剑?飞剑!

这个丑汉浑身有一股浓烈的杀气,无形,但是却能够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恐惧,驼背老头虽然以此为主场,却还是显得十分谨慎,这边郑重其事地询问,而那丑汉先是瞧了刘老三一样,见对方不反对,这才抱拳说道:"锦官城中一字剑,黄晨曲。"

他这架势作得有些假,一看就知dào

并不是久跑江湖的人。

我这时才发xiàn

,他刚才用来与驼背老头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对拼的,竟然是一把玲珑可爱的碧绿短剑,看着仿佛玉质,比我手中的这小宝剑,并没有长多少——这真就是厉害了,以这样的长度,竟然和对方拼得你死我活,看来刘老三这回找来的帮手,倒是一个强势人物。

听到丑汉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这边的驼背老头眉头紧皱,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西川江湖之上,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来,又问一句:"阁下可有师门传承?西川之地,朱作良你可认得?"

丑汉摇头说道:"我无门无派,你不用查,至于朱作良,他是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我自然认得,不过他却认不得我罢了。"

驼背老头说起那一个人名来,自然是想要攀交情的,然而瞧见这个丑汉不理不睬,根本就一点关系都不牵扯,也不给面子,便晓得有些不好对付了。不过他的右手捏了捏剑柄,感觉指骨一阵发酸,想要再努力一下,免得节外生枝,于是又说道:"其实呢,我跟小良也算是个忘年交,他们鬼面袍哥会很多骨干成员手上都有我的作品,所以面子蛮大的,这位兄弟,你若是不插手此事,以后西川之地,任你横着走,你看如何?"

他努力劝着,然而那个丑汉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挥了挥手,呛声说道:"嘿,驼背,你他妈的到底是干嘛的?你以为你是窑子里面倒茶壶的龟公么?正打架呢,要砍就砍,你费他妈的什么话?"

丑汉黄晨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话儿直接将还待攀谈的驼背老头给气得不行,胡子都翘了起来,寒声说道:"无名小辈,得志便猖狂,连自己是谁都不知dào

了对吧?老头子我不过是惜才而已,你若是执迷不悟,饮血寒光剑下,再多一条亡魂,那又如何?"

对于驼背老头的奚落和讥讽,丑汉浑不在乎,平静地说道:"我刚刚出道,知dào

的人的确不多,不过杀多几个人,以后就会好了。"

他这话儿刚说完,驼背老头的剑就已经递到了跟前来。这把饮血寒光剑虽然并未成型,然而却已经是峥嵘初现,拿在手里,根本就不是一柄长剑,而仿佛一根火把一般,将整个空间的炁场牵动,从势之上,果duàn

紧压。两人再次纠缠在一块,一边是红光四溢,凶猛如潮,而另外一边,则是星星点点,疏密有致,叮叮叮,剑尖相交,让人感觉狂风劲雨,扑面而来。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这么高级别的拼斗,两人身形宛如鬼魅,忽闪忽现,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不过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却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竟然还能够瞧出这里面的蹊跷,指着那个驼背老头,对旁边的刘老三说道:"这个人的身子,好像诡异得很啊?"

刘老三正心疼自己的招牌呢,听到我谈起,他点了点头,说道:"一字剑呢,虽然是大器晚成,但也是正正经经的学剑出身,无论是基本功,还是剑招,都是有传承,千锤百炼的架势;而那个杨大侉子,他就是个铁匠,手艺人,论拼斗的本事,十个他都及不上一字剑。不过这儿是杨大侉子的主场,你瞧他的步法,每一脚都能够踩在点子上面,阵法玄妙,他一步能当别人五六步,而你在看看他舞剑的姿势,这哪里是他在跟一字剑对砍,分明就是那饮血寒光剑,在跟人对拼呢,能不诡异么?"

他这般说,我果然瞧出来了,驼背老头完全就是被那把红光四溢的血剑给带着走的,这种不连贯不但体现在剑招之上,而且还体现在了他的脚步上,十分凌乱,好几次,差一点儿就要绊倒了。

然而驼背老头隐藏在这省钢里面,可不是一年两年,费尽心思打造的主场,并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得到的,两人交锋良久,一字剑不但没有将优势发扬光大,然而随着那血饮寒光剑的气势越来越盛,他竟然被步步紧逼,颇为狼狈起来。我仔细看,却发xiàn

原来一字剑的双腿之下,似乎有黑色影子拉扯,将他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而驼背老头却一刻都不停歇,血剑之势宛如暴雨勃发,瓢泼而下,让他顾头不顾尾,难堪得紧。

瞧见这场景,驼背老头洋洋得yì

起来,一边出剑,一边还有闲心奚落道:"麻子,身上有点儿本事,你就真的不知南北和西东了?实话告sù

你把,这车间里面的血煞阵已经被我给启动了,天明之前,是不会有任何人能来援助你们,你们自个儿也出不去的。你且猖狂,老头儿一会儿就将你给斩杀了,让这剑,也沾一沾高手的精血"

驼背老头笑得狂戾,手上的凶剑更加急迫,如雨落芭蕉,化作了一道血影,一字剑有些吃不住劲儿,朝着我们这边移来,大声喊道:"刘老三,我日你先人板板,你不是说就一个打铁的么,这家伙咋这么凶悍啊?"

刘老三也有点被吓住了,一边往后退,一边喊道:"我啷个晓得咧,他自个儿水得很,凶的是那把剑,你本事不是蛮大么,一剑取他头颅啊?"

刘老三这撒手不管的架势让那丑汉十分受伤,破口大骂道:"算命的,虽然老子贫贱之时,蒙你一卦易运,但是这些年来,老子给你做了多少苦力,到今天,更是把命都要给扔在这儿了,这情分老子还完了,以后你他娘的别找我了,知dào

不?"这话儿说得绝情,然而刘老三却是死皮赖脸,笑嘻嘻地说道:"别啊,咱们两个人,说啥情分不情分的,朋友之间,帮帮忙而已,别闹了——二蛋,你去帮忙,将那个缠人的小鬼给除了!"

他谨慎得很,自个儿不敢冒头,却一脚踹在了我的屁股上面,我一个踉跄,直接朝着前面跌倒而去。

贸然闯入战团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尤其这交手的还是十分凶悍的高手,我刚走两步,便被一阵剑风给吹得差一点就要毙命了。不过这关键时刻,我反倒是清醒了,就地一滚,避开了这腰间以上的剑刃,然后举着那柄小宝剑,朝着一字剑脚底下的黑影子扎去。我不厉害,但是这把小宝剑却是十分犀利,这一晚上都已经捅了两头恶灵,凶煞之气都出来了,但见我这般一出手,缠着那丑汉子的黑影竟然一扭身,下意识地朝着旁边跑开了去。

鬼灵之物,飘飘忽忽,我也是吃了那巨型鲶鱼的眼珠子,方才能够瞧得清楚的,一字剑未必得闻,然而黑影一散,他立kè

得以解脱,周身一阵舒畅,口中便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此咒文细碎,宛如鼓点急落,迅速升起,而与他对敌的驼背老头显然有些慌了,手中的血剑一震,竟然发出了一道比血还要浓郁的光芒,朝着丑汉斩来。一字剑咒文已致关键时刻,满脸大汗,眼看着就要被斩中,突然有一道黑影子竟然腾空而落,伸手一抓,这犀利无匹的光芒竟然给接了过去,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所有人的眼睛都瞧向了那道黑影子,好奇地以为又来了哪门子的高手,却不曾想到这家伙个儿并不大,缩头缩脑,竟然是

"胖妞!"我诧异非常,刚才受到惊吓,不知dào

跑哪儿去了的胖妞,这么一个麻栗山土生土长的小猴子,竟然在关键时刻,空手接下了驼背老头那凶煞莫名之血剑,鼓弄出来的绝杀剑芒,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呢?而就在所有人都陷入一阵思维停滞状态之时,持咒完毕的丑汉子右手前伸,无名指和小指弯屈,令拇指压在该二指的指甲上,食指中指并拢伸直,朝着驼背老头犀利一指。

一道碧绿色的青芒从丑汉子的手中,倏然而起,带着最犀利的呼啸声,朝着驼背老头电射而去。

电有多快?那几乎是转瞬即逝,别说是视线,就连炁场都无法把握,所以当那道碧绿色的青芒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瞧见它下一次出现,竟然插在了驼背老者的胸口上。这剑并没有透体而过,而是将驼背老头整个人给带飞了,然后稳稳地扎在了高炉墙壁之上,而出剑的那个丑汉一字剑,全身精力陡散,竟然直接瘫软到了地上,气喘如牛。

驼背老头被钉在了高炉之上,饮血寒光剑滑落下来,嗡嗡直鸣,而他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凸了出来,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艰难地问道:"飞剑?"

坐倒在地的一字剑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答道:"飞剑!"

青盲年代 第二十一章 小哥赐我一死

在得知了插在自己胸口处的那柄碧绿石剑,竟然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飞剑之时,驼背老头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斗志,在瞬间就被恐惧给浇灭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瞬间垮落下来,低下头,喃喃自语道:"飞剑啊,天——这东西的技艺都已经消失几百年了,每一次出现在江湖之上,都是一片腥风血雨,能够死在这样的凶器之下,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可惜"

那丑汉子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刚才还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驼背老头,确认威胁,发xiàn

他口鼻之间皆是鲜血,英雄迟暮,一片悲凉,心中不由得一阵软。

我这时已经将胖妞给抱了过来,浑身一通检查,发xiàn

它并无大碍,刚才去握住红芒的双手,也是一点儿伤害都没有,这让我想起了两件事情来,第一,自然就是胖妞当日偷了麻衣老头杨二丑从南明古墓之中带来的护魂珠,那玩意本是杨二丑准bèi

用来转世附身的护持之物,最是珍贵,结果就给这猴子吞服了,而后它又将杨二丑最为得yì

的僵尸大个儿给直接弄死。

这种死,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死亡,魂魄全消,能够做到这地步的,不多,可以想得到,吞入护魂珠之后的胖妞,已经不是我理解中的小猴子了。

再一想到当初青衣老道对胖妞的期待,似乎还高过于我,我就觉得这小家伙,真的不简单。

就在我给胖妞检查身体的时候,驼背老头也跟一字剑对起话儿来。那个家伙虽然跟杨二丑一个德性,都不把人当人看,双手血债累累,但是对于自己擅长的领域,却最是关心,趁着自个儿还能够说话,问起那飞剑的来历。一字剑是个实诚人,并不相瞒,说这是他师父所授,他师父的尊号名曰"南海剑魔",是个化外之人,世人罕有得闻,但那手段却是南宋的传承,这剑也是师门留下来的,据说是先辈采用了一块遗留着先古灵兽血脉的石头,雕琢许久而成。

一字剑虽然容貌长得极丑,但是为人却颇为认真,也不夸大,听到他这般说,那驼背老头的眼中反而有了神采,桀桀怪笑道:"嘿嘿,我就知dào

,这是古物——飞剑之术断层几百年了,现在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再做得出来呢?"

这话儿说完,他便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低下头来,用手去抚摸那石剑之上的符文,仔细感受。结果手一触动,上面竟然如同触电了一般。

这是飞剑自身蕴含的反击,非主之人,一旦抚摸,皆受其害,不过他并没有放开,而是像碰触到了绝世美女的肌肤,而且还是修长美腿一样,如饥似渴地摸着,还问面前这丑汉:"玩剑制器的人,哪个不想做出一把飞剑来,扬名立万?我其实也是尝试着打造一把飞剑来着,可就是先人的笔记太过于晦涩,而且又没有可以参照之物——这飞剑,它内中应有剑灵才对,你是如何驱动,又是如何与之沟通的呢?"

两人刚才还斗得你死我活,现在竟然又聊起了这话题来,如逢知己,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一字剑先前对这个驼背老头不屑一顾,但是与他制出来的饮血寒光剑交手过后,脸上也有了敬意,跟他恭声说道:"内中的确是有剑灵的,这个需yào

以气养剑,不断地"

他说着自己的心得,然而驼背老头却已经没有时间听下去了,那碧绿石剑倏然而至,插在了他的胸口,看着伤口不大,但其实剑qì

早已经将驼背老头全身的经脉给震碎了,他已然是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瞧见这状况,刚才一直都在后缩的刘老三英勇了,大步冲上前来,一把将明显有些脱力的一字剑给推开,然后俯身捡起了地下的饮血寒光剑来,高高举起,大声喊道:"成就如此凶兵者,为了慰藉此前牺牲的亡灵,主事者在剑成之日,必将已死祭之,这是天命所归,你应该明白这下场的,受死吧!"

刘老三将那把嗡嗡叫个不停的血色长剑给举起,手腕一转,眼看就要将驼背老头给枭首而下之时,旁边的一字剑突然出声喊道:"不要啊"

他不愿意看着这个跟他聊得不错的驼背老头,这般屈辱的死去,然而刚才发出了那一记飞剑,明显地耗尽了他所有的力qì

,这一把推去,结果并没有阻止到刘老三的剑势,反而将那本来准确无比的一剑,给推歪了。

这一歪,本来就等着一个痛快的驼背老头眼睛一鼓,发xiàn

这剑砍到了半边脖子,结果就卡在了骨头那儿。

这上不上、下不下,半死不活的样子,可让本以为能够痛快往生的驼背老头疼得半死,眼泪倏然流下,扯着嗓子开始呐喊起来,刘老三本来也是鼓足了勇气,结果这一剑没死人,他便仓惶地将手放开了,骂一字剑搞啥子鬼,吓得他半死,而一字剑则厉声问道:"他不过就是个有些追求的打铁匠而已,你为何要用这种残酷而羞辱的方式,了结他的一生?"

两人原本就有些嫌隙,此刻一斗上嘴,就对骂起来,刘老三骂一字剑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而一字剑则骂刘老三是黄世仁地主佬,两人对掐,刘老三最后说不过了,大声喊道:"这事儿说到底,还不是你们黄家的事情?我不过就是伸了把手而已。"

一字剑火气更甚,揪着刘老三的领口,破口大骂道:"我是我,他们荆门黄家是荆门黄家,老子虽然也姓黄,不过我就是肉联厂一杀猪的,跟那种高门贵阀攀不上半点关系,你要是再不说人话,我日你先人板板,信不信老子以后,都不管你这点破事了啊?"

他说得决绝,刘老三有些心虚了,但终究还是不肯认错,这可苦了被钉在墙上的那位爷了,半边脖子被砍,自该流血而死,结果不知dào

是那饮血寒光剑的缘故,又或者是别的,反正他就是没死透,嚎叫了一阵子,嗓子都喊哑了,发xiàn

自己还没死,这两位爷倒是吵得不亦乐乎,委屈地说道:"两位,你们能不能腾出点功夫来,给老头子我一个痛快啊?妈的,痛死了"

驼背老头苦苦哀求,然而那两位爷好像吵嘴上了瘾,当做没听到,他无奈,又瞧向了我来,说这位小哥,您见笑了,给我来个痛快的,赐我一死吧?真的,哎哟,太他妈痛了

手上无数人命官司的邪道头目,居然怕痛?我有些疑惑,不过我有心从他身上得到罗大屌的下落,于是便跟他商量道:"这事儿倒是没难度,只不过我那个朋友,罗大屌的下落咳咳,你应该懂的。"

我话儿说完,他立kè

急促回答道:"我没杀他,那小子根骨不错,我把他交给白纸扇了,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个后辈来——你别问我白纸扇在哪儿,我若是说了,灵魂将堕入深渊,永世不得安宁的,快来,痛啊"他扯着嗓子喊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瞧见他说话倒也实诚,也不忍他再这般痛苦,于是上前,将手握紧了那把血饮寒光剑,感觉那剑柄温凉适度,有着一种十分默契的舒适感。

接着我的手一带,驼背老头的脑袋,便轻轻松松地掉了下来,朝着地上滚落而去。

头颅掉下,满腔热血朝着空处喷涌而起,按理说这血液足以喷出七八米,然而却全数被那饮血寒光剑给吸收了,而这把剑突然就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我吓得想要甩脱,却仿佛黏在了我的手上一样。刘老三和一字剑停止了争吵,扭头过来看我,但见这血剑红光凝聚已久,陡然爆fā

,一股血光之气,陡然而升,直刺苍穹之上,浩然磅礴之处,简直就是一场神迹。

瞧见面前这番景象,刘老三激动得嘴唇直抖,拉着一字剑的手喊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神兵现世,天有异象生出,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刘老三兴奋得像个小孩儿,抱着一字剑的手又笑又跳,完全忘记了刚才还和这个又丑又矮的男人吵得不可开交。

在持续了十几秒钟之后,那道血光突然收敛,我也终于将这滚烫得跟发红炭火的长剑给扔在了地上,向后退开,一直退后十几步,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具身体上面来,低下头,却见申重一脸郁闷地瞧着我。我当时有些懵了,手忙脚乱地将他给扶起来,问他没事吧?申重先前被驼背老头制住了,不过倒也多大伤势,旁边的老孔和小鲁也都没事。

一切无事,我们走到了刘老三和一字剑面前,连声道谢,感激援手之恩,刘老三心不在焉,随便应付两句之后,将驼背老头的衣服撕下,用布包着那饮血寒光剑匆匆离开,我们送他俩刚到门口,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剧烈的踹门声。

咚、咚、咚

青盲年代 第二十二章 这是原则问题

敲门声一阵强过一阵,这让刚刚从危险之中走脱出来的我们,难免有些心慌,左右一看,我们二科也就只有我还有点儿战斗力,而刘老三就是个花花架子,一字剑刚才飞剑斩杀驼背老头杨从顺,也是有些脱力,我们这些人,几乎没有谁可堪一战,倘若来的是驼背老头集云社的同伙,只怕我们真的就得死在这儿了。

然而在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后,铁门那儿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嗓音:"开门、开门,里面的人快点开,不然我们就砸门了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申重,他耳朵一动,伸手示意道:"大家别慌,这是我们局行动处一科的罗小涛,是自己人!"

他这么一说,老孔和小鲁都听出来了,纷纷点头表示确认:"对,自己人,是自己人呢"原本显露出十二分戒备一字剑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刘老三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太多释然的表情,而是颇有深意地笑道:"自己人?嘿嘿,一会儿见面,还不知dào

什么情况呢,小黄,我们走后门吧,别跟他们照面了。"

说话间他就要转身了,申重侧移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诚恳挽留道:"刘先生,上次我出言邀请您到我们局里面做客,你嫌太远了,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要走,您救了我们两次,怎么着,我都得请您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你说对不对?"

我也有心让刘老三帮着找寻一下罗大屌的下落,于是也附和道:"刘老三,三哥、三爷,您到底担心什么,我们又不能把你吃了,一会儿出去,我请您吃大肉饺子,纯肉馅,不放韭菜和大葱,包管香,你觉得咋样?"

刘老三一听说有饺子吃,口水都流下来,不过他举起了手中这用驼背老头外衣包裹的饮血寒光剑,说道:"你们几个,我都了解,为人不贪不恋,这都是不错的性子,但是未必人人都如你们一般。这剑,是金陵双器杨大侉子费尽毕生之力,铸就而成的凶器,定会有许多人贪图——但是,这剑乃不祥之物,煞气十足,太邪,铸成起便有异象,以后定是一代凶物,或能成魔。若想让这魔剑消解煞气,这一带也就只有于老头儿能弄,所以我们才不能与你们的同志见面,以免多出事端来"

他这番解释,倒也诚恳,申重是个知dào

好歹的人,在明白了刘老三的意思之后,也没有再挽留了,而是朝着来料房那边指去:"既然如此,我也不好留你,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叙旧情。那边还有一个门,不过被杨大侉子封住了,他死去之后,说不定能解开"

刘老三摆摆手,指着头顶上面说道:"杨大侉子是个杂家,阵法也精通,人虽死,但是效用还在,破了也要些时间,我们是从上面的气孔进来的,原路返回,虽然狼狈,不过倒也快捷"

他与我们拱手作别,拉着一字剑朝那边铁梯走去,然而还没有上得楼梯,铁门那儿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哐当一声,竟然被人从外面给弄开了。

门一开,立kè

涌进来一堆人,领头的竟然是那个自吃过饭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吴副局长,而跟在他旁边的,则是二科的罗小涛以及他手下的几个兄弟,旁边还有钢厂保卫处的七八人,总共加起来十来个,居然有四人佩枪,一冲进来,便将枪对准了里面的所有人,大声喊道:"都别动,蹲下——快点,蹲下来!不然就开枪了!"

放声大喊的那个壮汉,是一科的黄岐,罗小涛手下大将,也是专业军人出身,在部队练就了一手的好枪法,指哪打哪,是我们单位有名的神枪王。

面对着这一伙气势汹汹的家伙,我们几个都有些无语,然而申重到底是老江湖,立kè

将双手给举起来,然后踢了我一脚,让我跟着蹲下。

我明白申重的意思,这儿来的,除了我们单位的这些人,还有钢厂保卫处的,这些人按照规定也能佩枪,而且有几个陌生脸孔,并不认识我们,一旦慌乱,误伤了谁,这可都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好在我们这儿刚刚一蹲下,吴副局长就走到跟前来了,将申重给扶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僵直在铁楼梯那儿不动的刘老三和一字剑,沉声问道:"申重,刚才那一道冲天而起的寒光,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具尸体"

随后而来的一科罗小涛跟保卫处的同志解释,说这几个是自己人,那些人才转移枪口,对准了楼梯上的两人,而申重在确定局面已经稳定过来之后,站了起来,拦住大家道:"别误会,那两个也是自己人,大家把枪都给收起来。"

申重好是一顿劝,然而所有人都看向了为首的吴副局长,这个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眼睛转了一圈,这才悠悠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又不肯见面,而是准bèi

跑呢?"

这一句话,便将话儿封死了,四把枪都指向了刘老三和一字剑的身上来。功夫再高,板砖撂倒,刘老三他们不晓得我们的人会这么快就闯进了来,被枪一指,立kè

不敢动弹,毕竟这万一擦枪走火,伤了性命,实在划不来,在黄岐的呼喝下,两人缓慢地回到了平地上,申重瞧见这如临大敌的场面,忐忑不安,又挤到了吴副局长的面前来,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给地中海解释清楚,再次表明,这个穿长褂的男人,就是上次在水库帮我们布阵封阴的先生,这会儿也救了我们的性命,这样指着人家,不合适。

申重做这行当久矣,对于案件的脉络把握得十分清晰,表达得也明确无疑,在他这般娓娓道来下,这些人都了解了事情经过,那两个保卫处的同志,甚至都已经将手枪都给放了下来。

但是黄岐没有放,另外一个一科室的家伙也没有放,他们有纪律,上面没发话,下面就照做不误,不会因为自己的观感而胡乱行事。

在听完了申重的讲述之后,吴副局长的脸上面沉如水,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点了点头,示意手下人将枪收起来,然后平静地对刘老三说道:"如此说来,两位倒是拯救大局的英雄了,这件事情,我们记下了。不过两位如果有空,最好能够跟我们回单位,做一趟笔录,这样子,整个案子也才会清晰明了,你们说对不?"

刘老三嫌麻烦,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你们自己人其实都已经将事情经过说清楚了,至于我们两个,不过是乡野之人,路过而已,如果没有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他并不喜欢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稍微应付一下,就准bèi

离开,一字剑无所谓,跟在他后面走,然而吴副局长一个眼色,罗小涛带着一科几个人,团团拦在了跟前。这场面让刘老三有些意wài

,扭头来看吴副局长,而那地中海大叔则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人可以走,没问题,不过剑留下,那是证物,需yào

我们单位来保管!"

这话儿不但使得刘老三和一字剑都变了脸色,就连我们几个二科的当事人,都感觉到有些无耻。

刘老三此人,虽然极不靠谱,但是他关于饮血寒光剑的解释,倒是真的,那是魔兵,我握过那把剑,一握紧,便感觉仿佛有一种极为放纵的意志在影响着自己,无边的暴戾和仇恨就疯狂涌上心头,寻常人根本无法控zhì

,必须要消解怨气,方才不会造下冤孽,而吴副局长要把这剑留下来当做证物之事,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刘老三担心的事儿,果然还是发生了,他回过头来,凝视着吴副局长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我如果要是说不呢?"

吴副局长没有说话,旁边的罗小涛却站前一步,一板一眼地说道:"如果你们要是强行带走,我们将会以妨碍公务以及涉嫌杀人的理由,将你们拘留。"他说得决然,刘老三和一字剑脸色又是一变,我瞧见一字剑的右手悄然无声地伸进了怀里,那里有他刚刚擦拭干净的碧绿石剑,这是一个有本事的人,绝对不会受屈辱,然而就在这时,黄岐两人,果duàn

地将枪口对准了他。

"放下你的手!"黄岐沉静地说道:"任何有可能涉及到危害办案人员人身安全的行为,都将被视为袭击,我会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的,别挑zhàn

我的耐心。"

一字剑并没有示弱,而是一字一句地回应道:"你有本事,就开枪,再来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

面对着如此强硬的态度,霸道惯了的黄岐暴跳如雷,想要冲上前去理论,然而旁边的罗小涛一把抓住了他,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默然无语的吴副局长,这时所有的人,都等待着吴副局长的态度,而这个地中海男人却还是淡然说道:"笔录可以不做,人也可以走,但是证物,必须要留下,这件事情,是原则问题,谁都不能违反。"

青盲年代 第二十三章 此事只关公义

刘老三原本只是觉得颇为可笑,不置可否,然而当吴副局长缓慢说出这话儿来的时候,他的腰杆一挺,本来显得有些佝偻猥琐的身子倏然就挺立起来,一双眼睛像利剑一般锐利,直指吴副局长。面对着这样的挑衅,吴副局长无动于衷,仿佛没有瞧见一般,而旁边的罗小涛则伸出了手,催促道:"你好,请将你手上的证物,交给我们,谢谢你的配合"

这个家伙也是一个能挑事儿的主,刚才一字剑与黄岐顶牛,他心中便生出许多的气来,此刻见吴副局长表了态,更是得yì

,伸手来抓。

然而他刚一伸手,刘老三便往后推开一步,整个人就像发怒的公鸡,指着吴副局长骂道:"我日你娘的,刚才杨大侉子在这里逞凶杀人的时候,你们在哪儿?钢厂领导招待得不错啊,闻着味儿,是不是上了茅台,你们喝得是不是都找不着北了?区区一个迷魂阵,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因为你的玩忽职守,你们部门负责值班的这几个人,一、二、三、四!四个,差一点就活不到明天,结果这些事儿,你连问都没有问,一点儿关心都没有,现在瞧见有好东西出来了,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拦截,抢回去——我是你爹么?我凭什么惯着你啊,有本事,你自个儿破案啊,装什么大尾巴狼?"

刘老三到底是个算命的,一说话,滔滔不绝,一套一套的,讲得城府颇深的吴副局长脸在那一瞬间就红了起来,原本平静如水的眸子也有寒光露出,不过他到底是领导,犯不着跟刘老三这样的家伙街头撒泼,退了一步,冷笑着摇头,没再说话。

他不说,自然有人帮着出头,罗小涛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跟着吴副局长混了有段日子,默契得很,刘老三一开骂,他便挤上了前面来,帮着领导挡刀道:"算命的,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管怎么样,这儿死了人,这就是大事,你俩行踪诡异,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儿来,本身就值得人怀疑,鬼晓得你们跟那罪魁祸首是不是一伙的?不过你们既然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我们也就不追究了,吴局甚至都点头让你们可以离开了,但是这剑,是本案至关重yào

的证物,没有了它,我们拿什么说服上面?"

旁边的黄岐也帮衬着说道:"对啊,这剑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啊,你们想拿走就拿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这么一来,更让人怀疑目的不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怒意勃发的刘老三撩拨得怒气更盛,而将自己的诉求渲染得合法合理,说话间,罗小涛就准bèi

伸手,强行从刘老三手中夺下那把饮血寒光剑来,这时突然一片碧绿荡开,罗小涛的指尖摸到了一片冰凉,低头一看,却是一把圆头石剑,正好放在了他的前方。

这柄短剑看着十分圆润晶莹,现对于杀人的凶器,更像是一件艺术品,然而他却能够从那剑身之上,感受到凌厉的煞气来。

这剑也算是刚刚杀了一人,杀意凛然,罗小涛心中一阵寒意勇气,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朝着面前这个丑汉子厉声喊道:"怎么着,你还打算将我们都给杀了不成?你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丑八怪,是不是不想活了?"罗小涛能够胜任行动处一科科长,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人物,不过面前这丑汉子锋芒毕露,倒是让人有些心慌,故而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意思。

被人喷得一脸口水,那个黄晨曲并不介yì

,丑脸上面反而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来:"你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过等我多杀几个人,就会听过了。"

在旁边愤愤不平的我,听到这话儿,突然有一种很想笑的冲动——我原本以为这个丑汉子刚才回答杨大侉子的话儿,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竟然是他的口头禅。没事就说要多杀几个人来立威,这样的冷面杀手,倒也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不过我听了好笑,罗小涛却是一脸愤慨,这样的奚落让他有些受不住,冷声又说道:"好,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当真就天下闻名了!"

他这是气话,然而一字剑却当了真,很认真地考lǜ

一下,点头同意道:"也好,既然你愿意,那么我通往成名的道路上,就不妨让你成为其中一块垫脚石吧"

一字剑此人相貌虽丑陋,但是名利之心极强,说着话,喉咙蠕动,突然有一种古怪的声音从他腹中传来。

我低头瞧去,脸色大变,这声音自然是咒文,跟刚才他斩杀杨大侉子的持剑咒诀几乎是一模一样,而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这居然是腹语,速度还快上好几倍。认真的!一字剑刚才说的话,居然是认真的,而罗小涛显然也感受到了倏然而来的危险,他其实也是修行中人,多少也了解一些观气的法子,脸色剧变,大声喝骂道:"你敢?你杀了我,自己也跑不脱的"

这话说起来,气势终究还是弱了许多,即便四把枪指着一字剑,也丝毫带不来一点儿安全感,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闯入其中,挡在了一字剑的身前。

我一看,这人竟然是申重,只见这个沉稳的男人拦住了双方的中间,一边示意一字剑不要冲动,一边认真地朝着吴副局长说道:"吴局,这两位兄弟,刚刚救了我们的性命,而转眼之间,咱们就把枪口对准了他们,这样做,不合适。"他说得极为诚恳,而一直装作局外人的吴副局长眉头一掀,竟然有些怒了,罗小涛察言观色,立kè

指着申重的鼻子说道:"申重,你知dào

自己在干嘛么?你是准bèi

要包庇嫌疑人,让他将至关重yào

的证物带走么?"

然而他这话儿刚刚一说出口,死里逃生的二科,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都一齐挡在了枪口之前,愤nù

地看着自己的同事。

我是在申重动身之后,第一个走到场中的,带着胖妞的我,四只眼睛,狠狠地瞪着一科的这帮同事,越想越气,这些猪队友,危急时刻没有出现,而到收果子的时候,却都挤在了这里。我不管刘老三拿走饮血寒光剑这行为,到底有没有违反我们的办案条例,但是随口诬陷别人,然后还将枪口对准自己人,这样操蛋的行为,也足以让我挺身而出,拦在了这之前了。

我所做的一切,无关恩情,无关立场,跟所有的都无关,我站出来,只是为了公义——他娘的,没有这么办事的,太欺负人了!

二科的所有成员一齐站了出来,将一触即发的冲突给制止了,然而却狠狠地扇了吴副局长一耳光,那地中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再也没有了从容之色,旁边的罗小涛更是暴跳如雷,指着申重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吃里爬外的叛徒,申重,还有你们几个家伙,立场有问题,阶级不明确,你等着吧,回到单位去,你们就等着卷包袱,滚蛋回家!"

面对着罗小涛的指责,我们没有一个人面露惧色,而申重也有些火了,冷然说道:"这件事情,我会亲自跟李局汇报的,孰是孰非,到时候自有公道。"

申重将李浩然局长搬了出来,却把吴副局长给气到了,他的眼神立kè

变得阴郁无比,脸上却露出了寒冷的笑容来:"很好,申重,既然你提出来,让李局来处理,说明你对我这个常务副局长,有很重的意见啊。不过这个没关系,我们要容许同志,有不同的意见嘛,我等你,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李局长会怎么处理此事。不过现在,所有人听好了,收拾现场,把所有相关人等都带回去,如果有人阻止,将视为嫌疑犯,直接抓捕!"

吴副局长终于露出了态度来,强势得让人窒息,而旁边这些人早就已经是蠢蠢欲动,一得吩咐,立kè

都涌上了前头来。

我手上握着一把锋寒锐利的小宝剑,肩膀上面还有一头呲牙咧嘴的小猴子,被视为是危险对象,一科的一个胖子和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卫干事过来捉我,我正犹豫要不要反抗,便瞧见本来就受过杨大侉子伤害的申重被罗小涛一拳打到了心窝子里,像一头煮熟了的大虾,蜷缩着,直接跪倒了下去。申重对于我来说,是长辈,是兄长,是生命中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受了欺负,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在那一刻瞬间就变得通红,像受伤的狼崽子一样,"嗷"地一声叫,就朝着前面的人冲了过去。

一科的那个胖子,来自内蒙,是我们单位有名的摔跤高手,而我当时也是发了怒,冲上前去,一挑脚,将这厮给直接撂翻在了地上,但是旁边两个人则趁此机会,直接将我给压到了地上来。

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我瞧见一字剑出手了,一道碧绿即将启程,然而吴副局长却更快,提前一步,竟然将那剑给紧紧抓住,旁边几人则一拥而上,将虚张声势的一字剑和刘老三给扑倒在地。当时的场面一阵混乱,漫天的拳脚和人影在动,我听到胖妞一声大叫,似乎朝着上方跳去,心中一惊,正想拼命,然而这时车间之内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响声:"都干嘛呢,停下来!"

青盲年代 第二十四章 李局如沐春风

平地之中,这炸雷般的声音一响起,最先停手的是我们单位的所有人,无论是一科,还是二科,都没有再继xù



接着是保卫处的几人,他们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手忙脚乱,然而瞧见旁边有关部门的领导们都停了手,也都站起了身来,只有那刘老三还在拼命大喊道:"我艹你爷爷的,你们这帮孙子,还真动手啊,你们别逼我啊,真逼急了,等老子出来,到你们单位布阵,天天遭火灾"

刘老三吵吵嚷嚷,这才发xiàn

周围变得一片寂静,抬起头,瞧见有一个面目庄严的国字脸走了进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双手贴在了腿上,低头不语。

内讧,自己人打自己人,这绝对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而正好被上面的人瞧见,更是丢脸。

唯一没有感觉到畏惧的,恐怕就只有出手制住了黄晨曲手中石剑的吴副局长,他扭过头来,瞧见这国字脸中年,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打招呼道:"老李,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我们单位的头头,空降而来的分局局长李浩然,他缓步走到了长中来,平淡地扫视了一下场中,然后看着手上握着枪的几人,脸色有些冷,寒声说道:"内部冲突,有必要动枪么?"他这话儿一出口,黄岐和另外一人慌忙将枪锁好保险,收回套中,而另外两人被他的目光逼视下,也讪讪收了起来。刚才的冲突,虽然都有肢体接触,闹得也凶,但大家都晓得这不过是内部之争,所以倒是明智地没有开枪。

这枪一收起,场中的气氛也都变得缓和了些,李局朝着吴副局长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伸过手来,轻易就从他手上拿过了那柄嗡嗡响着的石剑。

一字剑刚才御剑杀敌,实在有些脱力,结果给吴副局长趁乱夺了去,双眼凶光四溢,在被人松开之后,整个人的身子绷得紧紧,宛如弹簧,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我听说过一个说法,那就是一个剑客,他手中的剑,就跟自己老婆一样,谁都摸不得,这样执念的剑客才能够有大成就,而偏激的一字剑显然就有这种倾向,就在他即将发狂之前,李局却并没有再多打量,直接就双手恭敬地送到了他的面前来。

"不错的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把剑会在华夏大地上,平地惊雷,跃然而起的。"

李局温和地笑着,态度显得有一丝真诚的推崇,一字剑这个丑汉子是个顺毛驴,脾气暴,但就是听不得软话,瞧见这国字脸这般说起来,感觉好像是吃了人参果,满腔怒气也就消解无踪了,这手段让我看着佩服不已,真zhèng

的大人物,就得像李局这般,和风细雨,什么事儿都在片刻之间解决了。一字剑怒气消解之后,在吴副局长一脸惊容的注视下,李局又看向了旁边喋喋不休的刘老三,拱手说道:"先生可是东北道上,鼎鼎有名的铁齿神算刘?"

花花轿子人抬人,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大家都懂,刘老三久趟江湖,自然也不会对这新出来的国字脸表示出太多的敌意来,大喇喇地挥手说道:"唉,别这么说,我就是在东北那疙瘩混口饭吃而已,谈不上什么鼎鼎有名"

他这话说得谦虚,但被这么一夸,脸上还是止不住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来,李局又抬了一句话:"先生何必自谦?我曾经听九神堂的封先生说过,麻衣世家里面,谋算国运者众,然而真zhèng

能够有所大成、出类拔萃者,自当是不拘一格的刘先生。"

被架得这般的高,刘老三骨头都轻了几两,嘿嘿谦虚几句,这才问起来者何人,而李局自我介shào

了一番,他"哦"了一句,倏然转冷,然后指着周围这副场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哦,原来你是他们的头啊,既然这样,我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来,手铐在哪儿?把我们两个闲人给铐上吧,免得为难你们。"

他以退为进,算盘打得极响,而李局此番前来,自然不是要惩治众人的,他先是虚晃一下,没有搭理这茬,然后又问起了旁人来。

他问了吴副局长,又点了申重的名字,同一件事情,两种立场,在听完大概的经过之后,他轻轻叹了一声:"集云社,我还没来就有听闻过他们的凶名,乃邪灵一脉,本以为早就被铲除干净,却没想到死灰复燃,竟然还折损了这么多的人命,当真遗憾。"李局在为那些逝去的生命伤怀,过了一会儿后,他双手抱拳,朝着刘老三和一字剑长身而躬,郑重其事地说道:"浩然在这里,多谢两位的援手之情,若非你们及时赶到,我恐怕就要给自己手下的同志,开追悼会了。"

他说得诚恳,看不出假,有着吴副局长行为的对比,让我们几人看得心中暖暖,而刘老三则挥挥手,谦虚不已。

道完谢,李局问刘老三要那饮血寒光剑来一观,那家伙竟然毫不犹豫地给了,李局拿过来,将包裹的破布一揭开,立kè

有红光闪耀,嗡嗡颤动,凶煞之气透剑而出。他只看了一眼,点到为止,便没有再理会,而是询问道:"刘先生,不知dào

你拿走这剑,有何用途?"

刘老三言明这剑太过凶煞,易入魔道,他也没有办法,只有拿给于墨晗大师,或者消减魔性,或者封印地底,这都未定。

这话说得敞亮,刘老三双目纯净,倒也没有什么贪婪之意,李局已经将这剑双手捧好归还,待刘老三接过去之后,他出言再次感谢,然后恭送两人离去。刘老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朝着李局拱手说道:"李浩然,不错,不错,没想到六扇门中,倒也不是皆如乌鸦,妙哉妙哉"

刘老三带着一字剑离开,临走之前,他竟然还拍了拍申重的肩膀,然后朝着我笑着说道:"嘿,二蛋,你小子不错,有大造化,以后老夫若是有空,定来吃你那顿饺子,记得啊,一定要是大肉馅的,一丁点素菜都别放"

目送着两位江湖奇人离去之后,脸色一直阴郁的吴副局长终于忍不住了,出言说道:"老李,你不能这么做,那把剑是魔兵凶器,倘若流落出去,定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冒失了?"吴副局长在我们单位,资格最老,地位也仅次于局长,脾气难免会有些大,他这么一说,搁别的地方那就是顶撞上司,然而在这里,大家都不觉得奇怪,李局笑了笑,然后指着杨大侉子的无头尸体说道:"老吴,他逞凶施威的时候,你在哪儿?"

这一句话将吴副局长噎得半死,本来想摆出来的老资格,也被这无能之举给弄得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了,随后李局又说道:"这个人,铁齿神算刘老三,是麻衣世家当代最杰出的人物。这样的人,跟我们武夫是不能比的,如果有机遇,一飞冲天,谋算国运都有可能,不但你惹不起,我们江宁分局惹不起,就连我的师门都惹不起——当然,你若觉得你惹得起,你就去惹,自个儿去,别给我们分局惹麻烦就成!"

李局长话儿说得不重,但是振聋发聩,吴副局长再愤愤不平,也无济于事,毕竟一把手发话了,什么都算是敲定了。

至此,省钢闹鬼案也算是基本结束,我们二科大都负了些伤,后面破解那车间法阵,以及那头遗漏亡魂处理等杂活儿,跟我们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在李局的首肯下,我们都在附近的医院接受了检查,老孔和小鲁都只是轻微撞伤,唯有申重,内脏受到了些暗伤,需yào

住院观察几天。但我们得知这事儿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罗小涛的那一拳来。

申重的伤,一半是杨大侉子弄的,还有另外一半,这个需yào

算到一科科长罗小涛头上来,这仇我们且记下,有时间得还上才行。

我没事,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拼得最凶最狠的是我,结果反倒是没有什么事情,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叫做"越不怕死,越死不了"。我无大碍,在照看了他们几个之后,天蒙蒙亮,我便去找了一枝花,将罗大屌暂时的下落,告sù

了她。当得知罗大屌有可能落到了一个邪恶的帮会里面,一枝花表示了很大的担忧,不过我倒还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当初我被杨二丑掳走,别人都以为我死了,现在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人都有命,操心太多,反而是自寻烦恼,经lì

了一夜恶斗,我的心态反而放松下来,张知青也在家,叫妻子去买了豆浆油条,然后跟我聊天。

张知青学得是考古,跟我讲起他们的老教授,说最近风气渐变,一切向钱看,有很多人开始打起了老祖宗的主意来,结果中原之地,一到夜间,野地里到处都是挖坟刨地的家伙,说到这些,张知青痛心疾首,而小妮在一旁听着,拉着我的衣角,一对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们,小脸上面写满了崇敬。说到了盗墓,张知青突然说道:"过段时间,我的导师有一个科考计划,你能不能拨冗参加一下?"

青盲年代 第二十五章 胖妞,我想和你聊一聊

张知青把我当作同辈,说话一向随意,这回特意用了"拨冗"二字,可见这邀请是十分的郑重,我有些好奇,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张知青告sù

我,说他的导师最近正在研究一个关于干尸和湿尸的课题,老头前几年曾经参加过马王堆的挖掘工作,目睹过马王堆那具不朽女尸的出土过程,简直就是违反了当今科学上发xiàn

的所有自然规律,这里面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而最近他的导师又收到了一个消息,神农架北部的一个地区,可能有一个类似古墓的存zài

,现在正在申请经费和手续,如果能够批下来的话,将会带着他一起,前往那儿进行挖掘工作。这事儿有些危险,所以想找人陪同保卫。

马王堆的发xiàn

和出土,我也曾经在单位里听别人谈论过,听说那是一个深达二十米的方形大墓,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保存完整,玲琅满目的文物、古籍和神奇的四层棺材,以及那具保存了两千多年而几如活人一般的女尸,举世震惊,老孔他们几个人私底下揣测,说这个东西,应该是先秦时代的方士弄出来的,甚至还有传言,说有人在那儿获得了先秦两汉时期的修行功法,获益颇多,不过可惜的是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太乱了,据说负责保卫挖掘事务的部门也十分混乱,到底有没有人藏得有私货,又或者全部上缴国库,这些都是未知,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来操心。

不过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可以跟当事人,也就是张知青的导师讨教一下的。

对于张知青的要求,我并没有答yīng

,也没有拒绝,而是提议倘若真的要成行的话,可以建议金陵大学考古系的领导,跟我们单位联系一下,如果我们上头同意的话,到时候不仅是我,还会有精兵强将,人身安全都会得到保证;不然的话,这种行动还是极其危险的。我当初曾经跟杨二丑一起到过湘西的南明古墓,晓得这里面的凶险,所以再三提醒他。

小妮现在已经十岁多了,越发的可爱,跟在麻栗山一样,她特别黏我,每次过来都拉着我的衣角,恋恋不舍,一口一个"二蛋哥"。

一枝花瞧见小妮跟我这么亲近,有时还会跟自家女儿开玩笑,说你这么喜欢二蛋哥,以后就给他做媳妇得了。小妮也点头,嘻嘻笑,她还没有到害羞的年纪,倒是我有些挂不住脸,十分羞涩。小妮还小,我在生死之间挣扎,也没有什么想法,但对于张知青的安全,也是特别的在意,所以再三叮嘱他,万事都需小心,到时候,一定要跟我商量一下。

我是见过这个世界有多恐怖的,所以凡事都考lǜ

得比较周全一些,张知青点头说好,到时候,他会跟他导师说的。

离开了张知青家,我并没有返回单位上班,昨天忙碌一夜,离开的时候申重告sù

我,说可以休息两天,不用去坐班。回到了宿舍,我什么也不想,倒头就睡,一觉便睡到了天蒙蒙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半晌,才想起胖妞的事情来。我一个唿哨,那小猴子便刺溜一声,从窗外窜进了来,蹲在我的面前,一张可笑的小脸凑在我面前,讨好地笑,双眸晶莹而透亮,跟人一样,充满着智慧的光芒。

胖妞跟了我六七年了,其实我早就发xiàn

了它的不凡,除了得到青衣老道的认可之外,这小家伙的体型这些年除了胖了些,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蜷缩起来,就跟一篮球大些,我早些年是习以为常了,没有在意,现在想想,我家胖妞,说不定还真的是异种呢。

再想想昨天夜里,胖妞陡然而出,将杨大侉子那一道凝聚煞气的剑芒接下,我顿时就心生敬佩,坐直身子,拉着胖妞的小手,虎着脸问道:"大胆胖妞,你小子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我,还不从实一一招来?要是再敢隐瞒,小心屁股受罪!"

我拉起了架势,结果胖妞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倒是不知dào

我在看猴戏,还是它在看猴戏。

我被它这一脸无辜的样子气得不行,捏着它肥嘟嘟的脸,气愤地说道:"别跟我装不知dào

,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敌人潜藏的特务?你看看,护魂珠,转眼就给你吃了,那大个儿僵尸,也给你吞了恶魄,现在那能够将人斩成两半的剑qì

,您老人家像揉面团一般,揉吧揉吧的就消失不见了,你倒是给我交一个底啊,要是厉害,二蛋哥以后跟你混,也是可以的"

我嘀里咕噜说了一通,胖妞还以为我在夸它呢,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得,它心思单纯,根本就不晓得我在讲什么,瞧见它这可爱逗人的模样,我叹了一口气,不管胖妞到底是什么,反正它就像我从小长大的兄弟一般,彼此的情谊都在这儿,我倒也不担心它会害我,反而说不定有一天,我还得靠它给我罩着呢——毕竟当年在五姑娘山顶之上,人家李道子对它的态度,可比我这小打杂的强上许多呢。

一想到这儿,我就赶紧讨好这小猴子,想着以后它若是出息了,可不要忘了咱,于是跟它说尽好话,胖妞腆着肚子,听我马屁如潮,甘之若饴。

我这一通马屁狂拍,自个儿都觉得有些鸡皮疙瘩渐起了,结果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一阵轻轻的笑声,从墙壁那儿传来。

"嘻嘻"

这声音阴气森森,就像冬季三九天里,突然给我浇了一瓢凉水,从头到脚,全部湿透,吓得我一阵哆嗦。前番说过,我们单位宿舍宽敞,安排的是单人宿舍,以前还有罗大屌在这儿暂居,这些天来都是我和胖妞两个在这儿,怎么突然之间,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女性的声音呢?我浑身发麻,寒毛直竖,缓缓地扭过头去突然,我瞧见那墙壁之上,竟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孔,正对着我笑。

"嘻嘻"她抿着嘴,好像碰到了什么抑制不住的可笑事情,眼眉儿都笑得弯弯。

鬼啊!我当时就吓得屁滚尿流,翻滚着跳下了床铺,然后慌忙地去找我的那把锋利小宝剑。结果我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瞧见,却听到墙上的那张女人脸孔笑着说道:"嘿,小哥,你别怕啊,我是没有恶意的。"我刚醒过来不久,整个人都还有些迷糊,又是弱者心态,所以惊悸。不过听到她的调笑,反而觉得没那么阴森了,想着自己剑下,也有好几条亡魂,胆气不由得壮了几分,双手结了一个法印,恶狠狠地回道:"没有恶意?没恶意你突然跑到我墙头干嘛?"

那女人也挺委屈地,一双杏眼里面莹莹有泪光,泣声说道:"人家是无家可归了,这才躲在这儿的,求你别把人家赶走。"

我收敛了慌乱的心神,仔细一打量,嘿,这女鬼年纪不大,模样长得端正清纯,可不就是昨夜在二车间里面装神弄鬼的女鬼白合么?我终于想起来了,昨天她似乎在杨大侉子的追击下,慌乱之中,就朝着我这儿冲来,接着呃,接着她不会就缠在我身上了吧?我想一想,顿时感觉霉运当头,不过这女子本质并不坏,也是个苦命的人,而且当时杨大侉子袭击我的时候,她还出来帮着挡了一下,我陈二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冲这一点,也不能对人家怎么样。

就在我脑子里胡乱想着这些事儿的时候,白合跟我讲起了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是因为她的魂魄被杨大侉子的阵法束缚,使其不能往生,她唯有寄身于极阴之所,方才能够避免灰飞烟灭的下场,而当时一片混乱,正好我的小宝剑符合这一特质,于是就进来了。

白合哭着求我别把她赶走,然而后面怎么做,我不晓得,她也不晓得,毕竟在这个行当里,我是初哥,她刚刚做鬼也没几天,更是不懂。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我问胖妞:"呃,对于这位大姐姐的加入,你有什么意见?"

胖妞这小子最色了,瞧见是美女,一双眼睛眯成了缝,不停地点头,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耳根子最软了,所以白合一哀求,就同意她先暂住几天,等有机会,我再帮她打听打听,后面到底怎么做。白合当天不停地感激我,还告sù

我,说她虽然死没几天,但是杨大侉子却通过法阵,帮她把阴灵之力聚集加强了许多,最擅长幻觉,我若是有需yào

,她也可以帮些小忙。

我没有理会她的好意,想起之前老鬼曾经提过,说鬼魂之体,人间常有,但不长久,盖因两界之间,有阴风洗涤,没多久便给吹灭了。

所以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办法,让她往生。

因为多了一个生人,又或者睡得太多,那天晚上,我辗转不能入睡,第二天也恍恍惚惚,第三天来上班的时候,本想找申重问下此事,结果老孔告sù

我一个坏消息,说申重有可能要被调走了。

青盲年代 第二十六章 机关苦闷生活

这话儿让我大吃一惊,因为我来到金陵这么久,申重从一开始就对我照顾有加,不但教会了我很多业务上的东西,也教我如何做人,这种亦师亦友的情感,让我们之间超越了同事和上下级的关系。所以若说金陵之中,最让我牵挂的,除了罗大屌、胖妞和张知青一家,也就只有申重了。他的突然离去,让我十分不舍,联想到那日一科罗小涛所说的话语,心中一口怒火就涌上了来:"是不是吴副局长的报复?"

老孔瞧见我一脸怒容,便晓得我想岔了,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道:"不是报复,是高升,省里面需yào

有资历的老侦查员,而正好老申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李局又给了推荐,于是就准了。到省局里面去呢,不但眼界会更广,而且工资啊、房子什么的,都有得谈。老申他这几年挺辛苦的,也该升一升了。"

我这才晓得申重调职,是高升,这个我自然替他欢喜,不过想到要跟他分离了,心中有些不舍。

老孔瞧出了我情绪有些低落,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你也别太在意了。真的英雄,重相聚,轻离别,我们别给老申拖后腿,你说是不是?"

我同意老孔的说法,想起一事,问他申重走了之后,我们二科怎么安排?老孔的脸色有些不好,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人事问题,向来保密,不过又是谣言四起。现在的说法,是要将黄岐调到我们二科来负责,不过也不一定,我们科长,也要回来了。"

我们二科的科长叫做张北,据说是余扬高邮龙虬镇张家的人,这龙虬张家的祖上,是漕帮的,水里的活计利索得很,后来漕帮分解,化作了青洪,他们家就退隐了,不过却有着祖传的手艺,这一次余扬出事,我们二科调了人手过去,连同张科长带着另外两个科室兄弟,大半年都没有回来。我知dào

申重对二科科长这个位置有心思,也知dào

老孔对申重这个负责人有心思,结果申重高升省里,而老孔原地不动,便知dào

老孔心中,其实也并不好受。

那边上班,二科的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的,钢厂的事情是一科在处理,而我则被人叫过去做了两次笔录,事儿我倒也不会隐瞒,只是对于白合这女鬼,我还是搁下了。

就一科那些人的德性,要是晓得白合的存zài

,说不定要将人家给弄出来研究研究,我可不敢冒险。

下了班,我立kè

买了点营养品,去医院探望申重。躺在病床上面的申重并没有对我隐瞒什么,跟我说这次上面要得急,组织上已经跟他谈话了,等到一出院,就要到省里面去报道了。

申重还记得罗大屌的事情,他告sù

我,说这事儿他已经跟省钢那个片区的朋友打过招呼了,他们会留意的,一旦有所消息,就会通知我。

他已经把二科的电话号码,以及我的通信地址都留给了派出所。

瞧见我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申重笑了,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二蛋,说实话,我很喜欢你这个小子,一个大山里面来的小孩儿,在城市里不容易,所以平日里也经常照顾你。不过呢,人这一辈子,最值得靠的,只有自己。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以后的成就,定会超出我很多,所以我也不担心你。但我想告sù

你一点,一个人,真zhèng

的成熟,在于他懂得取舍,懂得妥协,有的时候,你觉得世界不公、满腔愤慨,最好先将它收在胸中,当你真zhèng

有能力了,再来实现自己胸中的抱负!"

成熟与年纪无关,而在于你对事情的态度。

那天申重跟我聊了很多,关于机关里面的人与事,关于现在和未来,以及如何处理工作中的人与事他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倾囊相授,也不管我听得懂与不懂。这些都是财富,足以让人一生回味的经验,听得我津津有味,都忘记了时间。

离开的时候,我将白合的事情轻声告sù

了申重,问她如何处理,申重不知dào

此事,一脸慎重,让我暂时不要跟别人说,连老孔都不能,他先去找行内的人问一问,到时候再联系我。

这事儿暂且搁下,女鬼白合就一直住在了我的小宝剑中,晚上的时候,没事就出来吓人,她做鬼没多久,在认命之后,倒也感觉新鲜,整夜整夜飘来飘去,搞得我有些精神衰弱,总感觉哪儿不对劲,新鬼怎么会是这样?二科没两天就进行了人事调整,一科的黄岐果真调到了二科来,临时负责二科的日常业务。这个家伙是一科罗小涛的心腹,对二科的这些人一向都看不过眼,没事就组织大家学习上面的会议精神,然后又严查考勤,搞得大家都有些精力交瘁。

我们这个单位,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清水衙门,人员也闲散惯了,比如向荣大姐,她上有老下有小,买菜做饭带小孩,迟到早退都已经更习惯了,老孔和小鲁也都差不多,结果怨声载道,难过得不行。

几天之后,申重出院,然后过局里面来调档,中午的时候请大伙儿在外面吃离别宴,他们几个人便满腹怨言,而我因为之前有被打预防针,倒是能够将这闲话吞在肚子里,专心吃饭。

机关单位,人事调整都是上面的决定,下面的人再多怨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有苦苦熬着,不过没有两天,二科的科长张北终于回来了。

但是他当初借调出去的时候,带了两个兄弟,这次回来,不但没有带回来,而且连自己的左胳膊都给丢了。

当时的气氛很严肃,我都不知dào

这事儿,只是瞧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猛男去局长办公室谈话,才听到老孔跟我介shào

,这是我们二科的科长张北。他在三楼待了一下午,然后才来到我们二科,脸很冷,黄岐上前跟他攀谈两句,也没有怎么搭茬,倒是老孔介shào

我,说这是今年来的新人,本事不错,这时他才点了点头。张北待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不知dào

是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办手续,而黄岐则也跟着离开了,去探听消息,没多久,回来跟我们谈起了张科长在余扬的事情。

余扬发生的事情还是蛮恐怖的,盛况仅次于马王堆出土,附近都抽调了人手,张科长深谙水性,信心满满,但还是折损了,两个兄弟再也没能回来,自个儿的左臂也断了。

黄岐说得有些兴高采烈,因为如此一来,二科不但可以安插人手,而且说不定张北的位置都不稳了,然而我们科室里面的人却大多没有发言,默然以对。

一个以自己同志牺牲为晋升台阶的家伙,真心是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那段日子我过得十分压抑,申重离去了,而张科长左臂断去,显得十分消沉,也不怎么管科室里面的业务,而黄岐虽然表面上很尊重张科长,但是背地里却不断地指手画脚,俨然一副即将登台的小丑模样。

转眼间又到了年尾,科室里补充人员,又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我们巫山后备学校的毕业生,是中班的,听过我的名声,所以在瞧见我的时候,一脸的惊诧,好像见到鬼了一般。黄岐对这三个人极为拉拢,又是谈心,又是吃饭,于是小小的二科就分成了三个派别,一派是我、老孔和小鲁三人,一派是黄岐以及三位新人,张科长撒手不管,而向荣大姐则左右摇摆——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勾心斗角的事儿一多,让我人都老了十来岁。

我没有准bèi

回家,而是将工资都存了起来,一份寄回家过年,另外还有一部分,我以罗大屌的名义,给他爹撵山狗寄了回去。我不敢跟撵山狗说起罗大屌的事情,但每个星期都去那派出所,打听消息,只可惜这家伙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说实话,我在这儿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行动不自由,机关里面,整日勾心斗角,还需yào

看别人的脸色过活,有时候我总是回忆起五姑娘山上的日子,一个小猴儿,一条小白狐,岩壁上的老鬼,和一个冷脸热心的青衣老道。

唯一让我心中觉得温暖的,就是张知青一家,健谈的张知青,热情的一枝花和对我充满依赖的小妮,是我心底里的一抹阳光。

当然,胖妞和突然出现在我生活里面的女鬼白合,也让我感觉到生活有所期待,只可惜,申重询问了好几位行内的人,对于被那法阵拘过魂的鬼灵,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鸡鸣寺倒是有一位高僧愿意给她超度,但是白合却不愿意虚无飘渺地离开人世。

死亡总是神mì

而可怕的,我们习惯了这世间,就害pà

别离。

就在我感觉生活实在是太过于烦闷的时候,春节前的一天下午,步行回家的我被一个家伙给拉住了,朝着我嘿嘿笑道:"二蛋,好久不见啊,你还记得欠老夫的那顿大肉饺子吧?"

青盲年代 第二十七章 这魔剑归你了

我一生中遇到有趣的人很多,但是让我感觉到最特别的,恐怕就是面前这个笑眯眯看着我的猥琐大叔了。

刘老三是一个性格很有特点的人,他有真本事,这个我瞧见过,布阵谋局,那叫一个条理分明,然而当他跟你嘻嘻笑着说话的时候,却有一种"此人就是个江湖骗子"的即视感。这样的人很特别,讨厌他的人讨厌得要死,而喜欢他的人也喜欢得要死,所幸我是后面的一种。

能够再见到刘老三,我十分地高兴,瞧见他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干部打扮,中规中矩,便笑了,兴奋地跟他说:"我正找你呢,都一个多月了,你跑到哪儿去了?"

刘老三也哈哈大笑,说这真的是巧了,我也找你呢,怎么样,你有空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两人聊了两句,我问他什么事儿,他不肯说,就说到地方就知dào

了。我想着这大街上的,也不好跟他讲起白合的事情,于是让他等我一下,我先回宿舍去,带上了小宝剑和胖妞,然后想起他的饭量,又在箱子里面摸了摸,把饭钱和粮票拿够了,这才回来。

刘老三看到我带着胖妞一起下了楼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问我道:"上次我就想说这小家伙的事儿了,我问你,这猴子是你的?"

我点头,说对,也不对,它是我朋友,而不是我的。刘老三点头,对于胖妞,他似乎知dào

些什么,不过到底是个算命先生出身的家伙,也颇能卖关子,硬是把半截话儿给咽了下去。

出了单位宿舍,我想带着他去饭馆子,他摆了摆手,说这顿先记下,他要带我去见一个人,那儿也管饭,算是有来有往。对于刘老三这人,我大体还是信任的,再说了,我也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他未必能够把我给卖了。两人沿着除了街口,沿着河沿一直走,刘老三似乎对这一代很熟,七转八绕,带着我往江宁老城区的胡同串子转,七走八拐,倒是把我给走晕了。

我也是在巫山后备培训学校结过业的,一瞧见他这架势,顿时就笑了,拉着他说道:"刘老哥,你若是觉得不信任我呢,大可另外约地方,不必这般绕,你也累,我也晕。"

刘老三挥挥手,低声说道:"倒不是我不信任你,说到底,还是你小子自个儿惹了祸,我出于谨慎,不得不防啊。"

他这话儿让我有些莫名其妙,停下脚步,拉着他的胳膊问道:"嘿,你别吓我啊,到底什么个情况啊,什么叫我自己惹了祸?"刘老三瞧见我一脸懵懂无知,这才晓得我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这才压低嗓子说道:"哎呀,你真是个实诚人呢。这么说吧,可能是你们内部走漏了消息,结果有人把你亲手杀了杨大侉子这件事儿,给捅出去了。你想想啊,杨大侉子是什么人,集云社头号炼器师,顶尖的技术人才,交游广泛,所以你就一战成名了。"

刘老三这话儿说得我一阵背脊发凉,我这明明是成全好事,怎么传到别人耳中,好像杨大侉子就是我杀的一样?

这强加到了我身上的荣誉,让我顿时就不淡定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见识过杨大侉子那狠辣手段,我并不会期待他的同伙有多么的仁慈善良,要万一我真的被盯上了,被灭了那是分分钟的事情。这般忐忑着,我浑身就不自在,结果七转八绕,我们竟然来到了一处院门口来。这旧城区建筑拥挤,不过这里倒是独门独院,幽静得很。刘老三先是在门上敲,三长一短,接着那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一个留着小辫子的少年站在了门口。

"南南,你爷爷在么?"刘老三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而那个留小辫儿的少年却毫不客气地一扭头,朝着房里头喊道:"爷,那个老骗子又来了!"

小辫儿少年南南的话让刘老三很受伤,干咳了一阵,带着我走进了里面,这处屋子只有三间,小院也并不算大,但是院中有几颗桑树和葡萄藤,一口古井,旁边还有歇凉的石桌石凳,感觉颇为雅致。刘老三带着我走进来,看我盯着那桑树瞧,于是就笑了:"你是不是觉得院子里种桑树,不太好?"

我点头,说书里面不是这么说的么?刘老三摇摇头,说道:"家中种桑,易招鬼煞,这话儿自然不假,不过这风水之说,对于真zhèng

的大师,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正说着,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了一个须发洁白的老头来,他中等身材,一双手的手掌跟蒲扇一般大,冲着刘老三说道:"少在别人面前说这口舌是非,怎么,你又来催剑了?我不是告sù

你了么,你送来的那鱼骨,应该有孕育出妖丹,有了那玩意,鱼骨剑才算是真zhèng

完美,要不然,做出来也会砸了我老于头的手艺。"

刘老三瞧见他,拉着我到跟前来,嘿嘿笑着说道:"于叔,嘿,这回不是为了那鱼骨剑,而是他,"这家伙指着我说道:"上次送那把魔剑来的时候,您不是问我说用它砍下杨大侉子脑袋的那孩子么,就是他,我这回把他给您带了过来了,您帮着瞧瞧,提点两句呗。"

刘老三将我给推到了前面来,我瞧见这个白胡子老头儿,便想起了前因后果,知dào

他便是与杨大侉子齐名的金陵双器于墨晗,连忙拱手问好。

我称呼他为于大师,而他则摆摆手,笑着说道:"这个年代,大师死得快,我不过就是个藏在小巷子里面苟且偷生的手艺人而已,你叫我老于头就好了。"他说得谦虚,不过我还是坚持着,他也不管,拉着我来到葡萄藤下的石桌前坐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又看了胖妞你几眼,这才击节称赞道:"这位小哥,当真是好相貌,福缘也好,难怪那魔剑对你念念不忘,刚才都还在嗡动呢——看来,降服这魔剑的办法,可就在你身上了。"

我听着一脸糊涂,然而旁边的刘老三却豁然站了起来,失声说道::"不会吧,这事儿真的可行?"

于大师笑了笑,然后点头,刘老三一副饱受打击的样子,喃喃自语道:"这世界上真不公平,费煞苦心者,鸡飞蛋打,人去财空;机缘巧合者,什么都不用做,好东西自己就找上门来了"说话间,那个留辫子的小孩儿给我们上了一壶茶,然后扭头到了旁边,蹲着身子,拿着小刀专心致志地削起木头,而于大师瞧见我一脸懵懂,则跟我解释道:"小哥,今天找你过来呢,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找你帮忙,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不知dào

可否如实相告?"

我在二科混了这么久,多少也懂得察言观色,瞧见于大师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便晓得他有心考较,于是恭敬地回复道:"长者问,不敢辞,但有所问,只管讲来。"

于大师摆摆手,让我不要紧张,然后问我道:"你的事情,我大概听刘老三说过了,他说你虽然是六扇门中人,但是另有师出,不知dào

能否讲来?"

刘老六眼睛很毒,跟我没有照过几次面,便已然通晓大概,而我此刻已然晓得茅山宗和李道子这面大旗的厉害,也不隐瞒,说起了当年于五姑娘山求医问药之事。果不其然,我这一说到青衣老道之名,无论是于大师,还是刘老三,都变得肃然起敬,当得知我就打了几年杂时,刘老三更是失望地喊道:"你真傻啊,当时为何不求李道子,拜他为师?你若是能够学得他的一两分本事,这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何必窝在你们那个小小的地方,白受这么多憋屈?"

我想起当年青衣老道的评语,于是捡着好的说道:"他当年曾说我与他无缘,但是与茅山有缘。"

这话说完,刘老三有些激动,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最近一直有消息,传言继青城山之后,茅山也将开启山门,重归尘世。到时候观礼,你一定要去,说不定能够被哪位长老招为徒弟哦"这话儿说着,他转而又说道:"你小子除了李道子那儿,还有点邪门的东西,别藏了,快一并说来吧。"

刘老三这般一说,我便晓得瞒不过他,于是又将曾经被杨二丑掳走之事讲出,在得知我因为李道子的血咒,无法奠基,打底的功夫是《种魔经注解》之后,他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哪儿不对嘛。你修行的这门东西,是最著名的嫁衣神功,修得越厉害,就死得越快,杨二丑他分明就是想要拿你当鼎炉,方才会传你的,以后能不修,最好不要修了。"

刘老三这边问完,看了旁边的于大师一眼,没再说话,而我万万没想到,那于大师在沉默良久之后,竟然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宽厚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饮血寒光剑,从今日起,归你了!"

青盲年代 第二十八章 天黑了别出门

当于大师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这话儿来的时候,我虽然从先前的对话中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大吃了一惊。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刘老三,他豁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于大师,又看了一下我,喘着粗气问道:"为什么?"于大师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显得十分平静:"茅山的虚清真人,对我曾有活命之恩,这孩子既然跟茅山有缘,我也算是提前还了一份人情。"这解释太简单了,刘老三有些不情愿:"嘿,于叔,你这话可不对啊,那剑,是我和杀猪的费劲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你拿去送人情,是不是该问一下我的意见呢?"

刘老三死皮赖脸,非要穷根问底,于大师可就怒了,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刘老三,你是个学文的,手无缚鸡之力,这剑给你,你能拿得住?"

那家伙只是笑,也不答话,而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搓着手说道:"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收这东西呢?"饮血寒光剑的确厉害,能够让杨大侉子这样一个半瓶子晃荡的家伙,力压剑道高手黄晨曲,不过它剑身魔性强烈,一旦控zhì

不住心性,反倒容易受起所伤。于大师瞧见我也说了话,晓得不将缘由说清,是不可行的,于是起身,领着我们往里屋走。

穿过外间,来到里屋,墙边有一个机关,轻轻一摸,只听到"喀嚓"一声机械响,便有一个暗梯从地下冒了出来,幽幽一阵冷风,从里面吹来,让人不寒而栗。

于大师带着往下走,而胖妞却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从我身上跳了下来,扭着屁股,找外面雕木头那个长辫子少年南南玩去了。

小院不大,但是到了地下室,才发xiàn

这儿的空间并不小,光我们身处的这一个大厅,便足有整个儿院落那般宽敞,而旁边还有几个暗室,想必是不同的分区。于大师的地下室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有设计别致的火炉子,也有一整套打铁制器的行头,光是那刻刀,琳琅满目地摆着,都有上百多种,宽的窄的,长的短的,看得人目不暇接,赞叹不已——不愧是冠绝金陵的制器大师,这番架势就是让人心生崇敬啊。

这场面我看着新鲜,但是于大师和刘老三却是已经十分习惯,带着我一路走,一直来到了西边的一面墙上来,停住脚步。

墙上是一整面的大理石浮雕,上面有无数贴着符箓的锁链,发黄的古籍以及旗幡垂落,则在正中间,则是那柄红光四溢的饮血寒光剑,不过此时的它多了一幅银亮色的剑鞘,我瞧着有些眼熟,又过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那剑鞘,可不就是当日我们在瓦浪山水库那儿猎杀的鲶鱼鳞皮么?

没想到,竟然给于大师制成了这么绚丽的刀鞘来。

那魔剑被那些锁链给死死地锁在墙上,有八股白色气雾从墙壁上不断地朝它喷来,上面还贴满了符箓,本来静寂无声,然而我一走到近前,它却突然发出了嗡嗡的响声,很像是那夏夜里面的蚊子叫声。都不用解释,于大师指着这剑,问刘老三道:"瞧瞧,我推断得不错吧,凡剑皆有灵,这魔剑对于第一个用它杀人的主人来说,有一种天生的认同感,这一点值得我们重视。炼器虽易,精品却难,这把魔剑是杨大侉子倾尽毕生心血之作,很难不散戾气地强行毁去,消解又需时日,易生事端,还不如给它找一个可以控zhì

的主人,变废为宝。"

刘老三并不反对他的意见,只是对我能否把握这魔剑有些分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事儿还是有些悬。

于大师点头,说这一来封印此剑的法子,还需琢磨,时日还久,二来的确是要等这小孩儿能够有一定自保的能力,方才会交予,不然反是祸端。两人在征得了我的同意之后,商量三年之后,等我能够有一定力量,便将此剑最终交予我手。此过三年,我正好十八,到时候是什么模样,又当另外述说。谈完这些,我也没有再等,而是将腰间的小宝剑拿出来,将白合之事跟他们提起。

对于此事,两人都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惊异,毕竟一般来说,这新鬼刚死,最是力弱,影响不得阳间的一切事物,就连与人沟通,都只能通过请灵附体,怎么可能与我对话?

两人一齐否定,让我有些焦急,连忙将白合催出来,这妮子也是,平日里没事就晃来晃去,结果事到临头,却躲在剑里,不敢出来。

我催了半天,气得半死,还好于大师思路清晰,说既然这女鬼是当日杨大侉子为了炼制饮血寒光剑而炼,必然对那魔剑有着天然的害pà

之感,相比不会轻易同室而存。这般说了,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个阴气十足的房间,这儿摆了好多的坛坛罐罐,看着像是骨灰盒一般,结果那门一关,白合便已亭亭而立,朝着这两位有模有样地鞠躬问好。

白合自然是能说话的,然而这问好,无论是于大师,还是刘老三,都听不到。这事儿我们再沟通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推测到或许是因为我吞食了那巨型鲶鱼的眼珠子,才会如此。刘老三笑了,说当日他的确瞧见我们部门的小刘悄悄收走,不过人肉煮熬过的东西,再灵光,他也不愿沾染,因为这个有因果。

你看看,现在来了吧?

刘老三幸灾乐祸时大肆嘲讽,不过真zhèng

低头想起办法来的时候,倒也没有怎么含糊,总共给我出了三套方案。这方案一得于大师配合,就是按照杨大侉子的思路,将白合强行融入饮血寒光剑中,做一器灵——白合之所以能新鬼而能言,便是因为杨大侉子用阵法聚集前人阴灵所致,不过这法子很容易让其湮没本性,不得本我;第二套方案就是超度,这个简单,我会、刘老三会,于大师也会,就连门外那小孩儿也会,无非是法子不同,念个几天几夜,得返幽府;至于第三种,这可就有点儿麻烦了,那便是转世重修。

所谓转世重修,最为外人熟知的便是活佛转世,有佛法高深的大德喇嘛,在生命耗尽,即将圆寂之时,将一缕智慧凝聚,化作千里,投身于新生婴孩之上,而后寺院根据高僧圆寂之前的指引提示,将其从茫茫人海中找寻而出。这是佛家,是最高深的法门;至于别家,也有,不过高下之别,各有千秋,若是白合,想转生也可,不过需yào

谋对诸多条件,掐算方位、时辰、人家、往来以及阴灵之脉,这事儿复杂之极,又受诸多苦难,能不做,最好不做。

然而将这些选择都放在白合面前,这姑娘却铁了心地选择了第三种。

她是花季少女,心中憧憬无数美好,又恐惧死亡,既不愿做器灵,也不愿往生,这事儿倒是不好办了。刘老三是个没耐心的人,一力劝白合超度往生,那妞儿拼命摇头,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陈二蛋,最记恩仇,虽然她这些日子来在我房间里飘来飘去,吓得我胆子都毛了,不过想起那日她的倾身一扑,心中又不由得软了些,也哀求刘老三。

刘老三被求得没有法子,只得答yīng

让我把白合,以及她暂存于身的小宝剑留在此处,他耗些心血,帮忙谋算一下,贴身打造,弄出一个应对的方案来。

这提议于大师也很赞同,当我将小宝剑一拿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放了光芒,恨不得抢过来,研究一番。

嗯,李道子的东西,无论到了哪儿,都是响当当的货色。

这些聊完,于大师留吃了晚饭,在物质匮乏的当下,居然还有半只盐水鸭,说明生活倒也不差。除了盐水鸭,还有些时令蔬菜,是那个留着小辫儿的南南做的,味道不错,我发xiàn

刘老三这家伙别看着瘦弱,当真是个大肚汉,这家伙是饿鬼投胎来着,一桌饭他包了一大半,让人汗颜。席间我还瞧见胖妞居然跟南南很投缘,那小猴子居然一直黏在了南南身边,还腆着脸,让人家喂东西。

饭后,南南跟小猴子依依不舍,而这时于大师又提出了一件事来,说要给胖妞做一件法器,量身定做,这两天先留这儿。

于大师出手,自然都是精品法器,我心中欢喜,又问胖妞的意见,那小家伙倒也是个自来熟,抱着南南给它雕的木猴子点头。我跟胖妞好多年的感情,自然不怕它拐走了,于是便趁着夜色出门,刘老三没有跟着我走,不过好在我也能识路,倒也没有怎么迷路。然而我自认为记忆不错,但走了半个多小时,突然感觉两边的景物变得陌生起来,影影绰绰,似有鬼魂尾随。

我当时心中就有些慌了,因为可以凭恃的小宝剑,可落在了于大师家里,于是快步疾奔,结果不知不觉就跑偏了路,一下闯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来。

那死胡同黑,我到了跟前才发xiàn

,而就在我猛然转过头去的时候,瞧见身后竟然站着两个黑影,犀利的目光,正冰冷地打量着我。

青盲年代 第二十九章 转眼就被虏获

此时的天色一黑,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远处有一丁点儿光芒传递过来,我瞧见这堵在门口的两个身影,左边一位,身形高挑,一身白衫,脸色苍白,头上戴着前几年批斗时的那种高帽子,上书"一见生财",嘴紧紧抿着,但是唇角上翘,浮出一丝神mì

而诡异的微笑;右边一位,矮个儿胖墩,一身黑色,黑得几乎都看不到脸儿模样,同样的高帽儿,却是"天下太平"这四个大字。

我的目光随后落到了他们的手上,一身白的那位手上是一根白色的哭丧棒,而黑家伙则拿着一串枷锁。

这锁链似乎是黑色的铁锁一个连一个,然而拖在地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不但没有声音,四周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了一般,我感觉一进入了这死胡同巷子里,与这个世界就仿佛被完全隔开了来。当我真zhèng

打量清楚了堵在胡同口的这两位尊容,浑身就是一僵,连一步都迈不动——天啊,这都是谁啊?瞧他们的这穿着打扮,可不就是跟人死之后,来阳世间索命而回的黑白无常两位阴神,一模一样么?

我陈二蛋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会遇到这么两位?

我在僵直的那几秒种里,被阴影之中的四只眼睛凝视,出于本能,我能够感受到他们——哦,错了,应该是它们并非是路过,而是专门过来拘我的。这判断让我浑身就是一激灵,想也没有多想,便折身朝着死胡同那儿一通狂奔。这一阵跑,我相信应该是超越了我自己的潜能,所有的一切,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都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于是我瞬间就冲到了跟前来,双腿在末路尽头一蹬,整个人朝着死胡同的那面墙上跃去。

这一堵墙,足有两米过半,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已是天堑,不过当是不知dào

怎么回事,竟然一跃而上,双手扒到了墙头的野草来。

双手抓到了东西,便感觉好像有了希望,我奋力抓着那墙头的野草,希望着能够翻过去,避开后面那两位爷的注意。我越是怕,越忍不住回头,瞧见那两个身影已经呼啸着冲来即将就要到达我的脚下,然而我抓着的那野草似乎也不怎么受力,胡乱地动。这让我惊悸到了极点,越想要翻上去,越受不住力,忍不住朝着上面看了一眼,骇然发xiàn

我这双手抓着的,哪里是墙头的野草,分明就是一把一把黑色的长发。

而这长发的尽头,则是一张毫无生气的女人脸孔,那一双木然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我,当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它还礼貌地冲着我笑了笑。

这笑容让我陷入了绝望之中,下意识的一拽,那脑袋便跟着我一起往下坠落,从墙头直接跌落下来,刚刚背部着地,一阵剧痛,世界一片黑暗,结果感觉到有一股巨力,正朝着我的背上踩来。我当时也是有一口气在,下意识地就地一滚,在急剧的翻滚间抬头看去,瞧见我所认为的那黑白无常,两位阴神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正挥舞着手中的哭丧棒和锁魂链,准bèi

将我给捉拿呢。

对方来势汹汹,反而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来,想着我又不是阴魂,即便对方是阴神,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既然如此,那么瞧他们这副架势,难道是人装的?

这么一思量,我也生出了几分勇气,使出了当年在巫山培训学校里面学得的下三路打法,连滚带爬,朝着那个看着下盘最不稳的"白无常"蹬去。所谓下三路,就是腹部以下,这腹、裆、腿三处,属于格斗中比较凶残的路数,特别是裆,这个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旦被狠狠击中,便有可能会昏厥或者死亡,向来为正道众人所不齿,不过我们学的,都是军中技击,实用招数,再配合我个子并没多高,所以这般抢攻,倒也凶悍。

我一上来,直奔裆下而行,断子绝孙脚,猴子偷桃术,那叫一个连绵不绝,结果那"白无常"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他这般的表现,倒是让我平白生出许多胆气。要知dào

,对方倘若正是阴神,哪里会理踩我这凶残招式,直接大手一挥,那哭丧棒将我击打,神魂离体,然后用那锁链一捆,就给拖走了。他若是避,说明是心虚,在装神弄鬼而已。然而我猜对了结果,却忽略了过程,能够悄无声息地将我引入瓮中,又将如此气氛渲染得如此阴森恐怖之人,又岂是我这刚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的小子,所能够比拟的?

于是间,在一阵顺风强攻之中,我的鼻子间突然闻到一丝腥甜,下意识地想要闭气,结果却双腿一软,朝着地上跌落而去。

我意识在消弭的最后一刻,瞧见旁边那个浑身漆黑的矮胖子正在拧着一个瓷瓶的盖儿,也不知dào

是在打开还是在关闭,不过我能够感受得到那腥甜的气息,正好是瓷瓶中飘散儿出来的,隐约之间,我还感觉到颜色似乎是一片粉红,宛如桃花瘴。我昏过后,万事皆休,当再次恢复意识过来的时候,却是被一桶冰冷的水从头泼到了脚后跟,那时节,可就是春节的前几天,所有人都等着放假了,出门穿一件棉衣都嫌冷,结果这冰幽幽的水从头淋下,我便猛然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的我第一感觉就是冷,真他妈的冷,而后才发xiàn

自己被人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那绳子甚至都深陷入了我的皮肉之中,稍微动弹一下,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痛。

这痛觉让我的意志迅速恢复过来,睁开眼睛,瞧见了一盏并不明亮的煤油灯,以及一个脸上长着大片白癜风的丑恶男子。

房间不大,四周都是墙,空间中有着沉闷的气息,显得这空气流通不畅,我所受到的培训告sù

我,这有可能是一处地下室,而面前这个白癜风,我就真的不晓得是谁了。不过我不知dào

,对方却并没有打算饶过我,一桶水让我彻底醒了过来,接着第二桶水,又直接淋到了我的身上,这一次我直接叫出声来,感觉那冰水顺着绳子勒出来的伤口往里走,全身火辣辣的,难过得不行。

当我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痛苦时,白癜风终于停止了第三桶水倒下的想法,而是拖了一个带着靠背的竹凳坐下,悠悠说道:"知dào

我们为什么抓你么?"

这话儿问得十分霸道,我特么的根本就不认识这孙子是谁,好端端的回家,就给装神弄鬼地劫到了这里来,我还冤着呢。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装惯了孙子,不差这一回,于是摇头说不晓得,那个白癜风突然站起来,一下冲到我面前,踩着我的脑袋,恶声恶气地骂道:"不晓得?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真的不知dào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这说着话,我突然听到了皮鞭子在空中炸响的声音,这是一种听着清脆,然而恐怖无比的动静,在下一秒,它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啪、啪、啪

皮鞭在我身上迅速留下了无数火辣辣的血痕,我抑制不住的叫声成了白癜风的助兴,歇斯底里地抽了好一阵子,他似乎累了,终于停手,然后喘着粗气说道:"敢跟我们集云社作对的人不多,小子,你有种。我看出来了,你年纪不大,这事儿其实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就问你一句话,杨从顺做的剑,在哪里?"

对方身上有一种凶悍到了极致的特质,显然对杀人这活儿,并不陌生,而他在一番折磨过后,提出来的问题,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在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就一直在思量这件事情,其实在此之前,刘老三就已经提点我了,说有人已经将我杀死杨大侉子的事情传播出去,会有人找我报仇;这事儿既然别人还知dào

了,想必也知dào

那剑,最后落在了刘老三手上,那家伙时隔一个月才露面,一露面我就遭了灾,说不定就是被那个家伙给算计了。这般想着,我心头窝火,然而却晓得我倘若松了口,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于是死守着嘴巴,并没有露出底去。

事到如此,这事儿就是一个筹码,我可不能轻易就认输了,屈服于酷刑之下,说不定我死得更快。

果然,我猜得并没有错,当我被抽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还是硬着嘴不说话的时候,那个白癜风终于还是停手了,嘴里咕哝一声,然后吐了一口浓痰到我的身上,离开了这里。我趴在一滩冷水中,遍体鳞伤,心中又怒又恨,一会儿想到是不是被刘老三坑了,那小子说不定拿我做饵,引出集云社的凶蛮,一会又期望着刘老三或者我们单位的人神兵天降,救我于水火。

然而什么都没有,我就像一个无人理会的死狗,趴在那儿等死。

我被绑得严实,根本动弹不得,先是一阵冷,过了好一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的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阵香风传入鼻翼,我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陈二蛋,看来我们又要一起,过春节了啊?"

青盲年代 第三十章 恶鬼缠身杨小懒

这声音听着情意绵绵,让人浮想联翩,然而语气之中,却充满了直入骨子里的寒冷,躺倒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的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瞧见了一个绝对让人感到意wài

的人物,那就是当日诡异失踪了的杨小懒。

从声音上面来说,的确是杨小懒无疑,然而我瞧见的却并不是一个窈窕少女,而是一个丰乳肥臀、妩媚风骚的女人。

瞧她那丰满挺翘的身材和一双媚力十足的眼眸,让我很难将先前与我一同生活过大半年时光的小师姐杨小懒,和面前这个宛如蜜桃一般成熟妩媚的大美女,联系到一起来。

光从身材上面来说,此刻的她,比一年前整整高了一个头,胸口多了一大团——难道这段时间里,杨小懒是吃了化肥,才会这般蹭蹭地往上长么?

不过就在我惊异的目光中,我面前的这个美艳女人笑盈盈地蹲下身子来,高耸挺翘的胸口差点儿就碰到了我的鼻尖来,她伸出手,一把托着我的脑袋,满怀恨意地笑道:"陈二蛋,风水轮流转,一年又一年啊,去年我沦落为阶下囚,饱受屈辱,而你转眼就成了朝廷的狗腿子。那个时候的你,大概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落到我的手上来吧?"

她吐气如兰,一股成熟女人的气息直扑我的脸上,让我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身上伤口的灼痛在这一刻也似乎减轻了一些,然而听到了她的话语,再看看这张依稀有些熟悉的脸孔,我不由得一阵哆嗦——哎呀,我的妈呀,这可不就是杨小懒么?虽然我不知dào

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光想一想杨二丑的死,以及在工作队的那个时候,杨小懒朝我投射而来的那种极度恨意,我就感觉自己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了。

唐僧西游八十一难,一难更比一难强,而我这个算什么,桃花劫么?

心中虽然慌乱无比,但是我却还是能够勉强稳定住心神,朝着已然有些面目全非的杨小懒嘿然笑道:"小师姐,嘿嘿,我们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再一次见面,想一想,果真是缘分啊"



我的讪笑被一记狠狠的耳光给打断,原本还春风拂面的杨小懒银牙一咬,直接给我来了一个大耳刮子。这耳光可不是男女之间调情的那种,狠狠一记,我一脑袋就直接栽倒在地,感觉这天也旋转,地也旋转,漫天的金星飞舞,脑袋里面像开了法会,嗡嗡作响,左边的耳朵当时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然而一耳光之后,我的领口一紧,整个人又被那狠毒的女人给拎了起来,狠狠一扔,朝着角落撞去。

"啊"我凄厉一声叫,将受到的所有痛苦都呼喊出来,本以为会又迎来杨小懒一阵狂风暴雨的毒打,然而硬着头皮挨了半天,却并没有等到。

但我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瞧见这个妖艳的女人蹲在我面前,双手抱着脸,肩膀一耸一耸,泣不成声。

这状况比杨小懒暴打我一顿更让人惊讶,从认识这妞开始,我就没有瞧见她哭过,即便是当初她被工作队捉住,也只是冷冰冰的,拽得二五八万,怎么这会儿竟然在我面前哭了起来。我坐在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杨小懒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陈二蛋,你毁了我的一生,你知dào

么?"

我感受不到她话语里面的情绪,不过却十分委屈:"小师姐"

这称呼刚刚一出口,杨小懒就愤然喝断了我的话头,愤nù

地骂道:"够了,我爹没有你这样的徒弟,勾结外人,将我爹弄死,这血海深仇,你当我忘记了么?你还好意思叫我'小师姐'?"她勃然大怒,然而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晓得此遭左右也是难免一死,于是也梗着脖子,大声骂道:"哼,你当我不知dào

你们的阴谋么?道心种魔,这事儿我正不晓得?你爹根本就是想把我当做鼎炉,培养出来,好取而代之,我若不奋起反击,此时此刻,在这副躯体里面的,想必就是你爹了。"

"哼,果然,你什么都知dào

!"杨小懒的脸色冰冷,死死地盯着我说道:"我爹说得果然很对,你这个腹黑的小子,装作傻乎乎的样子,其实你什么都懂。"

面对着她的责问,我闭上眼睛,也算是默认了。我二蛋是山里娃,但不是傻子,任何人把我当做傻瓜,那他自己的智商也不咋地。

我不知dào

自己的下场会如何,然而杨小懒似乎并没有立kè

杀我的意思,而是在旁边缓缓说道:"当日我仓惶逃出,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面,吃尽苦头,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大半年,一夜变老,心中那个恨啊,感觉全天下的人都欠我的。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世界上,你有实力,才轮到你说了算,若没有,再怨恨又有何妨呢?我杨小懒,前半辈子享shòu

,后半辈子孤苦,有个哥哥,结果没办法找,有个远方的堂叔,结果没两天,就又给人杀了——陈二蛋,你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孽缘啊?"

远方堂叔,说的是杨大侉子么?我睁开眼睛来,瞧了杨小懒一眼,只见她此刻的眼里并没有恨意,或者其他,平静如水。

她就是一个神经病,我不知dào

她的脑海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低声低气地说道:"杨大侉子的事情,真的跟我没多大关系,他当时半边脑袋都快要掉了,又死不成,哭着喊着让我帮他,我是心软,受不住求,所以才出了手。至于后面的事情,我一个小跑腿打杂的,更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二蛋,你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杨小懒突然打断了我,一双宛若皓月的眼睛,直直地瞧着我。

杨小懒的节奏一向比较飘,我完全把握不住她这话语里面的意图,余光不由瞧向了这大妞俯下身来时,胸口露出的那深深沟壑,吞了下口水,敷衍着说道:"变化啊,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十来岁呢"这话说着,我突然瞧见杨小懒媚眼如丝,那小脑袋突兀地凑了上来,双手托着我的双颊,红润而饱满的嘴唇竟然附在了我的嘴上,接着一条冰冷而软绵的东西,伸进了我的口中。

我那个时候已经十五岁,什么都明白了,杨小懒这举动把我给吓了一大跳,感觉舌头被人紧紧吸吮,舌根发麻,脑袋也发空。

一开始我还如在天堂,美得不知dào

东南西北,突然之间,心生警兆,猛然朝着嘴里面那冰冷的物件咬去,结果杨小懒先知先觉,头猛然往上一扬,避开了我唯一的反击。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我,瞧见杨小懒明眸里竟然有绿光荡漾,那张明艳脸上尽是青筋,形如厉鬼,接着舌头居然有寻常人的两倍还长,在唇间微微一舔,妩媚地笑着,收回口中。

这情形让我浑身发冷,刚才口中还馨香萦绕,然而此刻却有一股腥臭挥散不去,胃中一阵翻腾,结果一口苦水喷射而出。

杨小懒早已站立在了我的两米之外,避开这秽物,看着缩在角落的我,冷冷地说道:"瞧见了吧,当日那白莲舵主的亡魂,已经上了我的身,这是我的报应;不过你放心,我会因此变得更强,当天观音洞里的所有人,都会在我手上一一死去,而作为我最喜爱的二蛋小弟弟,你将会是最后一个,而我将会让你在快活中,升入天堂,或者地狱"

杨小懒飘然离去了,剩下我一人在黑暗中颤抖,而后两天,她并没有再露面,头天还有人过来审我,是那天捉拿我的"黑无常",这个矮个胖子又将我抽了一顿,不过我死都不肯开口,这并不是为了刘老三那个打短命的,而是因为胖妞。在得知了杨小懒也现身集云社之后,我就开始深深地担忧起了胖妞来。

杨二丑唯一的眼睛,可是胖妞给挖下来的,这事儿杨小懒若是知dào

,非要将那小猴子给生剥活剐了不成。

现在的杨小懒,美丽得宛若妖精,然而性情却更像疯子,她给我的感觉,甚至比杨二丑还要恐怖了。

黑无常审过我后,感觉从我嘴里面撬不出什么东西,就不再理会,扔我在这地下室里待着,死活不管。我躺在那角落里,整整三天,没有人给我送过饭,我湿漉漉地待在角落,享shòu

着寂寞和孤独。我缩在那儿,绳索紧紧捆住,动弹不得,实在没有了办法,唯有再次修行魔功。这功法虽然被刘老三称为"邪功",但是为了维持生命,避免被饥饿和寒冷夺走性命,我不得不靠它维续。

这一打坐修行,做而后忘,我几乎都忘记了时间,当我再一次听到那地下室的铁门有响动的时候,意识从沉寂中恢复过来,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此刻的今天,竟然已经是春节了。

多么吉祥而欢庆的日子,而我就要在这么一个潮湿而幽黑的地方死去么?

铁门打开,我瞧见一个竹篮子先进来,而后面那人,让我吓了一大跳。

青盲年代 第三十一章 除夕艳福不浅

就在我缩在角落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的时候,地下室的铁门打开,有一个人提着竹篮子走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愣了半天——来人倘若是杨小懒,我倒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然而我瞧见的,竟然是失踪了好久的罗大屌。这小子当初在省钢离奇失踪,后来我逼问临死前的杨大侉子,得知他被送往了集云社,准bèi

当一个后备力量来培养。杨大侉子一死,线索全断,不过我并没有放qì

对罗大屌的寻找,春节前,还将工资分为两份,给他爹也寄了一点儿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会和掳走我的那一伙人混到了一起来,而且瞧他这模样,似乎过得不错,个儿长高了一些,人也壮了一点儿。

更重yào

的,是他的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好像里面有光,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已经开始有了修行门道,精气不受控zhì

外放的缘故,可以想得到,罗大屌已经在敌人内部,有一定的地位了。他的到来让我整个人充满了惊喜,正想叫他,结果瞧见他眼神不断地朝着我挤,便闭住了嘴,而正在这时,旁边有一个年轻人招呼他道:"大屌啊,这个家伙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招,上面说饿死他得了,你何必还给他送饭?"

罗大屌朝着门口低头哈腰地笑道:"雁回大哥,话是这么说,但是今天不是除夕么,多少也给人吃口饭啊,对不对?再说了,这事儿可是杨姑娘吩咐的。"

那人咕哝一句,似乎在轻笑,然后催促道:"那你快一点啊,别出了岔子。"

罗大屌唯唯诺诺,然后提着竹篮子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来,口中念叨道:"哎呀,你也是可怜人啊,有事没事,给人拉在这儿来受苦,连过个年,都不得安生。这位小哥,你可记住了,这顿饭可是杨小懒杨姑娘赏你的,你好好吃,当作是年夜饭,心中可要念着人家的好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我使脸色,我知dào

这儿人多眼杂,罗大屌肯定是没办法跟我说上话的,瞧见他毫不做声地将我双手的绳子给解开,又从袖子里递了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条来,悄无声息,便晓得他有话儿跟我讲,于是口中也回应道:"多谢杨姑娘,也多谢您了"

竹篮掀开,两碗白米饭,一碟咸菜,一碟炖烂肉,还有一小罐的水,那米饭上面,竖插着一根红筷子,特别不吉利。

这架势,我算是看出来了,摆明了断头饭的节奏啊。

罗大屌也就是过来送个饭,没有办法在这儿多待,打过照面了就离开,我不晓得这房间里面是否监视的东西,身处此中,我自然晓得这些人的手段,当下也不急,先将纸条收好,然后一点儿不避讳地开始大吃大嚼起来。事实上,已经饿了快三天的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挑剔这东西,这些饭菜几乎是倒进了喉咙里一般,而后咕嘟咕嘟,我将那水罐大半的水都喝掉了,然后用了极大的意志,才留了一点儿。

长期处于收缩状态的胃部在这一会儿终于得到了填充,我深深地呼吸着陈腐的空气,将这些食物转化成力量,分散于各处而去。

我在这儿待了三天,若是常人早就已经崩溃了,然而我之所以能够一直活到现在,还是因为修行了魔功的我,对自己的身体有着一部分控zhì

力,方才没有那么不堪一击。我坐在角落假寐,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判断应该没有什么人在旁监督之后,小心翼翼地从贴身之处,将罗大屌递来的纸条一点一点抽出,然后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儿微光看去。

这房间里面的光线昏暗,所幸我曾经吃过了那巨型鲶鱼眼珠子,倒也能够面前地瞧见罗大屌写在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

罗大屌文化不高,字写得也特别丑,不过表达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他通过纸条告sù

我,说他也是刚加入这儿不久,跟了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做弟子,不过那大档头跟后来某著名笑星一样,是个收徒狂人,总共收了二十八个弟子,绰号朱家班,他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位,没有什么地位,就跟这儿打杂呢,三天前就听说我被人抓了,而那些人并不晓得他和我的关系。罗大屌让我稍安勿躁,他到时候,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将我给救出来的。

纸条的意思大体如此,结束的时候,他让我把纸条吞下去,免得被人给发xiàn

了。

瞧见这吩咐,我便晓得罗大屌在敌巢之中,倒也是学了几分谨慎,于是毫不犹豫地将这纸条往嘴里塞,忍着不适,将其吞下了肚子。

之后我就躺在了一处相对比较干燥的地方,思考着如何能够逃离虎穴,如何摆脱这凶残的集云社。我想得越多,心中就越发地恐惧起来,对手显然并不是乌合之众,无论是从杨大侉子,还好将我提溜至此的"黑白无常",又或者是白癜风和杨小懒,都是远比我厉害的角色,更何况还有罗大屌口中的朱建龙和他麾下的朱家班,在这群鲨鱼之中,哪里有我这等小虾米的活路。

我越想越气,老子在二科待得好好的,本来第二天就等着领年货,虽然不能回家,但是却也可以去张知青家里蹭一顿年夜饭,要饺子有饺子,要肉有肉,还有热情的张知青一家人,以及总是黏着我的小妮,几多好,结果刘老三那孙子一出现,假作好心地邀我吃一顿饭,竟然生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那个家伙,是不是故yì

设计,让我被人抓到,好引蛇出洞,将这些潜藏在群众之中的集云社,给一网打尽啊?

这个想法从开始就一直浮现在我的心中,起初我并不愿意相信刘老三会这般龌龊,然而越到了后面,却越希望这背后有着他的谋划,因为只有如此,我才有可能获救,要不然,我也没有几天好活的了。死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过对我来说,却是习以为常,但这并不代表我害pà

,而是更加地小心翼翼。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我待在这个小小的地下室,什么也不知晓,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

大概到了晚上,盘腿而坐的我心中一动,抬起头,向不远处的那扇铁门看去。

在几秒钟之后,一身很轻微的吱呀响声一起,铁门缓缓打开,我先是瞧见了一条修长的美腿,接着杨小懒带着一阵香风,走进了囚室之中来。来人并不是救兵罗大屌,这让我无比失望,而来的是杨小懒,负负并没有得正,我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往深渊滑落。

杨小懒走进来之后,瞧见我情绪不高,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款款走到面前,蹲身而下,一双眼睛凝视着我,半晌,她才淡淡地说道:"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我愣了一下,转而想起了罗大屌早上的吩咐,于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你的关心,断头饭,我吃得很饱。"

杨小懒凝视了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没有看到一点儿惊慌,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消息满灵通的,送饭的跟你讲的?"

这妖女竟然一下就联想到了罗大屌身上去,这让我有些吃惊,不过我却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指着旁边的碗筷说道:"将筷子竖直插在饭上,这是临死前最后一顿的习惯,我读书少,但并不是不懂。看来你们对我已经有了决断了,对不对,什么时候处死我?今晚,还是明天?"

"明天早晨,集云社的大档头朱建龙会亲自过来,如果不出意wài

,他们会让新入社的那个小子交投名状,处死你——我跟王斌他们争取过了,但是没办法,他们认为你是杀害我表叔的凶手,只有将你给三刀六洞,方才会维护社中威严。我救不了你了,也实现不了答yīng

你的诺言,不过我倒是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你"

杨小懒一点一点地朝着我这边移动,我瞧见她的眼中有一团烈火,燃烧自己,也燃烧着别人,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慌乱,不安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杨小懒穿着厚厚的棉衣,此刻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平静地说道:"朱建龙那老色鬼,明天过来,一定会对我下手,老娘这身子,还没有沾过男人,也不能便宜了那老乌龟,既然没有实现对你的诺言,今天就便宜给你吧"说话间,杨小懒已经脱得只剩内里一件小衣,猛然一扑过来,骑在我的身上,开始扒我身上的衣服。

杨小懒身上有恶鬼,昨日夺走我的初吻,唇齿间有一股腐烂的死气蔓延,常人不可闻,但是吃过鲶鱼精眼珠的我却是晓得,自然不愿,结果一番挣扎,这女人竟然放浪地低下头来,抱着我的脖子一阵狂吻,我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被这么一弄,一种全所未有的情绪顿时弥漫全身,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面前这个女人的娇躯,手便要揉过去,然而就在我两人即将成就好事的时候,铁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不好了,杨姑娘,出事了!"

青盲年代 第三十二章 社友莫慌,我来助你

当时的我脑袋昏昏沉沉的,那是我人生的十五个年头里完全没有遇见过的情形,感觉杨小懒口中的热气一吹到我的耳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燃烧起来,然而在这个时候,那铁门的大喊让我倏然回过神来,身子一缩,就朝着旁边滚开去,杨小懒也没有心思过来抓我,而是朝着门外喊道:"张雁回,我在审问犯人呢,到底什么事情,不能过一会儿再说么?"

外面那人焦急地大喊道:"杨姑娘,是白纸扇让我过来叫你的,外面来了一个拿剑的麻子,很厉害,已经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了,白纸扇让你赶紧过去助拳呢。"

外面的人正是白天罗大屌送饭时的那个看守,他语气焦急,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杨小懒听到,也没有再拖延,一把将我的左胳膊给拽过来,俯下身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这妞儿是真咬,牙尖嘴利,我立kè

感到了一阵剧痛。然而此刻的我却并没有在意这细节,因为从看守口中的描述,我听到了一件事情——拿剑的麻子,这特征可不就是跟一字剑黄晨曲有着重叠么,难道说是刘老三过来救我了么?

杨小懒咬完我,一嘴鲜血,一口白牙,朝着我妩媚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剐了我一样,接着转身离开。

随着铁门再一次轰然关上,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将捆在我身上的绳索给解了下来,揉了揉手脚,感觉血痕处一阵火辣辣的痛,然而心脏在不断地跳着,源源不断地朝着全身传递强dà

的力量来。这是修魔带来的后遗症,那就是劲气洗刷经髓,肉体力量变得强dà

,恢复能力也强。我将罐子里存着的水一口饮尽,感觉全身热烘烘的,口渴得很,摸摸脖子,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死气又传了上来。

我移步来到了铁门前,悄不作声地拉了一拉,发xiàn

这门给从外面锁住了,我暗中发力,一次、两次、三次,丝毫不动。

我感受到了这铁门并非人力可以打开,心中就谋划了一会儿,接着往后退开了几步,大声叫了起来:"哎呀,哎呀,要死了,快来人啊,我这血流不止了,快来人啊,要死人了。"我扯着嗓子喊,而身子却绷得紧紧,就等着那人一打开门,我就直接冲上前去,一拳撂翻。然而我喊了半天,外面才幽幽回了一句话:"要死快点死,利索点儿,省得明天还要弄死你!"

那人防范心极严,根本不搭理我这茬,而且我这么做,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弄得我哼也不是,不哼也不是,颇为尴尬。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我开始烦躁起来,一来是担心一字剑说不定弄不过集云社的人马,二来还担心对方要是见势不妙,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那我可惨了。这般纠结着,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接着嘎然而止,我心一跳,从这铁门这儿摸过来,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我听到有钥匙的声音,哗啦啦地朝着我这儿走来。

来人很紧张,连试了几次钥匙都没有对,弄得我小心肝儿一阵扑通跳,还全神戒备,猜度着来人到底是谁。

叮——铁门终于开了,接着有人推开了一条缝,我早就等待良久,一把将那门给抓住,朝着里面一拉,接着一个身影就跌落进来。来人倒也机灵,晓得这儿有攻击,就地一滚,就在我还待继xù

的时候,他大声叫出声来:"陈二蛋,你娃住手,是老夫!"我认识的人里面,自称"老夫"的,就只有刘老三一人,我低头看,瞧见地上这家伙,果真就是刘老三,他瞧见我停手了,嘻嘻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嘿嘿,我还以为你被辣椒水、老虎凳地伺候着呢,没想到生龙活虎,日子过得不错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了这几日的怨恨,顿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闷声喝道:"我日你爷爷的,这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刘老三虽然身形敏捷,但到底是个算命的,比不得我们这些武夫子,我一用劲儿,他就有些喘不过来气了,连着拍打我的手,让我放松些。瞧他这难过的样子,我想到他自个儿的身手也不强,还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过来救我,也算是有点儿良心,这才放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没有下次,要不然,我"

我的狠话都还没有撂完呢,眼尖的刘老三却发xiàn

了新大陆,指着我的脖子笑道:"嘿哟嗬,这是什么?天啊,二蛋,这是什么?这不会是刚才从这儿走出去的那个美女,给你留下来的吧,我闻闻,啊,好香啊"

刘老三这猥琐的样子让我一阵恶寒,也顾不上追究他给我挖坑下套的事儿,匆匆朝着门外走去。

出了这房间,我才发xiàn

外面这儿有个大厅,中间一条长桌子,两个人倒在了地上,在尽头处有一个旋梯,那儿就是出口。来不及打量太多,我回过身子,拉着刘老三问道:"外面什么个情况,你赶紧跟我讲一讲。"身处敌营,刘老三此时其实也非常紧张,跟我说道:"现在外面的大部分人,都被杀猪的给吸引过去了,不过这儿是集云社在江宁的一处巢穴,人手非常多,我怕杀猪的有点顶不住,所以我们得赶紧逃,要不然大家都得陷在这儿"

这家伙是个无聊之人,明明这么急迫,他还非要拉着我说脖子上的红印,我没有再理会,而是让他赶紧带路,我们离开。

刘老三此人也是个珍惜生命的家伙,贼眉鼠眼地打量了一下,然后领先朝着旋梯那儿冲去,我瞧见那人的脚步很碎,但是每一步,都好像踏到了最合适的地方,就仿佛打鼓,行走得十分有节奏。他这一手,叫做罡步轻功,走的是那先天八卦结合的洛书九宫,疾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地覆天,不求施法,专司那逃命和躲避之术,最为巧妙,然而当他一冲上那楼梯口,突然横空伸出一个拳头,朝着这家伙的脑壳砸来。

刘老三早已是如临大敌,全身备注,这边偷袭一来,他立kè

避开了,往着下方跳来,我跟在后面,瞧见来的正是前日审问我的那个"黑无常"。

黑无常膀大腰圆,一脸肥膘,瞧见了刘老三和后面的我,又瞥见了地板上躺下的那两个同伴,不由得冷笑道:"白纸扇说那个麻子在不停地拖时间,必然是另有目的,而这地牢之处,最是嫌疑,让我过来瞧一眼,果然就被抓个正着。你们两个家伙,倒也狡猾,不过在我郭道子面前,就全部白瞎了。"

黑无常从身后掏出一根黑色哭丧棍,得yì

地抖了一个棍花。

这长棍发出一声"嗡"响,手劲倒也了得,不过听到他这名号,我和刘老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刘老三朝着我喊道:"小子,李鬼碰到李逵,这人还得你来教xùn

。"刘老三害pà

那人的哭丧棍,但是听到那人的名字,我心中也有火起,天下间,能够叫做"道子"的,有且只有一个,世上哪里冒出这么多鸟人来?我脚步如飞,再次冲上了那楼梯,来人冷声一哼,朝着我当头一棍打来。

对于棍法,我并不陌生,毕竟我的好友哑巴努尔,是那巫门棍郎,耍得一手好棍法,我也跟着受益,学会许多,瞧见他当头打来,脚步一错,避开锋芒,然后抱住他的腿,想要将其往下面扯开。然而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手,没想到那厮下盘极稳,根本就挪不动,反而是回手过来,要拿棍头戳我。

若要拼命,我并不怯这黑胖子,当日之所以被他们给擒住,主要是中了暗算,被吸了迷药,而如今发xiàn

暂时动不得他,于是我翻身朝下闪去。

黑无常郭道子守在楼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真厉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跑来一人,瞧见了这堵门的门神,一声大吼道:"社友莫慌,我罗大屌过来助你!"来人化作一道黑影,从上往下扑来,郭道子并不在意,却不曾想这人走到身边时,手上突然多了一把锋利匕首,悄不作声地捅到了他的后腰处。

后腰连肾,痛得连心,郭道子一阵惊慌,脚底一空,直接滚落下来,刘老三最能痛打落水狗,抄起墙角一块板砖,冲上前去,劈啪一阵抽,那黑胖子顿时昏迷过去。

罗大屌在上面叫我,而刘老三则一脸戒备,我来不及跟他们介shào

,只是说一句"自己人",便匆匆跑出了地下室。

重见天日,星光点点,我瞧见我们置身于郊区的一处大院落里,前方灯火通明,似乎还有拼斗之声,而在前面的走廊上,那个留着辫子的少年南南正在张望,瞧见我们出来,使劲挥手,让我们翻墙离开。为了救我,刘老三还真请了不少人,我心中感激,匆匆赶到墙边,然而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喊,扭头瞧去,却见那个放风的少年,竟然被突然出现的白癜风给一把抓住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青盲年代 第三十三章 魔猿莫睁三只眼

那留着小辫儿的少年南南,是炼器大师于墨晗的孙子,看来也是被刘老三诓骗过来帮忙的。望风这活计并不困难,没想到的是那白癜风身手竟然这么好,突然就出现了,一把就将南南给制住。刘老三自谓甚高,然而却叫于大师为"于叔",十分尊敬,而南南是于大师的亲孙子,此番被制,当下也没有敢抛下不管,停止了脚步来,怒目而瞪:"王斌,你他妈的别拿孩子撒气,有种冲我来!"

白癜风走到院子里来,环目而望,视线最终落到了罗大屌的身上,冷冷说道:"罗贤坤,朱老大对你不错,没想到你竟然吃里扒外,做出这等事情来?"

面对着这样的责问,罗大屌并没有反驳,而是移动身体,走到了我的身后。我不知dào

罗大屌竟然还按照刘老三的吩咐,改了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名字,瞧见那白癜风一副想要将罗大屌吃了去的模样,便顶上前来,冷声哼道:"白癜风,你们就是帮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屌他这是弃暗投明,不想跟你们这伙败家玩意一起玩耍罢了,你牛逼个屁啊?"

通常来说,人对于自己的缺陷最是自卑,向来不喜欢别人谈论自己的缺点,白癜风也是一样,一听到我的这话儿,脸上顿时狰狞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喊声说道:"你这小子,不但能扛打,而且还牙尖嘴利,当初我直接弄死你就好了,省得跑出来叫嚣。"

我毫不客气地说道:"去你娘的,白癜风,你记住了,你欠我的债,我会一笔一笔地要回来的。"

我们两人撂着狠话,毫无意义,然而刘老三却一脸愁容,瞧见南南被白癜风举得高高,脖子掐得紧,双手不断摇晃,一双眼睛就开始翻起了白眼来,进气多出气少,知dào

南南也坚持不住了,于是出来,打断了我们的对骂,小声求和道:"王斌,你是集云社堂堂白纸扇,脸面最重yào

,没必要难为一个小孩,你先放下他,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行不行?"

刘老三轻声软语的求饶,让白癜风有了一些缓气,他将南南放下来,掐着这小孩就像小鸡仔一般,然后寒声说道:"跟我集云社讲条件,嘿,过江龙,我还真是少见呢。刘老三,我知dào

你,麻衣世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人物,好好的东北三省不待,跑到我们金陵来捞过界,没拜码头,我们也就不说了,毕竟井水不犯河水,但过分的是,你们竟然将我们集云社首席炼器师给杀了,这可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刘老三瞧见白癜风暂时没有为难南南,这才说道:"白纸扇,这话儿又是两说了,本来这事儿跟我也没啥关系,不过杨大侉子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杀了我师弟黄养神——荆门黄家,你知dào

这代表着什么吗?官面上的那人,我们就不说了,你们集云社,不是还有一上家么?我听说那人,可是有望成为右使呢,他虽然表现得大公无私,但若是那人有半点怨念,只怕这样的大人物,别说是他杨大侉子,就连你们大档头朱建龙,也是惹不起的吧?"

听得刘老三说出这般牵连,白癜风的眼色一变,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你们倒是做了好事,帮我们清理门户咯?"

刘老三瞧见白癜风这般通情达理,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点头说道:"然也!"

然而他这稍微显露出了一点儿得yì

,那白癜风却骤然翻脸,怒骂道:"你这泼皮,当真以为我们集云社是泥捏的啊,现在的江湖,一片混乱,谁他妈的管得了谁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以为能够跟我谈条件了?告sù

你,三件事情,第一把杨大侉子做的那把剑,给我乖乖交出来,第二把这小子和罗贤坤那叛徒留在这里,第三,你他妈的给我磕三个响头,再给我滚回去!不然就算是会招来你们麻衣世家和九神堂的报复,我们集云社也接着了。"

白癜风陡然翻脸,刘老三有些无所适从,他若想跑,后院的这片矮墙也难不倒他,不过他若是把我、南南都留在这儿,估计也没有脸在江湖上混了。

瞧见刘老三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白癜风伸出舌头,嗜血一般地舔了舔,然后威胁道:"我数三声,你要是不照着做,先看这个小孩儿死去——我数了,一、二"他念得并不缓慢,刘老三整个人都有些僵直了,然而就在白癜风准bèi

数"三"的时候,突然间一道黑影从天而落,跳到了白癜风的脑袋上,伸手便是一抓。来者何人?胖妞也!但见这小猴子从房梁上一下蹿了过来,像当日对付杨二丑一般,将白癜风抓得一脸的血。

胖妞爪子尖锐,一来就朝着双眼抓过去,这家伙可比别的吓人,白癜风下意识地就将南南扔开,伸手来挡。

然而那个留着小辫子的南南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在被抛出去的一霎那,脑袋一转,那小辫子竟然朝着白癜风的脖子甩去,啪的一声,竟然带下了一大块皮肉来,只可惜没有割到大动脉,要不然白癜风立kè

就垮下来了。不过作为集云社的白纸扇,排名前几的大人物,哪里能够被这点小事给难住,但见他双手一托,竟然就将胖妞给甩到了一边去,接着他恨声喊道:"我集云社潜伏这么久,江湖上的威名淡得连几个小屁孩都敢来招惹了,看来不杀几个人,是没有人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啊?"

他双手往上一举,突然间这院落红光四起,黑雾弥漫,周围的那些院墙都消失了,只见几竿旗幡孤零零地耸立,再远处,则是一片翻腾不休的血海。

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唯有我们这几个人在这儿耸立着,相互对峙。

刘老三的脸上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缓步走到了我们面前,缓缓说道:"天地烘炉、八卦为方,左右摇摆,禁锢中央,这是集云社传闻已久的歃血阴灵阵么?"

白癜风嘿然而笑,点头说道:"你们既然打到了我们家里来,自然要做些大餐,给你们尝一尝的;关门打狗,好叫你们晓得,这集云社并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这边说着话,身后的朦胧之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黑影,朝着他赫然扑来。

黑暗之中一点绿芒,骤然升起,眼看着就要捅入了白癜风的后背,结果此人脚步一错,竟然平移到了五米之外,而那黑影扑了个空,一个踉跄,出现在我们面前,却正是满脸麻子的一字剑黄晨曲。

跟着他后面的,还有十来个人,除了高个儿白无常,还有男男女女,皆是凶相毕露,精光冒出。

不过我并没有瞧见刚才匆匆而去的杨小懒。

这些人冲到面前来,围在了白癜风的身旁,有的询问,有的看向了我们这儿,发xiàn

罗大屌居然也在我们的阵营中,纷纷喝骂。而一字剑也受了些伤,衣衫之上好多血痕,脚步踉跄地走到我们身前,拿剑指着刘老三骂道:"我日你先人板板,老子又被你当枪使了,让我一个人在前院扛住这么多集云社的精英成员,你真当老子是铁打的?"

大战临头,内讧是最忌讳的事情,刘老三陪着笑脸哄一字剑:"老黄,嘿嘿,你别这样,今天我们要是端了这个巢穴,你以后在江湖上的威名,不是又鼎盛了几分么?"

瞧见这边众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一字剑从怀里掏出一包止血粉,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大声喊道:"你说的援军,在哪儿呢?"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白癜风那边立kè

有了反应:"嘿呀,还有援军啊?兄弟们,操家伙赶紧上,把这些家伙料理了,我们好过年呢!"这一声号令,众人各站一处方位,鼓动手中的物件,一时间这空间立kè

变得模糊,鬼影重重,凶险便倍增几分来。首先中招的是罗大屌,敌人对叛徒最是仇恨,凭空中伸出一把铁钩子,朝着罗大屌的肚子掏来,想要将这叛徒的肠子掏尽。罗大屌学过些功夫,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推开了关键一步,结果裤子给一下撕开,被那铁钩弄成了碎片。

罗大屌虽然光着腚儿逃了一命,但接下来的战斗却更加艰辛,我手无寸铁,问刘老三要我的小宝剑,那家伙却说东西在于大师那儿,他也没办法。

没有武器,便只有靠一双手来硬抗,在这里的所有人中,除了一字剑这个用剑高手,便只有我勉强算是打手,于是硬着头皮朝前顶。然而对方可都是正规的修行中人,特别还有白癜风、白无常这般的凶厉角色,我们不由得步步后退,接着我被那白无常飞来一根铁锁链,套在脖子上,猛一拽,人就往地上摔落,旁边有一人想上前补刀,然而这时,一个小东西拦在了他的面前来。

那人瞧见就是一只小小的猴子,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一个小猴子,还想拦住我?"

就在他张狂的笑声中,胖妞额头上的那个肉疙瘩,突然微微一动,艰难地往外面,翻了开来。

轰——

青盲年代 第三十四章 冥火魔身,铜钱破阵

胖妞当日吞噬了南明墓中盗出来的护魂珠之后,额头之上,就一直长了一颗瘤子,罗大屌还曾戏言,说这家伙可不像它的祖宗孙悟空,反而像是杨戬。

杨戬什么特征?除了没事遛一条狗之外,不就是额头之上,长了第三只眼睛么?

当初我们都以为是戏言,然而此刻胖妞额头上面的肉疙瘩艰难地翻动,两张粉嫩的皮往外一开,竟然真的睁开了第三只眼睛来。

那眼睛,自然就是护魂珠,又或者说,是融合了胖妞血肉的护魂珠。私底下不算,这是我第一次瞧见胖妞将额头上面的肉疙瘩剥开来,露出了里面玻璃珠子一般的第三只眼,因为是侧面,我瞧得并不真切,然而先前嘲笑胖妞的那一个壮汉,浑身莫名就是一僵,一股寒气直往脊梁骨上面涌起。

几乎没有缓冲时间,胖妞的第三只眼睛中陡然射出了一道橘黄色的光,那家伙整个人就化作了一团火焰,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此人吞没其中。

这黑色的火焰一点儿也不灼热,将这么一整个人都给点燃之后,不但没有散发出半点儿热度,反而像是将其化作了一大坨冰块,寒风呼呼,整个空间都减低了好几度。

"冥火!天啊,宋泳,你要小心"白癜风倒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家伙,瞧见胖妞额头第三只眼弄出来的火焰有些特别,大声朝着离我最近的白无常提醒道。

被黑色火焰灼烧的那个人脸上充满了惊悸,嘴巴张得大大,然而他的声带已经被那火焰给灼烧破坏,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不过这种无声、无法言喻的痛苦,更能够传递给别人一种强烈的恐惧,瞧见这张被黑色烈焰吞没的脸孔,以及化作虚无的青烟,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别人倒也无妨,那白无常往后一退,我则给生生拖了一大截,这状况让胖妞怒不可言,它陡然抬起了头来,像大猩猩一般身子前倾,仰天一阵大吼:"嗷、嗷、嗷"

胖妞这一番愤nù

,突然间,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子从它的身上倏然浮现出来,仔细一看,此物几近人形,浑身绿毛,尖嘴猴腮,手长过膝,皮肤上面有沙糖桔一般大小的密集脓包,胸口和下体等主要部位,皆有兽骨遮护,独目单眼,宛如蜘蛛一般的复眼,凶煞莫名。

这黑影子一旦浮现,身长足有三米,巨大无匹,伸手过来,一把就将白无常手上的锁链给抓住,微微一扯动,那白无常便有些猝不及防地朝着这边跌落而来。

白无常那人跟我交过手,那劲力一般人根本比较不过,二般人都不行,然而此刻,却像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给胖妞身后幻化而出的黑影一把拽了过来。不过他到底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即便是有些意wài

,但还是稳住了身形,使劲儿一扯,没有拉过,于是很光棍地将那锁链扔开,朝着旁边推开。他反应速度极为惊人,然而却不曾想蹲在地上的胖妞也跟着一跃,直接冲到了这人跟前来。

胖妞的本体并不答,蜷缩起来,跟一篮球差不多,然而第三只眼一睁开,身后幻化而出的黑影足有三米,身高手长,一把就将此人给抓了起来。

这东西虽是黑影幻化,然而却宛如实质一般,将白无常给抓起来后,往天空一抛,自个儿朝着上方一跃,接着再次抓住了他,然后张嘴一咬,直接将此人的脑袋给咬了下来,这还不算完,那黑影简直就是暴戾到了极点,杀人不算,还要分尸,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给它三两下,给撕成了碎块,细碎的血肉化作了漫天的雨,洒落在了场中所有人的身上,也将下方的胖妞给淋得湿透全身。



杀人过后,这会儿胖妞的一声叫喊,当真是把威风给鼓荡充足,将场中所有的心思牵绊,我固然是仓惶地从地上爬起来,将脖子上勒得紧紧的铁锁链取下,而原本胜券在握的白癜风一干人等也是大骇,为首的白纸扇更是调兵遣将,全数朝着胖妞攻击而来。仅仅胖妞一个,并不算厉害,但是这小家伙额头上的眼睛一睁,虽然并没有再冒出吓人冥火,却好像坐入了坦克的驾驶员,直闯敌营,横冲直撞,竟然莫有能与之抵抗者,便算是最厉害的白癜风,也不跟掠其锋芒。

胖妞这突然之间的暴起,虽然不知dào

缘由,但是却给我们这边的人减轻了许多压力。

此刻的它凶猛得宛如恶魔,却并没有伤害我们这一方的任何一人,就在它追着场中所有人满地乱窜的时候,刘老三也蹲在了角落,在我们几人的护翼之下,用一副铜钱,谋算着如何破阵的方法来。

他这一副铜钱卦象总共有九枚,分属不同朝代,一边根据周围的情境排列,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显然是在高强度的破解。

胖妞突然狂暴,但是这并不代表者我们能够对集云社战而胜之,在短暂的慌乱之后,那白癜风到底是此间大拿,仔细一打量,便瞧出了漏洞,双手一挥,立kè

有三人站位,与其结成了四象阵法,将胖妞牢牢围在其间,其间有呜呜鬼啸之声,萦绕其上,与其较力。胖妞身后的那黑影子虽然强悍,然而到底不是实物,当白癜风召集人手布置了对应的步罡斗阵之后,竟然步步都受限制,而瞧见此景,那家伙更是从身后取出一面令旗来,朝着胖妞的身上招呼道:"这猴子身上的投影,并不长久,兄弟们,只要再坚持一两分钟,便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白癜风眼光强悍,胖妞此刻却也真的有些难以为继,被一众人等围着,施展不开,唯有嗷嗷大叫,我瞧见这状况,也顾不得危险,再次上前,结果旁边的一字剑一把抓住我的手,冷静地说道:"小子,你还不够强,上去不够塞人家牙缝,就在这里好好守着刘老夫子。硬仗,还是看我一字剑的手段吧。"

这个丑汉说完,手中的碧绿石剑微微一晃,再次朝着前方冲去。

在此之前,一字剑以一己之力,硬扛住了此处集云社所有高手的压力,还斩杀数人,不过他到底不是神仙,在赫赫战绩之后,是累累的伤痕,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勉力了,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义无返顾地再次站了出来,冲进了集云社一干高手之中。白癜风是集云社此处巢穴的首领,也是集云社的白纸扇,手段颇为了得,更重yào

的是他的眼光,能够一样看穿复杂的局势,他在一字剑在前院吸引众人注意的时候,便已经来到后方,而在胖妞大肆冲锋的时候,却选择了退守,以柔化刚,此等人物,最是难缠,瞧见一字剑冲上前来,大声指挥,让人拖住这个杀气凛然的家伙。

不过他即便是指挥得再如臂使,却不料一字剑太过于凶猛,竟然三两步,便闯入了正中,与胖妞汇合一处。

眼看着两者并立,傲视豪雄之时,却不料那胖妞果然如白癜风推测的一般,嚎叫一声,竟然瘫软而下,倒在了地上。一字剑与这魔猿并立,本待并肩而战,却不料竟然是来收尾,慌忙将胖妞揽于怀中,结果被前后两处杀招击中,一口老血吐出,朝着我们这边跌落而来。

兵败如山倒,瞧见我们这边两位可以凭恃的靠山相继倒下,白癜风一阵狂笑:"好,看你们现在,还如何猖狂?来人,将这伙闯入分社的蟊贼给我抓住,老子要让这些人的鲜血,来扬我集云社的威名,免得蛰伏日久,江湖人都忘记我们的凶名了!"

白癜风一声令下,诸人纷纷嘿笑着走上前来,仿佛我们就是那案板上的肥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用铜钱排演破阵的刘老三猛然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成了,妈的,居然是这样!"

他一边大喊,一边毫不停歇地将这九枚铜钱射向了不同的方位,这速度飞快,简直就像是开枪一样,然而我们却能够感受到每一枚铜钱落在那准确方位的时候,一种蓬勃的炁场变动陡然发生,这是一种莫名的律动,看似短暂,却宛如一场华美的音乐会般漫长。

终于,随着最后一处铜钱的到位,我们的耳中突然传来一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周围那无边黑暗全部消退,屋子还是屋子,墙还是墙,全部都还原了。

刘老三做到了,他将集云社最为闻名的歃血阴灵阵,给生生破掉了。

然而破了阵,不过是解除了禁制,然而我们能逃过此劫么?

我心中担忧,而白癜风却笑容不减,大声招呼周围的兄弟将墙头占领,不要让我们跑了。这一声令下,立kè

有两个身子轻巧的社员飞身上去,刘老三一声哀嚎,说我艹,那家伙还没来,这回惨了。不过这话儿还没说完,墙头的那两个集云社员却一下子栽倒了下来,我扭头看去,却见一脸淡然的李局出现在墙头,朝着刘老三歉然说道:"刘大师,大过年的,找人手花了些时间,抱歉!"

青盲年代 第三十五章 琳琅真人苏冷

来人却是我们单位的头儿,李浩然李局长,他朝刘老三表达着歉意,一片温和,然而抬起头来,扫向院落中的集云社一伙人的时候,双目之中,凛冽如冰。

尽量这院中还剩下了近十人的集云社高手,然而在李局的眼中,这些人就跟死人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这白癜风,其实就是集云社的白纸扇王斌。所谓白纸扇,就是旧式帮会之中的一种暗语——坐馆大哥就是大档头,又唤作龙头,下方就是二路元帅,又作长老数人,再往下便是红棍、白纸扇和草鞋诸人。这红棍,顾名思义,便是当家打手,白纸扇则是负责社内财物以及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至于草鞋,则是对外联络的行走,这三种职位一般都是平级的,不过集云社中,白纸扇的地位要略高于红棍和草鞋。

这是为何?其实也不难猜,现代社会,掌管了钱财,便已经足够证明其地位所在了,更何况王斌此人,精于谋略,擅长阵法,是个不可多得的技术性人才。

有本事的人,难免心高气傲,向来都有些小瞧旁人,但见墙头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家伙,白癜风先是一愣,继而怒极而笑了起来:"看来我们集云社真的没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冒出来,真当我们这儿是公共厕所了"他的脸色一冷,旁边的手下脸上就挂不住了,有一个光头巨汉一声巨吼,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墙角来。此人手上有一根长索,蚕丝编织,末端束着一根西瓜大的铜锤,耍得极溜,手腕一抖,那铜锤便宛若流星,朝着那墙砸去。

"轰"的一声巨响,那墙边塌了半边,而李局则顺势从上方跳了下来,还不忘朝后面拱手喊道:"苏师叔,有请"

这一声之后,但见一个鹤发童颜的青衫老道从虚无之中,一步跨来,也不知dào

他使了什么手段,便见一根青丝拂尘陡然散开,缠在了那个光头大汉的脖子上。这个老道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就像个小孩儿一样,不过他出手却并不仁慈,拂尘一拉,一个头颅便冲天而起,漫天的血雨喷出几丈高,落下来的时候,竟然像遇到屏障了一般,从他的身边滑落,一滴都没有沾到身上。

炁场,竟然已经强dà

到这种地步,连落雨都沾不得半分,修道修至这样的境界,怕已是行当中高手的境界了。

被我拽到身前的一字剑双眼骤然眯紧,竟然不去看白癜风等人,而是瞧向了这个跟着李局一同前来的娃娃脸老道士。我们自己人都纷纷侧目,而作为敌人,自然是如临大敌,白癜风一个闪身,本来想要将手下抢出,却晚了一步,只有弓紧全身,做出全神贯注防御的姿态来,打量了好一番,这才缓声说道:"阁下好身手,不知dào

来自哪个码头啊?"

他套着话儿,那人倒也坦荡,嘿然笑道:"龙虎山苏冷,你可识得?"

这边报了姓名,白癜风直接就吸了一口冷气。我分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也不知dào

来人的身份,扭过头来,则听到刘老三压低嗓门跟我说道:"这苏冷的道号叫做琳琅真人,在龙虎山,是能够名列前五的大拿——前五,你有概念吧?朝堂之上,最活跃的顶级道门,便只有龙虎山一家,而龙虎山派驻帝都的长老,实力连前十都排不上,天晓得这位到底是因为何事,竟然会出现在此处"

我对于这宗门之类的事情,并不熟悉,也不晓得在龙虎山排名前五,到底有多厉害,只晓得这名字一撂出来,原来牛逼轰轰的集云社一干人等集体歇火,除了一两个愣头青,其余人的眼神直接就朝着退路,寻摸而去。

不过这并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琳琅真人只有一个,大家伙打不过,分头跑,总是能够跑得脱几个的,然而就在他们这般小心思刚刚浮出来的时候,周边一阵响动,我瞧见一科的罗小涛,我们二科的张北以及黄岐、老孔、小鲁等人都冲进了院子,几乎能佩枪的所有人都拿着黑黝黝的铁壳子,对准了场中的人。

"不准动,举起手来!"黄岐是个大嗓门,每次喊这句话的时候,都能震天响,然而就在众人一出现的时候,场中的集云社众人并没有如我们所想象的一般举手投降,而是爆fā

出了一声巨大的厉喝,各自朝着空隙处逃去。

敌人反抗的意志最为坚决,我们这边也就毫不客气,黄岐作为单位里第一神枪手,毫不客气地扣动了扳机,随后小鲁等人也乱枪齐射,手枪射程虽短,但是在这种并不宽阔的空间里倒也够用了,不过时间实在是太快了,为了避免误伤,大家还是有些谨慎,没有尽数射杀,对于冲将上前来的人,三两个围着,争取将其拿下。

白癜风逃生的意志最为坚决,他身法好,左脚一蹬,人便越上了房梁,刚要转身撤离,却瞧见原本站在院墙前的那个娃娃脸老道,竟然就挡在了他的身后,而当他暴起反击的时候,那人更是宛如鬼魅,与其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手几十回合。白癜风自己是个全能高手,近战并不怯弱,然而越打越惊,感觉处处受制于人,根本就容不得一丁点儿发挥的地方,而且越往后,那节奏快得根本就停不下来,因为只要他一停下,那狂暴的攻击立kè

骤然而至。

然而白癜风到底还是没有能够跟上节奏,给琳琅真人一记窝心脚踹中心口,直接从瓦梁上滚落下来,旁人一拥而上,将其拿下。

白癜风身为集云社的白纸扇,在金陵这一代也是凶名赫赫之辈,便连一字剑都不能与之力敌,然而在短暂之间,竟然就被那琳琅真人制服,让人对那龙虎山一般的顶级道门,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感慨来。随后的战斗依然还在持续,不过首恶已除,在这般严阵以待之下,倒也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时的我已经不再关心什么战况,而是从一字剑怀里,将昏迷过去的胖妞接了过来。

瞧见缩在我怀里呼呼大睡的胖妞,我的心中一阵柔软,这小家伙,我不知dào

它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却深深晓得,它是为了我,才忘死作战的。

我紧紧搂着胖妞,不管旁边的风云变幻,而这时大局已定,李局走到了我的面前来,将我给扶了起来,温言说道:"二蛋,自你失踪之后,局里面一直都在寻找,还好有铁齿神算刘帮忙,这才将你给找到。怎么,你身上的伤这么重,要不要紧,我找人把你送到医院去看一看?"

这大过年的,谁愿意到医院待着?我莫说没多大的事,就算是真的受了重伤,也接受不了,宁愿明天再说,估量了一阵伤口之后,我摇头,说不用。

我这伤势看着吓人,但是没有伤到筋骨,李局长是个明眼人,倒也没有坚持,而是跟旁边的刘老三、一字剑等人招呼。

当初申重瞧见刘老三断阴布局的本事,热情招揽,然而身为一个单位的头目,李局对这事儿却看得十分清楚,晓得刘老三、一字剑这等奇人虽然一身本事,但对这公门中人却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热切,跟他能够有些联系,倒也是看在他人不错的份上。能够保持良好的关系,这已经达到了李局的需求,寒暄两句,然后回首过来,将那娃娃脸老道介shào

给我们:"这是我师叔,琳琅真人苏冷!"

面对着这等高手,我们都不敢矜持,纷纷上前点头问好,只有一字剑没有表现得太多热切,一双铜铃似的牛眼睛眯着,仔细地瞄着苏冷。

高手之间总是有一种气场在的,一字剑虽然还没有到达琳琅真人的境界,但是心中却有着一股熊熊燃烧的好胜之心,琳琅真人也瞧见了,平缓地说道:"年轻人,你的剑不错啊?"一字剑年纪足有三十多,加上长得丑,说是四五十也有人信,平日里向来自恃甚高,然而被琳琅真人这"年轻人"一叫,顿时就有几分不舒服了,冷声哼道:"剑是不错,人更不错。"

他这强硬的回答让那来自龙虎山的高手略微有些意wài

,忍不住再看了他一眼,点头,也不知dào

是称赞、还是讥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局瞧见这气氛僵硬,便插言,继xù

介shào

,先是刘老三,然后是南南,又把我介shào

了一番,言语之间,颇多推崇。

这刘老三是麻衣世家的出色之人,南南是于大师的孙子,这些也就算了,我根本就是李局麾下一无名小卒,他却用上了"天之骄子"这几个字,着实让我有些汗颜,琳琅真人眼界何其之高,只是应付两句而已,然而就在此时,他微微一偏头,却瞧见了旁边的罗大屌。

罗大屌在刚才的战斗中,裤子给人绞得粉碎,这会儿稍微安全些,正光着腚,四处找可以蔽体的裤子呢,这模样着实狼狈,然而琳琅真人瞧见到处晃荡的罗大屌,眼睛陡然一亮,朝着李局问道:"浩然,那一位是?"

青盲年代 第三十六章 龙虎山罗贤坤

李局没有见过罗大屌,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dào

如何介shào



我想起了罗大屌那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弟子的身份,害pà

他被那些人给牵扯进去,于是赶忙将这前因后果,一一讲明,并且跟李局拍着胸脯保证,罗大屌当初进这集云社,真的是被逼的,而且他在瞧见我被关在这儿之后,就冒着巨大的风险,毅然前来救我,就这一点,便说明他跟集云社这伙穷凶极恶的歹徒,没有一点儿关系。

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因为牵扯到省钢悬案,李局却晓得罗大屌这个人的名字,也知dào

他与我的关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便没有再追究这些,而是回过头来,问自家师叔:"苏师叔,这位小弟倒也不是坏人"

"哦,不是集云社的人啊,这就好,这就好。"琳琅真人兴致盎然地看着罗大屌,招呼他过来道:"你且过来,让我瞧一瞧。"

罗大屌光着腚,本来就已经羞死了,正想着偷偷摸摸找块布给遮着呢,结果琳琅真人这一句话,将他直接弄成了场中焦点,顿时就有些想找个地缝转进去的冲动。不过这个家伙在山里面打了那么久的猎,眼光倒也是极好的,瞧见场中所有的人,地位最高的便是这个娃娃脸的老道士,一听吩咐,便乖乖地走上前来,还羞答答地伸手,往下面挡去。琳琅真人也是一个急性子,顾不得旁人的眼光,走上前去,根本不容罗大屌拒绝,便上下其手,好是一阵摸。

罗大屌比我稍微大一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什么都明白了,然而这男女之间,是享shòu

,男男之间,怎么感觉都别扭,不过好在琳琅真人并没有观察太久,而是将身上的长袍脱下,将这孩子给包裹起来,然后亲切地说道:"小子,你天赋异禀,浪费可惜,可愿与我一起,回山中修行?"

罗大屌虽然已经被这号称"收徒狂人"的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收为弟子,入了行当之中,但干的一直都是打杂的活儿,也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这话问得他一阵晕乎,没了主意,目光游离了一阵,向我可怜巴巴地求助道:"二蛋"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罗大屌最信任的便是我,这并不只因为我是他的老乡,他儿时的挚友,而是因为在这大大的世界里面,我们两个才是真zhèng

同病相怜的孤独者,只有彼此依偎,才能够在外面这个世界里面生存下来。龙虎山到底有多牛逼,这个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来了,在人们的描述中,天下间成规模的顶级道门中,龙虎山、茅山和青城山是三处不可不提的存zài

,而后两者一直隐世,唯有龙虎山,打南宋以来,便一直接受朝堂册封,时至今日,势力已经冠绝群雄之首,在这样的宗门之中,能够名列第五,找到这样的师父,怎么算,罗大屌都不吃亏。

至少,要比在集云社这么一个泯灭人性的地方要好得多,也比在省钢锅炉房里面吃煤灰好。

我朝着罗大屌报以最肯定的答复,脑袋点得快要掉下地去了,罗大屌也不是笨人,晓得这机会是千载难逢,当即就跪倒在地,朝着琳琅真人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叫道:"师父在上,受弟子罗贤坤一拜!"他这般行为,倒也超越年纪,琳琅真人苏冷看得喜欢,摸着罗大屌的脑袋笑道:"小子,我们龙虎山拜师呢,可没有这么简单,这要上告列代宗师,下传江湖道友,光明正大,宴请亲朋,复杂着呢。不过呢,你这一拜,我们师徒倒也算是结缘了,为师暂且收下你这弟子。至于仪式,回山再补!"

说着话,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系有红色中国结的玉佩,送到罗大屌的手上,说道:"这是为师的见面礼,你且收着。"

罗大屌有些不懂路数,愣在当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旁边的李局拉了他一把,让他将东西收下,这才笑吟吟地说道:"罗师弟当真好福气,苏师叔的这鱼龙玉佩伴随多年,可避百邪,众鬼退怯,是了不得的法器,你且收好,日后入了山门,可要勤奋用功,也不枉费苏师叔这一番美意才对啊"

瞧见李局一下子就将罗大屌认为了师弟,三人好是一番热切,我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泛酸。

按理说,我自八岁在五姑娘山遭遇青衣老道李道子,便算是入了行内,然而李道子并不肯收我为徒,反而是用一滴精血,将一点契机封印,而后杨二丑是想拿我当做鼎炉,借以自用,磕磕绊绊来到金陵,整日在办公室中勾心斗角,耗费青春,相比之下,罗大屌起步虽晚,但先是朱建龙,又有龙虎山苏冷,算是一步登了天,连我心中的偶像李局,都与他称兄道弟,真的是让人羡慕都不得。

不过这点小心思,我倒也不会表达出来,待这边基本已经妥当,统计战果,现场十二人,六人被击毙,其余等人都是死战不退,各有伤势,不过所幸抓到了为首的恶徒王斌,而且无一人逃掉,算是大获全胜。

这边收拾妥当,李局问我是回局里面去,还是去医院,我瞧见刘老三朝我眨眼,想起我跟他还有几笔旧账没清,便说跟那家伙走。李局没有阻拦,又看向了罗大屌。大过年,罗大屌虽然新拜了师父,但却还是想跟我一起,琳琅真人对于这一点倒也没有什么限制,说他大年初五才回山,给这新收的弟子放几天假,处理一些家里面的事务,这也正常。

如此一商量,众人皆忙,而我则跟刘老三、一字剑、南南和罗大屌一起离开此处,李局长想得周到,竟然还给我们安排了一辆吉普。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理,饱受三天折磨的我浑身伤痕累累,而一字剑则也是一身鲜血,反倒是刘老三,本事不大,伤口却是一个都没有,让人啧啧称奇。这吉普是小鲁在开,我倒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地方,挤在后排,掐着刘老三的脖子问这事儿,是不是他挖好的坑,给我跳?刘老三打死也不承认,不停唠叨着他这几日找寻我的辛苦,反倒是一字剑,用药止血之后,一样不发,生怕说漏了嘴。

集云社所在的巢穴在郊区,进城都已是新年,不过当我们到达了于大师的小院时,热腾腾的饺子却是刚刚出炉,南南引着我和一字剑去沐浴更衣,顺便帮我俩上药,至于胖妞,给南南小心地放在了他的床上睡去。

热水是备好的,我和一字剑在淋浴间里坦诚相对,我瞧见这个儿跟我差不多的丑男人一身横肉,那肌肉像岩石一般坚硬。

我们两人都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辈,一时间也有些尴尬,我看着一字剑浑不在乎地用水清洗着婴儿口子般的伤口,没话找话地说道:"黄大侠,你这伤没事吧?"我和一字剑认识,但没有怎么说过话,这称呼让他的脸上肌肉一抖,不习惯地说道:"又不是旧社会,叫什么黄大侠?你跟刘老夫子是忘年交,直接叫我老黄,或者一字剑便好。"

一字剑长得丑,性格也偏激,但是对朋友倒也不错,我跟他谦虚两句,也没有客气,聊了两句伤势,我突然问道:"刘老三总是坑你,你干嘛还跟他在一起啊?"

这话题有些严肃,一字剑愣了一下神,这才说道:"我啊,在遇到刘老三之前,不过就是个杀猪的屠户,虽然有个铁饭碗,但是因为长得丑,总是被人看不起。后来经过刘老夫子的指点,跟了一位奇人学艺,练得了一身本事,只可惜那奇人撒手人寰之后,我又得一个人闯荡江湖。我这个人,其实自己也知dào

,脾气臭,没几个人喜欢,也没有人瞧得起,后来闯了几次祸,也是刘老夫子帮忙收的尾——他曾经跟我说,跟他混,以后这江湖之上,顶尖的高手中,必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也信了,就这么混着呗"

一字剑说着这话,我顿时就感觉这人真蠢,刘老三这样的江湖骗子,说的什么大话,他都信,活该被玩死。

沐浴更衣,重新来到了小院,大家都在等我们吃饭,于大师是靠手艺吃饭的,从来不愁吃喝,虽然当下物资紧凑,但桌子上鸡鸭鱼肉倒是都有,酒也有,茅台陈酿,于大师说是黔州的一个朋友送的,当做酬金。有好酒,而且又是死里逃生,大家喝得都很开,连受伤了的我和一字剑都忍不住喝了两杯,刘老三好酒,但酒量不高,几杯下了肚,人就飘了起来,拉着我的胳膊,嘿嘿笑道:"陈二蛋,我告sù

你,你大难临头了知不知dào

?"

我不知dào

他在说什么,只以为他醉了,扶他回房休息,然而他却又灌了一杯酒,接着猛然一瞪,朝着我的脖子上一喷,我感觉酒液沾身,一阵灼烧般的火热从脖子上传来,手一抹,竟然是那黑乎乎、散发着恶臭的浓浆。

青盲年代 第三十七章 口嚼大蒜夜话长

这情况让我瞬间就不淡定了,一把抓住了刘老三的胳膊,问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这当然是胡乱蛮缠,喷这一口酒,怎么可能将我脖子弄成这般模样,这终归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过我当时也是急得不行了,没有了办法。这时所有人都为了上来,罗大屌瞧见我的脖子,吓了一大跳,大声喊道:"二蛋,你脖子上,怎么有这么多流淌黑血的印子?"他这般一说,我顿时就想起了大战之前,跟杨小懒的那一场贴身缠绵,让人面红耳热,接着我又想起了后面那一场战斗,杨小懒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此事来,只有将喝得醉醺醺的杨老三拉到一旁,压低嗓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老三睁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打着酒嗝,脸上浮现出坏坏的笑容道:"呃,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当初走出房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瞧着仿佛醉了,然而眼眸深处却还是有光芒浮现。我晓得这个老家伙的八卦之心,肯定在熊熊燃烧,不刨根问底,是决不罢休的,于是告sù

他,那个女人就是我曾经提起过的杨小懒,也就是邪符王杨二丑的女儿。

我说的是实话,没想到刘老三却嗤之以鼻,摇头表示不信:"你娃哄鬼咧,当老夫不晓得是吧?那杨小懒才十六岁,而从地牢里走出来的那女人,足有二十五六,你当人是西瓜咧,催点肥料就蹭蹭往上长啊?"

我见刘老三不信,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给他讲清楚,在得知杨小懒曾经被一埋葬了白莲教舵主的墓中老鬼附身之后,刘老三这才勉强相信,沉吟:"如此说来,倒也可以解释她为何一年时间的变化为何这般大,也晓得你脖子上面的这鬼啃黑印,是为何来的了。"这个家伙是算命的出身,没事就喜欢藏着话头,我没办法,求他破解,刘老三推阻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给我开出了条件:"帮你解开这鬼啃黑印,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我刘老三对你真不错了,忙活到头,那饮血寒光剑,居然就这么给你了,若以后你发达了,可得帮我办三件事情才行。"

这家伙当真是想像使唤一字剑那般弄我,我心中不愿,跟他讨价还价道:"三件太多,一件行不行?"

我本以为那家伙寸土不让,却不料他嘿然间就答yīng

了,反问了我一个问题:"嘿,二蛋,你小子不错啊,这么小就有女人缘。那我问你一个事儿,那女人啃你的时候,爽不爽?"

这人别的事儿倒也好说,唯有一提起这那男女之事,满脸的猥琐,让人十分难以接受。

不过我想到他的厉害之处,倒也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嗯爽!"

刘老三瞧见我这般老实,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行,二蛋,冲着你这实诚劲儿,老夫今天就给你打个五折,帮你讲一讲了——那杨小懒呢,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是因为她身体里面多了一头恶鬼,吸食她的阳气,加速了她的衰老,以至于一年之内,长了快十岁,如果她再这般下去,恐怕活不过四五年,就会阳气枯竭而死。不过女人嘛,先天还是有优势的,特别是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要豁出去,倒也不愁——她这次来找你,恐怕也是看中了你的童阳之身,还未破戒。此事并不复杂,只需吞服半斤生大蒜,然后姜汤熬煮过后擦拭身体,阴气自然便会消解的"

我心中郁闷,大蒜能够驱腥去邪,生姜能够活血化瘀,这都是最基本的法子,然而就是这两句话,结果我就欠了刘老三一个承诺。

难怪那个家伙答yīng

得这么快呢,说不定我去问于大师或者一字剑,人家随口便会告sù

我了。

刘老三吩咐完,自个儿跑到于大师的房间睡觉去了,旁边的南南倒是肯帮忙,去弄了一大摞的大蒜来,还去厨房帮我煮熬姜汤,这少年话语不多,手脚却十分勤快,给我的感觉,跟我那哑巴哥们挺像的,也讨人喜欢。当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大人们相继睡去,而我和罗大屌则还在葡萄藤下面的石桌前坐下,一边剥蒜,一边聊天。

对于未来,罗大屌有些彷徨,他曾经在集云社待过一段时间,晓得这江湖行内,并不平静,稍有差池,就会殒命。这跟他之前的生活,天差地别,不过今天那个琳琅真人苏冷的表现,也让他憧憬不已,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有了如此的身手,衣锦还乡,却也是风光无两。他心中忐忑,惶恐不安,嘴里面的话儿便多了起来,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浮想联翩。

我先前虽然有些羡慕嫉妒,但是看到罗大屌有一个好的前程,却也是替他高兴,安慰了好一会儿,再想想自己,心中又有些难过。

此去经年,罗大屌已是名门子弟,而我呢?我陈二蛋身负十八劫,能不能活到十八岁,都还是一个谜题呢。

我心中伤怀,口中又嚼着大蒜,泪水都往心底留,拉着罗大屌说了好久的话,那话儿啰哩啰嗦,至今已然记不清楚,大概的意思,便是"苟富贵、勿相忘"之意,罗大屌信心满满,拍着胸脯说自己进了龙虎山之后,一定好好混,到时候,把我也接过去,他当龙虎山老大,然后给我个一字并肩王坐一坐,就像隋唐演义里面的靠山王杨林一样。

那夜我和罗大屌谈了很久,畅所欲言,说的话抵得上我在单位闲聊一个月的还要多,那个时候的我们,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好单纯。

那是我跟罗大屌最后一次促膝长谈,他并没有再待几天,次日中午的时候,因为琳琅真人有急事返回龙虎山,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与我道别,便离开了金陵。而后我因为伤势,也获准不用上班,直接搁宿舍里休息。我倒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就整天跑于大师那儿,不过我去那儿,一不是惦记那把让许多人眼红的饮血寒光剑,二不是要跟刘老三拉什么关系,主要的,是跟一字剑黄晨曲讨教些功夫。

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一字剑绝对不是功夫最高强的,也不是手段最厉害的,他虽然能耍得传闻中的飞剑,但基本上一剑过后,腿都要软,不是逼急了,轻易不会使出来,但是我却不知dào

为了什么,跟他特别投缘,而他也肯指导我一两手功夫,让我不只是凭着一股血勇,和蛮力上前争斗。

那天在集云社的经lì

给了我很强烈的刺激,一个人,如果没有本事,谁都能够欺负你,不但生死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连节操这玩意,都保留不得。我先前心忧畏惧,没有怎么修习种魔经注解,不过这回即便有人拦住,我也得咬着牙上了——因为之前,我在金陵闲适无忧,但是杨小懒和集云社的出现,让我顿时就感觉到危机重重,一点儿也不敢马虎,即便修魔会有后患,但是此时也顾不得了。

刘老三把这些看在眼里,但他除了劝,也没有办法,不过他总是对一字剑说道:"这个家伙,以后若是真成了一个魔头,你可得为民除害。"

一字剑嘿嘿笑,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的脖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飞出一剑,取我项上首级。

刘老三是个极为聪明之人,对于我的小心思,他多少也能够把握得请,有一天他拉着我到角落,问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应该比你朋友罗大屌强许多,为何那琳琅真人收徒,选他不选你?"他这话儿简直就问到了我的心坎上去,我问他为什么,刘老三嘿嘿地笑了起来:"当初我给他摸骨,一抓那裤裆,便晓得他跟龙虎山天师道有缘。这是为何?龙虎山分属正一教符箓宗,与符箓三山中的茅山和皂阁山不同,他们一直都是国师之位,历来最重双修之法,就本钱而言,你真不如你那兄弟"

刘老三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较劲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不过依旧辛苦修行种魔经注解,希望能够在杨小懒接下来的报复中,得以幸免。

不过我整日恐惧狼来了,杨小懒却并没有来,反而是一天我返回宿舍,门房大爷告sù

我,说申重白天来找了我两回,让他帮着转告我,明天早上,还会过来找我的。

申重调到省里去了,虽然我们还在一个城市,但是彼此的联系却算是断了,我不知dào

他找我这么急,是为了何事,于是第二天也就没有出去,申重如期而至,告sù

了我一个让我十分意wài

的消息——金陵大学组织科考队奔赴神农架,请求配合,省局抽调了精干小组护送,而刚到省局不久的申重奉命组建,这会儿,是过来招揽人手的。

青盲年代 第三十八章 分离不过是另一种的开始

那年代,百废俱兴,一切都在重头而来,申重由我们二科,上调到省里去,没过多久,便获得了机会,负责牵头这个任务。

这是申重领到的第一个任务,自然是极为费心,不过这事儿能够落到他的手上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踢皮球的结果,上面其实并不重视,也没打算投入什么力量,一切都需yào

申重白手起家,自己拉起队伍来。对于这件事情,申重表示了十二分的无奈,不过当局已经被余扬那边的事情闹得十分心烦,他也没有办法再去找上级闹些什么,于是在思考了一番之后,跑回了老单位过来寻求支援。

申重告sù

我,我这儿是他的第一站,当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脑海里面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陈二蛋。

他永远都记得这么一件事情,一个刚刚加入科室的新人,冲入黑漆漆的水库之中,与一条巨大的鲶鱼精怪搏斗,最后竟然还将其弄死了,这样的人,才是他的工作组里面最需yào

的。申重讲起此事的时候,我心中并没有一点儿得yì

,通过后来的事件,我已然得知,那鲶鱼是杨二丑通过阵法引导,怨魂注入身体而产生的精怪,这里面还有着很深的纠葛,只可惜我们并没有再深入一点儿去挖,如果真的那般,说不定就能够找出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来。

比如集云社的大档头朱建龙,我们或许能够顺藤摸瓜,将此人给找到,并且送入监牢。

面对着申重的要求,我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意见,而是问他,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申重告sù

我,说这件事情,其实是金陵大学考古系的程老提议的——程杨程教授是考古系的国宝,精通两晋先秦的历史,还曾经参加过几年前长沙马王堆的科考工作。而此次的科考工作,据说是由马王堆中得到的线索,衍生而成的,两者有一定的关联,如果成功,必将是我国的考古工作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

马王堆的出土牵扯了十分复杂的事情,乱像纷纭,据说还有人为此付出了性命,而这时间过得不久,如果消息传出去的话,说不定又会引起巨大的纷争,到时候陷入到这场争端中去的话,就需yào

我们出手,将局势稳定下来。

申重的解释是这样的,不过我总感觉这也就是一个响亮的口号而已,上面若真的重视的话,这位老大就不用千辛万苦地跑回原单位来招兵买马了。

由此可见,上面对金陵大学这一次的请求,并不是很在意,说不定派出申重,也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我心中明了,不过却也不会说穿,只是问申重的打算是什么。他瞧见我一脸平静,也晓得骗不了我,苦笑着说道:"我是从江宁这儿调上去的,如果去别的地方要人,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理会咱;我之能够去省局,其实还是因为李局的大力推荐,所以我呢,有事情找娘家,到时候从我们江宁分局找些人,再去部队上面弄点人来,到时候有人有枪,却也没有多少好害pà

的地方了"

我想了想,然后问申重:"金陵大学那边,有没有把科考队的名单报上来,有没有一个姓张的呃,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一时忘了,反正就是一个年纪挺大,三十来岁的男人,应该就是那位程杨教授的学生。"

申重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嗯,还真有这么一位,听说是个头脑很厉害的角色,本来没有他的,后来那程老准bèi

被他当做衣钵传人来教,于是也将他带上了。"张知青是小妮的父亲,一枝花的丈夫,跟我也算是半个朋友,他既然也要去,那就算是为了那娘俩儿,我也得争取一个名额,要不然,我自己都有些不放心。

申重在我这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非常高兴,接下来他将会去接触我们二科的几位同志,也会找一科的熟人,这事儿也还只是在筹备,真zhèng

出发,可能要到三月中旬,那一段时间我们单位应该不是很忙,所以暂时有人手可供借调。

申重离开之后,我带着胖妞再次前往于大师家,却没想到正好碰到过来与于大师告辞的刘老三和一字剑两人。

刘老三当初赶来金陵,是因为他一个师弟黄养神在金陵郊区瓦浪山水库离奇死亡,他过来调查情况,并且看看能不能查找到凶手,而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罪魁祸首杨大侉子已经认罪授首,就连知晓些内情的白纸扇和一众喽啰都死的死,伤的伤,溃不成军,他总不能挖地三尺,越俎代庖,将集云社的大档头都给弄出来吧?事情也就基本上算是解决,所以来与于大师祖孙两人辞行,跟我也打一个招呼。

刘老三并没有透露自己的下一站在何方,也没有给我留下联络地址,区区一句"有缘再会",并不能够表达我们之间的情谊,他过来将我紧紧抱住,嘿然笑道:"二蛋啊,你要加油啊,一定要强dà

起来,到了那个时候,饮血寒光剑用起来,当真是牛逼轰轰呢。而那时你可别忘记了,你欠我一个承诺。"

都到了这档口,他倒也没有忘记提醒我对他的诺言,这言语让本来满腹离愁的我顿时就笑得不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滚,滚得越远越好!"

话儿是这么说,然而刘老三的离去,却让我的心中骤然一空。这家伙表面上看着十分不靠谱,然而走的时候,却还是给我留下了一个东西。那是一张纸条,里面写着一个耗费大量精力而做出来的推算,这东西与我无关,却与寄居在我小宝剑里的白合有关系。因为那个鬼妞儿倘若是想要走第三条路,便需yào

纸条上罗列出来的诸多款项一一对应,方才能够真zhèng

实现她的愿望。

所有人对刘老三的离去,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伤感,然而当他和一字剑的背影真zhèng

消失于小巷子的尽头时,我们的眼中都不由得一阵发酸。

无论如何,刘老三都是一个让人恨不起来的可爱人物,我想我一定会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的。

刘老三离去,而这时于大师则带给了我一个新鲜玩意,准确的说,这东西应该是给胖妞的,当日胖妞额头上面的第三只眼睛陡然睁开时,所爆fā

出来的巨大力量,让小辫子少年南南震撼不已,心中也生出了许多仰慕之情,后来一直缠着自家爷爷,而于大师在受过了无数次的纠缠之后,从自己的家当里面,找出了些神mì

的东西,耗尽周折,终于给做出来了。

这东西就是一根特殊金属制成的圆筒,平日里就挂在胖妞的脖子上面,而一旦它发狂,将额头上面的第三只眼睁开,那么它便能够将外放的气息给收敛起来,化作了一根炁场铸就的棍子,上捅天,下立地,十分的神奇。

不知dào

是不是天赋,胖妞对棍子之类的东西最为擅长,当初跟努尔学的时候也有模有样,不过它在后来,却一直都没有再睁开眼睛,无论是旁人如何努力,都动不得分毫。这圆筒是一件小东西,充满了别致的理念和简约有效的风格,胖妞喜欢得不得了,就像当初对王朋一般,向于大师和南南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模样十分滑稽,根本瞧不出当初手势敌手的那种残暴和刚烈。

这样善解人意的小猴子实在是太稀少了,有时候它给人的感觉,比人还要精明。

刘老三离开金陵,我便没有再继xù

赖在宿舍,而是返回了工作岗位。然而不知dào

是因为我离开太久的缘故,还是另有变化,我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劲。接着我很快便发xiàn

了,原本在科室里有着二老板地位的黄岐总是迟到早退,原本总是处心积虑地挖掘问题,针对我们,而此刻他却是以身犯法,往往半天都没有见到人影。那个时候的清查工作已经将近尾声,省局也派了人过来插手,我们倒也没有太忙,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私底下,对于黄岐离奇的表现,我还是十分好奇的,听向荣大姐说,黄岐好像真的在跟一个女孩儿搞对象,所以经常没有在岗位上。

我以前不喜欢上班,大部分的原因都在黄岐身上,而办公室里很少见到此人,倒也是一件极为愉悦的事情,便感觉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转眼又到了二月末,先前我们一直都在忙集云社的事情,然而事情并没有进展,存活的几人虽然都被关了起来,但是他们什么也不知dào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白纸扇一人所操作的,若是想要一网打尽,必须得那雷霆手段。

只可惜大家还没有将方案讨论成功,所有被抓的集云社众,都在同一个晚上相继毙命,就算是社内有头有脸的白纸扇,都未能幸免。

这事件发生之后,几个科室的负责人都相继被叫入局长室谈话,而我不知dào

怎么回事,也被人事的欧阳给叫了过去。

青盲年代 第三十九章 三月初旬工作组

局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是最让人忌讳的杀人灭口,我几乎不用打听,都能够想象得到上面的震怒。

整整一个早晨,楼里面都能够听到李局和吴副局长办公室传来的咆哮声,我们行动处的处长唐曦,以及一科罗小涛、二科张北、后勤科的皇甫凌云,这几个中层干部被轮番训斥,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同时以张局为首的内勤自检小组也立kè

成立了,对此事进行调查。不过目前被叫去谈话的,都是各科室的头脑,连下面一级的副科,也就是负责人,都没有涉及到,所以人事的欧阳过来找我,说李局有请,所有人那诧异的目光,都看向了我这儿。

我心中无鬼,倒也不慌,来到李局三楼的办公室外,敲门,在得到吩咐之后走进去,瞧见这个国字脸的威严男子一脸凝重。

他心情不好,不过对我倒也没有什么牵连,而是平心静气地让我坐下,然后问我道:"小陈,怎么样,最近工作得还顺心么?"

在这风口浪尖的当下,领导突然找我谈心,这情况让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勉强说了两句,他瞧见我一脸紧张,好言宽慰道:"最近局里面的确是出了些事情,也的确让我们大吃一惊。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这次找你过来呢,是因为省局那边发来了一个借调的公函,具体的事儿,我相信申重那个家伙已经跟你通过气了,所以我想要了解一下,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李局时间宝贵,说话从来都是直截了当,而我没有思想准bèi

,一时间愣在了当场,瞧见我在这儿支楞半天,没有回话,他笑了,轻轻地扣动桌子,对我说道:"小陈,你知dào

新进的这几批人里面,我为什么最欣赏你么?"

我摇头,表示不明白,李局看着我,微微笑道:"我欣赏你,并不因为你是我那新来小师弟的儿时伙伴,在我的字典里面,人情有,但从不体现在工作之上。在我看来,我们国家、我们单位,人从来都是多的,天才者,多如过江之鲤,但是真zhèng

能够做事的、能够倾尽全力搏命的人,不多,而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这样一个特质。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每个人都有低潮,但你却有一飞冲天的资质。江宁分局这儿,事情有,但不多,作为一个单位领导,我爱才,但是作为一个长辈,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到更大的舞台去,所以,对于这次借调,我是持赞成态度的。"

李局说得斩钉截铁,这么一番好夸,倒是将我说得浑身暖洋洋,我之所以努力工作,遇事打拼,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份认同感么?

李局在表达了赞同的意见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省局的借调令是三月初才生效,现在还有大半个月,不过李局批准我上班时间不用太固定,如果有事,也可以不用来局里——翻年之后,分局的首要工作是自查,到时候人人自危,他不希望因为这事儿,影响到我的情绪。再说了,真zhèng

的修行者,如果案牍劳形,实在是走不远。这事儿他会通知到我们二科张北那儿的,让我不要担心。

晕晕乎乎地回到二科办公室,我还为李局的另眼相待而感到兴奋,说实在的,我这个人呢,别的不好说,就是一直都很幸运,无论是巫山学校的戴校长,还是江宁分局的申重,以及李局,对我都是照顾有加,虽然总是会碰到一些看我不顺眼的,但踉踉跄跄,总能够囫囵个儿地一路走下来。

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心惶惶,黄岐也在办公室,瞧见我回来,便上来开玩笑:"嘿,我说二蛋,李局不会是通知你下午去内勤自检小组报道吧?"

我瞧见他眼神恍惚而闪烁,又想起这些日子来他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心中顿时一阵恶心,反正我要走好长一段时间,再说这借调虽然关系还在分局,但是看李局意思,好像是想让我去更大的舞台,既然如此,老子干嘛要理会这种人,于是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李局说我们内部有奸细,问我是谁,我说就是你,黄岐!瞧瞧你这段时间,整天不见人影,一看就没有什么好事"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黄岐顿时就暴怒起来,伸手过来抓我,大声喝道:"你狗日的敢诬陷我,你不想活了?"

黄岐这般作态,倒是有些色厉内荏了,论枪法,我没他强,不过说到打架,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却能够甩他一条街,随手拨动三两下,他便直接倒在了地上。这家伙是个狗脾气,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教过劲,顿时就不依不饶,还要来挠我,这时张科从外面回来,一通呵斥,他才恹恹停歇。我回了座位,旁边的老孔便轻声问道:"二蛋,李局找你,是不是省局调人?"

申重能找的人手就这么多,我一个,老孔肯定也算一个,我点头,问他去不去?老孔摇头,说申重倒是找过他了,不过他没有答yīng



我有些疑惑,而老孔则摇头苦笑道:"二蛋,我自己有什么本事,自己晓得;再说我年纪也大了,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拖家带口的,冒不起险。"老孔闭口不谈,我感觉他这理由其实也有些牵强,不过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没有必要究根问底。说完李局的安排,老孔还告sù

我一个消息,说到时候小鲁应该也会跟我一起去,他毕竟是年轻人,也有些受不了黄岐这个家伙了。

我们两个谈着,电话响了,张科长接了电话,听了两句,郑重其事地点头,完了之后,他站起身来,宣bù

了张局对我的决定。

有了张局的吩咐,我倒也没有再假惺惺地坐班,与民同苦,中午在饭堂吃过后,我便返回了家中。

胖妞依旧没在,这个家伙那日惊艳亮相之后,恢复过来,还是一胖乎乎的小猴子,得了于大师帮忙炼制的那圆筒也没用,就吊在脖子上面,当个挂饰。不过这个家伙可比我有名,出门一打听,我便晓得它又去了附近的机关幼儿园,陪着小孩儿玩耍。我闲着无事,走过去找它,到了地头,瞧见一群小萝卜头儿围为一个大圈儿,而中间那个上蹿下跳的家伙,可不是胖妞么?

城里人没怎么见过猴子,特别是这么通灵的家伙,不过这些小萝卜头跟胖妞已成朋友,围成这般模样,倒是有些稀奇,我走近一看,却瞧见胖妞不知dào

从哪儿拿了一根树枝,正在那儿耍棍呢。

我以前也见过胖妞耍棍,不过就像是小儿游戏,然而此刻,但见它舞棍风风,耍的竟然是一个源自少林的套路,名唤那猿猴棍法,这四平搭外扎里、大梁枪、一提金、上封枪、勾挂秦王跨剑诸般棍法,雷霆惊出,倘若忽视其外貌,俨然就是一方名家大拿在舞动行走,让人感觉一口气血憋在胸口,恨不得大声呼唤一个"好"字出口,方才罢休。

这个跟着我好些年头的小猴子,现如今,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那一天我没有去打扰胖妞,而是在远处,默默地看着胖妞将这一整套棍法犀利地耍完,心想着倘若是我自己,在胖妞暴起的时候,只怕也扛不住这一通揍。这么一想,我便决定了,以后出任务的时候,多带着胖妞,即使被人误会也没关系,到时候有劫难,我也能够有一个帮手在旁边。另外,刘老三虽然将白合转生的方法给了我,但是我仔细一看,的确有些难,机遇难得,而白合在我小宝剑中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也可以帮点忙?

那个女鬼,据说是杨大侉子用九阴聚魂阵凝练而出的,还有一些本事呢。

这么想着,顿时满满的安全感。

二月中下旬,我都没有怎么去局里面了,集云社白纸扇一干人等离奇死亡一事从最开始的沸沸扬扬,到后面竟然被压了下来,接着就是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吴副局长和一科科长罗小涛相继调离江宁分局,随后又是一阵洗牌。不过这些跟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三月初,我接到调令,前往省局工作组报道。

老孔说的没错,小鲁果然跟我一起,不过让我意wài

的是黄岐居然也一同前往。

有车来接,我们分局的三人被拉到了西郊的一处大院里来,下了车,申重亲自在门口迎接我们,我和小鲁跟他很熟,言语之间十分热切,而黄岐则在旁边,默然不语。申重领我们进了院子,直走而入,来到了一处很大的办公室,给我们介shào

工作组的其他成员。工作组目前包括申重在内已有六人,四男两女,成员很杂,来自各处,正介shào

着,这时门推开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短发女人走了进来,环视一圈,问道:"我是戴巧姐,请问谁是申重?"

还在跟我们说话的申重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年轻的短发女人,顿时笑容就堆积到了脸上,忙过去握手:"巧姐,老局长跟我打过招呼了,欢迎,欢迎啊!"

青盲年代 第四十章 抵达神农架林区

这个新来的女人年纪并不算大,估计也就二十来岁,不过这利落短发、黑框眼镜的装扮,硬是将她原本青春的气息给生生压下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四十多岁,暮气沉沉的大妈。不过这并不是我们所好奇的地方,而是在于申重对这人的态度。

他是这个工作组的负责人,刚才还在拿捏强调身份,没想到这个女人一进来,却立kè

露出了可以说得上是谦卑的态度,这就有些值得琢磨的地方了。

而申重这般热切,那女人却露出了一脸不怎么乐意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申队长,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请不要因为他的原因,给我任何照顾。"

她说得郑重其事,而申重则有些尴尬,讪讪笑道:"话儿是这般讲,不过将门虎女,你的名声在外,一等一的高手,工作组有你的参与,那可真的算是蓬荜生辉,而我的工作也算是好做许多了。"申重的话语后之间,极为推崇,这话儿让人听着舒服,这个叫做戴巧姐的年轻女人则微微颔首笑道:"我来这儿,也是组织安排,至于后面怎么做,全凭你做主,一切以你为主,不用担心太多"

戴巧姐看着蛮有本事,而且为人也十分平和,申重如释重负,又将她好好夸了一番,然后领着她过来与我们介shào

道:"这位同志姓戴,名巧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身手段,刚刚加入我们单位,大家认识一下。"

戴巧姐与我们见礼,表情淡然,有一种不经意就流露出来的优越感,而我从刚才的对话中晓得,她是申重老上级的女儿。

所谓老局长,莫非就是戴校长?若是如此,这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可就是戴校长的女儿了。

如此一来,这办公室中的十人集聚,便是申重领导小组的大部分人马,而据申重介shào

,到时候行动开始,还会从军区派一个班,也就是十位战士过来,进行加强,然后组成工作组最终的阵容。大伙儿集聚一堂,除了那些不用管太多事情的战士之外,我们人员已齐,申重给我们介shào

起了此次任务的特殊性来。

事情的最先,还将溯源到很久之前的马王堆汉墓出土工作。位于长沙东郊的马王堆汉墓是在七十年代的第一个年头,被人发xiàn

的,那时当地驻军准bèi

在这儿建造地下医院,结果施工中经常遇到塌方,而用钢钎进行钻探时,从钻孔里冒出了呛人的气体,用火一点,立kè

化作神mì

的蓝色火焰,后来经过勘查考古,被确定为一处墓葬群,埋藏着汉初长沙丞相轪侯利苍以及他的妻、儿子。

马王堆汉墓的发掘,出土了三千多件珍贵文物,这里面有五百多件制作精致,纹饰华丽,光泽如新的漆器,也有大量绢、绮、罗、纱、锦等丝织品,鼎器、铁器以及各类珠宝金银若干,不过最为珍贵的,是三号墓中出土了大量的帛书,包括《易》、《老子》、《战国纵横家书》、《养生方》等汉初学术与方术文献,涉及到了占卜、星相、医术、房中术等诸多内容,相传这里面,有着最为宝贵的先秦两汉方士修行法门。

财帛固然动人心神,然而对于修行者来说,能够接触到这两千多年前的修行法门,那才是最为珍贵的事情,据说当时有人为了这些法门起了争执,最终又动了手,闹出了许多是非来。

而作为马王堆科考工作的成员之一,金陵大学考古系的程杨教授根据当年出土的两副古地图,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潜心研究和对比,终于确定了另外一处墓葬群落,而在那儿,则有着与之息息相关的联系,如果能够将其确定,并且挖掘出来,定然是一件堪比马王堆汉墓群落的大事件。当然,这也只是程老的一面之词,只有最终确定下来,上面方才会投入真zhèng

的人手和力量,而我们这一次,主要还是护送和保护科考队,能够顺利的进行确认工作。

不过即便如此,上面对于此事还是已经体现了足够的重视,不但我们这些人被从各地抽调而来,组成了工作组,而且上头交代,程老交代的一切事情,都有我们去地方上进行协调,力保此次的科考工作,得以顺利实施。

谈完了此事的背景,申重一脸的凝重,环视着我们所有人,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一旦被证实之后,必将引来无数人的窥探觑觎。所有人从今天开始,都不能私自与外界联系,把紧口风,统一行动,任何将工作组的事情透露给外人的行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戒,我希望各位明白一点,那就是马王堆当初的混乱绝对不会存zài

,有些人也不要产生侥幸心理。"

宣bù

纪律之后,工作组中的气氛便显得有些凝重,不过我们也晓得,这件事情倘若真的得到证实了,必然是轩然大波,很多江湖中人一旦知晓,便有可能像是闻到鲜血的鲨鱼,寻味而至。

申重一开始就将此事的意义给我们讲明清楚,而后便是封闭式训liàn

,进行团队默契的训liàn

,也让我们这些从各处抽调而来的人员得到一些彼此的熟悉。这段训liàn

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姓戴的年轻女人,模样平平无奇的她竟然是修行者,也是我们这个小组里面实力最为雄厚的人,她精通咒诀,无论是画符还是布阵,都有一套手段,按理说她这样的人来做领导最为合适,只不过她也只是刚刚加入我们部门,于是还不足以担当大任。

除了戴巧姐之外,还有两个修行者,一个是来自余扬的丁三,另外一个是来自建邺的谷夏。

这两人,前者是出身河帮的水性高手,一身的暗器功夫,而后者祖上则是搬山道人,精通各类盗洞挖掘之事。不过作为工作组中年纪最小的我,也受到大伙儿的关注,这一来是因为我肩膀上面一直蹲着的那肥猴子,二来也因为我这些日子以来的修行,使得我整个人都有些精气外露,一双眼睛止不住的锋利如刀。

队伍的磨合在继xù

,不过我在这里一来有着申重这老领导的照料,二来则为人也算和善,不与人争,倒也跟众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一个星期之后,金陵大学考古系里,以程杨教授为首组成的科考队也已经准bèi

齐当,总共有九人,六男三女,这里面除了两个助教和一个行内好友老孙之外,其余的都是程老的学生,其中便包括了小妮的父亲张知青。我们在这处西郊的大院中见过了面,然后程老便马不停蹄地去跟申重磋商起科考的工作进度,而我则找到了张知青,谈起了此行的事情来。

我在工作组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就跟张知青有通过气,他也表示了期待,如今在此见面,好不高兴。张知青是程老的得yì

弟子,晓得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低声告sù

我,说具体的地址是他和那个行内好友参照马王堆的古地图,确定下来的,为了确保安全,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晓得,当然也不会告sù

我们这边。

这事儿我倒也不操心,听说就在神农架北部那一片区域,至于具体的,我一个小人物操心不得,跟着大部队就是了。

科考队并非空着双手,还有许多便携式的勘探设备,这些都被程老带了过来,而他与那名白胡子的行内好友孙策符、申重以及戴巧姐几位领头的干部开了一下午的会过后,当天晚上便宣bù

了行动计划,我们将于次日奔赴鄂北,开始此次科考工作。大家憋闷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成行,几乎都欢呼起来,与我一个房间的小鲁甚至整晚都没有随着,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睡眼惺忪。

我们是被三辆绿色军车从金陵一路拉到鄂北的,与我们同行的还有省军区抽调的十名战士,这里面有两个竟然还是刚刚经lì

过南疆战火考验的,这一点比较稀罕,因为那一年还没有进行全军轮战,像他们那种情况的并不多。工作组几个当兵出身的对这个特别感兴趣,连程老手下的学生也是,围住他俩,好是一顿打听。

真zhèng

的战争,并不想宣传上的那般波澜壮阔、热血豪情,而这两个兵又还没有学会如何表达得更传奇,所以在最初的好奇之后,倒也没有人再追着缠问。

路况不好,军车的后厢颠簸了两天,方才到达了鄂北靠近神农架林区的一个小县城,我们在这儿休整一天,在采购了足够的物资之后,又来到了林区北部的一个乡。到了那儿,就已经没有可供车行的公路了,申重拿着介shào

信,在当地一个村子里暂时落下了脚,接着大部队在此歇着,而程老则带着人,先行进山,去勘测地形。

他带的人并不多,而我则正好就是其中一个。

青盲年代 第四十一章 离奇失踪,山中夜行

神农架位于鄂北省西部边陲,东与鄂北省保康县接壤,西与西川巫山县(渝城1997年才建市)毗邻,南依兴山、巴东而濒三峡,北倚十堰房县、竹山且近武当,林区的方圆面积足有三千多平方公里,是一处极为广阔的山区,我虽然曾经在神农架南部待过半年,但几乎都是在观音洞活动,所以倒也说不上有多熟悉,不过我是山里娃,走惯了山路,并不会很吃力。

我们这个工作组主要的工作,是配合科考队的一切行动,程老要进山勘察地形,申重他需yào

在村子里整顿,不能陪同,便派了戴巧姐和我跟着一起来,同行的还有程老的一个朋友老孙,以及张知青。

一行五人,早晨进的山,在此之前,那个白胡子老孙已经来过这儿,老马识途,带着我们一路往山里走,来到了一处两个小山包旁的密林中时,已是中午,烈日正高。老孙六十来岁,就比程老小一点儿,虽然也被叫做孙老师,但并不是学术界里面的人,一路行来,我总能够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些风水学的术语,如此可见,老孙应该跟刘老三差不多一个行当,不同的是,一个看风水,一个则给人算命。

程老年岁颇高,而且在这个学术界中的地位也常人所不能及的,所以性格上难免有一些古怪,行走的时候,除了跟老孙聊起古墓地址,与旁人基本都没有什么交流,而平日里口才甚佳的张知青,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也显得格外的沉默。

我人小,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时而跟张知青聊两句,时而又跟戴巧姐搭几句话,那个戴巧姐性格也是比较沉默,不太能言,我认识她这么些天,都没有怎么见过她主动跟人说话,之前想问她跟戴校长是不是有些关系,也一直没有成功。不过即便如此,我还可以和胖妞玩儿,这小猴子一进了山,就跟鱼进了水里一样,欢乐得很,一下跃上枝头,在林间穿梭不停。

胖妞有灵性,我也不担心它走丢了,任它跳来跳去,程老这会儿有了兴致,找我问了几个问题,在得知小猴儿就是我的伙伴时,他竟然和当年的青衣老道一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嗯,这小猴儿不错,有时候,人还不如这畜生"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程老和老孙两人在这两个小山包之间的凹地处来回巡视,不让我们靠前,两人不停地讨论着,一会儿指着旁边的树林,一会儿又指着天空,两人从包里面掏出了帛书的拓本来,根据上面的描述和抽象到根本无法辨识的地图,一一指明,说到激烈的时候,甚至还会大吵,接着又让张知青从背包里面掏出一个古怪的铲子,在他们选定的地方挖出几个坑来。

挖坑是个苦力活儿,张知青即便下乡种过地,一个人也有些气喘吁吁,我想过去帮忙,却被程老制止了,让我和戴巧姐在远处待着便是了。

我认出了张知青拿着的那铲子,跟当初冒充探矿队的那些个领导所用的,几乎是一样的款式。

这东西叫做洛阳铲,那时的我已经知dào

了,这东西是用来盗墓挖坟的著名工具,配上白蜡杆子,甚至能够知晓十几米的地下,到底埋藏着啥。我们这次前来,轻装简行,并没有带什么大型的勘测设备,因为我们只是先行确定,如果真有,到时候立kè

将现场保护起来,然后申请经费进行挖掘工作。保护科考队成员的人身安全,是我们的责任,然而面对着程老有意识的疏远,戴巧姐还是表现得有些不满,在远处冷脸看着,并不上前凑趣搭手。

挖挖停停,张知青汗水淋漓地在这山凹子下面总共挖了四个坑,程老和老孙一个一个打量,很仔细,每一处的泥土都仔细翻看,那老孙甚至还抹了一把泥,往嘴里面送,也不知dào

他这么砸巴,到底能够尝出什么滋味来。

太阳偏西,我们带着四份泥土回去,程老决口不提关于古墓地址的任何事情,小心翼翼的防范着。我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帮着张知青背土,一路走在前头,回来的时候,程老找到了申重,几个领导在屋子里商量了好久,也不知dào

说些什么。

这些麻烦事儿,自有领导们操心,而我则在一个老乡家里找到了小鲁,他今天无所事事,蹲村口晒了一天的太阳,瞧见我,乐呵呵地问吃了没。我和小鲁之间,往昔还有些竞争的劲儿,不过自从黄岐来到了我们二科,同仇敌忾久了,彼此之间倒也亲近了许多,再说了,当初在省钢那儿,我还救过他的性命,关系自然有所不同。

闲聊两句,小鲁问我,说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竟然会这么重视这事儿?

埋在土里面的东西,又不会长腿跑了,早一天挖、迟一天挖,这个有什么区别,而弄得这般如临大敌,还真的有些人心惶惶呢。

此行的意义,在出发之前申重就已经给我们统一过思想了,不过小鲁这人一向觉得,死物不如活物,那些从土里面刨出来的东西,以及所产生的历史意义,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几天工作组紧张的气氛让我们所有人心中,都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私底下的怨言也颇多。这些牢骚话,我也懒得附和,又闲着扯了两句,我问起黄岐,小鲁告sù

我,说那家伙不肯与我们为伍,今天一整天,都在跟那些战士们混在一起。

天已入夜,有人送来晚饭,是托老乡做的白面蒸馍,我们吃完之后,也没有再多谈,工作组有纪律,不准私自外出,所以就早早地歇了。

不过这一觉并没有睡好,半夜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命令,说要紧急集合,这话儿可真的是要人老命了,我们这一个屋子里的五个人都开始骂起娘来,没想到传话的人更凶,直接在外面拉起了枪栓,大声喝道:"所有人,立kè

起来,到村口的晒谷场集合,再啰哩啰嗦,就动枪了啊!"这话儿说得所有人都醒了,枪乃凶器,当兵的一般都不会说这话儿,而一旦说出了口,就说明他们真的就有这种心思了。

我和小鲁慌忙爬起床来,草草将衣服穿上,跟着屋子里的其他人一起急急忙忙地朝着村口晒谷场跑去,到达的时候,发xiàn

大家也都在,四周燃着几只火把,将程老、申重几个领头的脸,照得无比严肃。

场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刚刚醒来,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一报数,才知dào

少了一个人。那人是科考队的,程老的一个学生,叫做张快。

我对这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小鲁倒是记得,告sù

我,说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老老实实的一个男学生。这人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无人知晓,而领头的几个人一脸严肃,当查清楚了失踪的人就那个张快时,程老和申重进行了再一次的讨论。他们起初还能够压低嗓音,然而说了几句,双方的火气都大了起来,我们在旁边也听得到几分,大意是程老害pà

会有风声走漏出去,被人捷足先登了,我们需yào

立即出发,前往山中,而申重则以安全的问题出发,认为夜里赶路太危险,不如等到天明,我们再走。

从村子到我们白天到达的那个小山包,路程远不说,关键是还有几条溪水,夜里走,的确不太安全,然而程老却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一定要立即出发。

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他甚至很强势地对申重说道:"此次行动,一切以我为首,如果你执意违反我的意图,那么我自己带人进山。"

这话儿让申重完全无语了,也再没有跟这个倔老头争辩的心思,而是犹豫了一阵之后,吩咐所有人将大件的行李暂存村中,留四名工作组的成员在此看守,而其余人等,则立kè

进山,前往被程老唤作"双包丘"的地点行去。这吩咐一下,大部分人顿时就怨声载道,不过这事儿,上面既然有了命令,就必须遵守,于是大家伙儿便在手电筒和火把的照耀下,开始朝着山中行进。

在山里面,白天行路和夜里行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工作组的这些人都还好,程老带领的科考队就惨了,走得磕磕绊绊的,没多久,程老和申重等人临时决定,将队伍分成两截,老孙和戴巧姐领头,带着五名身体素质不错的队员先行,而他们在为大部队,随后赶到。

我白天跟着程老去过双包丘,所以也被列入了这个名单,除此之外,还有张知青、小鲁、工作组的谷夏以及一个当兵的。

程老十分焦急,嘱咐几声之后,我们匆匆前行,一路小跑,终于在两个多小时之后,踉踉跄跄地到达了双包丘,然而还没有等我们靠近,却发xiàn

白天张知青挖出来的那几个坑中,竟然有蓝幽幽的火焰,十几朵,在那山凹子里上下漂浮着。

这场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青盲年代 第四十二章 老鼠会又现行踪

瞧见那朵朵绽放的蓝色鬼火,领头的老孙将手一挥,让我们所有人都将身形给隐藏了起来。

出发前,程老再三嘱咐过,我们此行,一切都以老孙的意见为主,这一点绝对不可以动摇,所以老孙一吩咐,我们都将身子蹲在了草丛中,不敢动弹。我因为吃过那鲶鱼眼珠子的缘故,视力好,看得很远,瞧见那莹蓝色的火焰悬空浮起,而在下方,似乎还有好几个人影,伏在地上,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心中估摸着,这几个人,恐怕就是程老所担心的那些家伙,也就是专门的盗墓贼,这半路截胡,倘若让他们成功了,明天早上过来的我们,只怕就要哭了。

这样的家伙我也见过,无论是湘西凤凰的地包天,还是洛阳老鼠会,都是这个行当的,随着现在的风气逐渐变得开放,金钱在人们的生活中占的比例,越来越重yào

,这些人也就开始把发财的主意打到了这地下的老祖宗身上来,挖坟刨坑,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盯着科考队的目标而下手的,只怕是有着更深层次的企图才对。

我心中在这里考量着,以为老孙会让我们几个上前过去抓贼,没想到他在沉默了一阵之后,竟然扭头过来,问我们带了几把枪。

此行前来神农架,除了军区分配的士兵,工作组里面也有人配了枪,小鲁一把、谷夏一把,这两把都是64式警用手枪,口径小,威力也还算不错,而另外一个跟来当兵的,则配备了一把56式冲锋枪。总共三把枪,上战场是不够,不过对于区区盗墓贼,却已经是完全可以掌控场面了。我本以为老孙会吩咐大家对那蓝火下面的黑影警示制服,却没想到他竟然告sù

我们,对准那些黑影射击,格杀勿论。

说实话,这事情若发生在战场上面,大家估计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但是和平年代,贸然开枪杀人,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让人不能接受,而老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直属领导,没有人会贸然地犯这种险。结果老孙一说出这话,三个佩枪的人都愣住了,却没有一个人照着他的话去执行。

老孙对于这种情况,显然也有所预料,于是转头看向戴巧姐,让她执行命令。

不过这戴巧姐虽然被申重任命为副队,但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天生的性格沉默没有给她带来好人缘,也得不到认同感,小鲁和谷夏枪都没有掏出来,沉默以对,至于那个战士,他正好就是之前提过的两个参加过南疆战斗的其中之一,见过血,但是心里面有阴影,枪口也朝着下方。老孙有些狠厉的决定让我们这个先遣小队有些僵持,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黑影却消失了一两个,看模样,似乎下到了地里去。

老孙有些急了,没有再与谁商量,而是一把夺过了那名战士的微冲,快步上前,几乎都没有怎么瞄准,就朝着山凹子那儿射了一梭子过去。

我在巫山学校也学过射击,瞧见老孙这老头儿开枪的姿势竟然很标准,而且微冲射程并不远,但是这一梭子扫过去,还留在外面的两个黑影却一下就倒了下去。一轮射击过后,老孙一点儿也不做停留,从矮林子中一跃而起,端着冲锋枪就向前冲去,我们也没有再含糊,紧紧跟在了身后。彼此之间,相距不过百米,一下子就冲到了跟前,但见在这蓝幽幽的鬼火之下,有两个全身漆黑的男子倒在了血泊当中,而白天张知青挖出来的那几个坑里,靠最右边的一个,侧面已经被人挖得黑黢黢的,成为了一个可容一人爬行的盗洞子。

老孙匆匆来到了这洞口,朝着底下望了一眼,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出来,不然我们就扔手榴弹了!"

他这是威胁,护送任务,用不着手榴弹这么夸张,虽然我们也带了炸药,不过这些都留在了村子里,没有拿出来,但这话儿倒也是挺有威胁的,因为这洞口一炸垮,里面的人立kè

失去了出口,空气蔽塞,立kè

就活不成了。然而里面的人并没有听信老孙的话,而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更往里去了。这洞子黑漆漆的,连转身都不易,老孙也没有敢直接冲入其中,而是回过神来,在血泊中的那两具尸体上面翻了翻。

转眼之间,人便死在了我们眼前,这变化死在太快,我和谷夏都还好,而其余的人当时就有些不自在了,打量向老孙的目光之中,多少都有了些防范。

老孙并不理会这些,他从这尸体的脖子上面,翻出了一个铜牌子来,上面绘声绘色地浮刻着一种尖牙利嘴的小老鼠,用手电筒一照,那小老鼠的眼珠子现出凶光,似乎都还能够晃动。瞧见这东西,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泥土,恨声说道:"妈的,就知dào

老鼠会的人会插手此事,那个家伙,为了这件传说中的魔简,当真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旁边没有人知dào

老孙在说什么,然而我却把握到了一点儿,因为他自言自语之中的那个"老鼠会"。

老鼠会,顾名思义,其实就是一个十分专业的盗墓组织,他们最早起源于十三朝古都的乡野,活跃于中原一带,据说最鼎盛的事迹,就是曾经给东陵大盗孙殿英提供技术支持,将慈禧墓给盗了,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老鼠会曾经一直依附于孙殿英的军中,做官方的买卖,后来孙殿英落了势,老鼠会也在战乱中遭受重创,仅剩一些骨干返乡,消没无声,不过近年来听说老鼠会的大头目俞麟频频活动,又有重出江湖之势。

这些都是我在二科无聊的时候查到的,这就是特殊部门的好处,别的地方当做机密的东西,在我们这儿,只有有心,多少都能够查阅得到一些的。

老孙这么一说,我就晓得他为何如此担心了,此事若是有老鼠会插手,说不定就真的有被截胡的可能,毕竟那是一帮专业盗墓的团伙,所能够掌握的手段,远远要比我们了解的还要多。我能够理解老孙的急躁,但是旁人看到的,却是老孙在胡乱杀人,戴巧姐自恃身份,伸手拦在了老孙的面前,严肃地说道:"孙老师,这些人犯了事情,自然会有我们来解决,你这样贸然杀人,只怕会很麻烦的"

老孙瞧见被老鼠会先走了一步,心中一股邪火,此刻又被这个黑眼镜女人熟络,顿时就有些愤nù

了,指着戴巧姐说道:"麻烦的恐怕是你,这件事情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你们这些家伙,全部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孙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满了,连我也有些不高兴,要知dào

我们此番前来,只不过是给科考队提供安全保障,而科考队呢,他们主要的工作是发掘古墓和文物,而不是杀人逞凶,真zhèng

论起来,老孙这行为实在有些越权了,即便他是程老吩咐的临时指挥,但是说到底,连程老都不是我们的直属上司,他发这通脾气,实在是好没道理。

场中的气氛有些僵直,而老孙却根本不顾,打量了一下还在漂浮着的蓝色鬼火,口中念念有词道:"十三朵冥火,藏祸胸子沟,预言是对的,如果真的让他们给放出来,只怕这整个一片区域,都会遗祸无穷啊不行,不行,我要阻止他们!"

他口中似乎在念着某种古文,神情变得越来越焦躁,不时还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那黑黝黝的盗洞子,整个人都变得神经质起来。

老孙这般模样,让人十分担心,不过好在大部队应该再有半个多小时就会到达,所以我们也没有太多操心的,在这儿等待就好。然而我们这般打算,那老孙却并不消停,他在一阵默念之后,竟然转身跳下土坑,准bèi

朝着那个只能容一人爬入的盗洞钻去。他这行为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离他最近的戴巧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大声阻止道:"孙老师,你不能进去,这里面太危险了!"

张知青在这里跟老孙最熟,也劝他:"孙老师,要不然等一等我老师他们吧,这洞口不大,一会儿我们在这里点堆火,就能够将里面的人给熏出来了。"

我们都在劝,然而老孙却将刚才从那战士手中夺过来的微冲对准了我们,大声喝道:"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要拦着我,要不然我开枪了。"

话儿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我们也都僵直着身子不敢动,生怕神经质的老孙扣动扳机,将我们都给"突突"了。被这枪指着,戴巧姐的脸阴晴不定,眼看着老孙的情绪越来越暴躁了,她放开了他的胳膊,偏头跟那战士说道:"同志,给他一个弹夹。"

老孙接过弹夹,一句话不说就往里面钻进去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肩膀上面的胖妞一阵吱吱乱叫,我抬起头来一看,却见先前那十几朵游离不定的鬼火,竟然在空中,化作了一张诡异的笑脸来。

青盲年代 第四十三章 要么你去,要么它去

所谓鬼火,通常是的说法是动物骨骸里面所含的磷,自燃成火,不过在我们这个行当之中,却又另外的解释,那就是人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影。

当然这些并不重yào

,一般来讲,野地里面出现的鬼火,没有人知dào

它们什么时候出现,也不晓得它们什么时候消失,这是一种无意识、不可控的现象,不加理会,其实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这个时候,那些随风飘荡的莹蓝色鬼火竟然凝结成了一张诡异的笑脸来,朝着我们发出了无声的嘲笑,这可就真的有些诡异了。

最早发xiàn

的是胖妞,而最早反应过来的却是戴巧姐,但见她将手一伸,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这一个圈有零有整,接着在中间又画了一个"S"型。

太极,一字划分阴阳。

戴巧姐的指尖处呈现出一抹浓密的鲜红,那是沾了朱砂之后的效果,而当她弄出这么一招来的似乎,那团游动不同的鬼脸竟然微微一动,消失了。

这手段让人啧啧称奇,我不晓得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原理,但却知dào

申重之所以让她来当副队长,是很有道理的。

这个女人很强,比我强,比申重强,比工作组绝大部分的人都强。

或者说,我仔细琢磨一会儿,竟然找不出能够跟她对抗的人。

鬼火构建而成的诡异脸孔瞬间消失了,而老孙也钻入了盗洞之中,听那动静,已经走了一段路程。我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处土丘那儿,老鼠会的人在小半天的时间里,已经在这儿打出了一条极长的洞子,这本事让人啧啧称奇,而那些土,便是从盗洞里面运出来的。

或许在别处,还有土,不过瞧着分量,便晓得这盗洞若是往下,足有三四十米。

没有人想到老孙走得这般坚决,戴巧姐在将那鬼脸驱散之后,脸色变得阴沉了几分,左右看了一下,目光落到了胖妞的肩膀上面来。

在犹豫了几秒钟,她终究还是说话了:"小陈,你这猴子,可通人性?"

我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想到这女人接下来,却欣喜地说道:"是么?那好,你让它也下洞子里面去,一旦发生任何情况,便上来跟我们汇报。"戴巧姐算盘打得极响,这盗洞里面还有老鼠会的人,贸然闯入,生死未卜,除了老孙这疯子,无人愿去,所以才想让胖妞去冒险。

在她的心里,一头小猴子的性命,自然没有人的性命珍贵。

然而,她的这看法我却不同意。

胖妞在我的心中,独一无二,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跟我相处才十来天的工作组队友,他们的性命或许还不如胖妞珍贵。

戴巧姐和我对是否让胖妞进洞去的事情,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她是个不太懂得领导艺术和回旋技巧的人,当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顿时就火冒三丈,指着我肩膀上面一脸无辜的胖妞说道:"我就是让它去看看情况,如果有事儿,就出来报个信就好了,这样子很难么?"

这女人是那种很容易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的那种人,在感觉到自己说话不好使了之后,直接祭出了绝招:"要么你去,要么它去,你自己选吧!"

我们单位虽然不像军队一样,等级分明,但好歹也算是纪律部门,公然违反上级的命令,这事儿还真的不好解释,回去之后,即便申重罩着我,恐怕也得穿小鞋,混不下去。所以当戴巧姐直接祭出"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大杀招,我就真的没脾气了。不过就这般屈服,自然不是我陈二蛋,于是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我坚定地说道:"好,我去!"

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旁边的张知青和小鲁拉了我一把,劝我不要下去,这根本就是茅坑里点灯笼,找死。

不过当我瞧了那个怒气勃发的女人一眼之后,心中也生出了一股火气,想着我陈二蛋好歹也曾经让人闻风丧胆过,当初在巫山学校的时候,好歹也跟萧老炮、巫门棍郎齐名过,哪里能受得了这等气,于是一咬牙,也跳下了那土坑里。

我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半,人都还没有彻底长开,这盗洞是按照成年人的体型挖掘而成的,对于我来说,竟然还显得有些宽敞,再接着,我带着一个手电筒,在张知青等人的挽留下,便匍匐前进,朝着里面摸了过去。

我进洞,一来是争一口气,二来呢也是有经过考lǜ

的,毕竟这个盗洞里面的人,如果只是老鼠会的话,我未必会怕一群挖地的土夫子。

进洞之后,我第一时间将小宝剑给拔了出来,轻轻一弹剑锋,立kè

有一泓寒光浮现于剑尖。

接着白合出现在了我的前方,睡眼惺忪地揉眼睛,打着呵欠问我:"干嘛,这儿黑乎乎的,到底是哪儿啊?"阴灵需yào

睡觉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这种东西跟拥有实质身体的人类,无论是生存状态还是生理机能,都是天差地别,完全不同,然而白合这小妞整日一副没有睡醒过的样子,让我十分好奇,一问,方才得知,以前在省钢的时候,上班太累,连个囫囵觉儿都没睡过,现在在补觉呢。

好吧,这个当初将我们吓得一愣一愣的女鬼,就是这么一个自欺欺人的二货。

不过再迷糊,她总是能够派得上用场的,我将她唤出来,就是帮着我领路,免得被前面的人给埋伏了,这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气势,我还真的需yào

先知先觉才行,要不然,随随便便,就有可能死在这儿。

我进来的时候,胖妞也想挤过来,它再胖,也比我瘦小许多,不过我为了做给戴巧姐看,让它在洞口等着我。

有着白合在前面探路,我便也暂且放下了些心神,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没想到这倾角往下的洞口没走多远,便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竖井,下方除了几处可供攀登的口子,再无他物。这竖井并非尽头,然而从这里面的痕迹来看,却注意判定老孙从这儿下去了。

我最主要的责任,并是不查探此处的墓藏,而是保护好科考队的人,而老孙是科考队里除了程老之外最重yào

的人物,他的地位和那两名助教以及其他学生是不一样的,我既然有已经冒死进来了,自然还是要完成任务的。

我朝着下方的竖井喊了好几声"老孙"的名字,听着回声挺空旷的,显然下方还有很深的空间,不过让我郁闷的是,老孙没有回应我。

我和老孙相继进入,这前后间隔的时间很短,也就几分钟的模样,按照这个竖井的深度,老孙下去应该是有难度的,他走得肯定不快,那么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短暂的沉默后,我感觉到老孙的处境有可能不是那么的好,他当初急吼吼的进来,不顾任何阻拦,甚至还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人,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就是眼巴巴地跑到这儿过来送死的么?

这话儿自然不是,不过这死一样的沉寂让我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而就在我准bèi

折身返回的时候,却听到那竖井下方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声:"救我,求求你,救我啊"

这呼救声让本来都已经准bèi

抽身离开的我顿时就没了去意,将耳朵贴在洞壁处,这回听清楚,还真的是老孙的呼救声。

原本生龙活虎地冲进来,就是想将这些准bèi

截胡的家伙给一网打尽,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老孙出师未捷身先死了,直接就受了伤来。我转身很难,不过还是对外面说起了此事来,结果话儿还没有传出去,我又听到了老孙的一声尖叫。

这是只有惊悸到了极点,方才会发出的叫声来。

我让白合下去瞧一瞧,没想到这个女子却大摇其头,告sù

我,这洞子里有一种东西,让她感觉到十分不舒服,甚至连外面都待不得了,唯有进入我的小宝剑中,方才能够得以避免。

白合罢工,钻回了小宝剑里,我听到老孙叫得凄惨,也没有再停留或者折返的心思,而是在此爬到了竖井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我找到了一个东西。

一根麻绳,贴着井壁垂落而下,我拽了拽,还挺结实的。

我几乎没有多考lǜ

什么,直接将这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麻绳给拽在手上,然后开始往下方降落而下。

这事儿我以前在观音洞的时候经常做,这会儿倒也没有太费精神,很快,借助着绳索以及竖井壁上面的脚踏,也从上方下了来。然而我这边刚刚一落地,便感觉到脚下不对劲,低头一看,却瞧见刚才还在奋力呼救的老孙,竟然已经躺倒在了血泊里面。

不会吧,他这是摔死了么?

我的手还停留在老孙的鼻子之下,温度犹在,然而口鼻之间,已无气息了。

整件事情充满了古怪和迷雾,我一瞬间就想到了消失在这坑中的那几个黑影,是不是他们捣的鬼,将老孙给杀害了呢?我的脑海一转,就想到此处,然而也就在此时,我的后背被一根坚硬地铁管子指着,接着有人压低着嗓门说道:"站起来,小子!"

我浑身僵直,不敢动,小心地站了起来,然后将双手举起。

在我身后,顶着我后背心的,就是老孙先前夺来的那把微冲,稍有反抗,对方必然会一搂火,而我则化作了蜂窝块。

千钧一发。

青盲年代 第四十四章 不是烂泥,是肉泥

我刚刚将双手举起来,手上的小宝剑便被从后面夺了过去,接着有人朝着我的屁股踹了一脚,我受不住劲,骨碌一下,滚落在了地上。

我的手电掉落在了地上,不过却还是有光,这光是一盏油灯散发出来的,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心中却是惊讶万分,这灯火竟然是之前地包天给我展示的阴阳灯,也就是那种一旦有阴灵近身,立kè

火焰闪烁的那种神奇灯具。

而在这灯光照耀下,我瞧见这竖井尽头是一处狭窄的石室,周围站了六个人,虎视眈眈。

拿枪顶在我后背的那个家伙,是个光头壮汉,眼睛闪烁不休,充满杀气,不过旁边还有一个面目通红的家伙,拿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刀,冲着旁边一个汉子喊道:"三哥,我宰了他,给王二和吴哥报仇?"

老孙那一梭子,连杀了他们的两个人,老鼠会的这些家伙,都是本乡本土的同乡以及亲戚,感情最是深厚,这回一开张就死了人,自然是气愤不过,然而我抬起头来,瞧向他们为首的这个汉子,不由得一阵惊讶,直接喊出了声来:"马领导?"

我这一声,那个汉子走上了前来,低头,疑惑地打量着我道:"你是谁?怎么知dào

我姓马的?"

此人正是当日去我们麻栗山谎称勘探矿产的勘测队领导,后来在麻栗山北界遇到了杨二丑,结果刘领导给杀死,而剩下这个马领导,跳河逃生,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我心生一计,朝着喊道:"马领导,是我啊,我是麻栗山龙家岭的二蛋,陈二蛋!"

我大声喊着,马领导的眉头皱紧,想了好一会儿,才从我脸的轮廓中瞧出了个大概,笑了笑:"嘿,想起来了,你是麻栗山里面的那个小孩儿吧?竟然长这么大了。"

我站起身来,嘿嘿笑道:"是啊,是我,就是我呢"

我还待上前套着近乎,结果马领导一下就翻了脸,又是重重一脚,直接将我给踹到了墙上去。这个家伙当日对付杨二丑,根本不是对手,然而这一脚踹在我的身上,却是重得很,我一阵腾空,后背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喉咙一甜,双眼都有些发黑。

瞧见我软绵绵地躺倒在地,马领导冷笑道:"咱们是有些交情,不过我的兄弟刚刚死了,总得有人负责不对?"

我哭丧着脸,大声叫屈:"我冤枉啊,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就是来我舅家玩,这些人说帮忙挑担子进山,给钱,我就来了,刚才下来,也是被他们逼着的"

我这边说得惟妙惟肖,自己都不禁佩服自个儿的演技,然而马领导却不买账,而是在旁边冷笑连连,我有些莫名其妙,却见旁边走出了一个剃着小平头的男子来。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这人也将眼睛摘了下来,但是我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这个家伙,就是昨天夜里离奇失踪的程老的学生,那个叫做张快的老实男孩。

有他在,我再厉害的演技都表现不出来了,低下头,不再说话,心中不由得后悔起此行来了。张快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然后掏出一把刀子来,比在我的胸口说道:"说,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这落入了敌人之手,对于我来说是常有之事,不知不觉,已成习惯,我当然知dào

"要节操就没有性命"的道理,连忙将实情讲出:"程教授在得知你离开之后,立kè

召集所有人进了山,我们现在这里,只是先遣队,后面的大部队马上就赶来了,你们要走,得赶快。"

我一副为他们考lǜ

的样子,然而马领导却嘿然笑道:"你们是来得快点儿,至于后面的人,哼哼,半里坡那儿还有人帮着料理,红魔的徒弟,可不是那么好惹的,简单一个鬼打墙,就可以将这些人弄得团团乱转,天亮之前,是不会有人过来烦我们!"

他笑完,脸色一冷,头一偏,朝着手下吩咐道:"好了,送他一程!"

光头壮汉提刀上前而来,我心中剧震,没想到这伙人当真是杀人不眨眼,一点儿缘由都不问,全身顿时就绷得紧紧,准bèi

劫持这个光头壮汉,跟这伙人周旋,而就在这个时候,角落处传来了一个阴柔的声音:"等等"

这人的声音很低,几乎不可闻,然而原本摩拳擦掌的光头壮汉却一僵,停止了动作,我顺着瞧过去,却见到角落里,有一个将全身包裹在黑袍子的男人,他一说话,场中立kè

就是一静,显示出了他超然的地位来。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而黑暗中的那一双眸子发亮,平和地说道:"一会儿要下墓了,让他先走,帮我们趟一趟路也好。"

光头壮汉刚准bèi

替兄弟们报仇了,结果被这么中途阻止,有些不满,正想出言反驳,结果那人一挥手,直接说道:"一切都是为了把活干好,这个你们是专业的,自己评估一下,找到那东西之前,到底会不会死人?这小子反正都是要死,临死前,贡献一点剩余价值,岂不是更好?"

黑袍子这般说了,马领导考lǜ

了一下,点头,然后冲着我说道:"小子,你不要耍花样,要是有任何异动,这枪可不长眼。"

这话说完,光头壮汉过来推我,让我朝着左边的一个通道走去。

古墓凶险,这个我也是有过经lì

的,心中虽然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被枪给指着,却也不敢不走,而后面,马领导则在吩咐一个小矮子:"张鼎,这人死透了没有?"小矮子回答说弄死了,妥妥的,马领导还不放心,吩咐道:"办事仔细点,再补一刀"

后面说着话,而我被赶在了前面,这洞子里空气沉腐,让人透不过气来,被人拿枪逼着,我一步一步地挪,左右打量,发xiàn

老鼠会果然专业,这半晚上的时间里,他们竟然挖出了这么长的一个盗洞来,而且瞧见这前面的坑道,已经露出了厚厚的白膏泥。这玩意是地下墓穴的外包裹,粘性甚强,渗透性极低,一旦堆积得厚实均匀,封固严密,能形成一个高标准的恒温、恒湿、缺氧的无菌环境。

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尸体才能够保存长久。

墓葬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中,是一件十分神圣而庄严的事情,人们相信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的开始,所以手握权力者,便想要将此间的辉煌延续到另外的世界,而还有一种信仰,是相信人可以永生的,而通过墓葬祭祀的方法,可以让人获得新的生命。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需yào

保存完好的尸体,作为承载工具。

这些都是巫家的理论和手法,而后被诸门各派发扬光大,不过一般有能力实现的,非富即贵,而投入了这么多的资源,对于那些谋图不轨者,更是有许多缜密凶险的手段防范。

所以,盗墓,绝对是一件凶险至极的事儿。

我被一路逼到了左边通道的尽头,这儿正蹲着两个家伙,小心翼翼地那儿商量着什么,跟在后面的马领导问道:"老云,咸颖,怎么样,查清楚了么?"

有个胖子扭过头来,嘿然笑道:"三哥,那个老家伙找得还真准,这儿应该就是真zhèng

的軑侯墓,破了这一层墓壁,我们就能够进去了。"

"云篆,有把握么?"那个黑袍子跟了上来,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胖子笑了,拍着胸脯说道:"毛爷,你放心,我们老鼠会做事,向来都是有谱的,这样的汉朝墓,我经手的就有五处,失不了手的。"我瞧见黑袍子和科考队的叛徒张快走在了一起,而其余六人则以马领导和胖子云篆为首,另成一伙,便猜想到黑袍子和张快应该是雇主,而老鼠会的人,则是被人请过来助拳的。

胖子信心满满,胸有成竹,却也是有着几分本事的,他跟旁边的助手咸颖一起,合力在这通道尽头的墙壁上面,布置了一个精铁打制的机关,这玩意前头是锋利切刀,上面还纹得有符文,后面是摇杆,两人轮番上阵,只见那切刀一阵寒芒闪动,坚硬的石壁竟然在短时间内,就给削得跟烂泥巴一般,没多久,就给他们弄出了一个篮球大的硕长圆孔来,接着对面似乎传来了一阵落空声,这坚硬的墓壁竟然就给凿穿了。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黑袍子感叹道:"不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这'钻山甲',当真是好东西!"

胖子将那隧洞扩大一倍之后,小心地将这一副机关给收入木箱中,嘿然笑道:"老祖宗留下来的玩意,当年挖慈禧的东陵,可就是靠这玩意进去定点,才炸开了大门呢。"几人说着话,那隧洞里面突然吹来一阵风,冷飕飕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而这时马领导则瞧向了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下去。"

我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就给那枪指着脑袋,从那刚刚挖出来的隧洞,一点一点地往里面爬,这段路程大概有三四米,我一点一点地挪进去,结果后面的人嫌我慢,蹬出一脚,我一急,直接踩了个空,就滚落了下去。

这隧洞离地半米,我倒也没有摔倒什么,只不过一落地,摔到了什么东西上面,用手一撑,好像陷入了烂泥之中。

呃,不对,这不是烂泥!

是肉泥啊!

青盲年代 第四十五章 临仙遣策

"啊"

我摸着地下那软烂的肉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惨叫,而头顶上的隧洞那儿则传来了马领导的喊声:"怎么了?怎么了?"

我没有出声,而是忙不迭地爬起来,扭头来看,却瞧见我正好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石鼎中,而这儿鼎底下正好是一大坨黏稠不化的油膏,厚达一尺,我刚才撑着的触感软绵柔滑,竟然有一种肉泥的感觉。不过即便是油膏,也透着一股子腥臭的气味,让我很怀疑这玩意的出处,于是双手攀着那石鼎的边缘,朝着上面爬去。

我在这石鼎中忙着,而上面的隧洞则传来了一阵慌乱,我听到了拿着阴阳灯的小矮子惊慌喊道:"啊,好浓重的煞气,这灯要熄了了"

"别进去,先别进去,等那个小子出声——姓陈的,下面什么情况,快点说,慢一点儿,一会立kè

弄死你!"

上面一片嘈杂,我也只当做听不到,翻上那石鼎,瞧见这儿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墓室,面积比我们单位的会议室还要大上一倍,而高度则有一丈多高,在墓室的中间以及四角,有微微的光亮传来,是昏黄的颜色,像夕阳。

我眯着眼睛看,发出这微光的是一颗拳头大的珠子——夜明珠?

我身处的这石鼎在墓室的边角处,同样的石鼎在墓室里面还有三个,分镇四方,而在墓室的正东方位置,则有一个巨大的棺柩,感觉比一辆吉普车还要大上几分,黑漆素棺,微微的光照之下,显得十分的威严肃穆。除了这棺柩,旁边还有许多木俑以及石雕,而大量的铁器、漆器和木箱、竹箱堆放在墙壁两侧,使得这宽阔的墓室显得十分充实。

石鼎高约两米,我从上面翻落下来,没想到脚底全部都是油膏,结果脚底一滑,整个人身体失衡,又跌倒在了地上。

这地下铺着方方正正的青石砖,我滚了好几圈,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深池,一股呛人的气味从里面散发出来,说不上臭,就是让人感觉难受,好像口腔里面的粘膜在这一刻都糜烂了一般。我赶忙屏住呼吸,低头一看,这深池长两米、宽两米,离地面半米处,有浓黑如墨的液体,似乎还泛着些血光,原本还宁静如水,然而此刻,似乎因为墓室被打开的缘故,咕嘟咕嘟,貌似有气泡由下而上地冒出来,不断翻滚,好像烧开的水。

这深池里面的液体,到底是什么?闻着这气味,似乎有些硫磺的气息。

我还在想着这问题,结果听到"哎哟"的一声叫喊,扭过头去,瞧见又有人顺着那隧洞朝着墓室里面爬了下来,也是跟着掉进了刚才的那石鼎里面去,接着我听到那个光头壮汉的声音:"三哥,老云,毛爷,这儿没事,那个小逼养的逗我们呢。"

我听到这声音,心叫不好,四处一打量,发xiàn

这墓地左边斜角处和正对着那巨大棺柩的方向,有两个通道,如果我撒腿逃开,是否能够逃脱他们的追杀呢?

正琢磨着,那光头壮汉身手矫健,已经准bèi

从石鼎上面翻滚而下,我知dào

自己如果落在了这伙人手上,必然就是一死。

我这心一沉,直接翻身滑落进了这个深池之中。这池中的液体翻滚不休,似开水一般,然而我一下去,却一阵冰一般的阴寒,水很深,即使踮着脚,也能够漫到我的脖子,那气息冲得我有一种要晕过去的想法,不过我还是咬着牙,闭气,左右一打量,瞧见这下面竟然有一个凹口,正好可以容一个人头。

我悄不作声地移动过去,听到了光头壮汉翻身下来的脚步声,接着他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那小子不见了!"

"不见了?"陆续有人从上面翻了下来,我用心数着,这伙盗墓贼总共有八人,除了留两人在上面照应,防备我们的人进洞之外,其余的人都跳了下来,马领导厉声喊道:"不可能,找!"

这话儿一出口,立kè

就有人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我心中一紧,暗道糟糕了——我刚才掉落到那石鼎里面的时候,双脚上面是沾满了油脂,而下地一滑,一通乱滚到深池边,这些都是有痕迹的,这些就像黑暗里面的明灯,我如何躲,都是躲不过的。

想到这儿,我不由觉得口中发苦,看来老子陈二蛋真的要报销在这儿了,不过也无妨,就算是要死,老子也要拖一个人下水,要不然我怎么会甘心呢?

我双拳捏得紧紧,听到那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靠近水池,接着有人喊了起来:"唔,这是什么味道,好冲啊?"

墓室夜明珠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我瞧见有两个人的倒影出现在了那黑乎乎的液体上,先前说话的是科考队的卧底张快,而那个叫做毛爷的黑袍人则说道:"小快,你可知dào

这是什么吗?"

两人竟然没有发xiàn

我留下的痕迹,反而是说起了这池子的水来,我不由也心生好奇,竖起耳朵听,张快说不知dào

,而毛爷则解释道:"长沙国丞相轪侯利苍,是西汉时期最有名的方士之一,据说他曾经在神农架遇到过天外飞仙,得授《临仙遣策》一书,只要假以修行,便能够存活千年。虽然后来利苍终究还是没有活过百年,但是他却凭着这书中法门,成就了绝顶的名声。不过我跟你讲,《临仙遣策》此书,说是临仙,实jì

上却是求魔,明朝白莲教中的圣典《夷数佛帧》和《四天王帧》,据说都是此书残卷,后来的厄德勒,据说也沿用此经,只不过一直没有得到全本,而这深池,则是无数巫门传说中提到过的育魔池。"

"育魔池?"张快轻轻念着这三个字,而毛爷则肯定地说道:"对,这玩意的作法,只有《临仙遣策》有载,据说在墓地里面放置这个,那么墓地的主人灵魂则不会溃散,而在积累成百上千年的时间过后,当力量达到极限,便会破茧而出,孕育出一条崭新的生命来!"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毛旻阳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长沙马王堆汉墓,然而这盗洞都差不多挖好了,却被姓黄的那个老家伙截了胡,不过那儿终究不是正墓,今天在这里看到了育魔池,那《临仙遣策》也必定就在此处!"

他说完,兴奋得难以自抑,这时那胖子走到了这边来,问他俩道:"有没有瞧见刚才的那个小子?"

黑袍人摇头说没看到,而张快则好像指向了一处出口说道:"他是不是跑到那边去了?"

胖子应了一声,然后朝着别处跑去,我心中莫名生出几许诡异来——这么明显的痕迹,他们都看不到么?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毛爷和张快这两人在替我掩护么?这也不对啊,若真的如此,以那胖子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也没有发xiàn

这地下的痕迹呢?

难道说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此之前,将我所有的痕迹都给抹除去了么?

这么一想,我顿时浑身就发凉起来,而这时也有些憋不住劲了,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气,感觉肺里面都辣麻麻的,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头昏昏的,恨不能直接栽倒到水里去。

我感觉我就要坚持不住了,这时马领导走了过来,征询黑袍人的意见道:"毛爷,你看,那小子找不到人影了,时间紧迫,我们也不知dào

您的那位兄弟能够挡得了多久,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开始找那东西?"

对于我这个小人物,黑袍人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他同意了马领导的建议,然后说道:"先找那东西,传说中,它大概是一块玉简,不过也不一定,帛书、竹简,都有可能,我只要这个,至于其他的珠宝文物,你们自个儿选,能拿多少就多少,不过有一点——若是找不到那东西,你们也是知dào

我和我后面那人的手段的。"

马领导答yīng

了一声,然后嘿然笑道:"你就放心吧,我们是专业做这个的,只要东西在这里,那就飞不走。我建议先从那个棺材开始找——那棺材是套棺,我估摸着有三副,每一层都有至宝,而你要找的,必定就在第三层里面。"

"要开棺?"黑衣人并不惊讶,而是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开馆可以,不过这里面的讲究,你们晓得吧,别诈尸了——马王堆的事情你知dào

吧?轪侯利仓的老婆,辛追她当初要是没人镇压,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活不成了!"

马领导嘿然笑道:"瞧您说的,咱们老鼠会干这个行当,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点灯开馆,封绳禁墓,这法门我们都懂!"这边保证完,他朝着旁边一声招呼道:"嘿哟,升棺发财了,兄弟们,走起来哟"

随着他一声招呼,下到墓地的这四人便开始跳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大概过了五分钟,一声暴喝响起:"升棺!"

我听到一声轰然而响的声音,应该是那巨棺给人开启,而就在此刻,我突然看见面前的池水涌起一股暗流,中间处,出现了一个小漩涡。

青盲年代 第四十六章 四层套棺

混沌漆黑的池水中央,幻化出了一个旋转不定的旋涡来,我吓得浑身冰凉,再加上这液体那刺鼻的气味,整个人差一点就要缩进了这黑漆漆的池水中去。

然而旋涡在旋动了好一会儿之后,竟然像是那肥皂泡泡一般,鼓出了一个椰子一般大的气泡来。

黑色的水泡表面上面有光洁镜面,浮出了水面数寸,那个时候的我,吓得浑身都在颤抖,生怕这里面突然露出了一张脸孔来,死死盯着我瞧。不过我上一秒种还瞧见自己那苍白的脸,而下一秒,那气泡一旋动,竟然将墓室上面的景象,投射到了这球面上来。

虽然气泡是球形的,镜面虽然有些失真,但是多少也能够瞧见上面的情形,只见下到这墓穴里的,除了刚才站在池边的黑袍人和张快之外,马领导、胖子老云、光头壮汉和那个叫做张鼎的小矮子,四人站在那巨大棺柩周围。

他们启棺,最上面的棺材盖子给那胖子四两拨千斤地甩了下来,在地板上面发出重重的响声。

那椁板上面有机关,当一被打开来的时候,立kè

有一层红色雾气朝着上方喷出,而胖子老云早有准bèi

,从怀里往外面掏出一件黑色的碳巾,在空中兜了一阵,然后一个翻滚,跳了下来,与他一同跌落的则是那棺柩的四面木板,居然也在同一时间垮下。

胖子老云手上的丝巾丢在了地上,上面竟然凝结出了许多银白色的汞液,在地上不断地滚动晃悠。

巨大的响声过后,一阵耀人眼睛的珠光宝气出现,我瞧见了五光十色的珠宝,有鸽子蛋般大小的珍珠、夜明珠,有碧绿翡翠,有精美的金器和散落一地的红蓝宝石、钻石、欧泊、水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多漆器和造型优美的铜器。

我敢打赌,这是我这辈子里面,见过的最多的财富,如果将它转化为钱,足够我们龙家岭每一户村民都过上小康生活。

不,包括田家坝和螺蛳林,麻栗山的几个村子都可以了。

这样的财宝让几个老鼠会出身的土夫子都忍不住咽起了口水来,即便是那个吹牛说经手过好多个汉墓的胖子老云,也止不住地舔嘴唇——恐怕他们盗了半辈子的墓,都没有瞧见过这样的情况。

一时之间,财宝就像野草,已经将人的那股兴奋之情给麻木得动都不想动了。

墓室里响起了一阵口水的吞咽声,接着我听到胖子老云跟马领导建议道:"三哥,要不然咱们把这墓给炸了,派人在这里耗一段时间,然后点齐人手,再将这里全部都给取出来?"

财帛动人心,然而马领导回头看了黑袍人一眼,眼中却突然浮现出了惧意,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上,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事情都没有办完呢,扯啥淡,赶紧干活!"

他这一吩咐,这些人的目光都从那金银珠宝移向了正中来,但见这是一副黑底彩绘漆棺,时过千年,色泽如新,棺面漆绘的流云漫卷,形态诡谲的动物和神怪,体态生动,活灵活现,图案想象力丰富,线条粗犷,洋溢着远古时代的神mì

气息。

马领导跳下那墓基来,给放置在四角的阴阳灯各添置了一点儿油,然后回返,与其他几人口中念着号子,而胖子老云则在上面动手脚,三两下,又将这第二副的棺柩打开了。

当上面的盖子再一次被解开的时候,这回喷出来的是一股凝如实质的黑风,眼看着就要包裹住胖子的头了,结果他竟然快了一步,将一张黄色符箓给点燃了。

黑风被火符烧去,空间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接着那黑底彩绘漆棺的四面也往外面倒塌下来,露出了里面朱底彩绘的漆棺,以及成堆的帛书。

当外面的那些珠宝出现时,黑袍人纹丝不动,最为淡定,然而当这些帛书现世,他的身子明显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朝着上面四人喊道:"快点看,瞧一瞧那帛书的名字,有没有一卷叫做《临仙遣策》的。"

老鼠会的人常年与古墓明器打交道,却也能够识别这些,不过相对于最外面的珍宝来说,这些帛书虽然承载了几千年的知识和风貌,却根本无法与金钱对比,因为珠宝是硬通货,而这些帛书,除了上面的内容,在当时的环境中,几乎都没有什么变现的价值。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倒也能够忠实于黑袍人的指挥,纷纷查探。这些帛书略多,看得有一些吃力,黑袍人和张快也上前帮忙,争取将这些所有的东西都给辨识出来。

六人一起,毫不珍惜地一阵乱码,很快就被辨出了许多,我瞧见那原本应该珍而重之地放置在图书馆中的帛书,被垃圾一般地丢在地上,心中就愤nù

不已,这愤nù

并不是对这些没天良的盗墓贼,而是外面的同伴。

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们竟然也没有派个一两人进来查看,老子在这儿这么久没回应,难道就真的没人管了么?

时间匆匆,很快就简单的清了一遍,毫无结果,站在一堆被胡乱丢弃的帛书面前,黑袍人看向了那具朱底彩绘漆棺,一字一句地坚决说道:"开!"

这被称为"育魔池"的黑色池子中心,那神mì

气泡的光线变换,我第一次看清楚了黑袍人的脸,那是一张近乎骷髅般的面孔,除了骨头便都是邹巴巴的皮肤,双眼深凹,跟鬼一般,他这边一吩咐,老鼠会没有二话,立kè

照做。

最先出现的珠宝给了这些家伙无限的动力,每个人都期待着赶紧找到那魔简,接着各取所需,他们将那满满的珠宝带足,多带点,再多带点

在这样的情绪支配下,第三副棺材也被打开了来,本以为还会出现某种机关,结果没有,当第三副套棺也解体的时候,留在最里面的,是四件闪耀着各色光华的物件,以及一樽涂满黑漆,外面用帛和绣锦装饰包裹着的內棺。

且不谈那涂满黑漆的內棺,单说外面那四件流光溢彩的宝贝,一件为七层宝塔,一件为乾坤金圈,一件为五色长绫,最后一件为一方铜镜。

如此四件,上面均有细密而复杂的符文密布,这些符文跟当今主流的符箓有着明显的区别,荒蛮而粗犷,显然是另外一种体系,但是光第一眼瞧过去,就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独特气质。

在这样的东西面前,先前老鼠会当做宝贝珍而重之的"穿山甲",简直就是乞丐装。

心动了,所有的人都被这四件法器弄得心摇神驰,恨不得全部揽入怀中。然而就在我期待着这六人发生内讧的时候,黑袍人却淡定地说道:"这四件东西,依旧归你们老鼠会,来,把最后一副棺柩给打开,那临仙遣策,应该是跟主人贴身而葬。"

这话儿说得坚决又大气,马领导惊喜地点头,让胖子老云将这四件东西用预备布袋给包裹起来,然后将精力投向了最后的內棺。

他们先是将第一层帛布给剥了下来,这布上是一副精美的帛画,里面总共分为三个部分,分别表现了天上、人间和地下的场景,栩栩如生,这是指引人类的灵魂走向彼岸之地,而帛布之间,还有文字。

因为这文字的字体接近于汉隶,所以我能够看得懂——上面写着:"事皆过盈则缺,见利而收,万勿穷根问底,招惹横祸。"

这几句话,如果在古代,算是很白话的一种,大意也就是——得了好处,你便收敛点,不要过分,否则有你好kàn



事实上,如果是一般的盗墓贼,这巨大棺室中的几层财物,已经算是天大的收获了,如果没有什么追求,随便拿一点,都已经足够在这个世界上很好的生存下去,然而对于黑袍人来说,世间财物再多,于他都只是粪土。

他要的,是被所有外道视为总纲的《临仙遣策》,一种据说能够成就永生的修行法门。

"继xù

!"凝视了这血淋淋的字体,稍微停顿了几秒钟,黑袍人毫不犹豫地高声喊道,而骤得宝贝的老鼠会等人干劲十足,开始用手上的工具,将这包裹在內棺的各色丝绸给剥离下来。

上面的丝绸足有二十多层,想要一层又一层完好无缺地剥下,这是一个很费力qì

的活计,被满目财物耀花了眼球的老鼠会众人自然静不下心来,于是开始用利刃,将这些丝绸给切断。

然而随着那丝绸断开,分置在四周的阴阳油灯,开始疯狂地跳跃闪烁,如在风中,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人点火,鬼吹灯!"

瞧见这场景,老鼠会的四个人顿时就不淡定了,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慌乱地冲黑袍人喊道:"毛爷,不行,得走了,若这灯灭了,我们都得死"

黑袍人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死不了,我带了一张杀鬼符,李道子的杀鬼符——你们只管开了便是,谁若是要走了,休怪我不客气!"

这李道子的威名,让惶惶的盗墓贼安稳了一些,将那內棺的盖子最后开启,随着最后一块盖子落地,我面前的气泡景象骤然变换,转向了那內棺之上,我瞧见一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被浸泡在浓浓的棺液中。

尽管被绸布包裹,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到,那尸体,正朝着我诡异地笑了一下。

就这一下,我浑身冰寒,不由自主地从那寒池之中,一跃而起。

青盲年代 第四十七章 內棺摸宝

真的,我都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在突然之间,就从这池水中一跃而起的。

要说受不了这池水的气味,一开始我就晕乎得不行了,何必轮到现在?而且,我也不可能从这么深的池子中跳跃而起。

一切都仿佛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我就想一个被连上了线的木偶,出现之后,踉踉跄跄地朝着场中的几人冲了过去。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明明就是我,却仿佛自己置身事外,看着另一个自己。

一瞬间,我瞧见了这些人脸上流露出来的恐惧。

的确是,这池水深深,原本看着不像是有什么活物的去处,却突然蹦出另一个东西来,无论是谁,都会吓一跳。我脚步如飞,一瞬间就冲到了几乎被拆散架了的棺柩之前来。

"育魔池,天啊,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正准bèi

查看内棺的老鼠会几人瞧见这状况,顿时就吓得不敢站在上面了,一跃而下。

短暂的恐惧之后,有人从这黏糊糊的液体中,瞧出了我的真面目来:"别怕,是刚才逃掉的那个小子"

说这话的是科考队的卧底张快,他离我最近,一把冲过来抓我。而我几乎没有什么意识的,一下就将他给抱住了,对准了张快的嘴巴,嘴对嘴地亲了下去。这行为不但张快没有想到,就连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然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张快根本来不及躲闪,一下被我给咬中。所幸的事情是,这姿势虽然正确,但是我和张快的嘴唇之间,却没有碰触到。

我感觉先前火辣辣的肺部一阵蠕动,接着有一大团蠕动的血块,集中在了我的胃部,然后顺着食道,一路向上,最后落在了张快的嘴里。

我肚子里好像存着了许多瘴气,结果这么一番呕吐,整个人就轻松了许多,然而张快却活生生地吞下了我这一大口蠕动的血块,直接翻滚在了地上,双手伸入嘴中,大声的呕吐起来。

我这刚轻松没多久,结果感觉后腰被人一脚飞踹而来,没有避开,一骨碌就滚到了一边,而这个时候,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抬头一看,却见一个硕大的拳头朝着我的脸上砸了过来。我硬生生地挨了这么一下,金星直冒,鼻血呼啦啦地往外流,而在这时,有人将我给拎了起来,死死按在了旁边的棺材板上面。是马领导,他恶狠狠地笑道:"我艹,是你小子啊,刚才还说搞完这儿,就去解决你呢,没想到你提前就刨出来送死了。行啊你,竟然想到躲到那个池子里去,那地方比粪坑还臭,你可真能忍!"

有人抽出一个皮带子,三下两下,便将我的双手给捆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黑袍人蹲下身,将张快扶稳了,沉声问道:"小快,你没事吧?"

张快双腿跪地,从胃里面呕吐出了一大堆腥臭的秽物来,好一阵干呕之后,舒缓了些,摇了摇头,显得特别虚弱:"毛爷,我没事,就是有些恶心。"在得到确定答案了之后,黑袍人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竟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着旁边的马领导说道:"马三,赶紧进内棺,将那东西给找出来!"

马领导摊开手,上面有三根银针,又长又短,不过前端皆是乌黑发臭,他有些犹豫地说道:"这内棺里面,全是棺液,我刚才试了一下,那液体有毒素,虽然不是腐蚀性的,不过一旦融入血脉之中,就会发挥毒效,你先等一下,我让老云组装出一个捞爪来"

黑袍人挥了挥手,指着旁边的我说道:"不用,让这个小子来找,连育魔池那样的地方,他都能够憋得住劲儿,这区区棺液,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

黑袍人轻描淡写,然而我瞧见马领导手上那三根前端发黑的银针,却止不住地打冷战。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却也由不得我愿不愿意,在马领导的一番逼迫之下,我被松开了双手,然后逼着走上了棺柩基座,翻上一层又一层,终于来到了最高处的内棺处。

我人还未到,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这气味说不上香,也说不上臭,就像煮熬的中药,浓郁不散,不过就是这常人闻着便要呕吐的气息,却将我刚才在育魔池中所受到的那股呛人气味给中和了,总算是好过了一些。正如刚才我在那水泡中所见的一样,这内棺之中,一大半都浸泡在浓稠的棺液里面,不过一具被丝绸布帛包裹得结结实实的尸体,也躺在了里面。

如果真的按照这伙人的说法,这个地方,就是軑侯利苍的真zhèng

墓地,那么这相距两千来年,别说是人,就算是骨头都没有几根了,然而这具尸体,那被包裹着的身体和头部暂且不说,唯一露出来的双手,就仿佛那人刚刚躺入棺材之中一样。

这棺液,浓黑之中泛着一丝绿色,仿佛生命的光辉,我瞧了好一阵子,愣是没有敢伸手往下捞。

然而我这边一停顿,屁股立kè

被人用枪口捅了捅,是那个矮个子,用微冲比着我的脑袋,恶声恶气地喊道:"小子,我知dào

你害pà

,不过如果你再拖延时间,这枪子就要钻进你脑袋里面了——我还没有试着用这玩意爆过别人的头呢,不知dào

是一个什么情况"

他嗜血地舔了舔嘴唇,而我旁边则站着黑袍人和马领导两人,一左一右地看着我,我知dào

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咬牙,踮着脚,手就往棺材里面摸去。

尽管我不是土夫子,但是多少也能够了解一些事情,那就是但凡墓葬,一般都是将最好的东西,贴身放在主人的棺木之中,这是风俗,便算是麻栗山,好多老人故去之后,都会将什么金戒指啊、玉手环之类的东西贴身搁着,这《临仙遣策》如果真的是成就軑侯利苍一生的东西,要么就在这内棺之中,要么就流传给子孙了。

我的手浸入棺液之中,那玩意黏黏滑滑的,有点儿像是鼻涕,似乎有稀疏一点儿,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冰寒,然而冥冥之中,还有一丝儿温暖。

这棺液到底是什么,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不过跟过杨二丑的我多少也能够猜测道,至少有一部分,是这尸体分泌出来的尸液,因为人毕竟在死了之后,肉体防腐保存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好如初,总是会有一些改变的。

这般让人头皮发麻的摸索,我终于抓到了一样东西,有些沉,不过我还是费力地将其提了出来。

当这东西一浮出了棺液表面是,我瞧见是一方巨大的印记,是用玉石做的,印面足有饭碗大。我将这玩意小心地提出来,放在了脚边的地上搁着,这方印黏呼呼的,胖子老云弄了一个粗糙的吹气筒来,对着这东西一阵鼓起,将黏液弄散了,然后用一张黑色的毛皮包裹,翻转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上面的印文,朝着黑袍人点头说道:"嗯,是利苍,没错"

我低头瞧着,黑袍人竖眉一瞪,如骷髅一般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凶横,阴森森地呵斥道:"看什么看,继xù

摸!"

我不敢再分神,开始努力地攀在棺壁边缘摸着,陆续又摸出了几支毛笔,一把刻刀,一把锋利的玉剑以及好几个黏糊糊的玉佩,这些东西都被黑袍人和马领导、胖子老云相继检测,不过都被否定了,时间拖得越久,场中的人便显得越发的急躁起来,隧洞那边值守的人也催了两回,说上面的人好像有异动,似乎准bèi

下来了。

上面的两人,此刻正在用老鼠会的镇帮之宝"钻山甲"开凿另外的一条通道,免得被人在洞口封死,枪火交射,而且最开始的那条盗洞有几处落点,他们随时可以弄塌,倒也不用很急,只不过这墓室之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没有人想在这儿待上太久。

这些家伙一急躁,就开始催我了,恶言相向,倘若不是我身上满是那黏糊糊的液体被嫌弃,说不定就有人上来推搡了。

这时候我也有些急了,倒不是说心急找不到那东西,而是因为我在害pà

对方在得到东西之后,第一时间杀人灭口。

双方这般纠结,我在那尸体脑壳下面的枕头旁边一阵摸,突然间摸到了一个狭长的玩意,感觉质地冰凉,而这形状,好像是卷起来的竹简。黑袍人一直都在观察我脸上的表情,我这边一有异动,他立kè

发xiàn

了,沉声问道:"嗯,发xiàn

了什么?"

我也不敢相瞒,说:"好像摸到那玩意了!"

我这边正说着话,黑袍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冲着我大声喊道:"快,快拿出来"这激动的话音还未落,接着我的手腕突然之间,就感觉被一只手给紧紧抓住,使劲儿往那内棺里面拉。

我受不住这劲儿,感觉捏在我手腕上的那只手有种神mì

的力量,让我全身发麻,接着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被拉进了内棺之中。

棺液淹没过了我的头顶,四周一片漆黑。

青盲年代 第四十八章 墓室乱局

我感觉自己特倒霉,任何事情,其实如果没有我,说不定就平平安安,万事无恙了,然而只要我一掺和进来,保管立kè

就会变了模样。

比如现在,这具尸体本来应该安安稳稳地躺在棺材里,根本什么事儿也不会有,这些家伙倘若能够将这内棺给倾斜一下,将里面的尸液倒出,慢慢找寻,定能够将他们所要的东西给找出来,然而他们偏偏硬要逼着我,让我来掏。

我是谁?我陈二蛋简直就是霉运当头的祸害转世,身负十八劫,李道子当初曾经断言我活不过十八岁,这样霉运缠身的我,他们居然放心我来弄。

结果我刚刚摸到了那疑似魔简的玩意,便被一只手给拽着,整个人都给拖入了内棺的棺液里面,浸泡下去。

我感觉脚似乎被黑袍人拉了一下,不过这边的力道甚大,就算是这个神mì

的家伙,也根本弄不动,最后我感觉自己被那棺液覆盖,世间瞬间变得无比的沉重起来。寒冷在一瞬间侵袭了我的全身,我拼命地挣扎着,然而发xiàn

无数缠人的力道从四面八方席卷上来,将我的身子给紧紧包裹住,让我根本挣脱不得。

棺液开始从我全身的毛孔渗入,我感觉这似乎是一种交流,整个人的热度一会儿流逝,一会儿又缓缓流入了我的身体。

这过程,怎么说,好似换血。

在经过了初步的惊慌之后,我突然发xiàn

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在这黑色和绿色混杂的棺液之中,竟然能够呼吸,虽然那液体依旧能够顺着我的口鼻渗入气管里,但是却并不呛人,反而是将刚才在育魔池中被折磨得火炙一般灼热的肺部,给深深的舒展开来。

很自然的,我睁开了眼睛,瞧见我沉入了内棺的地下,而那具被无数绸布包裹的尸体,交叠在了我的身上。

此刻的我,即便是身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恢复,但是却依旧被这种诡异的情况给吓得半死,正要再次反抗,结果感觉天地一阵颠倒,几个倒转磕碰之后,我被甩出了下方的地面上来。

古有司马光砸缸,今有老鼠会踹棺,前者是救人,而后者则是另有目的,我被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着坐起来,发xiàn

先前缠绕在我身上,使得我无法挣扎的东西,竟然是一束又一束的黑色长发,这玩意将我的四肢缠得满满,慌乱之中,又打了无数的结,我根本无法自解,左右扭头一看,朝着旁边的光头壮汉乞求道:"大哥,这头发古怪,帮我割一下!"

光头壮汉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不过在征求了旁边马领导的同意之后,还是抽出了从我身上缴获而来的小宝剑,将这些头发给挑掉。

这些头发韧性极强,即使是以小宝剑的锋利,完全割断也有些麻烦,光头壮汉勉强帮我将手给解开,又被马领导叫了过去。我一边解开脚下的头发,一边转头过去,只见这内棺被从上面踢落下来,而尸体也给甩落在地上,马领导叫他过去,是将那绸布给解开来呢。

我被扔在了一旁,除了拿枪的小矮子警戒,无人看管,于是不动声色地将那卷东西,小心地藏在了衣服里面。

这东西,自然就是我刚才摸到的那疑似魔简的玩意,不大,就在刚才兵荒马乱的时候,我将它给揣进了兜里面去。没有人注意我,所有的人都开始在地上这一摊棺液中寻摸起来,而马领导则让光头壮汉将这尸体上面的绸布割开来看。

黑袍人在旁边,点了两盏油灯,一盏放在头顶处,一盏放在胯间,那火焰冉冉而动,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而先前在巨棺四周点起的那四盏阴阳灯,此刻早就已经被那棺液给浇灭了。

时间紧迫,光头壮汉下手也没轻没重的,横几刀竖几刀,那具缠了几十件衣物的尸体就暴露在了我们的目光之下,只见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矮子,鹤发童颜,高不过一米六,头发长长,无论是肌肉,还是面容,状态几乎如同常人,只是那脸色有一些发青而已。

黑袍人站在旁边打量,也确定了此人的身份,轻声叹道:"任你生前纵横万里,死后不过是烂肉一堆,辉煌之时的你,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被这么几个后辈拖出棺材,暴尸于地上?若是你知dào

,是不是后悔这般张扬,还不如平平淡淡地化作一堆黄土呢"

这家伙此时还有时间叹息,不过旁人却是一脸着急,大声喊道:"毛爷,没找到你要的那玩意"

黑袍人先前焦急,而见到这利苍的尸体之后,却淡定了下来,平淡地说道:"你们先收拾其他东西,那东西,我自有计较。"说完话,他挥挥手,让别人离开,而自己则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子,抖了一点儿白灰在尸体上,结果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尸体竟然在几秒钟之列,迅速地软化瓦解,一阵浓烟升起,没一会儿,这具尸体竟然只剩下了一副皮囊,在一滩浓液里面冒着气泡。

咕嘟、咕嘟

做完此事,黑袍人扭过身来,看着我,平静地说道:"小兄弟,我毛旻阳做事向来公平,你的性命,是我替你给讨要下来的,他们几次说要将你灭口泄恨,是我救了你,这一点,希望你晓得。那么,你是不是也得投桃报李,报答我一下啊?"

黑袍人在这儿的人里面,地位最高,他若是开了口,我说不定还能活,于是他这么一说,我立kè

接茬道:"老人家这话说得,只要能活命,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黑袍人瞧见我这么上道,指着我的胸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极好的。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临仙遣策》的玉简,拿出来,交给我吧?"

他这话儿一说出口,在旁边忙着收拾财物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扭头过来看我,被众人团团围住,特别是被那把枪给指着,我心中发寒,晓得此事既然被黑袍人看在了眼里,自然是逃不过一死了,不过我现在就是案板上面的肥肉,生死由不得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讪笑着说道:"入宝山而空手回,我不由得也生了点贪婪之心,大家不要怪罪啊,莫怪罪"

我一边笑着,一边将那玩意从怀里掏出来,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我的右手上,这东西我只摸过,也未曾得闻,于是低头一看,却见竟然是一根擀面杖大小的棍子,表面圆滑,温良如玉,上面有好多细小的文字,尽头好像有一个机关,可以将其拆解成卷书。

瞧见这东西,黑袍人一直如水平淡的眼眸顿时光芒乍现,激动地伸出手道:"给我,快点!"

这东西也不知dào

有什么魔力,场中所有人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我将这玉简从右手交到左手,结果上面黏糊糊的棺液在我的两手之间,拉出了许多黑亮的黏丝。黑袍人离得远,而旁边的胖子老云生怕我不给或者摔碎,便挤上前面来,朝我讨要。

我在这盗洞和墓地之中,一露面起,从头到尾,给人的感觉便一直都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形象,仿佛他们随意揉捏我,都是可以的一般,不过这只是因为最早与我交手的,是老鼠会的头目马领导。

那个家伙久趟江湖,身手远非我这菜鸟所能比拟,而后我一直被用枪或者短刀比着,于是只有低头装孙子。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如果再装,恐怕就连黄泉路上,都抬不起头来了,而这个胖子老云虽然是盗墓摸洞的行家里手,但是看这一声肥膘,却不是一个擅长近身格斗的高手。

这并不是说胖子里面没高手,有的胖子虽然肥,但是那肉都是紧绷绷的,真zhèng

练就起来,金钟罩铁布衫,乌龟壳一样,根本就无法挡,但是这个家伙,一身虚肉,走路都直打晃荡,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刚才还被踢来踹去的家伙会奋起反击,黑袍人还在为胖子老云突然插出来的这行为而猜忌的时候,我一个错身,漂亮地将胖子老云的手肘给扭到了身后,接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紧掐住了他的喉结。

这是我当初在巫山学校学习的杀招,以我手指的握力,只要使劲儿一捏,这胖子的喉结便会给我捏碎,接着他的呼吸道就会阻塞,血液返回了肺叶之中,呛血身亡。

一招制服这老鼠会中占有重yào

地位的胖子老云,我立kè

将身子一缩,躲入了他肥硕的身躯之后,厉声喊道:"都退后,谁要是轻举妄动,我立kè

将这胖子弄死!"

这变故让所有的人都十分意wài

,手中拿枪的那个矮子张鼎有些犹豫,而旁边的黑袍人却厉声大喝道:"蠢货,开枪啊!"

这人一声吼叫,我们所有人的耳朵一阵轰鸣,我心中一跳,感觉这话里面,竟然有一种迷幻的心理暗示。

果然,拿枪的矮子双眼一红,竟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我心中大叫失算,浑身恐惧,然而就在此刻,那枪口竟然朝着上方翘起,而矮子的胸口,则突然多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来。

青盲年代 第四十九章 死伤无数

轰然的枪声在这墓室狭窄的空间里面响了起来,这儿相对于别的地方,倒也还算是宽敞,然而墓室毕竟是墓室,一旦发生枪战,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腾挪移动的空间。

所以当矮子张鼎举起枪瞄向我的那一刹那,我除了尽量地将身子缩进胖子老云宽敞的身后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微冲不是手枪,一旦扫射起来,这狭窄的距离根本就没有发挥的空间。

然而就在我惊悸莫名的时候,我瞧见了张鼎的胸口,突然多了一只尖锐而鲜血淋漓的手掌,在那手掌之上,则有一颗还在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那心脏之前还属于这老鼠会中凶悍的矮个儿,然而此刻却已经被彻底地取了下来,虽然它的跳动依旧有力,但是每一次的搏动,都在肉眼可见的减缓。这样生取心脏的手段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以至于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还在持续的枪声,瞪大了眼睛,朝着矮个儿后面的那人瞧去。

是张快!

竟然是刚才还跪在地上不断呕吐的张快,此刻的他嘴唇边还留有秽物,几丝菜叶子挂在下巴上面,模样显得十分可笑,但是当我瞧见他那种宛如蚯蚓爬过一般、满布青筋的脸孔时,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对自己的同伴悍然下了死手,这事儿就算是傻子都晓得不对劲儿,而再瞧向他这般的表现,我的心中嘀咕——这家伙莫不是中邪了?

这自然是中邪了——瞧见张鼎双手捧着胸口的血孔,一脸惊诧地跪倒在了地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几乎都要凸出来了,远处的马领导一声哭喊道:"张鼎,我的兄弟啊"

马领导这一声哭喊,可不只是为了心脏给人掏了的张鼎,还有被我挟持着的胖子老云,这个家伙作为老鼠会的资深打洞专家,无论是经验还是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强,掌管着"钻山甲"这等厉害装备,便连马领导也得敬上三分,然而没想到他的运气简直是背到了家,脑壳竟然被张鼎误打在了头顶上方的跳弹给击中,开了瓢,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胖子老云一死,我就没有可以凭恃的人质了,不过此时这些家伙的对手已经不是我了,但见刚刚把张鼎心脏掏出来之后的张快,竟然将这心脏放到了自己的嘴前,先是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然后竟然像吃火龙果一般,大口咬下。

之前有过传言,说生吃心脏,能够壮阳,所以有些人宰猪宰羊的时候,就好这一口,便连罗大屌的老爹撵山狗,也在我面前吃过一次,看着都感觉恶心,不过那些比起此刻来,场面却是又弱上了几分。

人的心脏,终究跟那些四蹄畜生要多一些区别。

所以张快对着这心脏啃,吃得满脸都是鲜血的样子简直就是恐怖极了,在这样的家伙面前,我也只能算是小麻烦了,就在我假装胖子老云还活着,小心地往旁边移动的时候,马领导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从身上掏出了一把雪亮的钢铲,铲刃边缘锋利如刀,朝着这张快的脖子砍去:"我操你大爷!"

张快浑然不动,仿佛没有看到这一记杀招一般,不过旁边的黑袍人却是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马领导的手腕,将那钢铲固定在了半空,寒声说道:"先等等,他是中邪了,不是有意的。"

马领导一股邪火被拦住了,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顾不上先前的融洽气氛,朝着黑袍人大声喊道:"中个屁邪,他杀了我兄弟,就算是中邪了,我这做得也没错。"

黑袍人将马领导一把推开,凝重地说道:"让我来处理!"

两人一番争执,张快却终于将这拳头大的心脏给吃完,喷爆的鲜血将他整张脸给染得血淋淋,猛然回过头来,一声招呼也不打,便朝着黑袍人扑去。

马领导之所以能够从杨二丑手下逃脱,那是因为他有着真本事,冠绝此番老鼠会的一众人等,然而却被黑袍人给轻松拿捏,这说明黑袍人至少要比马领导厉害好几层楼。张快作为黑袍人的后辈,按理说是不如黑袍人的,然而两者一旦纠缠在了一起,却是张快攻得多,步步紧逼,而黑袍人则是不断地后退,似乎有些挡不住这个蛮性十足的家伙。

场中战火连连,而我却是一刻都不想停留在此,那个时候的我已经隐约晓得了张快的中邪,应该是跟我刚才从胃中呕吐出来的蠕动血块有关,而这诡异的墓室,却是与那千年前的大方士利苍有着关联。

黑袍人刚才还笑话尸体化作一滩尸水的軑侯利苍,万千手段、费尽心力,最后尸体还给他这后辈毁掉,此刻却吃了教xùn

,原来这墓地的主人一直都在,在旁边静静地打量着它的领地,一旦有触犯底线的事情发生,它终究还是会出现的。

何为底线?比如这一伙儿不听帛布上面的警告,非要将内棺给打开来。

神mì

的黑袍人与中了邪的张快在墓室中央纠缠,而马领导也牵涉其中,余者皆死伤,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地冲上去帮忙,而是借助着胖子老云的身体移动到了角落,然后收起魔简,在场中所有人的视线之外,朝着我们刚才落下的石鼎处跑去。

我原本是受了许多伤,然而在那内棺的棺液之中浸泡一小会儿,伤势竟然也好了大半,这一番冲刺,速度十分快捷,接着纵身一跳,直接就跃上了石鼎。

我的眼睛径直盯着那开凿而出的隧洞,就想着逃脱生天,然而旁人却并不容许我这般离去,就在我双手攀住了石鼎边缘,准bèi

向上攀爬的时候,却感觉双足一沉,那腿儿竟然给人紧紧拉住了。

我低头,瞧见抓住我不能离开的,是那个光头壮汉。

这是个肌肉猛男,金牌打手型的,练的是硬气功,一咬牙一跺脚,便有一股怪力凭空生出,将我给往下面生生拽落。

我跌落地上,屁股摔得生疼,却瞧见那个光头壮汉一脸狰狞地抽出了我的那把小宝剑,雪白的牙齿映着寒光,冷然笑道:"小子,这一回,没有人拦着我杀你了!"

他对杀我这件事情,十分执着,小宝剑毫无花俏地朝着我的脖子间抹来,眼看着离我的大动脉就只剩下几指的距离,突然莫名一阵停顿,接着我的脑海里陡然响起了那只飘荡女鬼白合的声音:"傻小子,快啊,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样了,坚持不了多久的啊"

光头壮汉浑身僵直,脸上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而我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那把小宝剑给断然夺下,回手就是一抹。

小宝剑锋利无比,一道寒光闪过,光头壮汉半边脖子都给我切了下来,朝着旁边斜斜歪去。

在白合出奇不意的帮zhù

下,我瞬间就将这个霸蛮壮汉给杀掉,而后一点儿也不停歇,紧紧握着小宝剑,纵身往上一跃,攀住了那石鼎,收身再翻,站立其上,回望场中,瞧见那棺柩四层,散落一地的珠宝法器,而马领导和黑袍人正在跟中了邪的张快火拼。

短短的一瞬间,已经有了三条性命冰消瓦解,化作虚无,这让我深深明白一点,炼尸穷三代,盗墓毁一生。

张快的身子原本有些停滞,然而时间越久,动作便越流利,一人酣战两位高手,毫不吃力,这时黑袍人开始往兜里揣东西,这是准bèi

发出据说来自李道子的"杀鬼符"了。

这是压箱绝技,一次性用品,过期不候,场面必然恢弘,然而我却丝毫不做停留,朝着石鼎斜上角的隧洞那边跳了过去。

隧洞长约五米,我爬到了一半,那边传来了询问:"是谁?下面什么情况?"

墓里墓外,两个世界,我不敢搭腔,生怕自己给暴露了,于是更是加劲,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隧洞。我这边匆匆忙忙,而留守外面的人显然也有了觉察,刚刚一滚出隧洞口,立kè

有一道劲风由上而下地袭来,朝着我的要害扎。

土夫子是一件十分凶险的活计,讲究的就是一个反应敏捷,在我选择了沉默之后,对方立kè

就感觉出来了危险,直接上了杀招。

留在墓外照看的有两人,一人是胖子老云的助手咸颖,另外一个是嚷嚷着要杀我的红脸汉子,前者是技术工种,也不好斗,不过后者看来是个硬茬子,下手狠厉,追着我一路砍杀。

这边其实就比外面的盗洞大上一些,左右也腾挪不得,我没办法逃避,只有咬着牙,抽出小宝剑来应敌,与其周旋,刀刃相拼,立kè

火光闪耀,叮叮当当,每一招都凶险莫名。

对方是个杀人越货的老油子,心理素质超强,一边与我针锋相对,一边调侃道:"小子,使出你吃奶的劲儿来,一点儿也不够味。"

面对着他的挑衅,我气沉丹田,猛然挥出一记,凶悍得很,红脸汉子也不敌,连着退了几步,正待返攻,结果身子僵立当场。

我抬头瞧去,却见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黑影,一把雪亮尖刀,扎在了脑门顶上。

喀!

青盲年代 第五十章 杀伐果断

人的头盖骨究竟有多硬,这个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去表达,然而我却晓得这个红脸汉子究竟有多厉害。

论贴身肉搏的能力,他绝对比我们在巫山学校的时候,请来的那些教官还要凶悍几分,很多时候,这已经跟技巧、套路无关,而是在于杀人的胆气,以及生死之间的领悟有关。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全神贯注的交战中,被人从后面偷袭,一把刀,噗,生生扎入了后脑壳子,双眼一直,连一句狠话没有说出口,便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我瞧见了出手偷袭他的那个人,整个人顿时就浑身发麻,大声地喊道:"孙老师?"

由不得我不惊讶,原来此人竟然就是刚才提前我一步进入盗洞,接着又死在了老鼠会手中的孙策符,孙老师。那个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头子,他不是死了么?我们到这儿之前,还听到马领导吩咐手下,对他的尸体补刀啊,怎么竟然又出现在这儿,还出手将红脸汉子刺杀了?

难道是鬼魂?

孙老师的出现,不但将我给吓了一跳,老鼠会的咸颖也给吓得直哆嗦,他被我和孙老师给夹在当中,左右一看,孤孤单单,顿时大叫道:"鬼啊!"

他一叫,声音自然就传到了下方去,我提着小宝剑,上前想要让这个家伙闭嘴,没想到孙老师却朝着我摆手说道:"别,他们用机关,把双包丘那儿的盗洞给弄塌了,没了他,我们一样出不去。"

听到这个白胡子老头的话语,我一边想着难怪戴巧姐她们没有下来,一边高兴地喊道:"孙老师,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孙老师苦笑着指指胸口,叹气道:"内脏移形术,龟息缩骨功的一种,他们人多势众,特别是毛旻阳在,我也只有通过装死,才能得活。小子,你不错,竟然能够从那伙丧心病狂的家伙手中全身而退,怎么样,下面什么情况?"

我瞧见老头的胸口上面一片模糊,不晓得被戳了多少刀,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这被戳成布袋子一样的身体,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将下面的乱局告sù

了他,孙老师的眉头一阵纠结,大声骂道:"狗屎,那帮疯子,以为将尸体毁灭了就行了,要是真的如此,利苍就不会是当时最强dà

的方士之一了。"

我有些听明白了他的想法,问道:"你指的意思是,利苍依旧还在,不过是通过灵魂转移的方式,附身在了张快的身上了?"

孙老师的脸色凝重得都能够滴出水来,寒声说道:"是,也不是,一时间很难把这事情讲清楚。他们这些愚蠢的家伙,根本不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他们放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控zhì

不住的东西来"

在一阵咬牙切齿的话儿之后,他的双眼突然一瞪,看着我的胸口说道:"魔简在你身上吧,拿出来给我。这魔我们是挡不住了,先出去,从长计议!"

孙老师遥遥伸出了手来,朝我讨要,然而我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东西,倘若是李局或者是申重朝我讨要,我给了也就给了,毕竟这怀璧有罪,以我自己的能力,也拿不起,但是这孙老师是程老的人,跟我基本上都不熟,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刻的他这般诡异,让我怎么放心交给他?

再说了,那魔简我是贴身而放,但是他却能够一眼瞧出,很明显对这东西是十分的熟悉,倘若他并不是好人,我岂不还是有危险的可能?

我一犹豫,孙老师就察觉出来了,他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妥协道:"那好,你先将东西收起来,等我们出去了再说。"

我同意了他的方案,这时我们才将精力集中在这个惶恐不安的老鼠会成员身上来,那家伙并不擅长武力,瞧见我们两人手持凶刃,除了浑身打颤,也只有将希望投入到了我身后的盗洞中去。

孙老师年纪虽大,但是手段却强,一步跨过来,轻轻松松地将这老鼠给拎着,还染着白花花脑浆子的尖刀顶在了他的心口,喊声说道:"第二套方案,在哪里?"

他对老鼠会的操作方法十分熟悉,而这刚刚杀过人的气势让那叫做咸颖的老鼠会成员一阵瘫软,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说什么?"

孙老师顶着他的胸口,来到了下到墓地去的隧洞口,朝着里面望了一眼,看得不真切,不过还是能够感受得到里面激烈的拼斗,他回过头来,轻描淡写地说道:"看到没?不要指望马老三和毛旻阳了,他们现在被那墓中恶魔给缠住了,脱不开身呢。他们死定了,想活命,快点告sù

我你们的备用方案。"

也许是红脸汉子凄惨的死状,也许是胸口尖刀的锐利,那老鼠竟然结结巴巴地指着远处的一处岩壁说道:"从这儿走,有一处结构层断点,我们在附近有一条备用盗洞,挖通了,应该就能够出去了。"

这边一确定,孙老师也是毫不客气地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狗皮膏药的东西,贴在了那隧洞的中间部位。

接着他把我们都给拉到了一边儿去,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打了一个响指,那隧洞一阵抖动,竟然就直接垮塌下来。那隧洞可不是泥土筑成,而是墓壁石板,外面还有白膏泥,这一番垮塌下来,立kè

烟尘四散,整个通道都是飞散的细碎尘埃。

孙老师并没有立即走,而是返回到隧洞口子处,掏出一支金色的毛笔来,一边踏着罡步,一边在这乱石堆中画出了许多怪异的线条来。

这行为足足持续了三分钟,他才停歇,转过头来,跟我解释道:"稍微封印一下,免得它很快出来。我们赶紧走,出去之后,联系上面,调集人手,要不然让这东西肆掠,就没有人能够阻挡了。"

我们三人来到了刚才所指的岩壁处,老鼠会的钻山甲并没有带下墓穴,给了我们很大的便利,在这个咸颖的教导下,我们将这玩意给重新组装起来,然后不断地摇动摇杆,在这岩壁处开凿出一个可供人通行的通道来。

严格来说,"钻山甲"也属于一种法器,或者说部分属于法器,一人在前面引导,一人在后面摇杆,通过绘满符文的锋利切刀,那岩石便如橡皮泥,柔软得很。

经过了十多分钟的作业,我们终于来到了另外的一处隧洞,这儿是老鼠会提前布置好的退路,孙老师在前,咸颖居中,而我则在后面,走之前孙老师吩咐我,说这个老鼠一旦有什么异动,立kè

就将刀子给递出去,要坚决,一点犹豫都不要有。

我嘴上应着,但是总感觉这个白胡子老头儿,当真是有些凶戾过分了。

不过这话儿,我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孙老师能够带着我离开这个鬼地方,那么我何必要对一个在此之前想要我性命的老鼠会成员,产生怜悯呢?

这一回的盗洞有些长,我们在那潮湿的洞子里足足爬了二十几分钟,才感觉到前面有空气的流动,清新而带着青草的空气吹入鼻子中,让我已经麻木的嗅觉恢复了一些,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到达尽头的时候,那洞口方向的位置,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报上名字。"

这个后退的盗洞,居然还有人在看守?

我心中大惊,而在最前面的孙老师也停了下来,伸脚踢了过来,挨了两脚,这个仅存的老鼠倒也知趣,朝着那边喊道:"鲁汉、老鲁,是我啊,我咸颖。"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幽幽问道:"小咸,就你一个人么,其他人还没过来?"

我们开始继xù

往前爬,而咸颖则回答道:"是啊,我们找到利苍墓了,发xiàn

了好多好东西,不过那边的通道被堵住了,所以我先把这里打通"说着话,我们都已经走到了盗洞尽头,上面那人嘿然笑道:"我艹,我们足足打了五条备用盗洞,没想到那墓地竟然离我这儿最近啊"

那人还待说,结果走在最前面的孙老师突然从盗洞中暴起,朝着守在通道出口的那人杀去。

我听到洞口有厮杀声响起,心中也着急,不知dào

外面什么情况,拿着小宝剑捅前面那人的脚,催他快点。那人背着一个巨大的铁箱子,十分疲累,不过还是勉强爬出,我跟着滚出去,只见孙老师正在跟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拼得正凶,而那个咸颖想要跑开,被我一把抓住,死死按在了地上。

孙老师是个厉害人,在一阵激烈的交锋之后,他终于将尖刀送入了对手的心口,然而自己的身上却又多了几道吓人的伤痕。

这时的我才发xiàn

,经过这一阵时间,孙老师已经是人不成人,鬼不成鬼,浑身鲜血浸染,十分的恐怖。

杀完了那个留守的络腮胡,他转过身来,只一刀,便将这个把我们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咸颖给杀了,我正好按着那家伙,结果鲜血飙了我一脸,正纳闷着呢,结果孙老师的刀口又比向了我:"小同志,把东西交给我,快!"

青盲年代 第五十一章 魔简生光

也许是从小的心理阴影,我一直对有种类型的人十分恐惧,那就是不懂得尊重生命的人。

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比如杨二丑,比如扬大侉子,还比如我面前的这个朝我讨要魔简的孙老师。

在这短暂的一段时间里,他竟然已经亲手杀死了五个人,虽然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的老鼠会成员,同样视人命如草芥,但却远远没有此人,让我更为恐惧。

五条生命啊,除了前面那两个是被远射而死,其余的三个人,都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一种极为利落的手法,一刀毙命。

杀完人之后,他竟然连一点儿不适感都没有。

仔细想一想,这心得有多硬。

而这刀子,随时都有可能捅到我的心口,或者我的脑壳上面来。

所以当一身煞气的孙老师拿着刀,扭头看向我的时候,我遍体身寒,但却一点儿都不肯屈服,一边从那人的尸体上面爬起来,一边说道:"孙老师,我觉得,这东西我会上交给我的领导的,你若是想要,可以通过程老,跟我的上级讨要"

我这边在敷衍着,身子一步一步地退后,而孙老师则和颜悦色地继xù

伸出了手,说道:"给我,小同志,这东西会害了你的,你不能留着"

孙老师这边逼来,我则尽量逃开,双眼一瞪,寒声说道:"孙老师,你过分了!"

我这边来了火气,而对方也是满脸愤nù

:"我就知dào

你小子有问题,闻闻你的身上,全部都是血浆脓液的气味,你入魔了,对不对?你一定是被那魔头给诱惑了,我要杀了你,把那魔头给赶回去!"

他说着,举刀就朝着我这边冲来,我被这老头给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跑,而对方则一直在我的身后发足狂追。

按理说,这个家伙绝对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我估计都能够有萧大炮那么厉害了,不过他到底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又在底下匍匐前进这么久,跟我比速度和耐力,自然还是稍逊一筹,结果没一会儿,我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去。

硬的不成来软的,他开始跟我妥协,跟我说刚才只是吓我的,让我不要跑了,有事好商量。

再美妙的谎言,也不能骗人第二次,我根本没有停歇,而是继xù

快步跑开,而后面的孙老师追得急,结果一下摔倒在了地上。这一疼,他顿时就发了邪火,大声喝骂道:"小子你站住,你若是跑了,再将那魔简给弄丢了,我便是穷尽宇内,也要将你给抓住,让你的神魂永不得安宁!"

这狠毒的话语让我顿时就火冒三丈,回身就骂道:"老头,你有本事你就追过来,看到时候是你二蛋哥凶悍,还是你这老儿牛逼!"

孙老师言语间跟那邪魔中人,几乎无异,这让我心中愤然,瞧着这左右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顿时就一股邪火,想着我要不要阴一下这老头,直接把他给弄死了,免得他喘过气来,真的像他所说的一般。

不过我虽然经lì

了那么多的事情,但到底还是个熊孩子,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其他的还真的做不出来,骂完之后,顺着山脊往林子里面跑去。

我陈二蛋生于大山,长于大山,对这种连绵的山窝窝最是熟悉,对着头顶上面的月亮,我朝着前面的路跑去,只求离这个疯子远一点儿。

我足足跑了二十多分钟,这才在一条小溪旁边停歇下来,感觉浑身都是黏糊糊的东西,特别是鞋子里,给我搓成了泡沫,当时也顾不得溪水冰凉,直接跳入那还不及腿肚子的小溪之中,将全身那污垢给冲洗干净。

这一通忙碌,结果一不小心,就将那魔简给掉了出来。

这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的魔简,其实也就是一根擀面杖一般大小的玉棍儿,末端有一个纽扣的开关,应该是展开的机关。这夜里虽然也有月亮星光,不过暗淡,而溪水还是有些湍急,我赶忙伸手去摸,左弄弄,右弄弄,总算是找到了这东西,结果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那末端的开关。

咔嚓

掉落水中的时候是一根棍儿,结果我捡起来、出了水面的时候,却整个儿都展开了来,足有两本书宽,溪水洗涤而过,那玉简之上的文字亮晶晶的,好像有点儿光华闪烁。

这东西的威名,我也是听得耳朵生茧,那么多的家伙抢来抢去,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也难免好奇,凑近去一看,结果感觉那玉简之上,有金光升起,好似有一个复杂到极点的符文透体而出,朝着我的眼珠子射来。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终究是躲不过,那眼睛好像是被锋利的尖针扎过了一般。

眼睛是人体最柔弱的地方,平日里掉一根眼睫毛,都要痛哭好半天,这一回遭了难,我感觉整个脑袋都好像被重锤敲了一下般,啊的一声叫喊,又掉进了溪水里去。

那金光充斥了我整个脑海里,仿佛全世界都只有这颗包罗万象的神符。

过了好一会儿,差一点儿溺死的我挣扎着又仰起了头,这溪水不深,我踉跄着爬起来,感觉眼珠子不疼了,努力睁开眼睛来,虽然依旧有泪水往外流,但是却也能够看清楚景物了。我又找了一下,将玉简给收拢成棍,也不敢再看了,贴身放好,急冲冲地上了岸,拧巴拧巴,又朝着双包丘大致的方向跑去。

即便是有着巨大的危险,我也依旧要赶回去,那是因为在双包丘的下面,胖妞、张知青和小鲁都在那儿呢,他们都是我最熟悉的人,我可不能让他们出了事。

深更半夜,黑咕隆咚,在这山里面其实特别容易迷路,然而我可能是运气,竟然跌跌撞撞地找对了地方。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我瞧见了双包丘,那儿的鬼火已经不见了,点燃了一堆篝火,有几个人影在那儿矗立,我小心翼翼地走上高丘,往着那远处望去,却瞧见戴巧姐带着其余等人,围在这几个泥坑旁边焦急地走来走去。

然而让我感到心寒的是,时间过了这么久,程老和申重率领的大部队依旧还是没有赶到现场,可以想象得到,必然就是马领导口中的红魔徒弟将他们给拦截住了。

红魔,哇,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dào

是不好惹的人物。

我怕张知青、戴巧姐他们着急,于是匆匆往着双包丘那儿赶过去,然而就在我即将接近的时候,突然瞧见前方的草丛中,竟然蹲着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子。

我们的大部队如果及时赶来,自然不可能只有三个人,也不会偷偷摸摸地蹲在草丛之中,那么这几个人,到底是谁呢?

我心中警戒生起,缓步走到了这三个人的身后。我一开始走得还算快,然而越接近,脚步便越轻缓,宛如狸猫,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其中有一人在轻声说道:"老鼠会和法螺道场的人进去了,现在六扇门的人都在这儿盯着,要不然我们撤了?"

这人建议着,而旁边的人心中有些不甘,缓声出言道:"要不然,再等等?机会难得,这《临仙遣策》的出土一定能够改变这江湖十年的格局,要倘若是我们集云社拿到了,岂不是妙哉?"

中间那人也说话了:"妙哉个屁啊,发螺道场跟我们集云社同根同源,信的是同一个老大,虽说这些年大家也相互不来往,但是这半路抢活的事情,咱也做不出来——即便是想做,就我们这几个喽啰,还是算了吧!"

三人各有各的意见,一时间有些争吵不休,我不了解他们的本事,不过想起当日那白纸扇王斌之凶蛮,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此间关系,太过于负责,集云社再掺和进来,实在不恰当,我心生一计,拍着小宝剑,唤出白合来,让她去将这些人赶走。

白合先前在墓中,恐怕是被那利苍的气息给镇得不敢出面,而现在倒是如鱼得水,被我唤出来,不用言语,也能够明了我的意思,朝着我竖起大拇指,微微一笑,然后飘啊飘,朝着草丛三人飞去。

那女人呃,不,应该说是女鬼还真的是好手段,我才刚刚蹲下身去没多久,脑袋还没伸出去呢,便瞧见这三人"啊"的一声叫唤,撒丫子就朝着树林里面狂奔而走。

这三人像风一样地从我面前经过,倒是把我给吓了一跳,这三个家伙还好意思自称集云社的,见个鬼都吓成这样子,果真不愧是"小喽啰"啊。

吓走这三人,我快步朝着双包丘那儿跑去,很快就冲到了火堆前来。

然而还没等我走近,就被人发xiàn

了,有人直接举枪警告道:"站住,什么人,不要靠近,再过来,我可开枪了!"

说话的是小鲁,我使劲挥了挥手,表明身份,在得到确定之后,我走到了近前,他们瞧见原本应该在盗洞里面的我竟然从外面跑了过来,而且还浑身湿漉漉的,大为惊讶,纷纷上前来问我,然而我扫视一圈,抓着张知青的胳膊问道:"张叔,我家胖妞呢?"

青盲年代 第五十二章 危机未解

在场之人几乎无恙,我走的时候什么样,这会儿也就什么模样,但是胖妞却不见了踪影,这让我怎么能不着急。

被我紧紧拽住胳膊喝问,张知青先是一愣,接着犹犹豫豫地说道:"二蛋,你先别冲动啊,这事情有点儿复杂"他这话儿说得有些结巴,我当时一听,顿时就感觉有些不妙,因为我跟张知青还算是比较熟,彼此的脾气秉性也算是了解,他这么说,便证明这里面是有难言之隐。

可是,就胖妞的行踪一事,这玩意还吞吞吐吐,到底是咋回事呢?

我一脑子浆糊,抬头一看,却见张知青眼神闪烁地瞧着不远处的戴巧姐,而小鲁也是愤愤不平地看着那个女人,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扭过头来,看着这个此行中的为首者。

当我扭过头来的时候,戴巧姐也正好凑了上来,假模假式地跟我打招呼:"小陈,你怎么会出现在外面了,还湿乎乎的,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快点跟我们讲一讲"

我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家胖妞呢?"

戴巧姐的话说到一半,被我打断,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眉头一掀,不满地说道:"别闹,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老鼠会的人有没有将那墓室挖通,孙老师到底有没有事,快告sù

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们一定要"

她还准bèi

长篇大论,忽视我的问题,不过我却是一字一句地再次问道:"胖妞在哪?"

我抬起头来,跟这女人的眼睛直视,两人相互瞪着,几秒钟之后,我从她眼中看到了怒气,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都火烧上房了,你还就顾着你那小宠物,真的是一点大局观都没有。那猴子不是跟着你么,你问我作甚?"

她没好气地回答,让我惊讶——我家胖妞最听话的了,我让它留在洞口等我,它怎么可能跟着我呢?

这一路上,我都没有见过它啊?

我第一时间就感觉戴巧姐在说谎,将小宝剑抽出来,寒光一耀,大声说不可能,然而戴巧姐却嘿然笑道:"不可能,你那猴子就是进洞去了,至于是死是活,可跟我们没关系"

她不笑还好,一笑,旁边的小鲁顿时就受不了了,站在了我的身旁,指着戴巧姐说道:"戴同志,你这话儿说得就真的不合适了吧?要不是你瞧见二蛋去了这么久没有回音,又怂恿着胖妞下去,它会离开?结果它刚刚一进去不就,那盗洞就塌了,这件事情说到底,你还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把自己摘清楚,不太地道吧?"

什么?胖妞进洞了,而且还被压在了坍塌的盗洞中?

小鲁的话儿让我如遭雷轰,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感觉两耳轰鸣,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

那狭长的盗洞我爬过,所以更加晓得,一旦上面塌落下来,就胖妞那小骨架子,肯定是一命呜呼,没有第二种下场的——只是,我都已经代替胖妞亲自犯险了,它怎么又进去了呢?

我坐在草地上,半天才琢磨出小鲁话语里的意思来——胖妞可没有主动去,只是因为戴巧姐瞧见我进去了这么久,也还是没有出来,便怂恿胖妞进去找寻我们。

胖妞对我的安危最是担心,也能通人言,戴巧姐这么一说,它便真的有可能进去。

只不过,它的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没进去多久,老鼠会的人为了防止这边后路被截,便直接将这一条盗洞通过先前的布置,给弄塌了

难怪张知青会闪烁言辞,难怪大家会吞吞吐吐,难怪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着戴巧姐,原来整件事情,竟然是这般模样的——我当时就感觉到一股热血冲到了天灵盖,一下就"蹭"的站了起来,指着戴巧姐的鼻子就喊道:"你还我的胖妞!"

我这话儿一说出口,眼泪水就哗啦啦地流了出来,戴巧姐瞧见我情绪一下就崩溃了,反过来劝我:"小陈,这件事情,我们都不想让它发生,不过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就先把它搁置下来吧。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们的大部队到现在都还没有到,而这边的盗洞坍塌了,下面什么情况,只有你晓得,所以你赶紧把事情给我们汇报一下,好做出判断来;刚才谷夏贴在地皮那儿听了一下,感觉地底有强烈的震感,而我还能够感受到强烈的阴气汇集"

戴巧姐在这儿夸夸其谈,而我的脸色一片铁青,老子在下面出生入死,结果连自家猴儿都被人暗算了,这怎么让我释怀。

我提着小宝剑,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寒声说道:"我都已经亲自下去送死了,你还觉得不满yì

,非要我家胖妞下去,是不是在你心里,我的命、胖妞的命、都不如你自己的命来得重yào

?"

我当时的眼神,据说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戴巧姐也有点被吓到,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小陈,你可别乱来——事情不是这样的,胖妞死了,我们都很难过,不过我们的任务就是这样的,一直都很危险"

"去你妈的危险,有事儿你他妈的干嘛不扛?老子们的命贱是吧,那好,我跟你一命换一命,看看谁的更贱!"我也是气昏了头,提着小宝剑就朝着戴巧姐冲了过去,然而这时,旁边的小鲁和张知青一瞧见了我的情绪不对,立kè

一左一右,冲了上来,将我给紧紧抱住。

张知青在我的耳朵旁边大声喊道:"二蛋,你先别急,这事情一定会有一个定论的,你犯不着让自己下水——再说了,胖妞福大命大,不一定会死的"

我满脑子的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戴巧姐撕成碎片,然而张知青最后的一句话,却又给我一点儿希望——对啊,胖妞现在生死未卜,我犯不着跟这个臭女人较劲,还是先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再说。

清醒过来的我使劲晃了晃头,才发xiàn

旁边的人都如临大敌,戴巧姐、谷夏和另外一个战士都站在了一起,谷夏的手枪也都已经提了起来,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了我。

可以肯定,如果我一旦暴起,无人可制,谷夏出于责任,这枪说不定就会落到了我的腿上,或者其他非致命的地方。

我冷冷地指了指戴巧姐,然后扭过头,朝着原先的那个坑中跑去。

到了地方,我跳了下去,接过张知青递过来的手电筒,朝着里面一照,发xiàn

在离洞口十几米远的地方,果然被堵死了。不过这只是一处塌陷,如果胖妞的运气足够好,说不定不会被压个正着,而要是如此,以胖妞的机智,铁定能够活着回返的。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中舒缓了许多,不过要如何确定,我还是有些迷茫,难道要我重新折回山那边的出口去,仔细搜查么?

我捏了捏手中的小宝剑,意识一下子转了过来,对了,咱不是有白合这小妞儿么,她是鬼,无形无质,即便是前面堵住了,也妨碍不了她啊,让她去查探一番,最好不过了。

这般想着,我立kè

唤出了白合来,别人看不见她,也交流不得,不过我却能,这般一说,白合有些为难,脱离小宝剑而远走,这个危险很大,这要是别人,她断然否决便是了,但是那个小猴子跟她关系不错,若是有生命之危,她也是十分焦急的。

在考lǜ

了好一会儿之后,白合最终还是勉强答yīng

了,微微一扭身,消失在了盗洞的尽头。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浑身似乎轻松了一点,虽然此刻依旧还是不知dào

具体的情况,但是也好过一番瞎猜。然而我还没有从忐忑不安中走出来多久,突然听到上面一阵杂乱的动静,几个人的叫声传来,我一愣,站起来,趴到坑边往上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我自个儿一大跳。

我瞧见了老鼠会的人。

准确的说,是老鼠会的死人——原本应该死在墓地里面的胖子老云,以及矮个儿张鼎,红脸汉子,这三个本来应该死掉的家伙,不知dào

怎么回事,竟然神奇地离开了几十米深的地下墓穴,出现在了这上方的双包丘来。

是的,就是他们,我确定无疑,这三人正摇摇晃晃地朝着火堆这边走过来,谷夏上去接触,结果被红脸汉子一把抓住了胳膊,直接下嘴咬去。

谷夏原本有些防备,也是工作组里面身手相当突出的一位,结果竟然还是中了招。

当左边的胳膊那一大块肉给撕咬下来的时候,谷夏这才醒悟过来,在剧烈的疼痛和难以抑制的恐惧之下,将手枪弹夹里所有的子弹,都倾泻到了袭击自己的这个家伙身体里。

安静的夜里,谷夏的痛叫声和枪声相映成彰,显得是那般的刺耳,我瞧见那个脑壳被孙老师凿穿了的红脸汉子,像一块破布般地抖动。

然而当谷夏手枪里的子弹都打完了的时候,这个紧紧咬着谷夏胳膊的家伙,突然又动了,将谷夏一把扑倒,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青盲年代 第五十三章 专属符袋

谷夏猝不及防,一下子就给人咬住了脖子,痛得哇哇大叫,而我们这边则被对方中了这么多枪,都还没有倒下的事实给震到了,旁边的小鲁果duàn

扳开保险,开枪射击。

能够进我们单位,并不只是靠着关系就可以的,小鲁在部队的时候就是一级射手,此刻眼睛、准信和目标,三点一线,枪声响起,那子弹便已经钻到了红脸汉子的脑袋上去。

谷夏被脑浆子洒了一脸,结果那家伙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更加用劲,三两下,就咬下了大半个脖子来,谷夏一身本事,但是被咬掉了气管,生命瞬间就流失了,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而在这个时候,另外两人已经嘶吼着,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对方来势汹汹,连枪都失去了震慑性,这让我们都有些惊慌,戴巧姐本来准bèi

上前救助谷夏,然而眼瞧着谷夏半边脖子给啃了下来,晓得这边可能是来不及了,便跟着我们几人往后退。

小鲁几次点射,将弹夹的子弹打空了,接着朝着戴巧姐大声喊道:"戴同志,怎么办啊?"

戴巧姐也被这情形吓得不行,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大声喊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家伙怎么会这样?"

危机当前,我也忘记了刚才的龃龉,指着那踉踉跄跄冲过来的几个家伙,解释道:"这三个家伙是老鼠会的,不过他们刚才被孙老师给杀死了,我也不知dào

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上面的,但是老鼠会已经将利苍之墓给找到了,而且有人已经中了邪"

"什么,你怎么知dào

是利苍墓的?"戴巧姐死死地瞪着我,而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几步奔来的那三个死人,停顿了一下才说:"你若有勇气下去,自然也会知dào

这些。"

戴巧姐见我又在讽刺她怕死,没有搭理我,而是领着我、小鲁、张知青和另外一名战士顺着左边的山坳子往上跑。

我和小鲁都还好,多少也见过些世面,另外两人瞧见这枪都打不死的家伙,整个世界观都崩溃了,那个战士发足狂奔,一阵好跑,直接就翻过了双包丘的山包子,朝着另外一边冲去。

我和戴巧姐都不是怕死之人,一边缓步跑,一边扭头来看,想着如何能够将这三人给弄趴下,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到前头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声。

这声音是那个战士的,冲到了山顶头的张知青哭着朝我喊道:"二蛋,这里还有两个,小乐被他们咬死了,怎么办?"

小乐就是刚才的那个战士,我快步冲到山顶,瞧见在山后那边,又出现了两个黑影,正趴在那个战士的身上狂啃,有一个看不清楚,而另外一个,则是先前被跳弹给击中了的胖子老云。

我当时的背脊梁便有些发麻,这情况简直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仔细想一想,倘若附在张快身上的果真就是那古墓主人利苍,那么对方自然能够有出来的通道,而这些死去的人,只怕都中了邪咒,即便是死,也转不了生,反而被奴役着。

我若是死了,恐怕也是这副模样吧?

短暂之间,这儿就只剩下了我、戴巧姐、小鲁和张知青四人,而那些不知dào

从那儿冒出来的老鼠会死人,则在啃完了血肉之后,开始朝着我们围了过来。

张知青没有见过这场面,腿肚子都直打哆嗦,拉着我的衣服哭,问这是啥玩意?我说可能是僵尸吧,戴巧姐摇头说不是,僵尸是集天地怨气而生,自己体内本有恶魄,而这东西,根本就是死尸一具,应该是被邪魔意志所控zhì

住的傀儡,天啊,到底是多么强dà

的东西,才使得这么多家伙都能够动起来啊?

她还在感叹对手的强dà

,然而眼看着这五个家伙都已经走了上来,我浑身都绷得紧紧,指着对方喊道:"怎么办?你能够打得过这些家伙么?"

戴巧姐从腰中取出了一把软剑来,一抖落,立kè

寒光升起,接着她恶狠地说道:"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我去看看,你照顾好他们。"

她话音一落,身子一扭,便朝着前方扑去。此女冲得义无返顾,气势汹汹,然而她的对手却并不是活人,根本不懂得欣赏这种美丽,瞧见有人迎了上来,立kè

兴奋得哇哇大叫,挥着手冲了上去。两伙相交,一番拳风剑影,我瞧见戴巧姐果然不愧是名门之后,那软趴趴的软剑竟然被她使得一团大花,让人大开眼界。

这剑法犀利,一上去就将三人身上的诸多零件给卸了下来,鼻子耳朵,纷纷掉地,然而这些对于常人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但是对于这帮被人操控的尸体,却连挠痒痒都不算。

一方灵巧,一方则根本就不惧刀枪,谁也奈何不了谁,形成胶着,然而我这边却看不成戏了,因为刚才将战士小乐扑倒的那两个家伙也冲了上来。

这两人走路的姿势虽然踉踉跄跄,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到它们并非僵尸,而是木偶一般的死人。

这样的东西虽然力量大、不畏疼痛,但到底还是没有僵尸那般,有自我的意识,我当时也是狠下了心,瞧见这两人冲上山坡,一个飞脚下去,踹在了那胖子的脑袋上。

我这一脚踢得结实,只听到喀嚓的一声响动,那人的颈骨都给踢断了,然而当我落下来的时候,这胖子的脑袋都一百八十度转弯了,都还是能够继xù

站起来,朝着我横扑而来。

我当时就吓得不行了,这样的对手,根本就不是肉搏或者火器能够解决的,唯有用道法,方才能够与之镇压。

可是我陈二蛋自小修道,但除了一把子气力,其他的还真的不擅长,这边一交上手,顿时就感觉对方虽然行动迟缓,但却像是那带壳的乌龟,根本就打不动。不但如此,而且对方左右而动,好几次我都差一点儿被扑倒在地上。

小鲁又打空了新换上来的弹夹,瞧见这两具尸体居然还能够站起来,顿时就崩溃了,啊的一声叫唤,朝着远方跑开去,张知青也想跑,我叫住了他:"走开点,但别跑太远,外面还有更厉害的家伙呢!"

交手不久,我和戴巧姐再次碰到了一起来,她瞧见手持小宝剑的我战意浓烈,也没有受到多大伤害,有些惊讶地说道:"嘿,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些本事?"

此刻的戴巧姐可比我狼狈,她身上的衣服给人撕成了布条,露出了洁白的胸口来,没想到长相平平的她竟然有着好身材,白花花的胸口晃得我眼前一亮。不过因为胖妞的事情,我对她倒也没有啥好脸色,只是恶狠狠地说道:"我要是没本事,就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我们三人且战且退,短短的时间里,气喘吁吁,累得不行,戴巧姐瞧见这情况,眉头皱得紧紧,似乎在准bèi

下一个很纠结的决定。

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张知青许是过于恐惧,一个踉跄,竟然将腿给崴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

张知青这一跌倒,立kè

就掉了队,冲在最前面的红脸汉子一个猛扑,抓住了张知青的腿,往回拉。这劲儿大,张知青吓得半死,大声地喊叫起来。眼看着张知青就要落入众人之口,我再也没有退开,而是转过身来,一个飞冲,一剑斩在了这家伙的手臂上。

许是运气,我这匆忙一剑竟然将那手臂给卸了下来,而我还赶在了那群家伙冲上来的间隙,将张知青给拉着往回走。

张知青腿上紧紧握着只断手,脚步踉跄,崴了脚,根本就走不了几步,瞧见这状况,戴巧姐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怀里面猛然掏出了一件东西来。她是如此的郑重其事,而我看到这东西却愣了一下,瞧见我双眼发直,戴巧姐得yì

地笑道:"知dào

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我的底牌——符王李道子亲手所制的符箓。就这样的东西,根本扛不过一张!"

戴巧姐手上所拿的,自然就是我当初在巫山学校毕业的时候,被戴校长扣下的符袋,只见戴巧姐在这里面翻了翻,发愁地说道:"到底用哪张好呢?"

我将张知青背在了我的身上,嘿嘿笑道:"哪张都没用,你根本就用不了!"

戴巧姐一剑刺中了胖子的肚腩,结果对方双手一握,将这软剑给紧紧抓住,她抽了一下,没回来,旁边的敌人又围了上来,她立kè

弃剑而退,从符袋里面掏出一张斗母玄灵秘符,大声问道:"你个乡下小子,连李道子都不认识吧,说什么大话?"

有这女人挡在前面,我也乐得轻松,背着张知青在前面跑,哈哈大笑道:"你若是会,就用用看啊?斗母玄灵秘符用于镇妖,使那妖丹不稳,神灵溃散,而此刻,你应该用符袋中的甘露符——这几个东西是染了脏物,将其清洗干净,超度亡魂,自然什么都了结了!"

戴巧姐不信,强行驱动这张符箓,一手举天而起,气势凛然。

结果,冷风吹过,什么效果也没有。

青盲年代 第五十四章 乡下小子

戴巧姐使符的时候,气势汹汹,然而却根本无效,这情形让她诧异莫名,而却在我的意料之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年李道子给我留下这六张符箓的时候,便已经考量过我这个小子,到底能不能够将这让很多江湖人珍而重之的符箓给保存下来,所以在落笔的时候,特意加了几笔,使得这符箓只有我一人可用。

专属符箓,这事儿对于别人来说,自然是匪夷所思,然而对李道子来讲,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他是符王。

这也是当初戴校长跟我谈条件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答yīng

的缘故,因为我晓得总有一天,这几张符箓终归还是会落入我手里的。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它竟然来得这么快。

戴巧姐伸在半空中的手被一个家伙给抓住了,她先是一愣,接着一个流畅的过肩摔,将这个家伙给狠狠甩到了一边,然后回头过来问我:"你怎么知dào

我手上的符箓,叫做斗母玄灵秘符?"

符箓无效,她第一的反应就是手中的这玩意是假货,而后才想起我刚才的话语来,大声问我,我则一边跑,一边指着她手上的符袋道:"这东西,本来是我的。"

戴巧姐又出脚蹬开了两人,回过头来,一副见鬼的样子:"你,就是我父亲说的那个学生?"

说话间,那些附有邪灵的尸体都已经冲到了跟前来,再不反击,只怕我们就真的要赴谷夏和战士小乐的后尘了,我没有跟戴巧姐再多说,而是指着她手中的符袋,牛逼轰轰地说道:"天下间,能够使用的除了我,就只有李道子了。李道子远在天边,而我却近在眼前,你若是不想你我都死在这里,便把符袋给我,让我来对付这些家伙!"

符袋得来不易,戴巧姐还有些犹豫,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把糯米、一把黄豆,口中默念一遍咒诀,然后朝着这五人兜头洒去。

这糯米和黄豆都是精心炼制的,有讲究,对付僵尸一类的不死之物,最是有效,然而这些洒落在这几个老鼠会的死人身上,却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这可就真的没有法子了,戴巧姐此番前来,因为身有符箓,倒也没有备上其它压箱底的东西,一时间就犯了难。

再好的东西,它总得用出去,才算是一个事儿,戴巧姐没有法子了,这思想一通,便立kè

果duàn

地将符袋扔给了我。这东西离我太久,接在手里,感觉符袋上面,一股女人香气直入鼻中,指尖似乎都有胭脂的滑腻。符袋在手,我顿时就胆气横生,将背上的张知青朝着戴巧姐一扔,大声喊道:"接着,看我的。"

张知青给我轻飘飘地扔过去,戴巧姐下意识地伸手来接,手中一沉,双眉一竖,整个人都不愉快了,大声骂道:"你要干嘛?"

"干嘛?"我冷笑了一声,一步冲前,却是折回了那五具活动的尸首之中,将斗母玄灵秘符纳于袋中,又将甘露符给夹了出来,大声喝道:"你不是说我是那乡下小子么?那就让我这个乡下小子,来给你演示一下,李道子的符箓,到底是怎么用的!"

此言方罢,我先屈食指,大指压上,大指尖掐丑纹,再屈握中指、无名指、小指,如握拳状并藏甲壳,然后错开了两人的抓咬,通过瞬间的调身、调心、调息,进入松、静、自然的三阶段。

画符者师法天地,引自然之力而凝于符箓之上,而施为者,除了特定的咒诀之外,还需将自己的心神放松,呼吸自然,思想自然,形体自然,顺其自然,自然而然,这样才能充分解脱识神的束缚,进入识神和元神同步修liàn

的佳境。

"悲夫长夜苦,热恼三涂中二洒法界水,魂神生大罗,三洒慈悲水,润及于一切!"

此咒诀乃当日老鬼口传心授,无论是语速、咬字还是唱腔,都是几乎无二,此诀一出口,我立kè

感觉到指间的符箓之上,有一种强烈、深刻、清晰的力量传递而来,而就在我将其往上扔出的那一霎那,有一种整个人身心神魂都渗透到筋骨皮肉里面去的投入感。

接着我瞧见符箓升空而起,化作了一道青色的光华,将这整个一片区域笼罩,十米之内,雾气蔓延,无数的水汽凝结,然后从上而下,有露气落下,宛如毛毛细雨,将场中所有人都给沾染。

冥冥之中,似乎还有仙乐传来,就像是那古筝,铮然而动,悠远绵长,让人回味不已。

这露气于我们身上,疼痛消解,精力恢复,宛如那灵丹妙药,然而落在了这几个老鼠会的死人身上,却是一阵白烟冒起,无数扭曲的光线气息凭空而生,虽然听不到那凄厉的叫喊,但是我的耳膜却是一阵剧痛。

这频率,虽然听不到,却真实存zài

,并且已经将我们的耳膜震破。

当那五具尸体悉数倒下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面,浑然顾不得旁边的这几具尸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着如此清新美好的空气,感觉世界都是如此的美好。

瞧见我真zhèng

使出了这符箓,戴巧姐整个人就有些懵了,先前还只是怀疑,然而此刻却是实打实的战绩,由不得她不信,但是常识却又告sù

她,这不可能,于是她傻乎乎地上前确认道:"就这样?"

我艰难地爬了起来,使用符箓的后果是体力透支过度,不过在这甘露的沐浴之下,我倒也没有如之前那般倒下,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然后朝着张知青问道:"张叔,脚怎么样了?"

张知青揉了揉脚,尝试着站了起来,一愣,不由得惊喜地笑了:"哎呀,好神奇,居然好了。"他走了两步,感觉无恙,而旁边的戴巧姐则伸手过来,与我讨要符袋,我没有理她,而是平静地说道:"物归原主,这不是正好么?"

戴巧姐眉头一皱,正想辩驳,而就在此时,突然间我们脚下的土地一阵剧烈颤抖,我们三个人都站不住脚,失去平衡,跌倒在了地上。

轰、隆隆——

我躺倒在地上,大地仿佛被变成了一个搅拌机,左右摇晃,根本就起不来,张知青在旁边大声喊道:"地震了么?"

我的后背紧紧贴着大地,感受着震源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有人在下面动了手脚,墓塌陷下去了,我估计就算是以后调集了大量的设备,恐怕也挖不到那个利苍墓了。"

法螺道场的黑袍人嘲笑利苍不过一具残尸,却不知dào

人家早在两千年前就谋算好了,不但通过育魔池将自己的灵魂保存下来,最后附着到盗墓贼的身上,最后好将自己的墓室沉下地底,让谁都找寻不到。

这震感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当一切结束之后,戴巧姐站起来,却忘记了问我讨要那符袋,因为这个时候,她的视线已经被一个剃着小平头的年轻人给吸引住了。

犹豫了一阵,她诧异地喊道:"张快?"

来人正是被利苍附身了的张快,也是科考队曾经的卧底张快,我并没有将墓室中发生的事情讲得太过于明细,所以戴巧姐只知dào

后面的那个身份,当时就恼了,想着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卧底和叛徒所造成的。

我们的队伍里死了人,这可是大事,说好了保护别人,结果却造成了这般的结局,怎么让这个自名为领导的女人释怀,所以一瞧见张快的出现,她便一个飞身冲了过去,想要将此人擒下。

至于擒下了,是用皮鞭抽,还是滴蜡烛,这都是后话。

然而当时的我却在想张快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与他对阵的马领导和黑袍人,到底什么情况。等我回过神来,喊出一声"小心"的时候,戴巧姐却已经冲到了张快的面前来。

不出意wài

,这个女人虽然强悍,但却并不是附魔张快的对手,一个摆手,她便哀嚎着朝旁边滚了过去,生死不知。

张快的目光越过山坡,朝着我看了过来,我感觉得到,最终还是落在了我胸口处的魔简。

我们的目光在空间的某一处点上交错,我晓得他从墓地里爬起来,所为的就是那魔简,于是二话不说,撒腿就朝着下方冲了过去,张知青想要跟上我,被我骂住了:"张叔你蠢啊,那家伙是来找我的,你不要跟过来,找死咩?"

张知青停住了脚步,而我则是从上到下,越跑越快,几乎是箭步如飞。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开始飞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前方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子,来不及停止冲势的我跟这家伙重重撞在了一起。

我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墙上。

张快竟然如此快,提前一步堵在了我的面前,我摔倒在地上,一路翻滚,手却伸到了怀里去,心想着还有三张符,我到底应该用哪张才好。

然而就在此时,张快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手中一根长棍,腾空而起,朝着他的后脑勺兜头打来。

青盲年代 第五十五章 大队来袭

倏然而出的身影虽然瘦小,然而棍势却恢弘庞大,一旦舞出,便是漫天的棍影,呼呼而生,将那中邪附身的张快给拦在了半中间。

来者搏击腾踔疾奔,轻利倏忽,一根棍影简直牵引了漫天星光,却是先前陷落于盗洞之中的胖妞。

这小猴儿个人不大,但是将金陵于大师赠送给它的法器拿在手中,那棍环注入罡气,顿时就是一股宛如实质的棍气喷薄而出,张快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一个恐怖的小家伙,一时间竟然被那棍子追着敲打,顿时就有"砰砰"的金铁之声,从他的胳膊、手臂上面传来。

胖妞仿佛不是在和一个人类在战斗,而是跟一大坨生铁。

不过这又如何,这小猴子就像小人书里面的齐天大圣,一棍在手,简直就没有停下过,三两下,竟然将索命亡魂一般的张快给逼得节节后退。

胖妞如此给力,我怎么能够落下太多,当下也是一个翻身爬起,手拿宝剑,朝着这家伙再次扑了上去。我气势虽足,但毕竟不如张快,无论是敏捷还是力量,都差得有些远,只能够在旁边帮衬,反而是胖妞以一己之力,力扛住了张快。

张快的双眼里间,有红芒闪耀,一边笨拙地抵挡,一边朝着我沉呼道:"把临仙遣策给我,给我"

孙老师如此忌惮对方,必然是有其道理的,倘若真的让它得到那魔简,两相交叠,只怕这附近就真的是再无宁日了,这般一想,我也只有咬着牙,拼死向前。

我不给,那张快就变得失望起来,朝着我遗憾地说道:"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本来应该同气连枝的,然而你这般作态,实在让我很为难啊,魔尊,你还是再入轮回吧——恕我无礼了"

张快讲着让我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话语,突然之间,那头发竟然根根竖起,接着一双眼睛宛如太阳,爆fā

出灼热的光芒来。

当张快爆fā

的那一刹那,我已经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然而那浅浅的眼皮依旧挡不住这耀眼的光芒,我感觉到眼前一片白茫茫,整个脑海都被一阵光亮照耀,一双眼睛似乎就要爆zhà

一般,然而就在此时,我却能够感觉到我身前的胖妞突然往前一站,身子微微一抖,一股磅礴的气息从它那痴肥而短小的躯体中,猛然散发出来。

魔猿莫睁三只眼,否则天下便无光。

我眼前的整个天际似乎在那一刻重回黑暗,我感觉到胖妞似乎在跟张快斗成了一团,而耳边则听到张快一阵惊诧的喊声:"天啊,你这个老狐狸,竟然还安排了护法?"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咬牙,强行将泪水模糊的眼睛给睁开来,瞧见胖妞先前的那头魔猿黑影此刻正附着在了它的身上,一道黑色的光华从它的额头喷涌而出,洒落在了张快的身上。

先前胖妞对付集云社的凶徒,这道黑色光华被唤作冥火,能够将人的神魂燃烧殆尽,然而它的对手却并非易与之辈,但见张快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朝前一拍,那黑色冥火洒落一半,便仿佛遇到了一处无形的气墙,再难前行半步。

一击不成,胖妞一个跟斗,落在了我身旁,作护卫状。

这个小家伙也就到我的腿肚子高,然而身上幻化的黑影却有三米,宛若巨人,而再加上于大师给它精心炼制的地罡棍,简直就是一头让人胆颤的魔猿。

不过它虽凶狠,但是此刻的张快却并不是人,双手一收,脸色狰狞地朝我喊道:"把魔简还给我,他不属于你!"

我当时也有些吓傻了,没有回话,而胖妞则撅着屁股,毫不客气地朝他一声大吼:"嗷"

这吼叫是一种挑衅,张快晓得了我的决心,一咬牙,准bèi

在上,突然这时枪声大作,噼里啪啦,他中弹了,身子一阵抖,好多血口咕嘟冒出。我和他几乎是同时朝着枪源瞧去,只见我们的来路那儿,出现了十几个黑影子,其中前面五六个,正蹲身在地,毫不犹豫地朝着这儿开枪。

子弹从枪口射出,在夜空中发出了亮黄色的枪焰,看着是那么的美丽。

张快又中了几枪,不过他却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没有再留下来的打算,恶狠狠地打量了一下我,接着脚步一动,便宛如猎豹一样,双手双脚着地,朝着双包丘的山坳子上面飞奔而走去。

他快得就像一阵风,在夜里简直就是一串黑影相连,别说子弹,就连目光都难以捕捉。

跟这样强dà

的对手较劲,我已经是倾尽了全力,根本就没有追逐的余力,而是和胖妞一起,朝着这一伙新来的人看去。

我首先瞧见了刚才一个人撒腿飞奔而走的小鲁,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幸运了,并没有遇到张快的拦截,反而是让他找到了大部队,将援兵带向了这儿来,此刻见我一副防备的模样,出声大喊,让我放轻松。

事实上,当小鲁一出现,我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如同浸透了山西老陈醋,酸得我牙齿都要掉了。

张知青过来扶我,并且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旁边宛若凶神的胖妞,一双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一般大了。

这一晚上,张知青已经经lì

了无数闻所未闻的事情,心脏本来已经无比坚强,然而胖妞这个他自认为十分熟悉的无害小猴儿,竟然还有这么牛逼凶厉的一面,这让他开始有些怀疑自个儿的人生起来。

然而胖妞脸上虽凶,但是对这个老熟人倒也没有太多的警戒,咧嘴笑了一下,一摇晃身子,背后的黑影便开始朝着它的天灵盖收了进去——这小家伙,竟然也能收放自如了。

胖妞额头上面的那只眼睛也闭了上来,然而张知青还是被胖妞这嗜血的一笑,给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边。

他本来是过来扶我的,结果自己却倒了下去。

当小鲁带着大部队赶到跟前来的时候,戴巧姐也从角落处艰难地爬了过来,她胸口中了一掌,那中邪附魔的张快掌力凶悍,但却用错了地方,有了缓冲,戴巧姐倒也没有收到太多的伤害,一阵昏迷过后,又艰难地爬了过来。

瞧见现场一片的狼藉和尸体,还有我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伤,特别是我,一身湿漉漉,身上溅满了自己的、别人的鲜血,这情况让他脸沉似水。

申重关心自己人的安危,但是程老却更关心自己的科研成果,瞧见这双包丘之间竟然垮塌除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脸顿时就黑了,左右一看,抓着张知青的胸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知青能知dào

什么?他这一夜的前半程都在赶路,而后面半程,则是孙老师暴起射击,然后在无尽地等待之后,原本潜入盗洞中的我湿淋淋从林子间钻了出来,接着有打不死的人将两个同伴咬死

他不知dào

,而且整个人的情绪已经陷入了恐惧的边缘,不过戴巧姐却晓得一些,讲述三两句之后,开始把问题抛向了我。

从头到尾,整个事情救我最清楚不过。

因为我经lì

了所有的生死。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这里来,我看了申重一眼,然后开始讲述起进入盗洞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来,这所有的一切,我就打算隐瞒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我有可能在育魔池的时候被利苍附过身;第二件,就是我在溪中清洗身体的时候,被魔简上面的字给耀花了双眼。

魔简上面浮现出来的那个复杂到极致的符文,我隐隐感觉对我似乎有着很大的好处,也将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所以我决定隐藏在心中。

然而还没有等我讲到出得那盗洞的时候,旁边负责警戒的战士突然朝着远处一声厉喝:"是谁?站住!"

我们回过头去,瞧见有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黑暗处慢慢地走了过来,来人举起双手,缓慢靠近,接着手电筒的照耀,我们瞧见那人竟然是消失已久的孙老师。

听着我的讲述,程老的脸一直都沉着的,而当他瞧见孙老师返回,却露出了一丝笑容,三两步走上前去,与老友紧紧拥bào



他们是朋友,铁杆的交情,自然最是关心对方的情况,瞧见孙老师行走踉跄,立kè

慌了神,上前询问。

孙老师跟程老说了两句,然后顾不得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来,伸出手,一脸寒霜地说道:"现在把东西叫出来吧,立kè

,马上!"

我在讲述的过程中,有意省略了魔简在我手上的事情,而经过孙老师的这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晓得此事既然孙老师晓得了,那么就瞒不住,我也无意占为己有,于是从怀中将玉简拿出,递给了申重。

申重拿在手里,还没有仔细打量,程老便从他手中抢了过来,而孙老师也过来,两人齐力将这玉简打开。

然而这玩意一展开来,两人瞧了一眼,脸上却露出了仿佛见到鬼一样的表情来。

青盲年代 第五十六章 事件将尽,又生祸端

这一夜匆忙逃命,我也没有仔细打量那玉简,唯一瞧了一次,结果眼睛都给亮瞎了,所以那玉简之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如此惊讶,这事儿我也不晓得。

在看了几秒钟之后,孙老师的脸顿时就变得无比的怨恨起来,扭头找了一圈,看向了我,三两步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来,揪着我胸口的衣服喊道:"你敢拿假货来骗我们?"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我怕他,是因为他凶狠,神经质,说杀人就杀人,说灭口就灭口,一点预兆都没有,让人感觉根本就没办法把握;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我倒也不惧他,一把就将这老家伙的手给拧开,然后一大脚,将他给踹了开去。

我受够了这老家伙咄咄逼人的闲气,出手也不顾后果,没想到那孙老师本身就是受了重伤,结果被我一脚,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我这态度让程老顿时就火了,质问我道:"年轻人,你这是干什么呢?"

程老是考古界的泰山北斗,也是此行的首领,天生自带这一股威严,我能够对曾经想要对我图谋不轨的孙老师恶言相向,但是却不会挑zhàn

程老的权威,不过我到底是少年人,性子转不过弯来,只是生硬地回答:"这东西,就是我从古墓中摸出来的,是不是我不知dào

,但是我绝对没有换过!"

旁边的申重和张知青等人也上前来劝,申重揽着我的肩膀说道:"二蛋这孩子为人向来诚实,是绝对不会说谎的,再说了,他若是要掉包,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来的代替品呢?"

孙老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从程老手中一把夺过了那展开的玉简,扔在了我的面前,大声喊道:"你们看看,这上面一颗字都没有,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气愤莫名,而我则低头一看,瞧见原本闪烁着亮光的那些符文竟然全部都消失了,这玉简之上,根本就是光板白条,啥都没有。

这情况让我大吃一惊,因为我分明瞧见过上面有文字,然而此刻,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我在这边发愣,而旁边的申重则将这东西捡起来,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这东西,或许还有别的奥秘,或许根本就不是,正品还留在下面的古墓之中,只要将其挖掘出来,事情就能够明了。"

程老一脸凝重地从他手上接过来,然后将其卷住,旁边有一个他的得yì

门生上前来,用一个盒子装好,而旁边的孙老师则有些绝望地说道:"利苍出来了,这个两千多年的老鬼现世,只怕江湖之上,要永无宁日了。"

他十分沮丧,然而申重却并无太多的感触,指挥着手下开始收拾现场,而我则和戴巧姐作为伤员,给安排在了山丘之上,还在旁边给我们生了一堆篝火。

看着忙碌的人群以及天际的浅白,戴巧姐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感叹自己又活着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而我则搂着胖妞,默然不语。

我这样子看着似乎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然而却不知dào

怎么回事,泡过那育魔池和内棺棺液的我却感觉浑身一阵暖洋洋的热流,在奇经八脉之间左冲右突,让我焦躁得难受,恨不得撒开腿丫子跑上几圈才得劲。不过我不敢跑,也不敢将自己身体的异状说给别人听。

我隐约晓得一点,这可能是跟我修习的魔功有关,它或许是经过了这样的浸泡,跟当初杨二丑对我的伐经洗髓一般,有了重yào

突pò



越是如此,我越不敢张扬,因为刘老三曾经告sù

过我,所谓正邪不两立,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要是碰到一些个脑袋里一根筋、嫉恶如仇的正道高手,说不定就要将我这样子的小杂鱼给净化了。

我从小便饱经磨难,对生死之事最是在乎,所以刘老三的交代我谨记于心,一点儿雷池都不敢越过。

不过旁人没有瞧出来,但是戴巧姐离我很近,却能够感受到我急促的呼吸和略微偏高的体温,扭过头来看我,问:"你怎么了?"

从我成功地使出了甘露咒,将那几个被邪灵附身的尸体给净化,又与胖妞恶斗被利苍附身的张快之后,这个女人对我的态度也就好了一些,至少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我还是记着她先前的事情,不愿意理她,嗯了一声,转过头去。

然而我不想理她,她却翻过身来,蹲在我的面前,伸出手说道:"甘露符被你用了,符袋里面还剩三张,还给我!"

戴巧姐想要回自家父亲送给她的压箱之物,不过这东西既然已经物归原主了,我哪里还会再还给她,于是耍赖道:"这东西,原本就是我的,你也用不了,还不如还给我算了!"

我赖着不给,戴巧姐却也没有强求,而是对我提出要求道:"这东西是我父亲给我留下来的,现如今交到了你的手上,既然是物归原主,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得答yīng

我一件事情,要不然我是不会同意的。"

符袋与我,不仅仅只是一份得力的道法屏障,而且还是我与青衣老道之间的一种联系,能够不放qì

,我自然是不肯流入别人之手的,听得戴巧姐提出了要求,我立kè

点头答yīng

,说要做什么都可以。

这女人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没有立kè

说出来,而是告sù

我,说现在还没有想好,那就暂且搁下,以后若是想到了,再来告sù

我,可不许赖账。

我拍着胸脯说道:"你二蛋哥别的优点也不多,但是有一点,就是说到做到,这是绝对的。"

大战结束,众人环卫,特别是有着那一群带着枪的兵哥哥在周围警戒,我和戴巧姐倒是能够安安心心地聊着天,也不用担心孙老师的危言耸听。

实力是一切人际交往的前提,戴巧姐一旦收敛起了先前的高贵冷艳,倒也还是一个可以聊天的人,而且我跟她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她一阵软言讨好之后,我也收敛起了先前那满身的刺,平静相待。

戴校长是戴巧姐的父亲,而这符袋则是戴校长不放心女儿送出的心思,所以她其实也听说过我这么一个人。

不但是我,便是巫山三怪,她也都有耳闻,别人不说,对萧大炮特别感兴趣,问了我好多关于忠哥的事情,而这些结束之后,她才想起了问我,说我在学校那么牛逼轰轰,一个人干翻了包括教员、宪兵在内的二十多人,咋就在这地界窝着,死心塌地地做一个小科员呢?

"萧大炮在西疆都已经开始带队伍了,而巫门棍郎据说在西南局也是特殊应急队的骨干,而你呢,要不是刚才那手段,我都不晓得你就是巫山三怪中鼎鼎有名的陈疯子呢?"

听到戴巧姐这话儿,我一阵郁闷,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外号。陈疯子——我招谁惹谁了,谁没事把我往神经病人那一拨划拉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天色也渐渐开始亮了起来,这时白合悄不作声地出现在戴巧姐身后,那女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背脊一挺,坐直身来四处望,瑶鼻一嗅一嗅,似乎在闻着什么。

白合有心作弄这女人,不过我怕这大水冲了龙王庙,示意她别闹了,天都要亮了,赶紧回来,白合不情不愿地回了小宝剑,而当她一进来,戴巧姐立kè

朝着我轻声责问道:"你养阴神?"

我含笑不语,没有回答,而戴巧姐则不依不饶地说道:"这事情虽然能够短暂的提升修为,但是很容易损伤自身,而且还会折寿的,你最好不要弄"

她唠唠叨叨,而这时下方一阵吵闹,我瞧见有几人从远处抬来了一具尸体,其他人都围了过去,不过离得远,我也没有瞧见什么,我被身体里的那热流搞得懒洋洋的,也不想起来,瞧见小鲁走了过来,连忙叫住他,问怎么回事,小鲁告sù

我,说刚刚找到了那个叛徒的尸体了,身上被打了十五枪,居然还拖着跑了五里地,是黄超班长带着两个兄弟从松树林子里面,把他给拖出来的。

听到这话,我也顾不得什么了,立kè

爬起来,朝着人群那儿跑去,到了地方,瞧见刚才凶如恶魔的张快此刻也就是死尸一具,脸苍白,嘴唇紧紧闭着,早无生气。

旁边的程老、孙老师和申重小声议论着,音量压得很低,不过都在怀疑那利苍应该是另外找人附体还魂了,至于那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我走过来,孙老师总是不怀好意地打量我,一副看贼的样子,我受不了,又返回了火堆旁边去。

天已经完全亮了,几个领头的商量了一番,决定派人在这里看着,其余的人先返回山口的那个村子,我们这些伤员安置在老乡家,而后请求上级,立kè

派人过来增援,并且开展挖掘工作。

我、小鲁、张知青和戴巧姐四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暂且歇在村中。

没想到这一歇,又闹出了一桩公案来。

青盲年代 第五十七章 一片死寂

天亮之后,我们折转回村,申重带人留在了坍塌近半的双包丘。

临走之前,他拉着我交待了好一会儿,大概的意思,是让我将脾气收敛一点,不要对科考队的同志流露出不配合的态度,甚至是敌意,这样子很不好,说不定回去之后,他们会向上面投诉,到时候有可能会毁我前程。

在此之前,申重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行动只是磨合,等完结之后,省局会抽调精干人员,组成数支队伍,专门处理应急事件,他虽然不够资历做队长,但是应该可以担当副职,到那个时候,应急队里面,铁定会有我的一个名额,让我千万要把握住了。

这样的编制十分特殊,哑巴努尔在西川那边就是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精锐的精锐,处理事情,也绝对迅速快捷,很能够锻炼人,也有更多、更好的机会和待遇。

我能够明白申重的好意,于是全程保持了沉默,返回山口小村之后,我被安排和张知青同一个院子,小鲁受了刺激,也被安排休息,至于戴巧姐,她虽然胸口受了一击,不过不重,勉强负起了申重的责任,安排人员,并且护送孙老师和另外一名科考队的成员去乡里面,一是转移那玉简,二来也是去向上面求援。

村子里面没有电话,十分不方便,不过戴巧姐还是跟当地的民兵队长取得了联系,组织了十多个精壮的村民进山,到双包丘那儿去值守。

事情颇多,不过这些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被安排在老乡的家里面,单独一间,喝过了玉米混合红薯熬煮的稀饭之后,铺盖一卷,就躺着睡觉了。

说是睡觉,其实也就是巩固身体里面肆意乱串的热流,我曾修习过《种魔经注解》,这行周天之法虽然偏僻诡异,但却也是一种修行巩固的法门。我入此门之中,最先学的是道经,而修的却是魔功,惯来小心翼翼,也不敢与别人交流,往屋子的床上一躺,闭目修行,人已入定,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夜间时分。

睁开眼,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那气如剑,吞吐似雾,浑身暖洋洋的,先前所受到的所有内伤外伤都已无碍,站起身来,一捏拳头,全身的骨头都噼里啪啦地作响。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此三步为中国道家内丹修行中的三个阶段,而当最后一个阶段达到大圆满的时候,则能够成就地仙之位,超凡脱俗,不理人间事务。如我一般,刚刚跨入行当之中的,则大都停留在"炼精化气"的阶段,打熬筋骨皮肉,凝固意识载体,如此骨骼啪啪作响,乃筋骨的经脉皆通,修为又越一层楼的表象。

这情形让我有些安心,因为我只有越强dà

,才能够越安全,那十八劫,我是否能够安然度过,也都取决于我自身的机缘和努力。

天色已晚,外面麻麻黑,胖妞不知dào

去了哪儿,我站在窗前往外望,瞧见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而在远处的村头,却仿佛升起了几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这样的景象让人莫名就感觉到有一丝诡异,我也不由得慌了起来,匆忙披上衣服,然后推门朝外走。

我没有找到这房子里的老乡,整栋房子空空的,别说大人,连孩子也没有,静谧得可怕。

我记得张知青在左手边的第二个房间,老乡去窜门了,这情有可原,而张知青他因为凌晨所受到的惊吓,再加上崴了的脚又开始发作了,所以应该是会留在屋子里面的。

来到了左手边的第二个房间,看着那虚掩的木门,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并不是一种直觉,而是因为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味道很淡,应该是被人刻意处理过的,一般不仔细闻,是感觉不出来的。然而越是如此,我越是没由来的心慌,在停顿了两三秒中,我将贴身的小宝剑给抽了出来,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木门猛然推开。

这木门在开了一道很大的门缝之后,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样,又反着关了过来。

我暗自感觉不对,将手放在门上,一点一点地往前推,但再次推到一半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门后有一股强dà

的阻力,让我难以再推开。

大约地感受了一下这阻力的构成,我的心突然一沉,咬牙,一脚踹过去,将那门给往里面轰然踢开,而就在门朝着里间挤过去的时候,突然间一个黑影从门口面朝着我晃荡过来。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推了两步,闪开,然后伸手一捞,将这东西给把握在了手中,抬头一看,却是张知青。

吊在房梁上的张知青,一脸狰狞和恐怖,铁青的脸色,舌头长长地掉落下来,一双眼睛几乎就要凸了出来,双手下垂,整个身子已经僵硬地跟块木头一样了。

张知青死了,在这个诡异的夜晚,吊死在了房门的后面,我失魂落魄地放开了他的双腿,结果他便开始晃荡起来,我头顶上面,吱呀吱呀地响。

我当时的心情复杂极了,恐惧、懊恼、后悔、害pà

以及深深的失落感,一齐用上了我的心头,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的心脏给人紧紧攥住了一样,有一种想要放肆大喊的冲动。

被吊着的张知青在房梁上晃荡来、晃荡去,我不忍心他的尸体被这般糟蹋,手一挥,小宝剑立kè

钉在了房梁上,而张知青的尸体也掉落了下来。

我接住,放平在了地上,然后开始给他检查起了死因来。

张知青并没有死于窒息,而在他的全身上下,除了口鼻之间有血痕之外,其他的都没有致命的外伤。排除了这些之后,我掏出了一根银针来,直接刺入了张知青的大腿上面。这针是刘老三用剩下来之后,给我私自摸过来的,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我瞧着那根发黑的银针,一脸愤nù

,这说明张知青是被人用毒给鸠杀了,我此行所来的目的终究还是没有完成,我没有保护好张知青,回去以后,如何向一枝花和小妮交代?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就这么强无声息地夺走了张知青的性命,还将他给吊了起来呢?

望着张知青铁青僵直的脸,我感觉胸口之中有一团冒火,下意识地猛捶了两次地下,依旧是郁闷得不行。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好时间,从张知青的尸体上,我大致猜得出他是在几个小时之前被人给弄死的,心中虽然悲伤,但也没有太多惊恐的情绪,天大地大,活着最大,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跟人死磕,于是将他的尸体给轻轻放置在地上,而我则转身出了院门。

我走得时间匆匆,出来的时候,感觉身后一片阴凉,嗖嗖的冷风一直朝着裤管里面钻,四处一瞧,一片宁静如水,没有一处人影出现。

整个村子,也仿佛死去了一般,根本什么都没有回馈,静悄悄地,吓人得要死。

这时我才感觉到了害pà

,倘若说我们居住的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张知青离奇死亡,这事儿还算是突兀,那么这一村子的人,都往哪儿去了呢?这么一想,我立kè

一阵发虚,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剧烈的疼痛从腰间传来,我整个人一阵激灵,才发xiàn

面前的景象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了。

站在村子中间空荡的大路旁,我的目光被远处那几盏灯笼给吸引住了,大红灯笼高高挂,遥遥笼在了村子的东南西北的四个角落,仿佛就像一个阵子,让人走脱不得。我第一时间跑到了离着不远的小鲁那儿,想要晓得那名同伴的安危,结果不好也不坏——不好是因为我没有见到人,而不坏,是我没有见到尸体。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天际的红灯笼在遥遥高挂,这让我有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感觉,整个人有些紧张过度,下意识地朝着空荡荡的大街狂喊了一声:"我艹"

这一声脏话好像投入平静湖水的石子,一切宁静都化作了无形,我似乎听到了好多嘈杂之声,从村头那儿响起,嗡嗡嗡,然后朝着这边传来,正想走上前一看,结果这时一道白色身影从旁边略过,伸手朝我抓来,我正要反抗,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喝道:"你这家伙,是我!"

来着是戴巧姐,听到她的声音,我也不做反抗,只见她从角落滑出,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往黑暗中拖了过去,我任她拖拽,不过还是焦急地问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戴巧姐气急败坏地掐着我的胳膊,低声骂道:"本来那些东西喊找不到人的,你瞎叫什么?进入了这法螺道场之中,本来还有希望挣脱着出去的,结果你这一吼,我们估计都活不成了。"

青盲年代 第五十八章 撒豆成兵,剪纸成灵

戴巧姐说得严重,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倒也容不得我不信,左右一打量,我更加着急了:"巧姐,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你赶紧告sù

我啊?"

这女人将我给拉回了角落,然后压低着声音说道:"法螺道场是神农架这边的一个道法组织,虽然修行的是旁门左道,但是对于阵法的研究却远远超出了许多正道中人的理解,现任的首领姓屈,据说跟当年如日中天的阵王有着一些关系,最是厉害不过。简单地说,这个村子被装到了一个道场之中,而我们几个人,跟原本的村子出现在了同一地点,不同的时间里,如果偷偷摸摸地找到阵眼溜出,说不定可以得活,但要是被这主阵的人发xiàn

了,只怕就一步都走不脱了。"

我还是不明白,问难道我们是被引魂出体,然后装入某种法器之中了么?

戴巧姐摇头说不是,这东西很难讲,法螺道场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法螺,不过并不是将人的神魂给扯入其中灭杀,而是将同一个空间分离出来,并且通过头发、名字、画像等特征,将想要整治的人兜入其中——换一个说法,所谓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各有各的道路,我们这算是走岔道了,你明白?

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这也就是说,阴阳两立,现在的我们被从正常的时空剥离出来了,这不是幻觉,而是实打实的存zài

,若想要回去,可能又是一场极为艰难的道路要走。

一想到这其中的艰辛,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陈二蛋的命到底是有多苦,这刚刚安生没多久,怎么又碰到这桩事呢?

我自怨自艾没多久,想起一事,问戴巧姐:"既然是要找特定的人,那么除了你我,还有谁呢?"

戴巧姐摇了摇头,说这东西,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神不知鬼不觉,就中了招。我也是刚刚爬起来,瞧见村口的那几盏红灯笼,才想起我父亲跟我讲起的这典故。那红灯笼叫做离魂灯,它是维系法螺道场至关重yào

的东西,不过它若灭了,只怕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想找人手过去看,结果找了大半天,就发xiàn

你这小子,在路上大吼大叫

我突然想起跟我同一个院子的张知青,脸色顿时一阵黯然,跟戴巧姐说起此事,还一脸期冀地说道:"你说,张叔会不会根本没有死,只不过是一种幻象?"

戴巧姐苦笑,摇了摇头道:"我也想跟你说他也许没死,不过既然进入这法螺道场,那么你见到的所有一切,那都是真的。我知dào

了,这次针对的,应该是我们先遣队几个得以回来的人,而他只怕因为阳气太弱,第一个中招了"

提前到达双包丘而最后得以回返的,除了去乡场求援的孙老师之外,还有我、戴巧姐、小鲁和张知青四人,我和戴巧姐是修行者,气血强dà

,而小鲁转业军人出生,龙精虎猛,唯有张知青,守着一枝花那般如花似玉的美貌妻子,阳气自然有所亏损。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据我所知,先前雇佣老鼠会盗墓的那个黑袍人毛旻阳,以及在程老手下卧底的学生张快,可都是法螺道场的人,此番出现这种状况,我也晓得应该是他们的报复,但是村中之人那么多,为何偏偏选中了我们?

难道说,他们以为从这四个生还的家伙身上,能够挖掘出他们想要的秘密来么?

好吧,这些家伙的思路是正确的,因为如果我估计得没错,那魔简上面的内容,只怕已经化作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符文,印入了我的双眼之中,而孙老师手中所拿的玉简,根本就是一个样子货而已。

科考队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们能够安排一个张快,说不定还有内线在其中,那么必然也会怀疑到我们几个的头上来。

特别是我。

我和戴巧姐一番叽咕,突然瞧见一个身影从村口那儿狂奔而来,而且还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吼叫。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来人正是和我来自同一个科室的小鲁,这小子不知dào

受了什么惊吓,撒腿跑,整个人都仿佛崩溃了一般。别人我倒也可以不理,不过小鲁再怎么也是我的老同事,于是我不顾戴巧姐的拉扯,朝着冲着我们这儿狂奔而来的小鲁喊道:"小鲁,这儿!"

小鲁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喊声一般,顺着道路朝着村尾那儿跑去,我瞧见他整个人都有些不正常了,害pà

张知青的事情再次发生,也不能由着他不管,于是一个纵身,将小鲁给扑倒在了村中的烂泥地上面。

小鲁拼死反抗,手抓脚蹬,异常激烈,我猝不及防之下,给他抓得脖子几道血口,火辣辣的,而这时戴巧姐也冲上了前来,小手微微一抖,作了一个手印,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面。

小鲁吐了一口血,然后浑身一哆嗦,终于醒了过来,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有泪光涌出,嚎啕大哭道:"二蛋啊,那些东西又来了"

"什么东西?"我有点儿莫名其妙,然而小鲁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掌,一双眼睛瞪得硕大,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面蹦了出来:"二蛋,村口那儿,有纸片一样的人儿和马,像古代的将军,有挡路的树木,一刀砍过去,腰身粗的老槐树一下就倒了——它们来了,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撒豆成兵,剪纸成灵,这是法螺道场里面的凶灵,不可硬撼,我们赶紧躲起来!"一听到小鲁的描述,戴巧姐立kè

反应过来,指挥我和小鲁朝着那边的黑暗藏过去。

然而小鲁刚刚被我给扶起来,脸色却突然变成了白纸:"不行,它们来了!"

横在马路中间的我们三人,扭头瞧去,赫然瞧见在那低矮屋子相间的尽头,突然涌出了一大片的白色影子来,这些东西整体生光,模模糊糊,不过勉强还是能够瞧出一些古代兵甲的模样,当头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握长戈,一出现,目光便锁定在我们的身上,左手握拳,大声地吼了起来。

呼呼呼

果真如戴巧姐所说,这撒豆成兵,剪纸成灵,这些东西可都是有些年头的凶灵,给人的感觉,那叫一个阴森凶厉,小鲁受不住吓,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全身的每一个零件都在颤抖。

戴巧姐一边朝着旁边的屋子旁跑去,一边还恶狠狠地骂道:"你们两个家伙,干嚎啥呢,现在傻了吧,被它们缠住了,怎么躲都逃不过的"

也就在戴巧姐动身的那一瞬间,道路尽头那一大群身泛白光的凶兵也在这排山倒海的呼啸声中,纷纷扑上前来,我和小鲁跟在戴巧姐的身后,刚刚躲到了一老乡的小院之中,结果那大门一闭,立kè

有巨大的撞击力量朝着这儿冲了过来。



这一声巨大的撞门声儿,仿佛是敲在了我们的心头,抵在门后的我感觉双臂一阵酥麻,整个脑袋都是一昏。

来人撞得凶,不过我和小鲁则死死顶在了大门处,我朝着正在往兜里面翻东西的戴巧姐大声喊道:"你懂这个,那赶紧说,现在怎么办啊?"

我催得紧,而戴巧姐也有些慌,她从身上抽出了一方令旗、一方铜镜,还有几张符纸,不过都没有她满yì

的东西,一脸沮丧地说道:"此类附身纸灵,最怕雷罡与火符,我之前有一盏烛火,可以灭之,不过这回过来没有带"

想到这儿,她指着我的胸口喊道:"对了,雷符,那符袋里面,可不是有雷符么,你赶紧用!"

雷符珍贵,冠绝所有的符箓,因为此乃至阳至刚之道,是所有的道法里面攻击力最强dà

的一种,不过时至如今,我也没有得选择,为了活命,只有如此了。

然而正当我想要去符袋拿那雷符之时,与我一起顶着大门的小鲁突然一声惨叫,我低下头一看,有一根精铁长戈将那这木门戳通,正好将小鲁的左手给刺到。小鲁左手大出血,整个人跌落院中,而这时一道巨力冲来,我再也顶不住,整个人随着木门的碎片,朝着后方跌落而去。

大门一开,纸灵悉数涌入了小小的院子里,将我们三人给围得紧紧,这时我才得以打量对手,但见这些纸灵皆无面目,整张脸仿佛蒙上一张皮,不过手腿胳膊都在,比常人更加雄壮。

说是纸片儿,不过此刻真的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来势汹汹的家伙围住我们之后,却并不下手,而是在等候着什么一般,我和戴巧姐有些惊诧,将小鲁给扶了起来,背靠背地看着这些家伙,而就在这时,那门口处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接着有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那个叫做毛旻阳的黑袍人,他淡然自若地跟我们打招呼:"三位好啊,又见面了,有些事情,还是想跟你们请教一下,希望不要拒绝我。"

青盲年代 第五十九章 生死取舍

黑袍人的出现在我的意料之中,而戴巧姐和小鲁却是吓了一大跳,领头的戴巧姐大声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面对着这无力的质问,黑袍人倒也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整了整衣衫,煞有介事地自我介shào

道:"鄙人毛旻阳,法螺道场的供奉堂里面,混口饭吃,小角色,恐怕诸位都不认识我吧?不过这不要紧,我今天来呢,左手掌生,右手掌死。各位若想囫囵个儿地离开此处,还需yào

回答我的一些问题才行。"

他倒也坦然,戴巧姐的脸色立kè

凝重了许多,眉头一竖,也不说话,而我则将衣服撕下一边,给小鲁的左手紧急包扎起来,他的伤口很奇怪,表面上看一点口子都没有,但是血却哗啦啦地往外冒。

瞧见这伤口,我心中明了,周围这汹涌的兵潮看似恐怖,不过恐怕都是些凶灵,它们力量强dà

,但是若想要伤害人,恐怕还是要依托承载其身的纸片。

不过就是这般,其实也挺恐怖的,想一想,那么薄的纸片儿,却能够做到锋利如刀,实在是挺不容易的。

我们没有说话,而黑袍人则继xù

说起了自己的诉求来:"之所以费尽心思,将诸位请到这儿来,是因为你们之中的某一个人,拿了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这样的行为,是小偷,是要受到人唾弃的,不过我毛爷这人,向来最是宽容,只要你们谁将东西拿出来,那么我就放你们出去。"

我身旁的两人,都瞧向了我,而我则呵呵冷笑道:"且不说那魔简是非主之物,就算是您毛爷的,恐怕你也找错对象了吧?要知dào

,那魔简我已经上交给了我的领导,最后落在了科考队孙老师的手里,你若是要,自己去找他便是,何苦为难我们。"

"不、不、不"黑袍人摇头摆手,淡然说道:"你不是傻子,我也不是,魔简变成了无字天书,这件事情整个科考队都传遍了,而从内棺之中,一直到你交出来,这一段时间魔简一直都在你的手上,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我不想知dào

,但是那东西,你一定得还给我们!"

黑袍人认定了我对魔简动了手脚,这猜测其实离真实答案并不算远,唯一的区别在于那并非我主动的,整个过程,根本不可控。

我这是躺着也中枪,想想都觉得冤枉呢。

不过即便如此,我依旧对张知青的死耿耿于怀:"你既然怀疑我,那就他妈的冲我来,找这些无辜的家伙做什么?我院子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杀的?"

黑袍人点了点头,竟然毫不隐讳:"先前到达双包丘的人,命数都应该死,然而你们四人却得活了,那所有的事情都产生了变化。这是命,你们逃不过的,至于那个男的,所有人里面就属他最好弄,我这法螺道场驱动,需yào

有人的亡灵做引子,很不幸,我的人选中了他,这个我很抱歉。不过也没事,他不过就是先你们一步死去而已,你们随后就到,若是赶一赶,黄泉路上,说不定可以搭伴呢"

他得yì

洋洋地说着,似乎想要给我们施加强dà

的压力,然而就在这时,我旁边的戴巧姐突然错身插入我们之间,将手中的铜镜一扬,朝着黑袍人照了过去:"现出原形来吧!"

她突然的介入让我吓了一跳,然而这铜镜之上,似乎有一股无形之气喷出,笼罩在了这黑袍人的身上,但见一阵光线扭曲,黑袍人竟然消弭于无形。

一招得手,戴巧姐笑着说道:"真当老娘是乡下佬啊,不但在这儿装大尾巴狼,还想攻心为上,屁话!你以为我们不懂,那主持法螺道场的人,只能够借助于心中怨灵行事,是绝对不可能投身而入的,弄个意识投影,吓唬谁呢?"

这周围的纸灵都是黑袍人操控的,而这投影被戴巧姐弄没了之后,顿时就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挡,瞧见周围这些穿着古代盔甲的无面人身体僵硬不动,都不用人催促,我和小鲁便跟在了戴巧姐的屁股后面,冲出了院子。

这刚刚走了几步路,结果身后的整个院墙都垮塌了下来,身上泛着白光的纸灵蜂拥而至,踩着极有韵律的鼓点儿,紧紧地跟在了我们的后面。

从村头跑到了村尾,一番狂奔,好像都没有用多少时间,然而我旁边的小鲁却突然绊到了石头,整个人都飞起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滚儿。我冲到他的旁边,手忙脚乱地将他给扶起来,结果瞧见小鲁的脸白如纸,惨然笑道:"二蛋,我估计是不行了。"

我给小鲁检查身体,瞧见他左手上面的伤口依旧还在哗哗地渗着鲜血,这流了一路,身体里的血也都已经流得差不多了。人失了血,就会感觉寒冷易困,而小鲁此刻便是如此,眼睛不停地眨着,昏昏沉沉,我鼓励他,然而他却摇头苦笑,反过来抓紧了我的手,竟然有几分平静地说道:"二蛋,我以前瞧不上你,嫌你是山窝窝里的农民,名字也土,还总在欧阳、向姐她们那儿说你坏话,对不起"

我拖着小鲁跑路,身后的纸灵被我们甩开了一截路程,听到这话,哭笑不得:"都啥时候了,小鲁哥,有事咱以后说成不?"

小鲁猛然摇头,大声说道:"二蛋,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晓得,跟你道完歉,心里舒坦了,再求你一件事!"

我点头答yīng

,问他干嘛?小鲁紧紧拽着我的胳膊说道:"我家里就两兄弟,下面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弟,我死了也无妨,总有香火,不过你以后若是出息了,能不能帮着我照看一下我的小弟?"

小鲁这临终托孤的架势让我生不出拒绝的话语,刚点了头,他使劲儿推了我一把,朝着我和戴巧姐喊道:"那些纸灵,欺软怕硬,总是找软柿子捏,我不行了,血流干了,跑不动,干不得别的,你们跑吧,朝村口那儿去,村尾都是恶鬼呢,我帮你们引开"

这话一说完,他大步朝着村尾走,这个家伙以前吃过鲶鱼精眼珠,能够瞧清阴阳,最是明白不过,我心中不舍,正要挽留,结果旁边的戴巧姐硬生生地拽着我离开。

我一反抗,她便在我的耳朵边大吼:"他流了那么多的血,本来就活不成了,现在他在用自己的性命,给我们争取一点儿机会,你若是跟着一起死去,对得起他刚才的嘱托么?"我被戴巧姐的话给镇住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量,便被她拖到了旁边屋子的角落,而随后她燃烧了一张符箓,那些纸灵竟然汹涌往前,根本就没有理会黑暗角落的我们。

戴巧姐也是跑出了一身香汗,虽然她刚才一系列手段仿佛是早有预料的一般,不过瞧见小鲁竟然将自己给舍弃,为我们争取时间,多少也还是有些惊讶。

一线生机,稍纵即逝,戴巧姐带着我绕过了旁边的房子,朝着村口那边冲了过去,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没多久就到了村口来,只见这儿果然如先前的小鲁所说,竖着许多白纸竹篾扎着的纸人儿,有灵童霞女,有黑白无常,有仙鹤楼阁,当然,还有我们刚才所见到的那些盔甲士兵。

这些东西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显得很有规律,不过似乎不结实,轻飘飘的,一吹就能够倒下去一般。

但它们就是稳稳站立。

我刚想走上前去,戴巧姐一把拉住了我,轻声喝止道:"且慢,这里面是有讲究的,刚才小鲁就是因为误碰了纸人,导致被一路追杀"

戴巧姐一讲到小鲁,我整个人的情绪又有些低沉了,她瞧见我这幅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二蛋,你的心到底还是太软了,见不得生离死别。其实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死亡率是最高的,因为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在跟最邪恶、最恐怖的一批人打交道,你以后若是不能控zhì

住自己的情绪,只怕很难走得更远啊。"

戴巧姐的话就像一记警钟,让我惊醒过来,使劲儿深呼吸,然后问她:"那好,我们接下来,到底怎么办?"

她摇了摇头,说不知dào

。我惊诧,说你怎么能不知dào

呢?戴巧姐一阵好笑,推了我一把道:"你真以为我是百科全书啊,这东西我也就听我爹讲过一点,至于别的,我还真的不晓得"

听到她的话语,我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若是如此,那么我就只能靠自己的,然而,这法螺道场的生门缺口,到底又在何处呢?

我要怎么走过去,才能够不惊动这些附身在纸扎的恶灵呢?

我心情忐忑,眯着眼睛瞄了村口的那些纸扎好一会儿,突然之间,感觉一对瞳孔处灼热非常,接着整个世界仿佛都有了变化,不再有树木、田野和木屋,所有的实物都在一个旋转的符文作用下,化作了一条又一条的细线。

一条亮光从我的脚下升起,直指某一处缺口,我浑身一阵激动,拉着戴巧姐的胳膊大声喊道:"我看到了,我们走!"

青盲年代 第六十章 法螺道场的招牌硬菜

瞧见这么多纸扎的人儿,此刻的戴巧姐已经都有些绝望,却不料我这个乡下小子却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村口冲,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你这是要干啥?"

我来不及解释太多,生怕眼前这些发亮的线条稍纵即逝,埋头一阵猛跑,而戴巧姐没了主意,也只有跟在我的后面一阵小跑。

两人从小巷中一阵跑,越过了村口的几家土屋,然后来到了村口的晒谷场,这才稍微地停止住匆忙的脚步。之所以停下脚步,并不是因为我眼中的亮光熄灭,而是因为这晒谷场上面摆下的纸扎已经多得落不下脚了,特别是摆在最前头的这一排,在头顶红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诡异神mì



我此刻的眼中是两个世界,一个是正常的世界,晒谷场、出村的马路以及两边的田野,三月天,水清凉,放水肥田,准bèi

插秧早稻了,一派农村寻常风景;然而透过那神mì

的复杂符文,我却看到了无数细线和弧形构成的古怪世界。

一眼看透阴阳。

法螺道场,说到底,依旧还是依靠道法剥离出来的世界,如果想要出去,我依靠这符文指点出来的亮光,应该是最关键的东西。

我们来到了村口的晒谷场之前,左右一打量,瞧见在左边几米处的古代盔甲士兵群中有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十分突兀,再回想起先前的事情,估计是被小鲁误闯引发的,时间紧急,因为这每一秒,都渗透着小鲁的鲜血,我没有半分停留,而是直接从那个缺口闯入其中。

这原本还没有怎么觉得,然而一入其中,便感觉到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后跟,阴风习习,整个人都感觉一阵发麻。

阵法!

法阵!

易卦乾坤!

我身后的戴巧姐一脸忐忑地喊道:"二蛋,你别鲁莽,这儿十分危险,并不是没碰到那纸扎就不会触动机关的,小鲁刚才在外面,勉强能逃,而如果你陷在这里面,到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就惨了"

戴巧姐的碎碎念听在我的耳中,突然多了一些温暖,无论这人原先到底有多让我讨厌,不过此时我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关心,微微一笑道:"别废话了,跟紧我,一步都不要错,要不然,大家都得死!"

我的眼中,一处又一处的亮光升起,而我便依着这指引,朝着前面走去。

看见我安然无恙地穿过了那有着纸扎马儿和将军士兵的区域,然后又绕过了那纸扎的彩轿和牌楼,居然没有一点儿动静,戴巧姐终于相信我能够带领她离开此地的事实,忙不迭地依着闯入了阵中,我等了她一会儿,待靠近一些,然后继xù

往前。在神mì

符文的指引下,两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晒谷场那密密麻麻的纸扎阵,终于来到了村口处,望着前方,远处的景色就像透过毛玻璃一般,朦朦胧胧,一片迷茫。

来到了村口,并不意味着就能够逃脱出这个法螺道场,我们还需yào

找到生门,方可出去。

大道五十,遁去的一,任何的杀阵都会有一处缝隙,这个是规律所在,必定存zài

的真理,然而如何找到这处生机,这个需yào

对法阵的参透以及对规则的感悟,以及诸多经验,方才能够推衍而出,这一点,我没有,戴巧姐也没有,所以之前才会如此头疼。

不过此刻,我却感觉自己应该能够活着逃出此处,因为这个莫名浮现在我眸子深处的神mì

符文,它给了我无比强dà

的决心。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我碰了碰旁边戴巧姐的胳膊,低声说道:"那个,有没有香炉灰,或者朱砂粉末之类的东西?"

戴巧姐一愣,问我干嘛要这东西,我没有思考,而是下意识地回答道:"此方为阴司属性,非蕴含岩火烈阳的朱砂,或者日夜供奉、沾染神性的香灰等物,不能夺其气息,进而改变这儿的空间结构,你有没有,赶紧给我。"我语气坚定,毫不作假,有了先前带着她闯过晒谷场纸扎阵的事实,她也没有再多疑问,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来,递给我道:"这朱砂,选自湘西怀化最上等的红岩深矿,所剩不多,希望你不要骗我。"

我接了过来,笑着说道:"我自个儿都跑不掉,干嘛要骗你,有钱么?"

这话儿说完,我将纸包解开,瞧见里面有均匀分布的红色朱砂,数量虽然少了一点,不过却还算合适,于是伸手捻了一把,朝着前方有光华闪亮的地方撒去。

那朱砂顺着阴风,朝着前面飘扬,落在了黑暗之中,而就在此刻,景色突然一阵旋转,就仿佛一面镜子,在我们的对面,竟然也出现了一个村子,跟我们背后的一模一样,一样的晒谷场,一样临山而起的小村落,破旧的土屋以及小路,然而不同的是,那晒谷场上面停着科考队的几辆汽车,而那个临山而起的村落里,有好多未灭的灯光,还有人影闪动。

我们这儿,是法螺道场之中的静寂鬼村,而在这镜子的里面,才是真zhèng

的现实世界,只要我们往前跨上一步,便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这情形让我和戴巧姐兴奋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旁边的戴巧姐几乎不用我招呼,便跨步朝前冲去,想要冲过那个镜子,到达现实世界,然而就在她往前冲去的时候,我突然瞧见在对面的那晒谷场那儿,有一个黑影闪动。

这个黑影就是黑袍人毛旻阳,我简直太熟了,瞧见他陡然出现在这个缺口处,心中狂跳,正想向戴巧姐示警,结果便听到这女人一声惨呼,朝着后方跌飞而来,我伸手去接住她,却没想到这力道甚大,我被她带着,一起朝着后面晒谷场的纸堆那边滚落而去,而空中则出现了黑袍人低沉的声音:"没想到啊,你们两个小鬼居然能够找到唯一的缺口处来,不过这最薄弱的地方,你以为我们就没有防备么?哈哈哈,要么交出那东西,要么在道场里面,受死吧"

那如同门一般的镜子逐渐收缩,最后化作了虚无,我眼中的亮光也跟着开始消失,而此时的我,则在一堆纸扎里面扑腾着。

几秒钟之后,我站了起来,突然瞧见后背一阵灼热,扭过头来,瞧见有一个胖头胖脑的光屁股娃娃正死死地盯着我。它的眼神是那么的怨毒,以至于让我想起了以前在麻栗山偶尔见到过的毒蛇,而当我看过来的时候,它竟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这牙齿白森森的,不齐整,全部都呈现出倒三角形的模样来,我吓得往后一退,旁边的戴巧姐抓着我的衣服,挣扎着爬起来,然后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叫声。

她先前嘲笑我和小鲁的叫声找来了凶灵,然而此刻却也发出了同样惊悸的叫声,那是抑制不住的惊恐,因为在那个光屁股娃娃的周围,有着和它一样,密密麻麻的同伴,童男童女,数以百计。

戴巧姐的叫声仿佛是一种信号,一旦出了声,那些纸扎鬼灵的脸上立kè

浮现出了极端的凶恶,都朝着我们这边飞扑而来,个个都跟蝗虫一样,蹦得老高,一往无前。

我当时的腿肚子都开始发麻了,然而这生门被堵,消失转移,我们却也不得不正面这纷纷扰扰的麻烦,于是一咬牙,将小宝剑拿在手中,朝着前方的阴灵戳了过去。小宝剑有过道法加持,锋利无比,此剑一出,我感觉整个人反而冷静下来,瞧见扑到我跟前的那小鬼儿被小宝剑戳中,身形一阵扭曲,竟然消弭于无形,顿时胆气茁壮了几分,一步向前,开始冲杀起来。

这一冲突,我便发xiàn

事情变得有些奇妙起来,原本的我,与人拼斗,都是凭着自己修习魔功的蛮力,以及在巫山学校所学的格斗技巧,面对普通人来说,倒也算犀利,然而与修行中人或者非人之物,却有些勉力。

因为修行中人,向来都有一套诡异而神mì

的身法或者手段,你与他干仗,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根本难以捉摸;至于非人之物,更是难寻踪迹。

不过此刻,我却发xiàn

眼前这些凶煞莫名的东西,全部化作了一根又一根的线条,我根本无需去思考它们会在何处,只需顺着先前一阵狂戳,利用小宝剑的锋利,便能够击中这些凶灵的短处。

如此简单,我已然厮杀许多,然而旁边的戴巧姐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扭头看去,只见她捂着左臂朝后退去,而在她的身后,有三个鬼娃娃腾空而起,朝着她的头上跳来。

我离她有些远,根本来不及救援,而就在此刻,我的小宝剑上一阵光芒闪烁,白合化作了一根流线,出现在了戴巧姐的上空,遥遥印出一记,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

接着,所有的一切,都倏然静了下来。

青盲年代 第六十一章 半路杀出三个程咬金

白合单脚站立在戴巧姐的头顶处,一手指天,一手举在胸口,五指微张,瞧见我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傲然说道:"有什么好惊讶的,在这样的鬼地方,我比外面要强dà

十倍呢。我能够迷惑这些没有思维的家伙一分钟,你们快点找到出口,要不然,谁都帮不了你!"

白合的话语让我立kè

醒悟过来,紧紧攥着剩下的那一点儿朱砂,眯着眼睛巡视,开始寻找已经走移开去的生门缝隙,幸运的是我眸子中的那枚符文虽然在开始缓慢地淡去,但是却依旧有效,于是我很快,又瞧见了左边十米处的亮光。

我拉着戴巧姐就往那儿跑,而这女人还惊奇地看着头顶上的白合,朝我大声问道:"这就是你养的那鬼灵?"

法螺道场之中,连这些纸灵都能够拟形,白合自然能够入得戴巧姐的眼中,她早就知dào

了白合的存zài

,还劝我不要玩火,不过此刻瞧见这个美兮兮的小娘子,却又多了几分羡慕。白合浮于空中,勉力维持,而周边的那些阴灵则一副迷茫的模样,仿佛瞧不见我们——这是当初杨大侉子在省钢二车间里面给白合炼就的法子,专司魅惑,此刻却也有了用场。

白合出场,得立大功,得yì

洋洋,遇到戴巧姐惊奇的目光,顿时傲娇地说道:"瞎看什么呢,人家才不是这家伙养的鬼灵,我只不过是没房子住,暂居他这儿,现在是还房租罢了。"

我不理会两人的争吵,快步走到这生门之前,深吸一口气,朝着前方再次洒下了朱砂,那粉末化作一阵风,朝着前方卷去,果然又勾勒出了一处不规则的大门来。

大门如镜,而这一回,黑袍人没有再出现在这缺口,但我瞧见了另外一个带着京剧面具的男人,白脸曹操,抓着一把苗刀守在这儿。

我这边一打开缺口,那人的目光正好从别处收敛回来,与我相遇,然后寒光一闪,流露出了一股凶悍莫名的光芒。

他举起了手中雪亮的苗刀,横刀立马,扼守其间,而这个时候的我却晓得此乃唯一的一线生机,紧紧抓着了手中的小宝剑,感觉小肚子里一股热烈蕴积,就好像爆zhà

了一般。

我身似流星,脚一蹬,整个人就化作了一团风,与那家伙撞到了一起。

铮!

小宝剑与雪亮苗刀对撞,我感觉到了一股巨力袭来,手腕一阵酥麻。然而与此同时,先前一直宛如毒蛇般游走在我身周的冷气却骤然收敛,我没有停顿,那小宝剑宛如流水,连抹带挑,朝着这个家伙的下阴处鼓捣而去。

我打得凶悍,出招又阴损得很,招招致命,那个带着白脸曹操面具的男人有些猝不及防,三两招之后,连连后退。

身周那带着田野泥土芬芳的气息传入鼻中,让我晓得自己已经脱离险境,重回现实,然而我并没有因此有多高兴,那个莫名其妙的法螺道场,让科考队中我最熟悉的两个人就此殒命,无论是消无声息就已经死去的张知青,还是慷慨而别的小鲁,他们都是我记忆组成的一部分,有着我难以割舍的情感所在,他们的死亡让我整颗心都沉浸在无尽的悲恸之中,一咬牙,恨不得跟敌人同归于尽。

这打法,何止是拼命三郎,简直就是拼命十八郎,白脸曹操有点儿扛不住了,一边后退,一边朝着旁边大声招呼道:"毛爷,老八,平哥,那个小疯子跑出来了,凶得很,你们谁过来帮一下!"

临阵厮杀,最忌怯弱与分心,而此人却是两样都占了,自然不得好下场,我瞧见戴巧姐突然出现在他的后方,飞起一脚来,这人反应迅速,扭身躲开,然而刚刚一回头来,我却把小宝剑送到了他的心脏那里。

白脸曹操身子猛然一震,一双眼睛瞪得硕大,几乎都要挤出来,接着像蛮牛一样,剧烈地扭动着。

我在巫山学校,学的都是军中一击必杀之术,哪里还容他再生事端,于是错身上前,将他给紧紧抵住,后面的戴巧姐也扑了上来,将拼死反抗的他给紧紧控住。剧烈的挣扎让这白脸曹操失去大量的生命力,而我插在他胸口处的小宝剑则将心脏搅成了碎肉,他吐着血,不甘地说道:"我王光琦"

他纵有千般豪言壮语,结果却都淹没在了喷涌而出的鲜血之中,双眼一闭,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去。

将此人给捅倒在地,我才有闲情打量左右,只见我们正身处于村口不远处的土路上面,不远处摆着一个香案,有人端坐于后,双腿跪地,轻声念诵着,而旁边则有两个垂髫少女,手持碗口大的海螺,无声地吹着,而在路口那儿,围着七八个家伙,为首的正是黑袍人毛旻阳。

白脸曹操一声喊,立kè

有人转了过来,遥遥围住我们,不过还是有人堵在了路口,在他们的对面,还有三个人,正在与其对峙。

在我与白脸曹操交手的时候,所有人都朝着我们这边看来,也有人朝着这边赶,然而当白脸曹操被我果duàn

地捅死倒地的时候,跑过来的人却反而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为首的黑袍人。

安内必先攘外,黑袍人没有理会我们这边,而是朝着村外的三人拱手说道:"三位,我再说一遍,法螺道场在此办事,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海涵,不过现在,希望能够回避一下,以后定当酬报"

村外三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干瘦汉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还有一个虽然穿着常服,但却挽着一个道髻,年纪也不大,估计也就二十来岁。能够让手段毒辣的黑袍人如此相待,说明对方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不过法螺道场的这般礼遇,对方却并不在意,只见那干瘦汉子嘿然笑道:"大路不平众人铲,这儿都死了人,自然不是小事,有什么情况,无妨说来,我们适逢其会,做个见证也好。"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让黑袍人一阵火大,特别是那干瘦汉子如此好事,这让他顿时就愤nù

起来,喊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好,好,我法螺道场门下从来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号来。"

一言不合便要杀人,这气派若是常人,也就吓着了,然而那干瘦汉子夷然不惧,一步踏前,傲然说道:"巴东万三,这是我徒弟赵中华,而这位道兄,是"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那道人却上前抱拳说道:"武当方离,见过诸位,瞧见这阵势,原来是江湖上久闻大名的法螺道场吧,既然碰上了,倒是要跟诸位讨教一番。"

这道人话语温和,然而平淡之中,却有着一股刚烈之气,而他的名号一报出来,虽然这些法螺道场的人都戴着面具,但是却有人抽了一口凉气。我也有些惊喜,因为这武当乃三丰道人之道场,曾经也是顶级的修行门派,虽然这些年来逐渐没落,并不如茅山、龙虎山和青城山盛名,但是就内丹派来说,却是一流。三人依次报上名号,还待说几句场面话,突然间那黑袍人手一挥,旁边几人立kè

动了,朝着这三人围了上去。

旁人都朝着前方冲去,而黑袍人却双脚一蹬,如一只夜蝙蝠,朝着我们这边横扑而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利苍古墓之中的收获,那三个半路杀出的多事者再可恶,也终究不是他的目的,而外人介入,更应该速战速决,所以他才让手下的人挡住来客,尽lì

将我给拿下。

黑袍人乃法螺道场供奉堂的高手,当初孙老师曾言不如他,而我则根本打不过状态良好的孙老师,双方并不是一个等级的角色,结果似乎不言而喻,然而就在此人袭来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却不断地闪过了张知青和小鲁的脸。

他们欢笑的脸、平静的脸,痛苦的脸和哀伤的脸,无数的音容笑貌充斥在了我的脑海里,鲜活无比,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因为某一个缘故,因为我的原因,他们都躺倒在了这个亲人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的小山村里。

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我的脑海如火在烧,心中却似铁坚硬,仇恨将我全身的潜力都给激发出来,面对着黑袍人横空袭来,小宝剑在手,我不避不退,反而朝着对方大步冲去。



一声厉喊,两人错身而过,我瞧见了黑袍人那骷髅一般的脸上,流露出了诧异的面容。也对,或许在他的想法中,我应该是往后退,或者往旁边仓惶闪避才对,然而我却偏偏硬着头皮往前冲锋,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而就是这样的差池,使得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以泰山压顶之势将我给击败,然而就在回身而来的时候,那个挽着道髻的武当山道士却接过了他的攻势,嘿然笑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来,我方离与你一战!"

这话儿刚刚说完,我这"小孩子"的小宝剑,就扎在了法螺道场的一个家伙后背上,狠心一拉,喷出的鲜血瞬间就将我的脸给染红。

宛如恶魔一般。

青盲年代 第六十二章 受伤的狼

"好黑手的小哥"

那个闯入人群之中的干瘦汉子万三瞧见我以这狠厉手段,再杀一人,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朝我劝道:"这位小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管有多大的仇恨,万事皆留一手,方能活得更久啊!"

此乃充满诚恳的真理,也是好心之言,然而当时的我已经被张知青和小鲁的死亡给冲昏了头脑,哪里管得这些逆耳忠言,僵硬的脸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以示友好,而握着小宝剑的右手却更加用力一搅,将那人的内脏搅得一塌糊涂,接着一脚踹了过去,那人悲鸣一声倒地,便再也没有起来。

这时戴巧姐也加入了战团,她刚才受了黑袍人一掌,又是中了胸部,多少受了些内伤,佝偻着腰过来,与这三人禀明身份:"宗教局戴巧姐,这个是我们局的同志陈二蛋,多谢三人的援手之情。"

这身份一表明,那个少年便咕哝着说了一声:"哦,原来是六扇门的人啊"

他是少年郎,说话浑然无忌,而那干瘦汉子则一边与旁边之人应付,一边含笑说道:"哦,原来是官家的人,那就不用多说了,这乃应有之事,且莫多礼。"

短短三言两语,我们便已然结成同盟,法螺道场在此间的人手十来个,不过复仇心满满的我杀掉两人,而还有三人在香案那儿维持那法螺道场,剩下八个,对我们倒是形不成压倒性的绝对优势,彼此一纠缠,我便发xiàn

那个自称武当出身的道士虽然算不得一流,但是却也能够与黑袍人形成僵持,而这个干瘦汉子万三也不是弱者,他也不是赤手双拳,而是手拿一根红线,不断地结绳,一旦有人冲上前来,他便做出复杂的绳技,炫目至极,来人三两下,便给捆住手掌,施展不得。

他这是仁术,不伤人,只制敌。

相比自家师父,那个叫做赵中华的少年郎就显得戾气许多,他才十来岁,个儿也不大,也就一小孩儿,不过一对脚却仿佛踩在了弹簧上面一般,前后踢、侧踢下劈、勾踢旋踢、推踢跳踢那花样多得很,简直就让人眼花,凡事觉得他小好欺负的,都莫不被他那花样迭出的脚丫子给踹中,跌倒而去。

双方一交手,便陷入了胶着,黑袍人暗觉不妙,与武当道士方离交了几回合手之后,突然朝着香案边的那个红脸面具的人喊道:"老黄,转虚为实,法螺道场,超脱物外,起!"

此声一吩咐,那个端坐香案之后的红脸面具突然一跃而起,踩在了香案之上,掏出了一把小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腕一抹,鲜血飚射而出,旁边两个小娘皮则大声的娇喝着,脑袋一甩一甩,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

这三人一有异动,万三立kè

有所察觉,朝着自家徒弟喊道:"中华,阻止他们!"

这边一吩咐,那少年立kè

冲天而起,朝着香案那边冲了过去,我和戴巧姐也想过去支援,然而立kè

有两人拦在了我们面前,一脸狞笑地说道:"好小子,杀了我们两名兄弟,老子可得把你的皮给扒下来,给他们作祭奠"

旁边一个眉目清秀的汉子却桀桀笑了:"平哥,别介啊,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要不然先给我玩玩,容后再谈?"

两人彼此调笑,说得十分轻松,不过却是严阵以待,我脸上没有任何愤恨,然而却是招招搏命,一副亡命徒的样子,这状态简直就是发了魔怔,那两人也是一方高手,无论是面对万三还是戴巧姐,都是应付自如,然而跟我一开搞,却有些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周围一阵阴风刮起,我们的头顶处一阵旋涡生出,接着好多脸上涂着圆形腮红的小娃娃便从天上掉落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长舌头的吊死鬼,以及身披兵甲、骑着大马的武士,这些东西极多,一下就将村前的整个土路给堵满,有的甚至没地方站,给挤到了两边水田里去。这模样实在吓人,特别是那些脸色惨白、却涂着腮红的鬼娃娃,有男有女,一双眼睛怨毒得让人相对一眼,便浑身发毛。

纷纷掉落的纸灵之中,有一个灵巧的声影也在翻滚,却是那个叫做赵中华的小孩儿,他被那两个小娘皮给逼退了,一脸气急败坏地说道:"师父,她们搞鬼,把衣服给撕开了,我根本不敢碰她们!"

我听到了,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没有瞧见那两个撕衣服的少女,而是瞧见那个红脸面具挥动着一方沾有鲜血的令旗,朝着我们这边挥来。

这一挥,所有的纸灵都纷纷朝着我们这边冲来,而法螺道场的人却抽身往后退去,任这些纸上凶灵消耗我们,我的小宝剑犀利无比,连挑带抹,斩落好几个纸面娃娃,然而对手确实无穷无尽,宛如炮灰,根本就抵挡不住。对方援引了法螺道场的纸灵而来,不到一分钟,我们五人都挤到了一块儿来,望着满天满地的纸灵汹涌,而法螺道场的人则都退到了幕后看戏,那武当道士方离苦笑道:"今天真的是要栽了,贫道我名字里虽然有一个离字,却没有修习离火之法,应付不得这种场面啊"

我们节节败退,戴巧姐也是一声苦笑,说道:"即便有火,也没法子——你看这纸灵,从那法螺道场之中,源源不断而来,唯有斩断其根本,方能与之拼命"

"斩断根本?"干瘦汉子一愣,突然笑道:"我倒是有一样东西,可以将这玩意给弄掉"

他说完,从怀中往外一掏,朝天撒去,但见是一张银白色的金属小网,不过它一腾空而起,便化作了一张透明而泛着亮光的大网,朝着云雾连绵的上空罩去,而这一笼罩,空中那些纷纷落下的纸灵便都被隔断,另一处端口,原本静寂无声的凶灵竟然都发出了巨大的惨叫,显然是被伤到了根本。万三此举一出,那个挥舞着令旗的鲜红面具立kè

浑身一震,他带着面具,所以鲜血倒也没有喷出来,只是全数流到了胸口,一团晕红。

截断此阵,我们所有人的士气大震,凭空又生出了几许气力,而就在此时,我前方突然一片混乱,那些汹涌而来的纸灵却都纷纷散开,我眯眼一瞧,竟然是胖妞寻得了我的气息,从村中杀来,搅动一番风云。

胖妞昨夜方才睁开额头上的眼睛,损耗严重,此刻却不能再次将身体里面的魔猿逼出,也使不得脖子上面挂着的法器,不过它不知dào

从哪儿摸出一根木棍,却也是凶悍异常。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胖妞不知dào

是有着什么气质,它并不强dà

,但是一出现,却将场中的纸灵给搅得一阵惶惶,那些悍不畏死的纸灵竟然不敢与其交锋,让开一旁。

这情形让我们所有人都大为振奋,五人齐出,终于冲到了香案之前,戴巧姐抓住其中一个小娘皮的辫子,拽到了地上,而我则是一腔愤恨,也顾不得心软,冲上前去,一剑给了那个红脸面具封喉而杀。

香案一倒,那纸灵立kè

变得软弱无力,有人上前而来,将那法螺给踱去,然后往后面退开,村子里也开始有了动静,砰的一声响,却是工作组鸣枪示警了。

这大势已去,黑袍人不再纠缠,而是吩咐手下撤离。

不过他们想走,我却是不依不饶,感觉杀了好几个人,不但没有力竭,反而是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声叫喊,发足狂奔,朝着那些家伙追去。这一追一逃,一下就离开了村口好远,那些人哪里瞧见过这般凶悍的对手,一时间有些心慌,有一个人顿时就崴了脚,掉队了,我野狗一般扑上去,与他紧紧抱在一起,滚落在了旁边的水田里。

那水田耕过了一边,放得有水,正等待插秧,里面尽是烂泥,我们两人好是一番滚,他按住了我拿剑的手腕,而我的左手则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两人较劲,他前面的同伙一声惊呼:"老八"

法螺道场的人想过来救援,然而戴巧姐和那三名援手也匆匆赶了上来,黑袍人瞧见村口已经有战士持枪追来,没敢停留,而是拉着那人离开。

我没有参与追逐,而是与这个老八在烂泥田里面扑腾。

那可是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壮汉,一声肥膘,口中喷出熏臭的气息,像头狗熊,然而即便是这样,他却依旧害pà

我,因为我就像一头受伤的狼,死死咬住他不放,小宝剑给弄丢了,我就一双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

老八还准bèi

翻过手来弄我,结果胖妞这帮凶适时一棒子,将那人敲得浑身无力,放开了加在我身上的手臂。

"妈的,去死,去死!"我整个人陷入了癫狂之中,脑海里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要干死这些个伤害我朋友的家伙,而这时旁边有人过来拉我了:"小哥,别弄死他,要留活口吧"

青盲年代 第六十三章 弱者忿恨

我一腔怒火正要倾泻,旁边却有人过来拉我,下意识地甩手过去,结果根本甩不动,我回过头来,瞧见是先前帮手的那个干瘦汉子汉子万三,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人家刚刚救了我们的性命,这般一想,我也收敛了几分杀意,松开了手。

谁知dào

我这手一松开,被我压在身下的那个老八居然就地一滚,朝着我一个后蹬腿,正中我的胸口,我被他踢得腾空而起,摔落在了泥田中,而那人借机想要跑开去。不过那水田里面一片泥泞,根本就迈不动几步路,走两步便摇摇欲坠,而那干瘦汉子果然也不是好惹的,手一长,竟然便将那人的衣服抓住,微微一抖,那人便腾空而起,腾云驾雾一般,摔倒了土路上面去。

胖妞在我旁边,屁颠屁颠地过来搀我,还殷勤地递上了那根不知dào

从哪儿找来的木棍,我借着木棍站起来,它便一出溜,爬上了我的肩膀上面来,万三看得有趣,指着胖妞说道:"这猴子,是你养的?"

对方虽然阻止我,但也是为了大局,我自然不会不识好歹,点了点头,说是。

这干瘦汉子颇有深意地瞧了我一样,感叹道:"后生可畏啊!"他似乎对我出手如此狠辣的作风有些不太认同,也没有与我多攀谈几句,而是跳上了村口土路,然后手朝着虚空中一抓,将先前隔断法螺道场的那张金属小网给收了回来。

我拄着木棍重新回到了土路,这时村子里的工作组成员和战士都已经赶了过来,不过因为人员并不充足的缘故,也来不及去追赶逃掉的黑袍人一伙,而是在戴巧姐的指挥下,将那个残余的老八押下,又将尸体给收敛起来。

作为此行中的援手,万三和他的小徒弟赵中华,以及武当道士方离三人自然受到了工作组的热烈欢迎,戴巧姐和协助她的负责人丁三邀请三人到村里里面一叙,交流一番心得。

万三等人之所以夜里赶路,是因为要去鄂北的一个村子,帮人解难,因为着急,误了村镇,本来就准bèi

找一个歇脚的地方,此刻倒也没有推辞,与我们一同入了村。

这一番闹腾,半个村子都给弄醒了,程老也赶到了村口,询问此事,得知缘由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戴巧姐一样,然后带着学生离开,戴巧姐要招待这三位援手的江湖朋友,而我则顾不得多说什么,跟着丁三他们去确认张知青、小鲁的生死。

我带着两名工作组的成员直扑我住着的那老乡家,冲进院子,来到了张知青房间的门口。

在这房门前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我撞门而入,瞧见张知青好好地躺在了床上,而并没有出现在房梁之下。这让我凭空生出许多希望,然而当我冲到了床榻前的时候,借着外面的微光,却瞧见他的脖子处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勒痕,嘴张得大大,舌头搭在了下巴那儿,早已是气息全无。

我沉默了许久,此时此刻的张知青,虽然没有跟法螺道场之中一样,吊在房梁上面,但是死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张知青死了,莫名其妙,稀奇古怪,我连那些人是怎么杀了他的,都不晓得,这让我沮丧无比,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而与此同时,心中有充满了愤nù

——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不公?

为什么,那些人可以随意地杀人行凶,毫无忌惮?

为什么,实力弱的,就该死?

我跪在张知青的床头,看着他那因为血液上头而变得一片紫红的脸,以及凸出眼眶的眼球,心中感觉到一种小人物的悲哀,以及浓浓的仇恨——法螺道场,惹到你二蛋哥,你他妈的死定了,老子穷极一生,一定要将你们这个狗屁团伙,赶尽杀绝。

就在我们发xiàn

张知青的尸体没多久,有人在村后的山脚下找到了小鲁的尸体,这个年轻人倒在了草丛中,身上有四十多道薄如蝉翼的伤口,鲜血方干,整个人苍白得像个布娃娃。

张知青和小鲁的死讯让工作组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之中,而我晓得,倘若没有那半路杀出来的帮手,只怕我和戴巧姐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下场,于是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悲伤,来到村公所那儿,找万三他们道谢。

我到的时候这三人正在吃饭,虽然村里面有意准bèi

些荤腥,但他们都是吃素的,就了点咸菜馒头,倒也自在,旁边有戴巧姐和另外两个村子里的长辈在陪着说话,瞧见我来了,戴巧姐站了起来,给我引荐道:"哈哈,我们的小陈来了,三位,这就是你们刚才问起破了法螺道场邪阵的人。"

我与三人见过,寒暄两句,戴巧姐问我情况怎么样,我将张知青和小鲁的死讯给她讲明,这话一出,三人皆肃然了,万三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先前还觉得小哥出手过于残暴,现在看来,法螺道场的人,倒是罪有应得!"

旁边的戴巧姐帮衬着说道:"可不是,这两人都是小陈工作组里面最好的朋友,也正是如此,他才会那般的拼命!"

万三、方离等人原先瞧见我如此暴戾,并不太喜欢,这知dào

原由过后,倒是热情许多,纷纷出言相劝,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那方离还提出来,说一会儿给这两位做一场法事,让他们早些超生,免受其苦,这话儿让我也有些感动,一并谢过。

冰释前嫌,大家又都是并肩子过命的交情,便也没有太多的隐瞒,方离告sù

我,说这位万三哥是巴东楚巫传人,最是厉害不过,而这小赵是河北沧州人士,罕见的习武天才,是万三哥刚刚收的徒弟,此番受人相邀,没想到适逢其会,也正是缘分。同道中人,自然会聊起师承,我此时也晓得了门第的重yào

,自言曾跟茅山李道子学过一段时间的道法,只可惜他老人家看不上我,没有收做徒弟。

这话儿一说出口,众人皆惊,恨不得立kè

站起身来,以示敬意。随后万三、方离等人纷纷感言,说这真的是可惜了,如果能够让那老神仙收作徒弟,当真是天大的福分。

当然,即便不能当那记名弟子,便是能够得到指点一二,也足以受益终身了。

李道子的名头很好地掩盖了我的魔功,以及突兀的破阵行为,因为任何的不可能,只要联系到了那个传奇人物身上,都变得理所当然了,两人又跟我确认了一下李道子的一些具体细节,顿时就像疯狂的追星族一般,问了我好多问题,弄得我头昏脑胀,竟然有些后悔起抱那个青衣老道的大腿起来。不过这有了共同的话题,倒也能够很快地拉近距离,没多久,我便与这几人成为了朋友,特别是那个叫做赵中华的小孩儿,很有灵性,一脸崇拜地看着我,让我不由得也有些飘飘然。

在他的世界里,自家师父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而那李道子则是他师父的偶像人物,那么与李道子沾点边儿的我,便多少也值得尊崇了。

再加上我今天夜里的凶悍表现,也颇和这小孩的脾气,以及旁边威风凛凛的胖妞,一时间便"二蛋哥、二蛋哥"地叫我,然而这"二蛋"两个字,记虽然容易记,但是登不上大雅之堂,于是也不知dào

怎么着,他便开始叫我"陈老大"了。

我与几人相谈甚欢,随后歇息妥当之后,武当道士方离也摆下香案,开始给张知青和小鲁超度亡魂。

这活儿虽然我也会,但毕竟不专业,远远地看着,而这时白合也从黑暗中返回来了,戴巧姐忙活完审问俘虏之事后,神出鬼没地来到我的身旁,幽幽说道:"陈二蛋,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dào

的?"

我这几日的表现实在是太醒目了,戴巧姐从原先的忽视,到现在的好奇,心态几经转折,这里面的心路历程自然不能与旁人所说,我跟她并不算熟,也不可能交出根底,随口敷衍两句,而这时她突然拉着我说道:"利苍古墓里,那所有人都在找寻的东西,是不是给你拿了?"

她这突兀的话语让我一愣,扭过头来看她,而戴巧姐则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玉简变成了无字天书,而神mì

莫测的法螺道场竟然被你找出了生门,就算是你搬出了符王李道子,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我——不止是我,你没看到程老和孙老师他们几个,都是一脸狐疑不信么?"

我身子僵直,冷冷地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打算去程老那儿,告发我呢?"

我到底还是城府太浅,被戴巧姐一诈便露了馅,不过她却噗嗤一笑,轻声说道:"干嘛告发你?说句实话,我也顶不喜欢程杨那老家伙的作派,所以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让你得yì

咯?不过你可要记住,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哦"

青盲年代 第六十四章 两场丧事

戴巧姐到底要我做什么,这事儿她迟迟不肯讲,不过她却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好多事情都帮我兜着,让我少受了许多的盘查,而我也颇为感激。

能够做到一个分局的局长,并且又成为巫山后备培训学校的校长,这是需yào

很厚重的资历和背景,而这样的家庭出身,给戴巧姐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手段,她之前表现得有些冷淡,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固有的矜持,一旦她觉得你有成为她朋友的资格,就会如沐春风,让人觉得蛮好相处。

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势利,而是一种正常的表现,而我年纪虽小,却早已经看淡了世间冷暖,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方离作为一个道士,不但打架厉害,而且作法超度,也是中规中矩,蛮值得学习,我默默地看着他将一切应有之法事流程都认真做完,恍惚听到静谧的虚空之中,有两声长长地叹息,这似乎是幻觉,不过我还是将双手合在胸口,泪水流了出来。

因为还要赶路,做完法事,三人找了一个地方歇息,在第二天与我们依依惜别,然后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那个叫做赵中华的小孩儿对我肩膀上面的胖妞特别不舍,还特地问了我的工作单位,说以后若有时间,他会去找我玩儿的。对于他的请求,我自然是一万个的欢迎,于是留了在江宁分局的地址,说以后如若有缘,定会再见,我到时候请他吃大肉饺子。

那个时候,在我的心中,最美味的,不过就是我们单位附近那家饭馆的饺子。

三人离去之后,工作依旧还在继xù

,次日正午,工作组前往县里面去求援的同事带来了一个排的援兵,是附近驻军的部队,而后科考队申请的人员也源源不断地调拨而来,在程老的指挥下开始了科考挖掘工作的准bèi

活动。不过我并没有再瞧见孙老师,也不知dào

他带着那个玉简,到了何处。除此之外,背地里的工作也依旧在继xù

,因为利苍有可能从墓中逃出,所以这整个一片区域都处于戒严状态,防止那个在古墓中待了两千多年的老鬼,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听戴巧姐告sù

我,报gào

已经达到了上面,不是省厅,而是中央那儿,到时候会派遣一些镇得住场面的高手过来,保卫任务就不会这么重了。

我满心期待地等待着中央那些传说中的高手前来,然而很快就得到通知,让我护送死去和受伤的同僚,返回金陵。

我知dào

这是申重的一番好意,因为随着张知青和小鲁的死去,我在这儿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兴致,那传说中的高手再厉害,终究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于是便接受了命令,跟车一起返回了金陵。

和我一起回去的还有另外一个老机关,丧葬的一切事务都是有他负责,张知青是科考队的,归属于学校那边,而小鲁则是我们内部系统,这里有两场追悼会。

最先举行的是小鲁、谷夏的,因为是秘密战线,所以场面并不大,但是来的都是大人物,包括我认识的江宁分局李浩然局长,还有省局的一个副局长,以及一大堆中层领导,对家属好是一番慰问。会后李局找到我,问起了当日之事。这些事情其实我回来都是有过备案的,不过李局在听完我精简过之后的过程之后,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以后的打算。

我的表态很中庸,我是个革mìng

一块砖,哪里需yào

哪里搬,这个事情,坚决服从上级的安排。

李局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让我返回分局报道,而是说工作组的事情还没有完,让我先回到工作组的驻地等待,到时候上面自然会对我有所安排的。

其实这事儿我已经听跟我一起回来的那个老机关说过了,这一次,我算是立了功,表现优异,成了香饽饽,体制内很多单位对我都有想法,就等着这临时工作组一解散,就过来讨人呢,按理说作为原单位的领导,李局自然应该大力招揽才对,不过他这般模样,估计是对我的去处,也有了定论。

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办完了小鲁的追悼会,我又去了苏北,参加张知青的丧礼。

相比于小鲁、谷夏等人追悼会的隆重,张知青的丧礼显得有些冷清,虽然他父亲是当地重新启用的领导干部,不过可能是在运动中受到了惊吓,所以场面一点也不敢张扬,而且金陵大学那边也没有什么表示,张知青的恩师程老因为忙于利苍墓的挖掘工作,甚至连一个慰问的口信都没有带过来。那丧礼是在张知青苏北农村的老家办的,下葬的时候除了他的父母和几个亲戚,便只有一枝花和小妮了,我赶来的时候,张知青的家人对我有些冷淡,不理不睬。

我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事后的时候找到一枝花了解,才知dào

老爷子对张知青的死耿耿于怀,觉得一枝花没有起到管束的责任,除此之外,老太太对他的这一桩婚事也并不喜欢,一是嫌她是农村的,山里人,二来嫌小妮是女的,不能传宗接代。

一枝花自从那一次的流产事件之后,虽然很努力地怀二胎,但是一直都没有成,老爷子虽然是老干部了,但是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都有,所以她在张家的地位很尴尬,以前还好张知青在中间斡旋,现在张知青死去了,她们母女两人的日子,只怕会很难过。

听到一枝花的叙述,又看着抱着我大腿的小妮,我心头沉甸甸的,感觉脸好热,羞愧极了。当初我曾经拍着胸脯,保证张知青的生命安全,然而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叫我怎么能够不难过?

不过我人微言轻,除了羞愧之外,也只有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以后如果我有了能力,一定多照顾她们。

小妮是个早慧的孩子,受到了爷爷奶奶家的不少白眼,又因为张知青的突然辞世,精神收到了很大的打击,对我依依不舍,我反正也没有人管着,时间也只有,于是便多陪了她几天,这才返回了金陵。

返回了工作组的驻地之后,我并没有接到再次前往神农架的调令,而是在后方组织起了后勤来,作为工作组的一个联络人员,跟各个部门打交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四月份,陆续就传回来了一些坏消息,说科考队确定的地点并没有找出那古墓,反而是挖掘出了一个大坑,以及一条地下河流。初步估计那利苍墓已经因为某种原因,跌落进了河流中,然后所有的东西都被水冲走了。这消息让人沮丧,忙活了几个月的科考队颗粒无收,程老并没有放qì

,而是组织人手,在研究了那地下河流的走向之后,去下游找寻,试图能够找到一些零碎的东西来。

然而一直到了五月,都没有任何发xiàn

,上面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于是开始陆续地撤离了人手;至于程老和孙老师先前所说的利苍成魔,逃出了古墓,会引发大灾祸的事情,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利苍也泯然众人,于是工作组便返回了金陵。

程老并没有放qì

利苍墓的追查,他还带着自己的学生在那神农架的莽莽山林中搜寻,不过却再也没有得到什么强有力的支援。

当然,这些都是纸面上的东西,在这样的部门待久了,我也能够晓得很多东西,表面的和背面的,截然不同,但是这都与我无关了,至于后面到底有着什么隐秘的事情,我都没有再关心。

申重和戴巧姐五月中旬带队返回,亲自去省局汇报了很久,回来之后,宣bù

解散了临时工作组,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劳燕分飞而走,申重回了省局,戴巧姐去了余扬,而我则返回江宁分局,重新回到了二科。这是一个让很多人惊掉眼镜的结果,对于我的回归,提前返回的黄岐显得格外的开心,这世界上总是有些人,见不多别人好,每天都会拿我来嘲讽几句,让我的心情变得无比的糟糕。

不过这家伙倒也没有坚持多久,六月份的时候因病被调离了江宁分局,听说去了雨花台。

五月是我最沉闷消极的一段时间,罗大屌跟随这琳琅真人去了龙虎山,张知青和小鲁已经与我阴阳两隔,我感觉自己的朋友圈一下就变得无比的狭小,好在这个时候,我相继收到了王朋、努尔和忠哥的来信,彼此的信件来往让我多少也舒了些心,虽然因为是保密部门,有很多东西不能够讲,但是看到他们熟悉的笔迹,都已经让我的心情由阴转晴。

努尔还告sù

我一件事情,说他现在正在学习一种技能,到我们在见面的时候,他一定会让我大吃一惊的。

我表示很期待。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七月初,我终于收到了一纸调令,将我从江宁分局行动处二科,调往省局特别行动队,听候安排,当时的我并不知dào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走上了搅动天下风云的道路。

热血年代 第一章 省局特别行动队

目标一千米——跑完。

目标又一千米——跑完!

目标一万米——跑完!!!

从七月到九月,每天早上,雷打不动一万米,也就是二十里路,这样高强度的训liàn

让被借调到省局特别行动队的很多成员折戟于此,黯然离去,也表明了总局组建这样队伍的决心和魄力,并非寻常的过家家,以及坐在办公室里面动动嘴皮子就能够胜任的;而与此同时,在高强度的体能训liàn

之后,是每天花样翻新地针对性培训,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有部队里面的神枪手,有公共安全局里面多年的老刑警、法医以及政委,有民间的武术大师,有庙里面的和尚和道观里面的道士,也有贼眉鼠眼的街头混混与小偷

培训的科目五花八门,不过最多的,就是如何对付修行者,以及阴灵、僵尸等死物,这里面的讲究很多,也是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涉及到的东西。

比如修行者,从道家的角度来讲,分为符箓派和丹鼎派——前者主张以符咒等方术治病驱鬼,后者主张炼金丹求仙,又分外丹与内丹二脉,皆为道法;而除此之外,还有佛家,讲究修行于红尘,度化世人,以功德为念,自有神通五法;又有巫术,诡异匪思,医蛊降头,除此之外还有邪魔外道的修行方法,和各密宗法门诸如此类,玄之又玄,让人根本就无从追根溯源,探个究竟。

这里面的门道多了去,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给我们讲述高明的道术时,曾经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他在解放前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当时茅山宗的掌教虚清真人,曾经一苇渡江,然后横空飞跃,一掌震天雷,甘霖而下,润泽大地。

这样的人物,已经宛如陆地神仙一般,只可惜不理世务,要不然当今天下,又会有许多传说。

那些是顶级的,而我们所学,则是为了防备突发状况,以及培养良好的职业素养,借以成为省局足以信赖的力量,处理各地的突发事件,免得当地的力量不够,持续拖延。

培训的日子枯燥而又丰富,每天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新知识可以学习,但是负责培训的教官却能够总是挥舞着鞭子,将我们每一个人的体能都给榨尽。

这样的生活,让我很多刚刚认识的准同事叫苦不已,然而我却是乐在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发xiàn

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在利苍古墓之中,浸泡了两次神奇液体之后的我,在《种魔经注解》上面的修行,已经开始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我的魔功,也开始慢慢地走上正途,我更加强壮了,个长高了,也有力量,反应速度和敏捷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恢复能力也让人惊诧,而且体内的炁场越来越强,我甚至能够空手模拟出一些印记,然后驱动我当初所学的道经了。

所谓修行,一为入定观想,体会自然,二为内视经脉,大小周天,老鬼交予我鼓荡经脉气血之法,堂堂正正,此乃道家内丹修行之术,却因为李道子一滴精血而停滞不前,不过我走了魔功的路子,却能够另辟蹊径,从此也算是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之中。

如此曲线救国,使得我在特别行动队的培训学员之中,成绩出类拔萃,跟几个世家出身的家伙一般无二,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当初在法螺道场之中,眼珠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复杂而神mì

的符文,后来一直都没有出现。

封闭式的培训一直整整持续了两个月,在此期间,陆陆续续淘汰了一大半,还剩下的十几个人里面,个个都是各局挑选出来的尖兵,响当当的人物,而在最后一次考核之后,我们终于被正式宣bù

成为了特别行动队的一员,并拥有了为期一个星期的假期,自由活动。

这鸟儿一出了笼子,我马不停蹄,立kè

奔着江宁老城区的于大师家里赶去。

我之所以去那儿,倒不是因为那把被不断消磨戾气的饮血寒光剑,而是因为我家胖妞在我封闭训liàn

之前,被我交给了于大师的孙子南南帮忙照顾,这都两个多月没见了,我自然是十分想念。

当然,其实我最害pà

的,就是胖妞那小家伙变节,以后就跟南南亲了,便不再理会我。

不过我这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当我出现在于大师家的院子里,正撅着屁股在葡萄藤下面荡秋千的胖妞立kè

感受到了我的气息,转过身来,"吱"的一声叫喊,纵身一跃,便跳上了我的脑袋来,将我的头发抓成了鸡窝。

南南对于我的到来也表示了友好的善意,他没有上学,而是跟在自家爷爷家里打杂,学习技艺,他主要的爱好就是木雕,我瞧见院子角落摆着一排的胖妞,有笑的、怒的、凶的以及嬉皮笑脸卖萌的,十分可爱。于大师不在家里,南南告sù

我,说他爷爷最近刚刚完成了一把得yì

之作,就是上次刘老三送来的鱼骨,后来拿到了李局长给的外丹之后,弄出了一把能够具有迷惑能力的鱼骨剑,这会儿正在跟人试剑呢。

听到刘老三这人的名字,我就莫名有些高兴,问那个家伙在哪里?

南南摇头,说来的不是刘老三,那个家伙已经把这东西卖给一个叫做慈元阁的无良商家,他爷爷正在跟他们的阁主谈生意,说不定以后会跟这个商家达成一些定期的协议,要真的如此,以后天天都能够有肉吃了。

胖妞很好,这我就十分高兴了,在省局特别行动处封闭培训的日子里,我最担心的就是它,不过这小猴儿没心没肺,倒也不太用我操心。

我当天没有在于大师家久留,而是带着胖妞离开小院,前往省钢那边去探望一枝花母女,结果到了地方,才晓得她们搬了家。

我好是一番打听,才晓得一枝花搬到了附近的一处筒子楼,当我走进那狭窄的楼道,敲响房门,看到略有些憔悴的一枝花时,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难过。见到了我的来访,一枝花还是满高兴的,又是倒茶,又是忙着张罗我坐下,只不过这房间比原先的要小上许多,着实感觉有几分紧迫,一打听才晓得张知青的去世,让一枝花跟老张家的联系断开了,老两口对这个儿媳以及小妮这个孙女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这种冷淡传递到关系户那里,立kè

让一枝花变得很难安宁。

不过即便如此,一枝花的生性还是蛮乐观的,她告sù

我,说现在能够在城里面生活,进屋有电灯,楼道里面还有自来水,上厕所也不用在臭烘烘的猪圈旁边,已经是十分知足了。

一枝花的话语说得我心中一阵酸涩,这个家庭本来可以更幸福的,然而一切都因为法螺道场而变得如此的悲哀。

我留下了一点儿礼物,几乎是仓惶地逃离而去,走出了省钢的时候,我被内疚的心思给逼得快要疯了,恨不得立kè

出任务,将那个法螺道场的一帮垃圾都给清除了,给张知青和小鲁报仇。

只可惜这怎么看都是奢望,因为我也是刚刚晓得,法螺道场一向都是在鄂北和神农架林区一带活动,基本上都不会挨着江阴省。

放假七天,然而没等到了第四天,我就被紧急通知归队,这情形让人有些诧异,不过在这一点上面,我基本上没有什么发言权,于是乖乖地回到队里,这时我瞧见了久违的申重,这个男人两个月不见,竟然戴上了眼镜,一副疲惫的表情。

申重是作为省局特案专员的身份,前来总局特别行动队预选基地的,他或许在个人能力上面,还不如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对于案子的破解,人际的处理以及对人员的统管上却深得上面的信任,这使得他能够继xù

留在总局,并且从还没有建立的省局特别行动队里面挑人,加入他的专案组里面来。

作为老相识,有案子,申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了,然后他又挑了两个人,一个是老相识丁三,还有一个是淮南易经世家出身的蒋纯,万绿从中一点红,是个女同志。

将我们匆匆召集而来,一辆吉普车从集训基地一直开到了以前工作组的驻地,就是位于郊区的那个大院办公室里来,我在这儿瞧见了久违的戴巧姐,这女人正伸着懒腰,朝我打招呼,瞧她这优美的扩胸运动,不知dào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她的胸口,似乎又肿胀了一些。

难道,这是那个黑袍人毛旻阳的功劳?

时间紧迫,闲篇少扯,路上大家都已经差不多熟悉彼此,申重便将卷宗拿出来,给我们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一次紧急召集大家过来呢,是为了一起离奇的凶杀案。"

这若说是凶杀案,直接找公安便行了,找我们算是南辕北辙,然而很快我们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因为申重告sù

我们,这是近年来,第十一起作案手法几乎一样的诡异杀人案,至于地点,申重卖了一下关子,笑着问我道:"二蛋,你晓得是在哪儿么?"

热血年代 第二章 白布烛火演阴阳

我跟申重一起办过的案子并不算多,他这么一问,我立kè

反应了,说是不是瓦浪山?

申重点头,说就是那儿,先前刘老三曾经布阵设局,散去阴气,然而后来因为无人看管,又被人给破坏了,没想到那儿不压制还好,一经压制,反弹地更加厉害,附近的好几个村庄都说一到夜里,就听到有阴鬼哭泣的声音,还有田间路上,总是有黑色的、白色的影子飘来飘起,一会儿蹲在路边看你,一会儿又藏在了林子中,村子里人群聚集,阳气鼎盛,倒也还没有怎么觉得,但是倘若有人胆敢夜行,必定深受其灾。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按理说民不举官不究,之所以上升到了我们这儿,是因为在瓦浪山附近,连续有十一人死亡,这些人或者车祸,或者掉入粪坑淹死,或者上吊自杀,死法不一而足,最恐怖的一个,是瓦浪山下、孟家村附近的龙旺庄,一个新婚小媳妇,将自家的公公婆婆、丈夫和小叔子给全部杀死,挖心掏肝,然后将四个亲人给藏在水缸下,后来邻居闻到了腐肉的气息,心生怀疑,趁着这新媳妇外出的时候,翻进屋子来,才发xiàn

了这一档子事。

最恐怖的,是村子里的人翻他们家厨房的时候,发xiàn

锅灶里面煮着香喷喷的肝脏,用八角、大料等香料一同炖着,让人口水都流了下来。

然而这一家人平时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就算是过年,都未必会有这么好的伙食,再一联想到那发烂发臭的尸体,好多人顿时就将隔夜饭给吐了出来。

是的,申重告sù

我们的疑点在于,翻年过后,瓦浪山附近发生的这十一起案件,无论是如何死亡的,共通的一点,都是心脏不翼而飞。

这心脏,除了先前说的那个新媳妇煮熬的几个之外,要么就是下葬之前不翼而飞,要么就是发xiàn

的时候胸口就空了,也就是这样诡异的场景,使得瓦浪山附近的村庄都在传言,说这瓦浪山上面除了一个妖怪,专门吞食人的心脏,借以维持自己的性命。

这是迷信传说,鬼鬼怪怪的,本来没多少人信,不过去年的时候,出了孟家村的那档子事情,那两米多长的巨型鲶鱼,以及主人家二小子莫名被煮的恐怖情况,便有乡野之人传得绘声绘色,南郊那一带都有些人心惶惶了。

按理说这些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案子,改结就结了,不过再加上这样的传言一起,很多人便都坐不住了,于是省局这边受到了压力,便有申重牵头,带着我们下去看看。

我们一行五人,申重牵头,戴巧姐为副手,而丁三、我和蒋纯则在这两个月的集训活动中也算得上是熟悉,所以彼此间也都没有什么隔阂,当天便乘车赶往了南郊的凌云镇,当地江宁分局的同事在接待我们,正好就是老孔。老熟人见面,自然许多话语要讲,谈了一下近况,老孔问申重,说要不要去看一看那个叫做王亚楠的新媳妇儿?

申重问在哪里,老孔说在看守所,沉默了一会儿,申重点头,让老孔带着我们前往。

路上的时候,申重跟我们一起研究,说虽然老百姓的传言有许多漏洞之处,但出现了这么诡异的"掏心案",说不定还真的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如果又是上一次那鲶鱼精的延续,只怕到时候真的要弄个比较正式的祭祀,来消解亡魂了。

老孔同意申重的说法,对我们讲,他这边已经提前去了瓦浪山水库那儿查探过了,发xiàn

当初刘老三所布置的锁阴之阵,已经被人为地弄开了,这行为,绝对是有古怪。

我想起一事来,问申重:"当初杨大侉子亲口承认,说这瓦浪山水库的聚阴邪阵,是他弄的,所为的是提炼亡魂,铸就一把犀利宝剑,虽然后来此事已经败露,他也落了个身死魂消的下场,但是这瓦浪山的事情,说不定被他留在集云社的同党给知晓,方才会出现这么些个祸事。"

我的猜测是有根据的,当初刘老三曾言,说江阴省不敢说,但是这金陵的地界,但凡发生了跟我们挂钩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那集云社弄出的事情。

对于我的这个猜测,申重点头,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同意,跟旁边的戴巧姐吩咐,说一会儿打电话回省局,查一查集云社这几个月的行动,看看是否跟我们这边有关联。

两辆吉普,很快便来到了当地看守所,看外表一派森严,一打听才晓得,这建筑根本就是几十年前日本人留下来的,结果后来被改造成了看守所。相关的手续,自然有老孔这识途老马来弄,不过我们这儿六个人,有些多,申重决定带上我、蒋纯和戴巧姐三人,去会面室与那个疯狂杀人犯接触。

那个时候的看守所,条件非常差劲,会面室是一个黑黝黝的房间,申重和这两名女人都有位置坐,而我便只有蹲在角落里,传讯没多久,便有两名凶悍的女管教将王亚楠押送了过来。

门开,我抬头看去,瞧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子被人蛮横地推搡进来。

她脚上捆着脚铐,一步一瘸,不过旁边的女管教却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使劲儿一推,她便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喊疼,那管教便像一头暴怒的女狮子,朝着她大声吼道:"装什么装,赶紧自己爬起来!"

那女管教蛮横惯了,而这小女子则勉强地爬起来,愤恨地瞧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女管教还是给看得有些后背发麻,还待发作,旁边有人劝她,于是将这女犯的双手拷在了审讯台前的椅子上,关门离开。

我蹲在角落,仔细观察这个女犯王亚楠,发xiàn

她一个很清秀的女子,年纪估计还不到十八,柔柔弱弱的,很难把她跟先前我们所说的那个重案要犯,给联系到一起来。

申重对照了一下档案,然后开始中规中矩地询问起来,在此之前,王亚楠对自己杀人害命的行为供认不讳,不过一问细节,以及杀人动机的时候,她就一直以沉默来对抗,实在逼急了,就疯狂地叫喊,像发癫了一般,这事儿我们已经听老孔说过了,所以没多久,那小媳妇儿便陷入了沉默中,抿着两张淡薄的嘴皮子,头垂下来,将自己埋在了阴影之中。

这样的情形,说配合也配合,不过用正常的手段,却实在难以撬开嘴巴,在僵持了一阵时间过后,申重扭过头来,看向了新人蒋纯,试探性地低声问道:"小蒋,我听说你家学渊源,懂一些通灵走阴的法子?"

蒋纯点头,说勉强懂些。申重很高兴,低声商量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看看能不能通过走阴的方法,给她一点刺激?"

蒋纯苦笑,说申队,你想得太简单了,我这所谓的通灵走阴,可不是前往幽府勾魂,而是跟留在这人世间、心存执念的阴灵交流,带它说出心声而已,现在既然不能判断那四名死者的亡魂是否已经离去,我哪里敢跟您在这儿打包票呢?

申重摆摆手,看了一下那双眼发直的王亚楠,然后跟蒋纯解释道:"老孔先前已经给这女犯做过检查,并没有从她身上发xiàn

什么邪门的东西,可见应该不是被邪灵附身,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就需yào

一点技巧了——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通过'通灵'的方法,弄出对方的亲人回来的样子"

蒋纯还是表示不行,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白合,便凑上前来,跟申重说道:"申头儿,你说到这事,我倒是想起来,如果蒋姐将那气势做足,我倒是能够请个'演员'过来。"

申重大喜,跟我确定之后,几人轻声商量一阵,然后蒋纯站了起来,去外面拿了随身的包裹,这里有诸等香料,分撒四周,接着在审讯台上,将香烛点燃,线香袅袅,烛火幽幽,蒋纯和戴巧姐拿出一张白布,遮在了这烛火之前,而申重则蹲在了女犯王亚楠的跟前,沉声喝道:"王亚楠,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肯跟我们说,那便让被你杀死的亲人,过来问你吧!"

他这一声厉喝,双眸里面死气沉沉的王亚楠一愣,抬起头来,瞧见我从蒋纯手中接过白布,而那女人则直接口中持咒,往冰凉的水泥地上面坐了下去。

蒋纯是易学世家,因为体质特殊,故而跟老孔一般,能够走阴,不过与老孔不同的是,她弄这事远比老孔来得轻松,然而一阵癫狂之后,她朝着我看了一眼,显然是没有从王亚楠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眷恋不去的亡魂来。

没有阴魂,我们制造阴魂也要上,我悄不作声地摸了摸随身小宝剑,白合抱着胳膊就走了出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一扭身,朝着那白布扑了上去。

一阵阴风袭来,背后有着香烛作为光源的白布之上,突然浮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来。

热血年代 第三章 一个神秘的女人

"贱人,你好好kàn

一看,我回来了!"

一声跟男人一般粗豪的嗓门从蒋纯的口中喊出,倒是将我给吓了一跳,我愣了一下,扭头过来,瞧见盘坐在地上的蒋纯脸红脖子粗,十分入戏地大喊着,倘若不是我瞧见,还真的以为是个男人在说话呢。

这样的口技让人惊叹,而被锁在了铁椅上面的那小媳妇却猛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惊诧地朝着白布上面的黑影瞧去,整个人不受控zhì

地开始发抖,接着两排牙齿咯咯哒,就像清脆的米粒,我和申重对视一眼,暗自感觉有戏,然而就在我们都以为王亚楠即将就要老实交代的时候,她那瘦弱的躯体里却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猛然一拽,险些就要将铐在铁椅子扶手上面的手铐,给强行拉开来。

但是无论她如何挣扎,那手铐始终还是将这小媳妇儿给牢牢铐在了铁椅子上面,摆脱不得,而她也陷入了癫狂之中,冲着那黑影大声喊道:"你回来做什么,滚回去,赶紧走!"

申重从戴巧姐手中接过了白色幕布,而戴巧姐则上前将狂躁不安的戴巧姐给紧紧搂住,防止她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我略有些担心地看了蒋纯一样,只见这小娘们一边装着极度癫狂地颤抖,一边模拟着男人的声音责问道:"下面好冷,我死得冤啊,不想一个人走!"

蒋纯学得惟妙惟肖,而王亚楠似乎相信了,一边低着头,一边喃喃自语道:"你冤枉?哼哼,你这个薄情凉性的男人,你还好意思说你冤枉,怎么就不想一想我?"

蒋纯:"你什么你,你把我杀了,把我爹我娘、我兄弟都杀了,要我想你什么?"

王亚楠原本一直都在低着头,而一听到那三个人,顿时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试图站起来,然而无果,于是半蹲在椅子上面,大声争辩道:"别说你那两个挨千刀的爹娘和那好色的兄弟——我嫁到你们胡家三个月,你爹娘就没有给我一个好脸色看过,每天想着法子地羞辱我、折腾我,这且不算,还把我弄昏了,给你兄弟污辱——我是嫁给你,不是嫁给你家兄弟两个,你们做这些肮脏丑事,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活?"

蒋纯:"就算如此,那你也不必将我们都给杀了啊?掏心挖肝,哼哼,这事儿你可真能做出来,也不怕我们回来,将你给带走!"

王亚楠突然拼命摇头说道:"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她告sù

我,说只要将你们的心脏煮熬过后,你们的亡魂就不会再来找我的——不对,你不是胡晓天,你不是他。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眼看就要出了错误,蒋纯连忙回嘴说道:"我就是胡晓天啊,亚楠,你好好kàn

看我,我死得好惨啊"

王亚楠双手想要抱住头,结果被手铐给限制住了,只有缩在了铁椅子后面,大声惊叫道:"你是假的,你骗我,你骗我啊"

审讯的对象如此执着地确认,按理说即便是蒋纯这边,也差不多就要放qì

了,然而就在此时,我和申重两人拉着的白布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立体的黑色影子,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两个青年,一个佝偻的老头子和一个老妇人,那模样幻化不定,竟然有滴滴答答的鲜血从白布之上流了下来,在王亚楠一片惊悸的尖叫声中,两相比较,显得格外的刺耳和惊悚。

瞧见这四个人影,王亚楠反而显得平静了许多,她睁着一双几乎就要凸出来的眼睛,柔弱无神的眼珠子里面泛着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痛苦,似乎解脱了一般地梦呓道:"对了,七天回魂夜,你们回来了啊?"

这一回,并不是蒋纯那口技变出来的声音,而是一种空灵无定的回响:"媳妇儿,是啊,七天回魂夜,我们这一次真的要走了,放心不下你,过来看你呢"

看你呢

看你



这股阴测测的声音跟蒋纯故yì

模拟出来的那种声音有着本质的区别,后者宛如凉水,而前者便似冰块,一盆浇到头顶,便感觉浑身就是一阵哆嗦,全身毛孔都在张开,忍不住地打摆子,被这般喊魂似的回荡声音一叫,王亚楠的一双眼睛都直了,嘴中喃喃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但是她告sù

我,如果不将你们给彻底度化,我就会有罪,永远翻不得身,要在黑暗的深渊中,永世不得宁日"

王亚楠两次提到了那个"神mì

的她",这让我们几个心中痒痒,申重看了我一眼,那意思,让我晓得这个"她",应该就是整个案子的关键所在。

申重的意思,是想让我找的这帮演员能够将那个"她"盘问出来,然而我一双手拿着白布,瞧着这白布上面的几个黑影子有模有样,一脸怨恨地看着王亚楠,心中也有些发虚,不晓得这到底是白合在幻化万千,还是真的将那四名亡魂从幽冥之地,给招惹了上来。

申重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然而我却是一阵迷茫,而就在我们两人愣着的时候,那白布上面的四个黑影突然显露出了各自狰狞而苍白的脸,变得无比的凶恶起来,为首的那个男人咆哮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女人,下面好冷啊,好冷啊,我们都是没心的人,全身上下都冷死了;这次回来,就是要将你心里面的血给吸了,拿来给我娘驱寒——她老寒腿了,受不得这苦啊"

这话说着,那个老妇人突然仰起了头,我在旁边,看到了一张满是腐蛆横行的老妇人脸孔,上面是粉嫩翻白的烂肉和肉呼呼的爬虫,一颗眼珠子从中间裂开,脓水流了一脸,而另外一颗眼珠子,则由一根发红的筋线拽着,吊在眼窝口处。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那老妇人扭头看了过来,我感受到一股森寒凛冽的目光,好似那冰水临头,一阵哆嗦,接着她竟然笑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甩开了那白布,便瞧见这布上面的四条黑影径直朝着铁椅子上面的王亚楠身上扑去,而那个可怜的小妇人则拼命大叫,仿佛感受到了这全世界的恶意。

眼看着那四条黑影就要扑到了王亚楠的身上,紧紧抱着她的戴巧姐突然动了,只见她手上竟然是上次用的那面铜镜,微微一抖,竟然将这四鬼给全部都兜到了镜面之中。说到这镜子,当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我曾听老鬼闲聊的时候说起过,每一面镜子,都是一个虚拟和现实交汇的世界,戴巧姐能够操纵这力量,显然她自上次之后,又多了几分本事来。

我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四个黑影子是白合所化,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结果刚要出声,耳朵就给揪起,旁边的白合恶狠狠地朝我骂道:"嘿哟,你可知dào

,刚才老娘差一点就给那四条残魄弄伤,你以后悠着点,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这儿揽,听到不?"

旁人并没有吃过什么清睛明目的东西,瞧不见白合,也听不到她的话语,而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白合天大的好处,陪着笑道歉,那小娘皮得yì

洋洋地自我吹嘘一番,然后提醒我:"刘老三的条件,你好好对一对,可得帮我找一个好人家往生,知dào

不?"

我好是一通许诺,刚刚将那姑奶奶哄回了小宝剑中,便瞧见戴巧姐一手抓着镜子,一手揪着王亚楠胸前衣襟,开始了最后突pò

心理的拷问。

大概是被吓透了胆子的缘故,这一回的审讯结果让申重十分满yì

,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媳妇儿说出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消息——人是她杀的,不过全程都是另外一个妇人唆使的,从如何在夜里暴起,行凶杀人,到藏尸缸中,以及将死者的心脏挖出来,煮熬并且食用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叫做江小雅的女人唆使的,至于这个女人到底藏身何处,是哪个村子的,这个连王亚楠都说不上来。

这个女人凭空而生,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她对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十分模糊,然而却是言听计从,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到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凶手,绵羊变老虎,都是遵循着那个女人的言语而为之。

戴巧姐问了半天,只得到一个消息,说那个女人年纪约二十七八岁,长得妖娆美丽,是王亚楠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同性,除此之外,那个女人的肚子里面,还怀着一个孩子。

那一锅心脏煮出来的汤,第一顿的时候,是江小雅和王亚楠一同食用的,而在她被抓起来的时候,那人还在人群之中看着自己,似乎还安慰她来着。

她那天说什么话来着?

哦,对了,江小雅告sù

她:"不要怕,很快就能够出来了,到时候,一家人便可以团圆,在一起了"

嗯?不对,团圆?怎么团圆?

我们都觉得奇怪,而这话音刚落,王亚楠的一双眼睛突然凸出来,接着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啪——

她的一对眼珠子突然炸裂开来。

热血年代 第四章 辗转夜探龙旺庄

王亚楠脸上的一对眼珠子轰然爆开,汁液四溅,有一颗眼珠子甚至都飚到了白布上面,这让我们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旁边的戴巧姐却大声喊道:"不好,有人在她这里下了手段,二蛋,你快来帮我!"

戴巧姐说完,双手微张,弄出了一个净身加持的手印出来,在王亚楠的头上使劲一拍。

十指连心,而那眼睛则直接就是心灵的大门,这一番爆裂,王亚楠直接就有些崩溃了,往后倾倒而去,然后口中痛苦地大声叫着,而就在这个时候,戴巧姐的这一个印记,让她从极度的痛苦之中舒缓过来,我将手中的白布往旁边一抛,走上前去,开始持咒,念诵净身咒诀。

两者的修为相互叠加,终于将王亚楠脑袋上面的那一股暗劲给掐灭,而这时申重也从那白布之上撕下一块来,给王亚楠的眼眶抱住,蒋纯身上备用得有那快速止血的伤药,手忙脚乱地给她敷上,一番忙碌,最后终于将她的半条命给救了回来。

这事发生得有些突然,王亚楠在生死的边缘,得立kè

送医院治疗,申重也没有了再继xù

审问的心思,喊来了看守所的人处理之后,出了审讯室,然后来到楼道口抽烟,旁边的老孔一脸讪讪,上前来跟他解释道:"老申,这事情是我的疏忽,我当时太粗心了,竟然没有发xiàn

有人在那女子身上埋下的暗桩子"

我在旁边蹲着,申重没有说话,默默地抽完了那一整根没有过滤嘴的劣质烟,那火星都要将申重的指尖烤熟了,看得让人直揪心。

不过好在他适时掐灭了烟头,然后拍了拍老孔的肩膀,示意一脸自责的老孔蹲下来,看了旁边的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孔,上一次呢,有那江湖奇人刘老三帮忙,这才让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潜伏在省钢锅炉房里面的杨从顺,那是幸运。不过这一次,我们可没有这么幸运了,我们这回的对手,只怕远远要比之前还要强dà

、狡猾和邪恶,这点挫折也只是小意思,后面还会有更多的麻烦,所以你也不要太自责,以后做事,万事小心谨慎为妙"

申重之所以沉默一阵,是为了敲打老孔,而后面说的这话儿,却是在稳定军心,个中妙处,自不必言。

两人又点了一根烟抽完,丁三找了过来,告sù

申重,他已经打电话到省局那边去确认过了,自从上一次集云社白纸扇一干人等全部都被灭口在江宁宗教分局之后,便一直都没有它们的消息,这个团伙就仿佛消失了一般,这些时日以来,也没有犯过什么案子。

当然,狗改不了吃屎,集云社这样的邪门歪道,虽然还在蛰伏,不过终究一身桀骜之气,而这一回,之所以悄无声息,可能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波。

我们在看守所没待多久,就赶往附近的人民医院,一直等到了王亚楠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这才放心地离开,六个人聚拢在一起来开会,讲起了今天审讯室里发生的事情,戴巧姐谈起了一个说法:"我以前还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家里的老人谈起过类似的事情,这世界上有一种生灵,因为天生异禀,洪荒而生,故而能够吞噬月华精气,用潮汐之力重塑身形,幻化成人类模样,这种东西,叫做九尾狐狸,它能够混迹于人群之中,但是因为筋骨穴窍毕竟与人类不同,所以需yào

吸食人气,甚至人类的心脏,借以塑形"

申重的眉头一跳,平静地看着戴巧姐,缓声问道:"你觉得,这瓦浪山除了先前的那一只迷惑心智的鲶鱼精之外,还出了一头九尾妖狐?"

这话儿听着就像天方夜谭,不过我们这个部门,可不就是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么,所以戴巧姐也不讳言:"也不是这么说,人心乃身体最重yào

的动力部位,它是人类获得能量的源泉,这玩意对很多肮脏的东西来说,都是一种诱惑,不过那些资历深一些的老家伙,行事最为谨慎,不可能做出这么张扬的事情来,所以我觉得可以采用一种手段,将那玩意给引诱出来"

申重是老侦察了,眼睛一亮,小声问道:"钓鱼?"

这一句话便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给定了性,此番前来,我们有两辆吉普车,一台是我们自己的,一台是老孔从分局开来的,结果都舍弃不用,然后开始乔装打扮,鬼子进村,悄悄地干活。

我们一行六人,申重、我、戴巧姐、蒋纯、丁三和老孔换上了当地老乡的衣服,然后以过路赶山客的身份,步行到了瓦浪山东边的龙旺庄,这一路从午后两点走到了五点,不过有之前的集训打底,倒也不算太累,反倒是戴巧姐脚上起了泡,走路一瘸一拐,我又给她分担了一些行李。

一路辛苦,自不必说,等到了龙旺庄的时候,还没进村,到了村口,就感觉夕阳之下的村庄冷冷清清的,村口的路旁有一些飘荡的纸钱,浸在泥土里面,夕阳下破败的农村土屋,看着十分荒凉。

这一路走来,田里路边,几乎没有几个人,在村前十里地我们碰见几个打柴的,上前去打招呼,也是慌慌张张地避开,完全没有我们之前在孟家村遇见的那种热情。可以想象得到,这十一桩人命,让这瓦浪山附近的村民的心中有着多么沉重的伤口,如果不将此事给彻底查清楚,绝对会影响到整个瓦浪山乃至南郊人民的正常生活。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到龙旺庄的基层组织,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来接待我们,好在老孔在龙旺庄有一个远房亲戚,我们便在那一户人家的家里面先行住下。

农村的房子虽然破旧,但是宽敞,主人收拾了一下,弄出了两间干净的房间来,男的一间,女的一间,看着天色已晚,便开始热情地张罗着吃晚饭。不过这都不急,老孔拉着他那远方表叔,来到院子前坐下,问询起此事来,那七旬老头一听说要谈这事儿,立kè

叫老伴将大门前的红灯笼给点起来,然后低声说道:"这事儿,可正悬了,老汉我活了这么多年,可真没有见过这么邪乎的事情,先把灯掌上,免得被那鬼听了去"

这大红灯笼,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挂上,不过天黑莫谈鬼,谈鬼会上身,这道理老人懂的,点一盏红灯笼,壮点儿阳气,免得被鬼寻来,七十三、八十四,阎王殿里就得走一遭了。

点上了灯笼,老汉这才小声说道:"老胡家的那媳妇呢,其实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嫁过来,勤快极了,洗衣做饭,有时还下田干活,真是个没得挑理的女娃,让人羡慕,只可惜老胡那两口子,对自家媳妇实在苛刻,总是找茬,听说老胡那老掉牙的货儿,竟然还想着老扒灰——你自己看看,多丢人啊"

王亚楠将胡晓天一家四口给全部杀害,而且还骇人听闻地将其心肝煮成了一锅浓汤,毫不畏惧地将其分而食之,这事情听起来都骇人听闻,然而在这个同村的老汉口中,却充满了几分同情的意味,这让我们疑惑不已,再一听,这才晓得胡晓天一家,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算好,胡晓天的老爹解放前就是个老混子,投机取巧,胡作非为,而胡晓天更是在那一次让中国人记忆犹新的运动中搞风搞雨,做了许多恶事,平日里对隔壁邻居,从来不睦,倒没有这个新嫁过来的媳妇儿招人喜欢。

事发的当天,这老汉也曾经去看过了,当那小媳妇被押走的时候,老汉瞧见她眼眸中一点儿光华都没有,哀大莫过于心死,忍不住地替她心疼。

这话儿说着说着,就有些偏题了,申重问老汉,说村子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做江小雅的媳妇或者姑娘?

老汉摇头,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一个女人,又问邻村,也都没有听过,那个时节的农村人,要么大妮,要么二妹,图的就是一个叫得利落,这个名字文文气气的,就像是城里人的叫法。老孔的这个亲戚在龙旺庄生活了大半辈子,一草一木,村前村后都了如指掌,他说没有,那就不会有什么了,由此可见,那个神mì

女人要么就是王亚楠心中的幻想,要么就是此番凶案藏头露尾的罪魁祸首。

回想起今天王亚楠那爆裂的眼珠子,我们都晓得,这应该是后者。

一句话,那个神mì

女人就是我们此番破案的关键所在。

是夜,我们吃完晚饭过后,天已经麻麻黑,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夜谈胡家,蹲守一番,如果没有发xiàn

,第二天便直接上山去,用那察觉阴气的红铜罗盘,指引此番诡案的线索。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我们六人趁着夜色,朝着胡家摸去,四周凉风习习,左右一看,整个村子宛若鬼蜮。

热血年代 第五章 误中副车叩门声

胡家在龙旺庄的村尾处,那里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月光下的溪水亮悠悠的,有雾气慢腾腾地浮在水面上,背后还有一片绿油油的竹林,让人看着就有一些鬼气森森。

当然,这也是我们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平日里,这溪水给龙旺庄的村子提供了必要的饮用水和生活用水,也是好多小孩儿幼时最开心的记忆,至于竹林,每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长满了新鲜的竹笋,放锅里一炒,简直美味——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反倒不觉得恐怖,然而在当时的案件背景下,我们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不过再沉重,也总有到达的时候,出门没多久,我们终于来到了村尾的老胡家,放眼看去,大门紧锁,两张白色的封条,上面写着当地公安局的名字,而旁边的篱笆墙漏风,看过去,黑漆漆的。

我们是过来易装侦察的,自然不会走正门,不过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对于这么一个四面都透着风的房子来说,我们倒也不愁找不到进去的缺口,很快,翻墙而入的我们就来到了院子里面,将门给推开。

房间里面一股古怪的气息,充满了灰尘、腐败的臭肉以及泥土的味道,隐约还有一点儿肉香,一种用香料所掩盖的浓重气息,让同行的两位女人胃部一阵翻滚,接着就有了呕吐的想法,不过相比于她们,丁三和老孔倒是十分的敬职,虽然眉头一直都在皱起,但是双眼却一直都在紧紧盯着这罗盘。

我也凑过头去,瞧见天池中的指针一直都在晃动,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摇摆不定,显然实在感受着某一种灵场的变化。

这红铜罗盘是采用特殊的工艺和匠人打造,特别是中间的那天池以及指针,都是经过了神养以及某些骇人听闻的手段,方才能够感应灵性的,比如说指针,据我所知,这里面不但掺杂了死人的骨灰粉,而且还会放在深山老井之中,静置二十九天。

胡家果然破败,除了三间正房,就只有旁边的厨房和柴棚,很快便已经走完了,当我们来到了那简陋的厨房之前时,静置之后,那指针竟然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仿佛有人手推动一般,最后停留在了一处方格子里。

老孔低头一看,脸色就有些变了,转过头来对申重说道:"那东西果然是来过的,而且根据这罗盘的情况,对方显然并不只是一个人"

申重扬眉,沉声说道:"啊,除了那个叫做江小雅的女人之外,还有谁?"

老孔低头研究一番,然后说道:"未必是人,说不定还是别的东西呢。"

两人一番交流,旁边的我有些后悔没将胖妞给带出来了,倘若是有那家伙在,只怕事情反而会变得简单起来,毕竟胖妞最擅长的,就是密林追踪,那嗅觉跟狗鼻子可有得一比呢。

这罗盘虽然有所反应,不过毕竟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即便是得到了这样的结论,也并没有能够帮zhù

我们抓到凶手,几人在屋子里查探了许多,没有发xiàn

一点儿线索,在这儿撞运气的想法实在是太不靠谱,而针对于近段时间瓦浪山附近经常有鬼神出没的消息,申重在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提出我们要不然从这村尾,上山去巡察一番吧?

深夜入山,这事儿常人绝对是不会做出来的,不过我们却并无大碍,毕竟都是一线人员,皮糙肉厚,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不过这老百姓向来胆小,死人多了,草木皆兵,传言也就盛了,而我们没事上山喂蚊子,这事情其实有些儿戏。

不过很多东西,讲的就是一个凑巧,比如说我们上次在瓦浪山水库那儿,头天晚上宿营,就发生了事情,而后我更是一举将那捣乱的巨型鲶鱼给擒杀了,立kè

结了案子,说不定我们此回,也能够有这运气。

这般一想,一伙人都没有再作停留,老孔回了他表亲家里说了一声,然后我们乘着这美好夜色,便开始上山而行。

我们走的是瓦浪山的北部,跟以前从孟家村的路有一些区别,这瓦浪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路途都是附近的村民走过的,倒也不担心无路可走,于是我们顺着道路,穿过了青竹林,一路朝上,没过三小时,便已经到了北部的山峰顶上,站在一块突兀而出的巨大石头上麦呢,看着莽莽山野,习习山风吹来,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两个女人和年纪有些大了的老孔、申重受不住累,也没有我们这般的兴致,挨着巨石下面歇息,而我和丁三则在那峰顶的巨石上面跑来跑去,像兴奋的猴子,好一会才停歇,两人坐了下来,一览众山小,丁三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军用水壶,喝了口水,然后递给我。

我也渴了,不做多想,直接拿过来灌,结果一入口,竟然是香浓的米酒,一诧异,结果就呛到了,连着咳了好几下,将这军用水壶递回去,结果推了丁三两回,他都没有反应。

第三回,丁三豁然而起,冲着巨石下面的申重喊道:"申队长,对面山头,我好像看到了两个白衣服的女人,有一个下巴尖尖,真的好像戴姐说的九尾狐狸。"

狐狸什么样?锥子脸,尖下巴,一双眼睛妩媚如水,不过在这样的黑夜之中,隔着这么远他还能够瞧见这个,真的是鬼扯,我眯着眼睛,顺着丁三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乌漆墨黑的,什么也没瞧着,然而下面的申重一阵激动,朝着上面回应道:"丁三,你可瞧准了?"

丁三激动得浑身都打摆子,低声喊道:"准,准得很呢,我一喝酒,就能够看得很远,就在对面的山头,荒郊野岭的山林子里,突然出现两个白衣女人,这里面真的有鬼了!"

他说得兴奋,一个飞跃而下,直接从五米多高的巨石上面跳了下来,拖着申重朝着对面跑去,我也跟着下了来,瞧见这道路曲折,若是真的到了对面的山头,怎么着也要半个小时,就算对面真的有啥玩意,只怕也早就跑得连鬼影子都没有了。

不过即便如此,总算是有一个希望在前方,也比之前茫然四望要好得许多,于是大家几乎没有抱怨什么,便匆匆忙忙地顺着山势,朝着对面的山头跑去。

我在麻栗山生活了十几年,对于这山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情形果然如我所料,即便是一路小跑,但是从这边一直跑到对面山头,也足足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等我们到达的时候,一片寂静,别说穿白衣服的女人,就连穿黑衣服的女鬼,都没有瞧见一个。

老孔又掏出了罗盘,开始测起了附近的阴极磁场,结果那指针放平之后,一动也不动,显示此处之前并没有任何阴灵之物走过。

我习惯性地沉默,而申重和老孔都是老成之辈,问了两句之后,便不再言,然而蒋纯却是个跳脱性子,这一番匆匆忙忙的白跑,累得这姑娘一阵眼晕,揪着丁三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个小子,一惊一乍的,跑得我这一阵颠儿啊,大姨妈都给吓出来了"

到底是行内之人,蒋纯的性子向来大大咧咧,我那个时候已经懂了,这大姨妈就是女性的月经,每个月总有几天会来,十分尴尬,好在她在来之前就有所准bèi

了,骂完丁三,自个儿躲到前面的角落去换上防备的物品,而我们几人,则在这儿歇气。大概过了五分钟,大家都起来了,结果蒋纯还没有回来,这时间略久,戴巧姐便过去叫,结果一走去,哪儿还有人影,正要喊叫,突然前面的草丛一动,钻出了一个人影来。

这人正是蒋纯,她将手指比在唇间,嘘了一声,然后低声问我们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感觉前方好像有挖地的声音传来,我们几人小心聚拢一起,然后问蒋纯什么情况,她告sù

我们,在前方的那个断崖下面,瞧见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子,正挥着锄头挖地呢,这样的家伙,十有八九,是在刨死人的坟墓呢。

捉鬼探案,却误中了副车,找到几个挖坟的小毛贼,这事儿说起来有些搞笑,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申重还是带着我们摸了过去。

这山顶往前,是处断崖,崖下五六米处有个背阴的坡,我们过来的时候,还真的有四个黑影子在那儿,而且都已经将坟给刨开了,一个胖子正拿着铁钎,呼哧呼哧地撬那棺材盖儿呢,旁边还有两人在谈话:"董老二,你确定这个点儿,不会有人过来么?"

那人点了根烟正抽着呢,红星一暗一明,听到这话儿,得yì

洋洋地说道:"当然,听说这一带有好多值当的墓地,我提前一个多月,就散播了闹鬼的事情,还演过几回鬼呢,现在谁还敢出门?"

这话刚说完,阴风一吹,他嘴上面的那根烟突然就熄灭了。

而就在这时,那棺材里,居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叩门声。

扣、扣

热血年代 第六章 棺中藏猫夜奔忙

在这样漆黑静寂的夜晚,刚刚刨出来的坟墓旁边,那棺材突然响起来的扣动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细思极恐,感觉一盆冰水立kè

从头顶上面浇下来,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爬满了全身。

这从棺材里面传来的叩门声,怎么听,都感觉是那鬼在敲门呢。

清脆的声音响起,吓得旁边的几个蟊贼一阵哆嗦,有一个胆子小的,一个箭步,就跑到了十几米开外,而旁边两个正在抽烟吹牛的两人也是"妈呀"一声叫,一个箭步,就跑开了去,唯有那个正在拿铁钎的胖子气喘吁吁地大骂道:"我艹你们大爷的,都进了这个行当里面来了,还他妈的这点儿胆?董老二,你他娘的前几天穿着娘们的白衣服去扮鬼,自己搞得乐滋滋的,怎么现在就怕得要死了?"

站得远远的那抽烟哥回过头来,大声喊道:"狄彦你这死胖子,没听到那棺材里面有敲木头的声音么,你还敢撬?要万一把这棺材儿撬开来,是一头大粽子怎么办?"

大粽子也就是僵尸的意思,这最早是土夫子行当里面,对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死物统称,胖子自然晓得,他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不屑一顾地喊道:"屁啦,真佩服你们,就这点鸡毛胆儿,还好意思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老子还不信了,就这刚埋了几十年的地主墓,它还真能变成僵尸来?"

这也是个蛮横的家伙,同伴的劝阻并没有让他放qì

任何行动,而是将那铁钎使劲儿一捅,然后一跃而下,双脚踩在了那悬空的铁钎之上。

这家伙足有两百多斤好肉,一身的肥膘,这猛然一跺脚,那棺材即便是上好的楠木,封口又都是上好的契钉,却终究挡不住这千斤坠儿,轰隆一声,那整个棺材盖儿竟然腾空飞了起来,气势十足。

而就在那棺材盖儿腾飞而起的一刹那,突然有一道灰色黑影从棺材里面射出,朝着胖子的脸上抓去。

胖子有些猝不及防,给那灰色黑影一下扑中,仰身朝着后面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旁边的泥地上,而这时我们则听到了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叫声:"喵!"

这从棺材里面射出来的,竟然是一头皮毛油光水滑的灰色大猫,这玩意一身的肥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手脚并用,在胖子的脸上抓出了许多的伤痕来,仰头一声叫,就跟那野狼一样。胖子凄厉的叫声立kè

引来了他的同伴,董老二几人急吼吼地冲上前来,飞起一脚,将正在胖子脸盘上面肆虐成灾的那头肥猫给一脚踢飞,呜咽一声,钻入了旁边的草丛中去。

"狄胖子,你没事儿吧?"

旁边两人过来将地上的那胖子给扶起来,嘘寒问暖,而在度过了最初的慌张之后,狄胖子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抓痕,一脸郁闷地吐口水:"呸、呸、呸,他娘的,这棺材里面竟然养着一头肥猫,还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它怎么活下来的啊?"

那一头肥猫足有十来斤,一身褶子肉,很难想象这么肥的猫儿它是怎么钻进那棺材里面,并生存至今的,董老二来到墓前,低头一看,立kè

释惑了:"哦,看看,这棺材的底破了,有老鼠在里面,而那只猫,是进去抓老鼠的"

楠木作为棺材的一种材料,按理说是能够存放百年的,不过材质到底有优有劣,底薄了,被老鼠啃通,这事情倒也不奇怪,几个人也算是挖坟掘坑的行家里手了,瞧见这古怪的叩门声,不过是只误入其中的肥猫,便没有在意,低头一看,那狄胖子顿时就笑了起来:"嗨呀,老子这苦头吃得真值,到底是地主老财出身,这狗日的竟然在棺材里面放了这么多的金条,兄弟们,赶紧把袋子拿出来"

财帛动人心,一瞧见那金光闪闪的钱财,几个人顿时就控zhì

住了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全部都趴在了墓边,朝着棺材里面摸财务,七手八脚,从那棺材中摸出了大小黄鱼若干,以及一对晶莹剔透的瓷瓶,和数块美玉。

那几块玉一看就知dào

是好货色,那手电筒一照,碧绿翡翠散发出一抹浓郁到了极致的绿色光华来,就像是生命力的象征一般,让人看着忍不住吞咽口水。

有好东西拿,四人顿时就抛开了所有的顾虑,开始从棺材里面掏出各种陪葬品,用几个不同的袋子分类装好,这才停歇下来,有人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土堆上面,大声指挥道:"这里面的老头子可真够阔的,董老二,它的嘴里面还有几颗金牙,一并敲下来,然后完了我们还要将这土坑填满,遮盖好——我们这个月还要在这山里再干几票大生意呢,可别被人给发xiàn

了"

他在哪儿念叨着,几个人也终于搜刮完毕,蹲在跟前来,清算起了今天的收获来,你一言我一语,就像秋天时田里面有了好收成的农民伯伯,一脸的笑容灿烂。

然而他们高兴莫名,却根本没有发xiàn

到,在他们的身后,竟然站着一个脸上生蛆的佝偻老头,穿着旧式长袍黑褂子,孤孤单单地站立着,一脸怨毒地死死盯着他们呢——那场景,看着就感觉瘆的慌。

有两个土贼正面对着那个一脸怨毒的老头子,然而他们的眼中根本就瞧不见那个老家伙,而是满地金光闪闪的大黄鱼。

眼看着那老头愤nù

地举起双手,朝着那个叫做董老二的吸烟男子掐去的时候,我捅了捅旁边的丁三,低声问道:"你看到几个人?"丁三有点儿愣了,眯着眼睛数一数,疑惑地问道:"不就是四个笨蛋土贼么?你难道连数儿都点不清了?"

丁三的话语让我确定了一点,那就是那老头儿估计就是这坟墓的主人,不过它是鬼灵阴体,常人是瞧不见的,也就是我,吞食过那鲶鱼精的眼珠子,方才能够得以一见。

我这边正确定着呢,旁边的申重瞧见差不多了,低声吩咐道:"行了,大家出发吧,千万要将他们都给擒住了,我们明天也好交一半的差事!"

这头儿一吩咐,在旁边潜伏已久、蓄势待发的我们便弓着腰,如那猛虎下山,飞身跃下了断崖,几个落点一踩过后,跳到了这背阴坡上面来。那几个人挖坟勘测是一把好手,察言观色、耳听八方的功夫却也不弱,我们这边一有动静,立kè

反应过来,有的抓着贼赃,有的直接空手而逃,朝着旁边散开。眼看着这几个土贼就要跑开了,申重终于亮出了身份:"都给我站住,官家办案,求者轻饶!"

这话儿文绉绉的,实在是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刺激了贼人的运动神经,四人朝着四个方向,撒腿就是一通跑。

我冲下来的时候,已经瞧不见那个佝偻背影的老头儿了,就看到几个迈着大脚丫子飞奔的背影,当下也是顾不得许多,照准了一个家伙的身影就直追不懈,好是一顿猛跑。

这一追一逃,竟然跑了十多分钟,我这边后劲十足,而对方也是越野高手,一对腿就跟电动小马达一样,上山下坡,穿林而过,一直都没有停歇的时候。不过这山路艰险,故而没跑多久,我们两人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我朝着前面埋头一通猛跑的家伙喊道:"董老二,你他妈的别跑了,值当么,还真要跑断这一双腿不成?"

那董老二也是难过得眼泪水都快要掉下来了,头也不回地大声喊道:"兄弟,你别尽盯着我跑啊,要不然我这大黄鱼分你一半吧,要不然我还真的有些拿不动呢"

我是个急躁的人,瞧见对方一下子将手给伸进了袋子里面,掏出几块黑乎乎的东西朝着我们这边甩来,我下意识地一接,低头一看,却瞧见这东西并非什么金光灿灿,而是沉甸甸的石块儿。我当时也是努力上前,顾不得许多,躲开了几下之后,一把将人给扑在了一处坑里面,连滚带爬地滚落到了地上去。

我带着任务来的,当时的手也没有软,死死按住这人,大声喊道:"别动啊,别动知不知dào

,再开跑,打断腿,晓不晓得?"

我跟董老二两人在地上一阵扑通,他终于勉强翻身爬了起来,然后看到了我,突然脸上露出了一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哭丧着脸大声说道:"天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别过来!"

他激烈地挣扎起来,我却是一阵得yì

,上前一阵耳光,抽得他直哆嗦,然后随身拿出了一根绳子来,将他的一双手给捆得严实。然而当我将他给绑得结实的时候,疼得晕迷过去的董老二又睁开了眼睛来,咬着牙,一脸惊恐地哆嗦喊道:"小哥、小哥,你别忙着捆我,你先回头看一下,你背后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好么?"

热血年代 第七章 蟊贼团伙谣言凶

董老二的表情是如此的精彩,以至于我真的以为那个坟地老头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结果下意识地扭头瞧去,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而就在此时,突然感觉小腹一痛,低头下来,却见一把森寒的匕首出现在了那儿。

匕首的尖端插入了我的肚皮,而把柄则握在了董老二的手中,那个刚才还满脸惊恐的家伙此刻一脸狰狞,眼眸之中,寒光乍现。

终日打雁却反而被啄了眼睛,我跟杨二丑、集云社和法螺道场那样的凶人都交过手,本以为这几个连盗墓行规都不懂的蟊贼就是个小活,结果反倒栽在了阴沟里,这事儿让我憋着一肚子气,一手紧紧抓着他拿匕首的手腕,不让他进,接着愤然一拳,捶在了董老二的脸上。

我这些日子一来,魔功修liàn

,一直都没有停歇,总感觉那筋骨凝聚,气血旺行,心脏里面好像装了一台小马达,劲儿大得没出使,所以这拳头上面的力量也就重了许多,一拳下去,我便感觉到董老二的半边牙齿都给我捣碎了。

一拳,仅仅只有一拳,那个家伙就横空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呻吟两句,好像是要断过气去了一样。

我当时的心情好像那火山爆fā

,一股热火而出,将插入我小腹之中的匕首给缓缓拔出来,用罩衣将伤口勉强堵上,然后走到了这家伙的面前,抬腿就是一阵猛踹。被人打很痛,然而打人其实也是一项剧烈运动,这般狂暴的踢法牵扯伤口,实在很痛,然而越痛,越容易发泄出我心中的怒火,结果这一阵猛揍,董老二就像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眼看着就要挂球了,这时有人来拉我,我猛然一甩,对方一声娇喝,我这才发觉竟然是戴巧姐。

有人在,我也终于将心头那股邪火给压了下来,没有再动手,而戴巧姐则手忙脚乱地将我给推开,俯身下来查看那董老二的伤情,这才发xiàn

对方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瞧见这状况,戴巧姐顿时就来了火气,回身过来推我道:"陈二蛋,有你这样的么?这些人虽然是罪犯,但他好歹也是个人啊,你犯得着把人家往死里面打么?"

她一推我,指间不小心就沾染了鲜血,低头一看,这才发xiàn

我受了伤,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关心地问我道:"你受伤了?伤情怎么样,来给我看看!"

我推开了她的手,一脸苦笑道:"别脏了你的衣服,一不小心就给这家伙给暗算了,丢脸着呢。"

两人说着话,戴巧姐掏出了随身的医用纱布来帮我包扎,完毕之后,不安地看了一眼地下跟死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董老二,一脸担忧地问我道:"二蛋,你刚才有多疯,你自己知dào

么?"我浑不在意,将罩衣搭在了肩头上,笑了笑,说阴沟翻船,一时气愤,没有忍住火

"不对!"戴巧姐一脸严肃地说道:"二蛋,你老实告sù

我,最近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感觉到心烦意乱,小腹莫名发热,突然间就厌世,很想去杀几个人,这才觉得畅快?"

瞧她说得一派凝重,我自然明白戴巧姐的担心,讪讪地笑道:"戴姐,你多虑了,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有着先前的暴戾表现,我的解释徒劳无力,戴巧姐摆了摆手,沉声回答道:"二蛋,那魔简有这么多的人在抢,自然有其独特之处,不过你倘若是因为这东西而性情大变,并且做出了伤害他人、伤害自己的事情,那么我想告sù

你,我会第一个将你给逮捕,送到最著名的白城子监狱去,信不信?"

这婆娘恶狠狠的话语,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满脸麻子的丑汉,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语,不过可没有这么客气,那家伙所说的,是要亲手砍下我的脑袋来。

这话语让我心中感觉一阵温暖,只有真zhèng

关心你的人,才会这般表态。

我点头说信,戴巧姐重重捶了我一拳,问我还能走路吧?我又点头,结果她一只手便将那瘫软如泥的董老二给提溜起来,押着与我一同返回了刚才事发的断崖之下,瞧见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押着那三个土贼返回了这里来。

墓地旁边,点燃了一堆篝火,而那三个土贼给捆得结实,摞成一排地押在了地上,丁三瞧见我们过来,惊讶地喊道:"嗨哟,什么个情况啊这是,这蟊贼被你们玩坏了?"

戴巧姐看了我一样,平静地说道:"这个小子暗算二蛋,差一点就成功了,结果在厮打中,二蛋将他给制服了,连路都走不了。"

听说我受了伤,几人纷纷围上来关心,申重看了一下我包裹过的伤口,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别太拼了!"

一句话关怀完毕之后,旁边的老孔检查了下董老二身上的瘀伤,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看我道:"二蛋,你这下手也真的是没轻没重啊,差一点这家伙就要给你打死了。"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生死关头的厮打,我哪里还能留手"

这边说完,懂些急救术的蒋纯过来给我和董老二都做了检查,旁边的申重等人便开始审问起了这几个夜间盗墓的土贼,那些家伙瞧见董老二的这惨状,顿时就吓坏了,一凶,便什么都抖落出来了。

这事儿其实倒也并不复杂,这四人为首的是那个叫做狄胖子的,他居然还是老鼠会出身,不过这小子只是一个外围,养了一身肥膘,后来因为内讧,所以就给踢了出来,他倒也不气馁,回家拉起了杆子,找齐了董老二、李桀等人过来帮手,先是踩点,然后趁着瓦浪山附近连续发生的凶杀案做文章,传谣弄影,弄出了许多妖言惑众的传闻来,除此之外,董老二等人甚至还穿着白衣,扮作女鬼,四处招摇,将这一传言搞得愈演愈烈。

而当这传言发酵得差不多了之后,他们这才放心大胆地出现在荒野坟地里,有条不紊地挖掘起之前踩点的目标。

这事儿的手法,是狄胖子从老鼠会那儿学来的,虽然只属于末流,但是却也能够唬得住不少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连续盗挖了好几处墓地,有肥有瘦,正是干劲十足呢,却不料就闯到了我们的视线里来。

这事儿也只能说是他们倒霉,审讯结束之后,申重忍不住问了一句,说这黑不隆冬地干这些事儿,你们难道不害pà

那个传言中的凶手么?

旁边一矮个子嘿然笑道:"怕个鸟啊,我们既然出来干这个,就是豁出去了;再说了,话儿都是我们自个儿传的,我们怎么会害pà

?"

我们一阵无语,没想到先前闹得满城风雨的鬼阴漫山,竟然是几个不入流的土夫子、盗墓贼弄出来的把戏,我们先前那如临大敌的模样,还真的是有些过激了。不过这事儿才完了一半,我们还得揪出那个十一桩连环凶杀案的幕后黑手来,方才能够算是了结此案。

将整件事情的条理给疏通之后,天色已晚,而且我又受了伤,自然不会再在山上蹲守,于是申重提出将这四人以及贼赃给押解下山,然后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再将其送到有关部门去继xù

审查。

眼看着众人就要准bèi

着下山了,我突然想起了刚才从棺材底下跳出来的那只灰色肥猫,以及在那四个土贼身后怨恨相向的老头子,便拉申重到一边来,说起此事,问他们有没有发xiàn



申重摇头,说一只猫儿,哪里能够抓得到,至于那个鬼老头儿,倒是麻烦,不过像它这样的孤魂野鬼,形不成气候,棺材一开,过几天可能就烟消云散了。

我们工作组四男两女,而且还有我这么一个伤员,实在是不宜多生事端,所以我也没有再坚持,于是在人的搀扶之下,押解着这四个盗墓贼下了山,重新返回了龙旺庄。这庄子最近一段时间,安排得有人巡夜,出去的时候没发xiàn

,结果回来的时候倒是闹出了点事情。

与当地民兵一番对峙之后,我们来到了村公所,而申重也出示了工作证以及介shào

信,龙旺庄的村支书这才安抚好了那些民兵,当得知被我们押着的这几个家伙,就是最近风言风语的幕后主使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跟着也踹了几脚。

事情仿佛已经结束了,申重让蒋纯给我再次检查了伤口,还换了药,让我先会老孔亲戚家歇着,第二天的时候,庄子外面已经派了车子,我出门之后才得知整个庄子都已经知dào

了这事儿,都围在村口看热闹呢。

这人一多,我们隐姓埋名的行动就再无法继xù

了,申重过来找我,问我是选择跟车一起回去,还是留下来,继xù

工作?

一觉睡过,我感觉伤势好像轻了很多,便说留下来,于是申重安排了老孔跟车押送,我们送车到了村口,瞧见那四人陆续给押上了车子,我突然瞧见那奄奄一息的董老二,突然冲我诡异地笑了一下。

热血年代 第八章 第十二凶煞案生

董老二被我一顿胖揍,到早上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刚才还是被人抬着上的车,然而透过那车玻璃,我瞧见他竟然冲我诡异一笑,心顿时就咯噔一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瞧见什么董老二,那车早已启动,一路烟尘而走。

我愣了半天,旁边的戴巧姐过来推我,问道:"你干嘛呢,傻不隆冬地杵在这儿,像根电线杆子似的?"

我回过神来,指着那扬尘而去的车子说道:"董老二那孙子是不是忌恨上我了啊,刚才把脸贴在玻璃上,一副要将我给吃掉的模样?"

戴巧姐推了我一把,不相信地笑说道:"得了吧,你都将人家打得昏迷不醒了,哪里还有精力冲你凶呢?不过我要是他,说不定还真的把你恨上了,好家伙,那人给你打得,浑身上下,愣是没有一处好肉。昨天你去睡觉的时候,老申那儿可头疼呢,不知dào

回去的报gào

怎么写?不过话说回来,老申倒是蛮维护你的,你可要记得人家的好"

我点头,说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家伙,这个自然晓得。戴巧姐笑了笑,说还有我呢,你可记得,你欠我一个承诺,到时候可记得兑现才是。

我来了好奇,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她羞涩一笑,又不肯说,反而是问了我的伤情来。昨天董老二偷袭我,一下刺入我的小腹,深达一寸,按理说这样的伤口虽然并不致命,但也足以让我行动不便,然而我昨夜不但愣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下了山,而且早上醒来的时候,解开包裹的纱布,发xiàn

那伤口竟然神奇的愈合了,只有一道结痂的疤痕在。

这事儿说来神奇,蒋纯特制的金创药固然起了一定程度的作用,但是我的直觉却告sù

我,当初我在利苍墓里面浸泡的两次积液,说不定才是事情真zhèng

的原因呢。

当然,人心隔肚皮,这些细节都不能在戴巧姐的面前谈及,我也没有继xù

,只是推说我当初学道的时候,炼就了一些养生的功法,恢复能力还算不错,只要不是剧烈运动,倒也无妨。道家的养生功法源远流长,最是神奇,戴巧姐倒也没有多问,车子离开了龙旺庄,申重回过头来,召集了我们几个留守在这儿的人开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若是按照地方上一般的习惯,其实这场灵异事件到这会儿就已经算是结束了,至于那些凶煞之案,自然会有公安刑侦部门去处理,毕竟我们的性质,主要是处理类似的灵异事件,不过申重这人之所以能够得到省局诸位领导的重视,也反映在他对待事情的认真态度上面,既然接了这个任务,那么就要刨根问底,一定要将事情的真相给找出来。

对于此事,其实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那一系列的死亡案件其实都是找得到根源所在的,冤有头债有主,所有的一切要么都能够找到责任人,要么就是意wài

,唯一的关联,就只有死者的心脏给人掏了。

我们讨论了好一会儿,感觉拿着红铜罗盘,去山林里面巡查,找几个可疑的地点守株待兔,或许不失为一种好方法,这件事情不需yào

动用太多的人力资源,有我们几个便足以了,简单方便。申重同意了这个方案,不过鉴于我受了伤,这两天就暂且留在龙旺庄养着,好一些了再说。

当天中午这四人就上了山,而我则留在了龙旺庄,名义上是做一个联络员,实jì

上就是无所事事地养着,好在老孔家的那个远方亲戚倒也算是和善,不但给我煮了两个鸡蛋,还让他家孙女陪着我聊天。

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是好奇心最浓重的时候,在得知今天那几个坏人就是被我们给抓下山来的时候,拉着我好是一顿仰慕的询问,搞得我好是郁闷,还好她们家大人懂得眼色,瞧见我没有聊天的心思,没一会儿就以"不耽搁陈同志休息"为由,拉着自家孙女离开。

这人走了之后,一片寂静,我便盘腿在床上,开始了每天坚持的修行来。

种魔经修行,不同于正常的任督二脉,而是剑走偏锋,气起于足大趾内侧端的隐白穴,沿内侧赤白肉际,上行过内踝的前缘,沿小腿内侧正中线上行,在内踝上八寸处,交出足厥阴肝经之前,上行沿大腿内侧前缘,进入腹部,属脾,络胃,向上穿过膈肌,沿食道两旁,连舌本,散舌下——将气如此缓缓推行一遍,便为一个周天之数,因为需yào

全神贯注,而且还得控zhì

力度,其行程之艰难,不足外人道也。

这玩意跟锻炼身体不一样,是一种厚积薄发的奇异过程,也是改变一个人身体的神奇经lì

,不断地将体内经脉拓展,而到了使用之时,只要控zhì

好输出的频率和力度,便能够达到常人所不能够想象的效果。

无论是飞檐走壁,还是胸口碎大石,又或者抓鬼拿妖,皆以此为基础,宝剑风寒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这些默默的努力,是绝对不会有所成功的。

我躲在老乡家中,埋头修行,伤口在次日早晨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完全合愈,虽然刻意按到的时候还会有所阵痛,但是好歹也算是能够正常行走了,而这两天的时间里,申重他们回来过一次,并无收获,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老孔也返回了来,找到我询问伤情,当瞧见我活蹦乱跳的出现,顿时就乐了,说他还害pà

我伤口发炎之类的,带了些西药,结果都白担心了。

傍晚的时候申重又带着人返回了来,一询问,还是没有什么收获,他们漫山遍野地走,有时候罗盘一阵晃,结果啥都没有,有时候罗盘一动不动,结果又处处疑心,搞得几个人神经一阵衰弱,难过得不行。

不知dào

是那家伙见风声不对躲了起来,还是我们根本就走错了方向,情况陷入了僵局,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在这龙旺庄住上一晚,明天收工回城,先去将那四个土贼的案子给办实了,再看要不要回来继xù



事情差不多决断好,我继xù

睡觉,就等着明天回城,然而到了第二天,突然接到消息,说又有人命案了,而且就发生在我们上次去过的孟家村。

这事情一传过来,我们立kè

马不停蹄地赶往孟家村,到的时候,村子已经来了当地公安机关的人员,过去一问,竟然还是老相识,就是之前一起破过案的刘公安对于我们的到来,他表示了欢迎,并且给我们介shào

了案情,说出事的是村子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汉子,独门独户,跟村子里面的人来往也不多,属于突然消失不见了,都没有人关心的那种。那家伙死在了村后面的一个水洼里面,被发xiàn

的时候,胸口的心脏被掏了,经检查,发xiàn

死者的下体有体液残留,估计死前曾经跟人有发生过关系,不过具体的,还需yào

把结果拿回去检查才行。

现场暂时还没有被破坏,刘公安带着我们来到了水洼旁,瞧见了一具男尸,上面盖着一床破床单,掀开来看,脸铁青,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刘公安告sù

我,说帮他抹了一下,结果愣是没有闭上眼去。

抹眼而不闭,这可是死不瞑目啊!

最近的事情太多,而这一回又有人死了,围观的村民很多,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水洼给围得满满,因为我们先前曾经来过整个村子办案,所以好多人都认识我、申重和老孔,老支书也来了,紧紧抓着申重的手,流着眼泪说道:"领导啊,你们可一定要将那凶手给抓到啊,要不然,我们老百姓可没有活路可以走了。"

老支书之前痛失爱子,头发全部都花白了,人好像都老了十几岁,让人看着心中发酸,也更加愤恨起那个作孽的凶手来。

申重跟老支书握手,说了好多话儿,然后让老支书帮忙将村民给遣散离开,老支书一应照做,接着我们就开始搜查起了现场来,当老孔将红铜罗盘给拿出来,放在尸体附近的时候,我们可以瞧见那指针正在疯狂的转动,显然在此之前,曾经有过很强烈的负能量在此停留。

很快,蒋纯又在水洼附近瞧见了几个浅浅的猫爪印子,从这个形状上来看,跟我们那天瞧见的肥猫,似乎有几分契合呢。

看到这个,我感觉真相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这痕迹挺新鲜的,论追踪,丁三算是行家里手,于是当下也不停歇,让刘公安带着他的兄弟们在村子里面排查情况,而我们则顺着痕迹,一直朝着村子后面的小路,朝着山上走去,一路摸,越过好几个山丘,终于到了一个山弯子里,失去了踪迹。不过这也没事,对方的踪迹突然消失,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它的巢穴,说不定就在附近。

申重手一挥,我们便开始四散开来,没多久,我和戴巧姐便来到了一处掩藏在灌木丛中的山洞前。

热血年代 第九章 疑团冰释异端起

众人分头行动,四处搜寻,没想到却给我和戴巧姐找到了这么一个山洞来。

那山洞十分隐秘,是在山壁的夹缝之中,前面有一片荆棘丛林和矮木给遮挡着,便算是仔细地搜寻,其实也很难发觉,不过说来倒也奇怪,我从这旁边路过的时候,突然闻到一缕悠长的暗香,似滑腻的脂粉,砸巴一下嘴,感觉隐约间竟然还有一股甜腻的味道,于是拨开前面的草丛,只身而入,方才发xiàn

了这么一个山洞,井口可容一人出入,成纺锤型,跨步而入的时候,里面竟然还有一缕清幽幽的风吹出来,让人感觉浑身一阵哆嗦。

所谓山洞,这个我并不陌生,一般来讲,大概分干燥的岩石洞,和湿润的丛林洞,前者如果宽敞,可以住人,比如我在五姑娘山顶时的神仙府,以及神农架的观音洞,而后者因为太过于湿润,里面长满了苔藓和野草,有的时候还是蝎子、蜈蚣和毒蛇的住所,根本无法住人,另外还有一种,那就是山中野物的居所,譬如狼、狐狸、豹子甚至熊瞎子。

当然,豹子和熊瞎子在这金陵故地,想来是不多的,但是狼和狐狸,以及夜猫之类的小东西,却很正常,如果再意wài

一点,倘若里面还有一个专门掏心掏肺的家伙,可就更是危险了,于是我下意识地将小宝剑给拔了出来,以作防身。

我在前,戴巧姐在后,两人亦步亦趋地走进了洞子,里面一股湿气,黑漆漆的,我停在洞口,而戴巧姐则将手电打开,给我照亮。

继xù

走,经过了一条将近十米长的通道,我们竟然来到了一处宽敞的石厅里面来,这空间深入山腹之中,进去之后,我们发xiàn

了一些鸡骨头以及熄灭的烟灰,在左边的角落里有一块平坦的石头,上面滑润光泽,感觉就像一张石床一般,四处一打量,便能够瞧出许多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且时间不等,有很久远的,也有至少一个星期前的,戴巧姐俯身在那石床上面闻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盯着我说道:"闻到没有?这里有一股很浓的骚气!"

所谓骚气,其实讲得通俗一点,也就是男女之间,情动之时发出的气息,也有可能是汗水体液滞留而存zài

的味道,戴巧姐的鼻子很灵,这居然也闻得出来,我不由得好奇,问她道:"那你说说,这地方最近什么时候住过人?"

戴巧姐沉思了一番,小心地说道:"多久?还真的不知dào

,这东西哪有那么好判断?不过我可以说一点,待在这儿的那个人,修行的必定是邪功。"

瞧见她这般笃定的样子,我不由觉得好笑,问为什么?

戴巧姐伸出右手来,食指在红唇间舔了舔,然后结出一个类似于莲花印一般的手势,食指高高翘起,在空中晃荡了一会儿,这才回答我道:"很浓重的阴煞之气,这气息已经浓厚到了足以改变周边环境的程度,说明那人要么修行的是邪恶之法,要么就根本不是我族类!"

即便如此,这到底还是一个空洞子,并无其他的人和线索,我们出了洞口,老孔得知之后,也带着罗盘过来了,当下一静止,那指针竟然停止不动,根本没有戴巧姐所说的阴灵之气,反倒是说有一种女人的香味来。

我们在这儿查探了好一番儿,这时申重过来,告sù

我们,他和蒋纯在那边发xiàn

了一个火堆,从余烬的温度来判断,很有可能是昨天夜里点燃的,叫我们过去查探。

这发xiàn

让我们所有人都振奋不已,匆匆赶到现场,发xiàn

这火堆附近,还有一处明显被人碾压过后的草地,瞧那被滚来滚去的痕迹,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猜测——那个死去的单身汉,昨天晚上最后的时光,难道就在这儿度过的?

果然,在经过一阵细致入微的考察之后,申重竟然在那草地上面找到了几根弯曲九转的毛发。

呃,好吧,还真的有人在这儿滚过草地,至于到底是不是那个死者的,这个就需yào

一些更具体的技术手段,方才能够得知了。

一番考察之后,再无结果,于是众人准bèi

下山,返回孟家村去,然而这个时候,蒋纯提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地方,说不定就是第一现场,是不是需yào

派人在这儿坚守着,要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人照应。申重同意了这个说法,在问道谁人留守的时候,我因为总是感觉刚才那个石洞有一些诡异,所以坚持留了下来,最后经过商量,我和蒋纯两人将留在山上,等待其余人等下山交接之后,再行返回。

随着众人离去,我与蒋纯协商,她留在这儿监视,而我则前往刚才的那处洞子附近,两人以一长两短的鸟叫为信号,一旦有情况,立kè

通知对方。

蒋纯将自己伪装好,掩藏在草丛里面,静静观察,而我则与她辞别,返身来到了附近不远处的那片林荫之前,拨开了草丛,缓步走回了那洞子前,小心进入,重新返回了洞中查看。这一次重新回到了石洞的时候,我再一次地毯式搜索,终于被我发xiàn

了其中的一处离奇地方。

在西北角的一处突出的石笋之上,我瞧见了好几处深深的鞭痕,这鞭痕的粗细我很熟悉,让我陷入了一桩很不好的往事里面去。

难道,真的是她?

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来,她时而是一个稚气未泯的少女,时而又是一个风骚妩媚的女人,然而不管怎么样,那根由人皮混合着蜥蜴皮、兽筋的皮鞭,却差不离就是如此。想到这儿,我似乎能够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大概的情形来,越想越生疑,也越感觉这石洞之中,突然变得无比的阴森起来,于是下意识地往外出去,然而刚刚走到洞口,我却突然听到有人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来人是谁呢?

蒋纯么?我心中一阵疑惑,正要走出去与之打招呼,突然听到一点,那就是这脚步声并非一人,而是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身子顿时一僵,准bèi

抽身往回走,然而又想起那石洞之中的空间并不算大,虽然说不上一览无余,但是要藏住一个我,还真的是有些困难,于是左右一打量,发xiàn

在进洞的那狭长通道旁边,竟然还有一个"L"型的凹口,正好可以藏住一个人,不用被发xiàn



这真的是天助我也,我心中一阵狂喜,赶忙闪身入内,而就在我刚刚躲好的一瞬间,那两人便已经出现在了洞口处。

凭着第六感,我能够察觉到来者应该是一男和一女。

或许是要印证我的猜测,两人竟然并没有立kè

入洞,而是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接着那男的开腔了:"小雅,你放手吧,最近你闹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连我在雨花台,都听到许多关于这边的消息,省局震怒,听说已经派了最精干的队伍过来查办,万一要真的把你给堵在这里,一番缠斗,到时候不光是你,就连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大麻烦的"

这人一开腔,我直接就傻眼了,整个人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之所以如此,倒不是他话语之中的内容,而是说话的这个人,我认识。

是的,这个人就是我以前在江宁分局二科室的时候,总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个黄岐,这个家伙跟我有好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不但在二科,而且后来申重组建工作组,前往神农架,给科考队保驾护航,他也在其中,对于整个人的声音,我熟悉得很,甚至脑海里还能够随时回忆起一两段他挑拨离间,或者讥讽我的话语来。

竟然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然而这是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女性的声音:"你就知dào

说,但是呢?要不是肚子里面这个小鬼每天拼命地吸干老娘的生命力,我何至于整天在这里奔波忙碌?事情是你弄出来的,但是你何曾给我分担过一点?我若不是自己出来做这些事情,恐怕早就被那个小鬼给吸成肉干了,哪里还有闲情,在这儿听你废话?"

这女人一阵埋怨,而我更是直接就想要晕倒了去——果然如我所料,虽然声调有了一些微微的变化,但我却还是能够听得出来,她就是杨小懒。

杨二丑的女儿,我曾经的"小师姐"杨小懒!

这两个人,怎么就搅到一块儿去了呢?而且听他的谈话内容,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些被掏空的人心,可都是进了杨小懒的肚子里去。正在我疑惑的时候,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进了里面的石洞。那里面我们刚才进去过几回,但凡有一点儿警戒心的人都能发xiàn

蹊跷,我不知dào

杨小懒现在到底有多厉害,但是黄岐这厮,倘若我估计得没错,可是佩枪的,我根本玩不过他们。

这边思量着,一待他们进了去,我立kè

闪身跑出了洞口,然而就当我闪身出洞,准bèi

去叫援兵的时候,耳边一动,下意识地朝地上一滚,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声。

砰!

热血年代 第十章 猥琐供奉范英杰

一声枪响在身后轰然炸开,我一个翻滚避了开去,却能够感觉到那弹头从我的耳边过去的时候,"刷"的那一声。

黄岐当年可是江宁分局有名的神枪手,而我又恰好瞧见了他与杨小懒私通的消息,说得严重一点,当初江宁分局集云社白纸扇等人被灭口一案,说不定就是黄岐这个卧底干的,这可是败名节、毁一生的大事儿,若是传出去,他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天大地大,毁人前途最是大,黄岐要明白这一点,必然就会是不死不休的场面。

而要倘若只是黄岐一人,我倒也不害pà

,因为枪火虽凶,但我到底还是一个修行中人,扛着子弹顶住头皮的风险,也能够拿下这个家伙,关键的一点在于,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杨小懒。

身为邪符王女儿的杨小懒到底有多厉害,这一点我最是明白不过,我这才练了一两年功夫的家伙,绝对是比不上她那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世家子,就算能够僵持几下,只要我给缠住,黄岐这边立kè

就是咬人的子弹射来。我对杨小懒从小就有一种心理阴影,这么一想,当时也没有半分停留,从草地里一蹿出来,立kè

就朝着山坡下方狂奔而走。

我要跑到林子里去,到了那儿,视线被阻挡,黄岐便算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必然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想得没错,然而就当我冲到下山湾子下面去的时候,我却听到了坡上的杨小懒朝着林中喊道:"范供奉,不要让这个人跑了"

我不确定杨小懒是否认出了我来,但是她这一声喊,我的余光处却发xiàn

左边的林子出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遥遥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便被那个家伙宛如毒蛇一般的眼睛给盯住,莫名就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进入猫视线里面的老鼠。这种恐惧的感觉让我更是不敢停留,快步飞奔,并且开始大声地发出了信号。

我不敢发出之前与蒋纯所约定好的鸟叫,生怕她一不小心误入此间,反而丢了性命,于是只有急促地叫,相信以我们之间的默契,她会明白的。

不过我这边一分心,立kè

就闯入了敌人的包围圈里,虽然我已经深入了丛林,距离也远,不用担心黄岐的手枪,但是那个被杨小懒称为范供奉的高瘦男子却已经追了上来,在我身后不远处隐隐跟着,桀桀怪笑道:"小子,你别跑了,省点体力吧,免得一会儿大爷玩你的时候,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浪费大爷的表情"

这说儿一说出口,我便感觉到身后这人的邪恶,必然不输于我以前遇到过的任何凶人,而听他这名字,所谓供奉,顾名思义,就是一些自命帮派社团中请来的高手,没事好吃好喝伺候着,有事的时候,帮忙出手,便比如杨大侉子,他虽然号称集云社的首席炼器师,但是另外的名号,也就是其中的供奉而已。

能够混上这名号的家伙,必然不是等闲人员,我心中没底,朝着下山的道路一阵狂奔,就想着赶紧跑回孟家村去求得援兵来。

然而我越着急,却显得越乱,当我从一片山枣树之间穿过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阵风声,骤发即至,豁然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就在这危急时刻,我也是因为修行者的缘故,反应敏捷,下意识地低头,朝着旁边滚去,结果在我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我一阵翻滚,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翻了起来,瞧见面前站着一个留着一脸胡渣,眯眯眼的老头子,戏谑地笑着,左右打量了我一番后,饶有兴趣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我想你应该叫做陈二蛋!"

我一阵惊讶,一边拔出了怀里的小宝剑,一边问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这一脸猥琐的老头子嘿嘿笑,指着我的脸说道:"我瞧见过你的画像,我们社里面的首席炼器师和白纸扇,可以说都是栽在你的手里;据说你是邪符王杨二丑的徒弟,跟铁齿神算刘,和最近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一字剑黄晨曲君,关系也十分不错,对不对?"

我紧紧抓着小宝剑,故作轻松地说道:"嘿哟,没想到我的老底可都在你们的眼里呢,不过一字剑不是叫做黄晨曲么,何时多了一个君字?搞得像个日本人一样,真不好听。"

那老头咧嘴一笑,嘿嘿说道:"那个家伙就是个杀猪匠出身,总觉得自己出身卑微,古有孟尝君、信陵君、春申君,所以他也就附庸风雅,擅自主张在自己名字后面加了一个君字;不过土包就是土包,这话儿说出来,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他嘿嘿地笑着,然而我却打断了他:"你是集云社的人?"

老头傲然说道:"然也,集云社供奉堂范英杰,就是在下!"

这老头说得正式,一身的江湖味道,赫然将先前那猥琐气息给掩盖干净,我哪里有过这般的经lì

,顿时就觉得对方一阵高大上,心中也不由模仿起来,拱手说道:"宗教局江阴省局办事员陈二蛋,这是我的名字!"

瞧见我有模样学模样,拱手为礼,范供奉嘴角含笑,盈盈说道:"不错的小子,倘若你不是这六扇门官家的狗皮身份,老子都不由生出那爱才之心来。不过既然是对手,而你又得罪了杨姑娘,那么我就做一回坏事,将你这样大有前途的年轻后辈,给捏死在腾飞之前吧——这样想一想,不知dào

怎么回事,还有一点儿兴奋呢!"

到底是个变态性子,两句话不到,这老头儿便露出了本相来,嘴一咧,露出一口森寒的白牙,纵身一扑,便宛若大鹏展翅,朝着我这边杀来。

范供奉来势汹汹,想以一番泰山倾倒之势,力求将我给一击而杀,迅速解决战斗。

然而他越是如此瞧不起我,却越将我心中的那股斗志给激发了出来,原本连遇到杨小懒和黄岐这些人都要仓惶而逃的我,凭空生出几分蛮气来,也冷静下来,面对飞扑而下的范供奉,我朝后面滚落一边,瞧见一个硕大的拳头凭空砸来,我一激灵,拔剑而上,拿那锋利的剑尖去刺。

那拳头硕大,坚实若铁,原本拥有着高高在上的绝对信心,然而在即将临到了那剑锋之上的时候,却陡然犹豫了一下。

李道子的剑,即便是只能拿来切菜做饭的小剑,都不是任何什么人都能够忽视的。

范供奉变招了,身形一错,与我交晃而过,左手似长鞭,不经意地一个揽雀尾,朝着我的背脊拍来。这手段行云流水,简直就是一种艺术,显示出了对方那一种如陈年老酒的厚度,然而就是他刚才的那一停顿,竟然给了我一股充足的信心。

是的,他怕了,他对我手中的这把小宝剑产生了恐惧。

那么他将不再是一个恐怖的邪道高手,而是一个我可以抵挡、甚至战而胜之的敌人。

我陈二蛋生于贫贱又怎么样?我是个山里娃,啥也不懂,那又怎么样?我这一辈子命苦如黄连,随时都有可能嗝屁,我艹,那又怎么样?

这个世间,有几人能够见到传说中的符王李道子?有几人能够跟李道子一同生活三年,一同吃饭,一同拉屎,一同睡觉?有几人能够得到李道子的一滴精血,有几人能够修得失传已久的种魔经,有几人能够得到那众人抢夺的魔简,传承千年的临仙遣策?

没有,除了我陈二蛋之外,没有一人有此经lì

,别人没有,这个叫做范英杰的集云社供奉也没有,凭什么他觉得杀我,就如同杀小鸡一般?

我艹你大爷的,要干,也是老子干你好不好?

一点精血燃腹中,万千魔气贯胸膛,我便觉得十万雄心充斥胸膛,一股寒光生于手掌,面前这气势十足的范供奉不再是索魂恶魔,而是一个很寻常的木头!

是的,木头,它就算是有多么厉害,有多么强dà

的力量和敏捷的身手,以及匪夷所思的手段,也不过是一坨老朽的木头而已。

我怎么能够败在朽木手上?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我从来不知dào

那意志的力量竟然有这么的强dà

,以至于当我那一股气息从胸腹之中燃烧起来的时候,竟然跟宛若高山一般雄奇的范供奉给一点一点逼住,缓慢地站稳了脚跟来,不再是那副惊慌失措的弱者模样。而范供奉也是越战越惊奇,感觉这一场争斗便仿佛在与弹簧较劲,敌强我弱,敌弱我强,根本就看不到速战速决的影子。

又一次的交锋之后,范供奉朝着后方一跃,看着浑身宛如刺猬的我,摸了一把额头上面的汗水,难以置信地喊道:"等等,你小子这手法,可不是正正经经的路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修魔!"

"修魔?"我的眼睛一红,一股杀气腾起,反而生出了一股杀人灭口的心思来。

热血年代 第十一章 被辱家人心魔起

范供奉原本是前来追杀我的,务必要将我的性命给留下,然而此刻我却反而生出了一种杀人灭口的心思,这般想着,还真的是有趣。

不过心中即便有着浓烈的杀意,我却还是调整呼吸,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应该听杨小懒说过我的事情,当初她老子哄骗我,想以之为肉鼎,却不想被人给杀了,而我修魔修道,关你屁事?"

瞧见我嘴硬,那老头儿的脸上反倒是多了几分笑容:"不错,我就说你这么一个小子,怎么会如此难啃呢,原来竟然是跟我们同一根源的。不过你当真以为身手不错,那就一切安好了么?"他冷笑着,手中突然拿出了一方玄色令旗来,在手中抛了抛,自嘲地笑道:"没想到我范英杰的这驱神玄英旗,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开张,竟然是在你这么一个小辈身上。小子,光这一点,你就足以自豪,死而瞑目了"

我瞧见他手中的令旗,三角玄红,周边纹绘锯齿状的花纹,中间用黑色隶书写着"敕召万神"四个大字,显得赫赫威严,十分神mì



我从上面能够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力量压制,当下也是心知不敌,二话不说,猛然一转身,就朝着树林子深处一阵狂奔。我走得突然,范供奉一阵错愕,没想到刚才还跟他打得风生水起的这小子竟然一点儿脸面都不顾,直接逃开了去。不过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家伙,却也并不惊慌,而是快步跟辍在后面,悠悠说道:"陈二蛋,便纵你有不错的修为,不过在没有系统的道法学习,又怎么能够敌得过我这驱神玄英旗?你年少得志,实在轻狂,不过我倒是要让你晓得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修道之人,除了拼拳脚之外,更多的,还是要有门手段才行,要不然,那岂不就成了武夫了?"

我在林子中一阵狼奔豕突,慌不择路,然而范供奉却是有条不紊,紧紧跟随着,两人一追一逃,便已经远离了刚才石洞的那一片林区,基本上也摆脱了我被随之而来的杨小懒和黄岐夹攻的危险。

不过就在此时,那范供奉却已是追够了,双脚一错,腾飞若大鸟,一下冲到了我身后的一块巨石之上,然后手一扬,那面令旗便插在了我前方几米的位置。

令旗一插入土,周围的空间便是一震,就好像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张蒙皮巨鼓,有人用那兽骨巨棒,在上面重重一锤。



我整个身体的血气一阵动荡,突然眼前一花,瞧见两个金盔金甲的大汉出现在前方,一人持偃月刀,一人持蛇矛,朝着我横扑而来。

所谓驱神玄英旗,便是能够驱动内中法灵,与人为恶,这手段实在恐怖,不过这两个金盔金甲的大汉虽然与常人无异,但周身还是微微有光华透出,又多了几分虚幻之意,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这个倒是有待商榷,我又不是战阵初哥,当然也不会太过于惊诧,瞧见当先一人持矛来袭,宛若毒蛇追洞,于是下意识地举剑去挡。

我并不认为对手的力量有多么强悍,然而当两者一交锋,我便从手中的小宝剑上面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贯足而来,不但当下的冲势止不住,而且自己整个人都倒着飞了回去。

我倒飞而起,后面又出现一人,手持金锏,朝着我当头打来。

依着先前持矛之人的力量,这一锏若是打中了,我的脑袋只怕就如同西瓜一般,直接爆裂开来,这情形让我莫名一阵恐惧,足尖在空中轻点,强止下坠之势,就地一滚,当我爬起来的时候,瞧见那一锏落在了草地上面,泥土飞溅,一个深坑立kè

出现在我的眼中。我一身冷汗,退后几步,仰头朝着巨石上面的范供奉说道:"你这是什么?"

范供奉居高临下,有风吹来,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悠然说道:"三才阵,驱神玄英旗中之魂,分别取武圣关云长、燕人张翼德以及唐初名将尉迟敬德之念想,铸就三位阴灵神将,此乃社中首席炼器师杨大侉子亲手炼制,采用了著名的天山雪蛛蚕丝以及冥河之物为材料,我社大档头传功铸就,如此之荣幸,你小子真的是死得其所啊"

这玩意厉害,然而我却并不想死,瞧见那三位阴灵神将徐徐围上,我下意识地朝着胸口摸去。

我胸口,贴身放在青衣老道传给我的符袋,里面还有三张符箓,必要之时,我可以驱动一张,比如风符,可以逃命。然而那范供奉似乎能够看穿我的想法,就在我手往着胸口一伸的时候,他果duàn

地厉声喝道:"恭请三位神将,且莫让这小子给逃脱了!"

此令一下,那三名神将立kè

一跺脚,大声喊道:"喏!"

态度一表,三人便纷呈而上,刀劈矛来,金锏如鞭,将我给完全笼罩,瞧着架势,倘若我执意要逃,只怕还没有驱动符箓,那人便已经如同肉糜,死得不能再死了。我虽说不是身经百战,但是战阵取舍,却也是十分明了,眼看时势不对,也没有仓惶逃离的想法,而是凭空一番,逃出了第一番的攻击,然后身子一转,与那关云长和张飞贴身缠斗而上。

这两名神将虽然以那著名的蜀国五虎上将为型而铸,但毕竟只是山寨,并非本尊,反而多出了几分愚钝刻板,原本持着长兵器的阴灵神将被我缠身而近,反而显得有些乱。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令旗之中的阴灵神将实在厉害,倘若不是这么一点点缺口,只怕我就已经命丧黄泉,但即便如此,当那个手持金锏的尉迟敬德上前而来的时候,我却只有忙乱逃脱的份。不过即便拼命躲闪,我也还是被金锏刮到一下背部,感觉如有重锤敲击,整个人的气血都是一阵翻腾,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洒落到了前方的关云长胳膊上。

让我意wài

的事情发生了,那威风凛凛的阴灵神像被我这一口鲜血喷到,脸上竟然一阵扭曲,接着黑烟腾腾升起,动作也随之迟滞。

这让我兴奋莫名,晓得这生机稍纵即逝,当下也是一咬牙,避开了几件兵器的交击,冲到了那个痛苦不已的关云长怀中,小宝剑就顺着他右臂伤口之处插了进去。没想到那小宝剑竟然顺利的一插而入,接着那剑身之上,有一排亮如金黄的符文显现,分别为"斩邪断瘟使院"此六个草字,被刺中的那关云长身形一阵恍惚,就像盛开怒放的烟火,整个人从手臂出开始焚烧起来,继而化作了一团烈焰,迅速勾勒。

人生就是这样,峰回路转,斗转星移,就在我自知必死无疑的时候,对方最强dà

的铁三角反而被我一口残血给喷出一个缺口,而那把跟了我多年的小宝剑,也骤然发威了。

我没有时间去穷根问底,当下也是避开了这倏然而起的火焰,回过头来,朝着捅我后背的尉迟敬德吐出一口鲜血,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懂得闪避,躲开了我的这一血口喷人,不过已杀一人,我信心倍增,手持那把濯濯发光的斩邪小宝剑上前,正想杀个痛快,却不料眼前黑影一晃,横空飞出一脚来,我猝不及防被踹到,整个人往后跌飞而去。

当我爬起来的时候,只见范供奉一脸扭曲地大声喊道:"你这个小贼,毁我旗灵,坏我宝物,老夫我"

他激动得不能自抑,好是一顿长吸气,这才怨毒地喊道:"哼哼,光杀了你,怎么能够解得我心头的恨?我一定要找杨姑娘打听一下你的家人,我要将你父母的双手双脚斩断,养于瓮中,如蛆虫供之;将你所有的亲人朋友给全部弄死,抹除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痕迹,让你的亡魂永坠深渊,没有一刻,能够得到安宁"

他说得怨毒,一字一句,恶意的笑着,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一点让我的心中灼烧如火,每一颗字都仿佛敲打在了我的心头,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眩晕。

这个家伙,他居然敢去找我父母姐姐的麻烦?

他杀了我都不算,居然还要去伤害我的家人?

我感觉一点火星跌落到了心湖之中,顿时间脑袋就是一炸,好似火山喷发,在那一刹那,世间的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化作了红色的鲜血和黑手的岩石,而下一秒,我恢复了意志,就像一头野兽,一匹嗜血的狼,不顾力量,不顾身份,不过所有的一切,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他!

杀死他!

我只有杀死他,才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在那一刻,所有的力量对比都失去了意义,仅剩的两个阴灵神将我都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自燃起来,而我面前的这个集云社供奉,在我还有意识的那一刻,却是在大声哭喊:"妈呀,这是什么魔头?"

瞬即,他化作了一滩烂肉与鲜血,而我则晕倒在了无数污秽的内脏和碎肉之中,世界失去颜色。

热血年代 第十二章 案情陡变被接手

当我的意识稍微有一些恢复的时候,耳边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个陈二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瞧瞧这方令旗,那可是集云社中著名的驱神玄英旗,而持此物的人,应该是集云社供奉堂中凶名颇盛的血手人屠范英杰。你知dào

这个家伙有多厉害不?别说是他陈二蛋,便算是我吴琊(读Ya),只怕对起手来也是胜负难分——申重,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前面的那个人,声音并不是很熟,不过与他对话的,却是工作组的头儿申重,只听到他笑着对那人说道:"吴主任,我也是刚到现场不久,这事儿最好还是等我的人醒过来之后再说,你看这样好不,二蛋受了伤,我先将他挪出来,免得有什么闪失不是?"

两人述说一番,我这是才反应过来,原来跟申重对话的,竟然是打我来金陵就一直看我不怎么顺眼的吴琊吴副局长,不过让我奇怪的是,这尊大神不是调走了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来?

而且还是什么破主任?

我不明所以,不过感觉浑身一阵酸疼,仿佛散架了一般,艰难地睁开眼睛来,发xiàn

自己居然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旁边好多断肢碎肉,我的小宝剑甩落一旁,而旁边不远处,站着我们组的几个人,还有吴副局长,以及五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冷冷地看着我。瞧见我醒了过来,申重没有再与吴副局长纠缠,而是招呼老孔和丁三将我给扶起来。

我一身浸透血浆,十分狼狈,还没有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申重便急切地问道:"二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就躺倒在这里了?"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便将与蒋纯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当我讲到在石洞中遇到杨小懒和黄岐的时候,旁边一直阴着个脸的吴副局长突然出声说道:"陈二蛋,我提醒你一句,请不要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据我了解,黄岐在离开江宁分局的时候,跟你个性十分不合,两人之间经常有冲突吧?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公报私仇?"

我身体虽然虚弱,但骨头却坚硬无比,被人这般抢白打断,眉头顿时就扬了起来,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冒昧问一句,吴副局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你他娘的又管不到我,我凭什么跟你掰扯这些?这话儿有些冲了,那地中海懒得理我,而申重则在旁边给我解释:"吴主任是省局派来督办的援兵,现在这件案子算是归他负责了。"申重一说这话,我心头顿时一阵疙瘩,想着以吴副局长对我的观感,这回可能要麻烦了。果然,一等到申重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吴琊主任便板着脸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好好交代,不要编造故事"

果然,这吴主任一上来就是这一通让人心火发作的态度,我不知dào

时间过了多久,但是一想起刚才那范供奉的模样,两者相互重叠,顿时就寒了脸:"吴主任,我是局里面的办事员,而不是你的犯人,也不需yào

交代什么,你若是有本事,自己去抓几个凶手过来,想让他们怎么交代,那就怎么交代吧!"

是人便有一口气,吴主任既然不待见我,我也没有必要腆着脸上去给他舔屁股,该发脾气就发脾气,我挣扎着转身要离开,然而吴主任旁边的两个冷脸中山装立kè

堵在了我的面前,不让我走。

吴主任的声音从我身后悠悠传来:"你还没有说明,这个碎成一地的死者,是不是你所杀的呢?"

我猛然扭过头来,死死盯着吴主任的眼睛说道:"我已经将实情讲清楚了,我先是碰到了集云社的杨小懒,以及我的前同事黄岐,通过他们的交流,我判定这十几起凶煞案应该跟那个杨小懒有关联,而后我被发xiàn

,仓惶逃离,这个家伙是集云社的供奉范英杰,想要杀我,反而被我杀了,就是这么简单。至于现在,我身受重伤了,能不能去治一下呢,吴主任?"

在那一刻,虽然虚弱无比,但是我表现得如同一头斗志昂扬的雄狮一般,吴主任还待再问,旁边的申重看不下去了,围上来说尽好话,吴主任这才挥手让我离开。

因为需yào

有人留在这里来探察现场,所以不可能有多少人陪着我离开,最后还是戴巧姐自告奋勇,将我给架着往山下走。

我任戴巧姐像麻袋一样将我给拎着,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嘴唇,一直走过了两道山弯,戴巧姐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嘿,你小子不错啊,我虽然没有见过血手人屠范英杰,但是他的恶名却是大名鼎鼎,每一个能够进集云社供奉堂的,都是一代凶人,没想到你单对单,竟然能够将他给干掉,而且还这么惨,搞得我们赶到的时候,还以为到了屠宰场呢!"

离开了那些家伙的视线,倒也不忙赶路,戴巧姐将我扶到路边的树桩前坐下,然后盯着我说道:"二蛋,告sù

我,你的魔功已经修行到了什么境界?"

我没有理会她的问话,而是问起了我昏迷之后的事情,戴巧姐恨恨剐了我一眼,唠叨着说道:"你啊你,这是在饮鸩止渴,你知dào

么?"说完这些,她告sù

我,是蒋纯听到了我的示警之后,发射了信号弹,而他们在山下正好遇到了前来问询的省局吴主任一行,于是就匆匆赶来山上,没想到在半路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摸到跟前的时候,一地血腥,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有人还吐了,后来一番争论之后,我就醒了过来。

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我却晓得他们并没有跟杨小懒和黄岐给撞到,而且听吴主任的意思,他竟然对我的话语并不信任,这情形听起来有些蹊跷,难道那老家伙也跟集云社有一腿?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在别人看来,我和黄岐的关系一直都不睦,经过吴主任一引导,说不定还真的有构陷的可能。

这么一讲,我顿时没有了先前的快意,忧心忡忡,旁边的戴巧姐瞧见我脸色阴郁,推了我一把道:"吴主任位高权重,深得总局领导的器重,你最好不要得罪他,要不然可有你的好果子吃。你看看丁三、蒋纯他们,平时还可以,但是一到这关键时刻,连送你下来这事儿都避嫌,这里面的东西,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我心情郁积,不再说话,在戴巧姐的搀扶下一路下了山来,在老书记家里没歇多久,众人也都返回了来,申重过来,找到了我,再次询问起此事,对这老领导,我倒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一五一十,都讲了清楚。

当我说出自己对于吴主任的怀疑时,申重第一次对我露出了严厉的表情来,呵斥道:"二蛋,领导如何做事和决断,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就这么怀疑自己的上司,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你知dào

么?"

申重对我一番教xùn

,并且再三跟我声明,让我这话就埋在肚子里,以后见谁,都不能这么说,要不然就算是他,都保不住我。

申重走了之后,这件事情对我的心灵还是蛮震撼的,这并不是因为申重第一次对我如此严厉,而是他试图给我传达一件事情,那就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我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相。

申重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他想要保护我。

没过多久,换了另外两个人过来给我做笔录,这些人是跟着吴主任一起来的,询问得一板一眼,倒也没有什么刻意为难我的意思,结束之后,将记录给我审阅一遍之后,让我签字,然后让我好生休息,不要多想。等到下午的时候,城里来了车,说我因工受伤,不能再继xù

参与案件侦破,于是将我给拉回了市区,送入了军区医院里去。我在医院养了几天,伤势基本恢复,中间就戴巧姐过来看了我一次,告sù

我工作组已经被吴主任接手,申重和她都已经被靠边站了。

不过案件其实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有了先前的那几个盗墓贼,以后后面的杨小懒等线索,接下来的就是海捕文书了,听说吴主任正在张罗鸡鸣寺、玄奘寺、毗卢寺和大报恩寺的僧人前往瓦浪山,给沉冤水库之下的那些无辜亡魂做一场法事,超度往生呢。

事已如此,我便也没有继xù

问,因为我对杨小懒到底还是有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也没有亲手将她捉拿的兴致。

一枝花得知我伤病入院,那两天也总带着小妮过来看我,有着小妮这小美女陪着我玩闹,心情多少也好了一些,第三天晚上,我正躺在病床上面跟小妮讲故事呢,那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二蛋小友,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啊,老夫又要来叨扰你了"

热血年代 第十三章 圆灵掌心雷秘解

病房的大门推开,进来一人,破旧的青色长衫,三缕长须,一双老鼠眼滴溜溜地转,十足的封建迷信,一看就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人。

不过瞧见此人,我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许多,朝着他招呼道:"嘿哟,刘老三,你怎么过来了?"

来着正是铁齿神算刘,我朝着身后看了一下,没瞧见一字剑。刘老三笑盈盈地走上前来,摆摆双手说道:"别人说来看病人,要么卖水果,要么买点麦乳精,不过老夫我最近生意没开张,又给姓于的搜刮了不少,实在是凑不出余钱来了"这人向来洒脱不羁,自然不会虚礼,我摆摆手,说这个倒不用,你人来了,这比什么都强。

这话说完,我给刘老三介shào

小妮,瞧见这粉嫩嫩的女孩儿,刘老三的眼睛都笑眯了,发出了古怪地笑:"嘿嘿,陈二蛋,你还真的不老实啊,金屋藏娇呢。"

小妮也已经不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了,刘老三这坏笑立kè

将她羞得脸一阵红,起身说了两句,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我埋怨刘老三这家伙,好端端的,那人家小女孩开什么玩笑,真的是荤素不忌啊。

刘老三笑嘻嘻地坐在小妮刚才余温未消的凳子上面,从兜里面掏了一阵,摸出了一本蓝色封皮的线装本,扔在我的怀里,得yì

洋洋地说道:"水果虽然没买,但是见面的礼物,却还是给你备齐了,拿着吧,自己没事多看看,会有好处的。"我莫名其妙,从怀里拿起这书来,很陈旧的一本破书,边上都起了毛,翻到正面,瞧见上面竟然写着《圆灵掌心雷秘解》这七个大字。

这字是繁体字,魏碑,仔细看一看,书本发黄,不厚,区区十几页纸,年代看起来已经十分久远了。

我拿起这本书来,问刘老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厮不答,反而笑了笑,说你自己先翻一翻,看看有用没。我依言而为,翻开第一页,便瞧见上面写着:"雷法出于天上雷霆之府,有符有咒,用以治痛去疾,祛邪伏妖,惩恶扬善、求雨祈晴。故心合于道,万法灵通,便能作法召感神灵,无一不应"略过文字,我又翻了几页,瞧见了几个或坐或立的人,以及一些运气行法的图脉。

一开始我还不当一回事儿,然而细细一读,有过道经底蕴的我立kè

明白了,这一本书,如果内容不错,应该是道家之中,最为出名的攻击修liàn

法。

掌心雷!

何为掌心雷,那就是积聚雷电灵子于掌心,存思画符,从手掌心解放雷电的能量和信息,以达治病祛邪、护身自卫等作用,此法虽然并不如引天雷轰击那般凶猛恐怖,但是就道法而言,只要修liàn

至巅峰之处,寻常的近身搏击,几乎没有几个敌手,而且此法针对于鬼灵邪魔之辈,最是有效,简直可以说是鬼挡杀鬼,妖来灭妖的蛮横之境。

瞧见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眼睛瞪得巨大,刘老三洋洋得yì

地说道:"我和杀猪的前一段时间去黔西做了一趟生意,结果得了这么一个东西,此乃乌蒙山圆灵门中五雷天罡大法中的近战之法,杀猪的耍剑,我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想来想起,也就只有你适合了。正好你这小子空有一身力qì

,却没有一个具体的法子可用,只能跟别人扳手腕子,实在丢脸。怎么样,要不要?"

我的脸笑开了花儿,说要,肯定要啊。

我正高兴着呢,可刘老三的话音一转,盯着我说道:"二蛋啊,老夫我这次来呢,除了给你送这玩意,还是有事儿找你。"

我心中防着这家伙,瞧见他这般说,知dào

肯定又有说辞准bèi

将我给绕进去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说,有什么我可以出力的,但说无妨。"

瞧见我说得敷衍,刘老三却早有预料,站起身来,走到了病房的临窗一边,叹了一口气道:"二蛋,你的事情呢,我大概知dào

了一些,很为你可惜。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你的前途,并不是在这片方寸之间,也不是在那个招牌下面——你现在的视野,永远都只能看到这短短的一点点,做任何事情都收到无所不在的束缚,而你自己,却不知dào

这天下之大,已经超乎于你的想象之外了"

刘老三突然说得如此沉重,倒是让我生出了许多的好奇,问他道:"那你说说,我的出路在哪里?"

"江湖!"

刘老三斩钉截铁地说道:"在江湖!二蛋,虽说六扇门中好修行,但是那是对于顶层的那些人来讲的,就你这样的小小办事员,人家随便一个小拇指,都能够掐死你,你知dào

么?你不觉得压抑么,不觉得郁闷么,不觉得身上有好些座大山,压在你的身上,让你连气都喘不过来么?你为何不懂得说'不'呢?你应该跳出这一切,做回真zhèng

的自己,恣意而为,让自己真zhèng

的价值,得到最好的实现!"

刘老三做的是街头摆摊卖嘴的行当,最能够忽悠,我给他说得一阵热血,然而回过神来,一想起当下的情形,心气又低落几分。

我们部门虽然挂靠在宗教局下面,一个招牌两套系统,但到底还是秘密战线,是一个纪律部门,就算我不顾一切地跟着他浪迹江湖,像一字剑一样,跟他做一个狗腿子的打手,但是上面却未必肯啊?刘老三瞧出了我的犹豫,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没有再劝,而是指着我手上的线装本说道:"这东西不是送你的,你待会儿死记硬背住,完了正本我还要送给别人的,知dào

不?"

刘老三不再提拉我入伙的事情,交代完这些去,瞧见门口躲躲闪闪的小妮,哈哈一笑,说我跟这小姑娘挺有缘的,以后定当指导一番,说不定又是个女诸葛呢。

他与我约定明天过来取《圆灵掌心雷秘解》,然后离开。

小妮代我送了刘老三一程,回来问我,说这个伯伯挺有意思的,不过就是人看起来有些怪。我哈哈笑,怪就对了,就没有几个人瞧见他说正常的。小妮是过了给我送饭的,自个儿还要回家,她走了之后,我便翻开了刘老三给我带来的这本书,开始仔细研读。果然不愧是道家最著名的几种手段之一,这掌心雷的修行,当真是极为苛刻,不但需yào

有各种禁忌,而且还得敬信诚行,诸多讲究与条件,然而一旦功成,那掌纹之中,便有雷意,与人交锋,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这书上的说道弄得我恨不能立kè

就付诸于实jì

,然而我终究还是躺在病床上,于是也是发扬了当年学习道经那种艰苦拼搏的精神,一颗字一颗字地背诵。

整整一万多字诀,我背诵一夜,至于其余的图录,我也找来了纸笔,将其一一摘抄完毕,以备后面的需yào



刘老三交代得郑重其事,我也晓得此法的隐秘,故而除了图脉之外,其他的倒也不敢再付诸于纸面上,而是牢牢记在心中,次日下午,他过来收了秘籍,然后告sù

我,说让我有空,去一趟于大师的小院,我那只小猴子可想我了,恨不得跟着一起过来。对于胖妞,我也是极为思念,告sù

他,说我出院了就去看它,等什么时候,我将那小猴子接过来,不再麻烦于大师了。

刘老三笑,说麻烦到不至于,不过南南那孩子挺喜欢你家胖妞的,这骤然分别,他估计得有好长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吧。

我已经知dào

于大师家的孙子南南有一点儿轻微的自闭症,平日里倒也正常,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些麻烦。

我因为只是皮外伤和过度脱力,所以也没在医院待多久,因为受不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于是在第三天傍晚就出院了,站在医院门口,我想了好一会儿,不知dào

是该回省局报到,还是先去于大师的小院。不过我最终还是决定去看胖妞,毕竟那才是我真zhèng

关心的。然而我没有走出多远,突然间,感觉身后有人在跟在我。一开始我并不觉察,然而到底还是受过正经的培训,我很快就发xiàn

了,于是下意识地进行反跟踪,结果好是一通甩,终于在离医院不远的老城区,将人给甩丢了。

气喘吁吁地靠在胡同的墙壁上,我闭着眼睛响了好一会儿,思虑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我刚才其实想将跟踪的那人给抓到,然而却发xiàn

那人的身手,其实比我还要好。

这让我诧异非常,望着四下的黑暗,我决定先回省局,把这事情跟上级报gào

一下,要是什么凶徒,我一个人可担不了。

然而就在我刚刚准bèi

离开的时候,突然发xiàn

四周变得一片寂静,而胡同两边的通道,却出现了好几个人,将我给堵得死死。不能善了,我的脸立kè

变得一阵严肃,将小宝剑给拔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前,突然间,我看到了一个让我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前方。

杨小懒!

热血年代 第十四章 巷口围堵大鱼现

我瞧见了杨小懒,此时的她虽然容颜依旧艳丽,然而给我的感觉,似乎又长了好几岁,二十七八,妩媚年华。

然而实jì

上,这个女孩儿的真实年纪,应该只有十八才对。

我知dào

这是当初我们在南明古墓之时,附身于杨小懒身上的那头恶鬼的功劳,它使得杨小懒多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力量,比自己以前厉害了不知dào

多少倍,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自己的迅速衰老作为代价。人生匆匆数十年,照着这个速度,只怕杨小懒活不了几年。艳丽如初,小腹微凸,杨小懒饶有兴致地堵在了我的前方,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矮胖的秃顶老头儿,正揽着这美艳女子微微凸起的腰,眯着眼睛看我。

他的脸上挂着笑,然而眸子里的光芒,却比那三九天的冰雪还要寒冷。

而在我的后面,有一个全身都陷入了黑色袍子中的男人,就像一个电线杆子似的挺立当场,稳如泰山,而在他的右肩之上,则斜挎着一把弯刀。

高手!

直觉告sù

我,将我围堵在这儿的,每一个露面之人,都是绝对的高手,像这样的人,每一个,都比我之前所遇到的范供奉,都要强上许多。这情况让我顿时就有一种被小羊羔闯入狼群之中的感觉,而杨小懒瞧见我拔出了那把小宝剑,不由得笑了:"二蛋,我们好久没见,没必要一见面就拔刀相向吧?"

她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依偎在那个光头佬的怀中,这情形让我莫名地就有些吃味——虽然我并不喜欢杨小懒这个恶婆娘,但是好歹我的初吻也是给她夺走的吧?

不管怎么样,好歹也得尊重一下我吧?

然而对方却不会管我的想法,那光头佬眯着眼睛瞧了我好一会儿,这才微微地笑道:"我真的很好奇,就是这样一个小子,竟然能够让我的白纸扇、首席炼器师和得力供奉都栽在手里。这回我可算是瞧见了,不过天啊,是这个世界变坏快,还是我已经老了?我怎么看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光头佬自嘲着说道,然而听到这一句话,我全身上下莫名一颤,胆寒不已,惊讶地说道:"你是集云社的大档头,朱建龙?"

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集云社是一个盘踞在金陵一代最具破坏性的恶性肿瘤,而它的首领朱建龙以及他麾下直属的朱家班,则是最有破坏力的团伙,这个集云社大档头向来诡异莫测,神出鬼没,这些年来更是几乎都没有露过面,最为谨慎,无论是分局省局,除了一些文字描写,几乎都找不到他具体的消息。

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还堵在我前面的路口呢?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几人会说出这般的话来?

而就在我震撼莫名的时候,似乎是嫌我不够震惊,他居然笑了:"嘿哟,这小炮子子还挺机灵的,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猜出是我了。这样机灵的家伙,我都有点儿忍不住想收他当个徒弟了。"这话儿也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旁边的杨小懒却紧接着说道:"老朱,你自己可想好了,这个家伙虽说是一块好材料,但是沾上他的人,却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当初我爹开始收了他当徒弟,可是结果呢,被官家的人乱枪打死,你难道还想重蹈我爹的覆辙么?"

杨小懒这么一说话,那光头佬便嘿嘿笑着摆手了:"哈哈,小宝贝儿,你不用说了,我知dào

的,血海深仇嘛,把这个小子做掉才是正理,对不对?"

杨小懒娇哼一声,眼色一飘,光头佬立kè

眉飞色舞,转过头来,冲着我说道:"虽说你这个人,是个可造之材,不过却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惹我的小宝贝不高兴,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死字一途了。小子,你别想着跑,在你后面的,是老子的贴身护卫,夺命快刀景辰,一刀可以将出膛的子弹都给劈开两半,这整个金陵城里面,没有谁的刀有他快,所以呢,你有什么遗言,可以快快讲来!"

对手出人意料地强dà

,随便一个人出来,都能够将我给碾压,这情形让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苦笑着说道:"对付我一个小人物,有必要这么隆重么?"

杨小懒放荡地笑了:"我们也是路过,正好碰到你,顺手料理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再说了,你当日曾经受过我父亲恩惠,浸泡一锅好药,想必内里的东西,也比旁人要来的有效。我找人瞧了,我的这心病,需yào

十四条亡魂来填住,仔细算一算,你应该就是第十四个。想想还真的是缘分啊,看来你的心脏,是我父亲给我留下来的宝藏,吃了之后,我便能够好一点儿了。"

这狠话撂完,自然是要上前动手了,光头佬朱建龙身为一社之主,自然不会撸着袖子上前来拿我,而杨小懒也没有那个意思,于是动手的是那个叫做夺命快刀景辰的家伙。

我的右手拿着小宝剑,左手偷偷摸摸地伸到了怀中去,想要捏破风符,赶紧跑路,然而刚刚一有动作,杨小懒便说道:"你以为我不知dào

你身上有李道子的符箓了?不过你真的不要浪费了,在老朱的面前,一切把戏都是白费,你还是拿出那天将范供奉撕成碎片的本事来吧,要不然,分分钟就得死在这儿。"

杨小懒的警告轻描淡写,但是我却晓得她在这一点上面,是不会骗我的——李道子的符袋,曾经一直都在她的手里,我到底有什么底牌,她也最是清楚不过。

那夺命快刀已经一步一步地逼近上来,刚才光头佬所说的是干掉我,而不是将我掳走,这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将近绝望的情绪,就好像是当初狼牙山五壮士瞧见漫山遍野的敌军,汹涌而上的感觉。我握在剑柄之上的手紧了紧,一咬牙,想着这回可能是没命了,不过我就算是要死,也得拼一拼,看能不能拉两人下水才行。这般想着,当那刀手持刀而上,简洁明了地一刀斩来的时候,我身子猛然一动,接着朝着旁边闪开,挥手刺了过去。

我这一剑,直刺那人的胸口,然而就在我刚刚出剑的那一刹那,对方手中的刀便如同一道闪电,朝着我的手腕斩来。

这一刀,一点儿拖泥带水的停滞都没有,果duàn

而坚决,充满了肃杀之意。

对方是一个绝对的冷血杀手。

就在刀锋即将要把我的手臂给斩断下来的时候,万分危急之时,我总算是收回了手,避开了这一刀,然而那刀锋之上所带着的劲风,却是将我半只手的气血都封得发麻,无法流畅。仅仅一招,我便是处于了下风,然而到了此刻,我却也终于放下了生死之间的恐惧,回忆起当初与法螺道场、范英杰等人拼死博斗的场景,感觉一双眼睛开始发亮,竟然也将这快刀给生生地接了下来,虽然有些狼狈,但是却也成了僵持之势。

这时间一久,朱建龙本来搂着杨小懒腰间的手也放开了,摸了摸鼻子,哈哈大笑道:"小子不错啊,竟然能够跟我的贴身护卫斗上这么几个回合,这回我倒是相信了,杨大侉子和王斌他们,砸在你的手上,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这话儿是在夸我,然而听到了夺命快刀景辰的耳中,却是自家领导在述说对他的不满,心中一紧,手上的刀势却又加急了几分。

我本来就是在拼死逃避景辰的快刀夺命,早就已经狼狈不堪,难以应付了,没想到他陡然间又快了几分,很快我就被一道疾锋斩到,左臂之上,一道血口飞扬,火辣辣的伤口一瞬间绽放,我一个踉跄倒开,而那夺命快刀腾空而起,手中弯刀旋转,眼看着就要将我这大号头颅从脖子上面取下来了,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金星闪耀,"叮"的一声炸响,那快刀中途停止,接着景辰一个翻身,当再次站到地上的时候,拿刀的手不受控zhì

地抖了好几下。

我瞧见朱建龙和杨小懒的目光都朝着我身后的墙头看去,于是我也跟着瞧去,却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上头。

朱建龙的脸上依然留着微笑,拱手,不过语气却是客气了很多:"集云社在此办事,这位朋友若是方便,还请务必给我们一个面子,现在离开,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如此,以后我集云社必有回报。"这光头佬先礼后兵,然而那个高大的身影纵身一跃,停在了我的身边,微微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话儿说得是没错,不过你们要杀的这个人,以前是跟我混的,眼看着他就要丧命于刀下,我怎么忍心袖手旁观呢?"

来人如此不识趣,朱建龙的眉头都扬了起来,冷冷说道:"听阁下的口气,倒是六扇门的人,未曾请教?"

那人客客气气地拱手说道:"龙虎山,李浩然!"

热血年代 第十五章 李局神符狂澜挽

李局淡定自若的表现让我心生崇敬,然而他这龙虎山弟子的身份虽然在系统里面吃得开,但是在集云社大档头的眼中,却并不算什么,光头佬嘿然一笑,伸手过来,将杨小懒搂入怀中,淡然说道:"这一回,倘若是张天师、善扬真人前来,我老朱也就屁颠屁颠地跑开了,不过你算是哪颗大头蒜,还跑到我面前来装葱?朋友,你这回出来装逼,算是走错门道了,小心性命不保啊"

果然,光头佬在左右一扫量,确定来者只有一人之后,不慌不忙,而李局却也是苦笑:"这事儿,本来我的确可以置之度外,不过守土之责,便是如此,你们是匪,我是官,天然相对,我怎么可以当做看不见呢?"

两人简简单单聊了两句,不再多言,光头佬朝着我们的身后看去,而那夺命快刀得了大档头吩咐,手中的快刀一紧,倏然而上,再次冲杀而来。他脚步踩着的方位是有规律的,通过身位和刀势的变换,来达到光与影的衔接和位移,使得让一眼看去,漫天刀光,十分厉害,然而李局名门出身,却也不是善茬,双手一震,立kè

有一双道罡令牌滑落袖口,这令牌长约五寸,宽两寸,材质非金非铁,上面绘着猛虎龙纹,交击之间,竟然有金石之声。

夺命快刀上前而战,他的一个特点,就是快,更快,出于意料的快,让人应付起来,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感觉,然而李局却是另外一种风格,平缓,柔顺,万事皆安,自然就有一种节奏,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意念而动,而贸然跳出他规定的格局,便会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没三两下,便憋得难受。

这是夺命快刀的感觉,然而作为与之配合的我,却是感觉如沐春风,抽空而上,偶尔一剑,便有倍增的效果。

缠战没一会儿,李局的道罡令牌便戳中了夺命快刀的左臂,并不算尖锐的牌身在这一刻竟然如同铜锤一般,发出一声爆响,那夺命快刀狂退三五步,回护肩上,脸上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汗水便从额头之上,顺着鼻翼滑落下来。瞧见自己的人并没有如期解决对手,朱建龙的脸色也不好kàn

,肥厚的嘴唇轻轻吧嗒一下,冷声哼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真的是养了一个废物!"

这话说完,朱建龙的身形陡然一换,竟然出现在了李局的左边,伸手一抓,就朝着李局的手腕抓来。

此人竟然能够缩地成寸,这实在是一种极为高深的造化,我突然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然而李局却仿佛预料之中的一般,一对道罡令牌交击,陡然间竟然有一道青光冲出,打在了朱建龙的身上。骤然之间,那大档头有些轻敌,竟然被一下击中。这青光也不是什么致命之物,只不过那朱建龙的身形由鬼魅恢复了正常,而李局陡然之间,连吸了三口气,整个人的皮肤似乎都在发光,然后大喝一声,朝着朱建龙一令砸去。

朱建龙仓促之间回手,伸出一拳,与李局长猛然一拼。



一声震响,旁边的我根本就站不住脚,朝着旁边退开,瞧见那朱建龙向后退了两步,而李局的身子竟然直接飞起,重重地摔在了胡同的墙壁之上。

砰!

李局的后背撞到了墙上,滑落下来,我赶忙过去将他扶起,只见李局脸色暗红,眼神突然之间有些游离,这让我心中难过,晓得是自己连累了他,而后听到身后风声一起,扭头看去,瞧见朱建龙再次冲上前来,李局受了暗伤,可扛不住这老家伙的连续攻击,我心中一定,一步上前,气血由奇经之中灌足,陡然间,我突然又瞧见了一个点。

一个黑点,在这漫天拳影之中,我瞧见了当初在法螺道场之中曾经出现过的那种情况。

临仙遣策,化繁为简。

小宝剑顺着诡计,朝着这个点猛然戳去,而当我刺出去的那一刻,漫天拳影在陡然之间,化本归元,又变成了朱建龙那短短的拳头,势消,神散。瞧见我竟然能够击出如此精准犀利一剑,朱建龙陡然一惊,朝着旁边一闪,腾身跃出了几米开外,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无比的阴霾起来,肥厚的嘴唇蠕动,沉声说道:"你这小子,倒是给了我许多惊喜呢?"

旁边罩住场子的杨小懒慵懒地说道:"那是当然,我爹当初曾经说过,这小子骨骼精奇,倘若是让他发展起来,便是我爹都不能压得住他"

杨小懒的话语就像往火上面泼了油,朱建龙的脸上一阵扭曲,肥肉轻轻颤抖:"嘿嘿,这么说来,我倒是不能养虎为患了!"

此言说罢,朱建龙步踩斗罡,整个人一晃,竟然陡然间就高大了几分,接着他一声狞笑,豁然而前,眼看着朱建龙即将杀到跟前,在我后面的李局突然冲出来,一把将我给推到了后面,从怀中飞出两张符箓来,激射在了前方。他几乎没有了持咒,然而这符咒一出,立kè

化作了黑色的火焰,由一化三,由三化九,九条翻飞的黑色火蛇将这个小巷子给笼罩,轰然一声,气势俨然。

那翻飞的火蛇长约两米,表面冷焰温度不高,不过那火焰冉冉,却十分吓人,朱建龙陡然退后几步,瞧着这不断小心翼翼接近自己的火蛇,脸上阴郁地说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在这里设了免符令,隔断炁场,你怎么还能够弄出这般动静来呢?"

杨小懒走到了他的身边,担忧地看了两眼,然后低声说道:"这是他们龙虎山望月真人的快符,念发由心,全凭一股意念而为,我曾经听我爹说过,这叫做九龙夺嫡玄符,由阴火淬炼,最是歹毒。"杨小懒他爹名号叫做"邪符王",对于这符箓之道,也算是家学渊源,这般一说出口,朱建龙的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而李局的手指舞动,那腾空而起的火蛇便游弋着,朝着这三人靠近而来。

不过此符虽然能够召灵燃火,但是朱建龙身为集云社的大档头,却也只是小玩意,他脸色一变,从怀中掏出一个淡黄色的小葫芦来,口中大声喊道:"吞天!"

此言一出,只见朱建龙的脸色陡然黯淡几分,似乎受了什么重击,然而他手中的那小葫芦却像活过来了一般,如活物一般蠕动,接着传来一股诡异的吸力,有两条靠近的火蛇猝不及防之下,便被那火蛇给吞噬进了葫芦嘴中。吞入一物,朱建龙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而李局则凝重了数分,驱使着剩余的火蛇散开,免得被他一网打尽。集云社这大档头到底强悍,这便一交锋,立kè

将我们给打回了原型,这时在胡同口那儿望风的夺命快刀出言喊道:"大档头,快些,我瞧见那边好像来了几人"

有人催促,朱建龙便不再多言,将小葫芦抛给了杨小懒,让其跟着收那上下翻飞的火蛇,而他则疾冲而来。

李局虽然也算是龙虎山翘楚子弟,然而跟这般横行一方的魔头,却还是有些距离,即便是我在旁边帮衬几下,也还是有些勉力,两人节节败退,然而这时那个夺命快刀又杀了过来,抄我们的后路,杨小懒更是腾身跳上了那墙头,将李局放出来的火蛇给悉数收住,这朱建龙一出手,交战不及几分钟,我们便已经溃不成军了,李局再次与朱建龙对上,接着被一掌击中了令牌侧面,手拿不住,便直接跌飞而去。

我与夺命快刀也对拼上了,他招招夺命,我步步后退,脚被砖头绊了一下,身子朝后倾倒,眼看着那刀锋即将抹在我喉咙之上时,突然间一道碧绿光华陡然升了起来。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凭空而起,接着我瞧见一个黑影冲入了我和夺命快刀之间,两人开始交锋了,那是一场速度和力量的对决,刀光剑影,叮叮叮叮,两者交击之时的那铮然之声,不绝于耳,就仿佛一位高明的古筝琴手,拨动琴弦。这样的战斗简直就是炫目极了,衣袂翻飞之中,让人连气都难以喘息过来,在这样的拼斗旁边,让我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动,而音乐再美妙,却终归还是有停止的时刻,一曲奏完,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骤然而分。

两人僵立,夺命快刀在左,那个神mì

人在右。

三秒钟之后,夺命快刀脖子上面一条血线逐渐浮现,接着他口中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来:"好快的剑!"

玩了一辈子快刀的景辰轰然倒下,将李局给拍倒在地的朱建龙也缓缓扭过头来,瞧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问道:"你是谁?"

来人抱剑而立,傲然说道:"一字剑,黄晨曲君!"

这人正是那杀猪丑汉,相比于之前,他的名气倒是能够入得了朱建龙的耳中,于是这个大档头从身后一抓,竟然摸出一根乌漆墨黑的短棍来,嘿然说道:"来得够齐的,看来今天,我是要大开杀戒了啊!"

热血年代 第十六章 小懒进补反受害

夺命快刀景辰不但是朱建龙的贴身护卫,而且还是他的手下大将,集云社中武艺最为精湛的其中一员,虽然他在此之前,对这高个儿快刀手呼来喝去,各种不满yì

,但是这样的损失却还是让朱建龙脸色大变,将手中这根墨黑色的短棍头掂量起来,便是动了浓重的杀心。

然而面对着这个准bèi

杀人的一代枭雄,一字剑却冷冷问道:"你姓朱?"

朱建龙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他这些年来虽然罕有露面,不过但凡进入金陵这一带的江湖中人,没有一个是不晓得他名号的,这种明知故问,简直就是对于他威严的一种蔑视。但是面对着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他倒也没有太过于狂妄,而是冷冷地说道:"对,我姓朱,怎么了?"

一字剑的丑脸上面莫名地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嘿然说道:"正巧了,我就是宰猪的出身!"

这话儿就像火星跳进了油桶里,朱建龙顿时就勃然大怒起来,右手紧紧捏住了那黑棍儿,往上一扬,但见一股黑色气息滚滚冒出。这气息并非是那颜色或者烟尘,而是一种从炁场反应过来的古怪状态,那儿翻滚着的,仿佛是无数冤屈的亡魂,单个来看,并不恐怖,而诸如此类的气息叠加起来,却给人一种强dà

的压迫感。朱建龙与一字剑两者交击,剑棒相交,立kè

就斗成了一团,气势汹汹。

这两人一个是横行魔枭,一个是新锐剑客,战得那叫一个凶险,以我的眼光,一时之间,倒也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不敢上前相帮,生恐殃及池鱼。

我左右一看,想去找倒地的李局,然而杨小懒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

在两大高手的对决中,我和杨小懒之间,却显现出了另外一种平静,但见她娇媚的脸上没有再现风骚,而是浮现出了母性的光辉来,然后盯着我说道:"二蛋,当初在神农架观音洞中,所有在场的人里面,我已经杀了四个,不过很遗憾,里面还有好几个硬扎子,我暂时上不了手,所以给你的承诺,依旧实现不了。不过现在呢,最后一个死,和现在就死,这里面的意义并不大了,所以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

我看着这个小腹微凸的女人,不知dào

怎么想的,竟然就醋意十足地说道:"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杨小懒没想到我在这个关头,竟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不由得乐了:"呵呵,我这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谁的很重yào

么?反正不是你的!陈二蛋,你要记住,当初要不是我爹为了你,去那湘西的南明古墓中找寻那护魂珠,他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这等鬼样子!你害了我一生,这是你应该赔给我的!"

这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是皮鞭抖落在空中的炸响,接着杨小懒倏然一冲,抵临到了我的跟前来。

面对着这样一个女人,我心中即使恐惧,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眼见她杀上前来,那鞭子朝着我的脖子卷来,一副誓要将我弄死在鞭子下面的架势,我心中咯噔一下,也晓得我与她难有善了,于是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当初这娘们对我的各种恶言恶行来。坦诚来说,杨小懒偶尔的时候,对我还算是不错,但更多的还是将我当牛做马,我犹记得当初洗精伐髓,整整几天没吃没喝,动弹不得,她竟然根本就不管不顾,稍有不和便是拳打脚踢,恶言相向

杨小懒的恶,太多太多了,这样日积月累留下的愤恨,陡然之间,就被我放大了无数倍,然后如同火山,终于喷发了。

一把剑,名曰"斩邪断瘟使院",宛如我的第三条手臂,倏然之间,朝着杨小懒的鞭子斩去。杨小懒善用巧劲,是个玩鞭子的行家里手,虽然那小宝剑锋利无比,然而她却能够把握住这股劲道,然后微微一卷,连剑带人,将我拉扯着朝她那儿扑去。我一开始还悠着,结果杨小懒一使劲,这才感觉到对方哪里是什么小姑娘,简直就宛若一头蛮牛,于是不由自主地走动,接着那娘们抽出了左手,朝着我的天灵盖儿遥遥拍来。

杨小懒的小手还是那么的莹白如玉,然而此刻却是十分的恐怖,我晓得这一掌倘若是要拍实了,只怕我就要真的报销了。

然而我修行日久,哪里能够让她牵着我的鼻子走?这般猝不及防,也能够扎紧下盘,接着一个"地翻龙",将其稳住,避开了这凶猛一掌,然而我与杨小懒交缠,两个脑袋不由得碰到了一起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瞧见她的双眼,竟然是一片诡异的红色。

这红色如血,里面宛如有无边血海,波涛汹涌,而在海洋底下的最深处,则有一个小姑娘在对着我浅笑。

这个小姑娘,正是当年素净典雅的杨小懒,那一个完全没有被老鬼俯身的小女孩儿。

我被注视得一阵迷糊,稍微回过神来的时候,瞧见这女人红唇微启,接着就像那蛇吐信子,粉嫩的滑舌竟然伸出了口中好几寸,诡异无比,朝着我的口中卷来。许是那红唇粉舌太过于诱人,以至于我几乎都忘记了这么长的舌头,它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正常的人类女性身上,于是我便被一道滑腻的舌头挤开嘴巴,整个脑袋都有些僵住了。

我口中的舌头被一阵撩拨,有滑腻的液体涌入而来,接着我的呼吸开始急促了。

这急促,并非是因为男女之间那种情动之后的紧张和兴奋,而是我感觉自己的阳气,从丹田之下流出,源源不断地朝着上方喷涌,最后通过两人嘴唇之间的接触,流转到了对方的身上去。杨小懒的脸开始变得越来越红,粉嫩无比,一双眼睛也水汪汪的,仿佛含着大量的水分,我的眼神开始越来越模糊了,瞧见面前的这妖媚女子,就好像梦中的美人儿,发疯了一般地想要与之亲近,将她揉进我的怀里,化作一体。

在一阵幸福的激动之中,我突然感觉到无比的虚弱,于此同时,我胸口处的心脏位置,也出现了五处尖锐的痛感。

余光下移,我瞧见了杨小懒的手指尖锐如刀,一副想要将我的心脏给逃出来的架势,而与此同时,她的鼻息咻咻,想要与我这一长吻,到地老天荒。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zhì

地剧烈弹跳起来,扑通扑通,完全就不算控zhì

,而我也了解到杨小懒的温柔杀人,即将到来。

这情况让我焦急万分,伸手抓住了杨小懒的手腕,下意识地猛一咬牙,结果她那信子一般的舌头提前撤离了,光洁的额头紧紧抵着我的脑门,恶狠狠地说道:"我爹当初给你弄了那么多好药,你全部都还给我吧!"

我没有咬到她的舌头,懊恼不已,死死磨着牙,愤然说道:"去你娘的,有本事你弄死我?"

杨小懒突然咧开了嘴,桀桀怪笑道:"你以为我舌头出来了,就没有用了么?老娘刚才已经通过了口水,在你食道里面种下了阴控,几秒钟之后,只怕你就要跪下来,求着我将你的心给吃掉了!"我们两人紧紧相拥,谁也不让着谁,听到杨小懒的笑言,我心中剧震,一种死亡的恐惧紧紧将我的心脏抓住,剧烈挣扎,然而却动弹不得,接着在杨小懒那得yì

洋洋的笑容之中,我感觉所有的阴寒都倏然朝着心脏集中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心房附近,有一丝温暖升起,挡住一切,而杨小懒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大声喊道:"天啊,你体内,还有谁的精血?"

我体内,自然是当初李道子为了封印让我无限倒霉力量时,血咒而下的那一滴精血,这是杨小懒意料之外的东西,结果她的脸色剧烈转换,整个人顿时就萎靡而下,瘫软到了一旁。我没由来一阵兴奋,将瘫倒的杨小懒给搂在怀中,小宝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朝着将一字剑逼得节节败退的朱建龙喊道:"姓朱的,快住手,要不然我将你孩子他娘给杀掉,让你儿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瞎蒙一句,然而即将战胜一字剑的朱建龙却还是在这关键时刻放qì

了追杀,扭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看着我,冷冷说道:"小子,你以为她肚子里面的崽子,是我的?"

他这么一说,我立kè

晓得事情或许并不是我所想象的,不过倒也嘴硬,大声喊道:"我不管。你要让她活,就住手,要不然你就算是杀了我们所有人,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

我强硬的态度让朱建龙哈哈笑了起来,他将手中的黑棒子望天空一抛,陡然间,这整个一个胡同居然都垮落了去,一股傲然煞气,直冲云霄。

而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碎砖堆中爬了出来,咳咳说道:"我艹,骑墙头看个把戏,这都中招,老子也太倒霉了吧?"

热血年代 第十七章 金猴奋起千钧棒

这从碎砖堆里面狼狈而出的,自然就是铁齿神算刘,我刚才还在想着一字剑出现了,刘老三怎么没来呢,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偷偷摸摸地骑在墙头,坐墙观望呢。不过这个家伙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到盛怒之下的朱建龙,但见那个家伙抛出的黑棍儿悬空而立,从上面竟然施加了庞大的压力,隐隐笼罩全场,而这个家伙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着什么巫降请神的准bèi



刘老三忙不迭地爬起来,抬头看来,瞧见这般状况,顿时朝着一字剑大声喊道:"杀猪的,快干掉他,不要让他将玄天魔唳棒中的魔猿给弄出来!"

这家伙平时悠然自得,几乎都没有什么着急上火的事情,然而瞧见这倒塌的胡同和头顶上面的黑色短棒,却一反常态地焦躁不安,大声催促着,显然是预料到了之后的效果,到底有多恐怖。一字剑跟这刘老三混了这么久,自然了解这个吊儿郎当的算命先生,关键时候不会瞎弄,于是也是呵气成剑,将那碧绿石中剑往头顶上一抛,手掐剑诀,朝着一片废墟之中的朱建龙指去。

剑指一成,意志牵连,那碧绿石中剑便发出了一道嗡然之声,倏然而飞,这一招,便是当初斩杀杨大侉子的那一记飞剑。

然而当初他出剑斩杀杨大侉子,凭的是一个出乎意料,几乎没有人能够想象到这个麻脸丑汉,竟然能够使得出传说中的飞剑,故而才会中招,但是随着此君在江湖上的名声日益显著,身为集云社大档头的朱建龙,却已然是知晓了一些底细,当这宛若流星的飞剑倏然而至的时候,我们头顶上面那根被刘老三称作"玄天魔唳棒"陡然一沉,朝着下方压来,正好敲中了这碧绿石中剑。

两者相交,倏然而下,常人倒也瞧不出什么蹊跷,然而独具一双慧眼的我,却陡然间感觉到了一头巨大的魔猿,正与一头无名野兽在肉眼瞧不见的地方拼斗着。

飞剑失去了陡然而起的突然性,便也就丧失了大部分的威胁,当那嗡嗡颤动的碧绿石中剑被玄天魔唳棒压得死死的时候,朱建龙却是将空中无形凶煞融入体内,整个人陡然变换,由原先的那个矮胖老伯伯,化身为了一个肌肉猛男,个头都足足高了好几公分,扭头过来,视线巡视一圈,竟然朝着并不起眼的刘老三冲了过去。这行为让在旁边优哉游哉的刘老三一时有些发愣,瞧了有几分虚弱的一字剑,又瞧见将杨小懒给押着的我,惊恐地大叫道:"我艹,救我啊?"

刘老三是个文夫子,并不擅长战斗,绝对不会是朱建龙的对手,然而他在紧急关头,脚步轻挪,竟然使出了罡步闪避术,在斗转之间,将那魔枭给晃了过去。

不过他虽然避得开一时,却并不能够逃脱朱建龙持续的追杀,于是哇哇大叫道:"我艹,你们谁救我啊?老子才四十来岁,还没有玩够呢,可不想就死在这儿了。"他喊得凶,结果朱建龙却也是追得更凶,但是很奇怪的事情是,无论朱建龙如何袭来,却都还是难以抓到这条狡猾的鱼儿,三两下,顿时就气得暴跳如雷。而就在此时,我视线的远端,瞧见又有一人加入了战场,却是于大师的孙子南南,那小孩儿眉头紧锁地站在坍塌一片的胡同口,然后朝着旁边喊了两句。

他口中喊的是"悟空",然而我却瞧见是胖妞从墙头冲了下来,但见这小猴子一上来便是毫无保留地睁开额头上面的肉眼,一道黄芒而动,朝着朱建龙射来。

到底是久经考验的老江湖,朱建龙此刻却也能够分清楚哪儿的威胁最重,几乎是极限地逃开了胖妞的这一道黄芒,接着我瞧见这玩意射到了砖堆旁边的一棵书上面,陡然间那树便化作了一大团火焰,将整个空间给照得透亮,也让我瞧见了在胡同尽头,以及黑暗之中,有着好多好奇的群众。这些人也是恐惧,并没有敢上前而来,不过好奇的他们却也没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觉悟,不远不近地看着,一点也不知dào

自己随时有可能陷入到危险之中。

大伙儿打得兴起,哪里顾得上这些小老百姓,朱建龙与那黄芒擦肩而过,也是惊得一身冷汗,低头瞧向持棍奔来的胖妞,瞧见这小猴子身上,竟然浮现出了一头凶戾狂暴的巨猿来,微微一愣,脸色大变道:"怎么可能,这世间居然还有那通臂猿猴这样的神魂存zài

?"

他这一惊讶,胖妞便已经一跃而起,手中的法器将罡气凝结成实质,朝着朱建龙一棒打来。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胖妞这棒子一抄,还真的有一点大闹天空的大圣风范,然而当这棒子与朱建龙的玄天魔唳棒交击到了一块儿,却终究还是露了底,那罡气在黑棒子的侵蚀之下,再也撑不得多久,一击即溃。朱建龙手中的法器简直就是凶悍莫名,这情况让胖妞有些猝不及防,接下来的两招,被那家伙给步步紧逼,退到了一面还未垮掉的墙根处,眼看就要退无可退,身子一扭,身上那头浮现而出的巨猿伸出一双手,将这黑棒子给死死托住。

朱建龙乃集云社的大档头,修为自然是冠绝群雄之辈,不过这一番车轮战下来,到底还是有些气虚,被没有将胖妞身上的那巨猿给一下敲死,我瞧见杨小懒对他没有半点儿威胁,反而有些投鼠忌器了,留在手中无用,于是便将昏迷不醒的她推到了刘老三的怀里,接着朝着朱建龙冲了过去。

我自然知dào

自己并不是那魔头的敌手,然而却不能够忍受胖妞独自受罪,而与此同时,李局长也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奋不顾身地朝着朱建龙砸去。

同样做这件事情的,还有一剑射出便虚弱无比的一字剑,他在缓过了这口气之后,终于回过神来,重新加入了战团。

四方齐出,然而平日里完全就没有默契,一先一后,攻击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层次,这让朱建龙应付得无比轻松,然而我们的加入,使得胖妞不用再独自一人面对这魔头,腾起之间,也不至于太过于被动,因为它的身形灵巧鬼魅,能强攻能腾挪,倒也能够在我们之间,形成一种润滑剂的作用,将这战局给勉力维持起来。这一番僵持,旁观者刘老三开始给我们讲解起了周易八卦的方位阵法来,口头之上,一番排兵布阵,而我们下意识地照做,竟然还对朱建龙形成了围殴之势。

这情形让刘老三喜出望外,一边指点,一边拍着手掌大笑道:"三个臭皮匠,难倒诸葛亮!朱建龙啊朱建龙,你可曾想过,会被这样三个远逊于你的家伙给围困,转眼之间,就要将你给弄死?"

他这边得yì

洋洋,朱建龙则脸色扭曲,桀桀怪笑道:"你当真以为四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小辈,便能够将我给拿捏住?"

朱建龙信心满满,那黑色短棒陡然一扭,从里面突然也浮现出了一头凶灵来,此物尖嘴猴腮,手长过膝,浑身的绿毛,看起来跟胖妞身上那一个,十分相像,唯一不同的,就是它没有满身的脓包,以及脸生双目。此物一出,双手擂胸,接着凶目一扫,立kè

盯上了胖妞身上的那头魔猿,异性相惜,同性排斥,这两头看似差不多的家伙,却最是仇恨非常,于是那凶灵立kè

扑到了胖妞身上,两者交缠,好是一顿翻滚,卷起碎砖无数。

铁四角一旦被摧毁,朱建龙立kè

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尽快护翼在刘老三的南南也冲上前来,试图顶上胖妞的位置,然而他一个手艺活大师的后辈,哪里是什么搏击好手,没两下,被劲风一带,便给弄得跌落到旁边去。

胖妞和那凶灵在周边一阵翻滚,动静颇大,而朱建龙此时则气势大盛,一拳将李局给打飞,而后又盯上了我来,紧追不舍。

我除了先前那灵光一现的线条和点,哪里能够跟这等凶魔缠斗,于是只有跑,好是一阵绕,旁边的一字剑则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旁边帮我拉扯。然而就在我们即将抵挡不住的时候,那朱建龙的脚步却突然停止了下来,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刘老三身后的胡同口。激烈战斗之后的短暂平静,让所有人都常常舒了一口气,也下意识地朝着他目光注视的方向前去,但见黑暗之中,又走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衣道人,停在了我们身后不远处。

这青衣道人生得一副好皮相,年纪不大,却留有三撇美须,目光一阵漂移,并没有注意到战场之中的一干人等,而是瞧向了刘老三,平静地说道:"这位先生,能够将你怀中的那个女人,交给我么?她再不懂事儿,毕竟还是怀孕了,通融一下,可否?"

热血年代 第十八章 集云大档头落网

来人年纪看上去不大,也就年近三十,青衣道袍,风度翩翩,十足的美男子,瞧见这样的家伙,特别是一个能够让朱建龙这般疯狂之人都不由得停止下来的人物,刘老三吸了吸鼻子,却是嘿然笑道:"这位道友,闻闻你身上这股檀香味儿,应该也不是跟集云社同流合污之辈啊,何必掺和进来,让自己沾上这么多腥味儿呢?"

刘老三虽然还在调笑,但是话语却充满了严肃,显然对于来人,他还是有着几分把握不住,而那人微微一笑,嘴唇上翘,扬眉说道:"这事儿我倒也不想管,不过你怀里的那个女人,她是我的亲妹妹!"

此人这话儿一说,所有人都惊呆了,唯有我一个人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那就是我记得当初杨二丑和杨小懒的对话之中,她还有一个哥哥,是在茅山宗里,据说名头很大,甚至比杨二丑还能够罩得住场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温婉飘逸的青年道人。

我没想到,旁人更是没有想到,刘老三看了看此刻的杨小懒,又瞧了瞧那道人,发xiàn

眉目之中,果然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这道人到底有多强,从朱建龙的反应便能够瞧得出来,狂暴如他,此刻却也只是收了手,安静地在旁边观望。有着这么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这让场面充满了不确定因素,刘老三脸色变了变,接着说道:"那么,你是准bèi

从我手上,将她强行抢走了?"

刘老三心中忐忑,不晓得对方会如何出招,而旁边的朱建龙却是桀桀怪笑起来:"以多欺少?你们现在看到了,老子的帮手来了!"

朱建龙的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了数分,看向那道人的目光也开始充满了怀疑和敌意,不过这个贸然而出的道人却并没有理会我们的态度,而是认真地问那个色眯眯的光头佬道:"我妹妹,你碰过?"这话儿说得直接了当,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朱建龙先是一愣,继而嘿然笑道:"突然问起这个话题来,我还真的有些不好回答你啊——上是自然上过,不过你妹妹又不是原装的,肚子里面的孩子,还得生下来,滴血认亲,那个时候咱们才能够算得上亲戚,我也可以喊你一声'大舅哥'"

刷——

朱建龙也真的是一个骄狂自大的人物,即便面对着如此强援,说话也是根本不着调,却不料那个道人竟然并没有对我们为恶,而是朝着与他有着共同立场的朱建龙下了手,扬起一巴掌,朝着这光头佬的脸上扇去。

朱建龙一身修为,自然不可能被这一下扇中,不过却还是被这个家伙表明立场的耳光给震到了,愤nù

不已,朝着对方吼道:"嘿哟,还想打人了?老子是看在小懒的面子上才理会你的,真当自己是一根葱啊?"

他愤愤而骂,然而那个道人却是一步跨前,冲到了他的跟前来,双手一兜,就朝着朱建龙的胸口轰去。

两人交手,立kè

一阵狂风暴雨,噼里啪啦的拳风腿影,让我们周围的人都看傻了,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这杨小懒的哥哥,怎么会跟与杨小懒同行的朱建龙交上了手?不过这双方一接触,我倒是能够瞧得出来,那道人虽然看着温柔潇洒,年纪也并不算大,但却是一个硬茬子,面对着朱建龙的步步紧逼,绝对不处于下风,而且一双手掌上下翻飞,击打在空气之中,陡然间还是有爆豆一般的炸响而出,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浓烈的阳光气息,显然也是使用了类似于掌心雷之类的道法。

两人缠战,倒是将我们给单独抛开到了一边儿来,我将李局给扶起来,瞧见旁边的刘老三正在翻看杨小懒的眼睑,朝着挤眉弄眼,一副"你刚才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情"的态度。

这两人都是极为厉害的高手,交手的战场之上,劲气纵横交错,无数的暗流汹涌,而他们脚下的青砖条石则惨了,即便是坚固无比,但是那脚踏在上面,一用劲,便有龟纹状的裂缝朝着周围,四散而去。这情形让人吃惊,而就在此时,陡然之间,我瞧见那道人的衣袍陡然间竟然壮大几分,好像吹气球一般,整个人体积倍增,从他那青色道袍之上,竟然有许多扭曲的人脸出现,而那人一个空中翻转,竟然有无数的哭泣声从无到有,凭空而生出来。

"茅山养鬼术?"刘老三脱口而出,一下便将那道人这一招给叫了出来,一副不确定的样子,而就在此刻,那家伙摇身一晃,也不知什么手段,竟然将朱建龙给扑倒在地。

朱建龙给死死按翻在了地上,这时与那胖妞纠缠的恶猿又挣扎着翻了起来,朝着这道人下手,然而却瞧见这青衣倏然而缩,全部吸附在了身躯之上,一张一缩之间,那恶猿一下子就受之不住,判断失误,而后便是凭空一掌,击在了胸口,竟然一声厉叫之后,烟消云散。那恶猿被灭,朱建龙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短棒跌落在地上,失去了神mì

的色彩,黯淡如始,朱建龙顿时就怒意勃发,刚刚要发作,结果道人再次挥了一巴掌,将这个大魔头给甩得昏迷不醒。

"金光临刺?"刘老三又喊了一声,显然是这其中的变化,又被他看到了蹊跷出来。

淡然自若地将这集云社大档头给料理干净之后,那道人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点儿浅笑,旁边的一字剑瞧见了刘老三的眼色,上前拱手问道:"不知dào

您是?"

道人笑道:"茅山宗,杨知修,知识青年的知,修正主义的修。"

他淡然而笑,走到了刘老三的跟前来。这一位,刚刚将集云社的大档头给揍趴下,而且镇住了场面,刘老三自然也不敢有任何质疑,让杨小懒从自己的怀中拉扯出来。这时的杨小懒陷入昏迷,依旧还是当初双眼紧闭的模样,不过却被杨知修空若无物地轻松扶着,然后朝着我们名正言顺地说道:"这天下间,孕育新生命的本身是最伟大的,而小懒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与朱建龙等人并非合zuò

,而是一点儿误会,有任何事情,都有我帮忙担着!"

青衣道人杨知修出现,将杨小懒所有的罪过都给揽住,在他强势的态度之下,倒也没有人敢有异议,便是我,也不敢说起此事,惹得他人不高兴。

不过要知dào

,就其根源来说,杨小懒这娘们虽不是集云社中的大人物,但跟朱建龙来往甚密,而且还跟大名鼎鼎的十四凶煞案有着直接关联。

那些心脏缺失了的尸体,说起来大部分都是给她给吞食了去,也就是说,虽然孕育着新生命,但是这一个女人的生存,却是需yào

很多的人命来填的。这事情说起来实在骇人,不过那青衣道人杨知修到底是能够将朱建龙给击倒的角色,当他带着杨小懒扬长而去的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缄口不言,李局也是同样如此。好在那个杨知修倒也是知情知趣,临走时把朱建龙给留在了这里,这集云社大档头的落网,也算是一桩天大的功劳,足以、甚至远远超过了杨小懒归案之事。

我们所在的巷子胡同,垮塌一大半,黑暗中影影绰绰许多人,不过一直到李局找来了大队人马,方才蜂拥而上,靠近围观,不过这时的我已经离开了战场原址,做好笔录之后,与刘老三、一字剑和南南带着胖妞离开。

朱建龙的落网让系统内的人都是大喜过望,然而当得知由头,竟然是在伏击和追杀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这事情说起来就是十分蹊跷了,而我因此也名声大噪。尽管这是因为建立在那集云社大档头的身上,不过却也是一种名声远扬,当然由此而来的,还有一个后果,那就是我接下来还将可能面临集云社其余人员的追杀,于是上边出于安全的考lǜ

,还是选择让我进行半放假式的休息。

这意wài

而来的假期让我多了将《圆灵掌心雷秘解》由文字、图录转化为一种修行手段的时间,小心翼翼地按照秘解上面的文字内容,我进行了一系列的修行准bèi

,坛斋忌口,祭炼绘形,然后于甲子日的子、寅时开始洗手焚香,依势按诀观想修行,如此持续一周,便隐隐能够喝念口诀,然后通过"替身图"的观想,以掌心雷祛邪法,容雷意而上身,凝于双臂,融汇于双拳之上。

所谓掌心雷,手掌之间,隐有雷意,此乃登堂入室、初级入门之道,真zhèng

的巅峰,乃拍出一掌,宛如雷霆降临,轰隆而下,惶论是鬼怪与妖魔,皆不能掠其锋芒。

如此说来,此行任重而道远,我还有很多路要走。

我被放了大假,反而有时间修行,日子兜兜转转,一直到了七月中旬,我的掌心雷之法也算是入了门道,终算是有了一门强悍些的手段,而一直对我处于放养状态的省局特别行动队那儿也传来消息,让我赶往一个秘密基地,说有一件最为光荣的事情,需yào

对我进行征召。

热血年代 第十九章 你爱这个国家吗

我是被一头雾水地拉到了位于玄武的省局,然后在人的指引之下,来到了省局大楼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没有我熟悉的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过来与我对资料,将我一年多来的履历给过了一遍,那酒瓶子底厚的黑框眼镜后面,一双眯着的小眼睛盯了我好久,然后告sù

我:"排队吧。"

黑框镜扔下我在这儿,自个儿进了屋子里,院子里面已经有了七八个陌生人,叫到名字的,就走进厚帘子的屋子里区。

我与这些人素未蒙面,当他们瞧向我的时候,我微微欠了身,点头,算是招呼,那些人都抱着善意,点头致意,一个红鼻梁的男人凑上来问我:"你就是配合着江宁分局的老李,将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给擒下来的陈二蛋?"

来人十分热情,我也客气地回答,这事儿当初结束得简简单单,然而只有真zhèng

身处于这个城市的人,只有我们这种秘密战线里面明白所有来往的家伙,才能够明白那件事情的功劳,究竟有多大,即便是作为并非主力的我,在这一次案件之中,也获益颇深,虽然由于一些原因,我并没有得到立即的晋升,但是这几个月的假期也不是白给的。不过将朱建龙擒下一事,出力最大的是那个来自茅山宗的道士杨知修,李浩然李局长也居功至伟,至于我,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实在不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资本。

与人交往,最重第一印象,那人瞧见我"居功至伟"而不骄不躁,十分投缘,主动介shào

道:"不错,能够有这样清醒认识的人不多,我叫萧子斐,是句容地方上来的,交个朋友。"

我跟他握手,听到"句容"一词,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人,说句容我倒是认识一个人,跟你同姓,叫做萧应忠,你可认得?

那人哈哈一笑,拍着手说道:"这世界可真小,天王镇的萧大炮嘛,他是我的堂侄"

这事儿兜兜转转,竟然还有这般联系。有了忠哥的联系点,我们两个倒是能够很好的交流起来,也没有觉得这等待的时间有多长,没多久,前面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我这才想起问萧子斐,说今天找我们过来,到底是什么事?萧子斐摇头,说这个他也不晓得,不过他瞧了今天来这个院子的这些人,都是整个江阴省中,属于基层骨干的精英分子,估计又有什么重大的任务,需yào

选拔吧?一会儿别人问你,你有事说事,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好。

这话交待没多久,萧子斐就被叫了进去,我后面还有两人,他们彼此也认识,轻松地聊着天,给人的气氛倒也不像是犯了什么错误,在此审核的。

很快,萧子斐就出来了,脸色绷得紧紧,目不斜视地了离开了,我还想跟他打个招呼,结果下一个就叫了我的名字,我与萧子斐擦肩而过,掀开帘子,走进了房间,发xiàn

让好几个人脸色变换的屋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中间摆放着两张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中间的一个老者满头白发,旁边一个黑眼镜严肃无比,而另外一个齐刘海的中年妇女则埋头,在文件袋里面翻了翻,将一个档案给挑了出来,摆放在老者面前。

"陈二蛋?"老者说话明显带着浓重四川话的味道,我立kè

立正,挺直腰杆说道:"到!"

他哈哈笑,摆摆手,让我坐下,说道:"你莫紧张,我又不是大老虎,坐嘛。嗯,二蛋,抓到朱建龙那一次,听说是你跟李浩然那小子一起办的?不错啊,二蛋,朱建龙一除,从源头上面就将他们的组织顶端给端了,我们近段时间来对集云社进行密集性扫荡,现在的成果斐然,主要还是得感谢你呢"这领导一夸赞,我顿时就感觉有些飘,屁股挨着椅子,心情舒畅,不过立kè

又稳住,谦虚地说道:"全凭组织培养,而且那天,我只不过是个配角而已。"

闲着无事的话语,只说三两句,接着老者脸色一肃,沉声说道:"陈二蛋同志,我现在代表江阴省宗教总局给你谈话,问你几个问题。"

我双腿并拢,恭敬地回答,说是,老者说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热爱这个国家和民族么?"

这话一说出来,我很自然地一愣,不过我虽然还小,但毕竟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条件反射地回答道:"是,无比热爱。"这话儿让老者一阵满yì

,继xù

问道:"那么,你愿意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事业,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甚至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然而一连串地问起来,却让我莫名有一些犹豫。

付出生命?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可以会让我们付出自己的生命呢?我并没有立kè

回答,而是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依照着自己的心意,缓缓说道:"我热爱这个国家,也热爱这片热土上面生活的人民,我愿意为了这些人,付出自己的力量,在必要的时刻,我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它牺牲得有价值的话!"

这番经过沉思的回复让老者十分满yì

,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黑眼镜。

那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于是老者这才说道:"陈二蛋同志,最近省局接到了总局通知,需yào

选拔出一批秘密战线出身的基层精英,前往滇南的老山前线,进行战争观摩,以及参与对安南非军事力量的非常规打击活动;我们呢,现在已经紧急从各市区抽调了相关的档案,而你则是这里面表现格外优异的一位,而且经过了调查,我们觉得你完全符合这里面的要求,那么,你自己的看法呢?"

我一听到,心脏顿时就跳个不停,两年前的那场对安南自卫反击战,是我国至浪潮之后,第一次与外国交手,报纸上以及宣传中,将那些把自己的性命和鲜血挥洒在南疆战场的战士们渲染得无比伟大,而为期一个月的战斗,我国在忍无可忍地情况下,在国境线反复进出,有力地将安南小霸称霸东南亚的狼子野心,给予了最坚定的反击,这让所有的热血男儿都十分的向往,我也不例外,有时还会幻想着自己出现在南疆的战场,朝着漫山遍野的敌人冲锋。

然而我却从未有想过,连军人身份都没有的我,居然还会有机会前往滇南国境线边界,参与进去。

两年过去了,边境线一直都不平静,当初发出自卫反击战的时候,因为国际政治大气候的缘故,所以我们准bèi

得并不充足,去也匆匆,回也匆匆,安南军趁我国边防部队后撤之际,竟然大摇大摆地占领了边境上两国交界线上的许多骑线点,又再次非法侵占罗家坪大山、法卡山、扣林山、老山、者阴山等我国边境地区。这几年,安南军的正规部队和民兵还不断向中国境内农场、村寨、学校开枪开炮,制造摩擦和流血事件,这样的行为,但凡是一个热血男儿,怎么可忍?

我当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一阵热血激上了脑海里,大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义正言辞,而老者点了点头,挥手让我出去等待。

我晕晕乎乎地离开了这儿,出了院子,然后被带到了旁边的一处院落等待,这儿还有几个人,不过我刚才认识的萧子斐并没有在。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那个黑眼镜的人过来宣bù

了保密纪律,然后告sù

我们,给我们三天时间处理好单位和个人的所有事物,然后在第四天的上午再来省局报到,接着就安排我们奔赴南疆前线。

关于单位,我当时的档案其实还是留在了江宁分局,不过是借调到了省局特别行动队,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出于养伤放假的阶段,倒也没有什么工作好协调的,我都不知dào

自己的上级是谁,只是告知了申重一声,然后又去拜访了于大师和一枝花,至于刘老三和一字剑,这两人全世界漂泊,居无定所,过着放荡不羁的江湖生涯,重相聚轻离别,倒也不用特别的告别。给家里写了信,连带着将自己所有的工资都给邮回了家,我收拾好了行囊,然后在第四天,带着胖妞,一起前往省局。

养猴的小家伙,这是很多人对我的印象,所以带着胖妞,倒也不显得突兀,那名老者是省局的李庆亮李副局长,又对我们一番勉励,然后派车送我们离开。

从江阴省一路往南,汽车火车,一路辗转,花了三天多才到了滇南小县,当地有人过来接我们,然后将我们一路带到了大山深处的一个军营附近,下了车,拎着行李的我瞧见那些战士在训liàn

得热火朝天,号子拉得震天响,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然而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出现两人,一左一右,将我给抓住,朝着地上按倒去。

热血年代 第二十章 兄弟聚首腹语奇

虽然在这军营旁边,断然没有人敢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随意抓人,但是骤然的袭击还是让我条件性反应,反手一抓,想要将来人给甩开,然而那两人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厉害,微微一摆手,竟然使出了那四两拨千斤的办法来,抵住了我的反击,强行将我给按到地上去。

一来就要给我个下马威,这情况让我顿时就一肚子火,当时就来了脾气,双手一翻,将那两人的手腕给抓住,整个人腾空而起,向后翻转,移到了他们的后面。

然而我这瞧得一仔细,原来满肚子的火气都化作了乌有,将这两人紧紧搂在了一起:"忠哥、王朋!"

这两人正是当初在巫山学校十分照顾我的忠哥萧大炮,还有另外一个,则是青城山的王朋,可以说我进入宗教局,王朋便是引路人,这两人出现此处,的确让我有一种意wài

之喜,萧大炮拉着我的胳膊,哈哈笑道:"刚才听联络人说过,江阴省来的人里面,有你的名字,让我和四月、努尔都高兴死了;更没想到的是,你这个小子多日没见,居然进步这么快,我们两个人,都差一点儿拿不住你了!"

四月?努尔?萧大炮的话语让我有一点儿晕,转念一想,忠哥向来就有给人取还好的性子,这四月倒也可以理解,不过努尔,他也来了?

我四下一看,瞧见不远处的树下,我那从麻栗山一块儿出来的老朋友,苗家少年梁努尔正在远处冲我招手呢。

瞧见他,我满心欢喜得几乎都要炸起来——在金陵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李局、申重以及一些朋友对我多加照顾,但是罗大屌的离去终究还是让我感觉到了许多孤单,此番兄弟聚首,却也让我一阵激动不已。瞧见我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那开心莫名的笑容,萧大炮和王朋夹着我,不顾旁人的阳光,朝着树荫下走去,胖妞在我身后一个蹿,早我们一步,飞快地扑倒了努尔的怀里去。

努尔是使弄苗家巫棍的高手,说起来也算得上是胖妞的老师,故而那小猴子最是巴结不过,四人聚首,我开心地朝着努尔喊道:"努尔,没想到我们又混到一起来了。"

我跟努尔打招呼,只是眼神交流,并没有期待他的回应,然而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句古怪的话语:"是啊,二蛋,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顿时间就觉得特别怪异,有一种含糊不清的感觉,不过我还是能够听清楚其中的含义,不过这话儿并不是王朋和萧大炮的声音,我左右一看,瞧见两人脸上一副得yì

洋洋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十分惊讶了,拉着努尔,兴奋地大叫道:"天啊,努尔,你能够说话了?"

我的反应让努尔有些害羞,他摸了摸蹿上他肩膀的胖妞,嘴唇不动,然而却有声音从他的身体里面传递出来:"嗯,不过我也是刚学不久,本来准bèi

成熟点儿,再给你惊喜,不过现在也只有"

他说到这儿,突然卡壳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好神奇,问他道:"是腹语?"

努尔点头,我则连呼神奇,旁边的王朋解释道:"其实腹语也没有那么的神奇啦,它就是肚子用力,将气息在腹腔调和,打在声带的特殊部位,声带被动震动,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发音技巧。努尔虽然因为小时候声带受损,不过幸运的是那个部位还行,而西南局又有一位前辈懂得这方面的技巧,所以他才能够重新开口说话。"萧大炮也说:"的确,很多高明的修行者也会腹语,通过腹语与口语之间的交叠共鸣,提高持咒的速度和准确率,这很正常。"

我们几人没聊几句,与我同行的人就在远处叫我,我扭过头去,瞧见他们走到了旁边的一处建筑里,旁边的王朋拍拍手说道:"好了,叙旧的事情,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先让二蛋去那边报到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我把胖妞交给他们帮忙带着,而自己则跑到了同行者那儿去,不过报到的程序很简单,就是将介shào

信交给这儿的工作人员,然后会给我们安排住处,先行歇下,后面的安排,到时候会有指导员过来跟我们讲的。

这个住处的安排,原本我得跟江阴省同行的这几个人一起的,不过这时王朋走了过来,跟那工作人员讲了几句话,看得出来,这家伙在此处很吃得开,对方倒也没有怎么坚持,就把我安排在了他们的房间。办完了手续,我跟同行的几人道了别,然后被王朋领着往外走,突然想起一事,问他,说忠哥怎么叫你四月?

王朋耸耸肩膀,一笑,说:"我的本名呢,应该叫做王朤,四月堆叠,音同郎,道号剌督,不过这回下山来,很多人不明真义,便直接化繁为简,作王朋,不过被萧大炮听说之后,便叫我四月。"

我说四月挺好,又好记又好听,比王狼或者拉肚子好听。

我们四人重新走到一起来,然后接着里走,我瞧见这军营就是靠在一处傣族村寨的旁边,临时盖起来的竹棚,周边有一条蜿蜒透亮的河流,能看到穿得很少的傣族姑娘在河岸边洗衣服,那长长的头发放在水里漂,看着诱人得很。萧大炮瞧我望过去,嘿嘿笑,告sù

我:"二蛋,你晓得不,我们这边的傣族姑娘还好一点儿,安南猴子那边,那些少数民族的妞儿洗澡根本就不穿衣服,嘿哟喂,一到傍晚,那河边啊白花花的,到处都是姑娘,看得那个人呀,口水都流得停不下来"

萧大炮说得夸张,我看向了旁边的王朋,他也点头,说忠哥说的确实不错,一来他们那儿有这个习惯,二来呢,他们那个地方穷得很,以前还有我们国家援助,现在他们靠上了北极熊,飞机大炮倒不少,但是生活用品真的不多,安南北边的村子,很多男人都打光,剩下的妇女生活困难,穷得衣服都穿不起,只能用以前我们援助他们的尿素袋子,改成简陋的衣服

从报到处回到竹屋,差不多有一里地的路程,两人跟我讲了很多见闻,听着他们的意思,感觉其实有到国境线对面去看过,不过当我问起,他们又故作神mì

,说这个先不谈,明天北方几省的人员可能就要到了,到时候会有人给你们上形势课的。

话说到这个程度,估计还是牵扯到保密条例,这个东西是红线,能不碰就不碰,所以我也不再多问,跟着到了属于我们的竹屋,将行李放下,然后我们几人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开始讲述起了这两年各自的遭遇来。首先是王朋,这两年他一直都跟努尔在一起,两人隶属于西南局,然后也是特别行动队的编制,不过与我们那个新成立的部门不同,西南局在全国的几大板块来讲,事务最多,其实实力也属于数一数二的,强手如云,他们在一个叫做贾团结的队长带领下,奔东走西,做了许多事情。

至于萧大炮,这哥们倒也没有闲着,他没有入仕之前就已经是小有名气了,当初在巫山学校之所以那么横,凭的就是一身本事,毕业之后,直奔西北边疆。那边的事情也不少,一边又要协调边疆兵团的建设,一边还要打击拜火教,十分的忙碌。

唯独是我,在国家腹地,金陵古都那儿,一直都坐着冷板凳,结果后来遇到了几回事儿,还狼狈极了,说起来都是徒增笑料,于是也没有多言。

不过我不说,王朋却是自有信息来路,问起了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遭生擒,而后被押赴白城子一事,说我是不是有所参与。

此事重大,旁人问,我自然不会提,而这几个哥们儿说起,我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平铺直叙,当听说将朱建龙给擒下的,是那个自称杨知修的茅山道士,王朋这才释然,点头说道:"我当初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在想,李浩然以及你,再加上近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一字剑,其实并不足以将朱建龙弄垮。不过如此说来,倒也通顺了,那杨知修据说是茅山宗前代掌教真人虚清的关门弟子,天资聪颖,名头很响,旁人评价,说他有执掌茅山宗的潜力"

我双目一瞪,有些吓到了:"天啊,那个人,居然有掌门之资?"

旁边的萧大炮笑了:"杨知修固然天纵之才,只可惜,他有两点不足,其一是他年纪太小,虚清真人没教他几年就仙去了,其二——既生瑜何生亮,有了陶晋鸿在前,今后四十年,不会人能够超越那位强人的!"

这话儿聊了没多久,突然旁边的屋子有好多人都涌了出来,后面也有人往前赶,我们便暂且停止了话题,王朋拉着一个人,问怎么回事,那人一脸激动的说道:"总局的许老过来来,说要看看我们这些新兵蛋子呢,快点儿去迎接!"

热血年代 第二十一章 南疆战场背景深

总局许老,他是何许人也?

我一头雾水,根本不晓得,不过瞧着大伙儿纷纷朝着前面的那个小广场涌了过去,于是也随着人群往前走,王朋回过头来,跟我们介shào

道:"刚才那兄弟讲的总局许老,估计是总局的顾问许映愚,他是8341部队出身的,是第一批组建我们这个部门的元老,同时也是浪潮之后主持总局事务里面最有发言权的人之一,如果是他来了,那么还真得隆重一点呢。"

王朋说的8341部队,这个是红军长征时期组建的中央警卫连,后来在延安的时候,一直负责中央的警卫任务,建国后分流,各种去处,一部分与之相关的人员则来带宗教事务局,借着这个牌子成立了我们这个部门,看来这个许老的地位,还真的是我们需yào

仰望的。

萧大炮拉着王朋的胳膊问道:"四月,这人厉害不?"

王朋点头,不过这话儿实在是白问了,能够做到那个高度的人,自然不会是我们所能够琢磨的,于是萧大炮又追问了一句话:"那么四月,他比起你师父来,到底谁的道法厉害?"

王朋出自青城山,师从青城山名士梦回子门下,那梦回真人可是青城山上面有名有数的人物,可以这么讲,十万万人里面,将全国的修行者归拢在一块儿,他也能够算是排得上字号的。这话儿其实是萧大炮的一个实力对比问询,然而王朋却苦笑着说道:"这个真的没法比,第一呢,许老常年都在大内行走,江湖不曾得闻,也不会与我师父这种离庙堂之远、规规矩矩行事的修行者打交道;第二,许先生是一个蛊师,虽说蛊师也是修行者,但是他们更加注重的,恐怕还是杀人的手段,谈谁更厉害,这个实在难以把握"

这话讲出来,饶是以萧大炮直来直往的性格,也晓得不能再深问了,于是嘿嘿一笑,一路走到了小广场旁边,瞧见这里围了一两百来号人,他最是壮实,使劲儿地往里面挤,我们也跟着进了去。

小广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们面前挤到了前面一点的位置,就瞧见一个被众人如星捧月般的白胡子老头站在前方,正在跟旁边的几人交谈,他年纪看着挺大的了,须发皆白,不过瞧着精神矍铄,那脸上的皮肤根本就不像一个老年人,紧紧绷着,既没有老人斑也没有密密麻麻的皱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那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就是总局许老,许映愚?

我一阵疑惑,而就在这时,那白胡子老头终于停止了跟旁边人员的交流,瞧向了围堵在身旁的一众人等,脸上露出了一点儿习惯性的笑容,双手上扬,然后压下,示意大家安静一点。

就好像是乐队里面的指挥一样,许老的手一举起来,旁边如同蚊子苍蝇一般的嗡嗡响个不停的声音陆续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瞧向了这个让人感觉无比强dà

的老者,而他的眼睛也微微一睁,里面仿佛有一股自信的精光流动,接着平静地说道:"到场的诸位,都是我们国家、我们宗教局的新生一代,是精锐,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精选而出的基层人员,这一回叫大家来呢,是因为我们的肌体有一些毛病,生锈了,僵住了,所以要拉出来练一练,宝剑锋芒,需yào

不断擦拭嘛,对不对?希望你们能够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能够做得更加的出色!"

这话儿一说完,大家都自发性地鼓掌起来,还待聆听许老的教诲,结果负责接待的领导和工作人员此时已经隔出了一条道来,引着许老朝着前方的木屋走去。

萧大炮告sù

我,说那儿是我们这儿的指挥所,许老一来就直奔那儿,说不定有什么重yào

任务要交给我们呢。

这高层对话,自然轮不到我们来参与,于是我们就蹲在操场便看风景,瞧见这么多的人,我感叹,说人还来了不少。萧大炮感叹,说可不是,浪潮对于这个国家,大有损害,结果弄得我们的军队战斗力大大下降,两年前的那一场自卫反击战,说是我们控zhì

了安南北部地区的诸多重镇,威逼河内的态势已经形成,达到了战略目的,所以才会撤军,实jì

上是因为我们的后勤和部队协调能力已经跟不上了战争的需求,国际上一片哗然,承shòu了巨大的压力。

那一场战争,双方各有说辞,都说自己胜利了,我方是因为达成了自己的战略目的,而且走的时候,将曾经支援这个小兄弟的所有援助和项目能拿的拿,拿不走的就炸,而安南则说因为我方的撤tuì

,使得他们的战斗胜利完成。

然而不管怎么说,我们的部队在这一场局部战争中,表现出了诸多问题,步炮不协调,装甲部队和步战部队不协调,部队与部队之间的沟通和协调也完全没有办法达成,最让人遗憾的是空军,几百家的飞机停在边境机场,但是我们连一次空中增援都没有;然而与此相反的是跟美帝打过二十年的安南军队,他们虽然曾经是我们的学生,小兄弟,但此刻的他们,已是经过这个地球上最强dà

战争机器洗礼,并且还战而胜之,拥有了丰富而实用的战争经验,全民皆兵,是一个绝对不好惹的刺猬。

此战很苦,比我们所知dào

的还要苦,也暴露出了我们国防疏于训liàn

的诸多缺点,这也是我们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大国气概,那就是虽然局部地区并达不成优势,但是我们却能够纵横开阔,拿你这点力量来当作磨刀石,一点、一点地将我们手中的长刀,磨得雪亮。到了那个时候,哼哼,看谁敢惹?

所以不只是军队,而且还有像我们这样的二线人员,都被拉了过来,经手那战争的洗礼,方才能够达到自我的救赎,成为最坚实的钢材。

许老进了里面,很久没有出来,于是大伙儿也都散了,王朋、萧大炮带着我来到不远处的河,继xù

跟我将那些没有穿衣服的越南女人,说到口水飞扬,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我们扭过头去,瞧见原先被众星捧着的总局许老,竟然在几人的陪同下,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

我们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招呼,那老者含笑,示意我们不要紧张,然后问王朋:"你师父身体近来可好?"

王朋回答:"山上风寒,身体略有些发虚,不过这都是小事,烦扰许老关心了。"

他说得简单,但是这情况倒是第一次听他谈及,那许老也是点了点头,鼓励道:"青城三老,炼神返虚,皆有冲击地仙,超脱人间的期望,倘若如此,今后西南则应是安平无乱了。"这话说完,他又看向了萧大炮和努尔,竟然问起了萧家老爷子和努尔的师父蛇婆婆的境况来,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这超卓的记忆力在让人惊讶的同时,也让我们有一种被人重视的温暖。

话说到最后,许老的目光落到了胖妞和我的身上来,凝视了许久,然后问我道:"这位小同志看着面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二蛋!"我回答完毕,他立kè

就记起了来:"哦,是江阴金陵那儿,把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生擒的那个陈二蛋吧?我听说过你的!"他顿了一顿,微笑着说道:"不错,英雄出少年!你这小猴儿,是哪儿来的?"

我回答说是我老家麻栗山的,许老愣了一下,没有就此多言,而是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是青山界那边的人,相隔不远,如此说来,我们两个是老乡呢。许老的亲切让我心中激动不已,不晓得说什么话,就听到他跟其余等人又聊两句,旁边的随行人员上前催促,他准bèi

离开之前,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小同志,你的命不好,这个名字得改,方可一飞冲天!"

他交待完毕,转身要离开,萧大炮着急了,朝他喊道:"首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发启程,去跟那帮安南猴子干架啊?"

许老已经走远,不过还是停下脚步,认真回答:"快,很快了!"

按理说这样的计划是不应该讲给我们听,不过他说了,便是我们的荣幸,望着许老登车离开,王朋、萧大炮和努尔都有些兴奋不已。当天晚上,晚饭过后,我们被叫到空地上面去看电影,一开始我们挺激动的,然而一看方才晓得这个是内参影片,讲述了在上一场战争期间,安南对我方犯下的罪行,包括不按照国际公约,贸然袭击我野外医院,将伤员以及医务人员给残忍虐杀的场面,那血腥程度,简直就是令人发指,我瞧见周边的人,原本还带着笑容,结果没多久,个个都捏紧拳头,眼角泛着泪光。

太欺负人了,妈的,老子以前节衣缩食给你们援助,没想到竟然养着这么一个白眼狼出来,那些物资,简直就是喂狗了。

一部电影看完,群情激奋,恨不得立kè

就要上战场。

然而在此之前,我们还有许多路要走。

热血年代 第二十二章 哎,狗日的战争

内参电影看得人满脑子都是仇恨,恨不能直接冲到边境对面的安南去,将敌人给揪出来,打得一个稀里哗啦。

这事儿要是搁在别人的头上,倒也算了,可是安南不行,要知dào

,这片土地以前可一直都是我们国家的藩属国——什么是藩属国,那就是小弟的意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后来中法战争过后,虽说放qì

了宗主国的权力,但是冷战以来,我们可一直都是同一阵营的友邦,你们自个儿穷得吃不上饭,可不都是我们帮着拉扯的?帮你们修路铺桥,建学校建工厂,自个儿的人民饿死成千上万,却勒紧裤腰带给你送来大米白面,枪支军火跟老美打仗的时候,我们可没少无偿援助你,现在战争结束了,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是我所听到的说法,然而看完电影,回到住处的竹楼里躺下的时候,四个人,一个猴儿,闷热的天气让人烦闷得难以睡去,王朋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哎,这狗日的战争!"

这一晚上,我们看到了太多的血腥,即使是早已经习惯了那种血肉模糊的场面,以及无数种死亡方式,然而任何的事情都没有战争来得让人恐惧,每一个踏上了战场的人,即便怀揣着各种或者崇高、或者自以为崇高的目的,但是最终都会一点一点地丧失美好的人性,从而迷失自己。

那时的我,已经差不多十七岁了,年少时期的颠沛流离,以及后来的诸多纠葛,使得我更能够独立思考一些东西,我明白王朋这句话里面所要表达的意思,也晓得有些东西,其实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不过,不管怎样,此刻的我们都是在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身后的这片热土在战斗,有这么一个理由,也足以让我们心安了。

四人许久没有见面,本来应该会秉烛夜谈的,然而看完了那内参电影,大家都没有说话的意愿,草草睡去,一夜无梦,次日早晨起来,军号吹响,萧大炮将我们都给踢醒过来,然后拉着我们每一个人去外面拉练,做体能训liàn

,这个是有人考核的,如果不想灰溜溜地回去,那就乖乖地去做。

这事儿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将胖妞放出去自个儿玩,我们则沿着河畔开始跑步,人从各个竹屋开始聚拢,然后汇成一条长龙,滚滚东流。

我左右观察同行的人,发xiàn

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操着不同地域的口音,有老有少,男多女少,大家表情轻松地迈动步伐,朝前奔跑,显然都是有着一定基础的。跑步的时候,萧大炮和王朋在前,我和努尔在后面跟着,他们不断地跟人打招呼,一副很熟络的模样,让人心生羡慕,十公里的简单行程过后,大家又折转回来,然后开始十人一班,配备一个生活班长,三十人一排分流,接着给我们配备一个指导员,这个班长和指导员是部队上面派过来的基层军官,经lì

过两年前那一场战火中表现得格外优异的军人。

体能训liàn

结束了,整整一个排,大家围在草地上,指导员给大家讲述自己当年参加那场战争的经lì

,以及这两年与安南争斗时的新变化和新形势。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这个班的班长,居然是谢毅,而那指导员竟然是疤脸贱男春。

疤脸刘春和谢毅当初是从三十八军转调到巫山学校进行专项培训的,跟萧大炮、巫门棍郎努尔和我这巫山三怪,一直以来都不对路,后来努尔一调走,这两个家伙纠集了十几人,就将我给堵在了厕所,想要给我一点儿教xùn

,让我知dào

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然而遗憾的事情是,那些家伙根本不知dào

,原本平静如水的陈二蛋,骨子里究竟有着多么的强势,结果后来我发了狂,不但将这十几人全部撂倒,还将贱男春给追了十几里地,后来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医院里躺着,没有出来。

结果这风水轮流转,他们居然又重新返回了部队,并且参与了那一场战争,并且更加巧合的事情是,他们居然是以班长和指导员的身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场面让我十分诧异,然而萧大炮和努尔却不以为然,因为毕竟我们这儿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这些班长和指导员之类的人员,不过是对我们做一些战场知识的指导,而我们并非就是他们手下的一个大头兵,就级别而言,并不存zài

上下级的关系,也没有跟传统军队一样,令行禁止。

不过对于贱男春和谢毅而言,在这儿见到其他人倒也罢了,见到我这么一个家伙,心中多少也有些惊讶,毕竟他们跟萧大炮和努尔之间,并没有过什么具体的冲突,彼此见了面,倒也能够和和气气,算是半个熟人,然而见了我,情况可就有些不一样了。

我当初可是发了狂,将他们都给送进了医院,这事儿先不论谁对谁错,总之一见面,大家彼此的心中,都不舒服。

不过除了这么一件窝心事,其他的都还不错,其实能够来到这儿的,都是各省各局精挑细选的精英,体能训liàn

其实都已经用不着太多的着紧,唯一的一点,那就是我们都不是军人,如果没有一定的训liàn

和纪律性,虽说我们这次是过来进行战争观摩的,但是倘若真的碰到安南一方的非军事非常规力量,说不定我们也要亲自压上去,那么到时候伤亡比例一定会太大,从而使总局以及我们个人,都蒙受许多不能承shòu的损失。

培训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下进行,一个指导员,三个班长,给我们讲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场战争,究竟有多残酷。

那个时候,经过十年浪潮的我国部队,虽然占据了人数以及火力的局部优势,但是却在进攻途中屡屡受阻,部队与部队之间,经常失去联系,相反的是经过战火磨砺过的安南军队和游击队,他们在面对战争这个问题上,有着充足的经验和坚决的战斗意志,往往正规部队拼光了,那就游击队上,路边放牛的老头,奶孩子的妇女以及十来岁的小孩儿,说不定就会操起一把破旧的步枪朝你射击,或者就是一颗手榴弹飞了过来。

人民战争,安南从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最后用到了我们自己的头上,这让突然经lì

战火的我方部队十分痛苦,瞧见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突然化作了死神,有的战士甚至连枪都没有意识抬起来。

能够从这场战争中或者走出来,其实刘春和谢毅已经是变了很多,经lì

过战火的人,总是有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气质存zài

,让我不由得多了几分佩服。

培训完毕之后,我想上前去找这两人,握握手,相逢一笑泯恩仇,然而发xiàn

对方远远比我想象的更加难以接近,根本就不给我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我整个人,对于这些说辞,其实也是十分的不擅长。

就这样,每天上午体能训liàn

,下午和晚上就开始了战场知识和国际局势的培训,有时还会给我们安排打靶,简单来说,其实也算是另一种形势的新兵营,不过级别和段位颇高,而且空闲的时间也颇多。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同行众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到齐了,不过由于人数的关系,据说分为了三个营地,分别位于滇南文山州的老山、阴山一带,以及广南的上石法卡山,目前的边境形势虽然并不安全,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大型的战火,所以刚刚到达的这段时间里,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状态。

训liàn

培训,然后空闲的时间颇多,这对于我来说其实倒也没有什么不满yì

的地方,每天完毕之后,跟王朋、萧大炮和努尔切磋修行,倒也算是一件快事。

我们四人之中,以萧大炮的年纪最大,而王朋的出身最高,这两人平日里在一起交手玩儿,虽然肯定都留了一手,不过就我看来,他们要倘若是真的生死对决起来,估计应该不分伯仲。

这让我有些惊讶,要知dào

王朋的师父梦回真人,在总局许老的口中,可是这个行当中有名有姓的大拿,作为他的真传弟子,王朋自然也是远远超出同龄人,而能够与之并肩抗衡,便足以衬托出萧大炮这人的不凡来。

下来便是努尔,他是苗寨的巫门传人,自有一手秘法,不过最让众人吃惊的,是我这个年纪最小的小弟弟,当我露出了掌心雷一法之后,众人皆叹。

时间缓慢推移,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月,然后有通知下来,说集训马上就要结束,到时候会分组分班,然后安排大家直接前往一线,不过在此之前,估计得要进行一场实力摸底,大比武,到时候还会评选出一些优秀成员出来,直接参加战略执行小组,而且总局也会派领导过来参加。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所有的人都摩拳擦掌,准bèi

在这一次结业评选中,出人头地,一鸣惊人。

热血年代 第二十三章 大比之前集市乱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充满着激烈的竞争,部队里面,有全军大比武,有各种各样的技能比赛,这都是用来检验平日的训liàn

成绩,当然,最好的检验办法,唯独只有通过战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不适者亡魂。

至于我们这儿,其实倒也简单,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培训之后,结业评选总共分为两级,第一级是笔试和临场考核部分,通过考核的成员可以继xù

留在这里,不及格的则会被遣返回去;第二则是从通过第一级考核的人员里面,分出三个项目来,分别是徒手、器械以及秘法三项内容,可报多项,也可以单报一项,不过据说如果能够在这一场大比武上面获得不错的名次,便有可能进入快速上升通道,步入到总局领导的眼中,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在原本固定的人员之外,局里还会组织一个战略执行小组,专门应付对面的非军事、非常规的力量。

这样的执行小组,是三个营地、近四百多人里面挑选出来的最精锐成员,它将要面临着安南凶名赫赫的黑巫僧人,以及来自东南亚的黑巫师,属于最危险的一种。

然而像我们这些人,最怕的就是平淡,而不是危险,对手越强dà

,越能够引起我们的兴趣,因为唯有与这样的对手过招,我们方才能够变得更强。

这个世界上的修行者,除了那些修心唯上的老道学,基本上能够入得此门中来的,莫不都是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

因为你只有厉害了,方才能够不被人欺负,去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和抱负。

所以当这个消息一出来,整个营地都闹疯了,众人摩拳擦掌,而我们这同一个宿舍的四个兄弟也彼此约定,说一定要拿到一个好名次,争取一定要进入那个劳什子的战略小组,到时候能够参加几次真刀真枪的战斗,拿几个安南猴子的人头,免得以后回去跟人聊天的时候,说半天,连个吹牛的根据都没有,合辙真的就是过来观摩旅游的了。

争斗果然还是雄性动物的本能,除了寥寥可数的一些女同志,大部分都是斗志昂扬,连接下来的训liàn

也格外的卖力。

不过这事儿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是一直到了八月中旬,方才有了正式的方案出来,果然是三大营地集合,进行完最基础的考核之后,然后在滇南文山州的一处大军营校场上面开始分批比武。我们这么一个营地,差不多也就一个连的建制,方案宣bù

没有多久,就开始了第一级的考核。

考核的内容并不复杂,除了一些军事管理条例和平日里的培训内容之外,也就是一些敌情要点,这些并不算复杂,只要在这段时间里用心听过的人,都不有什么问题。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总是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而被刷了下来,然后黯然离去,其中有一个是与我一起,从江阴省过来的,我去送了一回,瞧见那人离开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是红的。

那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性格也是十分的坚强,然而在上车的那一霎那,却哭得就像一个孩子,我当时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或许在他们的心中,在那一刻,荣誉,才是他真zhèng

想要的东西,做一个失败者离开,这事情但凡是一个有着自己想法的人,都不会去想。

我不想像这哥们一般离开,于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做的更好,至少要在接下来的全局演武之中,拿到一个靠前的名次,方才能够和同宿舍的这些哥哥们一起,去那个叫做战略执行小组的编制。

不过其实仔细想一想,刘老三送给我的《圆灵掌心雷秘解》,已经被我练得算是入了门道,拳脚功夫方面,在有了《种魔经注解》的魔功加持,我倒也不会弱于常人;至于器械,这个我也能够有发言权,毕竟跟努尔和一字剑学过许多,特别是一字剑的教导,更是让我明白如何将剑当做朋友,化作敌人最可怕的对手,而且我这把从李道子传承而来的"斩邪断瘟使院",也是不错的兵刃;至于秘法,这个还真的有些头疼,但是我修行道经这么多年,虽无手段,但身怀李道子的符箓,文可驱白合魅惑,武可驭胖妞化形,如此说来,倒也是信心满满。

在第一级考核成绩宣bù

的第二天,便开始了前线总局大比武的报名活动,我是广撒网大捕鱼,全部都报了,而萧大炮、王朋和努尔仨人,三人都只报了两项,除了大家都报了秘法之外,前者报了拳脚,而后面两位,则报了器械。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而重复报名,只会过多的牵扯自己的精力,导致场场的成绩都不佳,所以我是这个营地里少数一些全部报名的人,给我们填写表格的是娃娃脸谢毅,他给我在报名表上面打了勾,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样,也不多言。

我和谢毅、刘春虽有私怨,不过在为国而战的大背景下,彼此倒也没有太多的表露,但他这一笑,却让我心中有些发毛。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大比武需yào

持续三天时间,我们这营地离得近,便按照野外行军的装备,步行前往位于三十公里之外的军营校场,而广南那边的营地据说能够坐军用飞机提前赶来,这让所有人都流出了口水,恨不得自己当初也分在了广南就好。

在当时,飞机可是稀罕货,能够坐着它上天兜一圈,那可是一辈子吹牛皮的好谈资。

报完名,很快就到了大比的日子,我们收拾好了行装,然后朝着北方开始行进,我们配发的是无肩章的绿色军服,一路上倒也是斗志昂扬,有说有笑,路上的时候王朋问起了我一件事情,说你是不是跟一字剑黄晨曲君很熟?

我点头,对他说我使剑,有一部分可是跟他学习的。这情况让旁边几人都十分好奇,我有些不明白,一交流方才晓得,那个杀猪匠在最近又干了几件大事,将江湖上几个恶名昭著的凶人给料理了,这里面的其中一个,真名不具,外号叫做魅魔,此人可是解放前一个神mì

组织的大头目之一,鼎鼎有名,结果却丧命于此人剑下,让很多人都感到震撼。后来那魅魔留下了两个徒弟,一男一女,男的叫做耿传亮,女的叫做刘子涵,纠集了一些邪道高手对其进行追杀,从东三省一直到内蒙赤峰,而后还越过国境,到了苏联境内,动静闹得颇大呢。

这事儿一起,然后就有人开始着手进行调查,才发xiàn

这个一字剑几乎是横空出世,在此之前,他还仅仅只是在锦官城中的一个肉联厂工作,杀猪掏下水的活计,而后便开始名声鹊起了,其中的一项战绩,就是在金陵擒拿臭名昭著的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

另外还有传闻,说许久没有出现在江湖之上的飞剑,他手上就有一把。

一字剑因为出身于锦官城,正好是青城山的势力范围,所以王朋倒也十分关注,我将与那麻脸丑汉子的交往跟他谈及,王朋点头,说不错,他倒是个真汉子,而且既然和麻衣世家的人在一起,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谈完一字剑,我们又是一阵埋头急行军,终于到了地点,有人引导我们进入军营中歇息,用过午餐过后,开始过去勘测场地,以及了解大比武的行程安排。

给我们带队的是疤脸刘春,他去开过会之后,回来告sù

我们,说第一天会举行粗步筛选,而第二天会进行各项目的十强选拔,到了第三天,则会最终决定名次,至于本次比武的比试规则以及需yào

注意的事项,一会儿营房前面的公示栏里面,会有公告贴出来的。

这一次的承办方是滇南省宗教局,而且第三天的时候总局的高级顾问许老也将亲临现场,附近驻军的首长也将受到邀请前来观摩,刘春希望我们大家努力表现,比出我们自己的风采来。

大战在即,需yào

养精蓄锐,我们几个也没有太多的活动,也不会再临时抱佛脚,而是放松心情,与指导员报备过后,出了军营,朝着外面溜达而去。

这军营离附近的乡场蛮近的,我们四人,外加一个小毛猴儿,溜溜达达,便来到附近不远的集市上面,瞧见泥泞道路的两侧,有好多小摊子,很多附近的乡民过来卖山货。我们几个人在军营里待太久了,嘴馋,于是凑一凑,来到乡场上面的一家小馆子,要了点酒菜吃。胖妞这小东西喜欢饮酒,但给萧大炮灌了三连杯,就头晕,熬不住,就跑了出去,我想去追,他们拦住了我,说那小猴儿鬼精鬼精的,还能跑到天边去不成?

我一想也是,没有再多在意,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叫唤,却正是胖妞,扭过头去,瞧见这小猴子额头上面竟然挂着一张黄色符箓,正跌跌荡荡地朝着我们这边跑来。

再看它后面,则追了五个跟我们一样打扮的青年,为首一个,剑眉方脸,鼻若悬胆,却是一个挽着道髻的人物。

热血年代 第二十四章 师承龙虎赵承风

我站起来,两步走到了店门口,胖妞瞧见我,异常高兴,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我的身上来,紧紧抓着我的肩膀,龇牙咧嘴,朝着自己的额头指指点点,然而却不敢碰触到那一张皱巴巴的符纸。

一股焦糊的味道,从它的额头上传到了我的鼻子里面来,我伸手过去,想要将那张符箓给扯下来,然而这个长得格外英气的道髻男子却朝着我喊道:"这位同志,不可,这猴子有古怪,万万不可将这符箓揭开,不然那后果"

他还说着话,我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却捏在了那黄色符纸边际。

刚刚一接触,我立kè

感觉到一股酥麻麻的电意从上面流转过来,接着仿佛有几根银针,朝着我的拇指扎了下来,一阵刺痛。

不过我却还是当做没事一般,将这纸符从胖妞的额头揭了下来,然后直接扔在地上,用鞋子底将其碾烂。

我这看似漫不经心地行为让道髻男子身边的几个青年十分气愤,其中一个立kè

越众而出,朝着我大声骂道:"小子,你知dào

这猴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不?明明都已经提醒你了,然而你却还是将我师兄贴的符箓撕下,是不是想找死?"

道髻男子默然不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然而这个壮汉却已经冲到了我跟前,那手指几乎就要指到了我的鼻子上面来。

在旁边喝酒的萧大炮、王朋和努尔都站了起来,萧大炮想上来帮我挡住这人,然而眼看着那家伙的手指都已经要戳到我的鼻孔里面来了,我余光中瞧见胖妞那被符箓烫得焦糊的额头肉瘤,心中一阵愤恨,于是将这个家伙伸出来指点我的手给抓住,然后错身而上,将这个家伙一个过肩摔,直接摔到在了小馆子前,泼满污水的石板地上面。

我心怀恨意,这一招使得简单粗暴,直接明了,那人虽然瞧见我们都是穿着同样的绿色军装,不过也没想到太多,却不料这刚刚一接触,便是一个腾云驾雾,接着屁股落地,差一点儿都摔成了八瓣,顿时就懵了,躺在地上唉声叹气地喊。

"刘子铭!"

众人惊呼,而有人受伤,立kè

便有人涌了出来,朝着我大声喝骂道:"你这个同志好不讲理,怎么一上来就动手?"

面对着这人的指责,口水都差一点碰到我的脸上,我只是淡淡地说道:"不讲理的,应该是你们把?二话不说,一上来就伤害我家养的猴子,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了我的这句话,那个道髻男子这才眉头一掀,沉声问道:"这个小猴子,是你养的?"

我摸了摸有些受到惊吓的胖妞脑袋,然后这才平静地说道:"自然,要不然这热闹集市,哪里来的猴儿?坦白讲,我这一摔,只能算是轻的,倘若胖妞有受到什么伤害的话,我很明白地告sù

诸位,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绝对逃不掉我的报复!"

这话儿语气平淡,然而内容却是霸道无比,这并非平日里与人为善的我,所秉持的宗旨,但是即便是龙,也有逆鳞,而胖妞以及我的家人,那才是我心中最值得珍贵的地方,绝对不能碰。

谁伤害了他们,我就让谁付出最沉重的代价,就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妥协。

直到此刻,来人终于瞧见我,以及我旁边的三位人物,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不再将目光投向胖妞,而是拱手说道:"哈哈,瞧见诸位的衣着,这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几位莫怪,我们也只是因为在这市集中陡然瞧见这魔猿遗种,唯恐伤及无辜百姓,方才会贸然出手的。不过现在看来,它既然是认主了,那么倒也不会为非作歹,是我们多虑了。嗯,在下赵承风,师承龙虎山天师道,是从广南赶来参加南疆大比的,幸会,幸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此人在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脸色倒也转得十分快速,并没有再来顶牛,而是与我们友好和谐地沟通起来。

这人一说起自己的师门,我心中其实多少也消减了一些火气,毕竟我跟龙虎山有缘,不但认识里面的琅琊真人苏冷,而且李浩然李局,以及我儿时小伙伴罗大屌都是龙虎山上的,所以对这个门派其实心中还是有一些好感,而且人家笑眯眯的,我倒也不能在板着个脸儿。

双方这么简单一交流,然后就是自我介shào

,简单讲两句之后,那龙虎山赵承风便不再多言,朝着我们拱手,然后离开。

这人离开之后,我们重新落座,王朋给胖妞检查额头上面的伤口,那儿原先还只是一片黑色,此刻却是显得有些焦糊了,轻轻一碰,胖妞立kè

委屈地呜咽一声,显然是十分的痛苦。

"除邪驱灵火符!"

王朋认出了我刚才解开的符箓,念出了这名字,然后告sù

我道:"那伙人下手可真够重的,也不管胖妞到底有没有主人,直接一上来就是用了火符。这东西采用地罡烈火炼制,一旦沾身,立kè

能有阳毒入体,十分的凶险,胖妞体质特殊,倒也不会受太重的伤害,不过这几天,你恐怕是不能再指望它能帮你干啥了!"

他的话儿虽然并未挑明,不过我却还是读懂了,确定道:"你是说,他们其实明白胖妞背后有我,只不过是为了剪除可能存zài

的对手,方才会做出这般赶尽杀绝的事情来?"

萧大炮在旁边嘿然笑道:"人心险恶,这事儿其实没有谁能够猜出来,不过刚才四月所说的,就是结果之一;其二,你家胖妞以前大大咧咧,对谁都没有防范,只怕以后心中会留下阴影,对陌生人,不会太友好了。"

胖妞本身的修为其实很不错,倘若真的与人斗争起来,孰胜孰败,犹未可知,但是被这般一突袭,立kè

就抓了瞎。拿这般纯真的小动物来下手,说实话,这伙人还真的不是东西。

几个人一番商议,王朋和萧大炮对那个为首的赵承风赞叹不已,那小子年纪不大,不过城府却极深,不管我们怎么猜测,但是人家表现给我们的,却是极友好的状态,就算心中有一团火,也根本发作出不来。

这就像一个人全力打出一拳,但是却打到了棉花上面一样。

对于这件事情,萧大炮磨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这个小子,应该就是其他营地的培训生,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必定是要参加明日大比武的,瞧他的模样,进入最后阶段,应该没有问题,到了那个时候,兄弟们无论是谁碰上他,手底下可都不能留手啊!"

看着胖妞委屈的模样和额头上面的伤痕,我们自然是同仇敌忾,不过说是这般说,但那赵承风师出龙虎山,倒也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角色,到时候真的碰到了,倒也是一桩麻烦的事情。

这事儿发生之后,我们都没有了喝酒的兴致,跑到水池边去洗脸,然后施施然返回。

次日一大早,便有军号吹响,滴滴答滴滴,我们一骨碌爬了起来,然后到军营旁边的训liàn

场集合,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已经充斥在整个军营,好多部队的士兵被借调过来帮忙,忙着布置场地,在用过了简单的早餐之后,我们按照原来的连队编制,开始进行抽签配对。

徒手格斗在上午继xù

,器械格斗在下午,而秘法比斗则被排到了晚上,这个是日程的简单安排,我和萧大炮上午都有比赛,而努尔和王朋上午倒是无需太忙,于是各跟一人,有个照应。

上午参加徒手格斗的人数,足有两百来人,占了此番人数的一大半,我抽到了一个号码,78号,看着好kàn

,但是听着呢,"去死吧",还真的不是什么吉祥的意思。

比赛的方法原先是两两捉对厮杀,然而没想到临时却有所更改,居然是五十人一场大乱斗,以击倒的人数积分。

这方式虽说节约了很大一部分时间,够简单粗暴,不过这个需yào

很强的场面掌控能力,因为单对单的时候,一旦出现意wài

,裁判能够随时中断比赛,然而把五十人放在一起,难免会有所顾及不到。

不过这并不是我所考lǜ

的问题,在听到宣讲的指导员仔细讲完规则过后,我终于找到了萧大炮,发xiàn

他抽到了二百多名,跟我根本分不到一个区。

萧大炮拍着我的肩膀,让我自求多福。

第一轮是一至五十,一群人依次进入大校场,我瞧见这场地突兀地立起了十根柱子,高约三米,上面会站着身穿干部服的裁判,负责处理这之中的任何问题,接着主席台一方出来一个人,开始念起了本场规则,大意就是不能够攻击几个人体致命的部位,然后就是击倒对手躺倒或者出界皆可得分,还有一些简单的注意事项,比如不得畏战,三分钟不与人接触的,绕场而逃的,算做自动弃权。

最重yào

的一点,那就是这五十人里面,只有三人可以进入明天的第二轮选拔。

比赛开始了,我在第一波的人里面,看到了昨天的龙虎山赵承风。

他一脸盈盈笑容,仿佛是来度假的。

热血年代 第二十五章 半百男人大混战

在比赛还没开始的那一刻,场中的每一个人脸上神情各异,但是像赵承风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由内而外的轻松惬意,却并不能算多。

只有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真zhèng

信心的人,才会流露这种态度,那是一种"就算是前面有刀山火海,老子趟过去就好"的想法,他要是没有足够自信的手段,是不可能装出这么举重若轻的淡定来。

我们四人围坐在校场旁边,瞧见这五十人被执行裁判分离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区域,这里面是有讲究的,根据不同的来历出身,以及培训的营地,将这些人都给划分出来,最大限度的防止抱团现象的产生。当然,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可能防止,比如倘若我和忠哥萧大炮在一块儿,必然是会联手在一块儿来的,到了那个时候,就得看哪个组合和团体最为厉害了。

所以即使是比赛,也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不可以确定和捉摸的东西存zài



一切完毕之后,十个现场裁判来到场中,一跃而上,直接跳上了立柱。

至于边场的执行裁判,全部都是如刘春、谢毅一样的部队指导员,而立柱上面的裁判,则都是主办方最拿得出手的局内高手,他们都是有着一定的镇场能力,比此间的成员水平,至少要高上几层楼,方才能够及时制止不可控事件的发生。

我们全部都是无肩章的绿色军装,而裁判则都是四个兜的干部服,泾渭分明,一眼可见。

现场的规则里面有一点,那就是攻击裁判,直接驱除出场。

主席台有一位谢顶领导将手高高扬起,然后果duàn

地往下一斩,大声宣bù

道:"开始!"

一声铜锣声随之而来:"铛!"

两相叠加,立kè

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律动,紧接着那些全身绷得紧紧的场中学员第一时刻,朝着身边的那些竞争对手出手。

这倘若是街头打架,倒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无非是两个阵营,敌强我弱,敌弱我强,敌人基本上都在前方,然而此刻却不是,身处于危机四伏的混战之中,你需yào

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判断出离你最近的这些人里面,哪些厉害,哪些不如你,对手的选择会决定自己能够走多远。除此之外,在场的一半人以上都是修行者,这之间的战斗,即便是有裁判在场,也充满了无数的不确定性,只要不是冠绝场中的实力,那就得小心翼翼行事。

混战在一瞬间爆fā

了,我的目光一直都盯着昨天招惹我们的那个龙虎山弟子赵承风,但见此人在第一时间,与一个身高臂长的壮汉开始对拼了上来。

这五十人的站位很有意思,每一个人的周边,几乎都没有同省的人,就算是同一个营地,那也不是一个班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也不会达成什么默契。不过这赵承风选择了这个壮汉,而不是旁边几个看着若于他的对手,这让我有些惊讶。

我很快就发xiàn

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走得这一招实在是太妙了,因为好几个实力十分突出的成员,他们在第一时间撂倒了身边好几个人之后,竟然很快就遭到了旁人的同仇敌忾。

其实场中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先将最厉害、最拉风的那几个人给撂倒,要不然弱者自相残杀,岂不是给那些厉害的强者更多机会了?如此一想,结果那几个最先出头的人都相继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围攻,这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结果,一番蜂拥而至,便算是实力比旁人厉害几分,最终还是得跪在当场。

五十人打架,这场面颇为壮观,然而在一番交手之后,立kè

就有大量的人倒了下去,接着无数的人影开始在这儿其间闪动,当最开始出头的那几个强者被围殴而倒了之后,我瞧见一直在装模作样地跟大个儿缠斗的赵承风,一个揽雀尾,抵在了那壮汉的胸口。

砰!

这一掌居然打出了击鼓一般的震响,接着那人竟然没有站住脚,直接朝着场地边界飞了出来。瞧见这轻松惬意的一招,我旁边的萧大炮霍然站起来,低声惊呼道:"龙虎雷音功?"

我瞧见萧大炮一副诧异的表情,拉着他的胳膊问道:"什么龙虎雷音功?"

萧大炮没有回答,而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场中的那个道髻男子上下翻飞,开始了骤然地发威起来,他身体的骨骼似乎有雷音鸣动,然后矫健如猎豹,出招并不狠厉,充满了力量的柔性美感,步法缥缈,那些与他接近的学员总是被他给晃得一阵眼晕,接着下盘不稳,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就倒了地。

旁边的王朋给我解释:"龙虎山天师道乃国中顶级的道门高阀,向来服wù

正统王朝,故而功法颇多,但是最为著名的有三种,其一为秘而不传的双修之法,顶级房中术,其二为圆融天意、内丹外修的丹鼎观想之术,其三便是这以观想雷鸣之律动,震动骨髓,继而肉身成圣之法——雷音功能以龙虎冠名,便是顶级的修行功法之一,向来都是门内核心真传子弟,方才得传。这个赵承风,十分不简单啊!"

我瞧见两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忿,说:"再厉害,还能有我们分局的李浩然李局厉害?"

这时萧大炮才回过头来,用一脸不屑回应了我:"李浩然的名字我也听过,不过是龙虎山长老之徒,而这个赵承风,只怕是龙虎山的掌舵人张天师,或者最强王者善扬的衣钵传人呢"

忠哥这么说,我倒也分不出什么太多的区别来,不过当我将注意力回到了校场之中的时候,发xiàn

不到十分钟过去,场中就只剩下了八个人,这些人里面,个个都是身上带伤,不过瞧着态势,那七人居然都隐隐地围上了赵承风。

身处其间,对于战场的态势最敏感不过,光是这站位,我就明白,那些人应该都感觉到了赵承风的巨大压力,将其视为第一对手,要想将此人撂倒,方才能够谈及其他。

一个松散的联盟,在所有人精疲力竭的那一个当口,便已经不用言语地结成了。

面对着这最后站着的七人,他们虽然不一定是场中最厉害的成员,但是能够撑到最后,必定都有着自己独到之处,面对着这么一群人的围逼,那赵承风并没有像一开始那般卧薪藏胆,低调地后退,而是稳稳站在场中,然后伸出了右手食指,朝着周围勾了勾。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温文尔雅的赵承风,在这一刻终于将他骨子里面的那股傲气,给直接张扬了出来。

回应他的,是七个人几乎如一的呐喊,这些人朝着赵承风错落扑去,有的直拳,有的飞脚,有的一个暴烈无比的硬肘和飞膝,眼看就要将赵承风给淹没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瞧见了一副精彩绝伦的格斗术,赵承风虽然表现得无比简单,但是却将这七人给一一料理了,简单明了,充满了男性最阳刚、激越的一面。

"铛"

结束的铜铃响起,在一群扶着地上伤员的边场裁判面前,傲然而立的赵承风显得是那么的耀眼。

第一场,只有这个男人真zhèng

站到了最后。

瞧见这场景,尽管我们之前不对付,也不由得为这战绩齐声高呼,朝着他送去了激烈的掌声,萧大炮更是将巴掌拍得震天响,不过当赵承风退场之后,他一把搭在我的肩膀上面来,沉声说道:"二蛋,看到没有,这个就是你的对手,论城府、论实力,那都是一等一的强,你有没有感到害pà

?"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没!我满腔热血,差一点就要燃烧起来。"

旁边的几个人都过来给我鼓劲,而这时场地已经迅速地收拾好了,开始准bèi

下一场的准bèi

,我有些尿急,跑到不远处的厕所尿尿,然而刚刚走出来,就听到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刘哥,下一场比赛,是陈二蛋那个小子,你一会儿可得多照看点!"

另一个人嘿嘿阴笑道:"放心,当初我们受到的屈辱,我可都没忘呢,要是让他有了好成绩,让上面的首长看上了,我们以后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记得就好,嗯,马上开始第二场了,你赶紧去吧"

两人从拐角处朝着校场跑去,而我则一下闪道了旁边,瞧见这两人,可不就是疤脸贱男春和谢毅么,我还以为这两个家伙一直没有动静,是舍弃小我,完成大我呢,原来是在这儿打伏笔呢。

无意中听到这一幕,让我心中有些隐隐不爽,刘春做的是边场裁判,倘若漏我几个数,或者判我犯规,那我岂不是很冤枉?

然而就在我一阵胡想,努尔过来,把我拉回,当点到我的名字后,我随着人群,迈步进入了校场中间。

我原本忐忑,然而瞧见周围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心情一阵激动。

随后,我瞧见了昨天和赵承风一起的那个壮汉,就在我身旁,朝我微微一笑。

热血年代 第二十六章 兔子逼急奔雷掌

我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刘子铭,昨天被我陡然之间摔倒在地,弄得一身的臭水,要不是赵承风给拦着,他说不定就要上来,与我捉对厮杀了。

昨天有人拦着,而且赵承风对他似乎有着很强的控zhì

力,故而才没有发作,然而现在一下场种,交手拼斗却是名正言顺,所以他一来就直勾勾地看着我,虽然在笑,不过那一双眼睛里面,却透露着恶狼一般的狠厉。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

各位相隔两米左右站定,接着主席台那边又开始讲解起规则来,而我则一脸郁闷地朝着场边看去,瞧见那几个损友正一脸阳光灿烂地朝我摆手,特别是不用参加徒手搏斗的王朋和努尔,显得是那么的幸灾乐祸。

视线收回来,我开始打量起周围的学员,发xiàn

这签应该是特别设计过的,基本上都是不认识的人,这样一来,大家下狠手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规则念过了一遍,洋洋洒洒,而我则一直都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进入一种自然而然的境界。

然而这仅仅只是我的起手,就我修liàn

的魔功而言,讲究的是一个恣意妄然,狷狂畅意,由着自己的心思而来,一会儿倘若真的打将起来,我绝对做不到想赵承风那般的圆滑,以及收放自如。

一通口水话之后,主席台上同样的一个领导,与那铜铃一起,宣bù

了第二次比拼的开始。

所有人的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几乎是在那铜铃一声清脆响声发起的瞬间,那个姓刘的便一个跨步,朝着我一个鞭腿踢来。

啪!

气劲凝如实质,直接在空中发出了一声炸响,那腿风好似利刃,朝着我扑面而来。

昨天被我像面口袋一般,一下撂倒,这刘子铭充满了一股劲儿,极力要证明自己,于是一上来就发出了狠招,然而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拖着鼻涕的山村少年,经lì

了这么多事情的我,也不可能让这人一上来就将我给撂倒,当他一跳起来的时候,我便朝着旁边躲闪开去。

我很轻松地避开了这一击,然而场中人员密度的程度,让我根本没有任何腾空挪移的空间,这边一闪,旁边立kè

就有一个国字脸朝着我的腰间肘击而来。

这人的手法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一看就知dào

是军中的风格。

我的年纪不大,脸看起来嫩,连带着被人看起来就感觉有些实力不济,那人偷袭,其实也是想占一个便宜,然而真zhèng

到了拼斗之时,我又哪里会和和气气,一个翻滚,从他的旁边钻过,接着手一伸,缠在了此人的腰间。

一肘落空,人影无踪,那国字脸顿时就是一顿错愕,然而我这边却是稳住了阵脚,将那人给紧紧搂住,然后一记膝顶,直接砸在了他的屁股上面。

屁股多肉,能缓冲大部分的力道,教育小孩儿算是一个不错的落点,然而用于格斗,却最不方便,但是我这一顶,却是直接奔着他的菊门而去。

这儿连带着腹股沟,汇聚了丰富的神经元,那人立kè

中了招,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去。

然而就在此刻,我听到场边有人朝我摇旗,抬头看去,却见疤脸贱男春一脸严肃地朝我喊道:"陈二蛋,警告一次,不准攻击下体!"这说法让我一阵诧异,我们都知dào

,男人所谓的下体,就是裤裆里面的命根子,这个东西,平时就连训liàn

都不能碰,然而屁股这儿,哪里能算下体?

我瞬间明白了,刘春这个家伙在公报私仇,看样子是想要从规则上面对我进行束缚,如果没有别的裁判站出来给我说话,我估计得被他弄得死死的。

这就是他先前跟谢毅说的,"好好照顾"。

这说法我自然是要反对的,然而正当我想要上前与其辩驳的时候,旁边的人却朝着我这里再次袭来,猝不及防之下,我的后背被重重打了一拳,那时的我已经将气劲都集中在了背上,痛倒不是很痛,不过却下意识地将这愤慨,集中在了这人的身上。

一个冲天炮,我一拳击在了那人的下巴处,然而这个却比刚才那个还要厉害许多,伸出手,一下就拿出了我的拳头。

我这一拳,气势颇足,要倘若是一个普通人,就要给一拳打飞,然而来人却轻而易举地接了下来,然后伸脚一拌,想要把我往地上摔去。

能够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会很简单,这人不是,那么我也不是,就在他想要将我给绊倒的时候,我直接一个纵身而去,并不用力,而是使用那巧劲,像胖妞那小猴儿一样,缠在他的身上,一个晃悠,左一下,右一下,绕得他连找寻我的时间都没有。

在一阵眼花缭乱地身形变幻之后,我终于蓄积了气力,趁着那人一个闪身,失去平衡的时候,飞起一脚,将这人给踹到地上去。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得了一个积分的时候,却瞧见正好有另外一个人扑在了他的身上,接着我下意识地朝着场边看去,只见作为边裁的刘春竟然举旗示意,是刚才那个一不小心碰到的那个家伙,得分。

木桩子上面的十名高手,他们所要做的,是掌控全场,防止过激的比斗和意wài

发生,而作为边裁,则是检查犯规以及积分的人员。

边裁只负责计数和提醒犯规,并不需yào

太厉害的手段,所以都会选择个营地的指导员和生活班长来担当,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算得上是与我们同吃同住,一旦打出了火气的人员暴怒,他们介入的时候,多少也会给些面子,而在一片混乱中,刘春作为我们的指导员,按理说,应该不会对我有多大的偏倚。

然而这厮的确是在整治我,倘若是一直下去,说不定我就真的有可能输掉了。

说什么要拿一个好名次,跟着萧大炮、王朋和努尔一起,加入那个战略执行小组,这话儿说得太早了,我说不定就要灰溜溜地离开这里。

要倘若是因为我没有实力,这个我自然认栽,但是被这样窝囊地整治,又怎么能够让我服气?

愤nù

,愤nù

,那怒火将我烧得一双眼眸都几乎要充血了,然而在众目睽睽,一片混乱之中,我倘若是中了计,冲出场中去殴打疤脸贱男春,痛快自然是痛快了,但是却将我自己都给搭了进去。

如此一来,倒是附了那家伙的心思。

到底应该怎么办?

就在我怒火中烧的时候,我的前方突然又冲出来了一个黑影子,飞起一脚,朝着我的胸口踹来。

这速度快得就像一根离了弦的箭。

是刘子铭。

场中一片混乱,每个人都主动或者被动地选择着自己的对手,刘子铭与我擦肩而过,两人便失去了交集,然而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气势更甚,我扭身躲开了他的这一脚,然而却不料在他的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将目标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再躲,结果旁边又来了一人。

一阵周旋之后,我环顾四望,发xiàn

在短暂的时间里,那刘子铭居然找到了两位帮手,而这两个人,正好昨天也曾站在赵承风的身后。

有个脸上有青色胎记的家伙,昨天骂我骂得最狠。

很显然,就在我们昨天谈论赵承风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其实也是暗暗地憋着一股劲儿,就等着在这种场面拿下一个人出气呢,没想到我这么倒霉,竟然在同一场中碰到了他们的三人。

三人将我团团围住,周围的攻击顿时一阵停滞,而那刘子铭则咧着嘴笑道:"小子,我听说你报了三项,不过,估计后面是参加不了了。"

青色胎记则狠狠喊道:"兄弟们,废了他!"

一声招呼,三人朝着我疾步冲来,而就在这间隙,我还看到边场那儿的刘春,他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瞧见他那一双带着恶意的眼眸,心中不受控zhì

地回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一个夜里,一堆人高马大的壮汉,将我给堵在了厕所里面的场景。

再之后,我突然灵光一闪,想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我能够像赵承风一样,所有人都倒下了,只有我屹然站立在场中,就算贱男春再徇私舞弊,还能将我给淹没了去么?

绝无不能。

于是我握紧了拳头,然后朝着朝我围攻的对手冲去。

我的第一个对手,是刘子铭,不但因为他在这三人之中最是强悍,而且还以为我曾经一把将他给摔倒在地。从某种意义上面来说,我有心理优势,而如果将他给一下弄倒,对付剩下的两个人,我也不会很差。

刘子铭腾身于空,看着似乎十分凌厉,然而在某一刹那,在我的眼中却是空门大开。

他们一直都以为我不过就是个运气好的小子而已,却从未晓得我在这背后的艰辛和汗水,我所有的努力,并非是自愿,而是因为我时时刻刻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箭步朝前,长手击空。

我的耳畔,听到有人在惊呼:"奔雷掌!"

热血年代 第二十七章 一个字,就是猛

奔雷掌是一种高端国学,而掌心雷则是一门高深道法,然而外在的表象,都是隐有风雷之声。

一开始就表现得无比积极的刘子铭确实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面,他已经击倒了五个学员,而他的两个帮手也各自清理了两个,使得我们这一片显得有些空荡。

然而他错就错在自己太过于轻敌,太想要表现自己的优异,反而忘记了一件事实,那就是昨天在小馆子之前,我仅仅只是一个错手,便将他给掀翻在地。

我昨天那只是下意识地一番举动,然而此刻却是极尽全力,蓄势待发,就在刘子铭再一次轻视于我的时候,我这暗含着隐隐雷劲的一掌正好击在了他的胸前,那股意念,将空中的刘子铭给牢牢笼罩住。

刘子铭只来得及回了一掌,与我隔空交叠相印。

"啊!"

他痛苦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场外跌飞而去,不知dào

是不是天意,他整个人,正好就砸在了在场边朝我冷笑的刘春身上。掌心雷灼热阳刚,这劲儿并非常人可受,那刘子铭也是修行中人,跌倒在地之后,下意识地祸水东引,将我掌心处的这一股雷意,朝着旁边导去。

接着刘春也是一声杀猪般的叫声,唱响了起来。

不过这人一出了场地之外,我便没有再给予过多的关注,因为我的身后,已经有两人交相夹击而来,虽然因为刘子铭的斜斜飞出而显得有些意wài

,但是出手却更是凶狠了。

因为他们知dào

,如果不用上杀手锏,将我给快速拿下的话,很有可能自己就要跪了。

然而我一击得手,敌我之势便陡然逆转,心中不由得也狂放了几分,双手一翻,将青色胎记打出来的一拳给架住,一拉、一推,便将此人给逼得往旁边倒去。

最凶的人退了,抢上前来的这人在三人帮里面,属于最弱的一位,我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将魔功缓慢催动,接着一双肉掌之上,有这几个月来接引的雷意连绵,与其交错几掌之后,猛然一拳,击在了他的腰眼处。

那人如遭雷击,双眼一百,直接瘫软倒地。

这一次,我没有再理会场边的刘春到底有没有给我虚瞒,而是一个箭步抢上,将后面那个青色胎记的衣袖拉住,微微一抖,那人浑身的筋骨都在这一刻发麻酥软,而我则错身上前,一个霸王举鼎,将此人给高高地举了起来,然后四顾一望,瞧见了刘春那小子在旁人的帮zhù

下,又爬了起来。

这段过程多少也显得有些艰辛,然而我却并没有让他得yì

多久,将手中的这位青色胎记给直接朝着那儿扔了过去。

一阵肉与肉的激烈对撞之后,刚刚爬起来的刘春又一次栽倒在地,而且也没有再爬起来。

连斗三人,这赵承风的小伙伴也算是全军覆没了,然而还没等我稍微缓一口气,抬起头来一看,却见我的周围,居然站着一圈的人,对我虎视眈眈。

直到这会儿,我才晓得连续将两个人给扔出去,这事儿干得实在是有些太招摇了,比起先前的赵承风,拉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家刚才其实也看到过第一场的结果,对这种鹤立鸡群的人物,最是敏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没人想再出一个赵承风,傲立当场,这最后剩下的那人固然是风光无两,而在旁边躺倒做背景的,却又是何其悲凉。

首长都在呢,凭什么你出彩了,我就得躺倒在这儿,配合你呢?

结果我这刚刚收拾完三人,周围便一窝蜂地冲了上来,我粗略一看,发xiàn

场中居然还有二十多号人物,结果一大半都朝着我这儿攻击了,一时间拳风腿影,那叫一个热闹。

我原本也想学赵承风一般,手指勾勾,要多拉风有多拉风,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摆造型,人家便已经冲到了跟前来,于是什么帅都没有来得及耍,硬着头皮,就跟那人顶了上去。

打群架这事儿,其实是有讲究的,那就是一个气势。

这事儿是我后来看李小龙的功夫电影,才有所总结的,不过当时的我,还真的是有一股劲儿,瞧见这一窝人冲上前来,顿时就脸一黑,一声大吼道:"骂了隔壁,谁想死,就凑上前面来一点!"

这就是一个狠劲,再配合了我的一记杀招,将当头一个络腮胡子给一拳轰飞之后,它就变得格外的有威胁性来。

雷鸣于掌,轰击于身,阳刚之气,肆意纵横。

我用的是掌心雷,这门刘老三给我的功法真zhèng

用于实战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一旦使唤出来,不但速度陡然提升几分,而且我这手印一结,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清明,雷神降临,隔山劈山,隔水劈水,左手阳五雷,右手阴五雷,金木水火土,五行变五雷,雷声一震,隔山立应"

这口诀凝于唇间,而雷意则流连于双手之上,那些家伙,不管是修行者还是格斗高手,单凭肉掌,却是不能和我相对,只要一接触,甩手就要麻半天。

我就像一个刺猬,一连撂倒好几人,这时一个方脸汉子朝着头顶木桩上的裁判大声喊道:"我抗议,明明是徒手搏击,这小子却用了五行秘法,一交手,半边身子都麻半天,这还打个屁啊?"

他这一叫苦,旁边的人也纷纷停了下来,围着裁判投诉,然而无论他们如何诉说,但裁判却是面无表情,仿佛旁边只是几只小蜜蜂,在嗡嗡嗡一般。

然而这话儿说得越多,我却越有时间回气,没过一会儿,旁边的边裁开始说话了:"两分钟过去了,你们再消极迎战,那就全部准bèi

弃权处理了"这话音还未落,早已将气息调节妥当的我便是一个箭步,朝着喊得最凶的那方脸汉子扑去。

几招之后,我终于顶着被揍了两拳的危险,将这个方脸汉子给撂倒在地,一阵暴风骤雨的拳头,将他给生生打趴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场中的人开始分化为两极,一部分人围着我,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和防御,而另外一部分人,则实行了最实用的战术,那就是我不争第一,争第二、第三,尽量多打倒旁边的人,增加积分。

这劲儿一使乱,让我终于有机可乘,在十分钟之后,将最后两人给全部劈倒在地,那剑指一挑,立kè

有风雷之声传出,威风赫赫。

我与赵承风一样,坚持到了最后,成为了本场的最终胜利者。

这胜利来得并不容易,除了先前与赵承风那几个小兄弟的拼斗之外,倘若不是后面那些人闹内讧,只怕我就算是有掌心雷这般厚重的道法加持,也抵不住这么多人的轮番攻击。

当然,胜利总是让人欣喜的,在裁判宣bù

了胜利的结果之后,萧大炮、王朋和努尔三人直接冲过来,将我给抬起,朝着天空抛了起来,大声欢呼。

这种抛飞,跟格斗中的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我在空中,可以自由地伸展四肢,让自己的全身心都得到最好的放松,因为我知dào

下方,会有几个好兄弟将我给接住,绝对不会让我摔倒地上。

胜利让我心醉,我能够从旁人的眼神之中,看到流露出来的那份郑重。

接下来是最后两场,第三场又出了一对强人,听王朋介shào

,说是来自海东横练门的一对兄弟,这两人一身横练功夫,金钟罩铁布衫这都只是小术,拳头打在身上,竟有金属之声传出,这相一亮出来,立kè

没法打了。

结果也不出意料,他们两个在最初的混乱之后,打翻全场。

再之后,就是忠哥上场。

这个来自句容萧家的猛男子平静地上场,往那儿一站,立kè

像那冬天的白杨树,一片肃杀之意。

接着他给我们掩饰了什么叫做势不可挡的战将,那是一个什么情形。

七进七出,出手之后,竟无一人可敌。

开站不到五分钟,几乎所有人都在围着一个人在转。

这种猛,是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阳刚,没有谋算,没有计较,没有任何的思量。

到了后来,场边所有人的呼吸都粗了,而我瞧见主席台上面的首长们,都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他们在笑,大浪淘沙,许多金子纷纷而起。

忠哥不是最后在场之人,他也倒下了,不过在他的手下,已经有将近三十多人的积分,而且这种积分,还是在无数人围攻的情况下。

上午的赛制结束了,立kè

有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儿带着一帮中医弟子过来,给所有受伤的人查看。

很多人都不能再继xù

赛程了,包括下午和晚上的对比,比如忠哥。

这家伙特别遭恨,所以被揍得趴下了,被抬走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笑:"二蛋,要拿个第一,把那个赵承风给干倒!"

他笑着离开,我莫名觉得他之所以这么拼,是想给我机会。

中午匆匆休息,日头一到,器械组的比试又开始了,这一回却是五分钟速战,我们一伙,首先出场的是努尔。

巫门棍郎!

热血年代 第二十八章 冤家见面眼很红

上午的比试看着击怀壮烈,然而最后一统计,即便有着一众高手镇场,仍然有近五十多人受了不轻的伤势,难以进行后面以及其他项目的比试。

这效率虽然上去了,但是如果弄成这一副场面,那么实在是得不偿失。

拳脚无情,刀剑更是无眼,下午的器械组比试要倘若还是按照这种规则,那么只怕这一次的伤亡指标,根本填不了这个大窟窿。

所以上面的规则是五分钟速战,也就是说,双方持械,要在五分钟的规定时间内,与对手进行快速战斗,以击中对手的得分点,或者打倒对手为胜负标准。在经过一系列的抽签之后,我们小团伙里面,第一个出场的是努尔。

努尔的对手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东北壮汉,他从器械栏中抽出一把全场两米的大关刀来。

何为大关刀,这玩意讲得明白点,就是关帝爷手里面的那根青龙偃月刀,长长的棍身,刀片子巨大,本来是那马战的利器,然而配合着这壮汉的体型,倒也有着十足的威慑力。

努尔有自己用熟的专属棍子,然而比试的时候并不能够用,所以挑了一根普通的少林僧棍。

两人入场,站定,裁判讲解完规则之后,铜锣一响,那壮汉瞧着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努尔,凛然一笑,大声喊道:"小子,你自己可得小心了,老子这刀厉害着呢。"

那人其实也是好心,不过这威风凛凛的大刀片子还没有使出几回,面前的这个刷棍的男子就已经将棍尖戳到了自个儿的脚踝处。

立圆舞花,提撩前压,努尔在极端的一段时间内,几招,便见对手给撂倒了。

不用五分钟,五秒钟足以。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王朋的身上,一柄钝铁剑,在他的手上舞出了漫天光华,当落下来的时候,他的对手那一身绿军装全部变成了碎布条,根本不堪一见。

我的同伴都表现出了势不可挡的态度,然而我却在第一场,就遇到了一个强悍的对手。

赵承风。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中一阵抽搐,我的确曾经渴望过与这个对手有一场激烈的过手,不过在我的预想之中,至少也应该是打过了几场,前十的时候,然而没想到一上来,就会有了这样的交锋。

当名字一念出来,这场比斗,立kè

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因为我们两个,都在上午的徒手比赛中,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这时的我已经从旁人的口中得到了这个赵承风的来历,他竟然是龙虎山第一高手善扬真人的弟子,而且据说是龙虎山准bèi

落足朝堂之上的重yào

棋子,简单来说,或许几十年之后,一代新人换旧人,他就会是成为总局许老那样的顶尖人物,让我们为之仰望。

而我呢,且不说能不能活过十八岁,就算是改了命,只怕也只能仰人鼻息。

然而那有怎么样,无论做什么,要打过才知dào



下场的王朋和努尔过来与我鼓励,让我一定不要怯,器械比斗是不能使用功法的,单单考验那器械技巧与招数,所以他那龙虎雷音功是用不出来的。

即便如此,然而我却还是有些虚,因为我跟他的差距实在是太大的,一个是名门大派出来的真传弟子,一个是乡野小子,根本不能同日而已。

我选了一把钝铁剑,赵承风也选了一把钝铁剑,两人将长剑前指,对准了彼此。

场外挤满了看客,想要看一下上午大发神威的两位,到底谁更强。

旁边的裁判在念规则,大意就是比斗只凭剑招,不可用上功法。

赵承风不管旁人,而是对着我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白牙,欣喜地说道:"没想到又遇到你了,还真巧!"

这事儿巧不巧,还真的不能去猜测,毕竟有着刘春和谢毅上午的前科,我实在无法相信比试的绝对公平,不过既然面对面地站着了,我也不能弱了气势,而是平淡地说道:"早晚都会相聚的,早一点,晚一点,这个都没关系。"

赵承风点了点头,说道:"也对,今天早上的时候,瞧见你跟子铭他们打得热火朝天,就一直想要跟你讨教一番,没想到愿望竟然实现得这么快。"

我们两人说着话,裁判有些不满,没有说完,直接在旁边宣bù

道:"比试开始!"

赵承风剑尖前伸,与我轻轻相碰,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来:"请多赐教!"这话儿说完,他抽身后退,作了一个起手式,剑尖下沉,一副先守后攻的架势。

这是一副十分笃定的态度,也凸显出了名家子弟的风范来,我瞄了他一眼,并无动静,反而心中稍安了,也做了一个当初一字剑教授的起手剑势,不悲不喜,不动不摇,一副老僧入定般的情形。

两人对峙,都不主动出手,这让旁边的看客议论纷纷,各种指责便都出了来。

我脸皮厚,倒也不打紧,但是这情况让赵承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脚本中的想法,是我一派抢攻,接着他轻描淡写,将我的一众攻势给接下,然后几招厉害招数,便将我给拿下,这样子就能赢得漂漂亮亮,满堂喝彩。然而我根本没有动,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这是一场意志的比拼,僵持了两分钟,旁边的裁判语气沉重地提醒道:"还有三分钟,如果你们再不出手,那就双双弃权!"

这话音一落,那赵承风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来:"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赵承风手中的铁剑一抖,便朝着我的心口刺来。

这角度刁钻诡异,看似直线,然而隐约中又带着一丝弧线,充满了爆zhà

性的力量。

这一剑引动了一场争斗,我即使地脚步错动,伸剑去挡,轻轻一黏,便将这剑招化解,然而此次他却是虚招,接下来那剑锋一转,又朝着我的手腕处狠狠斩来。

先前若是用了三分力,那么这剑势足足用了七分。

叮、叮、叮、叮

双剑一阵交击,即便不是用上龙虎雷音功,赵承风手上的力道也足以让人诧异,此人剑法一展,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阴阳,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立即将一代宗师的雏形,给显露了出来。

能够有着这样的手段,难怪他刚才,会有那般的自信。

不过在交手几个回合之后,赵承风原本淡定无比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惊讶来,因为作为他的对手,我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三两招,便落于下风。

事实上,一剑在手的我,快慢相兼,刚柔相含,剑随身走,以身带剑,神形之中便做到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此三合为一,剑招对拆之下,并没有给他一种畅快淋漓的快感,而从力量上而言,我当初经过了洗髓伐经之法,全身的筋骨皮肉自然就有所不同,而后又是有着魔功淬炼,这魔功与道法走的两个路子,一个淬炼肉身,一个沟通外力,所以这气力也并不输于他这龙虎山上的真传子弟。

两人一交手,那剑锋立kè

化作了无数光华闪亮,剑风呼呼,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伯仲。

场边不断地有人在惊叹,有人瞧出了赵承风的这一套剑法,是那龙虎山上威力惊人的龙虎擎天剑法,这剑法我上场之前听王朋谈及过,此剑法分为阴阳两片,阴者乃道术,用来向天祈雨,坛祭神求,而阳面则是杀人之法。

龙虎山天师道当年入京,张天师就是用这一套剑法,将当时的一众国师给拉了下来。

然而也有人瞧出了我的剑法,喊出了一个古怪的名字——南海一字电剑法。

所谓电剑,便是快疾如电。

其实这只不过是当初一字剑交给我的一些小法门,并不全,不过在此时应付起来,倒也没有太多的压力。

时间在剑光摇曳之间匆匆而去,离结束只有一分钟了,然而我们两人都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这情形让赵承风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因为器械比试的规则很苛刻,淘汰赛就是淘汰赛,如果打平了,双方一起淘汰。

我无所谓,正如萧大炮的看法一般,我也可以输掉这一场,因为还有王朋和努尔——只要不输给赵承风就可以了。尽管这是一项事关荣誉的单人比赛,但是因为友情,我更愿意将我们四个人视作一个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而赵承风却不能,我已经看出来了,出身与龙虎山天师道的他有着太多的骄傲,这让他不能够忍受任何的失败,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第一名。

三科项目比试的第一名,三冠王,这样的名头念起来,方才会符合他的身份。

所以他很急,到了后面,那柄钝铁剑几乎都被舞成了风,也给了我最为恐怖的压力,然而我却最终顶住了。

赵承风宛如疯狗,在裁判即将宣bù

结束的时候,他腾身于空,将手中铁剑朝天举起,一声大喝道:"吴钩、霜雪明!"

一道疾电,陡然而生。

热血年代 第二十九章 有舍有得有仇怨

一招"吴钩霜雪明",那钝铁剑之上,竟然有那锐利的光华闪耀而出,然后朝着我这里疾射而来。

这光华简直就是一道闪电,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连闪避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我瞧见那一道光华落下,几乎只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中的剑,朝着上面挥去,然而剑出半路,便感觉钝铁剑突然变得很轻。而就在边裁大声喊道"结束"之时,我却感觉那剑光入体,好似有万千力量一齐涌上心头,接着我身上的衣服化作了无数碎片,朝着两旁击飞而去。

不过我并没有后退半步,因为那剑光直中我的胸口,而我胸口处,则挂着一个黄色符袋,两者相遇,顿时消解。

刷!

这时我才听到这么一声凌厉至极的剑声,低头一看,瞧见我刚才挥出去一半的钝铁剑之所以突然变得很轻,竟然是斜斜断开了,断口平滑。

这厚重的钝铁剑居然被赵承风一招剑式,给斩断了。

紧接着便是我的身上,无数衣服的碎片飞出,露出一身精壮的膀子肉。不过当那剑光消失在我胸口的符袋之上后,赵承风后续的剑招被一个干瘦的老头子,用一根旱烟袋给拦住了。

赵承风显然不甘心于被我拖至双输之地,于是这一招的后续显得争分夺秒,毒辣无比,然而大概是浪费了两分钟的缘故,所以时间结束了。

边裁喊停,他还继xù

地攻击,这显然是违反了比试的规则了。

不过更让人诧异的是,他刚才直接逼发出来的那一道光华,竟然将我手中的钝铁剑给斩断,边裁很自然地认为他是用了劲力。

丹田出气海,真元透剑身,方才会有剑qì

脱体而出,力量和气势自然是倍增,然而却是违反了规则,所以边裁给出了这一个结论,然而被干瘦老头旱烟袋给拦下的赵承风却只是冷笑,没有解释。

这时走来了一个脸色有些黯淡发黄的老者,他在刚才一直都坐在主席台上,显然是滇南局的大领导,他替赵承风说了一句话:"刚才那一道光,不是剑qì

,而是剑意。"

剑qì

乃真气灌入其中,而剑意却是一个人的战斗意志在那一刻攀升至巅峰状态,有一种有我无dí

、一往无前地慷慨气势,然后凝如实质,接着光华顿生。

这是对剑有着一种接近悟道的境界,方才会有这般的现象生成,整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真气的流动,所以其实并不算犯规。

剑意凝如实质,这境界别说在场的学员,就算是负责镇场的高手,估计也没有几个有这般的本事,说明了赵承风对于剑法的理解,已经超脱了一般的武器,反而更像是一种伙伴,以及灵性的关系。

不过即便如此,在经过一番紧急的讨论之后,上面判定他这一招,是在裁判喊结束之后发出来的。

这也就是说,此战为平局,就器械组的项目来说,我和赵承风双双被淘汰了。

常规的比试竟然出现了赵承风这样的怪胎,所以器械格斗失败了,我也没有觉得太多的可惜,然而当得知了结果后,赵承风虽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异议来,但是瞧向我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想把我吃掉的意思。

他本来的想法,是三项第一,这才符合他的身份,却不想到器械第一场,就被淘汰了资格。

他可是拥有着实质剑意的人,可是龙虎山重点培养的真传弟子。

这结果让骄傲如他的赵承风有些接受不了,念完之后,他走到了我的身前,压低着嗓门说道:"不错,真的很不错,小兄弟,我现在无比地期待着我们下一次的交手了!"

我微笑,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说道:"是的,我也很期待!"

赵承风表面平淡,内心风起云涌地离去,而王朋和努尔则跑过来将我紧紧搂住,王朋开心地说道:"二蛋,我艹,你把这个家伙给拼掉了,那第一的头衔,我就有信心拿到手里了!"

旁边的努尔不同意,一边摇头,一边用腹语说道:"胡说,第一是我的!"

这话说完,我们三人对视一笑。

我这两个好友果然没有说大话,接下来的淘汰赛中,他们皆以全胜的战绩,晋升十强。

王朋的剑,努尔的棍,我很期待他们在决赛上面的表现。

下午的器械结束之后,我们吃完晚饭,然后去临时休息区找到了萧大炮。瞧见这个男子包裹得一身绷带,像个木乃伊,我们不由得都笑了,他也笑,一笑便扯得伤口疼,于是直骂娘。

他这状态是参加不了晚上的秘法比试了,十分的郁闷,跟我们抱怨,说他自觉得家传的萧家十八路趟拳最擅群战,本以为能够在混战中占得优势,却没想到那些家伙竟然全部将矛头对准了他,所以还是倒在了偷袭上面,想一想,就是有一个字——艹!

不过俗话说得好,凡事都是需yào

对比的,当他得知赵承风的遭遇之后,立kè

愁容变喜,大声笑道:"我日你奶奶个腿,那孙子现在指不定在哪儿蹲着哭呢。"

众人哈哈大笑,不过我心中却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来——赵承风指不定有多恨我。

不过那又如何?

恨我的人多了,他赵承风未必能够排得上队。

秘法比试是在傍晚,准确地说,是在太阳落山,暮色爬起来的那个时候。

说到秘法,这个其实就是牵涉到了鬼神之术。三百多学员里面,有一半以上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是修行中人,而又有一部分人,还有这除了武力之外的其他手段。

比如说步罡请神、持符念咒、驱鬼伤人、御兽而行,比如说养蛊炼毒,还比如说是布阵作降,诸如此番等等,这些都是秘法的其中一种,因为这玩意的伤害实在是太过于惊人,故而没有安排对练之人,而是选择了与考官面对面的交流,由考官来评判这秘法的等级和胜负标准。

当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没有将白合的存zài

暴露出去,而是以我家小猴子身体不适为由,而放qì

了比试。

所谓秘法,其实就是自己的底牌,这些东西只有自己一个人掌握,才会有着最大的杀伤力,贸然说出去,我不愿。

这可以说是防备之心,不过谨慎一点也是没错的,毕竟我现在所修习的,是主流所最不能容忍的魔功。

王朋和努尔对我的决定表示了支持,并且在当晚的比试中双双胜出。

如此一来,这两个哥们进入那个战略执行小组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了,而至于萧大炮,我听到他的说法,好像也有一个大人物向他表示,局里面需yào

更多像他这样敢于冲锋陷阵的猛将。

那个大人物是谁,萧大炮不肯说,不过这橄榄枝一抛,即便他不能参加后面的比试,也几乎是半只脚跨入了其中。

唯独我,要是不能在第二天的比试中胜出,那么就有可能跟我的这些兄弟们背道而驰。

这也是我不愿的。

所以我一定要跻身上前,甚至拿到头名,方才能够保险,能够和我的兄弟们在一起。

是夜,夙夜难寐,辗转反侧,到了第二日早晨,军号吹响,众人又重返校场之上,瞧见一夜之间,竟然搭起了一个离地两米的擂台来,这擂台呈正方形,长宽七八米,刚刚够腾身挪移,比昨天那临时的校场,更加专业。

来的人也更多了,除了我们宗教局的人,所在军营的一千多号战士也获假,前来围观。

不管怎么样,挑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够瞧见这些人的交锋,其实也是一种振奋士气的作用。

现在都已经到了这般的时刻,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根据积分,每场挑出前三名,然后去掉无法参与比试的,第二日早上总共会有八个人参与,两轮对决,然后挑选出明日最终的决赛人选。

一轮抽签,我第一个对手,是昨天表现得特别优异的那对横炼门兄弟之一,哥哥张良馗。

这对兄弟俩用那横炼功夫将一身上下的筋骨皮肉都锻炼得宛如钢铁,贯足真气时宛如移动的人型坦克,根本无从下手,这使得他们在昨天的混战中,最是轻松。

我上了擂台,瞧见这个一米八的壮汉揉捏这一双巨大的拳头,咔咔直响,心中突然有些忐忑。

上去的时候,王朋告sù

我,过盈则缺,但凡练这门功夫的人,总是有一个地方是练不到的,而因为全身皆硬,只有那一处罩门,所以只要找到,那就能够将其战胜了。

他跟我说了几个可能的地方,让我一会儿轮番尝试一遍。

所以我上台后,眯着眼睛瞄着对手的下体,这眼神让张良馗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我一开始以为是他怕了,而后才感觉到,有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于猥琐。

对方是个老实人,在裁判宣bù

开始之后,还一本正经地朝我拱手,抱出了自己的名号:"佛家皈依子弟,释真慧!"

热血年代 第三十章 八仙过海显神通

所谓皈依,也就是皈投或依靠之意,将会受到三宝的加持。而三宝,指的是佛、法、僧——佛为觉悟者,法为教义,僧为延续佛的慧命者。

这是佛教徒入门的基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面来说,我面前的这个大汉,其实算是一个还未有受戒的大和尚。

不过我实在无法把这一个一脸横肉的壮汉,将那慈眉善目、与世无争的僧人给联系到一起来,而且像他们这样的身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值得考量的。不过所谓佛陀也有真怒,佛陀座下也有护法金刚和罗汉,作为居士,这张良馗介入此中,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来人礼貌相待,我自然也不会失了礼数,拱手说道:"陈叫我小陈,请指教!"

陈二蛋这个名字,我以前还未觉得,后来总局许老谈及过后,我便越发觉得粗俗了,也知dào

有些场面,叫出口去不好听,于是便换了一个称呼,那个未受戒的大和尚点了点头,恭声说道:"我这法门,开山劈石,最是凶猛,小陈你可小心了。"

这话一落,张良馗一步跨上前来,当头就是一掌。

此掌有力劈华山之势。

先声夺人。

此人给我的感觉,要比赵承风好许多,不过单论难度而言,却更是让人头疼。他因为身体的巨大优势,力大势沉,大开大阖,宛如奔走的野牛,让人难以正面捍敌,唯有不断游走,在他的长拳鞭腿的范围之外,不断地游走。

张良馗使得拳法,是佛家入门级的罗汉十八手,此法为少林拳一脉,讲究攻则不露蔽,防则寻机攻,遇强不挨打,遇弱必取胜,有战则胜敌,直来直往,以力取胜。

这样的对手或许缺点多多,我只要加快速度,倒也能够有机可乘,然而让我郁闷的是,每当我拳骨击打到了他的身体部位之时,便会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涌出来,反而将我给震得不轻。

横练,横练,一身功夫全在身体的筋骨皮肉里面,这反击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样的对手让人头疼,你打吧,拳头痛得要命,得不偿失;不打吧,对方追着你,让你一口气都没办法喘匀。

然而敌人强,我却也不甘示弱,当下也是退、转、闪、躲、缩,一番折腾,充分返回了我短小精悍,而且还能旋转的优势,让这大个儿对我也是无从下嘴,除此之外,我不断地测试着上场之前,王朋跟我讲的那些有可能是罩门的部位。

比如双目,比如太阳穴,比如脐下三寸丹田处,比如胯下

呃,这话儿说出来都有些害羞脸红。

近身缠战,最著名的手段莫过于沾衣十八跌,这门国术我虽然没有学过,但是一近身之后,却能够大概地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围绕着张良馗不断地击打。

然而这些部位,却是交手者最能防范之处,实在很难打得到,而且即使被我抽空打中了,却也是根本没用。

时间慢慢地进入了后半段,双方的体力和意志都开始不同程度的减低。

就在我一个强行扭身的时候,张良馗一个伏虎跃踢,脚尖重重擦到了我的右腿,我受不住力,一个飞起,朝着场边倒去。

身子重重落地,还未有消化好这伤害,对方化作了一股旋风,朝着我这里横扑而来,誓要赶尽杀绝,不让我有一点儿可趁之机。

看着那即将飞起,与我身体接触的巨大脚背,我心中陷入了一阵绝望——要输了么?

对方就如一俩钢甲战车,一声横练功夫已经练到了大成的境界,就算是那镇场高手下来,也不一定能够占到许多便宜,败在这样的对手之下,我的脸面其实倒也不会太差。

只是,倘若我真的就这样认输了,跟兄弟们在一起的承诺该怎么履行?跟赵承风对决的狂言该如何应下?还有,我要是如此认输了,那些兄弟们该如何看我?

陈二蛋,不过就是个孬种,是吧?

不,不要,我不能认输!

我抬起了头来,使劲一咬牙,一股力量便从丹田之中,通过种魔经注解中的奇经而上,一直流到了我的双眼之中。

接着,我瞧见了,在张良馗身上,有一团很明显的阴影。

罩门!

横练功夫中最薄弱的一处,竟然被张良馗练在了左心房下的两寸之处,并非王朋之前给我指的乱七八糟处。我心中狂喜,眼看着对手的攻击即将而至,脚一蹬,整个身子便横空跳了起来,然后一个揉身而上,与张良馗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拳是一扇门,我的双手舞动地肉眼都难以看到,而唯一的杀招,却是落在了张良馗的左心房下两寸处。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而我的背上则被张良馗狠狠砸了两拳。

我口中有鲜血溢了出来,然而最终倒下的,却是他。

罩门被击中,我留了手,所以倒也不会将他那一身横练功夫给破掉,不过他却没有了再还手的力量。

我赢了。

当裁判宣bù

结束的时候,我就像一个死囚被宣bù

释fàng

一般,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情不自禁的喜悦,而那个被我击倒的佛家子弟张良馗也勉强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问我道:"你是怎么了解的?"

我微微一笑,很平静地说道:"直觉!"

这个答案让他十分郁闷,不过我是不会将"临仙遣策"的一丝内容,告sù

任何人的,直觉告sù

我,有朝一日,当我能够真zhèng

理解那颗复杂符文蕴含的意思的时候,也就是我一飞冲天的日子。

更何况利苍从墓中逃出,不知dào

附身在毛旻阳还是谁的身上,无时不刻,就是想要找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暴露自己?

即便如此,张良馗还是对我的留手表示了感谢。

这是个老实人,而且许多行为,还是谆嘱于佛教徒的许多行为规则,让人觉得如果能够成为朋友,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战胜利之后,我撤离了擂台,昨天过来给大家治疗伤病的那个老头子出现了,让我躺下,给我做全身按摩。

他的这按摩可跟后世的大保健、泰式按摩不一样,无论是对穴道、肌肉的拉伸和复原,以及其他经脉的疏通,都有着一套极为行之有效的方法,而且一阵抚弄之后,我感觉他那宽厚的手掌上面,竟然有灼热发烫的暖流涌动而出,全身顿时轻松许多。

这是一个绝对的高手,局里面为了这一次的比试,看来是十分用心了。

我一边在接受着按摩,一边观察接下来擂台上面的战斗,第二场比试的胜出者是张良馗的弟弟张良旭,没有我这般灵光一现的观察,他的对手面对着怎么一个硬核桃,无从下手,最后被拖至精疲力竭。

第三场胜出者是一个叫做张世界的男子,个儿不高,只有一米六,然而那动作矫捷得让人目不暇接,料敌预先,将对手给生生玩坏了。

他昨天是萧大炮他们那一波的胜出者,我记得忠哥被阴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最先出的手。

因为我离王朋和努尔略远,所以不晓得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过能够进入到前列者,必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随着他的下场,最后一场拼斗来临了,赵承风对一个叫做叫做赵中棣的男子。

听说那人是自河北沧州的,我瞧他的眉目,总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

名字也有些耳熟。

两人交手,你来我往,那个叫做赵中棣的男子已然将国术炼至明劲巅峰的状态,在进一步,便是暗劲之地。

明劲、暗劲、化劲,此为国术的三重境地,与道学修行隐隐有所对应,任何一名能够步入暗劲的人,都是受人尊敬的国术名家,即便是明劲巅峰,也实属难得,这样的年纪,绝对是天才。

不过再天才,碰到了赵承风这样的龙虎山真传弟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赵中棣展现了出神入化的格斗技巧,然而最终却在赵承风的一招风雷夺命手中落败,随着一声响如巨雷一般的劲气对撞,将这"双赵大战"给落下了帷幕。

继xù

抽签分组,仿佛是天意,结果是我对阵张世界,而赵承风对阵张良旭,那个法号名曰释真飨的铁甲坦克。

比试隔了一个小时之后依次进行,赵承风先开始,他继xù

以引吭高歌的气势,获得了胜利。

没人知dào

他是如何找到张良旭罩门的,不过这一回他可没有像我一般留手,在长达十多分钟的对峙过后,赵承风断然出手,结果张良旭跌飞出了擂台,给我按摩的那个老头子飞快赶到,结果这壮汉还是晕倒了过去。

那老头子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是对赵承风这狠辣的出手有些不满。

不过赵承风结束之后,却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我。

我能够感受到他的威胁之意,不过却没有再理会,而是登上了擂台,与矮个儿张世界开始了争夺决赛权的交手。

热血年代 第三十一章 这就是我的朋友

总体上来说,我和张世界走的是同一个路子,那就是通过灵活多变的身形和走位,让对手捉摸不住,继而给予定锤一击。

不过不同的是,张世界受过很系统的训liàn

,有着一整套的手段和套路,而且还有所师承,并不如我一般,大多是的法门都是东拼西凑,从实战之中一点一滴地悟出来。

我登场之前,王朋在我的耳边低语,说整个人昨天阴了一下忠哥,说如果有可能,最好给忠哥报仇。

我、努尔、王朋和萧大炮,四人在这一段时间里的情感已经得到了最浓烈的升华,四位一体,荣辱与共,这种抱团是由心而发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朋这么说,我便知dào

一下子如何把握这个出手的节奏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对手还是让人感觉到了十分的难缠,当开战的那一刻之始,他就踩着迷踪步,动作轻灵敏捷,灵活多变,脚下厚实,功架端正,发力充足,让人难以捉摸,而一番缠斗过后,插裆套步,闪展腾挪,窜蹦跳跃,简直比胖妞还要神出鬼没。

我听到有人在台下喊出了一句:"燕青拳!"

我心中一跳,要晓得这燕青拳可是子午门三十六杀手功之一,此拳刚柔相济,内外兼修,招式大开大合,有排山倒海之势,内藏杀机,专击人身之要害,往往一招半势能制敌于死地。

此拳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迷踪拳,又名秘宗拳,是民国时国术大家霍元甲的压箱之技。

霍元甲和精武体操会的名头有多大,这门手艺就有多强。

很快,我便明白就徒手格斗的技艺来说,我跟这个叫做张世界的男子相差得有些远。

这有可能是二楼和五楼的差距。

此刻的我,唯一的优势在于身具魔功,一身筋骨皮肉连淬炼日久,算得上是坚硬难摧,而气血也充足,比拼气力也不弱下风,而因为包含临仙遣策的那颗神mì

符文一旦激发,就会在我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一些指导我的线条和圆点来。

这是我的优势,于是尽管对手的燕青拳法耍得风生水起,我无数次地被那拳骨交叠而印,但是我却最终没有倒下去。

野马急奔槽!

老僧双推门!

顺手牵牛羊!

立地冲天炮!

校场周边,围得有上千的看客,这些人要么就是我们系统中精挑细选而出的学员,要么就是军营中的现役军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男人,瞧见这般精彩纷呈的战斗,不由得热血喷张,加油欢呼声震天响,不绝于耳,而我和张世界反倒像是两片小舟,在人生鼎沸的狂潮之中,挣扎漂流。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走移,张世界的身形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化作了一道幻影。

迷踪拳,迷踪步,乱花渐欲迷人眼。

张世界越打越快,而我则是越来越慢,到了最后,便宛如那入定的老僧,勘破所有的虚招,如果不是必要,绝对不会出拳相对,一招一式,沉缓得让旁人看来,仿佛是在使慢动作。

场边懂行的人脸色开始逐渐浓重起来,我瞥见昨日裁判赵承风那剑意的领导也站起了身子来。

我知dào

他们或许看出了蹊跷,但是面对着张世界这暴风骤雨的攻击,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将蕴含着临仙遣策的神mì

符文给激发出来。

这东西的激发需yào

新鲜的血液作引,我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比试还在继xù

,在旁人看来,那张世界的优势巨大,仿佛一直都是他在压着我打,雨打芭蕉,倾盆而下,然而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张世界的脸色却凝重得几乎都要僵硬了。

时间仿佛到了某一个节点,就在我将所有的劲力都集中而来,准bèi

爆fā

的时候,那个家伙居然从擂台上面一跃而下,举手示意道:"我弃权!"

他的这行为让我有力使不出,一股血气在胸膛震荡,有一种难过之极的痛苦,不过能够胜利,这让我终于笑了起来。

裁判宣bù

了比试的结束,我是胜者,将获得明天徒手比试的决赛参与权。

主动放qì

比试的张世界也是一脸轻松,当我下来的时候,他找到我,友好地问道:"兄弟,刚才我若是不主动放qì

,你会使出哪一招来?"

对方的态度让我感觉不到敌意,再瞧见他那一脸明朗的笑容,我伸手与他相握,简单地说道:"黑虎掏心。"

黑虎掏心就是很简单的直拳,听到这话儿他顿时就有些遗憾,说早知dào

如此,我就不下去了。我微微一笑,说招式简单,但是就算你防范得再严,我依旧能够瞧见你胸口的破绽,你要是被我全力在胸口打上一拳,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与我交流了。

我说得有些骄傲,然而张世界却听懂了我的话语,紧紧与我一握,低声说道:"嗯,不错!这样的敌人,还真可怕,希望以后,能够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作为对手。"

我与他碰了碰拳,笑着说好,我们本来就是一块儿的。

我这边结束了,在一千多人的欢呼声中,这代表着上午的比试也同样完结,我下意识地去人群中找赵承风,不过还是没有能够瞧见。

他不关心我的胜负么?还是另有决断?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然而这些全部都被几位好友蜂拥而上的祝hè给冲散了,努尔和王朋揉着我的头发,大声的笑,跟每一个旁边的人宣告:"这是我的兄弟!"

他们显得无比骄傲,这让我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不过一切都是胜负未分,王冠上的明珠是第一名,我只有拿下了,方才算是将这名声给扬出去。要不然,几年过后,大家谈论起这事儿来,谁还记得第二名,姓甚名谁呢?

徒手比试过后,会场休整,然后到了中午,烈日正当头,又开始了器械组的比试。

因为没有徒手组的那种高淘汰率,又有高手镇场,及时喊停,所以这一回是十二个人共同参加。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刀片子的比斗永远比徒手要来得好kàn

许多,围观的一众群众大呼过瘾,喊声整天,而那十二个器械组的竞技者,则受到了偶像级别的待遇。

参与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所擅长的绝活,这些精选而出的家伙一旦耍开起来,简直就是目不暇接,无数让人眼前一亮的高手都露出了峥嵘。

这里面最出风头的,就是来自青城山的王朋,以及来自麻栗山的努尔。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与几年前相比,这一剑一棍,已经到了惊艳的境地,好多围观的人在旁边惊呼:"天啊,他们怎么能够将手中的东西用得这么好?简直就是出神入化!"

结果不难想象,通过一番角逐,努尔和王朋双双晋级决赛。

这之中自有一番曲折,同台竞技的一众人等也各有让人惊叹之处,然而这个世间就是这般现实,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如果不出彩,没有强悍的实力和意志,自然会有人把你踩在脚下。

下午的时候我瞧见了赵承风,他和刘子铭、青色胎记等人站在一起,瞧见在台上大出风头的王朋和努尔,他表现得十分淡然。

然而低下头去的时候,我却感觉他将自己整张脸都藏在了阴影之中。

此时此刻,倘若说要有一个最恨的人,我估计赵承风无疑会将我列为头号,因为我一次又一次的让他的计划难以实施,作为一个师出名门的完美主义者,那恨意,估计能过滔天。

这也代表着,明天早上的决赛,将是一场非常让人期待的比试,不过对于当事人的我来说,也绝对凶险。

我瞧在了眼里,不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人便如弹簧,压力越大,反击便能够越大,倘若永远平平淡淡,你便也从来不会知dào

自己的潜力,有多深。

在双双获得了决赛资格之后,我们几人出现在了萧大炮的临时病榻处,发xiàn

这位老大的伤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也能够下床了。

瞧见我们,他大声招呼,说外面的校场喊得震天响,日他奶奶个腿,害得老子心里痒痒,好几回就想偷偷跑去看,结果被那巡查的护士给揪回来了,好没面子。

王朋抢着告sù

他,说昨天偷袭他的那个小子,已经被二蛋给淘汰掉了。

萧大炮回忆起来,说:"你说的是那个矮个儿?那小子手底下却是有几手厉害的绝活,能够阴我,也算是一种成就!"

他这人就是这般,大大咧咧,英雄重英雄,并不会一些东西而劳费心神,不过说到了赵承风明天将要与我争夺徒手第一名的好事情,他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跟我讲起了明天的策略来。

在他的眼里,阴他的张世界那是最正常的搏击格斗,各尽其责而已,唯有费尽心思、祸害胖妞的赵承风一伙人,才是让他念念不忘的对手。

是的,他萧大炮就是这样的人。

是的,这就是我的朋友。

热血年代 第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忠哥对我一番面授机宜,总体的策略就是要用掌心雷,以势压人,一上来就将赵承风的抵抗意志给压垮。

显然,他并不看好我的手段,时间一拖久之后,当赵承风了解了我的实力和搏斗思路,必然会反客为主,占得上风,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我不但不能战胜赵承风,夺得头名,还有可能被那个小子下重手,名正言顺地将我给废掉。

这个担心王朋和努尔都有,在他们看来,我的进步虽然已经让人惊喜,然而如果对上赵承风这样的人物,只怕可能也走不了多远。

所以他们一直都在给我鼓劲,又圆场,说其实只要闯入决赛,便已经入了上面首长的眼,到时候前程自然远大。

这话语里面的意思,明里暗里,都觉得我终究还是太小,并不能与赵承风这样的人物抗衡。

人最怕看不清自己,或者妄自尊大,或者怯弱胆小,我其实对自己的底牌是什么,最是清楚,此番倘若想要战胜赵承风,唯一可以凭恃的,就是那枚与《临仙遣策》有关的神mì

符文。

明天是龙是虫,就得看那符文到底给不给力了。

看过了忠哥,天色也完了,过了初试的王朋和努尔则将进行秘法方面的考量。

由于此类东西的特殊性,所以第二次评选,则将在封闭的军营中完成,组织里会挑出一些有着丰富经验的评选领导,然后私对私的进行交流,接着就给这门秘法从实战角度和等级评分。

我早早地就返回了住处,搂着胖妞睡去,至于后面的结果如何,我还真的没有给予太多的关心。

相比于秘法,徒手比试对我来说显得是那么的重yào



第二日清早,我活动手脚,准bèi

着最终比斗的来临。看管尽管我感觉着这一次比斗有可能会一败涂地,毕竟双方的实力终究不是一个档次,但是我仍旧让我自己变得更加斗志昂扬一些。

我不想让旁人瞧出了我心中的担忧和胆怯。

天有些阴,乌云低垂,我闻到了空气里面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水腥味。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当我来到赛场的时候,发xiàn

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虽然也有好多跟我一样不明了情况的学员,但是如昨天一般人山人海的场面,却并未有瞧见。

主席台上的领导一个都没有见到。

我和王朋、努尔对视,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还是王朋对这儿比较熟,左右一打量,找到了一个工作人员,问上面的首长到那儿去了,怎么决赛快开始了,人却没有踪影?

那人看了周围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前线好像有消息传回来了,几个大佬关门在房间里面研究了一夜,现在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呢,听说有人进去汇报比试的事情,结果给扔出来了"

给扔出来了?那么说明大佬的心情可不是很好呢。

又等了好一会儿,我瞧见了赵承风的几个小弟也出现在了校场的边缘,不过赵承风却没有露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朋没有原地等待,而是直接走过去与那个刘子铭说话,没一会儿回来了,告sù

我,说赵承风刚才被工作人员喊走了,他们也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

努尔这个闷葫芦瞧见我一脸不开心,捅了捅我的胳膊说道:"他不会是给抓进去了吧?"

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两个宿命对决的人,满心斗志地奔赴决赛之地,结果一方竟然放了鸽子,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不过没有让我们等候多久,刘春和几个做过指导员的工作人员突然出现在了边场,挑了几个前两天表现十分优异的人挨个儿说话。

没一会儿,刘春走到了我们三人的面前,没有看我的眼睛,而是低声说道:"上面的新通知,你们三个人,立kè

前往小会议室,有一个重yào

的会议要在八点钟召开,不要耽误时辰。"

说完话,他就要离开,这时王朋伸手拦住了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春躲开,匆匆说道:"你们去了就知dào

。"

他不远多解释,扭身离开了,我们几个对视一样,均感觉好像要出大事了一般,于是也没有再在操场边停留,而是朝着军营那几排办公楼的小会议室走去。

到了地方,我瞧见昨天交过手的张良馗和张世界都在,见到我之后,都上前来打亲切招呼。

比斗不过是一时之事,交情却是一辈子。

我很自来熟地问他们,知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张良馗摇头说不晓得,而张世界却告sù

我们,有可能是边界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事件。

也就是说,在双方各安边界不动的时候,安南猴子那边却已经开始挑衅我们了。

这话一说,我们立kè

理解了为何明明到了决赛,怎么突然又打住了。

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没有战争来得紧急。

正说着话,又来了两人,其中一个,是昨天跟赵承风比斗的那个国术高手赵中棣,他瞧见我们的时候,点了点头,却没有过多的言语。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骨子里比较傲的人,昨天的失败对他的打击还是蛮大的。

人员似乎都到齐了,我们几个瞧了一下,发xiàn

都是此番比试中的佼佼者,因为这里面的人员有些重叠,所以人数并不算多,屈指一数,只有十五个人。

王朋在我的旁边低语:"倘若这比试真的要取消了,也不错,我才懒得跟我兄弟比个高下呢。"

努尔也点头。

他们两人双双晋级器械组的决赛,如果真的要比,那么他们下午就要分出一个高下,孰强孰弱,就要真刀真枪地分晓出来了,这事儿别人或许愿意,但是他们却有些不喜欢。

兄弟阋墙,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萧大炮才会放qì



人员到齐,没等多久,就有人过来整顿会场纪律,让我们各自坐好,不要妄动。接着那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就在我们齐刷刷地望过去的时候,走进来了一个人。

赵承风。

来的竟然是这个家伙,我、王朋和努尔都感觉到十分诧异,然而瞧见他却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前排来,安静坐下。

随着赵承风的到来,后面陆续走进来了一干人等,有第一天宣bù

比试大会开始的那个秃头首长,有昨天指出赵承风剑意的黄脸老者,还有给我按摩的白发老头,最后走进来的一个人,让我们所有人都不由得站了起来。

总局许老!

没想到,这个传奇中的人物,竟然也过来开会了,看来事情还真的是有些严重了。

首长们在主席台上面纷纷落座,那个秃头首长位于正中,将手轻轻一压,四周立kè

变得一片静寂。

他咳了咳,然后环顾四周,平静说道:"你们心中一定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马上就要比试了,怎么我们这一群老家伙,会将你们都找到这儿来,而不是出外面去主持比试呢?对吧?"

我们都没有说话,而他则继xù

说道:"很多人都猜到了,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们才会中断比赛!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他又停顿了一下,过了十几秒钟,才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凌晨三点,安南夜叩边关,将我方一队巡逻的战士给全数杀害,我们部门布置在边境的人员立kè

赶到,一番激战过后,对方退回国境,而我方的增援人员则全部躺在了祖国的土地上,这里面死者,还有我局的特勤队长张金福"

张金福,外号"烈火岩豹",是滇南局里面享誉盛名的高手。

敌寇越境,不但袭杀了我们方战士,而且还将我们局里面有名有数的高手以及增援队给大部歼灭,这里面表露出来的意思不言而喻。

挑zhàn

,赤裸裸的挑zhàn

,安南一方不满双方逐渐开始平静下来的国境线,于是准bèi

开展一场不一样的战争。

这就是所有的原因。

几乎不用动员,群情激奋,所有人眼中都有一种强烈的求战欲望。

秃头长老宣bù

我们在场的人将进行整编,然后会分成两个战略执行小组,然后随队一同前往出发地点,随时会与安南进行非常规战斗。

下面开始编组,赵承风被编在了一组,而我们几个则被编在了二组。

最后,是总局许老发言,他凝视着我们,就说了一句话:"祖国和人民,都在看着我们,不要丢脸。"

一句"不要丢脸",让我们浑身的血脉贲张,此战一起,我们的所有一切行为,有关国格。

事发突然,还有很多事情需yào

去做,所以会议并没有召开多久,在要求我们所有人都一级保密之后,领导让我们花一个小时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到军营右边的小营地里集合,准bèi

开拔前线。

我跟王朋、努尔一起出了会议室,结果没走几步,赵承风却叫住了我。

我扭过头来,瞧见这个来自龙虎山的帅哥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得不承认,我一直期待与你的比试,不过现在是完不成了。不过不要紧,自己人打自己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我们来一个赌约吧?"

热血年代 第三十三章 铁线虫掌黑魔砂

无事不登三宝殿,赵承风此人从来都是喜欢挖好了坑等人跳,脑袋里面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东西,听到他骤然这般提起来,我心中便有些犹豫了,小声应道:"你说"

赵承风眼珠子瞥了一下旁边,然后看着我说道:"也许是天意,我们分在了不同的小组里面,那么,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杀的安南人多?"

对于赵承风的提议,我笑了笑,解释道:"这怎么可能,安南人都已经退回去了,而且这一次出发,什么事情都会有上面来扛着,我们不过就是过来体验一把而已。"

我说得轻松,赵承风却寒声说道:"小子,亏我还把你当做对手呢,原来竟然是这么一个人,痛快点,敢不敢吧?"

他的眼睛里面突然冒出一缕轻蔑的意思来,我原本倒也平淡无奇,然而不知dào

怎么回事,突然就受不了他的讥讽,上前与他碰拳说道:"只不过是觉得事情并非你所想而已,答yīng

你,那又如何?"

赵承风与我拳骨交碰,心满yì

足离开,王朋出现在我身旁,看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道:"决赛的比试突然被中断,恐怕最难以释怀的,就是这家伙吧?"

努尔在旁边点了点头:"对!"

两人的话语让我不由得一阵好笑,说来也是,我那日在器械组中与赵承风双双淘汰,这家伙自然是憋足了一口气,想要将所有的不满都爆fā

在今天的比试中,从而一雪前耻,然而又出现这样的事情,叫他如何能够咽下那口气呢?

所谓的赌约,说到底,也不过是他自己安慰自己的一种借口而已。

留给我们的时间有限,我倒也没有再在赵承风的身上花心思,于是返回了住处,并且将胖妞给找到,一番收拾之后,连跟萧大炮告别的功夫都没有,便重回了集合点,接着分在我们小组的所有人被全部都装上了一辆军用卡车,开始上路。

车上,一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来:"世界真是奇妙,没想到我们竟然真的就并肩站在了一起来。"

说话的是张世界,昨日比试之时,他说希望做我的战友,而不是敌人,没想到我们还真的分在了同一个小组,面对着他的热情,我与他紧紧握手。

同样分配在我们小组的,还有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以及那个国术高手赵中棣,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但是跟我们却并不算熟。

通过这几天的比试,大家也都有了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所以交流起来并不算困难,我、王朋和努尔三人组自然是其中的实力派,毕竟我们三人都有入围决赛的资格,不过队友的实力其实也非常不错。

这就是打过之后,大家彼此的想法,聊了一会儿,我问起那对横练兄弟,说弟弟昨天看着好像问题比较严重,现在好一点没有?

张良旭点头,说在经过殷老连夜的治疗之后,现在基本上无恙了。

殷老就是昨天给我们按摩治疗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全名殷义亭,跟烈火岩豹张金福、以及黄脸门神、旱烟罗锅几人齐名,是滇南局里面几个比较能够镇得住场的行内高手。

车内总共九人,年纪全部都是三十以下,性子都还算是比较活跃,所以气氛倒也融洽,而且因为胖妞的关系,所以我特别受欢迎。一路车行,不知不觉大家也都熟悉了,我这才晓得那个国术高手赵中棣,他居然真的有一个堂弟,叫做赵中华。

世界其实也就这么大。

车行一路,到了正午时分,我们就被赶下了车来,前面聚集了一群人,我瞧见了今天说话的那个秃头领导,他给我们分配了一个组长,就是那个旱烟罗锅。

接着我们步行往事发的山里前进,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片热带雨林中,瞧见了被处理过后的战场。

一地死尸。

这些尸体都已经被先期到达的部队给处理过了,成排地搁着,然后白布单盖住,远远看着,就透着一股凝重的气氛,旁边的那些战士脸上都露出了愤恨的表情,因为需yào

一些现场调查,所以倒也还没有收拾清楚。

旱烟罗锅因为要等我们,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过来,他跟烈火岩豹是多年的好友,到了现场之后,快步走到了好友的遗体前面,掀开了盖在脸上的布单。

露出来的,是一张狰狞而不屈的脸孔,发青,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凸了出来。

旱烟罗锅将布单一把揭开,从头到脚。

我们突然瞧见,烈火岩豹的上半身没有任何衣物,黝黑结实的胸膛上面出现了一个偌大的手掌破口,令人震惊的是,在他的伤口处,居然有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在蠕动,那些小虫长如细线,肉眼几乎不能瞧清楚,一节一节的身躯和两旁不断摆动的短足,粗略一看,有一种微缩版蜈蚣的感觉。

随着旱烟罗锅的揭开,好多附着在布单上面的虫子纷纷掉落下来,有的正迅速朝着他的身上爬起,充满了攻击意识。

面对着这些虫子的攀附,旱烟罗锅很淡定地退了一步,然后将布单盖了回去。

烈火岩豹尸体的周围布置了一圈的黄色粉末,那些虫子一触及到这些,纷纷退回,十分畏惧,而旱烟罗锅则跟旁边的人确认道:"这是黑魔砂的铁线虫毒掌,对吧?"

那人点头,说是。

旱烟罗锅的嘴唇在发抖,不过却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是中了铁线虫毒掌,为什么不立kè

将阿福的尸体给焚毁?你不知dào

这些虫子会一直在他的体内繁衍,甚至能够将他腑脏中的魂魄给吞噬了么?"

面对着他的质问,那个先期到达的同志没有答话,抿着嘴不说话,而旁边一个中年女人瞧见这气氛太尴尬,上前解释道:"罗老,我们到的时候,张队长的魂魄已经被拘走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赶快将他给火化了?留在这里养虫么?"旱烟罗锅勃然大怒,将这些人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四下一片沉寂,再也没有人胆敢答话。

最后,旱烟罗锅亲自找来了干柴,堆成一团,将死去的烈火岩豹给放在上边,淋上油,在点火之前,他用指甲在自己的额头上面划出了一道血痕,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日月星辰、诸天神君之名起誓,阿福,我一定会手刃黑魔砂那个老东西,给你报仇!"

誓言方毕,火把便飞了出去,在火油的助燃下,那个一脸铁青的男子真的如同他的外号一般,化身为了一团火焰。

尽管得知老战友的神魂被人拘走,但是面对着冉冉而起的火焰以及化身在火焰之中的尸身,旱烟罗锅还是念诵起了超度亡魂的符咒来。

我们几个会的人,也跟在后面默默地念诵着。

如此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火焰逐渐散尽,哔啵哔啵的虫尸燃烧声方才停歇,先前跟旱烟罗锅对话的那个人从火堆中抛出一些骨灰,将其包裹好,询问旱烟罗锅的意见。

额头上面的血痕结痂,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说给阿福的家人带去,多少也留一个念想吧。

此行前来,我们一队是过来勘测现场,了解情况的,而赵承风他们那一队,则是跟随者总局许老他们一起行动,然而旱烟罗锅作为领头之人,来到现场,并没有立即插手此事,而是给故友超度焚身,显然并不是很冷静。

不过其实事情倒也没有需yào

做太多,具体的现场已经有人看过了,安南的人从边境越过来,先是将在场巡逻的一队战士悉数斩杀,接着又与得信千里增援的部队交锋,战而胜之。

烈火岩豹死了,而那些家伙却轻松地离开,有人说他们已经折回了国境之内,不过根据足迹,似乎有一小队人马,朝着西边去了。

西边是老林深处,山高坡陡、森林密布、草棘丛生,那儿有几个彝族、傣族和蒙古族的寨子,如果再往西走,就到了老山主峰,在那儿,安南军队精心构筑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工事,战壕、暗堡和坑道纵横、地雷密布,形成了一套进可攻、退可守的防御体系,特别是大片大片的雷区,让人望而生畏。

了解完情况之后,旱烟罗锅将我们都给召集过来,询问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的意见。

有人说往西走,跟过去看个究竟,有的人则说要不然等一下大部队,看看上面的调遣,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旱烟罗锅看了一眼在我肩膀上东张西望的胖妞,突然问我:"你的看法呢?"

突然听到一介主官问起我决策性的问题,我下意识地一阵惊讶,随后便是一阵激动,双腿绷得挺直,大声说道:"追上去,捅死他们!"

旱烟罗锅很满yì

地点了点头,先是赞扬了我的勇气,接着话锋一转,平静地说道:"原地休息,等待上面的指示。"

这命令说出,我一阵错愕。

热血年代 第三十四章 人民战争寻踪迹

看到我难以置信的表情,旱烟罗锅慢条斯理地抽出了他那杆赖以闻名的铜杆旱烟枪,用脚底磕了磕烟锅里面的灰,然后问我道:"你知dào

黑魔砂有多厉害么?"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dào



我刚从训liàn

营中摸出来,四面一阵黑,谁跟谁都说不清楚,哪里知dào

这人是谁,有多厉害?

旱烟罗锅瞧见我无语作答,环顾四周,问所有人道:"你们知dào

越境而来的这一伙安南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有多少人?来的都有谁呢?"

众人皆摇头,一头雾水,瞧见我们一脸迷茫的表情,旱烟罗锅轻叹道:"真是一群嫩货啊"

他一脸无奈,这是王朋突然插话了:"罗老,对方既然能够将这么多人都给袭杀了,而且还能够将我们烈火岩豹这样的高手都给杀害,如果我们遭遇,显然胜算也不会很大。不过张前辈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肯定会给对方留下伤亡,安南人要将这些伤员和尸体带走,必然就会成为拖累,我估计他们声东击西,明里折回,暗地里必然是向老山主峰移动,而这中间的几个寨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在那里扎住,说不定会有发xiàn

。至于实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黑魔砂以及所来的是何人,还请明示。"

王朋在此之前,曾经是西南局的精锐执行成员,思维和手段都不差,一番话说得旱烟罗锅眼前一亮,抬头问道:"你是王朋?"

王朋点了点头,说是,西南局王朋。旱烟罗锅停顿了一下,这才释怀道:"嗯,你们都是从全国各局骨干中选拔的精锐,我应该对你们更加有信心才对。"

这话说完,旱烟罗锅叫来先前与他对话的那个中年妇女,让她给我们介shào



从她的口中,我们这才得知,原来这个黑魔砂竟然是一个名震南疆的大人物,他最早是黑巫僧出身,曾经追随过胡志明,却因为一些政治原因离开了,返回丛林修行,后来成为黎笋卫士班的供奉,接着又转入秘密部门,虽然并不是主要头目,但却也是安南有关战线中的一条大鱼。

难怪连烈火岩豹这样的高手都栽了,原来是这么一个人,听说当初安南和我们还是兄弟之邦的时候,黑魔砂还曾经来滇南这边学习交流过,跟旱烟罗锅、烈火岩豹他们几个都打过交道。

就是因为认识,所以旱烟罗锅才会有那种悲观的想法,因为他晓得自己手下带的这帮子人,十几二十年之后,将是宗教局最重yào

的一批骨干,甚至会执掌大权。

闪失不得。

在经过了又一番的讨论之后,旱烟罗锅将王朋的判断以及目前现在的状况通过电台给反馈了出去。

回复很快就过来了,指挥部那儿已经得知了详情,并且认可了王朋的判断,在封锁这儿边境线的同时,也将布重兵在老山主峰一带,秣兵历马,那些窝在防御工事里面的安南猴子倘若有异动,我们不介yì

用一场局部的战斗,来处理这件事情。

指挥部命令我们,沿着踪迹,朝着中间的那几处寨子移动,防止以黑魔砂为首的安南特别行动人员丧心病狂,将手段用在普通的山民身上。

说句实话,现在的两国势同水火,这种事情只不过就在一念之间。

既然已有了命令,我们便不再耽搁,点齐人马,然后朝着西边的林子寻了过去。这山路难行,尤其是两国边境,那路都只是附近的山民脚板底踩出来的,又窄又滑,所以我们的行程并不算顺利。

路途之中,王朋在请教努尔,说那个黑魔砂的什么铁线虫毒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dào

么?

努尔来自麻栗山生苗,其实也就是蛊苗,所谓的蛊苗,就是会玩弄蛊毒的生苗,巫蛊之祸,沿袭千年,历来都是当政者所需yào

打击的一脉,然而屡禁不止,一直都有残余,努尔的师父蛇婆婆,便是这么一个养蛊的神婆。

巫蛊之术与东南亚这些黑巫僧所修习的降头巫咒之法,其实都源自于一本叫做《谶》的奇书,这是当初西行漫记中的唐三藏记载的,不一定是真,不过彼此之间的联系,却也广泛。

努尔新学腹语之术并不长久,不过却也能够将这事情给我们解释清楚。

这种东西,其实就是将那受降之虫(也就是苗蛊中常说的蛊虫)养在手掌处,平日里以精血喂养,以怨咒控zhì

,而到了需yào

用的时候,以心交流,然后一掌击出,印在对手的身上。

铁线虫会在掌力逼迫之下,进入对手的身上,迅速完成受降过程,然后直取心脏部位。

当死者在心跳停止的那一刹那,神魂丧失的力量会让铁线虫在瞬间爆fā

,繁衍生殖。

这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中了这掌法的人生不如死,灵魂永无宁日。

一番跋涉,我们终于赶在日落的时候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寨子。

这是一个傣族的村寨,依山而立,门口有巨大的木栅栏,这个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是当地寨民为了自保而弄出来的防卫措施。

傣族是源于怒江、澜沧江中上游地区的哀牢人,云贵高原上最古老的人类之一,他们在泰国、柬埔寨、安南等国被称为"泰族",在老挝被称为"佬族",在缅甸被称为"掸族",在印度被称为"阿洪族",而在中国则被称为"傣族",很多时候,这些人的心中其实没有太多的国家观念,更多的,还是一种民族的认同感。

所以在这个寨子不远处,我们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dào

进去之后,是否会受到欢迎。

然而旱烟罗锅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一路领先,一直来到了寨门之前,然后大声地唱起了一首低沉的山歌,这歌词,却是傣语。

歌唱到了后半段,从里面来了一拨人,领头的一个,是一名披着彩色长袍的老者,脸上纹得有许多古怪的刺青。

这种刺青乍一看无比美丽,然而仔细瞧过去,却感觉好像有无数的虫子,在他的脸上游动。

特别是他的额头上面,用白色勾绘出两个如同眼睛一般的圆形,旋涡状,看久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会陷进去一样。

一首歌唱完,旱烟罗锅和这个花脸拥bào

,然后给我们介shào

,说他是这个村子里的长者,叫做老刀。

老刀自然是外号,不过姓刀应该是没错的。这刀姓是傣族古时首领的姓氏,看起来老刀应该来自于一个传承已久的望族。

旱烟罗锅与老刀看着应该有着很深的交情,双方说这我们听不懂的傣语,然后热烈地聊了好一会儿,接着便将我们给迎入了寨子里去。我们不知dào

旱烟罗锅有什么打算,于是跟着一直来到了寨子里最大的一处房子里,大厅处,各人落座,有风情的傣族少女给我们奉上了茶,以及一种切成两半的硬壳植物果实。

少女请我们吃这种切成两半的硬壳果实,我瞧见王朋、努尔他们都没有拒绝,于是拿了一颗往嘴里一扔,感觉到一股怪味顿时就冲到了喉咙眼里,差一点没忍住吐出来。

接着那怪味顺着唾液吞咽如腹中,我感觉到一股热意往脸上散去,脸立kè

红了起来。

那少女瞧见我一副憋得难受的模样,咧嘴一笑,露出了黑漆漆的嘴唇和牙齿来,唾液如血,让人感觉十分的古怪。

当她离开之后,我悄然吐出了这东西,旁边的王朋轻声告sù

我:"这东西,叫做槟榔,他们最喜欢嚼这个,据说经过他们特别调配的槟榔,可以防止毒虫和蛊毒"

我想起了烈火岩豹死时的惨状,于是又将这东西咽了进去,满鼻子里都是那种怪味儿。

我在这边反复折腾着,而旱烟罗锅则已经跟老刀交涉出了一些结果。

他同意我们在此驻扎,并且派村中的年轻人去附近的几个村寨联络,让他们小心防范那些越境而来的安南人,一旦有什么异状,立kè

过来汇报,让我们第一时间,获得敌人的信息。

得到这个承诺,赶了小半天路的我们总算放下心来,因为在这个时候,那些过江龙和我们这些坐地虎,终究不如老刀他们这些地头蛇有用。

果不其然,没有一个多小时,老刀派去联络的人就回来了,告sù

我们,在北面的一个侗族村寨里,有人曾经瞧见过一些行踪诡异的人,甚至还跟他们起过冲突,不过那些人最后还是没有闹得太大,反而是赔钱了事,然后默默离开了。

事发之后,当地的军队大规模调动,已经将口子给扎好了,这伙人其实应该并不会立kè

突围出去。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就隐藏在这一片浓密的山林之中。

得到这个消息,旱烟罗锅并没有先问询那些人的下落,而是问起了那个侗家寨子,有没有人不舒服,或者突然发生什么变故。

因为按理说,黑魔砂那人,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即便是四面包围,他也会闹出一点事儿来。

要不然,他就会不痛快的。

热血年代 第三十五章 努尔的意外发现

去办事的人呢,心思单纯,倒也没有想到太多,所以旱烟罗锅这么一问,其实倒也是白说,一问三不知。

在考lǜ

了一会儿,旱烟罗锅决定前往侗寨一观。

老刀虽然极力挽留我们,说这香喷喷的酸肉糯米饭都已经在准bèi

了,怎么能够过门不入,一口饭都不吃呢?

这话儿说得的确是有一些道理,不过烈火岩豹的死,却让旱烟罗锅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哀伤之意,将这事情仔细讲来,那老刀便沉默了,抓着旱烟罗锅的胳膊,说行,老友,你自己考量,有需yào

我老刀的地方,只管说来。

烈火岩豹也是老刀的朋友,当年的兄弟如今反目,却也是让人难过。

我们离开了这家傣族村寨,朝着不远处的侗寨走去,半路上,我们落在后面,看四周无人,努尔突然跟我和王朋说道:"那个傣族村寨里面,有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王朋脚步一听,下意识地往前面看了一眼,那儿是老刀给我们派来的两个向导,正在前面跟旱烟罗锅说着话。

待他们离得有一段距离后,王朋压低声音说道:"你这话可当真?"

努尔点头,说道:"应该不假,大概在村子的东南角,有一股死气弥漫,一两个死人是生不出这么多死气的,除此之外,先前给我们倒茶的那个女孩,她的衣襟下摆处也有血斑,显然是从另外一个地方过来的"

所谓死气,这个还真的难以述说,不过努尔师出蛇婆婆,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观察模式,倒也不用怀疑。

然而如果努尔说的是真话,那就是老刀骗了我们。

他将安南人的死者甚至伤员都给收容在寨子里,给黑魔砂等人创造了巨大的便利,然后又过来忽悠我们,善意满满,两边都不得罪,其心可诛啊。

我先前吃了槟榔,全身都有一种古怪的醉意,又听到两人谈及此事,有些惊慌,问起他们有没有在茶水里面,给我们下毒?

努尔摇头,他虽然不是养蛊人,但是跟蛇婆婆学过许多苗疆巫蛊之事,有毒没毒,这个还是能够判定知晓的,再说了,旱烟罗锅带队,我们这一票精锐在此,借老刀十个胆子,他都未必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几人在后面一番推断,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傣族村寨夹在两国之间,因为对未来的时局看得并不透彻,所以老刀就是想左右逢源,保全自己的寨子。

他并非刻意欺瞒,不过却并不知dào

,这覆巢之下无完卵,安南人倘若真的打过来,他们这般左右摇摆,能走多远?

我们商量了一下,然后派王朋上前去引开两位向导,而我则跟旱烟罗锅说起了努尔的推测。

当听到我将此事娓娓道来之时,旱烟罗锅很是意wài

地瞧了我一样。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这才低声说道:"不错,老刀藏得这么深,都被你们给看出来了。不过你没发xiàn

我们这里,少了两个人么?"

我左右一看,瞧见原先跟我们一个队伍的那对男女不知不觉就不见了。

这两人在队伍里面一直都没有什么存zài

感,不过就这般没有预兆地悄然不见,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在旱烟罗锅的掌控之中。

我看向了旱烟罗锅,他一边瞧着前面的王朋和那两个从傣族村寨中陪出来的向导,一边低声说道:"你们说的事情,其实我也发xiàn

了,这事情我并不能怪老刀,他也是为了村子里那两百多口人的性命着想,才会撒这慌。王淼和苏苏,已经被我派回去联络了,相信到了晚上的时候,指挥部会派人过来将那些死尸和伤员给搜走!"

我跟着他,低声说道:"这是其一,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既然老刀靠不住,那么他所说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一个陷阱,黑魔砂有可能就在前面的某一个地方,张着口袋等我们走进伏击圈呢?"

我的话让旱烟罗锅停下了脚步,他有些迟疑地说道:"以我对老刀的了解,他不至于——他不愿意得罪安南人,更不愿意得罪我们,毕竟他们的村落,还在这一片国土上。他更愿意做的事情,是将祸水东引,让我们在葛囖侗寨那边耗时间。"

他对自己的话语也有些不自信,我看着渐渐陷入了暮色中的天际,脸色肃然地说道:"其实对于老刀来说,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不是祸水东引,而是一了百了。"

我们且不说,旱烟罗锅那是绝对的老江湖,看不出蹊跷来是不可能的,老刀应该也知dào

这一点,然而他既然敢做,那么自然是把希望放在了黑魔砂等人的身上,倘若我们被弄死在这莽莽林原之中,谁还能追究他的责任不成?

死无对证,这就是最好的保护措施。

这事儿我都能够分析清楚,旱烟罗锅自然明白,不过他最主要的,却还是被当年与老刀的交情给一叶障目了,所以才会将希望期待于下一个侗家寨子去。

思路转变过来之后,旱烟罗锅立kè

决断过来,一挥手,吩咐旁边的我和努尔道:"将那两个家伙给我拿下。"

这命令一出,我和努尔立kè

一个箭步前冲,来到了前方,王朋瞧见我们气势汹汹的模样,晓得已经跟旱烟罗锅谈妥了,手出如电,一下子就将这两人给绊倒。

我和努尔一个纵身,将这两人给捉拿住。

不知内情的人纷纷惊诧,特别是那一对在家的居士张良馗和张良旭,他们跟这两个向导谈过一点佛学,感觉良好,却不知dào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生怕有误会,上前来劝解。

然而当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性情比哥哥暴躁的释真飨张良旭一拳,就将其中一个家伙给擂得吐了半口血。

不过老刀这人做事,十分谨慎,他派给我们的这两个人,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一问寨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回答我们,说前两天上山采药去而来,天麻星、茯苓子,好大一背篼,又讲到两人的出身来历,原来是外姓人,也就是父辈是汉族,母辈是傣族,在寨子里得不到承认、地位也不高的那一类人。

这根本就是两个弃子,死了都不心疼的家伙,审讯结果一出来,旱烟罗锅脸都黑了。

万万没想到,相交多年的老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到底是黑魔砂的威胁有那么恐怖,还是给的利益已经足够让人心动,这个无从得知,但有一点,那就是我们原本以为将那一伙安南人给团团包围了,却不想竟然落入了敌人的圈套里。

此刻的我们,离所要前往的侗寨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离傣族寨子有一个半小时的距离,如何取舍,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旱烟罗锅暂时也没有决断,将目光投向了我们,得知了消息之后的众人一阵后怕,然后商议,基本上觉得既然前面是虎穴,那便放他们一个鸽子,我们杀个回马枪,将老刀那狗日的给扣下来,召集人马,慢慢磨住黑魔砂不迟。

然而赵中棣却提出了另外一个说法,在这个敏感时期,黑魔砂越境而来,必然是有着一个很重yào

的目的,如果我们能够将这事儿给破坏了,那便是第一功劳。

他说得很有道理,以黑魔砂的身份,说是要越境而来,单单就是为了挑衅,这事儿还真的有些不靠谱,要知dào

安南那上百万的炮灰不用,干嘛要烦他这么一个大人物?

这结论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意,于是我们将这两个向导给敲晕,然后绑在林子深处的树上,周围做了防虫防兽处理。

他们其实也是可怜人,事后我们会放过他们的。

安南怎么做不管,我们自己,终究还是要以"仁义"为纲。

虽然还是继xù

往前,但是路途却已经变了,我们绕开了大道,朝着林子深处摸了过去,我有着胖妞这第一号侦察兵,倒也不会浪费,驱使着这小家伙上前,去帮我侦查出潜藏在林子中的任何人。

对于我这个小猴子,旱烟罗锅一开始倒也不在意,但是瞧见它纵身隐入了林中,便显得十分的好奇,拉着我问道:"这通臂猿猴可是洪荒异种,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我不止一次地听到有人说胖妞是那通臂猿猴,为此还特地找来了《西游记》查看,发xiàn

传说中的通臂猿猴竟然是不入十类的混世四猴之一,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端地了得。不过那都是传说,实jì

上的通臂猿猴听闻是洪荒异种,世间罕有能见,唯有幽冥之处,偶有得闻,所以当我说起胖妞的来历,旱烟罗锅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绕路潜行,天色越加地变得昏暗下来,我们在林子里快速移动着,时而停下,左右打量,离那侗寨越近,越能够感觉危机之感,浮上眼前。

来到一处针叶林里,前面突然一道身影闪过,接着胖妞从天而降,往地上扔了一坨重物。

我接着月光低头一看,却瞧见居然是一头比猫还要肥硕的老鼠,正呲牙咧嘴直叫唤呢。

到了,到了!

热血年代 第三十六章 旱烟罗锅身独行

那肥硕的老鼠被摔得七荤八素,然而没两秒钟,骨碌一下又翻转起来,朝着人群的间隙钻去。

我想要上前捉拿,而旁边的努尔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腹中低鸣道:"我来!"

努尔一步上前,那根常年随身的榉木棍微微一抖,朝着空中一抡圆,砸下来的时候,正好将那肥老鼠的尾巴给钉住了。这老鼠可跟壁虎不一样,尾巴连心,根本挣脱不得,于是只有围着棍尖团团转动,吱吱地叫。

行进的队伍骤然间就集拢了过来,有人开了手电筒一照,瞧见这肥老鼠当真是体大如猫,然后一双三角眼凶光四露,不停地叫唤。

这时胖妞从树上落了下来,朝着那肥老鼠"嗤"了一声,这家伙方才消停了些。

旱烟罗锅蹲身来看,没两秒钟,又站了起来,语气沉重地说道:"原来除了黑魔砂,御鼠王也来了。"

御鼠王?我们都诧异,而旱烟罗锅给我们解释,所谓的御鼠王,其实是安南丛林中的一位奇人,这个人倒不是黑巫僧出身,自己也不修行,不过却天生能够与老鼠沟通,后来开宗立派,巅峰时期据说能够御使上百头老鼠行事,而且此人与南疆的降头毒物结合,培养出来的老鼠,身上往往都有剧毒,只要一被盯上,那实在是一件恐怖之事。

只不过这人脾气最为古怪,向来都不与zf来往,自己在山林中驱兽收徒,自由自在,却不知dào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来。

努尔刚才阻拦我十分及时,此刻我们低头看去,却见这老鼠身上散发出一股苦栗子混着着硝石一般的古怪气味,显然是有剧毒在身,这么一想,我不由得担心地瞧向胖妞,只见它朝着我嬉皮笑脸地摆手,显然这小猴子自有破解之法。

努尔右手握棍,左手在棍子上面画了一个符文,腹中陡然念出一声:"莫勒定!"

榉木棍朝天陡然而立,仿佛生根了一般,无论那老鼠蹦得再欢,却被定得牢牢,努尔这才躬身下来,从怀中的布袋中摸出了一根两指长的银针,缓慢而有力地插入肥老鼠体内。

银针入体,那老鼠竟然显得无比的恐惧,不再反抗,而是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努尔的银针在肥老鼠的体内探了一番,抽出来的时候,尖端不断地有白色烟雾腾身而起,不断勾勒,竟然有一种诡异人脸的感觉。

接着,这肥老鼠在银针抽出来的一瞬间,双腿一蹬,性命结束。

努尔站了起来,脸色十分不好,王朋上前来问,努尔这才说道:"御鼠王,冤魂降"

旱烟罗锅在旁叹气:"果然,之前就隐隐有所传言,御鼠王为了达到更强dà

的御兽目的,与一个叫做萨库朗的邪恶组织合zuò

,将人体的亡魂强行灌入老鼠体内,导致其畸形生长,并且得以操控"

王朋注意到一点,问我道:"二蛋,你能问一下你家胖妞,这些老鼠到底有多少不?"

胖妞能懂人言,我都不用复述,而是转头看向它,这小猴子双手画圆,比划了一下,这意思就是前方两里路的地方,上百来头的老鼠漫山遍野游弋着。

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显然不是只为了伏击我们,我们对视一眼,心中忧愁,而旱烟罗锅则对努尔提出了一个问题来:"努尔,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那些老鼠发xiàn

不了我们?"

努尔苦笑,带着比划说道:"这些老鼠倘若单单只是受到御鼠王的控zhì

,倒也能够通过气味避免,然而它们个个体内都藏着一个亡魂,谁能避开?"

这是一件难事,倘若是那种高来高去的人物,倒也不会怕这些肥硕巨大的老鼠,但是我们这一行人之中,虽然还算精锐,但是跟黑魔砂、御鼠王这样的安南大拿,却还是有一些距离,即便是对上那肥老鼠,也不能说是来无影去无踪。

在考量了一番之后,旱烟罗锅一咬牙,然后把王朋拉过来,对大家说道:"从现在开始,此行将有王朋领头负责,你们在这里原地待命,一旦有所异动,立kè

离开,重返傣族寨子附近待命!"

这话一说出口,王朋眉头一竖,紧紧抓着旱烟罗锅的手说道:"罗老,你是准bèi

独闯龙潭么?"

旱烟罗锅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倒也不是独闯龙潭,我这番过去,不过两点,第一,我能够确保自己的身手,不会被这些外围的老鼠给发xiàn

;第二,我只不过是去探听一下,看看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何事。过去查探完毕,我立kè

回返,这期间由你负责,你能担得住么?"

听到旱烟罗锅说得如此清楚,王朋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旱烟罗锅将命令吩咐下去,见其余等人都没有表达反对意见,于是便身形一矮,朝着前方黑黢黢的林中摸去,倏然消失。

旱烟罗锅一走远,四月便将众人给召集到一起来,我、努尔、明劲高手张世界、横练兄弟张良馗、张良旭兄弟以及国术高手赵中棣,总共七人围成一团,接着他压低声音说道:"罗老此去,虽然表明轻松,但却是十分危险,这些冤魂老鼠最是机敏不过,他毕竟不能与胖妞相比,所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bèi

。"

赵中棣皱眉问道:"依你看,又该如何?"

王朋说道:"敌势颇大,我们的联系电台又被王淼和苏苏带走,必须要有人找到他们,将消息给带出去,让指挥部知dào

这儿有事情发生,老赵,你可以联络到指挥部,找来援兵么?"

赵中棣点头,说他能够在一个小时内找到王淼两人,这个没有问题。

赵中棣的任务安排妥当,王朋对剩余的人说道:"罗老随时都有可能退回来,我们立kè

做好接应撤离的准bèi

,各位自己找好伏击点,等待时机。"

这两道命令下去,赵中棣离开了林中,朝着归路走去,而我则和努尔一起伏在草丛之中,听着虫子在吱吱的叫,声嘶力竭。

努尔将榉木棍放平,然后将插入肥老鼠体内的那根银针抛来抛去,心思一片宁静,我瞧得发晕,低声问道:"努尔,你觉得罗老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努尔低头看了我一样,微微一笑:"这可说不准,罗老因为老兄弟的死,有点慌了神,所以此次行动,波折很多啊。"

他是用腹语在说话,所以有一种古怪的口音,不过努尔到底是在刀尖上趟过的,竟然能够看出旱烟罗锅那份淡定下面的情绪波动来,这话儿让我有些担心,四处望了一下,瞧见其余人都埋在各处,皆不动弹。

四下寂静,一片虫鸣,月光如水,洒落在林中,透过树叶的间隙,将整个世界都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旱烟罗锅离开的一刻钟后,前面的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静,我弓着的腰陡然就挺了起来,右手紧紧握着那小宝剑,朝着那个方向眯眼瞧去。

来人速度很快,我们刚刚听到动静,他便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之中,这种疾奔而行的速度让场中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来的人,不一定是旱烟罗锅。

果然,一个四肢着地的黑影子从黑暗中倏然而出,飞快地冲到了我们刚才的剧集之地,然后健步如飞地朝着远处跑去,瞧他的那动作,脚尖一点就是三五米远,矫健得跟猎豹一般。

不是旱烟罗锅,那边是敌人,跟随着黑魔砂的安南高手。

我望了旁边的努尔一样,他的脸色平淡,仿佛入定了一般,接着我又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去,发xiàn

大家都藏好了身子,没有一点儿动静。

猎豹男在这儿画了一个大圈,然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奔而去,瞧他的这个行动轨迹,似乎是在巡逻。

随后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来,目光落在了刚才被我们抛在草丛中的那具肥老鼠尸体。

不对,那人是过来找那老鼠的!

显然,跟我有一样想法的人也有,当那人离去之后,前面的草丛蹿出一个身影来,却是矮个儿张世界,他一下就冲到了丢弃鼠尸的草丛,用一张布将其包裹住,刚刚想要带着离开,突然黑暗中又冲出了一个家伙来,飞脚,直踹张世界的后背心。

来人正是刚才那个猎豹男,那人显然是已经发xiàn

了此间有埋伏,所以故yì

过去之后,又折了回来。

我听到有人在叹气,显然是对这番暴露心有不甘。

张世界身手极为利落,被人偷袭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个翻身,避开了这一脚,然后左手勾带,抓住了那人的衣服。

刷!

张世界将那人的上衣给直接撕扯了下来,露出了一身油津壮硕的腱子肉来。

八块腹肌。

两人的拳头狠狠撞在了一起,结果张世界飞退开去,而那猎豹男只退了三步,便稳住了身形。

接着他的手朝着裤兜里面掏去,应该是要发信号。

就在这一刻,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从草丛中蹿了出来,朝着此人扑去。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人发出信号。

热血年代 第三十七章 敌军凶猛蜂拥至

猎豹男刚刚稳住身子,手往下摸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冲出了草丛。

第一个到达的是努尔,以及他的榉木棍。

一寸长,一寸强。

巫门棍郎手中的榉木棍既重且坚,天然自带一抹红色,乃努尔自小就一直随身而携,此番事关紧急,他倒也是一点都没有懈怠,一步冲出,便是漫天的棍影翻飞,将猎豹男的后路给全数断掉。

他凶悍,然而那猎豹男却也不是吃素的,他随意一击,便能够将张世界给击得一阵踉跄,在格斗方面,却也是一个绝对的高手,于是反手一抓,想要将努尔的棍尖给抓住。

他认为自己应该能够抓得住,然而却一把抓空了。

巫门棍郎的棍,哪有那么好抓?

接着那棍尖出现在了他结实的小腹处,短暂的距离爆fā

出了巨大的力量,一下就捅到了他的身上。

猎豹男受不住这棍上面蕴含的劲道,朝着空中跌飞而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张良馗、张良旭这兄弟连却是已经杀到,一左一右,离着最近的张良馗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他的裤脚。

又是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那人的裤子给张良馗给撕扯了下来,裤兜里面掉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纸包来。

猎豹男在空中一个翻身,一脚落在了地上,双手一挥,低声喝道:"谁?"

他说的却是带着滇南口音的汉语,充满了浓浓的古怪味道。

安南人!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他彻底失去了逃脱的机会,王朋手上一把青城剑,带着寒光朝着他的脸上招呼而来,那细碎的剑锋像雨滴,倾泻而下,将他的整个眼球给闪耀一片花。

猎豹男下意识地狂退而走,然而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飓风。

他下意识地又转过身来,结果被重重地一阵撞击,腾飞而起,感觉心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是一把毫不起眼的剑柄,留在了胸口。

猎豹男在落地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具死尸。

终结他的人,是我。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配合,所有人都在先前烈火岩豹等人惨烈的死状之中陷入了最深沉的愤nù

,而在那个猎豹男一声暴露了自己来历的"谁",让我们在瞬间爆fā



每一个人都在这一刻都使出了自己的巅峰之力,而我更是像一头愤nù

的公牛,穿越一众弟兄,将小宝剑捅进了对方的心口。

干净!果duàn

!直接!

当他在空中绝望地闭上双眼时,我的心中莫名一阵高潮般的战栗。

这是杀人的快感,一种愤nù

宣泄之后的痛快。

猎豹男一落地,王朋便一把揪住他的脖子,朝着旁边的草丛里拖了过去,双手不停地在他的头颅上面拍。

南疆这边的黑巫僧手段诡异,王朋生怕此人虽死,但是神魂却飘散而出,去给自己的同伙通风报信。一般人也就算了,像这个人,身手几乎超出我们一截,自然需yào

防范。当我跟过去的时候,瞧见王朋一张火符贴在了那死尸的额头上面。

火焰一点一点地燃,隐隐之间,似有冤魂哭嚎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火符燃魂,这是一件十分歹毒的手段,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做这种事情的,因为太恶了,把人家往生的希望都给掐灭。

不过战争就是这样,容不得人心软。

张世界揉着拳头,将刚才从猎豹男裤兜里面掉出来的纸包拿到跟前来,低声说道:"这个东西,不晓得是什么。"

王朋拿到手里,将其拆开,看到纸包里面有几片铜环铁片,用一个竹笼给穿到一起来,旁边有一些细碎的泥巴和粉末。他也不明白,给努尔看,努尔捻了捻那泥巴,脸色一变,指着树林方向说道:"不好,这东西是百里鸣镝,是以前苗人用来传递信号的一种方式,这边的纸包一破,对方立kè

有一个鼓能发出声响,只怕他们已经发xiàn

了。"

这话儿讲得为时已晚,刚刚一说出口,前方的林子里立kè

传来了一阵骚动。

人算不如天算。

王朋霍然而起,朝着旁边招呼道:"众位,扯呼!"

大伙儿撒腿便跑,朝着上一个傣族村寨方向跑去,我则朝着林子上面看,招呼着胖妞跟我一起逃开,然而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胖妞纵身上树之后,便已经不见了身影,实在难以找寻。

不过这林子就是胖妞的老家,情形危急,我倒也不能留下来找它,于是跟着众人朝着山下跑去。

三张在前,我、努尔和王朋押后,分成两个箭头朝着回路疾退,我们身后的动静越发地强烈了,偶尔回过头去,还听到有风声呼啸而来。

对方就离我们有两个山头,脚程快一些的,十分钟就能够追上来。

一个过来探路的斥候都如此精锐,倘若是主力过来,还真的有些让人把握不住。

一阵发足狂奔,然而当我冲上一条山道的时候,发xiàn

前面的三张都停下了脚步来,张世界、张良馗和张良旭两兄弟呈扇状,围住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军装中年人。

穿着安南军装的男人。

三人没有冲上去开战,而是散落四周,显然是被这个男人的气势所震撼住了。

安南跟这个世界的头号霸主美利坚鏖战十年,死的人一批又一批,从精壮男子到老弱妇孺,不事生产,生活那叫一个苦,所以除了高级干部之外,几乎没有几个胖子。

安南猴子,安南猴子,这话儿是蔑称,不过的确如此,安南人个个都精瘦精瘦的,一双眼睛饿得直发亮,像狼。

然而这个家伙,却是个胖子,看规模,约莫有两百多公斤。

黎笋都没有这么胖。

这个世界上不是因为胖子就显得气势十足,而是因为此人站在山口处,一双眼眸宛若皎月,双脚一站,便有那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气度,我们三个断后的人挤上前来,那人的脸上则露出了笑容来:"就你们几个小鬼,居然敢杀我大将?"

我再此之前,一直笃定地认为胖人从来都是善良的,因为他们笑眯眯的时候,真的很像是那庙里的菩萨,然而此人一笑,却有一种诡异的恐怖。

我发xiàn

了,原来这人的嘴角上面,有一根蜈蚣似的疤痕,狰狞可怖。

后面似有追兵汹涌而来,前方又有拦路虎,一时之间,我们一行便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王朋提着青城剑冲上来,不管不顾,一脸的桀骜不驯:"我艹你大爷,在爷爷们的底牌,你这头猪还敢撒野,兄弟们,弄死这几把玩意!"

两军交战,最重气势,那胖子居高临下,一副渊渟岳峙、气度非凡的模样,使得三张皆不敢前,然而王朋却是来了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上来就是一通骂,接着左右招呼而上。

他这一声吼,反应最强烈的就是张世界,国术修行,到了明劲巅峰的时候,身体里便仿佛有一团火,恨不得随时都泄出来,王朋一招呼,他便抢身而上,当头就是一掌。

这一掌劈在空处,立kè

就有破空声,啪的一声响。

然而这一掌虽然劈实了,却被那胖子给架住了,两者一较劲,张世界脚站不住,一骨碌跌飞而走。

张世界败退,接着就是努尔的榉木棍直捣而来。

努尔舞出了一大片的棍花,然而最终的杀招却藏在了捅往丹田的那一招暗棍,当他使出来的时候,棍尖却被带着皮手套的胖子给抓住了。

努尔的棍法有多快,那些摆在了他棍法之下的同辈学员最是了解,刚才被捅到腰眼的猎豹男也能了解。

然而却被这人轻轻一捞,便给抓住了。

那人抓住榉木棍之后,微微一抖,那巨大的劲力便传到了努尔的身上来,倘若他直接弃棍而走,倒也不会有什么伤害,然而努尔却是一个倔强的苗家小子,硬是生生抓住了另外一端,就是不放手,只是通过腰身的扭动,卸掉了一部分力。

这榉木棍的争夺,以努尔的一口鲜血画下了句号,随后王朋的青城剑已经杀了上来。

还有我的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的小宝剑。

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们一上来就用上了拼命的打法,胖子的命金贵,所以他在面对着我们这种疯狗一般的逼迫之下,却是放开了努尔的棍尖,朝着后面退开。

双方错身而过,而横练两兄弟则挡在了胖子的前面。

虽然修持的是佛法,然而两人却是金刚之忿,巨大的拳头捏得紧紧,朝着这胖子的身上砸了过去。

胖子不闪不避,任这拳头砸在身上。

张良馗、张良旭的拳头打在那一堆肥肉上面,却仿佛砸在了棉花上面一般,空落落的,止不住心中一慌,然而接下来却是那棉花之上,涌起一股巨力,将两人给推得跌飞而去。

仅仅是一个照面,这胖子便让我们所有人都吃了苦头。

攻守之势易也,然而这是王朋却突然出声攀谈起来,剑收身后,抱着拳头问道:"前辈好身手,不知dào

是何方人物,姓甚名谁?"

那胖子倒也是个体面人,朗声回答道:"好叫你晓得,我便是北部协调部队的阮将军"

话音还没落,努尔一直暗扣在袖子里面的那根银针便倏然而飞,直插此人的胸口。

叮!

热血年代 第三十八章 虎口夺食身狂奔

北部协调部队是安南军方一个非常规机构,专门召集和处理突发性的神mì

事件,性质跟我们宗教局差不多,负责人是一个叫做王亚东的大拿,而不是这个阮将军。

不过自称隶属于北部协调部队,而且职称能够叫上将军的,显然也是一个绝对厉害的大人物。

难怪能够一出场就将我们这一干精英都给镇住。

然而镇住那有怎么样,难道还想让我们乖乖投降,然后蹲在地上让他随意践踏不成?

我们又不是萝卜。

努尔的这根银针长约两指,一直都是他拿来验毒和消解亡魂所用的凶物,尖端部分,早已是毒液浓稠,常人难解,但凡被刮中一点,便有亡命的可能。

眼看着努尔的偷袭有效,银针没入胸口,然而传到我们耳中的,却是一声清脆的声音——叮!

这声音只有可能发生在金属与金属之间,碰撞而出。

阮将军并没有倒下,那根银针出现在了他的手指间。

被夹住了。

胖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恨意,从胸口取出了一枚勋章,用刚才的那种语速说道:"这枚'胡志明勋章',还是当年总理亲自给我挂上去的,没想到竟然会救我一命。年轻人,你们够强,也够不讲规矩,倘若是再给你们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我的祖国,可能要承shòu不可估量的损失了,所以"

他那一双藏在肥厚脂肪里面的眼睛,陡然间冒出了最狠厉的光芒来:"让北国天才,皆丧于我手!"

阮将军动了,一动,仿佛整个山体都在走移。

咚、咚、咚!

胖子一出,气吞万里如虎,然而最先行的,却是努尔发出的那一根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它原先的主人射来。

寒芒一现,我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却见努尔一棍朝前。

银针打入了榉木棍顶,接着巨大的力量得不到释fàng

,半根榉木棍都给炸了开来。

榉木棍有多硬?这玩意又名南榆,是绝对有名的硬木,然而却扛不住一根投掷的银针,劲力继xù

释fàng

,努尔"蹬蹬蹬"一阵后撤,差一点儿就要迭出了山道外面去。

危急时刻,张家兄弟拦在了阮将军的面前。

这一对自小便修习横练功夫的禅家居士,双手一连,铁索横江,想要抵挡住这头发狂了般的大象。

他们的筋骨皮肉都已经淬炼得宛若钢铁,只要不中罩门,便算是尖刀砍在身上,也不过是有个白印子,然而面对着这身型巨胖的阮将军,不知dào

怎么回事,整个人都在颤抖。

两者相撞,不用一秒钟,那气势凛然的坚固防线便被撞得稀巴烂。

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腾空而起,口中鲜血狂吐。

这已经不是修为上面的问题了,能够对这么两个一身横练功夫的国术高手给予瞬间击垮,阮将军定然是用上了什么秘法。

不过这个时候我们却没有心思去考lǜ

这个问题,随着张氏兄弟防线的垮败,能面对他的,便只有我和王朋了。

王朋向前冲的时候,总是比我快一步。

青城剑尖寒芒动,一大蓬光华闪耀,将前方笼罩,然而在这剑网之中,阮将军却轻松地闯了进来,就像抓住努尔的棍一般,他拈住了王朋的剑尖。

两头静,中间确实劲气鼓荡,发出了嗡嗡的声音来。

王朋的脸在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

两人相持,然而我飞出的一脚却蹬在了阮将军的肚子上面——并非我有多强,而是对方不闪不避。

与我脚尖接触的那一片肥肉以一种波浪般的震荡方式不断地回荡着,所有的力度都在这缓冲之中消解,阮将军右手拈着剑尖,而左手却朝着我的脑袋上扣了下来。

我感觉到一股寒劲临体,这手掌边缘带起来的风,就像十二月冬天的寒冷。

果然是用了巫术秘法。

我当时也是豁出了性命去,瞧见这宛如天擎而下的肉掌,右手一紧,那把从李道子手中得来的小宝剑便朝前直刺而去。

劲气灌注,剑身之上有微微字芒浮动,却是"斩邪断瘟使院"六字。

一直显得十分无所谓的阮将军瞧见这光芒,脸色却是变了一下,右手一弹,将王朋连人带剑给逼退几米,接着以他那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山路上与我交手。

身型虽然巨胖,但是阮将军却灵活得如同一个猿猴。

对方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我跟他只过了四手,便被他铁钳一般的手掌给抓住,小宝剑易主,而我的脖子则被他单手给掐住了。

阮将军将我给凌空举了起来,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都往头皮上面涌了过去,呼吸受阻,整个人就陷入了一阵无力的痛苦中。

这胖子虽然将我给举了起来,然而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我身上,而是直视着手上的小宝剑。

"斩、邪、断、瘟、使、院!"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不知dào

为什么,我能够感受到他话语里面,竟然有一种无端的恐惧存zài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望了一眼四周又倔强围上来的人们,目光又看向了我,脸上的肌肉在扭曲,凝重问道:"这把剑,是哪儿来的?"

瞧见阮将军这般作态,我立kè

想起了那一位两鬓斑白、一脸古板的青衣老道士。

不知dào

怎么回事,也许是慌了,我顿时就有一种扯起虎皮拉大旗的想法,于是大声吓唬道:"自然是我师父送的——我师父是天下符王李道子,你若是杀了我,他一定会追杀到南疆来的!"

李道子的威名响彻中原大地,我也享shòu

过了无数不知情者敬重的目光,所以下意识地说出了这话,然而我并没有从阮将军脸上看到我所期待的表情。

他那扭曲的脸上甚至连恐惧都收敛了。

接着他寒声说道:"当年李道子就因为两个愚蠢而无知的山民,便将我兄长杀害在金沙江畔,我本以为今生都没有机会报仇了"

这话还没说完,我的整个脸都绿了。

他乡遇故知,仇人。

随着这话说出口,我感觉自己渐渐被举起来,而阮将军的手臂之上,却有浓浓的冰寒之气传递到我的身上,将我整个人都冻得一阵僵直,连手指都伸不出来。

然而就在阮将军准bèi

为他老哥报仇雪恨的时候,突然从那小宝剑上面,蹿出了一股寒光,直刺他的胸口。

"啊!"

阮将军根本就没有防备这么一把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利刃,结果被那寒光击中,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下意识地一挥手,结果我整个人腾云驾雾,朝着天空飞了出去。

世界一片混乱,而我却并没有撞到什么东西,空中有人跃起,将我给揽了下来。

我鼻翼间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旱烟味,刚刚一站稳脚跟,抬头一看,却见将我给救下来的,竟然是先前潜入密林中去的旱烟罗锅,只见他从我怀中塞了一包东西,低声吩咐道:"小陈,拿好这东西,然后趁机突围!记住,它比我的命还要珍贵!"

这话一说完,旱烟罗锅将我推开,然后纵身朝着前方的阮将军迎了上去。

一双肉掌,一根铜杆烟锅,寻寻常常的两个物件,竟然能够发出重鼓雷鸣一般的声音来。

两人交手十数招,骤然分开,阮将军不断地喘着粗气,而旱烟罗锅则一脸惨白,两人对视好一会儿,那宛若肉山的胖子突然哈哈大笑:"旱烟罗锅,你老了。当初在春城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汉子呢,现在就一老头儿了。"

旱烟罗锅则平静地说道:"阮钱铮,我是老了,不过还能杀人。"

胖子脸色变得好冷,寒声说道:"那么我今天倒是要看一看,到底是谁杀谁?"

他摆起了架势,而旱烟罗锅则将手中的铜杆烟锅高高扬起,吩咐我们道:"你们赶紧走,这人我来解决!"

旱烟罗锅此言一出,阮将军陡然色变,厉声笑道:"你解决得了么?你能挡我多少?就算是杀你会耽搁一些功夫,他们能跑得了多远,能跑出我缩地成寸的手段么?"

他说得自信满满,然而旱烟罗锅陡然回过头来,瞪了我和王朋一眼:"走!"

我刚才尽顾着藏好旱烟罗锅交给我的东西,旁边白合将小宝剑幽幽捧了过来,正不知dào

如何是好,这时王朋过来一把抓住我,大声喊道:"走,不要让罗老白白"

我被王朋拉着狂奔,朝着山道旁边跳了下去,旁边的努尔和三张踉跄跟随,脑海里还一直想着王朋话语里那没有说完的意思。

白白什么?

牺牲么?

当我想清楚这里面的曲折时,我们已经从山道便撤离,朝着另外一个山口跑去,回头瞧,看见月光下的两人一追一逃,旱烟罗锅似乎想把阮将军给引到另外一边去,然而这时,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了十来个矫健的人影。

我听到了怒吼,呐喊而出的那个人是如此的愤nù

,以至于这话语充斥在了整个山头,连我们这边都能够听得清楚。

他说的是安南语,我虽然在前一段时间学过一点简单的生活用语,但是却没有能够听得清楚。

而就在这时,旱烟罗锅递给我的那包东西,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热血年代 第三十九章 硕大光头小白龙

旱烟罗锅匆忙交到我手中的那包东西鼓鼓囊囊,摸上去还有一些软,我原本只以为是死物,却没想到在这紧急时刻,里面的东西居然就动了起来。

这一动,我下意识地就去稳住,却摸到了一根滑腻腻的东西,虽然隔着布袋子,却还是让我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恐惧,鸡皮疙瘩一下就布满全身。

这一包东西,要么是蛇,要么是蜥蜴,反正应该就是一条冷血滑腻的爬虫。

我甚至听到了它吐信子时,"嘶嘶"的声音。

我浑身发寒,脚步下意识地就停顿了一下,王朋立kè

感觉到了,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我,沉声问道:"怎么了?"

我听到了王朋语气中的急躁,身为青城山顶尖高手梦回子的徒弟,他拥有着超过同龄人的成熟和执行,然而对手的强dà

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此行最厉害的黑魔砂都还没有露面,光一个阮将军,便已经让我们狼狈不堪了,倘若敌方全上,只怕我们真的就要将性命留在这片热土上了。

我不敢在做停留,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将我怀里的这包东西递给他看。

然而我还没有递出去,王朋便拦住了我。

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二蛋,罗老既然将这东西交给了你,自然是有他的用意在的,他刚才的交待我也听到了,此物比他的性命还重yào

,所以你千万要拿好,不可让罗老的心思白费了!"

旁边的努尔也跟着说道:"这东西,应该是罗老从敌人手中强行夺来的。那些老家伙,不管对头不对头的,都跑了过来,必然是事关重大,二蛋,你,小心!"

两人同一个腔调,便将我的重yào

性给凸显了出来,旁边的三张瞥眼看了一下,见到那布袋不停蠕动,也不晓得是啥,张世界扭头回去看,听到风声呼呼,沉声说道:"二蛋手里有他们最需yào

的东西,必须有人将对头的注意力分开,不然我们朝着一个方向突围的话,那个胖子说不定真的能够缩地成寸,将我们给再次拦住!"

王朋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当机立断道:"老张说得对,这里是我们的主场,只要指挥部的人一到,这些家伙都不足为惧,所以我们得分头突围。这样,老张和我一起,我们朝前走,去傣族村寨;张良旭、张良馗,你们往北边走;努尔,你保护二蛋向南,万万不可让这东西,再落入敌手!"

情形危急,王朋是旱烟罗锅指定的临时负责人,他的话就是命令,我们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倒也没有再辩驳,当下分道扬镳,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始跑去。

直路往东,这是我们的回路,也是最危险的方向,王朋把危险留给了自己,而向北则是朝着内地走,这个方向也容易被人追堵,唯有向南,这个方向因为靠近安南,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使得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不会受到追捕。

这个是思维的死胡同,也就是说,王朋把活着的最大希望,留给了我和努尔。

这就是兄弟。

倘若是在平时,我或许还会跟他争执一番,然而当旱烟罗锅把东西给我的时候,我就知dào

我的性命不仅仅是自己的,而且还承载着许多人的希望。所以我没有一点儿拒绝,跟着努尔朝前,一路狂奔。

风在我的身后呼啸,不知dào

为什么,我感觉脸上凉凉的,泪水盈眶。

我有多少年都没有哭过了。

然而既便是如此,我和努尔没有跑开二十多分钟,前面的林子里突然发出一阵动静,前面的努尔脚步骤停,将手往着头上一举,五指张开,示意我停下来。

空气像死一般的宁静,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那拉风箱一般的胸膛平静下来。

陡然间,那林子的树上一片喧闹,接着一大群的乌鸦从我们的头上飞过,发出"呱呱"的叫声来,让人在骤然间,不由得心跳加速,一阵恍惚。

努尔朝着那向东飞去的乌鸦吐了一下口水,转过脸来,冲我笑,试图说点什么话,来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前方的草丛中突然就蹿出了一头黑影子来,直扑我的怀中。

体型似猫,身形如箭。

吱、吱!

这叫声就像刀子刮在玻璃上面,发出来的那种让人发狂的声音,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一般。

我下意识地递出了一剑。

小宝剑将这东西的半边脑袋毫无悬念地削了下来,一大瓢鲜血淋在了我的右手胳膊上面,我顿时就感到半边身子发麻,回过头去的时候,瞧见那个黑影子被努尔一棍,像打棒球一样,打上了天。

这东西竟然就是先前胖妞捕获的那种肥鼠。

努尔冲到了我的跟前,二话不说,将半截榉木棍插在地上,双手在我的脑门上面结了一个巫印,紧接着口嚼舌尖,一口血箭喷在了我染血的胳膊上面。

冷热冲撞,我感觉到有亡魂哭泣的声音。

努尔开始作法,手印不断变换,一分钟之后,他方才停歇,抬起头来,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不好,那东西回去报信了!"

我怀里的那包东西又开始动了,我甚至感觉到它隔着布袋,想要朝我咬来,然而这布袋看似普通,却内含金属丝编织,那玩意根本就咬不透。

我们两个开始继xù

跑,不要命的狂奔,为了方便,努尔甚至将那半截跟了他十多年的榉木棍都给扔掉了。

然而我们没走十分钟,在上山的过程中,两边的林子里不断地传来了动物快速的跑动声。

闭上眼睛,我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五六十头肥硕如猫的巨鼠在黑暗的角落飞快爬动。

我们的脚步不停,然而终究还是敌不上那些只有小短腿的啮齿性动物。

当第一个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第二个则离我们不远了。

老鼠蜂拥而上。

努尔后来换了一根有些弯曲的木棍,枝桠被我帮着削去了,然而就在短暂的几分钟之内,这木棍竟然因为受不住力,被他打折了。

我们两个边逃边还击,最终在一片悬崖口那儿停住了。

前方是山崖,是绝路,上百米的落差,掉下去,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藏着绝世宝典的山洞。

只有死。

我们被三十多头肥硕的老鼠给团团围住,这些老鼠有的跃在岩石上,有的爬到了树枝间,还有的则围堵在我们的前路,它们有的大,有的小,然而共同的特征,是一双嗜血的眼睛。

这眼睛红悠悠的,黑暗中给人的感觉,像是鬼魅。

我的衣襟已经染红,那些鼠血在我的衣服和皮肤间不停地翻滚着,似乎有些腐蚀性,而且还与无数亡魂在呐喊,倘若不是刚才努尔那一口舌尖血,只怕我早就跑不动了。

努尔拿着一根折断了的树棍,一脸苦笑道:"我小时候,因为寨子里穷,吃了无数山鼠,没想到这报应来得忒快,现在就要被老鼠吃了。"

我胸口的那袋东西又在动,看着这一大群将我们团团围住的肥老鼠,我突然在想,旱烟罗锅为什么偏偏将这玩意交给我?

他干嘛不交给身形更矫健的张世界,或者是主持全局的王朋呢?

我心中隐隐有所答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不停叫唤的老鼠突然停歇了下来,只见我们前面陡然一暗,然后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跃了上来。

本来就是黑夜,只有隐约月光和星光,谈不上什么光明与黑暗,然而此人一来,的确让我眼前一黑。

接着我瞧见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光头。

大光头慈眉善目,除了这一脸宛如钢针的络腮胡子之外,倒也没有什么让人惊奇的地方,样貌有点像是我们之前训liàn

时营地附近的一个村民。

不过他的眼睛亮,微微一动,就感觉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大光头穿着富有安南特色的长袍,有点像僧衣,不过又不全是,上面绣着一些蜘蛛和蜈蚣。

他走到我们面前不远处,裂开了嘴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来,然后朝我伸手讨要道:"年轻人,把小白龙还给我。"

小白龙?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怀里面的东西,不明白这小东西跟《西游记》里面的白龙马有什么联系,然而那人见我下意识地去抓胸口,骤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努力地和缓着语气说道:"别乱动!小心点,年轻人,你把怀里的东西给我,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这人口气如此之大,想来必定是一个大人物,我紧紧抓着小宝剑,努力平心静气地问道:"你是御鼠王?"

那大光头嘴角一咧,露出了颇为古怪的笑意道:"你们还知dào

御鼠王?不过我不是他,我是"

"黑魔砂!"努尔瞧见我的手往怀里伸,于是一步上前,挡在了我前面,寒声说道:"你就是杀害了烈火岩豹的黑魔砂,对吧?"

大光头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躬身说道:"对,就是我,黑魔砂。"

热血年代 第四十章 风符一开百里外

大光头倒也不讳言自己的身份,双手合十后,有些好奇地看着努尔,笑着说道:"腹语?很有趣的本事啊?"

这人和颜悦色,一点都没有旱烟罗锅形容的那般恐怖,反而就像一个乡间老农,双手抱在胸前,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图,努尔反而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有趣?呵呵,没有你将自己多年的好友烈火岩豹杀害,更加有趣吧?"

黑魔砂的脸变得有些深沉了,凝声说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张金福的死,我表示很抱歉,但是年轻人,一场战争,并不是像你们所理解、和看到的那般简单和纯粹,这些是不能够用是非对错来衡量的,只不过是立场不一样罢了。好了,这些肮脏的东西,我不想跟你们谈,我们还是来聊聊老罗刚刚拿走的东西吧?这玩意儿,你我都用不着,但是有人却十分有用,所以我们来做一个交yì

,把它还给我,而我,则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火,官将吏兵;上有六甲,下有六兵,借我御风,逍遥于行,急急如律令!"

黑魔砂唯恐我们狗急跳墙,做了些鱼死网破的荒唐事情,故而耐着性子跟我们兜圈儿,然而知晓其为人的我们,哪里信得过他?

世间万事,皆是求人不如求己。

我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胸口的符袋之中,有一张符箓,恰好适用于此时此刻的这一份场景。

风符。

我不知dào

旱烟罗锅是因为直觉,还是别的原因,将这么重yào

的东西交予我手,但是我却晓得此物倘若是落入了敌手,那么不但烈火岩豹的牺牲白费了,而且舍身给我们拖住敌人的旱烟罗锅也算是白走了一遭。

于是我没有在吝啬这符袋中越来越少的纸张,回忆起当初老鬼教予我的咒诀,在努尔的掩护下,缓慢而坚决地念了起来。

《登真隐诀》、《清微丹诀》、《太上三洞神卷》,我幼时所学道经,没有一刻曾经忘却。

老鬼的教诲一直藏在我的脑海中。

当律令出口的那一霎那,我一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努尔的胳膊,紧接着我眼中最后的一副画面,是黑魔砂接近扭曲的脸。

那一刻,他应该很后悔自己的磨蹭,然而时机却已经悄然流逝。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后退,好像被一种强dà

的力量给碾扁。

我感觉自己抓不住努尔的手了。

不过我心中却一直有一个意念,那便是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开拉住兄弟的手。

因为我若将他留下,狂怒的黑魔砂一定会将努尔给碾碎泄愤的。

时间在那一霎那似乎失去了意义,我起先感觉自己仿佛被碾碎了,化作了一张薄薄的纸,然而片刻之后,感觉自己好像在空中飞翔,又或者浸泡在水中。

很难形容的感觉,唯一让我有些安慰的是,能够有感觉,说明我活着。

这便是极好的。

有一段时间里我感觉时间仿佛是停止的,而很快我便感觉又回复了正常,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地上,然后下意识地往着后面退了几步。

我的身子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冲势,于是很快就站稳了,抬头一看,努尔被我紧紧抓着,黑夜里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接着他跪倒在地,狂吐不已。

馊臭的呕吐物让我也有些顶不住了,当时也就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往外面吐出了尚未消化的压缩饼干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两个昏昏沉沉的家伙方才晓得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才发xiàn

这儿跟两国交界的丛林地带有着很大的区别,我们站立的这个地方,是一个荒山,下面还有一些耕田,以及零落的村落,不过那村子黑乎乎的,陷入到一片死一样的静寂里。

我和努尔擦干了嘴唇,面面相觑,不知dào

自己到了哪儿来了。

接着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布袋,发xiàn

那东西已经停止了动静,彻底偃旗息鼓了。

我不敢打开来,理了理思路,然后对努尔说道:"既然有村子,那么我们就过去瞧瞧,看看能不能联络上指挥部,要知dào

王朋和三张,以及罗老他们都还没有脱离险境呢,一定需yào

支援的。"

对于我的提议,努尔表示同意,于是我们两人相互扶持着,朝着荒山下面的村落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我们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我看到了半山腰上面,有巨大的弹坑分布。

虽说是自卫反击战,但是战争其实是发生在安南北部山区一带,倘若这是老山附近,这炮弹绝对不可能落在村子附近的,难道说,真的如同宣传上面所说的,安南部队没事就炮轰我们的村子?

努尔捡起了弹坑旁边的一截化作焦炭的木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看着弹坑,似乎还有些年头了。

继xù

往前走,我们发xiàn

这耕地几乎都抛荒了,没有任何农作物在里面,野草丛生,而当我们来到这个规模并不算大的小村庄时,发xiàn

好多房子都已经垮塌了。

靠村口的地方,墙壁上面都是弹孔。

我心中有些发虚了,不知dào

青衣老道的那风符,到底把我们给送到了哪儿。两人继xù

往前摸,弓着腰,小心翼翼。不过没多久,我们便挺直了腰杆儿来。

因为我们发xiàn

整个地方就是一个鬼村,一个活人都没有。

我们随意找了一间还算是完整的房子,走进去一瞧,家徒四壁,格局跟我们在滇南边境看到的完全就不同,墙上连家家都会有的老人家挂象都没有,再仔细一瞧,努尔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拉着我说道:"二蛋,我们有可能走过了。"

我看着努尔,苦笑道:"难道我们已经越境,到达了安南人的地盘了?"

这猜测说起来就让人揪心,深入敌后,这倘若是主场,倒也没有什么,而这个地方我们一点儿都不熟悉,语言不通,人也生疏,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两国交恶,战火燃边关,对敌国的人向来都是怀揣着十二分的仇恨,就如同当初赵承风跟我打赌,说看看谁杀的安南人多一样,这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把我们当做猎物、仇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

那一场战争过后,安南出现了好多寡妇村,男人基本死绝了。

这时的安南人可没有什么国际公约好讲,当初他们和整个世界上最强dà

的国家美利坚战斗,倘若是有所俘获,能活下来的也不多。

十年战争,已经让它的国民变得相当的凶厉,对于生命,也到了一个十分漠视的程度。

尽管如此,我和努尔还是没有打算立即离开,往北走,越境回国。

这一晚上的战斗,已经给我和努尔太多的内外伤了,倘若是强行支撑着往北走,恐怕随便来一个小兵嘎子,都能将我们两个给撂翻到底。

特别是努尔,跟阮将军的比拼让他受到了很严重的内伤,而后也是一直都在强撑,此刻稍微安宁一些,便迈不动腿了。

眼看着努尔随时都有可能昏迷过去,经过一阵简单的商量之后,我们们在这个废弃村落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落下了脚,我让努尔躺在一张破草席上面先休息,而自己则在外围布置了几个警示机关。

其实也就是通过线以及一些能够发出声响的东西组成,给沉睡的我们提前警告。

布置完这一切,我返回了临时落脚点,紧挨着努尔,靠墙坐下,那屋子上面有一个大洞,月光洒落下来,我这才将心思放在了旱烟罗锅交给我的那个布袋上面来。

这么多人为了它舍生忘死,那么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呢?

我突然之间,十分的好奇。

这时我才发xiàn

,包裹着它的那个布袋,光华照耀下,隐隐有些发光,是金属交织制成,上面还有用鲜血描绘出来的符文图案,看着有点儿像是佛家的绘制风格。

隔着布袋,我仔细地抚摸着里面的那条长虫。

这玩意其实并不算长,曲曲折折,最多不过一米,隔着布袋摸上去,爽爽滑滑的,然而却没有了先前的那一股狂躁和富有攻击力的动静。

布袋的口子是用一根棉线、头发丝和金属丝交织而成的绳子,我犹豫了好久,不知dào

是否应该解开来。

以刚才这东西的反应,只怕我一解开绳子,它应该就会立kè

蹦出来,然后朝我咬来。

努尔吃过了随身携带的药之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有我看着,他表示出了十足的信任来,然而我却在天人交战,不知dào

是否需yào

将布袋解开,将里面的那玩意给拿出来一瞧。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看一下死活的。

这般想着,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唤出白合帮我照看着,然后解开了那绳子。

我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直到我将整个袋子给完全打开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我伸手去捞,掐住七寸提溜出来。

果真是一条白色的长蛇。

不过它的脑袋上,为何还有一根小犄角呢?

热血年代 第四十一章 穷途末路饱口福

此蛇头骨如鳄,口大,两颌有多行细牙,半露而出的舌上也有细牙,身有微小圆鳞,体背是浅白色,腹部白色,侧线发达平直,侧线鳞明显突出,身长一米不到,双目紧闭,额头有角。

我一边紧紧捏着它的七寸,防止其暴起伤人,然后用手掌内侧轻轻摩挲那肉芽一般的犄角。

犄角不大,黄豆芽儿一般,摸上去有一种玉质的感觉。

这就是让一众身居高位的安南高手冒着巨大危险,越境而过,到我国边境犯险的根本原因?

它就是黑魔砂口中的小白龙么?

我读书少,但是也晓得一点,那就是蛇生单角为蛟,双角为龙,从表面上看来,这东西应该属于传说中的蛟,的确是有资格劳烦一众高手出动,不过我在它尾巴附近瞧见了一个对称的瘀伤,看起来是被人给捏住了一下,没有把握住劲儿,使得这东西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它落入我手中的时候,估计已经是在垂死挣扎了,而后我风符一用,巨大的风压传递到了它的身上,便已然是没有了生机。

这条让无数人追逐争抢的小东西,已经死掉了。

活着的蛟蛇,和死去的蛟蛇,两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我瞧着这条瘫软如面条的生灵,心中一阵酸楚,看得出来,它的年纪并不算大,要不然也不可能才不到一米长,然而这般早年夭折,倒是跟我有几分相似。

我命中当有十八劫,苦得跟黄连水一样,说不定哪天也跟它一样,躺倒在地上,谁也不会管了。

我小心地将这条蛟尸给收起来,想着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将其带回去的好,毕竟是旱烟罗锅拼命夺回来的,怎么着也要交差。

背靠土墙,月光皎洁如水,此处或许真的就是安南境内,异国他乡,不过这空气依旧是那么的潮湿温热,不时有嗡嗡而飞的蚊子,那些小家伙似乎能够感受到我袋子里面的蛟尸余威,并不敢靠近。瞧见这么一条神奇的生命悄然而逝,我心中不觉有些莫名悲凉,然而还没有等我伤春悲秋,躺在破草席上面的努尔突然一阵呻吟,身子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

我听着有些古怪,借着月光低头来看,瞧见努尔的脸上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赤红如火,不时有蚯蚓一般的黑线从皮肤下面游过,呼出来的气息滚烫灼人。

不好,努尔中招了。

我心中一阵警兆陡升,伸手过去,一把抓住努尔的脉搏。

这寻诊把脉的手段,我是跟我那当赤脚医生的老爹学的,虽然只是皮毛,但是在炁场辅助下,倒也能够捉摸一二。轻轻一搭,我便晓得努尔是在先前与阮将军比斗的时候,那根银针不但将他手中的榉木棍给刺破,而是无形之中,还有隐隐的气劲通过棍子的传递,入侵到了努尔的身体里。

那一股阴寒幽冥的气劲我也有接触过,十分阴毒,必然是通过死者亡魂,或者折磨生灵而获得的力量,以努尔的修为,本来是可以守得住的,不过他在悬崖那边,却将蕴含着自己精气的舌尖之血,附在了我的手臂上。

这会儿我没事了,他却受不住这阴火焚入,腑脏火烧而起。

这是阴火,然而表现在人体身上,却是滚烫无比,它使得努尔整个人处于晕迷状态,而且还无限痛苦,额头上面的汗滴狂涌而出,青筋直露。

这温度,我生怕努尔血管里面的血液都沸腾了。

瞧见努尔这般痛苦的模样,我也没有办法,使劲儿掐他人中,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于是去翻他随身的袋子,悉数倒在破草席上面。在此之前,努尔是服用过了一点药物的,那是他随身携带的苗家秘药,然而我翻出来的时候,四五个小瓶子,根本不晓得哪个是哪个。

这里面,有伤药,也有毒药,胡乱喂是会死人的,我在一阵慌乱之后,终于稳定住了心神,双手在胸口结了一个"净身印",然后加持咒诀,印在了努尔的额头上,使劲儿一震。

魔功加持,昏迷的努尔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球不由自主地打转,显然还是处于一阵迷糊之中。

我大喜过望,将这几瓶药摆在努尔面前,大声问道:"努尔,哪个?哪个?"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话语,并且不断摇晃,试图让烧得迷糊的努尔能够听清楚,注意到这些,然而他却不断地眨眼,仿佛处于巨大的眩晕中。足足过了十多秒,他扭曲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苦笑,艰难地说道:"二蛋,不用费劲了,这些药,应该都不行"

努尔的这笑容里包含着很多种意思,我阅历浅,只能读出决绝和释然来。

难道他知dào

自己是活不久成了?

一想到这一层意思,我就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悲伤冲上心头来,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紧紧抓着努尔的衣襟,大声喊道:"不可以,努尔,你要振作一点,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

努尔一双眼睛不停地往上翻,喃喃说道:"不行了,我感觉到那些东西爬到了我的肚子里面了,它们要吸我的血,吃我的肉——二蛋,你死了,你帮我超度一下,引魂,别让我找不到家。帮帮我,好么"

他用的是腹语,说到后面,音调越发地古怪了,我脑子里面一片混乱,想着努尔即将就要离我而去,永永远远,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流出来。

然而努尔说完最后一句话,又陷入了昏迷之中,这让我一下子就有点儿崩溃了,抓着他的身子不停地抖动。

努尔没有回应,鼻息虽然还在,但是却越来越弱了。

不知dào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整个人突然之间却镇定了下来。

真zhèng

到了关键时刻,哭也没用,闹也没有,还是要想办法的。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努尔摆脱那巫毒寒劲的侵袭呢?我将思路迅速地捋了一遍,目光不由得瞧向了怀里的那个布袋子来。

里面装着小白龙的尸体,一种类似于蛟的生灵,而它则是安南诸多高手所找寻的对象。

它死了,努尔也即将死去,我则根本不知dào

自己是否能够安然返回国内。

这东西既然这么多人抢,必然是有着一定原因的,那么如果把它放血嚼肉,是否能够镇住那巫毒,救活努尔呢?

这个我真的不知dào

,然而却是唯一的希望。

虽然我也知dào

有些东西不错,却不能乱吃,说不定会吃死人,然而我现在已经陷入了绝境,与其费尽千幸万苦将这东西带回去,还要防备被人截胡的危险,我还不如拿它出来试一试,即便是死,也让黑魔砂、阮将军这些恶人,不能得逞。

对,你们牛逼,不过那又咋样?那玩意都已经进了小爷肚子,你们还能挖出来不成?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当时也是有些着了魔,看着努尔渐渐丧失意识的脸,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一把将那小白蛟的尸体给掏出来,然后熟练地在它的颈下部分开了一个口子,立kè

有鲜血涌出。

这鲜血呈现出暗红色,边缘处似乎还有一点儿金光。

很吉祥的颜色。

蛟肉细密,鲜血不多,我将努尔的嘴巴给撬开,尽数滴落在了他的口中。

似乎有用,努尔的呼吸好像平缓了一些。

这情况让我顿时就是惊喜万分,将伤口开得更加大了些,尽量将蛟血挤出来。然而这蛟毕竟不长,血滴了一会儿之后就没了,我用小宝剑一划,从腹中掏出了一个拇指大的东西来。

这是蛇胆,又或者说是蛟胆,这玩意性凉,味苦微甘,具有祛风除湿、清凉明目、解毒去痱的功效,还可调补人的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和免疫系统,延缓机体衰老,是一宝贝,从小就在麻栗山上打蛇的我最明白不过,于是将其塞进努尔的口中。

谁知他嚼了嚼,脸立kè

皱成了一团,又将其吐了出来。

太苦了。

努尔吐了出来,可将我心疼得要命,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将那咬破的蛟胆抓起来,往嘴里面丢去——我艹,当真是很苦。

不过我却不敢浪费,强忍着恶心,将其吞进了肚子里。

一不做二不休,我瞧见努尔的呼吸变得趋于平缓,便将放开了血的蛟身剥了皮,将那莹白的蛇肉嚼吧嚼吧,然后喂到努尔的口中。就靠着这样的方法,他吃了半条,到后面牙齿紧闭,看来是吃不下去了,我也不浪费,自己全部吃掉了。

还别说,这玩意吃起来也不腥,细细一嚼,还有一丝甜意,吞到腹中,一股热流往上涌,不自觉地打摆子。

旁边的白合不知dào

什么时候出现了,看得吞口水。

一条小白蛟,给我吃得只剩下一个脑袋。

上面的玉质小角和皮,给我取下收好,我又将这脑袋给剖开,竟然掏出了一颗玉米粒大的小珠子来,白合瞧见,一下子就惊住了,指着这玩意就叫:"等等,这个别吃,我要。"

热血年代 第四十二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有些奇怪,白合就一阴魂,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即便是被杨大侉子用聚阴阵给加强了一些,但终究还是一个女工化身的可怜鬼儿,就等着刘老三给她找好人家,略过某些至关重yào

的步骤,转世投生便好,怎么要起这玩意来了。

她的急切让我下意识地就将手掌一翻,紧紧抓住这玉米粒大的小珠子,狐疑地说道:"你要这干嘛?"

白合与我的关系十分特殊,有点像是朋友,又有点儿像是契约的双方——她走投无路,落户在我的小宝剑中,这辟邪小剑能破阴晦,却成为了一直阴魂的落脚点,倒也有些好笑。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白合与我之间有从属关系,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不会打扰到我的生活,安安分分地待在里面,只有当我有事求她的时候,她才会伸手帮忙。

白合一直都是帮忙的一方,所以姿态难免会有些小骄傲,然而此刻这妹子的脸上却写满了谄媚,嘻嘻笑道:"这东西,是那蛟蛇脑袋里面的分泌物,都还没有形成内丹,它对于人的修为来说,几乎无用,然而对于我这样的阴魂,却是最好的介质。"

她舔了舔嘴唇,语气变得无比的欢快:"有了它,我甚至可以夺炁修行,舞刀弄剑,完全介入现实,所以"

小姑娘的眼睛里面满是星星,馋得不行,我听到她说完,将手掌再次打开,瞧见这小珠子是不规则状的,有点儿像结石,凉凉的,里面不时有亮光闪烁,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沉醉其中。

白合见我没有表示什么,便小心翼翼地伸手过来抓,然而我却再次合拢拳头,藏在身后,呵呵笑了:"这东西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你?"

白合一阵诧异,不敢相信地喊道:"你又没用,干嘛不能给我?"

我大声叫屈道:"我没用,也没有必要给你啊?这东西是罗老交到我手里面的,现在为了救努尔,我们吮血嚼肉,已经算是过分了,这东西要再给你,我拿什么回去交待?"

我装得大义凛然,然而白合到底还是了解我,立kè

装可怜道:"二蛋哥,好哥哥,你就把这东西给我吧。给了我,你不是也在帮自己不是?"

我摸着鼻子说道:"那可难说,某些人总是抱怨自己卖力不讨好,消极怠工,我怎么知dào

以后会不会是这样的啊?"

白合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女孩,巴结地笑着说道:"那咋能呢?二蛋哥,这样吧,你把这东西给了我,我发誓,以后你指东我不敢往西,你叫我撵狗我不敢抓鸡——你看这总成了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区区一颗小珠子都能够让这么一只有些小傲娇的女鬼卑躬屈膝,实在是让我心生许多快慰来。我并不是小气的人,而白合与我相处日久,多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瞧见她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我也不再逗她,伸出手,将这小珠子给平摊开来。

事实上,我也很好奇这么一个难以触碰实体的阴魂,到底是如何用上这小珠子的。

我瞧见白合飘到我的面前,然后躬身,苍白而柔嫩的嘴唇轻轻地凑到我的手掌上面,接着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鬼喘气。

随着她的几个呼吸,鼻翼微动,那颗小珠子竟然开始旋转起来,一开始还只是缓慢地挪动,接着速度越来越快,就像陀螺一般,最后竟然化作了一道白色的雾气,消失在了白合的瑶鼻之下。

白合隐约的身形在那一刻,似乎陡然间凝结了许多,宛若实物。

然而这个时候,我不知dào

怎么回事,突然打了一个嗝。

这饱嗝伴随着一股冲鼻的气息朝着我的头顶上面涌,然后我感觉自己的胃好像被火灼烧了一般,一口气冲出来,自己都觉得烫。

接着两眼一黑,世界一阵摇晃,我心中哀叹。

靠,果然还是不能乱吃东西。

我昏迷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瞧见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

这是一个小女孩,年纪不超过七八岁,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衣服,正拿着一根树枝拨我的衣服,已经将我胸口挂着的符袋给挑了出来,正准bèi

伸手过来拿呢,瞧见我陡然睁开眼睛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瞧见那小女孩身上有汉字,下意识地看过去,瞧见竟然是"尿素"两个字,这才想起来,这件衣服有可能是当初我们援建安南的化肥袋子改的。

由此可以见到安南穷兵黩武到了什么程度。

我脑子开着小差,然而那小女孩却吓得半死,七手八脚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喊大叫,我下意识地跟她说道:"小妹妹,别害pà

,我不是坏人"

然而那女孩却用安南话大声喊道:"中国人,中国人"

她转身就跑。

我们在刚来的一段时间里,培训过简单的安南话,正好我又比较刻苦,倒也能够听出这话语的意思来,当下身体一僵,这才想到自己还是身处敌国。

我下意识地从旁边抓起了小宝剑,一步跨前,想要将这个小女孩给控zhì

起来。

然而旁边却伸出了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沉声说道:"算了,她还是个孩子。"

我扭过头去,瞧见旁边竟然是昨天差一点儿就要死掉的努尔,他此刻依然还是有些虚弱,然而一双眼眸子却像月光下溢满的井水,晶莹发亮。

瞧见同伴康复,我顿时就高兴得忘记去追那小女孩了,反过来将他抱住:"努尔,你没事了?"

努尔点了点头,说没事了,接着认真地说道:"战争会让人变成了畜生,但我们不是,我们是正义之师,所以不能干这种畜生的行径。"

努尔说得很坚定,很执着,我能够明白他这话语里面的力度,看着那小女孩仓皇而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将小宝剑给收了起来。

的确,我们是人,不是畜生。

人已走远,朝着村口那条路往南跑开了,我也没有再关注,而是问起了努尔的身体情况来,他告sù

我,说巫毒阴劲已解,但是不知dào

怎么回事,丹田之内有一股浓郁的气息盘旋,就好像一口吃了个人参果,有些消化不良,走路都有点儿飘。

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sù

了他,努尔一脸诧异,略有些担心地说道:"这东西众人争抢,肯定是十分珍贵的,你把它给我吃了,这样不好吧?"

我嘿嘿笑,无所谓地说道:"再珍贵,能有我的兄弟珍贵?再说了,我不是也吃了么,放心,法不责众,而且我们现在是在安南,上面是不会怪罪我们的。"

两人一番商议,觉得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当下之策,应该先确定自己到底在哪里,然后再伺机潜回祖国去。

毕竟这儿不是我们的国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

我和努尔两人穿着训liàn

营出来的绿军装,没有肩章和编号,不过这两国交战日久,安南的边民也能够从衣着上看出我们的身份来,那小女孩口中所喊的,就已经确定了我们的判断,所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潜回山林里面去,倒会安全些。

不过这边的山倒也绵延,林深茂密,藏两个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当下也是收拾好行装,然后走出了昨日寄居的小屋子。我俩都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倒也不会显得太惊慌,努尔想要在这个废弃的村落里找一两件当地人的衣服,结果忙活了好一会儿,别说衣服,连根布条都没有瞧见。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我拉着努尔,小心地朝着附近的树林中撤去,而这刚刚进了树林,努尔便拉住我,示意我往回看。

我扭过头去,瞧见原先跑掉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竟然带着十几个人返回了这村子。

这些人有男有女,老的老少的少,只有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黑瘦男子。他们一半的人佩了枪,有我们的国产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五六式冲锋枪,也有老掉牙的二战步枪,还有的人直接拿着砍刀。

他们应该是当地的游击队,或者民兵组织,因为安南主力部队轻武器的火力十分强劲,自从认了老毛子当大哥之后,一水的俄式武器以及缴获的美式装备,苏制的AKM和捷克制的V258式突击步枪,以及美制M16A15自动步枪才是主流,以前咱们援助给他们的轻武器都已经退到了二线部队,这使得两年前的那场战争,局部对抗上面,我军一直处于被压制的劣势地位。

小女孩引来的游击队在村子里面开始搜寻,我们则在林子里隐藏着,远远地看,一开始我们倒没有太在意,想着不过是三四线的部队,再厉害还能到哪儿去?

然而很快我就将这个想法收敛起来了,因为那些游击队竟然顺着我们的踪迹,朝着林子这边追来。

十几年的战争,教会了这些普通人太多太多的东西。

我和努尔对视一样,暗自骂了一句,然后转身,朝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接着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爆豆般的枪声。

热血年代 第四十三章 两次犯错因心软

子弹在我们的身后呼啸,落点很准,几乎就是擦着我们的身边飞过。

好枪法!

点射的节奏沉稳而轻快,一听就知dào

是老枪手。

这事儿就算是搁在撵山狗身上,也未必有这么厉害。

这些游击队都是有过最真实的战场经验,打过仗,杀过人,对于两个从北边游荡过来的游兵散勇,他们有着充足的自信。

北兵疏于训liàn

,连枪都没有仔细开过,倘若没有兵力上面的优势,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们可是"世界第三"的陆军。

然而他们遇上的两人,却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两个前途大好的秘密战线从业人员,倘若认真起来,就算是再来一队,我们也不在乎。

不过我们就算是能够将这一伙游击队给击溃,却顶不住同样人数的正规部队,更不用说专门处理此事的北部协调部队。

所以我们两个开始逃,大步跨前,在山林中行走得几如飞奔。

很快我们便甩掉了这一群游击队,不过却迷失在了这一片莽莽群山之中,没有指南针,没有地图,任何可以当做标志性的山川河流都没有瞧见,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茫茫丛林,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许绝望。

一路跑到了中午,我和努尔在一处矮峰山脚下停歇,这儿有一湾溪水,就着这水,我们将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吃了一些。

这种东西一小块,和水吃之后便能够很饱,不过就是味道差了一点儿。

努尔对我们饮用的水做了处理,用一种溪边找到的青藤碾汁滴入,搅和了几分钟之后,再将上半段的水层取出食用,据说是因为南疆这儿的水质别看着清澈透明,然而里面不知dào

有多少微小虫子呢。

果然,他处理过之后,那盛水的饭盒底下,密密麻麻一层黑色浑浊物体,让人看着就有些心中发寒。

补充过体能之后,我们继xù

朝着北边的方向前进,然而没有走多远,林中又出现了人声。

我和努尔身子一低,躲入了附近的草丛中。

然而我们很快就发xiàn

自己可能躲不过去了,因为比人更先出现的,是一条浑身黑漆漆的猎犬。

这狗东西比狼还要凶横,鼻子一抖,便能够闻出草丛中间的人味,于是在我们面前不远处站定,然后朝着这个方向一阵狂吠。

然而它就只是叫,却也不肯再前进一步,不知dào

是不是我们昨天刚刚吃的那蛟肉的缘故。

跟着那黑色猎犬出现的,还有五人一组的搜索小队,他们从林子里快速地接近而来,然后看着毫无动静的草丛,有些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领头的两个人商量一番,有一个人便骂骂咧咧地朝着草丛这儿探了过来。

他手中的枪口一直对准了草丛,稍有异状,便立kè

准bèi

扣动扳机。

我全身贴在地上,一动不动,让自己像一条蛇。

死一样静寂的草丛使得安南搜索小队产生了疑惑,那个人一点一点地移了上来,终于,当他看到了趴在草丛中的我们之后,口中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啊"

这时他正好将其他人的视线给阻挡。

食指扣动扳机的反应时间也许只要0.02秒,然而就在一恍惚之间,趴在草地上的两个人却骤然消失了,他冲锋枪的子弹打在了空处,接着感觉胸腔一阵剧痛,整个人都骤然腾飞而起。

一抹寒光在空中闪烁,不着痕迹地抹在了他的喉咙上面,那惊悸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一击得手,我和努尔并不停歇,朝着搜索小组的其余四人杀去。

对方早已反应过来,手中的枪也果duàn

开火。

我们在子弹之中跳舞,死神擦肩而过。

努尔用的武器依旧是木棍,这棍子是路上找的柳桉木,剥皮削枝,倒也能够凑合,关键是长,跟那长枪一般。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说的是耍棍不用时间,而弄枪则需yào

悟一辈子,其实不然,倘若用棍如枪,也需yào

极高深的领悟力。

努尔一步跨出,然后挑大枪。

棍尖像出洞的毒蛇,精准地点在了那四个人持枪的手上,接着微微一动,棍尖发出了一阵距离,将这些枪械给挑飞出去。

骤然而起的爆豆枪响,很快就以哑火告终,那四个人捏着手腕,一阵剧痛,眼中充满惊恐。

没有枪,还有刀。

搜索队的装备十分齐全,有的人第一时间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兵刃,领头一个还配得有手枪,看来是个干部。

所以我的第二刀,正好扎在了那个干部的心脏那儿。

鲜血从强劲的心脏处,沿着新出现的通道迸射而出,洒落在我的手上,这种温热的液体让我陡然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当初赵承风跟我打赌,说咱们看看这回谁杀的安南猴子多,可曾想过我转眼之间,就掉进了米缸里面?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对于死亡的那一霎那,充满期待和渴望。

这个是修行魔功的后遗症,还是我眼中的临仙遣策在作祟?

飞起一脚,将那只扑腾的黑狗踹飞,还剩下三个,我挑了最旁边一个又矮又瘦的小家伙下手,小宝剑一阵疾刺,将那人手中粗劣的砍山刀给挑飞,然而就在我准bèi

将此人送上西天的时候,她的一声娇哼,让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女人。

脏兮兮的脸上,瞧那轮廓,确实是一个年纪并不算大的少女,长相其实算不上好kàn

,但是很小,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岁。

我的手有些抖了,恰好旁边有一个像狼一般的男人冲上前来,于是我便跟他交锋了起来。

在战争中,生与死边缘练就的本事还真的不是虚的,我们遇上的这几个人,可比国内的士兵要强上许多,但他们终究是普通人,意志和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获得胜利,又一番的战斗过后,我和努尔又各自解决了一人。

我凭的是小宝剑锋利,别人挥刀砍来,我连刀带胳膊,全部给卸下来,而努尔靠的却是棍法神奇,微微一抖,那坚硬无比的脑壳都给捣碎,脑浆四溅。

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就是我刚才略过去的那个女人。

她年纪真的很小,虽然有狼一般的目光,但是也就只是一个小女孩儿而已,倘若在国内,她还生活在父母的疼爱之下。

我下不去手,而努尔就更加心软了,一棍前指,用腹语说了一句安南话:"走,离开这里。"

努尔这话我感觉有些不妥,贸然放这女人离开,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还不如绑着呢。然而努尔是我的兄弟,他的话说出了口,我便没有再辩驳什么,缄默不语,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瞧见那个女兵的手朝着腰间摸去。

"小心!"

我一把抓住努尔的胳膊,朝着后面飞退,然后直接压在他的身上。

轰!

那年纪轻轻的小女兵在最后居然选择了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巨大的爆zhà

声骤然响起,接着风压陡然而生,我感觉浑身一阵刺痛,气浪过后,背部一阵发麻,耳朵边嗡嗡嗡直响。

当烟尘消失的时候,被我压在身下的努尔爬了起来,瞧见他想要放走的小女兵已经化作了几块烟气腾腾的肉块,而我则是一身的鲜血。

努尔把我放平在地上,将我浸透了鲜血的上衣给剥了下来,哽咽着问我感觉咋样?

我苦笑,说感觉自己就像一破筛子,哪儿都漏风。

努尔沉默了一下,没有说感谢,而是对我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我瞧见他说得怪郑重其事的,怕他心里有负担,于是笑嘻嘻地说道:"努尔,别啊,我知dào

你心软,看到妹子就下不去手,不过你不知dào

,他们这些人,看我们完全就是仇敌,心硬着呢。"

诚然,让一个花季少女毅然决然地拉响手榴弹,慷慨赴死,这得要多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勇气,我们无从知晓,只是更深刻地认识到,这儿是敌国,危机处处。

努尔让我趴下,从我身上取出了九处弹片,不过因为在那一瞬间的时候我将肌肉绷得紧紧,倒也没有进得太深,但这一身的伤,也不适合再赶路,努尔给我上完止血药,然后让我休息一番,看他收拾现场。

完毕之后,我们各自带上了一支步枪,那名军官的手枪也落入了我的手上。

林间交战,有枪还是不错的。

继xù

向前,很快努尔就找到了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那是一个深入山腹里间的溶洞群,不知dào

有多大,因为我们深入了十分钟,还看不到底,地形复杂,可以暂时藏住。

溶洞里面还有地下水,是一条蜿蜒的小溪,努尔试了一下,还算是干净,于是我们在水源附近找了一块岩石歇了下来。

我趴在石头上面,感觉背部一阵灼烧的痛,努尔帮我看了一下,说弹片上面被硝化了,有毒,导致伤口发炎了,他得出去,帮我找一点草药来。

我拦住了他,说别处去,外面太危险,我们两人,最好还是呆在一块儿,要不然分散了,还真的不少找。

而且昨天的蛟肉我也吃了,相信不会有事的。

我劝他,但是努尔却很固执,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今天犯下的两件错事,十分自责,于是我也没有再坚持了,只是再三地吩咐小心之后,让努尔独自离开。

他走之后,我趴在岩石上,瞧着黑黝黝的洞穴,听哗哗的水流声,心中莫名地就是一阵恐惧。

热血年代 第四十四章 花裳少女小观音

我不晓得自己在害pà

什么,就好像当初在巫山后备培训学校,自己被关进了禁闭室里面的时候,那一种对未来无可预知的恐惧。

不过想到了禁闭,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大炮,那一个豪爽的老大哥,不问缘由,就是让人觉得亲近。

然后我想起了当初在静室里面修行的魔功。

我这几年来,一直都很努力地修行,然而却很少有静下心来,认真地体会这一种四下无人,一片黑暗的混沌状态。不知不觉,我便盘起了腿来,吸气,呼气,让自己与周边的炁场相连,让自己变成一个空空荡荡的容器,与周围相接处。

洗精伐髓之后的我,已经跨入了修行的行当里,然而当初杨二丑曾说《种魔经注解》能够让我变得让他都恐惧的预言,却一直都没有实现。

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一定是藏着一手,让我明白不了其中的关键诀窍。

或许我真的应该找一个师父,一个真心实意的师父,为我答疑解惑。

想到师父,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青衣老道,想起了五姑娘山上面打杂的美好时光,想起了小白狐儿,想起了老鬼,想起了好多往事,当年倘若李道子收我为徒,岂不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只可惜,我错过了,没有福分。

思想一直在游弋,突然间我感觉到头顶上面有一些动静,让人心中发麻,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但见有一大群飞舞的小东西在头顶上旋绕,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什么,突然间,那些东西陡然而下,朝着我这边冲刺而来。

黑暗中的东西最是可怕,我抓紧小宝剑,抬手刺去,抖落一大蓬剑光,然而那些东西却是分外的灵活,一下子就从我的身边越了过去,朝着外面飞走。

离得近了,我才发xiàn

这些小东西都是些拳头大的蝙蝠,模样可怖,毛茸茸的。

这些东西都是靠超声波来判断方位的,无论我挥舞得再快,也定然是刺不中它们一根寒毛的,不过让我奇怪的事情是,这些蝙蝠不是夜间才会出来活动么,平日里也不会攻击人啊,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不解,然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溶洞深处传来了一阵重物跑动的杂音。

我骇然地扭过头来,朝着里间看去,只见我们刚才探索过一点儿的溶洞深处,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不是人,反而有点像是大型牲口。

在我的老家麻栗山附近,其实也有类似的溶洞,打小就听老人家聊起,说起了很多溶洞里面的事情,有说鬼的,有说里面住着捉星拿月的妖怪,也有说里面住着传说中的龙,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所能够对付的。

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缓慢地爬了起来,然而还没有等我站稳,视线尽头突然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四脚着地,拔腿就朝着我这儿冲来。

溶洞很大,中间甚至还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小溪,而我正好站在那小溪最窄的地方,那东西来得凶猛,一下子就朝着我的身上撞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只是下意识地朝着上方一跳,避开这一撞,而当我落下来的时候,却发xiàn

自己竟然落在了这东西的背上。

我手上抓着一大撮毛,才发xiàn

胯下的这东西跟牛犊子一般大小,不过更胖,毛也根根都硬,口中发出了"嗷嗷"的叫声。我整个人附在这东西的身上,将其牢牢拖住,它跑不动了,就地一滚,我被它朝着旁边狠狠甩去。

在地上滚了两圈,我还没有爬起来,便发xiàn

这东西似乎迁怒于我,脑袋一低,朝着我这儿拱了过来。

我这时才发xiàn

,这黑乎乎的大家伙不是别的,而是我们麻栗山家家户户经常见到一种畜生——猪。不过这猪可不是我们圈里面那傻乎乎的夯货,而是山林里面生长的野猪,这玩意虽然没有东北老林子里面的那般一身松脂,但是就刚才的那凶相,也实在是让人惊悸。

两根獠牙,尖锐得像那匕首。

这般近距离交锋,我还真的有些怕被这货给伤到了,来不及去想这溶洞深处怎么会跑出这么一头野猪来,连忙往旁边闪开,跟其拉开距离。

这头野猪刚开始本来是在往外面逃开的,却没想到跟我一遭遇,却不管不顾地朝着我攻来,让人诧异。

我背上有伤,一动就疼得直咧嘴,然而却不得不和这东西周旋,要知dào

这野猪跟人不一样,它是讲不通道理的,比安南人更加难缠。野猪拱前,一对獠牙简直不像它的同类,反而跟这附近的特产大象有几分相似,我左避右闪,抽空朝着这畜生挥出一剑,正中脑袋。

然而让我诧异的事情是,这削铁如泥的小宝剑并没有能够劈开这野猪的头颅,反而好像是斩在了岩石上面一般,还有火花溅了起来。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这哪里是野猪,分明就是岩石做的猪猡啊?

这一剑斩得让我心慌,看到这野猪不受影响地转身过来,鼻子里面喷着白气,朝着我发足狂冲,我下意识地朝着旁边一闪,这货正好撞上了一根凸起的石笋,结果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这根人腰一般粗细的石笋竟然被那野猪给撞得碎成好几块。

天啊,这简直就是坦克啊!

我感觉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对这个世界简直又是重新地认识了一番,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容我感慨的时间,我晓得跟这货硬拼,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结果了,不过看样子它好像方向感不强,于是我便跟它绕圈子。

绕了两圈,这货便懵了,气喘吁吁,突然暴起,朝着我刚刚闪进去的一面岩壁,猛然撞了上去。

砰!

我感觉脚下都在抖了好几下,接着这货从岩壁上面滑落下来,我从旁边冲过来,瞧见那岩壁居然被它撞得出现了一个蜘蛛网状的巨大裂缝。

这尼玛得有好几十吨的力qì

吧?

瞧见那野猪滑落下来,还在气喘呼呼地摆头,挣扎着想要再爬起来,我心中胆寒,手上却没有半分客气,一步跨前,小宝剑一个横抹,将它那狰狞猪头的眼珠子给划破。

接着剑锋一转,插在了它的喉管那儿,死死抵住。

脑袋坚硬如铁,但是脖子下面却还算是柔软一些,小宝剑充分发挥了锋利无比的属性,将这坚韧的猪皮给切割开来,顿时就有一大泡的鲜血飙射而出。

三连击重创,使得这头古怪的野猪终于死去了挣扎的力qì

,躺倒在破碎的岩壁之下,呼呼地喘着粗气,而这些气息因为喉部气管被割开,根本就传递不到心脏部分去,不断地冒着血泡,四肢伸直,终于停歇了下来。

我带伤杀猪,那叫一个辛苦,要不是当初一字剑黄晨曲教会了我几手杀猪的活计,说不定就被这头蠢猪给拱了。

此猪一丧失威胁,我便直接躺倒在了它的身上,呼吸着这血腥的气味,莫名感觉到一股兴奋。

然而当我准bèi

将小宝剑给收起来的时候,突然发xiàn

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这猪身上流出来的血,居然是蓝色的。

是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暗红色的,但是仔细一瞧,隐隐之间竟然有一点儿蓝,吃过巨型鲶鱼眼珠子的我有夜视能力,不过却也不敢确认,连忙打开手电筒一照,差一点就吓趴了。

天啊,这头野猪不但流着蓝色的血,而且还长着两对眼睛,我刚才仅仅只是划破了一对,另外两只,正狠厉地死死盯着我呢。

我的脑子一懵,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这时,从野猪出现的洞穴深处,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闭上眼睛,心中哀叹:"我靠,这是要组团么?"

我捏了捏拳头,感觉倘若再来一头,我绝对扛不住了,心中悲凉,想着就这样靠着,多休息一会儿,储存能量。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竟然有一双莹白而小巧的赤足出现我的眼前,接着目光上移,我瞧见了一个穿着碎花衣裳的少女。

这女孩儿十一二岁,跟小妮差不多大,但是个子要高一些,瓜子脸,大眼睛,白净俏丽,一脸惊奇地看着躺在野猪身上的我,小声地问了一句,我听不懂这话,摇了摇头,她又换了两种话,说第四种的时候,我终于听清楚了:"嘿,你没事吧?"

我眼睛瞪得大大,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你会汉语?你是中国人么?"

少女笑了,伸手来拉我道:"兵哥哥,我会汉语,不过我不是中国人。"她的手像春芽一般柔软,我有些心慌,而这时,突然听到她一脸紧张地说道:"这黑亥是我在追的,刚才都已经被我伤到了,虽然被你放倒了,不过你可不能吞独食啊?"

我被她患得患失的表情逗乐了,笑着摆手说道:"这东西,我不要,你有用就拿着吧。"

我没事带一头猪,自然没用,所以表示不要,没想到这女孩儿一下子就笑了,快活地拉着我的手,自我介shào

道:"兵哥哥,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叫小观音,你呢?"

热血年代 第四十五章 厉害呆萌邻家女

小妮子快活地拉着我的手,自我介shào

,而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名字是那么的不好听。

陈二蛋?

这名字老爹啊,你当初到底是咋想的,怎么就顺着我娘的意思了呢?

身处敌国,瞧见这少女天真无邪的模样,我不由得想起了早上遇到的那两个同样年纪很小的女孩儿,心肠不由变得冷了一些,睁眼瞎话道:"我啊,我姓陈,陈皮的陈,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就叫陆老二。"

小观音不疑有假,认真地复述了两回,然后笑嘻嘻地叫我道:"陈老二啊,你比我大,那我就叫你陈二哥好了。"

从我表达了对这头野猪没有任何想法的时候,这小女孩表现得十分热情,我也不好太过于冷淡,不过为了安全,我开始不动声色地盘问起她的底细来:"小观音,你的名字还真的好听呢?对了,你是哪儿的人呢?"

"我啊?"小观音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结果却告sù

我:"我也不知dào

唉?"

这少女的样子好可爱,表现得也不作伪,让我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忍不住笑了:"这世界上,哪有人不知dào

自己是哪儿的人呢?"

小观音鼓着腮帮子,瞪眼说道:"我就是不知dào

啊,我从小就被我师父收养,懂事起就只晓得在山里面,后来师父带着我们到处走,一会儿安南,一会儿泰国,一会儿柬埔寨,一会儿缅甸和马来西亚,我哪里知dào

自己是哪儿的人?"

她一脸无辜,而我想起她刚才说的,将这么凶猛的一头四眼野猪赶得飞奔,又提到了自己的师父,想来应该是东南亚这边的高人之徒,于是小心地试探道:"你师父?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啊,说来听听?"

小观音瞧见我一副好奇的样子,顿时就来劲儿了,指着我腰杆上面别着的剑,得yì

洋洋地说道:"这黑亥虽然受了伤,但是能够把它杀了,说明你也是修行中人,告sù

你也无妨,我师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山中老人'——怎么样,吓着了吧?"

她讲到自己师父的名字是,语调拖得长长,一副骄傲无比的模样,然而我却脑袋一片空白——啊,山中老人?

我之所以惊讶,倒不是我不晓得这山中老人,当初巫山学校培训的时候曾经听老师当做趣闻谈及过,此人本名哈桑-本-萨巴赫,是波斯籍的突厥人,开创了伊斯兰教中著名的阿萨辛派,三十岁之后足不出户,却掌控着震惊伊斯兰教世界的恐怖杀手组织,学究天人,修为盖世,是一个绝对恐怖的家伙,最后丧命于横行中世纪的蒙古大军之手。

不过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家伙,这东南亚一带,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山中老人?

我一片茫然,不过却晓得倘若说不知dào

,这天就没法聊了,于是好是一番敬仰,将这少女给哄高兴了,这才问道:"小观音,你可是跟你师父一起来的?"

能够调教出这样的女徒弟,那师父可也不是一般人物,此刻敌友未分,我也不敢贸然露底,小心试探,而那少女却没有什么想要隐瞒的,挥挥手,说道:"不是,我这次是跟我师兄偷偷跑出来的。那个家伙啊,最可恶了,带着小胖,说要去北边找什么,结果就把我给扔在这儿了,我自己无聊,就在山里玩,却给我找到这黑亥的行踪,好是一通追,没想到竟然被你给弄死了——你刚才可说了啊,不跟我抢的?"

话儿说到一半,她又记起这么一回事,小心翼翼地问我,再次得到了我肯定地回答之后,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说:"这样也不好啊,师父说占小便宜吃大亏,这黑亥到底还是你弄死的,不分你,我心中有愧,以后会妨碍我修行的。"

她难以取舍,一脸犹豫,我想起一事,问她道:"这东西叫黑亥?你认识啊,那能告sù

我,它的血,怎么是蓝色的么?"

小观音习以为常地说道:"对啊,黑亥的血就是蓝的啊,这有什么问题么?"

她理直气壮得让我无语,当时也不晓得怎么接茬了,感觉这个女孩子简直就跟我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没想到她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我们把这黑亥给一起吃了,问题就解决了。"

少女欢天喜地,开始忙碌起来,而我则因为身体不便,被她催促到了旁边的岩石上歇下,我不知dào

这小女孩要怎么处理这么一头大肥猪,也不晓得这岩洞里哪里能够找来生火的工具,心中一直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告sù

她,我现在的处境。

我瞧见她一副毫不介yì

的样子,不晓得将此刻我们还正在被安南军方追捕的事情告sù

她,会不会有所变故。

她是会举报我们,还是当做江湖事,伸出援手,又或者别的什么

我脑子乱糟糟的,不知dào

如何开口,然而这个时候,我眼前一亮,突然一片光明绽放。

我吓得陡然站了起来,眯眼瞧去,难以置信地发xiàn

在小溪的不远处,竟然生出了一个很大的火堆来,而那个少女将这几百斤重的肥猪给扔到了溪水里面去,轻松无比,然后摸出了一把剔骨刀,熟练地给这猪拆骨剥皮,忙得不亦乐乎。

我咬着牙,三步两步走到跟前来,瞧见这火堆真实存zài

,上面已经架好了烤猪的铁架子,旁边一堆陶瓷罐儿,我揭开盖儿,瞧见了盐巴和好多种香料。

我尝试着问这少女,所有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然而她却哼着欢快的民谣小调,自顾自地干着活,没一会儿就把这头猪给弄好了,除了主要的骨架和好肉,零零碎碎往旁边一扔,黑暗中浮现出一对发亮的眼睛,接着开始咀嚼这些内脏。

小观音将那猪给架到了篝火上面放好,瞧见我一脸惊恐地看着黑暗之中,于是好心地告sù

我道:"那是小熊,它脾气很好的,你别害pà

"

随着她的话语,黑暗中浮现出一张百兽之王的脸孔来,此物通体发白,毛发蓬松,脑袋上面有一些黑斑纹,额头之上,隐约有一个象形的"王"字,一张嘴,獠牙毕露,威严无比。

我整个脸都黑了——你妹啊,这分明就是一头白色老虎,虽然看着还没有成年,但是你也不能指鹿为马,指着一头白老虎,说是小熊啊?

小观音不理我的情绪,继xù

说道:"小熊它比较害羞,不喜欢跟陌生人玩,我就不叫它过来了"

在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我终于算是缓了过来,也不敢再问她这些奇异之事,而是跟她随便地聊起了天来,没想到对于别的事情缄默其口,但是说起自己生活中的趣事来,她倒是个小话唠,一边给这头野猪身上刷油,转着角度,一边喋喋不休地跟我讲起她在师父身边,跟自家师兄一起的趣事儿。

所谓的趣事,不过就是捉猫斗狗的小事儿,小女孩子的生活其实也无趣,大部分都在修行和吃喝拉撒中度过,不过她提到最多的两个人,一个就是她的师父山中老人,还有一个,就是将她扔在这里,自己北上的师兄弥勒。

好吧,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当时真的有一种想把她师父给臭骂一顿的想法。

太糟蹋佛陀名字了,张良馗、张良旭这两兄弟要是听到,估计都要暴跳如雷了。

接着小观音还做出了一件让我惊诧莫名的事情。

她从随身的袋子里抽出了两张绘着古怪符纹的黄符纸,口中持咒,一本正经,接着就丢进了篝火里边去,没一会儿,那篝火的火焰开始变得十分烈,汹涌而出,小观音忙着去掌控火候,就没时间聊天了。

天啊,她居然奢侈到拿火符来做烧烤?

这谁家孩子啊?

不到一个小时,偌大的一头肥猪就烤炙得差不多了,小观音在上面刷了香油、蜂蜜和辣椒孜然粉,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来。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麻木了,没有再追问任何我感觉神奇的事情,就等着开伙吃饭了。

然而许是这烤猪的香气实在是太过于浓烈,这时溶洞靠出口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站了起来,一开始还以为是采药返回而来的努尔,心中欢喜,然而过了几秒钟之后,我的脸立kè

变得无比的严肃。

这是一群人的脚步声。

我的全身都绷得紧紧,左右瞧了一下,想要朝着溶洞深处躲去,小观音有些奇怪,拉着我的胳膊问道:"你干嘛,马上就可以吃了。"

我一脸严肃地说道:"不好,那些人是过来找我的,如果我被他们发xiàn

,必死无疑。"

她一脸茫然:"啊,为什么呢?"

我来不及多做解释,紧紧抓着她的手说道:"小观音,来不及说这么多了,我要往里面躲开,若是有人过来问你,你就说这儿只有你,好不好?"

热血年代 第四十六章 恐怖吃货逞威风

小观音一双眼睛瞪得大大,还是有茫然地问道:"到底为什么呢?"

脚步声渐近,外面的人似乎闻到了烤肉的味道,以及篝火的光亮,越发地急迫了,我不再与她解释,而是捡起刚才落在一旁的长短枪,转身朝着溶洞深处跑开,当我路过白虎小熊身边的时候,这头比肥猫大不了多少的小老虎朝着我警戒性地咆哮一声,作势欲扑。

小观音制止了它,扬声说道:"陈二哥,那你别走远了,烤肉马上就好了呢"

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和信任,说起来还真的难以捉摸,听到小观音说出了这话儿来,我心中还是莫名地生出了几分信任来,脚步停歇,从白虎小熊身旁缓步走过,然后走到了深处石坎之后,蹲着,静静等待。

我刚刚藏好身形,立kè

有七八人冲入我的视线中,这些人有的一身短打,有的身披猩红长袍,还有一个嘴唇乌紫的女人,各持兵器,而为首的,则是一个额头上面镶着一个铁箍的精瘦男子。

像小人书里面的孙行者。

这些人一冲出来,立kè

将小观音给团团围住,然而那小妮子却浑然不觉,给那烤猪身上均匀地撒着孜然粉。

篝火明旺,肉香四溢,充斥着整个溶洞大厅。

铁箍男冲着小观音哇啦哇啦地说了好几句话,小观音并不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而就在那家伙准bèi

上前动手动脚的时候,小观音脚步却微微一晃,众人眼前一花,竟然出现在了篝火的另外一边。

好快的速度!

诸人皆诧异,而小观音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气呼呼地说道:"这头猪是我自己弄好的,我是不会分给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小观音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我起初还没有觉得,然而回味过来,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直起来。

她说的是汉语——在安南之地,她说汉语,这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么?

然而这一帮人却并没有如同我所想象的一样暴起而出,为首的那个铁箍男反而是走上前来,沉声询问道:"小妹妹,我们是北方协调部队的,你到底是谁?"

实力是获得一切尊重的保证,小观音默然不语的时候,他们甚至敢上前动手,然而当这个小女孩展现出了鬼魅一般的身法之后,即便是她说的是汉语,为首者也保持了必要的尊重。

我突然明白小观音说汉语的意思,想来是想要我听懂吧?

面对着铁箍男的盘问,小观音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是请我师兄过来的北方协调部队啊?我是谁不重yào

,你们认识我师兄弥勒么?"

弥勒?

这两个字仿佛是有魔咒一般,听到这名字,众人肃然起敬,身子都挺直了几分,旁边那个嘴唇乌紫的女人用结结巴巴的滇南汉语,巴结地笑道:"哦,你是弥勒大师的师妹小观音吧,我听留守行营的同事说你不见了,正急着不知如何是好呢,没想到你竟然跑到这儿来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冰消瓦解,然而面对着众人的讨好,小观音却显得十分淡然,老母鸡护蛋一般地紧张说道:"我饭量很大的啊,这猪我一个人吃不够,可分不了你们的。"

铁箍男干笑道:"咳咳,贵客说笑了,我们这些下人,餐风饮露惯了,吃不得油腻。不过阮梁静说得对,能早些回留守营地,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小观音不理会他,气鼓鼓地说道:"我在山里,有我师父管我;出来了,弥勒也管我,现在弥勒抛下我独自北上,你们还要管我么?"

铁箍男左右一看,低声商量道:"贵客,小的们自然管不了你,不过最近不太平,我们现在不是在和北边打仗么,刚才营地接到举报,说有两个北凶潜到了我们河宣西昆岭,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恶魔,将我们的巡逻队员用残忍的手段杀害,从当时现场的痕迹来开,他们应该是北凶那边的修行者部队,所以我们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是?"

小观音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个破地方,能够拿得住小姐姐我的人可不多,你还是关心自己好一些。"

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一众北方调查部队的成员无从下手,于是悻悻离开,临走之前,铁箍男再次警告道:"贵客,如果你在西昆岭碰到两个身穿北凶绿色军装的男人,一个骨架很大、英姿勃勃,一个模样俊朗、两眼生光,千万不要靠近——他们极度凶残!"

一番警告之后,这八人撤走,小观音继xù

转动烤猪,认真得让人诧异。

过了一刻钟,大功告成,她这才拍了拍手,朝着我这儿大声喊道:"陈二哥,黑亥烤好了,快点过来吃啊。"

我朝着溶洞出口那儿看去,不确定那伙人是否走了,小观音却笑了,切下了一块肋肉,丢给白虎小熊,嘻嘻取笑道:"亏他们说你是个凶残的恶魔呢,我看你就是个没胆鬼。"

大人还好说,这小孩子的激将法,却让我忍不住,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篝火盘,一脸坦然地说道:"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昨天是不小心用了一个符箓,就到了这儿,没想到却被追得这么狼狈。"

我坐下来,小观音给我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有切得齐整的肉片,连着蜜色的外皮,外焦里嫩,油脂肥美,想得让人连口水都流了下来,我忍不住了,也不怕热,拈着便吃。

香,太香了!

虽然没有多少盐味,但是那食材本身的新鲜和浓郁芬芳,却强烈冲击着我的味蕾。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猪肉,比大肉饺子都好吃十倍。

小观音瞧见我整张脸都舒展开来,于是便笑了,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了,我师父说过,江湖恩怨江湖了嘛,没什么必要,不要牵扯官府的。你们打架,打你们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啦"

两人达成共识,便放下了防备,开始朝着面前的美食发起攻击。

让我再次震撼的事情发生了,这少女个头并不算大,然而她一边翻动烤猪,掌握火候,一边用那把剔骨刀不断削片,焦脆的烤猪肉不断地飞扬而起,最后落入了她那粉嫩的樱桃小嘴里面去。

所有的一切行云流水,一心二用,也一点儿都不耽误,那削肉的刀法快得不见影,使得这就食仿佛一场艺术表演。

相比于小观音,我吃得倒是很慢,不过说真的,这猪肉真的很特别,除了烤炙的肉香,还有一种很难说出来的药香味,仔细一嚼,唇齿流向,吞咽入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连我身上的伤都感觉消解了几分。

两人不断地进食,根本就不晓得何为饱腹感,根本就停不下来。

吃了好一会儿,小观音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瞧向了溶洞出口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被打搅了进食的小猫咪一样,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愤nù

感。

我听到了脚步声,很谨慎,一步一步地挪动。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逐渐地走了出来,小观音没有说话,而是用手隐秘地做了一个手势,接着我瞧见一道白光,暗处的白虎小熊"嗷"的一声叫,然后朝着那人扑去。

棍影骤起,白虎小熊并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是被横空而出的棍子一黏,接着摔到了一边儿去。

那畜生的平衡感十分好,几乎未落地,又跃了起来。

我跳起来拦在了小观音的面前,大声喊道:"小观音,快叫小熊停手,来的是我的兄弟。"

小观音瞥了我一眼,然后吹了一声口哨,那白虎小熊这才不情不愿地缩回了去,剩下一脸惊魂的努尔看着我,打着手势问我道:"怎么回事?"

我将情况给努尔解释清楚,然后给小观音介shào

,小观音看都没有看努尔一样,不停地吃。

努尔这人性格本来就有些偏冷,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而是将他刚才在外面碰到修行者搜索小队的情况讲完,说他很担心我,于是就匆匆赶了回来,结果还是没有找到足够的草药。

我告sù

努尔,说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应该是用不着了,不过努尔为了小心起见,还是将采回来的草药嚼碎,敷在了我的伤口上面。

整个过程,小观音都没有理会我们,也没有招呼努尔过来吃烤肉。

小妮子就像一只小猫咪,小心地守护着自己的食物。

一切完毕,我们不想在此久留,决定离开,这时小观音才扔了两套衣服出来,对我说道:"你们的衣服太扎眼了,走到哪儿都醒目,换上这个,至少不会见面就抓你们。"

我和努尔换上,然后与小观音道别。

这小妮子摆了摆手,十分豪气地说道:"青山不减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我离开的时候,发xiàn

三百多斤烤肉,都已经被她吃去一小半了。

真恐怖!

我们两人离开这溶洞,匆匆出来,然后朝着北边继xù

走去。

然而没走多远,在一片林子中,草丛处传来一阵动静,我们下意识地扑到了角落去,刚一落地,就听到有人用安南语喊道:"你们两个,出来!"

热血年代 第四十七章 一场战争的开启

虽然说的话儿不同,但是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先前在溶洞里面,跟小观音对话的那个铁箍男。

我本以为他早就已经离去,没想到居然就在这朝北的必经之路上伏击我们呢。

我下意识地将肩上的自动步枪给取了下来,打开保险,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瞄了过去,心中那个恨啊,没想到这短短的一天里面,竟然被三个女孩子骗了。

不过我又有些疑惑,小观音倘若真的是跟这些人站在一块儿,又怎么会在溶洞里面掩护我呢?

林中可以隐蔽的地方不多,我和努尔在地上蠕动,终于找到了一块满是青苔的巨大石头,缩身藏在其后,探出头来,便瞧见那个铁箍男从前方的林中一下跳了出来,不遮不挡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朝着我们这边看来,大声喊道:"两位既然有胆孤军深入,为何又不敢显露于人前呢?"

他这一副自信满满、掌握全局的样子,让人看着心中愤nù



我左右一看,发xiàn

林子四周都有人在不断地走动,变换方位,营造出了一种插翅难飞的气氛来,心思一转,将步枪取下,给努尔一个眼色,然后从石头后面一跃而出,冷声说道:"我怎么会怕你?"

瞧见我居然坚决地站了出来,铁箍男耸了耸肩膀,眯着眼睛说道:"哇哦,中国人,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居然敢在这样敏感的时刻,跑到我们的国境里面来,真的当我们是摆设么?"

站出来了,我反而觉得无比的轻松,活动了一下腿脚,微微笑道:"你们不是也有人跑到我们那儿去么?礼尚往来而已。"

铁箍男眉头一掀,疑问道:"你是指黑魔砂大师、御鼠王、阮将军和弥勒大师的北方之行么?"

这人倒也坦诚,我不想跟他在此事上面纠结,免得暴露了我们曾经拥有小白龙一事,于是便岔开了一句话:"你的汉语很不错,哪儿学得?"

铁箍男回答我:"1973年夏天,我曾经去过滇南的红河培训基地进修过两年,我当时的老师,是鼎鼎有名的烈火岩豹张金福。"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一阵刺痛,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的老师,现在死了。"

铁箍男眉头一掀,下意识地惊叹了一声,接着追问道:"怎么死的?"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被你们的黑魔砂给杀死的,铁线虫毒掌,被发xiàn

的时候,整个肚子都变成了虫巢,到处都是翻滚的黑色铁线虫"

我本以为这个家伙会因为当年的师徒情谊而感伤一下,然而铁箍男没有,而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滇南这边,能够拿得出手的人不多,张老师算是一个,死了也好,我们的人也会多几分安全保障。"

这句话说得我整个心都凉了,看来此人的心智已经被战争磨砺得成熟狠厉了,一切皆以实用主义出发。

跳过此事,我继xù

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话儿问得铁箍男洒然一笑,指着我们的回路说道:"你们真的以为那弥勒大师的小师妹来打一下掩护,就可以瞒过我们?其实阮梁静早就已经发xiàn

了你,只不过是给那小女孩一个面子,不当面揭穿罢了,你真的当我们北方协调部队是吃干饭的么?"

这话说着,那个嘴唇乌紫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身旁,用古里古怪地腔调说道:"我从小就能够分辨一百多种气味,你们身上的血腥味实在是太好闻了,想要找到你们并不复杂。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免得浪费大家彼此的时间"

得知了我们为何会被发xiàn

的缘由,我释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还没等这女人把话说完,便朝着后面一滚,然后大声喊道:"哑巴!"

我叫着努尔的外号,而一直在旁潜伏的努尔则直接冲出来,朝着面前不远处的这两个人就是一梭子。

哒哒哒、哒哒哒

巫门棍郎不但耍棍子不错,使弄这烧火棍儿也是一把好手,射击精准无比,然而当我从草丛里面爬起来的时候,却并没有瞧见铁箍男和阮梁静躺倒在原地,而是失去了踪影。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前面的努尔一把将我拽到了那块巨石的后面去,力qì

大得吓人。

接着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便被一阵风暴似的的弹雨给淹没。

在巨大的枪火声中,努尔一脸苦笑:"对方是高手,刚才并不是本人,而是纸偶替身,结果我们不但暴露了行踪,还浪费了弹药"

正说着话,突然右边冒出了一个人影来,朝着我们这边扫射,我和努尔连忙趴下,然后朝着那儿开火。

那人被我和努尔交错的子弹给击中,一声惨叫倒下,然而与此同时,那人身后又冒出了更猛烈的火力来,将我们两人压制得头都太不起来。

可以感觉到,对方来的绝对不仅仅只有八个人,听这节奏,至少还找了一个排的游击队。

枪声骤停又歇,接着我听到那铁箍男再次喊话道:"两位,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保证你们会得到公正的审判的。"

两军交战,除非是投敌叛变,哪里有可能受到公正的审判?再说了,既然是要审判,那么今天早上与我们交火死掉的人又怎么算呢?我想也不想就大声痛骂起来,让自己像电影上面的烈士一般,然而对方在陷入了一阵沉默之后,接着飞来了几个铁疙瘩。

手榴弹。

对方确实不准bèi

留活口了,落点准确得很,眼看着就要飞到跟前,努尔往怀里一摸,右手暗扣几颗圆滑的石子,朝着这几颗手榴弹射去。

石子飞出,弹无虚发。

手榴弹相继爆zhà

的一瞬间,整个丛林中都是一片震动,白雾横生,而趁着这时机,努尔拉了我一把,然后纵身朝着左边的方向开始快速跑开,而我也是心有灵犀地紧随其后,夺命狂奔。

爆zhà

之后的那一瞬间,成为了我们逃出包围圈的契机,然而右边有火力压制,左边怎么可能没有人呢?

当我们冲到近前,草丛中突然爆起了一大团刀光,朝着努尔当头罩了下来。

对手刀法娴熟,一看就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角色。

不过一寸长,一寸强,努尔随手弄来的木棍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陡然而出,扫开了一大片的区域,而那刀光也被棍影给搅和得一片凌乱。

所幸这左边虽然有好几人埋伏,但是却皆非强手,于是我们两人也就强冲了出去,我将肩上的步枪取下,一边跟着努尔往前冲,一边回身射击,将这些人压制得不敢贸然追逐上来。

弹夹很快就打完了,我将这变成烧火棍子的步枪往旁边一扔,而努尔则回身继xù

射击,保持压制。

这一前一后,给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当努尔将弹夹也打完了之后,我们已经跑出了两百米开外,跟对方已然拉开了距离。

接下来,就是脚板底的比拼过程了。

在这一点上面而言,两个来自麻栗山的年轻人,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决心和勇气,我们发足狂奔,进一步将这优势给扩大。

双方一追一逃,开始了漫长的追逐过程。

然而我们虽然在山林之中跑得飞快,但双方到底还是距离太近,根本就甩不开对方,而且因为不熟悉地形,好几次,都被对方给堵上,情况简直就是惊险万分。

太阳西沉,天色越发地变得昏暗。

我不知dào

跑了多久,但是这番长时间的奔行,对我和努尔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绝对的煎熬,此时此刻的我们已经将身上的子弹全部打空了,奔行的路上还干掉了三个普通士兵。

我浑身气血翻涌,然而却意wài

地发xiàn

背上先前中了弹片的伤口却已然愈合了,不知不觉。

这是我自当初在利苍墓浸泡液体之后就一直表现出来的能力。

终于,努尔坚持不住了,奔跑中绊倒了树根,整个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倒在了铺满腐质树叶的林子里,用手撑了一下,却没有再爬起来。

我冲到他跟前,想要扶他起来,然而努尔却一把抓着我的手,喘着粗气说道:"那个女人不死,我们永远都逃不出去。"

这是实话,一个人的鼻子能够分辨出一百多种气味来,无论我们走到哪儿,她都能够循着味儿,找到我们。

我同样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努尔冰冷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狠厉来:"我们不跑了,在这儿设伏,然后跟他们游击,尽可能地将敌人的有生力量给消灭掉——杀光了,就不会有人来追我们了。"

他的话让我一阵震撼,很难想象这么坚决狠厉的话语,是会从这么一个沉默寡语的年轻人"口中"说出。

接着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的悲催的场景,有内部电影的,有我瞧见的。

也对,凭什么黑魔砂、阮将军能够潜进我们的国土为非作歹,而我们却要被这些安南猴子追得像狗一样奔逃呢?

爷们今天也硬一回,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热血年代 第四十八章 麻栗山少年之反击

努尔因为不能说话的缘故,向来沉默,即便是学会了腹语,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很软弱。

恰恰相反,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这个巫门棍郎可是位捉鬼拿邪的大拿,冷酷得紧呢,自然不会是什么老实孩子,这几年他又跟着王朋在西南局,据说也处理和经lì

了很多事情,心思缜密,远远要比当时的我厉害许多。

所以努尔的提议我并没有反对,与其在这林中疾奔疲劳而死,好不如多宰几个人来得痛快。

只有将那些人打痛了,他们才会懂得什么叫做收敛。

如此一商定,我们两人便开始匆忙地因地制宜,布置起各式陷阱来,竹签阵、绊马绳、堵门网林中陷阱这事儿,努尔是一把好手,只可惜敌人跟得太紧,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算多,所以做不到太精致。

我和努尔分头行动,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还没有忙碌十分钟,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我立kè

收敛身形,不再忙碌,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因为追逐的缘故,所以接近四十多人的追兵被拉成了许多不同的小组,有的三人,有的四人,有前有后,以一种大范围的规模包围而来,这就给了我们步步为营,逐一攻破的机会。

不过时间也极为珍贵。

第一波步入我视线的,是一个四人小组,为首的就是先前遭遇的时候,在右边埋伏的那个快刀手,而与他一起的,则是三个一脸精悍的安南士兵。

经过一顿漫长的追逐,这些人的体能也被榨到了极限状态,除了那个快刀手,其余的人,走路的脚步都有些飘忽。

我的目光越过这些人,瞧向远方,两百米之内,并没有瞧见再有人跟了上来。

也就是说,就目前为止,我所需yào

面对的敌人,就是这四个显得有些精疲力竭的家伙。如此想想,倒也不是很复杂。

当这些人快速接近的时候,我不敢再瞧过去,生怕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些许敌意,都被这些在战场上面摸爬滚打过的老兵油子所察觉,提前做了防范。

不过我低下头,却并不代表我没有关注对方,反而是用余光,牢牢锁定四人。

快刀手脚程最快,在三个摇摇欲坠的同伴之中,他身形矫健,一直都处于领头羊的位置。

眼见着那人即将冲到了我的跟前,我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将隐藏在地面下的藤条猛然绷直,而这藤条其实是一处"Z"型的结构,我一拉,猝不及防之下,那快刀手的身子便在空中腾飞而起。

就着这个冲势,我从阴影处一跃而起,朝着这人的胸口刺去。

到底是修行中人,遇事之后并不惊慌,而是凭着自然的反应,挥刀而来。那一刀斩得快如闪电划过,又狠又直,唯独有一点,那就是他预判错了方向。

斩歪了。

小宝剑死死插在了快刀手的心脏处,暗劲勃发,立kè

将他所有的生机给摧毁。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一点儿重来的机会都不讲,任此人刀法精湛得让人震撼,但是当他挥错了刀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就在我将快刀手的心脏绞碎的那一刹那,在我的左边方向,也传来了一阵枪响,那是努尔在动手了,我不知dào

这位兄弟是死是活,只晓得倘若不能将面前三人速杀,我就是活不成了。

于是在双脚落地的一瞬间,我整个身子绷得像弹簧一般,朝着对方疾奔而走,狠狠地撞入了人群之中。

连环步,肩臂撩挂,甩膀抖腕,我一连三个让人目不暇接的动作,将其中一个举起手枪的家伙肩膀卸下,然后一个弹腿,踹入此人的心窝里。

短暂的距离爆fā

出了巨大的力量,那人胸腔一阵骨裂,腾飞而起,重重地砸落在了五米之外的树干之上,接着就是爆豆一般的骨头响声。

五马奔槽!

我一脚得手,再次上前,将另外一个人的双手掌控住,让他不得开枪,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还是有另外一个人对我举起了枪口。

这人离我不到三米,只要扣动扳机,子弹在瞬间就能掀开我的头盖骨,送我上西天。

没办法,时间短暂。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开枪。

一袭白衫浮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个一脸精悍的安南士兵脸上立kè

变得一阵迷茫,接着他将枪口朝天而举,一梭子打光之后,扔到了地上,双手捏着一朵指花,脚步活跃,轻舞飘飘。

消化完小白龙内丹过后的白合终于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了我一命。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白合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就趁着这么一个当口,我将控zhì

住的这个人重伤,接着又朝着这个翩翩起舞的士兵挥出了几刀。

依旧是重伤,两人倒地,开始放声嘶嚎起来。

这并非是我心软,不敢杀人,而是因为死人就是一堆尸体,而重伤的活人则需yào

有人分心,留下来照顾。

这些战士就像韭菜,整个安南北部几十万,一抓一大把,根本杀不过来,所以我和努尔商定,只要不是修行者,我们便将人重伤,好最大程度的降低敌人的可持续战斗力。

既然决定留下来拼命,那么我们就应该选择最合适自己的战术,反正手脚筋被挑断的人,以后也上不了战场。

白合用幻境救了我,得yì

洋洋,然而还没有等她邀功,我便一个招呼,朝着我与努尔约好的集合地点跑去。

当我到达的时候,努尔还没有来,而我将耳朵伏在地上,却能够听得到大量的队伍正朝着我们交手的地方迅速赶到,煎熬了几分钟,努尔终于出现了,胳膊上面多了一道伤口,不过被他包扎过,一刻也不停留,而是朝我闷哼道:"走,下一个伏击点。"

第二个伏击点我们选在了一处视线并不开阔的山道附近,前方曲折横转,前后互不相见。

追兵循着我们逃离的方向急速追来,这时已经是几个小队合流了,我瞧见了黑暗中有十来个人冒了出来。

人多并不重yào

,这些从地方上面找来的游击战士,虽然也经受过战火淬炼,有着不错的枪法和强dà

心理,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终究还是羊与狼的关系,只要拉近了距离,我们有一百种方法与其对敌。

能够真zhèng

威胁到修行者的,终究还是修行者。

当这十几人完全冲出了黑暗的时候,我并没有瞧见铁箍男,也没有瞧见嘴唇乌紫的那个阮梁静。

谈不上失望或者希望,我和不远处的努尔对望一样,彼此都瞧见对方眼中熊熊燃烧的火。

既然如此,那么就全部吃掉。

努尔藏在了岩石之后,而我则爬到了树上去,他在前,我在后。

追兵匆匆而至,长期的追逐让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期盼和亢奋之中,就想着将我们这两个短命鬼儿抓到或者杀死,接着他们就可以回营地里面去,洗个澡,吃个饭,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看看,多舒坦?

不过一切的一切,前提就是得要将人给逮住,不然一切就是浮云,是不实jì

的空想。

所以他们就像狼一般,急得嗷嗷叫。

是狼是羊,这个在我和努尔几乎同时地跃出之后,便有了定论。安南的修行者很好认,那就是与众不同,不着军装,所以当对方靠近的时候,我很快就确认出了三个人,一个长袍光头,一个短打壮汉,还有一个脸上刺满青色纹身的高大女人。

这三人,分布在队伍的前后和和中间,掌控着这整支队伍。

在追兵从我身下经过的时候,我选取了队伍最后的那个长袍光头,一跃而下,小宝剑泛起了一抹凛冽的寒光,朝着那光溜溜的大光头刺去。

然而这一次的突袭,却远远没有先前那么奏效。

同伴的死亡,已经让这些人有所防备。

我这一剑刺了个空,没想到大光头竟然是一个瑜伽高手,他能够活动全身一百多块骨骼和肌肉,就在剑光临体的那一霎那,他优雅而平缓地避开了这么一击。

接着我的余光瞧见努尔的这一棍也落在了空,那个短打壮汉竟然将身边的安南战士往前推,挡住了这暴烈一击。

骨骼脆响,但却不是修行者的。

双双失手,我和努尔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虽然我用一种最决绝的气势与那长袍光头进行缠斗,两人僵持,旁边的战士也不能上前来相帮,更不敢贸然开枪,但是被一众人给围住,怎么说,都有点儿像是自投罗网。

战斗在一瞬间爆fā

,而抓着长棍的努尔以一己之力,牵扯住了两个修行者,巫门棍郎逞凶威,一根长木棍,不停地将那些战士手中的武器挑飞。

棍影几乎幻化成了一条线,努尔此刻也已经是拼尽全力,却因为人数的压制,始终打不开局面。

我在抢攻无果之后,开始转变了方向,很快,那些只会一些普通格斗常识的士兵纷纷丧命于我手,在几分钟之后,场中只剩下了浴血奋战的五个人。

鲜血滴落,众人对视。

这是一场只关乎于修行者的战争。

热血年代 第四十九章 峰回路转死亡谷

我和努尔在偷袭无果之后,施展了田忌赛马的战略,将那些防护能力很差,但是拿上武器之后又很具威胁的普通士兵给全数灭杀。

倚强凌弱,这并不是一个修行者所应该做的事情,然而战争便是这样,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这一个过程说起来其实也十分艰难,因为敌人之中,还有三个实力十分强悍的修行者坐镇,在他们的缠斗之下杀人,实在是一次让我们绞尽脑汁都难以为继的战斗,不过我们最终还是完成了战略目标。

原因无他,敌存我亡。

为了活命,那一刻我们两人都爆fā

出了巨大的潜能来,完成了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任务。

然而当一切停歇下来的时候,这三个人却并没有对我们的这种行为,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来,而是眯着眼睛,看着因为着急杀人而受了好几处伤害的我们,冷笑连连。

这些临时找来的战士对于他们来说,命如草芥,对于这些自视甚高的北方协调部队成员来说,我们刚才的做法,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缘木求鱼了。

呼吸,呼吸,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喘着粗气,我和努尔背靠着背,整个世界,只能依靠彼此。

长袍光头冲着我们叽里呱啦一大堆,说得我们似懂非懂,而刺青女人则上前来冲我们喊道:"不想死,就投降。"

她的汉语也并不算好,然而一开口,却将我和努尔都给震惊到了,倒不是这话儿,而是因为她说话的声音,粗声粗气,隐约间还有一点儿男人的味道,这时我才注意到了他的脖子处,竟然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喉结在。

雌雄莫辩,非男非女,此人看来就是五行之外的阴阳人了。

通常来说,阴阳人和同属东南亚一带的泰国人妖,有着本质的不同,后者为人工炮制,美则美矣,然而却腑脏受损,活不过四十,然而前者生来便能够分辨阴阳,通晓神鬼,绝佳的修行根骨,只要法门得当,成为一方大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就是天赋,寻常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当然,阴阳人这种诡异的存zài

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不能生育。

当明白敌人到底有多强了之后,我和努尔都晓得时间拖得越久,就会越危险,于是没有一点儿停顿,两人交互而出,朝着最具威胁性的纹身阴阳人袭杀而去。

胆敢让我们放手屠杀一众小杂鱼,来人自然有着足够的自信,那阴阳人一声狞笑,微微一摇晃,竟然抖落出了另外一个人影来。

一个和她衣着一模一样,只不过显露出来男性特征的人影。

左边这个,丰乳肥臀,美目曼妙;右边那个,肌肉壮硕,硬气阳刚。

两人一声狞笑,分别朝着我和努尔冲来,与我交手的正好是那个刚刚出现的男人,我一开始留了几分力,只以为是一个虚影,然而两个拳头顶在一起来的时候,我却感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墙。

交手不到两个回合,我便落入下风,回头看努尔,瞧见他刚刚新找到的棍子也被那女人一个鞭腿,给从中间劈断。

这鞭腿就像刀锋一般锐利。

碰到硬茬子了,眼看着后面那个炼瑜伽的光头和一身泰拳手段的短打汉子快步围了上来,努尔突然朝着我大声喊道:"二蛋,你走,我拦住他们。"

他这一句话将我的眼泪都喊了下来,然而我哪里会让这么一位兄弟为我牺牲性命?

值此紧急时刻,我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立kè

有鲜血流出,被我和缓地吞咽入腹,接着一股血色从眼中升腾而起。

临仙遣策!

直线与点,世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存zài

,我一步跨前,拉着努尔喊道:"跟着我走,不要犹豫。"

我不顾身后之人的攻击,朝着阴阳人扼守的区域快步前冲,眼看着这铁拳即将落在了我的胸口,我的脚却古怪地往旁边微微一移动,避开了这带着尖啸的拳劲。

无论是阴阳人的本体,还是她分离幻化而出的异体,攻击都落在了空处。

再厉害的防守,总是会有空隙,而临仙遣策藏身的神mì

符文,则将这唯一的生机,给我用最简洁的方式做出了指引来。

死亡擦着我们的肩膀而过,我和努尔冲过了阴阳人的防线,而对方却因为收手不住,与后面的长袍光头、短打汉子撞到了一起来。趁着这功夫,我和努尔都不用任何交流,直接朝着东边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个伏击点是我们预定的集合点,而下一步,我们却还是没有方向,唯有奔跑。

一跑一追,又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

不过夜幕却已经降临了下来。

夜幕是一切丑恶最好的掩饰物,也是逃亡的好时机,然而在修行者眼里,却还有一个事情,那便是阴魂亡者最喜欢的时间。

我这边虽然有白合,然而她却绝对比不上东南亚一众巫毒邪术练就而成的恐怖之物。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更加让人头疼。

但是我们却并没有放qì

游击杀人的战略,在二十分钟之后,我和努尔合zuò

,两人再次伏击,将那名短打汉子给制住,我负责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努尔则一棒子敲破了对方的脑壳。

棍尖处劲气吐发,血光与白色的脑花四溅,代表着敌人的力量又一次的减弱。

然而此时我们则已经陷入了体能极限的严重问题之中。

剩下来的,似乎变成了意志的比拼。

随后的几次伏击,我们又杀掉了十来个普通的战士,以及一名北方协调部队的成员,然而我的腰部被那人飞踹了一脚,疼得厉害。

身后一直都有追兵,时不时就有流弹飞来,努尔连拉带拖,将我给朝着前方的林子中带,但是因为那个叫做阮梁静的女人存zài

,我们始终都不能够找一个地方躲着,停歇下来。

有过几次伏击之后,她开始意识到我们针对的目标便是她,于是总是将自己藏在了大部队的中间,让我们狗咬刺猬,无从下手。

到了凌晨的时候,我和努尔终于再也跑不动了,在一片有着参天巨树的山谷之中停歇下来。

夜里的乱风呼呼地吹,将陷入脱水状态的我和努尔吹得一阵凄凉。

"还能跑么?兄弟?"努尔喘着粗气问我,我一脸苦笑,连说话的力qì

都没有了。虽说我们这一路上已经宰了不少的安南佬,算是不亏本了,但是真的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坦然笑对。

我们毕竟都还是年轻人,暂时也堪不破生死。

既然跑不动了,又不想躺在这儿任人宰割,那么就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占着,我们两个四处一望,却意wài

地在山谷的左边山壁前找到了一条石缝,此处野草茂密,荆棘丛生,两山交叠而成缝,仅仅只能容一人进出,看不见地,但是有"嗖嗖"凉风从里面吹来,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安南地处热带、亚热带,气候潮湿闷热,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便是晚上都酷热难耐,然而这儿却幽冷得很,让人望而却步。

寻常人是望而却步,但我们确实走投无路,唯有朝着那儿走去,刚刚走到石缝前,便听到后面的追兵已至,于是脚步便更是加快了几分。

石缝中幽冷湿润,脚下的岩石颇滑,我和努尔走得急,连着摔了好几跤,双手乱抓,才发xiàn

这石缝并不荒凉,周边都是黑绿色的苔藓和藤蔓,从上方垂落而下,在星光之下,张亚舞爪,十分吓人。

我们朝着里面踉踉跄跄而行,而追兵则在石缝口这儿停住,朝着里面放了好几枪。

他们似乎有些犹豫,不知dào

是否要进来。

我和努尔虽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也能够晓得我们所走的这条石缝必然是有古怪的,要不然他们是不会停下脚步的,然而眼前只有一线生机,怕虽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

在停顿了一会儿后,似乎大队人马汇合了,商议一阵之后,追兵也跟进了石缝中来。

石缝忽而窄,忽而宽,狭长幽深,不过越往里面走,就会感觉风力越大。

突然,在前面一直领路的努尔停下了脚步来,回头抓着我的手,一脸凝重地说道:"二蛋,不好,我晓得他们之前为什么不敢进来了。"

我问为何,努尔指着前方说道:"这石缝的对面,并非山洞,而是另外一个封闭式的峡谷,我闻到了大量的瘴气,是桃花瘴,倘若吸入鼻中,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得死在这里——这儿是一个死亡之谷!"

我心中凛然,问他该怎么办?

努尔从怀中拿出了一粒蜡封的药丸来,说道:"我这有一粒师父传的解瘴丸,我两个分吃了,应该能够扛一个时辰,趁着时间,我们再另找出路!"

接过努尔分来的半粒药丸,我吞服入腹,感觉腥气冲鼻,难受得紧,当下脚步更加快了,很快便穿过了石缝,居然真的来到了一处山谷。

一走进来,石缝的出口这儿便躺倒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骸骨。

热血年代 第五十章 瓯雒城寨幽冥浮

这山谷不知dào

有多大,月光下一片静谧,安静地能够听到我们自己的心跳。

然而放眼望去,果真的如同努尔刚才所说的一般,林子之间有那浓浓的白雾萦绕,或浓或淡,虽然行走在石缝之中还有些冷风,但是走进这山谷里面来,却感觉十分沉闷,心中压抑万分。

所谓瘴气,此乃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而桃花瘴,则是这山谷里千百树野生桃花因雨多潮湿,落花片片而蒸腾成的瘴气。

这些气体呼吸入肺,即便是侥幸不死,也会大病一场,然而依照此时此刻的情况,估计当场身亡,也有可能。

努尔此人说话,从来不含水分,说是一个钟,就是一个钟,当下我们两人也来不及多做犹豫,便越过谷口这一堆森森白骨,朝着谷中疾行而走。然而没有走两步,前面的努尔身形陡然一矮,竟然朝下陷落而去,好在他反应倒也及时,将新找来的一根长棍前探,撑住了一块坚实之地,接着猛一用劲,身子从陷落之处腾飞而起,方才脚踏实地,脱离危险。

有努尔这前车之鉴,我倒也能够避开这塌陷之处,跃了过来,这才回头看去,瞧见努尔用长棍前探,接着告sù

我道:"这里是个死水潭,不过却给落叶给挡住了。"

死水潭中不知dào

积累了多少年的花泥,一旦陷入其中而无人搭救的话,性命立失,想到其中危险,我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这用劲呼吸,便感觉喉咙一阵酥麻,舌头处麻麻的,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无力感。

努尔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千万别大口吸,我师父的解瘴丸虽然有效,但你我终究只服用了半颗,还是抵受不住这强力的刺激的。"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林子深处前进,这时追兵一众人等也抵达了石缝末端,因为今夜月光皎洁,我倒也能够瞧见所来的人并不算多,但是铁箍男、阴阳人和长袍光头都在,此三人皆是一时豪雄之辈,单打独斗,我和努尔倒也还有些胜算,倘若是凑在一起,我们还不能与之交锋。

这几人到达石缝口,瞧着谷口处的一堆白色骸骨,脸色有些微微变化,不过那铁箍男却还是高声劝道:"你们两位,年纪小小,何必如此负隅顽抗呢?咱们虽然身处敌对,但是能够击杀我方这么多的战士和队员,必然都是在自己国家有着一定地位的人物,漫漫人生足够长,何必折戟于此呢?这瓯雒桃花谷百年以来,无人能进,入者必死,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来——且出来吧!我们到现在都不晓得你们什么身份呢,能不能好好地谈一谈呢?"

铁箍男说得诚恳,然而我们却晓得血债既已成现实,实在是没有必要将希望寄托于对手的仁慈之上。

再说了,两国交战,此乃国仇,除非双方和谈成功,要不然绝对没有放过我们的道理。

我可不想作为一个俘虏的身份回国,于是继xù

往林中潜行,然而没走几步,努尔却又拦住了我,我上前一看,却瞧见前方的林子中,竟然有一大团一大团的浓雾,左右漂浮,像气球一般,而且更加让人诧异,这些雾团竟然五彩斑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自然界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外表长得越美,内中其实反而越毒,比如蘑菇、比如蝴蝶,比如毒蛇,也比如此间的迷雾。

如此诡异的迷雾,不用去试,就能够想象得到其间蕴含的危险,也让我们明白这山谷之所以静寂无声,并非是夜间静谧,而是因为这迷瘴将大部分的动物都给杀死,所以才会如此的安宁。"桃花瘴!"努尔告sù

我,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这些雾团的间隙而走,朝着深处走去。然而我们越往里面走,那雾气更加浓郁了,根本就没有缝隙可走,努尔这时也没有了法子,唯有将手中的木棍往那雾团之中伸去,想要瞧一瞧这五彩斑斓的桃花瘴,到底有多厉害。

然而那棍尖刚刚一接触这桃花瘴,上面竟然冒出了滚滚的黑烟,接着那还没有剥去树皮的木棍居然被腐蚀了好大一片。

我和努尔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桃花瘴竟然堪比硫酸一般,有着极强的腐蚀性。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水花声,转头瞧去,只见追兵居然真的有一队人冲进了山谷中来,这些人的头上带着橡胶做的防毒面具,如此倒是能够防住呼吸中的毒素,但是视线受阻,所以便有人落入了被陈腐树叶掩盖的水坑里面去。虽说那些人一阵手忙脚乱地抢救,拖延了时间,但是我和努尔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倘若要是被这些人发xiàn

我们的行踪,根本不用修行者靠近,集中火力一同扫射,再加上步兵手榴弹,剩下了的事情就只有收拾尸体了。

然而前方雾浓,桃花瘴宛如硫酸,根本就无法前进,这可如何是好?

我正发着愁,努尔突然猛地拉了我一把,朝着紧挨着山壁的那个方向低声说道:"二蛋,走那儿,我感觉生路在那里。"

努尔刚才似乎作了什么秘法,脸色苍白,我顿时就想起了自己眼中的神mì

符文,当下也是一咬牙,通过血气将其唤出,果然瞧见一条亮光,从山壁那儿延伸出来,当下也是大喜过望,紧随着努尔,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到达山壁的时候,瞧见这儿果然雾气淡薄许多,朝前看去,那桃花瘴一点儿都没有见。我当下也是有些欣喜,朝着努尔低声说道:"到了这儿,那个狗鼻子女人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我们只要找到出口,便能够逃脱生天。"

嗅觉灵敏,也代表着最容易受到瘴气的伤害,所以作为追兵队伍中的王牌,阮梁静应该是不会进来赴死的。

说白了,他们其实并不了解我和努尔到底是谁,只不过当初接到消息,过来查看,结果又被我们陆陆续续杀死、杀伤这么多人,心中窝着一团火,为了面子,方才会这般不依不舍而已,犯不着将自己的老本都给赔进来。

安南人最懂得算计,自然不会作因小失大、买椟还珠的蠢事儿。

我和努尔此刻虽然精疲力竭,但是因为这希望,凭空又生出了几分力qì

来,沿着山壁继xù

朝前走,磕磕绊绊,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峰回路转,突然前方雾气一散,我们瞧见前方的山谷之中,居然多出了一大片的古式建筑来,层层叠叠,差不多有一个大城寨、上千人口的规模。

月光如水,山丘下一弯银亮的河水,宛若世外桃源一般,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许多的感慨来。

我们两个驻足于前,呆若木鸡地看了好一会儿,努尔这才仿佛记起了什么来,捅了捅我的胳膊说道:"二蛋,对了,刚才那个脑门别着铁箍的家伙,说这个山谷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确定地回答道:"好像是叫做'我罗'桃花谷吧?"

努尔恍然大悟,摇头说道:"应该是瓯雒,这是安南古代的一个王朝,其实也就是秦国灭亡古蜀国后,开明王朝王子开明泮逃到越南北部时创建的。那是一个继承神mì

古巫的国度,他们凭借着传承上古的巫咸神术收服土著西瓯,统治十区,射生为活,吞噬昆虫,建立了一个囊括安南的神mì

国度,后期他们甚至扩张到了我国的广南、滇南一带,而且还与古耶朗王朝有所冲突,我师父曾经跟我提起过它,说后来因为它的王做了一件极恶之事,遭受天谴,随后被南越武帝赵佗所灭"

努尔出身苗疆古巫一脉,通晓许多秘辛之事,却不料连这南疆几千年前的事情,也都晓得,我心中惊讶,待他说完之后,我疑问道:"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此处乃瓯雒遗民后裔的居住地咯?"

要是遗迹,几千年沧海桑田,早已昨是今非了,唯有后裔在这一个与世隔绝之地繁衍,方才会有这么一座城寨出来。

理清楚了关系,我们下意识地往来路望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城寨。

这儿没有前面桃花谷的寂静无声,多了几分虫鸣鸟叫的生机,不过整个城寨都掩映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灯火,没有人声,仿佛死去了一般。我们心怀敬畏地走到了跟前来,发xiàn

这儿果真是没有人烟,城寨的门楼都破旧不堪,行于里间,四处一片死寂,灰尘扑扑,应是遗弃许久。瞧见这幅模样,努尔与我商量,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在此处设伏,将这些一直跟在身后的苍蝇给拍死几只?

所做就做,我们两人开始熟悉地形起来,然而在这巨大的城寨中没走一截,突然间,努尔猛然抬起头来,长棍上扬道:"什么人,出来!"

我扭头瞧去,看见前面的牌楼上面,居然浮现出十来对火红色的眼睛。

热血年代 第五十一章 邪灵入梦险恶生

空寂而宁静的古旧城寨之中,陡然瞧见这么十几双红芒闪烁,将我给吓得脚底发麻,下意识地从旁边抓起一根木块,朝着那牌楼甩了过去。

木棍带着我的惊恐飞去,正中那牌楼之上。

这建筑说是牌楼,其实也只是按照我当时的经验来形容的,它大概就是一个竹楼拱门形状,高约五米,样式古怪,看着挺结实的,然而我这一根木块甩过去,也没有怎么用劲,那牌楼便一下子就倒塌了下来,掀起许多粉尘,连带着周边的建筑都摇摇欲坠。

那十几双红色光芒四散,接着我瞧见这些并不是我所想象中的恐怖之物,而是十来头扁毛畜生,也就是被人们视为不详的黑色乌鸦,在我们头顶上面盘旋一圈,接着朝着狭窄的天空飞去。

努尔的视线随着乌鸦的踪迹而走,望天,好一会儿,这才凝重地说道:"二蛋,此处有布置,很古老的阵"

说道阵法,我和努尔都是门外汉,不过感觉此间十分古怪,外面桃花瘴封山,这儿的天空又显得分外的狭小,自然是有所布置,然而这些都与我们没太多的关系,只不过这乌鸦的眼睛本为漆黑,此番却闪动红芒,让人由不得生出了许多寒意。我记得在江宁二科的时候,老孔有一次告sù

我,说小鲁吃那鲶鱼精的眼睛,还不如生吞乌鸦的眼睛有效,这方子,可是本草纲目上面有所记载的。

我将此事讲给努尔听,他微笑,说这东西也不是随意生吞就行的,有讲究,就跟牛眼泪一样,不得法门者,永远难捉摸。

当然,人鬼殊途,能够见到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外面追兵随时会来,我和努尔也没有来得及细想,大致地将整个城寨都转了一遍,然后找到一处结实的四层高楼落下脚,两人轮流休息和警戒,等待着那些家伙的到来。然而我足足守了一个多小时,却并没有发xiàn

有任何人从前方的桃树林中走进来,这时努尔休息结束,起来与我交班,一询问,跟我分析道:"看来那些人是不知dào

我们到底是什么来路,所以也不想冒这个险。听戴铁箍的那家伙说起此谷,估计他们就守在石缝那儿,等着我们受不住自投罗网呢。"

我有些诧异,不解地问道:"难道那些人不知dào

这山谷的桃花林后面,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存zài

?"

努尔想了一会儿,也无解地摇了摇头,表示不了解,许是那些家伙并不了解沿着这山壁而行,却还是别有洞天呢?

一切都是未知的,在那些人眼中,或许这山谷口桃花树林的瘴气就足以让人窒息而亡,便不再前行,又或者他们是想趁着我们放松警惕,再行前来追杀,不过努尔却没有再让我猜度,而是叫我先将随身的补给吃点,然后眯困一下,他去前方,做几个警戒布置,也免得我们一会儿被摸了窝。

狂奔一天,我算得上是精疲力竭,将水壶里面的水喝去一半,然后随意嚼裹了一点儿压缩饼干,便靠在角落,昏昏沉沉睡去。

本来我还与努尔商量,说两人夜里轮流守夜,然而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我也眼睛一闭,就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香甜无比,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突然被人拍醒了来,睁开眼睛,瞧见一双宛如迷梦的白眼仁儿,紧接着视线收敛,却是一个脸容严肃刻板的少年,蓝色对褂,灯笼裤,浑身湿漉漉的,好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般,朝着我沉声问道:"年轻人,你是谁,怎么睡在这儿了?"

我瞧见努尔并没有在我的身边,反而是莫名出现了这么一位少年,悄无声息,老气横秋,顿时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背部紧紧靠着墙,一边小心防御,一边反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瞧见我不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还这么问,脸色不由变得很难看,磨着牙说道:"你来到我家,反而说这话,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告sù

你,不管你是怎么来的,都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我一听,虽然心中诧异,却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小哥,我们也是被人追逐才会误入此处,不是存心有意打扰的,你能够告sù

我这山谷的出口在哪儿么,我们会自行离开的"

"你们?"这白眼仁儿少年眉头一皱,讶异地说道:"除了你,还有别人么?"

他这么问,我突然想起了努尔来。

对啊,努尔到哪儿去了,他不是说去布置几个预警机关,就回来守夜的么,怎么不但没有叫醒我,反而人都不见了?

我正想询问努尔的下落,这时突然木楼梯"蹬、蹬、蹬"地一阵响,下面传来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叫声:"食狗鲶,你在上面干什么,奶奶叫我们四处看看,说有人闯进来了,让我们将那些小东西给揪出来呢?"

听到这声音,白眼仁少年有些慌乱,一边将我藏在旁边的凹口处,用几个竹编箩筐给挡住,一边朝着下面喊道:"鳄雀鳝,我晓得了,所以才上来看一看的。"

"有什么发xiàn

没有?"那声音越发的近了,白眼仁少年开始往楼梯口处挤去,不耐烦地说道:"我看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你确定奶奶不是在说别的事情么?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呢?"

那上楼的声音停住了,咕哝了一声,接着离开了。

这时白眼仁少年则等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我的面前来,低声催促道:"你赶紧走,要不然就没有命了"

他连拉带扯,将我给赶下楼,出了门,这时我突然发xiàn

原本漆黑一片的古老城寨在此刻居然灯火通明起来,好多人在街道上走来走去,就好像是夜市一样。白眼仁少年瞧见人多,便拉着我朝着后面跑去,然而刚刚一推开门,便有一个巨大的脑袋印入我的眼帘中。

这脑袋上面的五官跟人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比例却十分奇怪,比如嘴巴,简直能咧到了耳朵上去,而那一双眼睛,就好像两个大灯泡——这种扭曲的不和谐,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我朝着后面退开,而那人则一步一步地紧逼上前,朝着我桀桀怪笑道:"既然来了,你以为你能够走得脱么?"

我不知dào

为何,对这个大头人感觉到十二分的害pà

,连反抗的意志都没有,一步一步地后退。

然而退了好几步之后,我突然感觉身后一阵晃悠,猛然扭过头来看,却发xiàn

消失不见了的努尔竟然被吊在了房间正中,脸色铁青,舌头长长,身下滴落一大滩鲜血,显然已经是死了很久。

努尔的死吓了我一大跳,下意识地扭过头来,还没有平息这剧烈浮动的情绪,接着我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见那个大头怪人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只手倏然而出,掏进了我的心脏处。

我耳边响起了那人的轻喃:"既然来了,你就不要想活着出去,把命永远留在这里吧"

把命留在这里吧

留在这里

剧烈的疼痛和失去挚友的悲伤心情,让我陷入了巨大的眩晕之中,口中大声喊叫着"努尔"的名字,伸出双手,想要与这个罪魁祸首同归于尽,然而我越是发了狠,整个人的精神则陷入了另外一种癫狂之中。

"二蛋,二蛋?醒醒,你快醒醒!"

就在我即将陷入死亡之中时,我感觉到凭空生出一场巨大的力量来,推动我的身子,我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然而额头却好像被人不断地拍打,声音是那般的熟悉

不对,这是梦!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猛然醒转过来,使劲儿地睁开了眼睛,当黑暗全部散去的时候,我瞧见了努尔一张充满担忧的脸孔。

"你没事啊!"

我满心欢喜,感觉整个人高兴地几乎都要炸开了,顾不上什么,冲上去抱住他,又笑又跳。

努尔一脸严肃地抓着我,询问我刚才到底怎么了,我不敢隐瞒,一一道来,他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二蛋,这个地方,应该有一个邪恶的意志在,而你刚才入梦,则被它侵入了,不让你醒来——如果不是你意志力强,说不定就精神假死,变成植物人了。"

这时我方才发xiàn

原来黑夜并没有结束,一问,才得知我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此刻也就是凌晨三点多的样子。

我感觉自己仿佛睡了一个世纪。

想起刚才梦中的情形,我有点不自在,左右看了一下,瞧见整个城寨都是一片空寂,问努尔,说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要不要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努尔摇了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随我来,我刚才在这城寨的祭堂那边,发xiàn

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努尔带着我下了高楼,两人来到了一处占地广阔的建筑面前。

由外往里望,但见无数的灵牌,与宛如点点繁星的冷焰。

热血年代 第五十二章 王权象征赶神棍

在此之前,我和努尔出于在这城寨之中伏击追兵的需yào

,曾经大概地逛过一遍,然而我并没有在这儿瞧见过这片占地广阔的建筑,它有点儿像是宗族祠堂,最中间竖起一根高高的桅杆,下方有无数用于供奉的神龛,上面摆着许多灵牌。

而充斥在这里间的,则是无数的油灯,冷冷的青色火焰浮起,平白生出许多幽幽鬼气。

我望向努尔,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处祭堂了呢?努尔告sù

我,说他刚才回来的时候,经过这里,总感觉跟他师父当初跟他说的一种情况"吃鼓藏"很相似,于是下意识地结了一个手印。

努尔的这个手印叫做"格蚩爷老印",是为了表达对三苗九黎的祖先蚩尤的一种崇高敬意,也是一种祈福之法,然而却没想到此印一出,前方景色变换,才显现出这祭堂来。

当年北越的瓯雒国虽然曾经与耶朗大联盟互为敌手,但其实都为九黎后裔,一脉相承,故而被努尔误打误撞,给解了开来。

我与努尔缓步走进祭堂之中,里间广阔,比篮球场还要宽一些,正中有三位神像居中为一样貌雄奇之君主,两旁为持剑大将,威风凛凛,而之下则皆是灵牌与灯火,我凑前一看,却见这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根本无法认出,而那青色火焰,却是没有一点儿温度散发出来。

什么样的火焰,可以燃烧足以上千年,又或者说正是努尔刚才的那一"格蚩爷老印",将其唤醒?

无人得知,我和努尔两人检查一番之后,并无所得,于是一路直行而走,来到了正中的神像之前,我还待仔细瞧看这高的神像到底是石质,还是泥塑,却见努尔郑重其事地将手高高举在头上,接着身子呈九十度直角而拜。

他的表情是那般的虔诚,好像自己就是瓯雒国的遗民子孙一般。

我在旁边看着,不言不语,待努尔三拜九叩之后,方才问道:"努尔,你为何拜它?"

努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中君主像,好一会儿,这才凝重地说道:"二蛋,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想法,想要得到那东西,不过我也能够预感到如果我拿下来,必然会出现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拜一拜,希望它手下留情——可能会很麻烦,你会支持我么?"

我顺着努尔的目光瞧去,但见那君王双手放在丹田位置,拄着一根鸡卵粗的黄色旧木棍儿,这棍身之上凹凸不平,一开始只以为是疙瘩,然而当我凝目望去,上面却是许多古怪的浮雕,有仙翁,有童子,有灵兽,也有长蛇。

这些浮雕在周遭的冷光照耀下,竟然投射到了我们头顶的天花之上,栩栩如生,光怪陆离。

很古怪的一根棍子,很古怪的一派场面。

我看向了努尔,发xiàn

这个平日里淡薄如水的朋友,眼中似乎藏着一团火。

但是我却能够瞧得出来,他此时此刻,无比清醒。

少年有梦,就去装逼,就去飞。

反正我们已经退无可退,生死不过两面,当下我也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而努尔则早已忍耐不住,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脚尖一点,人就朝着高台之上飞跃而去,落在了居中神像的下方,双手紧紧握在了那根黄木棍上面。

他一脸严肃,然而事情却简单得让人诧异,但见他微微一扭,那长约四尺的木棍便被他给轻松取了下来。

这木棍对于高大的神像来说,也就一小拐杖,然而努尔拿在手里,却是爱不释手,我叫他下来,给我看看,他一跃而下,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伸手一摸,发xiàn

这棍儿应该是用桃木做的,然而摸上去的时候却温润如玉,指甲轻轻一弹,竟然还有金属之音。

查看完材质,我有琢磨这棍子上面的雕纹,感觉虽然并不精美,但是粗犷之中,却有一种难以言喻地美感,随后我在中间的纹饰中发xiàn

了四个古怪的字符。

努尔得到我的提示,接了过来,对着灯光仔细一看,然后告sù

我道:"这是古苗文,我正好认识——赶神杀威!好大的口气,居然胆敢驱使神灵?不过看这上面的纹饰,应该是当年瓯雒国的王权信物,就跟我们古时候的尚方宝剑一样"

说着话,努尔爱不释手地挥舞了一下,摆出几个棍势来,微微一抖,竟然无端生出几许妖风,呼呼拂面,我心中羡慕,眼睛一转,打量起了旁边两神将手中的长剑去。

努尔这赶神棍是一件宝器,旁边这两个神像手中的剑,说不定也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心思蠢蠢欲动,然而刚要往前走,突然间,平白无故就卷起了一道旋风,朝着堂中吹来。

呼——

这风吹得人浑身僵冷,好似掉入了那冰窟窿里面去了一般,周围的冷焰呼呼跳跃,我和努尔心中凛然,晓得这棍儿却不是那般好拿的,于是左右一看,却没有发xiàn

有任何动静。

然而刚一扭头,我便感觉身后无端生出一阵阴风,朝着我的脑袋招呼而来,我当下也是朝着旁边一滚,避开这一下,扭头看去,却见一个青色而扭曲的身影出现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双手如刀,狠狠地斩在了空处。

"青焰恶灵!"

努尔一声喊叫,却是认定了此物的来历一般,手中的赶神棍一抖,朝着那身影横扫而去。

不知dào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努尔将这赶神棍拿在手里,就仿佛如虎添翼,速度都陡然快了好几分,这青色身影根本就来不及闪避,便被那棍子给一下砸成了粉碎,化作寥寥微光消逝。

与此同时,旁边灵牌前的一盏青芒熄灭,余烟袅袅。

好厉害的棍子!

我诧异地盯着那熄灭的青色冷芒,心中想着倘若那青焰恶灵是这玩意所化,那么这灵堂之中,可得有成百上千的火光,难道会幻化出无数的恶灵出来?

还没有等我想明白,旁边的一盏灯光开始剧烈地跳动,接着从那火光之中,开始浮现出了一张扭曲的人脸来,双目空洞,不过脸上却浮现出了极为怨毒的表情,而下一刻,大半个身子就已经从火焰中,一点一点地爬了出来。

"走!"

努尔一把拽着我,朝着祭祀祠堂的门口走去,然而我们还没有迈出几步,前面便拦住了十来条飘忽如影的青焰恶灵,皆是鬼气森森,一脸怨恨。

"啊!"努尔一声大吼,整个人便像是那猛虎出笼,一马当先地撞入其中,手中的赶神棍挥舞出漫天的影子,重重前砸。

赶神棍,既然号称"赶神",对付这火焰而生的恶灵,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见那棍身之上的浮雕宛如活物一般的蠕动,此乃炁,顺着努尔的棍影而动,然后棍影之中,便多了几分黑色气息,就像重锤,狠狠地击打在了这一群恶灵身上,就宛如热刃破牛油,棍风过处,几无抵御之法。

这赶神棍就仿佛天生就是为努尔准bèi

的一般,靠着这个宝器,他硬生生地冲入了一片青色身影之中,打出了一片天来。

我在他的身后查遗补缺,小宝剑不断挑动,横挑竖抹,竟然也割破许多恶灵。

情形似乎并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般恶劣,这些青焰恶灵虽然看起来十分恐怖,而且密密麻麻,但是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却如土鸡瓦狗,根本不值一哂。

然而努尔的表情却越加严肃了,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奋力向前扑腾。

只差一步,我们就即将冲到了大门口。

外面是空空荡荡的古老城寨。

然而就差一步,不知dào

哪儿凭空生出一股妖风,将这两扇门给吹起,接着吱呀一声,这门便关闭了上来。

这扇门的关闭,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做了隔断,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冷了几分,气息也变得凝重。

努尔一棍前冲,想要将这门给轰开。

然而他却仿佛撞到了城墙之上,那两扇薄薄的木门纹丝不动,反而是努尔向后腾空飞了起来。此间便是如此诡异,偌大的一个牌楼,我一根木块就直接轰倒,而这不值一踢的两扇门,却生生承shòu住了努尔倾尽全力的一击。

我将半空中的努尔一把抱住,往旁边滚开,瞧见刚才还被我们舞动得不敢靠前的青焰恶灵,此刻身形变得凝固许多,无形之间,变得多出了好几分狠厉。

努尔在我的帮zhù

下站定身形,一脸悔意:"不好,我大意了,这灵堂已成法阵!"

法阵初成,这些青焰恶灵就变得无比的穷凶极恶,努尔依旧是挥动赶神棍,然而却再也没有能够一挥而就,大部分都变得敏捷十足,而即便是打了个结实,没有两三棍,也是消散不得的。

开门关门,形势天翻地覆。

面对着仅仅只是上百来头的青焰恶灵,我和努尔便有些难以招架,然而就在此时,我的身后突然浮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一道剑风,贴着发梢吹来。

我的余光处,瞧见台上的那两尊神将,已然不见身影。

热血年代 第五十三章 朝天一棍翼蛇生

虽然努尔说过会很麻烦,然而我却万万没想到会这般麻烦。

不过想想也对,这赶神棍是人家代表王权的信物,并不是说身死魂消,便没有手段抑制的,当年的利苍不过是长沙国的一个丞相,利苍墓中便有这么多机关限制,而此处更是一国遗民之地,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然而决定既然已下,后悔却是最蠢的事情,当下之计,唯有努力地活下来,方才能够谈及更多,我一个"铁板桥",避开这凶猛一剑。

我"看到"了一道近乎实质的透明剑锋,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略过,斩在了身后不远的几米处,那青石铺就的地板上面,立kè

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长达一米。

好恐怖的剑,好恐怖的手段!

人家的倘若是飞机大炮,我的小宝剑,充其量也就是一小米加步枪啊!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都没有思考,便将还没有愈合多久的嘴唇给再次咬开了来,当鲜血流入喉咙之间时,右眼的上方处,又浮现出了神mì

入眼的旋转符文。

临仙遣策。

世间再次从我的眼中分离出来,阴阳两立,线条分明,透过神mì

符文,我瞧见这两米神将居然是一大团蠕动流转的紫色气团,有的地方特别亮,有的地方则是晦暗一片,而让人刺眼的,则是那一把我刚才垂涎不已的巨剑。

这剑跟他的身高一般长度,挥舞起来,简直就是一片风,然而此刻却被努尔用赶仙棍给挡住了。

双方对撞,发出了撞钟一般的巨大响声。

咚!

努尔双膝一软,然而最终却还是屹然而立,但是他脚下的青砖条石却悉数裂开,化作了蜘蛛网一般的碎块,范围足足有一张方圆。

无形之中的炁场化作了劲风,朝着四周吹飞而起,那些实力强劲了好几倍的青焰恶灵,都给吹得飞了起来。

敌手是如此的强悍,我们两个小鬼头还真的有些难以应付。

这代表着瓯雒国王权的赶神棍倘若真的有那么好拿,肯定不会留到今时今日,让我们两个从北国而来的小子给贸然闯入,并且拿走。

巨剑神将退后了一步,而努尔则一口鲜血喷在了这棍子里。

血顺着棍子浮雕的纹路往下流淌。

而此刻的我已经在没有精力关心那一边的情况了,因为另外一个神将找到了我身上来。从阴影之中崛起的大个儿,剑锋凌厉,有着一种让人震撼的效果。

所谓强势,不过平推。

对上我的这名神将有着一脸的大胡子,显得更加凶悍,倘若是先前,我只怕就要被它这逼人的气势给吓住了,然而在《临仙遣策》的效用之下,我步步后移,闪躲得十分轻松。

每当那大剑挥舞而来之时,我总是能够提前一步避开,这种感觉,有一种掌握战场的高度自信。

然而倘若是单打独斗,我还能够僵持许久,但是此刻除了两名陡然而生的神将,还有那些受到法阵加持的一众青焰恶灵。

它们如同跗骨之蛆,不停地围着我打转,稍微有可趁之机,便挤上前来,一口咬下。

短暂的时间里,我便被三头青焰恶灵给咬到背部。

所谓鬼灵,其实说起来还算寻常,大部分的阴灵都不会影响到人间之物,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更别说利刃杀人了,所以它们倘若要害人,通常都会以最惊悚的方式来吓人,或者使人陷入幻觉之中,自己将自己给杀死。然而还是有一些例外,比如此刻。

通过法阵的集束,它们便能够凝结成型,从而影响到现实世界之中的人和物。

尽管我很快使用辟邪小宝剑,将这些附着在我身后的家伙给直接斩杀,然而那一道又一道的阴劲入体,却让我的身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情形十分不利,仿佛我们两人随时都有可能要被对方所斩杀于此,成为又几个误入谷中而死的亡者,或许我们的魂魄得不到救赎,说不定就入不得轮回,永远就被束缚在这里,供人驱使。

如同这些青焰恶灵一般。

想到这儿,我便晓得再这般下去,只怕我真的就如同预料之中一样了,当下思虑一番,想来左右也没有办法,只有用青衣老道留给我的符箓了。

青衣老道留给六张符箓,只剩下了两张,分别为斗母玄灵秘符和雷符,这玩意用一张,少一张,然而却一直都是救命之物。

我将小宝剑交于左手,然后已经将右手摸入了怀中。

符袋暗扣之机,我瞧见努尔摇摇欲坠,以一根干神棍力撑全场,抵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心中越发着急,口中高念道:"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保安宁,护翼我身——赦!"

符咒的每一颗字都有着其真义,语调、念文皆有讲究,是需yào

用类似于古汉语的口音来念喝,当我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凭空之间,有无数的力量涌入我指间的符箓之上。

这种力量里面,有我所熟悉的真义,一如当年五姑娘山上,那一个孤傲独立的青衣老道。

轰!

纸符燃烧,在一片青芒之间,轻轻浮现了一抹黄色。

这抹黄色像夕阳,淡淡的,不过却真实存zài



斗母玄灵秘符跟我之前所用的四张符箓完全不一样,它燃烧起来的时候,一点儿气势都没有,云淡风轻,就好像天边的云彩,慵懒无力。

然而即便是夕阳,它也是太阳。

黄色的光芒一开始只能笼罩一小团火苗,然而几秒钟之后,它便将方寸之间充满,有误入其间的青焰恶灵被这么一照耀,就像晴日里的雪,冰消溶解,连一点儿火星都没有剩下。

绝对净化。

短瞬之间,我周围的十多条青焰恶灵身形扭曲,发出尖锐的叫声化于无形。

这些阴灵一直都无声,然而此刻却让人听得鸡皮疙瘩直冒。

黄色的火光还在一直扩散,那些青焰恶灵终于感到了本能的畏惧,朝着四面散开,而我则冲到了努尔的身前,一把将其扶住,大声地喊道:"努尔,你怎么样了?"

斗母玄灵秘符浮空而起,将努尔身周一众阴灵给全数净化,无数的哀嚎声中,努尔抬起了头来。

我瞧见他的一双眼睛里面红芒翻腾,一抹唇间鲜血,释然说道:"无妨,所有的痛苦,都不过是一场考验而已,我想要拿起这赶神杀威棍,想要变得更加强dà

,便需yào

承shòu得住更多的痛苦——它们刚才不是想要杀死我,而是想要教会我,这世间,若想强,必须要有一颗挑zhàn

一切的勇气!"

这是我听到努尔能够用腹语表达以来,他讲过最长的一句话。

语气里面充满了领悟与决绝。

接着我瞧见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赶神棍,朝天一棍,面容肃然,就像先前虔诚拜见一般的仪式感油然而生。

而就在这时,那两名神将虽然怯于斗母玄灵秘符的神光而不敢靠近,却紧紧地扼守在了大门处。

他们宛如两尊门神,协同上百来头青焰恶灵堵在了这儿,显然是要誓死守住此处,静待我手中神符燃烧殆尽之后,再将我们给一一消除。

努尔轻轻念道:"纳摩,阿利呀,及泥呀纳,萨阿葛啦"

这一阵念诵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而我们头顶上面飘荡的神符却是已经逐渐烧灭,就在那温暖的昏黄光芒逐渐陷入黑暗之中的时候,努尔一跃而起,口中大喝道:"萨姆呀个萨姆布台,破呀!"

他就像当年的胖妞一般,一跃而起,手中的那赶神棍积聚了巨大的力量,由后而前,缓慢而坚决地向前一挥。

使劲一挥!

这棍势凝聚在上指苍穹之时,已经攀升至巅峰之期,而当它落下来的时候,竟有宛如天雷轰击,山岳倒塌一般的气势,而从棍尖之上,竟然陡然涌出了一大团黑色罡气。

这罡气在一瞬间化形,成为了一条长着翅膀的巨蛇,十几米长,张开大嘴,朝着前面扑去。

瞧见这蛇,那两名神将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决绝之意,一左一右,挥剑来挡。

在我们面前宛如山神一般强dà

的阴灵神将,在这一刻竟然如同薄纸一般脆弱,黑色罡气化身的带翅巨蛇横跨十几米,将那两尊神将给摆开其外,结合猛然一撞,看似宛如城墙一般的灵堂大门,化作了碎片纷飞。

这一击,似乎将笼罩在灵堂上空中的法阵给强行破解了一般,又或者说使出了这带翅巨蛇,使得此处已经承认了努尔有资格带走赶神棍,灵堂中的青芒骤然停歇,一切阴灵之物,化作乌有。

不是谁都能够拿起这根棍子,然而这个来自麻栗山的哑巴少年,却直接使出了精髓来。

一切回归宁静,努尔手腕一抖,将那黑色罡气给收回,然后走到门口来,朝着居中的那尊神像再次鞠躬。

他认真无比,隐约之间,台上的两尊神像又重新出现,回复泥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身后却陡然生出了一个阴寒的声音:"没想到这桃花瘴之后,居然真的如传说中的一样,是瓯雒遗民之地啊!"

热血年代 第五十四章 城寨伏击与求生

刚刚从瓯雒灵堂的法阵笼罩中走将出来,还没有等我和努尔将这一口气给喘匀了,便听到又出现了这么一个还算是熟悉的声音,我浑身一僵,循声望去,瞧见在不远处,倒塌的牌楼废墟之上,赫然站立着一个长手长脚的英伟男子。

此人头戴青铜紧箍,眉毛狭长,一双眼睛像野狼一般锐利,却是一直追杀我们的铁箍男。

此人乃安南北方协调部队的高级官员,接到群众举报之后,就一直跟着我们,本来只以为是一次很寻常的任务,然而却没想到在追逐过程中,竟然有那么多的手下相继死去。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痛苦让这个意气风发的骄傲男子胸口,有着一股浓郁不化的怒意。

有国仇,有私恨,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铁箍男将我们给揪出来的决心,当在谷口石缝处等待良久,还无消息之后,他终究还是摸进了谷中来。

此时的我和努尔,两人经lì

过夺棍考验,早已是精疲力竭,伤痕累累,自然不愿意再继xù

交战,于是我一步跨前,与之周旋道:"如你所见,这是一处巨大的瓯雒城寨,千百年而不朽,必然是有许多秘密的,与这样的宝藏比起来,我们实在不算什么,你若是不想拼个你死我活,那么不如放过我俩。今日起,你礼送我们折转北方,而这偌大的瓯雒城寨,则落入你们之手,千年秘密,尽由你们拥有"

我口舌生花,铁箍男却突然狞笑起来:"好能说的小子,不过我只想问一句——关我屁事?"

我滔滔不绝地输送着我的想法,然而却被这人粗鲁的打断了,一时间有些愣住,下意识地回答道:"啊?"

铁箍男见我不明白,一步踏前说道:"这城寨里面纵然有千般秘密,与我何干?我的责任,是维护这一方的安危,捉拿所有威胁到人民和群众安全的敌特分子,如果抓不住你们,我刘彦悦的脸往哪儿搁?整个北方协调部队,河宣省纵队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一言表达立场,铁箍男不再给我们喘息的时间,而是身子一扭,快速冲杀了上来,双手一抖,竟然是两把锋利之极的雪亮苗刀。

与此同时,从左右两边还扑来了两条鬼魅一般的身影,我瞧见是那个满脸纹着青色符文的高挑阴阳女,还有另外一个,则是精修瑜伽的长袍光头,一脸苦相,赤脚如飞。

三人不知dào

来到这儿多久,伏击于此,一旦发动,立kè

展现出了巨大的威胁。

面对着这样的压力,我和努尔对视一眼,不进反退,折身返回了我们刚才拼命想要逃出的灵堂去。

凡事皆为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我们挣脱灵堂,是因为里面有那千般青焰恶灵附体,另有神将斩杀,绝非幻境,而是具象现实,而此刻面对着这三名安南北方协调部队的高手伏击,历经大战的我们却也只能凭借着地利而为。

返身折回灵堂,我们两人颇有默契地分散而走,朝着灵堂深处快步跑开。

铁箍男带着两名最精锐的手下急冲冲而来,然而灵堂骤然变得一片漆黑,虽然能够凭借着听力、炁场和一点儿微光分辨方位,但终究还是有些勉强,于是速度骤然下降。

我和努尔先前曾经计较过在这偌大的城寨中游击,利用复杂的地形将敌人给分割开来,通过快速的机动性来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不过所有的计划,前提在于我们得保持着一种局部的优势。

此刻大战力竭,我们两人唯有先逃脱升天了再说。

如此一想,目的便十分明确,两人很快从灵堂另一面的窗户间逃脱,一个鲤鱼跃身,然后从后面的小巷子里夺命狂奔。

几分钟之后,我们摆脱了铁箍男等人的追击,摸着黑返回了四层高楼处。

两人回来,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地,任由胸口剧烈起伏。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我们两人都有一种躺下去就不愿意醒来的冲动。

不过敌人却是跗骨之蛆,随时都有可能跟过来,所以当下我们也不敢直接瘫倒在地,而是将放在这里的补给全数打开,将那最后一点儿压缩饼干给分吃干净,并且饮水而饱。

在这一刻,才能够真zhèng

领会到"时间是生命"的这一真谛,我和努尔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对面盘坐,用每一秒钟,来回复自己的劲力,并且行得周天之法,使所有受伤的经脉和肌肉得以最大程度的恢复。

我们还有一场恶战要打,所以唯有战前修行,方能有胜算而出。

还好阮梁静没有进得谷中来。

两人无语,对面而坐,如此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在此期间,楼外不断传来了飞速的脚步声,显然是那三人正在满城寨地找寻着我们。

我体质特殊,先是有杨二丑的伐经洗髓,而后又在利苍墓中经受过两次千年积液浸体,恢复能力天生就比常人要厉害许多倍,所以总算是将这一口气给喘匀了些,然而努尔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皱。

然而就在此时,我们听到了下面传来了"蹬蹬蹬"的一阵脚步声。

有人上楼了。

几乎不用招呼,我和努尔便直接缓慢站起,然后朝着这房间里面的犄角旮旯里面藏了过去,隐住身形。

刚刚藏身入了阴影,便有一人一跃而出,我们因为角度的问题,没有瞧见那人是谁,不过凭空之中,却陡然生出几许檀香来,不用想,便知dào

是那个修习瑜伽的长袍光头。

看来他应该是个和尚。

王朋能以道士的身份入局,这人是和尚倒也没有什么可以争议的,虽说东南亚是一个性格平和的佛教区域,大部分僧职人员都能够谨守戒律,但是人性就是这样,越压抑,就越变态,黑巫僧也是数不胜数,邪法更是纷呈迭出。

长袍光头停在了楼梯口,一动也没动,这情形着实有些古怪,我连气都不敢喘,硬憋着,生怕被着人给发xiàn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半边身子都有些发凉。

我下意识地扭头过去,陡然间,瞧见一个脑袋硕大的孩子正趴在我的肩上,一双发白鱼眼睛正怨毒地盯着我瞧。

它的脸上,无数的鳞片堆叠,接着就是脸皮之下,有宛如游蛇一般的血管在涌动,此消彼长,此长彼消,给人以一种诡异的节奏在流动,我们两者目光一相对,那东西突然之间,张开了嘴巴,朝着我的脖子咬来。

这是我所见过最恐怖的嘴巴,米粒大的牙齿密密麻麻地分布其间,尖端就像刀锋一般锐利,彼此之间,还有无数熏臭的黏液,如胶水,丝丝缕缕地粘连在一起。

"啊!"

我和努尔几乎是一同的呐喊起来,我的叫声嘹亮高亢,而努尔则几乎就是闷哼,整个胸腔都在共鸣,显然也是被这一下惊悸到了极点。

极致的惊恐带来的是不留余地的攻击,我下意识地将阳火积聚在左手之上,使劲一记轰出。

此为初级入门的掌心雷,隐隐之间却有风雷之音,然而这一击却落了空,那恐怖的鬼娃娃微微一动,却是倏然不见。

鬼娃娃不见,但是我们却暴露了行藏。

就在我叫声一起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阴柔的拳风朝着我的这边奔袭而来,我当时还沉浸在鬼娃娃消失的低沉情绪中,也没有与其争锋的斗志,下意识地朝一旁滚落而去。

啪!

我刚才藏身的木板处被重力轰破,碎木飞溅而起,木刺划伤肌肤,火辣辣的疼痛,不过我却闪落在了另外一边。

努尔堵在了楼梯口,干神棍竖起,脸色阴晴不定。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将这个长袍光头给围主。

这人倒也不急,一个古怪的翻身,站在当场,那两头出现在我们肩膀上面的鬼娃娃护翼左右,我看得好奇,沉声问道:"这玩意,到底是啥?"

长袍光头用生硬的汉语回答:"古曼童,没有这玩意傍身,我们都不好意思出门。"

原来如此,古曼童乃东南亚的一种特产,又名"金童子"和"佛童子",本来是佛教招引那些纯净善良的童子灵魂而成,却不料被许多黑巫僧进行改造,化身为了一种恶毒的攻击手段。我和努尔不再继xù

,一人持剑,一人持棍,两人像饿狼一般,横扑而来。

此战一启,当的是凶猛异常,那长袍僧人所使瑜伽极为恐怖,能够活动全身一般以上的骨骼,往往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刀锋,又能够以出人意料的角度,予以还击。

然而他终究失算了,没想到两个穷途末路的小子竟然在这一刻爆fā

出了这么恐怖的力量来。

交手之后的半分钟后,援兵还没有来,长袍光头却想要跑了。

可是我和努尔却死死将其缠住,让其不得挣脱。

而就在此时,那长袍光头猛然一跺地板。

这坚持了不知dào

多少年的高楼似乎被他跺到了节点,陡然间整个楼层都开始抖动,接着轰隆一声,直接垮落下来。

那人想要凭此逃脱,我却满脑子杀人的心思,混乱中飞身过去,一剑插入了他的心窝。

啊!

热血年代 第五十五章 倾天铜镜覆岩顶

高楼倒塌的那一瞬间,我飞身而过,将小宝剑刺入了长袍光头的胸口。

因为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如何逃生和防备努尔之上,他并没有能够避开我的这一剑,当众人都朝着下方跌落的时候,我感觉刺中了这个难缠的对手,然而当我们一起跌下第三层的时候,收手回来,却没有看到鲜血。

这人竟然在一瞬之间,竟然将自己心口的肌肉倏然收缩,让我刺了一个空?

我惊诧万分,然而上方的楼层终于一起往下垮塌,发出了巨大的轰隆声,这时我感觉到一阵巨力从旁边冲来,伸手一抓,却是努尔的棍子,用劲将我给黏住,然后朝着旁边甩去。

带我飞。

在空中的我尽量蜷缩好身子,感觉自己破壁而出,撞破壁板无数,最后"咚"的一声,后背狠狠抵到了一处墙壁,滑落下来时,瞧见几米外的高楼轰然胯下,木屑飞扬,轰隆隆地化作了一片废墟,掀起尘埃无数。

一扇窗户擦着我鼻尖,砸落在了我的面前来。

我摔得七荤八素,却心系努尔,举目望去,瞧见一个灰色的身影落在了另外一边,挥棍朝上,将无数砸落下来的残骸给挑飞到了另外一边去。

然而就在我心刚落定的时候,前方隐约一现,突然浮出了两个面目狰狞的鬼娃娃,一嘴利齿地朝我啃来。

我砸落此处,浑身一阵僵直,想要站起来抵抗,却不曾想就在这一刻,全身一顿,竟然用不上力qì

来。

这只是下意识地一次停顿,并无大碍,然而这些鬼娃娃却是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来,眼看着就要咬到我的皮肉,突然一袭白影出现,双手一挥,将这两个小东西给挡了下来。

是白合,这小妮子道行不高,并不能出现于世间长久,不过此时此刻,她却也救了我一命。

不过她到底不如这长袍光头精心炼制的古曼童那么富有攻击性,双方一交手,白合就有些吃不住劲,朝着我大声喊道:"你好了没有?姑娘我可挡不住这些小鬼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劲气行于全身,感觉好了许多,一边爬了起来,一边朝着她喊道:"你把你手上拉着的那个,给我丢过来。"

白合虽然不擅杀戮,但是迷惑之术却颇有心得,眉目流转间,却是将其中一头给拿住,并无办法,听到我的喊声,便直接朝我扔了过来,我当下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气,一步抢前,掌心暗含雷意,腾空一击,重重地拍在了那鬼娃娃的头顶处。

但听凭空一声炸响,那鬼娃娃一声厉啸,呜咽着灰飞烟灭。

就在我心中一片通达之时,突然间瞧见一道身影从废墟之中豁然而出,朝着我这边疾走奔行而来,这气势汹汹,白合不能抵挡,下意识地朝着旁边飘开,我抬头一看,却正是将高楼整踏了的长袍光头。

这人一身血淋淋的,脸上尽是伤痕,以及满满的恨意,冲到我跟前,猛然拍出一掌。

这一掌诡异得很,似缓实疾,而且右手陡然间还长了一寸。

他来的太快,就是想要打一个措手不及,我当时也是来了火气,当下也拍出了一掌;而当我拍出去的时候,才发xiàn

他的手掌之上,绿油油的,就好像发霉了一般。

看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了黑魔砂的铁线虫毒掌。

长袍光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这是一种拥有绝对自信的笑容,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这一掌能够吃定了我一般,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变得扭曲了。

我一掌挥出,隐约有那风雷之声。

掌心雷,根本就不需yào

与其接触,而是凭空打出,便能够产生出富含雷云的气爆,可灭阴灵,也可以击打于实物之上,我想起了这些日子一来的艰难和气愤,于是在陡然之间,罄尽了全力。

双掌没有接触,而长袍光头则像破布口袋一般,朝着后方跌飞而去。

中了掌心雷的人,全身的毛发直竖,还好他是一个大光头,要不然真的就有得好kàn

了。不过这一下,并没有让他致命,我还待再上前去,这时努尔从对面飞跃而来。

铛!

赶神棍虽为桃木材质,然而却硬若金石,硬生生地砸在了他的脑壳上面,这一回,倒是没有再用瑜伽之术。

全力而下,脑袋宛如鸡卵破碎,而这时我们瞧见有两条身影已经倏然出现,却正是闻讯而来的铁箍男和阴阳人,瞧见这两人,努尔一点儿也不停留,拉着我就往外面跑,大声喊道:"走!"

努尔一拉,我便将白合招呼入了剑中,挣扎着与他一同飞速撤离,然而铁箍男与阴阳人反应也快,飞步走来,瞧见废墟之上脑袋稀巴烂的长袍光头,气愤地怒喊道:"北凶,我要是不将你们给剥了皮,我就不姓刘!"

他们瞧见长袍光头的惨状,顾不得再多停留,而是朝着我和努尔快速追来,这一会儿被盯得死死,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再绕,于是只有朝着城寨外面疾跑。

瓯雒古迹的外面是一条小河,很快我们便出了城寨,来到了河边,沿着这宽阔的河流,我们朝着下游跑去,而那两人紧紧追随,一路疾奔,很快我们就来到了这河流的终点,一处深入山腹的河道口,努尔毫不犹豫地喊道:"跳吧。"

努尔先前曾经趁我休息之时去外面查看过,想来是已经有了主意,面对着这显得湍流的河水,努尔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领先朝着河水中一跳。

我瞧见努尔整个人直接潜入黑黝黝的河水中去,扭过头来,瞧见铁箍男和阴阳人已经快速冲了过来,当时也没有再犹豫,跟着下了水。

我陈二蛋号称龙家岭第一密子王,水性自然是极好的,不过黑乎乎的一片,根本没办法游,然而这时前方伸出了一根棍子,却是努尔的赶神棍,在前引导着我。

我们这一前一后,没有一分钟,终于游了进去,我随着努尔浮出水面,但见四下一片漆黑,隐隐之间,这河道两畔是结实滑腻的岩石。

努尔带着我,朝着河边游去。

两人上了岸,还没有来得及歇一口气,努尔便急匆匆地拉着我往旁边的一处洞口钻去。

如此直走了一百多米,前面出现了一个倒扣碗状的巨大溶洞,里面的石笋和钟乳石无数,上下交错,似乎还有一些微光从荡漾的洼地里面冒了出来。

这情形让我一阵诧异,连忙拉出了努尔,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晓得这儿的?

然而我这一拉,努尔竟然受不住力,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下去。

这事情把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他给扶起,瞧见努尔一脸苍白,额头上面虚汗连连,眼睑下的晶状体安宁,再一探鼻息,缓慢而稳健,这才晓得他是虚脱过去了。

努尔既然已经如此,自然不是带我来到这儿的人,那么

难道是他手中的赶神棍,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我心中疑惑,朝着他的右手看了过去,只见那根古旧的雕棍被紧紧握着,仿佛粘连在一块了般,而棍子里面,似乎有隐隐的黄色光芒生了出来。

浮雕蠕动,宛如活物一般。

我心中震撼,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的那个甬道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铁箍男等人追了过来。

此刻的我已经是被这几天的大战弄得精疲力竭,实在是不堪一战,而且努尔此刻也是昏迷了过去,那赶神杀威棍也变得如此古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是绝境了,我也没有再拼搏的心思,而是背起努尔,就朝着这大溶洞的深处跑去。

我跑了一阵子,突然感到一阵乏力,脚下被什么东西牵绊到,结果整个人就直接摔到了下来,两个人像轱辘一般,一阵翻滚,最后落在了一处巨大的石笋处。

当我停歇下来的时候,竟然再也生不出爬起来的心思,心里面就想着:"我艹,就这样吧,死就死了!"

是的,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紧接着我抬起了头,绝望地仰视头顶的岩壁。

我的眼睛变得硕大——我终于知dào

这溶洞里面为什么会出现亮光了。

因为在我们的头顶上面,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铜镜,这东西足足覆盖了这堪比足球场还要宽阔的巨大溶洞的中间位置,表面呈现出无数的浮雕,风格与赶神棍一般,似乎在讲述着一个什么故事,或者是别的什么,不过这洞中水汽十足,千年风霜,使得镜面之上,染上了许多青色的铜锈。

天啊,这么一面铜镜子,那得多少斤重啊?

倘若这儿真的跟那瓯雒古国有关系的话,我似乎能够预测得到当年它为何会灭亡——在那个冶金技术相当不发达的时代,尽全国之力来铸就这么一面铜镜,哪儿还有余力,给士兵铸就刀枪?

没有刀枪,怎么打仗?

得,活该被灭。

我心中无数吐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脸容俊俏、遍布蓝色纹身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一眼,然后朝着身后喊道:"刘队长,他们在这里,快点过来!"

热血年代 第五十六章 无端落木鲜花生

这人是阴阳人的分身,我也不知dào

到底是人是鬼,不过躺在这地上,却感觉浑身乏力,于是只有不断地调整呼吸,想着最后的时间里,看看能不能再沾点儿便宜。

这一路上,我不知dào

宰了多少安南猴子,若是按照数学上面一减一的算法,我基本上算是够数了,而且还大大的赚。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说起来很操蛋,那就是别人的命,终究不如自己的值钱,临到了死,我还是感觉到一些害pà

,抿了抿嘴唇,这儿已经被我来回咬了好几次,疼得很——我发xiàn

包含着临仙遣策的那神mì

符文,虽然能够让我用鲜血驱动,但是仅仅只能维持十几分钟,一会儿就消失了。

这人一喊,那边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铁箍男和阴阳人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个发xiàn

我的男人模样开始变得模糊,微微一抖,竟然直接就钻进了后面到来的那个阴阳人身上去了。

这速度很慢,一点一点地融入,所以看着特别的诡异,让人寒毛直竖。

铁箍男站在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我,脸色阴郁,凝神说道:"啊哈,你们终于不跑了,对吧?"

我苦笑,琢磨着怎么才能够占住最后一点儿便宜,于是不说话,两人似乎也晓得我正在这儿憋着坏呢,也不忙着靠近,仔细一观察,才发xiàn

努尔已然昏迷过去,而我也是遍体鳞伤,有一种难以为继的痛苦。

什么是束手就擒,这就是束手就擒!

铁箍男顿时就变得十二分的得yì

起来,面目狰狞地说道:"不跑了,那就好,接下来我陪你们好好玩玩,免得北边的同志们说我招待不周——对了,咱们折腾这么久,好不知dào

名字呢,自我介shào

一下,我叫刘彦悦,代号黑狼,是河宣省纵队的负责人,她叫美女蛇,而刚才被你杀死的那光头和尚,则是契努卡的阿巴桑。你们呢?"

他说到后面,脸容变得有些玩味起来,我也是想要拖时间,便也无所畏惧地说道:"我叫陈二蛋,这是我的兄弟哑巴,我们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应该是误触了某种符阵,结果就出现在了这里,并不是有意前来挑衅。"

"某种符箓?"

铁箍男桀桀冷笑道:"并不是有意前来挑衅啊?你们足足杀死了我们二十来个兄弟,特别是我负责的纵队,这么多兄弟都死在你的手里,就连阿巴桑这样的高手"

他说着,心情一阵激动,脸色都潮红起来,这是仇恨,浓郁得化解不开的仇恨,我却显得十分淡然:"好像要杀人的,是你们,我们不过是反击而已。"

双方说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铁箍男朝着旁边吩咐道:"美女蛇,将他们两个给捆起来吧!"

那阴阳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一步上前,俯身想要过来缴我手中的武器,我憋足了劲,瞧见那人贴身上来,便将小宝剑虚晃一招,朝着他的胸口扎去。

然而这美女蛇当真不愧于她的称号,双手柔软如面条,朝着我的胳膊缠来,还没等我瞧仔细,她微微一用劲,我便被控zhì

住了。

一招被制,并非对手有多强,而我有多弱,只不过是因为我太累了。

我真的太累了,这几天连续的奔劳和高强度的战斗,已经差不多透支了我的体力,所有的一切都在努尔昏死过去的那一瞬间,将我给压垮。

美女蛇将我一下给撂倒,自己都有些惊讶,不过她却是一个只做不说的人,双手上下翻飞,将我的小宝剑夺下,接着毫不犹豫地用一根粗绳子将我给捆将起来,待我被扎成了粽子,他又俯身朝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努尔给抓去。

我被捆之后,铁箍男一把将我给拽过来,啪啪就给了我两耳光,口中骂道:"小逼崽子,杀了老子这么多的手下,这一次不把你的皮给剥了,我誓不为人!"

我被铁箍男给扇得头昏眼花,牙龈出血,然而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努尔那儿。

美女蛇将努尔依样捆住,然后想要将那根赶神杀威棍给取下来,然而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那根棍子就仿佛生长在了努尔的右手上面一般。

生根了。

美女蛇双手握住赶神杀威棍,使劲儿拽,将努尔在地上拖来拖去,瞧得我心中滴血,忍不住大声骂道:"你欺负一个昏死过去的家伙干嘛?有本事,你他妈的过来动我啊?"

然而口舌之快,终究不能解决问题,铁箍男挡在了我的前面,左右开弓,啪啪啪,给我直接上了十来个大耳刮子,扇得我两耳嗡嗡响,整个人都晕了。

然而就在铁箍男还准bèi

再一直扇到我昏迷的时候,突然间,我们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啊"

这声音是美女蛇发出来的,拖长了音调,听起来格外渗人。

铁箍男终于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扭头回去,我也透过他身体的间隙,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然而我们两人都给惊呆了。

原本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努尔,和戏谑一般玩弄着努尔的美女蛇,在这一刻都不见了踪影。

仿佛他们就没有存zài

过一般。

事情是如此的诡异莫测,铁箍男大为惊讶,将我给猛然推开,然后纵身朝着石笋后面跳了过去,接着很快又出现了,左右地打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几乎没有片刻停留,而是快速在附近各种石笋之间飞快走动,搜寻着自己同伴和美女蛇的踪迹。

过了好一会儿,他喘着粗气返回了我的面前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是不是你那同伙捣的鬼,人呢?"

铁箍男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也着实不了解,脸都被抽肿了,一脸茫然,默然不语,他瞧见我这副模样,也晓得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将我狠狠地往地上推下去,愤恨地仰头呐喊道:"到底是谁,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啊?"

铁箍男喊了好几声,接着又换了安南语讲,整个溶洞空间里,不断地回荡着他愤恨不平的话语。

回声,不断地充斥在整个空间,来来回回

就在他陷入极度癫狂的时候,我瞧见黑暗中突然垂落下来一根柔顺的枝条,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晃荡。

是枝条,就如同秦淮河畔的杨柳,那种随风摇曳、不断挥舞的枝条,不过它显得更加长,更加柔顺,晃晃荡荡,宛如藤条,或者麻绳一般朝着铁箍男游弋而来。

它就像幽冥之中的杀手,眼看着铁箍男即将就要被靠近,我想要提醒他,不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这东西邪门得很,估计我们谁撞上了都得死,不过我反正都是死,死在这玩意手上,比死在铁箍男的手上要安逸许多。

至少还有两个家伙陪着我们,这么想一想,真不亏。

我脸上浮现出了畅意的笑容,正好被铁箍男给看到,满腔的愤nù

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于是指着我大声怒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你以事到如今,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我艹"

铁箍男正在愤nù

狂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根纸条陡然间朝着他的下身猛地一扎。

噗!

铁箍男的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两把雪亮的尖刀跳到了他的手上,挥手就是一割。

纸条入菊门,那是一件痛苦到极致的事情,而铁箍男满怀信心的一刀却终究还是落了空,锋利无比的刀刃碰到这坚韧的枝条,根本斩不透彻,而就在这时,黑暗之中陡然又钻出了十多根相同的树枝藤蔓,宛如游蛇。

这些树枝藤蔓在空中游动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时间节点骤然爆fā

,飞速而上,三下两下,就将铁箍男给捆得紧紧。

然后"刷"的一下,朝着空中拉扯而去。

我几乎是目送着铁箍男飞上了天去,一路滑行,来到了溶洞最中间的一根贯通上下的巨大石笋之上,我在那儿还看到好几个黑影子,不用想,就是刚才消失不见了的努尔和美女蛇。

到底是什么东西?

容不得我多想,作为旁观看客的我也终于不能再置身事外,这一回是我,但见那些藤条无端飞来,因为我也被捆得结实,所以倒是只有三两根,凌空飞渡,接着我也被绑在石笋上面。

咚!

背部重重地砸落在了巨大的石笋上面,这才发xiàn

我的脚下是铁箍男,努尔在我左边的不远处,至于美女蛇,则在我的头顶上。

努尔依旧昏迷不醒,但是美女蛇和铁箍男作为此战赢家,形势陡转直变,还有些转换不过来,继xù

朝着莫须有的空处破口大骂,似乎想要将这溶洞之中潜藏的黑手给骂出来一般。

不过骂人这一招果真有效,几分钟之后,我瞧见头顶处的那面铜镜开始生出光华,接着汇聚在了一个点上面。

那是一株巨大的树干,树枝上面盛开这一朵大如莲座的鲜花。

鲜花绽放,有一个苍老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热血年代 第五十七章 人脸虫子镆铘树

这是怎样的一个老婆婆啊?

枯木皮般满是皱纹的脸孔,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面泛着绿光,不知dào

承载了多少岁月的风霜,那银白色的头发就像散乱的玉米穗末,穿着一身不知dào

什么材质的破衣烂衫,看着就有一种风烛残年,仿佛即将老死一般的感觉。

然而一个真zhèng

昏昏沉沉的老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老婆婆出现之后,抬头瞟了我们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嚅动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呼喊,又似乎在嘟囔,接着那铜镜汇聚的光亮消失了,转移到了我们这儿来。

光亮透过我的身子,照在下方,让人有一种凉悠悠的古怪触觉,好像是在皮肤上面,涂上了清凉油一般。

不过这玩意仅仅只是从我的身上一扫而过,接着就定格在了我头顶的美女蛇身上。

这两人的骂声从那花婆婆出现的那一刻,就停止住了,接着我听到了两人牙齿一顿咯咯哒的响声,当她消失于黑暗之中的时候,美女蛇突然哭了,咸咸的眼泪水从上面滑落下来,正好掉落进了我的嘴里。

就是这么寸。

哭泣中的美女蛇带着哭腔喊道:"老刘,这玩意,是不是佛经里面的那个东西?"

原本肆无忌惮怒骂的铁箍男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了:"天啊,好像是呢。不过怎么可能,世间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恐怖的食人树?而且还化了形?这东西,不是早在佛陀时代,就已经灭绝了么?"

美女蛇有些崩溃了,大声喊道:"对啊,传说中的镆铘食人树,早就已经在燃灯古佛的时代,就已经被度化了啊?"

说到这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难道,当初的瓯雒安阳王就是因为这东西,才集尽全族之力,弄出来的这么一个古怪地方?他就是为了这个么,为什么?"

两人浑身发抖,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黑暗之中,传来了一种"嗡、嗡、嗡"的声音。

这声音我最近听得比较多,就好像是蚊子在你耳边不断的飞。

不过听着似乎更加有力,更加雄浑。

美女蛇像是被戳到了要害,当时就不受控zhì

地颤抖,身子反复地挪动,结果那藤条将她给捆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她的口中又念着咒文,似乎想要通过秘法,将自己从这束缚之中分离出来。

然而原本很轻松的男女分离之法,到了此刻,却根本施行不得,美女蛇表现得十分痛苦,我仰头看,只见她身上的那些青色纹身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每每欲挣脱出来,然而却被那藤条上面的绿意给直接逼了回去。

难道这藤条能够将我们的修为给封印住?

想到这里,虽然丹田之中的劲力几乎枯竭,但我仍然挤出了一些来,往外一放,却发xiàn

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显然,我们就像是那案板上面的肉,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了。

我算是已经认命了,然而美女蛇和铁箍男作为大优势的一方,被这么陡然翻盘,心中终究有些不爽。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嗡嗡嗡的声音终于近了,我抬头一看,却见来的竟然是一堆拳头大的蚊子。

事实上,说是蚊子,到底还是有些不对,这些东西长得的确有些像蚊子,一对薄翼,长而尖锐的口器,不过让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些蚊子的头部,居然跟人头有着七分的相似。

一大群飞行的大头怪婴么?

这足以吓得人浑身颤抖的神mì

虫子从黑暗中飞出来后,成百上千地在我们面前盘旋不定,接着开始朝着光线照耀的美女蛇那儿积聚而去。

虫群宛若乌云,忽然而来,一下子就全部扑在了美女蛇的身上,就在我向上抬起的那一刻,只能瞧见一大团的黑色蠕动的东西。

有的还落到了我的头上,节肢在我的皮肤上面滑过,锋利得很,然而它们似乎就听从一个命令,拼命地朝着美女蛇的身上挤去,反而对于我们另外三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兴趣。

啊——

我听到了这一辈子所能够碰到的、最凄厉的叫声,原本还是人生赢家的美女蛇在这一刻发出了对生命的哀鸣,很难想象被这拳头大、成百上千的虫子包围吞噬的感觉,到底有多么恐怖,但是我却也吓得不能自已,想着很快就轮到我了。

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做得比美女蛇还要勇敢一点?

我能不能不叫?若是叫,可不可以轻一点?

我想死得有尊严!

我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然而头顶上面传来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接着因为我就在美女蛇下方的缘故,大量的鲜血喷溅下来,以及内脏和肠子,这些都林林落落地洒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点一滴,落在头顶上面,都仿佛在我的心里面敲下巨鼓,扑通、扑通

美女蛇继xù

叫道:"啊,啊,啊"

一声比一声小,一更比一声弱,接着若有若无,几近无声。

我当时吓尿了么?好像有,好像又没有,我宁愿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又期待着它很快就要过去,然而时间却是一点一点,让人觉得煎熬无比。

终于,美女蛇被吃光了,当那些黑乎乎的神mì

虫子一哄而散的时候,我瞧见头顶上面,只剩下了一副被啃得稀巴烂的骨架子。

光线下移,照到了我的身上。

我扬起了头,无数的神mì

虫子,铺天盖地地附着到了我的身上来。

我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无数的东西拍打在了我的身上,密密麻麻,附着于身,有的柔软,有的坚硬,更多的是一种充斥于身的恶臭,那种让人几乎陷入绝望的死一般的味道。

然而却没有任何一只虫子咬我一口。

真奇怪,我感觉自己跌入了虫堆里面,感受到无数的绒毛在我的全身上下蠕动,似乎在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它们就是没有咬我。

我忍住了,从开始到最后,连一声都没有叫唤出来。

不知dào

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仿佛是一万年,那些人脸的神mì

虫子纷纷从我的身上飞开,接着转移到了努尔的身体上面,而让我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沉睡中了努尔紧闭双眼,而他手中的那根赶神棍却一直灼灼生光。

那光华将努尔给笼罩其间,结果那些虫子畏惧地飞来飞去,最终还是没有一只落下。

它们似乎也在恐惧。

这又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最后,我瞧见铜镜汇聚的光亮挪到了铁箍男身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感觉自己的性命,似乎能够留了来了。

铁箍男一直都在关注着场中发生的一切,当瞧见美女蛇给活生生地啃成了白骨架,他的确是整个人都拔凉拔凉的,然而瞧见我和努尔都被放过的时候,心中又生出了一些希望。

没有人愿意死,有了范例,就无比地期待着自己能够活下去。

然而很快,铁箍男发xiàn

这个世界当真不是公平的,当那神mì

虫子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他破口大骂:"为什么,为什么吃我不吃他们两个?"

没有人回答他,我惊魂未定,努尔昏迷不醒。

当铁箍男周身都被神mì

虫子覆满,并且开始噬咬起他来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恐惧,求不得别人,只有向我求饶了:"二蛋同志,二蛋哥,你刚才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它们不咬你的,教教我,快点教教我啊,我保证逃过此劫,就不再追究你们的责任,将你们礼送出境"

我没有说话,耳边只有虫子疯狂噬咬的声音,铁箍男的声音都已经变形了:"二蛋同志,求你了,帮帮我吧"

忽然之间,我突然想起了铁箍男所代表的那个国家,当他们跟美帝斗的时候,求我们跟求孙子一样,而赶走美帝了,就把自己当成了大爷,居然跟我们说起了领土要求来。

这种白眼狼,现在承诺的话,能信?

再说了,我也一头雾水呢。

很快,铁箍男也和美女蛇一般,被啃成了一堆骨架,接着那些神mì

虫子围绕着我和努尔飞了两圈,然后消失不见。

溶洞在一会儿之后,恢复了平静和黑暗,连努尔手上的棍子,都变得黯淡无光。

我们两个,就像被遗忘的时光,给扔在了一旁。

时间久久,一开始我还心怀忐忑,以为一会儿又会闹什么幺蛾子,然而一只过了好久好久,都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我坚持了好一会儿,感觉到疲倦如潮水,涌上了我的心头。

眼皮如铁,好沉,好沉。

我睡了过去。

不知dào

多久时间,朦朦胧胧间,我耳边听到有人在轻声说道:"食狗鲶,你好生看着这两个人,奶奶说了,他们都是上好的炉鼎,说不定以后要在他们身上栽上种子,当成傀儡,以后我们就能够出去了"

另外一个声音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晓得了,啰嗦"

我当时就清醒了过来,顿时响起来了,这两个声音,可不就是我梦中的那两个家伙么?

食狗鲶和鳄雀鳝!

热血年代 第五十八章 我是一条浑噩鱼

在那一霎那间,我的浑身发麻,整个人却清醒了过来。

我眯着眼睛瞧了下去,只见脚下的不远处有一个水洼子,有两个趴着的黑影子在那儿,不过他们并非我之前所瞧见的那个面容严肃的少年郎,和大头怪人,而是两头黑乎乎的、佝偻着身子的古怪东西。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就不是人。

而就在我低下头去的那一刻,其中有一个家伙抬起了头来,我瞧见这家伙居然拥有着一个如同鱼一般的头颅,凸起的硕大眼球和鱼唇,让我吓得魂飞魄散。

我本以为这个家伙会注意到我,没想到它根本就不理,而是跟另外一个黑影子低声咕哝两句,接着对方朝着水洼之中一跃而下。

那东西的身子入了水,我瞧见了一条巨大的鱼尾巴,在水面上扑腾,紧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有着鱼脑袋的家伙却站了起来,我这时才瞧见它居然有着人一般的四肢和身体,别的地方也不瞧,径直地朝着我的这儿走来。

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做噩梦,还是真zhèng

的清醒,不过瞧见这么一个东西朝着自己走来,心脏到底还是扑通地一阵乱跳,生怕这怪人过来,将我给杀掉,然而当它走到我身前的时候,仰起头,一双鱼眼睛死死地盯了我好久,突然出声道:"当初催你离开,你就是不听,现在看看,后悔了啊?"

这话说得我惊诧万分,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人正是那个被叫做食狗鲶的木脸少年。

想通了这一点,又回想起他一直以来的言行,似乎是在对我警告,但终究也是为了我好,于是我嚅动了一下嘴唇,终于颤抖着出声道:"这里,到底是哪儿?"

我这声音带着哭腔,实在是有些怯弱,不过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鱼头怪人微微一抖,那一张丑恶的脸孔居然扭曲了,当我说完的时候,它居然又凝成了我那天所见到的那个僵脸少年来,拍了拍僵硬不化的脸,它抬头说道:"这里是树奶奶的领域,你们闯入其中,还不第一时间离开,那就只有死!"

它似乎是在警告,又好像是在叹息,总之有一种很异样的情绪在里面,我很敏感地察觉出来了,犹豫地问道:"难道没办法了么?"

它说:"没有办法了,树奶奶十年不醒,前天却醒了过来,指定要留你们当做种巢。没机会了,你只能怪自己的命太差"

我又问:"种巢是什么?"

食狗鲶回答道:"你见过花盆没有?种巢就是栽种培育种子的地方,而这种子,有可能是我或者鳄雀鳝这样被她度化了的家伙,也有可能是奶奶她自己的分身。有了你们这些种巢,奶奶她就可以走出这个禁闭的山谷,去外面的世界了。"

我问:"你又是什么?"

食狗鲶回答道:"我啊,我本来就是一条鱼,一条水里面浑浑噩噩的鱼,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奶奶点化了,就给她当一条看门的狗。"

我问:"那为什么又要救我呢?"

一问一答,本来十分默契,然而此刻食狗鲶却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当我以为他要翻脸的时候,它突然扬起了头来,平淡地说道:"有一次,有一个姑娘误入了这里,然后遇上了我,我们相处了两天,后来她被奶奶的腐蛆蝇给吃了,而我现在回忆起来,发xiàn

自己,爱上了她"

短短的话语里面,似乎蕴含着某个让人心醉的爱情故事,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家伙,尽管他之前的面容,是那么的丑陋。

我不太擅长安慰别人,也不晓得它是否需yào

安慰,于是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我想让它帮zhù

我离开,然而却无法开口。

痛苦的食狗鲶连自己曾经爱过的人都无法帮zhù

,更何况是违背它点化者的意志,将我给救出去呢?

食狗鲶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转身,扭过脸去,一边朝着黑暗处走,一边扬声说道:"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让你们能够熬到被栽种的那一天,也希望能够减少一点你们的痛苦"

他离开了,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返回了来,我被绑在离地四米的石笋上面,而它则身轻如燕,脚踩藤条上了来,摸给了我一个桃子,还有几条处理过后的生鱼。

我毫不客气,来者不拒,再将那腥咸的生鱼肉给嚼裹干净之后,我瞧见它再给努尔喂水,于是又搭讪道:"喂,你满yì

自己现在的生活么?"

努尔还处于昏迷状态,食狗鲶喂得有些吃力,粗鲁地将努尔的头托起,然后撬开他的牙关喂水,听到我问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扭过头来,反问我道:"你觉得呢?"

我感觉到了他情绪里浓浓的惆怅之意,心中不觉有些悲哀,又问道:"倘若你能够出去,想过自己会做什么吗?"

食狗鲶无言,喂完了努尔之后,滑落了下去,然后朝着水洼那儿钻去,在头顶没入水面的那一刻,有一句话儿悠悠地传了过来:"如果能够出去,我想去当一个道士,听说道士都会有一个道号,我都想好了,叫做布鱼"

这怪人虽然脾气古怪,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莫名的好,我看着那涟漪不断的水洼,想着那儿说不定是联通外面的水道吧?

食狗鲶、鳄雀鳝,听这名字就知dào

是水中的凶鱼,有这样两头被点化了的凶兽守在洞口,当真是不错啊。

吃饱喝足,又睡了个大饱,等到食狗鲶离去之后,我眼珠子一转,开始筹谋着如何离开。

食狗鲶已经给我解释过了什么叫做种巢,想到自己的肚子里面会生根发芽,长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就浑身发寒,这种痛苦是缓慢而长久的,真zhèng

说起来,还不如美人蛇和铁箍男死得痛快。

如果我不想这么死,就必须逃走。

然而我们被捆得死死,如何逃呢?我思前想后,突然想起了白合这妞儿来。她吞服了小白龙尚未成型的内丹,拥有了修行的资质,而且实力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此刻也就只有她能够救我了。

不过白合呢?她到哪儿去了?

我满脑子疑问,回忆起来,这才想起我的小宝剑已经被美女蛇给夺了去,接着不知dào

甩到了哪儿,现如今美女蛇都死了,而那小宝剑的去处,也成了谜题。

更何况白合也不晓得靠不靠得住,她倘若是怕了,自个儿溜走,我也找不到她的麻烦。

指望不住别人,我便开始折腾起自己来,不断的扭动身子,然后尝试着能不能够得着那些藤条,并且解开。

然而被这个藤条树枝给束缚住,连修为都提不上来,哪里还有任何作为呢?

忙碌大半天,我都没有任何进展,回过神来看努尔,发xiàn

他居然还是昏迷不醒,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那根赶神杀威棍的原因。

我无法了,感觉颓丧不已,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在我左侧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然后我瞧见了一个让我欢喜得快要炸开来的人物。

小观音。

这个宛若精灵一般的少女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赤着脚,东张西望,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而她的旁边,则是被我认为已经逃开了的白合,飘啊飘,正一脸谄媚地跟小观音说着什么呢。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石笋前面来,小观音瞧见我这一副狼狈模样,轻声笑道:"陈二哥,几天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啊?"

我一脸激动,压低着嗓门问道:"小观音,你是从哪儿过来的?"

小观音指着溶洞深处说道:"这儿跟我们上次见面的地方,是相通的啊,我这几天一直在地下行走,刚刚不晓得怎么的,正好碰到白合姐姐,她就把我给拉来了。"

我虽然兴奋,还是有些担忧小观音的安危,压低声音说道:"小观音,这里很危险,你看到那边的那棵大树了没有?它十分恐怖,里面孕育了一个千年老太太,还点化了一帮妖灵手下,以及无处不在的藤条"

我紧张地说着那天的见闻,然而听到这些恐怖之事,小观音却并没有表现出害pà

的表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瞧见中间的水洼处又有动静,连忙让她俩躲起来。

小观音和白合闪身躲入黑暗中,而这时食狗鲶又爬了出来,它与我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然后问我,说你饿不饿?

我本来想摇头,想到它又会去找食物,于是猛地点头说饿。

食狗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准bèi

离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洞口传来了鳄雀鳝的叫声:"食狗鲶,快过来,有闯入者!"

听到这话儿,食狗鲶不再理会我,而是匆匆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瞧见食狗鲶庞大的背影,心中急跳,一脸担忧:"难道小观音和白合被发xiàn

了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观音却从旁边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望着食狗鲶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的妖灵,就是这个啊?"

我看见小观音,心中疑惑万分——她既然在这里,那么洞口的闯入者,又会是谁呢?

热血年代 第五十九章 似狼似虎似仇怨

我心中充满了好奇,然而却知dào

这个时候再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只会耽搁逃命的时间,既然食狗鲶和鳄雀鳝都不见了,时机正好,我连忙叫小观音想办法将我给放下来。

小观音心不在焉,听到了我的呼唤,这才将精力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来,仰着头,似乎在思考如何将我身上的藤条给弄下。

然而就在此刻黑暗中突然跑出了两个黑色的身影来,粗手大脚,身强体壮,正在朝着洞口处奔跑,路过这里的时候,瞧见小观音正赤着脚站在这石笋之下,顿时就停住了脚步,当前的那个家伙粗声粗气地吼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进来的?"

他走到前来,顿时就是一大股鱼腥扑面而来,再看模样,秃头光脸,一双眼睛硕大,而脸颊处则各自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鱼鳃,一开口,吐出一串泡泡来,实在是吓人得紧。

而另外一个,光个子都有三米多,瘦竹竿一般,整个脑袋都黑漆漆的,头尖如鼠。

果然还是两头被树奶奶点化了的妖物!

这两头家伙模样恐怖,然而小观音却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害pà

的感觉,而是天真烂漫地问道:"我叫小观音,你们是谁?"

这两个家伙模样虽丑,但是却也诚实,小观音一问,先前说话的那个人便拍着胸脯说道:"咱叫暹罗巨鲤,它叫巨古蛇鱼,我们都是树奶奶门下的守护神灵"

这家伙十分骄傲地宣告着自己的身份,却不想就在它自我介shào

的那时间里,小观音却是从怀里甩出了两张符箓来,朝着它们面前飞去。

这少女冷声哼道:"果然,还是两头水底里的畜牲,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随着她的嘲讽,那两张符箓无火自燃,陡然间散发出了巨大的热量来,将这两个家伙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跳开了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光从黑暗中蹿了出来,直接将那个巨古蛇鱼给扑倒在地,一条粗糙的舌头便朝着此物的头上舔去。

虎舌有倒刺,随便一舔,便是一大块皮剥落下了来。

这突然杀出来的白光,正是小观音家里面养的白虎小熊,这头有着与自己身份不符名字的猛兽个儿并不大,全长加起来也不过半米,一身肥硕直晃荡,而被它扑倒的那家伙虽为人型,却是三米多高,乍一看,十分不对称。

然而体型终究还是决定不了战局,被这头白虎扑倒在地,巨古蛇鱼却最终还是使不出什么可以抵挡的手段,两者一阵翻滚,伴随着哀嚎声翻腾不休。

天生压制。

巨古蛇鱼出师不利,而暹罗巨鲤这边却没有什么好进展的,小观音别看这人小,然而敢在这漆黑的地下溶洞群中走来走去,却并非只有白虎小熊榜身就可以的,但见她双手一挥,那暹罗巨鲤便好像喝醉酒了一般,根本就站不住脚。

七摇八拐,暹罗巨鲤就直接跌倒了地上来,而小观音则双手则开始指挥起了刚才的那两张火符,倏然贴近,直接拍在了这浑身腥臭的家伙脑袋上。

轰——

一道火焰骤然而生,青白色的火焰将暹罗巨鲤给吞没,接着在一瞬间燃遍全身,一团火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个凶悍的家伙直接就滚落在地,翻滚了两下之后,竟然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鲤鱼。

这鱼儿长约三米,头和尾巴不停地摆动着,使劲儿跳,然而那青白色火焰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它的生命力,没有过多久,它终于停止了动静,直挺挺地躺在了那儿。

我隐约之间,似乎有闻到烤熟了的鱼肉香味,然而再想起刚才说话的暹罗巨鲤,一种止不住的恶心感就油然而生。

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接受智慧生物被做成一盘菜。

然而小观音却不一样,她踮着脚走到了这条被烧得黑漆漆的巨大鲤鱼之前,低下头来,撕了一块肉往嘴里面塞,结果咀嚼了两下,又吐了出来,一边呸,一边骂道:"这肉好臭啊——果然一旦被点化开启了灵识,肉就臭了"

听着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叨咕这么一件事情,我满头是汗,而此时她又转头看向了正在和巨古蛇鱼厮打成一团的小白虎说道:"小熊,你好逊啊,再不快点,就要打你屁屁了哦?"

小白虎似乎感受到了危机,闷吼一声,直接将那妖灵给扑入了黑暗的角落去。

一切解决完毕,小观音拍了拍手,仰头来看我,嘻嘻笑道:"陈二哥,容你久等了,我这就来救你。"

她说完这些,然后走到石笋前面来,旁边的白合虽然没有办法,但是也紧紧跟随着。马上就能逃脱生天了,我心中激动,不过却还是出言提醒她,别被那藤条给弄住了,要不然麻烦可大了。

不知dào

是不是我的乌鸦嘴,我这里刚刚一说出口,黑暗中立kè

伸出了几根同样的藤条,在空中游弋一圈,然后甩向了小观音这儿来。

小观音正在努力地攀登这石笋,准bèi

上来解开我们的束缚,结果这么一挥而来,她展现出了惊人的瑜伽功夫和柔术,那身段竟然能够直直折断过去,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处是硬的,随意扭曲,每每一下,都能够避开这藤条的突袭。

天啊,小观音这功夫厉害得让人诧异,她这么小的年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比先前的那个阿巴桑还要厉害十倍?

一阵精妙到了极点的闪避之后,小观音终于爬了上来,她倒也大大咧咧,晶莹如玉的一双赤脚直接踩在了我的脑袋上面,有些发愁,跟我商量道:"陈二哥啊,这事儿难办呢,这东西不知dào

是什么的树根,虽然没有什么意志,不过自我防卫的机制却一直都在开启,根本就无从下手呢,拉也拉不断"

她说这话,那藤条像触手一般地袭来,眼看着就要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小姑娘又一个翻身避开,结果这藤条尖端直接钻进了那坚硬如铁的石笋里面去,洒一堆粉末出来,落在我的头上。

小观音躲闪两回,从我头顶一跃而下,又落在了地面上,白合倒是趁着这功夫,将铁箍男黑狼捆在我身上的普通绳索给全数割开。

不过绑在我身上的那几根藤条却是韧劲十足,她没有办法,碰都不能碰。

倘若食人树是一片火海,而她仅仅只是一团小火苗,实在比不了。

当小观音落地的时候,黑暗中已经生出了二十几根不断摇晃的树枝藤蔓,张牙舞爪,就像是恶魔在游弋,小观音虽然每每都能够避过,却也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将其给制服。

看着小观音这样厉害的少女都难以将我救出,我突然心灰意冷,朝着她大喊道:"小观音,你快跑吧,别把自己给折在这里了。"

小观音听到了我的话,很奇怪的看了我一样,突然转身,目光越过一众石笋和钟乳石,朝着岩洞的口子那儿看去。

在那个方向,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肩上面扛着一条巨大鱼儿的高大胖子,还有一个,则是身穿灰色僧袍的光头青年,剑眉朗目,眸若寒星,嘴唇微微抿着,有一种独特的男性魅力。小观音瞧见了那个光头青年,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啊"的一声叫,就想要朝着黑暗处跑开去。

光头青年瞧见了小观音,不由得笑了,扬声喊道:"小观音,你别躲了,刚才你家小熊一吼,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小观音没有再藏了,一边避开那忽倏而来的藤蔓,一边娇声说道:"师兄,你好慢啊,在外面这么久?"

光头青年一步跨前,竟然跨越几十米的距离,直接走到了跟前来,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说道:"外面有两个很凶的妖灵在呢,它们在水里比在地面上要厉害十倍,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qì

。"

小观音仰着头问:"那结果呢?"

光头青年的笑容有着让人亲近的魅力,平淡地说道:"呃,杀了一个,还有一个见机逃了;不谈这个,你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这漫天的藤蔓和被绑在石笋上面的我,小观音三言两语,就将她和我的关系讲了清楚,光头青年点了点头,然后仰头看向了我,亲切地打着招呼道:"陈二蛋兄弟是吧,我叫弥勒,是小观音的师兄。"

他讲的是汉语,有很浓重的口音,我仔细一琢磨,好像有我们家乡的味道,似乎是镇宁、凯里一带的话儿,于是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陈二蛋。"

这时小观音倒是奇了,睁大双眼看我,惊讶地问道:"陈二哥,你不是叫陈老二么?"

她这么一问,我陡然想起啦,小观音刚才给光头青年弥勒介shào

的时候,只是说"陈老二",而弥勒是怎么知dào

我真名叫做"陈二蛋"的呢?

这时我突然从石笋的间隙瞧见了和弥勒一起过来的那个胖子,一双眼睛立kè

瞪得硕大——阮将军?

热血年代 第六十章 小观音和帅弥勒

仅仅只是一眨眼,我整个人就像冰浇过了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阵凉。

原本以为小观音过来了,能够将我给救出来,去没想到这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真的是有完没完了——我的命,难道就这么苦?

而就在我心中哀叹的时候,石笋下方的光头青年弥勒和小观音则已经没有时间再聊天了,而是与这些密密麻麻的藤蔓开始交起了手来。

这些怪舞乱手一般的藤蔓灵活极了,而且又极为坚韧,在空中乱舞之时,我瞧见这师兄妹两人当真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那身段柔软得真没话说,让人大开眼界。

两人好是一段闪避,那瞬间就能够将我、美女蛇和铁箍男给捆住的藤条对他们却没有什么办法,一时间形成僵持,而远处的阮将军也没有走过来,这胖子将见上面那条巨大的鱼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开着拿着一把尖刀,剐起肉来。

我瞧见那一条黑乎乎的大鱼,心中有些悲伤,又期冀着这是那个恶狠狠的鳄雀鳝,而不是有着一颗真挚之心的食狗鲶。

虽然非我族类,但是食狗鲶给我的感觉,却比大部分的人类善良,它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投好胎而已。

战斗一直都在持续,弥勒和小观音在这一场说不上对手的对拼之中,显得是那么的闲庭信步,让人感觉当真是出自于名门之后,绝对比我们这些野路子出家的家伙要厉害许多。

山中老人,当真是一个顶尖的人物啊。

弥勒和小观音这师兄妹两人离开了捆住我们的石笋这儿,一步一步地朝着远处那棵生长在岩洞之中的巨大神树走去,脚步坚定,而白合则清楚这里面的蹊跷,围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远处那个一直都坐在地上生吃鱼肉的大胖子。

小观音说过,但凡被点化过的生灵,肉里面都有一股腥味,很难吃,但是这胖子却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血,瞧他那一副架势,好像自己眼中的整个世界,就只有面前的这一大条鱼尸一般。

白合试了无数办法,她甚至还找来了我的那把小宝剑,想要帮我给割开,结果惹到了这东西,上面绿意一扬,沾到了白合的身上,这小妞痛苦万分,呜咽一声逃回了小宝剑上。

辟邪小剑没了支持,径直掉落了下去。

白合这种焦急的模样让我由不得一阵心疼,想起刚才还怀疑她私自跑路了,心中就不由得一阵内疚,当下也是想着如果有未来,我一定将她当做了最亲的朋友来对待。

只有朋友,才会这般舍生忘死地帮zhù

于你,她或许并没有太多的力量,但是这份心意,却已经是满满的了。

就在弥勒和小观音即将接近那棵巨大的食人神树之时,昏迷了不知dào

多少天的努尔却醒了过来,他喊了我几声,一开始我心绪不宁,没有察觉,后来听到了,扭过头去,瞧见努尔左右挣扎着,喊我道:"二蛋,这到底什么个情况?"

我当时也来不及多讲,只是简单地讲了两句,努尔嘴上不能说话,心里却特别的清楚,紧紧抿着嘴唇,胸口却在动:"那东西,应该是《太平御览》中所说的镆铘食人树,相传是洪荒之种,如果真是,我们都活不出去了。"

努尔说得悲观,我心中一跳,望着小观音和弥勒的背影,瞧见这兄妹俩在乱藤之中漫步云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轻声说道:"不能吧?"

努尔眼中透露着一股绝望,动了动手上的那根赶神棍,告sù

我:"这棍子上面,真的有一股神威,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山谷前面那一片桃林之中生出来的桃元,然而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来自于这食人树。二蛋,有的事情,说了你不信,这树或许年岁没这么久,但是它第一次出现,是在佛经里面,跟燃灯古佛一同出现的,它根茎之下有一种十分恐怖的东西,后来被度化了,早已灭绝,却不想竟然还有一株残留"

努尔说的,我还是有些不信,人嘛,不管怎么样,求生的意志总是最强的,能不死,最好还是能不死。

而且也正如我所希望的一般,那个叫做弥勒的光头青年当真是强得厉害,竟然穿越了无数垂落下来的树枝,然后走到了树根之前,这让众人恐惧的食人神树躯干庞大,占据了洞中的好大一片出来,它的藤蔓枝条遍布岩洞之中,然而到了近前,却少得可怜。

弥勒和小观音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这些藤蔓,后者火符,没完没了,而前者更是凭借着一双肉掌,但凡有靠近的,抬手就是一削。

铁箍男那两把快刀都难以削断的枝条,却被他那凛冽劲气一触碰,立kè

就断成了两截,绿色汁液蔓延。

这得有多么厉害,自不必言,连悲观绝望的努尔都睁圆了双眼。

弥勒和小观音冲到了食人神树的近前来,一切的枝条似乎都变得缓慢,望着则看不到尽头、尖端已经没入了岩石之中的大树,小观音惊奇地喊道:"天啊,好大的树啊,这树儿要砍下来当柴火烧,我们山谷小院得有多少年不用打柴啊?"

她说得幼稚,旁边的光头青年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汗颜说道:"小师妹,这柴火你来劈?"

小观音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你了!"

两人临危不惧,一连闲聊,一边观察着洞中巨树,突然间,黑暗中又出现了一种古怪的嗡嗡响声,我想起了被咬成骨架子的铁箍男和美女蛇,不由得朝前警告:"小观音,小心,那些人面腐蛆蝇很厉害的"

这话音还没有落,从树冠之上就飞落下一大片的黑云来,这黑云便是由那些长着人脸、拳头大的巨大蚊虫组成,振动翅膀,朝下而落。

瞧见这密密麻麻、层层堆叠的神mì

虫子,普通人会叫喊,而即便是修行高手,也说不得要被吓得双腿发麻,然而那光头青年仰头而瞧,俊朗阳光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邪魅的微笑,嘴唇微翘,淡淡地说道:"在我面前,玩弄这些虫蛊,当真是欺负我师父的名声啊"

他双手画了一个圆,简简单单,而里面竟然有红色的雾气浮现,接着蒸腾而上,将自己和小观音给包裹住。

那些附着而下的神mì

虫子但凡碰到一点儿这红色雾气,便直接失去知觉,浑身抽搐而死。

乌云一般的神mì

虫群刚刚出现的时候,简直就让人毛骨悚然,然而弥勒这一番手段施展而出,立kè

如雨落而下,根本就没有没有靠近的机会,便全部堆叠在了两人的脚下。

这一个俊朗邪魅的光头男子,一个娇俏可爱的赤足少女,站在神mì

而巨大的树下,仰首望天,一起来看虫子雨。

而就在此时,小观音的那头小白虎终于吞完了对手,出现场中,仰起头来,朝着天空沉声一吼:"嗷呜"这呼啸声听着莫名威严,就仿佛我们在庙里面拜见菩萨一般,有一种想要直接跪下的冲动。

这种威势之下,那些神mì

虫子不再相逼,而是仓惶地向上盘旋,然后消失于黑暗之中。

在空中乱舞的藤蔓枝条也终于不再动弹,一根一根地垂落下来。

我旁边的努尔已经激动得不能自抑了,腹语都说得结结巴巴:"白、白虎?这真的是传说中的白虎?"

所谓白虎,有很多种说法,有患了白化病的孟加拉虎,也有女子无毛的俗语秽言,而所谓"传说中"的,那便只有道教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四圣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种白虎是最受推崇,乃百兽之长也,能执抟挫锐,噬食鬼魅,岁中凶神,事杀伐,乃军中崇拜之物。

要是这玩意,那头还没有半米长、一脸萌态的小老虎可就牛逼大发了!

就在我们震撼莫名之时,铜镜聚焦在了一朵大如莲座的鲜花之上,花儿绽放,中间走出了一个绿脸木纹的老太太来,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了下来,空间中传来了一个沧桑的声音:"你是谁?为何要打扰我?"

弥勒仰头,微笑着说道:"老奶奶你好啊,我只是路过,没想到这也谷中竟然还有这般洞天,当真是巧啊"

他说着话,而那树奶奶则莫名愤nù

了,手上突然多了一根木杖,使劲往下面一顿,大声喝骂道:"滚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树奶奶一发怒,整个溶洞都变得一阵摇晃,那些原本安静下来的藤条也是群魔乱舞,直接将我们的视线给遮蔽住,什么也看不到了,而勒在我们身上的那藤条也越发用劲,有一种准bèi

将我们给勒死的架势。

这时我听到弥勒喊了一句:"阮将军,快过来帮忙!"

一直坐着吃鱼的大胖子应了一声,宛如一头大象般地朝着前方冲了过去,而就在此时,我的头顶上面突然一重,接着我瞧见一个黄乎乎的大松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

热血年代 第六十一章 当面朋友背后刀

这小畜生也不能说是松鼠,它贼眉鼠眼的,尾巴硕大,浑身金灿灿的,一看就很洋气,一双眼睛黑乎乎的,透着光,一看就感觉鬼头鬼脑的,滑稽得很。

这小畜生冲着我"唧唧"地叫了两声,眼神中似乎透着一股善意,我当时真的有些懵了,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它就爬到我的身上,帮着啃起捆着我的那藤蔓的时候,我才晓得,这肥乎乎的小东西竟然是过来救我的。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抱着太多的希望,毕竟先前小观音已经试过,这玩意实在是太难解开了。

然而原本被绷得几乎快要死去的我,在那一刻,突然松开了一点儿。

我低下头,瞧见捆在我胸口的那根藤蔓居然被咬断了,而这头肥硕的小畜生正磨着牙,朝着我"唧唧"直叫唤呢,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愣是从这小家伙的眼神里面,读出了"洋洋得yì

"几个字来。

好吧,这几天我当真是遇到了太多神mì

诡异的事情,此刻也终于算是有些麻木了。

有着这一只突然出现的肥硕小松鼠,以啃松果儿一般的速度,将我身上的藤蔓和绳索给咬断,我滑落下来,刚刚俯身将地下的小宝剑给拾起来,努尔也滑落了下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上方的那头肥老鼠,而这小东西眼睛眨了眨,接着朝着前方交手的区域拔腿跑去。

它的腿短,然而跑动的速度却出奇的块,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我看得出神,而这时努尔却一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二蛋,我们走吧,离开这里,逃出去。"

努尔的建议十分具有诱惑力,然而我却犹豫了一下,看着前方。

在那儿,小观音正在和她的师兄弥勒、阮将军一起与那恐怖的食人神树在交手,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儿,弥勒和阮将军且不算,小观音却是为了救我而来的。

不行,我不能做这种连自己都瞧不起的胆小鬼,就算是死,也不能将她给抛弃了。

我没有往回走,而是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努尔瞧见我毅然决然的表情,苦笑着咧了一下嘴唇,也没有多说,跟了上来。

万千枝条垂落下来,我们根本就看不清楚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埋着头往前冲,却被这些藤蔓给追得十分狼狈,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冲过来一个倩影,瞧见了奋力前冲的我和努尔,又气又好笑,拉着我的手就往会跑:"兵哥哥,你们干嘛往前走啊,快点跑啊"

这人正是小观音,瞧见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我便晓得事情也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于是问她道:"情况怎么样,你没事吧?"

小观音一边带着我们往外面跑,一边指着后面说道:"放心,有我师兄在,什么都没有问题。"

这话儿说得信心满满,让我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师兄,有着十二分的信任,当下也就不再前进,而是跟着小观音往回跑,而没有等我们跑开多久,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我忍不住地回头过去,没瞧见后面竟然化作了一片火海,而小观音的师兄弥勒跟着那个阮将军,也正在朝着这边奋力飞奔而来呢。

天啊,弥勒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将这么一棵传奇大树给直接烧毁了?

因为藤蔓枝条遮蔽的缘故,所以我们根本无从知晓什么,小观音拉着我的手往前跑,她的小手儿柔软得像新春刚发的嫩芽,我当时也顾不得许多使劲儿跑,一门心思想要逃出这儿去。

火光滔天,而整个岩洞都在抖动,那食人神树承shòu了巨大的痛苦,深植在地下不知dào

多少年你的树根也从坚硬的地下拔了出来,我们身边的岩石不断抖动,不时就有一道树根飞起,从我们的脸庞划过。

当我们一路跑到了出外水道的时候,我突然发xiàn

努尔不见了踪影,扭头过去找,视线几乎被一大片的火光给淹没,心中惶然,而就在此刻,那个大胖子一身鲜血地冲到我跟前来,一把将我的脖子给掐住,然后纵身一跳,带着我沉入了水里。

那胖子抓我的姿势就像拿小鸡一般,弄得我心中一阵气愤,然而在水中的我使劲儿挣扎,却根本逃不脱此人的束缚,最终还是给他从水中一路拖拽着,来到了外面的山谷中。

此刻已是白天,大太阳,我被一路拖着上了河岸,那胖子也累得够呛,直接躺倒在了我的旁边,虽然还是伸着手将我控zhì

住,但是躺倒的他就像一坨肉山,呼噜呼噜,气喘吁吁。

我故yì

表现得虚弱无力的样子,也不再反抗了,阮将军方才松开了手,瞧见弥勒和小观音也从水下浮出,再接着又过了一会儿,白虎小熊驮着那肥嘟嘟的小松鼠从水中冒出。弥勒不理会我和阮将军的争斗,而是冲着那个小松鼠喊道:"龙象,东西拿到了没有?"

那小畜生跳上了岸,使劲儿地抖动着身上的皮毛,那一身金光色的毛在阳光之下,有些刺眼。

它不理会弥勒的提问,而旁边的小观音则趴在草地上抗议:"它叫小胖,不叫龙象!"

弥勒不理会自己这没脑子的小师妹,而是一把揪起了那小松鼠颈后肥肉,使劲儿地抖,焦急地催促道:"小东西,快点告sù

我,再虚张声势,我直接将你给炖了,信不信?"

这威胁有些吓人,那小东西显然是信了,跳上弥勒的手臂,一对小爪子捧着胸口,一阵干呕,结果吐出了一个鸽子蛋一般大小的虫卵来。

这虫卵看着十分柔弱,跟以前我们养的蚕蛋一般,不过呈现出来的是金黄色,而且上面竟然还有许多细密到极点的符文,这种符文跟现在我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我虽然读不懂,但是隐隐之间,感觉好像有一种佛家的禅意。

那种符文,就算是隔着十几米,都能够感受到它传递而来的威压,让所有人都心头沉重。

瞧见这东西,一向表现得十分淡然的弥勒脸上也有着抑制不住的狂喜,手掌一翻,将其收了起来,不经意地瞥了旁边的我和阮将军一样,然后关心地问道:"阮将军,你还好吧?"

蠢肥如猪的阮将军倒也是个识趣的妙人,当下也没有问那虫卵的事情,而是勉强站起来说道:"那老东西当真难对付,我挨了那一下,这小身板可有些虚。"

弥勒微微笑,像一个无害的阳光青年,满怀感激地对小观音说道:"刚才要不是阮将军挡住了那老妖婆的青木乙罡之法,说不定这把火就根本点不燃,而我们所有人,都得葬身火海了"

他说道这里,我心中黯然,有心再潜回去查探一下努尔的生死,然而却也知dào

此刻的我,身不由己。

果然,两人聊了几句,注意力终于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来,阮将军一脸狞笑地看着地上的我,冷声说道:"姓罗的那个老家伙当时从黑魔砂眼皮底下,将小白龙偷走了之后,据说是交到了你的手上——小子,别跟我们打哑谜了,把东西交出来吧?"

这话儿一说出口,弥勒和小观音都看向了我,面对着众人的虎视眈眈,我苦笑,摊开双手说道:"我要是说那东西没有了,你们信么?"

阮将军的那一张肥脸上面肌肉扭曲,恶狠狠地说道:"在把你抽筋扒皮之前,我是不信的。"

弥勒也耸了耸肩,微微笑道:"我也不信。"

不管他们再不信,不过他们千辛万苦,越境而入所要追寻的东西,确实是已经死掉了,而且为了治疗阮将军和黑魔砂给努尔留下的伤害,我已经将尸体都拿出来分食了,全部都吞入腹中,一泡屎给拉没了,哪里还能交得出来?

见我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阮将军终于忍耐不住了,手往腰后一抹,弄出了一把尖锐的刀子来。

他的绝学是冷若冰霜的铁手,然而用来吓人,还是这么一把雪亮的刀子管用,当他抵到我脖子上面,然后翻动我怀里的东西之时,我闭上了双眼,心中哀叹:"唉,我终究还是躲不过啊"

一阵翻弄,阮将军将我一堆零碎弄出,扔在地上,并没有瞧见小白龙的影子,愤然喊道:"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把你杀了,拷问你的神魂看看!"

他手上正准bèi

用力,这时小观音给我求起情来,让他刀下留人,千万别杀了我。

小观音到底心思纯良,也没有什么国界之分,阮将军虽然不怎么在乎这一点儿不管事的小妮子,却还是有些看重弥勒的感受,扬眉看了那光头青年一样,结果对方笑眯眯地抬手,一副请你自便的模样。

阮将军心中稍定了,感觉这小子倒也识趣,没有再理会小观音的请求,而是紧紧握住刀子,朝着我的脖子这儿猛地捅来。

然而这刀子还在半途,阮将军一对死鱼眼中,却突然冒出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热血年代 第六十二章 最好他乡遇故知

就在刀尖即将扎到我的脖子上面时,一只手握住了阮将军胖得惊人的手腕。

胖子的这只手比寻常人的两个还要肥一圈,力量惊人,这个我很早就已经有过领略,然而那只手却稳稳地拿住了他,定在那里,让阮将军没有办法再进一步,那怕仅仅只是一寸而已。

接着我瞧见阮将军的胸口处多出了一把刀来,是刀尖,从后背直入前胸,尖端处还有血往外面流,哗啦啦

阮将军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来,瞧向了那个握住他手的男人,正是旁边那个岁月静好,人畜无害的光头青年弥勒,此刻的他也是一脸的无辜,仿佛捅刀子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还有人么?

连小观音都在旁边一脸的惊讶,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师兄会下此辣手。

"为什么?"

喘了两口粗气,阮将军顾不得口中不断溢出来的鲜血,双手紧紧抓着弥勒的手臂问道,而弥勒则看向了我,平静地说道:"为什么啊?你相信么,我跟这孩子是老乡,我是黔州晋平青山界的,他是麻栗山那块儿,我们两个的家乡,相隔不过百里——亲不亲,家乡人嘛。"

噗通!

阮将军这么厉害的汉子,在弥勒的偷袭之下,却根本没有一点儿反抗之力,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临死之前,不服气地说道:"弥勒,你杀了我,我山谷外面你的那些手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着阮将军临死之前的威胁,弥勒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死了,理由还不是由着我编么?赶紧走吧,你前面那几个手下说不定还在等着你呢,莫耽误了时辰。"

轻描淡写,浑不在意,这是弥勒表现出来的状态,这让阮将军感觉到无比的冤屈,愤恨一起,涌上心头,立kè

一口血没咽满,直接栽倒在地。

这样一个猛人,位居安南北方协调部队的将军,能够以一人之力,将我们当时全队精英给横扫,要不是旱烟罗锅拦着,说不定我们的性命早就没了,然而此刻的他,就像一头死狗一般倒在地上,而凶手脸上却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场面让人感叹。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过着自己的生活,弥勒拍了拍手,与我正式一握:"我叫弥勒,祖籍黔州省晋平,很高兴见到你。"

我慌忙与他握手,将自己的来历跟他说起,弥勒微微一笑,说这些我其实早就听阮胖子他们说过了,之所以会帮你,也是看在这份上的。我很小就出了国,一直在师父门下学艺,不过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了,所以对家乡人感到十分亲切,你能讲老家话么?我听着就喜欢。

他这般和善,我倒也不担心再有什么危险,赶忙用麻栗山的方言跟他随便聊了几句,感觉这光头青年不但人长得帅,而且言谈举止之间,让人十分舒服,如沐春风。

小观音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她对自家师兄小时候的事情十分感兴趣,不过没聊多久,我担忧起了还留在洞里的努尔,不晓得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于是跟弥勒提出来,说再潜回去一下,不说救人,至少也要知dào

一个死活,对不对?

弥勒耸了耸肩膀,指着河面说道:"不用了,他没事的,你叫他出来吧。"

我不明白弥勒的意思,然而弥勒话音刚落,只见那河水起了涟漪,接着浮现出了一个人头来,我眯眼看去,却正是努尔。

瞧见努尔拖着赶神杀威棍从水中爬到岸上,我便晓得他之所以失踪不见,倒也不是因为那一场足以将食人神树吞噬的大火,而是留了一个心眼,就知dào

阮将军会秋后算账,所以才会隐匿起来。

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努尔似乎拉了我一下,不过我心思却沉浸在小观音那柔软的小手上面,都差不多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唉,当时还是太年轻。

努尔出来之后,弥勒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那根棍子上面来,我也瞧过去,只见原来古旧的颜色此刻更是破败,仿佛也被火烧过了一般,透着一股尘灰,不过给我的感觉,似乎里面掩藏着更深的澎湃力量。

弥勒抿了抿嘴唇,上前与努尔握手:"看来你似乎有了不错的收获。"

努尔微笑:"托福,托福。"

弥勒对努尔的腹语并不惊奇,稍微聊了几句话,然后问我们道:"我们在老山附近挖出来的那根小蛟,真的不见了?"

我拍了拍肚子,说对,当时我翻出来的时候,当时就已经死了,后来我直接把它给吃了。

"吃了?"

弥勒显得很惊讶,似笑非笑,而这时那只小松鼠却在阮将军搜查我身之后扔在地上的东西一阵翻,将那根蛟角给叼了出来,跃上了弥勒的手臂上,丢在其手掌,然后得yì

洋洋地冲着我乐。

瞧见这蛟角,弥勒终于信了,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落,而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提醒我和努尔道:"蛟未成形,肉质实有剧毒,不过你们两个人体质特殊,倒也不会立即生效,日后回国,可以找齐甘草、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石脂和犀角煨药服用,将其寒毒消解,方才能够事半功倍。"

弥勒说了一个药方,让我们记下,接着抛了抛手中那根玉质蛟角,看了一眼小观音。

小观音摇头,这时弥勒才交还给我,说道:"凡事不可圆满,过盈则缺。此番前来,我也是有了一番天大的机缘,所以此物虽然贵重,我却不再贪图,你且收着,回去之后也最好自己留着,别傻乎乎地交公了。"

他说出这话儿来,倒也不像是背后阴人的作派,我和努尔当下也是放了心,询问起前几日之事来,弥勒倒也不讳言,说在老山密林之中的时候,他其实也是在的,不过他去,只是因为他的这只龙象黄金鼠能够识别宝物,最擅探索,至于交手之类的,他虽然长期在国外生活,倒也是不会和自己国家为敌的。

这话儿说得冠冕堂皇,不过他到底有没有动手杀人,这个我们也无从追究,接着又攀谈了一些话语,扯了些老乡关系,这时整个山谷都开始晃动起来,地面上也不断地摇晃,弥勒便提议我们不要再驻留,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岩洞之中的镆铘食人树根基已经被弥勒用秘法摧毁,一会儿即将死去,到时候一定会让整个山谷都给它陪葬的。

此处充满了秘密,特别是瓯雒文明,让人心醉不已,然而我们也不敢再做停留,匆匆而走。

越过了倒塌大半的瓯雒城寨,我们沿着山壁往外走,快要走出桃花林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了,问弥勒道:"外面有安南的大部队守着,我们出去,会不会有麻烦?"

弥勒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指着小尾巴一般跟着他的小观音道:"没事,这事儿你们就让她来犯愁吧,到时候出去,只管往外走就好,不会有人拦住你们的。"

小观音也笑,说对,只管走。

他们信心满满,我倒也不敢表现出太多的怯弱之意,生怕被人瞧不起,于是硬着头皮往外走。

事情当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那石缝之外果然守着一众安南士兵,我除了先前我们碰见的那些人之外,阮将军又带了一票人来,既有北方协调部队的修行者,也有精锐的正规部队,他们对山谷里发生的一切惶恐不已,而当弥勒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纷纷围了上去。

然而这些人对于小观音以及我、努尔,却是熟视无睹,就连先前撵我们像撵狗一般的阮梁静,此刻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弥勒的身上。

我们就像透明人一般,在小观音的带领下,有惊无险地走出了人群聚集的地区。

一直过了两个山头,我们的脚步方才会放缓一些,惊魂未定的我问小观音,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被集体催眠了,还是我们施展了隐身之法?

小观音只是笑,却并不说话,待吊足了胃口,也只是说一声"师兄安排,无可奉告",便算是完了事。

走出了好远,小观音停下了脚步来,她自己也有事情,并不能"送佛送到西",不过她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来,递给了我们。

这是一份中方和安南交界的详细地图,并且标注了最近几日安南军方的兵力部署,这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一份绝密的情报,是弥勒吩咐小观音给我们的,让我们绕开安南军方的据点,赶紧返回自己的祖国去,免得到时候又被人给盯上。

对方做到这一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临走前小观音还给了我一个皮包袱,里面有那烤炙的野猪肉。

双方挥手离别,瞧见小观音折回那边山头,去找自家师兄,我心中感慨,对努尔说道:"多好的小姑娘,我们这回算是遇到贵人了。"

努尔捏了捏自己的棍子,若有所指地说道:"这小姑娘,是好人;不过她师兄嘛,我看未必。"

热血年代 第六十三章 离国境只有一步

努尔的话语让我感到一阵惊讶,要知dào

小观音的师兄弥勒可就在刚才,从阮将军的刀下将我给救了起来,而且为了留我性命,甚至将实力远超于我们的阮将军给下手杀害,这般的情谊,说实话已经是够意思了。

所谓的好与坏,这个其实是要看立场的,从安南的角度来说,阮将军是为国尽忠,而从我们的角度来说,只不过是拼死求存而已。

努尔看我的模样,笑了,说难道你不觉得弥勒杀阮将军,是另有所图么?

他这般说,我倒想起了当时的猜测来。

当时弥勒杀阮将军,所为有二,其一的确是如他所说,是听从了自己师妹的请求,以及顾及老乡情谊,所以才不得不拔刀杀人;其二就很简单了,四个字,杀人灭口。

虽然仅仅只是片刻,但是我当时却能够瞧见弥勒从龙象黄金鼠口中得到了那枚佛威加持的神mì

虫卵之后,究竟有多兴奋。

连奔波万里的小白龙蛟角都可以舍之不用,连努尔这根富有传奇色彩的赶神杀威棍都看不上眼,便可以推断出他纳入囊中的虫卵到底有多珍贵了,然而这事情不但被我瞧见了,被他师妹小观音瞧见了,却也被实力不逊他多少的阮将军瞧见。

当时的阮将军提都没有提起此事,但是并不代表他出了山谷之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后就不会再提。

财帛动人心,而对于修行者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些稀奇古怪的珍宝,更加让人心动?

这个世间为十块、五块而杀人的事情都存zài

,更何况这个?

不过即便如此,弥勒放过了我们,终究还是顾及了一些情分,我和努尔两人商量一番,决定不再停留,匆匆北上。路上的时候,努尔告sù

了我一件事情,那就是瓯雒山谷中的镆铘食人神树虽然已毁,但是不知dào

怎么回事,他手中的赶神杀威棍却得了好处,在水里的那段时间里,并非他有意潜伏,而是赶神棍被一股庞大的意志牵扯住——他有一种感觉,觉得这赶神杀威棍似乎进驻了某一种意志。

又或者说,说不定那镆铘食人树的树婆婆,还留得有后手,在了他的棍子里。

对于努尔的这个猜测,我大为惊讶,借过那棍子过来看了好一会儿,结果终究没有瞧出这黑漆漆的桃木棍上面,有什么变化。

当然,此棍是努尔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倒也察觉不得。

我们不知dào

自己在岩洞中绑了几天,不过也正是这几天的休养,使得我和努尔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此刻赶路倒也精神奕奕,先前连场大战的疲惫也不再影响,而后更是按照着地图,一路翻山越岭,昼伏夜出,足足走了两天的路,终于来到了两国交界的一处原始森林边缘。这里的苏仙岭山形挺拔险峻,江流湍急,是天然的屏障,也是两国的交界之处,双方部署的兵力很少,是越境而过最好的途径。

唯一的坏处,那就是双方在这几天的交战期间,为了防备敌人奇兵突出,所以在这片方圆上百里的土地上,埋下了数以十万、几十万的地雷。

作为一种低廉而简易的国防手段,地雷获得了交战国双方的青睐,在这几年时间里,无数的地雷成为了两国交流的屏障,充斥在山林、河滩以及任何一处兵力所不能及的区域,不过相对于硬闯重兵把手的关隘来说,还是从此处行走,希望要来得大一些,毕竟只要入了夜里,我们还有另外的一种手段,那就是一直寄居在我小宝剑中的阴魂白合。

是的,之所以敢走这条路,就是因为有白合这个底牌在,她虽为阴魂之体,但是却能够比我们更多一些视野,也能够从茫茫林原之中,给我们指出一条出路来。

在山林中潜行两天,我们尽量地避开人群聚集的地方,餐风饮露,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我和努尔分别从一棵大树上面滑落下来,然后我拍了拍小宝剑,将白合使唤了出来。

白合吞食小蛟未成形的内丹,凝住身形,努尔也能瞧见,而在此之前,我就曾经就此事与她做过确认,有了同生共死的几次经lì

,我和白合之间倒也能够说得上是默契,调笑了两句之后,我们就开始往着林子深处进发。

东南亚的热带雨林之中,湿气很重,而且夜间的蚊虫乌央乌央的,俗话说"三个蚊子一盘菜",凶猛得很,虽然没有那人面腐蛆蝇恐怖,但是寻常人也绝对受不了,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和努尔却没有怎么为此烦恼过,我们两人猜测,可能是因为前些日子吃过的蛟肉缘故。

但凡灵兽,不说像小观音的那头小白虎,就算是这一条没有成型的小蛟,天生也有一种威压,这种东西对人没有什么感觉,但是那些虫子啊什么的,最是敏感不过。

就比如猫狗、蚂蚁能够提前预感地震一般,经过这成百上千万年的演化,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早已根植在它们的基因之中。

正因为如此,我们的行程倒也还算是顺利,除了因为下雨之后的林中之路有些潮湿难行,倒也没有太多的麻烦。我们一路行,大概走到了月上中天,努尔观星定位,然后对比弥勒提供的军用地图,判断如果我们再直行往前,应该能够在天亮前的两个小时内,赶回国境线内。等回了国,一切都变得简单了,我们只要找到最近的部队或者基层zf,便能够回归,跟宗教局的大部队汇合了。

想到这里,我和努尔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然后又开始对起了这几日的事情来,关于小白龙,以及瓯雒山谷发生的情况来。

要知dào

,那个时候的政审可是相当严格的,倘若出点儿什么差池,到时候可是会很麻烦的。

然而事情终究还是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前方排查探路的白合突然折转回来,告sù

了我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那就是她在前方雷区探路的时候,发xiàn

了一个老朋友。这老朋友不是人,而是一头肥硕如猫一般的大老鼠,黑夜里,一双眼睛直泛红光。

这个消息让我和努尔浑身发寒,大老鼠的出现,代表着安南一方名震东南亚的御鼠王有可能就在附近。

他为何会在这里呢?要知dào

这一片区域是交战两国共同确认的雷区,一般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就连黑魔砂、御鼠王、阮将军一行人越境而过,走的也都是另外一条关隘,而不是这里,就是因为如果在这儿行动,实在是太容易出事了,真的踩到地雷,那可不管你是不是修行者,一样炸得血肉模糊。

黑暗中,努尔扭过头来,看着我,低声问道:"是不是弥勒出卖了我们?"

我摇了摇头,否定道:"弥勒只是提供了军用地图,他也不知dào

我们具体会走哪一条路线。不可能是他,说不定御鼠王前来此处,是因为别的事情。"

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御鼠王的麾下的一众肥鼠出现,就意味着我们此行的风险陡然上扬无数倍,想在他那几百号肥鼠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越境而过,这事情对于我和努尔两个刚刚出道的生瓜蛋子来说,实在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任务,要知dào

那些老鼠可不如弥勒的龙象黄金鼠可爱,大部分身上皆种得有冤魂,战争年代,人命贱如草,提供了御鼠王足够的材料,十分难缠。

出于安全考lǜ

,我和努尔商议了一番,决定不得急躁,既然御鼠王出现此处,那么我们还是规避一下,先折转回去,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我和努尔两人并不是实力卓著之辈,也犯不着与御鼠王这么一个成名已久的江湖大拿死磕,于是两人转身便走。

我们当时正在一处山梁之上,上山容易下山难,又不敢使用任何照明手段,行走得颇有些艰难,好在当时的月光还算是足够,而我和努尔的夜视能力也强,所以倒也无大碍。然而一路往下,走到一片矮树林之中的时候,依旧在前方探路的白合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过来说道:"不好,前面也有。"

我和努尔听到她的提醒,走前一看,只见月光下的树林中,有两个黑乎乎的身影,正在前面的林间小道中蠕动,一耸一耸的,黑暗中有红芒闪烁。

当我们看过去的时候,那两对红色的眼睛也正好越过林间,看了过来。

这老鼠的嗅觉,可不比铁箍男手下的阮梁静差。

目光相对,我立kè

晓得我们被发xiàn

了,当下也顾不得隐藏身形,拉着努尔起身就往旁边跑开去,然而就在我们两人从草丛中蹿出的时候,这两头老鼠吱吱一叫,音不大,却清脆得能够穿越山林,而我们还没有跑出百米,便感觉四面八方的黑暗中都有细小的脚步声跑动,不知dào

有多少的老鼠,出现在了我们的周围。

终于,还是被发xiàn

了。

热血年代 第六十四章 御鼠王及其弟子

奋力急奔,我和努尔有一种要跑断脚的感觉。

然而即便如此,在这植株密布的丛林之中,人总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束缚,终究不如那些兽类来得自由,没有逃出多远,突然间我的头上一阵异动,抬起脑袋,便瞧见一头肥硕的老鼠从树枝上面飞跃而下,尖锐的利齿在夜里面闪烁着寒光,朝着我的身上攀附而来。

单个零散的老鼠并不会让我产生多少恐惧的感觉,它们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是噩梦,然而在历经无数艰辛苦楚的我来说,还不值一哂,当下小宝剑一挥,一道寒光闪过,此物立kè

身首分离,鲜血挥洒满地。

我脚步微动,避开了这些发酸的鲜血,但见血落地下,立kè

传来一阵硝石的腥臭味,而后还有黑色雾气,却是被白合一把拍散。

初战告捷,干净利落,然而我却并没有多少畅意,更是加快了脚步,然而没有等我和努尔再跑出多远,又相继有四五头悍不畏死的肥硕老鼠从黑暗角落冲了出来,挥舞着尖齿和利爪,誓要从我们的身上占上一点儿便宜出来。远棒近剑,我和努尔两人相互配合,一边奔行,一边驱逐着这些受过秘法培育而出的肥硕老鼠,脚程也越来越慢。

不过努尔却并不慌乱,而是平静地对我说道:"二蛋,别慌,这些小东西其实并不强,我们能够应付的。"

他说着,手上的活计却从不停歇,一根赶神杀威棒舞动如风,被火焰熏得黑漆漆的棍面上浮雕流动,轻轻一挥,便有劲风传来,黑气盎然,那些老鼠虽然体型肥硕,劲道巨大,然而他却总能够及时地用棍子一棒打过,这玩意有点儿像是打棒球,奋力一挥,那老鼠便直接飞出去很远,不沾荤腥。然而我们两人边打边撤,那些老鼠却越来越多,当我们冲下了山头之时,身后已经跟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群老鼠了,那磨牙的声音,让人听着就是一阵心寒。

然而老鼠终究只是老鼠,上不得大雅之堂,一旦我们迈开脚步来,倒也很难接近,不过就在这时,我们的前方突然蹿出了一个黑影来,持棍而立。

而就在那人出现的一刹那,我的脚下突然一绊,这才晓得有人在林间拉起了绊马索。

当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凌空飞了起来,而这时紧跟其后的好几只老鼠便附上了前来,小爪子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襟。

当我落地的时候,至少有五只老鼠傍在了我的身上来,而且我的左臂和臀部都有剧痛,显然是那些家伙在下嘴咬人了。我在地上滚落一阵,将两个肥老鼠给直接压死,而另外几个则直接甩开了去,刚刚站起来,感觉浑身一阵僵直,脸上的肌肉也在扯动,显然是这些老鼠的牙齿上面有毒。

不过我当下气行于全身,那《种魔经注解》上面的魔功激发,却也能够将这毒素给压制住,不让其爆fā

出来。

我从地上翻滚而起,瞧见努尔已经给拦住我们的那个黑影交上了手来,双方都使棍,而且还都是个中的行家里手,一时间棍影如幻影,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如那大珠小珠落玉盘,叮铃直响。

就修为程度而言,对方并不如努尔这般娴熟厉害,倘若正常交手,必然撑不过十招便会败亡,然而在此时此刻,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那人的目的只是想要拖延我们逃离,别无所求,反而在陡然间打出了气势和凶悍来,一根棍子在手,舞动如飞,而旁边的那些老鼠却蜂拥而至,如此顾此失彼,努尔却也挨了两棍子,而我更是被一大群的肥鼠追击,每一秒钟都过得如此艰难。

本来想悄不作声地越境而过,却不想突然遭遇到这般事情,我肚子里面也是一腔怒火,这些悍不畏死的老鼠固然可恶,而操纵这些东西的人,才是真zhèng

的罪魁祸首。

努尔与那棍郎交战,一寸长一寸强,我根本插不得手,不过却瞧见了旁边,还有两个拉绳的家伙,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查看,顿时双脚一蹬,朝着那边冲去。

我手中的小宝剑寒光雪亮,身上至少攀着三头老鼠,却不管不顾,悍然朝着那蹲在背地里阴人的家伙猛扑。

什么是气势?这他妈的就是气势!

麻栗山的少年从来不服输,也不认命,就算是死,我也不愿意拿那些混沌无脑的老鼠来陪葬,而是看准了这些幕后黑手,当时一马当先,冲将上前,瞧见左边是一个瘦弱少年,惊慌失措地往后推开,我却任由白合在我的背后拍打那些肥老鼠,自己冲到少年的跟前,扬剑捅下。

这一剑耍得漂亮,这个少年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知dào

要躲,然而他毕竟没有正面与人交锋的经验,当下也是慌乱,结果我一剑就抹到了他的脖子,血线显露。

一剑过后,我转过身来,避开身后几只老鼠的扑击,而当我朝着旁边躲开去的时候,那个少年轰然倒下,头颅与身体分离,咕噜噜地朝着坡下滚落而去。这些老鼠嗜血,闻到鲜血的气息,顿时就控zhì

不住这本能,有的竟然不再追向于我,而是纷纷朝着那少年的尸体扑去。而这个时候,另外一边突然响起了哨子声,随着这哨子声陡然出现,那些疯狂扑在少年尸体上面的老鼠们都开始回过了头来。

操控者,是御鼠王么?

我浑身一阵激灵,脚步一错,人直接就朝着对面的草丛中飞身过去,管他有人没人,直接一剑刺去。

这一剑又快又凶,舍尽全力,对方也有点儿怯了,哨子声陡然消失,接着草丛中站起一个黑影子,转身就跑。我好不容易见到正主,哪里能够让他给逃脱了,再说了,如果能够杀了此人,这些肥老鼠就限于混乱,那我们才能够乱中求存,或者返回祖国。这般一算定,我更加凶猛,不管不顾,发足狂奔。两人一追一逃,我冲势太猛,一下子就跟上了,剑虽刺空,但是却一把将起扑倒在地。

当两人滚落地上的时候,我才发xiàn

这个家伙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身材十分不错的女人,胸口之间的柔软,简直超乎人的想象。

不过双方既然已为生死之敌,也就是不管生死,我右手一抖,想要横刀来割,结果那女人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膝盖一顶,朝着我的裆部袭来。对方不是一个善茬子,我自然更不会客气,微微一扭身,将她给死死压住,左手将中指鼓起,然后去捶她的太阳穴。然而对方早有防范,双手与我交缠,接着猛一抬头,想给我一个头鎚,被我避过之后,张嘴朝着我的胸口咬来。

这咬可不是情人暧昧调情时的调调,而是一口见血见肉的真咬,我微微抬起身来,却还是给撂到了一点儿皮,火辣辣地痛。

对方一曲膝,我便没有再作纠缠了,论贴身缠斗,到底还是身子柔软而灵活的女人更加占据有优势。我翻身起来,与她较了一回力,明明比她强上许多,然而却因为对方擅使巧劲,都给她卸了力。这时我才晓得对手并不是刚才那个被我一举击杀的少年那般柔弱,于是也不与之纠缠,转身而走,想要努尔赶紧离开,别给对方缠住了,脱不得身。

然而当我折回场中来的时候,却发xiàn

刚才斗成一团的努尔和那个黑影却分开了,乱成一团的肥老鼠也全部缩在了黑暗中,除此之外,还亮出了四盏火把,周围七八个人,已然将我们给围了起来。

努尔横棍而立,傲立场中,而与他对峙的那一群人里面,一个模样十分猥琐的矮瘦老头儿,正眯着眼睛打量我们呢。

我缓慢地靠近努尔,怒睁双眼,狠狠地回瞪过去,当后背与努尔紧紧相靠的时候,我低声问道:"什么个情况?"努尔将棍子扎在泥土里,下巴扬起,指向了那个为首的猥琐老头,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个人,就是御鼠王了。"

我得了努尔的提醒,抬头看去,瞧见我们两人被上百号的肥老鼠、八个家伙给围住,当真有些难以逃脱生天,心中悲凉,而对方也是议论纷纷,过了好一会儿,刚才与我交手的那个女人站了出来,厉声喊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安南话,意思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和努尔换上了小观音提供的当地服装,又在山里面奔行这几日,一脸风尘,着实不好认。这胡乱打了一顿,连我们是谁都闹不清楚,这架打得够冤的,不过我虽然能够听得懂个大概,却不会说,与努尔对视一眼,也不敢言。

对方看着我们像闷葫芦一样,小声地嘀咕几句,似乎也觉得十分冤枉。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刚才与努尔交手的那个持棍男子突然走出,指着我们说道:"我知dào

了,你们就是大闹河宣省的那两个北凶!"

热血年代 第六十五章 扬眉吐气逞威风

他说的是汉语,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明白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对方并非有意在这里埋伏我们,那么也就是说小观音和她的师兄弥勒并没有算计我们;第二件,那就是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竟然闷头撞进了敌人的天罗地网来,而且我们前几日的动静,也惊动了很多人,算是出名了。

我还想装一回哑巴,然而努尔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示意我看了一下他手中的赶神棍,以及我的小宝剑。

这两样兵器,已然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多说无益。

凡事摊开来讲,倒也无妨,努尔是君子坦荡荡,挡在了我面前,沉声说道:"对,是我们。你们之所以埋伏在这里,就是在等我们?"

听到这话,猥琐老头旁边的女人笑了——通常来讲,安南这边的女人外貌并不好kàn

,然而这女人年纪不大,瓜子脸,一双含着秋水的媚眼如电,虽然长得略微有些黑,但是比我见过的大部分女人都好kàn

,所以她这一笑,倒有一种百媚生的感觉。

不过她的话语却并不好听:"哼,你当真以为你们在河宣省做的那些事情,有多厉害啊,就算是阮将军死于你俩之手,也没资格劳烦我们在这里蹲守卖力qì

;我们之所以在这里,却是为了许映愚那个老头儿"

她说的我眉头一跳,许映愚何许人也,那可是我们总局的大人物,创始者之一,许老亲自赴南督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呢?

难道双方冲突日盛,相约在这里干一炮呃,干一架么?

想到这里,我感觉嘴里面直发苦,早知如此,我们何必要避开什么关卡要道,费尽心思跑到这儿来呢?

既然御鼠王这些大拿都已经来到此处,我们若是按照原计划,恐怕早就逃脱生天了。不过这世间并没有后悔药吃,既然已经撞到了敌人的埋伏圈里面来,我们就得硬气一点,当下我也是一步跨前,恶狠狠地说道:"没资格?一会儿我就让你们晓得什么叫厉害!"

我狐假虎威,虚张声势,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在东南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放炮,又好像是风云雷动。

这声音听得人血液沸腾,我一开始还有些纳闷,而后突然想起来,当初在五姑娘山,青衣老道浴血遁走之前,山下就传来过这般的声响。这声音听在了其他人的耳中,也是一阵兴奋,先前点破我们身份的那个持棍男子激动得直颤抖,大声吼道:"开战了,开战了,定然是黑魔砂大人和许映愚那老怪打起来了,兄弟们,北凶的宗教局一脉猖狂,即将败亡于此了!"

他兴奋莫名,而其他人也是欢欣鼓舞,就连那个眉眼中分为猥琐的老头也露出了不齐的烂牙,而就在此刻,我身前的努尔突然使劲儿一捏手中长棍,大声吼道:"山神野鬼,为我驱驭,且借道路,供我通行,疾!"

努尔将那根赶神杀威棍高高举起,面容严肃,像是奔赴一场宣法的仪式,而当他念完最后一句咒诀的时候,左手猛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御鼠王原本还在微笑,然而瞧见这一副场景,立kè

大喝一声,也不晓得是在说什么,反正他自己也冲了出来。

我感觉手臂被努尔抓紧之后,双脚好像被某种东西一托,接着所有的景象都在瞬间变得扭曲,倏然之间,所有朝着我们扑来的人和动物都被我们莫名抛在了身后,两耳生风,呼呼而起。

我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扭曲,然而这种感觉跟当日使用风符还不一样,速度似乎慢了一点儿,而且还有一股意志护佑。总之在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后,时间不久,骤然停止,我和努尔两人直接翻滚在地,感觉天旋地也转,顿时就控zhì

不住了,趴在地上直吐。

我几乎将肚子里面能吐的东西都下意识地全部吐了出来,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瞧见旁边的努尔正一脸冷静地擦拭着那根毫不起眼的棍子呢。

不过瞧他的身前,也有一摊秽物,显然也是刚刚呕吐了一回。

我左右一看,发xiàn

我俩已经不在了刚才被围堵的那片山林了,惊讶万分,捅了捅努尔的胳膊,问到底怎么回事?

努尔因为口不能言,所以话特别的少,不过对我却并不隐瞒,他告sù

我,说这几日赶路过程中,他一直都在琢磨赶神棍的用处,发xiàn

此物能够驱赶山魅神物,不过也看对象,倘若对方怯于威势,倒也能行,若是不怕,反而会招惹祸害。

当然,这法子并不成熟,他也在摸索之中,刚才也是被逼得没有了法子,方才会贸然使用——所幸有效,不然真的就要死在那儿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说的就是我们,我当下也是顾不得一身腌臜,赶忙爬起身来,确定了一下方向,然后就要准bèi

离开,然而努尔却没有动身,而是不断地动着耳朵。我疑惑不解,问他道:"怎么了?赶紧走啊!"

努尔的目光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低声说道:"二蛋,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经他提醒,我这时才晓得侧耳倾听,果然从那个方向有传来刀剑对拼的铮然之音。我有些犹豫了,问他道:"那我们怎么办?是过去看看,还是直接往北离开?"

努尔又听了几秒钟,眉头皱了起来,不确定地说道:"不对,我好像听到了忠哥的声音。"努尔和我一样,在巫山学校时候曾经与萧大炮同宿同寝,承蒙他多多照顾,感情十分深厚,待他一说出这话儿来,我们两个便没有片刻犹豫,而是扭身直奔而走。

相隔不远,所以我们来得很快,在一片洼地附近,我们瞧见了交战的双方,那十几个身形瘦弱、身穿黑袍的安南猴子自不必言,有一个凶猛若张飞的汉子,提着一把阔剑横冲直撞,却正是句容萧大炮。

这交手的双方力数量有些悬殊,对方十四五个黑袍汉子,而我方则除了萧大炮,认识的还有张世界那个国术高手,另外则只有三个身手只能算是马马虎虎的家伙在撑场面,至于其他的,则不知dào

是落下了,还是给人撂倒在地。

萧大炮一马当先,无人可挡,然而安南人却十分有战斗经验,派了六人缠住他,敌强我软,根本不与他正面冲突,另外八个身手明显高出一个档次的家伙则一直压着张世界等人,优势占尽。眼看着同伴险象环生,萧大炮倒也是晓得中计,想要撤回来,却不曾想对方也是久经沙场之辈,既然下了套,让他钻进来,怎么可能放其离开呢?于是萧大炮战得不快,顿时就哇哇大叫起来。

安南人按部就班地将埋伏圈收拢,一点一点,冷笑地看着放声呐喊的萧大炮,以为马上就能够建功立业了。

他们以为萧大炮不满的呐喊只不过是软弱的表现,然而却不知dào

引来了两个满腔怒火的杀神。

我和努尔冲到洼地附近,瞧见自己人被欺负得节节败退,几乎没有一点儿停留,便从侧面快速直插对方的阵型之中。努尔棍长,自然是一马当先,这巫门棍郎自小习得就是以一敌多的战地棍法,有了赶神杀威棍这传奇之物后,更是凶危莫名,如虎添翼,陡然间掀起一场棍影暴风,一时间棍子与皮肉之间交叠而出的啪啪之声,骤然响起来,立kè

就有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下去。

努尔一招建功,我却也不甘示弱,这些日子一来,要么就是像老鼠一般东躲西藏,要么就是和那些远远超出我们的大拿而战,憋屈死我了,此刻瞧见这些与我们相差不多的安南黑袍,我一剑再手,虽然不如努尔那般棍打一片,但是却也是一招突出,招招致命。

我一肚子的火气,杀人自然不会手软,趁着这陡然杀出,敌人慌乱之机,一连捅翻了两人,旁边的张世界这才反应过来,朝着我惊喜地大声喊道:"陈二蛋?你还活着?"

"老子活得好好的,你娃别咒我死!"

敌人终究还是占据优势地位,我也没有来得及跟张世界多套交情,跟面前一个黑袍人交手两下,感觉对方手段十分毒辣,显然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扎手角色,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咬嘴唇,鲜血流入喉咙,右眼之上的那颗符文立kè

浮现,顺着指引,我再次凶猛而上,小宝剑险之又险,与其贴身缠斗,就两下,一剑扎进了那人的心窝子里,使劲儿一扭,那人的内脏便被搅成了碎肉,滑落倒地。

我一上来便连杀三人,而努尔更是凭着一根棍子将其余等人全数牵制住,张世界等四人顿时间就士气大振,汹涌上前,将敌人给打得连连后退。

噗!

就在我从那人的胸口拔出小宝剑的时候,努尔骤然出棍一捅,安南一方为首之人头部中招,坚硬的脑袋竟然被这赶神棍给生生捅破,大半的头盖骨被掀了开来,脑花四溅。

热血年代 第六十六章 生死与共真兄弟

这手段实在是太凶猛了,原本不急不慢地缠着萧大炮的那六人也一阵失神,结果被那家伙趁机暴起,一把阔剑疾出如雨,叮叮当当一阵暴响之后,一个人头便腾空而飞了起来。

萧大炮的这一剑杀人虽晚,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敌方的阵脚大乱,再也形不成一个稳固的防线,而萧大炮阔剑粗豪、大开大阖,努尔滚扫四方,我则是势若疯狗、招招见血,就连张世界也带着其余三人围在旁边,防止敌人溃散而逃,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你一刀我一剑,整整十四个身穿黑袍的安南人,都给我们分而食之,全部给击杀当场。

翻盘大逆转!

这是一场搏命的拼斗,安南一方虽然单个的优势并不突出,但架不住人多势众,而且也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狠角色,出手毒辣,绝对不是我们这边所能够比拟的,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萧大炮一行人被压着打的缘故,然而我和努尔的出现却打破了僵局,一场血战下来,尽歼敌手,而我方则只有一人,在刚才不小心被抹了喉咙,剧毒发作而亡——这样算起来,实在不亏。

当最后一个逃脱不成、负隅顽抗的安南黑袍人被努尔砸碎了脑壳,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萧大炮走到那个毒发身亡的兄弟面前查看了一番,再无救活的希望之后,扭过头来,一把将我和努尔给紧紧抱住,整个人激动不已:"兄弟,你们还活着,真他妈的好!"

萧大炮平日里一向大大咧咧,情感内敛,最讨厌扭扭捏捏的模样,不过这一次倒是矫情了一回,嗓音哽咽不已,旁边的张世界则在旁边问道:"你们这几天,到底去了哪儿?巡逻队找了你们好久,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都以为你们死了呢。"

酣战良久,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尸山血海之中,倒也无所畏惧,席地而坐,努尔说话不方便,我便将此行粗略讲起,当得知我们当时碰见了黑魔砂追击,使用风符逃遁而走,竟然被移到了安南北部省份河宣,好是一番周折才得已返回,刚才又遇到御鼠王以及众弟子伏击,旁人感叹连连,而萧大炮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我在指挥部那儿听到情报,安南人说有我们的同志深入他们内部为非作歹,几个大佬还在奇怪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还准bèi

派人去查呢,原来是你们两个臭小子——厉害,厉害啊!"

说完我们这边的情况,又谈及了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萧大炮告sù

我们,说那日在山中交手过后,黑魔砂一伙见机不对就撤了,后来我们这边一直都在组织人手搜寻我和努尔的下落,下了死命令的那种,可是一直没有消息,后来上面来了命令,加强了人手,派遣精锐来这儿,似乎是要阻拦某人北上,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晓得多少。

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嗓门,拉着我和努尔低声说道:"我听说那天老罗把一样很重yào

的东西交给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萧大炮一脸好奇,显然他也不知dào

具体的原因,我想起了那条白色小蛟的特殊之处,以及它最终的下场,晓得日后必定又是一场麻烦。本来对他,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不过隔墙有耳,旁边还有张世界以及另外两个我们都不熟的人,小心为妙,所以我也没有接茬,而是问道:"忠哥,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人已经杀了,十四个没有一个能活,不过到底是怎么碰上的,后面又是怎么回事,这事儿实在有些乱,萧大炮站了起来,说这一回可能是被人算计了,那些家伙突然从黑暗中蹿出来,一下就杀了我们三名兄弟,加上刚才一个,我们也有四个兄弟折在这里了。他说得伤感,回头看了一下,说道:"我们不能让自家兄弟的尸体留在这里,魂魄不能返乡,不过现在也不是背尸回国的时机,先把人藏起来吧,一会儿找到上面的领导,再作计较。"

因为还要守前线,所以此行带队的大佬不多,但是总局许老、黄脸门神、旱烟罗锅以及白胡中医殷义亭等人也都来了,只不过刚才对方突袭,大家都打散了。

此刻还处于战斗之中,我们也没有办法将死去的同伴带走,于是将战友的尸体藏在了大树的树杈上面,还在周围做了标记和布置,做完这些,萧大炮凭着记忆,带着我们朝西边那儿摸了过去。一路上我们尽量小声,而且也不走正常的路径,尽量避开对方的埋伏,然而没有走多远,在一条小溪的上游,我们又发xiàn

了一场拼杀。

依旧是我方被伏击,而且还是被打得很惨,因为有两具尸体随着溪水漂流而下,其中一个我不认识的战友拉到岸边确认,告sù

萧大炮,说是我们的人。

听到这话儿,萧大炮再也耐不住了,带着众人分成两路,摸向了战场。

真zhèng

到达的时候,我们才发xiàn

情况远远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艰难,这儿竟然有三十多个黑袍人,而且还有六七个打扮与别人不一样的家伙,或男或女,居中指挥的是一个大光头,瞧那身手,竟然与当初在河宣西昆岭遇到的铁箍男黑狼、阴阳人美女蛇和光头和尚阿巴桑等人实力一般,显然是北方协调部队的精锐高手。

而他们的对手,大部分都已经被斩杀于地,剩下的十来人还在奋力反抗,不过却也是岌岌可危了。

我缓慢摸到近前来,发xiàn

那还在反抗的人里面,竟然有我们的至交,青城山王朋。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往昔的潇洒和气度,一柄青城剑,剑尖都折断了,不过他却还在坚持着,也就是他,还有我所认识的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以及沧州赵中棣等人,将敌方的高手拖住,稳住了阵脚,才不至于被敌人分而歼之。不过尽管如此,形势还是危急万分,眼看着好几个受伤严重的兄弟又要倒下了,对面的萧大炮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一声大吼,带着张世界就从角落冲出,咬着敌人的尾巴杀去。

萧大炮一动,我和努尔便再也藏不住身形,于是带着那两个死里逃生的兄弟,也从侧腰而入,直插敌方的软肋。

这陡然而出的援兵的确是让对手好是一阵惊慌,然而当瞧清楚了所来之人,不过六位,安南人心中稍定,虽然被我们骤然间直接撂翻好几个,不过前方却是一声令下,接着分出了十几人来,将我们给缠住。

这一回倒没有先前那般好打,我和努尔作为两个锋利箭头突前,没有斩落几人,便给拦住了,攻势一受阻,旁边的压力便纷呈而来,这安南人也是不拿火器,皆佩锋利苗刀,那刀光雪亮,在夜里甩出来,晃瞎人眼。这边是主战场,所以人员的素质要超过刚才唯独萧大炮的那些人,而且高手的比例颇多,并不是那种凭借着一时悍勇便能够突pò

的敌阵。

敌方势大,战况一时有些胶着,不过努尔却凭借着手中一根棍儿,打出了一片天地,硬生生地冲进了敌人的包围圈,与王朋等人汇合一处。

我们所来之人,除了那两位不知姓名的战友之外,皆是一时之选,百里挑一的人物,所以人虽不多,但是却也给沉闷绝望的战场注入了一丝希望,王朋瞧见我、努尔和萧大炮联袂而至,更是激动不已,手中的剑也快了几分,稍微一用力,竟然又划破了一人喉咙,接着张良馗一个头鎚,直接将那人的胸口给撞塌了半边去。

张良馗信佛,然而真zhèng

逼到了这个份上,佛也是有真怒的,当下也是出手狠辣,能下狠手,便下狠手。

杀,杀,杀!

众人汇合,相互依偎后盾,萧大炮浑然不顾周围这些敌人,而是哈哈大笑道:"四月,你看看,我都带了谁来?"王朋一脸严肃,尽管酣战已久,手臂酸痛,不过还是将手中的剑举得笔直,对着这三十多个安南人中最为突出的为首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凝声说道:"你不该来的,而且不应该把二蛋和努尔带过来,唉"

他这一声叹,显露出了他心中的疲惫,然而萧大炮却浑然不觉,一边挥剑去挡对手的刀,一边奋力大喊道:"所谓兄弟,就是同生共死,这世间,哪有看着自家兄弟白白死去的道理,那不就成畜生了?"

萧大炮说得我浑身热血,浸透了鲜血的小宝剑被我抓得紧紧,与王朋并肩而立,恣意狂笑道:"对,不过就是几十个安南猴子而已,老子这几天杀进杀出,不知dào

杀了几多个,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萧大炮和我纷纷表了态,而作为铁四角中的努尔,则仅仅只是说出了一个字:"干!"

他使用腹语共鸣而出,声势惊人,紧接着赶神棍攥得紧紧,以那种一往无前的姿势奋力而走,一棍挥出,便有了搅动风雷之势来。

热血年代 第六十七章 相约之事你可忘

战场之上,交战双方唯一的目的,就是将对方从肉体上面消灭,从来没有任何人情可讲,所以努尔也没有寒暄许多,而是一棍挥出了去。

随着这一棍子出去的,还有努尔用腹语说出来的古怪咒文,也就是当日在瓯雒灵堂之时,他喊出来的:"萨姆呀个萨姆布台,破呀!"

赶神棍竖直朝天,落于直线之前,顿时间从棍身之上,便凭空生出了一大股山峦并列之势,紧接着棍尖处冒出好大一团黑色雾气,瞬间就转化而成了一条巨大的带翅巨蛇,大口一张,利齿满嘴,朝着安南人之中那身手最是强悍的一伙人疾冲而去。

这巨蛇乃罡气所化,并非实物,然而其势汹涌,宛如狂潮,最前一个安南人瞧见此蛇而来,也有些发愣,避之不及,结果就给直接吞没入腹。

被带翅巨蛇吞入口中的那人依旧还在原地,仿佛这恐怖的灵像只不过是透体而过一般,然而在下一秒钟,他便化作了纷飞的碎肉,洒落一地。

这一招棍气化形,乃努尔根据蚩尤一脉秘法召出,哪里可能止步于一人,于是便如狂潮,席卷而至,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一瞬间便有六人化作了漫天血肉,那带翅巨蛇这才劲气力竭,嘶嚎一声,不甘不愿地消失于无形。努尔此招一出,虽然没有伤及到最中心的那几个高手,但是也将安南人给吓了一大跳,事实上,不光是他们,就连王朋、萧大炮以及我方的一众人等也给震惊得口不能言,眼睛瞪得硕大。

这个耍棍的哑巴小子,啥时候竟然变得这般厉害了?

努尔一棍使出,终究有些精力透支,气势陡然一弱,然而我与努尔相伴日久,却也算是配合默契,他这一招使出,前方一片空荡,而我则趁此机会,一步冲前,朝着对方的首领直取而去。

我这般杀入,其实危险万分,毕竟对方头目并不是弱者,而且恰恰相反,几乎能够跟我们当初在瓯雒山谷中见到的那一伙人相提并论。不过我也是没有法子,所谓交战,最重气势,倘若你的意志稍微动摇一分,便会被敌人直接压倒,而此刻我们已经算是陷入了绝境之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够将其领头人给干掉,那么形势必将会得到逆转。

想到此处,我才会如此拼命,而萧大炮显然也晓得了我的想法,一步跨前,紧紧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敌方众人而冲,意图明显之极,而对方明白过这一点来,当下也是恼羞成怒,居中的那个大光头开始调兵遣将,前来阻挡。

我使惯了这小宝剑,向来都是喜欢贴身缠斗,体会生死之间的瞬间快感,所以倒也不会跟对方拉开距离,一旦有人迎上来,便一躬身,错肩而过,手上的小宝剑便顺手划了过去。我讲究的是一个精巧,而萧大炮却直来直往许多,他一把阔剑,拎着相当沉重,挥舞起来却轻巧得很,当我这边受阻之时,他则成了向前冲锋的猛将,此刻的他似乎也用上了秘法,这阔剑挥舞过去,对方斩来的苗刀无一不被荡开,居然被他直接砍出了一片天地来。

然而无论是我,还是萧大炮,此时此刻,都还是太年轻,根本没有形成那种一锤定音的强烈效果,一旦被人拖延,就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那刀枪剑戟,从各处杀来,根本就防无胜防,结果我们两人在即将接近目标之时,被三四个人分别围住。

这一围,意味着我们的突进行动即将陷入了失败的境地。

此刻的我被几人围住,好是一顿刀风剑影,却也瞧不见其他的情形,当时我也是发了狠,在步步惊心之际,硬是凭着自己的胳膊受伤的风险,强行冲入一人的怀中,一个直钩拳、撩阴腿,将此人的防备给全部卸掉,接着就以这人为依靠,左右周旋,方才避免了被乱刀砍死的下场。

当时的场面一片混乱,然而就在此刻,突然东南方向传来一阵骚乱,我一开始还没有感觉,然而很快就发xiàn

周围的攻击变得有些迟缓了,这才抬头看去,却见那边又杀出了一队人马。

那一队人马皆作中山装打扮,头缚道髻,脚步如飞,足有十人,一上来便直接围着边缘处的安南黑袍人追砍,基本上是三两个对一个,一照面就砍翻。

这一队生力军的出现使得倾斜的天平立kè

得以扭转,这些人的手段也极为狠辣,装备统一,凶悍莫名,看得我心中一阵凛然,想着什么时候我要是掌权了,也弄这么一票人马,进退如山,疾风如电,到时候那可就真的风光了。不过当我瞧见那为首之人,心情却没有那么的爽利了,但见此人却是与我素有仇怨的龙虎山赵承风,此人手中一柄青光剑,剑尖宛若游鱼,在人群之中不断滑动,而后总能够出现在敌方的软弱处,一击而杀。

此人到底还是龙虎山极尽全力培育出来的真传弟子,一旦什么限制都没有的话,立kè

发挥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来,东突西走,将安南人的防线给撕扯得一番稀烂。

赵承风一番搅和,终于将整个场面给直接扯破,当我们面前的阻力不再,萧大炮则终于发挥了他雄壮万分的战将之风,一步跨前,汹涌而上,将核心外围的人给全数逼退,而就在此时,努尔和王朋则挤上了前来,与我和萧大炮并肩作战。而这时居中的那个大光头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脸色沉重,口中开始大声地呼喝起来,布置妥当之后,从旁边的手下那儿拽过来一把雪亮的苗刀,腾身而下,朝着我们这儿挥刀而来。

铛!

苗刀飞快,第一下斩在了萧大炮的阔剑之上,萧大炮这么凶猛的家伙,结果那一下愣是没有握住阔剑,手抖一下,差一点就将剑给丢了。

萧大炮往后退了两步,大光头又斩了出来,我的剑短,不敢硬拼,不过努尔却是站了出来,一棍朝前,顶住了这一击,双方对拼,谁都没有退一步,接着又是一阵眼花缭乱的对拼,那人锋利的苗刀斩在努尔的赶神棍上面,却有金属撞击的叮叮之声,这让他诧异万分,结果没打两下,这刀就钝了,他猛瞪眼,朝着努尔大声喝道:"你这棍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人说话,一股浓浓的怪味,努尔一抖棍花,那根赶神杀威棍依旧漆黑,然而却一点儿刀痕都没有,一脸冷酷:"吃两棍,再告sù

你!"

努尔一棍在手,自信满满,而那个大光头与他硬拼几记,锋利苗刀应声而断,气得哇哇大叫,回头找手下给他再递一把刀,却不料这一看,发xiàn

自己三十几个手下倒的倒,跑的跑,竟然有一大半都没踪没影了。安南一方大溃退,这是赵承风的功劳,他趾高气昂地冲到跟前来,旁边几个同伴将那几个安南高手给截下,接着他也冲过来,与这个为首的大光头较量。

一时间我们场中最厉害的五个人,都围在了这大光头身边。

此人虽然在安南一方是一个绝对厉害的角色,然而却也不是铁打的金刚,一番攻击下来,难免会有纰漏之处,结果给赵承风钻了空子,一剑削断了手腕,这时努尔一个"乌龙摆尾",正中其下盘,这大光头立足不稳,朝着我这边倒来。

他即便是失去了平衡,倒也能够避开王朋和萧大炮伸出来的剑尖,然而我却是直接飞扑上前,以一种大无畏的气概,直接将小宝剑扎在了他的脑瓜子上面。

喀!

此人的头骨很硬,但是再硬也不能够和我那锋利的小宝剑相提并论,故而一剑扎入,他双眼一瞪,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有讲,就直接惨死过去。

我这一剑,将场中最厉害的安南高手给杀死,然而却并非皆大欢喜,就在大家都流露出轻松面容之时,赵承风却是双眼一翻,闷哼一声道:"讨巧的小子,你知dào

么,我只要再一剑,仅仅只要一剑,就能够送这个家伙上西天,要你多此一举!"他说这话,是在嫉妒我抢人头了,我心中晓得,一边得yì

,一边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耸了耸肩说道:"大家急着杀人,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再说了,杀人,也没有什么奖励不是?"

瞧着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赵承风急眼了,一步跨前,死死盯着我说道:"陈二蛋,你忘记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了?"

所谓约定,说得实在暧昧,却不过是当日我们两人的比试取消,他与我谈及,说比一比谁杀的安南人多。

我都差一点忘记这一茬了,听到他提起,方才想起来,而赵承风瞧见我一脸疑惑的模样,不由得yì

洋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声说道:"今日一战,死于我手下的安南猴子便有十七个,怎么样,你服不服?"

热血年代 第六十八章 赵承风翻转风云

赵承风一脸得yì

,然而在我眼中看来,却未免太过于着相了。不过他终究还是救了我们,我也不愿意与他为难,于是低头说道:"约定什么的,都只是小事情,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你能够给我们讲一下么?"

我这是给他台阶下,然而赵承风却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反而是环顾四周,微笑着说道:"陈二蛋,当日我与你比武,因为意wài

拖延,不过我们曾经有过约定,看看谁杀的安南猴子多,谁就是胜利者——我这一夜,酣战良久,总共有十七人死于我手,查有所据,绝无虚假。来,说说你吧。"

我缄默不言,赵承风只以为我这是心怯了,更是得yì

洋洋,眉目都不由得飞了起来,然而这时萧大炮却看不过眼了,在旁边冷笑道:"小赵,你可知dào

许老他们这几天谈及的河宣省之事?"

赵承风带来的一干龙虎山兄弟团已经开始在扫荡剩余的安南部队,我们这边也是奋发余勇,士气陡扬,他倒也不用亲自盯着,于是才有时间与我们交谈,不过萧大炮这莫名其妙地提问,让他十分不解,问道:"河宣省?你说的可是河宣省被闹得沸沸扬扬,风云搅动之事?我听有人说了,有可能是我方同志"

萧大炮也得yì

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说道:"二蛋和努尔消失了这些天,你猜猜他们去干嘛了?"

这话语的意味已经变得无比的明显了,赵承风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诧异喊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天啊,这怎么可能?"

萧大炮抱胸冷笑,嘿嘿回答道:"生活往往比艺术更加精彩!"

赵承风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别人的反应,都在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自己,这才晓得他刚才的举动是有多么的傻逼,老脸顿时一红。

他这一夜带着这九位进退统一的龙虎山子弟,的确是屡建奇功,整整十七人,那也是一剑一剑砍出来的,倘若跟在场的其他人相比,那绝对是可以骄傲的,然而跟大闹河宣省,将整个安南北部搅动得心神不宁的我们,却真的是大巫见小巫了。

跟谁比不好,偏偏自己要来找虐,来和我这样深入敌后的家伙来比,不是傻逼,又是什么?

当下赵承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心中却是一阵郁闷欲死,连跟我们确认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仓皇走到旁边去,带着手下去追击那些逃走的安南人,嚷嚷着务必要一网打尽。

我们几个人对赵承风向来都没有什么好感,所以瞧见他如此狼狈,不由得对视一笑,爽快之极,不过此刻也是交战之时,我们最主要的敌人,是安南一方,而不是自己的同志,这一点我们都无比清楚,所以倒也没有再去计较。

此战疲惫,不过我们现在还是身处敌国交界,却也不敢多加停留,赵承风带着一票人追杀回转,然后跟着我们商量一番,决定不再前进,而是折转返回。

达成了这个意见之后,我们便不再停留,而是将战友的尸体给小心掩藏好,做了记号,接着便沿着原路返回。

越过小溪,返回了先前的山洼处,一路上萧大炮和王朋紧紧黏着我们,特别是紧随努尔,非要这个小子,将他手中的这根坚硬如铁的黑色木棍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说个清楚。

此事说起来有许多蹊跷之处,自然也不容多言,山间行走,暗夜潜行,更多地还是关注脚下与周围的动静,所以努尔这个闷葫芦也没有讲明白。

努尔腹语之术并不纯熟,他们又将希望转接到了我的头上,而此事隐秘,隔墙有耳,我也不会多言。

萧大炮和王朋被好奇心折磨得难受,不过他们也晓得情况,倒也不会多逼着我们讲明,而且还在为努尔的成长感到欢饮鼓舞。

就在我们继xù

向前之时,前方突然瞧见一追一逃,好多人影浮动。

这情况让我们陡然间就警醒过来,在前领头的赵承风将右手举了起来,让我们都不要再前行,而是各自找地方隐蔽好,不要给敌人乱了阵脚。

大浪淘沙,适者生存,能够活到现在而不死的人,都是此行之中的精锐分子,赵承风一番指令下了,各人都开始找地方隐蔽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已经在快速靠近了。

轰隆隆

一直沉默不已的地雷也终于表达除了它的存zài



一声炸响,陡然间将气氛被弄得无比紧张,我瞧见一个我方人员在火光中直接化作了飞灰,血肉四溅,而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瞧见了那几个被撵得飞跑之人的面容。

这些人所剩不多,不过却让我们惊讶万分。

白胡子老头儿殷义亭、黄连门神还有旱烟罗锅。

这些滇南局的高手们,也是此次行动的一众领导,此刻却被人追得一阵逃窜,实在是让人疑惑不解,然而这时我们瞧见在他们身后的百米处,则有十来个看似普通的安南黑袍人远远跟着。

三人冲到近前,立kè

有人叫住,小声问道:"领导,我们该干什么?"

这话儿一出口,将这三人给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瞧见草丛中竟然藏着二十来号人。不过他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喜来,而是朝着我们挥手喊道:"走,快走!"

大声呵斥我们的,是那个会中医推拿术的白胡子老翁殷义亭,而当旱烟罗锅一扫眼,瞧见我和努尔也在当场的时候,却猛然转身,朝着反方向横扑了过去,毅然而且决绝。

"老罗,你要干嘛?"

瞧见旱烟罗锅这般作态,殷老有些惊诧,大声喊住那佝偻身子的老友,然而旱烟罗锅却仅仅只是微微停顿一会儿,接着坚定无疑地说道:"我老了,刚才又受了伤,走不得多远了,还不如将生的机会,让给这些孩子们吧"

此言方罢,他从怀里揪出一把烟草,朝着手中的旱烟铜杆扎去,接着一道火焰无中生有,便陡然幻化成了一条火蛇,朝着追击来的人逆冲而走。

刚才三十几人,给我们冲击得一败涂地,此刻追击的只有十来人,倒也给不了我们这些人多少压力,而且殷老虽然资格深,但毕竟跟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一时之间,尽管他说得危急,倒也没有多少人跟着他们走。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也有些犹豫了,不过瞧见旱烟罗锅以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折回,心中担忧,于是便放目瞧了过去。

旱烟罗锅是滇南几个有数的大拿之一,一身手段,上一次能从重重包围之中将小蛟抢出,让人刮目相看,然而此刻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决然赴死的状态,却让我心中不由得浮出几分担忧来。

第一个人很顺利,旱烟罗锅以力敌之,很轻松地叫此人给直接砸倒,而随之他双手不停,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圈,那铜杆儿烟锅上面的火焰陡然燃起,画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将第二个人直接燃成了火球。

这出手凶猛,然而就在他大发神威的时候,横空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漆黑的手掌来,五指虚张,朝着旱烟罗锅给笼罩而来。

一击得手的旱烟罗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得yì

,而是如临大敌,瞧见这手掌劈来,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想要避开了去。

然而对方手段猛烈,一掌拍出,没有效果不收兵,那手脚似乎又长了几寸,一下子就打在了旱烟罗锅手中的那杆红铜塑造的烟杆之上。

肉掌和铜烟杆相对,结果应声而裂的,却是旱烟罗锅手中的那兵器。

在折断的那一刻,好几朵悠然浮现的红色火莲陡然冒出,分外美丽。

火莲绽放,而旱烟罗锅却被迫伸手,与此人对拼了一掌。

这一掌,一向以战斗风格极为硬朗而著称的旱烟罗锅根本就抵受不住,人直接朝着后方飞了起来。

仅仅一招,旱烟罗锅便陷入败亡之绝境,然而除了七八个实在是疲惫不堪的同伴听从上级吩咐而逃离开去的时候,其余人却都没有走,而赵承风却更是直接冲了出来,将在空中摔落的旱烟罗锅给接住了。

动作行云流水,潇洒之极,在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他的身上,这让赵承风刚才饱受打击的心灵有了一丝安慰,然而躲在暗处的我瞧见了将旱烟罗锅给打飞的那人,双眼却不由瞪得硕大。

这人我和努尔当初在断崖之前曾经见过,也就是那个满脸善意的大光头。

这个大光头跟我们刚才直接捅死的那一个,有着极大的区别,宛如云泥,瞧见他那如鹰锐利的眼神,我满脑子都在徘徊者这几个字:"黑魔砂,黑魔砂!"

对,这个将滇南局一众高手追得走投无路的家伙当真是一个厉害到了极点的人物,先是一掌劈飞旱烟罗锅,接着又拦在了我们的面前,寒声说道:"我以我黑魔砂的名义起誓,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留活口,全部都得死,"

热血年代 第六十九章 把生留给年轻人

赵承风将旱烟罗锅跌飞的身子接住,表现得十分轻松,心有余力,自我感觉极为不错,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等待着众人的欢呼呢,结果瞧见这个陡然而出的光头大汉说起这威胁的话儿来,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脸色一肃,皱眉说道:"你是何人,胆敢说出这种大话来,也不怕闪瞎了你的舌头?"

黑魔砂也有些惊讶,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又是何人呢?"

赵承风一步跨前,横剑而立,傲然说道:"龙虎山弟子,赵承风!"

安南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我们的小弟,无论是物资援助,还是效仿学习,都是有模有样,联系十分密切,所以听到赵承风自报家门,那人也能够明白,桀桀怪笑道:"难怪如此狂,原来是国教门下的高徒啊;即如是,那就让我黑魔砂,领略一下你着龙虎山的手段吧!"

这林中跳出来的人里,虽然只有赵承风一个,不过周遭的草丛和密林之中,还埋伏着十多个悄不作声、敲闷棍儿的家伙,不知来历,所以黑魔砂出手无比震慑,双掌一抬,立kè

就有风雷涌动,黑雾滚滚。

实力不是吹出来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黑魔砂的这个架势一摆出来,着实让人心中发慌,而他将自己的名号念将出来的时候,赵承风的脸直接就绿了。

黑魔砂是什么人?

那可曾经是黎笋卫士班的御用高手,能够力压北方协调部队一众高管,统辖群雄的大拿人物,这样的人物若是总局许老来,自然是不在话下,而他赵承风何德何能,哪里敢小瞧这巨枭?

黑魔砂一出,赵承风便陷入了绝境,眼看着就要死去,却也不甘心,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向前一扔。

此张符箓倒也厉害,根本不用持咒的时间,离手便化火,一道火幕陡然而生,烈焰滚滚。

龙虎山也有符箓宗,当世之时,长老望月真人也是一代大家。

这火符燃化,瞬间而成,却到底还是在了黑魔砂的算计之中,只见此人在抵达火幕之前,身子往后一缩,整个人就像一个蜷缩的肉球,接着超前一挺,整个人都弹射上了天。

火符化强,燃势虽旺,却到底高不过两三米,黑魔砂弹上空中,完全就避过了这火势,垂落而下的时候,身子舒展,头朝地脚朝上,冲着赵承风落下。

瑜伽术,落地生花。

赵承风已然早就将旱烟罗锅给放置一旁,当下也是锐剑上扬,一剑前斩。

这剑又快又疾,充满了速度和力量集合而成的美感,是他集毕生修为而大成的倾力之手段,陡然而出,竟有剑势蔓延而出。

然而黑魔砂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微微侧动身子,避开了过去。

高手便是高手,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黑魔砂从凌厉一剑之中侧身让过,朝着赵承风拍出一掌,这一掌击出,显然是用了秘法,周遭的空气被挤压成团,四下凝固,将赵承风的气机锁死,不让他能够躲避。

赵承风脸变得扭曲,力道用老,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拍在了这一掌之下。

烈焰岩豹张金福就是死于这么一掌,赵承风能够扛得住?

显然不能!

死期将近,赵承风的眼中这才充满恐慌,而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却突然豁然而立,站在了他的面前。

抓着一杆从中折断铜烟枪的旱烟罗锅居然没死,又爬了起来,用那断口,朝着黑魔砂刺去。

这情形是如此的诡异,黑魔砂也避之不及,被刺中了左手胳膊处,从下到上一划拉,立kè

鲜血飙射而出,然而黑魔砂集满怒气的一掌,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旱烟罗锅的胸口。

一张一缩,即便是站在远处的我,也能够感受到那一位己方大拿的生机泯灭。

旱烟罗锅倒下的时候,目光正好越过赵承风,与白胡子老头、黄脸门神对视,他似乎瞧出了老伙计眼中的诧异,在生命即将消亡的最后一刻,口中艰难吐出了几个字来:"把生,留给年轻人"

一句话未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永久地沉眠。

这个平日里拙于言语、不苟言笑的滇南高手,为了救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同志,就这般死去,唯一留下的,就是一句"把生,留给年轻人"这么朴实的话。

赵承风屁股尿流地朝着后方退开去,旱烟罗锅的死给了他逃脱的时间,来不及太多的伤悲,他便逃到了灌木丛中来。

这里有他的一群伙伴,还有我们。

人多,便是安全。

他也怕了。

黑魔砂一掌拍死了旱烟罗锅,晓得这一下不能够速杀赵承风,倒也不着急,而是往后望了一眼。

他身后的十几个手下这时也赶到,掩杀上来,因为赵承风的暴露,我们这些潜伏在草丛中的人也没有办法再隐蔽,于是只有抽身而出,不得不跟这些人贴身而战。

跟随在黑魔砂身边的,自然都是北方协调部队的精锐,双方一接触,便能够感觉到比先前我们截杀的那些人,陡然高上一个层次。

即便是陡然而出,却也只给我们袭杀了两人。

而我方却也死了一个。

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每一分钟都在有人流血,也在有人死去。

龙虎山朝中势力颇大,和赵承风一起而来的另外九人,皆是出身龙虎山,同根同源,自然是同气连枝,眼见敌方势大,立kè

接阵自保,环环相扣。

所谓剑阵,并非只是花花架子。

每一个人都在步踏斗罡,每一下都踩在了星宿罗辰之位上,每踏中一方,相互之间的气机牵引,以及冲天而上,接引天上的星辰之力,这都是有所讲究的。

别看他们舞得天花乱坠,没完没了,那剑光腾地而生,似乎只是一片光云,然而绚烂璀璨之后,却是森森杀机而存。

就在敌势凶猛、我方即将崩溃的那一刻,赵承风的龙虎山兄弟团坚定地站了出来,宛如海堤,坚实地防卫住了这一道倾天之浪,力挽狂澜,将阵脚给临时稳固下来。

这一下赵承风也从惊魂未定的情况中清醒过来,抽身入内,口中一声大喝,喊起了俚语古调。

这就仿佛是在喊号子,三两声之后,这剑阵立kè

就变成满身是刺的刺猬,啃不得、咬不动。

安南一方压倒而来,受了几次挫折,便换了黑魔砂在前。

这高手的修为简直可堪恐怖,即便是十人连阵,相互之间的气机牵扯以及援引自星辰之力,却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崩溃覆灭。

对手太过强dà

,而我方却还是有些稚嫩。

危急而至,当是时也,却见两个身影横空而来,拦在了气势汹汹的黑魔砂面前。

他们便是先前朝着我们大家奋力警告的白胡子殷义亭和黄脸门神。

这两人与烈焰岩豹张金龙、旱烟罗锅一般,都是滇南有名有数的高手,当初选拔比试,他们是场中的坐镇裁判,有着能够力压全场的绝对实力。

他们先前在安南一方的大部队碾压之下奔逃,却绝对不可以抛弃这么多人独自离开,即便这些,都是我们的错。

这便是老家伙的骄傲,也是为什么旱烟罗锅会为了一个年轻后辈去舍命的缘故。

非舍生,是骄傲,一生无悔。

白胡子老头与黄脸门神的加入,使得黑魔砂不再是一往无前的锋利,当他被这两人缠住的时候,龙虎山兄弟团的剑阵终于不再岌岌可危,一边稳住了战线,一边朝着前方冲击。

我和萧大炮、努尔、王朋等人瞧见旱烟罗锅的惨死,也是气得眦睚欲裂。

旱烟罗锅曾经带过我们一段时间,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是却给了我们一种宽厚温和的长辈印象,我们每一个人都相信,倘若异地处之,如果刚才的赵承风是我们,他也会挺身而出的。

长辈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们,但是我们又何尝不想着能够让这些关心我们的长辈能够长存于世呢?

因为仇恨,便舍生忘死,故而锋利无比。

一盾一矛,我们竟然稳固住了形势,甚至还开始有所反击,这让精于形势判断的黑魔砂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他立kè

将这丝压力转而施加在了面前的两人身上,一时之间,白胡子和黄脸门神便显得有些艰难。

黑魔砂可是安南的御用高手,即便是西南小国,那也绝对算得上是恐怖。

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如此艰难,眼中也都有了决绝之意。

妈的,还能怎样,不过一死!

然而就在两人都感觉到支撑不了,一根又黑又粗的棍子出现在了黑魔砂的面前来,担下了黑魔砂的大部分攻击,瞧着那棍子后面显得有些年轻而稚嫩的脸孔,黑魔砂一时间有些迷糊,难以对上号。

到底是哪路人物,竟然还能够与他正面对抗,哪怕只是这么一点儿时间。

黑魔砂想不通,但努尔的强势介入,却给两位长辈一针强心剂,当下也是咬牙而上,顶住了黑魔砂的攻击。

形势渐好,然而就在此时,我们身处的林子深里,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光。

冤魂肥鼠。

热血年代 第七十章 层出不穷少年子

我正在跟一个手段厉害的安南高手交手,对方虽然并不如我厉害,但是却有一种悍不畏死的气势,这种气势并不是平日里就能够练就出来的,而是战场厮杀,手上沾血太多所致。

这样的对手,很难对付。

事实上,无论是正面战场,还是秘密战线上面,都存zài

着这样一个古怪现状,那就是浪潮刚过,百废待兴,很多东西都是白手起家_奔赴战场的士兵,可能连子弹都没有射过几发,甚至还没有安南这十年战争中那些用子弹喂出来的民兵强悍;至于我们部门,因为被压制得太久,整个滇南局里,能拿出来的高手并不多,真zhèng

的主力,都是我们这些紧急培训出来的角色。

很难打,但也还是要打,那人招招必杀,颇有些搏命之态,然而我却不断找空,终于在一次交手中,我陡然变换方向,接着小宝剑从他的小腹划了过去。

小宝剑锋利无比,轻轻一划,立kè

切破衣服,皮肤,大片的鲜血洒落在地上来。

对手轰然倒地,而我冲到了战场的中心处,白胡子殷义亭退后而来,浑身的衣衫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显然是受尽了压力,我耐不住地朝他大喊道:"殷老,许老呢?"

总局许老,那是宗教局有关部门的创始人物之一,实力顶尖,此刻能够降得住黑魔砂的,恐怕就只有他了,然而此刻殷义亭和黄脸门神都在,他却不知所踪,这叫人好是郁闷。

白胡子中医行气是专家,但是对于方寸争斗,却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手段,听到我的提问,回过头来,瞧见了我,脸色变了两番之后,这才说道:"许老被他们从缅甸请来的高手拖住了,一时半会,可能赶不过来。"

他这般说,我想起了先前听到的那几声恐怖巨响,这种响动让我想起了当初五姑娘山青衣老道离开的那一夜,也是这般的雷响。

顶尖高手之间的较量,方才会有这般的场面出来,向来那拼斗就是刚才的事情了。

希望不见,说实话的确让人有些惆怅,不过我反而被激出了凶厉之气来,瞧见那个黑魔砂竟然放着黄脸门神这样的高手不管,反而是朝着努尔处处为难起来,当下也是大声一喝,朝着他就冲了过去。

黑魔砂对努尔,招招凶猛,甚至远远超出了对付赵承风的强度,这是因为努尔的年少和强dà

,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太多的威胁。

将隐患消灭于出现之前,这是一个常识,特别是对于敌对双方的两国,这种少年天才,见一个,灭一个,这就是最基本的,所以表现得越突出,他便越有凛然的杀意。

然而我冲上前来的时候,那个与我交集不多的黄脸汉子却是朝着我们一声大吼:"快跑啊,跑!"

我有些发愣,不知dào

他这话儿是什么意思,然而黄脸门神手中双刀舞动如花,抢攻几次无果之后,他转过身来,一脸泪光地喊道:"老罗已经死了,我们也离死不远了。我们是老家伙,国家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快跑吧,能逃得了一个,那就逃一个,记住今天的这一场战事,多年以后,为我报仇!"

他这一句话并不是对我所说,而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讲起的,说话的时候,泪光盈盈,让人心中不由得了许多的悲楚。

我们曾经很强,只可惜自废武功,闹成这副场面,国家的未来,在新一代手上,然而他们却愿意成为奠基石,被人踩过,虽死无悔。

门神使刀,天花乱坠之象,听他的这个语气,似乎有要与敌方玉石俱焚的气势,而先前从黑暗中纷纷涌出的肥大老鼠则已然冲到了近前来。

尽管被骂了,尽管也有人听到黄脸门神的话语,开始朝着后面狂奔而走,然而我却还是没有退半步,努尔\萧大炮和王朋,也没有离开,赵承风以及他的龙虎山兄弟团,也依旧在坚持。

老辈人有老辈人的打算,而少年子也有少年子的骄傲,这种骄傲,不容亵渎。

老鼠冲到近前来,它们似乎能够感受到黑魔砂一群人的气味,并没有冒然冲上前来,见人就咬,而是围在了四周,一双眼睛红亮有光,几百对在黑暗中出现,让人浑身发凉。

有了这些老鼠作为依托,黑魔砂的气势越来越足,虽然被多人围攻,却轻松自在,洋洋得yì

地说道:"我看你们还是投降吧,如果现在举起双手,我将给你们最好的待遇。"

"什么待遇?"黄脸门神似笑非笑,双刀不停。

"饶你们一命,那又如何?"黑魔砂道。黄脸门神眉头一耸,嘿然笑了起来:"落在你的手里,虽能活命,不如速死,今日既然逃脱不得,那我们就并肩子上,将你这个传奇人物给弄死掉,黄泉路上,也好一路相伴才是。"

黄脸门神一身招呼,王朋\萧大炮也加入了围攻黑魔砂的战场,而赵承风则带着龙虎山兄弟团将我们给护翼起来,不让余下的安南高手,有过来救援的可能。

战局越紧,兵势凶危,大家也都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攻势骤急,而我则是直接咬烂了嘴唇,浑身一哆嗦,眼前世界陡然转换。

在此之前的一群人中,黄脸门神和白胡子无疑是我方最厉害的人物,不过他们终究离黑魔砂有些差距,而努尔一出,竟然承担了黑魔砂大部分的精力,实在让人觉得惊艳,黑魔砂一开始想对努尔下杀手,然而发xiàn

这巫门棍郎年纪虽少,但是风格却十分沉稳,以棍为门,绝对不会露出太多的破绽来,也让黑魔砂无机可趁。

黑魔砂这边进攻受挫,就开始想着转移目标来,其余人不少速杀,但我这个新加入者却看着好下手,当下也是腾身过来,双手黑雾萦绕,朝着我横空拍了过来。

黑魔砂以为我是鱼腩,难道我就真是鱼腩?

神mì

符文一转动,所有的一切在陡然间,立kè

变得无比的清晰起来,黑魔砂的手段就是那一双含着虫蛊的手掌和翻滚黑雾,然而我却能够凭借此法,找到万千迷路之间的唯一途径,走过去。

理论上,我绝对不是黑魔砂的对手,若在平日,根本就入不得他的眼睛,然而在这一刻,黑魔砂有些诧异的发xiàn

,这个小子,不好杀。

不仅是不好杀,而且还让人有一种感觉,就像啃不动的硬骨头。

他每一次出手,我都能够找到其中的破绽之处,躲开,并且反击,而黑魔砂立kè

变招,再次袭来,我又一次偏偏避过。

如此一二,好几回,黑魔砂的脸就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这种情况,便是他面对黄脸门神\殷义亭等人,都不会出现的状况,这个小子,仿佛能够提前感测到自己的心中所想一般,每一次,都是稍微晚一步。

第一,这绝对不是巧合;第二,既然不是巧合,那么就是这个小子有古怪了。

交手几回合之后,黑魔砂一掌逼开所有人,跳到一处空地上面来,回头看了一下鼠群,它们虽然将我们团团围住,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有操纵者的缘故,所以并没有上前,当然这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我,寒声说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手段?"

我们总共六人将其围住,然而面对着这个家伙,我却感觉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我知dào

这是精神威压,当下也是稳固心神,接着硬作毫不在意的微笑:"你猜猜?"

"你开了天眼?"黑魔砂的眉头皱了起来。

所谓天眼,此乃道家之中的不传之秘,使用某些秘法,在人的后脑勺上面点化出一种区别于肉眼的观察器官来,这种器官并非肉眼,却能够感应到许多不能言喻的东西来,比如能够料敌于先。

每一个能够开得天眼的人,日后都将前途无量。

我笑而不答,等于默认,黑魔砂立kè

变得严肃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始朝我凶猛而来。

我凭借着神mì

符文给我启用的视野闪躲,然而黑魔砂给与了我巨大的压力,仿佛慢半秒钟,就即将被其斩杀当场一样,不过我却一直咬着牙在坚持,因为我坚持得越久,我的战友才越有机会。

场面一直胶着,然而就在此时,密林的尽头突然冲出了一行人来,为首者正是我们先前瞧见的猥琐老头御鼠王。

真zhèng

的指挥到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那些徘徊于圈子之外的所有老鼠都发出了磨牙的叫声,然后纷纷涌涌,朝着我们这里扑了过来。

众鼠围攻,首当其冲的便是赵承风领导的龙虎山兄弟团,立kè

陷入困境,而黑魔砂声东击西,陡然间突然变招,朝着黄脸门神横冲而去,两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朝着地上滚落。

乱刀落在了地上,眼看着鼠群即将要把我们给淹没了,这是赵承风一步踏前,大声地喊道:"十方八面火狱,起!"

此言方罢,无数火光冲天而起。

热血年代 第七十一章 穷途末路绝境地

龙虎山之上,总是有一些强悍而出人意料的手段在,而这"十方八面火狱",便是其一,但见十人持符,一朝挥出,立kè

有那火焰滚滚,热浪逼人,冲天而出,那些汹涌前扑的肥老鼠,要么投身于火海之中,受尽煎熬,要么直接回转过身去,仓皇逃离。

此法随着龙虎山兄弟团的步伐移形换位,开始不断地形成了各种复杂而繁琐的大阵,将周围给掩映住,里面的人逃不出去,而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这是赵承风竭尽全力,给我们创造出来的最后的希望。

就算我们即将会被这些豢养的变异老鼠给生生扑死,被一种安南高手给围堵而往,但是如果能够击杀黑魔砂,就算我们全部身死,那又何妨?

黑魔砂是安南北部大拿的象征,将他干掉了,北部防线一定会冰消瓦解,而在后续的军事进攻之中,我们的战士,就只用思考正常层面上的问题,不用再担心自己莫名奇妙地死去。

决战之期,即在此刻。

首先出手的是萧大炮,这是我没有想到过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徘徊在外围,悄不作声,仿佛隐形人一般,而就在火起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将阔剑给插在地上,眉头猛然扬了起来。

怒眉一睁,陡然间就有风云之势,一道虹光从他的头顶蓬勃而出,接着他的口中陡然吼出了一声古怪的话语来:"三茅术,一茅附体!"

这声音沧桑而富有威严,并非是萧大炮那爽朗的口吻。

身处侧面的我再旁边瞧见萧大炮的脸孔已经变得青狞,好多细小的黑线从他的脖子上面,一直朝上蔓延,分枝开叉,宛如蚯蚓一般的游动。

不知不觉间,萧大炮便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请茅术!

我曾听萧大炮谈及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句容萧家的祖上,曾经有一位茅山的长老,后来他老人家返乡,开枝散叶,才有了世代相传,也才有了他萧大炮,而这"请茅术",则是茅山道法中十分奇葩的一种,那就是勾引天地,通过秘法,将茅山祖师的意志和力量引导入身,继而达到降魔除妖之责。

萧大炮所请来的,到底是不是茅山祖师,这个还有待商榷,但是当他的脸色变得一片狰狞之时,却有那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一步跨前,迎上了态势越发张扬的黑魔砂。

黑魔砂双手已经被一团浓郁不散的黑烟萦绕,此刻一旦挥舞起来,没有人敢与他正面交手,这个安南老牌的高手修为比我们高出一大截,虽然一直被牵牵绊绊,但是颇有些"人生寂寞如雪"的清高,此刻瞧见萧大炮不遮不挡,直接冲上前来,也高兴得折转回去,与之回应。

两人的身形似电,骤发即至,轰然撞到了一起来。

见到有人敢于自己对掌,黑魔砂的脸立kè

高兴得几乎都要扭曲起来,狂声笑道:"好小子,够直接,让你看看铁线虫毒掌,到底是为什么能够震惊南疆!"

黑魔砂一掌击出,萧大炮也一掌击出。

两掌相对,黑魔砂手掌的黑雾瞬间扭曲,化作了百十条黑色细线,朝着萧大炮的胳膊上面蔓延开去。

这些细线其实就是被黑魔砂凝练过的铁线虫母体,一旦钻入人体,立kè

就会疯狂繁衍,不用多时,那肚子里面就会有万千的虫子翻滚,而人的生命力则立kè

被耗空而去。

这便是黑魔砂之所以能够横行南疆的最大屏障,也是交手以来,我们几乎没有一个人胆敢与他正面相对的缘故。

我们不敢,萧大炮敢。

一掌击出,萧大炮的身子陡然沉了好几分,黑魔砂的这一掌又急又沉,然而萧大炮也只是将力量转移在了脚下,但是修为冠绝全场的黑魔砂,却朝着后面退了好几步。

力量的比拼之上,萧大炮竟然胜出了?

然而着胜利并非没有代价,萧大炮身上的虹光在那一刻全部集结在了他的手臂上面,虹光开始吞噬那些游绕不定的黑雾,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力量各异,而萧大炮却成了其中的战场,受不住力,一屁股坐在了递上去。

黑魔砂在狂退几步之后,脸上诧异的表情都还没有消除,忽然感到身后一阵暴风腾生而起,直逼身后。

此时此刻,哪里可能有暴风?

他没有来得及在于萧大炮交手,会转过身去,却瞧见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手上一把断剑,舞动一方风云,剑如疾雨,忽而至,忽而飞,凛然间,竟有大家之法。

好恐怖的剑招,就仿佛一张连绵不绝的大网,将其包围,不得挣脱。

剑势连绵,汹涌如浪,陡然间竟然产生了莫大的威能,如雨大芭蕉,急烈如火,黑魔砂的脸色也变得颇为严肃,眉头紧皱,脚步错乱两下,突然双手一挥,凭空又出现了三个黑影来。

这三个黑影,有两个皆为光头僧人,一高一矮,我们都不认识,然而最后一个出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一片肃冷。

烈焰岩豹,张金福。

当初曾经躺倒在边境线的那位滇南高手,竟然出现在此刻,显然是被黑魔砂炼过了魂的。

所谓炼魂,从字面上的意思便能够明了,就是反复的折磨逝去的死者,用痛苦,将其潜能给挖掘出来,这过程残忍之极,比死要难受一万倍,让人心生恐惧。

我们脸上凄然,而身为老伙计的白胡子和黄脸门神则是激动得不能自已了,眉头一掀,带着厉喝就冲了上来。

然而他们却被那两个影子一般的僧人给拦了下去,双方好是一番龙镇虎斗,而另一边,傀儡张金福也拦下了不知dào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凌厉的王朋。

王朋的剑势凶狠飘逸,然而面对这虚无缥缈又恐怖异常的炼魂,却有些支撑不力。

黑魔砂看向了跌坐在地上,光华凝聚的萧大炮,一脸愤然。

这个大胡子竟然让他错步后跌了?

真是羞辱啊!

已经很久没有被他有这般感受了,这样的人,一定要死。

黑魔砂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大炮,然而这时有两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一棍,一短剑。

瞧见拦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年轻人,黑魔砂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变得有些老了,心中颇为感慨,长长叹息道:"这样的国度,果真是伟大啊,短短时间里,竟然会有这么多英杰出现"

这是夸奖的话语,而后黑魔砂也是话音一转,森然说道:"杀了你们,我们这边的人才会死得少些,对不起了,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太过优秀!"

黑魔砂似风而走,骤发即至,冲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双掌齐推,我瞧见他的脸都有些发白了,显然是在转瞬之间,用上了秘法。

果然,双掌平推,陡然之间竟然有一股狂暴的飓风凭空生出,朝着我们扑面而来。

风中有无数扭曲的面孔,正朝着我和努尔两人扑来,这些脸咬牙切齿,充满了怨毒和狠戾,似乎想要将我们两人给吞入腹中,生吞活嚼了去。

这一击,应该代表着黑魔砂修为的巅峰状态,当时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天一下子就要倾倒下来了。

说实话,我挡不住。

然而就在此时,我旁边的努尔却是越众而出,手中的赶神棍紧紧握住正中,然后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棍影呼呼,竟然转成了一面圆形的镜面。

棍影连接如盾,而那风却一股吹来。

两相交集,努尔的身子陡然一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凭空之中发出了一声炸响。

轰!

接着努尔的身子跌飞而去,我冲上去,将他接住了,结果发xiàn

这一股力量根本就不是我能够阻挡的,结果两人就像滚地葫芦一般,连着翻滚了好几圈。

我们尽管如此狼狈,但是黑魔砂却更是惊讶。

本以为必杀的一招,怎么到了现在,却成了软绵绵的小手段了呢?

一定是那里出现了问题吧?

黑魔砂一时之间有些失神,然而他调教出来的炼魂黑影却陡然间变得十分厉害起来,摇身一变,身形陡然间壮大几分,其中有一个缠着黄脸门神的黑影倏然而上,将这个双刀客给紧紧抱住,返回拖拽到了黑魔砂的身前来。

黑魔砂一掌,黄脸门神就毙命了。

干净,果决。

接着是王朋,他到底酣战许久,力弱了些,刚才还在强行催动潜力,持久之后,有些腿软,也给拖到了前面来。

眼看着王朋也要被依法炮制,我没有再管受伤严重的努尔,而是抽身上前,一剑挑向了那个黑影。

我成功阻止了那黑影,然而却被黑魔砂盯上了,飞起一脚,踹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大象撞到了一般,腾空飞起,半空中被人接了下来,抬头一看,却是满身是血的赵承风,朝着我大声吼道:"我这边也挡不住了,怎么办?"

我抬起头来,瞧见周围的火势消减,隐隐间瞧见一大片的肥老鼠,龙虎山兄弟团个个带伤,摇摇欲坠,而场中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了,黑魔砂狞笑着,即将收割。

热血年代 第七十二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很短的那一段时间里,我心里面几乎是绝望的,然而赵承风松开双手的时候,我的胸口却滑落出了一份符袋出来。

当年我在五姑娘山上打杂,青衣老道离开的时候,送了我六张符箓,这几年之间,已经被我用去五张。

我后来才知dào

,这青衣老道李道子,虽然避世不出许多年,但是威望仍在,名满天下,而很久以前,他的名号叫做"符王"。

所以他的符箓特别珍贵,也特别好用,这些年来,每一张都能够救得我的性命。

符袋之中,只剩下了一张,它的名字叫做雷符。

雷符的全名,叫做雷光疾电符,我毫不犹豫地摸了上去,感觉这符纸的材质十分特别,跟其他的都不一样,有点儿硬,仿佛纸质里面还掺杂着许多金银之物,给人的感觉无比威严。

此刻的我来不及细细地去体会这张符箓,因为缓过气来的黑魔砂,已经将注意力投向了被黑影子缠住的王朋。

这个小子,曾经用暴雨一般的青城剑,差一点点就伤到了他,就年纪而言,这已经是十分让人惊讶了,倘若再放纵他成长下去,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他黑魔砂就要倒在地上了。

不光是使剑的小子,还有那个使棍的小子,请神上身的小子,开天眼的小子以及在场中领导一众人布下火阵的小子,统统干掉。

这样就圆满了,在无后顾之忧。

黑魔砂想到自己手下即将沾染这么多北凶的少年天才,掐灭了无数未知的威胁和希望,顿时就兴奋得浑身发抖,然而这个时候,突然头顶上面落下来一个东西。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发xiàn

是一张纸,一张柔软的黄符纸,正好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这玩意出现得实在是有些诡异,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愣,不知dào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很快,他的耳边便听到了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赦!"

黑魔砂第一次感受到了最真实的恐惧,他想要去揭下额头上面粘连的符纸,然而手臂却僵直不动,微微抬起头来,却看到一束巨大的雷光,从九天之上,垂落云间。



向来淡定的黑魔砂不知dào

自己为何会感到如此的害pà

,死亡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离自己那么的近,近得让他忍不住就大叫起来。

黑魔砂浑身僵直,放声大叫,而这时眼前只有一片白光,辉耀天下之间。

我在远处,看着天上一道神雷而落,轰然砸落在了黑魔砂的头顶,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这一刻,露出了孩子一般的恐惧来,让人心中颇多感慨,而后,雷光将黑魔砂直接轰击,整个人的生机在一瞬间就流逝了,化作了一团焦炭。

死了,一代巨枭,便这么死去。

在那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

震撼,实在是太震撼了!

没有人相信,不可一世、镇压全场的黑魔砂居然在即将胜利的那一时刻,被如此干脆利落的杀掉了,生机全无。

一如他杀了旱烟罗锅、黄脸门神一般。

我自己也给吓住了,李道子留给我的符箓里面,竟然还有这般的大杀器在。

当黑魔砂化作了一团焦炭,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四周都还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雷意,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的毛发和头发都竖了起来。

周围的火墙在这一刻消散,龙虎山的火符阵就算是再厉害,在这种天地之威前,也终究不能脱颖而出。

接着我瞧见了一副神奇的场景,原先围绕在我们外面的那些凶猛老鼠,此刻竟然死的死,逃的逃,盛况不再了。

想来也是,雷符乃至阳至刚之物,当这一道雷电轰然而下的时候,虽然最主要的都落在了黑魔砂的身上,但是那些饱受怨灵侵袭的老鼠却也受不了,能动的都出于本能地逃散了,不能动的,直挺挺,四脚朝天。

"毒尊,毒尊!"

火幕消散,场外的人也都看到了倒下的黑魔砂,御鼠王跟他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他一脉的倒也没有什么,其余一种安南高手,却都如丧考妣,发声哭嚎起来。

哭声渐起,哀兵已成,黑魔砂这边还有近十个黑衣高手,而御鼠王这儿也统带着十来个弟子,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黑魔砂虽然身死,但是为了围剿于他,我们这一方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除了先前有五六个人听从吩咐,朝着北边跌跌撞撞而走之外,其余的人要么死,要么伤,差不多都各受伤害,几无再战之力。

御鼠王带着围了上来,黑魔砂一死,他便是这儿的老大,一双三角眼迷得几乎成了一条缝,寒声说道:"我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炼就的几百只福安鼠,就全部被你们给弄死了;不错,很不错,不过你们的死期,也到了"

我站立起来,众人开始回缩,聚到了一起来,而我则顶在了前头,冷冷说道:"黑魔砂曾经想让我死,不过他现在死了;你也想让我死,难道没有考lǜ

过后果?"

我雷符用完,此刻也只是虚张声势,然而对方却不知dào

,刚才的雷落实在是太惊人了,没有人敢小觑,我这么一说,御鼠王顿时就语塞了,眼睛里面也流露出了一丝担忧来。

见他被我吓住,周围的人脚步也一阵停滞,我心中稍安,目光一转,瞧见我关心的几个人虽然受了些伤,但是却也没有生命之危。

然而就在这时,先前与努尔比拼棍术的那个家伙突然越众而出,大声喊道:"这东西,你当真以为是说有就有的?你若是有本事,老子站在这里,你倒是劈一劈我看?"

这人极有胆色,就在旁人纷纷恐惧之时,他却站了出来,言语相逼,就是认准了我不会有再有一张符箓。

这样的人当真可怕,他其实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但凡出现一点儿危险,他都有可能挂掉。

然而我偏偏就是只有一张。

我沉默了几秒钟,而那人就立kè

步步上前而来,得yì

洋洋地说道:"来,劈我啊?有本事你就劈我!"

我的沉默不语给了他许多勇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努尔突然提棍而出,脸色冷峻不已,腹中微鸣道:"雷光杀你,就像牛刀杀鸡,大刀小用,你若是想死,我来送你一程。"

先前的一番激战,面对黑魔砂的努尔承shòu了巨大的压力,特别是最后一下,努尔以棍为盾,虽然挡下了那一击,却也是摇摇欲坠,不过此刻他却坚定地站了出来,要跟面前这个同样耍棍子的人,延续上一场未尽的战斗。

努尔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一言而出,立kè

提棍就上。

巫门棍郎,一棍出,百棍舞。

先前我们逃得匆忙,又有老鼠相帮,所以这个御鼠王的徒弟能够与努尔单挑不败,底气颇足,本来看到努尔此刻摇摇欲坠之势,心中狂喜,就想要杀人立威,结果双方一交手,才发xiàn

面前这个冷酷的哑巴,竟然是如此厉害。

两棍交击,没有几下,他手中的棍子便被努尔以一粘一拉一退的三式,给直接甩飞了出去。

当努尔转身,一个身后藏棍式陡然而出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一边大叫"师父救我",一边想要逃开。

然而还没有等御鼠王等人冲将上前的时候,努尔手中的赶神棍陡然而出,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捣黄龙,从那人的胸口进去。

鸡卵大的棍子赫然而出,从那人的胸口穿过,就像穿豆腐一般,从他的后背冲出。

鲜血顿时将那人的喉间充满,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滚圆,接着颓然倒地。

努尔又是将棍子一抖,然后朝着向这边扑过来的一众人等给甩飞过去,一直站在御鼠王身边的那个少女腾身而起接住了他,落下来的时候,眼泪滚滚,哽咽着喊道:"大师兄,大师兄^"

言语之间,颇多悲切,让人动容,也激发了御鼠王手下一众子弟同仇敌忾,顾不得先前的恐惧,纷纷涌上前来,努尔还待上前,这时那个白胡子老头殷义亭将他拦住。

老头凝望一众敌手,坚定而沉稳地说道:"我来!"

滇南一众豪杰,烈焰岩豹、旱烟罗锅、黄脸门神几人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相继死去,作为他们曾经的好友,殷义亭的情绪此刻一直处于一种莫名的悲壮之中,就想着与故友同去。

然而他终究也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此刻上前,只为牺牲,所以努尔把他送回了人群。

接着,我站了出来,努尔站了出来,王朋站了出来,萧大炮也终于将手上的黑线虫迷雾,也艰难的站了出来,连赵承风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他也一脸平和地站在了我的身旁。

张世界、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赵中棣等几个我认识的战友,也摇摇欲坠地站了出来。

此战便算是死,我们也不能倒了骄傲。

新一代,有新一代的倔强,为了这些骄傲,我们也不惧死亡。

不过就在御鼠王准bèi

不顾一切地发动时,远处的林子深处,却传来了一声悠悠的话语:"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热血年代 第七十三章 诸位一路走好啊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这人说得无比诚恳,充满疲惫,音量不大,但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

一开始我还没有听出来,不过瞧见旁边的萧大炮和王朋脸上浮现出来的狂喜,我突然也想了起来,来人正是消失许久的许映愚,也正是此行的领导者。

众人士气大震,然而御鼠王一方却没有听得出来,感觉还是有些远,于是继xù

冲上前来,交锋在一瞬间开始,我们奋力向前,拼死挡住了第一波袭击,因为受伤的缘故,所以极为勉力,然而就在一瞬之间,所有人的眼前一花,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头出现在了众人之前,尽管当时的人员是如此混乱,但是他仅仅只是一挥手,众人便不由自主地分开了。

两方之间,陡然间竟然好像生出了一道无形之墙来。

一步跨前,挤进了人群,总局许老展现出了"缩地成寸"的高超道法,而后他动作并不是很快,而是抬手一挥,洒落了许多纷飞之物,一开始宛若柳絮,而后纷飞自旋,转瞬之间,竟然变成了许多指甲盖一半大的小蝴蝶,朝着前方的安南一方飞去。

这一手漂亮至极,因为那些蝴蝶五颜六色,缤纷绚丽,盘旋而出,美如烟花璀璨,然而御鼠王却看得脸色大变,朝着前面的弟子大声喊叫。

他说的是安南话,不过我还是能够听得到一个词,那就是"危险"。

有人听到了师父的话,果duàn

转头奔走,而有人却没有理会,还待上前,结果那些细小的蝴蝶立kè

扇着翅膀,在空中一阵盘旋,接着全部都附着在了前面七八人的身上去。

无论多么美丽的东西,一旦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给人的视觉都会是很具有冲击性的,一瞬间这些人的脸都被小蝴蝶布满,接着翅膀收敛,露出了丑陋而诡异的虫尸来,皱巴巴的黑色,一节一节,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肢节诡异的蚕茧。

接着小蝴蝶张开了嘴,朝着这些人的脸上开始咬了下去。

别看蝴蝶美丽,然而咬合力却绝对是非常强dà

的,小小的口器三下两下,就将那厚厚的脸皮给咬开了来,接着这虫子奋勇向前,收敛翅膀,朝着伤口里面钻了进去。

没有及时能够撤走的御鼠王弟子和安南高手,总共八个,每一个人在一秒钟之后,脸上就出现了蜂巢状的空洞,黑乎乎的,彼此的间隔不大,接着里面流出了黑色的鲜血来。

鲜血并没有流多久,因为在几乎一眨眼的时间里,这些孔洞都给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虫卵堵住了,白色的虫卵、黄色的脸孔以及黑红色的血浆混合在一起,让人看到了,不寒而栗。

事情发生很多,然而其实只是不多的时间,当这些人捂着脸倒下,在地上拼命翻滚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个总局许老其实并不是我概念中的道家高手,而是蛊师。

所谓蛊师,也就是麻栗山中所说的养蛊人,这其实是起源于苗疆一带的一种巫术,通晓此法的巫汉神婆通过对于毒虫的了解,运用蛊斗、培育、祈愿以及繁衍等神mì

手段,将一些我们寻常可见的毒虫或者生物,孕育出某些细小不可见的虫子,用来伤人性命,或者达到控zhì

他人的目的——有的据说也可以用来救人,当然,这种说法并不算多。

因为制蛊的成本并不算高,有的甚至连普通人都可以操作,危害却极大,所以自古以来,巫蛊之道便是一直饱受打压的手艺,除了深山苗寨子,很少有人能够接触得到。

努尔的师父蛇婆婆,据说就是一位精于蛇蛊的苗家神婆。

即使是到了现在,巫蛊之术都是一直被禁止和诅咒的手段,却没想到这总局许老,居然还有这般本事。

中了许老蝴蝶蛊的安南高手迅速倒下,死又死不了,翻来覆去,哭声凄惨,这雷霆手段一出,御鼠王方知厉害,脸色一变,朝着一身鲜血的许老说道:"你是"

许老的面容十分平静,这种平静给人予无比的威严和力量,当御鼠王问起的时候,他不悲不喜,淡淡地说道:"苗疆许映愚,见过御鼠王。"

许映愚!

听到这三个字,御鼠王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他是什么身份,虽然能够横行南疆,讲起来却也不过是一养鼠专业户,哪里能够和许映愚这样的北国巨擎相提并论,然而本来高高在上的许老却恭称他为御鼠王,让他听得怎么都不自在,脸色发白,额头虚汗,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山中老人没有把你"

"对,你们的确请了一个值得我重视的对手,不过那个家伙,我熟悉他,便如他熟悉我一般,指望他拖住我,分而食之,这算盘你倒是打错了。事有波折,不过他最后还答yīng

了我,终生不踏故土,我们也算是有了个了结,那么现在,让我来给那些枉死的孩子和战友们,讨一点儿债吧。"

许老缓步走前,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悲愤。

旱烟罗锅死了,黄脸门神死了,一路走过来,有多少祖国好男儿,躺倒在了这片热土之上?

许老越是轻描淡写,御鼠王越是紧张,他不是黑魔砂,也不是阮将军,就是个占便宜、捞一把的家伙,哪里有跟许老对拼的勇气?当下也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等等,这里面有误会,我只不过是临时过来帮帮忙的,真zhèng

的主谋,是黑魔砂他们"

御鼠王想要将自己摘干净去,然而许老却没有再做理会,双手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口中则好像青蛙一般地鸣叫起来。

无形之中,便有一股力量从他的身上传递而出,似乎是某种信号,接着躺倒在地上的那八个人,脸上孔洞中的虫卵开始破裂,从里面爬出了湿漉漉的幼虫来,这些幼虫就像黑头铁蚂蚁,头顶的触角在不停地接收着信号,当听到青蛙一般的音频之后,立kè

兴奋起来,往前一跃,再振翅而飞,化作一片乌云,朝着御鼠王一行人扑了过去。

总局许老一身鲜血淋漓的模样挤到前来,好像也受了十分沉重的伤害,然而他就是这么简单地一挥手,再加上一点儿手印和音域引导,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手段。

然而御鼠王却被这漫天而起的乌云给吓了一跳,刚才那些被当做培育虫蛊的人体,坑坑洼洼、满是孔洞的脸实在是太恐怖了,这种手段便是在东南亚一带,也算是惊世骇俗的,当下也没有了主意,唯有奋力逃开。

逃跑的时候,御鼠王便已经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奋力往前,至于他的那些弟子,以及同伴的安南高手,皆是抛下不管。

然而他跑得再快,却终究还是乌云重点的照顾对象,转瞬间他就被一大团的乌云围住,紧紧咬着。

御鼠王左冲右突,却并不能挣脱出去,就在那些乌云附体的一刹那,他也看开了,朝着我们这边冲来,口中呐喊道:"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这气势实在很凶,然而却并不能够实现起来。

他甚至都没有能够再冲几米,这个刚才还准bèi

将我们给一网打尽的男人,在此刻,却被成百上千的小虫子给攀附而上,这一回倒也没有再能咬出孔洞,不过它们却能够灵活运用,朝着御鼠王脸上的眼睛、耳朵、鼻孔和嘴巴等处往里爬,而下体,也还有几个可以钻入的地方。

虫子堆积在一层又一层,奋力往里钻,被这种虫子钻到皮肤和肌肉的缝隙,那是一种恐怖到极点的事情,又麻又痒,真的就有百千只虫子在身体里面爬行。

御鼠王也是人,他也会痛苦,也会叫,也会跪下来痛哭流涕。

然而他无论是再忏悔,也弥补不了我们的人员损失。

一代枭雄,却也不能善终。

许老在又一次挥手之后,几乎就没有再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身上,而是回转过身来,看着挤在了前排的我们。

他的目光扫过了我们每一个人,充满了赞许和欣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头。

他又看向了白胡子殷义亭,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说道:"他们走了,对吧?"

殷义亭哽咽着点头,然后将许老带到了黄脸门神和旱烟罗锅的尸体前面来,给他讲述每一个人壮烈牺牲之时的情形,许老不说话,默默地听着,完了之后,他将两人挪到了一起来,然后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诡异的圈圈。

我瞧见许多前去追击安南高手的虫子折返了回来,伏在了他们俩,以及所有死于黑魔砂掌下的人身上,不断地吸着什么。

没一会儿,这些虫子纷纷死去,但是尸体鼓胀的小腹也终于变得平缓。

许老将这身体里面的铁线虫给销蚀掉了。

接着他念起了祈愿超度的咒文来,我们默默地跟在身后,一同和念,如此良久,天空中传来几声轻叹,许老抬头望天,轻轻说道:"诸位,一路走好啊。"

热血年代 第七十四章 请记住这些英雄

众人肃穆而立,与之交叠在一起,连绵不绝的,则是御鼠王与一众安南高手和弟子的哭嚎声。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这般诡异的场景,软刀子杀人,折磨的意义远远大于最初的想法,心志坚定者,还能够跟在一起,坚持念咒,而有些经不住好奇和恐惧的,总是忍不住扭头去看,只见二十来个安南人在地上翻滚挣扎,而他们的身上,则有许多密集的血孔,有的只有米粒大,有的也有小拇指甲盖儿那般大,接着不停地冒血流脓,虫瘿滋生。

场景恐怖,然而回想起先前死去的战友们,又是那么的解恨,我心中不由得庆幸,还好许老是我们一方的人,要不然,这种死法,我宁愿一刀抹了痛快。

并非人人心中都是恣意畅快,我瞧见自己之人,特别是龙虎山兄弟团的,不少人都频频看向了许老,眼神畏惧,不知dào

在想什么。

我听说龙虎山在朝堂之上,势力颇大,在茅山、青城、崂山等众门派都闭观不出的当下,恐怕也就只有白云观,能够面前与之抗衡了。不过它并非是一家独大,像许老这些革mìng

前辈在世,倒也没有能够达到权柄在手、尾大不掉的态势。虽说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的,但是在大的层面之上,许老跟龙虎山并非一派,所以双方之间,还是有许多分歧和猜疑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私底下的话语,此战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基本上算是我们胜利了,不但将侵犯我国尊严的黑魔砂给予击毙,而且还将一众安南高手消耗在了这莽莽林原之中,尽管我方也有人员伤亡,不过这样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战争,不是玩过家家,总是要死人的。

将被黑魔砂杀害之人皆超度了之后,许老的目光巡视,最后落在了王朋的身上,朝着他微微点头,然后说道:"你是梦回真人的弟子吧?人呢?"

我们不知dào

他在说什么人,然而王朋则恭敬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土黄色的小葫芦来,祭于双手之间,口中默念了一番咒文,这才小心地问道:"许老,它并没有被降服,所以如果贸然放出来,危险很大的,您帮我镇场。"

许老点了点头,王朋开始摩挲起了宝葫芦来,没一会儿,壶口突然喷出一股黑烟,凝结成型之时,竟然就是先前缠住他的张金福。

此刻的张金福,在经受过黑魔砂的炼化之后,已经不复当年模样,面容丑恶,牙尖嘴利,十分恐怖,一旦被放出来,便张牙舞爪,四处作恶。

刚才那一道落雷而下,黑魔砂的那两位炼魂皆被牵连,烟消云灭,我却不晓得这张金福竟然被王朋给收了起来。此刻的张金福一脸凶意,许老的脸上也难得地浮出了哀伤,伸出手,微微一抓,那炼魂便倏然而到了他的身前,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唯有挤眉弄眼,表达狰狞和愤nù

。瞧见老手下变成这般模样,许老的心中百味杂陈,回过头来,看了王朋一样,平静地说道:"它神志已失,不如早些前往幽府,得享宁静,你说可好?"

这烈焰岩豹生前虽是滇南高手,死后惨遭炼制,又被王朋收住,按照惯例,就算是王朋掌控,所以许老才会这般好声商量。

那前辈混混沌沌的魂魄来当助力,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王朋心思玲珑,明白这事儿可是原则性的问题,当下也是恭声说道:"理当如此,先前雷意纵横,阴魂皆有魂飞魄散之危,我不过是给张老提供一处避居之所,此刻既然万事皆定,自然是送他老人家离开。"

王朋的明事理,让许老十分满yì

,手一挥,一道白光从袖中飞起,笼罩在了张金福的头上,那黑雾被迅速地吸收,几秒钟之后,它清醒了过来,环顾左右,也不能言,朝着许老和王朋拱了拱手,然后朝着天上飞升而走。

看完它的离去,许老吸了吸一口空气,问道:"杀死黑魔砂的这天雷,是谁弄出来的?"

萧大炮和王朋都指向了我,许老有些诧异,看了一眼我,而我则将雷符之事说出来,得知此事,他问我雷符处于何处?萧大炮立kè

给我将家底捣腾出来:"陈二蛋以前还在老家大山里面的时候,曾经有幸跟过茅山符王李道子,伺候过几年,所以得到这般馈赠。"

许老眉头一扬,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李道子老先生,是国之瑰宝,能够与他得识,是万幸之事,不错,不错。"

他连着用了两个"不错",来赞扬我,当真是难得了,而后许老开始调度起来,让大家将战友的尸体收拾起来,全部都存zài

一处山谷之中,待过几日之后,再行折转回来,将他们迁回去厚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此行一众人等,身上都带着伤,连自己都顾及不了,何况是死者呢?

再说了,我们需yào

穿过的这一片山麓里,到处都是隐患重重的雷区,稍不注意,直接上天。

热带雨林之中,既有蚊虫,又有猛兽,更加上那潮湿闷热的天气,使得尸体也不能就存,所以还需yào

许多布置,弄出一个隔绝法阵来,方可为之。

我们带着战友的尸体离开,临走前,一身窟窿的御鼠王声嘶力竭,不知dào

是不是有意,居然还能够发出声音来,哭喊着朝许老恳求:"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许老没有理会,径直离开,我走在后面,看着这地上一大堆浑身窟窿的仇敌,满目放过去,好像只有先前御鼠王的那个女弟子得以逃脱,有些担心:"不彻底杀死,他们会不会又活过来了?"

旁边的努尔挤出一丝苦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杀人不过是最下下的策略,而中了许老的这手段,三日之内,估计都还留得有一口气——你想想,千百条虫子在自己的皮肤里面钻来钻去,那种感觉,得有多恐怖?骨子里面都烂了,安南的人即便是赶过来了,难道还能救得活?救不活,又看到这番惨状,这种立威的手段,你想想,得有多大的震慑力?"

努尔出身苗疆蛊寨,对于这些东西,最是了解不过,我心中明了,不再盘问。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将同伴的尸体给妥帖安放好,然后由许老亲自出手布置,能够保证在三天之内,得以周全,这时天已微微亮,不过由许老领路,我们倒也能够规避住那些密集的诡雷,相互扶持着,翻过山麓,原路返回。一路上大家的精神都还算是亢奋,特别是我们这些在此战中立功的人员,倒也能够从战友逝去的冲击中走出来,其间我还找到赵承风道谢,对于此事,他也表达了自己先前太过于执着于输赢的执念,而今想起来,在战争面前,一切,都不如活着重yào



在境内的边界,自然有人接应,来到了可以通车的地方之后,精疲力竭的我给人扶上了车子,然后一路拉向最近的战地医院,给予治疗。

尽管有着比别人更加强dà

的体质,但是我因为黑魔砂临死前的那一脚,受创太过于严重,最终还是在战地医院里治疗了三天,而后又转到了滇南春城的康复疗养院里待了四个多月,方才恢复。

与我相同的还有努尔,愣是陪着我一起康复,至于王朋和萧大炮,则提前返回了前线,执行观察任务。

张世界、赵中棣、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等人也各有受伤,不过却都无碍,也都返回了一线,和王朋、萧大炮、赵承风一起,替代了逝去的老一辈,成为了滇南新生代的主要力量。

我们那些英勇就义的战友,并没有被遗忘,次日由从西南局调遣过来的贾副局长带队,在几位没有受过伤的成员带领下,将他们找了回来,在第五日的时候被埋在了离老山不远的烈士陵园里,追悼会的那天我坚持去了,坐着轮椅,现场庄重而肃穆,不过并没有瞧见总局许老,找了一个朋友打听了一下,才得知许老在这一战中,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势,坚持带队回来之后,就爆fā

了,现在已由专机送回了首都养伤。

听到这个消息,让我震撼不已,那天许老的出手,何等惊才绝艳,简简单单一挥手,不可一世的御鼠王就像狗一样的趴在了地上。

跟他交手的那个人,到底得有多厉害?

我和努尔在春城休养完毕,又重新回到前线,得到了提拔,而后某次著名的战役爆fā

了,因为安南的北方协调部队在那次交手中饱受重创,所以我们一众"前线观察员"表现良好,具体事宜,不宜公开。

在战后庆功会上,我喝得有些高,这时有一个中年人过来找我,说是转告来自总局许老的一句话,说茅山重开山门,让我离开前线,返回金陵,跟随观礼团,前往茅山。

花样年代 第一章 开山观礼

接到通知的我,其实并不想返回金陵。

原因有三,其一是因为此战初起,虽然获得阶段性胜利,但我们还需yào

面临着敌人的反扑,我不能够离开自己的战友独自北上;其二是因为我跟努尔、萧大炮和王朋等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混得情同手足,实在是很难割舍;至于第三点,那就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山林之中寻找胖妞,然而到现在,却都没有找到。

胖妞在我们遇袭的那天晚上,就失踪了,我问遍了当天所有参与的人,都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它的下落。

我曾经在那一片山林反复地巡查,然而一直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情况让我有些难过,要知dào

胖妞自从我八岁那年开始,与我相遇,除了我被杨二丑抓走的半年,我们就几乎没有太多的分离过,这一下子突然不见了,实在是让我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我反复的巡查,而且几兄弟也托了边关的兄弟部队、山民帮忙搜寻,甚至还找到因为私自帮zhù

安南一方而受到制裁的老刀傣寨,说只要能够找到那个耍棍的小猴子,就可以减免一些责任。

然而这么久过去了,依旧是没有胖妞的消息,我心情沮丧,不过努尔却安慰我,说当初我被杨二丑抓走的时候,胖妞还能够找到他们的寨子,完全就是一个心思聪颖的小家伙,而且它自己也是一身本事,说不定还有奇遇,日后若是有缘,自有相见之期。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终究还是存着一点儿心思,希望以后还是能够在这边境,找回胖妞来。

因为如此,所以我并没有返回金陵,去参加那个劳什子茅山的开山盛典。不过来人似乎能够猜得到我并不希望离开,于是低声说道:"许老料定你有可能对此处还心存眷念,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一句,你身上有劫难,易招灾,命中十八,当有大劫,如果放任你留在南疆,只怕会血染疆场,他帮你测算过了,你若是想要跳出这命运怪圈,必须北上,在那儿,才会有你的一线生机——你可晓得?"

他这般说,我终于妥协了,南疆虽好,兄弟情真,但是我却晓得自己是一个多灾之人,自己死了不要紧,倘若是牵连到兄弟,那可就不好了。

当晚我跟几个兄弟做了告别,当大家得知我可能要返回北上的时候,纷纷过来与我说话,一时间气氛十分热烈,有的人羡慕,有的人嫉妒,有的人则表示出了愤慨,觉得我是一个逃兵,赵承风更是喝高了,拉着我的肩膀说道:"听说你要回去了?"

我点头,他深深地看了我一样,说二蛋,如果你走了,那么我们之间的比赛,赢家就是我了。

赵承风转头就走,我能够感受到他隐藏在心里面的蔑视,不过还是没有将缘由说出来。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很特殊,不想让别人同情我,不想自己的人生活在命运的规则之下,总局许老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在我的眼中,他甚至可以和青衣老道堪比,他既然说我改命能有转机,那我便去一试,即便是不成功,也不会留下遗憾。

次日清晨,我手持介shào

信,乘坐一辆军车直奔附近一处通火车的小城,接着一路北上,历经波折,终于返回了金陵。

因为身上有事,所以我一回来,就直接奔往了省局,李庆亮李副局长接待的我,在得到许老给我开的介shào

信之后,他表现得十分重视,拉着我在沙发前坐下,满面笑容地攀谈道:"陈二蛋同志,我听说了,你在南疆表现得十分好,屡立战功,功勋卓著啊,给我们江阴省大大地争了一口气,上个月局长去总局开会,面子上很是有光,回来时还特地说起了你,说等你回来,一定要重点培养呢。好,许老的信上面讲得很明白,你去找行动处的申重科长,他负责配合相关事宜。"

兜兜转转,没想到居然又到了申重这里来,我与李副局长告别,然后在总局转悠一圈,终于找到了申重。

相别颇久,申重见到我的时候,啥也不说,直接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两人搂着许久,这才放开来,申重上下看了我好一会儿,眼中有泪花地说道:"不错,不错,现在当真是个大小伙儿来,看来经lì

过战火的男儿,果真是不一样啊。咦,二蛋,我怎么看着你那么像唐国强啊?"

我摸了摸脸,嘿嘿笑,说有么?

当时的唐国强演过了《小花》、《今夜星光灿烂》、《路漫漫》和《四渡赤水》,后来还饰演《高山下的花环》的男主角赵蒙生,红极一时,算得上是国民小生,帅得让人眼瞎,申重这般说我,当真是有些太抬举我了。我也没有跟他多聊,讲起了李副局长让我过来找他的事情,申重有些诧异,说竟然还有这事,人员不是早就已经拟定好了的么?

在经过我解释之后,申重释然,说这就对了,如果是总局的许老发了话,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接着申重跟我讲了一下这件事情的背景,说这茅山本来和龙虎山、青城山一样,都是天下间最有名的顶级道门之一,茅山道术在解放前曾经横行于世,端的是了不起,在民间也多有开枝散叶,势力十分庞大,不过后来听说茅山掌教虚清真人死后,接任的陶晋鸿韬光养晦,陆续地将茅山宗留于世间的分支给舍弃,而后在那一场浪潮之中,彻底地关闭山门,隔离于世间,不再出世。

陶晋鸿是一个战略大家,因为他的小心谨慎,所以在那一场浩劫之中,茅山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冲击的,反而是青城山、崂山等地,因为封山比较晚,受到了一些平白无故的损失,十分遗憾,而后时间更替,那些封闭的道门佛宗又陆陆续续地出世,在经过几年的沟通和酝酿之后,茅山宗开始了正式的开山收徒,而这个仪式,国家也会派人观礼,总局和更上面都会来人,而我们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茅山位于江阴境内,所以负责一下接待工作。

听说到时候会来很多人,不管是国家层面的,还有江湖同道,以及一些闻讯而来,准bèi

投入茅山门墙的世家子弟。

特别是那些有着茅山传承的各处世家子弟,更是摩拳擦掌,准bèi

就这一次机会,进入茅山宗。

当申重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萧大炮来,这哥们以及他背后的句容萧家,据说祖上曾经就是一位茅山的长老——所谓长老,就是茅山之上,除了掌教真人之外,最牛的十个人之一,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萧大炮能够在巫山学校中脱颖而出,而且还在南疆战场大放异彩,他雄壮的身影出现在哪儿,那里的敌人就会遇上一场噩梦。

萧大炮于我如兄长、如挚友,他曾经告sù

过我,他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因为老头子生太多了,所以才不得已出来做事,好养家糊口。

他们萧家,会不会也有人出现在茅山观礼之上呢?

不知dào

为什么,我的心中多了一点儿小期待。

茅山观礼,重开山门是要在六月初,离现在还有十天时间,倒也不会特别的匆忙,申重告sù

我,说可以给我三天假期,然后在二十四号集合,跟随总局来的大部队,一同前往句容茅山。得到了假期,我去会计那儿领了工资和津贴,一大半寄回了老家,然后拎着礼物去了一枝花家里,结果上了门才知dào

一枝花已经搬走了,至于去了哪儿,问了好几个人,都不晓得。

一枝花在省钢工会的职位,是张知青父母的面子,而张知青已死,老人又跟她们反目,没有了靠山,所以也没有能够做多久。

得知此事之后,我找了一天,却没有得到一枝花的任何消息,金陵实在太大了,茫茫人海,这么一对可怜的母女,到底能去哪儿呢?我心中戚戚然,蹲在省钢的门口好久,脑海里一直徘徊着那个一直喊我"二蛋哥哥"的小女孩,她那瓷娃娃一般的脸容不停浮现。

失落许久,我这才收敛了些,将礼物拎到了于墨晗于大师的家里,看望了这位赫赫有名的炼器大师。

我的到来让他和他的孙子南南十分高兴,于大师拉着我的手,跟我讲起了很多事情,说后来刘老三好几次过来找我,说是要应对十八岁大劫之事,不过听说我去了南疆,便不再言,又谈及了一字剑,说这个杀猪匠当真是在江湖上名声渐隆,剑下据说又多了好几位名震江淮的道门大拿,江湖之上在排名号,说要推选出天下正道十大,他便有可能凭借着手中的剑,位列其中呢。

天下人,所为者,不过名利二字,据我了解,黄晨曲对于"名",最是看重,倘若能够跻身其位,的确是算得上修得圆满。

讲到这儿,于大师将我朝着房里叫去,神mì

地说道:"二蛋,你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花样年代 第二章 茅山茅山

于大师将我一路领进了屋子,然后一直来到了卧室密道中的地下室,在那一整面大理石浮雕上面,我又重新看到了当初正邪两道抢得凶猛的饮血寒光剑。

依旧是被无数贴着符文的铁链给捆住,不过那八道不断喷涌而出的白色冷气,却也没有再滚滚冒出,饮血剑悬停于空中,外面罩着银色剑鞘,乃鱼鳞而制,再外面,有用细碎的麻布给小心细致地包裹着,如果仔细看,能够发xiàn

这些麻布之上,也有密密麻麻的细线勾勒,无一不用上了巧妙心思。此间再看宝剑,我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犀利不再,反而给人一种沉稳平淡之感,好像是宝器蒙灰,深沉内敛。

于大师得yì

地看着自己的这份佳作,在两米之外站定,然后看向了我,充满期待地说道:"二蛋,你去拔剑。"

我还在仔细观察这饮血寒光剑,瞧见它再无当日那荡漾连绵的红光溢出,晓得这几年的磨砺,已然使得其凶气减退许多,不过此剑乃魔物,凶性只能消减,而不能绝灭,一旦有楔子引导,立kè

就会重新恢复。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听得于大师吩咐,出于信任,我也不会拒绝,而是走到大理石墙壁之前,伸出手,抓住了半空中的剑柄,然后用力,缓缓地往外面开始拔了出来。

这剑里间,有一股磅礴的吸力,一开始就仿佛石牛入河,难以为继,而后当我的气息传递入内,似乎才松动了一些,接着剑鞘之上的鱼鳞似乎开始活过来了一般,不停地蠕动,每一次韵律而出,我都能够感受到那阻力减轻几分,而在几秒钟之后,一声铮响,一道雪亮的光华从我的手间抖落出来。

寒光凛冽,剑凉如水,再不复当日那红腾腾的杀气,反而像那月光一般淡凉,剑尖之上不停颤动,发出"仙翁、仙翁"的震响,让人心中凭空生出几许冷意来。

于大师见我顺利地拔出了,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和颜悦色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这几年,心血皆附于它上——此剑当初祭炼之时,太过于血腥,吞噬了无数性命,是一把凶名赫赫、血染剑纹的魔剑;而我在其上面,加诸了无数手段,凝固于身,也为你量身打造了这鱼鳞剑鞘,名曰'忍惕',便是想让你在杀人沾血之前,警惕忍心,以慈悲为怀,你可晓得?"

当初于大师和刘老三决议此剑将交由我的手中,如今几年过去,我也快满十八,如此交接,也算是约定,不过此番瞧见于大师郑重其事,我的脸也不由变得严肃起来,躬身回答道:"小子晓得,定不负于老赐剑之恩,也不会忘记初心,持剑行事之前,一定再三以此戒律为准,不添无妄血债。"

两人一问一答,算是交接仪式,于大师将这剑身上的锁链取了下来,连带着那毫不起眼的布裹都给我拿好,然后拉着我重回小院。

南南将茶水添上,于大师语重心长地又吩咐道:"我再唠叨几句,你这几年,成长极为迅速,特别是去了南疆一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稳和内敛了许多,这也是我为何会将这饮血寒光剑交付于你手上的缘由,不过这剑是凶物,也是宝器,许多人都盯着它,虽然被我改变了外观,抹杀了杨从顺的印记,但若是被集云社或者其余邪派瞧见,保不得会起贪心,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的好。"

这饮血寒光剑,乃杨大侉子为了超越于大师的雷击桃木剑,费尽毕生心血而成的作品,就连于大师也夸赞不已,而这几年又耗费了于大师的无数心力,这金陵双器以这种形式联手打造出来的东西,可是我们这个行当里面的梦寐以求,财帛动人心,的确应该低调。

我依旧点头,如啄米之鸡,长辈经验比晚辈都足,多听多学,都还是有好处的。

聊完饮血寒光剑,我将其收起来,用麻布包裹之后,十分不起眼,这时南南问起了胖妞这个曾经和他一起玩儿过的小伙伴,我心中难过,讲起了胖妞在边境山林中失踪一事,南南听完,一言不发,沉默许久之后,走到院墙边,揭开一截雨布,只见那儿竟然有几十个木雕,都是胖妞的形象,有大有小,被摩挲得光亮无比。南南挑了又挑,终于从中选了一个核桃核大的小木猴,递给了我。

这小木猴儿是用黄梨木雕制,正面是胖妞惟妙惟肖的造型,而在背面,却有它化身魔猿之时的恶相,宛如阴阳双面之相。

他不怪我,反而晓得我心中的痛苦,这才给我一个猴儿木雕,一解相思之苦。

离开于家小院,我背着饮血寒光剑,来到了邮局,给几位相熟的朋友写过了信,然后又前往江宁分局那儿,去拜访李浩然局长。他在办公室接见了我,相比总局的李庆亮李副局长,他倒没有说太多的套话,而是跟我谈及了南疆前线的事情,说安南人并不甘心于自己的失败,还将会在几日之后进行反扑,不过我方肯定不会让其得逞的,一定会守住阵地。

谈到了龙虎山的人,我着重讲了一下对于赵承风的观感,沉稳有力,长袖善舞,给人的感觉十分不错,而且本事也极为了得。

李局长点了点头,不过还会说道:"赵师弟这人,自小就天资聪颖,无论是对道法,还是对人情世故的领悟,都很高,不过唯独有一点,那就是没怎么受过挫折,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没有受过苦难和折磨的人,考lǜ

问题并不全面;二蛋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跟他共事,可一定要记得提醒他,不要让他走了弯路。"

看得出来,李局长对赵承风那小子还是蛮关心的,如此说来,龙虎山想要重点培养赵承风的传言,看来的确属实。

聊完了赵承风,我又问起了好兄弟罗大屌的近况来,几年前他入了龙虎山苏冷门下,因为山门管得颇严,倒也一直没有再联络过。说起他,李局长满脸微笑,说贤坤天赋异禀,一入门便获得了诸位长老的重视,连张天师也对他另眼相看,如今在苏师叔门下修研道法,进步很快,如果他达到了出山门的标准,说不定你们兄弟,以后很快就会见面的。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我又去了二科,向荣大姐和老孔都在,另外还有一些人,眼熟,但人不熟,总感觉物是人非,十分感伤。

假期匆匆,很快我便返回了省局,这时总局和中央都已经来了人,申重忙得脚跟踢到后脑勺,有一人抓一人,忙乎接待工作。我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帮衬着,忙前忙后,大概数了一下,发xiàn

这回帝都来人不多,也就十二个,再加上我们省局的四个,总共就十六个人——倒也是巧了,世界太小,我到了这才晓得,省局的另外两个人,居然就是戴巧姐和丁三。

帝都来人虽少,但个个的气度皆是不凡,十分难伺候,我这才晓得当时申重为何会感觉到诧异,原来还真的是一份劳心劳神的苦力活。

除了一些行政人员之外,我特别注意到了一个浑身素净的老者,没有人跟我说过他是谁,为人十分低调,基本上不出面做任何事情,也不负责具体的业务,不参与讨论各种细节,而是深居简出,让我差一点儿都以为他就是一个哑巴,不过帝都来人无论是谁,再牛逼厉害,见到他,都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黄老",瞧那恭敬模样,简直让人觉得好像是天大的人物一样。

至此,我才晓得这些人里面,地位最高的,就是他了。

我们是在二十五日上午乘车赶往的句容,路程并不算远,到了乡下之后,所有人开始下车,然后雇了当地的乡亲,抬着许多礼物,一路朝着山林间走去。前前后后,总共有二十多人,算是一条比较长的队伍,然而山路之上,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人,除了山民和樵夫,还有一些一看就知dào

不是此地的外乡人,这些人身上鼓鼓囊囊,行李也十分古怪,一看就知dào

藏着很多东西,丁三有些草木皆兵,问申重,说要不要盘查一下,开山观礼,兹事体大,可不能出了岔子。

申重看着前方的领导们,一脸苦笑,对丁三说道:"老丁,进了这山林,便不是我们做主了,人家茅山自有行事,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这话儿说得丁三一阵郁闷,看着几个身上佩剑的小子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耸了耸肩,说得,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不管了。

如此用那光脚板走,风景倒也极美,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气候宜人,奇岩怪石处处耸立而出,大小溶洞深幽迂回,灵泉圣池星罗棋布,曲涧溪流纵横交织,绿树蔽山,青竹繁茂,物华天宝,端的是一派好风景,如此闷头而走,突然前方有人叫道:"到了,到了,茅山到了。"

我猛一抬头,瞧见一座雄山,居中而立,心中突然莫名激动起来。

花样年代 第三章 心口一疼

秦汉神仙府,梁唐宰相家。

茅山是中国道教上清派的发源地,相传上古时,帝喾高辛氏展上公修liàn

于句曲山伏龙地;周燕国人郭四朝也修道茅山于玉晨观,后被封为太微葆光真人;先秦时,李明真人修道于古炼丹院,至今丹井尚存。汉时,陕西咸阳茅氏三兄弟茅盈、茅固、茅衷在句曲山下修道行善,终于成就茅山名声。

茅山上面的宫观道院,最盛时多达三百余座、五千余间,后来太平天国剿灭道藏,毁了一波;日寇中华时,茅山是全国六大山地抗日根据地之一,惨遭报复,又毁了一波;再就是十几年前,破四旧的浪潮中又毁了一次,基本上就只剩下残垣断壁了,不过前两年又陆续地修复了一些,我有些不明白,不晓得这茅山宗关闭山门,为何还会被被焚毁于此,于是将这个疑问,说给了申重听。

得知了我的疑惑,申重笑了,指着那云雾缭绕的上茅峰说道:"你当真以为这山上的道场,便是茅山宗的宗门之地了?"

申重的问话让我感到十分奇怪,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申重回望云峰,充满神mì

的说道:"'第一福地,第八洞天',此乃茅山在道教之中的名号。道教中所谓的'洞天',是指神道居住的名山胜地,天下间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构成道教地上仙境的主体部分。天无谓之空,山无谓之洞,人无谓之房也。山腹中空虚,是谓洞庭;人头中空虚,是谓洞房。是以真人处天处山处人,入无间,以黍米容蓬莱山,包括六合,天地不能载焉——也就是说,洞天是独立于这大千世界中的另外一个小世界"

申重所讲的,是道家中的宇宙观,也就是宇宙由多层空间组成,宇宙中的时间、空间都是相对的,有中存无、无中生有、大中有小、小亦含大。

茅山宗的真zhèng

山门,并非这句容茅山之上的峰顶,而是在某一处与大千世界勾连,又独立其中的地方。

申重以前是一个刑事重案的侦查员,对于道家之学,了解不多,跟我讲的这些,其实也只是现学现卖,说不透,不过我也基本上能够明白,那就是所谓的茅山宗,存zài

一个秘境之中,钥匙掌握在人家的手上,想开就开,想关你也找不着,而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就求着人家出来做事,所以才会组织这么声势浩大的仪式,算作是补偿,也算是一种认可吧。

进茅山的路并不好走,一直到了早上从金陵出发,一直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才来到了峰顶的九霄万福宫。

这九霄万福宫也才是这两年开始修复的,宫殿并不算大,走到正宫前面,一个大鼎炉,香火缕缕,说不上有多盛,我瞧见了几个青袍道士,有老有少,神情悠闲。申重在此之前,曾经来过了一趟这儿,跟观中的道士们都还算挺熟,所以进去联络,商量着给我们提供一处歇息的地方,这三天我们得吃斋沐浴,虔诚等待,到了第四日,方才会有消息传来。

对于这安排,首都来人其实还是有些不满的,觉得这谱摆得实在有些大,我私底下还听到几位干部在角落低声嘀咕,说茅山宗可比龙虎山、青城山要难搞多了。

这话说得我有些好笑,你十年前的时候烧人家的产业,愣是不留片瓦,此刻想叫人家出来做事站台了,连一点儿姿态都摆弄好,这样真的合适么?

不过这话儿我也只有藏在心中,毕竟这些都是我要伺候的大爷,而我陈二蛋,不过就是金陵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虽说在前段时间立了许多战功,不过因为评定缓慢,所以一直都没有得到落实,搁这儿我就是一孙子,怎么也都得伺候着。因为是新建的缘故,所以九霄万福宫里面的道舍很多,民夫放下行李就下山了,我们一行十六人,大家挤一挤,其实并不困难,不过这道舍除了观中的几个道士、居士之外,还住着好些人,所以显得有些杂。

我和申重负责在这儿安顿领导,而丁三和戴巧姐出去转了一圈儿,回过来的时候告sù

我们,说来了好多江湖人物,不知dào

是茅山邀请观礼的,还是来热闹的。

得到这消息,申重立kè

去跟首都来的领导汇报,回来的时候忧心忡忡,我问他怎么回事,申重告sù

我,说洞天福地的山门所在,最为保密,一般都是不会让外人知晓的,现如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估计连带着我们也进不得那洞天福地去了。

我撇了撇嘴,说进不得就进不得呗,我们不过就是过来递交一下文书而已,那里面有什么好kàn

的?

瞧见我蛮不在乎的模样,申重一脸无奈,说道:"当然,内中胜景,自不必言,光是茅山宗这一代的人物,掌教陶晋鸿、符王李道子,以及十大长老,这都是冠绝天下的人物,能够见上一面,说不得又是莫大的机缘呢。倘若是被人瞧上了,收入门中,只怕下半辈子的人生,就会就此改写了。"

申重这般说着,我的心中一动,不由得也想起了那一个满脸冷酷的青衣老道,我这一回,能够再见到他么?

他还会不会认得出我,这个当初在五姑娘山上给他打了三年杂的小孩儿,可是已经长到了十八岁了呢,而当初与我和胖妞相伴朝夕的小白狐儿,是否也变了模样了呢?

这么想着,我不由得对茅山重启山门之事,充满了期待。

一番忙碌,不知不觉太阳就下了山,大家在斋堂里面用过了饭,饮食清淡得很,吃完之后申重叫住了我,递了一个食盒过来,让我给首都的黄老送过去。我的身份,就是一打杂的,也不会挑活干,于是带着食盒,一路来到了道舍这边的偏院来。黄老是我们一行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物,自然住的是单间,我敲了半天门,结果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推门而入,瞧见里间果然没有人,将食盒放在原木桌子上面,我下意识地扫量了一圈,发xiàn

床上居然放着一块宝玉。

这宝玉碧绿如洗,盈盈之间还有光华闪耀,符文流动,似乎是一种法器,我看了一眼,有些出神,忍不住再看了一会。

没想到这一看,我整个心魂都沉浸到了里面去,根本无法自拔,有一个声音像恶魔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地说着:"反正没人看见,拿走它,它就归你了"如此反复良久,然而我却终究还是忍住了这恶念,拿出笔来,给黄老留了一张条子,准bèi

离开,然而刚一转身,突然感觉到后面一阵光华闪耀,原本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黑影来,出声说道:"慢着,先别走。"

我扭过头来,却见一个老头出现在黑影中,一开始只有小娃娃那般大,每走一步,人便陡然间大了一分,当走到我跟前来的时候,便和平日里一般模样了。

这场景十分神奇,不过经lì

了南疆血战之后,我倒也能够收敛性子,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黄老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问我道:"是送吃食么?"我点了点头,说是,稀粥和咸菜,还有两个窝窝头,因为要吃斋,所以并不丰盛。

这位黄老是中央来人,我怕他以为怠慢,特意说了一下,而他则平淡地说道:"不错了,搁前几年,能不饿肚子就算是好的了,肚子里面没油水,和尚也吃肉。"

他说的话语别有意味,我不敢接茬,而是躬身说道:"那好,您慢慢用餐,食盒先放在这里,晚些我过来,带回去处理。"

说完话我准bèi

离开,然而刚走出门的时候,他却叫住了我,待我回头的时候,他一边把玩着那碧绿的玉佩,一边询问道:"你叫陈二蛋?"

我有些惊讶,一路上他老人家都沉默不语,基本上除了闭目养神,就在闭目走路,没想到竟然记挂得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当下也是恭敬地回答,说是。黄老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你,听说你是许映愚介shào

过来的,那个老毒虫一般不会做无用之事,让你过来,想来也是有想法的。说起来,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这一回,倒是应该当面感谢一下你呢。"

我有些诧异,问这是为何?我们之前,应该是没有过交集的吧?

黄老微微一笑,伸手过来与我一握,闻言说道:"黄养神是我荆门黄家的人,也是我的内侄,当初被集云社杨从顺使坏所害,我听到这消息,气愤非常,不过苦于指责所在,脱不开身,所以搁置不理;后来你亲手斩杀杨从顺,也算是给我报了仇,当得起一谢啊"黄老跟我用力地摇了摇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笑容满面,让人感觉十分温暖,当下我也是谦虚两句,脑子里面一阵乱,还没有说什么呢,突然瞧见他的眉头一皱。

我诧异,问他怎么了?黄老摇摇头,笑着说没事,有点儿心疼。

接着黄老的情绪就不太高了,草草说了几句话,便不再言。我知趣地离开了这小院儿,刚刚走到前方大殿的拐角处,没想到心口也是一疼,突然感觉一阵热血直冲头顶,当时脑子里就是嗡的一下,浑身僵直,一下就倒在了旁边的草地上去。

花样年代 第四章 萧家小颜

山上夜里寒露深重,草地上面全部都是露水,风又大,十分潮湿,然而倒在地上的我却感觉到自己好像一块烙铁,正面烫,反面更烫。

丹田之中一股火,这火焰冲天而起,将我灼烧得几乎就要疯掉了,我感到窒息了,使劲儿呼吸,然而却感觉每吸进一口气来,就有一种肺叶要被灼烧熔炼的后果。磅礴的力量横空传来,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双目瞪得滚圆,使劲儿吼叫,却根本喊不出声音来,随着温度的陡然升高,世界变得一片漆黑,而不晓得过了多久,被无尽lì

量撑得几乎就要爆zhà

的我突然瞧见了一束光亮,从天空而落,直入我的双眼。

我抬起头,看见一尊巨大的魔像浮于九天之上,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头有四角,耳鬓如剑戟,一双怒目,狠狠直刺于我的心中。

这滔天威势,一举压下而来,让我无比恐惧,心悦诚服,口中不由自主地高声喝念道:"无上魔尊,无上魔尊"

我狂热的叫喊似乎引来了那魔神的注意,他从九天之上俯身看了下来,瞧见我,并没有说话,然而那冰冷透彻的眼神却仿佛如冰水浇下来,让我感觉到整个灵魂都在战栗,感觉整个世界的怒意都坍塌了下来,将我给掩埋,而就在我陷入绝望之中的时候,它似乎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口中吐出了一滴精血,从九天垂落而下,仿佛直接要灌注进了我的灵魂之中来一般。

我浑身宛如过电,不断地抽搐抖动,整个世界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感觉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一开始仿佛十分遥远,而后又好似近在耳边,我接近模糊的意识有重新凝聚起来,观想之中,心脏那儿流出了一滴金色的鲜血,从《种魔经注解》所著的奇经八脉经过,一直聚集在了我的右眼球之上。这般一激发,黑暗无垠的世界突然便得简单很多,我瞧见一丝一缕的光束从头顶上垂落而下。

这光束一缕又一缕,将我全身给捆得严实,然而当那滴精血流过之处,却又齐刷刷地断开了去。

这一争一夺,斗得激烈无比,然而作为主战场的我,却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想起了刚才那宛如山间清泉的声音,勉强的睁开另外一只眼睛,瞧见一个清秀温婉的少女正蹲在我的面前,朝着我紧张地喊道:"你怎么了,回答我,有没有事?"

我一开始感觉还是颇为朦胧,而当意识从痛苦之中极力挣脱而来的时候,这才瞧见那少女年纪并不算大,十三四岁的样子,娇美的脸蛋儿莹白似雪,翘唇粉嫩,眉目如画,一双星眸如点墨,明眸流盼之间,比黄老的那块碧绿玉佩还要勾人心魂,一袭白衣,落落大方;于此同时,我还闻到了一股似花似麝的香味,从她的身上飘散而来,让人感觉好像是活在了天堂一般。

美人如美景,虽然说这少女年纪比我还小上几岁,但是却已然给予了我前所未有的冲击感,真的感觉如天仙一般。不知不觉间,我心中那求生的意志竟然强烈到了极点,猛地一咬牙,朝着上方使劲儿一挥。

这一挥,竟然将无尽虚空中垂落的光束给全部斩断,我耳边传来了一声隐隐的轻叹声,而后那所有沉重如山的压力,也都消失于无形之中了。

这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由内而外的轻松,再次躺倒在了地上,浑身汗出如浆,感觉口鼻处湿漉漉的,下意识地去抹了一下,手掌上面全部都是鲜血,这才晓得刚才我的身体承shòu不住这种巨大的压力,已经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破损了。然而尽管如此,我不知dào

哪儿来的劲儿,忙不迭地爬起来,冲着那面露焦急之色的天仙少女笑道:"没事,没事,我刚才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天仙少女噗嗤一笑,说道:"你刚才是走火入魔呢?我以为你绊倒了门槛,自己摔到这儿来了呢。"

虽然有些不信,不过那少女却还是很认真地扶着我路来到了附近的小院儿处,那里有几个大水缸子,都是九霄万福宫的道士从山腰处的清泉打来的,那水缸子又大又高,踮着脚都够不着,她瞧见我一脸鲜血的模样,十分恐怖,连忙扶着我来到墙根这儿坐下,然后搬来了凳子,打水给我冲洗。

我瞧见身材窈窕的她像一只小喜鹊一样忙上忙下,心中不知dào

怎么回事,突然燃起了一团火,感觉自己坐在墙根下怎么都不自在,于是也过去打水。

我比她高出一个头儿还多,打水倒也不困难,不过月光下,看见荡漾的水面上自己的脸容,不由得十分惭愧,慌忙将自己的脸给洗干净了,湿漉漉的,眼帘上面全是水,这时那天仙少女伸出柳条一般柔软的手指来,递给了我一方白色手帕,让我擦一擦。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感觉那手帕柔软,上面还有同样味道的芬芳,有点舍不得,瞧了她一眼,做贼似的飞快搽了个干净。

待我擦完了,她露出了笑容,问我道:"嘿,你好一点儿没有,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还她的手帕,而是下意识地紧紧拽着,然后挠着脑袋解释道:"我也不知dào

,刚才一下子就感觉脑袋都要炸掉了一样,应该是走火入魔了"我再一次的强调,使得她认真对待起来,凝望着我好一会儿,这才落落大方地道:"这样子啊,原来你也是修行者呢,我叫萧应颜,家里面的人都叫我小颜,本地人。你呢,你叫什么?"

这女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端庄得体,很大方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并像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我也点了点头,自我介shào

道:"我叫陈"

陈二蛋?

好吧,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我老爹当初给我取名字时候的恶意,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二蛋"这么粗俗的名字,居然也给我取出来?

平日里我倒是不觉得,但是在这个冰清玉洁的美丽女孩儿面前,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来,磨蹭了好一会儿,我才说道:"我叫陈二,来自金陵,是官方的工作人员,不过我老家是苗疆的"

仿佛竹筒倒豆子,我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直接将就将自己的来历给这个相识不过半小时的女孩子,给捣腾出来不少。

等我结结巴巴地将自己介shào

清楚,天仙少女小颜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蹲在我对面说道:"啊,我还以为你也是过来参加茅山遴选的呢,原来是官方的工作人员啊?"

我瞧见她失望的表情,不知dào

为什么,自个儿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失落起来,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是茅山遴选呢?"

"茅山遴选啊?"说道这个话题,小颜变得颇为兴奋,紧紧捏着拳头说道:"茅山封山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呢,失联之后,除了少数机遇十分幸运的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拜入茅山门墙了,听说这次重启山门之后,茅山将会重新授徒传业,将神mì

的茅山道术,和对道学的感悟与修行继xù

地传承下去,很多得到消息的人都已经纷纷赶来了,就是希望能够拜入茅山的山门之内呢,我以为你也是"

我当时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傻乎乎地说道:"拜入茅山门墙,有那么重yào

么?"

小颜坚定地点了点头,黝黑的眸子里面流露出了很锋利的光芒,大声说道:"当然,我一定要加入茅山,成为我曾祖父那样的人,成为茅山的长老呢!"

我瞧见她一副很坚决的模样,心中不觉多了几分敬意,不过继而有些疑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没有想清楚一样——等等,萧应颜本地人,那也就是句容咯,还有祖上曾经是茅山长老?

那么,她莫非就是——我心中狂喜,大声喊道:"天啊,难道你就是"

我的话儿还没有讲完,突然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颜,小颜,你在哪里?"

小颜听到这声音,立kè

吓了一大跳,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咪,慌不择路地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我有点儿愣住了,直到她走远,这才想起手中还有她的手帕,出言喊道:"哎,你的手帕"那个小精灵一般的女孩儿扭转过头来,朝着我展颜一笑道:"你改天还我"

小颜走了,我颇有些失魂落魄,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刚才跌倒在草地上的情景,不由得一阵害pà



方才到底是因为我即将面临十八岁,所以心脉突发,还是那黄老使出了什么手段,让我变得如此呢?我陷入了沉思,然而没坐多久,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嘿哟喂,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二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花样年代 第五章 改名之说

这声音十分熟悉,我抬起头来,正好瞧见两撇翘起的小胡子,和一双滴溜溜转动不停的小眼睛,再看这张脸,可不正是我的老友刘老三么?

他乡遇故知,而且还不是债主,这种事情的确是值得让人欢喜的,我大喜过望地上前,将他紧紧给抱住,才发xiàn

在他身后的阴影处,还站着一个抱胳膊的男人,却是杀猪匠黄晨曲。

那个丑汉子浑身都是化散不去的浓郁杀气,不过瞧见我倒是蛮开心的,也与我紧紧相拥,彼此都很惊喜,当聊到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的时候,我讲明了是上级派遣,而刘老三则一脸无奈地表示,是黄晨曲一意孤行要来的,他拦都拦不住,又怕出乱子,只有跟过来了。

经过几次波折,如今的一字剑已经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新晋大拿,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确有些耐人寻味。

我转头看向了那一字剑,只见他的丑脸上面肌肉抽动,目光却还是平静,说道:"茅山避世不出久矣,如今重开山门,是修行界之中的大事情,我有腿有脚,怎么着也是要过来看一看的。"

他说得淡然,而刘老三则一脸无奈,我瞧见此中似有内情,不过多加盘问也不好,于是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予两人听。

一字剑是个莽夫,只会玩手中的剑,杀该杀的人,所以说不出个什么来,而刘老三则眉头紧皱,让我将手伸出来,给他看一看。我照着做,结果将紧紧攥着手帕的那拳头伸出来了,当下慌忙将其收起,刘老三猥琐地吸了一口残存的香味,享shòu

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说道:"好香的味道啊,此女出生之日,必是圣母娘娘开了那瑶池蟠桃会之期,沾染了仙气,方才会如此模样,倘若是能够专心修行,只怕又是一白莲圣母之尊啊"

我不知dào

刘老三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他流着口水的这模样,实在是有些亵渎冰清玉洁的小颜,顿时上去就是一顿掐,弄得他哈哈大笑,也终于忘记了这一茬,接过来给我把脉,没多久,他的眉头一竖,双眼就瞪了起来,一副见了鬼一般的场景。

他有些把握不住,开始问起了我病发之前的事情来,我如实相告,他一边听一边抹汗,完了之后,低声骂了一句:"那个姓黄的,果真不是好东西。"

他骂了人,还左右一看,仿佛有些心虚一般。

我不明白状况,还待深问,却见刘老三回头看了一字剑一眼,那丑汉也不含糊,直接从兜里拿出了石中剑,在空中随手划了几剑。他出剑,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不过却能够将炁场之间的联系和变化给算上,几剑之后,我们所处的这一空间竟然被他用剑qì

给隔绝开来,两处的炁场也停止了交流,凝固于此。

别的不说,光着简简单单的两手,便已经透露出了一字剑炉火纯青地领悟之力,显然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的进步也是让人心惊的。

做完这一切,刘老三抿了抿嘴唇,一脸严肃地说道:"二蛋,我刚才帮你切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你可知dào

这是什么吗?"我噗嗤一笑,说道:"三爷,您别逗了,我爹也是医生,自然晓得你说的这脉象是什么了,我堂堂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会有喜脉呢?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刘老三十分严肃地说道:"这个时候,我能给你开玩笑?男人就不能有喜脉么?当初唐僧师徒路过女儿国,还不是三个都有了喜脉?"

我瞧见他一本正经,也不好嬉皮笑脸了,不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三爷,西游记是什么?小说话本而已,上面说的,难道还是真的?"

刘老三眉头一竖,扬声说道:"上面就没有真的么?你那只小猴子,可不就是异种之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四猴混世的一种么?"

刘老三重重地说着,瞧见我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你呢,本身就麻烦缠身,命中该有这么一劫,不过黄天望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黄养神死于金陵瓦浪山水库,我蹲守金陵好几个月,也算是将凶手给揪出来了,你还是帮他手刃仇人,算是做了一个了结。没想到他这短短一瞥,竟然还将你这诱因给导发出来,也不知dào

他是怎么想的,当真是天上的九头鸟,地上的鄂北佬,果然不好惹啊"

刘老三感叹,我则皱起了眉头来,回忆一下,感觉先前被黄老拉着手的时候,的确有些古怪,难道就是因为他,我方才会跪倒在地,走火入魔的么?

我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刘老三刚要回答,这时一字剑突然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刘老三脸色一变,没有再言,而是凝声说道:"这件事情,不可说,也不要再追究。总之你的运势虽然凶险,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也算是走对了一步棋,那个总局的许老看得很透彻,你是否能够逃过劫难,的确是应该改名字;不过这名字,不可乱改,需由某位大人物亲自动手——总之你能不能活下去,可能就要看这一次的茅山重开山门了。"

他说完,竟然匆匆而走,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让人感觉颇为奇怪。

两人走后,我仔细地琢磨刘老三意犹未尽的话语,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些概念,抬头看去,只见皎洁繁星于天际,一轮皎月其间,星辰热闹,反而更显地上之人的孤独。

人越孤独,便越想要得到某些东西或者情感来依靠,我亦如此,不知不觉间,想着倘若此刻有那么一袭白衣相伴其间,人生或许就不会这般寂寞如雪吧?

我在小院子旁边徘徊许久,当时的我不知dào

自己是为了什么,总感觉心中的某一扇窗户给人撬开了来,有另外一种月光流入,就像山涧清泉,徐徐而走,不知dào

在想什么,但是回忆起来,满是温馨与微笑。如此朦朦胧胧许久,碰到了过来找我的申重和丁三,问我饭是不是已经送过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应?我不敢讲起先前之事,又恐惧与黄老的见面,连忙胡乱推脱,而申重看我一副扶不起阿斗的模样,便叹了一口气,让丁三去黄老那儿照应着。

丁三欢天喜地过了去,在他看来,黄老可是中央来人,要倘若能够攀上一点儿关系,日后必然是受益无穷的。

别人都在忙,而我的神情恹恹,跟申重请了假,就回房间里歇息。黄老这种级别的是单间,而我则和申重、丁三和另外一个首都来的干部住一起。人都不在,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又看着墙上面挂着的那把毫不起眼的宝剑,心中乱糟糟的,不得头绪,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了后来,我迷迷糊糊之间,脑海里先是浮现起一双洁白无瑕的赤脚,而后又看到了一张宜喜宜嗔、清秀动人的小脸儿,以及闻到了某种动人心魂的香味,这才终于得享安宁。

次日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裤裆一片滑腻,十分地不舒服,正想起来查看究竟的时候,突然瞧见我挂在墙头的那饮血寒光剑竟然不见了。

这情形让我诧异得很,倒不是因为这剑有多贵重,而是当初我拿走的时候,于大师再三交代我,说这剑因为第一次开光之时,是我使用的,所以只有我能够控zhì

其意志,因为这剑认得主人,要不然也不会便宜了我;而倘若是交由别人之手,只怕会反之逆行,成为魔剑,喋血狠戾。

我连忙爬起来,瞧见那个与我们同屋的首都干部正在把玩这剑,而申重和丁三则在旁边劝:"顾干部,这是我们同志的,还是不要玩的好。"

这人是我认为几个难以伺候的大爷之一,一路上满脸骄横,颇有些天子脚下的贵气,听到劝解,浑不在意地说道:"我就是看着好奇,玩玩而已;我顾愉欢也是玩剑高手,见过的好剑数不胜数,就是乾隆爷的御剑,也耍过几回,还能贪了你这把不成?"

看见剑在,我这才放下心来,平静地看着那人,沉声说道:"领导说得是,这剑就是把破剑,家传的,所以小子才一直带着;不过您若是喜欢,拔出来,便算是您的了。"

我刚刚起床,心中本来就有一股气,看到自己的剑给别人随意把弄,自然不爽——别人说剑客的剑,可比老婆还要珍贵,除了自己,谁都摸不得,这顾干部不经我同意,就随意摸我老婆,我怎么都得让他出一回丑。

我说得客气,顾干部却也听出了其中的火气,当下也是一咬牙,猛然一拉,嘿然说笑道:"你这般说,我倒也不会客气,那这剑可就归我了啊"

花样年代 第六章 乱云纷起,茅山来客

顾干部信心满满,然而片刻之后,他的脸顿时就憋成了猪肝色。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能够将剑给拔出来。

所谓魔剑,其实也是有灵性的,它就像名种马儿,对人的要求特别苛刻,除非是那种对"道"有着特殊领悟的大拿,要不然基本上是拔不出这把魔剑来的。整个队伍里面,黄老或许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这个整日混在机关里面、自我感觉良好的顾干部,显然不具备这一点能力,所以即便是他指骨发白,脸色发黑,咬牙切齿无数回,也没有能够拔出哪怕是一点。

在努力了好一会儿之后,顾干部有些气馁了,"啪"的一下,将剑给拍在了桌子上,气哼哼地说道:"搞了半天,原来是弄了一个整体的模型骗我"

说完这话儿,他板着脸出去了,而留下申重和丁三两人在房间瞧着我。

省钢厂二车间的闹鬼案,申重是有亲自参与过的,刘老三和一字剑从李浩然局长和吴琊副局手上将饮血寒光剑夺走,这事儿他也是知dào

的,先前或许忙着接待上级,所以暂时顾不上这些,今天这么一闹,他便瞧出来了,待顾干部离开之后,他低声问我道:"二蛋,那把剑,现在怎么在你的手上?"

我从桌子上面将剑给拾起来,右手轻轻握住把柄,微微一用劲,剑出鞘,势如闪电,倏然而出,一剑斩断了桌子巴掌大的一块边角,接着又收了回来。

整个过程,不过半秒,两人不过眼前一花,而后,我将剑又重新挂在了墙上,慢条斯理地说道:"申头,这剑认主,我当初那它斩杀了杨大侉子,所以它就将我视作了主人。不过有邪性,旁人是碰不得的,刚才那货在这儿,我敬他是上级,所以没有跟他吵,不过回头你告sù

一下他,若是有下一次,这桌子什么样,他的脖子就是怎么样。"

我说得斩钉截铁,一字一句,申重看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叹道:"二蛋,南疆一行,你真的成长了。"

我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也不能说是成长,见过了太多的血,太多的人在我的眼前死去,想不变都难。拿我们的忍让当做软弱,这只会助长某些人愈加猖狂。申头,我为国拼死,血战边疆,不是为了给这种人当奴才的。"这一番话儿,我说得淡定从容,而申重也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小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出茅庐的小家伙了,南疆血战,已经赋予了他太多难以形容的品质和性格。

早上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没有再做理会,不过中午的时候我碰见了顾干部,发xiàn

他看向我的眼神之中,颇有些躲闪,晓得申重已经通过委婉的方式,告知了他。

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看法,因为我的直属上司并不是这个老机关油子,根本就不会影响到我,即便是影响了,凭着我在南疆的表现,天下之大,哪儿都可以去的。

在宗教局的这个有光部门里面,存zài

着一个真理,那就是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能够做得下去,而且还能够做得比别人好、别人强。

我很忙,顾及不得这种小人物的看法,接下来的三天都得吃斋,沐浴静修,所以事情倒也不多,我到处闲逛,想要再会一下昨晚上的那个少女,然而我逛遍了整个九霄万福宫,却都没有找到她的影子,打听了一下,都说没有瞧见,这让我感到十分诧异,结果中午的时候又碰到了刘老三和一字剑,两人相邀要去逛九峰、十九泉,以及灵泉圣池,问我去不去?

我苦着脸,指着观里面的一大摊子事情,说我哪里有时间去玩儿?

刘老三不耐烦地说道:"你呀你,这狗屁工作,要不然就辞了呗,反正也没有什么前途。还不如跟我和老黄一起,纵情于江湖之上,徘徊于山水之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岂不畅快?"每回见面他都撺掇我几回,我也没有理他,说你倒是畅快了,可回回来金陵,都找我打秋风,你倒是无忧无虑,我老家还有爹娘和姐姐呢,可不能让他们受穷不是?

刘老三摆摆手,说我穷不过是一时的,你等着吧,等以后的人有钱了,我随便动动嘴皮子,保管衣食无忧,财源滚滚。

我哈哈大笑,说那到时候我再来投奔你吧。

我目送两人离去,这时不断地有人上山来,三五成群。因为我们并非是此间的主人,也不知dào

他们是否受到了邀请,所以管不着,只有姑且由之。不过申重和戴巧姐还是蛮重视的,带着我们跑了好几趟,找九霄万福宫里的道士了解这些香客的情况。这些道士并非是茅山宗的人,九峰之上,上清、正一、全真多教并存,所以也只负责接待事宜,基本上还算是配合。

然而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瞧见山路下方,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我感觉到很是熟悉,过了好一会儿,我这才想起来此人是谁。

九年前的五姑娘山上面,他曾经闯过神仙府,并且追责青衣老道的那个"天兵天将"。

我是后才出山之后,才晓得青衣老道又多么厉害的,几乎我认识的所有人,提起"李道子"之名,都是肃然起敬,而此人曾经逼得青衣老道远遁而走,从此不再回来,便能够感受得到其中的厉害,而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我心中颇为不安,将此事告知了申重,申重又跟上面的领导商量过一番之后,将我叫道了房内,里面有黄老,以及来自首都的两位老干部,询问我具体事宜。

事涉重大,我也不敢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清楚,其中的一位领导显得难以置信,有些惊讶地问我,说你当初真的有跟李道子在苗疆麻栗山一起生活过三年?

我给了他确定的答复,他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回头过去,问那个一直闭目不语的老者道:"黄老,这江湖上,能够胜得过李道子的人,都还有谁?"

黄老一直都显得很沉默,不过那人恭敬问起,他倒也不会闭口不答,沉吟一番,这才说道:"李道子名气很大,不过那都是在符箓之道,以及对天道的领悟上面;当然,论面对面的战斗力,抛开符箓,这世间能够胜过他的也很少,据我所知,抛开三秘境的人,也只有三五位,而照这位小友的描述,恐怕只能是邪灵教的左使王新鉴了。"

"王新鉴?"

那人的眉头立kè

就扬了起来,而黄老则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邪灵教上承白莲教,创始人沈老总统合了很多邪教性质的教派,纳于麾下,是当今国内最恐怖而庞大的黑暗组织,虽然后来沈老总离奇失踪,邪灵教因为左右分歧导致内乱,从此潜伏下来,不过左使王新鉴乃雄才大略之辈,先是谋害了右派领袖屈阳,然后一拉一打,勉强维持了濒临奔溃的邪灵教。这老家伙十分厉害,要不是他与邪灵教的一众魔星并不对付,估计会闹出大事情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邪灵教这么一个黑暗组织,在此以前,我感觉集云社或者像是法螺道场这样的组织方,才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反倒是那位豪爽的中年大叔,更加让人心生好感。

毕竟当初他本来可以随手将我给杀了,但是却轻飘飘地将我放过,而且他连李道子留给我的符袋都没有拿。

这样的品质,怎么可能是那传说中的黑暗组织的头目呢?

几人商议一番,感觉到有这样的人过来,着实还是需yào

防范一些的好,不过黄老却显得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自己就是非常厉害的高手,而茅山重启山门,一众茅山高手也即将现世,何惧于此?

此番商议结束,我被请出了房里,他们又有别的要事商量。我基本上不会掺和太多,连着过了两日,第三日,我终于再次瞧见了天仙少女小颜,她和一个满脸威严的中年男人在一起,应该是她的父亲,看见我,水汪汪的大眼睛朝着我眨了眨,满脸笑意,不过瞧见她父亲那威严的表情,我摸了摸被我洗得干净的手巾,终究还是没有敢上前去搭讪。

到了下午的时候,从半山腰处走来了头上用草绳扎着道髻的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一路顺着云梯而上,来到了九霄万福宫的广场之前,朗声唱到:"北方正气名祛邪,东郊西应归中华。离南为室坎为家,先凝白雪生黄芽。黄河流驾紫河车,水精池产红莲花。赤龙腾霄惊盘蛇,奼女含笑婴儿呀"

此歌悠远,众人纷纷驻足而往,申重跟着首都一众领导匆匆赶到了宫门之前,连黄老都出了来,那人歌罢,刚才拱手朝着我们说道:"茅山宗执礼长老雒洋,见过各位贵客,皆因我宗山门紧闭,故而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花样年代 第七章 道门排场

来人竟是茅山宗之人?

我下意识地朝着那人望去,只见他一头乱糟糟的灰色长发,道髻胡乱地用草绳扎着,脸色喜气洋洋,样貌并不算突出,而且还有些黄黑色的老人斑,邋里邋遢的麻灰色道袍,怎么都当不起这"执礼"二字。

我心中不以为然,然而围观的众人却都显得特别激动,大家来到这茅山峰顶,多则三四天,少则一两天,人都待着傻了,茅山宗的人愣是没有一个出来,每一个人的心中,多少都会犯嘀咕,不知dào

此番前来,是否会有收获,要知dào

茅山封山十多年,几乎与世隔绝,要是人家心血来潮,不开了,那么这些人岂不是白白浪费表情?

如此一想,便也能够理解旁人激动的情感了,我瞧见一大群的人朝着那执礼长老雒洋围了上去,最为热情的就是申重和首都的那几位领导,反倒是黄老,因为自重身份,所以反而远远看着。

我是省局派过来打杂的,所以倒也没有与这重yào

人物交流的机会,只是在外围维持秩序,将雒洋长老给护送到我们居住的院子里去,与领导们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除了我们这些人,还有好多想要拜师茅山的江湖中人,混乱之中,我瞧见和小颜待在一块儿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接近了雒洋,结果被总局的工作人员给挡在了外面,但他还是隔着众人朝着雒洋喊话,还亮出了手中的一个白色信物来。雒洋瞧见,叫住了我们的工作人员,然后与其交谈两句,接着那中年人欢喜地带着小颜离开。

从这里我可以看得到,小颜那天对我所说的话语,有可能是真的,说不定她的祖上,还真的就是一位茅山长老呢。

雒洋长老被接进了院里面去商议观礼事宜,而我和戴巧姐则被安排在门口守着,不让人进去打扰到长老的清静,此刻九霄万福宫内已经聚集了三百多号人物,男女老少,显得十分混乱,要倘若有人心怀不轨,只怕到时候很难收拾。

这几天发生的怪事颇多,戴巧姐忧心忡忡,跟我谈起这话儿来,说干嘛要搞什么观礼啊,麻烦死了,人家青城山,还不是悄不作声地就开了?

我们两个小喽啰站在门口,瞧着附近影影憧憧,不知dào

来人都是什么目的,所以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小声嘀咕着,我回复戴巧姐,说人的脸,树的皮,凡事都有这么一个讲究,需yào

一个名义,这也正是我们过来的缘由,你说对不对?

双方商量没多久,待太阳落于西山,雒洋长老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走了出来。

他一路走到了宫前的广场之上,站立其间,脸容一肃,这时不知dào

哪儿竟然又走来了四名头扎黄巾的力士,大旗一展,结果无端之中就有礼炮一炸,砰砰砰,震天响,整整十二连发,将场面直接镇住了,围观之人都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响声震天之后,迷雾中浮现出了隐隐的鼓声,鼓点时有时无,不知不觉间居然就变得波澜澎湃起来,我循声望去,只见崖边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中年汉子,正抱着一座大鼓,使劲儿地擂着。

咚、咚、咚

鼓点震天,整个山顶都在应和,我感觉脚底下的尘土都在随之而动,浑身的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仿佛随着这节奏,整个人都好像要呐喊,挺身而出一般。

"好强悍的音律道术!"

身边突然有人感慨,我扭头一看,却见刘老三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场中,目光直勾勾地瞧着那个浑身湿漉漉的汉子,凝声说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茅山宗的徐修眉了,此人练就了一身翻江入海的好本事,能够在水中浸泡七天七夜而不起身,想不到竟然还是精通音律的大拿。"

茅山底蕴,如此深厚,实在是让人感叹,随着那鼓声将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的时候,横空之中又出现了两人,扛着一方大旗,左边上书"上清",右边写着"茅山"。

这旗子足有三四丈高,根本就是直接用一整颗松树削制出来的,底部足有海碗大,却被那人舞动地如一根牙签一般,轻松惬意。

这些人都是徒然一下就出现了,恣意狂舞,在这样的鼓声之中,开始有人高声念诵起了《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一开始还只是嗡嗡细语,而后开始充斥在了我们的耳中,再过了几秒钟,就仿佛浪潮一般,直接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整个天下间都充斥着这种铿锵有力的道经,仿佛万千人在一同念诵,回荡不休。

我虽是外行,但是瞧见这副场面,心中难免有些心情激荡,这才晓得茅山所谓的重启山门而观礼,便是这般气派,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所谓观礼,实则立威。

茅山闭门久矣,通过此等方法前来立威,这也属于正常,而且只有将獠牙亮出来,方才能够让虎视眈眈者,减了那坏心思。我瞧见这些人里面,唯独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双脚之下,都绑着一个纸扎的角马,上面炁场凛然。就在这铺天盖地的诵经声之中,居中而立的雒洋长老朝天祭祀道:"三清在上,三茅祖师护佑,我茅山宗于今日,重临世间,弘扬道法,传承古今,临于世,敏于行,有请诸天神灵见证,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开!"

这仿佛是一句诀咒,当最后一声呐喊而出的时候,也正是那鼓点瞧到最急促的时候,那两个挥舞大旗之人摇得旗杆都要折断,黄巾力士跟在其后,旌旗招展,无数的旗幡舞动之中,一点光芒凭空而出,将整个天地都照耀得一片光华四起。

我在那一刻,双眼都给晃得一阵刺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当我流着泪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只见一道恢弘大门,足有三丈之高,陡然而立在了广场后面的悬崖之上。

这时有二十多个或老或少的道士,从那巨门之后缓缓地走了过来,门前是万丈深渊,然而他们脚下去仿佛有着一层无形之梯一般,陆续地走出来,我眼皮一跳,瞧见上回接走杨小懒的那个青衣道士,竟然也在其中,眉宇凝固,脸色淡然,抱着拂尘,斜背道剑,翩翩而来。

这些道士的身上,都有萦绕的白色气雾,将其承托得宛如天上真仙一般,他们在广场之上站定,那四个舞动旗幡的黄巾力士终于不动了,彼此相距五米,立于阵前。

那两个舞动大旗的道人将旗杆往地上轻轻一放,这广场上面的条形长砖就像豆腐烂泥一般,直接被插入了半米。

强风凛冽,将那大旗吹得猎猎作响。

茅山,茅山!

这就是被人称作道门三绝的茅山宗,一个遁世十多年的顶级道门,这种开场,让人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觉得当真是吊炸天,每一种道法都是无迹可寻,让人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而当这二十几人的道士刚刚走到广场之中,突然间有光华冲天而起,好几十束,朝着天上飞去,到了半空之中,光束陡然炸开,幻化出万千的色彩出来,呈现伞状,久久未曾停歇。

在滔天的鼓声和绚烂的烟花之中,刘老三在我的身后酸溜溜地说道:"茅山宗当真是底蕴深厚啊,不过搞这般花花架子,倒是让我看轻了他们。"

我不理会这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自己也被这顶级道门的磅礴气势所折服,心中暗自下了决定,想着一会儿人家倘若是要招徒弟,我也硬着头皮上——奶奶的,等老子也攀上了那茅山的大腿,倒是赵承风那小子在我面前,可就真的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了。

再说了,咱在茅山不是还有熟人么,青衣老道也曾经说过,我虽然跟他无师徒的情分,但是跟茅山,却是极有缘的。

这般想着,我心中一阵热切,而就在烟花最是绚烂的时候,所有的道经念诵和鼓点之声也骤然一收,一个形貌奇特,额尖颈细,招风耳,大眼睛,须髯如戟的白胡子老道士从人群的最后面走出来,但见他胸阔腿长,身欣而伟,龟形鹤背,十足的奇人。我看他十分眼熟,只见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来,口中高呼道:"有请掌教真人。"

那在场中主持山门开启仪式的执礼长老雒洋高声喊道:"恭迎掌教真人陶晋鸿,莅临茅山峰顶。"

瞧见这传奇中的高人大拿,在场的好多人都激动得控zhì

不住情绪,高声欢呼,那老道人脸上露出了童真的笑容,朝着旁人挥挥手,这时首都来人开始走上前来,将国授册封文书与雒洋交接。

双方中规中矩,我没有瞧见黄老上前,晓得这老者恐怕跟茅山宗,怕是不对付。

然而这交接刚刚完成,突然间有一个黑影冲到了广场正中,朝着那掌教真人高声喊道:"陶晋鸿,我要向你挑zhàn

!"

花样年代 第八章 锦官城中一字剑

这陡然而出的挑zhàn

,不但让茅山宗一方的人都愣住了,场边的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不晓得怎么还会冒出这么一个胆大包天者。

陶晋鸿是什么人?

这位大神当年跟随虚清真人行走天下,吃遍世间苦头,见过人生百态,杀过鬼子,救过百姓,修心修性,于华山云雾峡中顿悟,是时天雷滚滚,云上似乎有天神嫉妒,打下无数落雷霆,陶晋鸿盘坐其间,止退了师父护法,而是平静地诵念道经,后来他身周百米的植株皆被落雷轰杀,然而百道雷电,竟然无一道能够轰到他的身上,至此得悟天道,跻身化境之中,继而成为了茅山宗的指定传人,名扬于世。

茅山宗封山多年,但是人们倘若只要一提起它,便会不得不说起三个人。

第一个,就是已故的前掌教虚清真人,那是一位几乎成就地仙之位的大德至圣,威服天下;而后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最天才",符王李道子;再一个,便是这一位现任的掌教真人,陶晋鸿。

他最厉害的一次出手,是誉满东瀛的鬼武神社阴阳师大野武藏来华,在金陵连战十八名中国大师,无一败绩,一时间嚣张得无可复加,日本人得yì

洋洋,后来陶晋鸿去了,仅仅三招,杀人碎尸,飘然而走,潇洒利落之极。

陶晋鸿一战成名,堪比国术界的霍元甲,此老年轻气盛之时,手段当也惨烈,搞得日本人都不敢声张,灰溜溜地收拾一堆碎肉离开了去。

当时有一句童谣,叫做"关公温酒斩华雄,晋鸿三招定日寇",在敌占区广为流传,大大振奋人心。

此事并未声张,然而却在行内广为流传,据说那个大野武藏是日本阴阳界中顶尖的大拿,天才人物,败在他手下的人物也有许多道家闻名之人,特别是后面几位,更是当时国内一时之选。此战有关国格,陶晋鸿战而胜之,让所有中国人都大大出了一口气,即便是跟茅山并不对付的人物,提起这人的名字,也不得不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一声"好汉子"。

很多人都已经将陶晋鸿看作了顶礼膜拜的绝顶大拿,然而这个人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昂首挺立地要挑zhàn

对方。

来人是谁?

一把剑,一个人,一张丑脸,锦官城中杀猪匠,一字剑黄晨曲君。

我当时真的被惊到了,这一字剑就算近年来进步再神速,跟这顶级道门中的掌教真人,想来还是有着差距的,没想到来人竟然不是我瞧见的那"天兵天将",反而是他,着实让人吃惊啊。

我心中惊诧,然而余光中却瞥见刘老三那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嘴角还在微微上扬,便晓得,此事应该是在那个不良算命先生的盘算,要不然以一字剑的性格,就算是再没有眼色,也不可能这么蹦出来的。

他一出现,立kè

有人不愿意了,当先的就是那天早上玩我长剑的顾愉欢顾干部,他正处于人群的末尾,瞧见一字剑站在场中,立kè

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口中大声嚷嚷道:"你是哪个犄角旮旯里面蹦出来的小丑,赶紧滚开去,不要乱了我们的仪式。"

他嚷嚷着冲上来,然而手还没有伸到一字剑的身前,那一字剑朝着旁边踩了一步,眉头一瞪,顾干部的那身子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脚步一乱,朝着旁边斜斜倒了开去。

他也是一个练家子,当下也是努力地调整平衡,踩了两三脚,终于稳了过来,执着地伸手过来抓,气势汹汹,而一字剑则一挥手,就像拍苍蝇一般,将其直接拍出十几米,差一点儿就要跌下广场边缘的山崖下去。

他这一动手,旁人就纷纷围了上来,为首的大领导寒声说道:"你到底是谁,哪个单位的,知dào

今天这事儿的后果不?"

面对着一众人等的指责,这个杀猪匠浑不在意,而是抬起头来,看向了众人围簇着的茅山掌教,将碧绿石中剑双手抱住,然后恭敬地再次说道:"陶晋鸿,我要向你挑zhàn

。"

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场中终于寂静了,说话的那个领导脸色寒冷,然而一字剑却连瞥都没有瞥他一眼,最大的侮辱在于漠视,领导终于发火了,正要招呼左右之人上前来收拾,这时一脸天真笑容的茅山掌教终于发话了:"小兄弟,你要挑zhàn

我?敢问一下你是谁?"

一字剑抱剑而立,铿然说道:"锦官城中一字剑,黄晨曲君。"

一字剑现在的名气很大,要不然江湖人评选十大时也不会有人提名他,然而那掌教真人却并不知情,点了点头,仿佛用力地把这个名字记进去了一般,然后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少年人勇气可嘉,不过今天是茅山山门重开的大好日子,不宜刀兵,恐惊上仙,然而你又千里迢迢赶过来,不陪你玩玩又不太好——嗯,这样子吧,你来攻三招,倘若无果,便自己退去罢,好么?"

老头儿的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一字剑这行为看着就是过来砸场子的,然而人家居然就有商有量的,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动怒,也没有倨傲地让手下人过来处理,这样的修养,当真让人望尘莫及。

一字剑显然也愣了一下,那丑脸之上,一下子就变得柔和起来,眼中的光芒数变,恭敬地低头说道:"如此最好,那便请前辈赐教了。"

"请!"

双方互相行礼,中规中矩,然而两人的江湖地位却是天差地别,难得陶晋鸿还能这般平静,他站在茅山众人之首,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眼神和蔼,看着这名丑汉,等待着他的出手。

一字剑是个心志极为坚定的人物,行为绝对不会为情绪所动,当将那碧绿石中剑执于手中时,脸上就变得一片森寒起来,深深一呼吸,脚步便往前错开,踏着诡异弧度的罡步,倏然之间,便跨越十米,出现在掌教真人的身前,凛然一剑送出。

秋水寒光月似勾,一剑陡然凌霜降。

这一剑陡然而起,意wài

折中,倏然而近,结合了奇、诡、快、疾、刁等许多剑法精要,倘若是毫无经验之人,只怕是要被这么一下就给直接刺倒在地了,然而掌教真人脸上那孩童一般的微笑却并没有半分减免,别的道士或者拂尘,或者道剑,或者各种法会之中的法器仪仗,然而他却是双手空空,毫无戒备,唯有当一字剑的剑芒临体之时,他才将右手戳成剑指,与这剑芒硬对硬、刚对刚地那么一碰。

碧绿石中剑的锋芒之处陡然生出了一头凶恶猛兽,连带着剑尖朝掌教真人猛扑,然而老头儿剑指一出,便如一剑,锋寒屹然而起,两相对撞,竟然有铮然之声。

如此对拼一剑,掌教真人纹丝不动,而一字剑则摇身一晃,毫不停歇,幻化出了数十位的杀猪丑汉来,或腾空而起,或落地递剑,或疾刺,或缓行,或攻或守,变化万千,一时间竟然幻化出了几十人围攻的汹涌之景来。

此乃道术结合极致剑术而演化出来的一招,一招似千招,倘若说先前那一剑诡奇狠厉,而这一招绝对是富丽堂皇,让人心中忍不住心驰神摇,满目生光。

铁精苍玉龙,景潜万丈虹。孤电走白日,老冰立秋空。

一字剑幻化万千,然而那掌教真人却仅仅出了一剑。

指出如剑,这一剑,落在了北斗七星的摇光之位,一剑刺出,万千一字剑身形僵滞,恍惚空间凝固,渐渐停止,在我们眼中的景象,又从几十号人恢复一个。

掌教真人这一招,当真应了他那一句话,就是不动刀兵,他甚至都没有半分攻击意图,然而一字剑却难受得不行,酣畅淋漓的剑招使到了一半,却被骤然停住,这实在是让人憋气,而作为剑客、修行者,更是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不过那掌教真人却也没有再攻,这使得他平缓了一口气息来,脸色几经变换之后,口中朗声说道:"真人,这是最后一招,您小心了!"

陶晋鸿面色如常,平静地说道:"请!"

一字剑在提醒完对手之后,口中便一直在急速地念着咒语,低沉而迅速,不过几秒钟,他手中的那剑居然倏然而起,朝着空中飞去,然后直接隐没在了无尽虚空之中。

"飞剑!"

有人忍不住喊出了这一个传奇的名字,围观的人群立kè

就是一阵骚动——此物已属传说,人们除了在还珠楼主这样的小说家书文中瞧见,便再无相见之期,传说中的飞剑,那可是千里之外,取人头颅的恐怖利器,叫人怎么能够不惊讶?

没有人想到这茅山观礼,居然还能够瞧见飞剑。

是的,飞剑,一字剑之所以能够以一介杀猪匠出身,横行江湖,便是凭借着此法。

群情汹涌,每一个反应过来的群众都疯狂往前挤过来,想要一睹真颜,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黄晨曲君那手一扬,无数力量自虚无中生出,集中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接着,他重重地朝着掌教真人一挥。

一剑,天地无光!

花样年代 第九章 只为每天见她一眼

虚无的力量,从无尽的虚空滚滚冒出,全部都积聚在了一字剑的前方,石中剑承载着意念之力,朝着前方的茅山掌教真人倏然而去。所过之处,地上的地砖立kè

炸开一道深刻的划痕来,深刻而厚重,那飞行的石中剑仿佛超脱了人类的想象极限,带着倾天之力,转瞬即逝,很快就抵临了陶晋鸿的身前。

这一剑,是黄晨曲君赖以傍身的最后一式——一字剑。

剑成一字,而整个人的精神意志也化作了一道剑光而飞,一往无前,剑势凛然而凌厉,仿佛用整个生命在为这一次拼斗而努力。

这剑到底有多快,没有人知dào

,至少我不知dào

,但是引发而起的风,却将那两杆大旗的旗帜吹得哗啦啦作响,仿佛九级台风即将到临一般。我瞧见那个茅山的掌教真人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这种严肃是在前面那两招的时候,没有能够展露出来的,显然这一招,即便是被人尊作大神的陶晋鸿,应付起来也感觉有些吃力。

而下一刻,我瞧见他并没有偏身避开这剑芒,而是伸出了两根手指来,左手挥袖画圈,而右手则直直地朝那剑芒抓去。

这剑快疾得肉眼都难以瞧见,仿佛就是一道光,他能够抓得到么?

即便是抓得到,他能够受得住这承载了黄晨曲君全部意念之力的剑势,保证将其制服,而不是滑脱,反受其害么?

所有人在那一刻,心头都升起了这么一道疑问,然而当陶晋鸿双指并拢,万千寒芒尽数而收的时候,我们终于得到了答案——茅山依旧是那个茅山,传说中的陶晋鸿,也不会是一个新晋的江湖后辈便能够挑衅、并且战而胜之的。陶晋鸿稳稳地抓住了石中剑圆润平滑的剑尖,而尾部因为承载了巨大的力量,不得前,唯有左右摇晃,大幅度地摇摆,发出了"嗡、嗡、嗡"的震声来,听到人的耳朵里,直感觉浑身发麻,鸡皮疙瘩冒出一大堆来。

光只是这声音,就能让人浑身都不舒服,更何况上面蕴含的力量了,所有人再一次看向掌教真人的时候,眼中除了倾慕,便只有敬意了。

剑过之处,那一道深深的剑痕在广场上面狰狞而现,十分惊人。

作为当事人,陶晋鸿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轻松,这嗡嗡之声过了一分多钟,方才停歇下来。夹着这剑,他终于收起了先前那种若有若无的轻视感,正视着面前的这个对手,说道:"不错,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茅山宗封山十五年,世间又变换了一个模样,天下间玩剑能够玩到你这种水平的人不多了,难怪敢过来挑zhàn

我。小兄弟,本来我们还有很多可以玩儿的,不过今天是我茅山重启山门之日,日后再说,你看可好?"

此话说完,掌教真人也不管对方是否答yīng

,直接将手中的石中剑给抛了回去。

无论在哪儿,有真本事的人都是值得人尊敬的,即便是像一字剑这种脑子里只有一根弦、傻乎乎冲出来的家伙。

当然,一字剑心中到底怀揣着什么心思,这个除了刘老三,谁也说不清楚,能够炼就这么一番本领的人,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到底不是一个蠢人,晓得对面这位大拿心怀慈悲,道行颇高,方才不会和他计较,他下意识的瞥了刘老三一样,刘老三像见鬼一样的扭过头去,不敢看他。果然,这里面的猫腻,还真的跟刘老三这个家伙有关。

在没有得到提示之后,一字剑朝着陶晋鸿拱手说道:"真人果然是世间传闻的一般,修为化玄,手段通天,今天能与您一战,是我一字剑的荣幸,此生畅哉,再无遗憾了!"

他大笑三声,扭身便朝着山下大踏步而去,周围的众人都摄于他刚才那一剑的威力,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阻拦,即便是先前喝止他的那个首都大领导,在屡次看了黄老的脸色之后,也只有将这一口气给咽下来,让人将受到惊吓的顾干部给扶起来,接着朝茅山众人讪讪地笑道:"诸位,不好意思,都是我们的防卫工作没有做好,让真人为难了。"

他想大包大揽,然而陶真人却并没有在意,挥了挥手,平静地说道:"茅山不出世间久矣,江湖上的很多人都想要看一看,当年执道门牛耳的我们,是否还能够继xù

走下去;而且刚才那位麻子小兄弟不过是受人怂恿而来,本质倒也不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瞥了刘老三一眼,意味深长。

我站在刘老三那家伙的旁边,倒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他却如坠冰窟,整张脸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嘴唇发紫。我不知dào

是陶真人给刘老三隔空施加了压力,还是他自己心虚,不过好在人家陶真人倒也没有打算跟刘老三认真追究,而是顾着与这位大领导又寒暄了两句。

不过看得出来,陶真人似乎对于应付这种官僚的场面话儿,并不热切,稍微聊完,将官方这些人都安顿妥当,转身朝着周遭这几百号人扬声说道:"今天良辰吉日,倒也不用在这里多计较。茅山封山十五年,久未传道,人才凋零,如今山门既开,择日不如撞日,我瞧见今番来的人也多,不如这样,有意愿加入茅山的诸位居士,只要是二十岁以下的,都可以举手,走到广场上面来,或许大家还会有一场缘分。"

这话儿一出,早已望眼欲穿的一众人等立kè

潮水一般地朝着广场中间冲了过去,敢情这些人之所以聚集于此,竟然就是为了拜入茅山门下。

在这汹涌的人群之中,我瞧见了天仙少女小颜,她被一个脸色严肃的中年男子牵着手,那男人倒也是很有本事,旁人纷纷朝前挤去,却没有一人能够靠近他半米之内,但凡想要闯入其间者,都莫名其妙地朝着旁边倒去。我在想一件事情,倘若情况真如我所猜测的一般,那么他或许还真的是萧大炮的老子,而小颜,就是萧大炮口中,一直经常跟我提起过的乖巧而可爱的小妹呢。

句容萧家,能够称得上这个名号的人,应该不多。世间是那么的大,而又是这么的小。

小颜和应该是她父亲的那个中年人一路走到了广场,然而却被其中一个黄巾力士给拦住了,准确地说,被拦住的是萧父,再往里走,便是广场的中心,这儿只准参加拜师入茅山的人进去,所有超过二十岁的人都不能往前。萧父显然晓得此事,他拍了拍小颜的肩膀,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来,而小颜则显得有些沉重,无辜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

两人对望,然而身处于远处的我,却莫名感受到小颜似乎还瞥了我一眼,就是这么一眼,让我浑身不由得热切起来,忍不住站起身,就朝着场中走去。

此刻的刘老三已经悄然走开,然而我刚走两步,丁三却拦住了我,冲我喊道:"二蛋,那边有点混乱,申头让我叫你过去维持秩序呢"

他高声喊着,然而我却理都没有理,仿佛遭了魔怔一般,径直朝前,丁三瞧见我不理他,有点儿着急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声喊道:"你干嘛?你身上有工作呢,跑那儿去瞅什么热闹?"我被丁三扯住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有人已经年过二十,却非要走入场中,给那个浑身湿漉漉的汉子拦住,一时间闹得厉害,申重和戴巧姐等人都在那儿处理呢。

我顾不得这些,瞥了一眼,又回头,只见小颜已经走进了去,在几十人的场中盘坐下来,我一把推开丁三,朝着他大声喊道:"去他妈的破事儿,我要加入茅山。"

是的,我要加入茅山,我要跟那个叫做小颜的少女一起,我哪怕是每天能看上她一眼,都会感觉幸福得要死。

哪怕仅仅只是一眼。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丁三被我推到在地,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奔向前方,好一会儿才愤nù

地大声喊道:"陈二蛋,你他妈的神经病啊?"

我没有理会他,直感觉此时此刻,加入茅山,是我最想要去做的事情,当下也是拨开了人群,朝着前方跑去,丁三追上来拉我,然而到了场边,年满二十的他却被那黄巾力士给拦住了,他还不罢休,朝着那黄巾力士大声喊道:"那个小子,是我们的工作人言,不是过来拜师学道的!"然而那黄巾力士面如金箔,似乎不是活物,根本就不予理会,将他拦着,却让我长驱直入,一直来到了场中央。

此刻的场中,已经有将近五十多人在里间,有年纪和我差不多,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也有如小颜一般的少男少女,还有一些才六七岁的童子,一脸惶然地朝外张望,试图在人群之中,找到自己的亲人。

小颜也有些忐忑,左右一看,瞧见我竟然径直来到她的旁边坐下,当下也是一喜,脸上露出了盈盈笑容,跟我招呼道:"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好kàn

的微笑:"对,我来了,陪你一起。"

花样年代 第十章 你走了,我留

我感觉自己很真诚了,然而听在了小颜的耳中,她却调皮地翻了一下白眼,压低声音说道:"呸,你这个人满口胡话,没一句正经的。那天晚上,我问你是不是要拜入茅山的门墙里面来,你跟我说你是国家的工作人员,只是过来参加观礼,结果现在又屁颠屁颠地跑进来了,当我傻子么?"

这少女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浑身仙气,不过言语之中,却有一种邻家小女孩儿的娇俏可爱。

我不好意思说是看到她,就不知不觉地跑进来了,脑子当时卡了壳,傻乎乎地从怀里将她的手巾给掏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她面前,说道:"我其实是过来还手巾的,给完就走。"

小颜接过我洗得干净的手巾,颇为遗憾地说道:"啊,你说的是真的么?要不然你也加入茅山宗吧?我告sù

你哦,这茅山宗可是当今世上最顶级的道家门派了,他们的修道之法和对天道的感知,很厉害很厉害的,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耍剑的麻子叔叔那么厉害,能够驭使天下间传说中的飞剑,但是在陶真人面前,却还是敌不过。你自己想想,倘若是你也有这么一身本领,那该有多么棒啊!"

她说得无限憧憬,我却下意识地跟她唱反调:"谁说茅山宗是最厉害的,人家白云观、龙虎山、青城山、崂山、天台宗、悬空阁这些地方,个个都是精英辈出,人杰地灵,而且比茅山更有优势的,是别人的年轻一辈都很厉害啊,反观茅山,你看看,都是些老家伙,年轻人基本上都瞧不见呢,倘若过上十年、二十年,他们就不会再像现在那么厉害了"

少年人,为了寻求更多的关注,凸显自己存zài

的价值,总是为了反驳而反驳,其实也只是无聊。而小颜听到我这么说茅山,顿时就气呼呼的,横眉怒眼,瞥了我一眼,就转过了头去,不理我。

我等了好一会儿,原本以为她是要反驳呢,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打算与我讨论这个问题,于是苦着脸跟她道歉,如此说了好一会儿,小颜这才理我,说你嫌人家茅山宗,别人还不一定要你;我昨天听我父亲说了,茅山开山收徒,这事儿很早就传出来了,来的怕得有六七十人,而且都是有门道的世家,不过人家估计就只会收一二十人,你我未必能有这么幸运呢。

我拍着胸脯说道:"不用怕,他们茅山的人我认识,到时候给你求求情——李道子你晓得不,我以前跟他在老家混了三年,差一点儿就拜师了"

我气不喘脸不红地吹着牛皮,小颜一脸难以置信,睁大双眼说道:"怎么可能,符王他老人家建国之后,除了两弹一星时出去过,其他时间都在茅山后院修行,参悟天道,怎么可能还在你老家待过?你告sù

我,他什么模样?"

小颜的质疑让我有些坐不住了,看见广场中的道士已经积累得有三十多人,便仔细寻找,然而却根本没有瞧见,心中颇为遗憾,想着要是青衣老道他老人家在场的话,我一个招呼过去,他跑过来与我相认,那个时候小颜一定会将眼睛瞪得滚圆,一脸吃惊,想想她那时候的表情,不知有几多好kàn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我努力回忆青衣老道的形象:"他很高,总穿着青色道袍,头发斑白,两撇胡须,手很干净,特别干净,又长又白,像姑娘家的手"

小颜浑不在意地说道:"符王他虽然不行走江湖久矣,不过关于他的传说,却是遍天下,你晓得这个,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急于证明自己,于是继xù

说道:"他平日里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不苟言笑,话也不多,但是人很善良,喜欢动物更甚于人,不过他喜欢我做的菜,每回打到了野猪或山鸡,我做杂碎汤的时候,他都能够喝上三碗,而且我烤的肉串,他基本上可以吃上几十串"

"你撒谎!"

小颜连憋得通红,朝着我大声骂道:"你就是个骗子,符王他老人家一生茹素,六根净尽绝尘埃,嚼蜡能寻甘味回,何曾吃过荤?"

因为我曲解了自己的偶像,小颜终于不再理我了,气呼呼地转过了头去,看都不看我一眼。

而我也很是无辜,谁说李道子不吃荤啊,往年在五姑娘山上,他吃肉可比我吃得厉害,满嘴流油,可没有漏下什么啊?我冤枉,而小颜则不再理我,好在茅山宗这时也差不多将头绪整理清楚,所有二十岁以下,有志加入茅山宗的少年人都已经盘坐在广场之上,以一字剑的剑痕为界限,左边是十岁以上的少年组,而右边,则是十岁以下的童子组。

至于其他,则都被黄巾力士手持旗幡,给直接挡在了外面去。

我大概看了一下,瞧见少年组的人比较多,差不多有近四十个,而童子组的,则有三十多人,或许是茅山宗有意放风的关系,我瞧见身周的这些人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修行的基础,有的双目明亮,在夜里濯濯生光,有的则抿着嘴唇,气息悠长,不过总体来说,像我这样年纪的人并不多,只有五六个。大概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的,或者有师承,或者已经行走江湖了,即便是我,本身在宗教局也谋得了一份工作,倘若不是因为小颜,鬼使神差,我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广场边缘,丁三还在跟申重和戴巧姐解释时,看过来的眼神,恨不得将我给剁了。

人员入场,位于正中的掌教真人往旁边站了一点,而执礼长老则居中而立,念诵了一段宣扬茅山宗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光荣历史,好在这话儿是通过七字道歌唱出来的,听得倒也不烦,而且还能勉强懂了三四分,并且渲染气氛,一派庄严凝重之景。

完毕之后,执礼长老告sù

在场的所有人,此番开山收徒的,全部都为当今的二代弟子。所谓二代弟子,即为虚清真人之下,上溯三茅祖师,则为第七十八代,收徒之人有掌教真人陶晋鸿,刑堂长老刘学道、水虿长老徐修眉、烈阳真人茅同真、外门长老梅浪、英华真人杨影、执礼长老雒洋,一共七位,此番收徒,只是开端,为了弘扬道学,今后当广收门徒,择良而纳。

这茅山收徒,是以慧字作根基的——所谓慧修性命,命靠师传,性靠自悟。

若真入门中,则需真心向道,修德为先,静为虚户,虚为道门,泊为神本,寂为和根。修道之人,当以忍为戒,悔过迁善,涤除心灵,明心见性

这个连道髻都是用一根草绳随意扎起来的半老头子行走在一众盘坐于地的求道之人身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了茅山宗内的门规戒律,所谓《道门十规》、《老君二十七戒》、《初真十戒》、《太霄琅书十善十恶》、《妙林经二十七戒》诸如此类,等等之属,皆是劝人向善,合乎天道的规矩,我细心听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听到有不准娶妻生儿的戒律,也晓得茅山宗隶属正一,不禁婚嫁,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宗门。

要晓得,很多全真道士虽然本事高强,手段厉害,但是光溜溜一个人终老,连个女人的味道都没有尝过,几多遗憾?

而我陈二蛋是老陈家唯一的儿子,倘若是我做了全真家的道士,我那指望着我传宗接代的老爹可不要打死我了?

如此戒律足足讲解了一个多小时,方才罢休,我听得昏昏沉沉,旁人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而就在此刻,那执礼长老陡然厉声喝道:"以上所有,你们可曾晓得?"

这话儿仿佛石破天惊,我顿时就清醒过来了,听到旁人说话,于是跟着一同大吼:"谨遵上师之令,我等皆情愿受此戒律,悉心向道。"

这话儿自然是有人领着的,我也不晓得是谁,只是随着大部队喊,完毕之后,便有七人走入我们之中,开始像骡马市里面挑牲口一般,走来走去,这感觉让我有些难受,而后我余光中瞧见不断地有人被点到,然后朝着虚空之中的那扇大门走去。没过多久,一位道袍美妇走过了我的面前,来到了小颜的面前,蹲下身子,笑眯眯地问道:"你可是句容萧家的萧应颜?"

小颜很用力地点头,那道袍美妇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亲切地笑道:"我道号英华,俗名杨影,你可愿意跟我一同修行,参悟天道?"

那小丫头的脸上立kè

露出了一抹惊喜,当下也是磕了头,说愿意。

道袍美妇牵着小颜离开,留给了我一个美好的背影。很快,诸人皆已选定,零零落落,场中竟然还剩下四十余人,而我竟然也是其中一个。我左右一看,瞧见跟我一般年纪的,基本上都没有能够入选,当下也是有些绝望,晓得年纪越大,越容易定型,别人自然不要。当看到茅山宗收了排场,返回那虚空之门,陆陆续续地散场时,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悲从中来。

我靠,我的命,真就这么苦?

花样年代 第十一章 符钧的圆满,和我的执着

我悲伤失望,只因为我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错过了今天,今后只怕再无机会了。

茅山宗所谓的重开山门,其实也就是一个仪式,倘若真的觉得那山门就在这九霄万福宫广场前的山崖之外,那就实在是太天真了。茅山的山门另有方位,此处巨大的拱门,不过是人家作法平移过来的法阵幻象而已,因为倘若茅山宗真的如申重所说,处于秘境之中,自然是不会将自己的山门暴露于有心人眼中的。

晓得了这一点,那些没有被选中的人立kè

就陷入了绝望之中,除了我这种临时起意的家伙之外,前来此处者,基本上都是期待满满,准bèi

充足,如此一失意,立kè

就闹腾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这茅山选徒,一不考究学问,二不摸其根骨,而是如逛菜园子,看到这颗白菜水嫩,那根萝卜顺眼,直接拔了便是,让人根本就不晓得从哪方面下手准bèi



在此之前,我曾经有过了解,道门收徒,跟教书育人的正常学校不一样,是师父找徒弟,不是徒弟找师父,彼此之间,讲的就是一个缘分——有缘,师父便能倾囊而授,竭尽所有;无缘,当下也只能轻轻一叹,错过一生。

当日青衣老道与我,便是属于时机错过,这并非他不喜欢我,而只是简简单单的本心,无可违背,唯有遵循。

即便如此,他当初在最危险的时候,还是留下了六张符箓,让我这些年能够凭此救命,存活至今。

如此综合看来,想必茅山宗并非他们表面上宣扬的那种隐世不出,早已经在众人前来之时,就已经将场中的所有人底细摸清,方才会这般直截了当。

一如京华门前放皇榜,有人欢喜有人愁,被选中的人欢天喜地,踏入拱门,进入了茅山宗神mì

的洞天福地之内;而没有选中的,则是世间百态,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垂泪不止,有的状若癫狂,更有甚至,当瞧见众人即将散去的时候,竟然直接站起来,朝着那悬于虚空之中的拱门狂奔而走,仿佛那边就是黄河之上的龙门,一步跨过,万事无忧。

这般冲击的人还不算少,三个如我一般年纪的年轻人,还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联袂而至,不求生、只求死,意志决绝,然而他们最终还是被一名面无表情的黄巾力士给拦住了。

我先前仅仅只是在观感上觉得那身高两米的黄巾力士并非活物,此刻果真验证,但见其将旗杆一挥,身上陡然射出无数根黄色、白色、红色相间的长布,朝着这几人飞去,那布一缠,人便给包裹成了粽子,接着轻轻一拉,人就栽倒在地,再难挣脱。

倒地不起的那几人伤心欲绝,哀声请求,有的甚至表示不用收为徒弟,挑水打杂都可以,然而那些道人却当做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地离去。

有了前例,没有人敢再异动,不过那心情沮丧,自不必言,被选走了二十多人之后,盘坐场中的人群显得有些稀稀拉拉,我左右一看,瞧见有的人已经脸色戚戚然地站起来,朝着场边走去,他们年纪都不算大,需yào

家人的安慰;有的人则盘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不过在不动的这些人里面,唯独我旁边一个土头土脑的农家少年,一双眼睛之中,还冒着满满的期冀。

见我看过来,那农家少年咧嘴一笑,说道:"大哥,他们是回去拿东西么?怎么都走了啊?"

他态度热情,而话语间却让我差点儿跌倒,心情不知变得好了一点,回应道:"人家选完了,没有被选中的,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我这么一说,他这才惊得豁然而起,慌张地喊道:"这不行啊,我还要找那白胡子老头拜师呢,他不收我,就不圆满了。"从这么一个土里土气的少年嘴中说出"圆满"二字,让人颇为惊讶,我笑着问道:"你知dào

什么是圆满么?"

少年努力地点头,说:"当然知dào

,我从佛山走到茅山,足足走了两个月;从山下到山顶,我三步一磕头,足足走了三天。而圆满,就是那个最厉害的白胡子老头,收我为徒。"

他表达言语的能力有些欠妥,然而我瞧见他伤痕累累的额头,却莫名地有些相信了他的话语。

别的不说,若论求道之心,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没有这个少年虔诚。我忍不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符钧。"

两人对话一阵,这时茅山诸人差不多都已经折回那悬崖之上的巨门中去,人群散落,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孩子家长没了阻拦,纷纷涌进了广场中央来,孩子们看到自己的亲人,再也坚强不得,纷纷哭泣起来,我瞧见符钧依旧盘坐在广场之上,没有人过来找他,也没有多做动弹,不由得好奇,问他没有人陪他来么?符钧摇头,说没有,家中已无亲人,他卖了所有家当,也没有能够凑齐路费,一路乞讨,方才能来。

茅山不收他,那也无妨,他直接从这悬崖之上跳下去,万事皆休,也是圆满。

我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好心相劝,符钧人虽然实诚,但是却也有自己心头的执拗,无论我说什么,他只是笑,我也有些无力,想起小颜已经入了茅山门下,日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期,心中不由得又有百种滋味泛上心头,五味杂陈,一时间难以消受。

而就在此刻,丁三和戴巧姐走了过来,后者倒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在旁,丁三心有不满,不由得嘲讽了我两句话。

我跟丁三算是老相识,彼此间开这些玩笑,也是寻常,不过所谓少年情愫,难以言妙,此时此刻听在心头,不由让人觉得好多烦闷。

不过他倒也是能够忍耐,却不料旁边又来一人,竟是与我们同屋的那个顾干部,他刚才被一字剑扫了面子,此刻怕是听说了我和刘老三、一字剑认识,还是朋友,便忍不住过来讥讽,扬声大喊道:"世间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太多了,不过别人都还算好,像你这般的无知小儿,想要拜入茅山门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回去撒一泡尿,好好照一下镜子再来吧,哈哈!"

他故yì

说得怪腔怪调,言语之间,让人难受之极,偏偏旁边好多没有被选中的许多人,听到这话儿,反倒是得了安慰一般,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议论纷纷。

我这人,最是忍耐不住嘲讽,冷着脸站了起来,看着这个算是我领导的中年人,手往后面一放,搭在了饮血寒光剑之上,那人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惊喊道:"陈二蛋,你想干嘛?"

我没理他,而是微微一用劲,立kè

一道寒光在夜间凭空而生。

多么锋利的一剑,宛如寒霜凝雪。

我手腕微抖,一大蓬的剑光宛如繁华绽放,最后尽敛,众人凝神一看,却见整把剑竟然被我直接插入了坚硬的砖石之中。

将剑插好,我一脚踏在那剑柄之上,愤然说道:"我陈二蛋,一生命运多舛,然而八岁学道,十一岁便通晓道经典藏,十四岁洗髓伐经,明了炁场,十五岁奔走他乡,流离失所,十七八岁在南疆战场,血战边疆,自问不输于任何人。有梦想,就去追,嘲讽别人理想的行为,很爽么?老子在安南边境保家卫国的时候,你他妈的在哪里?"

我当时也是气愤极了,言语之间多了几分铿锵铁血之气,那顾干部被指得脸色惨白,当时南疆战事正酣,全国上下都在宣传,他是个政治嗅觉很强的干部,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一时间愣在当场,无言语对。

旁人听到了我的一番自白,纷纷鼓起了掌来,而这时黑暗中突然走出了一个人来,高声喊道:"好不错的小哥,当世之杰也。他茅山有眼无珠,不收你为徒,这不必失望,不如拜入俺门下,别的不说,出师之后,这世间便也任你横行,自由自在!"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竟然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巨汉,一脸的络腮胡子,跟先前的那黄巾力士一般模样,我抬头瞧去,却见竟然是白天瞧见的那个人,也就是七年前我在五姑娘山上看到的那个天兵天将。

他走得很快,一步几米,很快就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一望,不由得大喜过望地喊道:"魔气外溢,气守中虚,此乃魔功大成之景象,天啊,老夫我今天算是捡到宝了——小子,快快快,立kè

磕头,拜我为师,今后之天下,为师带你装逼带你飞,包爽!"

此人本事高强,这我是知dào

的,要不然当日李道子也不会身受重伤而逃,然而此刻这像拐卖人口一般的话语,却让我有些发虚,不敢答yīng



而就在此时,虚空之中又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姓王的,你当真以为我茅山无人了?竟然敢跑到我门前来做这勾当?"

白光一现,大袖一挥,一个人挡在了我的前面,竟然是那茅山的掌教真人陶晋鸿。

花样年代 第十二章 大师兄

这是我第一次离这个传奇人物这么近,感觉眼前一晃,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接着一股宛如檀香般的气息便萦绕在了我的鼻间,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响,脑子一热,耳朵也烫得惊人。

这都是激动的,在远处看,和近处打量,完全就是两种概念,尽管陶真人只给我一个后背,却让我整个人都感觉幸福到了极点。

他站出来了,他为了我,竟然站出来了!

陶晋鸿,这三个字被人供奉为上尊,然而那个天兵天将却并不在乎,而是皱着眉头说道:"老陶,这就是你不对了吧,人小孩儿老老实实地在那儿给你挑,你不要,我过来吃你的残羹冷炙,收他为徒,也没有惹到你什么吧,难不成你还想凭借你这茅山的主场,以势压人不成?你当我老王是受你欺压的人?"

茅山掌教真人出现的一瞬间,无数目光都朝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我感觉这儿仿佛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心中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而那陶真人却微微一笑,长袖一挥,认真地说道:"以一己之力,撑起摇摇欲坠的偌大邪灵教,天下间能够欺压你邪灵左使的人不多,便算是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气派;再说了,收徒拜师,全凭机缘,凡事都是强求不得的,老王你说对不?"

两人招呼倒也热切,但是听到陶真人这般一说,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敢情这络腮胡巨汉竟然还真的是中央黄老口中的那个黑暗组织大头目啊?

若是如此,这两人的立场就算不是对立,想来也不会有多和睦了。

不过尽管如此,两人却在我面前表现出了极大的风度来,并没有说大打出手,反而稍微地拉开了一点儿距离,接着彼此都扬起了右手来。

这手一举过额头,立kè

平白无故地起了一道旋风,将我们周遭的人都给屏退开去,接着那炁场凝固,逐渐成形,竟然是凭借着双方之力,将此处的空间给隔绝开来。

如此完毕之后,天兵天将指着我,得yì

地说道:"这小子修行的是魔功,这算是入了门道,天下间魔功修至巅峰的人,有,但不多,我算是其中一个;第二,我七年前曾经见过这小子,这就是缘分,不信你问他?"

掌教真人扭过头来看我,在这样的大拿面前,我也不敢说谎话,努力表达道:"是,当初我在五姑娘山上,曾经见过王公一面,不杀之恩,还未谢过。"

我如实道来,那人的脸上立kè

露出了浓厚的笑容来,陶真人也不恼,沉吟一笑:"如此说来,你们还真的是有缘啊。"

天兵天将一挥手,嘿然笑道:"那是自然,老陶,正道中人大都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虚伪得很,但你是少数表里如一的人,也还算是讲道理,我很喜欢。既然如此,你还不赶快让开,我好带我的小徒弟离开,想必不出多时,他必定能够继承我的衣钵,并且发扬光大"

天兵天将伸手过来,然而却被掌教真人给挡住了,那人的眉毛一扬,便有些发怒了,哼声说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强拦不成?"

陶真人摸了摸胡子,平静地笑道:"老王,你说你与他有缘,却不曾问过我?"

天兵天将瞪着眼睛说道:"怎么,难道你还能掰扯出什么来吗?"

陶真人不再与他言语争锋,而是扭头过来看我,温言说道:"二蛋,你说八岁便开始学习道经,那么我问你,是谁交予你的?"

他温和的话语抚平了我忐忑不安的心思,深吸一口气,我讲起了当年在五姑娘山上与李道子、老鬼、小白狐儿与胖妞的事情来,待我讲述完毕,天兵天将并不服,插言说道:"教你的是那岩壁之上的老鬼,跟李道子并无关系,你拿这事情来讲他早就拜入了茅山门下,当我好骗是吧?"

"非也,非也!"陶真人低头,接着猛地一抬起头来,朝我喊道:"二蛋,你且看看我是谁?"

我闻声抬头,只见陶真人的脸上,竟然凝固了好几分,眉目之间,竟然天啊,我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的激动起来,感觉天上仿佛掉下了一块大馅饼,直接将我给砸中了,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了某年某月某一天,石壁上的石脸笑嘻嘻地对我问道:"二蛋,二蛋,你想学道么?"

天啊,原来这茅山的掌教真人陶晋鸿,竟然就是当年在五姑娘山上的老鬼!

我激动得难以自已,用尽全力地大声喊道:"老鬼!"

这一声喊出来,我热泪盈眶,感觉这些年经lì

过的万般委屈,全数都涌上了心头来,那掌教真人朝我伸出了双手,我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和尊卑,直接扑入了他的怀里,大声地哭嚎起来。

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听到天兵天将在我身后轻轻叹了一声:"世间机缘,还真难料,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有这般因缘,我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罢了、罢了,你们师徒团聚,俺在这里就是个灯笼,左右都不自在,那个姓黄的家伙盯了我老半天,不走就难走了,回见了您!"

他说到最后一段话的时候,声音已然飘忽悠远,而我听到掌教真人朝着远处拱手说道:"慢走,不送!"

天兵天将远走,掌教真人这才将我分离,看着泪眼朦胧的我,温言说道:"二蛋,茅山封门十五年,我从不出外,不过却能神游远走,当年李师叔瞧你与我有缘,特意呼唤我前去,为你奠基。不过当年万事皆难料,因为某些因果,我也不能提前告知于你。你需yào

历练,磨砺心性,方才能够在这世间继xù

走下去,所以这些年来,我和李师叔都没有管你。不过你已经十八岁了,再拖下去,恐有变故——你可知茅山重启山门,为何会安排在今日么?"

我刚才哭得太过放肆,将掌教真人胸口的衣襟染湿了一片,此刻看见,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为何?"

陶真人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因为你要满十八了"

一句话说得我泪如雨下,这些年一个人漂泊流离的孤独感终于一下子找到了归宿,然而支吾半天,却不知dào

如何称呼面前这一位茅山的掌教真人。他瞧出了我的为难,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笑道:"跟我走吧,清池宫中已经准bèi

了拜师大典,诸人皆已准bèi

,刚才之所以不选你,却是因为李师叔的主意,我还奇怪,原来是邪灵左使在这儿的缘故呢。"

他拉着我的手,宽厚而温和,又有婴儿般的细腻,有一种父亲的感觉,我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刻,有一个人却拦在了我们前面来。

那人正是符钧,一个要么拜师、要么跳崖的少年,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决绝,我听不出有任何作秀的痕迹在。

心诚纯真。

陶真人瞧见了他,嘴角微微一翘,温言说道:"孩子,你刚才和他的话语,我已经听到了。诚然,这世间之事,很多都是靠先天的根骨和出身决定的,不过却还有一种情况,那叫做人定胜天,只要意志够坚决,心思够纯粹,一样能够修得真我。孩子,你告sù

我,你以后依然能够保持现在的心态么?"

符钧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接着伏地便拜:"我意已决,求真人收我为徒,引我参悟天道!"

"修道之路漫漫,多一些人,也未尝不可。"陶真人点了点头,接着手一抄,大袖一卷,将拜倒在地上的符钧给抄起来,一边一个,带着我们朝着山崖上方的大门飞去。

我紧紧握着陶真人的手,便感觉即便是临于半空之上,也没有半点儿惊恐,心中安定无比,感觉自己飘飞而出,那巨门在身后关闭,化作无形,而后四周的空气陡然一清,肺叶舒张,左右一瞧,发xiàn

我居然出现在了另外一座山峰之上,这山峰奇峻,往下是漫长的山梯长道,而峰上,则有一座巨大的道宫群落。

道宫正中为清池宫,此刻先前的一众人等皆以拜过了师父,分立其后,唯有一个马脸少年孤独站在一旁,陶真人放下了我和符钧,接着腾身上了正位,旁边走出一个青衣长袍的老者来,递了三柱香烛给他,而他则恭恭敬敬地拿着香拜祭殿上的三清和祖师,躬身说了一番中规中矩的祷告。

我瞧见那个递香的老者,却正是天下闻名的符王,青衣老道李道子。

我心中震撼,而这时陶真人也祭奠过了先祖与上天,回身朗声说道:"我陶晋鸿今年已然六十有余,自觉德行不够,修为稀松,故而从未有过传人,今时神州震荡,百废待兴,正是弘扬我道门之时,勉力收尔等为徒"

我们堂下三人皆拜倒在地,口中高呼道:"徒儿陈二蛋、符钧、杨坤鹏,拜过师父!"

如此拜师结束,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从此之后,便是我陈二蛋一生的师父。而后三代弟子一齐拜祭先祖完毕,诸位子弟皆朝着我拱手喊道:"拜见大师兄!"

如此三声呼唤,震耳欲聋。

花样年代 第十三章 世间再无陈二蛋

祭拜完先祖,还需yào

拜见诸位师长。

茅山道宗,源远流长,上演千年,时至如今,轮到我师父这一代执掌,但他的上一辈,还有几位宿老存留,如传功长老李道子、守山老者尘清真人、散人周俊利,这都是名列十大长老之列的,当然还有许多只修真、不修行的宿老,他们皆在山中搭一草庐,体悟天道,却也不会出来理会世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长老在把守茅山宗通往世间的真zhèng

大门,故而无缘参加此次盛典,只得作罢。

此番开山收徒的有七位尊长,再加上周遭的一些长者,我们皆需一一拜过,因为我被认定为第三代弟子的大师兄,故而需yào

带领大家,逐一相见。

此间礼仪颇有讲究,不过我到底还是在外历练多年,倒也不会怯场,执礼长老在我旁边耳语一番,也能够行云流水地做下来。待到拜见传功长老李道子的时候,我的身子几乎是快要折到了地上。

因为我知dào

,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老人,改变了我的一生。

直到今日我方才知晓,道门收徒这里面的讲究,而正是他,当日以千里传音之术,请得陶晋鸿——哦,不对,我师父,从此之后,我生命中除却了父母之外,对我最亲的人——前来,给我奠基,引上正途。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而李道子则就是我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的缘由,叫我怎么能够不感激涕零呢?

拜过掌门以及十大长老,执礼长老雒洋又带着我们见过了其余的二代弟子,特别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杨知修。在此之前,我曾经在金陵有见过他,一个人,一双肉掌,便将横行金陵、凶名赫赫的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给直接生擒,我永远记得他在办完事情之后,脸色平淡地说道:"茅山宗,杨知修,知识青年的知,修正主义的修。"

举重若轻,高手风范显露无疑,也正是那个时候,茅山宗的强dà

,方才最终深入了我的心中。

此人是杨小懒的哥哥,也是虚清真人的关门弟子。

在传说中,他是除了我师父之外,唯一备选的掌门人选——茅山人杰地灵,高手大拿层出如云,成为此间的掌教真人,那可得有天大的手段,方才能够执掌其中,能够被考lǜ

成为掌门备选,便可以瞧得出他的资质和根骨。

事实上,他也是十大长老之后,最受推崇的茅山二代弟子。

今日茅山宗开山收徒,整个气氛庄重而严肃,然而即便如此,我依旧还是忘不了自己的初心,在仪式的空隙,我找到了小颜,此刻的她是英华真人杨影的弟子,而她旁边还有两个女孩,一个比我小一两岁,叫做程莉,还有一个女童,叫做张欣怡,小颜给我介shào

了她们,然后欢乐地喊道:"陈大哥、哦,不,大师兄,天啊,想不到你真的过来了,你竟然被掌教真人收为徒弟了,而且还是我们的大师兄"

她脸上展露出了小女孩子特有的雀跃,眉啊眼儿弯成了一道线,让人感觉到那洋溢的青春从她小小的身子里面荡漾出来,心儿也跟着怒放了。

她十分开心,旁边的师姐妹瞧见三代弟子中的翘楚人物过来打招呼,交结熟识,也显得很激动,在小颜帮着介shào

完了之后,都十分热切地邀请我过几天去她们那儿玩,欣怡还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师兄,你晚上会和我们一起回去么?我怕黑,晚上没人睡不着"

只有六岁的欣怡这话儿简直就说到我的心坎里面去了,倘若是条件允许,我还真的想跟着她们一同回去,要是能够跟小颜一张床就更好了,那个时候,我抱着她,给她讲故事

哎哟喂,如此想想,可就真的有些小激动呢。

可惜这美好却让小颜给亲手打破了,她疼爱地拧了拧欣怡的脸,没好气地说道:"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能够睡一块儿的,我们和大师兄的师父不同,到时候肯定是各回各处啊,小笨蛋。"

欣怡也蛮可爱的,一边去拨小颜的脸,一边噘着嘴说道:"不要,我是大姐姐,不是小笨蛋"

茅山收徒,仪式感还是蛮强的,通过繁复的仪式和戒律来给新入门的弟子增强凝聚力以及归宿感,这是一种常用的宗教方法,耗时也久,不过我整晚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其一就是因为茅山掌教就是老鬼,而老鬼现在已经是我的师父了,这种强烈的归宿感让我整个人都显得无比亢奋,感觉找到了能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其二则是因为小颜,我和她竟然真的一同进了茅山,而且她先前还觉得我骗她,此刻却得乖乖地喊我大师兄。

你说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如此持续了几个小时,一切皆定,执礼长老雒洋宣bù

大典结束,各峰长老带着自家徒弟离开,返回峰上好生教养。

如此一结束,我还来不及找到小颜道别,便被一名道童给引导进了偏殿之中。

这道童不大,也就是十一二岁,穿着中规中矩的道袍,我不知dào

他是什么身份,也不敢相询。与我同行的自然有符钧和那个叫做杨坤鹏的马脸少年,一路穿殿过廊,来到一处偏殿,瞧见堂上坐着师父陶晋鸿,正笑盈盈地瞧着我们。

这是我们第一次私下见师父,我和符钧有些愣住,而马脸少年极有眼色,上前跪倒,高呼:"拜见师父!"

他一跪,我和符钧也要朝地上跪倒,这时师父长袖一挥,一股劲道涌起,使得我们都不能俯身而下。

师父平静地看着我们,挥挥手,说道:"世间不缺磕头虫,而少能够真zhèng

独立审视这个世界的人,我们平日相处,重在情,而轻乎礼,没事跪两下的事情,这就不要再有了。"

说完这规矩,他老人家开始对我训诫道:"二蛋,你入门最早,又在外间流落多年,历练通达,世事人情皆在心中,应当担起大师兄真zhèng

的责任,替我教育督促诸位师弟的修行进度和态度,可能做到?"

我躬身点头,心思激动地说道:"能!"

师父又对符钧说道:"符钧,你根骨并不精奇,但自小心志坚定,性格执著,能否一生坚持,走过荆棘,看见彼岸呢?"

符钧也是躬身应诺道:"能!"

师父又对那马脸少年说道:"坤鹏,你年纪最小,心思伶俐,日后能否尊师重道,礼让师兄,不偏不倚?"

马脸少年也应诺:"能!"

如此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将我们三人的关系给定了下来,随后师父又对我们劝勉几句,然后把我留下,而让道童带着其余两人离开。

符钧和杨坤鹏走了之后,师父也不忌讳我在场,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走下座位来,招呼我道:"二蛋,走,我与你有一些事情要交谈,且随我走。"他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掌。师父一头白胡子,然而手掌却宛若婴儿般细腻,我长期独自在外,对这亲切的行为,既温暖,又有些害羞,师父察觉出来,温言笑道:"小鬼头!"

我问师父,说我们去哪儿?

师父平静地说道:"去我家。你抓紧了,为师可是要带你飞了。"

这话语还未落,他便一步跨前,带着我出了清池宫的殿门,移形换位,让人心惊,接下来,周边的景物倏然朝后退去,顺着山道而下,呼呼生风,我这才发xiàn

自己根本停不下来了。这当然不是飞,但是却跟陆地飞行也差不离许多,想必是通过奇门遁甲之术,缩地成寸,方才会有如此想过。时间仿佛在一瞬间过去,我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山谷,遍地花香,而山谷之间,则有一处漂亮的竹苑,灯火寥寥。

来到了竹苑,师父方才停歇脚步,走到第一间客厅,我瞧见里面有一个鲁钝的年轻人和一位清秀的少妇,少妇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摇晃,里间有婴儿的声音传出来。

师父领我进去,给我介shào

,说这是他的儿子和儿媳,而襁褓里面的,则是他的孙女,大名陶庭倩,小名叫做陶陶。

我恭敬地喊师兄师嫂,师父的儿子嘿嘿憨笑,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好。

两人给我的印象,感觉并非修道之人,许是资质驽钝的缘故,不过师父还是蛮喜欢自家儿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吩咐他照顾好陶陶,然后带着我直走,一路来到书房,这才遗憾地说道:"世间并非人人都可以修行,与其拔苗助长,还不如让他们享shòu

平淡人生。来,你坐,讲一讲这些年来,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竹苑烛光,两人相对,四下静谧,唯有远处有婴孩的哭声隐约,我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lì

,毫无保留地一一讲出来,师父时而点头,时而叹息,情绪与我一同跌宕起伏。

待我讲完,过了好久,他才长叹一口气,对我说道:"我当初能够预料你必定会受苦,却不料竟然会这么多。你已十八,当务之急,得给你改命更弦。而改命一术,得先改名,瞒过天神阴灵,你自己可有想法?"

我摇头,说全凭师父赐教。

师父沉吟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清时蒲松龄曾有著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此乃励志的话,也可以成为你的人生坐标,不如叫做陈志成吧?哦,不对,此名不合父母你母亲的姓氏是?"

"家母姓程。"

"如此甚好,那你便改名唤作陈志程吧;从此之后,世间再无陈二蛋,而只有你这茅山大师兄,陈志程!"

花样年代 第十四章 十八劫,了几桩

陈志程!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忍不住地跳动了一下,好像熟悉得我本来就叫做这个名字一般。

我父亲姓陈,母亲姓程。

好名字!

我当下也是直接跪倒在地,朝着师父又真心实意地磕了一个头,激动地喊道:"多谢师父赐名。"

师父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满,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我已经讲过了,不要当磕头虫,这世间能够独立思考的人不多,我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以后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你要多花一些时间来思考,什么才是道,什么才是整个世界的本质和真谛。"

我这老鬼师父性子简单,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也陆续地找回了当初与他相处的感觉来,嘿嘿笑道:"这一跪,主要是为了这个好名字,以后出去,再也不会说不出口了。"

作为茅山的掌教真人,我师父他表现得颇为威严,而在这竹苑之中,他也如同一个寻常的父辈,招呼我好生坐下,然后自己却站了起来。

他在一排书架之上,抽出一卷竹简来,在我面前踱步,然后开始讲解道:"姓名生辰,此乃人生存于世的灯塔,也是大道之外的意识,俯视世间的唯一途径,改名不代表改命,但是改命,最好还是能够改名。二蛋,当初李师叔或许未曾与你多说,如今你给我交一个底,最近这几年,或者这一段时间,你是否总是会观想或者梦到一位人身牛蹄、头有四角的魔神?"

我点头,说是,就在前几日,我还曾经被那魔神给瞧上,他从九天之上俯身而下,看了我一眼,我就感觉自己浑身如火燃烧,差一点就死去。

师父摇头说道:"你不会死去的,只是会被夺舍。什么是夺舍?这是一种非我的意志,控zhì

住你的身体,它或许会压制、或许会融合,或许会直接将你给掐灭,你的躯体仍在,但是灵魂却消亡,你不再是你,这个世界,也将不是你的世界。在西方,有人将这种叫做降临,而那个时候的你,就会是使徒;在佛教中,则是摩萨利,意为非主之灵;而在道教之中,则简单很多——此事复杂,不必多言,我只问你,你可愿意?"

我摇头,说我不愿。

师父含笑,说是,这世间除了虔诚的狂信徒,谁也不愿,每一个独立的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清静无为,方才是世间的根本。不过你的命线已定,即便是我,或者李师叔,都无力更改,现在只有小心改命,瞒过那人。具体的细节,我晚些时候再与你说,志程,你刚入茅山,一切皆新鲜,不过相比你的师弟师妹,你的年纪算长,而且本事也兼具了很多旁门杂学,为师需yào

为你量身定制一套方案才行,另外

他说这话,突然手一伸,一把长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来。

我瞧见这剑就是被我给插入九霄万福宫广场之中的饮血寒光剑,不知dào

竟然被师父给收了起来,他平托于手,打量一番,然后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接过来,听到师父说道:"这剑是魔剑,金陵双器的名声,我也有听闻,于墨晗无论是制器还是品行,皆是上选,这剑的魔气也消磨颇多,与你也契合,算是一件法器,为师倒也不用费心为你再做打算了,而你身上所修习的种魔经,只是残篇,它全名应为《道心种魔》,你暂且搁下,不要修习,而有一件事,我想提前与你得知——因为你的特殊性,所以茅山对外,将会称呼你为我的外门大弟子,不作道籍,为师百年过后,也不能成为掌教真人的候选,这你可省得?"

师父言语诚恳,生怕我有所想法,然而我听到却不由得一阵兴奋。

要晓得这做了道士,虽说是正一的,娶妻生子也会受到世人白眼,不做就不做;至于当掌门,茅山上面有什么好玩儿,请我我都不当呢。当然我也晓得自己身份特殊,师父的这番考量,也是有理由的,于是点头,表示知晓。

今夜也只是粗浅交代,道家讲究养生,师父倒也不会与我秉烛夜谈,而是最后告sù

我两件事情,其一,是让我写一封信给父母,将我此间的情况,以及改名之事,告知他们;其二,则是让我好生歇息,明天早上,前去拜访他师叔李道子。

我这拜入师门之后,老鬼成了我师父,而往昔的青衣老道,则是我的师叔祖了。

当夜我没有返回别处,而是住在了深谷竹苑之中,师父的儿子帮我准bèi

了客房,一应被褥毛巾,皆是土制,不过却透着一股精致,连洗脚水都给我打了过来,还准bèi

了笔墨纸砚,不过我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当天也就搁下,跟他聊了好一会儿。

师父的儿子有三十多岁,叫陶一尘,我叫他一尘哥,他告sù

我,说打小就没有见过他爹留人在这竹苑过夜,我算是头一份,可见老爷子有多喜欢我。

我师父陶晋鸿执掌茅山,纵横江湖数十年,但是他儿子却并不算高人,也没有养成什么公子哥儿的毛病,平日里就在竹苑附近种地为生,言语诚恳,态度和善,待老爷子为了介shào

过后,真的就将我当弟弟一般看待,这话儿说得我心头温暖,再也没有感觉到半点儿拘束。

原以为这顶级道门,高处不胜寒,却不料竟是寻常百姓家,是夜我合被而眠,少有的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为了在师父面前好好表现,我早早地爬了起来,洗簌完毕,结果天才蒙蒙亮,四周一片迷雾,师父他们一家人都还没有起床。

我振奋精神,打了一套拳,浑身热气蒸腾,正打算着出外,绕着山谷跑几圈呢,然而师父却叫住了我,此刻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起居袍,朝着我喊道:"这山谷之中,有许多禁制,飞鸟不过,你倘若是胡乱跑,只怕要吃不少的亏。"

我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一般摸了摸头,他挥了挥手,让我背诵一遍《登真隐诀》,完了之后,他带我去见李师叔。

这道经我烂熟于心,很快便背完了,这时师父他换了一身青色道袍,来到我身前,然后给我拿出一双硬纸画儿,捆在我的腿上告sù

我道:"这个叫做纸甲马,是一种赶路的工具,在茅山宗内,无需补充能量,而倘若是放在外面,则属于一次性的符箓之物。"

贴心地帮我扎好,他告sù

了我使用方法,然后拉着我的手,一步踏前,开始赶路。

纸甲马赶路,简直就是脚底生风,两边的景物呼呼往身后飞去,不过师父为了让我认清来路,走得倒也不会很快,一路上跟我仔细讲解,让我对此方境地有了一个大致的地理概念,最后方才来到了本门的禁地,一个被叫做茅山后院山门的地方。

越过一众浮屠石碑,李道子在山下结庐而居,他应该是早就得到消息,所以在门口等候,依然是老样子,平淡如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来。

跟师父一样,李师叔祖对于跪拜之事,最是不喜,我也只有躬身行礼,表示敬意。

双方见面,他与我师父也没有多礼,两人寥寥说了几句之后,我师父说在清池宫上有事,让我先在李师叔祖这儿待着,他便自行离开。师父一走,我瞧见李道子神情肃冷,不觉有些拘束,双手贴在腿上,不知所言,瞧见我这般模样,李道子那张俊朗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平静地说道:"怎么,一别六七年,是不是觉得不太认识了?"

当年五姑娘山,我和李道子、老鬼相处倒也融洽,此刻也是久别重逢,心中忐忑而已,他这一笑,有些勉强,却让我回忆起了当年的温暖来,也是笑了笑,出言说道:"李师叔祖您说笑了,不管过多久,我依然还是当初那个农家少年,您也依旧是救我性命的老道士。这件事情,永远不变。"

两人聊得几句,颇多感慨,李道子带我穿过药园,一路来到了草堂里间。

两人对面而坐,他对我说道:"当初我寻老友,却不料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奇葩,有心管,却无力。你也不必多谢于我,坦白说,你若是不加以管束,必将是当世之害,我让掌教收你为徒,也不过是预防祸灾而已,当然,你不是祸源,这是命,不由你,昨日之事,掌教已经传符与我得知,我且问一问你,你命中应有十八劫,你可知自己过了几遭?"

我命中有十八劫,这是对面这位誉满天下的符王与我的判词,而自我懂事以来,颇多磨难,几近生死,但若算起来,到底遭了几场,我倒也是算计不出来。

瞧见我迷糊,李道子伸出双手,与我仔细算到:"出生第一劫乃天地怨劫,黑风降世,祸害父母;八岁第二劫乃水劫,水鬼夺命,禽兽恨憎;第三劫乃尸劫,僵尸临体,夺命脱舍"

花样年代 第十五章 有意义的事,只为一瞥

"第四劫乃刀兵劫,魔兵现世,涂炭生灵;第五劫乃尸墓劫,千年老尸,今朝苏醒;第六劫战祸劫,两国相争,怨灵无数。此为前六劫,每六次劫数为一个轮回,首尾之劫难,最是难度,前六劫即便是有人为你挡灾,也是九死一生,当初我说你活不过十八岁,便是因为你的第七劫,为天神降劫,魔神睁眼,举世而降——这样的劫难,光凭你自己,根本没有希望能够避祸。"

李道子伸出手,一个一个地给我算计清楚,当他说到第七劫难,也就是天神降劫之时,似乎心有所动,我的心脏突然一阵剧烈跳动,胸腔扑通,一时间没有坐住,身子朝后一仰,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去。

轰——

我都不知dào

自己是什么时候恢复过来的,恢复意识的时候,发xiàn

自己躺倒在了一张草席之上,师叔祖李道子缚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就在我瞧向他的那一刻,他说话了:"果然,改名并不能够骗过它,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当年我在你体内种下一滴精元,帮你度过劫难,然而却让你难以修行;杨二丑教你种魔功,引导你走入魔道,却已是在你体内栽下了种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一饮一啄,皆由天定啊。"

他一声长叹,让我感觉到好不自在,当初刘老三也对我说过,种魔功剑走偏锋,十分邪门,能不练,最好不要练,然而我这些年来过得异常艰难,倘若没有修为,只怕早就死翘翘了。

修行种魔经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此刻听到李道子说来,就有一种做贼被抓的不安之感。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太纠结此事,而是转过头来,平静地说道:"离你的生日,还有十天,我和你师父这些日子,帮你筹谋改命一事,若是度过,你还有十五年好活;而倘若是度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若是被下了降头,我和你师父都不会有半分留情,一定会将不是你的你,给就地正法,免得遗祸人间的,你可晓得?"

我爬起来,朝着他拱手说道:"志程一定全力配合,而倘若实在过不了此关,还请师叔祖千万不要留情。"

两人约定之后,李道子倒也没有再留我,只是吩咐,这几日前往不要再炼魔功,也无需多想,甚至都不要去观想那尊魔神,一切准bèi

工作,皆由他和我师父来操持,我所要做的,就是保持一个好心情,要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憧憬。

说完这些,他感觉语气颇为沉闷,又好言安慰于我:"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看你这面相堂堂正正,也算是一个有福之人,不可能中途夭折的。"

我唯唯诺诺,想着倘若如此,我这几天在茅山宗倒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也没办法努力练功,不如四处看一看,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

对于符钧来说,或许就是修真得道,而对于我来说,或许去跟小颜见上一面,说几句话,就很有意义了。

临走之前,我想起一事,问起李道子,说当初他从五姑娘山上带走的小白狐儿,现在可还在这里?

不知dào

为什么,李道子在此之前还算是和善,然而一提到小白狐儿,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kàn

了,虽未勃然大怒,但是立kè

就黑了,沉声说道:"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至于她,以后你们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这辈子不见了,也不算是什么遗憾。"

我是一个敏感之人,一听到他这么说,当下晓得是碰了壁,也不敢再问,低头告辞。

从李师叔祖的草庐出来,我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刚才瞧见的那塔林,这些石塔或高或低,三十来个,里面有幽幽灯光,在一阵雾色之中,显得有些诡异。我晓得这茅山宗内,处处都有禁制,贸然而入,最轻松的便只是被困住,而倘若人品太差了,当场死在这儿,也说不定有可能,于是也不敢进去,而是绕开旁边而走,一直除了这塔林的范围,方才躬身下来,双手掐了一个法诀,念那师父教授的"足底生云法"。

"望请六丁六甲神,白云鹤羽飞游神。足底生云快似风,如吾飞行碧空中。吾奉九天玄女令摄!"

万事皆有因果,此法一念,顿时脚底生风,呼呼而起,身子一下子就朝着前往飞纵而去。

要倘若是没有经验的人,怕是一下子就要闯入旁边的竹林之中,好在先前师父心细,带我适应了一下这纸甲马,故而还算是能够掌控,如此箭步飞奔好一会儿,我也终于算是掌握住,撒丫子狂奔而走,不知不觉,竟然就出了后山,一直来到了茅山宗的山谷平原之上来。

茅山宗乃第一福地,第八洞天,洞天之内最大的就是这一处山谷平原,中间的两河汇交处,还有一个几百人的小村庄,里面住着的都是茅山宗道士的家人和后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总有人喜欢将自家的亲人接近山里面来。村庄旁边有肥沃良田,而在平原附近,则有许多山峰,不同的峰上有不同的殿宇和建筑群落,能够开堂的道士便在其上收徒授业,至于最高的那一处山峰,则是我们昨日举行大典的清池宫。

清池宫上,供奉着三清,以及茅山的诸位先祖,是最重yào

的地方,也是掌教真人的道场所在。

我坐在村子外面的石板路上面,看着高耸入云的清池宫,有些发愣,不知dào

自己要去干嘛。师父说让我跟着李师叔祖那儿待着,而李道子则让我这几天保持良好的心情,对未来充满希望,至于我干什么,倒也没有做特别规划。

那么也就是说,我这几天,完全就是一个闲人,可以四处晃荡。

在考lǜ

了三秒钟,我决定去见小颜。

在做完这个决定之后,我先是找到村庄的一个普通人,询问起英华真人的居所在哪儿。有人认出了我,晓得我是掌教真人新收的大弟子,也是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不疑其他,只以为是掌教真人派我做事呢,于是给我指,东南方向那一座秀气玲珑的秀女峰,便是英华真人的住处,往那儿走,直上峰顶,便能见到她了。

我与那人再三确认之后,挥手告别,一鼓作气就跑到了山峰脚下,这时有人从我身边路过,瞧见我的模样,拱手招呼道:"大师兄。"

我记不得来人是谁,也躬身还礼,那人微笑着说道:"刑堂长老门下,冯乾坤,日后还请大师兄多加照拂。"

这人倒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我记得刑堂长老叫做刘学道,修为也十分了得,不过像他这般的性子,跟着刘师叔做内务刑堂,着实有些古怪。我当时也是心中忐忑,下意识地跟他多说了两句,待他离开之后,我抿了抿嘴唇,看着那并不算高的山峰,颇有些不敢前行的勇气。不过那忐忑终究抵不过我对小颜的期待,犹豫再三之后,我还是大步上了山。

秀女峰供奉的是素有道教四大女神之一的紫虚元君,又称南岳夫人,她是上清派所尊第一代太师,民间称之为"二仙奶奶",而上面的殿宇,名曰二仙殿,我到的时候,英华真人正在带着自己刚刚挑的三个女徒弟,在大殿之中做早课呢。

晨钟暮鼓,道家修行虽然并不如佛教那般,最终仪式感,不过通过诵读经文来让自己的心情获得安详和宁静,也是很有必要的。

茅山曾经是六大抗日根据地之一,在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许许多多的茅山道士出山抗日,谱写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壮烈事迹,却也遭到了残酷的报复,茅山之上的殿宇几乎无几处幸存,而茅山宗的人才也凋零,此刻偌大的殿宇之中,也只有这么区区四人,说来十分可怜。我不敢上前打扰,只是在殿外等候,不过瞧见一抹朝阳,正好斜落在了盘坐殿中的小颜脸上,脸颊上面细密的绒毛呈现出一片金黄色,让人觉得宛如谪仙降临,无限美好。

仅仅只是一瞥,我竟然看痴了。

英华真人看见了偷偷藏在殿外的我,也并不理会,做完了早课,她便给三位徒弟讲解起了修行的入门起来。

这一讲解,便能够瞧出差距,小颜家学渊源,聪敏慧明,举一反三,而程莉和张欣怡,或多或少,都一些磕磕绊绊。瞧见小颜这般聪慧的模样,我整个人都感觉沉浸到了蜜糖水里面去了一样,幸福满满。

接连好几天,我都没有露面,只是在大殿之外路过,或者静静相伴,也不多言,饿了就回谷中竹苑,在师父家蹭饭,抽空还把家书写了,让那位道童给寄出去。

这样的日子当真悠闲,搞得我都有些乐不思蜀了,然而终于有一天,师父把我严肃地叫道一旁来,告sù

我,说他和李师叔已经准bèi

妥当了,今夜子时,作法改命,所谓生死,只此一举了。

花样年代 第十六章 可敢答应

夕阳西下的那一刻,我去找了小颜。

她见到我的时候,问我,说欣怡告sù

她,说我这几天都曾经到过秀女峰,对不对,大师兄?

这几天我已经听惯了别人心怀敬意呼唤大师兄的话语,本来以为会熟惯,然而当小颜说出这话儿来的时候,我的心却激烈地跳动了一下。哎哟喂,这少女的声音可真好听,都喊到了我的心里面去。

我一阵心神荡漾,好一会儿,才问她道:"最近心绪不宁,想找你聊聊天,不知dào

你有没有空?"

小颜有些为难,回头看了二仙殿一眼,说道:"马上就是晚膳时间,我师父和师妹还等着我给她们生火做饭呢"

她说着,看到了我失望的表情,于心不忍,于是接下来又说道:"你等等,我去问问师父,看今天能不能换一个轮班。"说完这话儿,她像小燕子一般地朝着殿中跑去,没一会儿,她喜笑颜开地跑了出来,跟我说道:"大师兄,我师父说没问题,还有,她说你这几天应该有事儿,可以让我多陪你说会儿话。"

她这般说,我才晓得英华真人为何这几日瞧见了我,也不点破,原来她是晓得我身上有问题,命不久矣,方才会如此。

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带着小颜一直来到了秀女峰临崖的一方巨石前坐下,此刻夕阳西下,朦朦胧胧地如同隔了一层毛玻璃,金黄的光芒照在人的脸上,有着许多温暖。我和小颜并肩而坐,余光瞧见她那张秀丽而美好的侧脸,心情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都不晓得说个什么话题出来。气氛有些尴尬,不过倒是小颜开了口,出言问道:"大师兄,这里的太阳为什么跟山外的不同?"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我如释重负,这洞天福地的说法,我也是刚刚跟申重学过一点,当下也是王婆卖瓜,现学现用,完了之后,我想起一事儿,问她道:"小颜,你知dào

我为何见到你会如此亲切不?"

小颜方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对于情愫懵懵懂懂,也不知晓,天真地问为什么,我看着她如此年幼,暗感自己太过禽兽,也不敢将自己心中的那点儿小心思挑明,生怕吓到佳人,从此再无联络,于是心中一转,接着嘿嘿笑道:"因为我认识萧大炮啊!"

"萧大炮?"小颜认真地点头,想了好一圈儿,这才睁开一双宛若繁星的双眸,惊喜地喊道:"你认识我大哥?"

小颜与我,不过是比陌生人要熟识一些,贸然凑到一块儿来,还真的很难言语,而提到了萧大炮,她的表情立kè

亲近了许多。我总算是找到了突pò

口,心中对着忠哥道了一个歉,接着很认真地将我跟萧大炮认识的往事跟她一一讲来。显然,萧大炮真的是将我当做了朋友,小颜竟然也听说过我的名字,这种相互之间的关联让我们之间的陌生感迅速地消除,没多久,小颜就显得十分随意了,并且开始询问起了她大哥的近况来。

我其实也是刚才南疆战场赶回来的,跟萧大炮相处久矣,便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给她一一讲解,当得知我们所经lì

过的危险之后,小颜显得有些担忧,对我说道:"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经lì

过这么危险的事情,而我大哥他还在那儿,真的让人放心不下,倘若是"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这话儿最终也没有能够说出口,但是眼圈却变得有些红了,我宽慰她,说不用担心,最危险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度过了,现在这个时节,就像农民到了秋天,是割稻子的时间,不但没有危险,反而还会有无数功勋,你放心,等下一次你回家之后,说不定忠哥就是一方大人物了呢。

"是么,大师兄?"听到这话儿,小颜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模样让人心醉。

此情此景,让我瞬间忘记了南疆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心中郑重其事地对萧大炮说一声"大舅哥",然后很认真地点头,说是的。小颜破涕为笑,笑容舒展起来,就像刚刚绽放的花朵。小颜放下了心结,开始跟我讲起了她大哥以前在家的糗事来,说她这大哥在家就是个饭桶,很能吃,而她家呢,孩子又多,她上面除了大哥,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所以她父亲最是劳累,为了一家老小的吃食奔波忙碌,辛苦得很。

我给她讲起我的事情,除去我修魔入道之事,倒也无需忌讳,听得小颜忍不住惊诧连连,呼出声来。

说到最后,太阳都已经落了山,我的言语里面就后充满了遗憾,对着小颜说到:"我今天夜里,子时,我师父和传功长老会为我结阵改命,倘若是能够成功,我便还有些活头;倘若是不成功,只怕今夜就去了。不过今天能够和你好好地聊聊天,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希望世间一切都宛如昨天般美好,太阳再次升起,如昨日,如今天。"

小颜的眼圈儿一下子又红了,忍不住伸出手来,抓住我的胳膊,紧紧握住,带着哭腔说道:"大师兄,你不要死啊。"

她情绪爆fā

,而我却莫名有一些感动,带着笑意说道:"为什么啊?"

小颜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因为你是好人啊,大师兄你可千万不能死,你若死了,这茅山之上,可真的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了。"

她这话儿说得我整个人都蛮激动的,当时也是表态了:"那好,我争取活下来!"

小颜很认真地点头说道:"今天应颜不会睡,我要在二仙殿里面给大师兄祈福,我要拉着程莉和欣怡给你祈福,让道尊和祖师保佑你,让你能够一直活下去,长命百岁!"

这话儿听得我充满生机和斗志,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却莫名地在心头补了一句:"便算是长命百岁,今生若不能与你相伴,怕也是无趣得紧呢。"

我的心中,对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女孩儿颇多牵挂,少年人的情愫总是那么没有由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等到真的情根深种,却又无可奈何。然而小颜终究懵懂,我也不敢唐突佳人,此刻这大哥朋友和大师兄的身份挺好,我也不再奢求其他,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颜要回殿中准bèi

祈福,而我则需yào

赶到清池宫中去,故而两人离散。

脚下纸甲马,距离并不是问题,我很快就到了清池宫,偌大的殿宇,符钧和杨坤鹏正拿着一大扫帚,在广场上面扫地呢,瞧见我来,皆长身而立,朝我恭敬地喊道:"大师兄。"

符钧入门,与我有部分联系,他自然是心存感激的,而杨坤鹏晓得师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收我入门,也不敢有所造次,都颇为恭敬,我与他们招呼,问得师父和李师叔都在偏殿,便前身而往,到了地方,果然瞧见两人正在偏殿的八卦池中布置,瞧见我来了,师父笑道:"你这家伙,这几日都没有见到人影,到底在忙些什么?"

我躬身行礼,然后回应道:"师叔祖让我寻找生命的真谛,并且要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期冀,我这几日,都在忙这事儿呢。"

师父问:"那你忙得如何了呢?"

我点头,说效果不错。

师父不再言了,而是让我矗立一旁,而他则与李道子开始在八卦池中布置。所谓八卦池,乃偏殿中间的一处水池,正中为太极阴阳鱼,周边则为八卦,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八卦相连,皆为石材构成,囊括世间万物。两人身形忙碌不歇,从我到来的时候,一直到月上中天。

这偏殿为"回"字结构,中空处正好容纳八卦池,月华如水落下,师父他方才抽空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或者生,或者死,你可怕了?"

我摇头,说不怕。

师父问道:"为何?"

我说有您和师叔祖在,别说是区区一天神降劫,就算是那老家伙亲自下来,我也是不怕的。师父笑了,说天塌下来,让个高的顶着,你倒是好算计。他笑完,池中布置的李道子双手一挥,十几张材质不同的符箓飞出,定住各处方位,接着仰首朝天,看了好一会儿,平静地说道:"时间快到,志程,你且就位,等待做法。"

我师父走到八卦池边,朝着李道子商量道:"师叔,志程是我的徒弟,此阵理应由我主持,还是我来吧?"

一身八卦道袍覆体,盛装出席,手中一柄桃木剑,李道子肃然说道:"你是茅山宗掌教,此番百废待兴,振兴茅山宗,还指望落在你身上,不必多言。"他话语不多,让我走入水深过膝的八卦池正中,长剑一指,四周的符箓开始无火自燃起来,接着这水池居然自动走移,不停直转,而李道子也在水面上不断地变换身位,口中道诀疾出。

此番法阵,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我一阵眼花缭乱,正迷茫中,忽然听到一声震喝道:"陈志程,我叫你一声,你可敢答yīng

?"

花样年代 第十七章 李道子的担当

"敢!"

我竭尽全力地大声回应,而李道子一剑挑空,从水池之中凭空生出一条水龙来,将这桃木剑给托住,而后他长袖一抖,竟然就有九根一寸长的银针出现在手上。

李道子手一张,我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朝着震位走去,结果他一脚踢在了我的膝盖处,我猝不及防,一下就跪倒在地,接着他的手掌轻轻印在了我的后背上面,只听到一阵衣帛碎裂的响声出现,我全身一凉,浑身上下除了一条底裤,全数尽毁。

好一招"善解人衣"!

我浑身几乎赤条条,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后脑一痛,很清晰地感觉到玉枕穴被刺入一根银针,直入头颅之中。

这种痛楚让我下意识地叫出了声来,然而在八卦池外旁观的师父却出声制止道:"志程,莫慌,守明台,稳住心神!千万不要惊慌,一切皆任由你师叔祖来施为。放心,有师父在呢,我们不会害你的。"

"有师父在呢",这句话就是定海神针,我即便是痛得几乎都要尿出来了,却也莫名地感觉到心安,强忍着这疼痛,让李道子在我后脑壳上面连扎了九根银针。

还好这银针的扎法十分奇特,一开始剧痛,而后开始变得舒缓,一针比一针浅,到了后面几根,我根本就感受不到半分触觉,不晓得这是为何,不过眼前的世界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景色在旋转,眼睛忍不住眨了又眨,仿佛自己就要睡着了去。

不过很快我又变得无比清醒,因为我感受到了一股又一股凭空而起的阴气,这些阴气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我们眼前,像风,又像是掉落水池之中的墨水,浓妆淡抹,随风飘荡。

不过很冷,这些阴气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在空间中不断地游荡,试图闯入这八卦池中来,然而我眼前这位穿着华贵八卦道袍的老道人却总是能够及时出现,从水龙之上将桃木剑给接了过来,每挥出一剑,便有一道阴气被击溃,消失于无形,接着就是尖厉的哭啸声,声声入耳,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寒劲让我陡然一清醒,这时才发xiàn

自己的身子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然从水面上悬浮而起来,往下一瞥,水中竟然有数十双手,朝着上方伸出,大部分朝着我的脚踝处抓来,而另一部分,则朝着李道子那儿游去。

这些手,上面尽是弯曲的黑色毛发,手掌巨大,好像猩猩的爪子,手臂上面还有许多黑色斑点,密密麻麻,然而无论如何,就是没有露出手臂下面的内容。

我凭空而浮,九针过后,已然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而李道子在我的身周不停踏着罡步,迅速走移,他似乎并没有时间来理会这些水池中伸出来的手,而是不停地朝着八卦池外面挥剑,只有当那手抓住了他的脚,或者我的脚时,方才会勉强挥出一剑斩去。

这一剑而过,即便是没有斩中,凌空而起的剑qì

也能够将其直接划到,化作一阵黑烟升腾而起。

我这师叔祖口中不停地在念着咒诀,似乎告了一个段落,那冷肃的脸上方才轻松了一点,瞧见我一副惊恐的表情,他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说道:"你不要怕,你身上有那山鬼老魅聚邪纹,能够招惹灾祸,我这是用银针将你体内的秘素给引导出来,放在这法阵之中熔炼,免得放任以后,将你害了。"

他宽慰着我,手上剑出如电,疾风暴雨,然而外围的那些阴气却呈现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乌央乌央的,至于我们脚下的那些手,也终于遍布了整个池子。

瞧见这些,我终于明白为何以师父和师叔祖这样的地位,还会如此郑重其事,也不是没有理由。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开场,被无数的黑色阴气包围着,脚下的八卦池也开始旋转,一切都仿佛不在清池宫的偏殿内一般,世间一片混沌,李道子越走越快,越走越疾,身似幻影,眼看着情形将好转的时候,我头顶突然出现了一道光。

抬起头,上面居然裂开了一个口子,有强烈的光源从上方射入其中,照在了我的头上。

那裂缝处传来了一声震天的巨吼,那所有的阴气陡然一震,竟然直接溃散了去,而我脚下的八卦池,无数挥舞的手臂也都一阵枯萎,悉数落下。

这样的吼声充满了不甘和懑恨,然而这样的情绪居然浓烈到万邪皆需避讳,简直就是一种无上的威严。

我心中一紧,立kè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夜晚的场景,高高在上的魔神俯下身子来,看了我一眼。同样的感受让我浑身发冷,突然听到李道子朝着我喊道:"二蛋,稳住心神,不要去想它,你越想,死得越快。你到底还想不想活,若是想活,你就得控zhì

住自己的意志,不要让别人来主导你的思想!"

说这话儿的时候,他的脸几乎都已经在扭曲了,我能够感受得到李道子的恐惧,也晓得这裂缝之后,应该就是隐藏着我这一番劫数的幕后真凶。

我将眼睛紧紧闭着,然后开始想起了往事来。

我想起了童年的快乐时光,罗大屌、龙根子,王狗子,有小伙伴儿在一起,总是没有来由的快乐,泥地里面滚三滚,脸乐得开花;除了他们,还有父母和我姐,还有小妮,还有山村里面许许多多好玩儿的事情;接着我又想到了五姑娘山,与小白狐儿、胖妞相依为命的时光,严苛而温和的老鬼,冷峻的青衣老道,接着许许多多的人脸走马观花一般地从我眼前经过,努尔、王朋,萧大炮,杨小懒、刘老三、一字剑

画面最后定格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某一张宛如太阳花一般明艳可人的小脸,以及那微微颤动的睫毛。

小颜,年少的我或许还不懂爱,但是我却晓得,倘若是可以,我愿意守护你一生。

一生何其漫长,我怎么可以死?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猛然睁开了眼睛来,瞧见有一个透明的人头从那裂缝中探出来,一双手攀在那黑色的裂缝中,然后开始寻找,接着我旁边的师叔祖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轻轻叹了一声:"想不到,我李道子这辈子,居然还有跟这上古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交手。屈阳,洛十八,你们若是知dào

,不知dào

是该羡慕我的运气,还是给笑话我的倒霉呢"

此言方罢,他朝着八卦阵上的那透明人飞去,在腾飞而起的一刹那,我却直接跌落到了水中,仰着头,瞧见他每上升一寸,那八卦阵中先前的布置便有一股猛烈的力量积聚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一股,如此交叠十八重,全数凝聚于他的一双肉掌之上,然后李道子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东西拍了一掌。

他一掌挥出,而那家伙也正好感应到了地方,低头看了下来。

这是一张跟人脸有着七分相同的脑袋,不过头生四角,鼻子处还有银环,凶恶非常,它虽然是透明之色,不过通过光暗和阴阳对比,却也能够大致勾勒而出,当瞧见李道子这积聚阵法之威甩出的一掌,它顿时就变得无比愤nù

,硕大的鼻孔立kè

喷出滚滚白雾来,随手拍出了一掌。

两相而对,反而是蓄谋已久的李道子有些吃亏,凭空而下,不过那家伙的半边身子却也朝着裂缝之外滑落,而就在此刻,我瞧见坠落而下的李道子又甩出了一张符箓。

李道子究竟有多么厉害,在外面闯荡多年的我自然明了于心,倘若说这世间评选出顶尖的道门高手,那么他绝对是其中的一位,然而就这么简单的交手,他却骤然间落入了下风,实在让人心生恐惧,不知dào

我招惹的这玩意儿,到底是谁?

不过我瞧见那一张符箓飘飘荡荡地向上飞去,心中不由得又多出几许期冀来。

举世之间,符箓之道,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越李道子。

符箓材质是黄符纸,飞到了那裂缝处,既无光,也不燃,就那么轻轻地贴在另一只伸出的透明之手上来。粘连之处,陡然间一阵炁场荡漾,这种强度仿佛一阵烈风,从上而下地吹来,宛如泰山压顶。

在我的视线之中,却瞧见那个恐怖的家伙竟然如冰雪一般消融了去,接着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合拢。

我听到了李道子的一声叹息,扭过头去,瞧见宛如山神一般屹立的师叔祖竟然一下子就跌倒在了水池中,那水将他的身子给漫过,而上面竟然漂浮起一大片的红色来。

红色是血,艳丽的鲜血。

难怪刚才师父和李道子会为了谁主持法阵而争论,原来为我改命,竟然会这么危险?

这个向来严肃冷酷的老头子,他竟然愿意为了我,陷入这般的境地?

我心中焦急地几乎都要哭了,然而就在此时,那即将关闭的裂缝处突然滑下了一滴巨大的黏质,落在了我的头顶,我顿时感觉到一阵窒息,脚底一滑,自个儿也跟着栽倒进了水池中去。

世界一片漆黑。

花样年代 第十八章 功成身退

滴落在我头顶上的那玩意到底是什么,我也讲不清楚,像鼻涕,黏性,乳白色,含有灰白色凝块,滴得我一头一脸,一大包混在脑袋上,沉重得很,让我根本无法呼吸,在水中扑腾了好久,感觉肺部的气体根本就无法供应大脑,窒息过后的那种无力感,让我感觉黑暗侵袭,世界缓慢地停止,四肢无力,仿佛即将就要死去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脖子被人小鸡一般地拎了起来,脱离了水面,微微一抖落,那玩意便一撮一撮地掉落下来,接着我瞧见了是我师父。

他盯着我的瞳孔看了一眼,确定我还有神志之后,便将我给放在了八卦池中那突出水面的阴阳鱼上,接着朝旁边跑去。

在我旁边的不远处,是主持阵法、最后受到那透明四角魔物重创的李道子,此刻的水面已经有一大片的鲜血晕染,我师父冲到了水池中,伸手一捞,将李道子给扶了起来,放在我旁边。

我低头,瞧见刚才还宛若天神一般的李道子此刻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双目紧闭,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心中顿时就焦急了起来,带着哭腔喊道:"师父,师叔祖他这是怎么了,他不会是为了我"

那话儿还没有说出口,师父的手便一把将我的嘴巴给捂了住,没好气地说道:"帮你改命,此事隐瞒天机,迷乱命运,的确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而且你的命还如此特殊,独一无二。不过你师叔祖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玉石俱焚呢?刚才李师叔布阵,将八卦池完全开启,便已经与这个洞天福地都隔绝开去,外面一片混沌,什么也探知不得,你且与我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敢隐瞒,当下便将进入八卦池中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与他一一说来。

当听到那无边无际的阴气,以及万千手臂之时,师父他的脸色如常,并不惊讶,然而当得知上空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而那个像我梦境魔神一般的透明人与李道子交手的时候,他的脸终于变得一阵黑色来:"原来如此,我道李师叔为何会这般惨淡,原来竟然是那家伙分神而来。"

我满脑门的雾水,不晓得他到底在讲什么,连忙问他,说师父,你知dào

那家伙到底是谁么?

师父看了我一样,帮我将湿漉漉、黏糊糊的头发给捋了捋,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那家伙其实也是此间中人,不过我们这会儿,乃末法时代,天地灵气日渐萎缩,而它则时逢乱世,应劫而生,又乃远古大巫,故而能够与中原逐鹿,然而以杀证道,到底不是正途,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最终兵败身亡,被处与车裂而死。然而此身虽死,却已入魔,自此超脱于世,倒也乐哉,却不想它又要惹是生非,搅动风云,实乃人间大劫。志程,这一次你师叔祖可是豁出了性命,寿元都会折损十几年,你可得记住这份恩情。"

我点头,说那是自然,弟子一定牢牢记住,至死不敢忘。

的确,扪心自问一下,我是什么身份,不过就一苗疆山里一小子,而李道子又是什么身份,他如今是天下间顶级道门中的传功长老,而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是誉满天下的符王。

这样的人物,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就算是见到一面,那都是天大的福分,两者之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根本就没办法比拟,然而他却愿意为了我而死去,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我心中不但没有欢喜,反而多了许多的诚惶诚恐。

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让李道子他老人家来给我挡灾呢?

然而就在我心情激荡的时候,旁边却传来一句清冷的话语:"你可别瞎感动,我这样做,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更多的人,不会因为渡不了劫的你而死。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盯着你的家伙,到底有多可怕,所以呢,你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给放出来,倘若是你坚持不住了,告sù

我,我会亲手将你给杀了,免却了许多的麻烦,你可曾晓得?"

这煞风景的话儿自然是苏醒过来的李道子说的,他双手撑地,努力的站起来,我适时扶起他,他并没有拒绝,我师父问道:"师叔,你感觉怎么样?"

李道子挣扎着站了起来,长长地伸了一下懒腰,眉头一皱,又咳出了几口黑血来,完毕了之后,这才说道:"我还没死呢,你们别担心。"

说完这话,他对我师父说道:"事情呢,差不多算是办完了,这孩子也算是度过了此劫,不过后面的路到底怎么走,这个真的很难说;我的事情完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至此之后,我封山五年,如果没有至关重yào

的事情,就不要过来打扰我了——五年过后,会有一个小孩儿入山,到时候你带他过来见我便是。"

他说完这话儿,身子微微一动,直接越到了八卦池之外,接着从地上收拾起几张残破的符箓,仰天大笑道:"原世上逍遥客,若许年间爱自由。将相从来多鸟事,爱权贪利是贼头。飘飞前世番番乐,散落今生处处仇。成恨只因一念起,尘间恩怨几时休"

李道子身受重伤,却能踏歌而行,一把推开殿门,看着门口分立两旁的符钧和杨坤鹏,也不理会,拂袖高歌,身形渐行渐远,接着宛如谪仙,飘飘乎不见了踪影。

我和师父一直目送着李道子离去,他谈了一口气,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之上,闭目倾听了好一会儿,这才对门外的两位徒弟说道:"你们两个,将你们大师兄扶回房中歇息吧。"

我在清池宫中的道舍里有一间单独的房间,符钧和杨坤鹏赶忙上前来扶我,临走之前,师父吩咐我道:"你累了,先回去歇息,明日我来找你。"

我晓得今遭也算是度过了此劫,心中感激淋涕,不过却晓得师父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此事,于是也只是躬身问好,然后在两位师弟的搀扶下离开。之后的情况我有些迷糊了,不过那是我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感觉身上的枷锁给解开了,整个人放松到了极点,沾床就睡,呼噜呼噜。

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我感觉到鼻头痒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跟着就听到有银铃一般的笑声,一个女孩子奶声奶气地说道:"萧师姐,亏我们昨天还给他念了一晚上的经,他自个儿却睡得跟小猪一样,哼"

我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就是一激灵,睁开眼睛,瞧见英华真人座下的三位弟子,居然全部聚集在了我房间的床头,正看着呼呼大睡的我呢,而小颜,则一脸倦意地看着慌张爬起来的我,脸上笑盈盈的,十分开心。

要晓得,人刚起床,总会有一些倦容,形象难免不是很好kàn

,我心中有所企图,抱着被子,却也不想在小辈的面前丢了面子,出声反驳道:"昨日死里逃生,竭尽全力,难免会困倦异常。"

小欣怡则不满地讲道:"谁信?我们昨天也很辛苦啊,为你祈福到半夜,特别是萧师姐,整整一宿都没有合眼呢。"

这女娃娃的话儿虽然是在责备我,不过听到我的心中,却是暖洋洋的,没想到小颜居然真的在二仙殿内给我祈福到天明,又急冲冲地赶到了清池宫来打探情况。这情谊让我激动得难以自已,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师弟符钧从外面过来,对我说道:"大师兄,你赶紧洗漱一下,师父已经到了讲经殿,要准bèi

讲解早课了。"

这话儿一说,小颜便拉着口无遮拦的小欣怡和程莉向我告辞,红着脸,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儿,我还未换衣,倒也无法送客,只有叫符钧帮忙代送一下。

洗漱完毕,我赶到了专门讲经授徒的讲经殿,瞧见符钧和杨坤鹏已经在那儿了,正在诵念《登真隐诀》上半阕,十分认真,而我师父则负手而立,时不时打断,仔细讲解注意的口音和错误。

这便是有师父的好处,远远不是自我摸索所能够比拟的,而且现在茅山刚刚开院,这般基础的东西也只能由掌教真人来亲力亲为了。

师父见我过来,吩咐两位师弟一句之后,朝着我招手,待我来到了旁边的一处隔断,对我说道:"你的基础打得牢,我就不用从头教你了,前几日我和李师叔曾经对你的事情进行过探讨,他告sù

我,说他在你体内种下了一滴精血,妨碍了你的修行,昨日已经将禁制解开了,往昔的道经你皆可以修行观想,厚积薄发,此为其一;其二,种魔经还有上篇,名曰道心,我也将传授于你,算是补漏"

我点头应诺,而后师父开始给我讲解起了《道心种魔》的功法来:"世上之事,原本一片混沌太极,并不阴阳,而后"

花样年代 第十九章 山中无岁月

《道心种魔》一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种魔,以奇门之术逆转经脉,独辟蹊径,剑走偏锋,将自己的修为迅速地攀升至一定的境界之后,通过道心,上感天心,下体民意,感悟天道,方才能够突pò

瓶颈,进入第二阶段;第二阶段为化魔,此身为魔身,然而魔虽是魔,但是却行道家之事,怀慈悲之心,化魔虽然容颜丑陋,世人唾弃,然而意志却独善其身;而当跨越了化魔的痛苦,机缘巧合之下,便到了第三个阶段,是为破茧重生。

此番破茧重生,方才到达了道心种魔的最终目的,那便是修成正果,此身合道,勘破生死,进入化境玄门之中,不必再为世间事而烦恼。

也就是说,就能够成为如同如我师父、李道子这般,天下间顶级的人物。

此行路漫漫长,非一时之功效,据闻创立此法的,是先古一道魔两精的前辈大拿,以大智慧而为之,然而千百年传承下来,却无几人能够入得化境,后来此法落入了苗疆万毒窟中,而后又辗转散播,我师父当年跟随前代掌教虚清真人游历天下,机缘巧合,便得了完本。

世间事,便是如此的巧合,它有时候如同乱麻一般四处分支,而有的时候,却如同钟表一般,精确得让人震惊。

修liàn

此法的条件和机缘皆十分困难,而且难以达到成效,远远不如茅山的入门之功《登真隐诀》那般妥帖,然而我却还是毅然同意了师父帮我选择的道路,这里面除了信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我自出生之日起,便鬼怪缠身,修liàn

此法,也算是一种天赋加成,更何况,我眼中还有一个东西,名曰临仙遣策,这玩意,又是一种助力。

洞天福地之中,时间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里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和谐,修行的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地从手指间流走,从身边流走,从我们的言谈举止中流走,让人生不出几分遗憾来。

茅山之上,日升日落,师父这些时日几乎都陪在我们身边,他为了量身定制了一整套的修行方案,从道经的基础巩固,到道心种魔的突出,再到我眼中的临仙遣策的开发,所有的一切,我所不曾知晓的东西,根本没有意思过的事物,都会被他给挖掘出来,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地从原理上面,给我讲解清晰。

这样的时光,就如醐醍灌顶,让人顿时就明了所有的事物和规律,从而对这个世界看得更加清晰。

除了根基,师父还教我学剑。

所谓修道,就是去追求大悟大彻的极致之路,真诚在于自心,觉悟在于自心,光明在于自心,圆满在于自心,让自己去体悟天地间终极的真理,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此为目标,而过程,则需yào

很多手段,当然,勘悟剑道,也是一种方法。我很幸运,在于我有一把好剑,此剑被于墨晗大师消磨了魔气之后,显露真言,非金非铁,非木非石,然而交击之时,却有金属般的铮然之声,此剑沉重,然而在我之手,却翩翩起舞,如蛟龙翻腾,鱼跃大海,让人心中雀跃,剑qì

纵横。

从茅山入门的三十六式,到起手、应势、变通、击杀、回旋、缠绕等诸番实用之法,又到了茅山清池宫十三剑招、真武八卦剑,师父手把手地教我,并且帮我喂招。

在热兵器还没有兴起的时候,人们一直都是以冷兵器来决胜战场的,特别是修行者一途,总会有比人世间更加血腥和惨烈的事情发生,所谓除魔卫道,那并不仅仅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一种道门的责任所在,所以茅山宗虽然并不以剑法闻名于世,但是压箱底的,还是有着许多精妙绝伦又大气凛然的剑法存zài

,这真武八卦剑,快而不乱,静而不滞、柔而不软,决满天地之间,巍然间便有恢弘之势;而清池宫十三剑招,或诡异、或瑰丽、或堂皇、或绝杀,一招更比一招交叠,让人望而生畏。

我以前一直以为所谓的套路,都是花花架子,只不过是用来观赏的,然而到了后来方才明白,这些都是前人经验和智慧的结晶,每一招都是一个变化万千的应变机制和方案,化繁为简、化简为繁,一切的一切,最终的目的就是打倒敌人。

除了剑,我又学习了道术,远比圆灵掌心雷要正统许多的茅山掌心雷法,请神上身的茅山神打术,降妖捉鬼的炼妖壶观术,内观、守静、存思、辟谷、炼丹、推演、卜卦、祈神我师父他修行将近一甲子,从未收徒,然而这事儿就像是那事儿,憋得越久,就越磅礴,他对于教徒一事,充满了异常的热情,无论是给我开小灶,还是给我们诸般弟子开大课,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什么疲惫之处,精神奕奕,让人叹服。

然而掌教真人终究不是一个教书匠,他自己也有修行,也有教务,茅山宗崛起的责任也还是落在了他的肩上,所以很多时候,进度远远超出同辈的我,也担当起了一部分的授业之责。

多年之前,当师父还是老鬼的时候,他给我奠基道学,淳淳教诲,而多年之后,我也如他一般,为两位师弟做起了同样的事情来。

世间因果,莫过于此。

这事儿并不简单,却也不复杂,需yào

投入许多的精力和时间,以及一点点的感悟,而最后一点,却反而是最重yào

的。人有分别,各凭天赋,这一点在符钧和杨坤鹏两位师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作为之前唯一被挑选出来的掌门弟子,杨坤鹏有着远远超乎超人的灵性和根骨,做任何事情都是事半功倍,一点就通,这使得他能够在入门半年之后,便已经感知到了,从而跨步成为了修行者;然而符钧,他虽然刻苦得几乎算是自虐,然而进度却一直停滞不前。

很多时候,我都已经认为他不再适合修行了,然而师父总是会含笑地告sù

我:"再等等,再等等,要给他时间;有志者,事竟成!"

这句话是我名字的由来,也是师父对我的期盼,它鼓舞着我继xù

向前,也鼓舞着符钧师弟拼命修行。

早晨的时候他在练剑,吃饭的时候他在念经,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在奔跑,别人入眠的时候他在打坐,他仿佛就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竭尽全力,用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坚持和苦行僧似的生活态度,实现着他当初对师父的承诺。

这是一种坚持的力量,即便是他此生一事无成,却也值得人敬重,值得人心生敬仰。

一年之后,师父又收了几名徒弟,而茅山宗渐渐地开始繁荣起来,越来越多的生面孔出现,充满着勃勃的生机,香火旺盛,一切仿佛都变得无比的美好,而我这大师兄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了,不仅仅只是限于我师父这一脉,而是所有三代弟子的大师兄,行走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我的心态和肩头的责任也越加的沉重起来,师父说我因为修行魔功的缘故,所以不能够成为茅山宗的执掌者,不过茅山需yào

屹立在中原道门之中,那就必须内外兼顾,我的未来,可能需yào

在山门之外。

内圣外王,这才是我这外门大师兄真zhèng

的含义,也是我一生所需yào

奋斗的目标。

当然,茅山给了我太多太多的东西,我也愿意为它而奋斗一生。

匆匆忙忙的时间里,总是有着太多的回忆,然而最让我欣喜的,并不是我日益成长起来的修为和道学,而是我能够每一天看到小颜,感知到她的成长,分享到她的快乐,这才是我进入茅山最初始的愿望。小颜一天一天地长大,在英华真人杨影的调教之下,显得越发的出尘而美丽,小女孩的娇憨也逐渐流去,尽管还没有完全长成,但是却也显露出了绝世美人的胚子来,我将自己小小的心思藏在深处,努力守护着,不让人知dào

,就仿佛最珍贵的美好,不容亵渎和玷污。

我本以为自己会在茅山中这么一直待下去——事实上我也愿意这般一直守护着成长中的小颜,守护着我喜欢的茅山,以及师父,地久天长,然而一件小事儿,却最终让我不得不提前离开茅山。

这件事情的由头也就是白合,这个女鬼儿这两年来倒也自在,茅山宗灵气充裕,她得了小白龙尚未成型的内丹,勤加修行,却也进步神速,自由自在,不过有一天,她突然告sù

我,说天地阴劫而落,此为至道,届时就会有无边阴风洗涤而来,她预感自己并不能够超脱,要么身死魂消,要么浑浑噩噩,不复意识,求我不要忘记当初的约定,让她转世重生,再回人间。

此事复杂,以我的学识并不足以解决,于是我求助了师父,他告sù

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此为外门之术,而茅山宗最擅长此术者,是我梅浪师叔。

花样年代 第二十章 茅山后裔

自从茅山重启山门,我入茅山宗已有一年多余,对于山中事务倒也算是熟稔,晓得梅浪师叔他是十大长老之中,少数几个精修外丹之术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外门长老。

茅山术有很多种,正统的比如《登真隐诀》、《清微丹诀》等,这些都是精修内丹,通过行气,导引,呼吸吐纳,在身体里炼丹以达到长生不老、参悟天道的目的,这些方才是茅山宗的精华道义所在,至于民间传说中那些神mì

的道术,反而算是下乘。

不过就算是下乘的道术,也足以让很多旁门左道仰首而望,这便是顶级道门的底蕴,而梅浪长老他精修的,便是闻名已久的茅山养鬼术。

茅山养鬼术跟杨二丑那种谋害人性命、通过折磨灵魂而获得力量的手段是不一样的,它是一种类似于白合与我这般的关系,不过不同的是,修行此术的道士他们通常寻找那些幻化凶灵的孤魂野鬼,将其收服,并且化为己用,比较著名的就是五鬼搬运术,用来投身建筑业,绝对是一大利器。茅山宗各峰之上,有如此巍峨雄奇的建筑和殿宇,这些神奇道术功不可没。

每个修行此术的人,对于鬼道阴魂都是个中行家,而以此闻名的梅浪师叔,则是这里面最厉害的人。

茅山后院是茅山宗的禁地,整日巨木森天,无数禁制和法阵,是寻常门人所不能去的地方,而那儿附近有三个驻地,一为埋葬列位祖灵的墓地,一为茅山刑堂的深谷,再一个,就是梅浪长老的鬼谷峰。

这三个地方,鬼气森森,一般人是不会去的,我也没有去过,不过倒也是能够认识路,于是得了师父的吩咐之后,便朝着那儿行走。

虽然宗门之内有纸甲马,但是为了平日的修行,除非是有紧急情况,我一般是不会用的,而且这玩意拥有的人并不多,所以我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太过特殊,毕竟作为道门大师兄,很多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都会有很多人瞧着,所以我便是步行前往。

一路走,从清池宫下来,越过了谷底平原,我朝着密林夹道的后山走去。

一般来讲,洞天福地之中的气候通常都是晴朗的,行走于山林之中,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实在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只可惜这茅山宗虽然人气逐渐旺盛,不过到底还是不多,所以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见过人,显得格外冷清。不过好在我出发之前已经打听过路了,一路行走,倒也不会迷路。过了一个多小时,两边的林子逐渐稀疏,前面一道矮峰出现,这儿林深叶密,空谷幽深,刚才还明媚的天空此刻一片阴沉,呜呜的阴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此处勾勒成了一个宛如鬼蜮的地方。

鬼谷峰,这名字当真是贴合啊,让人身处其间,不寒而栗。

果然,当我走到矮峰之下的时候,瞧见上面立着一处石碑,赫然就是"鬼谷峰"三个苍茫有力的红色大字。

此处甚是恐怖,不过到底还是茅山的地盘,所以我倒也没有太多的担心,径直而上,感觉那道路缺损,杂草丛生,无一处不荒凉,让人心中几多感慨,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心中顿时就生出几分凉意来。

嘤嘤嘤、嘤嘤嘤

哎呀,这声音当真是吓人得紧,仿佛哭到了人的心中去,我虽然没有带饮血寒光剑,但是辟邪剑却一直贴身而藏,当下也是条件反射地将其拔起来,朝着那声音的来源探寻过去。

一步两步,我缓慢而行,感觉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慌乱,这是我许久都未曾感受到的,而在最后,当我将草丛拨开来的时候,终于给吓了一大跳。

我既没有瞧见恶鬼,也没有瞧见妖魔,反而是看到了一个抱着婴孩的美妇。

这妇人瞧年纪,得有三十多岁,容貌狐媚,身材火爆,然而这都不是我所恐惧的缘故,而是因为她的脸,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

杨小懒。

是的,无论是从容貌,还是身材,还是那眉眼之中的气质,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年纪。我认识的杨小懒,她也就比我大上一两岁,然而此刻的这位美妇人,虽然容颜仍在,却是徐娘半老了。

然而当她扭过头来,瞧见一脸惊诧的我之时,却表现得很淡定,平静地说道:"陈二蛋,好久不见了。"

她一发声,我终于认出了这就是杨小懒,当下也是惊讶中全身戒备,将辟邪小剑反手执着,横眉看去,然而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来:"哦,不对,你现在叫做陈志程。我们两人常居茅山,却素未谋面,天才向左,疯子向右,说来倒也好笑,不过说实话,当初我的高高在上,而现在的你,整个茅山都能听到你陈志程的名字,连我哥哥都给你比下去了"

我皱了皱眉,说道:"你哥哥?"

杨小懒自嘲地说道:"杨知修,你应该认识的,就是他将我带到了茅山上来,不过现在的他,即便是对自己人,也只是将我称之为姐姐。"

我在说话之后,就想起了当日在金陵救出杨小懒的那个青年道人来,其实杨小懒出现在茅山,并不算意wài

,她口中的杨知修我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也经常听说,他是虚清真人的关门弟子,是一个悟性极高的道人,也是茅山新兴力量之一。

杨知修在茅山,地位仅仅只在十大长老之下,是一位实权人物,有他作保,杨小懒在茅山也不算什么事情,我跟她虽然旧日曾有恩仇,不过时至如今,倒也不算什么,于是没有再问,而是指着她手中的婴孩说道:"他是?"

杨小懒的脸上充满了幸福,跟我说道:"我儿子,鹏飞,鲲鹏高飞之意,你觉得怎样?"

她这般说,我突然想起了当日在金陵之时,她的肚子已经颇大,如今已经过了三年,这孩子方才出来,果真有"哪吒"的即视感,不过我也不会多言,突然想起一事,询问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话儿问完,杨小懒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表情,哼然一笑道:"何必多问,反正不是你。"

这话儿讲得许多幽怨,我呵呵一笑,没有再答,而是用平常心询问道:"你知dào

在哪儿能够找到梅浪长老么?"

我并没有穷追猛打的询问,也没有表达对杨小懒太多的好奇,这让她的自尊心有些受挫,脸色变得有些冷,朝着山上随手一指,说道,你往上走,看到一个鬼气森森的野庙,那儿就是鬼谷宫了,不过如果你要找梅浪,恐怕会失望了,他只怕不在。

我对杨小懒有一种本能的排斥,这可能是童年时期留下的心理阴影,得到消息之后,没有再多做停留,而是继xù

朝着山上走去。

杨小懒在我身后久久驻足,不知dào

为什么,我虽然没有回头,却能够感受到她那一股深深的怨毒,凝视着我。

这感觉让我有些冷。

鬼谷殿是一处庙宇一般的建筑,昏黄的院墙看上去尽是青苔蛛网,比起外面那些饱经战火的建筑只好上一点儿,我走到门口,朗声喊道:"茅山掌教门下陈志程,前来拜见梅长老。"

如此喊了两声,还没待我喊出第三句,便有一人走了出来,朝着我拱手喊道:"在下徐淡定,见过大师兄。"

来人是一个黑袍少年,十七八岁,双眉如剑。我认得他,晓得他是茅山后裔。

所谓茅山后裔,其实是一群特殊的人群,他们也就是茅山上一辈道门子弟的家属子弟,比如我师父的儿子一尘哥,而比如此刻的这位徐淡定,他就是水虿长老的儿子,他们家学渊源,出身名门,虽然之前各种缘故并未真zhèng

拜师,但是如徐淡定这样有着修行天赋的后裔,其实基础并不比我差上许多。

黑袍少年徐淡定出身名门之后,待人接物都是极好的,当得知了我的来意之后,很抱歉地告sù

我,说他师父这半年都一直在外面漂泊,并没有在鬼谷峰中。

情况果然和杨小懒所说的一样,我闹不明白师父为何叫我过来找梅浪长老了,难道他不晓得此事?

正当我准bèi

离开的时候,徐淡定却说道:"虽然如此,不过师弟我也曾经跟师父学过一些鬼道本事,大师兄倘若信得过在下,我倒也可以帮你看上一看。"

虽然不知dào

水虿长老的儿子为何会拜在梅浪长老门下,但是我也晓得像他这般带艺入门的弟子不可小觑,于是拱手道谢,并且将白合给呼唤出来。

果然不愧如此自信满满,在瞧见了白合之后,徐淡定掐算一二,也讲出了与白合同样的话语来,当我问及如何处之的时候,他给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当务之急,必须要给她找到一处可以转世投胎的人家,要不然,连前往幽府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要快,最快一个星期,最迟十天。

花样年代 第二十一章 道士下山

白合只是稍有预感,然而黑袍少年徐淡定却已然将日期都给掐算了出来,如此这般,却也让我晓得了这少年应该也是一个肚子里有料的人。

那么如何寻找那一处可以投胎的人家呢?

此事当初我曾经跟刘老三谈过,十分困难,不但需yào

各种机缘契合,而且还不能伤及天理。这是为何?因为一般的大拿转世重修,或者如藏边密宗高僧转世,那都是前世修得的功德,然而白合何德何能,不过就是一个钢厂的女工而已,虽然这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却也算不得什么人物,就凭她,想要走这么一条路,简直难如上青天。

但是上天总是很公平的,从来都不会只有绝路,大道五十,遁去的一,只要找到这一线生机,便可以成就此事。

然而老天爷哪里是这么容易对付的,故而此事一直耽搁下来,几年都没有落定,这几天哪里就能够办妥?想到这诸般困难,白合的脸顿时就变得十分难看,阴魂不能哭,然而瞧她那般模样,却还不如哭出声来痛快些。

我心中难受,相处这几年,我发xiàn

白合其实还是一个很善良而单纯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坏心,对我也算不错,屡次救我于危难,而此刻她又遭了劫,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我身负十八劫,李道子这与我毫无半分瓜葛的顶级大拿都能屡次出手,第七劫时甚至耗费了大量的修为和心血,以至于闭观不出,如此的情义在前,作为茅山一脉,我自然责无旁贷,问徐淡定有何计划,那黑袍少年一双眼睛之中陡然冒出精光来,慢悠悠地说道:"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太对了,我整个人完全精神起来,对啊,世间如此困苦,那又如何?我命运如此多舛,不也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只要你努力,这个世界总还是希望的。

我和白合都重新燃起了斗志,而徐淡定则告sù

我们,说事情是这么巧,越是危急,越有生机,不如我们出山而走,凭借卦象而行,说不定就能够赶在大限之前,帮这女孩儿找到下家。

我和徐淡定一拍即合,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如何找到白合的落魂处,而是得出山。

进入茅山,大不易,然而出山就更是不容易了,虽然不像是传说中那少林十八铜人阵一般困难,但是也必须要得到掌教真人的批准,除非是像梅浪这般的长老,方才能够自如地在山下行走。

这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茅山山门隐蔽,此前又多仇家灾祸,所以会禁止那些没有太多自保能力的弟子下山,当然这些都只是传统,当我找到师父,将此事给说明清楚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地就同意了,并且告sù

我,最近他也有可能要出外,参加一次全国道教协会的会议,所以不能陪我一同前往,不过相信经过山上这么久的修行,我也应该有了自保能力。

师父给了我一个令牌,让殿前的道童带我去山门处便可,我得了令,回房收拾好了行李,跟随着这名道童下山,在峰脚下看见带着大包小包好像要去旅游一般的徐淡定,我当时就吓了一跳。

我们是出去办事儿的,带这么多的东西,不累么?

这已经换了一身常服的少年很坚持,说这些都是路上用得着的,如果有可能,他还有几件大家伙想带出去呢,他还问我,说你能不能帮着带一点儿?

我敬谢不敏,跟这前面的道童匆匆往前赶。

这小孩儿也是茅山后裔,此刻并未正式入门,不过却对茅山甚为熟悉,也懂规矩,一路走,我们来到了谷底平原村庄的外面,碰到了小颜和英华真人新收的女弟子李诗楠,她们正好出来买菜,瞧见我,还有大包小包的徐淡定,顿时挥手兴奋地喊住,问我干嘛去。

我与小颜这些日子相处得还算不错,因为萧大炮,哦,不,我大舅哥的关系,十分亲近,我把我要出山一趟的事情告sù

于她,小颜显得比我还要激动,问我道:"大师兄,我家就在句容天王镇,你能帮我带几封信回家么?"

一入茅山深似海,虽说我当初还寄了一份家书回去,不过那是因为改命的原由,必须要抹除我作为陈二蛋存zài

的痕迹,方才会如此,至于别人,可享shòu

不了这样的待遇。

若是别人,我自当推脱,而小颜一开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当下也是妥妥答yīng

,瞧见小颜顾不得别的,身轻如燕地返回秀女峰,我摸了摸鼻子,不由得想到,这莫非是提前见老丈人和岳母的节奏?

小颜很快就折返回来,递给了我好几封信,显然这些都是不同时期的,看得出来,这个少女对于家,还是有着许多思念。

我拿着手中的信,看着信封上面娟秀的文字,笑了笑,说道:"我能不能看啊?"

小颜脸憋得通红,故yì

装作恶狠狠的模样瞪着我说道:"不能!你要敢看,我、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师兄了。"

这是小颜所能够想象得到的最严重的惩罚,跟她的人一般可爱,我也没有再逗她,要了具体地址之后,与她辞别过后,一路东行,来到了一处阡陌相通的肥沃土地,中间有一条青石板搭成的长长大路,一直深入山腹之中去。

道童带着我们来到了黑黝黝的隧洞之前,然后朝着我拱手说道:"大师兄,送行于此,你顺着隧洞一路走,里面自有守山长老照应,你将令牌与他便可。"

我躬身道谢,然后带着徐淡定走入了隧洞之中,一开始黑暗一片,难以行走,但没走多久,我就瞧见阳光从设计巧妙的山腹之上漏了下来,左右一看,瞧见这隧洞长廊两侧,有许多彩绘、石刻、壁画和版雕,我和徐淡定都有些心急,没有仔细瞧,匆匆而走,然而前方突然一暗,有一个身穿麻衣道袍的老者拦在了我们面前。

来人应该便是镇守山门的守山长老,他向来神mì

,从未露面,好在徐淡定认识他,上前躬身行礼,又让我将令牌拿出,待检验过令牌过后,那长老也不言语,递给了我一张纸条,然后朝着迷宫一般的前方随手一指,退入了黑暗之中。

我和徐淡定再次躬身行礼,然后顺着道路前行,走到某一个节点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晃动,接着整个人仿佛从一个气泡,到了另外一个气泡,陡然间天地旋转,眼前一阵光明大放。

我和徐淡定出现在了一处青石平台之上,脚下是一个碎花石拼凑而成的阴阳鱼团,四周雾气朦胧,不能远视。

我将手中的纸条展开来查看,发xiàn

这是茅山山门秘径的方位以及开启方法,字数不多,当下看过之后,便随手毁去,然后问徐淡定道:"好了,总算是出来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少年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一脸笑意地说道:"走吧。在那闷气的鬼地方待得太久,人都要发霉了,我从来没有出来过,也不认路呢,一切随缘吧。你不是要送信呢,我们就去萧师妹的老家去,先混一顿饭再说吧?"

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总感觉这少年人前人后,颇有些不符,十分不靠谱,于是担忧地问道:"那白合的事儿怎么办,她的时间可不多呢?"

徐淡定背着一堆东西,朝着前方便走便说道:"随缘,随缘。"

总是说"随缘"的徐淡定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茅山,自然是个路痴,而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两个人在山里转悠了好久,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方才下了茅山,天色已晚,什么都看不清,两人只有借宿附近的农家,好在老乡还算淳朴,当得知我们是茅山上面来的道士,立kè

将最好的房间让了出来。

徐淡定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问了东,又问西,我懒得搭理,他又跑去纠缠可怜的房东老爷子,却不曾想那老头儿也是一个话痨,两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一夜。

次日清晨,我跟着呵欠连天的徐淡定出发,依依不舍的他还给老爷子留了两张镇宅的符纸,接着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唠叨起来,完全没有鬼谷殿前那冷酷少年的半分影子,让我只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小颜的家在句容天王镇,离茅山并不算远,我和徐淡定徒步而行,走到了中午,便到了她萧家所在的村子,我们一路打听,乡人说村中最大的那家宅子便是了。

我们明了,沿着乡路直行,走到一半,徐淡定突然停下了脚步,朝我问道:"大师兄,你可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脚下?"

他特意提起,我仔细感觉了一下,果真有某种隐隐的脉搏在跳动,点了点头,他沉声说道:"此处有高人,小心。"

所谓高人,恐怕就是萧家吧?

能够培养出萧大炮这样豪爽的汉子来,自然不差,我不理会他的担忧,一路走到了村中最大的一户门前,瞧见这儿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屁孩子在那儿玩尿泥,便俯身问道:"小孩,请问这是句容萧家么?"

那小孩儿抬起头来看了我一样,一双眼珠子晶晶亮,紧接着,他猛然一回头,奶声奶气地喊道:"爷,有人上门来砸场子了!"

花样年代 第二十二章 寻觅来生

一声招呼,那大门顿时就被打开,两个精壮的小伙子立kè

冲了出来,一个与我年纪差不多大,另外一个则小上几岁,不过却是一脸的桀骜不驯,手中一根长木棍,磨得溜圆。

年纪大一点儿的那个小伙子眯着眼睛打量我和徐淡定,而小些的那个则直接朝着我大声喊道:"黄家的狗腿子,赶紧给我滚蛋,我小妹是不会嫁给你们家的那二傻子的!"

这人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口水都要喷到我的脸上来,让我和徐淡定都有些莫名其妙,而我心中多少也还是有些发虚,毕竟他口中的小妹,估计就是小颜,而作为小颜的爱慕者,这话儿听到耳中,多少也有些刺耳,不过我脑子一转,却反应过来了,我又不是"黄家的狗腿子",管我何事?

瞧见我们两人闭口不言,那小哥只以为我们发虚,手中的木棍便朝着我的面门捅来,似乎想要将我给吓走。

说到玩棍,我认识两位高手,这一位是麻栗山的巫门棍郎努尔,名扬南疆,另外一位是我家胖妞,一棍炁罡棍舞动起来,神鬼莫测,而这小哥棍尖捅来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却少了许多凶厉之色,也没有什么章法,全凭一股力道在,我却也是没有太多的惧意,一步都没有退,而是伸出手来,朝着前方一捉。

我连临仙遣策都没有动用,但是凭着在茅山之上的修行,却能够准确地把握到了棍势的走向,稳稳地捏住了那快如子弹的棍尖。

那小哥一招被锁,脸颊顿时变得通红,横棍一扫,想要逃开我的掌控,然而我这"道心种魔"虽然还未修至第二境界,但是力量却也远超常人,腹中一股热流涌起,手臂绷直,宛如坚铁,使得他即便是憋足了气力,也动弹不得分毫。

一招制敌。

瞧见自家小弟攻势被阻,那个眯眼旁边的小伙子也站不住了,涌上前来拉架,然而瞧他这走向,似乎更像是要偷袭我。

与此同时,旁边那个玩尿泥的小屁孩儿居然抓了一大把烂泥,朝着我甩来。

我此番下山,换洗的衣服可就两套,当下也是顾不得与人较量,抽身后退,避过了这一大把的烂泥,心中郁闷,没想到这才两三岁的小屁孩子,竟然还有这般的眼力劲儿?

我这边棍子一放手,那使棍的小哥还待扑上来,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威严的中年人走出了院门,瞧见了我之后,口中大喊道:"应武我儿,住手,这位可是贵客。"

贵客?

正准bèi

围攻我的这几个人都有些傻眼了,扭头过去看那人,被喊住的那小伙儿疑惑地喊道:"爹,你认识他?"

"自然认得!"威严中年人走到我面前来,朝着我抱拳说道:"原来是陶真人的高徒,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如有唐突,还望海涵。"

他的恭敬让旁边的几人都十分诧异,而我也有些好奇地问道:"前辈,你怎么知dào

我的身份?"

中年人笑道:"当日茅山重开山门,我也是曾经有幸观礼的,小女更是在当天被茅山英华真人收入门下,当时的场景自然晓得。小哥你当真了不起啊,邪灵教的王左使和茅山掌教都在抢着收你为徒,甚至还大打了一架,这事儿虽然大家瞧得不真切,却是大概也能够了解的。所以刚才一见到你,我就都记起来了。"

事情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从背包中抽出了小颜让我带的信件,躬身递给了他手上,然后说道:"我这次出山,萧师妹得知之后,委托我带几封信给您,我这次也不过是个邮差,您请收好。"

养移体居移气,我在茅山之上,受许多人尊敬,平身自有一股气度,旁人自然是不可能接受我这般的敬意,不过倘若对方是我心中认定的老丈人,那就另当别论。

中年人接过信,确定是自家小女儿的笔记之后,顿时喜笑颜开,将手中的信件分发:"老三,这是你的;老幺,这是你的。哦,这里还有一份,是给你们大哥和二哥的"

那两个年轻人接过信,顿时就兴高采烈,查验过后,也晓得自己是错怪了我,上前来道歉,而萧父帮我介shào

道:"这两个小子,是我不成器的儿子,这是老三萧应文,他是老幺萧应武,旁边那个娃娃,是我家老二的崽——那孩子,打小就顽皮,你莫当真啊"

我与众人一一见过面之后,对于他末尾的话语,倒也没有在意,微微一笑,说孩子小点顽皮好,长大了能有大出息。

我这算是拍老丈人家的马屁了,心想着这熊孩子以后指不定闹翻天,不过对方却是十分受用,连连点头,反而是当事人有些不好意思,做了一个鬼脸,屁巅屁巅地朝着远处跑开去。

萧父和两个儿子将我和徐淡定迎进堂屋,满怀愧疚地张罗着,又是添茶又是倒水,还招呼着自家的女眷弄饭菜,徐淡定自然是笑眯眯,流着哈喇子等待,然而我却不敢让这一屋子人围着我转,生怕以后报应回来,便推说要离开了。

众人一阵好劝,而徐淡定也不说话,于是就没有坚持住,一边等待中午饭,一边给他们讲起了小颜在茅山的境况。

萧父也没有多忌讳,当着我的面拆开了信,读过一边之后,抚掌大笑道:"原来如此,志程小友,没想到你跟我家老大竟然是生死之交,而且在茅山还一直都很照顾小女,实在是感激不尽,应颜能够有你这么一位大师兄,实在是幸运啊。"

有了这么两层关系在,我和徐淡定在萧家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大中午的,萧父去村东头打了两坛子酒来,拉着我和徐淡定就是一阵猛灌,至于菜肴,琳琅满目一大桌,在那个年代置办这么一席在,着实是煞费了苦心。

我是没有怎么喝过酒,而徐淡定却是完全没有接触过,被那浓郁的酒香给吸引,第一口辣,第二口甜,第三口回味绵长,一双眼睛就直打飘了,等到还准bèi

再喝第四口的时候,人都已经栽倒在桌子底下去了。

酒劲上来,再高的修为都扛不住,我给萧家两兄弟挨个儿劝酒,也有些迷糊了,不过终究还是记得一事,拉着先前最为激动的萧家老小问道:"应武,刚才我们上门来的时候,你说我们是黄家的狗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够说说么?"

我喝得有些晕乎了,这两兄弟也差不了许多,萧家老小酒劲上来了,便告sù

我道:"今天这事儿真的很抱歉,原因是荆门黄家的一个分支,他家有一个傻小子,不知dào

怎么回事,就看上了我们家小颜,找了几波人上门求亲,每回都给请回去了,那小子也就横了,说要回去搬救兵,直接打上门来——结果第二天,你们就来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竟然有人打起了我家小颜的主意来,我当时就是血冲头顶,想要留下来助拳,跟那萧应武越说越激动,然而刚才趴倒在桌子底下的徐淡定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我艹,人都在茅山,他娶个几把啊?"

这话儿不但是我,就算是萧家也是豁然开朗——也对啊,人小颜在茅山宗里面呢,就算是那个傻小子再有本事、再执拗,他未必还能够跑到茅山上面去?

有本事,让他找我师父陶晋鸿去!

这话儿一说开,便是皆大欢喜,我和徐淡定喝了点酒,头晕乎乎的也赶不得路,于是在萧家大宅歇息到了下午,这才懒散地爬了起来,徐淡定不想走,准bèi

继xù

在萧家蹭饭,结果给我赶了起来,与萧家依依惜别,结果萧家老三和老小听说了我们的事情,还抄着家伙也闹着要跟过来。

萧父好拦歹拦,总算是将老小给拦住了,反而让沉稳的萧老三跟着我们一起出发,说左右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儿说出口,当真是盛情难却,我们也没有拒绝,于是带着干粮继xù

上路,徐淡定出发前信心满满,说能够通过白合的阴极磁场和罗盘的方向,来判断大概的方位,然后再通过卜卦测算,最终敲定下来,然而一上路我心道坏了,这家伙居然是个路痴。

指望路痴来带路,实在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我、萧老三和徐淡定三人在句容转了三天,才开始转道苏北,一路边走边看,废了许多的功夫。

不过这也不能说是徐淡定没有本事,他对于转世阴魂的大概方向,却也还是能够把握的,这也才是我最终忍住了火气的缘故,然而眼看着大限之期一天一天的即将到来,我心头越发地沉重起来,面沉如水。

然而徐淡定不愧是名字叫做"淡定",不慌不忙,仿佛出来就是要玩耍的一般。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的耐心也终于到了极限,一天傍晚,我们在苏北云龙山附近的时候,我一把捉住徐淡定的手腕,就准bèi

翻脸了,然而就在此时,我怀里的辟邪小剑突然"嗡"的一声,响动起来。

花样年代 第二十三章 机遇总随危机在

小宝剑陡然而动,显然是白合在此处感应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才会如此焦急。

我也顾不得跟徐淡定翻脸发火,赶紧找了一个背阴的地方,将白合给唤出来询问,虽然此刻已是傍晚时分,但是阳气依旧浓重,白合显得无比的虚弱,不过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好像就是这个地方,我感受到了一种很神mì

的召唤,它让我整个灵魂都感觉到了一种悸动"

我四处打量了一会儿,瞧见这里荒郊野岭的,哪儿有什么人家可投?

来的路上也就瞧见几窝山鼠和野兔,难不成这白合转世,就变成一头肥肥的兔子?

听到白合说了这话儿,徐淡定立kè

一阵激灵,从背上将一个木箱子给放下来,然后将其七拼八凑,弄成了一个玄门方桌,此桌就是那罗盘的放大版,更加复杂,上面的天干地支七十二海繁复,正中间有一颗圆滚滚的水银珠子,不停地晃动着。

徐淡定很认真地将其放平,还找了几块碎泥垫好桌脚,点燃三根线香,口中念念有词,一开始还十分平静,而后便开始有些状若癫狂起来。

他一举一动,颇有大家气度,旁边的萧家老三看得一阵仰慕,然而我却瞧出有些不对劲来,待他歇了一口气,问他这作法是所谓何来?徐淡定长吸了一口气,面朝着东边说道:"我这是在找人气集聚的地方,从这儿走几里地,应该有一个村子。"

我顿时有一种想要气晕的感觉,找一个村子,有必要弄这么大的动静么,好像是在特意卖弄,生怕别人不知dào

你是茅山来的是吧?

徐淡定这人给我的感觉总是慢上半拍,他并没有感受到我的郁闷,而是慢条斯理地将这家当收成一个木箱,然后躬身对萧老三说道:"三哥,这儿你路熟,还请你带路。"

我将白合收起,继xù

前行,果然翻过两道山梁,竟然瞧见有一片河湾,而旁边则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站在高处往下看,瞧见村口似乎挺热闹的,围着一大堆的人,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门在外,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我们一直来到村口前,远远看到人群之中有一个留着三撇飘逸胡须、带着小墨镜的汉子,正胡天胡地侃着呢,我心中正诧异,瞧见那人,顿时就觉得这世间简直就是太小了。

那人正是刘老三,正扛着"铁齿神算刘"的招牌,忽悠村子里面的寻常百姓呢。

徐淡定和萧老三都不认识这刘老三,一脸疑惑,然而我却是径直走了上去,那人并不晓得我过来,还在那儿夸夸其谈道:"刚才讲了这么久,诸位应该也是了解一些,村子里之所以怪事连连,便是因为这儿的风水不好,此处本来是两山交接,呈那二龙夺珠之势,却不想有人将山口的巨石给滚落,珠走龙游,自然是煞气凛然,凝聚冤魂恶灵"

他讲得头头是道,那些村民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个算命的各种胡吹,不时还聚在一起议论一番,而有一个老太婆却已经率先跪拜下来,哭着喊道:"求先生救救我家儿媳性命啊!"

老妇人哭得稀里哗啦,情真意切,刘老三倒也不好再装,拉长着音调说道:"事情倒也没有那么困难,只不过老夫我这几日奔走忙碌,倒也没有怎么吃过饭"

他舔了舔嘴唇,旁人立kè

一会,纷纷上前过来拉他,热情地说道:"来我家,来我家!"

先前的那个老奶奶抢上前来,一把抱住刘老三的大腿喊道:"谁都别跟我抢,我儿媳马上就要临盆了,还出现这事儿,眼看就要母子双亡了,你们还好意思跟我争?"

刘老三被这么一个老人家抱着大腿,哭笑不得,转过头来,指着我们三人说道:"这三个,是我照过来帮你们破解邪事的帮手,还请一并请回去商议。"

原来这家伙是看到了我们,村民们纷纷上前过来,将我们簇拥着朝村里走去,徐淡定和萧老三一头雾水,而刘老三却自来熟地将手中的旗幡和吃饭家伙扔给萧老三拿着,揽着我的肩膀说道:"二蛋,我们俩得有一两年没见了吧,近来可好啊?"

我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平静地说道:"我现在叫陈志程。"

刘老三立kè

反应过来,呸了两口,然后哈哈大笑道:"对,陈志程,听说你现在是茅山大师兄了啊,挺威风的嘛?"

我没有接他这一茬,左右一打量,发xiàn

旁人都没有注意到我们,便低声说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刘老三一边朝着旁人微笑,一边说道:"我掐指一算,便能够猜出你剑下女鬼的大限之期,差不多就是这么几天,我当日答yīng

过你,这些年来也未曾懈怠,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茅山之上高人辈出,外门长老梅浪更是此中大拿,我估计着你应该能够找过来,所以就在这儿等你了。"

刘老三到底有多神,这个我真的很难讲得清楚,只知dào

他是麻衣世家当代相术第一人,而且打过这几次交道,我也晓得他的确是有些真本事,这话儿我也不敢说信与不信,想起一字剑,问他人呢?

刘老三一脸郁闷,说道:"这家伙倒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自从在茅山之上一战成名之后,就开始嘚瑟起来,跟一个叫做慈元阁的投机倒把组织勾结了,都没有时间理会我了。"

他说得几多委屈,然而我却哈哈一笑,拍手说道:"哎呀,好事呢,一字剑终于摆脱了你这个吸血鬼了!"

刘老三顿时勃然大怒,要不是碍于这些村民的面子,他恨不得直接跟我翻脸,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狠狠地瞪了我一样,然后说道:"我们走着瞧。"

到了村民家中,待别人散去,老奶奶开始张罗起了吃食来,苏北的条件并不如金陵和苏南一代,也谈不上有多么精致,不过老太太却是将鸡窝里面的所有鸡蛋都给摸出了来,旁边的萧老三看不过去,上前阻拦道:"老太太,你家里面还有孕妇呢,马上就要临产了,没有营养可不行,我们吃素,给我们把这馒头热下就好。"

老太太家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儿子和儿媳,而且儿媳的肚子已经挺得老高,都准bèi

临盆了,萧老三很坚持,这家人也就半推半就地接着干粮袋去热了,刘老三气鼓鼓,说你谁啊?

我赶忙给几人介shào

,刘老三也是个见风转舵之辈,听闻徐淡定是茅山长老徐修眉的儿子,顿时喜笑颜开的上前来握手,说久仰久仰。

这家伙是个极有本事的人,然而表现出来的,却有完全跟一个江湖上厮混的术士差不了多少,也不知dào

他是怎么想的。

寒暄没多久,刘老三便跟我们讲起了此间的状况来,说这个村子也是巧了,就在这个星期,就有三位孕妇要出生,而且恐怖的事情是,最近频频闹鬼,牲口一到天黑,就死命地往外跑,猪爬栏,鸡跳窝,一堆一堆地往外跑,有的人睡觉,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村外的地里面去,有的人醒来则躺在了粪坑里,差点儿熏死,至于那几个孕妇,则晚晚做噩梦,有一个都差不多要把孩子吓掉了。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村子里的人报了警,又请了两个附近的神婆,结果都没有效果,此刻正是急得上了头,瞧见了我们前来,却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我来了兴趣,问他刚才在村口那儿说的话,到底是真zhèng

的风水论,还是忽悠别人的话语?

刘老三左右一打量,见没有外人,便低声说道:"这事儿呢,说起来倒也有些缘故,不过我感觉跟这最有关系的,应该是这村子里即将诞生的三个小生命里,有一个很特殊的存zài

,如果我猜得没错,估计跟你差不多。"

跟我差不多?

我想起了我出生时发生的事情,虽然所知不多,但也晓得倘若不是李道子当时给镇压住,说不定就又是一番景象,而若是如此,只怕事情可能就要复杂许多了。

瞧见我明了他的意思,刘老三语气突然变得很沉重起来:"哎,最近这几年,感觉好像一下子就乱了很多,虽然刚刚严打过,但是水面下却暗流涌动,各地更是事故频频发生,说实话,我感觉"

向来嬉皮笑脸的刘老三变得如此忧国忧民,的确让人有些不适应,而就在此时,旁边一直老神在在的徐淡定却突然插话说道:"我还在想机缘在哪儿,原来落在这里。"

这话说完,他看着疑惑的我们解释道:"按常理来说,每一个新生命都有自己的灵魂,夺舍而生,必然会受到诅咒,而倘若降临的,是上天所憎恨的意志,那我们将其抹杀了,白合进去,那一切都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徐淡定这话儿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不过计划想要实施,还得验证一下,刘老三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花样年代 第二十四章 深夜走魂

馒头蘸酱,并没有什么好吃的,匆匆用完晚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乡下人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当我们提出来,说要见一下他们家的媳妇时,老太太立kè

从房间里搀着一个肚子滚圆的孕妇走了出来。

这孕妇一脸憔悴,眼睛里面全部是血丝,也没有一般即将生子的幸福感,而是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刘老三先前告sù

我,说这村子的孕妇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一会儿梦到那满目狰狞的魔头,一会儿梦到遍地鲜血的战地,一会儿又梦到那褴褛破烂的战旗,简直就是精神衰弱到了极点。

生儿育女,添丁加口,这件事情在农村里面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然而弄成现在这副模样,却让许多人头疼,就连孕妇本人,也都开始对肚子里面的这个小东西产生一种厌恶的情绪了,我和徐淡定两人围着她看了两圈,我甚至直接运起血劲,开启了临仙遣策,瞧见她身上的黑气显得十分浓郁。

我右眼之中的临仙遣策,经过师父的分析调养之后,已经不用咬嘴唇了,血劲一涌,便能够看清,此物经过千年历练,已然失去了许多原本的东西,仅仅只能够当做一种另类的"天眼"来看,不过却十分有用。

所谓黑气,其实也就是死气,一般这种气息如果浓郁到一定的程度,那么基本上就是死神降临,生还无望了。

而倘若是依照这孕妇身上的黑气来看,估计都能够死八回了。

如此一看,情况还真的是有些严重了。

不过如此我也心安,倘若是为了白合的转生而去扼杀别人的性命,这种事情我还真的有些做不出来,也违反了我的道心,而此刻却是为了救活别人,反而是功德一件,我也不会太过于愧疚。

看过了这一家,还有其他两家的孕妇需yào

去查探,我们商量了一番,觉得人命大于天,决定连夜赶往另外两家查看,发xiàn

果然都有些猫腻。

刘老三他是麻衣算学,走的是文路子,靠的是经验和风水堪舆之术,而徐淡定走的是梅浪长老的鬼道,至于我,则直接进入最底层的一眼看破阴阳,通通走过一遍之后,几人返回了那个老太太家中,围在一块儿商议。

跟刘老三的看法不一样,徐淡定说出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孕妇肚子之中,怀的恐怕是魔胎。

何为魔胎?

此事恐怕要牵扯到很久以前的远古时代,那个时候,地仙遍地,飞剑漫天,大巫和洪荒魔兽横行,简单的说,那就是《山海经》卷文中描绘的时代,这话儿说得也有些玄,不过无数历史证明,的确是存zài

过的。而远古黄金时代的结束,就跟这魔胎有着很重yào

的关系,所谓久盛而衰,无数从另外一个世界转生而来的所谓"魔"的出世,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战,将那些精华传承,给打得溃散,从而陡转直下。

早在八百年前的时候,就有人用那推背图之上的手段做过推演,晓得到了我们这个末法时代,总是会有一些异变而生,这便是所谓的大劫,若过了,又得几百上千年的安宁,若是不过,便是一个轮回的结束。

说起此事的时候,徐淡定下意识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中明悟,要是徐淡定说的倘若是真,只怕我恐怕也是这魔胎之一,而且还是属于头头的那种,因为将意念留在我身上的那一位四角牛头,哪怕是降下一份意识的分身,也能够将此间世上最负盛名的李道子弄得重伤闭关。

如此发散而想,只怕当初张知青家的那小孩儿,恐怕也是如此一般景象。

我们四人围在院子里商议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可了这么一个说法,那就是此间异象,不过都是那魔胎降临的种种先兆。

按理说,生命的缔结是在孕育而起的那一刻诞生的,但是这三位孕妇之中,恐怕就有一个并非如此,直到此刻,也依然只是一片空白,就在即将降临的那一刻,方才会有某物跨空而来,投入新生的婴孩之上。

一王两将,谁是正主,谁是副车,不到最后一刻,是无从揭晓的,这个需yào

彻夜蹲守,我们的本意,是想将三位孕妇集中在一起来看护,最好是送到附近的卫生站去,这样也好有所防范。

然而当我们将此事给几家提出来的时候,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反对,原因在于此处的风俗,就是孕妇不能睡别家,不然那就是别家的种了。

集中可以,那得在我家,不然不干。

这陋俗说起来十分可笑,然而他们却十分坚持,刘老三这般能说的人,磨破了嘴皮子,连恐带吓,都没有能够完成任务,至于说是去乡场上的卫生站,更是没人应和——这生孩子嘛,有接生婆就好,去医院干嘛?

乡下人,才没有这么金贵呢。

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当真也是没有了办法,不过好在大家并非单独而战,加上刘老三,我们有四个人,我和徐淡定都能够独当一面,那刘老三虽然是文夫子,但是萧老三却能够撑起点场面来,所以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兵分三路,各镇守一方。至于谁去哪儿,这个就没有什么好挑选的了,刘老三一番分配,结果我就原地不动,就待在了这一家。

一番周折,此时已是夜间时分,老太太和儿媳都困倦得去睡了,就他们家儿子陪着我在院子里面聊天说话,我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刚才村民盲目的坚持,所以多少也有些气恼,无论他怎么搭话,我都有些不爱理睬。

许是感觉到了我心中的不快,这个老实巴交的田里汉子搓着手,一脸苦相地说道:"这事儿真的不赖我,乡里的老人都这么说,怕名声不好"

我闭目养神,心中冷笑,想着这人都要死了,还管这么多事情干嘛,搞得现在大家的力量分散了,到时候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一时间很难应付,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村民对我们的信任不够。

事情就是这般郁闷,我们有慈悲心,也有救人的手段,但是却得不到充分的信任,然而为了这六条人命,也不能撒手不管。

更重yào

的事情是,刘老三临走之前,告sù

我,说一旦将那越界而来的魔灵赶走,白合就得立kè

投身,要是误了时辰,只怕就算是天王老子过来,都不赶趟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汉子大概也明白了我不太喜欢他,搓着手离开了,回房歇息。

我没有理会,继xù

在院子里打坐守夜,虽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但是这夜漫漫,倒也难熬,更何况还得时刻注意周边的情况,所以我也没有入定,没一会儿,白合出来了,脸色越加虚弱,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犹豫了很久,突然说道:"倘若我死了,烟消云散,你也不要在意,毕竟路是我自己选的"

这话语充满了悲观和决绝,我心中也感觉有些无奈,倘若徐淡定说得没错,只怕白合能够存于世间的时间,也就这么几天了。

我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沉默,过了好久,我方才摇头说道:"不会的,你放心。"

白合淡然一笑,还准bèi

说些什么,而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她的脸色立kè

变得一阵苍白,清澈的眼眸子也有些浑浊起来,环手抱住胸口,仿佛很冷一般,我站起来,问她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合摇头说没事,而就在此时,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一点儿动静,一开始我还没有注意,然而当白合也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我侧耳倾听,发xiàn

是鞋子与地下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沙、沙、沙

我此番下山,饮血寒光剑和辟邪小剑都随身而带,听到这动静,我下意识地反手摸在了饮血寒光剑的剑柄上面,随着那声音越来越靠近门,手便越来越紧。

吱呀!

门被推开了,我瞧见刚才正磕磕巴巴跟我套近乎的那个老奶奶儿子走了出来,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没有焦点,脚步一点一点儿地往外移动。

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却晓得院门在哪儿,虽然是拖着鞋子,不过速度却不慢。

瞧见此景,我将放在剑上面的手给松了下来,跟在了他的旁边,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径直往前走。

"老白?"

我轻轻叫了一声,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推开院门走出去,我没有敢叫醒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想着我也不能离开这儿,倘若是走了,要是里面的孕妇生产了,那该怎么办呢?

可是这农家汉子此刻的模样,却是在梦游走魂,倘若贸然打搅,只怕惊扰了他,丢了魂魄可就真的不好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看向了白合。

白合会意,双手化作剑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秀目一凝,便准bèi

将梦游的老奶奶儿子给叫住,然而还没有怎么着,她突然一声尖叫,仿佛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而就在此时,那汉子突然扭过头来,满脸狰狞,一双眼睛之中充满了怨毒。

花样年代 第二十五章 半夜惊魂

瞧见老奶奶儿子的这副模样,我便知dào

他不仅仅是梦游走魂,而且还中了邪。

所谓中邪,也就是言谈举止极为反常,原本憨厚朴实的一个农家汉子,此刻双目流露出来的凶光,就连我这般久经世事的"老江湖",也感觉到心中一阵跳动。

中邪有很多种,有的是被附身,有的是被附灵,有的则是被诅咒了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不过我学道多年,这种小场面倒也没有太多的害pà

,只是瞧见白合摇摇欲坠之势,心中有些担忧,不管那汉子,而是回头过来问白合。白合贝齿咬着红唇,轻声呢喃道:"这家伙身上的东西,很强,你小心了。"

这话儿说完,她颓然无力地朝着我怀中的辟邪小剑里飘去。

白合曾经吞服过未成年小蛟的内丹,本来也是有一定的修为,不过大限将至,在那阴风洗涤之下,缓慢消亡,此刻倒也强硬不起来。

而就在我和白合交谈的过程里,那汉子已经走上了前面来,二话不说,一拳朝着我的脸上打来。

这拳风呼啸,感觉还是蛮重的,不过我要倘若被打中,也算是白在茅山上面待这么许久了,当下也是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伸手过去,一阵缠绕,将其直接擒拿下来。

两人一阵较力,结果这中邪了的汉子终究不如修习魔功的我那般强势,一下就给我撅翻在了地,双眼翻白,口中赫赫而喊,白沫横飞了起来。

我生怕太用劲儿了,把他的魂魄惊走,稍微松开了一点儿手,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仿佛受惊的烈马,朝着门外狂奔而走,我犹豫地看了屋子一眼,决定将其拿下,免得多生事端。

然而就在我回头瞧了那一眼的时间里,那汉子竟然如同兔子一般,蹿遛得就剩下一个身影了,这让我突然一阵气闷,当下也是踏着疾步,快速跟上。

山村农夫,即便是体内邪物凶猛,却也不能与我相比,我几步追上,右手一扬,立kè

有一道雷鸣真义凝聚于上,一掌心雷拍在了后背。

他浑身一震,朝着前方的泥地扑倒,而就在此时,我能够感受到一阵阴滑黏稠的透明之物从他体内震荡而出。

就是这玩意!

我一阵激动,学艺多年,降妖除魔这事儿我做得并不算多,此刻也算是派上了用场,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陡然陷入昏迷的老奶奶儿子身体,接着右手出剑,疾刺如暴雨。

那东西滑溜得很,左闪右避,却终究不敌我这骤然而出的十几剑,最终被那剑尖挑中,呜咽一声消亡。

我将剑尖收到面前观察,瞧见那儿有冉冉黑雾挥发。

这不是鬼灵,也不是阴魂。

不是妖物。

不是魇。

我脑子里面一阵空白,不过瞧见旁边昏迷不醒的老奶奶儿子,也不想在这外面耽搁,将他往回扶走,然而刚刚扶到院子那儿,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尖厉到极致的叫声。

这声音是刘老三?

我的背脊就是一挺,当时就没有再多想,将这汉子放在了房门口,然后折身朝着声源处快速跑去。

刘老三平日里不是挺淡定的么,怎么会叫得这么凄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心中焦急,然而冲到半途,却瞧见前方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正在追逐着朝我这里靠近。

山村里面黑乎乎的,只有天上的月光能够照亮,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然而却听到后面那个人出言喊道:"陈兄,将那人拦下!"

说话的是萧老三,跟刘老三在一起的正是他,听到他这话儿,我下意识地拦在路上,朝着前面的那个人扑去。

那人闪身朝着旁边躲开,然而这行动却已经被我给预料到了,以左脚为重心,侧向偏了过去,伸手去抓住那人的胳膊。然而对手却并不是什么小角色,瞧见我反应如此迅速,嘿然一笑,突然手上一翻,竟有寒光亮起,朝着我的手掌划来。

若说应变能力,两年前的我或许还有所欠缺,而在茅山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一切修行都有一个系统化的改造,反应几乎都是下意识的,我与他在短暂的几秒钟内,交手十几招,彼此都没有占到好处。

当两人分离的时候,我才瞧见这人竟然是个脸上有一道巨大疤痕的年轻汉子,喘着粗气,在离我四五米的距离之外,虎视眈眈地瞧着我。

他的手上有两把利刃,一长一短,身子伏得很低,摇摇晃晃,就像螳螂一般。

萧老三这时也跟上了前来,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刀疤汉子,口中却问询道:"刘老三怎么回事,叫得跟杀猪一样?"

萧老三喘着粗气说道:"别说了,刚才我们守的那家,她男人中邪了,往外闯,我们拦住了,结果刘老三发xiàn

了藏在暗处的他,刚一叫,一大泡牛粪就飞进了嘴里面来,你说这事儿搁谁受得了?"

原来如此,刘老三这人是贪吃,但是牛粪的味道差了一点,我心中暗笑,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肃声问那刀疤汉子道:"你是何人,做什么的,赶快说来!"

那人刚才与我交手之后,也有些肃然起敬了,不过却反应过来:"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心中堂堂,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抱拳说道:"茅山门下陈志程,这位是我的好友,句容萧应文。"

那人眼珠子一转,有些意wài

的说道:"怎么,茅山现在居然也学龙虎山一样,下山行走,多管闲事了么?"他的脸上平平淡淡,没有太多的表情,我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别的,于是接口说道:"茅山向来都在弘扬道学,除魔卫道,做这些都是本分,而你出现在这里,鬼鬼祟祟,又是为了哪般?"

刀疤汉子眼珠子一转,嘿然一笑道:"天魔降世,机会处处,你茅山也不能凭着这名头,将来跟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抢食,自己小心点,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呢,别当我们好欺负。"

那人愤愤不平地说着,一个鹞子翻身,朝着后面的土墙跳了过去。

我一直都在注意着他,这人一动,我也跟着冲了过去,两米多高的土墙,我一跃而过,然而落到那农家小院的时候,却发xiàn

下面一股黑烟,人却早已没有踪影了。

我将手贴在了那泥地里,静静一感受,发xiàn

此人却是采用了旁门中的五行遁术,事先挖好了地道,使用了障眼法遁走。

我晓得通道的所在,但是却也不想穷追猛打,而是回过来,将情况通报给了萧老三之后,建议他们将孕妇家人叫醒,把情况说明清楚,然后看看能不能转移到我那儿去。

至于我,则先返回那农家小院,免得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又出现什么幺蛾子。

果然,当我匆匆赶往那老奶奶家里的时候,发xiàn

我扔在了屋子门口的那汉子竟然不见了踪影,顺着痕迹,我一路寻到了院子角落的牛棚里。

这儿左边是牛棚,养着一头老牛,右边是厕所,臭气熏天,我瞧见一双脚横陈在外面,走过去一瞧,只见这人直挺挺地栽倒在粪坑里面,一双手无力地挥动着,仿佛是在挣扎。

哎呀,那场面当真是腌臜极了,不过我却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一把抓住这一双脚就朝着外面拽。

我将这汉子从粪坑里面拔出来的时候,他脑袋上面全部都是黑色的粪肥和蠕动的白蛆,臭气熏天,看着那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我强忍着恶心,一边给他扇风,带来清新空气,一边呼喊屋子里面沉睡的人。

然而我喊了好几声,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一下将我给吓坏了,当下也顾不得这个掉粪坑里面去的汉子,朝着屋子里面冲去。

我用肩膀撞开房门,冲到里面,瞧见凭空之中,有一只毛茸茸的手正拽着那老奶奶的媳妇,朝着窗户便拖去,而那妇人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显然是被迷晕了。

我长剑出手,一剑划了过去,结果落了空,努力一看,瞧见哪里有什么大手,空空荡荡的窗子上面,除了冷风,啥也没有。

我疑惑地看着这剑刃,发xiàn

刚才那种黑雾再次出现了。

我心中发凉,不过却赶紧检查这孕妇身子,发xiàn

并无大碍,连忙以"净身咒"将其唤醒,然后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她讲解清楚,她也害pà

了,喊她婆婆和公公,我去另外一厢房里将两位老人给弄醒来,老两口刚忙爬去来去伺候儿子,一番忙乱之后,看到远处来了两拨人,带头的分别是徐淡定和刘老三、萧老三。

我没有再照顾那跌粪男,走上前去询问刘老三情况,只见他黑着脸,也懒得说话,而问到徐淡定的时候,他话语也不多,只是平静地说道:"的确,今天是有些邪门。"

我数一数,妈的,十个字都不到。

我们谈及了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时,几个人都不知dào

,反而是萧老三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最近名声鹊起的苏北刀疤龙。"

花样年代 第二十六章 山雨欲来

"刀疤龙?"

我们几个人都有些发愣,不晓得这又是哪号人物。这地头蛇瞧见我们双目迷茫,便跟我们解释道:"刀疤龙是云龙十三鹰中新晋的厉害人物,此人据说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小孩儿,后来被异人收养,练得一身好本事,加入云龙十三鹰之后,声名鹊起,做了许多响当当的大事情。"

我有些疑惑,继xù

问道:"云龙十三鹰是什么玩意,听着怪怪的,是十三个人么?"

这时徐淡定面露敬容地插话说道:"你可别这么说,云龙十三鹰是解放前横行苏北的一窝土匪,当时最为出名的,有十三个头目,盘踞云龙山,与侵华日军斗争,最盛的时期,活动范围甚至能够到金陵去。可惜它太过于孤立,各路武装谁也不理,最后给日寇剿灭在了徐州城,大头目还给押到了金陵城中斩首示众,仅仅只有一小撮逃脱,继xù

进行抗日活动。后来解放了,他们却不肯下山,结果又给扫荡了几次"

刘老三点头道:"这么说来,倒也是些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徐淡定却摇头说道:"你若是这么看那可就错了,云龙十三鹰曾经是邪道巨头厄德勒的下属成员,跟苏南的集云社一个性子,你自己想一想吧!"

他这话儿说得我们一阵头疼,刘老三十分感慨地说道:"哎,要是早知dào

这一趟这么艰难,我就不叫杀猪的去慈云阁那儿挣饭票钱了,这魔胎降世,虽然于世间大害,但是对于这些游走边缘的人来说,却有许多的妙用,只怕到时候来,真的就是一场龙争虎斗了。"

他这话儿说得我一阵无语,他昨天谈及一字剑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哥们逃脱了他的魔掌了呢,原来最后竟然是刘老三把一字剑卖给慈元阁,做壮劳力赚钱。

我突然有一种为一字剑感到心酸的苦楚。

成名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谈到这些,大家心情并不是很好,其一是那未知的魔胎不知dào

到底有多么强dà

,第二则是那在暗处觊觎的家伙实力也不弱,倘若是都赶到一块儿来了,还真的难以对付。

不过话虽如此,我们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赶紧离开这个旋涡的,人命大如天,而且还是三对母子,就算是刘老三这般油嘴滑舌的家伙,也都积极地调度起来,将那三位孕妇给安排在同一个房间,然后轮流值守,接着我们给那几个中了邪的村民分别念诵了净身咒,还燃符冲灰,让其服下。

已是下半夜,除了几个孕妇之外,却也没有一人能够睡着,徐淡定叫了村民在房门口摆了一张八仙桌,然后从身后背包处搬下画符的工具来,开始现场祈神画符。

画符是符箓派道士的基本功之一,它并非像人们想象中的、随手写写画画如临摹字帖一般简单,"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它分为先天符和后天符,前者是灵光一现,一气呵成,而后者则需yào

一整套严谨而繁复的仪式。能画先天符的,皆是此中大拿,徐淡定自然不会,将一应符纸、朱砂、烟墨、净水和隐秘材料皆准bèi

妥当之后,开始开坛做法,祭告上苍,画起了符箓来。

画符一事,首先得熟练于心,晓得这规程和比划的走向是如何的,接着就得练心走静,接着誓神、请神,一切规则法诀都得丝毫无错,让自己在那一瞬之间,与天地感应而为。

徐淡定家学渊源,身有所藏,即便如此,在连着画了十几道玉华司镇宅符之后,也有些心焦力瘁,而且最终也只有六张良品。

即便如此,那也是十分不错了的,刘老三看得连连称赞,摸着胡子笑眯眯。

画符一事,就宛若是创作艺术品,要么就凭灵感,要么就凭规矩,前者叫做创作,后者叫做匠心,最是艰难,徐淡定退下之后,我也上去画了两把,十张废了六张,剩下几张只能说勉强能用,感觉自己当真不是这画符的料。

如此忙忙碌碌,便已经是到了天明,昨夜出现的异象后来一直都没有来,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那老奶奶的儿子,清醒过来之后,在旁边吐了一夜。

他的脸一直都黑着的,我想他倘若是提前想到自己会有这般下场,只怕会早点将茅厕里给清理干净些,免得如此腌臜。

一夜忙碌,到了天明的时候,太阳出来,熬了一夜的孕妇家属开始陆续地回家,生火做饭,而我们几人在将镇宅符箓各处贴好之后,也是轮流值班,各自歇着,我睡得晚,一觉睡到下午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面动静颇大,连忙爬起来,找人一问,才晓得有两个孕妇怕是昨夜受了惊吓,现在相继流出羊水,有准bèi

生产的预兆了。

村民虽然习惯在自己生产,村子里面也有那经验丰富的稳婆,不过这么多年,也没有遇到这事儿,居然都赶到一块儿来了,热闹得很,稳婆早早地就赶过来了,刷锅烧水,忙得不亦乐乎。

我睡不着了,爬起来,在院子里面走了一圈,看到刘老三蹲在院墙角落抽烟,过去打招呼,他递给我一根,我不会,不过心中烦躁,也点燃了,深深吸一口气,让那烟雾在肺叶中翻腾,这才感觉心中的焦虑少了一点儿。

两人撅着屁股默然许久,突然间,刘老三突然问道:"志程,你是茅山大弟子,日后有没有成为茅山掌教的可能?"

我不知dào

他为何说出这般的话来,想了一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回答道:"我是外门大弟子。"

刘老三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这么说,他们终究还是防着你一手啊。"

这话儿听得我有些不喜,要知dào

茅山对我,如同再造之恩,而我这个人能不能够度过劫难,这都是两说,拿什么资格去谈掌教真人的尊位?我立kè

反驳了刘老三,他嘻嘻一笑,也不多言,又跟我谈及道:"如果我猜测得没错,今天晚上,会很忙!"

我眉头一扬,问道:"那魔胎的意识会在今天晚上觉醒?"

刘老三笑而不言,站起身来,说他要去村口遛一遛,这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就容易潮湿,晒晒太阳,方才不会那么阴暗,霉气缠身。

刘老三离去之后,我进去将呼呼大睡的徐淡定给拉醒了过来,盘问他知不知dào

这三个孕妇,那个适合白合投胎,徐淡定睡得迷迷糊糊,哈喇子流了一地,撑起身子想了半天,郁闷地说道:"这三家,风水气运,几乎一模一样,不到最后一刻,谁晓得?你若是真有心,就在那儿蹲守着便是了,白合倘若有感应,机缘巧合,自己会吱声的,不用你操心。"

徐淡定又倒下呼呼大睡,我没有办法,只有蹲守在安放三位孕妇的房间门口,安静等待。

我在茅山之上修行也有一两年了,一身本事,还有一把利剑,心中也有着满满的自信,相信就算是来了再厉害的家伙,也能够战而胜之的。

因为我是陶晋鸿的弟子,茅山大师兄。

生命的孕育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过程,充满了性福、幸福和辛苦,那两个即将要生产的孕妇从下午一直嚎到了傍晚,结果还是没有动静,搞得另外一个也是紧张兮兮,三人一会儿哭,一会儿沉默,此起彼伏,房间门口几个老娘们走来走去,瞧见肃容守立的我,越加嫌我挡路。

不过即便如此,她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说到底,都是被昨夜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晓得我们四个人来这儿,是救命的师傅。

入了夜,几个人都相继爬了起来,用过晚餐之后,将双手反复洗净,然后看着黑黝黝的天际,感觉突然一下,阴沉阴沉的,大片的黑云从天边蔓延过来。山村里面虽然通了电,不过乡里人总是节省的,一入夜,四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萧老三白天的时候弄了两堆干柴,点燃之后熊熊火焰跳跃而起,房间里面哭声整天,而我们几个则各自站在院子四周,默然不语。

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凝重如铁的严肃,仿佛是命运的指引,所有一切,就在今朝。

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房间里面突然一阵闹,在门外守着的老婆子们忙活起来,开始将灶房烧开的水往里面递,刘老三抓住一个询问,晓得有一个马上就准bèi

出来了。

也许半小时,也许十分钟,也许就在当下。

所有人都开始激动起来,然而就在此刻,在门口矗立的萧老三突然回过头来,朝着我们喊道:"各位小心,村口来了七八个家伙,看模样,是同道中人。"

大家的精神开始紧绷起来,留了徐淡定守屋,我和刘老三走到门口,瞧见那些人已然走到了小院门口站定,其中一个,果然是昨天逃走的刀疤龙,而被众人簇拥在前的,则是一个眉目如画、脸颊略有些妖媚的年轻男子,凝神打量了我们一样,淡声问道:"你们谁是茅山的?"

花样年代 第二十七章 风满楼

来人共有八位,除了那个刀疤龙之外,余者五男两女,皆能够瞧出并非常人,而他们之中则以这年轻男子为首,一出来,就询问谁是茅山来客,显然是有些自信满满。

对方人虽多,我却也不会太过于害pà

,身为茅山子弟,自然还是有一些傲气和尊严的,当下也是左右一打量,然后一步跨前,拱手说道:"我是茅山陈志程,不知dào

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秀直的眉头微微一扬,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来:"原来你便是茅山大师兄啊,我听我姑父说起过你,说你入茅山算是辱没了良材,天生魔尊,却给带翅膀的虚伪道门做起了奴仆来,这话儿说出去,都要遭人笑话。不过今天一看,果然是让他老人家念念不忘的人物,一表人才啊"

我没想到这一伙看似前来找茬的家伙,为首者却跟我攀谈起了交情来,着实让人惊讶,有感觉他这话语,不知dào

为何就有些后脊发麻,于是询问道:"阁下是?"

这个俊美得有些过分的年轻男子并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一个圆脸姑娘站了出来:"这是依韵公子,尚晴天,邪灵左使王新鉴王公你晓得不?那是他大姑父,小子,就算是你是那啥茅山子弟,最好也别惹我们,云龙十三鹰办事,你们赶紧回避!"

这圆脸姑娘说得趾高气扬,我却是一阵肚子疼,三反五反这么多年,十年浪潮过后,居然还有人自称"公子",说起来实在好笑。

旁边的刘老三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走到我旁边,盯着那年轻男子说道:"尚晴天?你是尚正桐的儿子?"

那年轻男人嘴角一挑,微笑道:"喔,你居然还认识我爹?"

我疑惑地看着刘老三,他用很低的声音告sù

我道:"尚正桐是浙东大族的家长,曾经跟随蒋某人一同起家,是退居宝岛的国府第一高手,跟邪灵教的王新鉴是联姻关系,后来四九年败退而走之后,他深居日月潭山中静修,晚年育有一子,便叫做尚晴天。没想到他不在宝岛厮混,竟然跑到这儿来了。"

被一语说破,我心中发寒,这家伙的来头可真不小,难怪敢自称依韵公子,不过他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当头儿的,只是亮一个相,剩下的自然有狗腿帮忙,那刀疤龙跻身前来,寒声说道:"诸位,此番有魔临世,这魔头倘若是出世,只怕会为祸世间,而我家公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将其炼化为魔丹,这也是拯救苍生的一途,还请你们不要横加阻拦才是。"

他说得冠冕堂皇,那尚晴天则嘴角含笑,一副富家公子万人迷的模样,然而萧老三却寒声说了起来:"说得真好听,不过那魔胎在未临体之前,好歹也是一条性命,难道你们也准bèi

炼化?"

依韵公子淡然说道:"为了大我,牺牲小我,这事儿也是免不了的,既然生来这般命苦,还不如早早死去,重新投胎。"

这所谓魔胎,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最是危险,那就是从胚胎产生的那一霎那,就珠胎暗结,神魂投入,不过如此这般的,一旦出得母体,便是一凶残角色;而另外一种,则是在即将出生之时,跨空而来,如此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只不过很容易在幼年时期,给人拿捏。

当年的我便是如此,而此刻这魔胎,与我一般无二,它原本也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只可惜

我心中戚戚然,一步站上前来,平静地说道:"想都别想,要么就和我们共抗魔灵,要么离开,想要拿那婴孩来炼丹,就先过了我这一关吧!"

我说得斩钉截铁,一点儿回旋之地都没有,旁边的那圆脸儿姑娘立kè

上前喊道:"给脸不要脸,区区一个入门没两年的茅山弟子,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大爷了,都给我上。"

那姑娘颐指气使,看来应该是云龙十三鹰中的实权人物,或者是头领女儿,旁边的人听了命令,立kè

涌上前来,最前面的一个,是个扎着红头巾的年轻壮汉,他似乎想要在圆脸女孩儿和依韵公子面前展露身手,当头就是一个炮捶,一声炸响而起,端的是气势汹汹。

刘老三一看到要打架,立kè

朝着后面退开,而萧老三却是眉头一竖,腾身上前,一把接住了这气势汹汹的一拳,双手在对方的胳膊上面一阵翻滚,便听到喀嚓一声响,那人的胳膊给萧老三折断了。

萧老三这人平日里看挺沉得住气,然而这一出手,却比他老弟还要狠辣一些,动若狡兔,显然是瞧见对方来了八个人,想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能弄翻一个算一个。

上来就这么狠,说明他自己也晓得我们劣势太大,于是破釜沉舟,咬牙顶上了。

这人给我的感觉挺好,我笑了一笑,瞧见那红巾壮汉朝着后方跌去,而其他人也都冲了上来。这些人瞧见萧老三一上来就下狠手,当下也是有些怒了,黑色的铁刃刀、硕长的镔铁棍、南瓜大的流星锤,纷纷亮了出来,而前面一个独眼女人更是手一扬,一大把银亮的细针就朝着我们这儿飞洒而来,暴雨梨花一般。

这场面当真是隆重,我和萧老三连滚带爬地跑回小院儿,将房门一关,也算是躲过这一把,在房门口守着的徐淡定瞧见这场面,喊道:"什么情况?"

我扭头看了一眼,回道:"云龙十三鹰的人打上来了,我们这边盯着,房里的你多照顾周全,不要给魔灵趁机而入了——生了没有?"

徐淡定依旧淡然地回答道:"还没,早着呢。"

说话间,那院门传来"嘭"的一声炸响,却是有人用那流星锤在砸门,院子里有差不多十来个人,都是三位孕妇的家人,瞧见这副场景,纷纷探头来看,刘老三吓唬他们:"恶魔上门了,你们看个屁啊,都搁屋里面待着,把门关紧,谁若是不怕死,尽管跑出来遛遛。"

世间谁人不惜命,听到刘老三的吓唬,纷纷挤入屋内,正要关门,却瞧见吓唬自己的那位先生,也屁颠屁颠儿地挤了进来。

院子里面只剩下我、萧老三和徐淡定三人。

而外面却还有七个半。

农家小院的院门并没有多结实,两次流星锤过后,摇摇欲坠,不过却也有人等不及这个,直接从并不算高的院墙那儿跳翻进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刀疤龙,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直取房中。

不过徐淡定却不慌不忙地拦住了他。

徐淡定手上有一把剑,桃木剑,茅山入门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有剑法和拳脚的功夫在,用的就是这木剑,对阴魂邪物最是有用,但是对付人,就显得有些勉力了。

然而即便如此,在苏北享誉盛名的刀疤龙却终究没有能够进得一分。

徐淡定一人一剑,将他死死地封在了房门口前几米处。

徐淡定谨守门前,而萧老三则显得激烈很多,他也抽出了一把木剑来,这剑却是一把枣木剑,硬木抛光,与两个越墙而来的刀手斗成一团,别人恨他出手狠辣,而他则是一阵死缠烂打,竟然也撑得住了场面。

萧大炮战斗的风格是一往无前,而他三弟则连绵许多,那枣木剑不时有剑劲刺出,游刃有余。

然而初次之外,还有五人已经从正门而入,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是两个肌肉壮汉,一个使流星锤,一个镔铁棍,都是长兵器,一来就朝着我这儿碾压而来,而他们的后面,则是尚晴天和两位女士,在那儿得yì

洋洋地看。

他们以为我是鱼腩,根本扛不住这一波进攻,然而却没想到,作为一个从南疆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的家伙,一个师从掌教陶晋鸿的茅山大师兄,哪里会如他们所想象的那般脆弱而好对付?

更何况,使镔铁棍的那个家伙,左胳膊还给萧老三先下手为强,直接搞折了。

我当时都没有拔剑,跻身上前,一把抓住那流星锤的链子,手掌戳成剑指,就要去戳那人的麻穴,这一下若是戳中,那人毕竟瞬间失去战斗力。

我的想法,只是将人给放倒,却也没有将人家性命留下的道理,然而此人却是也硬气,一个翻身,避开了我的灵犀一指,而后我感觉到一阵狂风回来,扭头一看,却见那尚晴天竟然一把推开旁边的两位女士,按捺不住地朝着我出手了。

他倒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不会给我分而击之的机会,手中竟然是一把铁扇子,扇叶上面绘着一条几乎要跃纸而出的蛟龙,端口尖锐,宛若一道游龙,朝着我的脖子间抹来。

萧老三狠,但是这人却也不差,刷、刷、刷,一副搏命的态势,跟他公子哥儿的身份,倒是一点儿也不像。

这尚晴天的修为冠绝同辈,一出手自然不凡,我没有拔剑,当下也被他压得步步后退,正想反手而去,突然感觉头顶上面一道雷霆炸起,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抬头,什么也没有见,却瞧见那屋子里面的门,被从内而外的推开,刘老三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

花样年代 第二十八章 久分必合,久合必分

刘老三虽然并不是什么武夫子,但是却也并不代表他没有报名的功夫,事实上,他逃跑的功夫和步伐,并不亚于我们这些修行之人。

他的脚步漂浮而灵动,深谙道罡至理,却也能够在恍惚间,起到那种缩地成寸的效果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在推门而出的那一霎那,脸上还是充满了惊恐,而在他身后的,是一大股浓郁的黑烟,滚滚冒出,我一开始还只是瞧见了黑,然而在下一秒,我陡然感觉到那股黑烟之中,有着张扬而极富侵略性的意识在翻腾。

我能够感受得到,也立kè

反应了过来,这玩意可不就是昨天让老奶奶儿子失魂落魄的那玩意么?

魔灵先驱,临世之前的最后一波疯狂。

刘老三叫得厉害,然而却并没有什么事情,三两步跨出来,我暂时放下了一点儿心,却感觉身后一阵风声吹起,一个铁板桥避过,然后身子横空翻腾,饮血寒光剑倏然而出,抵在了身前。

饮血寒光剑的模样与寻常宝剑并不一样,它非金非铁非石非木,宛如珊瑚琉璃,这几年的磨砺使得它红光收敛,却也是十分奇怪,尚晴天瞧见此剑,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双手一挥,喝止住身边手下。

而就是这么一停顿,我突然感觉到身后陆续冲出一大群的人来,这些都是那些藏在屋子里面的村民,只怕也是受到了惊吓,纷纷而出。

这并不算宽敞的小院已成战场,一堆人挤出来,实在是有些危险,我朝着那一脸惊容的尚晴天甩出一剑,见他给避开,然后回过头来大声喊道:"都回去,不要在这里逗留,危险"

这"危险"还没有说完,离我最近的那村民居然"嗷"的一声叫喊,便朝着我的身上扑了过来。

我有点迷糊了,低头一看,却见这人正是那老奶奶的儿子,白天一天都在拿毛刷子洗身子,没有怎么见过人影,到了晚上才出现,搁人群里面守着呢,没想到竟然朝着我冲出来了。我心想我也没有得罪这位兄弟啊,他掉粪坑里面,还是我给救出来的,难道是觉得还不如死去,是嫌我把他救活了?

然而我这定睛一看,却瞧见他满脸都是扭曲的肌肉,一条一条蚯蚓般的青筋冒了出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嘴一张,白森森一口牙,朝着我的脖子咬来。

又中邪了?

我心中一阵烦厌,虽然我并不怕这种东西,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实在是让人不爽,说时迟那时快,我左手伸出,一把掐住这家伙的脖子,不让他再次靠近。

然而就在我抓住那人脖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掌心一阵粗糙。

这种粗糙就像你摸在了起麻疹的皮肤上面一样,充满了颗粒状的痘痘,让人心中发毛,就在此时,我感受到面前这人身上突然爆fā

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把将我给推开了去。

这一股力量,无可抵御,我飞身而起,朝着那依韵公子跌去。

两人刚才还打生打死,我心想坏了,这家伙倘若是趁火打劫,我只怕逃不开此遭了。然而就在我心慌之时,却并没有感受到尚晴天的进攻,我翻身滚落在地,瞧见他正一脸严肃地打量四周。

我左右一看,却瞧见周围占满了人,屋子里面的当地村民,那个使暗器的独眼姑娘,还有手臂骨折的镔铁棍男子,都将我们双方给紧紧围住了。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然而共同的一点,却是一双狼一般的红色眼睛。

红焰翻滚,又隐没于浓烈的黑暗之中,这样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昨天中邪的人与现在相比起来,就像那蚂蚁和大象较力一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我心中凛然,终于晓得刘老三白天时意味深长地说晚上会很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魔胎临世,必将发动最强烈的一波躁动,而我们根本没有李道子当日的实力,能够度过此劫么?我心中有些忐忑,而场中所有意志都还清晰的人也都停下了手来,彼此聚拢,小心打量着这一场恐怖的变化。

很快我们发xiàn

了,这些人之所以会变得如此,是因为我们头顶上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旋涡,它从先前的那团黑云之中掉落下来,有黑红色的亮光游绕飘落下来,一旦附体,便是满眼红光。

一秒钟,普通人化身恶魔。

还没有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些人便已然蜂拥而上了,最先交手的竟然是云龙十三鹰的人,但见那个独目姑娘脸上迅速布满了蛇皮一般的鳞片,接着纵身朝着依韵公子扑来。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开始,竟然长满了尖锐的黑色指甲,像小匕首一般。

玩暗器的人是不会留指甲的,她这是片刻之间就长出来了的,朝着依韵公子抓来,那尚晴天不慌不忙地用铁扇去挡,结果火花四溅,而他本人也不由得退了两步。

旁边的圆脸姑娘离得最近,瞧见这独眼女敢伤依韵公子,立kè

就想护崽的母鸡,手中一把匕首寒光乍露,一把捅进了她的胸口去。

这独眼姑娘跟她们其实是一伙儿的,而且两女之间的关系似乎十分亲密,正常的思维应该是先看看什么情况,然而她出手即杀人,着实都让我们给惊呆了。

最毒妇人心,这么说起来实在是太可怕的。

独目姑娘猛然转身,一把掐住这圆脸姑娘肩膀,想要报复,这是依韵公子出手了,铁扇如电,在独目姑娘的背上连点了数道,使其暂时失去了行动力,而圆脸姑娘更是一连数刀,直接将对方的脖子给捅了一个稀巴烂,差一点儿脑袋都要折下来了。

我们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跟中邪不一样,好像是魔化了一般,不过再怎么样,脖子被戳成了筛子,自然也活不了了,然而就在此时,那独目姑娘伤口处却有一团黑红色的光圈,竟然直接印入了凶手额头上。

圆脸姑娘浑身一阵僵直,一双瞳孔开始发直泛空。

她在杀了对方之后,竟然也便成了同样的一种情况,中邪了,脸上白嫩的皮肤迅速便成了松树皮,眼中也逐渐露出了凶狠来。

瞧见此状,依韵公子大声喊道:"启娜、吴启娜"

喊了两声,他猛然回头,朝着正在与这些中了邪物的众人喊道:"大家小心了,千万不要伤害这些中邪的人,要不然,你就会变成这般模样。"

不能伤害,不能还击,难道要束手就擒么?

正在我们疑惑之时,一袭青衫在人群中翻飞而起,我抬头看去,却正是徐淡定,只见此人将长袖一甩,竟然出现了五道光华来,分作青、黄、赤、白、黑,每一道光华都是一个扭曲的身影,所有朝着他冲上来的红眼村民纷纷被引诱,朝着他疯狂地叫喊着。

徐淡定一招而出,便将一众围在我们身旁的红眼村民给全数勾引住,接着他朝外跨步而走,朝着我大声喊道:"大师兄,屋里快生了,你且守住房门,我将这些家伙给引走。"

我没动,而是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依韵公子说道:"尚晴天,魔头面前,我们还是先共同御敌,你看可好?"

尚晴天远道而来,到底不是此地的东道主,而那个圆脸姑娘看起来地位还是蛮高的,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同意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便与你并肩携手吧,不过事先说好,你们倘若是要动什么花花肠子,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旁边的萧老三一边出剑如雨,将扑上来的村民给逼回去,一边冷笑道:"我们还怕你翻脸不认人呢。"

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双方的利益一致,也就立kè

达成了协议,在依韵公子的吩咐下,刀疤龙挺身而出,带着两人护送挥舞五色光华的徐淡定离开院子,然而这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这些村民一旦中邪之后,就变得力大无穷起来,就算是我都感觉到难以应付,何况其他人,结果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前使流星锤的那个人直接拿锤子将院墙给拍倒了,从那豁口儿,将人给拉了出去。

徐淡定这一招对于那些中邪的村民,简直就像是在饿了三天的野狗面前摆弄一根肉骨头,立kè

蜂拥而走了,然而却也有留下的。

留下来的,就是云龙十三鹰中被感染的那两位,也就是镔铁棍男和圆脸女孩儿。

跟普通的村民不同,他们是修行者出身。

身体强度大,也意味着能够承载更多的东西,比如说意志,所以当世间沉淀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两个人就显得有一些格外的不同起来。

我们面对的,好像不是两个人,而是道经中传说中的魔头。

气势滔天。

依韵公子却没有看他们,而是转过头来与我商量:"他们不行,我俩,一人一个,可好?"

我点了点头,说好的,如你所愿。

花样年代 第二十九章 炼妖壶观术

我平静地将饮血寒光剑给举了起来,平平地指向了前方,在一男一女两个对手的挑选上,我最终选中了那个使弄镔铁棍儿的男人。

至于那个圆脸少女,让尚晴天跟她一起,相爱相杀,这情形想一想都美,让人心醉。

场中还留下了萧老三、刘老三和云龙十三鹰的一个人,他们则都守在了产房那儿,务比不让那邪灵越过符箓构建而成的防线,突入其中而去。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了,事实上就在我和依韵公子对话的那当口,圆脸少女便一张嘴,一口血淋淋的尖牙而起,纵身朝着依韵公子扑来。那宝岛国府第一个高手的儿子倒也不是白当的,不慌不忙地将扇子一甩,哗啦一声,接着他好kàn

的眉头一皱,便与那女人交接缠战起来。

两人拼得激烈,不过此刻我却也没有机会了,因为那个使镔铁棍的男子已经拖着棍子冲上前来,铁棍在院子的泥地上面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

在此之前,这人对于我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再来三个都不成任何问题,然而当那光华落下的时候,他浑身开始长出了长长的绒毛来,裸露的皮肤上面要么被毛皮覆盖,要么就是如同蛇皮蜥蜴一般的粗糙凸起,嘴上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獠牙来,如此实在恐怖,然而除了外貌上面的改变,他的反应力和力量也陡然拔高到了一定的境界,起步的那一下还略微缓慢,然而那脚尖一蹬,人却直接冲到了我的怀中来。

一棍朝天,直捣黄龙。

对手凶悍莫名,我却也不会有太多的恐惧,一剑在手,也是凶悍地上前而去,顺着那棍子袭来的方向,朝着他的手斩去。

棍如炮出,剑走入龙,双方一交手,我便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第一感觉就是对方棍子上面蕴含的力量,实在是太重了。

铛!

饮血寒光剑坚固并非寻常宝剑能比,然而与他一番交手,我便感觉握剑的手一阵酥麻,有一种根本难以握住的惊慌,当下也是剑走而过,并不与这人硬拼,而是错身而过,与其缠战。

这人用棍,而我也正好见过许多用棍的高手,比如努尔,然而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总是巨大的,这人在棍法之上的造诣,其实远远不如努尔,然而却占据了两点,其一为力量,其二为反应速度,凭借这快捷无比的速度和让人根本不敢正面交锋的力量,我却也难以奈何得了他。

不过短暂的交锋并不会给我带来太多的挫折,我在茅山练剑,师父亲自下场给我喂招,当他全面施展开来的时候,那种压力才是幕天席地的,至于面前这位,凶狠倒也不弱,但综合而来,到底还是差了许多。

天下间,能够及得上我师父,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的,能有几个?

我咬牙,在我师父的手下都能够挣扎而起,哪里会被这样的阵仗给吓住了,当下也是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使劲儿一抖,立kè

有龙吟之声隐隐传来,接着剑走折线,陡转直下,立kè

就是一套真武八卦剑施展出来。

这真武八卦剑,最初倒也不是茅山绝技,而是源自于武当的三丰真人,这位大拿传承有王屋山邋遢派、三丰自然派、三丰派、三丰正宗自然派、日新派、蓬莱派、檀塔派、隐仙派、武当丹派、犹龙派等十七支,最负盛名的当属太极拳意,而真武八卦剑乃他的最强守御之法,所谓真武,既为玄天上帝,也是传说中四圣兽中的玄武,也就是大乌龟,此法最擅守,防守反击,最是犀利。

我与这人一来一往,时间倒也颇多,而身后的屋子里,那产妇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越来越大了,情形危急到了极点,突然这时我那对手竟然吼出了声来:"滚开!"

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面呐喊出来的一般,我听得刺耳,却瞧见他也是急了,手中的那一根雕满繁复花纹的镔铁棍猛然甩了过来,那棍子上面承载的力量似乎有点过于大了,看起来就变得有些扭曲。

能够将一根铁棍子甩到扭曲,上面到底有多少的力量,我并不晓得,不过却也不敢掠其锋芒,而是朝着身后退开去。

那人一招得势,步步紧逼,棍子幻化出无数的影子,朝着我的胸口猛戳。

很快,我就被他逼到了墙根上面去,没有办法,只有朝着旁边转移,然而"呼"的一声,又一道风声响起,我低头避过,却听到身后一阵轰隆声,瞧见这人竟然一棍子将我背后的一间房给砸垮了半边去。

所幸这房子并不是产妇所待着的那一间,要不然以这坍塌的面积,只怕里面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来了。

垮塌而落的尘灰中,我滚落一边,想着再这般僵持下去,只怕不行,要倘若是这家伙一番发狂,将小院里面的所有房子都给拱垮,只怕我们就算是阻止了魔胎出世,也没有办法拯救白合了。

硬拼不行,就用道术。

我心中一定,连出了好几招,将那人手中的长棍往着旁边带去,接着将饮血寒光剑插在泥地上面,双手掐了一个法诀,然后一脚踏前,冲到那人的跟前来。

棍开一大片,最适合大开大阖的正面冲锋,然而贴身缠斗,却并不是那么的擅长,我一旦缠身而上,那人就变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我连着在他的胸口拍出了好几掌,这都是运用了正统的茅山掌心雷,每一下都有雷霆之意,被我拍实之后,那人浑身抖如筛糠,接着从他的背上有一个黑红色的身影缓慢的浮现出来。

别的村民,仅仅只是一颗黑红色的小光球,然而他的身上,却是一个完整的黑影。

这力量,跟昨日我处理过的那种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如狼和狗,凶狠百倍。然而还没有等我乘胜追击,那人竟然也将棍子一甩,然后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张口就朝着我的脖子上面啃来。

这人肯定不能说是中邪,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叫做魔化,丑陋的脸容加上细密的獠牙,以及那怨毒的红色眼珠,绝对是一场噩梦,眼看既要被他咬到,我猛然一甩头,跟他撞到了一起,他固然是被我弄得头晕乎乎,然而我却也好像撞到了石墙上面一样,整个脑子嗡的一声响,感觉鼻子里面的毛细血管就破了,呼呼流出了血来。

这一见了血,我那右眼之中的临仙遣策便自动开启了,在这神mì

符文的解构之下,我瞧见在棍郎的身体里面,有一头红色魔灵在不断地挣扎怒吼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给吞噬了去。

两个人一旦靠近,捉对厮杀,那场面就变得有些惨烈起来,我只感觉跟他紧紧抱在一起,然后在身后的废墟上面好是一阵翻滚,耳朵边传来无数的哭喊声,以及刘老三、萧老三等人对我关心的喊叫。

我感觉自己好像跟一头河马或者大象在跳舞,倘若不是经过洗髓伐经,或者别的筋骨浸泡,只怕就要给他给按残了。

我明白,自己恐怕是挑错了对手,找到了实力有些超过我的魔灵来战斗。

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许还能有退路。

然而我知dào

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再退了,左右一思量,想着恐怕只有施展出我并没有完全掌握的炼妖壶观术,来试一试了,因为倘若一直拖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炼妖壶又称九黎壶,能够炼化万物,相传曾是九黎族酋长蚩尤所拥有,乃上古异宝之一,后来蚩尤兵败逐鹿,被五马分尸之后,就不知所踪,不过后人却凭藉着观想之术,将其在意识中复原而出,将非属于人间的气息收敛其中,这便是炼妖壶观术的由来。

它当然不是一种法器,而是使用自己右掌的虎口为引导,以自己心腹为熔炉而为的道术,算得上是茅山宗内比较顶级的手段了,据说所知,这三代弟子之中,没有一人得以学过,即便是我,也没有练得纯熟。

不过凡事不过都是赶鸭子上架,我倘若再不动作,只怕就要给这家伙给弄倒下了。

堂堂茅山大师兄,即便是还没有正式出师的我,要是给这么一头凶悍的魔灵给弄死了,只怕传回去,也要让师父给人笑话,有的人只怕还会又拿出李道子受伤闭关的事情来嚼舌。

炼妖壶观术施展起来很简单,一边口诀念过,只要在脑海中观想着那一尊莫须有的九黎壶,然后将右掌虎口想象成壶口击出,那边对了。

在酝酿了几秒钟之后,我先是朝着这人拍出了一记掌心雷,给挡住了,然后右掌猛然朝着空处扬起。

炼、妖、壶、观、术!

也不知dào

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此法行云流水,一下施为,竟然成功了,那家伙原本已经将我死死压在身下,结果被我一把吸住,我的虎口就像那飞速转动的旋涡,将那体内挣扎的魔灵一下子给收入其中。

刷!

花样年代 第三十章 当年李道子,今朝陈志程

一声响动之后,我感觉到一大股黏稠之物冲入了我右掌的虎口处,刚要闹腾,我立kè

将此道术炼制的部分施展出来,炼妖壶中一片混沌,将其直接抹杀而去。

那附身其上的玩意给我炼化过后,此人恐怖的模样也开始消散了,毛发脱落,鳞片减小,慢慢地竟然恢复如常了。

直到此刻,我终于算是能躺倒下来,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小的伤口就不算了,右腿和胸口处都各有一处血淋淋的擦伤,火辣辣的,疼得我直皱眉。

然而还没有等我喘匀这一口气,我身旁突然有一人狂奔而过,撂下一句话来:"姓陈的,你死了没有?没事的话,用你那道法,将我吴师妹这身上的鬼东西给驱赶出来,若是你能够不伤害她而做成功,我可以答yīng

你,此番我也不再与你搅局,转身就走!"

原来是依韵公子瞧见我将他的手下作法还原了,心生希望,于是跑过来求援,我抬起头来,瞧见那圆脸姑娘已然化作了母老虎,正凶猛冲来。

其实以此人的实力,对付这么一个化魔了的修行者并不算困难,也不会如此狼狈,不过他到底还是顾及太多,反而不能正常发挥,所以才会过来央求于我。

虽说双方合zuò

的基础并不牢靠,不过此刻唯有并肩而战,方才能够共度难关,我抽身而走,来到了小院中间,朝着那人高声喊道:"想要救你师妹,这也可以,不过你需yào

发一个誓言,将刚才的话语给我再公禀一遍。"

修行者与寻常人不一样,普通人撒谎,不用打草稿,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能够惩罚到自己,修行者却不行,因为修行到高深处,则有心魔起,任何一个心有挂碍,便会耽误终身。

然而任何一个在修行之路上有野心和企图的人,都是不会自食其言的。

依韵公子狠狠地瞪了我一样,然后单手朝天,大声喊道:"我尚晴天在此起誓,倘若陈志程能够将我师妹吴启娜身上的魔灵退散,我定然撤离,不再参与此事。"

这人还是对头,但是行事却也干脆利落,让人觉得还是可以相处的,我待他话音一落之后,立kè

冲上前去,照着圆脸姑娘的后背遥遥一印。

然而此次我虽然胸有成竹,但是却并不能奏效,一连激发了三五回,都没有一点儿效果。

依韵公子跑了两圈,瞧见我这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由得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你是不是怕我带人走了,你在这儿独木难支,扛不住那魔灵侵袭,魔胎崛起啊?想得真多,我再给你加点筹码,老子一直在这儿陪着你,行不行?"

他这是误会我了,不过我却也懒得说出口,毕竟正如他所说的,倘若他们转身就走,抽身而出,只怕依靠我、徐淡定和萧老三这三个人,还真的有些扛不住。

尚晴天这人虽然古里古怪的,但是身手绝对属于上乘,而且能够派上大用场。

说来也巧了,这话儿一说完,我的念头通达了,手中热力一激,便朝着那姑娘再次甩出了一个手印,虎口之处正对她的后背。

此法上通天罡,下勾地煞,天地两气在我的身体里面暂时汇合,我瞬间感知到自己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葫芦,而那壶口,则正是我高高扬起来的右手。

炼妖壶观术,收!

凭空之中又生出几分旋涡之力来,我原本并不知晓,却不曾想如此复杂的道法竟然被我在实战之中祭练纯熟,飞速旋转之下,圆脸姑娘身上的那魔灵被我一点儿一点儿地剥离开来,一开始还浮现出人形,没多久,化作了一束万般光华的细线,融入到了我的右手虎口之上。

此身观想为壶,容纳天地太极均势,净化凶残之气,我以我身为熔炉,望藉壶之炼化,以维大地之和谐。

在熔炼最高峰的时候,我的手掌烫得惊人,然而却有哀嚎尖叫之声,从上面传递而出。

圆脸姑娘已经伏倒在地,人事不知,身上诸般狰狞也都消减,尚晴天在检查过了她的身体之后,抬起头来,凝望着我说道:"你这手段,可是茅山传说中的不传秘学,炼妖壶观术?"

我眉头一扬,微微笑道:"哦,想不到你对我茅山竟然还有所研究?"

尚晴天肃然说道:"炼妖壶观术乃茅山上六术之一,你茅山道术在江湖上面闯下的偌大名头,倒是有一半靠它,非常人所能够学也,此法最考究道法领悟力,即便是能学得,也不一定能够练成,难怪我大姑父对你赞不绝口,原来当真是一名人物呢。"

他如此高抬我,发自内心,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想谦虚两句,突然间头顶上面一阵雷霆响起,接着那圆形旋涡开始变得无比的凶猛起来,里面风云变幻,吞吐不定,似乎有万钧之力在汹涌。

我们所有人都抬头而望,忧心忡忡地瞧着头顶,生怕又冒出好几个如我刚才炼化的那般魔灵来,倘若如是,我们还真的过不了这一关了。

不过让我有些意wài

的,倒是那依韵公子,他的人都已经安然无恙了,然而他却依旧遵守约定,留了下来,与我共同担当。

这事儿并不是他发的誓言,而且我还有一些拿捏的嫌疑,然而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当着与我并肩而立。

这么说起来,他虽然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但是人品却还是有可取之处,甚至还是蛮可爱的。

事态的发展来不及容我们多想,只见我们的头顶上面一阵亮光大方,就仿佛是太阳一般刺眼,就在我们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听到刘老三朝着我大喊道:"志程,那东西下来了!"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地左移两步,一把将我插在泥地里面的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接着纵身跳到了房梁之上,眯着眼睛瞧。

临仙遣策能够还原事实的真相,就在一片耀眼光芒垂落而来的时候,我瞧见了一股威严磅礴的意志从头顶落了下来。

此情此景,穿越时空,我似乎感受到了多年以前的麻栗山龙家岭上,也曾经有过这么一副场景。

当年李道子,今朝陈志程。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我紧紧握着剑柄,双手合拢,然后朝着那一股意志返撩而上,一剑斩去。

清池宫十三剑招之北斗挂天。

剑挂九天之上,一剑斩破阴阳,剑意激荡,我感觉那流星垂落的气势似乎就此压制,半空中悬停着一个浑身透明的人形之物,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一根狼牙大棒,朝着我的头顶砸来。

我再出一剑,清池宫十三剑之天璇罗列。

两相交击,那魔怪再次被阻,然而我脚下一轻,低头一看却是整个房间都垮塌了下去,轰隆隆,半边厢房踏下,好在这只是连接那产妇房间的外面一处,倒也没有伤到任何人。

然而这样的动静实在是太过于吓人,原本缩在产房里面催促的几个老婆婆吓得跑出来,结果被萧老三给一剑逼了回去,口中还厉声喊道:"不想死,就待里面。"

交手两个回合之后,我便晓得这一个却真的是正主了,瞧见它这番古怪模样,不知dào

为什么,我总感觉到有几分熟悉和亲切,然而对方却并不这么认为,在经过了两次尝试之后,终于不再想着投身到那产房离去,而是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团凝结的黑雾,朝着我这里冲来。

我挥剑,饮血寒光剑在此刻也是舞动到了极致,真武八卦剑防守如龟壳,任它有千般厉害,万般神通,却也终究还是攻陷不得。

投生讲究的,是一个良辰吉时,错过了,那便不可能了,所以对方也是焦急万分,攻势更猛了,我有些招架不住,这时一把铁扇突然从我身边亮出来,尚晴天与我并肩,铁扇翻转之间,有嗖嗖阳风吹拂,却是也将其拖住一些。

不过我们面对的,终究不是什么小角色,它在出事之前的诸多布置,就让人心惊胆寒,本体降临,哪里受得住这般阻拦,当下也是发了狂,八只胳膊不停挥动,攻得我们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房门口来。

这东西虽然看着宛如虚物,但是作用在剑上,却是嗡嗡作响,好在我的饮血寒光剑乃名家所制,方才没有被其破坏了结构。

饮血剑受的攻击越猛烈,红光便越盛,反击的力度也越强,我、尚晴天、萧老三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云龙十三鹰勉强将战线守住,而随着里面孕妇的痛叫声越来越急促,那透明魔怪更是急躁,突然猛地退了两步,八只胳膊猛然一扬,刚要做些什么,突然间院子里唯一没有坍塌的那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终于,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花样年代 第三十一章 第三个孩子,不哭

新的生命出生,看似普普通通,然而那一种新生命诞生引发出来的蓬勃生机,却让场中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便是在于创造,在于新生命的诞生,就仿佛那嫩芽顶出了泥土,春天第一声的虫鸣,它并不仅仅只是一种虚无的东西,而是是实实在在的,在婴儿啼哭的那一瞬间,天、地、人三魂融合,便有游离出来的天地生机,让坚持良久的我们仿佛那甘露润体,凭空再生出了蓬勃的力量来,然而那透明魔怪却是勃然大怒。

它走了千万里,穿越无数的空间与时间,费煞苦心而来,却不曾想自己竟然被这么几个小娃娃给挡在了门外。

向前一步是幸福,退后一步是孤独。

时不待我,不可饶恕。

原本想要给我们奋力一击的透明魔怪在考lǜ

了一秒钟之后,摇身一变,竟然化作了七八道翻滚不定的龙卷,朝着那透着昏黄灯光的房间里冲去。

它竟然放qì

了与我们的搏斗,而是选择赶紧投生。

空间中有一阵诡异的音波也陡然响了起来,由近而远,朝着整个村子里面传播出去,这显然实在召唤自己曾经布下的帮手,赶紧折返回来护法。

我一剑上前,拦住了其中的一束,而尚晴天也用手中铁扇兜住了一束,然而却仍然有好几束朝着房间里面扑去。

剑尖劲气绽放,却根本伤不得这玩意分毫,我心中绝望,想着难道这东西真的就能够进入其中了么?然而情况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只见这些透明气团在即将进入房间里面的时候,房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反击的幕墙,将其给格挡在外。

徐淡定和我昨夜画的玉华司镇宅符在这关键时刻,终于起到了作用,担当起了最后的一道防线。

房间里面有镇宅符箓,此符连接神念,最是克制此物,尽管其有着远远超出我们的力量,却也不能够与那相克之物较劲,它又想到了别的办法,想要故技重施,盘附在我们这儿的任何一人身上,然而留在此间的,皆是意志坚定之辈,一时间竟然盘踞其间,上下漂浮,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然而就在此时,房间里的门帘一掀,有一个老太婆冲了出来,哭着喊道:"哎呀妈呀,咋生了一个猴孩儿,这真的是作孽啊!"

她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也顾不得刘老三刚才的警告,一出来,便被那透明魔怪分身的其中一束盘附其上,哎哟一声叫,直接扳倒在了地上去。

先前的先锋部队,便已经让我们如此棘手了,此番正体下来,倘若是被附身而上了,只怕会更加棘手,当下那尚晴天也是抽身后撤,俯身将那老婆子的脚踝抓住,朝着我这边抛了过来,大声喊道:"姓陈的,赶紧把她体内的那玩意,给逼出来,不然又是一遭麻烦!"

尚晴天说话没有好气,不过做得倒是聪明,我一把接住了那老婆婆的身子,感觉原本不到百斤的身子,此刻竟然异常沉重,晓得里面已经产生了许多变化,于是一记不伤人的掌心雷,印在了她的心口。

这种掌心雷对邪物而不对人体,对于那种被附身的虚弱无力者,最是适合,然而这一掌落下,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魔灵从她身后逼迫出来。

我下意识地一慌,低头一看,之间这老婆婆双目紧闭,咳嗽了两声,结果口中便有鲜血溢了出来。

掌心雷再巧妙,倘若其中没有邪物,也是有一定伤害的,如今全部嫁接到了这普通老婆子的身上,她这脆弱的身子肯定是受不了的。

我当时似乎被迷幻了,浑然忘却了她陡然沉重一倍的事实,下意识地将其放平,然后大致地查探了一番,发xiàn

脉搏、心跳都开始变得无比的虚弱起来,更是心慌,想着将她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给撩起来,看一下后脑勺有没有磕碰到。

然而就在我将剑交到左手,右手撩起来的那一霎那,手掌上一阵刺痛。

那老婆子的后脑勺竟然出现了一张狰狞而恐怖的巨嘴,上面满是黏稠的汁液,充满了酸腐的臭气,我的右手手掌就是被这一张嘴给咬到了,剧痛在一瞬间传遍全身。

炼妖壶观术是一种极为高深的道术,涉及到观想以及道法感悟,然而最基础的,还要在于有一颗平静的道心存zài



然而此刻,连用于观想的壶口都破了,哪里还能够再行施展。

处心积虑啊!

痛苦在一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下意识地将右手往回拽,然而那张头发下面的嘴巴咬合力惊人,我拽了几次,感觉它那细密的牙齿已经深深进入到了我的手掌里面去,倘若我执意要拉扯出来,只怕就算是出来了,这半只手也就废了。

就在我痛得几乎要发狂的时候,尚晴天也瞧出了不对劲,快步长上前来,手中的铁扇一卷,就想要将这老婆子的脑袋给斩断了去。

人死了,所有的一切威胁也就消失了,然而我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村民,倘若造就杀孽,只怕我心中会难以接受。

道心不稳,这辈子都难以寸进。

就在铁扇临体的那一刹那,我将这位老婆子给往后拉了一步,避开了尚晴天的致命一击,那人一招落空,俊美的脸上立kè

露出了几分怒意,寒声说道:"姓陈的,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我没有理会他的责备,而是福灵心至,将这些年来修liàn

掌心雷蕴含的雷意全部积聚在了右手手掌处,猛然一发,那嘴就受不了了,张了开来。

我终于抽出了右手,定睛一看,发xiàn

这手掌血肉模糊,上面尽是细密的齿痕,白色的烂肉和黑红色的血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

然而越是这般,我越是硬起了心思,沉住道心,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拍在了她鸡皮松树一般的额头上。

炼妖壶观术骤然而发,一大股冰凉如雪的气息被收入我的右掌之上,森严如狱,那东西尖叫一声,奋力地挣脱开去,然而既入炼妖壶中,哪里能有这般好挣脱,两相交缠,却一点一点地滑落进来。

眼见不对劲,那七八束分身骤然重聚,归拢成原先那一个透明魔怪,与我抗衡。

论力量,我敌不过它,但是它的分身却已然被我炼妖壶观术给吸住,导致本体也难逃劫难,于是两相僵持,而就在那一霎那,房间里面又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初啼声,嘹亮得如同军歌。

生气弥漫,整个空间都是一阵空灵之音,两个婴孩儿交相辉映的哭啼声与里面大人期待已久的欢笑传出来,让我们这些在一墙之外拼命者的心中,生出了许多感动。

就算是死,能够感受到这样生的气息,想必也不会遗憾吧?

我精神猛然一震,源源不断地力量从活跃波动的炁场之中传递而来,然而就在此刻,那个与我一直在做僵持的透明魔怪陡然一震,身子竟然增大了数倍,直接充斥在了整个院子里面。

它将我们头顶的天空都给笼罩,星月无光。

强烈的罡风从天而落,将那本来就有些支撑不住了的产房弄得摇摇欲坠,萧老三、尚晴天等人也都急了,回身而转,围在了院子里仅剩的那一间房前,咬牙抵住这罡风,将其引导到自己的身上来,免得那房顶垮塌,将里面的人给压死了。

我在拼命,这是为了白合,因为了三对新的生命,那透明魔怪在拼命,因为只剩下一个机会了,不投生它便徒劳无功,而萧老三、尚晴天他们也拼了命,在那剧烈的罡风扑面下,七窍都有鲜血流下来。

萧老三能拼命,这个我可以理解,然而依韵公子尚晴天这般站出来,却也着实让人感觉到惊讶。

看来宝岛对面的家伙,不一定都是坏人。

或者坏得还不够彻底。

双方都在做僵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小院的院墙好大一片突然垮塌了下来,原先被徐淡定引走的诸多魔化村民竟然折转回来,朝着我们这儿纷纷而上。

这些是透明魔怪招来的帮手,此前没有主心骨,全凭本能,此刻一旦有了指挥,立kè

如虎添翼。

眼看我即将就要被扑倒,突然斜侧里冲出了一个家伙来,却是云龙十三鹰的刀疤龙,这个疤脸汉子咬着牙,将那人给直接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子,将其死死的压住了。

然而他仅仅只对付得了一个,至于旁边七八个,却根本没有办法。

不过还有一人,茅山后裔,徐淡定。

这位淡定哥拦在了我的前面,平静地说道:"大师兄,我能给你争取一分钟的时间,你若是扛不住,我死,你也死!"

这话儿说完,他引五色神光入体,身材陡然巍峨数分,接着双手一伸,那些魔化村民就僵住了。

神魂牵引,毋宁死,不愿生。

徐淡定说得淡定无比,然而我却晓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在一分钟结束战斗。

难道事情就这般结束了么?我一阵迷惘,然而万万没想到,结束这场战斗的,却是一个普通人,也就是本村的稳婆,一声高喊道:"生了,她也生出来了!"

没有哭声,一切宁静。

但是生了。

花样年代 第三十二章 白合转生,但什么情况

虽然没有哭声发出,但是生命诞生时洋溢出来的那种炁场牵引,却是扎扎实实地传递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如此已经三次,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三个孩子都已经降生了,那魔胎转世也失去了最后的一次机会,即便是它杀了所有的人,那都无济于事了。

天机便是这样,稍纵即逝,根本就是难以把握住,你越想抓住它,走得就是越远。

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透明魔怪在最后的疯狂之后,竟然没有继xù

维持这种情绪,而是将八只手一挥,让所有魔化过后的村民都停歇了下来,纷纷倒地,而他们身上则浮现有那黑红色的光点,汇聚到了身上来,接着它微微摆动了一下头,将其中的单手一挥,那空间竟然被它陡然分离了开来。

整个世界,只剩我和它。

这魔怪睁开了眼,透明的身子竟然逐渐地浮现出来,黑色的甲壳状,有釉光,给人的感觉好像是犀牛或者大象的笨重感,一双眼睛从血海一般的深红逐渐蜕变,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海一般的幽蓝色。

它凝视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它,两者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很久,它口中突然念出了一段艰涩难懂的话语来。

这声音,就好像是虫儿在叫秋天。

不过我不知dào

为什么,似乎能够听懂它在叫我,是在与我交流,而且好像还并无恶意,这让我感觉到无比奇怪,然而我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因为我实在是听不懂。

在试图与我进行沟通和交流未果之后,那魔怪突然脸色大变,朝着我大声怒骂,一连串饶舌的古怪话语,然而最后一句,我却分明听得清楚了:"魔尊!"

这话语里面充满了不甘和愤nù

,好像是战场上面被战友在背后捅了一刀的痛楚。

接着它使劲儿一抖手,终于挣脱了我炼妖壶观术的束缚,扭身朝天而走,几个翻腾之后,竟然消失在了那压得低低的黑色云层之中。

一阵大风吹来,那黑云终于被吹走了,接着皎洁的月亮便露出了眉头来,星光洒落大地,我一片混沌的周围也终于露出了来,我瞧见山村还是山村,小院还是小院,坍塌的房子前面站着好多人,有徐淡定、刘老三和萧家老三,还有依韵公子尚晴天和云龙十三鹰的人,以及那些从地上爬起来、一头雾水的普通村民。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长长舒了一口气,感知这生命的可贵。

能够活下来,正好。

我刚刚从那魔怪隔绝出来的情形中挣脱出来,一脸迷惘,这时却见到那依韵公子尚晴天站在了我的面前,阴晴不定地说道:"陈志程,你到底什么来历,那魔怪竟然向你行礼?好大的威风啊!"

向我行礼?

我完全就有些懵了,不知dào

他在说什么,出言一问,方才得知刚才的情形,却是我愣住了神,僵直不动,那透明魔怪将所有分散而出的意识收拢之后,遗憾地看了产房一眼,接着朝我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那东西铜头铁额,八只胳膊,这般弄出来的气势,实在是有些让人惊叹。

尚晴天问我的时候,我心中依然还是有些恍然若失,不知dào

为什么,我能够从那魔怪的脸上读出许多失望,以及被人背叛之后的愤恨,这种情绪让我感觉到十分的不爽,就仿佛它与我之间,就跟努尔、王朋和萧大炮一般,是一种曾经过命的交情。

瞧见我半天没有反应,尚晴天的脸就变得有些黑了,寒声说道:"怎么,你是不肯说,还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打听这件事情?"

我感受到了他在那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杀意,这才从那种极度愧疚的情感中挣脱出来,疲倦地说道:"我也不知dào

,倘若真的有什么大来历,或者它还顾及到我茅山的面子,只怕也不会闹成这幅模样了。"

我将血淋淋的右手举给他瞧,这只手虽然没有被伤及筋骨,但是看着也是让人不忍目睹的,他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样,又认真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道:"陈志程,倘若是有可能,我真的不希望和你做敌人。"

我苦笑,说:"我也希望如此。"

他好kàn

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了邪魅微笑,伸手过来与我紧紧一握,突然大声笑道:"不,我突然改主意了,人生寂寞如雪,倘若没有对手,那岂不是很无聊,做朋友,总不如做对手来得痛快。你要小心了!"

他哈哈大笑着,然后带这刀疤龙,以及一众手下离去,至于那个被圆脸姑娘捅死的独目女人,也都给收拾妥当。

依韵公子带着人离开了,他本来是满怀着信心而来,想要将那未成形的魔胎炼化成丹,却不料这东西狡猾得很,竟然做出诸般安排,而且我们几个也在这儿坚持,使得他无功而返,而且还折损了人手。

然而他临走之时,却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遗憾,反而好像是很开心一般。

果然也是一个怪人。

我目送着云龙十三鹰的人离开,而这时那些刚刚从魔化境况走脱出来的村民也围了上来,他们显得特别的虚弱无力,抓着我们随便一个,焦急地盘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房子院子都倒塌成了这副模样,为什么他们好像被二十多头母猪在身上碾压过去了一般痛苦不堪?

我被好几个人给缠住,脱不开身,然而这个时候刘老三冲到了我的面前来,一脸严肃地拉着我说道:"你快点跟我走,里面有情况。"

我的胳膊被刘老三紧紧抓住,这才想起来我们来到这儿的目的,却是为了白合转生,此番那透明魔怪离开之后,第三个孩子降生了,却没有哭出声响来,这跟寻常的新生儿不一样,显然就是那魔胎的预选者。

我们来到那唯一还挺立的房间门口,这时那两家已经出生了的人家正护送着大人小孩一同出来,我瞧见却是村子里另外的两户,两个婴孩都好小,皱巴巴的,其中一个黑乎乎的,全身都长得有毛。

这恐怕就是第一个出生,被叫做"猴子"一般的婴孩儿吧?

新生婴孩毛乎乎,或者有一截小尾巴,这个叫做返祖现象,这附近其实也有过,所以即便是心情低落,也只有自认倒霉了,而且在今天这场面里能够活下来,那就是幸运之极了,虽说刚刚生产的孕妇和新生儿见不得风,不过在这一片废墟里面,也没有什么安全感,所以他们的家人便护送着母子赶回了家里。

这么一番闹腾,其实整个村子都已经醒了过来,好多人过来看热闹,我和刘老三顾不得这男女之别,直接走进了产房,里面一股血腥之气,我瞧见老奶奶的儿媳躺在床上,哽噎地抽泣着,不知dào

在说什么。

这时旁边的稳婆将一个襁褓递到了我们的面前来,小声地说道:"看看,这个娃儿长得可真俊呢,只可惜生下来的时候,卡到了脖子,连哭都没有哭出声来——我接过三十多年的生了,还没有瞧见过这么古怪的情况呢"

刘老三看了我一眼,将襁褓里面的婴孩接过来,然后恭敬地说道:"大姐,你去门口等一下,我们两个有事情要商量。"

那稳婆点头出去了,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我、刘老三和老奶奶儿媳三人,刘老三朝我使眼色,我心知肚明,走到那女人身前,对她念了一段静心咒,让她陷入了平静的沉眠中。

小孩儿没有哭声,没有生机,是因为体内,没有灵魂。

但是白合有。

辟邪小剑一抖,白合从里间浮现出来,此刻的她已经虚弱无力到了极点,连身形都接近于透明,飘飘忽忽,刘老三也看不到了,催促我道:"快点,那魔怪不是此间造物,故而不能融合,白合是,但是如果拖得太久,只怕契合的几律就会越来越低了"

我往着白合,平静地说道:"听到没有,时间不多了,此去过后,或者生,或者死,全凭你的命数了。你还有什么话儿要说的?"

白合凝望了我一眼,又看了旁边当她做空气的刘老三,凝声说道:"谢谢你,陈老大,其实我早就已经死去了,倘若不成功,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而倘若是还能活,你到时候,可记得要来找我!"

说完这话,她没有再都说,而是漂浮于半空中,眼睛紧闭,然后开始试图将自己的意识,与那具婴孩达成共鸣。

这是徐淡定和刘老三两人一起谋算的,简直就是契合到了极点,几秒钟之后,白合倏然钻入了那婴孩儿的头颅中,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幽幽的轻叹。

我紧紧抱着这襁褓里面的婴孩,刘老三则问我道:"她转生了么?转生了么?"

这家伙比我还要紧张无数倍。

而后一声激越的哭声从襁褓里面传了出来,我和刘老三兴奋莫名,刘老三从我手上接过来,高高举起,欢呼雀跃着,结果一泡热尿浇下来,淋了一头。

而我瞧见那散开襁褓里面的小鸡鸡,一双眼睛睁得滚圆。

等等,这什么情况?

花样年代 第三十三章 此间事了,各自离散

我和刘老三看着襁褓之中的这小丁丁,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说实话,转世重修的人古往今来都并不算少,但是白合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修为最为浅薄的其中之一,别的转世大拿,要么就谋算好了生辰日期和性别,要么就直接找到自己喜欢的身体里去,而像是白合这种内心十分女人味儿的小姑娘,投身在一个小男婴身上,绝对算得上一件大乌龙。

此刻的白合,或许因为转世之后的一缕尘染,使得神志并未恢复,不过当她到了五六岁、七八岁的时候,自然就会有记忆苏醒过来,那个时候的她,倘若是晓得现在的情况,不知dào

有多绝望。

不过这相比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刚刚度过这一大劫,能够存活下来,已经是十分的幸运了,事情即便再坏,又能够坏到哪儿去呢?

婴儿嘹亮的哭声引得门口的稳婆一阵欢喜,掀开帘子来瞧了一眼,面带喜色地大声喊道:"恭喜恭喜,白磊你们家媳妇给你生了一大胖孙子啊,还不赶快过来看一看!"

大胖小子?

在外面应付乡亲的徐淡定和刘老三转过头来看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没有丧失大部分修为的时候,白合跟他们有过见面,他们也晓得我带来转生的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姑娘,然而此刻那稳婆喊出口来,却着实让人惊诧,在与我核实过了之后,徐淡定拍了一下额头,叹气说道:"我艹,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我无话可说了。"

他无话可说,我们同样也如此。

此刻的白合更需yào

此生的亲生父母的照顾,我们也没有说要将她给带走的想法,而这小院子里经过一番争斗,当真是一片狼藉,那老奶奶坐在碎瓦砾堆上面抽泣:"作孽哦,作孽!这房子都成这样了,以后我们可怎么住哦"

萧家老三是一个贴心的暖男,上前安慰她,说老奶奶,您别急,我们都不走,到时候再给你盖出一间来。

那老人还是不乐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盖起来那又怎样,今天这事儿发生了之后,十里八乡恐怕都要议论我们家的风水不好,出了这么多的灾祸呢,这让我儿以后怎么做人哦?"

这事儿说起来倒也是个实情,要知dào

当时的农村虽说消息传递十分闭塞,不过与鬼神沾边的八卦,却是传得最广,倘若是被那些人晓得了这事情,只怕不但他们的生活会受到影响,就连白合,也要在饱受非议的环境下成长。

不过这时老奶奶的儿子白磊却突然插嘴说道:"实在不行,那我们就搬家。搬远点儿,我媳妇她是滇南丽江人,要不然就搬回那儿去,到时候谁也不知dào

了。"

这白家人到底要到何处去,这个我们也管不了,不过白合转世重生,我却也是要管的,当下与他留下来通信地址,免得失去了联系。

一间摇摇坠坠的房子,这一家人聚居于此,我们便也没有搭伙的地方,好在隔壁的老乡特别热情,邀请我们过去做客,刘老三十分不要脸地答yīng

了,寻思着是不是还能蹭点饭呢。

临走前,白家老太太拉着刘老三的手,非要他帮着给自己孙子娶一个名字,免得他福薄。

刘老三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两个字:"白合!"

说完之后,他又说了一堆的废话,为这一个很是奇怪的名字做了备注,讲到倘若叫了这么一个名,以后一定能够有出息,甚至捧上铁饭碗呢。

任何事情,对于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都不如一份旱涝保修的铁饭碗,要来的有吸引力许多。

于是这个出生曲折的小子,就叫做白合。

我们当天在白家隔壁那儿草草睡了一晚,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万物复苏,鸡叫牛哞,世间仿佛如此美好一般,我最早起床,在场院中打了一套拳,浑身热气蒸涌,神清气爽,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般,只可惜我的右手虽然在昨天经过刘老三这蒙古大夫治疗之后,并未痊愈,上面的伤口还没有结痂,一旦牵扯,便火辣辣的。

好在它没有伤及筋骨,也不会影响我手上的活动,要不然变成了鸡爪,无论是掐诀或者是耍剑,都大大受影响,只怕就要变成废人了。

我并不怕自己变得如何,只不过想到师父和李道子两人对我的期待,便下意识地保护好自己,留待有用之身,生怕辜负。

白家人一夜都没有睡,我瞧见那老婆子在废墟里面走来走去,一晚上的功夫,不知dào

从里面收拾出了多少零碎破烂来,而那男人则矗立在墙角沉默,看着这个不大的院子,眼中充满了留念。

不过他就算是再舍不得,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负作用也立kè

凸现出来,早起的村民在路过这儿的时候,总是指指点点,神情隐秘地嘲笑,不知dào

是在说些什么,不过这种情形,却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没有人愿意生活在这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氛之中,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之下长大。

所以他们搬往滇南丽江,虽说路途有点长,不过其实倒也可以理解。

我起床来的时候,徐淡定比我起得更早,这位修liàn

茅山炼鬼术的哥们,黄金的修行时间是夜里,所以白天显得相对的沉闷和平淡,节奏总是慢一拍,我也不知dào

他去哪儿修行锻炼了,回来的时候,饱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回来。

我走进一看,瞧见这襁褓里面的,可不就是昨天最早生出来的那个满身细绒毛的小孩儿么?

我问是怎么个情况,徐淡定告sù

我,说他刚刚从村外回来,路上的时候碰到这孩子的父亲,背着他往山里走,看着神情不对劲,过去一盘问,方才晓得是不想养这么一个怪胎,所以决定将其送到山里去。

这么屁点大的孩子,送到山里去,能够干什么?

要么喂狼,要么饿死,要么就被那蚂蚁给围着吞吃掉,大山不必城里,有福利院,也有心善的人家,这儿几乎没有别的下场,根本不会被人遇到,好心收养的。

左右没有了活路,于是徐淡定便将他给带了回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然而徐淡定年方十八,我也不满二十,这两个人如何养一个小孩儿,这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小孩儿扯开嗓门儿一哭,面对着那域外魔灵而面不改色的我们当时就慌了,找到那白家老奶奶问了一下,才晓得是这孩子饿了。

这可怜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最是娇嫩,可惜他根本就没有享shòu

到家人的温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长得太丑了。

生活就是这般的不公平。

好在那白家媳妇虽然经过无数惊吓,却在第二天就来了奶水,白家奶奶一家人能够生存下来,全凭我们几人拼命,此刻瞧见这副场面,便叫我们将孩子抱给她媳妇,一边一个。

君子非礼勿视,我们几个虽然一身本事,但是却不敢看孩子吸奶,于是蹲在残破的院落里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首先是刘老三,他出现在这儿,完全就是了结一段因果,此间事了,他自然又是云游而去。

习练麻衣神术的他必须要游荡天下,见遍世间冷暖,方才会有一个境界,更何况,他还有好几个徒弟需yào

教,自然不可能在这里耗着。

接着就是萧家老三,此番跟我们出来,他只是作为一个熟悉江阴的带路者,没想到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也足够他回忆好久了。

这两人离开之后,便是我和徐淡定,而后者既然决定收养这浑身毛茸茸的猴孩儿,那么自然不可能现在就上路,要不然小婴儿绝对受不了,刚才我们打听了一下,晓得白家离开,得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段日子孩子的奶水是有保障的,那么他便在这儿先等待着,待孩子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这里面有一段空挡,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麻栗山一趟。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这不想还好,一旦想了起来,那思念就如野草,长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我跟徐淡定讲起了此事,他十分支持,双手赞成。

他家人虽在茅山,不过却也晓得这亲人分离的苦楚,然而当他表现得这般热切的时候,我突然想,他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莫非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不过我也顾不得了,当下与他约好了再次汇合的时间和地点,我去看过了白合之后,便筹备离开。

八十年代中旬,虽说严打已过,但是我带着管制刀具,毕竟不好坐车,于是只有借道赶往金陵,返回省局里面去开一张介shào

信。

然而我的到来,却让整个省局都轰动了。

当年拜师茅山的那个小办事员,居然回来了?

我入茅山差不多已有两年,这段时间的组织关系其实一直处于断档,而我也没有理会,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些瓜葛在。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省局的李庆亮李副局长派人过来找我,说要跟我见上一面。

花样年代 第三十四章 姐姐要嫁人

省局的李副局长也算是我比较相熟的老领导,我在他秘书的指引下来到办公室,他在门口迎接,热情地握着我的手,拉我到会客区坐下,还让秘书沏来了两杯香茶,说是下面刚刚送来的西湖龙井,请我尝一下。

这份客气,让我也不晓得如何应付,毕竟说起来,当日在茅山之巅上,我擅自离开工作岗位,而加入茅山,这事儿已经违反了组织纪律,按理说我这个时候会有很多麻烦的。

不过李副局长温和的态度让我也没有太过紧张,他先是跟我寒暄一番,询问我在茅山的近况,在得知我成为了茅山第三代的首席弟子之后,他脸上笑得更是和煦,告sù

我一个情况,那就是我师父陶晋鸿刚刚在前两日的全国道教代表大会上面,当选"全国道教协会"副理事的职位,而全国道教协会则是我们局的后台之一,如此说来,我这一次其实算是待岗学习了。

这话儿说起来实在是很有水平,好像我完全没有错一般,不过自上了茅山,拜入师父门下,我便晓得自己从此之后,不再是我自己,更多的时候,我做什么事情,还需yào

征得师父的许可。

这并非是一种强制性的行为,而是我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希望能够有我师父来给予我指导,方才会心安。

至于宗教局,我以前倒也懵懵懂懂,觉得能够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我心中期望的所在。

我喜欢这里的很多人,我很多的兄弟和朋友在此效力,不过却也有很多我不喜欢的人在。

中立而言,它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一种归宿感。

既然没有了归属感和认同感,对于这个级别高出我许多的省局大佬,我倒也不会像以前那般仰视,而是拿出了茅山大师兄的架子来,与他平等对话,气场上面,倒也不会输上许多。

双方在一种友好而和谐的气氛中进行交谈,在我将架子端出来之后,李副局长对我擅自离岗之事绝口不提,而是跟我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儿。

首先谈及的当然是那一场已经持续了几年的战争,随着两山轮战的开启,使得这已经不再是一场关乎于国运的战争,而变成了一块磨刀石,无数的部队轮调到前线,将已经生锈了几十年的刀子给磨利,而这个里面也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英雄人物,至于我们秘密战线,李副局长给我提起了几个人的名字来。

重型大炮萧应忠,龙虎长谋赵承风,青城剑道王朋,巫门棍郎梁努尔,这几人,就是于南疆战场上面崛起的风云人物,每一个人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顶替了那些已经牺牲或者没落的前辈高手。

宗教局观察团已经换了三轮,但是真zhèng

能能够站得住脚的,也就这么几位,余下的也有许多一时俊杰,端的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浪潮结束的时候,国家百废待兴,局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高手能够镇得住场面,就比如说金陵剿灭集云社,李浩然局长与我们拼死奋战,最后还是让茅山杨知修出手方才得活,说起来都是寒酸得很,而现在却是人才济济,形势越来越喜人了。

能够从这领导口中听到我那些朋友的名字,实在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不过想起他们在前线奋战,而我则在茅山上面晨钟暮鼓,我心中又有些难安。

闲话掰扯半天,方才进入了正题,得知我是想要省局帮忙开一个证明,好让我可以带着剑乘车,他表示没有问题,立kè

叫秘书去办这事儿。

我们是秘密战线,持枪证都有名额,更何况是这种管制刀具的携带呢。

事情办完之后,我便不准bèi

再多留了,然而李副局长却十分热情地拉着我的手,留我下来吃饭,他这边还会给我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给我弄一张火车票,要不然临时去卖,排队都得排死。

这话儿在理,我也没有拒绝,人情社会便是如此,当下李副局长就在单位食堂请我吃了中饭,临时还叫了申重、戴巧姐过来作陪。

这故友重逢,好是一番热闹,李副局长与我不熟,很多话语都问不出口来,而申重和戴巧姐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当下也是对我好是一般盘问,谈起了那天之后的一些事情来,不过因为李副局长在场,倒也只是点到为止。

好在李副局长并没有时间陪我多做,饭到中途,秘书拿来了火车票,他便让我在这里会友,而自己则离开了去。

李副局长一走,申重和戴巧姐便盘根问底,我倒也没有隐瞒,将我在茅山已经成为掌教陶晋鸿的首席弟子,以及许多可以透露出来的东西,都给他们讲了一个仔细。

这些话儿,听得两人啧啧生叹。

大家聊得十分默契,不过我归心似箭,瞧见火车票的时间真是下午时分,于是也没有时间来交流,于是准bèi

搭了辆车赶往火车站。

临走之前,申重拿了点钱给我当做路费,我摸一摸兜里面,两手空空,当下也没有拒绝。

我老家麻栗山地处苗疆深处,也是黔、湘、鄂与西川的交接之处,道路并不算通畅,一路上也是颇多的周折,不过所幸还算幸运,终于在次日中午的时候赶回了麻栗山。

麻栗山外面有一个镇子,叫做麻栗场镇,相较于当年我带着罗大屌离开的时候,这儿当真是热闹了许多,即便不是赶集天,也人群挤挤,我以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将工资的大部分寄回家贴补家用,而后入了茅山,身上却也没有什么钱财,于是看着这些新鲜的玩意,只有流着口水,然后紧了紧身上的行李,朝着山路走去。

近乡情怯,特别是我这种离家久矣的游子,徘徊于这魂牵梦萦的山路上,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走得脚肚子都有些抖。

走着走着,我看到了田家坝,看到了那熟悉的稻田和农家小楼,竹林子和杉树在村子边摇曳,看得让人心醉,无论外面到底有多少风雨,无论我曾经经受过多少的苦难,这儿都是我的避风港,是我灵魂的港湾,以及寄托。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里面的空气,依旧是那么的清新自然,还带着植物的芬芳以及泥土的腥味儿,让人的眼泪都忍不住流下了来。

过了田家坝,再往山里走上十里路,就是龙家岭。

苗族在明朝土司时期改土归流,很多苗人就改了汉姓,而"龙"则是其中的一处大姓,龙家岭虽说是苗、侗、汉和布依各族聚居,所以大部分都是苗人,而我陈家,则是外来的人。一路行走,隔了好远我就听到了热闹的唢呐声,吹得是"十八相送小娇娘",这是婚嫁的喜乐。

虽然不知dào

是村子里的那家人在办喜事,但是我的心情不由变得很好,脚步也加快了几分,一直走到了村口,发xiàn

连闲汉都没有一个,估计都是去看热闹了。

我循着记忆往家里赶,走到半截路,旁边有人疑惑地朝我打招呼:"你是老陈家的二小子吧?"

我扭过头来,瞧见是村子里的老人,名字我也不大记得了,但就是看着眼熟,我与他招呼,口中称着"大爷",他立kè

把脸都给笑僵了,露出了一口缺了好几颗的豁牙儿来,跟我说道:"我头几天还问过你老子呢,说你家老二怎么没来呢?他说你工作忙,我觉得不应该啊,大凤不管怎样说,都是你亲姐姐,怎么她嫁人,你都不回来呢?没想到你还是赶回来了"

他这般说着,我心中一阵激动,敢情这震天响的唢呐声,竟然是从我家传出来的?

我姐姐,她要嫁人了么?

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的鼻子就是一酸,也顾不得跟这老人告别,便匆匆朝着家里面跑去,转过几道弯,我终于看到了半山坡的我家,瞧见我爹我娘果然站在门前,那儿排着一帮草台班子奏乐,而好多乡人都挤在那儿,热闹极了。

几年没见,我爹老了,我娘也老了,头发斑白,身子佝偻,看得让人心酸,不过瞧见他们脸上荡漾出来的发自内心的微笑,却也让我心情好了许多。

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了,当时的脑子一轰,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我爹娘面前,纳头便拜。

李道子和我师父曾经告sù

我,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拜。

但我父母,则必须要磕头,以弥补我这些年常年在外的缺憾。

爹、娘,我回来了。

我的回家使得场面一时失控,我父母当时就哭出了声来,与我抱头痛哭,后来旁人拦住,说今天是件好事情,可不能哭呢,好说歹说,我娘让我先回屋子里面,将行李放下。

我回到房间,刚刚将魔剑挂在墙上,这时门被推开了,竟然是努尔走了进来,我紧紧抓着他,好是激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努尔一把拍着我的肩膀,脸上笑,而腹中言:"你姐就是我姐,她出嫁,你赶不回了,我这个弟弟,自然是不能离开。"

花样年代 第三十五章 幼时好友齐聚首

努尔与我少时相识,有着几番过命的交情,彼此之间也都把对方当做了兄弟,不过听他这般说起,我却好是一番感动。

真zhèng

的兄弟,便应该是如此,只可惜我做得,远远不如努尔强。

努尔并不与我计较这些,他与我紧紧相抱,却对我上茅山之后的事情并不好奇,而是与我讲起了我家里面的情况来,原来我姐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家里面帮忙照料,前来说亲的好多人家都给退了,就是因为要留在家里照顾两位老人,而即将成为我姐夫的这一位,是螺蛳林的一个老实后生,因为家里面的老人都没了,经人介shào

,结婚之后就搬到我家来住,一起照顾老人。

虽说如此,但这可不是倒插门,因为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还跟男方一个姓。

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我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丁长期在外,我姐姐不放心老人,而那个后生对我姐又是一往情深,没有太多的计较,方才会如此。

努尔跟我说了那后生的名字,叫做罗明歌,我似乎记得一些,好像跟我姐姐还是同学,不过印象也没有太深,一问才知dào

他下午会过来,接着家里面开始摆流水席,招待前来祝福的亲朋好友。

我和努尔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语要说,不过这会儿倒也没有我们交流的事情,刚刚说完这事,我姐抹着眼泪就寻过来了。

她穿着苗家女子出嫁的盛装,因为我先前时常补贴家用,倒也能够打得一整套银首饰,叮铃铃直响,不过她也没有在意,过来一把就将我这个小弟给抱住,摸着我的脑袋哭笑道:"小弟你真的变了,刚才房间里有两个妹崽说我们家里来了一个唐国强,我还不相信呢,原来竟是你。"

我父母农活忙,小时候一直都是我姐在照顾我的,彼此间的情谊都是很深的,此番久别重逢,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即将成为他人妇的时间点,着实是有许多情绪要宣泄。

我一直觉得,麻栗山最漂亮的女娃就是张知青家的小妮,而张知青返程之后,那我姐就算是麻栗山龙家岭的一枝花儿了。

她本应该嫁得更好,或许还能找一个官儿,或者是大有前途的青年,此番给我找这么一个老实姐夫,只怕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以及我的父母。

想到这里,我拉着我姐,问她是不是被逼的,如果她不愿意,我立kè

给她做主。

没想到我姐却是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二哦,志程,你别这么说,你姐夫明歌他人其实蛮好的,又老实又勤快,还懂得孝敬老人"

瞧见我姐姐这般语气,我便晓得她跟未来的丈夫还是有一些情感基础的,于是也没有再多说讨人嫌,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姐,你还没出阁,就别在我这里待着了,我这几天都不会走,等你办完了喜事,我们姐弟再聊。"

撵走了我姐姐,我的心情总是显得有些复杂,努尔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行了,别多想,你姐姐终归要嫁人的,能够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人,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我心情不好,不过在努尔的开解下,也总算是转过了这道弯儿来,便与他交流起了我离开之后的事情来。

事实上努尔后面的表现,我也曾经跟李副局长交流过,不过都只是泛泛而谈,细节方面,自然还是努尔更加清楚,他跟我讲起了两山轮战,老山、者阴山,拉锯一般的战斗,神mì

的南洋降头术,安南军方的御用黑巫僧,被当做雇佣兵或者国际纵队而来的巫师,林林总总的人物依次登场,然而却都给他们给顶了下来。

努尔告sù

我,萧大炮和王朋的表现十分出色,不过龙虎山的赵承风却还是最出风头,他与一名叫做皈兰法师的决战,到现在都还在被广为流传。

皈兰法师是安南南部修liàn

小乘佛教的大师,不过后来开始研习黑巫术,渐渐的名扬江湖,实乃安南修行界的一方大拿。

就是这样的人物,却给赵承风玩弄于手掌之间,到了最后,终于给玩死了。

这件事情让赵承风名声大噪,上面也渐渐有意识地将他给培养起来,后来又陆续地立了几次功劳,努尔便听到有人谈论,说这个赵承风估计以后便会直接上调到中央去,专门负责二处、三处专案组的任务。

所谓专案组,基本上是集齐全国各处的精英分子,专门处理那些疑难杂案,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羡慕。

随着南疆的战斗日益陷入平缓,位于前线的人员也陆续地被调了回来,努尔便是如此,他也是刚刚从前线返回而来的,至于下一步的打算,却也还没有定下来。

努尔不知dào

自己到底是回原单位,还是再次踏上南疆战场,不过碰到了我姐姐出嫁,他便什么也不管,先过来帮忙张罗事情。

努尔从苗寨赶来了两头大肥猪和一只山羊,使得我爹有底气办一场龙家岭自解放后以来最为阔气的一场流水席,肥肉管够,而在先前两天,已经办了两场杀猪菜,却也绰绰有余。

我姐为了这个家操持到了现在,同龄的姐妹娃娃都能够打酱油了,她方才出嫁,我爹一直觉得愧疚于她,于是想将这一场婚事办得风光一些。

那个时候的风光,最主要的还是体现在酒席的席面上,在所有人肚子里面都没有什么油水的时候,我爹这般敞开了吃,的确是让好多乡亲竖起大拇指,拍手称道。

酒席下午四点半正式开始,大碗的扣肉香气四溢,惹得老人小孩垂涎欲滴,一开席,便甩开了腮帮子跟这些大肉较劲儿。

我瞧见那个即将成为我姐夫的男人,个儿不高,很憨厚,也拘束,不过忙上忙下地张罗,在加上我爹娘和我姐姐对他随意亲切的态度,却是比我这个儿子,更像是老陈家的人。瞧见他这般模样,我心中那股难受劲儿方才好了一些。

乡下场面不讲究礼仪,酒过半巡方才开始拜见父母高堂,然后来到一众客人的中间,由村子里面的老人开始带头,唱起了苗家祝福的歌子来,一遍又一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边喝着浑浊的米酒,一边吃着肉,然后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大合唱,祝福新人,那场面,着实有些壮观。

就在这个时候,坡脚下又来了两个人,我得人提醒,走到场院往下看,却瞧见来的,竟然是罗大屌,几年前被苏冷道人领入龙虎山的罗大屌。

不过他现在叫做罗贤坤。

这简直就是太意wài

了,要知dào

他爹撵山狗此刻正在头席上喝着酒,歌曲唱得正欢呢,完全没有透露他儿子会这个时候回来。

罗大屌旁边还跟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巧妹子,胳膊跟他挎在一起,情意绵绵的,让人羡慕。

那个年代还算是十分保守的,寻常男女,莫说是小年轻,就算是夫妻,这动作也少有,所以好多人都出来看稀奇,罗大屌也不管,径直走到我面前来,给了我一个熊抱,然后递给了我一个红包:"兄弟,我也更是刚刚回来,听说你姐姐今天家人,赶紧就跑过来了。"

得,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好像有人导演的一般。

罗大屌帮我介shào

了这个脸色白皙的巧妹子,原来是他的师妹,也是他现在的媳妇儿,他是在两年前的时候,跟他家师妹走到了一起来的。

这巧妹子叫做张秦兰,十分的乖巧懂事,见我们也很热情,不过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举手投足都是规矩。

罗大屌这龟儿子,能够讨到这样的媳妇,真的算是走狗屎运了。

婚宴依旧还在继xù

,罗大屌乖乖地去给他爹请了安,撵山狗是个醉鬼儿,有了酒,啥都不管了,罗大屌自觉没趣,也没有跟他老子坐在一起,我爹在堂屋安排了一桌,专门用来安置我儿时的伙伴,努尔和龙根子、王狗子他们都在,罗大屌带着他媳妇挤了过来,我们也是好久没有见面,感觉恍如隔世一般,一杯酒下了肚子,那话儿就像山泉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话说罗大屌被苏冷真人为徒弟的时候,也就十五六岁,那个时候的根骨基本上已经定型了,算不得最好的修行时机,不过好在他天赋异禀,在某一些修行方面,却是异于常人,故而蒙得上面看重,也算是得了真传。

这事儿是好事,罗大屌讲完,拉着我的手,说当初倘若不是我带着他离开麻栗山,很难想象他如今是什么模样。

罗大屌激动,一连喝了好几碗,这才问起我的情况,当得知我后来也上了茅山,并且成为了掌门弟子,茅山大师兄他,他脸上那轻狂之色方才减少了些,拉着我的胳膊,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兄弟,既然如此,那我求你一件事呗?"

花样年代 第三十六章 千里之堤

幼时朋友齐聚首,大家坐在一个矮桌子前吃饭,龙根子、王狗子他们是好久没有吃肉,一坐下来就筷子不停,那肥肉咬得咯吱咯吱直流油,等到罗大屌入席之后,又多喝了几杯农家自酿的米酒,气氛颇有些热烈,而酒过正酣之时,罗大屌突然揽着我的腰,说有事相求,这话儿倒是让我有些好奇。

不过我姐姐的婚礼,他能够从龙虎山赶来,小的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于是便问啥事儿?

所谓钱财或者身外之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然而罗大屌却附在我的耳边,略带着一些酒意说道:"兄弟,你是那茅山掌门的首席弟子,可曾晓得茅山之上的最强道术?"

茅山之上,最强道术?

我不晓得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东西,一边疑惑地看着这个从龙虎山载誉归来的幼时伙伴,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倒是没怎么听人提起,你且说来与我听听。"

罗大屌用酒杯沾了一点儿残酒,在那桌子上面勾勒出五个字来,"神剑引雷术",在确定我看清楚之后,他又抹去,然后低声说道:"茅山引雷,乃上引天庭九阳重雷,诸般宵小莫有能与之抵挡者,最是盛名不过。二哦,志程,兄弟我在龙虎山之上,左右艰难,你若是会,教我一教,到了那个时候,兄弟我也可以扬眉吐气,牛逼一场了!"

罗大屌这话儿说出来,不但是我,就连坐在我旁边的努尔,以及坐在他旁边的小兰都大吃了一惊。

我在茅山之上学艺,自然晓得什么叫做"神剑引雷术",这是一种强悍的御雷大法,通过剑意传递上天,而后通过天地人三者之交流,引发雷霆无数,此法或为单体,或为群伤,皆由施术者的心意,当初李道子与我的符箓之中,有一张雷罚,也就是轰杀安南高手黑魔砂的那一张,便是此物拟化。

然而如此神术,在每一个门派之中,都是重之又重的压箱底活儿,就算是在茅山,那也有且只能有三个人能够掌握,第一个是掌教真人,第二个是传功长老,第三个,则是被钦定过的继任掌门。

茅山上上下下数百人,就这么几个独苗苗,基本上是越少越好,算是掌门之术,而之所有还有一个传功长老,主要就是怕倘若掌门有所意wài

,此术失传。

这玩意儿,论起来还真的有一些传国玉玺的味道在里面。

然而罗大屌这厮见面没说三句话,就直接跟我开口索问此术,当真是没有把我当做外人啊!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然而罗大屌浑不自知,拢着我的肩膀说道:"兄弟几个,自小相识,千万不要藏着掖着,我们要互通有无嘛"

听他说到这儿,我便知dào

他是完全没有心机了,也不知dào

他在龙虎山上到底是怎么混的,就这点芝麻大的混帐脑子,还能迎娶这么乖巧的小师妹,当真是让人诧异非凡。我晓得这事儿不能再谈,于是装作很寻常的态度,平淡说道:"贤坤,你当真你是看得起我了,正如你说所,那玩意儿并不是我们这些小角色能够玩得起的,哪里有什么可以教你呢。"

旁边的小兰也站了起来,过来搀扶着罗大屌,看见他几杯急酒下了肚,眼神都打飘,赶忙跟我道歉道:"陈大哥,我家贤坤吃不得酒,一吃酒就说胡话,你别介yì

啊。"

我摆摆手,说弟妹你别担心,我兄弟也就是太高兴了,兄弟伙分别多年,如今重逢,喜不自胜,你别担心,我脱不开身,让努尔帮你送一下。

我刚说完话而,努尔便站了起来,搀扶着罗大屌,说走,我送你回家,等志程忙完这边的事儿,明日我们哥几个再喝几杯。

罗大屌不愿,又喝了几杯酒,还想闹腾,结果那张秦兰当真是好手段,下手一掐,在他的脖子后面连按了三两个穴道,接着一把将一百二三十斤的罗大屌给搀扶起来,轻轻松松,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必劳烦努尔哥哥了,我先送他回去了,明天再让他过来找你玩哈"

这小娘子别看瘦瘦弱弱,但是罗大屌这般的壮汉一把背着,倒也轻松,我将他们俩儿送到坡口,瞧见那小娘子健步如飞,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弯路上去。

直到两人走远,我这才回转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笑道:"看来罗大屌在龙虎山上面没学到什么本事,倒是讨了一房好媳妇儿。"

我和努尔两人现在在修行之路上,也都算是已经小有成就了,自然看得出来,若是论修为,罗大屌自然也是入了门,但是离真zhèng

的好手,其实还是有着很多距离的,别的不说,就他这番模样的,无论是我,还是努尔,一个打八个也没有问题,但是他那媳妇儿倒是一个厉害角色,虽然一出场就像大家闺秀一般,含笑不语,但是高手和高手之间都是默契的,我相信这小娘子一旦发起飙来,十个罗大屌都镇不住。

这也就奇怪了,罗大屌哪里会有这般的艳福呢,要晓得,那小娘子就算放到电影上面,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啊?

我和努尔都不是太多闲话的人,稍微聊两句之后,返回了酒桌上面来,刚吃没两口,旁边的龙根子就羡慕地说道:"嘿,罗大屌这狗日的,打小读书就像一泡屎,当初窝在龙家岭上,也没有见到什么大出息,跟陈大哥你出山了去,竟然讨得这么俊俏的媳妇,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我当初改名之后,从茅山寄信回来,因为事关生死,我爹也没有含糊,挨家挨户地说起了此事,所以他们倒也没有像幼时一般,"二蛋、二蛋"的叫,都叫上了陈大哥。

论起来,我未必是这一伙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但却是混得最好的,这般叫着也算是理所应当,而龙根子一提起这话题来,诸人都附和,议论纷纷,旁边的王狗子是我邻居,拉着我的胳膊就说道:"早知dào

,当初我也跟罗大屌一样,跟着陈大哥你出去了。"

周围之人一阵应和,我却摆摆手,说你们光看到人前风光了,却没看到别人后面的苦楚,别的不说,就说罗大屌,刚出去的时候在锅炉房铲煤,一弄一整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说三句不到就抹眼泪水。

龙根子浑不在意地说道:"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山里人还怕吃苦?"

如此议论一番,不过大家也都是喝到了兴头,说说而已,过一会儿我爹来喊我,又讲起了婚礼的事宜,我也忙着去张罗,倒也没有跟他们闲扯太多。

这一顿流水席从下午一直吃到了晚上,我也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我对家里面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更多的时间,反而是我这个姐夫更加熟悉,而且他整个人见谁都是一阵憨笑,脸上洋溢着幸福,对我也是十分的礼貌,如此一来,我心中的那股不满多少也减轻了许多。

虽说我觉得整个麻栗山就没有配得上我姐姐的男人,不过他既然能够孝敬我父母、与我姐姐又相敬相爱,我也没有太多的苛求了。

平淡的生活,想来便是如此吧?

如此忙得很晚,待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我们家人又都聚在了一起来,一家人又开始用账本记起来礼金账簿来。那个时候的人家穷,礼金也不多,有的送点钱儿,有的则扯一块花布,我爹都认认真真地记下来,当翻到一个大红包的时候,竟然掉出了三百块来,可把我爹给吓到了,仔细一看,却是罗大屌给包的。

那个时候的三百块,若是论到现在,可就是上万了,一般的人家,哪里会包这么的大额。

如此一盘算,倒是我朋友努尔和罗大屌送得最多。

我爹唠唠叨叨,让我们记住这情分,又讲了好多夫妻和睦的话语,我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儿之后,家人各自去睡觉,而我则回到房中来,努尔并没走,于是我们两个秉烛夜谈,聊了好多的事儿。

两人一直聊到了凌晨四五点都没有睡着,越聊越兴奋,接着努尔提出来,说看看我上了茅山,到底有没有些长进,于是两人提了剑和棍,来到了后山深潭边上儿,彼此相斗了一番。

我用的是茅山入门三十六式,努尔便用猿猴棍法,两者旗鼓相当,一开始还彼此谦让,而后又都斗出了胆气来,彼此明了,于是我便将真武八卦剑和清池宫十三剑招都融练而出,那努尔也是不甘示弱,使得巫门秘法,这剑是好剑,棍也是传说之物,两人斗得不相上下,招式虽然汹汹,却没有火气,反而是英雄惜英雄,恣意得很。

如此一直练到了天亮,汗出如浆,我们直接脱光光,在水潭里洗了澡,这才返回家中补觉。

努尔陪我在家里待了两天,这才回了苗寨,而罗大屌也有过来玩儿,却浑然忘记了那天酒席发生的事情。我久不家中,一切都新鲜,还帮着家里将屋顶和房前翻修了一番,开心得很,到底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我娘却突然找到了我,很慎重地谈起了一个问题来

花样年代 第三十七章 道士回山

"二子,你都快二十,年纪不小了,你看你的这些同辈——龙根子、王狗子他们哪个不是抱起娃娃了,就连跟你一起出去的罗家大小子,都带了一个城里媳妇回来,反倒是你,到现在都没有个着落。往常的时候,你在城里头也有工作,你爹你娘在这个龙家岭,也算是有面子,不过你后来又去了那个什么茅山上面,你爹整宿整宿地抽烟,就怕你们老陈家绝了后,你倒是给我交代一下,你到底有没有中意的对象?"

这是我娘的开头语,一上来就问我的终身大事,不过这也难怪他,山里人结婚向来就早,而且我姐一结婚,他们操心的对象,一下子就转到了我这儿来。

这事儿一直搁在我娘心头久矣,所以一唠叨起来,还真的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我娘一边说,我的心思也不由得飞了出去。

再过两个月,小颜应该就有十五岁了

呸呸呸,我到底在想什么呢?小颜终究还是太小了,她现在也一直将我当做哥哥来对待,纯洁如天上的月亮,我怎么能够有这么禽兽的心思呢?

还是等等两年再说吧,到了那个时候,嘿嘿

我脑子里一阵乱想,而我娘哪里晓得,只以为我避而不谈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说道:"这样子吧,其实呢,你姐姐出嫁的那天,田家坝、螺蛳林还有我娘家好些亲戚都有人来,这几天我也接到你村前王婶传了好几回的信,明天她带几个姑娘过来,让你看看,你若是过眼了,就先将八字排一排,到时候过礼啊、下聘什么的,我和你爹都帮你先做,你不用管"

我娘一使出这杀手锏,我当时就给镇住了,赶忙喊停,告sù

她道:"您可别啊,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婚姻自由,怎么你还想给我做主不成?"

我娘也来了脾气,叉着腰骂道:"什么婚姻自由?赶紧结婚生小娃娃,比什么都强,你一个人在外面飘着,你姐虽说结了婚,但是生出来的娃娃姓罗不信陈,你以为你爹有多高兴?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么我?"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抹起了眼泪来,我有些受不住了,慌忙应付两声,然后逃一般地跑出了家门。

走到村前的嗮谷场,我想起了当年李道子给我的评价,当真觉得不应该在家里面多待,不然容易生事,这话儿不知dào

在我改命之后还准不准,但是我却晓得,我倘若再不走,只怕就很难收场了。

我在场边踱步,想着何时离开,这时听到有人喊我,抬起头来,看到却是我儿时的玩伴龙根子。

我跟他打招呼,他走上前来,递了一根烟给我,然后给我点上。我低头看,是甲秀,这烟对于麻栗山的村民来说,算是不错了,更多的人,都是自己种烟叶来抽。

两人吸了几口,烟雾缭绕中,龙根子问我:"陈哥,你在外面混得不错,要不然也带兄弟我一起去发发财呗?"

龙根子一脸期冀,然而我却有些无语,这世间并非人人都有如罗大屌那般的际遇,便算是我,当初也羡慕那家伙的运气,而龙根子既然拿罗大屌来当作比较对象,叫我那什么来帮他?

帮人这件事儿,做得少也被人怨恨,做多了又是理所当然,我实在是难以贸然答yīng



我将自己现在的情况跟龙根子讲明,问他有什么技能或者特长,龙根子摇头,说农村人能有啥特长,当初读书不上进,现在也就会伺候点土里面的庄稼。

这事儿我也不能给他答复,他一脸失望,将一根烟抽完,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远方,摩挲着粗糙的大手,叹气道:"哎,其实这事儿都怨我,屁大的本事也没得,连胆子都没,当初我要是跟罗大屌一样,跟着你出去闯世界,说不定现在也跟那龟儿子一个样儿了。到现在,娶了一胖媳妇,生了一大儿子,什么都动弹不得"

龙根子叹气,里面充满了满满的疲惫感,显然是农事辛苦,岁月蹉跎。

我心中默然,倘若没有李道子,我即便能活,说不定也跟龙根子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穷忙活,估计也就够找到这一家子人的嚼裹,别的事情,一事无成。

这么说来,我无疑是幸运的。

两个儿时一起玩耍的伙伴,此刻的机遇大不相同,无论是龙根子,还是我,两人就在场院这儿默默地吸着烟,黑夜里那两个烟头一亮一灭,彼此的心事长长。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剑,接着就被我娘撵着去梳洗打扮,弄得颇为精神,然后拉着我去说好的人家走一走。

我无比反对这件事情,不过却怕我娘的眼泪,她一哭我就心软,再说她告sù

我,说也不是封建包办,我不满yì

,她也不会强迫着我跟人家姑娘好,再说了,人家还不一定会看上我呢。

不过我母亲说出这话儿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底气,果然,当我来到村子里说好的人家,结果人家那个热情,差不多就要将我给生吞活剥了,而且苗女多情,虽说也有人害羞不敢上前来见面,但是走了四五家,基本上都出来招呼,倒茶摆瓜子,陪着我聊天,不过让我有些郁闷的是,这些人家的家长基本上都在问我工作的事情,在哪儿,什么工作,一个月领多少钱,结婚包分房么

如此的问题多了,我当真是有些厌烦,然而我娘的心情却十分好,一路上都在跟我唠叨,说这家姑娘屁股大好生养,就是太丑了,以后的孩子随她就惨了,田家坝那姐妹俩都可以,模样清秀不说,家里面也宽裕,不用太拉扯,螺蛳林那家虽然长得最秀气,但是她们家负担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到时候你可要很累的。

整整忙活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我娘问我,说到底看中了哪一家,跟她说,到时候他让村口王婶去张罗,保证我满yì

为止。

我自然是哪个都不满yì

,就是不松口,一直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在说起这事儿,结果我姐看到我这样子,便开玩笑,说别急了,我老弟估计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张叔叔家的女儿小妮呢。

我娘回过味儿来,一拍大腿,说对啊,上次你来信的时候还讲起她们娘俩儿呢,现在在哪儿去了?

我姐将这话题给扯开去了,聊了好一会儿,我这才提了出来,说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也算是结束了,家里挺好,我姐姐也出嫁了,我还得回去给我师父复命呢,所以明天就准bèi

离开了。

这话儿一说出来,我娘的眼泪水就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先前的那股高兴劲儿立kè

就消散无踪了。

我满怀愧疚地好是一同劝,只可惜我娘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我爹长叹了一口气,拉着我娘说道:"这就是命,孩儿他娘,他就不是一个落家的人,你想留他,那是在害他,你到底是想要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还是一处每年清明去挂祭的坟头呢?"

这话儿说得有点儿重,不过我娘却反应过来了,这才停下哭泣,跟我问询好了行程,然后给我张罗起了路上的行李来。

看着我娘忙碌的声音,我心中很酸,想过去帮忙,却被我爹给拦住了,他带我来到了他问诊的房间,爷俩人对坐,聊了一些话语之后,他很郑重其事地告sù

我:"你现在也大了,也改了名字,我晓得你是做大事的人,有甚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家里面,你也别太担心。你娘刀子嘴豆腐心,心软,受不得这分离,不过当爹的有一句话想跟你说,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晓得吧?"

父亲的交代并不花俏,不过却朴实,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知dào

,我一定会记住的。

当天晚上我娘做了丰盛的晚餐,酸汤鱼、血灌肠血豆腐、辣椒骨、老腊肉,弄了整整一桌子,我娘破例还喝了两杯酒,我瞧见她强忍着泪水的模样,心中实在是有些难过。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就出发了,与家人告别之后,努尔在村口等着我一同离开,至于罗大屌,这小子早在前天晚上就跟我告别,先一步去了赣西。

那天龙根子也过来送我了,不过并没有再说让我带他一起的话语,看到他那局促的表情,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上学的时候,读过那鲁迅先生的文章,里面说起的闰土,想着此后的我和他,或许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

努尔接到了通知,让他去西南局报道,与我并不同路,两人分别之后,我直接赶往了苏北徐州,那一个位于云龙山深处的小村子。

徐淡定居然不在,一打听,我才晓得这家伙竟然跑到金陵、余扬等地玩儿去了,第二天才回返而来。

还好他没有玩疯。

白合转世,举家乔迁往了滇南丽江,而我和徐淡定则带着一个还没有满月的毛娃娃,一同折返回了茅山。

花样年代 第三十八章 山体震动

盼望着,盼望着,春去了,冬来了,一年一年地过去,茅山之上的风景变化不大,但是人却陡然地多了起来。

茅山封山这些年,后辈一时断了层,除了徐淡定这些茅山后裔之外,都没有再有新血引入,导致一开始我们在茅山的时候,总感觉那些殿宇空荡荡的,然而随着山门重启,消息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来到茅山拜师,而茅山的一众二代长老们也有恢复了下山游历的传统,每年总会下几回山,如果遇到了根骨奇佳的子弟,也会收归门下。

诸如此番种种,使得茅山在短时间内实现了人口爆zhà

,越来越多的生面孔进入了茅山之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我大师兄了。

我师父陶晋鸿,在前往首都白云观参加了全国道教协会之后,也开始大规模的收起了徒弟来,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关系户将门下插进来,不过到了后来,他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了,而作为一名修道之人,师父他老人家还是有许多自己的修行需yào

,所以我这个大师兄,也更多地担当起了一个督导和教育的责任来。

我返回茅山之后,每天都在学习和监督的时间里度过,匆匆忙忙,然而却感觉到了特别的充实,这里面有宗门的归属感,也有对于道的理解和领悟,以及对师父、长辈以及诸位师弟师妹的情感在这里面酝酿。

这所有的一切,就仿佛如酒一般,越酿越醇,我发xiàn

自己已经深深地沉醉在这样的气氛中,难以自拔。

修行的生活其实是很繁复的,但是有的时候,每当修行之上有所突pò

,或者对道的理解上面有了一定程度的跨越,那种快乐也是寻常人所不能够理解和领悟的。

而且在修行之外,我还有一个与常人所不同的乐趣,那就是看着小颜成长。

我当初刚刚开始见到小颜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萌萌的小少女,而这几年下来,却是女大十八变,已经变成了茅山之上的一朵娇艳内敛的美丽鲜花,她的美丽与众不同,与程莉、李诗楠等人不一样,充满了秀丽和文静之美,就是站在那儿静静地待着,但哪怕只是微微一笑,却让人感觉此刻便是春天一般,充满了希望和感动。

因为是三代弟子大师兄的缘故,我在茅山之上的地位还算是比较高,不过虽然面子大,但是真zhèng

亲近的人不多,我那石头一般坚硬而倔强的符钧师弟算一个,梅浪长老的弟子徐淡定算是一个,另外的,可能就是英华真人门下的这几个女弟子了。

事实上,茅山上面的女弟子并不算多,显得有些狼多肉少,所以秀女峰上是最受欢迎的场所,然而英华真人杨影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的。

男女终究有别,这是逆转不了的道理,所以很多心怀不轨的男弟子总会被秀女峰上的一堆女道姑给撵下来,更有甚者还会被重重的教xùn

一顿,几天都起不来床。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有人趋之若鹜,毕竟少年人青春慕艾,这是天性,挡也挡不住的,更何况茅山之上又不禁婚嫁,只要彼此看对了眼,那么娶妻嫁人,也都是正常之事。

茅山之上,能够自由进出秀女峰的人不多,但我算是其中一个。

这一点,除了我大师兄的身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当初我和徐淡定带上山来的那个毛孩子。那孩子出身之时,浑身都是毛,结果遭到父母遗弃,然而徐淡定看到之后,不忍其丧命,于是将他给领回来自己收养。

不过徐淡定也就是一个不过二十的年轻人,而且平日里还要跟梅浪师叔学习茅山养鬼术,哪里还有时间,他原本打算交给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徐长老的夫人,结果那位却嫌照顾小孩儿太过辛苦,不愿意收养,如此推脱几回,那英华真人看不过去了,便将这孩儿带上了秀女峰,由她收养。

这毛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皱巴巴的,长得特别丑,然而喂过一段时间的羊奶过后,就泛着白,肥嘟嘟的,粉嫩粉嫩,感觉像个洋娃娃。

而他长得越大,遍布周身的那黑色毛发就变得越浅,英华真人门下的好多女弟子都特别喜欢这小孩儿,轮流照顾,倒也不觉得疲累。

这孩子的名字暂时还没有确定,英华真人说想请掌门赐名,暂时就先取了一个小名,叫做小毛豆。

这倒不是秀女峰上面的一众女弟子不会取名字,而是觉得一要朗朗上口,二来这名字跟他倒也十分妥帖,谁知dào

后来我师父见了,抚掌大笑,说如此最好,毛豆便毛豆,以后便这么叫着吧。

跟随这位掌教真人久矣,我自然晓得他不过就是为了省功夫,懒得动脑经,然而别人却不曾晓得,兴奋莫名,只觉得自己的思路,居然跟掌门的思路是一样一样的。

当时我师父又随口赞了一句话,说这小孩儿是天生的好筋骨,以后可有大出息,秀女峰上面的一众女弟子更是母爱大发,将这小孩儿照顾得肥肥胖胖。

自此,因为这孩子是我和徐淡定从山下带上来的,毛豆也便成了我与小颜沟通的一座桥梁,通过对这孩子的关心,使得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够跟小颜见上一回面,说上几句话,这事儿简直就是太美了,让我恨不得能够永久这般下去。

毛豆一天一天地长大,而小颜也一天一天出落得亭亭玉立,瞧她那乌云堆鬓,肌赛霜雪,眼横秋波,眉扫春黛,容貌犹如桃萼,绛唇犹如樱珠,身姿如柳如烟,娉娉婷婷,让人心中那叫一个疼哟。

除了我之外,我感觉茅山上十五岁以上的少年子,似乎有好多都对这个英华真人门下的女弟子垂涎三尺,有事没事就去找萧师妹,各种借口。

当然,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因为我也是那个经常找借口的其中之一。

小颜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她就好像是天边的云彩,让你觉得是那么的清新脱俗,然而有时那么的遥不可及。

时间匆匆而逝,山上的生活除了修行,以及这么一点点乐趣,别的其实都有些乏善可陈,略过不提,时间推到了我入门的四年半,也就是八七年末,那一年正好有一些事儿,茅山的诸多长老都下山游历去了,而我师父又去首都开会,我不能离开茅山,便在清池宫中带着一众师弟们做功课,晨钟暮鼓,倒也规律,师父不在,我算是负责一众师弟功课的人,这些年来倒也算是尽职尽责,不敢耽误。

除了我之外,诸位弟子中还有符钧和杨坤鹏能够帮得上忙,杨坤鹏自小就根骨奇佳,这自不必言,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里面挑中了他,而符钧的表现,则是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这个根本就只是一颗顽石的少年是如何修行出来的,反正一年筑基,两年感炁,到了第三第四年,他便已经熟悉了茅山之上的无数剑法与道术,倒背如流,每一种手段的方位、分别以及差异,他都能够熟识于心,就像是一移动的人形秘籍,别人倘若有忘记的,只要问他,便能够立kè

答上来,而且分毫无错。

在别人感到无比惊诧的时候,只有一些比较熟识符钧的人才晓得,这个少年当真是将当年答yīng

师父的话记在了心头,几年如一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满脑门心思都在修行之上。

这种坚持的精神,茅山上下,古往今来,我感觉还真的没有谁能够比得过他。

在我看来,几乎是自虐,然而他最终却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一日清晨,我在清池宫带着一众师弟做早课,突然间感觉到整个茅山山体摇晃,仿佛地震,如此震了三番,这才停歇下来。

这情况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诧异,要晓得,这洞天福地可跟寻常地方不能比,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必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无从知晓,但是感受着震源,似乎隐隐指向茅山后院。

我入茅山已有四年多,但是茅山后院却从来没有去过一次,我知dào

,平日里那儿是有李道子,以及和他一般辈分的几个隐世长老在守着,那儿是禁地,不得命令,是不能擅自闯入的,不过发生这种情况,倘若置之不理,却也不是一回事。

我让符钧和杨坤鹏带着师弟们继xù

做早课,刚刚走出清池宫,远远便瞧见了杨知修杨师叔乘着纸甲马赶了过来。

因为杨小懒的关系,我跟这位杨师叔联系并不密切,不远不近,此刻他匆匆赶来,问我掌门可在,我把师父外出的情况告sù

于他,扬师叔有些着急了,说这事儿不能拖,一定要去后院查个究竟才行。

他现在在担心一件事情,如果真的属实,只怕我茅山的洞天福地,可能就要有覆灭的危险了呢。

花样年代 第三十九章 后院石阵

洞天福地构架于小千世界之上,跟我们身处的世界并不是一种概念,所以到底什么个情况,我并不是很了解,而听到扬师叔这般说,我也是有些着急,不知dào

如何是好。

事发的当时,我师父出山了,而且几位主事的长老也都不在,刑堂长老刘学道倒是在深谷,不过他老人家在闭关,谁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数来数去,也就只有秀女峰上的英华真人在这儿。

杨师叔虽然并不列入十大长老之中,但是在二代中的地位却也是极高的,而我则是此间的临时负责,两人在一起好是商量了一番。

扬师叔的意见,那就是我们必须要去查看一下,茅山后院是茅山祖师当初封印诸多魔怪和魑魅魍魉的场所,此番山体震动,必然是下面某些东西苏醒过来,如果不去查看封印是否松动,任其发展,只怕我茅山根基震荡,到时候就大祸临头了。

这话说得危言耸听,不过当时的我却还是有一些被吓到了,忙问那该怎么办?杨师叔告sù

我,不如找还留在茅山的长老前来商量,看要不要组织人手前去查看?

我有些犹豫了,回过神来问道:"茅山后院,历来都有传功长老在那儿镇守,李师叔祖他此刻坐镇那儿,问题应该不大吧?"

杨师叔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dào

,符王师叔他受过伤,这些年都不见好转,如今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只怕他也是有危险呢,我们怎么能够坐视不管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但是我却脸上一热,晓得当初倘若不是李道子帮我强行改命,现在也不至于如此。

正说着话,英华真人杨影带着两个最得yì

的徒弟,也就是小颜和程莉赶到了清池宫,询问起此事,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在杨师叔与她进行了短暂的讨论和劝服之后,她也同意了先前的提议,并且建议人不需多,她和杨知修,再加上几个三代弟子即可。

三代弟子之中,以我为首,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是需yào

前往那儿的,更何况有的时候,我虽然并不是掌门继任者,但还是能够代表着我师父陶晋鸿的,所以名额之中自然有我。

事实上即便没有我,我也会争取前往的,第一便是因为责任,第二则是英华真人已经决定带着她的两位女弟子一同前往。

此行貌似还是有些危险的,我可不能让小颜受到什么伤害。

在经过一阵紧张的沟通之后,决定有我、符钧、扬师叔、英华真人和她的两位弟子前往后山查探消息,而其余的人,则各守山峰,一旦有什么消息传出,立kè

相机行事。

如此商定此事,我们便都在脚上绑了纸甲马,匆匆前往后山,到了地方的时候,只见那石塔后面的方阵中还有袅袅余烟在飘散,而李道子原先住着的那个茅庐,则已经垮塌了半边来。

茅山后院可是比山门更加重yào

的地方,这里有许多隐世的闭关之处,也有先祖封印诸般魔怪的场所,据说还有时光乱流,是支撑茅山宗的关键,原本是传功长老李道子在此镇守,而他当初伤重闭关了,接手的则是尘清真人邓震东。此老跟李道子、虚清真人是同一辈的,修为也是茅山巅峰,然而此时却没有瞧见人影,也让我们这些赶来的人心中焦急。

我走到废墟之前,看了符钧一眼,这师弟立kè

明了我的想法,跃身来到那茅屋废墟之下查看一番,接着回身过来与我禀报,说没有瞧见邓真人。

杨师叔将目光投向了茅屋之后的迷雾小径之中,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扬声说道:"邓师叔,弟子杨知修,得闻后院震动,举山震惊,特携掌教真人座下陈志程和符钧,以及英华师姐前来查探,不知dào

您在不在?倘若在,还请回应。"

他如此说了三声,皆无回应,口中轻道一声:"得罪了!"

这话儿说完,便长身而起,朝着被迷雾笼罩的小径那儿走去。有人带头,我们也依次而入,但见此处是一个狭长的甬道口,周遭皆有那些神奇的云纹波动,它跟白色的迷雾并不一样,贴在身上丝滑发凉,仔细看,边角还有一些彩光的颜色在。如此直行而走,到达了某一个节点的时候,他突然拱声儿行,一声大喝道:"启开!"

此言方罢,前面仿佛石子投入湖面一般不停地动荡,杨师叔率先而入,走到里间,而我们也陆续进入,感觉一里一外,仿佛换了一个世界,空气的清新已经达到了一个浓郁之极的程度,感觉周遭的灵气都变得无比的活跃。

难怪茅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长老会选择在这儿闭关修行,原来此处的炁场如此活跃,让人感觉好像沐浴在灵气的海洋之中。

走进茅山后院,地下杂草纵横,一开始只感觉这道路颇有些难行,不过直行百米,转折几处之后,突然感觉四周的树木变得好高,几十上百米,巨木森天,让人觉得几多巍峨,而此间十分宁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反而是动静相宜。

其实深入此间者,几乎没有几个人来到过这禁地,便算是杨师叔,恐怕也正是从某些道藏典籍之中得来,一路行走,遇到了好几个转折,最后来到了一片平地上,但见此处有一方殿宇一般大的广场,边缘立着十二石柱,石柱之上有锁链连接而下,一直蔓延到了最中间的那两处深井中去。

这儿的布置跟清池宫偏殿的八卦池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八卦排列,在最中间,则有一个阴阳鱼的造型在,一边黑、一边白,两者相互缠绕在了一起,而那两点,则是两处深井。

这样的布置突然出现在一片参天的密林之中,实在是有些突兀,也显得并不雄伟,我瞧见那十二根生锈的锁链,各有一半,分镇其中一处深井,而深井直径约有四米,即便是从远处往里面看,也感觉有些森寒。

十二根石柱和锁链之上都有繁复的符文,而那柱子之上更是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箓,有的新、有的旧,不一而足,将此处紧张的气氛给烘托得足够。

我们缓步走上前来,英华真人一脸凝重地说道:"还在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听说茅山的后院封印着很多恐怖的东西,来自深渊的魔王,横行中古的恶龙以及曾经为祸一方的鬼王之物,皆在其列;还在当初那个灾祸横行的年代,茅山道士下山修行,总是能够将这样那样的魔头镇压,因为某些缘由不能斩杀,皆放在后院镇压,而这里,恐怕就是著名的深渊魔王阿普陀之墓了吧?"

阿普陀是佛教传说中的一位著名魔王,它曾经领旗造反,攻打佛教传说中镇压地狱的地藏菩萨,最后虽说没有能够成功,但是却一时名声大噪,也被记载入了佛经之中,此物后来落难于此,被茅山祖师降下,算是此间最出名、也是最恐怖的魔怪。

杨师叔径直走到那石柱之前来,左右一查看,回过头来,严肃地说道:"诸位小心,这里有打斗的痕迹,你们看看这里!"

他寒声说着,我们凑过来看,只见在那外围的草地上面,果然有许多火烧火燎过的痕迹,而且还很新,显然在我们来这儿之前,曾经发生过一场比较激烈的拼斗。

瞧见这场景,杨师叔的脸色十分严肃,吩咐我们道:"我顺着痕迹去那边看看,大家分散开来,查看一下这些石柱上面的符箓有没有明显脱落的,看仔细,也小心一点!"

这般吩咐了,他将袖子一抖,从里面拿出了一方袖珍罗盘来,一边走,一边查看,口中念念有词。

杨师叔将气氛弄得有些紧张,我们在场几人也不敢懈怠,各自分散查看,我瞧见小颜师妹朝着左边走,我也下意识地跟在了后面,在她旁边陪伴着。这石柱足有两三丈,四人合抱,上面布置花纹颇为繁复,我也是努力地根据自己这些年的所学,来判断这些符箓和纹路是否有所松动。当我仔细地检查完了一根,旁边的小颜师妹突然喊道:"哎呀"

这一声惊呼,让小半心思放在她身上的我立kè

感受到了,扭过头,瞧见她正仰头望着旁边的石柱,一脸讶然,我赶忙走到她的身边,询问道:"萧师妹,怎么了?"

小颜皱眉,指着石柱之上说道:"大师兄,你且看,那石柱与锁链的连接处,是不是摇摇欲坠,立kè

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我抬头望去,正要看个究竟,突然听到杨师叔离开的方向传来一阵乱响,似乎还有拼斗之声传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收过去,而英华真人更是直接脚尖一点,人便倏然而去。

我下意识地去拔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石柱之上的锁链突然一下子砸落下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腰间一紧,紧接着这玩意将我和小颜给一起捆住,朝着那深井之下拖去。

花样年代 第四十章 天地真魔

这骤然而起的攻击将我顿时吓了一跳,特别是瞧见那粗铁锁链的末端还缠着小颜的时候,更是焦急,当下也是将剑给抽出了来,朝着前端斩去。

我手中的长剑并非凡品,此剑汇聚了金陵双器之一的杨大胯子一生心血,甚至将瓦浪山下浓重的怨气凝练而成,非金非铁非石非木,虽然不及辟邪小剑那般锋利,但是却有着更加厉害的重量加成,倘若是寻常这般粗细的锁链,只怕一斩便断了,然而我连着斩了三两回,却发xiàn

这玩意仿佛活物一般,不断的活动扭曲,而传回来的劲儿,却让我的右手巨震。

锁链之上尽是符文,这使得它有着寻常锁链所不能比拟的性质,即便是饮血寒光剑,也是拿它丝毫没有办法的。

空中乱舞,我还待在仔细想些什么办法,便感觉那锁链之上传来了一道巨大的扯力,突然脑袋一阵抽搐,便被朝着那深井之中扯了下去。

深井之下是什么?

我的脑子里面大概迟钝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然而此时却已经没有办法再阻止什么了,感觉整个身子处于极度的眩晕坠落状态,当下也不敢挣扎,只有下意识地抱紧双膝,将自己紧紧地团成一团。

无尽的下落仿佛是一个世纪,然而却有好像只在弹指之间,很快我感觉自己滚落到了一处地方,似乎有低矮的树木将我给平托而起,在地上滚了好几回之后,我猛然睁开眼睛来,瞧见小颜也要落下,当下也是脑子一热,什么也顾不得,直接扑倒在了她落下的地方去,将她的身子给垫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那铁链拉扯的缘故,这落下来的力量倒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沉重,小颜的身子摔在我的背上,我首先感应到的,是一阵让人惊心动魄的柔软。

小颜娇躯跌落,我反转过身来,将她给护住,两人在地上好是一阵翻滚,终于止住了去势,最后的那一刻,我将小颜给搂在胸口,让她没有再被磕碰到,这样的结果固然使得我浑身疼痛,但是却将小颜给护住了周全。

不知dào

什么时候,我腰间的锁链便已经悄然离去,消失在黑暗中,这温香软玉满怀间,自然是无比美好的事情,但是骤然处于这样的境地,我也也不敢享shòu

这温柔,而是躺在地上,左右一打量,瞧见这是一处古怪的地方,四周皆是一片混沌,而我们的身下,则是一片悬空的土地,并不算大,边际处还有火光冲天而起,空间中有一种隐隐的搏动,扑通扑通,响彻了整个天地。

上空一片混沌,下方一片混沌,前后左右亦是一片混沌,让人觉得自己好像给扔进了一锅浆糊里面,给煮着。

"哎呀,大师兄?"

我正四处观察,结果胸口被撑了一下,却是小颜从极度惊讶中醒转过来,从我的身上爬起,拉着我的胳膊喊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小颜的声音里面都有些带着哭腔了,我听着不忍,赶忙爬起来,谁知dào

她半边身子趴在我的边上,我一起来,两个人又撞到了一起,我的左肩似乎还跟小颜的胸口蹭了一下。先前两人掉落下来的时候,磕磕碰碰,身体自然也是有一些接触的,不过那个时候太过于慌乱,倒也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却是感受得分明,小颜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朝着旁边稍微地闪了一下,而我也感觉到颇为尴尬,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然而就在这尴尬气氛持续蔓延的时候,突然我们的脚下传来了一次剧烈的震动,感觉整块地皮都在抖动,如此三两次,方才停歇。

我和小颜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等到这震动停歇下来的时候,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提剑冲到了边缘处,瞧见我们所在的,竟然是一处孤岛,勉强地往下瞧,发xiàn

脚下的地方,却是像那蘑菇的造型,从黑暗中升了上来,尽管脚底下结实无比,但是我却有一种摇摇欲坠的不安全感。

这儿到底是哪儿,难道是茅山后院封印魔怪的大地洞么?

我已然从刚才的尴尬中走了出来,便不再是一个心怀春情的少年,自然有着大师兄该有的担当,脸色严肃地四处打量一番,瞧见有六根锁链从天而降,牢牢地锁住了这块地方。

这个地方十分诡异,边缘的悬崖下方除了混沌的黑暗之外,还有红色的火光冒起,而那种火光有透出一股暗红色,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的恐惧。不过不管怎么样,此地不宜久留,我没有再观察什么,而是回过头来,对这小颜说道:"顺着那铁链,我们应该能够返回上面去,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

小颜跟随英华真人修行数载,并非是什么柔弱女子,听到我的吩咐之后,点头应了一声,接着身子一旋,脚尖轻点,人便冲上了边缘的一根锁链,顺着这倾角六十度的垂落锁链向上攀沿。

英华真人因为本身的性别原因,所以修行的路子向来都以轻灵敏捷为主,最重速度,而这轻身功夫,却是重中之重,而小颜又是她最得yì

的弟子之一,所以身手十分不错,脚尖一点,手脚并用,整个人便朝着锁链的上方快速攀爬上去。

我守在下面,最担心的一点莫过于刚才将我们给拉扯下来的那锁链,然而即便是小颜攀爬的路程近半,却也没有再次出现,心中多少也放松了一点儿,挑了小颜旁边的一根锁链迅速跟上。

我因为本身就有一些魔功的底子,而且这些年来对那"道心种魔"之功法也一直勤练不辍,故而在三代弟子之中,修为也属翘首,小颜即便是轻身功夫再厉害,自然也是不及我的,于是我后发先至,很快就赶在她的面前去。

然而就在我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能够顺着这锁链攀爬出去的时候,突然间头顶好像撞到了一处透明的玻璃幕墙,咚的一声,整个脑袋生疼。

这疼痛并没有让我失去理智,紧紧抓住粗糙而巨大的锁链,我稍微往下面退了一点儿,抬头看去,瞧见在我上方的半米处,竟然浮现出一圈水平浮动的太极阴阳鱼图案,在不停地旋转,而我刚才的冲撞使得它有些波澜泛起,一阵荡漾,而在边缘处,还有乾、震、坎、艮四阳卦,坤、巽、离、兑四阴卦,交叠分布,围绕着不停旋转。

这些卦象和阴阳鱼通过自转而获得了足够强的力量,将任何从下而上的物体隔绝住,不让逃离。

眼见马上就要逃脱出去,然而却发生了这样的意wài

,怎么能够让我不失望呢?当下也是发了狂,提着剑,朝着那看不到的幕墙使劲儿挥砍,然而我越是用劲,那玩意却是以柔制刚,虽然荡漾不定,却依旧突pò

不了,反而是我攀爬的这粗铁锁链晃荡不休,搞得我自己都有些抓不住。

我当时有些愤nù

,反而是小颜最早认清了这情形,朝着我大声喊道:"大师兄,你别再砍了,不然只怕我们都要掉下去了。"

我们此刻已经攀爬了二十多米,倘若掉下去,倘若是没有砸中浮岛的话,跌落深渊,那可就真的没有什么生还之路了,如此想想,我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想退回了浮岛,再作计较。

回到了浮岛,双脚着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我看着小颜的娇容,心中郁闷,还待静下心来,思考这些年在清池宫读过的道籍中,是否有出去的法门,然而就在这时,浮岛的另外一侧,突然出现了一个迷迷胧胧的黑影子,一抬头,一对明亮的眼眸子,盯着我说道:"孩子,稍安勿躁,且听我说。"

这声音有点奇怪,有浓重的鼻音,就好像老牛开口说话一般,我下意识地将小颜揽在身后,站她面前说道:"你是谁?"

那个朦胧黑影子仿佛人形,却并不让人瞧清,只是平静地说道:"孩子,既来之,则安之,前千万不要急躁"

我瞧见此人鬼鬼祟祟,肉眼又看不清楚,当下也是将血劲一催,右眼之上的临仙遣策立kè

运转过来,然而当这线与点的视界运转起来的时候,我却发xiàn

那儿哪有什么朦胧黑影,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这情形让我心头一紧,然而对方却讶然说道:"哦?竟然还是临仙遣策?茅山之上,竟然还有弟子会这事儿,当真稀奇,让我想想啊,上一个用临仙遣策的人,是谁呢?"

"它"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道:"应该是西汉的利苍吧?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利苍的后代或者传人么?"

说着话,我突然感觉到地下有几股凉气袭来,下意识地挥剑斩去,方才阻隔,我冷冷地冲前方喊道:"第三遍,你到底是谁?"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我感觉到天地在瞬间充满了无上的威严,一个狷狂至极的声音陡然充斥了整个空间:"我是谁?我是谁?哈哈哈,俺就是天地真魔,阿普陀大人是也!"

花样年代 第四十一章 永失我爱?

"天地真魔,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很清楚此物的来历,但是我却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什么也不晓得,果然,那家伙就是一个自视甚高的性子,晓得我对它一点儿也不了解之后,顿时就受不了了,愤愤不平地说道:"什么东西?小鬼你不懂别乱说好吧,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身上虽然些许个道法,但却是魔功的底子,而且还蛮深的,茅山是教不出你这样的弟子的!"

尽管远处的那个身影依旧存zài

,但是我却晓得那不过就是拿来忽悠人的影像,那意识的主导,根本就是从我们脚下的土地传来的,想必它应该还是被封印在了此处,挣脱不得,要不然以它那大拿的身份,早就逃出来了,哪里还有时间跟我费嘴皮子?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心中大定,不管怎么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么一方大拿会心平气静地跟我摆龙门鬼扯,必然是有所企图的,而我倘若是顺着它的话语,应承下来,说不定能够得活,也能够将小颜师妹给保全下来。

我死了不要紧,但是小颜师妹倘若受到了任何损伤,这可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般思虑过后,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冷静地说道:"阁下果然是火眼金睛,不过你却看错了,我乃茅山门下,正正经经的掌教真人首席弟子,你许是听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儿说过了,在茅山当代的弟子之中,我排第一!"

"茅山大师兄啊?好响亮的名头呢?不过什么时候,这首席弟子的名位,居然会让一个精修魔功的少年人来坐了呢,我阿普陀大人虽然被封印千年了,但是脑壳可没有生锈呢,眼睛也是看得雪亮的"

果然,我一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那家伙立kè

就表示了不相信。

这也难怪,茅山道宗屹立千年,惊才绝艳之辈纷呈而出,这样的顶级道门之中,虽说掌门的权利最大,但是以十大长老为首的长老会,也是一股制衡的力量,是绝对不会出现像我这般的情况,倘若是到了最后,由一个修行了魔功的弟子顺利上位,执掌这个千年道门,那么它如何保证自己的纯洁性?

茅山以后拿什么资格,来除魔卫道呢?

这阿普陀越是怀疑,我们生还的几率就是远大,我故作高深地说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有我的秘密,你也有你自己的秘密,你若有所求,只管与我说了便是,可以答yīng

的,我便应承下来,不能答yīng

的,你便将我俩给弄死在这里,事情不过就是这般清晰而已,何必多言?"

这话让阿普陀略微一惊,空气中笼罩着的那威严也抖动了几分,过了几秒钟之后,它方才恢复过来,嘿嘿冷笑道:"很不错、很腹黑的小子,今朝你我相见,倒是大家双方的福分呢。的确,我是有事情想要求你,不过求人办事之前,我倒是有一些好处予你的,免得办事不力,心中有怨。"

这般说完,它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声大吼道:"小子,你且放开你周遭的防备,让我仔细瞧一瞧你的!"

这一句话说出了口,先前那几道冷气再次袭来,这一回我晓得自己倘若再不放开防备,只怕它可能就要暴跳如雷了,到时候可就不是这般商量了,而是强上,当下也是出了严守丹田道心之外,别的地方也就不再执着,放任这些气息触角在我身周游荡。

不过即便如此,我最核心的地方,却也没有让它注入,也不会让他晓得我被李道子一滴精血镇压的那东西。

那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秘密,曾经答yīng

过师父,就算是死,也不能随意让人知晓的。

好在阿普陀对我的想法并不多,在大致的扫量了我的身体之后,也没有介yì

于我谨守本心的行为,而是沉吟了一番,扬声说道:"不错,真不错,你这小子的资质可比那人要强上许多,这种天生魔体,举世罕见,便是我,都忍不住想要转生于你了。不过你们人类的身体,终究是太过脆弱,根本就不是我这种大只佬喜欢的,可惜啊可惜"

它也不想瞒对我身体的垂涎,这倒让我生出了几分好奇,询问道:"哦?前辈是说我的根骨,是天生魔体?"

阿普陀似乎不愿意谈这个问题,敷衍一声,接着跟我说道:"你的身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用最初级的熬煮方法,给你伐经洗髓过了,而后又有'道心种魔'之法修行,接着还有三杯尸筑体,又得临仙遣策加身,如此步骤,便是修魔奇才,也不一定能够走全,只可惜你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配合,导致你虽然一身魔功,却并无发泄之处——当然,你也可以说可以用它茅山道法而施为,但是两者方向,南辕北辙,使出来如隔鞋搔痒,最是不畅快了,我这里有两套功法,其一乃天地真魔法身,重新强化肉体,肉身成圣,其二为深渊三法,最重手段"

这家伙仿佛根本不是恐怖的魔头,反而比当初的老鬼、我如今的师父更加尽职尽责,循循善诱,我也不客气,询问道:"前者如何,后者又如何?"

阿普陀温言说道:"天地真魔法身呢,是模拟我自己法身的一种具象观想法术,我可以打入一滴精血在你身上,供你观想,此乃重铸肉身之法,修成之后,肉体最是刚硬,便算是天打雷劈也无妨,而且空手接飞剑,也不在话下;不过此法对于人的要求很高,你倘若是寻常资质,倒也无妨,现在的天生魔体,倒也浪费,至于这深渊三法嘛"

深渊三法乃阿普陀自悟之手段,其一为风眼,通过手段将气场牵引,以自身为旋涡,扯动敌人的身形和节奏,达到破解阵法以及功法的目的,其二为土盾,此法是并非凝土为墙,而是在于引导,将自己身上说受到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去,借以不死,其三为魔威,凝固全身的炁场,模拟出无上的威严,让诸般宵小臣服于地,不敢造次

这三种方法传授起来最为简单,也行之有效,而且一旦修行至高深之处,便能够发挥到难以想象的境地。

这事儿就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差,不过我也晓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阿普陀没事将我和小颜师妹拉扯下来,可不是为了收徒弟的。不过这便是糖衣炮弹,我也忍不住诱惑,定要将这糖衣剥下吞掉,要不然我们也是出不去的。

如此想定,当阿普陀问起我是否想学的时候,我果duàn

地给出了肯定答案,阿普陀也不犹豫,直接在我耳畔口吐真言,让我默默念定,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熟稔于心之后,这才算是完成了此事。

教授完毕,阿普陀不再客气,而是直接跟我说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我之所以教你,却是为了一事,你可晓得?"

我点头,说是不是给你解封之事,但我不过是一小小的当代弟子,这茅山后院,基本上都是由传功长老看守,最严苛的禁地,我就算是答yīng

了你,也还是办不到的。

阿普陀嘿嘿地笑了,颇为赞赏地说道:"我喜欢你的直白,这就为我们双方的合zuò

奠定了基础。匆匆几十年,其实并不长,我在这茅山里面沉睡了千年,也不在乎这么一点儿时间。我阿普陀大人最是善良了,如此也不过是为了结一善缘,你且回去,日后我们自有重逢之期,到了那个时候,嘿嘿"

它一阵坏笑,仿佛真人,我不知dào

它为何一点儿禁止都没有,不过听到它要放我离开,顿时心花怒放,询问道:"那我怎么离开,上面有那阵法禁止,我刚才已经尝试过了,根本就逃脱不得"

远处的那黑影闪烁了一会儿,突然指着我旁边的小颜说道:"你可以走,她留下来吧,我好久没有吃过肉了,特别是这么娇嫩的小娘子,如此娇嫩,看着就鲜美无比,我总算是能够一饱口福了——至于如何出去,那便不是我的事儿了,你们上面的长辈,自会烦恼的"

这时我才想起旁边的小颜来,回头来看,只见她明亮若璀璨繁星的双眸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仿佛我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就顾着忽悠阿普陀了,却没有想到小颜的感受,我刚才的话语,半真半假,既然连阿普陀都哄过了,小颜自然也是全部相信了,觉得我就是打入组织内部的特务间谍,所以才会如此,而阿普陀之所以留她不留我,也正是因为小颜在旁边,将我和它所有的对话,都听了个仔细。

既然晓得了太多不应该知dào

的事情,那么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就在我一愣神的时间里,脚下的土地又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从黑暗中飞出了一道鞭子一般的触角,朝着小颜这儿卷来。

千钧一发,难道我陈志程就要永失我爱了么?

不能!

花样年代 第四十二章 真真假假谁能看透

"等等!"

就在那触角即将要将小颜师妹给席卷而走之时,我毅然拦在了她的面前,伸开双手,将心上人给护住。

那触角倏然而止,我瞧见这玩意跟婴儿手臂一般粗细,上面尽是滑腻的粘液以及看似粗糙、蚯蚓一般的圆环,让人心中作呕,却难以掩饰上面所蕴含的力量。倘若真的是要给这玩意给缠住,我和小颜师妹加到一起来,都不是它的对手。

它虽然停止了动作,却变得特别愤nù

,我们脚下的土地在颤动,而铺天盖地的怒吼从无尽之处层层而来,交叠在一起:"为什么,我需yào

一个理由,要不然"

我心中发寒,脑子却在飞速地转动着,突然间灵光一闪,一把将小颜师妹给搂住,二话不说,直接将她给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小颜师妹可是一个好姑娘,自懂事起,这辈子都没有被任何男人这般亲密的搂抱过,当下也是下意识地要反抗,我害pà

那地下的魔王瞧出端倪来,当下也是更加用劲了,恨不得将面前的这姑娘给揉进身子里面去。

小颜师妹被我这般粗鲁的举动吓了一跳,娇俏莹白的小脸瞬间就仿佛染上了红墨水一样,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子那儿去,接着我瞧见她张开了粉嫩的樱唇,想要出声抗议。

一出声,就露陷了!

想到小颜师妹即将葬送于那被镇压千年的魔怪之口,我的心中就是一阵惊恐,当下也是不顾一切的想要阻止,然而如何阻止呢?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用嘴巴将她张开的唇给紧紧地堵在了一起。

唔、唔、唔

我一开始也只是无意,然而当湿润的嘴唇交触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直接炸开了来,接着我瞧见小颜的一双眼睛睁得滚圆,鼻息咻咻,喷着那种好闻的处子之气,让我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能自已,脑袋里面唯一想的事情,那就是一直吻下去,吻到天荒地老,日月无光。

哎呀,哎呀,女孩子的嘴唇怎么这么柔软,这么香啊?

我的思维陷入了停滞状态,小颜却是激烈地摆动头颅,试图摆脱我的阻拦,然而她区区一个小女子,哪里能够有我这般的气力,于是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在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选择了放qì

,任我的舌头舔舐她的红唇,整个身子都由我托住,仿佛认命了一般。

难道,小颜她对我也有感觉么?

我心中一阵兴奋,然而还没有等我从这股劲儿之中缓过来,突然间,我瞧见小颜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来,眼眸中透露出了许多的失望和迷惘。这泪水让我感觉到揪心地疼,立kè

让我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我长期以来在小颜面前树立出来的大哥哥形象,轰然倒塌了。

从此以后,我在她的心中,再也不会是一个好人,而是一个满腹黑心,与恶魔暗通曲款的卑鄙小人。

我心痛,但是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被憋得浑身无力的小颜师妹给放开,然后在她的耳边很随意地低声吩咐道:"别说话。"简简单单三个字完结,我便将所有的心思都从小颜师妹的身上抽离出来,然后朝着远处的那模糊身影看去,平静地说道:"如你所见,她是我的女人。"

我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小颜师妹的胳膊,当我平静地说出这话儿来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娇躯在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心思关心她在想什么了,因为对面的那人影寒声说道:"那又怎样,世界上最能够谨守秘密的,唯有死人,至于你的女人,你相信,我却不信。"

我望着在我面前不断摇晃的恐怖触角,晓得此次倘若是过不了关,我或许能够逃脱一命,但是小颜师妹却是性命难保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说道:"我不明白在你的世界和观念中,情感到底放在什么位置,但是对于我来说,她对我的意义,远远比生死还要重yào

。"

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时的惊艳,以及这些年来默默的陪伴和期待,心中顿时涌出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情愫来,激动地说道:"你也许不知dào

,我愿意为她生,愿意为她死,我生命中最重yào

的意义,就是一直守护在她的身旁,不离不弃,便倘若是死,黄泉路上,我也不忍心她一人同行"

坦白来讲,我并不是一个会说情话的男人,这些年来,我道经背过上千卷,典籍读过无数,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跟一位姑娘表达爱意,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感觉酝酿了四五年的情绪,一下子就突然爆fā

了出来,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表达了出来,浑然顾不得此时此刻的场景,是否合适。

我在对着魔王阿普陀说着这话儿,何尝又不是对着小颜师妹在表白呢?

所谓男人,何必黏黏糊糊,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倘若是"爱你在心口难开",注定孤独一生,也无法给与自己心爱的人幸福。一番表白过后,我浑身激动,面红耳赤,感觉情绪难以自已,然而阿普陀却突然陷入了沉默。

人对于未知的事务总是充满了恐惧,然而我却因为将憋了四五年时间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而心情大好,感觉到即便是此刻就死去,那也无妨。

今天我既然已在心上人面前表白了,而且还享用了小颜师妹的初吻,那嘴唇上面的果味儿洋溢在我闹孩子,挥之不散,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阿普陀那充斥空间的话语又重新响了起来,缓缓说道:"愚蠢的人类,总是喜欢让情感这种无用的东西来左右自己,不过你既然坚持,我也不会过分的要求你,反正如果你掌握不了这个女人,那最终受害的不过是你自己而已。也罢了,也罢了,谁人没有青春年少过呢"

随着那家伙的声音渐渐地淡去,我立kè

有一种绝境重生的惊喜,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头深渊魔王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小颜。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满心以为自己面对的即将是一场强烈的暴风雨,然而此刻风消云散,我却有些无所适从,不知dào

这是为何。不过很快我便反应了过来,从我们的头顶之上,突然有了一道绚丽的光华出来,直接破开了这封堵井口的阴阳鱼图案,接着从上方飞下来一物,虎须鬣尾,身长若蛇,有鳞若鱼,有角仿鹿,有爪似龙鹰,陡然间,竟然是一条两丈半的蟠龙,隐隐云雾缠绕齐身,而在它的龙头之上,却坐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灰衣老道士。

这老道士用一根桃木枝扎着自己杂乱的头发,双手按着龙角,一直垂落到了我和小颜师妹的面前来,瞪眼喊道:"你俩是晋鸿的徒弟陈志程,和杨影的女弟子萧应颜?"

老道士一说话,我便晓得他是接替李道子镇守后院的尘清真人,当下也是使劲儿地点头,说是,他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请?"

我与阿普陀的对话,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不过这儿可是那深渊魔王的地盘,我也不敢多说,只是摇头,结果余光之中,瞧见小颜师妹的神情显得十分的复杂和纠结,不知dào

她到底在思考着什么,而尘清真人却并没有想太多,他担忧地看一了一下锁链下方,接着朝着我们喊道:"快点上来,我带你们上去。"

小颜师妹听到了立kè

动身,这时我才发xiàn

自己还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这回她挣扎地很执着,于是我放开了,她率先跳上了那头蟠龙之上,而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紧随其后。

不过为了不惹怒小颜师妹,我还是跟她保持了一个身位的距离,那尘清真人待我们坐定之后,猛地一拉那龙角,接着大声喊道:"坐好了,我们走!"

这般一说,我们骑下的蟠龙龙吟一声,悠远绵长,接着尾巴一摆,便朝着我们头顶上面的那八卦太极阵冲去。

龙头顶起,那原本坚实如铁壁的法阵立kè

告破,一阵狭长的黑暗之后,便是光明大放,我强忍着流泪的刺痛,睁开眼,瞧见我们再次出现在了外面的石柱八卦台上,尘清真人带着我们在空中游离两圈之后,方才将我们放了下来,而当我和小颜双脚落地,他将手一抖,那条十来米的巨大蟠龙开始躬身缩紧,一点一点地变小,到了最后,竟然化作了一根龙形拐杖,出现在了尘清真人的手上。

我落地,这时符钧、英华真人和她的弟子程莉都围了过来,焦急询问,小颜抱着英华真人痛哭,而这时尘清真人则走上了前来,皱眉说道:"杨知修呢?"

花样年代 第四十三章 纠结的小颜师妹

我刚刚从石柱八卦阵的井底上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所以听到尘清长老骤然问起此事,一时无言,反而是英华真人出声说道:"知修他刚才顺着这边留下的痕迹朝着里面追了过去,后来好像跟人发生了拼斗,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然无踪,后来这边又出了事情,所以回来查看"

尘清长老抚须而立,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叹气说道:"好奇心害死猫啊,此番虽说那东西的动静大了一点,但是这八卦锁灵阵可是积聚了茅山列祖列宗的精力和心思,自然还是稳妥的,结果现在反而弄成这样儿,倒是真的有些棘手了。"

尘清长老的修养极高,倒也不会说太多难听的话语来,但他这般说着,基本上的意思我也能够明白,我们这一回,算是来帮倒忙了。

我心中稍微有些难受,不过想起刚才被拖到井下去的时候,终于鼓足勇气出来,当着小颜师妹的面做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而且还能够一亲芳泽,与小颜师妹吻在了一起,其实倒也没有太多好抱怨的了。

正在尘清长老追问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草丛突然一阵动,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紧张起来,然而突然草丛被拨开,杨师叔一脸狼狈地走了出来,衣衫褴褛,脸上还有好几道抓痕,瞧见了尘清真人,长鞠到地,恭声说道:"邓师叔,知修在这里。"

尘清真人扬眉,瞧了杨师叔小半天,这才缓缓问道:"刚才什么情况?"

杨师叔略微尴尬地说道:"刚才知修瞧见那边有打斗的痕迹,就跑过去瞧了,结果在半路上碰到了此间的阴山凶猿,那些死猴子不问缘由地朝我进攻,我边走边退,又不敢伤了它们,结果就拖了些时间,一直到后来,它们听到一声哨响吹起,忽然一下就不见了,我这才得以解脱,方才回转而来。"

尘清真人抚须说道:"后院虽然有几窝阴山凶猿,但性子向来温和,从来不会主动攻击行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们如此呢?"

扬师叔耸了耸肩肩膀,一脸疲倦地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不过当时它们真的是非常凶悍,仿佛把我当成仇人一般。"经lì

过了一场大战,他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东西,而旁边的英华真人则说道:"会不会是因为这地下镇压的阿普陀将魔气散出,让那些阴山凶猿受到了影响,继而开始对杨师弟进行围殴呢?"

尘清真人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而是往回一指,告sù

所有人道:"此处需yào

重新封印,不过你们还是先离开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事儿让掌教真人和刘学道来查,我是没有什么精力来管你们这些小事情。"

他似乎有一点儿不满,不过却也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请我们离开,但是这态度却摆明了在责怪我们贸然闯入禁地来。

我知dào

,这禁地是尘清真人的地盘,按道理说,没有得到他的允许,除了掌门之外,任何人都是不能够自由出入的,这事儿是我们理亏,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便灰溜溜地往着出口赶回。可能是气氛太凝重了,一路上大家都没有怎么说话,我注意到了小颜师妹,她虽然脸色如常了,但是耳根子后面还是有一些红晕,然后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纠结,有几次还偷偷地看向了我,眼神十分复杂。

我阅历浅,读不出她眼神里面包含的情绪,但是却晓得她此刻只怕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在井底发生的事情,告sù

自家师父,还是隐瞒下来。

倘若告sù

了师父,就此将我给揭穿了,我可能就要"遭殃"了,而在此之前,她对我这个大师兄一直都是尊如兄长的,于心不忍,更何况我在下面之所以那么对她,也都是为了她能够活命;但倘若不告sù

师父,那么宗门之中混进来这么一个修魔的内应,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怎么能够对得起教养她的茅山宗呢?

如此想着,小颜那弯弯的眉头就变得更加皱了。

一路走出了茅山后院,来到了石塔群之前,阳光从头顶上面洒落而下,这时的我们方才感觉到先前那种巨木遮天的阴冷有多么的沉重,几人相视,沉默了一阵,杨师叔开口了:"按照惯例,但凡在后院禁地发生什么意wài

情况的,都需yào

前往刑堂深谷那儿将事情讲个清楚,所以既然后院无事,那么我们便去刑堂那儿备个案吧。"

英华真人点头,同意了这说法,此次事情,牵连最深的便是我和小颜,以及单独行动的杨师叔,至于其他人,倒也没有太多的事情,所以我吩咐符钧,让他带着程莉先返回清池宫,将此事说明清楚,免得所有人担心。

符钧领命而走,英华真人却坚持留下来陪她的徒弟,我们四人便前往了刑堂深谷。

因为纸甲马的关系,所以行路也快,路过鬼谷峰,旁边就是刑堂深谷。

此处林深茂密,阴气森森,倒也并不输于后院风光,茅山刑堂坐落于深谷天坑的底部,路难行,我们也不敢跑快,慢慢地往下走。

这修道之人,心境远比修为重yào

,但是有一些人,因为骤然掌握力量,便有些找不到自己,做出了一些伤天害理,违反戒律的事情,那么就需yào

一些强力的执法机构来处理,而茅山的刑堂便是这么的一个单位,因为他们的行动对象是修行者,所以往往能够进入刑堂之中的弟子,是最为优秀的一部分人。

刑堂是一片古老的建筑群落,刑堂长老刘学道虽然在此处,但是他十天倒有八天在闭关修行,不问世事,接待我们的是他的首席大弟子冯乾坤,在得知我们的来意之后,他微微一下,拱手说道:"方才感受到此间震动,颇为反常,正想同去查看呢,却没料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了解,多亏了邓师叔祖,我们方才能够如此安心。好吧,既然如此,你们且随我来,我给各位备一个案。"

这事儿并不算大,所以冯乾坤也没有太多的纠结,将我们领到了专门的讲述室,然后杨知修单独一组,而我和小颜师妹单独一组。

杨知修是跟刘学道同一辈的,自然有人去伺候着,而冯乾坤则领着另外一个负责记录的弟子坐在我们的面前,英华真人在侧,然后问起了我们被锁链捆落深井之中的情形。

我看了一眼小颜师妹,正好与她躲闪的目光交错而过,想了想,然后平静地交代起了下去的场景,也承认了阿普陀曾经出现过的事情,不过对于我和阿普陀的交yì

,以及它传我压箱绝技"深渊三法"之事,却春秋笔法而过,并且向冯乾坤表示,因为事情涉及到本门机密,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传出了去,所以细节问题,我将向掌教真人亲自禀报。

冯乾坤与我再三确认完毕之后,在记录上面的中间部分画出了一个圈子,备注了"掌门亲询",然后又问起了小颜师妹。

有了我前面的叙述,小颜师妹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同意了我的说法,并且在记录上面签了字。

如此完毕之后,我们离开了刑堂深谷天坑,返回茅山峡谷,然而在在秀女峰不远的路口,即将分离之时,小颜却对英华真人说道:"师父,我有一些话儿,要对大师兄说,我能够留下来一会儿么?"英华真人并不疑有它,点头离去,而小颜师妹则回过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认真地问道:"大师兄,你不是坏人,对不对?"

在此之前,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小颜私底下问我的问题,然而却没有想到她竟然问起这话儿来,不过我几乎是没有一点儿考lǜ

时间,直接回答道:"是的,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坏人的。"

"真的?"小颜一双眼睛里面闪烁着欣喜之色,整个人就变得又生气起来:"你先前在下面的时候,都只是骗那个家伙咯?"

面对着小颜期待的表情,我本来可以说是,但是却最终没有敢骗她,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说道:"小颜,很多时候,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因为关系到本门之中的机密,所以我也不能告sù

你,甚至不能告sù

你师父,不过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嗯,请相信我!"

她点了点头,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你跟那大怪物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我眉头一扬,有点没反应过来,刚要回答,却见小颜脸色一红,身子轻盈地朝着峰上跑去,就留给了我一个背影。我恍然若失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返回清池宫,接下来的几日里面,都没有见到过小颜,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知dào

她的想法和心意,而就在我为情所困的时候,符钧兴冲冲地告sù

我,师父回山了。

花样年代 第四十四章 阿普陀的伏笔

符钧这个消息是守山门的道童那儿传回来的,说师父他回了茅山,便返回竹林小屋休息去了,也没有来清池宫。

其实茅山之上,崇尚的是老子的无为之治,基本上是都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即便是授徒,也是师父每半个月开两次大讲,讲授完了之后,便由我、符钧或者杨坤鹏这样入门比较早的弟子监督修行,也不用劳费心思,只有到了每个月月初的那几天,师父方才会根据我们反馈的进度,找到每一个人来量身定制,传授各种道法和手段,以及指点修行之中的误区。

然而因为时间和精力的缘故,后面的弟子除了资质非常高的,基本上都是得不到特别好的照顾,所以也就被天然地区别了开来。

像我们这样的,一般被称为真传弟子。

事实上,在茅山后院事件之后,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背后也有人指指点点,后来我找符钧问询了一下,他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伙,自然什么也不晓得,不过他这些年来在茅山清池宫之上一直带着众位师弟,也算是比较有威望,于是私底下去找人盘问,这才晓得,有人传言,说当初后院被镇压的魔头找人传承,结果一个我,一个小颜师妹,两人被一齐挑选上了,成为了恶魔的嫡传,静待以后乱了茅山,将其解救而出

这股妖风也不知dào

是哪儿吹起来的,反正被人说得惟妙惟肖,有鼻子有眼睛的,这才有了先前出现的那事儿。

符钧与我算是茅山之上最亲近的师兄弟,他人勤奋而坚毅,却并不傻,我与他商量了好一会儿,先后挑选出了好几个值得怀疑的对象,首先就是当天单独离去的杨师叔,毕竟我和小颜是相互为人证,而他则是空口而言,如果想要转移注意力,另外两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还有就有可能是杨坤鹏,这个师弟平日里虽然与我们亲热得紧,但是多少也让人感觉有一些隔阂,而这次谣言的矛头是对准我的,把我搞臭,以后师父就会更青睐于他,说不定以后那掌教真人的位置,可就由他来坐了。

毕竟我乃外门大师兄,而不能担任茅山掌教一事,只有很有限的几个长老知晓,别人是没有这个机会知dào

这消息的。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没有跟符钧提及,那就是这事儿,有可能是从小颜师妹那儿流出来的。

当然,我也只是一种猜测,以我对小颜师妹的了解,她倘若是决定将这件事情给掩下,必然是不会再多舌而言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谣言便是谣言,它总是会有一些杀伤力的,所以我一听到师父回来,立kè

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竹林小苑,想要与他相见,说一说当天之事,也好请教一些问题。

这个世界上,倘若要问有谁最值得我信任,甚至于相信自己,那么恐怕也就只有我师父陶晋鸿一人了。

我匆匆赶到了竹林小苑,一凡哥正好从农田里面扛着锄头归来,他是个憨实汉子,倒也从来不作伪,说种田,那便老老实实地种起了田来,浑然没有作为一派掌门之子的威风,瞧见我赶来,与我招呼,问我有没有吃过中饭,我老实答曰没有,他立kè

喊来自家老婆,吩咐一会儿多炒两个小菜,给志程加餐。

清池宫上的伙食虽然不错,但到底没有这嫂子开的小灶好吃,我赶忙道谢,正想去找师父,结果旁边蹿出了一个小影子来,一把就将我给抱住了,口中奶声奶气地喊道:"陈叔叔,陈叔叔,抱抱,陶陶要抱抱!"

朝我扑来的这个孩子真是我当年来竹林小苑中瞧见襁褓中的那个婴孩儿,现如今已经长到了五岁,粉扑扑一小孩儿,天真又可爱,嘴甜如蜜,一双眼睛眨呀眨,黑黝黝的,就像天上星斗嵌入的夜空。跟她父亲不一样,小陶陶自小就表现出了非凡的修行天赋,半岁能言,一岁念经,三岁筑道基,四岁掐诀念咒,口吐真言,五岁便能够满院子上蹿下跳,一凡哥两口子没有一个能够管得住她的,而小陶陶这般的资质,也最得她爷爷,也就是我师父陶晋鸿的喜爱,不管是什么样的过错,都愿意给她兜着。

我师父的脾气古怪,严肃起来的时候,尽显一派掌门风范,然而有的时候又像是一个小孩,能够撅着屁股,陪陶陶玩上大半天。

我与小陶陶聊了好一会儿,小姑娘小大人一般地跟我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儿,尽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是在孩子童真的心中,却是了不得的大事,我也耐心听着,不停地点头赞扬,逗得她好是一阵乐,不过没多久,竹林小苑的书屋那儿传来了我师父的喊声:"志程你来了?直接进来吧,正好有事情要去找你呢"

我闻言,与小陶陶道了一声歉,然后径直来到了书房前,推开门,瞧见师父正坐在书桌后面静思,当他瞧见我的时候,朝着我招了招手,让我坐到他跟前来。

我上前去,跪坐在木板之上,两人对坐,我恭声打招呼道:"师父,不是说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会议么,怎么提前就回来了?"

我师父含笑说道:"那会不开也罢,一帮人吵吵了事而已。我之所以回来,是接到了燃符传信,有人说我茅山后院起火了,让我赶紧回来处理一下,不过我回来之后,也没有发xiàn

什么事情,于是就想要先悠闲两天,却没想到你居然就找上了门来。"

我瞧见书桌上面有当日我们在深谷刑堂那儿留下的记录,晓得刑堂长老已经派人来过了,当下也不再兜圈子,毫无隐瞒地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师父,就连拯救小颜时用的借口,都谈了个详细,唯一漏过的,就是我当着阿普陀的面前强吻小颜师妹,这一段我的确是不好意思,所以便选择性的忽略而过了。

师父很认真地听我讲完这事儿,还特意问起了几个细节方面的问题,这才笑着说道:"阿普陀这家伙,就是个跳脱的本性,千年以来,一直就想着越狱而走,这事儿倒是也有它的风格。不过我有点儿奇怪的事情,就是它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地就放你离开呢,而且临走之前,还煞有介事地教了你那'深渊三法'呢?"

师父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像阿普陀这样老奸巨猾的深渊魔王,倘若没有几次后手,是不会这般宽宏大量的,要不然它装神弄鬼,还真的是想学雷锋做好事不成?

师父就是师父,出去开了几次会,满嘴都是新名词,我疑惑,不过他却是什么都明白,问起了我:"那家伙交给你的深渊三法,后来有没有练?"我挠了挠头,说原本想来着,毕竟听着还是挺有诱惑力的,不过这事情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别人我又不敢去商量,也就搁了下来,没有理会了。

师父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他了解我,晓得我因为自家性命的缘故,对修行一道还是颇为积极上心的,此刻竟然有这般的自制力,倒也难得,于是赞扬了我几句,听得我面红耳赤。其实刚才的话儿,也就是是忽悠师父而已,若是有时间,我自然已经练上手了,只可惜这几日我一直在揣摩着小颜师妹的态度,脑子里一直就没有空过,所以才没有来得及尝试。

"深渊三法?"

师父口中喃喃言语着,突然眉头一扬,含笑说道:"阿普陀所说的话语,其实也没有太多的错,你修行的道心种魔功法,是我当初跟随你师祖游历天下的时候,机缘巧合而得,强力的手段也没有多少,它这些呢,倒也将你的短板补足了,只要你将其修行纯熟,日后出去,虽不至于横行一方,独当一面,也是不在话下的。你之前没使,这是小心谨慎,今天在为师面前耍耍,我也可以帮你把把关。"

我听得师父说起,当下也没有几多犹豫,闭目而眠,回忆起了当初阿普陀交予我之时的场景。

有的东西,一旦深刻记忆,就很难忘,我这几日虽然没有联系过,不过一思及,信息立kè

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当下一出手,便将"风眼"使出,源源不断地气息汇聚于我的丹田之内,而后我几乎没有半点儿周折,又将"土遁"演示完毕,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这意境与我特别妥帖,不知不觉,便将第三法也一齐使出了来。

这一招"魔威"而出,我凝聚周身炁场,攀升到了一个顶点,突然间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炸响,感觉从脑海深处有一条身长过百的巨大变异龙蜥浮现,此物体侧扁而有鬣鳞,背鳞大小不一,眼睛硕大,除了主体之上的一张巨口之外,浑身上下皆是有着细密利齿的口器,雪白的牙齿和流着黑色浓浆的身体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它身体上延伸的触手如鞭,在我脑中不断地狂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我猛然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白胡子老头儿,恍如死仇。

花样年代 第四十五章 陶晋鸿的考验

完全没有理由和原因,瞧见面前的这个白胡子老头儿,我心中充满了恨意,有一种非要生食其血肉都不能解恨的仇怨,当下也是下意识地将常年别在腰间的辟邪小宝剑给拔了出来,举剑便刺。

我这些年来,也学了许多本事,这般骤然突袭,威胁实在恐怖,然而那个白胡子老头却淡定自若地伸出手来,手掌像云彩一般飘忽不定,而下一刻,便已经将我的手腕给握得紧紧,不作动弹。

脑海中的那头愤nù

龙蜥奋力挣扎,我也无端生出许多愤恨来,感觉手弄不开,便用嘴巴咬,用脚踢,有指甲抓,如此一番折腾,却瞧见那白胡子老头儿嘴唇微微一咧,嘿然喝道:"天道乾坤,世事无常,识他人,识本我,识世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

此言一罢,他朝着我猛地喷了一口气,里面似乎有着艾蒿的气息,浓郁滚滚,我脑海中那舞动不休的龙蜥仿佛被万千束缚垂落而下,将其紧紧捆束,不得动弹分毫,接着那些束缚将其朝着虚无之中拖去,我双目一阵刺痛,瞧见这玩意儿被一道游动不休的抽象阴阳鱼给旋绕住,接着尽数消化期间,泯灭于无形之中。

目光再次凝聚,我仿佛从深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湿淋淋一身汗,接着我瞧见刚才让我愤恨到极点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儿,可不就是我平日里最敬重的师父陶晋鸿么?

我当初掏出辟邪小剑行刺的,竟然是我自己的师父?

弑师,天啊,我竟然做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一想到这儿,我的脑子顿时就是轰然一炸,手中的小宝剑掉落下去,接着直接跪倒在地,也顾不得别的,就朝着师父磕头道:"师父,徒儿罪该万死。"

师父瞧见我恢复了神志,微微一笑,并没有责怪我,而是解释道:"我一直奇怪阿普陀为什么能够这么大方地让你带着萧应颜,从无底深洞安然回返,原来竟然是在这里面动了手脚——它传你三式最精妙玄奥的功法,看似无害,却不曾想在你的脑海中种下了精神印记,潜移默化,让你每当使用这功法的时候,就会对为师莫名就产生出许多的怨恨来。这仇恨只是潜意识中的,如火山蕴积,待到最终爆fā

之期,便能够达到它的目的。只可惜它算盘打得蛮响,却不料你并无私心,当着为师的面演示,将这危害提前给引发了,露了破绽"

听到师父讲完这些缘由,我心中也是一阵惊诧,那个家伙看着憨厚好骗,没想到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腹黑角色,亏我先前还洋洋得yì

地以为自己成功地忽悠了这么一位大拿,却不曾想人家根本就是将计就计,逗我玩儿的呢。

想来也是,能够被镇压千年而存活至今的,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咱家茅山也未必愿意让你占用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来当牢笼。

当我明白这一切之后,再次跪拜道:"既如此,那么徒儿便永远都不使用那深渊三法了,免得再做这等禽兽之事来。"

师父瞧见我一脸赤诚,将我给拉了起来,温言劝慰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这事儿倘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那自然是罪无可恕,然而刚才的你,不过是被那阿普陀的潜意识投影控zhì

了而已,发xiàn

得越早,就越无害,唯一不好的,就是它传你的深渊三法,当真是为了你而量身定制的手段,倘若你能够得学,便可以独当一面,也可以出来帮为师做许多事情了,放qì

了实在可惜。不过对于观想蛊惑术,为师并不是特别擅长,得想一个周全的法子。"

我瞧见师父并没有怪我,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面,然后又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我师父沉思片刻,这才说道:"当年世界,遑论西洋,华夏之内就属青城山上的重瞳子对这观想蛊惑术造诣最高,倘若想要破解阿普陀安插在这深渊三法之内的手脚,估计也就只能期待他了。我当年跟随你师祖周游天下的时候,曾经跟青城山的人打过交道,也算是有些交情,想来求他们这么一件事儿,问题不大,不过我不能去青城山,这个关乎于当年的一个誓约,虽然在场者都已仙逝,不在人间,不过人生于世,必然要心存敬畏之心,所以我这里便留书信一封,你自己找上门去吧——毕竟你这么大了,也该历练一下了。"

师父吩咐,我自然不敢不答,不过我虽然知dào

青城山在锦官城西,但是那儿是四大道教名山之一,想必也是洞天福地,一如茅山,我倘若是没有个门路或者指引,恐怕连门都进不去。说起此事,师父他也没有办法,要知dào

,一般的洞天福地,对于山门最是看重,即便是以我师父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得知这种信息的。

不过如果我师父亲身而至,却也不用这般麻烦,来到青城山下,报上大名,自然会有无数人前来迎接。

师父沉吟一番之后,然后对我说道:"凡事都有我来帮你解决,这也无不可,不过你既然是茅山大师兄,自然也要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一味的娇惯和纵容,只会让你更加依赖于老一辈的扶助,自己站不起来。这样吧,我不给你太多的东西,信物一件,书信一封,另外你是我的大弟子,不可无排场,茅山三代弟子之中,你可以挑选两人随你同行,一来可以相互照应,二来也是给你撑一下场面,免得到了人家的地头,却被人瞧不起。"

此番青城之行,也算是考验我的个人能力,我并不介yì

这样的考较,因为这是师傅信任并且重用我的表现,而且听到他说可以带同辈的两人,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一张宜喜宜嗔的小脸儿来。

因为彼此之间的误会和进度太快,我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小颜师妹了,此番倘若是能够假公济私,使得小颜师妹得以加入,那么枯燥的青城之行也变得格外让人期待起来。

我再次询问了师父,说无论是谁都可以么?

师父答是,他告sù

我:"你现在并非当年麻栗山下的那个农家小子,而是茅山的大师兄,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茅山的脸面,所以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要记得清楚,至于诸多师弟师妹,这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第一要维护他们,起到兄长的责任,第二你也要有领导和驾驭的能力,须知人力有时尽,唯有物尽其用,善于引导,遮掩才能办成事儿^"

这是师父第一次跟我谈起除了修行之外的话题,关于领导力和茅山大师兄的脸面,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能够感受到这里面的关心,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事儿决定了,师父当场就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然后给了我一方玉佩,龙凤呈祥,并不算是很珍贵,也就是老旧一点而已。

信纸上面的墨迹晾干,师父折好封住,然后递给我,说道:"关于陪你一同去青城的人,你可有想好了人选么?"

我毫不犹疑地说道:"弟子已经想好了,如果一定要选两个的话,我决定是英华真人的弟子萧应颜,和呃,梅浪长老座下的徐淡定。"

"哦?"听到这么两位意wài

的人选,我师父立kè

显露出了好奇来,询问道:"为了会选择他们两个,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我在说出人选之前,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此刻也毫不犹豫地说道:"事情其实很简单,选徐淡定,是因为弟子曾经跟他有过合zuò

,他是一个有本事,也有智慧的人,而且还是茅山后裔,在外的身份和地位都算不错;至于萧师妹,我的想法就是青城山上的门派繁立,有男有女,倘若能够带上一位茅山女弟子,到时候也好沟通一些,而茅山之上,若是论最能够代表茅山女弟子风华的人物,莫过于这一位萧师妹了。"

我说得大义凛然,而师父确实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直等到我心怀忐忑的时候,这才点了点头,吩咐道:"好了,一凡他们差不多弄好饭了,你陪我吃过之后,先回去收拾行李,而我则会通知执礼长老,让他代为转达的。"

听到师父同意了我的提议,我顿时就是心花怒放,当下也没有表现出来,规规矩矩地在竹林小苑之中吃完了中饭,还陪着小陶陶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拿着师父的书信和信物返回清池宫,还没有等我收拾妥当,我便听到符均过来找我,说鬼谷宫的徐淡定和秀女峰上的萧应颜师妹赶到了殿前,说是奉了雒洋长老的吩咐,过来与我汇合。

我得了消息,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朝着前殿走去,刚刚过了一道走廊,正好瞧见小颜师妹与徐淡定站在殿前说话,听到脚步声,一脸狐疑地朝着我这边看来。

花样年代 第四十六章 大师兄你的路子好野

徐淡定青衣道冠,小颜师妹白衣胜雪,男的风度翩翩,女的风姿绰约,两人并肩站立在一起,那叫做一个男才女貌,金童玉女,让人忍不住称赞连连。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并肩而立当真是般配之极,不过我心中却是十万个不愿意,不过却也不想说出,缓慢地走到两人面前来,他们朝着我躬身喊道:"拜见大师兄。"

顶级道门,自然还是有一些应有的规矩在的,我挥挥手,平静地应道:"两位无需多礼,今天你们来到这里,想必是接到了执礼长老的吩咐,不知dào

你们都准bèi

好了没有?"

小颜师妹与我之间还有些芥蒂,并不言语,而徐淡定自那次白合转世重修之事开始,就与我的交情匪浅,言语之间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嘻嘻笑道:"大师兄,我们刚才上峰顶的时候聊过,也都只是听到雒长老说了一句,说此番下山有重任,至于是什么,这些可都得由您老人家来吩咐才是"

徐淡定说话吊儿郎当,不过却将自己所要表达的意图给说明了出来,那就是此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我听着便是了。

这就是他给我的承诺,这个看上去总是慢半拍的家伙,其实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人,这也正是我除了小颜师妹之外,选择他的缘故,毕竟前者是为了让我对此次旅程更加充满期待,而后者,则真的是被拉过来干活的。

有了执礼长老的铺垫,我也不再卖关子,便与两人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份信件,是我师父陶晋鸿写给青城山重瞳子的,需yào

我们去送达一下。"

徐淡定一脸无奈,耸着肩膀说道:"不会吧,大师兄,我书读的少,但是你别骗我,现在我们国家的邮政业还算是可以的,要是寄信,只需yào

在山下找个邮局就好了,何必派我茅山大师兄,再加上茅山的第一帅哥和第一大美女出马呢,劳师动众,劳民伤财啊^"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言语夸张,脸一直绷着的小颜师妹都给他都得噗嗤一笑,忍俊不禁起来,弄得我都忍不住吃醋。

不过我也晓得他的疑惑在哪儿,于是平静地说道:"前些日子,茅山后院震动,我和小颜师妹适逢其会,遭了一劫,后来流言纷起,相比你也是知dào

的,师父这次回返,其实也是为了此事。不过具体的情况,跟外界传言的不一样,至于是什么,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这个问题复杂,连师父都有些束手无策,而在整个修行界中,青城山的重瞳子算是最有权威者,所以才手信一封,让我前去问诊,至于两位,则是帮我交际,以及找寻青城山门的助手,这么说,能够理解?"

话儿说到这里,两人都已经明白了,小颜那一直郁郁寡欢\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明媚的笑容,而徐淡定则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么,大师兄,这做事儿呢,我自然最是卖力,不过你可要记住我一份情哦。"

小颜师妹也终于郑重其事地说话了:"大师兄,嗯,应颜一定会努力的。"

放下心防,认真的少女最是可爱,当下我们也再无分歧,于是收拾好了行李,然后下山而走。

徐淡定自幼便在茅山宗门生长居住,而小颜也仅仅只是在句容附近,都没有太多远行的经验,一出了茅山,自然都是看着我,这山门之外的阳光简单而明亮,沐浴在这样的温暖之下,徐淡定伸开双臂,将浑身骨骼弄得咔嚓作响,兴奋地大喊一声,然后冲我说道:"大师兄,行万里路,读千卷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河山大好,任务也不急,不如我们乘着这美好的春色,一路东游,去看看传说中的大海,你说好不好?"

他极力鼓动,然而我却一瓢冷水泼了下来:"看大海?看你大爷啊,还没有走到海边,老子就挂了怎么办?你行不行,不行我还有时间回去另外找人!"

徐淡定这人寻常的时候倒也还算妥帖,但是一放出外面来,就像关了多年的囚犯,感觉哪儿都新鲜,恨不得多出两只眼来,倘若是不拦着,还真的就信马由缰地跑得没影儿了。

在我的威胁下,徐淡定总算是妥协了,没有再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儿来,小颜师妹自然也是乖乖地,于是我也没有再作停留,一路往南而行。

两天后,三个打扮奇特的年轻男女出现在锦官城边,一脸疲惫地打量着这偌大的水陆码头,八十年代的锦官城还没有后来那些高楼大厦以及宽敞的大街,怎么看都充满了拥挤,但是在徐淡定和小颜师妹的眼中,却充满了新奇,和无所不在的惊讶。

这几天来我们过得也颇为艰难,茅山之上并无货币,导致我们下山来的时候,双手空空,之前倒也有准bèi

好干粮,这一会因为太过于兴奋,导致什么也没有,于是我们餐风饮露,也算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到达。

此番前来锦官城,苦难也算是结束了,徐淡定问我,说那青城山在城西五十公里外,我们在这儿干嘛?又没有钱,与其看着流口水,还不如披星戴月,直接赶过去算了。

我茅山子弟,铁骨铮铮,一不会偷二不会抢,也不会接受施舍,宁愿在城外忍饥受饿,也不会多做其它。

然而他们还待给我将这些道理的时候,我随意找到一个看上去算是老锦官城的人,说出了一个地名,然后得到了具体的所在,二话不说,一路找了过去。

我找到努尔的时候,他刚刚从局长办公室那儿走了出来,听说是刚刚得到了表扬。

我一打听,方才晓得,努尔一个人,一根棍子,将锦官城北部的一家堂口给挑了,而这一家,则正好是素来颇有恶名的鬼面袍哥会的产业。

袍哥会是西川最出名的一种社会活动组织,它长期活跃于解放前时的西川各个阶层,上至军国大事,下至百姓的吃喝拉撒,均有涉及,而鬼面袍哥会则是最为恐怖的一支,它是依托鬼城酆都发展起来的,精研鬼神之术,最基层的成员一律叫做鬼卒,耍弄阴魂鬼灵之术,最是恐怖不过。

然而这样恐怖的堂口,努尔便凭着手中的一根赶神棍,从头杀到尾,这样的战绩,怎么叫他们的上头不欣喜,不激动呢?

当得知我们几天都没有正经吃过饭了之后,努尔一挥手,带着我们来到了单位附近的一座苍蝇馆子里去。

地方不大,但是窗明几净,还算是讲究,四人围炉而坐,开始吃起了鲜香麻辣的火锅儿来。

那个时节的配菜不多,豆腐蘑菇,青菜羊肉,以及各种各样的牛羊鸡鸭杂碎,锅里面的汤汁翻滚,浓重的辣味充斥在每一个人的鼻子间,嘿,那味道,对于三个饿得有些前胸贴后背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风云残云,一时间万里如虎。

当火锅翻开起来的时候,除了用腹语招呼我们的努尔,几乎没有一个人闲着嘴巴。

筷子使出如剑,刷刷刷,大家将在茅山之巅上面学到的绝技,都用到了争抢那锅中食物的枝末细节上去,实在是有违初衷,然而是文静温婉如小颜师妹,此刻也化成为一名伟大吃货,一双大眼睛里面,充满的都是那泛着麻辣鲜香的菜品。

如此几轮,勉强算是将腹中饥饿给止住了,我才想起了前来此处的目的,询问起了努尔这青城山上的相关事宜来。

其实早在师父跟我讲起这考验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着这么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当年在青城山上面有朋友,我也不差,我在战场上面处下来的生死弟兄王朋,可也是那青城山上面下来的人物。

他的师父梦回子,可是与重瞳子一起,并且青城三老之位。

倘若王朋在这儿,师父给我的考验完全就像是作弊了一眼轻松顺利地渡过,然而现在麻烦的事情是王朋此刻依旧还在镇守南疆,即便是那场战争也即将步入尾声,双方开始就边界问题进行了磋商和谈判。

然而王朋终究是回不来的,听说他跟赵承风一样表现优异,上面有意将他留在中央,作为战略执勤小组的动员力量。

事实上努尔也即将入选其中,倘若是我来得再晚几天,恐怕这一顿饭也就混不上了。

尽管如此,我既然找了过来,努尔便不会让我空手而返的,吃完这顿饭之后,他安排我们在茶馆那儿喝大碗茶,自己则去帮我们跑这件事情,两个小时之后,他返回来了,递给我一张纸条,让我们去都江堰找一个福云观的道观,那儿的观主,就是青城山在山下挑选根骨优秀门人的代理。

努尔有事,没有再陪我,匆匆离去,留下了两个双眼瞪得滚圆的年轻人。

当努尔的背影离开,徐淡定终于不淡定了:"大师兄,你真牛,这路子也太野了吧,这么简单,你叫我们跟出来干嘛的?"

我举起桌子上的茶杯,浅浅一笑:"吃火锅啊!"

花样年代 第四十七章 熊孩子闹出的误会

努尔临走之前,给了留我一点费用,给我们路上用。

我没有拒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这三个人倘若没有钱,怎么过去都费劲儿。

兄弟两人,也不用多说太多话语,从大碗茶馆出来之后,我们上了前往都江堰的车,然后按照纸条上面的地址,前去寻找福云观。

那地方并不好走,就算是当地人,知dào

的也不多,我们一路找寻,转悠了大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的时候,才来到这位于南山脚下的道观前,仔细一瞧,发xiàn

这道观的建筑历时百年,本来就有些摇摇欲坠,然后估计是十几年前遭受过一些冲击,大门都给卸掉了,走进观中去,四面都是荒凉,杂草丛生。

殿宇里地三清祖师像倒也还在,不过门倒窗破,一副破败景象,徐淡定轻身而出,四处查看了一下,回来问我:"你那哑巴兄弟是不是忽悠你啊,这道观荒废许久了,哪里有什么青城山的人?"

我也有些疑惑,这道观荒凉,并无道士,自然也没有所谓的观主,而这样,我们去那里找寻青城之门呢?

一时之间,我们都没有了头绪,而这时小颜却出声安慰我:"大师兄,别着急,掌教真人既然这般郑重其事地交待你,自然是有一些周折的,不过这样无妨,即便是找不到这福云观中的人,我们也可以直上青城山,叩见山门,你是茅山大师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们也不可能会避而不见的,切勿担心。"

良言宽心,特别是小颜师妹的话儿,我沉下心来,想起努尔这兄弟自然是不会塞一个假地址来骗我的,要么就是这儿有所蹊跷,要么就是我们没有找对地方。

事情没有追查清楚,也没有必要妄下定论,我想起来的路上,附近还有几户农家,这道观到底有没有人,亦或是别的什么情况,过去一打听,说不定还会有答案。如此想来,我们也没有再在这废院子里面久留,而是往回走,在前面的一大片田地旁边停下,瞧见土路旁边,有一个小孩儿正撅着屁股在那儿拉翔,表情痛苦,双眼睁得滚圆,当我们走到面前来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连着几个响屁,然后朝着后面一声大喊:"旺财,快过来"

这一声叫,左边的一户人家立kè

有一条土黄色的大狗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来到他撅起的屁股后面,伸长舌头舔舐。

这场景看得小颜师妹一阵娇羞不忍看,而我则走上前去询问:"小弟弟,你家大人在么?"

天色近晚,不过这儿也没有灯光升起,却也有些荒凉,那小孩儿瞧见我们三人围上前来,也不害羞,等那大黄狗给他舔完了之后,这才施施然地站起来,对我们说道:"你们是谁,找哪个咯?"

这小孩儿跟我寻常见到的乡下娃儿不一样,不怕生,我也来了兴致,逗他道:"小弟弟,我瞧你模样周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毕竟是一个不凡之人,不知dào

尊姓大名?"

小孩儿经不住哄,脸上立kè

乐了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姓李,名腾飞。"

"好名字!"我夸张地举起了大拇指,然后指着夜幕中的那处道观,沉声说道:"我是那家道观观主的故人之后,不远万里地过来拜访的,结果来了之后,才发xiàn

根本就没有人在这儿生活,所以想找你大人了解一下情况。"

小孩儿挥了挥手,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们这个地方,穷得都没有饭吃咯,哪儿还会有什么人来当道士?叔叔你莫开玩笑,没得的。"

我看他年纪不大,可能晓得的也不多,便再次询问道:"是么,你家大人在不在,我有些事情想劳烦一下他们。"

小孩儿人小鬼大,瞥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孺子之言,不欺暗室,你们不信也罢,不过我家大人都不在,找谁都没有用。"

他说完话,带着将地上清理干净的大黄狗回了院子,门一关,结果院子里空空荡荡,寂静无声,就仿佛没有人存zài

一般,我们哪里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小孩子,顿时就傻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徐淡定一脸郁闷的问我道:"大师兄,我在山里面长大的,不太晓得情况,不过现在山外面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么?"

我没有回答,意味深长地看着前面这几户农家,而小颜则出声说道:"怎么可能,外面的世界要是有这么疯狂,我们又何必入茅山?"

三人交换意见,都感觉这道观附近的农家着实有点儿奇怪,我仔细回想刚才那小孩的话语,他有说过一句话,"穷得都没有饭吃了",道士也要吃喝拉撒,又不是每个人都会辟谷,生存不下去了,拿什么时间和心情来祀奉道祖?

没饭吃,就耕田种地,又不想离道观太远了,那么

我看了徐淡定一眼,他心领神会,走到旁边去,在一块平滑的岩石上面打起了坐来,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没有几分钟,从他身上浮现出了一个透明的人来,蹑手蹑脚地朝着前方走去。

倘若是不懂这个的人瞧见了此情此景,只怕会惊诧万分,只以为叫做元神分离,不过我却晓得这个是茅山养鬼术之中的替身鬼灵,算是一种级别比较高的道法之一。

那替身鬼灵从徐淡定的后背浮现而出之后,越过院墙和篱笆,从阴影处往里走,而我们身边的徐淡定则开口说道:"东边院子里面,有两个人,刚才那个叫做李腾飞的熊孩子,另外一个,好像是他父亲,或者爷爷"

介shào

完这些,徐淡定尝试着让那替身鬼灵更加近上一点儿,然后又说道:"那小孩儿好像在跟他父亲说起我们的事情,没好话,嘿,这熊孩子居然说我们是什么袍哥会派来的卧底,说我们定然是想要通过福云观拜入青城山下去,当真是可恶嘿,他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教的孩子,还说他这样干得不错?"

徐淡定通过那个替身鬼灵,将那边的情况给我们做了实况转播,通过两人的对话,让我晓得到这几户人家,或者说这一家人,应该是跟青城山有一定关系的,只不过好像在戒备什么,所以方才会如此警惕。

然而还没有等徐淡定说太多的话语,突然间他的脸色一变,猛然睁开了眼睛,双手一挥,结果舞弄几下之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冷着脸说道:"不好,中了人家的设计,我的替身鬼灵被擒住了。"

这话儿说得我们一阵大惊,要知dào

那替身鬼灵虽说不是三魂分身,但是因为祭炼方法比较特殊,所以一旦被人灭了,只怕徐淡定要功力大减。

他一中招,我们就晓得自己的伎俩被人揭穿了,此事是我们理亏,不过倘若对方出手将这替身鬼灵给超度或者炼化了,那可真的就是结下了梁子,我想了一想,没有再犹豫,折身返回那户人家的小院之前,躬身说道:"这位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此番是我们的过错,请千万别下重手。"

我朗声说道,然而那院子里却并无半分反应,这让我有些意wài

,还待再说,结果我听到徐淡定突然尖锐的叫喊道:"大师兄,快让他们住手——不,他们要将我的替身鬼灵给毁去了。"

这话儿说得我心头一跳,没想到对方连对峙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上来就直接下这重手,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当真是有些太过刚愎自用了,我自然是不能放任而为的,所以徐淡定一声喊出,我立kè

一个箭步疾冲,翻身越过了那低矮的院墙,朝着两人所待的房间冲去,到了门前,我又招呼了一声,结果依旧没有回应,当下也只有大叫一声:"得罪了。"

一声过后,我一脚踹向了那木门,然而就在我抬腿踢出的那一瞬间,木门骤然而开,一个留着两撇浓黑胡须的老人冲了出来,手朝着我的脚兜来。

我本来是准bèi

踹门的,结果发xiàn

有人出来,下意识地将劲气散去,止住了去势,然而对方却并不罢休,兜不到我的脚尖,便当头一拳,朝着我的胸口击打而来。

此人拳劲很猛,用的是内家拳的路子,隐约之间还有风雷声起,有点下死手的意思,我不由得也恼了,想着此番我们偷窥,自然有错,但是你连给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上来就下死手明确也是很过分,于是当下也将雷劲运转于手掌之上,然后一声长气吸入口中,口中一声大喝,大声叫道:"雷法正朔,天地为罡!"

这一声喊完,两人全掌对撞,我固然是感觉到有一股狂暴巨力奔涌而来,脚底站不住,踉跄往后,那人的半边胳膊也是瞬间变得焦黑,衣衫绞碎。

轰!

花样年代 第四十八章 软硬兼施大师兄

修为达到化劲的国术大师,几招便可以决定生死,而到了修行者的手上,场景却也更加凶猛,拳掌交击之下,便有一声雷霆巨响,那老者倏然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震得粉碎的右手衣袖,凝视几秒钟,然后猛地抬起头来,恨声说道:"你这可是圆灵门的掌心雷?"

我掌心雷的这手段,最早是出自于《圆灵掌心雷秘解》,而后当我拜师茅山之后,师父传我的道法之中,又有了天地雷罡正朔的茅山掌心雷,心合于道,万法通灵,他这般说,也无不可,当下也不遮遮掩掩,坦荡承认。

一听如此,对方眼眸立kè

凝聚成一线,寒声说道:"七年前,圆灵门曾经被鬼面袍哥会偷袭灭门,我好友王淳安大师也命丧黄泉,秘籍丢失,却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被你这邪门宵小给融会贯通,自成了一系,可悲啊,可悲!"

他声音越发恨意蓬勃,我却是被说得莫名其妙,挠头问道:"等等,前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事情是这样的,我是那茅山"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对方却是一声厉喝,再次横扑而来,不过与刚才的拳风腿影相比,这一下却是看到了他的手上,多了一把戒尺。

这戒尺差不多半臂之长,通体黝黑,黑铁打制,挥舞起来有呼呼风声,随随便便甩出一记,便有一道凌厉的劲风飞出,我往着旁边躲闪开了,回头望去,瞧见那泥地里面,竟然有一道很深的印记。

这玩意是法器,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只要运用得法,干掉我并不困难。

我连着翻滚躲闪,避开了他连绵不断地一整套攻击,在换了一口气的功夫,瞧见那人的左手上面紧紧抓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中间圈着一头奋力挣扎的透明徐淡定,缩小几十倍,面色痛苦而狰狞,仿佛经受了莫大的磨难。

余光之外的徐淡定再也无法淡定,空手立在场边,脸色跟那个替身鬼灵一般模样,显然也是被弄出了真火来。

青城茅山,皆出道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人也许可能是青城山在此处设下的一个招生点负责人,但是为人也未免太过于狠戾了点,一点儿余地都不给别人留下,当真是有些欺负人了。

倘若人不如你,被欺负了也就捏着鼻子忍下,但是我们三个,虽说年纪加在一起也不如这老者,但是修行之道,未必走得比他浅上多少。

徐淡定气愤,我也是有些火气,要知dào

当初我师父曾经有过交代,说我身为茅山大师兄,三代弟子中人皆以我为尊,这不但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责任,我要像大哥一般,维护好这些弟弟妹妹们,徐淡定此番是为了我才失手将替身鬼灵误失人手的,倘若在给炼化了,只怕不但我的脸上无光,而且还会成为以后一辈子的笑话。

如此思虑,我当下也是一边躲避,一边扬声说道:"这位前辈,我们乃茅山门下,奉命前来拜见青城山的重瞳子真人,福云观的地址,是西南宗教局的梁努尔给我的,而我这里也有茅山掌教手信一封以及信物一件,你自可审查。事情就是这般,还请将我师弟的替身鬼灵交还给我,倘若您还是执意挑起冲突,休怪晚辈手下不留情面了。"

我这般认认真真地讲自己来历介shào

清晰,然而落在对方耳中,却是一文不值,嘴角一抹冷笑,寒声说道:"小子,你要强出头,就给老夫看一看你的手段便是,莫要唧唧歪歪,妄图用言语来哄骗于我。"

这人执意要手底下见真章,我却也不会太过于发怯,当下也是将背上的饮血寒光剑给解了下来,剑花微微一抖,然后迎了上去。

这饮血寒光剑材质特殊,刚刚出世之时红光苒苒,此刻却也有些收敛了,不过到底是魔剑,即便内敛,也会有那阴森之气,呼呼而起,一旦全力催动,更是气势惊人,那人瞧见这副景象,反倒是更加确信了,扬声大叫道:"你看看,还说自己是什么茅山门下,哪个茅山道士还用这般诡异魔剑?恶贼,我看你不但是想要偷师青城,而且还是包藏着天大祸心,便算是死,我老李哪里能够让你得逞?"

此人豪言,抖起了一根戒尺上前相迎,我先前屡屡后撤,那是因为对方手中的法器厉害,但是当拔剑之后,饮血寒光剑不但不弱于对方,而且还更显锐利,两者一交锋,特别是我为了立威,上手便来清池宫十三剑招,将对方逼得忒狠,连连后撤,应付不及。

我虽然恨对方,却也晓得此人跟青城山有莫大的关系,他老不懂事下重手可以,但是我若是伤了他,结下梁子,却也难以完成任务,故而每在关键时刻,却也手下留一两分劲儿,方才维持了这么一个勉强的僵持局面。

我浪迹江湖十余年,茅山苦修近五年,身兼道魔两途,掌教真人首徒,统领茅山一众三代弟子,应付此人却也是绰绰有余,不过我不得不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和平结束此番冲突的契机。

对方在交手没多久之后,也瞧出了自己与我之间的差距,脸绷得紧紧,神情却是越来越严肃。

当我使出了清池宫十三剑招的第九式时,那青城山老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不如我,不但不如,而且似乎还有一些差距,当这些差距被放大在了生死之战中,稍微一个不留神,那就是身死魂销。

他不知dào

想了些什么,在某一刻,被我剑招逼迫得难以喘息的时候,他突然将右手红色麻绳上面捆束的替身鬼灵扬了起来,朝着我大声喊道:"你若是想这东西不灭,就便在进一步了。"

拿替身鬼灵来威胁我,这算是放qì

了武力斗争的路线,而是打算谈判了,虽然我最开始的计划是将这鬼灵夺下,束缚解开,但是想着我与此人之间并无冲突,如果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或许也不失为其中的好办法,当下也是不温不火地将魔剑收起,然后温言笑道:"要打的是你,不打的也是你,此间既然是你的地头,那么我们也就是客随主便而已。不过这鬼灵是我师弟所有,替身鬼灵炼制不易,还请前辈千万不要冲动,不然后果,可不是一人,所能够承担的。"

该软的地方软,该硬的地方必须要硬,人便是这样子,倘若做得不到位,必然被人瞧之不起,听得我一番夹枪带棍的话语,那老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深吸几口气,然后回应道:"你真的是茅山道士?"

我点头,说然也,如假包换。

那人便顺着询问:"既然如此,那你拿什么来证明呢?"

这话儿终于回归到了正途,我将长剑收起,然后平静地说道:"我有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的手书一封,还有信物一件,青城山重瞳子真人曾与我师有旧,只要一观,便可知真假。"

瞧见我如此淡定从容,也颇有些名门正道的气度,他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来,跟我要道:"也好,你拿来与我一观。"

他伸手,我却没有给,而是淡淡地说道:"前辈,先前我们已经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还是生死交锋,而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您,却好像没有说出自己是谁呢?"

我说得平淡,但是傲气却凛然而生,那人被我弄得脸上一片白一片红,拱手说道:"我乃福云观观主之弟李朝耳。"

说完这话,他依旧还是跟我讨要信物,我却并没有给他,而是说道:"这两样东西,至关重yào

,非青城重瞳子真人,寻常人拿在手里,也不知真假,阁下既然是福云观观主之弟,那么还要烦请帮忙带路,让我们能够前往青城山,直面重瞳子真人,将信件抵达。"

我言语恭敬,那人却有些愤然,所谓原因,恐怕还是我前恭后倨,让他心中难受,不过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对方的态度耐人寻味,将这般重yào

的东西交于他手,倘若出了什么意wài

,还真的难以接受。

沉默,双方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过了许久,那人才说道:"这样吧,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还要去通知我兄长,你们且回,改日再来可好?"

这答案我并不满yì

,不过事情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当下也是应承下来,双方谈得妥当,李朝耳将徐淡定的替身鬼灵给放回,然后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偷听别人话语,这事情真不太好,我们这陋室虽简,但是法阵却多,此为其一,以后不要再有。"

徐淡定颇为生硬地应承一句,也不多言,我们并无去处,瞧见那人折回农屋之后,彼此一商量,决定还是返回那道观之中,遮风挡雨,也算是有个落脚之处。

三人返回福云观,已是夜间,四处一张罗,便在院前生起了一堆火,将路上买的馒头放在上面烘烤,倒也有些香气,正欲用食,这时突然门前吱呀一响,却是走进了几个人来。

花样年代 第四十九章 破烂道观不速客

在此之前,我们三人还在谈论今天下午遇到的事情,徐淡定和小颜师妹都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特别是徐淡定将替身鬼灵放进去的时候,他们谈论的话题十分古怪,什么袍哥会啊,什么卧底,他们之所以会有如此的态度,只怕这里面有些内情。

或许真的就是我们来得不凑巧,他们这儿正好有事。

到底是什么事,谁也不晓得,也不知dào

那个李朝耳到底会不会通告青城山,所以我们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发虚,而徐淡定则提议,说要不然我三人轮班值守,看看那些家伙会不会连夜逃走,消失无踪。

倘若真的如此,而我们又没有防备的话,只怕我们明早起来就真的要抓瞎了。

三人正在商量排班的情况呢,这门口便是一阵异动,我们齐刷刷地抬头看去,只见有五个男子从门口那儿走了进来,这些人年龄跨度很大,从二十几岁一直到五十来岁,衣着也各有千秋,不过普遍都是紧身打扮,而以一个五十多岁,左脸长着痦子的巨胖汉子为首。

这些人也没有预料到这一个破道观里面还有人,瞧见了火光,脸上满是疑惑,等进到了里面来,除了为首之人,戒备以对,而那个巨胖汉子一身肥肉层层堆积,虽然穿着薄衫,但是却当真是一座肉山,移动的时候脸上和脖子上的肥肉颤颤巍巍,让人担心他倘若是倒下来,只怕会压倒一片,一般人还真的扛不住。

不过人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和蔼,面善,他温和地走到我们面前来招呼道:"三位后生,我们是过路人,天色太晚了,前面的农家又不肯收留,想找一个有片瓦的地方遮风避雨,所以才找到这儿来,不知dào

耽误诸位否?"

来人彬彬有礼,而旁边四个汉子则是一脸凶悍,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与人起冲突,那就不用太计较,于是我站起身来,沉声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出门在外,能够碰到一起来,这都是缘分,天注定的,何必多问,诸位兄弟,如果不嫌弃,还请过来一起坐坐——这鬼天气,白天的时候还蛮热,一到了晚上,就是阴风阵阵,冷得直哆嗦。"

我的豁达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几人在篝火旁边纷纷坐了下来,伸腰捶腿,显然也是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难受得紧。

路赶多了,这些汉子的身上难免会有一些馊味儿,小颜师妹有些闻不惯,站起身来,说去旁边的柴火堆弄点干柴来,将火堆弄大些。她站起身来,姿态尽显,有人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显然是有些意动,不过为首的那肥哥却并不在意,而是就着刚才的那个话题,与我攀谈道:"这儿靠近山中,夜里风大,不过这还算是其次,主要是西川属阴,人民疾苦,改朝换代,经lì

过许多大屠杀,是一片受到诅咒的土地,无数亡魂在夜里面游荡,最是恐怖不过"

西川盆地风调雨顺,是著名的天府之国,然而在这肥哥的口中说出,却是十分古怪,让人生寒,不过我却也顺着他说道:"这么恐怖,那人走夜路怎么办,可不是会遇到很多不该见到的东西啊?"

我故作惊恐的模样逗得那胖子笑了,指着我说道:"别人害pà

,小弟你可不用,瞧你们三人,皆是一身本事的人,这点小情况,却也不用担心的。"

我、徐淡定和小颜师妹三人皆作道士长袍打扮,这副行装一人倒也好解释,三人成群,其实目标还是蛮大的,出门在外,凡是都需yào

有防人之心,我微微一笑,平静说道:"这事儿一言难尽,我师兄妹三人原本有个死鬼师父,不过他老人家还没有怎么教过我们,就提前故去了,算是入了门。这不,听说青城山开了山门,就琢磨着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混入青城山,多些见识,也长些世面和手段。"

这五人之中,四名手下皆是目露精光,太阳穴高耸,即便不修行,也是外门高手,而这个胖子更是不得了,气血内敛,精气收藏,看上去像个弥勒佛一般嘻嘻哈哈,人畜无害,但是我估计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加起来,只怕也及不上他。

我没有跟他交过手,不过这却是一种直觉,也晓得他识破了我们修行者的身份,故而就编了一套谎言来应,肥哥听闻之后,肥厚的嘴唇一咧,嘿嘿笑道:"这青城山上,门派无数,不过最厉害的有三个家伙,一曰梦回子,一曰重瞳子,还有一个,则是个大和尚,法号酒陵,往下算的话,也就只有老君阁地沧海道人还算不错,主要是他们祖上是玩飞剑的,藏剑阁里面还有几把飞剑在,如果机缘巧合,能够得到,还算是有一点吸引力,不然别的,即便是要收你,你自己也得考lǜ

一下。"

此人的口气极大,神情倒也并不倨傲,说得淡然,好像自己跟那些传奇中的人物相差不远一般,而他越是这么淡定,我也就更多地担心起来,相安无事还好,倘若是有了冲突,我不一定能够护得徐淡定和小颜师妹的周全。

不过那人也不过是与我寒暄客气而已,当手下将背包里面的油纸摊开,摆出里面的一只只烧鸡和酱肘子出来的时候,他便没有再多谈一句的兴趣,而是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起了这些吃食来。

这些人带的吃食很丰富,除了各种各样的肉食,还是酒,喝酒吃肉,好不快哉,徐淡定一开始还觉得那烤馒头香脆无比,此刻闻到那酱肘子的香味,口水都留下来了,再回过头来看自己的晚餐,好是一阵郁闷。

他郁闷了,便谁也不理,将馒头一摔,自个儿跑到偏殿那儿去找了块门板躺下了,而小颜师妹帮大家添完火了之后,也不太习惯这么喧嚣的场面,自己也进去打坐。

这肥哥一连吃了两个酱肘子,方才停歇下来,伸出油腻腻的手指,朝着我说道:"小兄弟,一起吃啊,别客气——这肘子是锦官城徐锦记的,烧鸡还有其它,都是最有名的熟食店弄出来的,味道不错,来,一起吧——你也叫一下你那两个弟弟妹妹。"

我摆摆手,说不用,我们这些修道的,餐风饮露,吃得素淡,骤然沾了荤腥,肠胃就有些受不了,诸位,你们先吃着,长夜漫漫,小弟先行歇息了。

双方大概地探过了彼此的底之后,便不再停留,我起身而走,那胖子竟然也站了起来,与我招呼道:"小兄弟,我姓朱,长得又跟一头肥猪一般,所以别人都叫我大猪哥,不知dào

你姓甚名谁?"

我拱手而立,然后对他说道:"小弟姓罗,因为家里人没文化,名字取得粗俗了点,叫做罗大屌,后来师父收留之后,给了一个还算周正的名字,唤做清源"

自我介shào

完毕之后,大猪哥发出了一阵好爽的爆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哈哈,相比你那咸不咸、淡不淡的道号,我还是蛮喜欢你俗家的名字,够直白、简单、有力——罗大屌,你不错,是个人才,又对我胃口,这次倘若进不了青城山,便到酆都鬼城那边去找我,随便找个袍哥,说自己的名字,然后说要找你大猪哥,他们就会领你来见我。告sù

你,条条大路通天宫,不光他青城山能够学得真本事,要是论手段,跟我学,说不定会更加厉害!"

他说完,也不拦我,任我返回了側殿,然后吃酒喝肉,一直不曾停歇。

我在小颜师妹附近找到一块草蒲团,盘腿而坐,开始修行起了道心种魔的功法来,原先还曾谈及的去那边轮流守夜,也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而都取消掉了。

这些豪客足足吃到了半夜,划拳喝酒,又大口吃肉,那个自称大猪哥的男子也跟下面的人打成一片,划拳总是输,接着就一口喝干碗里面的酒液,端的是豪爽之极。

我尽管在修行,但是也大概地数了一数,难怪那个家伙能够在这个生活条件普遍都不是很好的年代里长成这副尊容,光这晚上的一顿,他就至少吃了四只烧鸡、六个酱肘子和猪耳朵、杂碎等伴食无数。

到最后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其中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猥琐汉子惦念起了我那美貌窈窕的小颜师妹,趁着酒劲,准bèi

玩一场夜袭,这话儿一说出口,好几个人都怂恿,我虽然隔得远,但是也有听闻,顿时就是一阵紧张,想着恐怕是要拼命了,然而那大猪哥却是扬起一巴掌,打消了这汉子满脑门子的色欲。

我隐隐听到一句:"操,你想玩女人,回去有的是,这会儿,我就怕你不但没有得手,反而给人弄死了。"

看得出来,那家伙对我们其实也是蛮忌惮的。

双方都各自有戒备,一直到了凌晨四点多,他们这才悄不作声地离开,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徐淡定从熟睡中立kè

醒来,攀爬上偏殿楼顶处望了一番,脸色古怪地滑下来,告sù

我道:"大师兄,你可知这伙人,准bèi

去哪儿么?"

花样年代 第五十章 四个高手,一个胖子

徐淡定这般一问,我便不由得眉间一跳,沉声问道:"难道他们也是冲着福云观来的?"

那玩鬼的小子幸灾乐祸,而我却坐不住了,手脚并用,三下两下地攀爬至屋顶,举目望去,但见这五人当真是朝着远处的那几户人家走了过去。先前我与那肥哥谈及青城山,他言语之间,对青城山并不认同,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位顶尖高手,余者皆不能入其法眼,而且他年纪这么一大把了,可见并不是前来拜师学艺的。

而不是这种目的,那么恐怕就是上门找麻烦的了。

我们虽然与李朝耳碰面并不愉快,彼此之间也有了一点儿小小的冲突,但是却也并不想他遭了劫难,倘若是出现什么问题,进入青城山的大门也许又要被关闭了。

如此一想,我没有再做犹豫,朝着徐淡定和小颜师妹招呼道:"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这两人虽说一直都在打坐入定,但是却从来没有一刻放松,时刻准bèi

妥当,一听我言,立kè

收拾行装,随我一同出了道观,不过两人的性格还是各有差异,小颜师妹并不说话,紧紧相随,而徐淡定确实满腹牢骚地朝我抱怨:"大师兄,那个看门的老李,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性子这么偏激,非黑即白,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下死手,我们何必为这样的人去卷入那些破事里面去?你在外行走多年,眼招子最是亮堂,自然晓得那个胖子,并不是那么好惹的,真的要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两个倒还在其次,你不想想萧师妹,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美女倘若要是落在那些家伙手上,你说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徐淡定这人有些极端,他平日里老神在在,感觉好像总是踩不到调子上面,然而一旦你跟他混得还算是熟,就会发xiàn

这小子也就是一个话痨,不过我也晓得这是他表达亲密的方式,于是也轻松地回瞪了他一眼,平静说道:"怎么,你不想趟这浑水?那好,你自个儿行动,我去看看便是了。"

我这么一说,徐淡定自然是不同意了,郁闷说道:"这可怎么行?我来的时候,可是答yīng

了执礼长老,说要积极配合大师兄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徐淡定并不想掺合此事,不过在我的角度看来,又不得不管,不过鉴于双方的实力确实有一些差距,我在考lǜ

了一下,还是采纳了他的部分提议,决定让小颜师妹在道观这儿留守接应,有备无患。

对于我的决定,小颜师妹自然是千不肯万不肯,我也是哄了好几句,最终硬起了态度,她才不情不愿地妥协。

将此事谈妥,我们不在迟疑,而是乘着夜色,快速地摸向了那边的农户去。

两者相隔并不算远,我们匆匆赶到之时,东首的那户农家小院已经燃起了火光,四根火把将小院照得透亮,居中对峙的依然是白天的那个李朝耳,他似乎在冲着大猪哥等人嚷嚷着什么,不过对方却并不在意,而是一路走到了院子里面去,有一个光头高个儿直接一脚,就将那院门给一脚踢了飞。

得,敢情还真的就是过来挑事的。

我和徐淡定悄不作声地从侧面摸了上去,然后伏下身子来,听到李朝耳正冲着为首的大猪哥寒声说道:"你们鬼面袍哥会未免也太欺负人了,老君阁的李昭旭杀了你们的鬼将,那是他们老君阁的事情,你找他去便好,找我这样的小人物干嘛?再说了,有本事,你们找青城三老去啊!"

这话说得外强中干,根本没有傍晚时对付我们的那种十足的强势,那大胖哥笑笑不说话,旁边的猥琐男则尖声说道:"你们这些道门中人,惹了祸事,就像王八缩进龟壳里面一样,往那洞天福地里面一躲,就自以为什么都可以避过了,你让我去找李昭旭那个混蛋,我怎么找?连你们青城山门朝哪儿开,我都不晓得,找毛啊?我听人说你们这福云观跟青城山上面有勾搭,想必能够联络到老君阁的人,那你便去,帮我找到李昭旭,说老子鬼面袍哥会在这里等着他,他若是还要这张脸,便来,若是不要了,我们杀了那人质便是了!"

"人质?"李朝耳立kè

不淡定了,寒声问道:"哪里来的人质?"

猥琐男笑了,往着屋子里面一指,窗子后面的那个小孩儿赶忙躲了进去,而他则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子们费尽功夫找上门来,可不是为了将你给放跑的,那小王八蛋是你的儿子吧?老来得子,当真也是铁树开花呢,不过应该挺心疼的吧,你若是没有把话儿带到,恐怕这一炮,也就白干了。"

这猥琐男说得粗俗,旁人纷纷哄笑,而李朝耳的老脸在一瞬间就憋得通红,眼神一阵凶煞,寒声说道:"敢动我孩子,就先从我的尸体上面踏过去!"

他神情一敛,一道戒尺就滑落于衣袖之间,准bèi

拼命的架势,不过他虽然说得凶悍,这群不速之客却并不是很在意,那大猪哥一动也不动,反倒是先前那个光头大汉揉着拳头走了上来,不怀好意地笑道:"要打架啊,那就不劳别人了,我的大拳头早已经饥渴难耐,来来来,让我铁牛来满足你。"

双方说打就打,但见那光头大汉足足高了李朝耳一个头,然而却灵活如狐,欺身而上,两人斗得那叫一个激烈,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然而一人光凭拳头,一人却是用上了法器戒尺,光从自信上面来看,李朝耳便是输上一场了。

果然,两人交手片刻,高下立kè

分出,只见一开始李朝耳还能够凭借着手中戒尺的优势压过光头大汉几招,但是当那人贴身缠上之时,双方的攻守之势易也,光头大汉的战斗作风走的是实用的路子,最是狠戾毒辣,而看起来李朝耳并不是很能够应付得住,两人好是一阵纠缠,结果却是李朝耳抵不住光头大汉的凶悍,步步后退。

这战斗看得人心惊肉跳,李朝耳到底厉不厉害,下午刚刚与之交过一次手的我最是清楚,徐淡定的替身鬼灵悄无声息,而且还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结果说被捉,就给捆得死死,而后与我交手,即便是我比他高处许多,但是想要不伤和气地生擒此人,却是麻烦得紧,然而俗话说得好,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那光头大汉就一个随从的身份,便能够力压此人,说句实话,当真是把我们几个都给吓到了。

光头大汉就如此强,其他人都没动呢,最重yào

的大猪哥也都还没有出手呢!

这地界,怎么凭空冒出这么几位来,而且还个个都是扎手的硬茬子呢?

还没有等我想明白这件事情,那李朝耳便扛不住了,也不知dào

那光头大汉使了什么手段,只见他身子一弓,人就倒在了地上,那根戒尺甩脱出了很远之外,当啷一声响。

摔倒在地的李朝耳再也没有昨日那般的硬气,回过头去,朝着屋子里面大声喊道:"腾飞,快跑!"

他喊了两声,光头大汉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面,将他所有的话语都中止了,那汉子下手没轻没重,李朝耳疼得都快要晕厥过去了,这时那大猪哥方才出言阻止道:"嘿,铁牛,我日你爷爷的,还指望着他去青城山传讯呢,你弄死了他,谁去弄那事儿?"

光头大汉这才罢休,而屋子里面的那个孩子也的确往着屋后跑开去,不过小孩儿哪里能够逃得出这一伙人的手心,没几分钟,就像拎小鸡一般地逮了回来。

抓他的是一个竹竿高的年轻人,这时从屋子里冲出一条大黄狗来,冲着这人汪汪大叫,结果那人眉头一竖,一脚叫这大黄狗给提到了墙头上。

那狗呜咽一声,滑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死去,没了气息。

小孩儿李腾飞瞧见自家的狗死去了,大声哭泣,一边叫骂,一边喊自家爹爹,只可惜李朝耳躺在地上,被踢得头昏脑涨,哪里还能够爬得起来?

将这孩子给抓在手里,猥琐男走上前来,对着李朝耳说道:"给你两天时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李昭旭若是没来,你就等着给自家儿子准bèi

棺材吧。"

那李朝耳艰难地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看了这五个家伙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朝着东边的道路跑了过去。

望着李朝耳的身影消失在微微发亮的清晨,五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那猥琐男扬起一记手刀,直接斩在了那个哭啼不休的小男孩脖子上面,那孩子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双眼一翻白,人就昏死了过去。

处理完这一切,那四人都进了屋子里面去,就剩下了大猪哥留在院门口儿,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朝着我们藏身的这片草丛扬声说道:"你们两个小鬼,看了这么久,出来透口气吧?"

花样年代 第五十一章 深陷江湖约架风波

被人指名道姓地喊了出来,我们也不可能有藏着不动的厚脸皮,于是悻悻地站起了身来,一路走到了东首边的这院门口,那大猪哥瞧着我们两人一身的草屑,嘿嘿笑道:"怎么样?草丛里面的蚊子多不多?"

这几人刚才施展出了一身的本领,与之冲突起来,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我瞧见他并没有太介yì

此事,只有笑着圆场说道:"呵呵,大猪哥,你别误会啊,我们刚才醒来,瞧见你们过这边儿来,心中难免有些好奇,于是就过来看一看。真的没有别的,就是好奇啊,好奇而已"

大猪哥笑眯眯地看着我,瞧得我浑身不自在,也跟着傻笑好一会儿,他才挥挥手道:"你们以前若是想拜入青城山中,这福云观自然是个不错的跳板,不过一年前这儿的观主得罪了人,给人灭了道统之后,就一蹶不振了。但青城山的山门飘忽不定,真的想要找他们,把山门一封,乌龟壳子一般的,也着实恼人,我们这是没了办法,才使出了这下下之策。你们刚才在旁边偷听许久,可知我们是什么人了么?"

我点头,也不隐瞒:"听那老家伙说起了,你们是西川旁门一霸,鬼面袍哥会,对吧?"

大猪哥点头,叹息道:"想我鬼面袍哥会,原本都是些码头的苦力,自发组织在一起的兄弟袍哥会,拜关公,重忠义,一伙义气为先的苦哈哈而已,当初百万川军上前线,我鬼面袍哥会也耗损了大半,抗战时期也是出人出力,辛苦无数,然而有些事情,终究不是热血和忠义所能够解决的,时至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犄角旮旯里面勉强求存而已,然而他青城山老君阁的人,真是不把我们这些家伙当人看,我们坐镇一方的鬼将,说杀就杀,你说说,这面子倘若我们不找回来,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面混?"

这四五百斤的大胖子给我大倒苦水,自言身为苦哈哈,着实让人觉得奇怪,也不晓得他那一身恐怖的肥肉,是如何苦熬出来的,不过我却也不敢忤逆他的语气,不停点头,连连说道:"江湖之上,最重的就是一个面子,这么说来,青城山的确是有些过分了呢。"

"岂止过分?"

大猪哥愤愤然地喊道:"我们的鬼将不管是做了什么事情,你杀了也就杀了,只怪他自己学艺不精、本事不济而已,不过杀了人,还将人家的魂魄给碾碎了,永世不得超生,这手段就有些毒辣了,你说我还能不能忍?小兄弟,实话不瞒你,你老哥我不大不小也是一个领导,手下那么多的人都在看着呢,我倘若是不替他们出头,说不定明天就给人掀开这个位置去了,你信不信?"

我点点头,说当老大的,自然要有担当,倘若是只享福,不干事,有啥黑锅都让手下去顶着,这样的老大,自然做不长久的。

听到我连连地赞同,那大猪哥仿佛遇到了知己一般,上前过来拦住我的胳膊,哈哈笑道:"好弟弟,瞧你英雄年少,手段不差,这做人的道理也懂得透彻,当真是合哥哥的胃口,来来来,你且进来,陪哥哥再多喝几杯酒。"

大猪哥拉着我的手臂,如铁箍,勒得发痛,我扯不动,只有苦笑说道:"大猪哥,时间不早了,天就要亮了,我还有一个师妹在那破烂道观呢,怕她着急,得先回去了。"

大猪哥摆摆手,表情诚恳地笑着说道:"小老弟,事情呢是这样子的,你也不是蠢货,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晓得,我若是让你走,你可走得安心?还不如安安心心地陪着老哥哥我待在这儿,待到青城山来人了,你就自由了,不然又平白多了许多变故,你我兄弟萍水相逢是有缘,倘若是刀兵相见,可实在是不美了,你说对不?"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若是再不识趣,只怕就要立kè

开打了,我斟酌了好一番之后,回过头来,与徐淡定说道:"盛情难却,既然大猪哥这般相邀,那我们就住下来蹭几顿饭吧。"

徐淡定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也好,我这人最不恋床,躺倒就睡,给我一张床就成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既然拼不过,那便只有接受被软禁起来的命运了,不过好在大猪哥并不会太过于强势,也没有让我们为难地缴械,只是请我们进去待着,不要离开他们的视线便好。

这条件真的不算差,这便有四处农家小院,旁边几家都没有人在,东首的这边有四间房,徐淡定说到做到,找到一铺床后,躺倒就睡,将整个局面都留给我来处理,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陪着那大胖子喝了几杯残酒,听他给我抱怨了几句。

不过好在他们赶路许久,也是颇为疲惫,所以话儿也没有再多聊,说着说着,那大猪哥便陷在了桌子旁边的太师椅里,呼呼打起鼾来。

这人越胖,鼾声越大,大猪哥的鼾声一出来,整个农家小院儿都在颤抖,那桌子上面的酒杯都给震得不停抖动,可见这威力之广,当真是令人汗颜。

而其他人更是不耐,早在大猪哥陪着我喝酒聊天的那会儿,都已经各自找到地方,蜷缩身子而睡了,一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做外人,我收拾好桌子上面的残酒,左右一看,发xiàn

这几人明摆着是毫无防范,但是在小院外面,却有飞速而过的黑影,阴风阵阵,如果我猜得没错,估计是用来预警的祭炼鬼灵。

鬼面袍哥会之所以有如此的名声和气势,便是依托于酆都鬼城的鬼门关,养活猛鬼无数,我身负道法,虽然并不会怵这些鬼物,但是倘若被发xiàn

了逃跑的意图,到时候只怕维持不了这般平和的地位。

大猪哥的鼾声越发的响亮了,我低头,看着他这张痴肥如猪的肥脸,想了好半天,感觉能够有这般气魄的,估计也就只有是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朱作良了。

这位大拿也是一位传奇性的人物,自小也真的就是码头苦力工人出身,后来江边遇到水鬼,被拉扯至水下,几乎半死,接着也是生逢奇遇,听说是与水中奇物猪婆龙签订了某种协议,继而复生而出,然后在西川一带东闯西晃,最后加入了鬼面袍哥会,从最普通的鬼卒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最后终于在上一届坐馆大哥惨死于江湖争斗之后,一举上位,成就了西川第一帮会会首的地位。

我在茅山学艺多年,自负身上也有好几把刷子在,然而跟这样雄踞一方的枭雄霸才,却也是不如的,我的手几次想摸向怀里的辟邪宝剑,一剑夺其性命,然而这冲动最终还是被理智所紧紧地遏制住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更多地牛犊子却惨死于江湖,所谓原因,也不过是没有认清楚自己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也不再纠结,闭上了眼睛,倒头便睡了去。

迷蒙之间,我似乎感觉到那大猪哥睁开了眼睛里,打量我好久,这才又重新回归沉睡,双方无言,不知不觉,鼾声四起。

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瞧见那个叫做李腾飞的小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一脸恨意,我没有管这屁大点的孩子,左右瞧看,发xiàn

鬼面袍哥会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待在此处,下意识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感觉浑身僵痛,却是因为缩在椅子上面太久,血液流通不畅的缘故。我气沉丹田,将气劲行于全身,感觉到身体畅通无阻,晓得对方倒也没有在我身上做出禁制,心中稍安,这才问那小孩儿李腾飞道:"小孩儿,他们人呢?"

我还待好好哄一下这孩子,结果他却朝着我吐了一口唾沫,恨恨骂道:"骗子。"

说完这话,他气哼哼地转过头去不理我,这时房门一开,先前的那个猥琐汉子走了进来,瞧见我,笑着招呼道:"嘿,小罗兄弟,你醒了?那儿有稀粥和馒头,你若饿了,自可以去吃,老大吩咐了,只要你不出房门,大家便相安无事。"

我转了转头,沉声说道:"早。大猪哥他不在这儿么?"

我装作无意地试探,那猥琐汉子立kè

反应过来,冲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平静说道:"小罗兄弟,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该问的,最好别问,明白么?"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出去了,我透过门外间隙,瞧见鬼面袍哥会的人正在那儿走来走去,仿佛在布置着什么,不过当我想要走出去瞧的时候,却有人过来挡住了我,不准我再瞧一眼。

我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猪哥这一伙人明摆着约战,然而实jì

上却是想要在这地方摆阵布坑,等着青城山的人跳进来呢。

我心中一凉,身处其中,我安能独善其身?

就在我一阵郁闷之时,突然瞧见屋子里面的那个小孩儿,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冲我眨眼。

花样年代 第五十二章 香粥之中藏虫蛊

李腾飞这娃儿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一开始呢非常机灵,有着同龄小孩儿所没有的成熟和懂事,也受过正统的国学教育,要不然也不可能说出那么一番正正经经的话儿来,反正我在他这个年纪,基本上还是拖着鼻涕到处跑,哪里能懂这些?

而后他跟他父亲暗地里筹谋,又经lì

了几番变故,我早上起来的时候,瞧见他那恨意盎然的目光,不由得又多了几重感受,而此刻他又冲我眨眼睛,确实将我的好奇心给完全地调出来了。

这小屁孩儿,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不动声色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发xiàn

鬼面袍哥会的几人都在院子里忙碌地布阵,我能够闻到硫磺和朱砂的气息,还有许多腥臭的动物鲜血以及屎尿,只要我们不走出去,便不会有任何人会关注我们,于是走到了他的面前来,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我没有把你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李腾飞开头便是这么一句,立kè

将我整个人的心思给勾了起来。

难怪我昨天入梦之时,总是感觉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如此一听他说,这才晓得我们几个那茅山弟子的身份,除了匆匆离去的李朝耳之外,还入了这个小孩儿的耳朵,他倘若是懵懵懂懂的小屁孩子,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只可惜小孩儿比猴儿还要精,我的身份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

而当我这茅山弟子的身份暴露了之后,大猪哥还会这般待我么?

说实话,这事儿我还真的就没有把握。

李腾飞一句话说完,还待再说,我示意他停口,然后作了手势,问他会不会写字?

他点头,我便拉着他来到了方桌前,就着昨天的残酒,在桌子上面写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腾飞竟然读得懂,将酒迹抹干,然后在下面跟着写道:"你帮我,不然我就告sù

他们。"

这小屁孩子当真是个机灵鬼儿,知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在经过一番分析之后,竟然将求生的机会放到了我的身上来。只不过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倘若我能够动得了那横行西川藏边的鬼面袍哥会老大,那就不用在这边委屈地接受软禁了。

我是陈志程,不是陶晋鸿,天下之大,能够弄死我的人万万千,在没有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我是不会有任何不正当的行为。

我的心思飞速转动,不过表面却是若无其事地在方桌之上淡定地写下一个字:"好!"

写完之后,我瞧见李腾飞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又在下面跟着写了一排字:"不过你要听话,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出了事情,后果自负。"

简简单单几句话,我便和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子达成了攻守同盟,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在继xù

深入的交流,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防止鬼面袍哥会的人看穿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之后我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直盘在床上打坐,尽量让自己的修为保持巅峰的状态,以便在突发的状况下能够有一搏之力。

我静坐如老僧,而李腾飞却并没有闲着,在尝试着几次闯出去之后,那个猥琐的汉子走了进来,朝着他的后脑勺儿拍了一掌,这精力旺盛的熊孩子便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猥琐汉子看了我一眼,招呼道:"忙着呢?"

我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那个师弟怎么样了,怎么没有听到他的动静呢?"

猥琐汉子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然后叹气说道:"你那师弟当真是我见过最能睡的家伙,从昨个儿躺倒开始,到现在都还没有爬起来过,呼噜声震天响,搞得老子们都呵欠连天了。铁牛刚才去叫了他两回,结果都没有起来,要不你去叫他一下?"

我不知dào

徐淡定在搞什么鬼,不过也晓得他应该是自有打算,当下也是摇摇头,笑着说道:"他就是上辈子没有睡够,这会儿多睡一点,找补回来。不管他,睡死了事。"

那猥琐汉子意味深长地瞧了我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不愧是朱老大看中的年轻人,当真是与众不同,小子,有前途,前途无量啊——嗯,对了,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得慌,那粥,你还是喝一点儿吧。"

他又一次提到了桌子上面的粥,这让我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来,当下也是应承下来,待那人离去之后,我来到了那临门的桌子前面,低头一看,只见那陶罐里面熬煮着浓稠的米粥,间杂着些许红豆绿豆,旁边还有一小碟榨菜,看着当真是爽口得很,再闻一闻那陶罐,粥味浓郁,香气四溢,这让昨天就只吃了几个馒头的我不由馋得都流出了口水来。

不过馋归馋,我还是懂得分寸的,仔细地细闻了一会儿,终于从那粥香之中,闻出了一股膻腥之气来,微微地还有一些发苦。

这味儿一泛出来,我立kè

知dào

不对劲,下意识的催动血气,集中于右眼之处,立kè

有一道不断旋转的符文在我右眼处盘旋,而我透过这临仙遣策的神mì

符文查看,瞧见这一个粗陶罐中,在粥面之下,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翻滚穿梭,这些虫子恍若蜈蚣,有的细长,有的粗短,不一而足,不过给人的感觉,虽小,却好斗,充满了侵略性,狰狞满目,吓人得紧。

瞧见这些,我终于晓得了鬼面袍哥会为何会对我以礼相待,原来他们并不打算正面将我给擒拿下,而是采用这种迂回的方法来将我们给制住,我浑身发寒,明白那猥琐汉子为何三番五次地叫我喝粥了,而倘若我没有动的话,只怕他会想尽办法,让我就范。

身处苗疆的我自然知晓这黑线小虫就是传中的蛊虫,这玩意一旦进入人的身体,立kè

就会迅速繁衍,紧接着咬噬人的骨肉灵魂,受尽无穷之苦。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我瞥了外面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用勺子将里面的稀粥舀出来,留下痕迹,然后找到旁边的角落倒掉,并且毁尸灭迹,去掉痕迹,弄完这一切之后,我回到了旁边的小床上面,仔细打量了一番昏睡过去的李腾飞,瞧见他嘴角隐隐还有粥痕,晓得这孩子已经中了道。

我并不懂巫蛊之术,认识的朋友里面,也就努尔晓得一些,不过这些东西都是秘而不宣之法,也无从得知,于是也没有大惊小怪,继xù

返回盘坐。

如此又是一天,我几次试探,都没有机会,中途有人进来查看了一下,发xiàn

粥已经有喝过了,便没有再管我,而另外一个房间的徐淡定也是一直在睡,并不起来,而鬼面袍哥会的人也一直没有停下了,围着整个院子,甚至农田都在做布置,我虽然不能一窥全貌,但是也晓得这必然是一场很大的陷阱,别说他们口中的李昭旭,便算是青城三老的任何一个前来,都有被坑掉的危险。

白天忙,夜里的时候更忙,单听那呼呼的风声,就不知dào

有多少鬼魂厉魄在活动着,我甚至听到了巨石移动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真的不知dào

他们到底要布一个什么阵。

到底是什么法阵,会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呢?

一天一夜,我也大约晓得了这五个人之中,领头的大猪哥实力深不可测,猥琐男应该是个养蛊人,光头大汉铁牛武力强悍,竹竿男是个阵法师,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矮个儿,双眼狭长,却是个阴郁的狗头军师,出谋划策。

大猪哥率先士卒,领着一帮人东奔西走,但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就不见了,而其他人也在忙碌,如此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终于算是阵成了,感觉窗外风声呼呼,鬼哭狼嚎,天色都暗淡了几分。

完成了这阵法,鬼面袍哥会的人都散开了去,只剩下铁牛看守阵中,而徐淡定也终于被弄醒了过来,推到了我们待着的这个房间里待着,三个人质凑了齐。

这天晚上,光头铁牛显得格外严肃,仔细地观察了我们好一番,这才寒声说道:"两位,你们适逢其会,不小心卷入此事,也算是倒霉,不过等到青城来客,你们也就自由了,到时候是拜入青城门下,还是自寻生路,这些都由你们。不过我这里也是把丑话说前头,一会儿若是有什么动静,你们最好别出门,否则伤了性命,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我和徐淡定都点了头,那人也放了心,然后离开了这个房间,我竖起耳朵听,感觉那人走远了,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抓住了徐淡定的手说道:"他们给你的粥,你吃了么?"

徐淡定微微一笑,回应道:"如此腥臭之物,自然有所诡异,你当我傻么?"

旁边被捆住了手脚的李腾飞却是脸色一白,哭丧着脸说道:"我吃了!"

还没有等他哭出声来,这时院子之外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声音:"青城山老君阁门下李昭旭,应邀前来了,还请鬼面袍哥会的兄弟,出来一见。"

花样年代 第五十三章 黎山十三尸门阵

李昭旭?

我下意识地从床榻上面蹦了起来,从窗户间隙朝着外面望去,发xiàn

所有的视线都给一道院墙给阻隔,大门紧闭,也瞧不出外面的额场景来。

此时此刻,在这房间里面的可没有一个鬼面袍哥会的人,而青城山的人恰好找上门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缘由呢?

还没有等我回过劲儿来,先前那个竹竿男和光头铁牛都闪身挤进了来,瞧见我们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那竹竿男语气生硬地威胁道:"两位可别乱动,实话告sù

你们,你们身上都中了我鬼面袍哥会首席蛊师曹砾的阴蛇蛊,此蛊一旦发作,吐、泻,继而肚胀、减食、口腥、额热、面红,再过几日,脸、耳、鼻、肚均有蛊虫翻动作响,全身肿胀腐烂,如果再无解药,三十天之后,千百阴蛇透体而出,吞噬殆尽——后果严重,我便不细讲,这天底下除了曹大师,无人可解,自己斟酌一下!"

铁杆男说得严重,我晓得不但是李腾飞,连我和徐淡定都变成了此中的人质,如此说来,只怕大猪哥早就已经看穿了我们真实的身份,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方才会隐而不露,就等着此刻发难而已。

听到这话儿,我看了徐淡定一眼,这家伙却一副唯我马首是瞻的模样,让我不得不上,于是硬着头皮,鼓作气愤地说道:"我艹,你们这是背地里阴我啊?"

那铁牛嘿嘿地笑,摆手说道:"此言差矣,无论是我大哥,还是我们这些下面的小弟,对二位可都是没有什么敌意的,不过有的东西,适逢其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此事关乎性命,咱们狭路相逢,自然不可能将这身家性命都付托于你们身上,谈不上信任不信任,不过就是谨慎而已,此刻我们的对头青城山李昭旭既然已来,那么就已经不关你们的事情了,待到万事皆休,我们自然会给你二人解去蛊毒,大家好合好散。"

这人性格爽朗豪放,说起话来,让人心中生不起恨意来,不过我依旧不依不饶,紧跟着说道:"你这么讲倒是容易,可是却不知人家青城山三峰十二门,个个都是屹立江湖之奇士,焉能任你们任意摆布?要是最后的结果,是你们这几人身死魂消,到时候我们身上这玩意儿,找谁解去?"

我这是试探着说的,语气之间也经过了一些斟酌,颇有些不屑,此为激将法,不过那个亲手布阵的瘦竹竿儿却也吃这一套,当即傲然说道:"我这黎山十三尸门阵布置妥当了,别说是他李昭旭,便算是青城三老亲自过来,也得斟酌一二,看看自己能不能全身回返!"

黎山十三尸门阵?

这玩意听起来可真的有些吓唬人了,何为黎山,此又为骊山,传说中的三清之一,通天教主门下便有一黎山老母,乃上古仙女,为斗佬所化,是上八洞古仙女中的第七柱。斗佬者,先天元始阴神,因其形相象道体,故又称先天道姥天尊,最是了得,而这所谓阵法,一则以太极八卦诸天星斗之术的卦术为名,一则以神仙、来历、缘由为名,能够以黎山而名者,要么就是胡乱扯几句,要么就是有大恐怖。

不得不说,鬼面袍哥会这几天给我的感觉,可真的不是过来开玩笑的。

院子外面的李昭旭朗声喊了好几遍,院子里面都无回音,便直接走到了院门前来,这院门上回给鬼面袍哥会的人弄飞了,此刻虽然补上,但是却也松松垮垮,不成模样,他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往里面看来,口中还扬声说道:"里面有人在么?"

他这话儿是拉长着音调说的,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瘦竹竿儿却是将双手平平推出,然后舞动如风,在半空中一阵滑动,很柔软,平和而坚定,但是身前仿佛有一方大磨需yào

推动一般,十分缓慢。

然而即便是再缓慢,一句话的时间里,却也妥当了,当他一个揽雀手回望蓝天的时候,只听到远处的麦田那儿传来一阵连绵的炮响,这炮就像是我们乡下死人的时候,放的那种铁炮,就是将火药硫磺塞进铁管子里,一下点燃轰出,声音震天,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却也没有什么威力。

然而那炮响从水田那儿一直蔓延到了院子旁边的时候,我们陡然感觉到地底下传来微微的震动,这摇晃虽然轻微,但是却有一种动摇根基的感觉,我脚发麻,但是瘦竹竿儿却脸上一喜,嘿然笑道:"请君入瓮!"

此言一出,我透过窗户间隙朝外望去,看见外面的天空突然一阵黑暗,漫天的星光全部都化作了血色,天空之上垂落许多旗幡,我一眼望去便有四五面,周遭怕有十三面,笼罩天地,那旗幡十分宽大,一面足有六七米,从云端而落,上面有无数的图案和符文布满其间,将整个空间都给笼罩住。

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手持长剑立在院门口,在他的后面,还站着七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皆是一水的青钢剑,在阵起的一瞬间那七人立kè

反应过来,结阵而列,长剑高低错落,宛如刺猬一般。

青城山一共来了八人,整个体型微胖的中年人仿佛一柄锐利的宝剑,所向披靡,而他身后的那七个年轻人剑阵一摆,立kè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如同刺猬一般的难以进入,进可攻退可守,端地是应付自如。

然而再多的防备也挡不住鬼面袍哥会这几日的谋算,一来便掉入了坑中,身陷迷阵,这几人也是勃然变色,一边小心防备,一边迷茫地四处张望,那李昭旭更是大声喊道:"要打便打,要谈便谈,鬼鬼祟祟作甚么?有本事的,你们就走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大战一场!"

我瞧见他目光扫过,没有任何焦点,一点也没有朝着我们这儿看来,也晓得只怕是阵成之后,我们这儿便化作了阵眼,隐身入了迷雾之中,他们也看不到。

此阵一出,那瘦麻杆儿激动得浑身激动,冲着那铁牛低声喊道:"此阵乃当年那个叛徒留下来的笔记所作,我这些年来一直苦心孤诣地研究,也算是有所小成,不过却'养在深闺人未识',无人知晓,如今阵杀了青城山老君阁当代高手李昭旭,和他们飞剑营的七把剑,我李由便要天下名扬了。"

光头铁牛一双牛眼之中露出了嗜血的光芒,嘿嘿地应承着,然后扬起手中的一对铁拳,冲我们喊道:"都老实待着,你们可也都在这阵中,倘若是想开什么小差,丢了性命,可别怪我老牛!"

他带着一双满是荆棘铁钉的手套,上面寒光闪烁之间,隐有红芒微动,显然是还藏得有剧毒,我和徐淡定互看一眼,老实地朝着后面走开,然后蹲了下来。

铁牛有事儿要忙,也不再照看着我们,而是打了一个响指,这房间顿时就分作了两截,那两人待在一边,而我们周遭的墙上则出现了许多翻滚滑动的明亮刀轮,不停地旋转着,在角落处又浮现出一个满脸鲜血的黑影子,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我们,双眼鼓鼓,仿佛我们一旦有所异动,就会刀斧加身一般。

我们这儿,只不过是防备,而在院子之外,或者说黎山十三尸门阵中的青城山一行人,却是一上来就受到了最猛烈的攻击,但见当那个微胖道人向前踏出一步的时候,天上有旗幡垂落到了他的面前,从上面立kè

跳出十数头动作僵硬的阴灵死尸下来,脸上犹如被大火灼烧腐烂过的一般,浑身漆黑,白毛泛起,手中的指甲根根锐利如刀,奋力朝着他横扑而来。

这些是僵尸?

不是,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阵灵,也就是通过法阵的规则做牵引,将从虚无之中抽取核心的力量,然后灌注在事先准bèi

好的阴灵之上,赋予了它们超出寻常的能力。

这样的阵灵既拥有寻常僵尸的手段,也足够凶悍,不过它们对于那从青城山上下来的八人却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但见微胖道人一剑当先,但凡有能够挤到他面前的阴灵死尸,便被他一剑斩落,化作了两半,继而又黑烟一起,无数灰尘洒落,化作虚无。

这人想来便是青城山老君阁的李昭旭,能够让鬼面袍哥会坐馆大哥出面的人,能够斩杀一方坐镇鬼帅,这样的角色自然是不可小觑的,区区阵灵对于他来说不过尔尔,然而他身旁的七把剑,虽说论个人能力并不突出,但是结合在一起来,剑阵牵连,步伐周转,达成了一个完美无垢的防御状况,没有一头能够入得其间,给死死的挡在了外面。

那面垂落的旗幡上面,源源不断地跳下那些玩意来,结果全数都给灭掉,虽说源源不断,让人有些绝望,但是也没有展示出多少威力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直处于癫狂之中的瘦麻杆儿冷然一笑,冷哼一声道:"真的以为我费尽心血研究出来的阵法,这般软绵绵么?"

花样年代 第五十四章 一根大棒子

此人是鬼面袍哥会最擅长阵法之人,几十年的钻研聚首,呕心沥血,又得教中前辈的秘籍一本,十年霜刃为曾雪,磨一剑,可不是用来给着李昭旭来试刀耍威风的,此言一落,他的手上立kè

多了十三面令旗,颜色各异,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各具妙法,当下摸出一面赤红色的令旗,向下狠狠一挥,立kè

有一道肉眼可见的气团凭空而起,接着波纹迅速地传播出去,一直到了房屋之外。

我、徐淡定和被捆在床边的李腾飞三人看着这神奇的一切,目瞪口呆,我和徐淡定即便是师出茅山门下,见多了绚丽奥妙的道法,但是术业有专攻,瞧见了也忍不住惊讶非凡,更何况是李腾飞,一双眼睛滚圆瞪起,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事情。

鬼面袍哥会的人留在这儿的,一个瘦竹竿儿,一个力大身粗的光头铁牛,至于其他人,则不知影踪,然而就是这么两个人,便已经将那看似十分厉害的李昭旭以及麾下七名剑手给拦住,拿捏于手,这便是阵法的奇妙之处。

周文王推演伏羲八卦术,自此天下阵法大兴,皆有天时地利之势,推演规则炁场,以弱胜强,以少胜多,让无数英雄尽折腰,此法当真无愧于将帅之术也。

瘦麻杆儿李由变阵,天空之上又垂落下一面旗幡来,挡在了另外一面,此处微微一抖,立kè

有无数乌黑呈墨的阴灵从布面之上飞遁而出,乌央乌央一阵飞,最后落在了这八人的身周,不停旋转,见缝插针,但凡有所孔隙,立kè

飞身扑入其中,然后狠狠地朝着人体之内钻进去。

僵尸阵灵给予的是外部的压力,而这些没有实质、只有阵阵阴风的阴灵,却试图从内部进行突pò

,这样子的策略反而比先前正面的那种攻城略地,更具有威胁性,果然,此物一出,刚才还游刃有余的青城山诸人立kè

感受到了强dà

的压力,在一剑逼退了周围的那些僵尸阵灵之后,李昭旭一声大喊:"左三缺四,圆环封山!"

此言一出,原本还具有许多攻击力的那剑阵立kè

转变方向,由外而内,紧紧地守住内里,剑阵有蒙蒙青光泛起,将那些凶悍下扑的阴灵给悉数挡在阵外,不让其有任何可乘之机,融入内中来。

这么一守,危险性倒是大大的减低了,然而却没有什么杀伤力,导致那旗幡之上源源不断落下来的各类恐怖阵灵越来越多,最终将这几个人给团团围住,没有一丝缝隙得以透出。

青城山的人根底深厚,即便是守,也严丝合缝,宛若长城,不给对手任何可趁之机,如此轮番良久,那主持阵法的李由也有些心急,转过头来,朝着光头大汉叫道:"要是让他们一直拖下去,朱老大的计划就要泡汤了,铁牛,轮到你出场了,怎么样,行不行?"

那光头大汉一声狞笑,手往旁边柜子的阴影一捞,竟然摸出了一把两米长的狼牙棒来,此物杆身宛如鸡卵一握,末端尖锐似长枪,而前头则是一个生铁精铸的巨大铁块,上面尖锐的铁钉无数,和他的拳套一样,上面有剧毒浸泡,这玩意一头重,一头轻,一般人不会用,而此中高手则能通过重力之间的转移,将棒子的势能增大好几倍,便算是前面有一头大象,也是一棒子撂倒。

不过此为战阵武器,最适合冲锋陷阵,而弱于捉对厮杀,且不说这铁牛并不如青城山上的李昭旭,便算是那七把剑联合在一起来,只怕他也是赢不了的,不过就在我一脸疑惑之时,瞧见着壮汉左手结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印,然后猛然朝着光溜溜的脑门之上猛地一敲。

他带着拳套,即便是掌心,也有铁块加成,如此一掌过后,头上立kè

有鲜血滑落,当那鲜血布满他挂着残忍微笑的脸上时,他雪白的牙齿挤出了几个字来:"我杀钟馗,愿入鬼道,请凶戾上君入得我身,好杀敌人!"

此言一出,我瞧见一直监视着我们的那个红眼黑影子猛然一晃,接着从墙壁和天花上立kè

跳出了许多只有正常人身高一般的低矮侏儒,恍若虚无,好着光头铁牛的身上猛扑而去,一个两个,九个十个,团团挤挤,全部都跳到了那壮汉的身上去,死死抱住。

这些玩意拼命地往血肉里面钻,连铁牛这般神经粗大的汉子,都忍不住痛哭地呻吟出来,一嘴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无数侏儒一般的鬼灵冲进体内,仿佛刀割一般,无数刀痕乍起,铁牛瞬间就变成了血人,然而此刻的他也变成了一个鲜血和肌肉交织在一起的傀儡怪物,身形几乎大了一半,身子微微向下一沉,双足一蹬,便朝着那阵中飞跃而去。

正在人山人海的阵灵之中奋战的李昭旭和门下七子被这些东西弄得焦头烂额,忽然听到一声怒吼,从间隙瞧了过去,但见一个身高两米多的丑陋巨人从黑暗中横扑而来,扭曲的肌肉和鲜血在它的表面覆盖纠结,凶狠非常,但凡有敢拦在它面前的,不管是那僵尸阵灵,还是别的什么,一律拍飞,然后气势汹汹地冲到当前来,狼牙棒高高举起,接着往下重重一砸。

轰!

眼见这东西横冲直撞地扑来,李昭旭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抽身躲避,一个是硬扛,前者尽管艰难,但是却也无妨,然而他若躲了,后面的七把剑就遭殃了,而他若是硬扛,能扛得住么?

没有人知dào

,但是为了身后的那七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李昭旭决定硬着头皮顶一下。

接着就是一声炸响,漫天尘埃飞起,弥漫四处,喧嚣尘上。

当尘埃散去的时候,我们瞧见一剑屹立的李昭旭被一棒子敲落了七把剑的中心去,而那七把剑则咬着牙,顶在了最前方,此身入鬼了的铁牛狂猛无比,一根巨大而凶猛的狼牙棒举重若轻,忽左忽右,每一棒子敲下来,必然会有三四把剑接住,要不然就根本抵不住他的冲锋。

就这般,铁牛步步紧逼,一根狼牙棒,有要将那沉稳扎实的剑阵碾压得粉碎的气势,李昭旭一众人等节节败退,脸色越加发苦了,而这个时候,幽暗之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声凛然的话语来:"李昭旭,你当初杀我鬼面袍哥会的鬼将,可曾想过今天会有如此下场?"

这话儿乍一听,很像是大猪哥的声音,然而我却能够明白这里面的细微区别,晓得这声音要么是那放蛊的猥琐男模拟而出,要么就是那狗头军师,至于体重巨肥的大猪哥,也不知dào

隐藏在哪儿呢。

生死危急时刻,李昭旭却并无半分悔意,凛然说道:"韩亚星此人在川东作威作福数十年,这并没有什么,不过他将整整一个村子的新生婴孩全部炼制成九九八十一子母鬼,却已经是犯了大忌,我不杀他,天理不容。杀人了,你们来索命,那也是正常之事,不过倘若是再来一次,我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那巨大的狼牙棒一直跟着李昭旭在游走,不过却每一次都只能堪堪划着他的鼻尖而过,并没有伤及太多,哪怕是劲风,也只能挂起一点儿发丝。

即便是落入如此境地,李昭旭仍然保持着最清晰的理智和脚步,不会让对方有任何可趁之机。

那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到临头了,你都还如此嘴硬,当真不愧是最古板的老君阁出来的家伙,既然如此,那么就用你的性命,来祭奠我麾下鬼将的亡魂吧!"

那人说完,铁牛一声厉喝,气势陡然间又增大了几分,一棒子又朝着剑阵砸来,这一会应下的有六把剑,也只是刚刚抵住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头阴灵趁着缝隙而入,直接钻入了两个年轻剑手的脑袋里。

我没有被阴灵什么的钻过脑袋,但是却也能够明白这里面钻心的疼痛,简直就是活生生地将颅腔给弄开来,但见那两人一中了招,立kè

"啊"的一声惨叫,直接捂着脑袋,翻滚不止。

李昭旭这时才朝着身后一声大喊道:"真人,你倘若再不出来,我们可都要死掉了!"

这一声催促过后,突然黑暗中有一声清越的铮然声响传递出来,沉闷迷蒙的大地突然有一股清风吹出,接着我瞧见一个灰袍道人从半空中踏步而来,他手上握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一直在旋转,那上面总共十八格,每一个格都有一副写意山水画。

此人横空踏来,那第二道旗幡立kè

有无数黑色阴灵朝着他附体而去,然而他紧紧只是将伞一收一撑,所有阵灵立kè

冰消融解,不在瞧见。

而他则一言不发,朝着某一个方位轻轻一指,那儿立kè

有一团黑雾浮现,清风吹过,露出了那毫不起眼的狗头军师脸容来。

瞧见此人,灰袍道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表示了遗憾。

果真,认错了人。

花样年代 第五十五章 青城山上重瞳子

一把油纸伞,一袭灰色长袍,这个老道人遗憾地看着显露出了身形的狗头军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必是一直都隐身于阵外,静静观察着这里间的变化,所为的,就是等待着此间主谋的出现,好达到一击必杀,擒贼先擒王的效果,然而他终究不能看着李昭旭以及那七把剑的性命,枉然逝去。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真zhèng

的修道者会罔顾生命的逝去,即便这些生命即将丧失于他自己的手上,他也会长长地叹息,诚恳而认真,以表达自己对这个复杂世界的敬畏。

那些漠视任何生命的人,被称之为邪魔外道,便比如李昭旭诛杀的那名鬼面袍哥会鬼将韩亚星,施展那山村婴孩炼制手段,这样的事情,方才会遭至杀身之祸。

事实上,换了是我遇到,也定然会忍不住直接出手的。

老者立于阵中,油纸伞一会儿展开,一会儿又收起,而在这来回之间,那两面旗幡则被鼓荡得不断飘摇,青光蒙上,那黑色光华以及诸般血色也渐渐滑落而下,无数纷纷涌下的阵灵被封堵了口子,使得场中豁然一清,接着他用一种快疾到某种恐怖境地的速度不停地挥伞,每一下,都会有一大片的僵尸阵灵飞起,诸般恐怖阵灵,竟然没有一合之将。

接着他根本没有理会那个暴露身形的狗头军师,而是蹲身下来,看了这两个被阴灵入体、痛苦不堪的年轻人,在他们即将爆体而亡的那一刹那,将油纸伞抛向了天空,不断旋转的伞面刚好将着两人给遮盖,接着双手结了一个诡异的手印,口中微微一动,然后分别印在了两人的胸口。

一印击出,空间震动,无数高频率的抖动导致两人的身子不停的颤动,接着一口乌黑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我瞧见先前那两只钻入其中的阴灵黑影也给逼迫了出来,呜咽一声,刚想溜走,结果就被老者随手捻住,手指一掐,彻底毁去。

或许是他这般的轻松写意,使得同样残留无数的那些阴灵黑影生出了许多同仇敌忾的心思,结果天空之上那些一直游离不定的阴魂立kè

纠结在一块儿来,不断地盘旋,最后化作了龙卷,朝着地上看似孤孤单单的灰袍老者袭去。

这么多阴魂纠集在一块的力量和气势是相当恐怖的,给人的感觉是莫敢掠起锋芒,但凡有所触及者,估计都要被卷到天上去。

然而那老者嘴唇紧紧抿住,只说了一句话:"小伎俩!"

此言一出,他将空中盘旋的油纸伞把握住,收拢,接着由下朝上逆甩一记,伞尖之上,却有红色的光芒浮动,直擦天际。

一记"火云烧"。

火焰从末端燃起,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恐怖的黑色龙卷,将整个空间都给照得透亮。本来这红色的龙卷要比黑色的更加炙热恐怖,然而这凶势本来是靠着阴灵驱动,然而所有的阴灵力量在一瞬间却被灰袍老者的火云烧给全数灭掉了,哪里还有什么自转的力量存zài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冰消瓦解,融汇于无形之中。

一把油纸伞,一个人,青城山上面谁能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将整个即将倾覆的危局给尽数消解?

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探头看去,但见那人骨骼惊奇,脸容矍铄,三撇靑须,而那一双眼睛

天啊,这人的眼睛里面,竟然是双瞳!

何为双瞳,这其实也叫做重瞳,一只眼球里面出现了两个瞳孔,O形变成形,使得人一眼望去,感觉好像有四只眼睛一般。

这样的形象实在是有些让人感觉无比的怪异,看上一眼,就有一种心乱如麻的不安感,而我更是想起了道经典藏之中的记载,古时有云,重瞳之人,必为圣贤,造字仓颉、五帝虞舜、晋文公重耳、孔门弟子颜回、楚霸王项羽、汉王莽诸如此类,皆有史料记载,他们虽然都不是圣者,但是皆是一时之雄才,为何如此呢,皆是因为重瞳之人,天赋异禀,对于修道一途最是通达,很早便能够在某些领域能够达到巅峰。

能以如此形象出现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相比此人便是我师父要我找的青城山重瞳子了。

青城重瞳子,过往事迹并不细表,我对于他唯一的印象,来自于我师父的一句评价,说这青城三老,皆是当今之时,少数能够冲击地仙之位的修行者。

何为地仙?

超脱物外,游走于天地之间,不受人类这躯体的束缚,豁达而无阻,这般的境界,宛如陆地神仙一般,能够得我师父这般评价的,哪里能够是什么弱者?

鬼面袍哥会在此布阵,本来是想捡一点儿小便宜,结果却没想到竟然闯来了一头大老虎,真的不知dào

他们如何收场。

然而我终究还是小看了鬼面袍哥会的野心,但听到那个瘦竹竿儿李由嘿然笑道:"好嘛,就来了一个重瞳子,当真是不给面子啊,不过即便如此,弄死青城三老的其中一个,我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这话儿说完,他完全不顾那阵中已然被清空的事实,双手不断癫狂地挥舞着,仿佛在自己面前有无数细线牵扯,而整个法阵则都由他操纵木偶一般,提在手上。

且不说李由如何兴奋莫名地改阵以待,场中还有两人,一人是引鬼入身的光头铁牛,还有一人,则是被重瞳子一指化形的狗头军师,这二人趁着灰袍道人重瞳子救人之机移动方位,将自己平移到了一处法阵的制高点上,然后稳稳站定,割据一方,看到重瞳子施展大手段,将场中一切恶鬼阵灵皆驱散之后,不慌不忙地看着,那狗头军师冷笑道:"重瞳子,以你之尊位竟然亲自冒险,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尊者,当真是大开眼界,不过你既然入得瓮中,那么性命,可就由不得你了。"

灰袍道人将那两个虚弱无力的年轻人交还给了他们的同伴之后,回过神来,负手而立,油纸伞被他夹在了腋下,一副洒脱之极的模样,轻抚微须,平静地看着那个相貌平淡无奇的狗头军师,笑道:"尊上应该是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朱作良吧,抛开小李和你们那个死去鬼将的恩怨,你鬼面袍哥会与我青城山同在西川,无恩无怨,看在你们在民族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功绩,大家也是相安无事,为何此番又开始谋算起了我的性命来?"

狗头军师笑言:"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道理,不过你既然活不出这黎山十三阴尸门阵,我也不妨告sù

你,有人自南而来,与天王左使汇合,天下大势缓缓推动,消失于世间久矣的厄德勒又将重现于世间,到了那个时候,天下教友皆一家,团结起来的我们必将不会再受到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欺压。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成了邪道,我们反而成了正朔,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得落在你们这些阻挡历史前进的老古董尸体上,车轮方才能够滚滚前进"

狗头军师用一种虔诚得近乎传道一般的语气缓缓而言,那重瞳子一声冷笑说道:"好一个天下大势,滚滚洪流,当初邪灵教的沈老总失踪,你口中的天王左使妥协晋绥,屈阳那好汉子坚决抗战,一分为二,而后屈阳身死于王新鉴手下,整个邪灵教支离破碎,如此匆匆已过半个世纪,王新鉴以江心独木的姿态,尚不能统一这全国第一大派,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够完成这般壮举?哼哼,便算是沈老总复生,时过境迁,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狗头军师冷笑连连,轻声叹道:"井底之蛙,焉能知天下之大。重瞳子,你固然已经是站在了这世间很高的位置,但是一叶障目,你终究还是看不清那迷雾遮挡的前方啊。"

两人云里雾里地闲扯半天,而那瘦麻杆儿李由却是已经变完了法阵,骤然之间,天空又落下了两道旗幡,一面土黄,一面玄黑,在抖落的一瞬间,泥土之下,突然伸出了无数腐烂露骨的手掌,将阵中之人的脚踝给紧紧抓住。

与此同时,远处突然飞来许多大石,宛若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骤然而往,仿佛天神降下的愤nù



这样的每一变阵,都有无数玄妙无比的东西出现,不愧是冠以"黎山"为名的法阵,每一面旗幡都有着让人难以抵御的手段而出,此番才刚刚出了四面,还有九面,叫这些阵中之人,如何抵挡?

当年创下此法的人,是何等的天资聪颖,惊才绝艳?

我终于明白了瘦麻杆儿李由为何会有如此的自信,而想起那场中的灰袍道士,可就是我师父要我所寻之人,也是这世上少数,或者说唯一能够解去阿普陀种于我体内禁制的人,我便不由自主地看了徐淡定一眼。

他朝着认真地点了点头,淡然说道:"嗯,是该我们茅山子弟扬名立万的时候了。"

花样年代 第五十六章 茅山道士,一剑斩破阴阳

徐淡定说得淡定,然而言语之间,却是许多的热血和拼搏,我能够感受到他的决心和意志,也晓得即便是鬼面袍哥会真的办完此事之后,将我们给放了,我们也不愿意安安静静地看着青城山一脉的人在鬼面袍哥会的诸多算计之中,马失前蹄,折戟于此。

有句话儿说得好,天下道门是一家。

这句话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把它当做一句虚伪的口号来喊,然而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倘若供奉同一个祖庭的自己都不同气连枝的话,也无外乎别人会来欺负你。

我手往后摸,饮血寒光剑似乎能够感受到我内心的情绪,嗡嗡作响,轻鸣而出,当我的右手握在那剑柄之上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那剑,活了过来。

所谓魔剑,唯有饮血,夺人性命,方才是最恣意畅然的时候。

铮!

剑出,随手一挥,捆住王永发的那绳子立kè

断开了来。

他被捆了好一会儿,血液流通不畅,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啊",这一下惊动了墙壁之上的那头恶灵,它立kè

发xiàn

了此事,猛嗥一声示警,然后纵身扑了下来。

这玩意隐藏在角落的时候,还看不出全貌,不过当它猛然扑下之时,我才瞧见它全身都是黑色毛发,油黑发亮,一双眼睛艳红如火,接着嘴一张,一口白牙。

我可以想象得到它的威力,在这阵中,只怕它的力量得到了最充分的加成,一旦纵横起来,绝对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要不然,鬼面袍哥会也不可能拿它来看守我们这些人质。

余光之外,无数的陨石砸落下来,灰袍道人重瞳子将手中的油纸伞给撑开,然后灌足劲力,撑起了一个仅仅能够罩得住此中几位的防护圈。

墙上的恶灵骤然而至,手中的爪子高高挥起,朝着手拿长剑的我冲来。

它对准的是我的脖子,即便不是实物,但是在此阵之中,只要挥了一个结实,它便能够看着我的头颅呈四十五度角,斜斜落下。

恶灵看守有着足够的自信,但是它可能也没有想到,它面对的整个人并不是寻常的修行者,而是茅山大师兄。

我也拥有同样足够的自信。

一剑。

恶灵因为本身并无实质,所以速度和敏捷超乎了人类的想象力,即便是我能够以炁场来捕捉,但是却也没有办法跟常人一般与之缠斗,所以我也只能出一剑。

一剑必斩,否则后患无穷。

我这一剑怀着一往无前的坚定意志,要么生,要么死。

所以那恶灵死了,魔剑从它修长狰狞的身子划过,魔剑并没有开刃,切口都是圆角,然而这并不妨碍它用来斩人,里间蕴含的无数怨气在这一刻被凝练成了最锋芒的剑意,里面海珊瑚一般的孔洞充满吸力,这恶灵连闪都没有闪开,便被魔剑直接吸收进入了剑身之内。

饮血寒光,活人吸血,死人吸灵,就是如此霸道,方才会引起集云社诸人争抢,才会被我师父评价为"凑合着用"。

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眼界何等之高,能够被他说成是凑合用的法器,那便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东西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这老头儿太懒了的缘故。

一剑斩落看守恶灵,我二话不说,纵身扑向了同一个房间的瘦麻杆儿李由。

这黎山十三尸门阵可是都在他的操控之下,倘若是我能够将其制服,那么去除了阵法之威,即便是那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再次出现,想必誉满天下的青城重瞳子也能够应付。

然而就在我刚刚冲出两米之外的时候,突然间感觉自己仿佛撞到了一面巨大的石墙之上一般,前路受阻,轰然一声响,我翻身而退,跌倒在了地上,气血翻涌,一口气没有顺过来,直接喷血而出,而那操纵法阵的李由则转过了身来,朝着我嘿然笑道:"小子,你真够胆子的,中了蛊毒,居然还有拼死反抗的心思,厉害,不过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防范都没有做么?"

法阵之中,防范最严的便是阵眼之位,因为此处是操纵法阵者所待的地方,为了自己性命的考lǜ

,自然严防死守。

我原本想要出其不意地杀将过去,但是这打算却因为有了那看守的恶灵,难以实现,当我勉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李由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来,隔着那无形的气墙,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寒声说道:"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酣战正急,不曾想到内部却出了事情,这让那李由气急败坏,他面目狰狞地看着我,眼中似乎还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应该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年轻,竟然能够将他放驻在此处的首恶凶灵给一剑斩杀,这样的气势便算是他,也有些心寒,也明白了为何他坐馆大哥会制止那蛊师的淫邪之心。

不过有这阵法护翼,他也没有太多的担心,而我则是持剑而立,淡然说道:"我的性命乃小事,只不过你们若是将重瞳子给击杀了,那道门损失便太大了,而我从北方而来,正巧找他,有一点儿小事,所以呢,我不得不出手。"

我出手的理由千万,胡扯一堆,而那墙壁之上不断地有无数鬼灵爬出,徐淡定跟在我的后面,瞧见这些,大手一挥,立kè

有一道五彩毫光飞出。

此道毫光十分霸道,但凡有鬼灵沾身,立kè

哀嚎着冰消瓦解,根本进不得半分。

鬼面袍哥会源起酆都,最擅鬼灵之术,而徐淡定师出茅山外门长老梅浪,学的也是那茅山养鬼术,他从小便是玩弄这些玩意儿的,所以自然不怯。

李由瞧见我和徐淡定的手段皆非常人,不由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讶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犀利的手段?"

徐淡定看了我一眼,我瞧见李腾飞也在看我,不由得心中豪情顿生,手中魔剑紧握,一步上前说道:"茅山道士!"

千言万语,聚集成一句话,我们都是茅山门下,我们降妖除魔,捍卫寻常人的性命和尊严,任何人,只要对这世界以及自然没有敬畏之心,那我们就要站出来,主持公道。

公道在人心,也在我们的剑上。

李由的脸在一瞬间就变得无比的扭曲,抽身后退,双手一挥,厉声大叫道:"杀了他!"

一声令下,左右立kè

有无数黑雾翻滚,无数手持刀兵的鬼卒冲将上来,气势汹汹,让人未战先怯,不过此等法阵固然雄奇,然而这李由却并非他所学的那位大拿一般厉害,肯定还是会有破绽的,我紧紧抿着嘴唇,将血劲激荡而出,右眼之中的临仙遣策立kè

疯狂运转,那符文不断地解构面前的景象,我瞧见在线条与点之间,农家小屋依然还是小屋,不过无数的炁场牵扯,黑色的、红色的和白色的线条彼此勾连,交织成一道紧密的网状,将我们给紧紧地束缚着。

临仙遣策,换璞归真,还原事物本来的面目,这便是它赋予我最重yào

的东西,也是我之所以胆敢承认自己身份的缘故。

我眯着眼,在无数复杂而繁密的炁场线条之中,找出了一条道路来。

就是那里,斜走三米,转身走坎位,立身上跳,然后一百二十度转角向左,跳出此间束缚,然后就可以来到李由的旁边了。

法阵千变万化,机会稍纵即逝,我也没有片刻停留,头也不回地朝着徐淡定说道:"淡定,跟着我走,动作要一模一样。"话音一落,我害pà

李由再次变阵,健步如飞,顺着临仙遣策指点出来的道路快速而走,几个飞步之后,在李由惊恐地注视下,我已然越过了透明的气墙,来到了他的面前。

身子刚刚落下,我便一剑飞出,朝着李由的脖子划去。

我想要出其不意,一剑毙敌,但是尽管李由不晓得我能够通过罡步走移来到他的面前,但是也总算是有了反应的时间,于是他慌忙后撤,朝着旁边闪开,我的剑落了空,但是并不气馁,那剑势连绵,一直朝着他的跟前刺去,这李由虽说专供法阵之术,但是自身修为也是一等一的强,虽说被我逼得手忙脚乱,但是却也没有被我伤及分毫。

高手就是高手,能够被带过来伏击这青城三老级别的道门高手,自然不是什么软脚虾。

不过我也并没有要将其杀死的决心,只要将他给扰乱了节奏,使得那法阵不能正常运转,那么我也就算是达到了目的,于是步步紧逼,朝着此人斩杀而去。

李由东奔西逃,然而这房间终究还是太过于狭窄,在最后的时刻,他不得不破门而出,直接冲到了阵中去。

我和徐淡定互看一眼,没有废话,也是朝着阵中越去。

青城门下,重瞳子和李昭旭正在奋力破阵,瞧见浓雾之中有三人一追一逃冲出,顿时一愣,不晓得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光头铁牛和狗头军师的脸上,却是神色大变。

花样年代 第五十七章 我只是拉肚子

鬼面袍哥会的人都是脸色大变,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坐镇阵眼之中的瘦竹竿儿李由,是不用出现在这里的。

他的归处,是坐镇阵眼,然后调度各种变阵和调整,将深陷此中的青城山诸人给一点一点地磨死,而不是这般身先士卒地冲将出来,与他们一起,共同面对让人闻风丧胆的青城山重瞳子。

剧本不是这样的,那么李由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狗头军师的目光一瞬间就集中在了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的我和徐淡定来,特别是看到了我手上的长剑,表情越发地清冷了,寒声说道:"李由,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小把戏都看不住,这到底要闹哪样?"

狗头军师轻蔑的语气让气喘吁吁的李由恨意顿起,他来到了场中,转了几个方位,终于来到了一面旗幡之下,稍微恢复了安全,然后恨意凛然地说道:"乔建你个王八蛋,要不是你在大哥面前说这两个小虾米不值得大费周章,还说这两人资质不错,可以纳为己用,老子会这么狼狈——终日打鹰反被啄眼,你晓得你眼中的这两个小角色,到底是谁不?"

听到李由这般气急败坏,那被叫做乔建的狗头军师不由得一愣,当时就飞跃而开,与青城诸人保持了距离,朝着我瞧来,而青城一脉,从重瞳子到李昭旭,一直到那七把剑,也都瞧向了我们。

我可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将出来的角色,南疆的战场都压不垮我,哪里会怕这众人聚焦的情景,再说了,身为陶晋鸿的徒弟,我若是畏畏缩缩,也是丢了师父的脸面,当下也是抱拳拱手,朝着远处的重瞳子恭声说道:"茅山门下,掌教首徒,晚辈陈志程,拜见重瞳子前辈。"

与我一起的,还有徐淡定,也是抱拳说道:"晚辈徐淡定,拜见重瞳子前辈。"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亮出了身份,鬼面袍哥会的人就像见到了鬼一般,而重瞳子则是满脸欣喜的说道:"陈志程?我听说当年茅山重开山门,邪灵教话事人,天王左使与茅山掌教陶真人一同争一位陈姓少年,最后陶真人喜获高徒,原来便是你啊。不错,不错,少年英伟而沉稳,气度飞扬,不愧是茅山门下。"

说完了我,他又转向了徐淡定,和气说道:"你应该是水虿长老徐修眉的麟儿吧?长得果然很像,当年你父为了修习闭水功,从长江的源头一直潜到了入海口,路过渝城的时候,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老交情吧。"

这四只眼仁儿的语气和善,让人心生好感,可能也是因为我们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滴甘露,我们连忙躬身回应,一派祥和,而另一边的鬼面袍哥会诸人则是变了脸色,此番法阵倘若没有那李由的主持,那边只能依靠本身的规律自行运转了,如此虽然也能够有很巨大的加成,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般不完美了,后果自然是千差万别。

胜负只在一线之间,我们几人很快就达成了攻守同盟,天平立kè

就倾斜了,那重瞳子瞧出了瘦麻杆儿李由便是此中最关键的人物,他在鬼面袍哥会的地位或许并不如别人高,但是现在却是能够决定生死,故而在敲定与我们的合zuò

关系之后,身子一扭,便朝着李由冲去。

然而即便在阵中,并非阵眼,阵法师终究还是此中最了解法阵之人,在缓过了神来之后,李由便放下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脚步转移,几个扭身而过,便又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然而这儿终究不如阵眼隐秘,即便他通过光线的变化和空间方位的错觉隐藏,但那重瞳子却又不是那么好哄骗的,这般成名的人物,除非是准bèi

充裕,要不然哪里能够被这么简单的法阵给遮住了眼,更何况眼中有双瞳之人,对于事物的本质更能看透,故而两人一追一逃,弄得李由无比的狼狈。

战端一开,诸人又开始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鬼面袍哥会的光头铁牛依旧凶猛,请鬼上身之后,他变得十分恐怖,仿佛神话时代的巨人,以一己之力,便敌住了青城山老君观的李昭旭和七把剑,当然,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有两把剑受了伤害,旁人为了照顾他们,故而将剑阵紧缩,步步为营,方才会如此。

那法阵依旧还在运转,狗头军师乔健转过头来,一双愤nù

的目光看向了我和徐淡定。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就是因为我们这两个变数,方才会这般破烂,狗屎一般。

不可饶恕,既然是变数,那么就应该直接消灭掉,免得再生事端!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乔健双脚一蹬,那人便似离弦之箭,飞扑而来,我一开始没有觉得,过了两秒钟,感觉对方就像是山呼海啸一般,卷起无数炁场飞扬,但是也是有些急了,晓得这儿终究是他们的主场,而且鬼面袍哥会之所以能够横行一世,雄霸一方,随便一个高手,自然都是让人畏惧的,当下也是将魔剑紧紧握着,朝着前方如暴雨一般猛然一刺。

清池宫十三剑招。

清池宫是什么地方,那是茅山主峰正殿,向来都是茅山掌门一脉的驻守之地,也便是主脉绝学,这门手艺变化万千,有辉煌,有绚丽,有宛若江南细雨的温婉,也有大漠黄沙的苍凉,十三式剑招,包罗万象。

我所学颇多,但是一上来便用上了最厉害的手段之一,便是为了镇住来者凶悍的气焰。

此风不可涨,一旦压不下去,那么我们便要被他给追着砍杀了,一如我刚才歇斯底里地追逐李由一般。

狗头军师乔健飞身而来,剑入其中,但见他刷的一下,甩出了一把精钢骨胎的纸扇来,那白纸面上面挥毫泼墨地写着五个大字"鬼面白纸扇",不停地打旋,将我此处的气劲给悉数拨开了去,一路势如破竹,一直顶到了我的胸口上来,方才被我凌厉的一招解式化开,两人都受了劲儿,一起向后跃开,我凝望那人手中的纸扇,寒声说道:"好字!"

谈到这字,乔健却仿佛来了兴趣一般,得yì

洋洋地寒声说道:"当然是好字,这是我的上一任,不远万里地求来张大千先生写下的,搁到如今,每一字都价值千金!"

我没想到他扇面上的字还有这般的来历,不过也晓得这所谓的白纸扇,其实也是延续当年洪门的叫法,是堂口里面专门用来管账或者谋划的智者,这样的人物,在一个堂口里面的位置,要么排第二,要么排第三,妥妥的大人物。不过此战事关生死,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我也是杀红了眼,哪里管得这些,当下也是嘿然笑道:"字虽好,人却不咋地!"

这话儿显然是惹怒了这鬼面袍哥会的白纸扇乔健,这男人脸色肃冷,哼声说道:"小子,当初力主留下你等性命的人,是我,所以李由骂我瞎了眼,这个我承认,咬着牙承认下来,不过既然是我犯下的错误,便由我来弥补吧!"

他表达完了自己的决心,当下也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造型丑陋的粗陶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也不知dào

他是怎么发的声,一边吹,一边还能连连冷笑着说道:"小子,阴蛇蛊的厉害,你可能还不知晓,但是过一会儿,你就能够清楚而深刻地明白了!"

说着这话,他脚步飘忽地吹着,生怕我上前过来,与他拼命,然而我却抱着胳膊,纹丝不动,冷冷的看着他,一脸平静。

我没有喝过那粥,故而根本不惧此蛊毒发作,乔健吹了一会儿,瞧见我脸上一点儿痛苦之感都没有,不由得一阵诧异,骇然说道:"怎么可能,你难道没有被种下蛊毒?"

我嘿嘿笑道:"粥中藏毒,这事儿你哄得了别人,能哄得住我这自小便在苗疆之地长大的孩子么?哼,天真!"

然而就在我尽情奚落对手的时候,我身后的徐淡定突然一声闷哼,直接栽倒在地。

这情况把我给吓到了一跳,一剑挥出警戒,接着回过头来,看着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徐淡定,诧异问道:"师弟,你不是告sù

我你没有喝过那粥么,现在怎么又倒下了呢?"

尽管承shòu着恐怖的苦痛,但是徐淡定却还是一脸微笑,阳光灿烂地说道:"我不是中蛊,只不过有点儿拉肚子了,你别管我,继xù

干死他!"

瞧见徐淡定平静的表情,我突然一下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没有临仙遣策的徐淡定,自然是中了招,只不过他不愿消磨我抵抗和斗争的意志,方才没有跟我说实话而已。

这个徐淡定啊

我心中惶然,然而这个时候,一具尸体从天而降,直接摔落在了我身边几米远,脑浆和鲜血四溅,弄个我一身。

我诧异地四处望,发xiàn

场中一片混乱,却没有人死去,这人明显是从外面被扔进来的。

我再低头一看,瞧见此人的面容,不由得大惊失色。

花样年代 第五十八章 你真的惹怒我了

惨死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却正是前往青城山去请援兵过来的福云观观主弟弟,李腾飞的父亲李朝耳。

这个老头儿并不讨人喜欢,当初与我们见面的时候,还发生过冲突,当时气得我还真的有些下狠手的心思,不过我到底还是有求于人,所以将这口气给忍下来了。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转眼几天的时间里,他便这般凄惨地躺倒在了我的旁边,脑壳碎裂,脑浆子像豆腐脑儿一般,流淌一地。

我顿时就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旁边移开,接着附身下去,将徐淡定的身子给抓起来,然而徐淡定却并不愿意让我碰触,而是用脚尖将我给踢开,然后朝着我大声喊道:"小心我身上有毒。"

他自己倒是什么都明白,不过我却不能抛下他不管,当即冲他招呼道:"那你自己爬到青城山那边的圈子去,小心一点。"

青城山七把剑少了两把,照样将里间的人给兜住,不出纰漏,而我和徐淡定此番出面,也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危,这下徐淡定出了事情,他们帮忙照看,也是应有之事。

徐淡定不许我碰他,那是担心将虫蛊传染给我,并不代表着年纪轻轻的他便能够直面生死了,听到我的吩咐,倒也没有再啰嗦什么,连滚带爬地朝着那青城剑阵跑去,而对方却也并没有排斥它,而是放出了一个口子,将他纳入其中。

徐淡定一走,我的心终于算是安了一点儿,转过头来,瞧见从黑暗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巨胖的身影来,他根本不理睬旁边的纷纷扰扰,而是看着我说道:"你便是让天王左使都想収为徒弟,传承衣钵的陈二蛋?"

我摇头,肃然说道:"我叫做陈志程,茅山门下。"

大猪哥咧嘴大笑,脸上露出了豁达的表情来:"格老子的,我说怎么会有这么优质的璞玉没人开发嘛,原来是被那么多人争抢的家伙,不错,我的眼光真不错,对吧,老乔?"

这巨胖朝着旁边招呼,而白纸扇乔健的脸色也变得黑了起来,寒声说道:"朱老大,快别这么说了,你看看李由,他都已经把放过这小畜生的过错,赖在我的头上来了,不过却忘记了,这事儿可是得到您的首肯并且坚持的"

乔健在这儿诉苦,大猪哥宽容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任何事情,过程总是会有所曲折的,不过只要结局如我们所想,那便没有任何问题。"

大猪哥表现出了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从容和淡定,而重瞳子却是放qì

了对狡猾如田鼠一般的李由追逐,而是闪身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来,瞥了一眼地下的那具尸体,说道:"原来你一直都蹲守在外面,并没有藏身于阵中?"

大猪哥拍了拍手,然后无所谓地说道:"你如何,我便如何,我们是老相识了,交手也有好几次,不分伯仲,现在所能够比拟的,不过就是耐心和胆气而已,你的勇气可嘉,而我的耐心,却刚好比你多那么一点点。"

"李朝耳?"重瞳子打量着地上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语气不知不觉就变得凝重了许多,沉声问道:"这么说来,外面的人,已经都被你控zhì

了咯?"

大猪哥满脸灿烂的笑容,挥挥手否定道:"世界上哪里会有绝对安全的人,总共十七个随从和伏兵,我哪里控zhì

得住?不过这世界上呢,最安全的人,就是死人,之所以回来得这么晚,就是因为你给我准bèi

的开胃小菜实在是有些难啃。不过再难啃的骨头,终究还是逃不过它最终的命运,你说是不是?"

大猪哥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就仿佛刚刚吃完人的野兽在展露战果,如此残忍,而重瞳子则有些饱受打击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外面的人,全部都被你给杀了?"

那胖子优雅地欠了一下身子,表示了确认。

重瞳子咽了咽口水,然后又问道:"一个不留?"

胖子终于开口了:"有一个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根骨又好,本来打算留下来当鼎炉用的,不过这里面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么,我没有时间在那里磨蹭,所以就没有留她性命——唉,真可惜啊,长成那样的素净美人儿,这世上还真的是少有了"

他长长叹息着,仿佛很惋惜,不过联系到他那杀人凶手的身份,反而感到更加的诡异恐怖。

胖子笑嘻嘻,看着很仁慈,不过却是活生生的一个笑面虎,面对着这样的家伙,原本风轻云淡的灰袍道人重瞳子终于展现出了难得的愤nù

,一字一句地说道:"朱作良你这头肥猪,当真是将我给惹火了!"

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瞧见重瞳子的一双眼睛变得碧绿幽幽,笑得越加的放肆了:"养尊处优的重瞳子真人,你也有生气的时候?"

重瞳子闭目,仰首望天,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说道:"十七条人命,整整十七条,如此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的行为,所为的不过就是要激怒我,这代价实在是太重了,不过我承认,你的确是激怒我了,此番过后,要么你死,要么我亡,天下间再也不会有第三种答案。出手吧,让我看看传说中的金钱肥君,真zhèng

的本事!"

他这边一说完,那朱作良肥厚宽大的左边手掌之上立kè

多了一叠铜钱,但见他右手曲指而弹,频率飞速,接着无数有劲风的铜币从他的手掌之上飞出,倏然而至,朝着重瞳子周身穴道袭来。

空中只听到铜币犀利的破空声响,我瞧见重瞳子的脸上陡然一下,就变得无比的严肃起来,身子似乎不动,然而却在那一刻不停地颤抖,避开无数宛如子弹一般的铜币,在那一瞬间,他表现出了身法之中最高明的境界,也就是入微,通过最少的力量,来达到逃避攻击的目的。

这意思也就是说,即便是在枪林弹雨之中,重瞳子也能够在正面冲锋之中,分毫无伤。

所有的子弹,唯一的命运便是错肩而过,绝对不会扎入到皮肤和肌肉里面。

这便是入微,在极短的时间里面迅速判断攻击的方向和力度,从而选择避开或者是拿捏住,这只有真zhèng

达到一定境界、对天地人三境有着深刻体悟的高手,方才能够做得到的。

然而就在重瞳子施展这绚丽的闪避身法的时候,我却发xiàn

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朱作良射出的这些金色铜钱,并非只是单纯地拿来当做暗器,而是在排演布阵,只见那些速度极快的金色铜钱到达了某一个预定地点的时候,骤然落下,然后围绕着重瞳子布置出了一个逆北斗七星阵来。

朱作良不停地甩着金色铜钱,重瞳子但凡想要跳出这布置,前方的身位必然就会出现一枚灌足了气劲的铜钱子,划出炸响。

慢慢的,重瞳子陷落于朱作良的阵中之阵,泥足深陷,难以解脱,不过他却也是放松了心思来,浑然不管,一步一步地前进,想要逼进那个几百斤的大胖子,然而朱作良看起来虽然蠢笨无比,但是速度确实比寻常人还要快过几分,终于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他将此法布完之后,一步踏前,口中高喝道:"金钱熔火,七星连阵!"

此言一出,地上所有的金色铜钱都开始变得透明,继而化作了光,光束向上升起,密密麻麻,将重瞳子整个身形都给笼罩其间,接着一点一点地缩拢了起来。

眼看着重瞳子即将要被那些充满伤害性的光束给并拢,正在与白纸扇乔健拼搏的我也着急了,使出了清池宫十三剑招最厉害的一式,将其逼开之后,我滑步前冲,一剑挑向了朱作良硕大的板油肚子。

这胖子的要害自然不在腹部,我之所以这般攻击,倒也只是想要乱了他的心神,好让重瞳子有机会逃脱而已,然而他却一眼瞧出了我的心思,将手掌前伸,紧接着一翻,猛然一收。

那光圈在瞬间就缩做了一团,最后化作了一个点,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消失无踪的空间,很难想象威名赫赫的重瞳子,就这般简简单单地被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给一把弄死了?

我的剑递到了一半,恍然若失,瞧见那胖子目露凶光,顿时抽身后撤,回望空空如也的场地,大声喊道:"前辈,前辈?"

朱作良嘿然笑道:"你找他么?不要急,黄泉路漫漫,他还没有走远,你若是想要,我立kè

送你下去陪他!"

我听到他这满含杀意的话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而那家伙却已经冲将了上来,此人体型巨重,一旦冲将起来,立kè

就是肉山奔走,气势如虹,然而就在我咬着牙准bèi

硬拼的时候,突然间这狂奔的大象脚底一空,直接朝着旁边倾倒,轰然滚到了一旁去。

花样年代 第五十九章 风眼立功

就在我们都为重瞳子骤然消失而感到震惊万分、鬼面袍哥会的气势如此滔天的时候,原本是怀着万般凶猛气势而来的朱作良在顷刻之间,竟然马失前蹄,还没有接近我的身前,便直接翻到在了地上,这情况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是谁,能够将如日中天的朱作良给一把撞开倒地了去呢?

我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瞧去,但见一袭灰衫出现,接着那布满符文的油纸伞打开,不停地旋转开来,原本消失于无形之中的重瞳子傲然而立,冷然哼道:"区区金钱熔火阵,便想要夺取我的性命,真的当我这双眼睛是瞎了的么?"

重瞳子身负双瞳,四只眼仁儿,能够看破许多我们所不能及的规则和线索,在那火焰燃起的一霎那,通过示敌以弱的手段,提前消失,然后骤然出现,痛下杀手,这手段当真是了得,不过那朱作良在滚了几番之后,却又滴溜溜地爬了起来。

瞧他狗熊、大象一般的身子,自个儿却是灵活得很,上下跳跃,敏捷非凡,一连避开了重瞳子连续而至的进攻,拉开距离之后,他嘿然说道:"我原本也不妄想将你速杀,猫捉老鼠,总得玩一玩,方才会有乐趣嘛,你说对不对?"

重瞳子连续进招而不得,骤然收住身形,叹了一口气,说道:"老朱,你居酆都,我居青城,两者遥遥而望,一直相安无事,今日何必又要闹个你死我活呢?"

这灰袍道人刚才逃离那金钱阵的手段也是有些勉强,此番在匀气,而那胖子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原本也以为咱们会相安无事地一直终老,做一对有默契的忘友,然而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同了,国门都打开了,我鬼面袍哥会又何必偏安一隅,在这个穷得连烧猪蹄都不舍得放卤料的破烂地方,呆上一辈子呢?重瞳子,本来你这个人,除了猥琐点,还有点儿恋童癖之外,其实还算不错,不过呢,我们终究还是对头,立场不一样了。"

胖子一步一步地逼近过来,而重瞳子则一动也不动,沉声问道:"那个南来的家伙到底是谁,他到底是怎么说动的王新鉴,你们又会有什么计划呢?"

听到重瞳子这般连续询问,胖子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正在与我拼斗的白纸扇一眼,然后说道:"是谁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厄德勒分裂快半个世纪了,久合必分,久分必合,终究还是要走到一起来,将劲儿拧成一股。既然有这么一个由头,不管是我,还是天王左使,都是不能放过这机会的"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言,冲将上前,与重瞳子继xù

正面交锋起来。

我在此以前,一直觉得胖子不过就是脂肪堆积,除了体型过大之外,交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优势,然而此刻的朱作良却让我再一次认识到,所谓胖子,从来都不是好惹的一群人,特别是他这般灵活的胖子,说速度,脚蹬便有风,说停却又停,纹丝不动,每一拳都有山岳倒塌之势,而他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有力量和速度大得惊人的拳脚,有冷不丁的铜钱暗器,有炁场牵引,有口吐火云,简直就是一个人形怪物。

此胖子走得是巫门鬼道一脉,除了脂肪堆积的力量之外,更多的,其实都是无数鬼灵在他的身体里面穿行而得,这些瞒得过别人,却全数都在我的临仙遣策面前原形毕露。

不过即便是如此,能够将鬼道凝练于身这般成功的,当今天下,这样的人也不多。

不但不多,而且少,重瞳子乃青城三老,当今道门之中最顶尖的一群人,当时却被他给压得死死的,要知dào

,这道法堂皇正统,天生就对邪门歪道有一股压制之意,虽说在这阵中朱作良有了法阵加成,但是重瞳子也有天赋眸术,看破端倪,所以如此说来,那朱作良有可能要比重瞳子还高尚一线。

这便是鬼面袍哥会,一个胆敢挑zhàn

顶级道门的帮会组织,只有领头的家伙有这般强悍,方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分裂和统一,并不是悄不作声,就能够完成的,当年的天下第一大帮会,邪灵教,或者说是厄德勒,倘若想要重新回归统一,那么就必须要流血,便如当年民国一统江山一般,又拉又打,使尽了手段方才得行,而且还需yào

斩旗立威。

当初的水泊梁山,还不是兵发祝家庄,攻打高唐州,方才天下震动,从者云集的么?

如此说来,这鬼面袍哥会与青城山老君阁的李昭旭恩怨事小,借题发挥,名扬天下,方才是正事儿。

既然是这样的目的,鬼面袍哥会自然是力求功成,厮杀得也格外凶悍,坐馆大哥朱作良,白纸扇乔健,红棍铁牛,法阵大拿李由以及那个一直没有在露面的蛊师,这样的黄金组合一齐出现,的确是让人心中震撼,我瞧见重瞳子以一把符文油纸伞应对那一身肥膘的朱作良,鬼化铁牛以一人之力迎战七把剑,而李昭旭则盯上了那个阵法师李由,一路追杀,生怕他再次躲回阵眼去,而白纸扇则扇面翻转,朝着我狂攻而来。

白纸扇用招,阴损刁钻,极尽歹毒之势,不过他却算计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实力,远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强dà

,想要通过如潮攻势的压力来让我屈服,这事儿还真的有些不准,反而是我,一把魔剑上下纵横,将他给逼迫得连连后退。

我胜在法器犀利,要不是那阵法之中无数怨鬼出没,白纸扇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我的剑招。

不过我这里形成了局部优势,但是旁边不远处的七把剑,却有些扛不住,他们原本倒也厉害得很,但是自从被内部破了两人之后,撑起来就显得有些勉力了,这些年龄不一的剑手都是老君阁当代不错的弟子,但是远远还达不到抵住一方之雄的水平,倘若有剑阵凭恃,倒也无妨,此刻两名减员,虽说还拿得动剑,但是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而铁牛则是攻击越发的凶猛了,使得他们手忙脚乱,每每都有崩溃之势。

无论是谁强谁弱,战场的总体还是呈现出一个大概平衡的态势,而倘若七把剑那儿崩溃了,只怕就如同滚雪球一般,劣势越来越大了。

我瞧了重瞳子和李昭旭一眼,晓得他们应该是抽不出时间过来支援七剑了,生死存亡之机,既然干不倒白纸扇,我也不与他多做纠缠,而是腾身过去,一剑斩向了光头铁牛的后背。

身子之中灌入恶鬼的光头铁牛有着敏锐的感知,就在我腾起于空中的那一刻,猛然转身过来,一拳砸在了我的剑脊之上。

仿佛万斤之力猛然灌注在我的剑上,使得我的手臂猛然一晃,剑歪了一边,空门大开,而铁牛的下拳,又轰到了我的面门之中来。

我猝不及防,挥出一拳,暗捏掌心雷的劲气,与其对拼一记。

全掌交击,铁牛浑身一震,退了一步,而我则像断线的风筝,朝着后方跌落而去。

在空中的我瞧见后面的白纸扇含着冷笑袭来,手中的纸扇微微一晃,铁胎之上出现了尖锐的刺针,朝着我的脊柱那儿划来。

脊柱是支撑一个人的根本,倘若受了伤,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死于非命。

而我身在空中,平衡顿时,连变招都难以为继。

千钧一发之际,我下意识地使出了一招。

几乎是本能,虽然我在学得之后,就从来没有用出来过,但是这手段却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脉之中,一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便立kè

展现了出来。

深渊三法之风眼。

一股气旋从我的丹田之中流出,接着便有无数的气流左右在了我的身体周围,落势骤然停止,而白纸扇的身子也不知不觉地前进了一大步,炁场暗流涌动,不由自主,使得他这必杀一击落了空。

这风眼是骤然之间的一下,莫名其妙,根本无法察觉,我提前落地,瞧见白纸扇一脸的惊诧莫名,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戾气,手中的饮血寒光剑一紧,接着顺着一道直中带弧的进攻线路,绕过了乔健下意识的格挡,从他的右胳膊由下而上,奋然一挥。

一剑奏效,立kè

有鲜血洒落其间,我瞧见乔健紧握着白纸扇的那只右手脱离了他的身体,朝着天空飞起,而他的脸上,则充满了痛苦,以及满满的难以置信。

天啊,这样的一个年轻小子,竟然把我的胳膊卸了下来,真的假的?

他终究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一边捂着喷血的伤口抽身狂退,一边在口中大叫着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一声炮响,扭头看去,只见此间最强势的两个人,一个重瞳子,一个朱作良,已经战斗得正酣,那个大胖子双手朝天一举,天上雷霆轰鸣,无数黑色光华落在了他的身上。

黎山十三阴尸门阵,意志灌入,引神入体!

花样年代 第六十章 众人皆诧异,志程立奇功

一声炸雷而出,无数黑色光华落入了朱作良肥硕的躯体之中,我瞧见天际之上那十三面巨大旗幡遮蔽上空,接着鼓荡而下,源源不断地注入,使得他原本肥硕无比的身躯,像吹气球一般的迅速肿大了起来。

重瞳子瞧见他这般模样,顿时就无比的焦急起来,当下也是清啸一声,响彻天际,接着将手中的那符文油纸伞微微一震,那伞面之上的符文迅速汇聚成了一头形体秀丽的巨大仙鹤而来,此物翼展四五米,举止潇洒,神采飘逸,姿态优美,唯有那修长如剑一般的鸟喙,有着寒光一般的锐利。

此物一出,重瞳子便将手中的符文油纸伞轻轻一抖,朝着前方使劲儿一扔,那仙鹤便是一声尖唳,振翅高飞,似箭一般直刺入了朱作良的心房。

没有人知dào

受到阵法如此加持过后的朱作良到底能够有多厉害,但是重瞳子却知dào

,刚才两人的拼搏,他便已然处于了下风,而倘若面前的这个大胖子再厉害上几分,只怕他就已然扛不住了,而只要他这最顶端的力量折损,那么所有的一切抵抗立kè

冰消瓦解,陷入崩溃状况。

在阵外,已经有十七人死于鬼面袍哥会这位坐馆大哥的手下,而倘若里面的所有人也都陷落,只怕这一回青城山可就是全军覆没,栽了个彻底。

而除此之外,还搭上了两位见义勇为的茅山子弟。

重瞳子倾尽全力,将手中的法器激发,掐诀念咒,终于将符文油纸伞中的器灵给逼将出来,准bèi

给这个专心变得更强的男人予致命的一击。

仙鹤化作利箭,眼看就要戳穿了朱作良的身体,但见那足足大了好几圈儿的胖子突然睁开了眼睛来,双目之中冒出了滚滚的黑气,接着伸手一挥,竟然就只用了单手,便将这锐利之极的仙鹤给拿捏于手上,不言不语,只是冷笑一声,接着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搭在了那巨大仙鹤的脖子上面,用力一拧。

那费尽无数心力炼制而成的仙鹤器灵尖唳一声,声声悲啼,接着双脚直接跪倒在地,四肢伸展,完全就是一副丧失了性命的状态,再接着那朱作良奋力一扯,那凝结得宛若实质的仙鹤立kè

化作了一片一片的光团,消散不见。

时间仅仅只在一瞬间,朱作良一招便将重瞳子祭出来的杀招给拦住,并且将其毁去,那重瞳子瞧见了,一声惨叫,胸口之中血气翻涌,一口气上不来,脸憋得血红。

而当那仙鹤化作乌有之时,重瞳子手上一直当做武器使用的符文油纸伞突然出现几声裂帛一般的响声,低头看去,只见那坚实得宛若钢铁的伞面竟然片片碎裂,化作破破烂烂的模样。

一招废去了重瞳子的法器,如此恐怖,此刻的朱作良,难道真的要碾压全场了么?

我心中发寒,瞧见重瞳子也是起了拼死之心,朝着那巨大肥汉冲去,刚刚斩去白纸扇一条胳膊的喜悦也全部都藏于心中,晓得此事再无善了,当下也是下了狠手,宜将剩勇追穷寇,魔剑飞舞,朝着失去右臂的白纸扇乔健追杀而去。

身为鬼面袍哥会的重yào

首脑,白纸扇虽然有着不俗的修为,但是却很少有如此肉搏之机,一只胳膊被卸了下来,血流如注,顿时也就慌了神,一边跑,一边朝着离他最近的光头大汉呼喊道:"铁牛,救我!"

此刻的铁牛,趁着刚才所有人都在为朱作良的惊天之威而诧异之时,乘胜追击,一拳将其中的一把剑给击飞,那人啊的一声叫喊,直接消失在了旗幡之后的黑暗之中,心中正是得yì

,想要将这些家伙给彻底击垮的时候,听到这招呼,扭过头来,瞧见我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着受伤颇重的乔健,脸上的肌肉如活蛇一般翻滚,接着重新确定了对象,朝着我这边冲来。

此间倘若论武力,除了朱作良,自然是这红棍铁牛,最是厉害,此人便宛若一台轰鸣的装甲车,有碾压一切的气势,常人与其交手,还未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夺去了心志,端地是凶猛非常。

不过别人恐惧,我却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修行者的斗争,到底没有热兵器战争那般残酷,再厉害的修行者,也是一拳一刀地劈砍出来的,个别能够引雷御风之辈,也还算是可以理解,但是那热兵器的战争,一颗炮弹落下,十几米的弹坑烟熏火燎,无数的残肢断体,以及呻吟的伤兵,那才是真zhèng

的恐怖。

从南疆战争走出来的我,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因为我见识过了这世间最恐怖的恶,故而有着最大的勇气,心无畏惧,一见那铁牛凶猛冲来,当下也是一个鹞子翻身,剑倒挂而起,一套真武八卦剑使出,堪堪抵挡。

我这真武八卦剑,快而不乱,静而不滞,柔而不软,将气势汹汹的铁牛给磨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脚步逐渐停滞下来,当下我也是柔中带刚,一旦有了机会,立kè

一剑探出,在那笨重家伙身上刻下一道痕迹来。

两人走走停停,边走边打,我却也不输于此人几分,瞧得旁人震惊无比,不晓得这个寻寻常常的小子,竟然会这般厉害,瞧那架势,竟然比青城山老君阁的李昭旭还要厉害。

我当真要比李昭旭厉害么?

其实不然,与铁牛的交手,我之所以能够强行硬撑下来,并不是我的修为比那老君阁的前辈厉害许多,而是因为我身具魔躯。

所谓魔躯,换一个说法,其实也就是我修行"道心种魔"之法而已,那魔功锤炼身体筋骨,道心净化心神,再加上诸般奇遇,譬如利苍墓中所获,又比如伐筋洗髓,又比如生吞蛟肉,如此等等,使得我身躯远异于常人,此为其一,第二点,那就是我此刻下意识地就运用起了茅山后院无底洞下的阿普陀交与的深渊三法之一,也就是加强抵御能力的"土盾"。

何谓土盾?这并非简单的化土为墙,而是将对手汹涌的劲力吸收入内之后,开辟出好几条通道,传导至脚下的土地上面去,让坚实的厚土来承担大部分的伤害,从而得以保全自己。

我先前用了风眼,此刻又作土盾,这些都是还没有得到过破解,很容易走火入魔,化身为狂的手段,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也是管不了太多了。

得过且过,倘若是熬不过此时此刻,我便算是永世安宁,那又有什么好处呢?

凭借着土盾,我与铁牛打得有声有色,而在另外一边,重瞳子与朱作良的战斗也终于落下了帷幕,随着一声响彻场中的巨雷轰鸣,重瞳子飞身而退,而朱作良也是滚落在了一边,两人交手的场中裂开了一道宽约半米的裂缝,深不见底。

这样的交手使得这黎山十三阴尸门阵摇摇欲坠,好几面旗幡直接消失,仿佛片刻就要垮掉一般,着情形本来是让人欢喜的,不过当我瞧见朱作良又艰难地爬了起来,而重瞳子则一头栽在了李昭旭怀中,就晓得此事不妙了。

重瞳子何等人物,他居然受了这般的伤害,那我们还有谁能够挡得住发狂了的朱作良呢?

就在我心中惶然的时候,朱作良已然冲了过来,务必要将重瞳子给斩落于此。

重瞳子何许人也,青城三老之一,倘若不是这恐怖的黎山十三阴尸门阵加成,他朱作良一万年也没有这个机会。

时不待我,机不可失,朱作良就这般轰隆隆地冲了上来。

大地都在颤抖。

一代得道大拿,就要陨落于此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投向了两者的交战之处,抱着重瞳子身体的李昭旭脸上露出了决绝的神色,准bèi

拼命了,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影从侧里杀出,挡在了朱作良的面前来。

那人是谁?

自然是我,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门下,茅山大师兄陈志程是也。

冲出去的时候我自己都有些懵了,瞧见那朱作良不屑地挥手拍来,我气沉于丹田之内,血劲狂催,将那魔功遍布全身,一记掌心雷,冲着临仙遣策指出来最薄弱的地方印去。

又是一次两掌交替,所有人都以为我可能会像先前被铁牛拍飞的那名剑手一般,直接腾飞而起,消失于黑暗之中。

但是没有,最终往后倒退的,却是朱作良。

这个请神入体了的大胖子与我根本不成比例,但是最终往后跌倒的,竟然是他。

所有人都跌落了眼镜,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但事实却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不得不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朱作良,而那胖子的身体不断地翻滚冒泡,就仿佛沸腾的开水,我看着自己的手掌,自个儿都吓了一跳,回忆起刚才那汹涌澎湃的一道劲气透体而出,不知所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然而这个时候,朱作良的身体突然轰的一声,直接炸裂开来。

花样年代 第六十一章 奇谋迭出

事态的发展让所有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本已成碾压之势的朱作良为何在与我一番拼斗之后,竟然就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但见那巨大的胖子轰然一声炸响,血肉四溅,而就在我以为朱作良已然身死之时,只见那漫天的肥肉躯体里冲出了一个侏儒来,用朱作良的口音恶声喊道:"重瞳子,你这个阴谋家,老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中了你这般低劣的圈套,众人,风紧扯呼!"

我定睛一看,但见那侏儒头大身小,面目与原来的朱作良却有七分相似,刚要上前阻拦,只见他似一道风,忽然一下就消失于黑暗之中,而旁边的白纸扇乔健和瘦竹竿儿李由也是第一时间遁入了空门,唯有那个红棍铁牛,因为恶鬼入体的缘故,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都要慢上半拍,结果给人拖了一下,我瞧见了,二话不说便拦在了他的面前,将他逃生的希望给予了封堵。

生机被夺,铁牛显得无比的愤nù

,硕大的拳头朝着我的脑门砸来,我却是连续翻滚,接着魔剑飞舞,三两下,便在这蛮汉子身上又留下了数道伤痕,使得他的行动终于变得迟缓。

被缠住身形的铁牛哪儿都使不上力,不由愤nù

地连连大吼,而这时那灰袍道人重瞳子却也回过了气来,连着吐了两口鲜血,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眼仁儿却黑得发亮,朗声说道:"铁牛,朱作良、乔健等人业已逃离,就剩下你一个,莫强撑了,束手就擒吧。你不过是朱作良手下的一把刀子,也没有犯下什么恶事,倘若能带着我们出去,自会留你一条性命。"

听到重瞳子的劝解,那铁牛似有意动,然而体内的恶鬼翻涌,却由不得他,当下也是露出一口雪亮的獠牙,冲着重瞳子一声狂吼,接着猛冲而来。

然而在没有了同伴的牵制之下,这铁牛即便是身有恶鬼,也不是那道门名宿的对手,但见重瞳子朝着地上吐了两口残血,然后大袖一挥,舞动了几下袖花,脚步一错乱,迷踪而来,接着轻轻的印在了铁牛的胸口处。

这轻轻的一掌,劲道要远远比我那气势恢宏的掌心雷轻上许多,简直就像是拍一下蚊子腿儿,然而那大汉浑身一震,一股黑气立kè

被拍出体内去,我本来可以用那炼妖壶观术收之,不过此刻也晓得藏拙,没有动手,果然在下一刻,重瞳子双目一瞪,眼中立kè

有精光射出,凝如实质,将这黑气给直接炼化了去。

我擦,厉害了,目光都能杀人,没有了朱作良在此对比,那重瞳子当真是让人心中只跳,遍体生寒啊。

黑气一除,光头大汉铁牛立kè

恢复了原来模样,跪倒在地,而重瞳子的手掌则在他的光头之上摩挲,淡然说道:"你可愿意臣服于青城门下?"

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光头大汉看着鲁钝,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气节,并没有如我所料一般慷慨赴死,而是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下头,恭声说道:"只要能活命,小的什么都愿意。"

两人对话的时候,我瞧见旁边青城山老君阁的李昭旭和其他几名剑手脸上有异常,那李昭旭城府深,倒也能容,但是好几个年轻一点儿的,却是都露出了难以理解的愤恨之色。

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这家伙刚刚弄伤了他们自己好几名兄弟,还有一位直接消失无踪,这叫他们这些手足情深的剑手如何能忍?

不过重瞳子似乎并没有看到这场面一般,一双手在空中结了一个繁复的印结,然后平平印在了铁牛的额头上,口中喃喃念过一回咒,然后将他扶起:"你且起来,不过好叫你晓得,我刚才已经在你的天灵之上结下印记,日后但凡生出反叛之心,我便会了然于胸,到时候我若伤了你的性命,可别怪我不守承诺。"

铁牛恭声应诺,规规矩矩,好似那无害的孩童,重瞳子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过身来,朝着我长鞠到地,肃容说道:"重瞳子多谢小友活命之恩。"

他这般郑重其事,倒是让我好是不适应,慌忙将他给扶起来,恭言说道:"我刚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那从朱作良体内窜出来的侏儒却将答案说出了来,原来一切都是前辈谋划掌控,运筹帷幄,我刚才之举,倒是显得有些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我越谦虚,重瞳子却越是执着,认真地给我解释道:"志程小友,切莫妄自菲薄,我刚才施展之法,乃金蝉脱壳,借尸还魂之术,那是没有办法了,拼的只是一个运气而已,真zhèng

引发他气息不稳,血气翻滚的,是你刚才那坚定的阻拦,使得他最终陷入了真气冲突、爆体而毁的下场,唯一可惜的事情,那就是没有人晓得这家伙竟然是个双皮人,里外两张皮,方才得以逃脱,要不然,必将丧命于此了。"

我挺他的说法,方才对刚才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丝清晰的认识,再次向他恭声说道:"即便如此,此战也是前辈居功至伟,志程微末,不敢争功,家师陶晋鸿与您同辈,你便不用这般礼待,免得折了我们这些晚辈的福寿。"

我们两人在这寒暄,旁边的李昭旭则在检查地上的李朝耳,翻检两下之后,站起来,对着重瞳子说道:"真人,敌人虽逃,但是阵法仍在,我们当如何破阵?"

重瞳子皱着眉头说道:"一般阵法,我一眼便能看破,只不过这儿的法阵,实在是太过于精妙了,唯有找到阵眼,方才能够破解,而我没有去过,倒也有些难办"

听他这般说,我倒是想起了一点儿来,拱手说道:"说到破阵,晚辈倒是有些心得,而且先前也是在阵眼之中待过的,不如让我来试试。"

我这般说,众人自然是纷纷说好,不过我却还是将地上的徐淡定给扶了起来,询问道:"你还好吧?"

徐淡定脸色苍白,不过眼睛却还是蛮亮的,点头说道:"先别管我,出去再说。"

我也不多言,开启了临仙遣策,顺着印象之中的方位看了过去,瞧见那农家小屋正好在无数黑雾之后,当下也是按照着先前的法子,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诡秘复杂的炁场牵动,然后带人摸了过去。

这一个过程十分复杂,因为牵扯每一根气旋,那法阵就会变换一下方位,如此千变万化,便是对法阵推演再有心得的行家大拿,都难以找寻,不过因为临仙遣策,我却是简单得很,三两下,便带着人来到了那农房之前,推门而入,但见地上躺倒了一个人,却正是那小孩儿李腾飞。

他许是刚才听到了那粗陶哨子吹出来的声音,蛊毒发作,方才会这般难受,李昭旭俯身将这可怜的孩儿扶了起来,难过地说道:"这孩子与他父亲相依为命,现如今他父亲身死,自己又中了蛊毒,当真是可怜,这样吧,我去跟沧海说一下,收他为徒吧,也算是机缘一份。"

这般说完,他将孩子给扶到了一边儿去,而重瞳子则站在场中,双手开始尝试着抚摸这阵眼之中的诸般气机。

这些气机,无形无质,无色无味,然而却牵扯整个法阵之中的布置,十分难用,重瞳子虽然因为瞳术的缘故,能够看破此类,然而一时之间,却也掌握不得,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纠结的表情来。

解阵需yào

耗费大量的精力,也需yào

安静,我们不敢打扰重瞳子,于是都挤到了另外一边来,这时李腾飞也醒了过来,看到抱着自己的李昭旭,激动地喊道:"大伯父,你来了。"

我有些诧异,没曾想这两人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而李昭旭则也有些不自然地笑了,嘿嘿两句之后,询问李腾飞的状况。

那孩子也实诚,如实说道:"疼,肚子和胸口处钻心的疼,刚才发作的时候,肚子里面的肠子都打结了,好像有好多虫子在里面爬,太痛了,我就晕了。"

李昭旭颇有经验地抚摸了一下李腾飞的肚子,然后双眉几乎都皱在了一起来,转过来又看了一下摇摇欲坠的徐淡定,不由语重心沉了起来,叹声说道:"事情有些麻烦了,倘若是不抓住那个下蛊的人,只怕你们两个都有得苦头需yào

吃了。"

下蛊的那个猥琐男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现身,自然是找寻不到他的,事关徐淡定,我也更加关心了,于是问道:"这玩意除了下蛊者,还有谁能解?"

李昭旭摇了摇头,叹气道:"所谓蛊毒,百门百家,千蛊千户,这世上哪里能够万能解蛊的人?若是找不到那人,只怕事情会很难办。"

这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然而当务之急,却是破阵而出,我回头看了正在皱眉鼓弄法阵的重瞳子,但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太难了,这法阵到底是谁设计的,竟然会这么缺德,一定要有外力相助,方才能够破解,而我们在外面接应的人,却全部牺牲了^"

他一脸郁闷,而这时徐淡定却笑了,举手说道:"说到外力,我倒是有个人选。"

花样年代 第六十二章 万事皆休,推断功法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留在福云道观之中的小颜师妹来,这几日我并非没有想起过她,只不过她离这儿颇远,鬼面袍哥会的人也没有闲心去找她,应该是安全的,所以我才没有心思去猜想。

看见徐淡定那特有的笑容,我想起了这个家伙连续两日的长睡不醒,有可能并不是真zhèng

在睡觉,而是施展别的手段。

徐淡定年纪不大,修为也没有比我更进一步,所以神游物外,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出身于鬼谷峰梅浪师叔门下,精通驭鬼之术,说不定便能够联系到阵外的小颜师妹。

果然,徐淡定强忍着体内的不适,盘腿坐下,口中喃喃自语,如此一阵之后,双眼陡然睁开,欣喜地说道:"好了,前辈,且等一小会儿,马上就来了,烦请告sù

一下我,这阵外之力,到底如何解开?"

重瞳子大喜过望,连忙将解法跟他说出,其实倒也并不复杂,只不过是需yào

移动几处奠基式的物件,一切皆安。

瞧见重瞳子和徐淡定两人一言一语的交流,隔一会儿,徐淡定便又闭目而坐,似乎在与外界,也就是小颜师妹沟通,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点儿醋意来,不过即便是茅山门下,各峰的子弟也各有手段和秘技,道海无涯,罕有人能够精通所有,我也只能是在旁边干看着。

好在这时间并不长久,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一阵摇晃,空气中一声炸响,仿佛什么缺失了一般,主持阵中的重瞳子脸色一喜,扬声说道:"可让我好等呢,来吧,甚么黎山十三阴尸门阵,给我破!"

一言方罢,他手出如疾电,在半空中连点了十三道,每出一指,便有一面旗幡消失,当最后一指点出的时候,整个空间顿时一清,朦朦胧胧的雾气之外,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和连绵的山丘,分外开阔。

阵破了,我们的目光都投向了阵外,瞧见一袭白衫的小颜师妹矗立在夜色之中,漫天的星光斗转直下,照映着她清纯明丽的容颜,宛若谪仙当世。

我和徐淡定两人一起走出了屋子,一路来到了她的面前,齐声招呼道:"萧师妹,你没事吧?"

小颜师妹瞧见我们两个一脸焦急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温和说道:"问这话儿的人,不应该是我么——你们两个在这阵中,可还好?"

徐淡定当时便苦下了脸来,而我望着徐淡定,感觉这小子似乎对小颜师妹也充满了好感,有一种"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欲言又止,心中顿时有些乱,好像要长毛了一般,不过小颜师妹对我们倒都是一般模样,而且许是因为之前我曾经与她唇齿相触的缘故,更是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亲昵。

我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小颜一脸的担心,还待问些什么,这时重瞳子带着青城诸人走上前来,我连忙给双方介shào

,那灰袍道人倒也没有道门大拿的架子,很和蔼地赞叹了小颜师妹的美貌,顺便还回忆了一番她师父杨影,也就是英华真人,当年可也是茅山一枝花,如今香火传承,倒也是一桩美谈。

青城山留在外面的人,除了已死的李朝耳,还有十六位,鬼面袍哥会逃遁不见,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心思闲扯,而是四处找寻,查找这些人的下落。

结果很让人难过,那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所说之话,并非虚言,我们在农家小院的四周陆续发xiàn

了一些尸体,死状很惨,将这些陆续集中到了小院的空地上来,仔细数一数,一共有十八具,这里面除了被朱作良杀害的十七人,还有一位,确实被铁牛一拳砸飞的七把剑之一。

那家伙拥有了恶鬼加成,一拳势若重卡,即便是普通的修行者也扛不住,早在遁身于黑暗之中的时候,便已经咽了气。

瞧见自己同伴的死亡,心有城府的李昭旭还好,其余其他六把剑,瞧向铁牛的目光简直都能够杀人,倘若不是看重瞳子还在当场,说不定立kè

就要操起青钢剑上去拼命了。

重瞳子站在一具十二三岁的少女尸体面前,默然不语。

这个女孩儿虽然嘴唇发紫,脸色发青,然而瞧这容颜,却是十分的秀美柔媚,比起小颜师妹来说,又是另外的一种味道。

特别是她模样长得乖乖,但是胸口的发育却是特别的早,隆起好大一团,看规模,似乎比现在的小颜还要大上一号,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这种容貌,有一个具体的成语,叫做童颜巨乳。

我一直觉得道门高人应该是不悲不喜,不怒不嗔,然而此刻的重瞳子,给我的感觉,真的就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老父亲,是那么的伤悲和无助。

过了好久,他才蹲下身来,手掌摩挲在了那女孩儿还没有闭上的眼睛,轻轻叹道:"月依依,小囡囡,你且安息吧,为师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一定!"

大战过后,必有伤亡,无论是收拾场面,还是平复心情,都需yào

时间来磨合,我瞧见重瞳子如此悲痛,倒也不好上前谈事情,只是在旁边与小颜师妹谈及离别之后的情形,她告sù

我,其实那天晚上,那个猥琐男人曾经折返回道观找过她,结果她机敏,藏身躲过,而后徐师兄又遣了替身鬼灵前来说明情况,所以她这两天便一直在外面远远潜伏着,等待时间救援。

先前她也瞧见青城山的人前来,不过因为不清楚是敌是友,所有没有露面,所幸如此,方才逃过一劫,没有被那辣手的朱作良给发xiàn

,免去了身死魂消的情形。

如此聊着天,青城山那边也商议结束,因为死了太多的人,所以事情自然是太大了,需yào

有人回青城山禀报,也得给官家备案,这些人也要扶尸上山,安葬于洞天福地之内,所以一番商议之后,留重瞳子在此坐镇,而李昭旭则带人返回青城山报信。

收拾情绪,重瞳子再次来到我们面前,表示感谢,我与他说了两句,然后将我师父的手信以及信物拿出,恭敬地递给他呈阅。

因为彼此都有并肩作战的情谊,信物自然不用太仔细鉴定,看过了手信,重瞳子点了点头,如释重负地说道:"刚才我瞧见你卸下鬼面袍哥会白纸扇右胳膊的那一剑,以及跟铁牛硬拼的手法,魔气纵横,并非道途,心中还有些疑惑,如今瞧见你师父的手信,也终于算是明白了原由。"

我点头,躬身说道:"真人,晚辈出身奇特曲折,故而与寻常之人不同,恩师曾言,那深渊三法极其适合我的修行,唯一的难处,就是功法被人下了手脚,修行施展得越久,便越容易狂暴入魔,并且还对我师父怀揣着莫名的恨意,不知dào

您有什么办法可解,求真人助我。"

重瞳子瞧我说得陈恳,哈哈大笑道:"你刚才救我一命,我还寻思如何报答于你,没想到机会便这么快就来了。你师父当真是好眼光,说实话,此法举世之间,倘若说真的有人可解,也莫过于我重瞳子了。"

这话儿说完,他不理旁边的纷纷扰扰,带着我来到另外一个院子,让我将这深渊三法的手段给他一一讲解而出。

这法门对于修习魔功的人来说,自然是千难万难,绝世珍宝,但是与道门却是绝对冲突,我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不讳疾忌医,当下也是一箩筐地全部抖落了出来。

在听完了这些之后,重瞳子与我面对盘坐,单掌立于胸前,然后开始闭目推理起来。

推演功法的这个过程,最为劳心劳力,我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在旁边默默等待着,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睁开了眼睛来,双眼四瞳骤然凝聚,然后死死地盯着我,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志程小友,你且施展这深渊三法,给贫道看看。"

他这般一说,我完全没有二话,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气凝于身,双手兜圆,左右一抱,握住了一处浑圆无垢的气韵,魔气一涌,立kè

将周遭的炁场疯狂牵扯,鼓荡风云。

风眼。

此法一起,我便又双脚踩地,平趟三四圈,构建几处快捷无比的通道,转引功法力道,承上启下,左右勾连,双掌击出,承载千钧之力。

土盾。

如此行云流水,我信心顿时就拔高了起来,晓得此法最适合于我,当即便使出了第三式——魔威。

当我将着法门凝聚而出的时候,顿时感觉一股气血逆冲而上,在脑子里面一阵激荡,感觉脑袋顿时就着了火,气势汹汹地环顾四望,感觉四处都是丑恶的面目,恨不得一掌拍去过,将所有人都杀掉才好。

这股戾气汹涌而上,而那重瞳子却突然出手,朝着我一掌拍来,我下意识地反抗,却没想到他的速度快捷得很,一掌印在了我的胸口。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缺了一块。

花样年代 第六十三章 甜蜜与温馨,不过对视一笑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重瞳子在的身上连拍了二十多下,几乎每一下都用上了重手,让我感觉浑身的筋骨气血都在翻滚涌动,然而在被他拍中第一掌之后,我满腔的怨恨似乎消解了许多,而他越是拍打我,我的神志越发清明,身上痛,却已经能够控zhì

住自己,没有再次反抗。

重瞳子围绕着我拍打一阵,我感觉自己的胸口越来越闷,忍不住一口甜血喷出,重瞳子伸手一抓,竟然将这雾气给抓在了手中,一番揉搓,最后凝聚在了指尖之上,化作了一颗滴溜溜转动的血珠。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隔壁小院的关注,小颜师妹越过围墙,一脸焦急地朝我喊道:"大师兄,怎么回事?"

她以为重瞳子在伤害我,故而忍不住想要出手,我坐在地上,伸手制止了她,温言说道:"萧师妹,别着急,重瞳子真人正在给我治病呢,这是我师父求他帮zhù

的,你不要误会。"

我虽然这般解释,但是小颜师妹却依旧不甘心地瞪了重瞳子一眼,觉得他刚才拍我的那几十掌,实在是太重了,过分得很。

瞧见小颜师妹这么一副着紧的模样,我心中多少也有些欢喜,不过此刻却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没有多言。

重瞳子不理会小颜师妹,而是缓步走到我面前,将我给扶了起来,温言安慰道:"志程小友,这门法诀我已然捋过了一遍,发xiàn

本身并没有什么漏洞,只不过那深渊魔王在你的脑海之中,种下了一缕精神种子,我虽然有瞳术,帮你暂时镇压,但是最终的炼化,还是需yào

你自己前来施为。具体的精神蛊惑,我已然解开,你也可以用得此法,不过有一句话我也要让你知晓,那便是你日后,即使用修罗之法,也得怀慈悲之心,可晓得?"

我躬身应答,说是,志程一定管好自己,克己复礼,不会让诸位前辈担心操劳的。

重瞳子笑了,点头说道:"茅山名门大派,自有一番规矩,而刘学道主持的刑堂也是最负盛名的地方,自然也用不着我来担心。"

此番重瞳子以大智慧,看透了阿普陀安排在我脑海之中的暗门,将其拍打而出,凝成了血珠,不过根植在我心府之中的种子,却还需yào

我以修行和无上智慧来炼化,这个倒是难不住我,因为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这体内磨难重重,倒也不介yì

多这么一处。

将我的事情解决完毕了之后,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小院,这时李昭旭已然带着人离开了,不过还是留下了四把剑在此停留,场中一片狼藉,还有许多巨石散乱一地,那些死去的道友也都被抬到了屋子里面去,算得上齐整。

徐淡定和李腾飞被安排在了房间里休息,我走进去的时候,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这两人中了鬼面袍哥会的蛊毒,阴蛇蛊,此法倘若三十天之后还不解开,只怕那繁殖完毕了的长虫就能够将他们给吞噬一空了。

我虽然出身苗疆,但是一直接受的是正宗的道门传承,对于蛊毒,并不是很了解,但是瞧见两人脸色苍白,一片虚弱的模样,也晓得他们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我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然而可不能将徐淡定给搁下,我回过头去,找到重瞳子,询问此事的解决办法。

重瞳子久居此地,虽然自身并非养蛊人,但是对于此道多少也是了解的,晓得如果去找那下蛊的蛊师,自然是千难万难,而这世间能够有把握解蛊的人,当真不多。

这是为何?

相比于修道、修禅者,这养蛊人最是神mì

不过,他们因为太具有威胁性的缘故,向来都是被历朝历代统治者所打压的对象,外部的压力使得这一类群体向来低调,大都分布在苗疆的大山之中,不世出,也没有什么名气传出来,一代又一代的隐秘传承,使得他们一辈子都隐没于深山之中,无法查询。

重瞳子倒是认识一些养蛊人,不过却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治好,而徐淡定和李腾飞的病情却也不能久拖,一时间颇为发愁。

然而聊了一会儿之后,那重瞳子却突然提出了一个人选来:"志程小友,我听说你在拜入茅山门下之前,曾经供职于宗教局中?"

我点头,说是。

我对自己的经lì

向来都不避讳,坦然承认,只听到重瞳子确认之后又说道:"既然如此,其实你倒是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人力有时尽,毕竟太单薄,但是宗教局的有关部门,是分管全国各地诸类事宜的,你不如求助于他们,说不定还会有办法呢。"

他这般说,我顿时就豁然开朗了起来,事实上,我在上茅山之前,也认识两个养蛊人,第一位是蛇婆婆,也即是努尔的师傅,这个瞎眼老太太十分神mì

,我见得不多,但是能够培养出努尔这么优秀的巫门棍郎来,必然也是一方大拿;至于另外一个,那便是总局许老。

总局许老许映愚,当年在那南疆边境的惊艳出场,完全将我心中对于蛊师的印象给颠覆了,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所谓蛊师,应该就是躲在人后,偷偷摸摸下蛊的家伙,哪里想到会有如此厉害?

所以说,无论是什么法门,修liàn

到了极致,都是让人仰视的存zài



总局许老这么厉害,或许能够解那阴蛇蛊之毒,不过我就怕自己求上门去,人家未必会搭理我。

许映愚许老那是什么身份,顶天一般的人物,而我,只不过曾经是他麾下的一个小小办事员而已,他未必会记得我呢。

不过我转念一想,他应该还是记得我的,倘若是我厚着脸皮求上门去,说不定凭着茅山的面子,也能够求得下来。为了徐淡定,这话儿我必须张口,当时便也豁然开朗了,将我的想法说给了重瞳子听,他点头,说那个人,确实有听过,不过他一直身居大内,在江湖之上倒也没有多少名声,你若是能够求得上他的门,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如此商议一番,到了天明,重瞳子继xù

留守此处,看守那些失去的同门,而我则只身前往附近的乡场,找到了一个能够打电话的地方,拨通了当年总局许老秘书留给我的号码。

我的记忆力一直不错,尽管事隔多年,我也一直铭记于心。

电话很快接通了,是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我表明了身份,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他居然一下就听出了我的声音来,在得知我的来意之后,他让我等他一下,他立kè

就去汇报。

过了几分钟,电话又响了,我接通,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许老点头了,让我带着人直接去帝都找他,他会安排后面的事宜。

阴蛇蛊,这玩意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唯一需yào

的,就是查找到这里面用蛊的区别,对症下药。

总局许老的一口应诺让我欣喜若狂,此番徐淡定中蛊,其实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倘若是他真的除了什么问题,我不但没办法向他老爹交代,对自己也是无法原谅的。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脚步轻快地返回了福云观附近的农家小院,将这个好消息告sù

大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无比的高兴,使得郁闷的气氛缓解了许多,中午时分,青城山接应的人马赶了过来,我与重瞳子告别,然后带着徐淡定、李腾飞以及小颜师妹一同北上,同行的还有老君阁的一位师兄。

李昭旭既然已经准bèi

将李腾飞纳入老君阁门下,自然会派着一人陪同,免得这小哥儿先是丧父,又是中蛊,精神上有些受不住。

如此我们便离开了西川,乘坐火车北上,八十年代末的火车还没有提速,慢慢悠悠,不过徐淡定却并不在意,他甚至对自己身上的蛊毒都没有太多的关心,反而是对火车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稍不留神就不见了人影,我去一找,发xiàn

这哥们正蹲在角落,跟别人聊得正嗨呢。

小颜师妹也是没有怎么坐过火车,一切都感觉新鲜,我也没有别的心思,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每次她对我浅浅一笑,心里面都感觉暖暖的。

两人以前相处的还算是默契,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过因为那次茅山后院事件,我夺走了小颜师妹的初吻,从此两人之间总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很美好,也很酸涩,我不知dào

小颜师妹的心里面到底在想着什么,只是感觉她的小脸儿,最近总是会莫名起码地红。

而每次看到小颜师妹脸红的时候,我的心中,都是充满了甜蜜。

然而她并没有陪着我们前往京都,因为离家太久,她魂牵梦萦,一直想要回家一趟,见一见父母和家人。这事儿我也没有办法,于是答yīng

了,让她在金陵附近下了车,而后便一直北上。

我们出发之前,曾经给总局许老的秘书发过车次和时间,到了京都火车站,挤出拥挤的人群之时,一辆吉普车便行驶到了我的面前来。

徐淡定惊叹:"哇喔,大师兄,好厉害啊!"

花样年代 第六十四章 内应与大势

我有几斤几两,自己也晓得,知dào

这不过是人家许老给面子而已,难得他老人家还记得住当初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当副驾驶室上面的那位秘书同志朝我打招呼的时候,说真的,我的心莫名激动了一下。

专车接送,这待遇并非人人可以享shòu

,出车站的人群不时朝我们投来注视的目光,宛如聚光灯一般。

给人高看一眼的感觉,当真是不错,一路从火车站出来,看到道路两侧的首都气象,当真是让人兴奋莫名,在车座上面左右都坐不住。

我在一处离这个国家权力中枢附近的四合院里再次见到了总局许老,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许老并没有在日理万机,而是悠闲地给院子里面的花花草草浇水,并且拿着花剪子修理园艺,十分悠然自得,瞧见我们由秘书领着进了来,笑呵呵地打招呼,一点都没有南疆战场上那股凛冽逼人的杀气。

前来的人里面,许老只认识我一个,于是便让秘书带着其他人去偏厅饮茶,而与我在后院那儿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我们是在南疆相识的,话题自然也逃不开那一场持续了十年的战争,许老告sù

我,说国家现在已经跟安南签署了相关的停战协议,目前的大势,一切都是向前看,不要再上纲上线,要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实现四个现代化为目标,而我们的职责,则是为了这一个目标保驾护航。

那是一场很多人不能理解的战争,无数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那片热土上面,不过通过那场战争,确实大大的提高了我们的国防能力,也将我们这条秘密战线上的刀锋,给磨砺得不错,涌现出了无数可用之才,大大充实了这个饱经磨难的组织,也使得宗教局能够浴火重生,重新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

我们两人一起回忆了在南疆并肩战斗的岁月,同时也谈到了现在当局的发展状况。

许老记忆特别好,又跟我谈及了南疆诸人此刻的去处,萧大炮去了西北,王朋和努尔经过短暂过度,已经上调中央,赵承风现在已经是二处行动队的领导,至于张世界、张家兄弟等人,也都各有归属,只要是表现有所突出的,也都相继走上了不同的重yào

岗位上,发挥着自己的热量。

他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与这些兄弟们一同奋战过的我,此刻却是已经远离了当局,在茅山之上偏安一隅,专专心心地学艺修道起来。

我走上了跟很多人都不同的道路,别人是师出而入仕,我却是中途而返,重新回归于道门之中修行。

我们谈了很久,果然,许老峰回路转,又谈到了当今宗教局的势力分布问题。

宗教局除了正常对外的办公之外,另外还有一套牌子,也就是神mì

的有关部门,专门处理涉及修行者以及诸般神mì

事件,它最早是由8341进驻而成,这一批人是局内元老,构成了局中的基础,而后开始陆续地加入军方、道门以及各方的势力,相互牵扯,陆续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来,许老便是8341出身,他对把持局内事物的龙虎山并不是很满yì

,言语之间,谈到了很多的坏处。

我人微言轻,不敢插嘴政局,于是也就只带了一双耳朵,只听不说,然而没想到许老之所以要跟我会面,却是有一些心思的,自然不会让我这般蒙混过关,于是问我,说你对道门大派陆续掌握要职重权,有什么看法?

我一个根本不在此间的人,能够有什么看法?

不过我也晓得许老在试探我,于是说道:"道门之中,素来以匡扶正义为要,说到危害,自然有,但总体还是好的,不过是需yào

引导,需yào

平衡,需yào

沟通,需yào

多方调和的"

我含含糊糊地胡扯了一堆模棱两可的话语,而就在这时,许老突然问我道:"小陈,你可知dào

当初我为何会在战局正酣的时候,把你从前线调回金陵来?"

他这话儿倒是将我给问住了,结合我这些年的猜测,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您莫非是算准了我能入茅山宗门之内?"

许老温和的笑容开始凝固,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我道:"小陈,如果有一天,当茅山的利益和国家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你会站在哪一边?"

他陡然跑出这么一个问题,实在是将我给弄得脑子乱糟糟,不知dào

茅山开山没几年,到底犯了什么王法,让许老说出这么一番话儿来,我茅山与局里面,不正是打得火热的时候么?

我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然而许老却是步步紧逼,再次问道:"小陈,你愿意作为局里面的耳目,帮我们掌控茅山上面的情况么?"

在一连串的幌子之后,许老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话题来,直接将我给震在了当场。

难道,总局准bèi

再次拿茅山来开刀了么?

许老这是准bèi

让我当卧底,潜入茅山宗门之内做内应,等到时机一好的时候,便立kè

站出来,将茅山给踩在脚下,踏上一万遍么?

我在经过最初的震惊、诧异和难以置信之后,开始权衡起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来。

然而每次一想起,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青衣老道、师父、一尘哥和可爱的陶陶,茅山上无数我所熟悉的人物与景色,特别是小颜师妹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连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而是认真地说道:"对不起,许老,我是茅山大师兄。"

我表明自己的身份,便是间接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原本以为许老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爽朗无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地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小陈,一个人,唯有懂得感恩,懂得有一些东西是有至死不让的底线,方才能够成就大事,这一点,你做得远远要比某些人强,我很看好你啊,希望以后能够在一个旗帜下共事呢。"

我和许老这么一场谈话,在一个莫名其妙地气氛中结束了,随后他带着我来到了偏厅,跟徐淡定和李腾飞见面。

在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知dào

了许老的身份,知dào

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能够前来与他们解蛊治病,那是天大的机缘和面子,当下也是不敢怠慢,又是鞠躬,又是敬言,表现得规规矩矩,十分恭敬。

巫蛊之道,我懂得不多,不过这中医气血之术,倒也是有些研究的,但见许老来到徐淡定的面前,伸手搭脉,闭目而听,仿佛在感受他体内那些不断繁衍的虫蛊。

如此良久,气氛沉默,不过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却是精光四射,显示出了强dà

的自信心,接着又开始轮流地询问起了两人中蛊之后的临床表现来,事无巨细,表现出了难得的严谨和专业,李腾飞还小,描述不清,而徐淡定自小接受道门养生功的教育,最是清楚不过,也能够将所有的状况,一一说明清晰。

这一个过程十分漫长,但最后许老却笑着点了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徐淡定看得有些心虚,赶忙问道:"前辈,我这病,可还有治?"

面对生死,即便是再淡定的人物,也忍不住面红耳赤,说不出来的紧张,而许老也不会逗他,温言宽慰道:"你别怕,这阴蛇蛊虽说手法千变万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明白了他下蛊的原理和症状,我便能够推断和还原出蛊毒的具体手法来,对症入药,倒也不难。"

这话儿给了两人一颗护心丸,彼此的情绪都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而后许老让两人来到西厢边的卧房躺下,然后叫人弄来了艾蒿叶熏蒸房间,又令人取来一篮子的新鲜土鸡蛋,煮熟了,让我帮忙,在两人的身上滚动。

许老弄了一个香炉,里面放入了各种药材和香料,然后用水蒸煮,将房间里面弄得雾气弥漫,完了之后便让我用煮熟了的鸡蛋在他们身上滚动,只要瞧见那蛋壳有裂痕,便放在一边,换另外一个。

如此忙忙碌碌,足足忙活了两天多时间,那煮熟的土鸡蛋都已经有了满满一脸盆,到了后来的时候,先前滚过的鸡蛋表面黄壳已经全部变黑了,上面裂痕无数,用筷子轻轻戳穿表面,便能够瞧见那蛋白之下,有无数比虫子还要细微的小蛇从蛋黄出爬出,在上面翻滚不休。

许老通过特制的药材熏制,将这蛊毒凝聚,又用煮熟过的农家土鸡蛋,将体内的蛊虫转换而出,这等手段,当真是让人惊叹。

到了第三天,这阴蛇蛊的蛊虫已经是完全拔出了,接下来的便只是调养身体而已,没有必要再待在此处,于是许老的秘书帮我们转移到了军区医院去,我在病房又待了两天,某天中午,那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向,我转过头去,却见我师父走了进来。

花样年代 第六十五章 所谓天下十大

我这几天在病房里面埋头照顾病人,有点儿昏头昏脑,瞧见师父一身白色的练功服,慈眉善目,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惊喜地喊道:"师父。"

我这一声师父将徐淡定给喊得立马爬了起来,我师父可是茅山的掌教真人,即便他也是长老之子,也是有些受宠若惊,刚要跳下床来拜见,我师父一扬袖子,摆手说道:"别起来,你们的事情我也听过了,淡定养身体,且歇着吧。"

我师父和徐淡定随意聊了两句,确定他身体里面余毒已解,也算是安了心,我问师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告sù

我,说最近全国道教协会在搞一个活动,叫做天下正道十大高手的排行,他是被叫过来开会的。

我顿时就感觉到一阵好笑,俗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修道界之间倘若要排个你上我下,自然是要撸起袖子来干一架,这样得来的结果方才会令人信服,而问题又出来了,那就是像我师父这般的道门高人,未必会去凑那么一个热闹,很多修道之人隐身山林之中,淡泊名利,那么评选出来的天下十大,又如何保证自己的公信力呢?

我表达出自己的意见之后,我师父也是笑,上有所好,下有所投,八十年代末期,特异功能和气功热兴起,很多不学无术的江湖二混子就跑了出来,办讲座,弄杂志,一时间喧嚣尘上,扭曲歪化得厉害,上面为了正视听,方才有了办这么一个排名的活动,当然也不是拉出来比试,而是将这些名宿召集过来,弄这么一个评选委员会,凝聚人气。

茅山倘若关门封山,自然可以什么都不理会,但是既然抱着开放的姿态,那么就必须融入这个社会来,所以即便以我师父这般的修为和地位,也不得不三天两头跑到首都来开会,十分无奈。

这些都是国事,徐淡定一个人在病房里面养着,倒也不适合听得太多,师父带着我来到了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我便将下山之后这些天经lì

的事情,给他一一说来。

师父含笑听完我的讲述,点点头,先是称赞了我在这一系列事件之中的表现,然后又提出了对我的建议,认为我个人的执行力还算不错,但是没有掌控力,对于有些事情的把握不够,导致发生了很多悲剧的后果。事实上,我们做某些事情的时候,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要将很多事情都绸缪过了,这样才会不至于太过被动。

对于师父的说法,我表示了同意,他教我的是领导力,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在茅山之上带着众位师弟师妹,但毕竟单独出外的机会还算是很少,所以也没有太多的经验。

谈了好一会儿,我犹豫再三,还是将那日总局许老对我试探的话语,给师父讲了出来。

听到我的讲述,师父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不过他的表情虽然严肃,但是也没有变得多么的愤恨,思虑了一阵之后,我师父告sù

我:"许映愚这个人,其实我是认识的,他师父叫做洛十八,当年曾经和你师叔祖李道子、邪灵教右使屈阳并称为当世最天才。此人很早就从了政,是个比较坚定的战士,考lǜ

问题,也多从国家层面来看待,说出这么一番话儿来,也是没有什么错的,不过当今之世,贵在制衡,相互之间的平衡和稳定,才是最重yào

的,这一点也正是我想要跟你谈的一个问题。"

我仰起头,问什么事?

师父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我茅山封山十几年,自断耳目,不问世事久矣,使得现在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远远没有龙虎、青城大,甚至还没有悬空阁、崂山等门第多,我是掌教真人,自然不可能入仕,但并不代表我们茅山在朝堂之上,就没有人在,所以我思前想后,觉得应该派一些人加入朝堂之上,也能够在关键时刻,给我茅山说一些话。"

我听懂了师父的意思,茅山树大招风,倘若没有一两个坐镇朝堂之上的代言人,只怕到时候真的有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发生,连说一句话的权力都没有。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当即表示道:"师父,如果你不嫌弃,我便下山,重新加入宗教局。"

师父点了点头,然后欣慰地说道:"在我的人选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小师弟杨知修,一个是你。你杨师叔这人,有手段有才学,做人做事皆是一时之选,不过眼光太浅,格局不大,至于你,初生牛犊,无论是品行还是修为,都是值得我所信任的,而且本身便是宗教局的出身,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年轻,不知dào

你能不能在这险恶诡异的官场之中,生存下来^"

听到师父对我的评价,我好是一番激动,表态道:"师父,弟子八岁便已经出来闯荡江湖了,经lì

过的事情也多,倒也不是温室里面长的花骨朵儿,外面风雨多大,我晓得,也不怕,茅山教我养我多年,现如今要让我为宗门出力,自然是义不容辞。"

师父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此事不急,容后再作商量,你要出山,独当一面,也还是需yào

一些考验的。"

师父不在与我闲谈,与我约好归程,然后离开了医院。

徐淡定在医院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用中药养着,总算是将余毒给清除完毕了,又等了我师父两天,方才一起结伴返回茅山。

至于李腾飞,自有老君阁的那名师兄带着,倒也不用我们去操心。

火车上,辞别了前来送行的全国道教协会的工作人员,我问师父,说前些天谈起的那个天下十大,评选出来了没有?我师父笑,说上面当真是出了一个馊主意,原本想要凝聚人心,却不曾想到跑出这么一个果子来,好多人都撕破脸皮地去抢,你是没在,我自个儿倒是笑得肚子痛。

我师父这人平日里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看着就像是得道的仙人,而私底下却有点儿像个孩子,十分平易近人,说话也没有防备,我听师父讲起了好几个段子,果然是笑得哈哈直乐。

世间之人,终究还是有好多看不透名利二字,一旦事关自己,就忍不住撸起袖子上去争抢。

徐淡定在旁边询问,说那掌教师伯你能够在这天下十大里面排得上座次么?

我师父苦着脸,叹气道:"所谓名利,当真是害死人,搞得像是一场闹剧般,我都懒得理会,不过那些人也晓得,倘若自己随随便便弄出一些人选来,那是一点儿公信力都没有的,所以就想拉上我们这些老家伙来作陪"

官僚主义的事情,说多了也憋气,我们不再谈,难得跟师父一起出外,我颇多兴奋,请教了他很多修行上面的问题,师父事无巨细,都给我仔细解答,很多时候,往往一两句话,便让我茅塞顿开,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一路谈,我师父不由得感慨良多,谈及了往事,说当年他的师父,也即是我师祖虚清真人,便是这般带着他游历天下,见过世间百态,他方才会有今天这般成就,如今回望起来,当真也是怀念。

我苦笑,说师父,要不然你也带着我周游天下一番,说不定我日后也能有你的一半成就呢。

师父叹气,说道:"我当年游历天下,国家遍地烽烟四起,生灵涂炭,一片混乱,而我们则是入世救人,降魔除妖,解除怨气,现如今政权稳固,此类事情皆有国家处理,也轮不到我们这些草台班子来做事,怎么待你做的?一个人的成长,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历练,指望别人,你永远都不能堂堂屹立。"

我敛容,长鞠到地。

火车到了金陵,徐淡定提出去接小颜师妹一起回家,我许久未见她,也颇为想念,自然附和,而我师父却也说道:"我跟她父亲倒也算是老相识了,如今路过,不妨也去走一走。"

三人成行,一路直走,我是识途老马,便从金陵一路来到了句容天王镇,到了萧家,那萧老爷子似乎有感应一般,在门口迎接,我师父与老爷子在门口寒暄一番,然后引入客厅之中饮茶。

路过院子的时候,我瞧见了小颜师妹,她正在跟一个小孩儿玩耍,瞧见我们进来了,特别是瞧见了我师父,慌忙上前过来见礼。

跟她一起的那个少年虎头虎脑,一双眼睛黝黑明亮,像足了刚刚出生的婴孩,脖子上面挂着一块血玉,莹莹之间有光华溢出,他瞧见了我们,也不怯场,走上来与我们见礼,不卑不亢,实在是个不错的孩子。

我师父对这个毫无畏惧的少年很有兴趣,回望萧父,而那老爷子则笑着介shào

道:"这是我家老二的儿子,今年五岁了。"

他说完,看向自己心爱的大孙子,那小孩儿则拱手朝着我师父喊道:"小子萧克明,见过真人!"

花样年代 第六十六章 明空目和关门弟子

这小孩儿奶声奶气,一本正经地说这话,让人颇有些惊喜,我师父瞧见他那一双黝黑明净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星空闪烁,不由看得痴了,回头问萧家老爷子道:"这孩儿的眼睛很有意思,你有没有查验过,是不是传说中的明空目?"

听我师父这般郑重其事的说起,我也有些惊讶,要知dào

这明空目便如同那二郎眼、天眼、法眼或者佛家的天眼通一般,都是极为厉害的一种天赋神通,拥有这一种特质的人,在符箓之道上面最是擅长,他能够很好地掌控住自己的意志、身体以及与上苍的沟通,整个人达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而且还十分聪慧,举一反三,最是了得。

天眼经常听说人开启,轻清者为阳,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为阴,下凝而为地,天地之间自有奇葩而出,但是这明空目,百年以来,能够开启的只有一人,而那个人的名字,则叫做李道子。

李道子成名多年,很早便有符王之名,百年来没有一人能够在符箓之道上面超过他,享誉世间,而如今竟然又有一个身怀明空目的孩子,现世了么?

那萧家老爷子极为得yì

,抚须笑道:"然也,我家二子,自小便没有什么修行天赋,不过生的这个儿子,倒是满堂芬芳,五彩祥云于天上垂落而来,上天如此厚爱,我唯恐遭了嫉妒,特意用那影子石、蜜蜡石、玫瑰金、法体盐、赤鱬鳞制作成石碑护身符,配合血玉、结印册,做成三元风水阵,用了三年时间,方才将其锋芒给缓缓消解了去。"

我师父点头赞叹道:"令祖当年也是茅山长老,你句容萧家世代传承,倒也不差,不过这孩儿当真是宝玉良才,不知dào

你对他未来的规划打算,是个什么想法呢?"

萧老爷子微笑着说道:"我萧家乃茅山一脉,后生晚辈,自然还是想送入茅山门墙之下修行。我育有四子二女,除了老二和大姐之外,都是不错的材料,只可惜现如今也就只有小囡得入了茅山门墙,正想着将这小子拉扯再大了一点儿,托关系送上茅山,让你们栽培呢,没想到您今天却是找上了门来,我也就厚着这老脸,求您收留了。"

我这老"岳父"说得谦逊,不过脸上的神色多少还是有些得yì

,要晓得依他大孙子这般的资质,即便入不了茅山,随便送到任何一个名门大派之下,也是一个抢手货,现在说这话儿,倒是为了照顾大家面子而已。

我师父听到萧老爷子这般说起,波澜不惊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又问了一句:"这孩子,可曾读书?"

萧家老爷子回答道:"年纪太小,不敢奠基,只是送到了我们这儿的小学插班读书,他自小就聪慧,别人比他大一两岁,但是考试的时候,却远远没有他厉害,从来就没有拿过第二名。"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小萝卜头儿,看着应该也就五六岁的年纪,没想到竟然已经上了小学,我虽然没有经lì

过正常的教育,但是也晓得一般小孩儿上学的年纪,大概是七岁,如此说来,这萧家倒是挺有能量的,竟然能够让这小屁孩提前上学。

当然这个并不是我师父关心的重点,他蹲下身来,看着这个模样可爱的小萝卜头,微微笑着说道:"小弟弟,你可想学道?"

这小孩儿一脸惊喜地说道:"当然了,当然了。"

我师父又问:"你为何想要学道?"

小孩儿很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要全国各地走一走,领略那大好河山,看到坏人,我就揍他,看到好人,我就跟他学做人的道理,我有好多想法,好羡慕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人;另外,我好想我小姑姑,我也想上茅山,跟我小姑姑在一块儿"

小屁孩子唠叨不停,我师父却是有了主张,站起身来,对着萧家老爷子说道:"萧兄弟,你先前说想让你孙子入了茅山门墙,我觉得这是最好,正巧贫道缺这么一个关门弟子,你若觉得合适,便让这萧克明,做我徒弟便是了。"

我师父何人?那可是茅山的掌教真人,闻名天下的真修,能够被他列入门墙之中,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这萧家人听了,自然是兴奋莫名,萧老爷子也是催促自家孙子赶紧跪在地上,叩首拜师。

那小孩儿也是个机灵鬼儿,得知这机会不易,立kè

跪倒在地,连着九叩首,将这名分认了下来。

当那小孩儿脆生生地喊着"师父"的时候,我师父笑容满面,将他给拉了起来,摩挲着他小小的脑袋,说道:"我来得匆忙,倒也没有什么礼物,不过你我有缘,此乃我往日从那神mì

的天山神池宫中所得的洗髓伐骨金丹一枚,可以祛除杂质,还原本我,对你这种没有入过门的孩童最是有效,你且收着。"

我瞧见师父伸出右手,上面有一粒金色丹丸滴溜溜的转动,香气四溢,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这般的丹丸,师父这些年为了茅山的崛起,倒也受过许多徒弟,不过却没有瞧见哪个,有这个叫做萧克明的小孩儿这般的待遇,可以瞧得出师父当真是喜欢这孩子。

我仔细地算了一下日期,突然想了起来,五年前的时候,李师叔祖闭关之前,曾经说过一句话,大约就是五年后会有一个小孩儿入山,而那个时候,正是他出关之时。

莫非,就是应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想想,我骇然发xiàn

当真便是了,要知dào

,举世之间,能够身怀明空目之人,一个便是李道子,一个便是这孩儿,想必李师叔祖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收徒,就是在等着这么一个机缘吧?

只不过,我师父又是出于哪般考量,才会将他収为徒弟,而不是留给我师叔祖呢?

难道是不想再认这么一个师弟?

我满心思胡乱的想着,不过这道门之中,不同的门派有不同的规矩,而我茅山对于这辈分之事,倒也不是很在意,三人行,必有我师,强者为尊,当年真武张三丰,前后师法十余人,方才有了这般的成就,自然不会守这陈规旧律。

不过我想着也有些好笑,如此一来,这萧克明可跟他姑姑是一辈了。

这开堂收徒授业,需yào

上禀祖师,下传世人,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特别是我师父说了"关门"二字,便显得更加珍贵了,这也就是说,我师父从此之后,便不再开堂收徒,而是专心地授业传道了。

萧克明这九个头磕下来,便算是我师父的记名弟子了,待到回了山门,才是正式的传道授业,当下萧家也是杀猪宰羊,摆开了流水席,邀了村里人前来庆祝。

茅山道士虽然不忌荤腥,但是也不过是浅尝则止而已,所以我们几个自然是另备一桌素席,在房间里面用餐,我这人贪肉,不过在师父面前,却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夹着青菜豆腐,还要装作津津有味的样子。

办过了酒席之后,次日清晨我们便出发了,这回一行总共五人,带上了小颜师妹,还有这个叫做萧克明的小师弟。

我为了讨好小颜师妹,一路上对这个小师弟十分照顾,那小孩儿刚刚离家,虽然之前表现得十分镇定,小大人一般,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发怯,故而对我这般主动示好的大师兄,迅速就产生了依赖心理,或许是因为性别的缘故,他特别黏我,就像我的小跟班儿一样,亦步亦趋。

我还没有发xiàn

自己对小孩儿有这般的亲和力,瞧见小颜师妹无可奈何的笑容,我颇为得yì

,想着我若是跟这小子混得很熟了,以后跟小颜师妹,又有许多接近的借口了。

接触久了,我边感觉这小子有着普通小孩儿所没有的机灵,路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当初回答我师父的话儿,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学道?"

这小子嘻嘻笑着回答:"哈哈,我大伯伯告sù

我,要是有一身本事了,以后就会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陪我玩儿了^"

好吧,听到这个说法,我对现在这个年代出生的小孩儿,已经彻底无语了。

返回了茅山,我师父立kè

昭告各峰,办了这个关门弟子的收徒仪式,这孩子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便一直扔在竹林小苑那儿养着,也算是给我师父的孙女陶陶做一个伴儿,而没有过几天,符王李道子也出了关,传言而来,让那个身具空明目的小孩儿,每个月去茅山后院,待上十天,算是教他符箓之道。

师父在收了最后一个徒弟之后,便再也没有下山收徒了,而是坐镇山中,开帐授业,山中无岁月,如此又过了两年,在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年,师父找到了我,告sù

我一件事情,那就是茅山准bèi

放出一批子弟出山入仕,而只有通过考验的,方才能够出山。

青铜年代 第一章 桃花林下

我上茅山,已经有了六年多的时间,也由当初的那个青葱少年,变成了茅山大师兄,一个有着许多见识和历练的青年人,自从那次在京都的谈话过后,我回来便一直用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时光荏苒,匆匆而逝,我脸上的风霜已经掩映住了毛头小子的稚嫩,至少从面相上面来看,已经变得十分成熟了。

当选拔人员下山的消息传到我的耳中,我便晓得了等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就要来临了,于是便立kè

报名参与。

与我一同的还有符钧,他本来是想着一直待在山上修行,继而成为长老,接着开堂,传道授业,一直如此下去,便如同茅山之上许许多多的前辈一般,然而瞧见我准bèi

离开之后,苦思冥想好半天儿,便决定与我一同前往山下。

符钧告sù

我,说茅山之上,他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我。

这是一个不擅于言辞的人,所能够表达出来的最让人感动的话语,它一下子就让我回到了当初茅山开启山门之时,那一个倔强的少年,说出"要么拜师求道,要么死"那般决然的话语。

多年时光荏苒,当初那个看着似乎没有什么修道资质的少年,已然凭借着自己那变态的努力和难以计数的汗水,成为了三代弟子之中的翘楚。

没有人能够将茅山入门剑法练得如他那般的纯熟扎实。

没有人能够将茅山经典道藏记得如他那般的倒背如流。

没有人能够比符均花在修行打坐的时间多上几分,在符均的字典里面,从来没有"虚度光阴"一说,他从来都是在打熬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意志坚定如钢铁的男儿,一个没有闭关的苦修士。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记得师父收他为徒的那一句话,并且当做自己最大的人生格言。

一同参加选拔的还有十二峰的四十多名茅山三代弟子,这些都是茅山重开山门之后陆续收纳的弟子,他们有的是茅山后裔,有的则是与我一般的出身,这些年来茅山一直开堂授业,香火倒也旺盛,这些人倒也只是一小半而已,更多的人,要么就是学艺未精,没有把握,要么就是想要继xù

留在茅山深造,故而便也没有报名,此次选拔由执礼堂和刑堂联合举办,具体的法子并不清楚,但是也让人跃跃欲试。

我出道甚早,而且作为当代茅山大师兄,对于是否能够通过考验,一点儿担心都没有,当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唯一关心的重点,在于小颜师妹是否会去报名。

是的,倘若我出了外,而小颜师妹留在了茅山,两地分隔,这些年来我与她建立的默契,是否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推移,慢慢淡化,最后消失于无形之中?

无人可知,所以我在监督完了一众师弟的早课过后,便拉着小师弟萧克明,让我帮我去打听一下,他小姑姑是否有去报名。

两年过去,这小子也是长高了一截,与我最是亲近不过,而当初我们从山下带上来的小毛豆渐渐地长大了,我也失去了总去秀女峰探望的借口,好在有这么一个小传声筒在,倒也没有跟小颜师妹断了联系,萧克明人小鬼大,晓得我对他小姑姑有意思,不过我这两年的刻意亲近,使得他对我这个未来的小姑夫倒也不排斥,甚至一直促成此事,听到我的吩咐,立kè

屁颠屁颠地下了山,去找他姑姑询问。

回来的消息让我很振奋,听说小颜师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别的没说,而是问出了一个问题:"大师兄去么?"

这反应几乎和我的是一模一样的,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惊喜的?

夫唱妇随啊!

我顿时就激动得难以复加,恨不得立kè

跑上秀女峰上去,与小颜师妹互诉衷肠,然而考lǜ

到周边还有这么多的眼线灯泡,这才按捺下心中的那股冲动,让它化作了美酒,酝酿在心中,久久回味。

大试的日期定在九月一日,一个开学的好日子,初步定为文试和武试两场,分别有执礼长老雒洋和执法长老刘学道主持,随着日子越来越近,更多的消息传了过来,我已经晓得小颜师妹确实报名参加了这场比试,而她也是秀女峰上,唯一一名参加考核的弟子。

修道可以驻颜,这事儿是很多人都能够晓得的事情,便比如说小颜师妹的师傅英华真人杨影,据说已经有五六十岁了,但是现如今却一直都是三十多岁的美貌少妇模样,女子谁人不爱美,特别是有着榜样在前,谁人想去那浑浊的朝堂、滚滚红尘之中打一个滚儿呢?

不值得,不值当。

在大势的前一天,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在小颜师妹下峰采买的时候找到了她。

当时的她和小师妹张欣怡一块儿,双手都挎着篮子,里面装得满满,我装作偶遇的模样走到跟前来,跟两人寒暄,打完招呼之后,我故作正经地跟小欣怡说道:"咳咳,欣怡师妹,我跟你师姐有些师门要事得谈,你要不然先上去,不用等我们,好吧?"

我这蹩脚的借口引来小师妹的一阵不屑,她撇嘴说道:"不就是谈谈情、说说爱么,还装什么要事相商,真当我小孩儿啊?"

我跟小颜师妹一直以来发于情止于礼,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现如今给欣怡师妹给一下子点开了,我固然是无比尴尬,而小颜师妹却也在是在瞬间,红晕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子去,不过她终究还是秀女峰上的大师姐,啐了一口小欣怡,轻骂一声道:"你这嚼舌的小蹄子,胡说什么呢,赶紧去,东西都给你。"

小颜师妹在秀女峰上的地位与我一般,到底还是有些积威的,小欣怡一瞧见她故作威势,顿时便吐了舌头,不情不愿地将小颜师妹手上的篮子给接过来,然后恶狠狠地朝我说道:"大师兄,你以后可要给我买糖吃——我要吃上海的大白兔奶糖,整整一袋,你可晓得?"

我朝她挥了挥手,微微笑道:"放心,不止一袋,好事成双,我给你买两袋回来。"

我好言将这小电灯泡儿给哄走,回过头来,瞧见小颜师妹明媚莹白的侧脸,突然感觉气氛颇有些尴尬,而她也撅着嘴巴,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弄得我心中一虚,半天都没有能够说出话儿来。

非是我这人太过拘谨,情字一事,最是磨人,它能使铁汉柔情,铁树开花,让滔滔不绝的雄辩者化作哑巴,也能使内向闷葫芦变成话痨,看着美如画中之人的小颜师妹,我满腔的爱意都堆积在了胸口,一时间当真是不知dào

如何说起。

小颜师妹瞧见平日里统领三代弟子、威风凛凛的大师兄现在如此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捅了捅我的胳膊打趣道:"大师兄,你不是有话儿要说么,怎么现在又变成哑巴了呢?"

我低头看了小颜一眼,瞧见她脸颊虽红,但是眉间却有笑意,晓得她心里面也是欢喜的,我一个大男人,自然不想被一个小女子给笑话,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说道:"嗯,有事,不过我们边走边说吧。"

秀女峰下,一片桃花林,此刻虽然已经萧瑟,周遭却也绿叶丛生,小颜师妹点了点头,与我并肩而走,两人在桃花林中缓步穿过,我问她道:"你决定出山了?"

小颜师妹颔首,说道:"嗯,感觉山外面的世界,或许有一些值得期待的东西,所以就去报了名。"

我下意识地捕捉道了一些东西:"什么东西,是值得你期待的?"

小颜挑了一下秀眉,看了我一眼,然后平静说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yào

去追逐的——你找我,就是问这事儿?"

男女之间的战争,并不是你死我活,然而却更是惊心动魄,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感觉这树林之中,清风徐徐吹来,花泥芬芳,而小颜师妹身上传来的香味也让我心醉,顿时就控zhì

不住自己,那句按捺已久的话语就脱口而出了来:"萧师妹,你可知dào

,我茅山宗乃上清派符箓宗,不忌荤腥,可以嫁娶?"

小颜师妹笑盈盈地说道:"我当然晓得了,我入茅山并不比你晚,连这等事情都分不清楚,你当我是啥都不懂的小孩儿么?"

我看着面前这个眉眼儿都透着笑意的明丽小师妹,越发地觉得嘴唇发干了,接口说道:"既如此,你应该也知dào

你是可以嫁人的;萧师妹你现在的年纪却也不小了,不知dào

可有良配?"

这话儿说出口来的时候,我满脑门的汗水,而小颜师妹却依旧再笑:"怎么,大师兄你是想做媒人,给我介shào

一个?那可能就让你失望了,我心里面,已经有人了。"

有人了?

我的双眼一睁,无数师弟的脸浮现出脑海之中,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小颜师妹的小手儿,失声问道:"是谁?"

青铜年代 第二章 郎情妾意,一吻定情

那人到底是谁?

我整个脑子嗡嗡嗡一阵乱响,感觉整个身子都变得发冷,生怕从小颜师妹口中说出"徐淡定"、"冯乾坤"、或者"杨鲲鹏"这样的名字来,若是如此,我可真的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小颜师妹可是三代弟子心中的女神,谁若是将这枝花给摘走,不知dào

会伤了多少少年纯真而懵懂的心,除非他自己便是那只摘花的黑手。

然而小颜师妹却并没有说出口来,而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扬眉说道:"你当真不知dào

是谁么?"

我本来不知dào

那人是谁,不过瞧见小颜师妹那气鼓鼓的脸颊,心中不由得一愣,对啦,这茅山之上,虽然追求和企盼小颜师妹的男人无数,但是与她最亲近的却只有一二人,而我,应该就算是那其中的一个。

倘若小颜师妹口中的那个人不是我,她对我的态度一定是遗憾,是不好意思,是对不起的愧疚感。

然而她没有,一副你好不解风情的埋怨表情,我便算是再蠢,情商再低,也不可能领悟不过来,我可不是符均那般满脑门心思都放在修行之上、不问世事的鲁男子,当下也是惊讶地喊道:"是我?"

萧师妹害羞地转过了头去,撅着嘴说道:"不是。"

这女孩儿越是矜持,我越是心花怒放,想起多年以前在茅山之巅上的那一见钟情,满腹心思围绕其上,继而抛弃了宗教局安稳的工作,入了茅山,到了今天,总算是能够得偿所愿了,当下也是顾不得别的,一把将小颜师妹的娇躯抱在怀里,紧紧搂着,低下头去,用额头抵住她光洁的额头,四目相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小颜,你应该知dào

我有多喜欢你的,除了我,你不可以喜欢任何人。"

小颜身子有些发软,不过神志却是很清楚的,面对着我强势的表达,她有些不习惯地扭了扭身子,颤声说道:"凭什么啊,你以为你是大师兄,我就非得喜欢你么?"

"凭什么?"

我一时语结,脑子有些乱,是啊,所谓爱情,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关系,你爱了,便强求别人也爱你,世间哪有这般简单而无耻的事情,我凭什么要求小颜师妹,不可以喜欢任何人?

然而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个借口,脱口而出道:"就凭你夺走了我的初吻!"

这句话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说出来,的确是有些太流氓了,小颜师妹听在耳中,更是羞愤欲死,双手撑在我的胸口,愤nù

地说道:"你这个流氓,那次明明是你强吻了我!"

当初在茅山后院处,我与小颜师妹的那一吻,是我们关系转变的开始,在此之前,小颜师妹一直把我当做哥哥一般,然而唇齿相交之后,再加上我在阿普陀那儿,当着小颜师妹说出来的一番表白话语,使得我们两人的关系迅速就变得暧昧起来,从此也在小颜师妹的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现如今,也终于算是生根发芽了。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我说的大义凛然,然而瞧见小颜师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口气立kè

就软了下来,柔声说道:"好师妹,你别急,真的,我以前说过的话都算数,我愿意一直守护着你,不让你受欺负。"

我这曲意逢迎,安抚了小颜师妹快要暴走的情绪,她皱着眉头说道:"我又不是你的谁,干嘛要你保护啊?"

我晓得这时也到了关键时刻,鼓足勇气说道:"小颜,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你了,一直都没有变过,你若是也喜欢我,便点一下头,若是不喜欢,我掉头便走,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永远也不会缠着你了。"

这话儿说得决绝,浓烈的情绪弄得我自己眼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小颜师妹,有一种前所未见的果duàn

态度在。

小颜师妹被我这么一激,顿时就急了,气呼呼地抓着我的胳膊说道:"好你这大师兄,把人家的清白都给玷污了,难道就准bèi

转头离去,不再负责了么?"

她这脆生生的一句话让我兴奋地快要跳了起来,一把抓着小颜师妹白嫩如玉的手,难以置信地说道:"我负责,我负责,小颜师妹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我没有听清楚,快点!"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欢喜得快要炸开了,只听到小颜师妹羞得头都太不起来了,埋在我胸口说道:"你太坏了,我才懒得跟你说呢。"

听到小颜师妹这情意绵绵的话语,我方才晓得,我与怀中的这小美人儿认识七年有余,从一见钟情,到现在的紧紧相拥,也终于算是水到渠成了,看着她娇羞不已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回忆起了她那娇嫩甜蜜的嘴唇,下意识地勾起了她的下巴,凑上去便是一吻。

这一吻,日月无光,地久天荒。

除了在无底洞下,走在死亡线上心惊胆战的那一次,我没有任何亲吻的经lì

,此番与小颜师妹彼此表白心迹,感觉整个人仿佛泡温泉一样,暖洋洋的,幸福得不行,仔细地享用着小颜师妹那温暖的嘴唇,感受到她那熏香的鼻息,还有娇羞欲躲的推脱,想着即便下一秒死去,我也是情愿的。

我们两个笨拙而忘情的亲吻着,彼此都没有什么经验,当我用舌头撬开她紧紧闭着的贝齿,感受到小颜师妹那不断躲闪的香滑小舌之时,整个人轰的一下,就感觉脑海一片空白了。

然而就在我和小颜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徜徉在爱河之长的时候,旁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小颜首先反应过来,像受惊的小鹿,一把将我给推开,然后与我保持了安全距离,我正是舒服,骤然分离,又气又恼地巡声看过去,瞧见树林的间隙有半张脸一闪而过,不知dào

是不是心里因素,我总感觉好像是杨小懒,然而还没等我仔细思量,便瞧见林中走来一青衣道人,那人相貌堂堂,留着三撇浓黑的胡子,却正是杨知修杨师叔。

此刻我已经知dào

了,杨师叔即将代表茅山,去京都上任,算是坐镇中央,而我们这些三代弟子,经过考核之后,则将填入各个重yào

的职能部门中。

本次大试,杨师叔则将协助刑堂执法长老刘学道一起,参与选拔考察工作,也算是给自己选助手。

杨师叔一路走到了脸上到这尴尬表情的我和小颜师妹面前来,平淡地看了我们俩儿一眼,然后温和地说道:"听说你们两个都报了名,准bèi

出山入仕,不知dào

准bèi

得怎么样了?"

他表现得亲切无比,然而我却总能够感受到一股虚伪的味儿,也许是直觉,当下也是应付了两句,杨师叔叮嘱了我们好好准bèi

应试大比,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施施然地离开了去。

杨师叔一走,小颜师妹就气急败坏地跺脚说道:"都是你,害我被人看到了,要是传到我师父那儿去,可怎么办?"

我摸着嘴唇回味,嘻嘻笑道:"知dào

了更好,我直接跑到你师父那儿去提亲,看她答yīng

不答yīng

?"

小颜师妹猛摇头,说这可不行,我师父可是打算让我来给她继承衣钵的,我要是成亲了,她一定得气坏了,你得答yīng

我,暂时不要传出去,不能告sù

任何人。

她的语气很坚决,我也无奈,小颜师妹能够答yīng

我、接受我的情意,已经是超乎我的期待了,她说什么,自然都应和,于是安慰她道:"杨师叔并不是多嘴八卦之人,你也别着急上火。"

小颜师妹不以为然地说道:"哼,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有点儿奇怪她对杨师叔的评价为何会这般不堪,追问了一下,她也不肯说,看时间不早了,又怕我再轻薄于她,话儿也没有说上几句,便匆匆地离开了去。

小颜师妹害羞而走,留给我一个人在这儿,回味着刚才的一点一滴,感觉整个人都醉了。

时光匆匆而过,不知不觉便到了大试的日子,大清早,铜钟在峰顶晃荡而响,鸣于整个空间,四十多个等待接受考核的三代弟子在清池宫下,有执礼长老雒洋考核我们的道藏基础,通过笔试和面试两轮,将近半的人数给刷了下来,尽管考核的题目十分艰涩生僻,但是我却也没有多少问题,顺利通过,而符钧、徐淡定和小颜师妹也相继进入了第二轮武试考核。

上午的考核结束之后,简单用过午餐,然后我们从峰顶而下,一路来到了通往后院的紫竹林中,刑堂长老刘学道带着一众子弟,以及杨知修师叔在此,告sù

大家,我们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茅山著名的九霄慈航阵。

此阵历来便是茅山子弟独自下山闯荡的检验法阵,一如少林寺的十八铜人,最是有名,倘若我们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度过此关,便可以闯荡天下了。

青铜年代 第三更 大试结果即将出现

茅山收徒的一个大方向,叫做宽进严出,也就是说,收徒的时候有教无类,只要是能够修道的,都可以收入门下,即便是我师父,也收了好几个关系户的子弟,但是若是想要独自下山去闯荡,要么就通过考核,下山扬名立万,要么便脱去道籍,回归红尘之中,然而前者可以扛着茅山道士的招牌,横行江湖,而后者则只有隐去自己的师尊名号,作为茅山分支的支脉,传承下去。

当然,也必然会有人打着茅山的招牌在外界行事,不过不出事还好,倘若是有任何负面的消息,那么自然会有茅山刑堂出动,不管多远,必然就会找上门去,清理门户。

茅山之所以能够跟龙虎山、青城山并称为当世之间的顶级道门,并驾齐驱,屹立于世间不倒,自然还是有着许多规矩和讲究的,而这九霄慈航阵则算是一把磨刀石。

能过,则过,不能过,要么回炉,要么开除道籍下山。

茅山道士之所以能够在世间闯出偌大的名头,便是跟这样的制度有着绝大的关系在的。简单用过午餐,在刑堂弟子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通往后山的那一大片紫竹林前。

这是一片竹海,一眼望不到边界,林中寂静,不时传来鸟鸣之声,以及风吹过竹林时哗哗的响声。

茅山宗最重yào

的地方,不是十二峰上的殿宇以及肥沃的峡谷平原,而是茅山后院,那儿埋藏着无数祖师先辈的尸骨和法器,以及被视为禁忌之地的秘密,是茅山这洞天福地的根本所在,九霄慈航阵并不仅仅只是检验门下弟子修为的法阵,更是扼守这平原通向后院的通道,一旦启动起来,便算是上万大军,一时之间也难以攻克。

我们站在这竹林之前,那刑堂长老刘学道严肃说道:"总共二十三人,每进一人,就变换一次法阵,总共二十三次,以到达道门塔林为胜出,半个时辰不能到达塔林者,视为不能通过考核,此次下山名额只有十人,第十一个出现在塔林者,也算是未能通过考核,你们可听清楚?"

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儿来,让我们这些准bèi

考核的人员一阵诧异,要晓得这九霄慈航阵乃茅山守山大阵的一个环节,最是严谨玄奥不过,半个时辰到达塔林,已经算是十分困难之时,而再加上这么一个人数限制,众人必将拼死前突,一旦发生危险,毕将影响成绩。

看来这一次,茅山的前辈对入朝之事看待得还算是比较重的,要不然也不会提出这般苛刻的考核条件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人群最后的小颜师妹一眼,她也正好朝我看来,会心一笑,然后隐秘地比了一个手势,告sù

我放心,她一定会通过的。

小颜师妹的手势让我生出了几分信心来,其实我倒也不会害pà

自己通不过,我毕竟是茅山大师兄,三代弟子之中的魁首人物,我若是通不过,只怕就没有人能够过得了,至于小颜师妹,方才是我所担心的。

不知dào

怎么回事,自从那天被杨师叔撞到我和小颜师妹在桃林相会过后,我就一直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在,眼皮直跳。

进入阵中的秩序是抽签决定的,恰好我跟小颜师妹并联排着,分别是十三,十四,这是个好数字,瞧见旁人都没有注意到我们,我低声逗她道:"小颜,你听听这号码,一生一世,缘分天注定,你跑都跑不掉的。"

我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叫她"萧师妹",确定关系之后,才会亲昵的叫她小颜,当然这也只能是在人后,因为我答yīng

过她,这事儿得给她隐瞒着,不能给她师父知dào



小颜师妹听到我偷偷的话语,下意识地鼓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大师兄,我听说这九霄慈航阵有人镇守,最是难闯不过,你说我要是万一没选上,那可咋办?"

我跟小颜师妹刚刚开始,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阶段,哪里能够忍受分离之苦,于是我下意识地直接喊道:"那可不行,如果你通不过,我就在茅山陪着你,反正我是不愿意跟你分开的。"

小颜师妹的脸一红,含羞说道:"那可不行,你是茅山大师兄,是要办大事儿的,可不能因为我,耽搁了茅山的大事情"

我理所应当地说道:"怎么可能,在我的心中,天大地大,终究还是没有我的小颜师妹大。"

小颜师妹瞧我说得认真,恨恨地等我一眼,低声说道:"你敢?你要是为了我,因小失大,我以后都不再理睬你了,哼!"

这话儿说完,她还待说些什么,前方的刘学道长老面无表情地点名说道:"秀女峰萧应颜,准bèi

进阵。"

小颜没有再来得及跟我多说什么,匆匆向前走去,路过红线,有人挥舞令旗,三两下,我便瞧不见刚刚走入竹林之中的小颜师妹,前方又是一片空空荡荡的林子,唯有山风在林间呼呼地刮过,显得里间危机四伏。

小颜师妹消失影踪之后,下一秒,刘学道长老又面无表情地念下一个:"清池宫陈志程。"

听到我的名字,我当下也没有再多犹豫,立kè

往前走去,我走了十步,进了竹林,只感觉身后有旗幡招展,下意识地回头一瞧,只见身后所有的景色骤然一空,所有的人都瞧不见了,只有重复又重复的竹林,望过去,朦朦胧胧,雾气连绵,四周都是一片朦胧的白色,晓得那阵法已经开启,此刻的时间和空间都处于时刻变动之中,稍微一不留意,便差之远矣。

所谓阵法,其实我在茅山之上也是略有研究,无外乎推演卦象,奇门遁甲,不过说得简单,但是这里面的学问却是博大精深,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无数前辈殚精竭虑地推演布置,那可不是可以小觑的,倘若是一般人,还真的难以走出。

别的弟子,一旦进入阵中,自然是原地不动,左右观察地形,然后按照各种景象,对应卦象,接着开始推演,走一段路程,算一段路程。

因为这九霄慈航阵是茅山的守山大阵,所以算计倒也不算困难,不过时间缓慢而已,这也正是规定半个时辰之内必须走出这个法阵的原因,不过我不一样,当下也是开启了临仙遣策,血劲一涌,天地之间就变得那么简单起来,在我的脚下,只有合适与不合适两种选择,所有苍翠的竹林都遮不住我的眼睛,一步一步地朝着终点前进。

然而我终究还是不能顺利的前行到达目的地,刚刚走出不远,突然间前方的竹林一阵抖动,接着我听到了"嗖、嗖"两声,有东西从头顶上破空而来。

我没有抬头望去,而是下意识地朝着侧面滚了开去,一个闪身而过,便感觉有两道劲风从我的身边划过,直接插入了泥土之中。

我稳住身形,低头看去,只见是两根半截的竹筒,斜斜插入了我身边的泥土之中,瞧那深度,入土足有半米。

半米——天啊,这得多大的劲道?

我心中震撼,不过却也晓得这是人为在操控,有人不想我这般顺利地到达目的地,必然就要出手阻拦,而我哪里能够让对方得逞,当下也是一跃而起,马不停蹄地朝着塔林的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我跑得疾,而那攻击也加快了节奏,先是一两根,接着四五根,到了后来,漫天削尖了头的竹子从空中倾泻而下,几乎贴着我的身边划过,让人心惊胆战,而且地上不时还有游藤如蛇一般蔓延而起,十分麻烦。

不过我却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被弄得胸中火起了,一个壁虎游壁,直接顺着那竹子射来的方向,朝着那些在阵中捣鬼的家伙冲去。

来人并没有想到我不去破阵逃命,反而向他们这边袭来,结果我一番突袭,倒也奏效,双方交手几个回合,我直接下了狠手,结果拉扯了两个人下来,二话不说,拉着揍了一顿,惹得那两人连连喊屈道:"大师兄,别打了,快别打了,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两人是蒙着脸的,我揭开来,一个冯乾坤,一个朱睿,都是刑堂的弟子,被我揍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我不过应付一下考核而已,你们干嘛这么狠?

冯乾坤苦着脸说道:"大师兄,上面的大佬让我们拖拖你的后腿,我们也是没办法。"

我扬起拳头,威胁道:"还玩么?"

冯乾坤苦着脸说道:"得,大师兄,我们祝你勇拿头名。"

两人躬身送我,没有阻拦,以及我很快便一路穿过了九霄慈航阵,来到了塔林之前,穿过紫竹林,雾色立kè

消散,前方围着一众人,居中的正是刑堂长老刘学道,瞧见了我,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是第一个,很快,二十三分钟。"

我是头名,这并不稀奇,当下也是走入人群中,等待着后续的人陆续走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青铜年代 第四章 你不开心

第二个出来的是徐淡定,通过替身鬼灵的帮忙,他拥有比别人更加强dà

的分析逻辑能力,而且他自己的破阵能力,也是其中魁首,虽然没有我变态,但是却也一等一的强悍。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花掉了比我多上一倍的时间。

难怪刚才刘学道身边的那几个弟子,看着我的表情,就像见到了鬼一样。

第三个出来的烈阳真人茅同真的徒弟,符钧是第四个,然而接下来,我却一直都没有瞧见过小颜师妹的身影出现,第九个,第十个,当第十个人出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沉落到了谷底去,脸也彻底地黑了下来。

尽管我不晓得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瞧见后面那几个人,也晓得单论小颜师妹的修为,绝对比他们要高一截。

以萧师妹的修为,竟然拿不到前十名的名次,那么一定是这里面出现了问题。

具体什么问题呢,我下意识地朝着刑堂长老刘学道那儿看去。

在他身边的,只有几名新收的弟子,而其他的人都还在竹林之中主持法阵呢,我突然意识到,跟刑堂长老一起主持此次大试的杨师叔,一直都没有露面。

他既然没有露面,那么一定是在阵中主持,而谁倘若是得到了他的眷顾,那么一定是通不过的。

不得不承认,我们三袋弟子尽管有许多英才杰出之辈,但是跟杨师叔这样成名已久的茅山高手相比,到底还是欠一些火候。

这件事情在根本上面,其实都是不公平的,谁能胜出,其实更多的在于主持法阵之中的这人心中所想,或者说这些刑堂弟子是否能够做到公正、公平、公开,如果被杨师叔这样的人物盯上了,别说是小颜师妹,便算是我,只怕也得跪在那片紫竹林中。

杨师叔虽说并没有名列茅山十长老之位,但是从他当初击杀集云社朱建龙的手段,便能够瞧得出他的厉害之处,并不是常人可以小觑的。

我咬着牙,冷着脸一直在等,结果到了第十五名的时候,小颜师妹终于出来了,披头散发,十分狼狈,额头和颈间的香汗连连,不晓得在里面吃了多少苦楚。

小颜师妹是三代弟子的梦中女神,不仅是我,除了符钧这个榆木疙瘩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去,询问缘由。

那明丽的女孩子擦了擦额头上面的香汗,装作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无奈地叹气道:"我一开始太粗心了,走错了路,结果绕了一大周,差一点儿就走不出来了。"

我心中不爽,下意识地冷冷说道:"仅仅只是走错了路,哪里会这么狼狈?"

小颜师妹听到了我情绪之中隐藏的怒火和失望,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低着头说道:"我也不知dào

,可能是自己学艺不精的缘故。"

这女孩儿善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吞,然而我却没有那么好罢休,转过身子来,巡视一圈,然后看向了主持此次比试的刑堂长老刘学道,寒声说道:"刘师叔,我有一点疑问,不知dào

盯着萧师妹的人,是谁?"

刘师叔没有说话,他旁边的一个弟子则出来说道:"大师兄,九霄慈航阵五十多条变道,总共有四十人扼守,走入哪一条道,自然就有哪一个人在看着,这个是随机的,根据个人的机缘和运气来的,这里面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我看了小颜师妹这般狼狈模样,心疼得很,继xù

追问道:"我只是想知dào

,到底是谁在盯着萧师妹,是谁?"

我的语气略重了,旁边议论纷纷的声音顿时一轻,都看向了我,晓得我是在闹事了,刘学道师叔这才将眉毛一掀,平静地说道:"是谁,这很重yào

么?志程,你是茅山大师兄,自该有大师兄的气度和规矩。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汇报给掌教真人的,你若是对比试的过程中存zài

有疑问,自可以事后通过你师父,了解一切,你若是再这般闹事,胡搅蛮缠,我可要取消你的成绩了。"

刑堂长老一贯以来,都是一张冷脸,就是对着我师父,都没有笑过,茅山弟子背地里都叫他黑面神,最是凶狠,符钧听到他的话音,立kè

上来拉我,压低声音说道:"大师兄,我们回去再说,你可别激动。"

他也越劝我,我越是感觉到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脑髓都要煮沸了,想起之前跟小颜师妹说过的,她不去,我便不去,陪着她在茅山终老,下意识地想要跟刘师叔顶牛了,结果这个时候,旁边的小颜师妹突然一声清叫道:"大师兄!"

我扭过头去,正好kàn

见了小颜师妹那清纯而凛冽的目光,在那盈盈秋水里面,包含着很多复杂的情绪,以及告诫。

小颜师妹曾经说过,如果我为了她而罔顾茅山大事,她这辈子都不会理我的。

想到这么决绝的话语,我的怒火也终于算是平息了一点儿,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冷着脸站在一旁,符钧瞧见我闷闷不乐,便在旁边小声劝着我,而小颜师妹旁边,也围着一堆人劝解。

那进入前十的人,想起许久不见梦中女神,自然是暗中神伤,而那些没有能够通过考核的,却也没有太多失败的挫折感,想着小颜师妹留在了茅山,而前面这一批最优秀的狼却都离开了,不由得有些摩拳擦掌。

我们一番争吵,半个时辰便已经过去了,能够到达塔林的只有十七人,另外还有六人,则一直被困在了竹林之中,刑堂长老刘学道宣bù

了结果,然后请没有入选的人回去休息,而让此番通过考核的十人,去清池宫中聆听掌门训诫。

收了尾,法阵消散,又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子,我瞧见杨知修师叔带着主持法阵的刑堂弟子从林间陆续走出,便死死地盯着那杨师叔,而他则置若罔闻,根本不理会我,而是跟刘学道师叔镇定自若地交代一番之后,独自离去。

他的嘴角一直都有小弧度的翘起,看在我的眼中,仿佛就是在嘲笑我一般。

我紧紧攥着拳头,却将胸腹之中的这股怒气强忍了下来。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然而杀了人之后,能够有什么用呢,对事情一点儿帮zhù

都没有,那又何必生气,何必发怒呢?我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了,自然会有些城府,晓得此时上去争执,只会落人口实,便按捺下来,与众人前往清池宫。

山巅正殿,师父与诸位长老盛装出席,一派得道真修表现,对我们这些通过审核的人多加训诫,告sù

我们,此番出山,我们将加入朝堂之中,代表茅山行事,一定要好好表现,给茅山争光。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过都是些套话,着重的是仪式感,倒也没有什么好听的,散了之后,我师父陶晋鸿将我和符钧给叫到了偏殿的房间里面谈。

没有了别的人,师父倒也不像刚才那般严肃刻板,开场便拿我表扬道:"志程,你这回拿了一个头榜头名,倒是给为师挣回了不少面子。"

我瞧见师父心情不错,不过也不敢一上来便提小颜师妹,小声应承着,师父又对符钧劝慰了两句,说道:"符钧,你天生资质并不算佳,差一点就没有被列入门墙,难得的是你这些年来一直勤练不辍,完美地履行了当初对为师的承诺。这一点,很难得,你今天之所以取得这般的成绩,也离不开这么些年的努力。"

符钧诚惶诚恐地说道:"弟子不敢,弟子资质驽钝,唯有以勤补拙,方才不会被众师兄弟甩在身后去。"

师父摆摆手,温言说道:"符钧,你不必妄自菲薄,私底下我说句实话,为师这些年也收了这么多徒弟,但是最满yì

的只有三个——你可晓得是哪三个?"

符钧恭声答道:"大师兄在八岁之后就被师父您收为弟子,这些年来带着众位师兄弟修行悟道,无论是修行,还是品行能力,皆冠绝茅山三代弟子,这三人,必有他一个;小师弟萧克明,自入山来,天资聪颖,举一反三,突飞猛进,诸法皆熟络于心,而后又与李师叔祖修习,传承符王衣钵,想来也有他一份;至于另外一人,恕徒儿愚钝,不敢妄猜。"

我师父点了点头,然后指着他说道:"猜对两人,却偏偏忘记了你,这些年来,倘若不是你以身作则,树立榜样在前,我清池宫门下的子弟,未必会有这般的勤快。天赋天注定,而你这般的执着,才是最难得的。说到这里,为师倒是有些事儿,要跟你商量。"

符钧恭声说道:"师父请讲。"

师父说道:"你大师兄,名列外门,自该去外界闯荡,不过我还是缺一个督导弟子,所以想留你在这儿,你觉得如何?"

师有令,弟子不敢不从,而且这责任重大,符钧欣喜答yīng

,师父勉励了他几句,让他出去,然后回过头来,盯着我说道:"志程,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很不开心。"

青铜年代 第五章 棒打鸳鸯的终极秘密

我自然很不开心,因为小颜师妹不能跟我一同出山入仕,两人分别再即,这情形对于两个刚刚确立恋爱关系,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的青年男女,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让人郁闷无比的事情。

更何况这里面还参杂着某些我认为的黑幕,某些令人呕吐和肮脏的东西。

矛头直指此番带着我们出山的杨知修师叔,倘若真的是他怀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比试之中使了手脚,只怕连我自己都控zhì

不了自我的情绪。

我跟师父陶晋鸿,这些年相处下来,亦师亦父,本来隐忍不发,是怕冲撞了长辈,而此刻他主动提及,我便也没有再做控zhì

,直接将我心中的怀疑,全数都说给了师父听。

我师父私底下倒也温和平缓,安静地听我说完之后,点了点头,突然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你跟英华门下那个姓萧的小妮子,是什么时候对上眼儿的?"

我小心翼翼藏在心里面的秘密,竟然一下子就给师父看透了,顿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dào

如何是好,师父瞧见我这一副窘迫的模样,笑了笑,说亏你还是从南疆打过仗回来的呢,多大点的事情,至于这样么?

我窘迫得手脚都没处放,抱着胳膊问道:"师父,你是怎么知dào

的啊?"

我师父笑了笑,回答道:"现场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所有人里面,就你反应最大,一副穷追猛打的态度,叫别人怎么不怀疑呢?我跟你说过无数遍,心里面要藏得下事情,这样才能更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可晓得?"

我低头,表示晓得,却又是不甘心地说道:"师父,这一次比试,真的很不公平,我怀疑杨师叔刻意对小颜师妹进行打压了,方才会出现今天的这结局,你不信,可以去查一查。"

师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平静地说道:"我知dào

,英华门下的那个小妮子,本来是可以出山入仕的,杨师弟也的确是受人指使,使得她没有通过了考核。"

"师父,原来你知dào

啊,那人到底是谁?"得到了师父的承认,我兴奋莫名,感觉事情还有转机,于是站起来问道,希望着师父出来主持公道。

然而师父却冷冷地说出了一个字:"我!"

"你?"

听到师父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儿来,我满腔的怒火全部都变得冰凉——我心里曾经猜测过很多答案,譬如是杨小懒对我余情未消,所以指使杨知修从中使坏;又比如杨知修对小颜师妹有一些非分企图,那天瞧见我们在桃花林下的亲密动作,故而打压;然而却万万没想到,最终的结果,竟然是我最敬重的师父,从中下了手。

我思绪万千,然而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一个问号:"为什么?"

我入茅山多年,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信任,无论是往昔的老鬼,还是今朝的茅山掌教陶晋鸿,我都不相信他会做出损害我的事情,故而才会有这么一问。

师父瞧见我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是强忍住心头的情绪,缓言询问,晓得我已经能够控zhì

住自己了,欣慰笑道:"此事我若隐瞒,恐怕你会有心结,从而影响到你我师徒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也告sù

你也无妨。茅山道士不忌婚嫁,更何况你并没有入道籍,看到你能够找到心头所爱,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更何况那小妮子在这茅山之上,也是一朵令人垂涎欲滴的花儿,采到了算是你小子有本事。不过你可否猜到,为师为何会这般做么?"

我摇头不知,不过却也晓得师父做事,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道理在,于是再次询问。

师父伸出手来,摆弄了一个"八字",严肃说道:"你身怀山鬼老魅聚邪纹,命中当有十八劫,是个多灾多祸之人,虽然不如天煞孤星一般命硬,但也还是会妨碍至亲之人,这也是当初李师叔不让你常年在家的缘故;我作为你师父,命势其实也会受了影响,然而李师叔为了茅山,却将这劫难给扛了过去;你和萧应颜那女孩儿,自然是天作之合,然而倘若真的结成连理,那不是爱她,只能是害她,你难道想没过两年,就抱着一具尸体,面对一座孤坟,独自话凄凉么?"

我终究是年轻人,想得没有那么多,这些年来在茅山之上稳定的生活已经养成了陋性,心安理得地享shòu

着此刻的安宁,却忘记了我这些年的平静,是李道子用折寿的代价,换来的。

我满心欢喜,满脑子地想着和小颜师妹长相厮守,幸福绵长,却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一个命运多桀的灾星,任何与我接近太多的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越是亲近,便越容易受到伤害,师父刚才的问题,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苏大先生思恋亡妻的《江城子》,每每读起来,都感觉到无所不在的凄凉和悲伤,而倘若这思恋对象变成了小颜师妹,那我真的不知dào

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有句话儿说来很假,但是我却感觉,如果有可能,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来小颜师妹的一身安康。

思绪千转百回,我立kè

感受到了师父浓浓的关切之意,满腔愤恨也消散于无形,然而终究还是有些不甘愿地说道:"师父,难道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么?"

师父笑了:"世间哪里可能有绝对之事,你们两个小家伙的情谊若是真挚,十八劫一过,天天腻在一起,也是没事的;即便不过十八劫,只要方法得当,也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问题在于,英华真人的那徒弟终究修为太浅,福运薄凉,此刻跟你出山,性命有损。你须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躬身答道:"多谢师父教诲,志程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师父摇头笑了笑,说道:"你当我徒弟,也有十多年了,我能教你的,都教给你了,时至今日,你即将下山,白手起家,开创一份基业,也算是出了师,理论上来说,只能靠自己了。不过你且记住,茅山,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我点头,表示晓得。

师父又说道:"官场险恶,风波诡疑,这些都要你跌怕滚打,自己去悟,我能送你的不多,这里有《神池大六壬》一本,是你师祖虚清真人从神mì

的天山神池宫中所得,先转呈于你。古易有三式,分为太乙、奇门、六壬,而以起源于河图洛书的六壬为宗,此法依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关系,随日、月、星、辰的变化,改变天干、地支符号的运作状态,谋算世间万态,乃帝王之术,也是市井之术,你若是有闲暇,多翻翻看看,可以活络思维。"

我小心地从师父手中接过这一本泛黄的青皮书籍,查看书脊,上面写着"天山清池宫,神机子编撰",心知此物珍贵,乃师父赠与我压箱的手段,当下也是小心收好,然后道谢。

赠完书,师父又递给了我一个乾坤袋,此物两个巴掌大,外面绣着八卦与太极,黑白两色,简简单单,而将袋子给打开之后,里面有八面巴掌大的小旗,每一个旗子上面都各绣着狮子、鹿、马、龙、麒麟、咬钱蟾蜍、貅以及鳌,花团锦簇,颜色各异,然后上面则有不同的卦象,分别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卦象。

我将这几面旗帜掂量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并不像是棉布或者丝绸,反而有一种金属的质感,打量一番之后,我疑惑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师父说道:"此乃八卦异兽旗,可镇压恶灵异兽、敏捷之徒,最是了得,也是茅山十宝之一,用法和法诀我已经夹在刚才那本书里面了,用作防御之法,最是了得。你既然有了那把魔剑,再加上这八面旗帜,天下之大,也可去得。好了,你且好好拿着,用作防身吧。"

这一文一武两物件交代清楚之后,师父便没有再说此事,而是跟我谈及了离开山门之后的一些事情,如何发展,如何与茅山诸位同门配合行事。

话儿说了很多,但是我记住了最中心的两个意思。

第一,那就是必须要有自己的班底和力量。

第二,杨师叔虽然是我的长辈,但最后还是要我自己做主,不要唯命是从。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有的事情,终究还是自己去尝试,方才能够知晓酸甜苦辣,各种心酸苦楚,还有两天的时间处理个人事情,然后去宗教局报道,我便不与师父多说,谈完之后,我便出了偏殿,找到小师弟萧克明,让他帮我传话,看看能不能在离开茅山之前,跟萧师妹私下会一次面。

我得将事情最终给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最后总是惦记。

青铜年代 第六章 下山回乡

情定桃花林,分别自然也是约在了秀女峰下的桃花林中,小颜师妹怕我冲动误事,得到了小师弟的传话,便匆匆赶了过来,与我相见。

跟平日里不一样,她来的时候,似乎有过一点儿打扮,束身修长的白色道袍,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了莹白如玉的滑腻脖颈,就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让人觉得仙女临前。倘若是往日,瞧见如此明丽动人的小颜师妹,我自然是欣喜不已,然而一想到即将要离别,我心里面就好像塞着一团棉花般,乱遭遭的,怎么都不得劲儿。

瞧见我无言,小颜师妹担心我还处于怒火之中,缓步走上来,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师兄,对不起,都怪小颜实在是太没用了,以至于连下山考核都不能通过"

她越是这般,我越是自责,走上前去,拉着她的小手儿说道:"小颜,这事儿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小颜师妹不知dào

我为何这么说,睁大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而手一被我抓住,红霞便浮现在了她的脸上来,煞是可爱。

男女之间,最重yào

的就是坦诚相待,我即将远走,如果不能够给小颜师妹一个交代,只怕就要给那些还留在茅山的师弟撬了墙角,当下也是拉着小颜师妹的手,一路来到了桃花林深处的一块大石前,两人并着坐下,然后我将她之所以没有出线的原因,告sù

了她。

听到这里面竟然是杨师叔使坏,而背后的主谋,则是掌教真人陶晋鸿,小颜师妹并没有表现出愤nù

或者委屈,而是如释重负,噘嘴说道:"我说呢,我感觉自己可要比周俊利、孙大川和张大明白他们几个强上一些,竟然不能入选,想想还真的不服气,现在终于不用遗憾了。"

这善良的女孩儿,考lǜ

问题的方向,还真的让人怜爱非常。

她没有问掌教真人为何如此这般,但是我却觉得还是应该给她一个交待,于是将自己身负山鬼老魅聚邪纹、命中当有十八劫,而且还会贻祸亲近之人这事儿,给她讲起,这话儿说开了,我便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lì

,给她一一讲起,娓娓道来。

我命苦,跟黄连水一般,自小倘若没有李道子,恐怕早就死去,而后一路劫难,其中的艰险与苦楚自不必言,听得小颜师妹连连惊叹,竟然不知dào

我还有这般的遭遇。

男女之间,情到浓时,恨不得将自己剖开来给对方看个仔细,我将这么多年来的诸般秘辛给小颜师妹讲起,特别是自己身怀魔功,魔胎初成之事给她讲明,解开了当初在无底洞下,与阿普陀交谈时引起的误会和心结,让小颜师妹美目闪闪,十分感动。

待我将所有的一切都讲述完毕之后,小颜师妹的眼睛里面蕴含着晶莹的泪珠,不用我说,便直接投入我的怀中,紧紧抱着我的腰间,微微哭泣道:"大师兄,没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你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苦难和波折,小颜竟然还以为你是天啊,真的该死。大师兄,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那么看你的,对不起!"

小颜师妹的话儿说得我一阵心酸,这个女孩儿如此小心翼翼地待我,让我怎能不敢动,当下也是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认真道歉:"小颜,对不起,当初答yīng

的事儿,恐怕不行了,我们暂时不能在一起,不过你要记得,我的心,永远都寄存zài

你的身上了。"

小颜师妹反过来将我也紧紧抱住,呢喃说道:"大师兄,你好坚强、好厉害呢,你放心,小颜会一直等着你的。"

我心中感动满满,低头一瞧,如花容颜,美目紧闭,鼻息咻咻,一点红唇娇艳欲滴,当下也是食指大动,忍不住低下头去,恣意怜爱。

男女之间,浓情蜜意,双唇交触,便感觉这个世界,只有你我。

此事懂者自懂,不必多言,与小颜师妹订下约定之后,我这几天也没有闲着,除了每天与小颜师妹见面谈情之外,还去了竹林小苑,与一尘哥夫妇,以及陶陶道别,我这些年待在茅山,与他们也算是家人,离开茅山,自然要跟他们打招呼,没想到萧克明这小子却也正好在,我们在茶室喝茶聊天,他便和陶陶在院子里面玩闹,一会儿猪八戒背媳妇,一会儿又拜天地闹洞房,热闹得很。

我瞧着有趣,问一尘哥,说你家陶陶跟我这小师弟倒也蛮玩得来的,青梅竹马,不如定个娃娃亲,免得日后多事?

一尘哥对萧克明这小子倒也蛮喜欢,不过他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家里面的大事小事,都有父亲做主,只是笑笑,说这个啊,全凭老爷子的意思,不过陶陶可是老爷子的心头肉,我看他也未必会舍得便宜那小子。

我又去拜访了李道子,他劝勉我两三句,然后又送了我一方玉牌,这是我当初上缴蛟魂凝练而成的,可以镇宁心魂,防止我走火入魔。

如此悠闲几天,终于到了出山的时间,茅山之上说得出名头的人物都来相送了,当真是风光得很,一路走,从清池宫一直来到了山门之前,我瞧见小颜师妹在秀女峰的人群之中,情意绵绵地看着我,心中那股压抑不住的思恋和伤感便止不住地翻腾起来,鼻子酸酸的,颇有些难过。

大家在茅山之上或多或少也度过了这么多年,离别的情绪相互感染,气氛总是有些低沉,好在带队的杨师叔领头,又说了一番振奋人心的话语,说起外面的事业,一定要奋力拼搏,鼓了好一番儿劲。

临走,我与师父以及众位师弟师妹告别,符钧走上前来,紧紧抱着我,认真说道:"大师兄,你且在外面拼搏,任何事情,但凡需yào

师弟我的,一句话,马首是瞻——一天大师兄,一辈子大师兄!"

这是离别的话,也是承诺,我很认真地点头,而这时小师弟萧克明也跑了过来,抱着我的大腿哭了,颠来倒去地念着"大师兄",表达难过的心情。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这些年,你闯祸不少,有老子罩着你,倒也无事,不过我走了,你最好收敛一点儿,懂不懂?"

这小子把鼻涕揩在我的裤子上面,哭得一塌糊涂,不知dào

是舍不得我,还是觉得靠山走了,心里难过。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之前已经跟众人告别过了,倒也不需十里长亭相送,众人结伴除了茅山山门,回望那太极石台,一片朦胧,心中恍然若失。

通过考核的十人里面,符钧被师父留下监督弟子,而杨师叔作为带队长老,无需考核,一行总共十人,他们九人皆是身家清白之人,此番一出茅山,便直接前往京都挂职入档,而我的档案应该还在江阴省局,所以需yào

自己去办理调动手续,所以我们到了山下之后,便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我下山,并没有急着前往金陵,山中无岁月,离我上次回家又是数年,我需yào

回家探亲一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前往萧家,送几封信。

来到句容萧家,我瞧见了一个绝对没有想到的人,那就是我在省局的同事戴巧姐,这倒也还不是最让我惊诧的事情,更让我感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是,这当初精明能干、顶两个男人的女子,竟然挺着一个大肚子。

瞧见我一副就要崩溃的表情,戴巧姐洋洋得yì

,摸着肚腩说道:"怎么,不认识了?"

我挠挠头,有些晕,直到当萧家老三和老小叫她大嫂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xiàn

,这女人竟然将西北豪雄萧大炮给拿下了,并且连人命都快要弄出来了。

我表示有些难以理解,然而戴巧姐笑嘻嘻地说道:"二哦,陈志程,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要你帮我一个忙么?"

我点头,说还记得,戴巧姐叉着腰轻骂道:"我当时呢,还想着让你帮老娘介shào

给萧大炮这愣子,结果你这些年东跑西颠,愣是没有找到你这家伙,实在没办法了,老娘只有咬着牙倒贴上去,好在那蛮子脑壳简单,倒也让我得了手。"

面对着这彪悍的萧家大嫂,我竟然无言以对。

在萧家送完信,我又匆匆赶回麻栗山老家,时间匆匆而过,家里面已经大变样了,老屋推倒,重新又建了一栋宽敞小楼,刷上桐油,看着喜庆宽敞,我父母更老了,母亲驼背,父亲白发丛生,唯一让人欣喜的,就是我姐姐生了一个男娃娃,肥嘟嘟的,特别可爱。

我没有什么好送的,当初在安南弄得一条未成形的小蛟,蛟魂铸牌,还剩一块骨头被我托人雕刻成了平安符,给这小外甥挂上。

我在家里没有待多少天,在瞧见罗明歌这姐夫无论是对我姐,还是我父母都还算不错之后,便离开了麻栗山,准bèi

前往金陵报道,顺便办理工作调动的事情。

麻栗山到麻栗场的山路长长,我背着包袱和一把长剑,迎着朝阳前行,走到半路,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然而每次回头,却不见踪影,然而我越走越怀疑,心中一动,猛然回头看去,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草丛之中,下意识地喊道:"胖妞?"

青铜年代 第七章 神秘的小女孩儿嘤嘤

胖妞消失于安南边境的森林之中,已经有七八年的光景了,我曾经无数次联络前线的战友帮忙寻找,然而却一直都没有再次出现,让我心中难过,然而这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莽莽林原,哪里能去找这么一个小猴子呢?

不过我倒也不会太担心胖妞的安危,毕竟拥有着狂化怒身的它,只要想逃,应该很少有人能够拿捏得住它。

阔别良久,难道我们终于又要重逢了么?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小心翼翼地靠近而去,草丛之中的那东西似乎安静了些,停留在原地,在我的炁场感应中,那儿蹲着一个不大的生命,蠢蠢欲动,随时准bèi

逃离。

然而那东西蹲在那儿,似乎对我也有一些亲近之感,我走上前去,将草丛拨开一看,却见竟然是一个清汤秀发的小女孩儿,年纪也就七八岁,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合身,一看就像是从山民家里面偷出来的。

这孩子头发乌黑,一双眼睛晶莹剔透,狐媚眼,一点朱唇,尽管脸上脏兮兮的,但是皮肤难掩的特别白,就好像大雪过后的林原,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四目相对,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总感觉与她是那般的熟悉,就好像认识很久一般。

这孩子哪儿冒出来的?

我看着她,愣了半天,别的不说,麻栗山这一带,可出不了这么一个肌肤赛雪的小女孩儿来。

我们足足凝视了一刻钟,我才反应过来,和颜悦色地出声问道:"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那小女孩儿黑黝黝的眼睛直视着我,娇嫩的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儿,但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儿来,我瞧见她似乎不愿意说,自觉没趣,也没有继xù

追问,左右看了一下,发xiàn

这里离麻栗场也就十几里路,并不算远,以为就是附近的小孩儿,想一想,便没有再理,继xù

前行。

然而我刚刚走出没多久,有感觉身后有人在草丛中追逐,那脚步轻盈,身法极快,而当我扭过头去的时候,草丛之中,又停着一个黑影。

这回我算是明白过来,那个一脸无辜、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儿,并非寻常之人。

这世间能够跟得上我的脚步的小女孩,还真的不多,我这是怎么回事,回一趟家,竟然碰到这么一位神mì

而古怪的小女孩儿呢?

我再也没有着急赶路的心思,拨开草丛,走到她的跟前来,蹲下,然后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小妹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小女孩儿将手指放在嘟起的嘴唇上,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艰难地说道:"我、认识、你!"

她说话的口音非常古怪,就好像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喉咙里面有一块骨头卡着,十分艰难,不过意思倒是表达得十分清楚,我有些惊讶了,这小女孩儿看模样,也就七八岁,而我上茅山也有那么多年,在此之前,又在南疆战场又待了几年,怎么可能见过面,她又是怎么认识我的呢?

不过面对着这个奇怪的小女孩儿,我也不能用寻常的思维来对待她,于是耐着性子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孩儿歪着脖子想了半天,然后不确定地说道:"嘤嘤、嘤"

嘤嘤?

这名字倒是不错,我点了点头,继xù

又问道:"那你的家人呢,也就是你的父母,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儿摇摇头,眼神有些黯淡:"都、死了。"

"啊?"

我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仔细地看了她小半天儿,瞧她年纪小小,倒也不敢询问她的家人是如何死去的。我又问了她几句话,有的她回答,有的却只是摇头。完了之后,我将得到的信息大概地捋了一遍,猜测这小女孩儿可能是这附近一位隐世不出的大拿之后,父母遭了仇人杀害,就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山里面游荡,饱一顿、饥一顿地过活着。

我自觉得我已经是够可怜命苦了,却不料世间还有这般的可怜虫儿,当初我遇难,好歹有青衣老道和老鬼帮zhù

,父母尚在,而她呢,就像山里的野狗,四处游荡,几多可怜。

这小女孩儿长得很漂亮,精致可爱,一双小小的丹凤眼还有几分狐媚味道,勾人心魂,十分惹人怜爱,我狠下心,也生不出将她再仍在山里的心思,也是跟她商量道:"这样吧,我正好下山,将你带到儿童福利院去,好么?"

儿童福利院也叫做孤儿院,麻栗山附近没有,但是在金陵那种大城市,却应该能够找到,那里面有好多小孩儿,想来也是不错的去处,然而我这般一说,她却猛摇头,坚决地说道:"不去!"

我看她很坚决,想了一想,又问道:"这样的,叔叔有一个师门,在茅山,我看你也是有一些修行基础的,你若是愿意,我把你带回茅山去,求我师父来带你,你看可好?"

茵茵一听到"茅山"二字,又是奋力摇头,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一般,不住地往草丛深处退去,我有些发愣,郁闷地问道:"这也不去,那也不去,你到底想怎么办?要是不行,我自个儿走了,让你自己在这山里面待着哦?"

我想吓唬她一下,结果这小女孩儿一下就冲了过来,紧紧抱着我的腿,小小的脸颊蹭在我的腰间,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我哪都不去,我就认识你,哥哥,我跟你走——带我走!"

这小女孩儿别看没几十斤,但是劲儿可大,抓着我的腿,死死抱着,捏得我生疼,腿都迈不开。

我很无奈,瞧着她好一会儿,跟她小声解释道:"小妹妹,哦,嘤嘤,别闹,叔叔有自己的工作,带着你,真的不合适,我送你去叔叔的师门吧,那儿有好多大姐姐,可以陪你玩儿,也可以照顾你。"

我好言相劝,结果这小女孩儿就是认死理,就是不肯答yīng

,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我就认识你,哥哥,我跟着你,一起。"

两人在山道上面磨蹭半天,我没了办法,一脸郁闷地说道:"好好好,我答yīng

你,你放开我先。"

那小女孩儿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犹犹豫豫地将小手儿放了开来,我却一个扭身,直接朝着前方轻纵而去,脚尖轻点,飞快而行。

我二话不说就跑了,那小女孩儿先是一愣,然后惊慌失措地紧紧追来,她身法快,都是轻身提纵的法门,一开始倒也不弱于我,不过到底人小力弱,没多久就被我拉开了距离,不过她依旧咬着牙,紧紧追来。

我本不太信这突然冲出来的小女孩所说话语,所以便有意跑开,想要将她的底牌逼出来,然而没想到越走越远,她渐渐追不上了,我心中不由得有些牵挂,正犹豫着是否回头去看一眼,便听到一声凄叫道:"哥哥、哥哥等等我,哥哥,等等嘤曰啊"

我回过头去,瞧见嘤嘤并没有能再追来了,而是摔倒在了地上,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而是可怜兮兮地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很特别,有着小孩子的稚嫩,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听着是那么的绝望,好像自己已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一般,让我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疼来。

我停住了脚步,捂着起伏的胸口,思绪陷入了一种纠结的状态。

我想起了自己,想起倘若当年李道子就这般挥手离去,只怕我已经是黄土之下的一杯尸骨了,哪里还有今天这般的模样?

嘤嘤坐在地上哭泣着,破破烂烂的长衣里面,伸出雪白如藕的手脚来,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我回到了她的面前来,低头看着她,大概是感受到有人过来,她扬起了头,精致的小脸儿上面全是斑驳的泪痕,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和怯弱,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爱怜,俯身将她给抱了起来,轻声说道:"嘤嘤,叔叔错了,叔叔不该骗你,我可以带你走,不过你一定要听话,知dào

么?"

茵茵眼中立kè

流露出了金子一般的闪光,死死地抱着我,然后认真地点头:"嗯,嗯,我听话,很听话的。"

我下定了决心,当年我既然能够带着胖妞出山,此番也可以带着嘤嘤离开,她有基础,我可以仔细地教她,教到十八岁,教到她有自主的能力,再让她自己去飞。

嘤嘤,你永远都不会被遗弃,我会看着你成长的。

我牵着嘤嘤的小手,她也紧紧抓着我,生怕我再次逃离,两个人,一大一小,我们朝着山外走去,缓缓而行。

朝阳照在我们的脸上,如此温暖。

出麻栗山,我给嘤嘤换了一身正常的童装,梳洗打扮一番,顿时就光彩靓丽起来,就像闪闪的小明星,然后我们先是乘汽车,又转火车,一番辗转,终于到达了江阴省会金陵,这儿是我的大本营,最是熟络无比,我没有多做停留,直奔省局,前去办理调动手续。

我入中央,这是我师父跟总局谈过的,手续一路畅通,倒也没有太多的波折,当我将档案拿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意味着,另外的一段人生旅途,即将到来。

青铜年代 第八章 入职总局

九月下旬,我带着说话已经不再那么磕磕巴巴的嘤嘤,来到了京都。

因为某些原因,接近十月的京都戒备依旧很严,我背着这么一把"管制刀具"入城,实在是太过于招摇,在火车站就被人拦住了,就连江阴省局给我开的持械证明都没有用,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把我请到办公室,两个穿着制服的铁路警察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一脸戒备。

我没有总局的联络方式,实在是没了办法,只有拨通了许老秘书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雄浑,不过却没有了以前的热情,在听我的讲述之后,平淡地表示知dào

了,他会派人过来解决的。

说完之后,那人便挂了电话,而我则继xù

等待。

我刚才挂的号码特殊,这两个膀大腰圆的铁路警察也大概能够感受到了,对我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有一个还主动地问我要不要喝水,他去帮我倒一杯来。

我摆手说不用,然后坐在这儿教嘤嘤说话,这女孩儿许是遇见我之前受到了惊吓,有一些失忆,问她几岁也不知dào

,表达能力也不强,刚开始的时候说话磕磕巴巴的,一路山我教了不少,倒也还算是顺溜了,只不过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我为了锻炼她的表达能力,有事没事,就逗她玩儿。

茅山之上,像她这般年纪的也有不少,比如小颜师妹的小师妹张欣怡,更小的还有我师父的孙女陶陶,我作为大师兄,跟谁都得招呼,所以对付小女孩儿,自然还是有一套办法的。

不过嘤嘤跟一般的小女孩儿还真的有些不一样,她对我特别有依赖感,也许是先前我骗了她的缘故,所以一旦我不在她的视线之内,立kè

就变得焦躁不安,非要四处地找我,找到了,欢天喜地,找不到,就在那儿伤心欲绝地哭鼻子,弄得我去哪儿,都得带上她。

好在与她这性格相反的,是她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同龄人,我在此之前只以为她也就是一个普通懂得修行的小孩儿而已,然而真zhèng

深入了解她之后,才发xiàn

我在麻栗山山口捡来的这个小女孩儿,究竟有多恐怖。

四五米高的房梁,我跳上去都得费点劲儿,这小妮子一出溜就上去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几百斤的巨石挡在山道上面,她小手一掀,滚落下坡;林间穿梭,脚尖一蹬,人便化作了一道影子诸如此类的状况,连师出茅山的我都有些惊叹,感觉这女孩儿,简直就是一妖孽。

不过再妖孽,也还是有着一颗柔软的心,我不知dào

她为什么这般依赖我,但是当我真zhèng

习惯过后,却发xiàn

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而且也习惯了这个小女孩儿在我身边,倘若是瞧不见她,心中反而会有些难受。

被人依赖和需yào

,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我们两个,一人教,一人学,说的也不过是当年在五姑娘山神仙府中老鬼,也就是我师父教授的启蒙道经,嘤嘤牙牙学语,囫囵吞枣,倒也不觉得时间匆匆。

没多久,有两个人进了办公室,不是许老的秘书,一律麻将脸,面无表情地出示了证件,然后将我给带着离开,外面停着吉普车,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室上面的那个人跟我自我介shào

,说他们是总局人事组织处的,接到许老秘书的通知,特地过来接我。

我在山中,不明世事,问及今年盘查得为何这般严格,我这儿有证明,也不放过?

那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同志,有的事情呢,我们也不好讲,你最好也别打听,这样子我们都不为难,你说是不是?"

他这态度让我一阵心塞,也没有了与之攀谈闲聊的兴致,一路上沉默不语,嘤嘤瞧见我不说话,恨恨地瞪了那人一眼,磨了磨牙,眼珠子转悠,好像想要对付那人一般,我故yì

一扬手,她便怕了,扁着嘴不说话。

总局在后海那一块,恢宏厚重的大宅子,据说以前还是一座王爷府呢,不管怎么样,从外表上看起来,十分庄重严肃,规矩也很严,我进门的时候,站岗的哨兵让我将身上的管制刀具放在指定的地方存放,不得带入其中去。

我身上就两把刀具,一把是饮血寒光剑,用别人装画稿的圆筒纸盒做遮盖,另外一把则是用来当做匕首的辟邪小剑,这两样对于我来说都极为珍贵,我生怕宵小窥视,所以一直随身带着,跟那哨兵讲明,他却怎么都不肯通融,正交流着,旁边的门卫室走出一个穿着布鞋黑衫的老头子来,背着手,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就搁这儿吧,丢不了你的,别说是你这样的剑,就算是龙涎水、舍利子,有我老狗看着,都不会丢。"

我低头打量这老头儿,只见他神采内敛,气度寻常,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看门老头儿,然而不经意间,却露出了一股森寒凛冽的气势来,晓得是名顶尖的高手,当下也是取下了两把剑,交了上去。

我发xiàn

这名自称老狗的老头儿并不在意我那把价值连城的剑,而是在认真地打量着躲在我身后的嘤嘤。

嘤嘤也是躲在我屁股后面,一脸怯意,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人接过剑,交给那名持枪上岗的士兵,然后朝我盘问道:"年轻人,什么来路?"

我恭声说道:"茅山掌教门下陈志程,来总局报道的。"

老狗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是陶晋鸿的徒弟,这也难怪了,不过这口味,倒是跟重瞳子那个老不休有点儿相像。"

他说得平淡,但是拿自己跟我师父和重瞳子真人并列称呼,语气颇大,我正要请教他的名号,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理我会,摇着蒲扇进了屋子里面去,留下我和旁边的麻将脸在这儿愣着。

手续办完,我牵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嘤嘤往里走,待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我问麻将脸那人是谁,只见麻将脸一脸崇敬地说道:"苟老是宗教局的开创者之一,以前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他可是给中央守卫保全的;现在老了,是我们局的高级顾问,不过他这人不喜欢指手画脚,也不肯养老,就在门口这儿,说给看个大门,发挥余热。"

听他这么说,我方才晓得那自号老狗的老者,可能跟许老一般的身份地位,而以他这般的资历,竟然自甘在总局守大门,显然也是一代奇人,让人敬仰。

只可惜他似乎跟茅山并不对付,我就算是想贴上去,别人也不会理睬,于是也懒得理会。

总局里是一个大宅子,好多院子,麻将脸带着我一路来到了人事组织处,给我办理调职和归档手续,这些手续比较繁琐,不过好在也用不着我操心什么,自有人帮忙处理。

这组织处里面有好几个大姐和没结婚的小姑娘,办理途中,瞧见粉嫩可爱的嘤嘤,顿时就围上来,好是一番热情,但嘤嘤不知dào

是不是被刚才老狗吓到了,情绪一直都不高,别人逗她,也爱答不理的,让人觉得没趣,有一个大姐一边帮我办手续,一边说道:"你这孩子挺内向的,平日里很难带吧?"

我笑了笑,点头不说话,这时她正好翻到了我的档案,诧异说道:"呃,你这里写的是未婚啊,这孩子怎么来的?"

我汗颜,小声解释道:"这孩子是路边捡来的"

我怕伤了嘤嘤自尊,低声简单地解释了几句,那大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告sù

我,虽说现在不用粮票了,但那户口迟早是要早上,手续什么的得办齐全点,不然连学都没得上。

如此忙碌一番,也算是入了档,我被分配到了总局二处的行动部门,不过倒也不用现在上班,先给我分配住处,过几天自然会有人来通知我的。

我拿了住处钥匙,跟着麻将牌出了总局,拿了寄存的物品,上了吉普,一路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胡同口,走进里面去,是一处四合院,我分配到了一间房,他让我先歇着,安排好生活上的事情,过几天再到局里面报道。

我送走了麻将脸,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瞧见这几天奔波忙碌,嘤嘤的小脸儿灰扑扑的,张罗着给这小孩儿洗澡。

四合院里热闹,在院子里的一大妈指导下,我烧熟了一锅水,又准bèi

好了衣服,让她自己弄,小女孩儿害羞,把我推出门去,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她裤子的后面鼓鼓囊囊的,有点儿奇怪。

她的这衣服是我在麻栗场的农贸市场随便买的,可能不合身,我叫住她,正想问起,结果她羞红了脸,一把将门给锁住了,我只得在外面等待,跟邻居大妈聊天,听些家长里短。

这大妈倒也是八卦,三言两语,让我对这个小院儿其他几家住户瞬间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不过还没等我深入地聊上几句,那小院儿门一开,却是走进了两个老熟人来。

青铜年代 第九章 精锐工作组之议

来人却是先期到达京都入职的徐淡定和张大明白,两人多日不见,退下道袍,穿上束身的黑色中山装,头发剃成了板寸,跟往昔在茅山之上的飘逸淡然截然不同,显得更加的干练和精神。

模样改变不少,但是人却依旧还是以前的人,对我的敬意犹在,双腿并起,朝我恭声喊道:"大师兄!"

四合院的那位大妈原本以为我就是一个带着女儿的普通单身男青年,这八卦的话儿说得正是意犹未尽,骤然瞧见这么两个打扮严肃的汉子上前过来与我恭声招呼,身子一弓,下意识地也站了起来,一脸敬畏地看着我。我见徐淡定和张大明白吓坏了这位大妈,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平心静气地招呼这大妈,结果她到底还是受到了惊吓,草草说了两句之后,仓皇离开。

徐淡定和张大明白瞧见大妈离去,嘿嘿直笑,然后张大明白对我说道:"大师兄,你可真不够意思,到京都了,也不跟师弟们打个招呼,就这么鬼子进村,悄悄地来了,你让我们这些当师弟的,面子怎么搁?"

张大明白是烈阳真人茅同真的首徒,性格豪爽而暴烈,身手也十分不错,跟我关系倒也还行,而旁边的徐淡定也温言附和道:"对,该罚,该罚!"

三人喧闹一番,徐淡定和张大明白就准bèi

拉着我往房间里面走,我却拦住了两人,说道:"咳咳,里面有人,且打住!"

两人侧耳倾听,听到里面有水声哗哗传来,顿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而张大明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立kè

变得暧昧了起来,朝着我嘿嘿坏笑道:"大师兄,就这几天的时间,你竟然就找到了软妹子,也太厉害了吧?"

徐淡定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不解。

虽然我与小颜师妹的事情并未公开,但是他却晓得我是喜欢小颜师妹的,然而这刚刚一走出茅山,就又勾搭上一位姑娘,的确有些不像是我的作风。

我为了避免误会,将事情跟两人详细说了一遍,特别提出来,说这小女孩儿是修行上面的天才,小小年纪,便有不弱的修为,只不过好像受到了刺激,性格有些怕生,对我也比较有依赖性。

当得知里面的那位异性也就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张大明白也没有再开玩笑了,只是告sù

我,说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送上茅山去,要不然你带着她,还如何工作?

他这话儿说得在理,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因为即便嘤嘤修为不错,能够自理,但是她终究还是不能跟着我走南闯北,我这工作有很多危险的任务,我也不可能像带胖妞一样,带着这么一个小女孩儿去,这样子不但是无组织无纪律,也是对嘤嘤的不负责任。

我沉默了,然而这时门"吱呀"一声响,披着一头湿淋淋长发的嘤嘤像一个天使一般出现在我面前,委屈地跟我噘嘴喊道:"哥哥,没有毛巾。"

沐浴过后的嘤嘤肌肤赛雪,穿着我一件大大的确良衬衫,楚楚可怜地站在门口,像一个小天使,着实将徐淡定和张大明白给惊艳了一番,我赶忙从行李包中翻出来,将她的头发给擦干,然后给嘤嘤介shào

旁边这两位师弟:"这是你徐淡定徐叔叔,这是你王巍王叔叔"

我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张大明白就抗议了:"哎,等等,大师兄,你可别闹了,人家嘤嘤叫你哥哥,我和淡定兄哪里敢自称叔叔?小嘤嘤,你就叫我张哥就好了,实在不行,叫我老张也可以。"

瞧见这般可爱的小女孩儿,他表现得格外热情,就连一向冷静的徐淡定,笑容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

嘤嘤就像是一个小天使,温暖着每一个与她接触的人。

我刚刚将嘤嘤收拾干净,张大明白就催了:"走,走,大师兄,东来顺涮羊肉,咱们走着,今天一来是给你接风,二来是认识了嘤嘤,咱们得好好吃些。"

两人簇拥着我和嘤嘤,一路来到了附近一处很有名的京味火锅店,要了一个安静的桌子,翻滚的白汤,薄如蝉翼的鲜嫩羊肉,以及红红的蘸料,热气蒸腾之间,气氛十足。

茅山道士不忌口,平日里虽然也会有所管束,但也不严格,于是又点了些酒,一边喝,一边聊。

酒过三巡,我瞧见嘤嘤瞧见了肉,倒也不害羞矜持,自顾自地涮着羊肉,也不管她,开始询问起两人在总局这几天的情况来。

徐淡定话不多,基本上都是由张大明白来讲的,他告sù

我,说杨师叔入了政策研究办公室,任职副主任,那是个高屋建瓴、清贵而显要的工作,负责政策方向上面的制定,不插手具体的内务,至于其他师兄弟,有的留在了中央部门,有的则直接下放到了各大区总局,就留了他和徐师兄两人,在这总局二处的行动部门挂着,说要参加选拔分组。

说完了基本情况,张大明白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在茅山之中,当真不晓得世事艰难,只以为自己是天下之间的顶级道门,等到真zhèng

出来了,方才晓得我茅山封山锁门这么些年,实在是夜郎自大,人家龙虎青城,早已超过我们,特别是龙虎山,局里的各个部门,以及几个大分区的单位,关键位置,或多或少都有他们的人在——有的就是龙虎弟子,有的则是跟他们有密切关系的人,细细一数,这网织得可真够大的,我们想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任重而道远啊!"

张大明白长长叹气,语气消沉,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龙虎山这么些年,一直跟着风向走,屹立不倒,这也是常理之事,而且这几年是权力跌宕起伏最严重的时间,所以不必太在意。再说了,龙虎山势大,最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局里面的元老重臣,我们目标小,反而好混一点。"

几人相互安慰,我又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那内部选拔分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说话的是徐淡定:"是这样的,最近部门在调整编制,精兵简政,因为地方上面的精锐行动组模式效果不错,所以总局准bèi

抽调骨干精英,组成几个常备的精锐工作组,从组长到组员都还没有定下来,最近正在接受报名,而我和大明白则已经被预留了位置。我们两个这次紧巴巴地找过来,就是想让大师兄你来牵头,夺下一个组长,以后我们好跟着你混,你吃肉,我们喝汤。"

我听在耳中,颇为意动。

要知dào

,我在来之前,曾经很认真地考lǜ

过我自己的位置,此刻的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儿,屁颠屁颠地跟着别人后面转悠,我是茅山大师兄,自然是要走到领导岗位上来的,要不然怎么能够代表茅山,发出声音呢?然而让我跟杨知修师叔一样扎身故纸堆,跟一帮中老年人勾心斗角,又实在不是我所期待的,所以这么一个常备的精锐工作组,既能够让我发挥专长,也可以建功立业,积累升迁的资历和话语权。

我谦虚两句,说可别这么讲,在那工作组,时刻都是要拼命的,既不能吃肉,也不能喝汤,只怕你们跟了我,到时候累了,得骂我的娘呢。

张大明白摆手说道:"大师兄,你是我们茅山三代弟子之中扛旗的人,若说信任,相比阴不阴阳不阳的杨师叔,我们更喜欢你呢;跟你混,不过就觉得背后不会中枪,有功劳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瞒着呢。"

虽然提前我几日来到京都,不过他倒也是明白了这官场之中的险恶,这是责任,我没有再假惺惺地推脱,而是将杯中残酒饮尽,然后说道:"行,待过两日我去局里面报道,立kè

就去报名,参加组长的选拔。"

三人一番商定之后,便没有再多说,低下头来吃涮羊肉,结果这不瞧还好,一瞧只见桌子上面的几盘羊肉都给一扫而光了,没肉吃的嘤嘤正咬着筷子,一脸期盼地朝着我们问道:"哥哥,没肉肉了!"

说要请客的张大明白自然是一声哀嚎,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小小的一姑娘,怎么会这么能吃肉?

他刚才点的,可是四人份的量啊,一眨眼的功夫,就全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货伤不起。

好在此番前来,张大明白兜里揣着足够的安置金,付一顿饭钱,倒也是绰绰有余,再看看嘤嘤那可怜兮兮的馋肉模样,一挥手,叫人又上来一大堆。

此番酒饱饭足,我们结伴而回,张大明白大大地破了费,荷包都瘪了,难得嘤嘤叫了他一声"张大哥",那心儿都化开了,嘴笑得都咧到耳朵上。

我们的住处在一片,都离得不远,大家在胡同口分别,我拉着嘤嘤往家里走,摇摇晃晃,嘤嘤吧唧着嘴巴,嚷嚷道:"张大哥真是好人,明天我们又去好么?"

这话儿差点将我给吓趴,顿顿东来顺,这姑奶奶我可养不起,回到院子,四处都有人家灯火,我瞧见门口蹲着两个人,还没仔细看去,便瞧见有人一跃而起,一把将我给抱住。

青铜年代 第十章 你好,我叫王红旗

从东来顺一路晃荡回家,我并没有喝高,只不过这般晃晃悠悠地牵着嘤嘤,倒也十分有趣,而嘤嘤也以为我醉了,比平日里懂事许多,不但一路小心搀扶,遇到猫啊狗儿之类的,还帮着我赶了开去。

就像一个女儿照顾酒醉过后的父亲,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十分舒适,然而回到院子,突然窜出一个人过来,与我相拥,她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炸了毛,直接踢出一脚,朝着那人的肚子攻去。

那人猝不及防,唯有硬接,结果一捞便抄住了嘤嘤最凶猛的一击,显示出了扎实的功底,然而嘤嘤却并非一招,她松开了跟我紧紧相握的手,一个俯冲,直接将这人给扑倒在地,接着一声凄厉尖叫,挥爪朝着那人的脸上抓去。

她这势头凶猛,不过被她扑倒在地的那哥们反应倒也不差,身子一扭,如游鱼一般脱离了她的攻击范围,轻松躲避,而旁边则有一个人朝我喊道:"老陈,你丫从哪儿找来这么凶悍的一小姑娘,再不喊住,努尔可就要失手伤人了。"

这个朝我喊话的,是我的老友王朋,而在院子里被嘤嘤拼命追逐的,则是我的好兄弟努尔,两人深夜来访,在院子里等候,想必也是得到了我来京都的消息,匆匆赶来。

这四合院不连我,一共住了五家人,院子小,一有动静里屋就知dào

了,白天出现的那个大妈将门推开,有些不满地说道:"大半夜了,能不能别这么吵?你们"

这话儿还没有讲完,但见一道身影"刷"的一下,从她的眼前掠过,快若鬼魅,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一道略小的身影又"刷"的一下,顿时就吓尿了,"乓"的一声,把门管得严严,后背抵住木门,直念"菩萨保佑",结果那心脏还是扑通跳个不停。

我瞧见这院子里的邻居都给两人惊动了,只怕再闹下去,我刚刚收拾好的房子又得搬家了,赶忙叫停两人,然后将这三个家伙都给叫道了屋子里去。

刚刚搬家,啥也没有,没茶没水,不过我们是老朋友,也没有什么讲究的,嘤嘤这时已经晓得了努尔是我多年的好友,羞红了脸,搬着两个板凳过来请客人坐之后,自己就跑出去洗漱了。

关于嘤嘤的来历,我又得费一番唇舌解释,不过王朋和努尔倒也不是好奇之人,稍微谈了几句之后,便拿出了打好包的京都烤鸭和猪头肉,以及瓶装二锅头来,拉着我说道:"虽说你跟你茅山的师弟们喝了一顿,不过我们这老兄弟的,若是不再喝一顿,实在是讲不过去。"

我自然是来者不拒,找来了原户主留下来的碗筷,在桌子之上摆开,然后一边饮酒,一边聊起天来。

三个老朋友、好兄弟,自南疆一别,也是多年都没有再重新汇聚在一块儿来,一旦打开话匣子,话儿当真是说不完,努尔只能说腹语,更多的是沉默,王朋这人为人稳重、沉静,不过也是一个"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人,讲起当年之事,颇多感慨。

通过谈话得知,王朋当年在南疆战场也是战功赫赫,一直坚持到了战争结束的两年前,方才返回西南局,而后又直接前往中央,在二处的行动部门供职,三十多岁的他现在已经是居中骨干,无论是修为,还是威望,都足以撑起一片天地来,此番行动部门编制改革,他也要争上一席之地,要知dào

这组长可是统领着全国最精干的一批修行者,冲锋在前,功劳满满,倘若是能够坚持过十来年,下放出去,功劳浅薄一点儿的,也得是一省负责人。

要倘若是积功更重一点,说不定就能够成为一个大区的负责人呢。

什么是大区,我们这个部门跟一般的行政单位是有区别的,所以基本上按照大军区一样的编制,所辖数省,真zhèng

发生什么事情,一般都是由大区来解决,实在不行,再求援中央。

王朋后面站着的是青城山,他要争这个位置,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此番工作组总共会选拔出三组来,倒也跟我倒也不会有太多的冲突,而且有这么一个对手,也是我的荣幸,当下我也是恭祝他能够争得那个位置,也好大干一番。

王朋对我说道:"茅山选取这么一个时间节点,派驻门下弟子进驻局里,当真是恰到好处,相信你师父也是希望你能够争得一个名额,所以你也一定要加油哦!"

我们连着又喝了几杯酒,饮完之后,王朋看了努尔一眼,不经意地说道:"考核组长能力,会选取一些最近突发的奇怪疑难事件,由报名人选抽签选择,然后总局会派驻观察员进行评测,每一个候选人可以带上两人进行辅助,努尔,你帮老陈,还是我?"

努尔放下了酒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我。

作为一个有着语言障碍的人,努尔并不适合zuò

为一个行动小组的领导人物,而且他出身于生苗寨子,并没有什么话语权的想法,他除了需yào

弄钱和政策来改善寨子里面的卫生、教育和生活水平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诉求,但是与此相对的,是同样经lì

过南疆之战的努尔,拥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经验和修为,一根赶神杀威棍字在手,基本上能够挡住一片。

王朋出身的青城山虽然名列顶级道门之中,但因为青城山的门派实在是太多了,劲儿拧不到一块儿来,所以他能够用得上的助力并不乐观,故而对努尔的帮zhù

,充满渴望。

我看到了努尔眼中的犹豫,这些年来,他和王朋出神入死,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倘若没有我,他绝对是会帮zhù

王朋的,义不容辞。

然而偏偏还有一个我。

我跟努尔的情感不一样,同样来自于麻栗山,自小就认识,在努尔长期无法与人交流的那个时候,我算是努尔的第一个朋友。

任何事情,第一个,总是最有代表意义的。

在努尔的心中,我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兄弟,这也使得当初我姐姐出家,而我还在茅山修行无暇下山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从南疆战场请假回家,代我操办。

努尔很为难,而我左右瞧了一番,也感受到了徐淡定的期待,于是合掌说道:"四月切莫担心,虽然此番考核我极想和努尔在一块儿,但是你们终究合zuò

多年,我也不好夺人之美;不过事先我可得跟你说好,考核归考核,日后分组,你可不许跟我抢努尔。"

王朋对于此次考核势在必行,所以压力也大了些,至于做了组长之后的事情,倒也没有太多的担心,于是笑了笑,说道:"努尔你怎么看?"

我提前做出了选择,努尔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他都不要我了,我自然是得跟你了。"

三言两语,大家便将事情协调好了,王朋有些内疚地对我说道:"我把努尔带走了,你这边会不会有问题?"

我耸了耸肩膀,哈哈笑道:"想我堂堂茅山大师兄,倘若找不到人,岂不是很丢脸?"

我这话儿让王朋松了一口气,便没有再多想,而是与我、努尔继xù

饮酒,三人一直喝到深夜,菜尽酒干,再瞧见嘤嘤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面呵欠连天,这才告辞离去。

我喝了两顿大酒,虽然不至于醉,但是脑子有些迟钝,简单收拾一番,一大一小两铺床,吩咐两句之后便睡了。

夜里我口干舌燥,迷迷糊糊之间嘤嘤似乎给我喂了两回水,我即便是在梦中,感觉也是相当的幸福。

次日醒来,我张罗着给嘤嘤办理手续,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所学校,插班读书,结果刚刚把这想法一说给她听,她便立kè

反对,语气坚决地说道:"不行,坚决不行,我就要一直陪着哥哥你,不想跟你分开。"

我汗颜,说道:"这怎么行?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啊,我需yào

出任务,怎么可能带你在身边呢?"

嘤嘤噘着嘴说道:"怎么不行,我能够照顾好自己的,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

我摇摇头,坚决不同意,两人讲了半天,嘤嘤却突然哭了起来,伤心欲绝,如此雨带梨花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我沉默了很久,终于算是答yīng

了。

我不明白嘤嘤为何这般黏我,但是我晓得,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子,我有着一种宛如胖妞一般亲近的情感在。

当天无事,我带着嘤嘤逛了一天京都,天安门、故宫以及八达岭,总之就是四处游荡,不过到故宫的时候并不顺利,嘤嘤似乎对这处金碧辉煌的建筑群落有着一股深深的恐惧,以至于我也没办法进去一窥究竟。

第三日,我留嘤嘤在家收拾家务,只身前往总局报道,一路周折,最后被带到了一个红砖楼靠里的办公室,一个光头老头子正在那儿看报纸,瞧我进来了,站起来与我握手道:"陈志程对吧,你好,我是王红旗。"

青铜年代 第十一章 众强云集

王红旗是何许人也?

别人或许不知,但是作为一个资深的宗教局成员,我却晓得这一位,便是最为神mì

的宗教局影子局长。

何谓影子局长?

因为秘密战线的缘故,我们部门是挂靠在宗教局的名下,一套牌子,两个系统,明面上的宗教局大佬自然不是他,但是所有秘密战线的人,都听说过这么一个名字。

此名字自然不是他原来的本名,而是后来改的,然而这个名字,在修行界,一直都是一个传奇,至于如何传奇,有些功绩实在是不方便说,但是可以这么说一点,那就是当今的天下,倘若说谁能够问鼎头名首座,那并不是我师父陶晋鸿,也不是龙虎山的善扬真人,或者邪灵教的那一位天王左使王新鉴,又或者是江湖上其他闻名已久的人物,而是这一位。

这个评语不是别人说的——很多人甚至根本就不知dào

天下间还有这么一位人物,而是从我师父口中,亲口说出来的。

我师父金口玉言,言之凿凿,从来没有半句虚言的,他老人家既然这么说了,说明至少在他看来,此时此刻,他是胜不过这一位坐镇中央的神mì

人物。

他既然胜不了,其他人自然也是胜之不过的。

很多人一直以为宗教局强势,是因为背靠着强dà

的国家机器,却不晓得,倘若没有这么强dà

的修行者坐镇,它如何阻挡和召集天下间那些桀骜不驯的修行者呢?

我曾经将王红旗想象得无比的强dà

和神mì

,然而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与传说中的神mì

大佬见了面。

实在是太意wài

了,这个灰不溜丢的老头儿,竟然就是王红旗?

我靠!

尽管我心中翻江倒海,腹诽不已,然而表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对这位平易近人的总局魁首马屁一阵拍。老头儿笑眯眯地带着我来到沙发前坐下,然后说道:"你也别拘束,我就是听说你是晋鸿的大弟子,好奇心生起,才叫人带你过来见我一面的,别吓到了。"

我规规矩矩地坐着,然后王红旗盘问我一句,我便回答一句,中规中矩,他聊了几句我师父的身体状况,又问了一下我大概的情况,然后微微笑道:"你晓得么,此次茅山来人,我连你杨师叔都没有见,却偏偏要瞧你一眼,你可知dào

这是为何?"

我无比荣幸地笑道:"可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

王红旗等待良久,却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语来,顿时忍俊不禁地笑道:"哈哈,不错,你小子真是挺有趣的,比我们这些老古董强。未来的世界,真的就是你们的了。"

这话儿说完,他便也没有再说原因,而是询问我之后的工作安排,并且提到了此番二处的行动部门编制改革,公开考核选拔精锐行动组组长一事,建议我去参加,也希望我能够取得一个好名次。

作为总局局长,自然是日理万机的,我也能明白这事理,待到言语稍微一停顿,我便起身告辞了,他也不留,拿起桌子上面三部电话的其中一部起来,挂了个电话,叫人过来带我去二处的行动部门报到入职。

有着最上面的总局魁首打招呼,我的入职自然是一帆风顺,档案之前就已经办理过了,这回造了花名册和工资表,接着又给我在人事组织部门报上了名,然后通知我,两天之后,在总局二处的会议室里,将进行抓阄比赛,如果人数没错的话,到时候应该是十个候选人,至于谁能够脱颖而出,这个就得看具体的情况和表现了。

我大概地了解了一下规则,晓得总局为了此处评选,特地从档案室里调出了最近一些经常发生状况的地区和案件来,然后进行难度级别评定,让人抽签,最后根据任务的完成进度,以及总局派驻观察员的评价来做判定了。

每一位候选人都可以带领两名指定助手来协助完成任务,但是这些人得符合两个条件,第一就是属于局里面的工作人员,第二则是人员自愿。

我昨日已经谈妥,让努尔跟着王朋一起去完成考核任务,至于我自己,手里的人选便只有徐淡定和张大明白,不过这也无妨,茅山出山考核的前三名,便是我、徐淡定和张大明白,后面两者虽说没有努尔那般的经lì

和历练,但是本身的修为并不会太差。

每一个能够通过茅山山门考核,行走世间的茅山道士,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我探听了消息,然后去找到了徐淡定和张大明白,两人听说我要找的是他们,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了,而且还兴高采烈的模样,我不得不提醒他们,此番考核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轻松,一来这中央工作组的组长选拔,事关重大,难度自然超出我们的想象,其次此番考核必须要全力以赴,否则我茅山这般努力,连一个名额都拿不下来,岂不是太丢脸了?

听完我的话儿,张大明白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大师兄,我老张脑袋不明白,但是却晓得一点,凡事都听你招呼便是了,你叫我往东便往东,往西便往西,叫我抓狗我不撵鸡,一切行动听指挥就好了。"

张大明白说着这话儿,我便无语了,而徐淡定依旧是老神在在地说道:"大师兄,你怕个吊?凭你茅山大师兄的这名头,难道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组长?"

得,敢情这两人都指望着我来开动脑筋,他们坐享其成便好了。

这真的是没办法了,时间匆匆,转眼便到了抽签考核的日子,我跟着徐淡定、张大明白来到了总局,里间有一处小白楼,会议场外的招待区,参加此处选拔的人员陆续来齐,王朋是二处的老人,早早的就来了,努尔在他旁边,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也是他们的搭档。

能够参加此番选拔的,都是一时之雄,王朋对这边儿熟悉,便跟我低声介shào

,说这位是崂山派最年轻的长老,那一位是悬空寺的护法金刚,这个是荆门黄家当代最有出息的子弟,还有那一个,啧啧,可不得了,那可是总局名宿苟老的亲侄子。

盘点一圈,几乎没有一个善茬,个个都是顶牛逼的人物。

我算了一下,发xiàn

连上我,也就才九个人,不是有十个候选人么,还有一个在哪儿?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王朋轻笑道:"另外一个啊,说起来,跟你我也算得上是老朋友呢"话儿说到一半,从院子外面走来三人,当先一个,却正是当年在南疆战场与我较劲的龙虎山赵承风。

多年未见,当年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赵承风此刻已经完全显现出一个顶级道门大弟子的风范来,脸上永远挂着三分笑容,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在他旁边,还有两人,一人我记得叫做刘子铭,是赵承风的师弟,力大如牛的莽汉子,而另外一人,却是一个让我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家伙。

罗大屌,哦,不对,现在的他,应该改名叫做罗贤坤了。

这家伙跟我可是玩着尿泥长大的小伙伴儿,不过他承蒙龙虎山长老苏冷垂青,得入了茅山门下,后来据说又跟张天师的侄女还是啥的一女孩儿张秦兰结了婚,当初我姐姐结婚,我们还见过一面,却没想到他竟然也出了龙虎山,加入了宗教局里面来。

老友久未重逢,自然是十分欢喜,然而我刚想要上前招呼,却发xiàn

罗大屌那厮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过我一般,从我的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我的招呼都到了嗓子眼儿,却最终咽了下去,憋得我好是一阵难受。

抓阄之局开始之前,大家都聚在一起寒暄,这里的大部分人都算是比较熟络,生面孔不多,估计我便算是一个,不过赵承风瞧见了我,却没有了当初那种生涩,熟络无比地跟我打着招呼,嘘寒问暖,一副老友重逢一般的架势,反而是我真zhèng

的发小,却在旁边闭口不言,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赵承风让人如沐春风,我却憋得尿疼,抽空跑到旁边去上厕所,好是一番抖弄,总算是舒畅了,一转身,瞧见罗大屌却站在厕所门口候着我呢。

我不明白什么情况,没说话,而罗大屌却迎了上来,一脸无奈地说道:"老陈,刚才多有怠慢,别怪兄弟我,你也晓得,茅山和龙虎山历来都是竞争关系,倘若是让承风他们知dào

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只怕我更不好混了。"

罗大屌诚惶诚恐,将自己艰难的困境跟我谈及,我表示无妨,老兄弟,只要心里面有着对方就行,何必那么多的话语?

谈完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厕所,回到小白楼前,结果发xiàn

人都进了会议室,我也赶紧进去,瞧见里面已经在开会了,上面的领导噼里啪啦讲了一堆,然后也没有再多言,而是弄了一个黑乎乎的粗瓷罐儿,让我们这些报名预选组长的人选轮流上去抓阄。

任务如何,那就得看抓到的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青铜年代 第十二章 黄河石林九曲

这个黑黝黝的粗瓷罐儿挺有讲究,叫做封灵罐,它可以防止修行者使用炁场探测,免得提前抓阄的人能够在这些任务里面,挑来选去,找到一个自己属意的。

至于抓阄的顺序,则是按照报名的时间前后依次而为,而这般算下来,我是最后一个。

每一个人都从封灵罐中摸出了一个蜡丸来,捏碎之后,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此处任务的地点和要求,以及详细的描述,台上的领导在喋喋不休地说道:"这些任务,总共分为甲乙丙丁四种难度,其中以甲为最高,丙为最低,当然,你们不要以为抽到丙级难度就万事无安了,我们会派驻得有专门的观察员,考察你们处理任务的手段和能力,综合评分,最终才会从中选出优胜者来的"

他话儿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那些抽到丙、丁级难度任务的选拔者瞧见了自己手中的纸条,却也是忍不住地欢呼一声。

要知dào

,虽说难度越高,评分也会相应地越高,但是这里面还有一点,那就是即便评分满满,然而不能够将这任务给完成,只怕上面也不会认账的,而那些难度稍微低一点的,反倒是能够完整办成。

前面的人或者欢喜,或者沉默,我则是最后一个从封灵罐中掏出那蜡丸来,将其捏破之后,便有一张纸条漏了出来,我低头一看,上面最大的字体写着:"黄河石林疑天坑,挖地三尺不安宁。"

这什么意思?

我低下头来查看,原来说的是在甘肃白银市景泰县东南部的一处天然石林处,那儿陡崖临空,峰回路转,步移景变,无数一两百米的石柱石笋凸显其间,天造地设,鬼斧神工,内中峡谷蜿蜒曲折,如蛇明灭,人难入其中,黄河路过,最近发生了数起夜间生物突袭乡人的情形,当地围剿了几次,都失败了,据一个生还的人谈及,说袭击他们的是一种浑身皆是黑色鳞甲的爬行怪物,专门将人给拉下水,难以挣脱。

当地已经接到了报讯,开始针对此事进行调查,然而那些东西仿佛能够避开寻常的调查手段,你找它时,无影无踪,不找它时,处处现身伤人,搞得当地头疼不已,便上报而来。

我大概地浏览了一下具体情形,然后立kè

查看了一下任务难度等级评定,结果在最后看到了:甲等。

得,果然留在最后的真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居然是一个甲等难度的任务。

不过到了我这样的程度,早就已经不再为任务的难易程度而喜形于色了,当下也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情绪,然后平静地将蜡丸反扣在掌心中,也不多言,当我们都抓阄完毕之后,台上的领导便开始宣bù

结束,不过有趣儿的事情在于,他并没有宣bù

每一个人的具体任务是什么,只是简单的统计了一次之后,然后说了一下每一个人的任务难度。

十个任务,总共有两个甲等,三个乙等,三个丙等和两个丁等,这甲等,我一个,另外一个却是龙虎山的赵承风,而王朋领了一个丙等,至于其他人,则各有不同。

场中,有的人为了自己的任务难度或者高兴,或者沮丧,然而作为此次难度最高的甲等获得者,无论是我,还是赵承风,都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淡然来。

这种淡然便是一种平静的态度,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赵承风看向了我,我也看向了赵承风,当年我们的比试因为突发的战争状况而中止,却没想到,多年以后,我们竟然又走到了这样一个针锋相对的舞台来。

英雄惜英雄,目光停留久久,方才收敛。

此番抓阄抽签之后,总局又给每一个临时工作小组配备了观察员,分给我们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带着平光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叫做洪豆,神情内敛,看着平淡无奇,不过眉宇之间颇多锋芒,修为想必也是不差的。

完毕之后,我们立kè

出发前往目的地,然而我却不得不跟观察员老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带着我一小妹妹,一同前往。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挺不在理的,然而我这几日总不带着嘤嘤,将她一个人留在四合院的房间里面,回去的时候,被我拜托帮忙照看一下的邻居大妈总跟我说,那孩子整日哭泣,以泪洗面,可怜兮兮的,像小狗儿一样,也不肯吃饭,只有等我在的时候,方才会好一点儿。

嘤嘤这般不开心,显然是怕我又理她而去了,然而此次任务,一走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数月,我哪里能够抛得下这孩子?

若我真的这么久时间不回来,以嘤嘤的身手,自然是会远远跑开的,然而倘若她真的走丢了,跟以前一般流落街头或者山林之中,我的心也是疼得厉害,放心不下的。

没办法,我只有带着她一起,此番过来抓阄,也是将她放在了总局门口等待,这回出来,我跟老洪好说歹说,因为我是茅山大师兄,且之前神mì

的王局又特地见过我,打过招呼,所以他倒也不好太坚持,不过还是跟我说一点:"这孩子,你带也可以,不过安全你自己负责,这是其一;第二点,我是观察员,会如实记录一切的,到时候报gào

上倘若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你多见谅。"

这丑话先说前头,也是怕我心中有想法,不过老洪能够答yīng

我带上嘤嘤,这已经足够让人惊喜了,我哪里还能奢望他帮我遮掩,于是高兴地点头答yīng

,连声道谢。

从京都前往甘肃,路途遥远,等坐着火车慢慢地摇晃到,黄花菜都凉了,不过总局就是总局,迅速联系到了一架前往西北的军用飞机,然后空出了几个舱位来,我们出门直走南苑机场,等了没多久,便乘坐着一架运输机,呼啸而起,身入蓝天白云之间,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这是我第一次乘坐飞机,尽管这军用运输机的舒适度远远不如民航,但那个时候也是相当兴奋,不过我碍于本身的地位和面子,装作镇定自若的淡然模样,而张大明白和徐淡定却没有掩饰,特别是张大明白,大呼小叫,闹腾得很。

至于嘤嘤,我发xiàn

这孩子一升了天,就变得无比的嗜睡,趴在我的膝盖上,没多久儿就睡着了。

飞机在西北的某处军用机场停落,又有当地军区的汽车将我、嘤嘤、徐淡定、张大明白和观察员老洪一行五人,一路拉到目的地附近,跟当地的宗教局接上了头,方才离开。

中央临时工作组想要在当地开展工作,必须获得地方上面的支持,要不然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空中阁楼,无法实施,我原本没有指望当地的宗教局能够有多配合,只要充分尊重我们的自主权,基本上也就是足够了,然而当我见到此处的这个负责人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几乎滚圆。

天啊,这人竟然就是我的"大舅哥",句容萧家的老大,萧应忠萧大炮。

世间便真的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在,尽管我知dào

萧大炮一直都在西北局,但是却没想到被抽调过来负责处理这件事情的,正是他,两人见面,当真是一阵惊诧,继而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自南疆一别之后,我们哥俩个也已经有六七年没有见过面了。

出生入死过的老友便是这样,即便是多年没有见面,彼此的容貌和背景都已经变了许多,但是依旧能够一见面便能够跟整天混在一起那般,无比熟络。

完了之后,我们分开了,聊起了分别这么多年之后,彼此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的生活轨迹倒也简单,在茅山之上,晨钟暮鼓,而萧大炮则复杂许多,他自从南疆轮战回返之后,便受到了上级重用,这些年来也是不断立功,级别也调整了好几级,本来此次中央选拔工作组组长,他想去报名的,结果因为西北特殊的政治地缘关系,最后给西北局强行留在了这儿,不过待遇却也提高了不少,也能够独立负责许多重大的疑难事件了。

我们虽然多年未见,但是萧大炮对我的事情如数家珍,他告sù

我,说她小妹写信回家,讲述琐碎之事时,没事就提大师兄,一会儿说我这儿,一会儿说我那,搞得他对我都了如指掌。

我听了,心中甜蜜,又谈及他结婚生子之事,这粗豪的大汉一说到怀了孕的戴巧姐,脸上立kè

多出了许多柔情来,但就是害羞,草草几句,也不肯与我细讲。

寒暄良久,我这才想起正事,询问萧大炮此时的情况,前期调查得如何?

萧大炮告sù

我,说他也是刚到没几天,一来便展开了调查,他也找了附近村子好多老人询问过了,事情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根据他现在掌握的消息得知,在这一片婉转曲折的诡异石林之中,不仅藏得有那些夜间出行、择人而噬的爬行动物,而且还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并且还与当年的一桩蒙古宝藏悬案,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青铜年代 第十三章 肩上的责任,心中的公义

这片神mì

幽深的黄河石林,生成于距今四百万年前的第三纪末和第四纪初的地质时代,由于燕山运动、地壳上升、河床下切,再加上风化、雨蚀、重力塌陷等缘故,形成了以黄褐色河湖相砂砾岩为主的石林地貌,整片林区陡崖凌空,造型千姿百态,峰回路转。

那一个又一个林立的石柱、石笋矮的七八十米,高的达到两百,里面林深幽谧,无数生物生活其间,而对面则是龙湾绿洲和坝滩戈壁,黄河从中流过,绵延沙丘与河心绿洲遥遥相对,让人感叹上苍神奇。

正是这般复杂而多变的地势,使得这一片黄河石林自古以来就充满了神mì

的色彩,传得最响亮的,当属蒙古宝藏之说。

据说当年成吉思汗崛起于茫茫草原之间,创立偌大汗国,而后其子忽必烈继承其志,东征西讨,南下灭金宋,又灭西夏,复西征,灭河西数国,一路打到了黑海,灭国无数,欧洲人至今提及黄祸,依旧肉痛不已。

蒙古当年灭了河西数国,劫掠钱财无数,因为蒙古铁骑向来都是轻装前进,后勤系统并不完善,故而在经过此地之时,由当时蒙古的随军萨满勘测地形之后,在此处石林之中发掘到了恐怖宽广的地下洞穴,布阵以待,然后将所掠金银宝器皆存放于此,然后离去。

然而后来蒙古军虽然一路西征,灭国无数,建立汗国若干,但是具体操办此事的萨满国师却在与大食阿訇的斗法中,身死魂消了。

当时操办此事的,除了这位萨满以及他的传承弟子之外,其余的搬运储存工作都是由西征奴隶所完成的,为了确保宝藏的隐秘性,所以经手的奴隶事后一律坑杀,而这位大拿一死,就连蒙古军自己都没有了具体线索。

后来蒙古大军彻底分化成了几大汗国,回想起此事,当时领军的皇子还特地派了几只队伍回来挖掘宝藏,结果要么就是找不到路径,在这石林之中迷失了方向,要么就是直接杳无音讯,再不曾出现。

当时有这么一个传说,讲那位萨满国师为了遮掩消息,坑杀奴隶无数,这些怨气凝聚,天坑养魂,却成了复仇的守护者,十分难弄,蒙古灭国无数,财大气粗,手上又没有合适的修行高人,除了请了一次新投的全真丘处机无果之外,便不再追究。

这传说有鼻子有眼,历朝历代都有人怀揣着一夜暴富的梦想来到这儿,却不曾想这石林之中确有迷阵,是著名的鬼打墙,进得去,难出来,这么几百年来,不知dào

有多少人埋骨此处。

此为历史背景,历时久远,至今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在解放前,的确是有一股黑风匪活跃在这一带,为非作歹,横行一时,当时的国民zf无论怎么围剿,都没有办法,新疆军阀盛世才派了一千大军团团包围,竟然无功而返,便是因为这石林过于诡异神mì

,厄运连连,这才放qì

围攻。

当然,那伙黑风匪在建国之后,也消失无踪,自不细表。

此处黄河石林地形奇特,跌宕起伏,寻常人不敢深入其间,不过因为地靠黄河,绿洲肥沃,所以附近也有一些村子和农田,我们跟随着萧大炮来到出事最凶的一个村庄,这儿短短一个月之内,已经有三个村民被拖入黄河中去了,我们到的时候,还有人家在办丧事,呜呜呀呀的唢呐吹响,自有一股悲凉荒芜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大炮带着我走访了这三户人家,死去的总共有两个男人,一个小媳妇儿,都是一个家庭的支撑,现如今支离破碎,留下一堆哭哭啼啼的老人和孩子,分外可怜。

有一家人特别惨,一家人就剩下一个老头,然后留下三个脏兮兮的孩子,这家人的女主人两年前难产而死了,唯一的壮劳力也在前些日子被拖入了黄河之中,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最大的也就九岁,最小的不过两岁,那老头儿看着七老八十,其实也就五十来岁,只不过被生活给磨砺沧桑无比,连丧事都办不起,只是在门口扯一尺黑布。

这情形看得我心中悲凉,拉着嘤嘤的小手,眼睛之中始终都是湿润的。

我从这被生活重担压垮了肩膀的老头儿身上,看到了我父辈的影子,也逐渐地感觉到了双肩之上,有着一种沉重的责任压着。

茅山学艺六载,一身本事,而我来到这宗教局入仕,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茅山在朝堂之上争夺话语权,更多的,是凭借着自己这修为和本事,为这些弱小而无助的平民百姓出头,为了公义,为了心中的信仰,以及天下大道。

这话儿说起来虚,但是我真诚无比。

我摸了摸兜里,这里还有些入职时发的安家费,七七八八还剩下一些,我全部都塞给了那个老头儿,他接过来,想要给我磕头,给我拦住了,劝解几句,然后匆匆地逃离了现场。

离开此处,萧大炮点了一根烟,递给我,吞云吐雾一番,然后对我说道:"志程,你可能在茅山之上,待得太久了,并不明白他们想要什么——相比于钱,那老头更想知dào

谁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而我们最需yào

做的,是将真凶给揪出来,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防止在有这般的事情发生。"

我点了点头,然后问他道:"我们此番前来,虽说是进行考核的,但是最主要的是破案,我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所以具体有什么安排,你倒是给我说一下,透个底。"

萧大炮说道:"这件事情,大家都想着赶紧破了,以谁为主,这并不重yào

。倘若是别人,我自顾自行事就好了,不过你我兄弟,何必这般客气。"

表明态度,萧大炮给我讲起了他这几天的布置,首先是在几个出事的村庄派驻人员,联防巡查,建立一个有效的通讯网络,然后在组织精干力量对案件进行回放和破解,确认凶手体态和样貌,这几天他还走访了这几个村子年纪比较大的村民,询问一些传说故旧。

大抵如此,不过进展并不算快,主要就是他们一来,凡事皆消,一点儿事情都没有,而在此之前,也曾经有别的人员来过,对方实行的是"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游击战术,十分麻烦。

毕竟谁也不可能弄这么一队精锐成员在这儿驻守着,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就防着这玩意对不?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跟着萧大炮来到出事的黄河边上来查看。

此间黄河宽泛,浑浊的黄河水滚滚东流,河面上不时飘过几张羊皮筏子,这是当地村民的交通工具,简陋而实用,不过最近总出事,河上面的人行驶着也有些心惊胆战,匆匆而过。

来到事发xiàn

场,我们蹲在河岸边,瞧见那泥土之上,有好几道深刻的划痕,瞧着痕迹,倒是和之前那位生还者的描述相差不多,不过若说爬行动物,长江下游还有些扬子鳄,这黄河九曲的上游,哪里还会有那玩意?

如果不是鳄鱼,那又是什么东西呢?

旁边的黄河湍流而走,我吸了吸鼻子,满嘴的泥沙味儿,看了徐淡定一眼,他郑重其事地想了一下,告sù

我道:"我倒是可以用替身鬼灵来进行推演,不过需yào

等到晚上。"

我点了点头,想着现在太阳正烈,凡事还需等到了晚上,才好操作,于是准bèi

跟萧大炮一同回到驻所,然而这时嘤嘤突然朝着下游的河岸跑去,我下意识地朝她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于是着急了,紧跟着追上去,瞧见嘤嘤一直跑到了下面的一处坎儿,俯身在里面刨弄一番,似乎发xiàn

了什么东西,转身朝着我这边跑来,欣喜地喊道:"哥哥,给,给你。"

我从她手上接过东西来,瞧见是半块很大的蛋壳,瞧着模样,得有足球那般大,里面还有许多干涸的黑色液体,我闻了闻,腥臭无比,吸多了,便会有些眩晕的感觉。

我看完,递给了旁边的萧大炮,他接过来,认真地看了一遍之后,回转过身来,冲着手下黑脸训道:"你们不是说对这儿挖地三尺了么,怎么人家这小女孩儿随手翻到了,你们却什么也没有发xiàn

?"

萧大炮一番训斥,手下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有人偷偷瞄着嘤嘤,不知dào

这个小女孩儿,怎么这么厉害,一下子就发xiàn

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此刻的嘤嘤被人瞧着,也不害pà

,而是眉眼儿笑着看我,一副"我很厉害吧"的表情。

嘤嘤证明了自己并不是累赘,而是能够实实在在地帮zhù

到我,一天的心情都不错,而我们则返回驻地去开会,布置防守任务,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先前徐淡定提出来,说用他的替身鬼灵事发地点做一下推演,看看能不能根据残留在原地的磁场信号,将事情搞清楚,于是到了月上中天之时,我们又重返了黄河岸边。

青铜年代 第十四章 暗夜惊变

最近的村子,离着黄河也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我们摸黑来到了事发之时的黄河边上,此时月上中天,视线倒也不错,我能夜视,但是为了照顾别的同志,还是带上了火把。

萧大炮手下驻守在这个村子的兄弟有七人,三人留在村子里,余下四个人便跟着我们一路过来,一行九人,来到河边之后,火把熄灭,徐淡定从身后的行囊之中掏出了白天准bèi

好的东西,依次是黑狗血、山羊角和一张鞣制过后的破旧羊毛毡子,以及一些刚收上来的高粱穗子

还有酒,喝了便能上头的高粱酒,有整整一羊皮囊子。

弄完这些,整理了清楚,他先是将这羊皮毡子摆放整齐,那高粱穗子按照招鬼的方位摆放清楚,山羊角冲着黄河方向竖立,然后将黑狗血在地上洒下图案,又用大碗的酒碗盛好高粱酒,赤脚站在那羊皮毡子上面,口中念念有词道:"九天有命,上告玉清,促召千真,俱会帝庭。太乙下观,双皇翼形。监察万邪,理气摄生诰命甲胄,武卒天丁。上威六天,下摄广灵"

如此一言,咒诀飘飘忽忽,飘渺莫定,让人心中空灵,阴气丛生,不多时,他将这碗酒一口饮干,然后仰首而喷,无数酒液从天而降,哗啦啦全部淋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酒液洒落的那一瞬间,地上的黑狗血瞬时就化作一道黑烟,升腾而起,而那些酒液也并没有浸透徐淡定的身上,而是悬浮其上,隐隐之间,从徐淡定的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透露出来,将这些酒液托起。

浓烈的酒香四溢,徐淡定开始在那张破旧的羊皮毡子上面癫狂起舞,踏着罡步,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散出,将那黑烟给引导凝聚,没多久,那黑烟在空中飘散,竟然凝结成了一个躺倒在地上的人,以及一条长约三米的凶兽。

尽管黑烟翻滚不定,但最终还是能够瞧出几分模样来,却是一条宛若鳄鱼或者蜥蜴一般的凶兽魔蜥,背上全是尖刺,四脚健壮而有力,嘴巴死死地咬着地上那人,然后强健的四肢移动,往水里面拖去。

这畜生的力qì

很大,地上的那人不断挣扎,结果最终还是没有效果,给生生拖了水里,接着那黑烟在水上凝聚,没一会儿,翻滚的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憋着气,将这一整段的阴灵推演看完,方才晓得是一头水兽在作怪,兴风作浪,闯下这么多祸端来。

看完之后,萧大炮旁边的一个手下叹服道:"徐领导当真好手段,有了这般的法子,日后倘若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只要如此一弄,立kè

就水落石出了,简直是太厉害了。"

被人如此夸赞,徐淡定倒也没有太多的得色,而是平静地说道:"话儿可不是这么讲,我白天也是感应到此间磁场的反应强烈,才冒然一试的,没想到瞎猫撞到死耗子,竟然还真的成了,侥幸侥幸。此法看似简单,其实个中讲究颇多,平日里倘若指望着它来破案,就好比赌博一般,做不得准的。"

两人说着话,而我和萧大炮则都在皱着眉头。

我在考lǜ

一个问题,那就是此番前来,总局给我们的任务难度评价,是一个甲等,什么是甲等,那应该是极难极难的任务,方才会有这般的评选,一个小小的水兽,老子一剑就刺死了,虽说寻找起来有些麻烦,但是也评不到那个程度上去啊?

一切显得太过于简单了,事情反而显得有些古怪。

当我将这考lǜ

说出来的时候,萧大炮同意了我的看法,说道:"倘若真的只是这么一头水兽,也轮不到我过来管,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这里面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可能我们现在还没有发xiàn

呢。"

萧大炮掂量的是关于石林和蒙古秘藏之事,而我则想着如何将此事彻底解决,正思量着,突然听到远处的村子里传来好几声长短不一的尖叫声,萧大炮竖耳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冰寒起来:"是小叶他们。"

那样的叫声,是骤然遇袭时自然发出来的,并非刻意而为,想来留守村中的那三人必然是遇到了十分危险的情况,方才会大声示警。

萧大炮这人,别看他平日里对手下这伙兄弟呼来唤去,但是对他们却最是关心不过,一旦有了危险,立kè

不在停留,左右一招呼,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朝着村中跑去。

四根火把燃起,前后一条龙,将道路照得透亮,那村子离黄河边也有几里地,我瞧见萧大炮着急,一下冲得很前,心中也焦急,朝着徐淡定和张大明白喊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照看着嘤嘤和众人,我和萧老大先去看一下。"

这话儿说完,我奋起直追,朝着萧大炮的背影一阵跑,很快便一前一后来到了这村子,发xiàn

这儿空空荡荡的,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先前发出凄厉喊声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村子里面一阵腥臭的味道,土路上面有好多牛粪一般的黏液痕迹。

我能够瞧见很多村民其实是已经醒了过来的,正躲在窗户后面,小心翼翼地瞧着路上,不敢露面。

没人露面,我们也就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大炮站在村口左右一张望,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第一户人家,敲了敲门,结果没反应,他也是猛,一脚就将门给踹飞了开去,接着从里面揪了一个披着挂衫的男人走出来,厉声喊道:"我的那几个兄弟呢,跑哪儿去了?"

那男人吓得直哆嗦,手指着石林方向含糊说道:"那儿,被抓到那儿去了"

萧大炮剑眉一样,寒声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看清楚了没有?"

男人拼命地摇头,瑟瑟发抖地说道:"不知dào

,就听到哐啷一声响。我爬起来,瞧见那边的王老七家攀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王老七家的女儿被弄了出来,这时你们的人来了,结果给那一堆黑影子给扑中了,你们的人使劲儿叫,可是一下就晕了,那些东西就扛着往石林子跑——然后,然后你们就来了"

这话儿说得并不完整,翻来倒去,我也只是听明白了一点儿意思,目光投向了石林方向,感觉一股庞大的气息正朝着那边席卷,狂奔而走,顿时便不再停顿,朝着萧大炮招呼道:"走,去救人!"

我将背上的饮血寒光剑给取了下来,寒光出鞘,当时便没有再作停留,而是运用起茅山提纵的身法,身形似箭,那风儿在身后呼呼而刮。

我快,萧大炮也不弱,这家伙出身句容萧家,祖上曾经是茅山长老,也算是茅山后裔,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自然也是一身本事,不过他走的是另外一个法子,那就是用力一蹬脚,身子倏然而飞,横跨四五米,冲势凶猛。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在狂奔好一段路程之后,终于瞧见了那伙掳走萧大炮弟兄的罪魁祸首。

当时的月光皎洁,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我顿时明白了此番任务,为何会标注"甲等"。

果然是那宛如蜥蜴鳄鱼一般的凶兽没错,然而在我们面前的可不只是一条,前方虽然黑乎乎的一大堆,但是我瞧这一眼,却也能够估摸得出,密密麻麻地足有三四十多条,而且这些东西的智慧似乎极高,在我们冲上来的时候,竟然分出了十余条回来阻截我们,其余的则继xù

朝着石林方向逃开了去。

我跑得最快,首当其冲地与这些家伙遭遇,挨近了些,才发xiàn

这些东西身体细长,高不过四十公分,体长三米,四肢粗壮,全身皆是指甲大的黑色鳞甲覆盖着,头部有暗红色的角盔,灰白色的角质棘簇沿着整个背部,从头一直蔓延到了尾巴处,看似柔软,然而一遇到危险,立kè

竖起,根根宛如钢针。

饮血寒光剑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形角度,与最前面的这一条大蜥蜴相撞。

剑尖与那绷得笔直的剑脊相撞,我劲气一吐,直接将那坚硬如铁的灰色角质削下了好大一块儿来,火花四溅。

这一相遇,便是最血腥和原始的冲撞,那十多条魔蜥脚一蹬,一下子就窜到了我们的头上来。我这一剑,从那头魔蜥的背上绕到腹间,长长一道口子,立kè

有鲜血倾泻而出,然而我却已然看不到它的生死,淹没在了无数爪牙之间。

一阵血肉飞舞,我和萧大炮却是站住了脚,而这时徐淡定、张大明白和其余人等也都赶了上来,七手八脚,便将这些留下来阻拦的魔蜥给料理干净了。

此物对于常人,那是最为恐怖的魔鬼,然而在我们眼中却也只是费点劲儿而已,然而就是这么一段时间,我们却失去了那些魔蜥大部队的身影,对方早就已经扛着萧大炮的三个小兄弟,消失在了石林的幽暗深处。

众人刚刚与这么十几头魔蜥拼斗,虽说没有损伤,但也有些脱力,此刻瞧见那黑幽幽的石林,都有些犹豫,然而就在这时,萧大炮却一言不发,毫不犹豫地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青铜年代 第十五章 石林惊魂

萧大炮是谁?

那可是我的大舅哥,虽说我跟小颜师妹并没有正式的拜堂成亲,但是这桃花林下定了情,命运便是已经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再说了,即便与小颜师妹没有关系,我跟这家伙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他若是有个闪失,我自己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

就在这犹豫的当口,萧大炮手下的四个兄弟紧紧跟随了上去,而我所带的这些人则都看向了我。

我是这组的组长,是大家伙儿的头,他们都在等待着我的指示,就连嘤嘤,都仰着头,一脸期冀地看着我。

在思考了三秒钟,情感终于战胜了冷漠的理智,我低声吩咐道:"所有人都小心了,收缩队形,小心防范,一旦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立kè

原路折返——淡定,你标注好所有的回路,如果有麻烦,由你带队回来。走!"

我下了命令,身先士卒,快步朝着最近的一个石林路口追去。

仅仅就是这犹豫的片刻,当我带着人冲入石林之中的时候,却只能够瞧见萧大炮等人的背影了,我心中焦急,须知这力量,便是合则强分则散,刚才我们之所以能够这么轻松的解决战斗,便是如此,而倘若如此刻这般,分作了两截,一旦有突袭,立kè

就会被各个击破,于是着急地朝着前方喊道:"萧老大,萧老大,你等等我们!"

我一着急,音量就不由自主地大了几分,然而在前方狂奔而追的萧大炮却置若罔闻,一点儿都没有听到,快速地朝着前方跑去,这石林之中,一步一景,诡异莫名,稍微一转弯,便会不见人影,所以我也不知不觉地越走越快。

我正追得急,耳边突然传来隐隐的喊声,仿佛在天边,又仿佛在眼前,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去,瞧见却是嘤嘤,哭着鼻子,一下子冲到了我的怀中,捏着小拳头捶打我胸口道:"哥哥,你不要我了么?"

我心急如焚,不过却也得耐着性子哄这小宝贝儿,苦着脸说道:"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嘤嘤哭着说道:"那我刚才叫你,你怎么就是不回答呢?"

她这话儿就像一支利箭,穿透了我的脑海,我骤然想起来了,我刚才叫萧大炮一行人,他们也没有回应,是否也和我刚才一般呢?

我眉头刚刚皱起,这时徐淡定等人也都赶了上来,朝着我说道:"大师兄,这石林之中有古怪,从刚才那儿一直到这儿的一段路程,都有静音的法阵在,稍微一隔得远了,就听不到声音了,你可别走远,我们还是得保持下距离。"

我点了点头,瞧见萧大炮他们的身影又要消失在前方的石柱之后,便没有再多留,而是吩咐众人道:"我们继xù

走,大家得小心了,可不能再走散。"

我们一行五人,我、嘤嘤、徐淡定、张大明白还有观察员老洪,紧紧跟随着前方萧大炮的队伍,我右手提着魔剑,也没有办法照顾嘤嘤,让她自己走,这小女孩儿倒也倔强,紧紧跟随在我的身边,她身法虽然利落,但到底年幼,力弱不持,也唯有咬着牙走,一点儿也不肯露出疲态,让我操心。

我们紧紧追随,足足跟了四五分钟,然而突然之间,前方一阵浓雾飘散过来,将前方萧大炮五人的身影给遮住了去,我心中"咯噔"一下,知dào

不好,下意识地往前疾冲了几步,手竖成掌,平平一推。

那雾气一震,前方便空了许多,我定睛一看,瞧见萧大炮等人都停在了原地,没有消失无踪,心中也总算是稍微安稳了一点儿。

徐淡定和张大明白都从我身边走过,徐淡定皱眉看着这飘散的雾气,而张大明白则大大咧咧地上前过去与萧大炮一行人打招呼:"萧老大,你这人太不地道了,要救你兄弟,招呼一声便是了,一个人跑,让我们追得好是辛苦"

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这两天跟萧大炮关系处得不错,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伸手上去招呼,然而就在此时,我下意识地心中一跳,大声提醒道:"大明白,你小心!"

我话儿刚刚喊出口,旁边的徐淡定也高声提示,张大明白为人豁达豪爽,但并不代表他傻,听到我们两人都出声提醒,也下意识地往后面一退。

这一退,可救了他的性命,只见前方的那六人转过身来,哪里是什么萧大炮,根本就是六个面目狰狞,满脸脓水的死人,眼眶儿黑乎乎,猛然朝着张大明白扑来。

面对着这样的变故,张大明白倒也没有太多的惊慌,当下也是双拳捏紧,朝着前方用力击去。

他出拳快,脚步不丁不八,用的是道门元拳,气行于拳头之上,任何邪魅之物,一旦中了招,立kè

烟消云散而去。

然而他这一拳击中了当头一个伪装成萧大炮的家伙,正中当胸,却并没有将其击溃,反而是感觉拳头仿佛砸到了墙上一般,回馈之力让他痛苦得一声大喝,感觉右手都好像要废了一般。

我心中也是一阵狂跳,当即血劲一涌,用那临仙遣策眯眼看去,发xiàn

张大明白前面的,哪里是什么人或者鬼,分明就是一根下窄上宽的石柱子,多年的风化侵蚀使得它本来就有些摇摇欲坠了,此刻张大明白这么一出拳,却是将石柱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给打破,上方微微颤动,眼看着数十吨的石头就要崩溃坍塌了下来。

我的冷汗,在那一瞬间就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救人的时间只有转瞬即逝的一刹那,我当时也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一边朝着旁边的三人大喊逃离,一边箭步冲到了张大明白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腰,扛起就是飞跑。

此刻的石柱已然坍塌下来,大量的石块纷纷砸下,这玩意倘若是掉落在脑袋上面,无论是谁,都有些扛不住。

然而所幸的一点,在于我的临仙遣策全力激发,那神mì

符文给我指引了一条最为简洁和安全的逃命之路,我当时也是急了,扛着张大明白这壮汉,好是一阵跑。

张大明白也有点儿吓懵了,一开始我抓住他腰间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要反抗,然而当第一块石头砸落地上的死活,他便僵直着身体,任我施为。

我带着张大明白离开了这一片区域,一分多钟之后,被他一拳打中的那石柱终于停止了坍塌,没了动静,只有烟尘四起,呛得我们连连退后。

直到这时,我才将张大明白给放开,尽管也是身怀绝技,但是他依旧被这么大的动静给吓得心里一阵扑通直跳,没由头地后怕,一边抹汗,一边说道:"我的奶奶啊,我总算是知dào

那天萧大炮跟我们讲起的故事,并非虚言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依稀尚存的雾气,跟徐淡定询问道:"这是迷惑心智的鬼雾么?"

徐淡定摇了摇头,说:"虽然是阴气充裕,但是并非邪物,要不然刚才那几个幻象,也不可能瞒过我们的眼睛。"

不是鬼雾,又是什么呢?

我有些疑惑,然而这个时候,在旁边的嘤嘤却是动了,朝着那垮塌下来的石柱那儿走去,我想去拉她:"嘤嘤,那儿危险,你别过去。"

然而嘤嘤走路颇快,脚尖几点,便到了十米之外,接着她蹲在地上翻看着什么,很快就回了过来,伸出手中的东西给我看:"哥哥,这种蘑菇叫做蓝饥饕,它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中招。"

我低头一看,瞧见嘤嘤白嫩的小手之上,有三株如同金针菇一般细长的菌类,体表呈现出暗蓝的颜色,伞面上有星星状的红色斑点。

我想要接过来瞧个仔细,然而嘤嘤却收回了手,认真地说道:"哥哥不可以,你拿了,会做梦的。"

她这般说,让我有些惊诧,我原本以为嘤嘤就只是一个修行者家庭出身的小孩儿,有些本事,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懂得这么多。

徐淡定也凑上来看,不过倒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是跟我说道:"这边的地形比较特殊,我感觉好像可以移动一般,我虽然能够记住了回路的诸般变化,但是如果再往前走,只怕我也会迷了路。大师兄,我们是继xù

走,还是回了?"

徐淡定这话儿让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继xù

去找寻萧大炮一行人,还是先保证自己成员的安全,这还真的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啊。

我看了一眼嘤嘤,没有太多的犹豫,而是说道:"这样吧,淡定,你带着嘤嘤,还有大明白、老洪先行回返,至于我,继xù

深入去,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给找回来。"

我的提议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所有人一直地决定,要么走,要么留,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得在一起。

不抛弃,不放qì



如此统一之后,我最终还是决定继xù

前行,不过在此之前,我得排演一下,通过大六壬,来预测方向。

然而就在我准bèi

沉下心来谋算之时,前方又浮现出了十来个黑色的影子来。

我眉头一掀,眯眼瞧去,发xiàn

这些黑影,并非幻觉,而是实物。

青铜年代 第十六章 三尾碎石柱

从村口遇袭开始,我们这一路来都是被敌人给牵着鼻子走,着实有些气闷,经lì

了刚才那生死惊魂,每一个人心头都有一股火其,瞧见这十几个从黑暗中冒出来的东西,当下也是有些激动,我凝目望去,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这些围上来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而是与刚才我们在石林之前的那些魔蜥一般的模样,唯一的区别,是这些东西的后腿格外粗壮,以至于它们全部都是直立。

原来的魔蜥最长的有四米,短的也有两米多,不过此番直立起来,长尾拖地的缘故,所以跟人也差不多高。

这些陡然出现的直立魔蜥看着的确有些奇怪,不过我还发xiàn

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直立而行的魔蜥,远远比它的爬行同类要有气势一些。

因为还没有交手,所以谈不上有多准确,但是我的第六感告sù

我,现在这些家伙,真的有些麻烦。

不过即便是麻烦,那有如何?

我将魔剑紧紧捏着,然后缓步挡在了嘤嘤的面前,看着这些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的直立魔蜥,沉声吩咐道:"淡定,你照顾好嘤嘤;大明白,老洪的安危就靠你了。大家注意了一旦压力过大,立kè

就聚集在一块儿来,不要逞英雄,单独杀出去。"

我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些眼珠子泛着绿色光芒的直立魔蜥,感受到它们眼中那股冰凉而漠视一起的冷意,越发地对萧大炮一行人产生出更多的担忧来。

我这一组人,知根知底,无论是徐淡定,还是张大明白,都是茅山三代弟子之中的翘楚之辈,便算是身为异端的我,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拿下他们,而总局的老洪是个多年的老侦查员,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便算是年纪最小的嘤嘤,也总是给人惊喜。

然而萧大炮那一组,除了他自己能够独当一面之外,其余四人,倘若陷入血战,其实很难扛得过这些畜生的撕咬。

我心中担忧,然而那些畜生却没有再给我时间,当瞧见我们收拢阵型之后,突然有一声厉喝传出,从这些直立魔蜥的后方冲出一头比同类显得更加巨大的家伙来,一个纵身,便朝着我们这边飞奔而来。

此物巨大,携带着恐怖的重力势能,我虽然胸有成竹,倒也不会硬掠其锋,魔剑微微一扬,脚步错乱,便朝着对方的下身划去。

我的剑尖沿着一个微妙的角度朝着对方要害攻去,这一剑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连我自己的都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成就感,然而眼看着即将把对手的下身凸起给切下之时,横空挥来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剑脊之上。

这速度便如同一道闪电,即便是我的炁场感应全部都集中于前方,然而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猝不及防。

魔剑被重重拍开,我中门大露,而对方眼看着就要撞入我的怀里。

一招即陷入了巨大的劣势之中,原因在于我对于这畜生的力量和速度进行了误判,我心一紧,浑身骤然绷得笔直,想要出脚去踹,然而这时,旁边的张大明白一声大喊,以一种更快的速度,从旁边冲了出来。

他快速伸出左手,重重一掌,印在了这畜生满是鳞甲的侧腰之处,交击之时,传来一声宛如重鼓一般的闷响。

烈阳掌。

张大明白师从于烈阳真人茅同真门下,而最擅长的,则是他师父茅同真赖以成名的烈阳掌,此法凝练于太阳精力,以及无数阳火入手掌,章法与茅山掌心雷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更加凶猛歹毒的,是其阳毒会在骤然之间,过度到对手的身上去,即便此战无法杀敌,也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通过此毒反复折磨对手,一直到对方身死魂消为止。

烈阳掌怀着烈日阳火,而那魔蜥,无论是直立行走,还是快速爬行的,皆是冷血动物,所以这一热一冷,正好是相互克制,使得张大明白这一掌下去,那头巨大的直立魔蜥立kè

就像喝醉了酒一般,瞬间就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地。

张大明白全凭一双肉掌,将这些直立魔蜥的进攻给骤然截止,然而这世间之事,哪里是这般好应付的,当下也是无数的魔蜥奋不顾身地横扑而来,想要将我们给淹没其中。

倘若是单独对着这么一头魔蜥,我还真的是一点儿怯都不会露出,然而人有强有弱,而对手则个个凶猛,我们在快速的拼斗过程中,不断地变换身形,照顾左右,显得十分的痛苦。

对手太强了,即便是张大明白一掌烈阳掌正好克制这些冷血之物,即便是我一把剑将整整一面给护住周全,此战也依旧有些勉力。

我们边战边走,边走边退,不知不觉就到达了石林深处。

每一秒的神经都绷得紧紧。

死亡擦肩而过。

我们轮流出击,护住圈子,五六头直立魔蜥或者被我斩杀枭首,或者被张大明白给拍在地上倒地不起,然而就在此时,我们一方也终于出现了受伤者。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此番给我们作为观察员的老洪同志。

虽然作为总局精英,老洪有着比地方上面的同志更加深厚的修为,然而终究不是时常奋斗在第一线的战斗人员,他更擅长的,是统计和判断,故而在一番勉力坚持之后,给一头魔蜥给扑倒在地,尖锐的爪子将他的右肩给死死按住,黑硬的爪子深入肉中。

双方跌倒在地,魔蜥低下头来,口中的信子陡然吐出,像一道红色的肉筋血绳,死死缠住了老洪的脖子,口涎滴滴答答的落在了老洪的脸上。

这些口涎有着轻微的腐蚀性,老洪脸上的皮肤竟然浮现出一丝一丝的青烟。

正在与敌全力拼杀的我看到了此情此景,但是一来相隔甚远,鞭长莫及,二来我被四头直立魔蜥死死缠住,稍微一退,或者分神许多,人就要陷入了最悲惨的死亡境地。

张大明白和徐淡定,在那一刻都脱不开身。

我心中一阵悲哀,想着此次测试,倘若连观察员都死了,即便是我们查清楚了此番真相,只怕也是不能通过考核了。

然而就在我几乎陷入绝望之时,我瞧见在老洪旁边的嘤嘤开始动了。

那小女孩看似柔弱,然而在刚才的拼斗中,身法轻灵而飘忽,那些畜生即便是对这鲜嫩可口的小娃娃垂涎欲滴,也连半根毫毛都触摸不及,不过我却从来没有瞧见她去反击。

就在老洪即将被那头魔蜥吞入口中的时候,嘤嘤出手了。

她在动之前,现在蓄势。

她身子一弓,屁股高高撅起,然后在陡然之间,我瞧见有三根白色的雪绒毛短尾从她的尾椎位置冒了出来。

这短尾看着极为真实,然而我却能够感受得到,这些都是炁场具现化凝结出来的产物。

三根短尾一长一收,几乎在一瞬间进行,接着下一秒,嘤嘤一个纵身而上,直接扑向了那头居高临下,准bèi

将老洪给吞噬了去的那直立魔蜥。

那头两三米高的巨大魔蜥,竟然被这么一个小不点儿直接扑到,然后重重地撞在了不远处的一处巨大石柱之上。

轰!

那巨大魔蜥的整个肉身,都给嘤嘤给砸进了那石柱的柱身之上,肉糜纷飞,而那石柱之上,则出现了一道宛如蜘蛛网一般的巨大裂纹。

这裂纹在瞬间生成,然后一刻不停地扩大。

我顺着裂纹仰头看去,但见那高达八十米的石柱居然瞬间布满了这些蜘蛛网一般的裂痕,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咔咔"的岩石碎裂声,充斥于耳。

这石柱,又要坍塌了,而我们则就在这下面,倘若数十吨、数百吨的岩石倾倒下来,无论是我们,还是与我们反复纠缠的这些魔蜥,血肉之躯,可都扛不住这么轰然一砸。

在那一瞬间,我一咬牙,将清池宫十三剑招中的最强一式使出,将周遭敌手皆逼退,然后折转过身躯,将地上躺着的老洪给扶了起来,然后朝着四周大声喊道:"各位,赶紧撤离!"

我虽然是这般大声地喊,然而目光却盯向了嘤嘤那儿。

我飞快地朝着后面跑着,却没有瞧见嘤嘤的身影在哪儿,那巨大的石柱轰然倒下来的时候,场面蔚为壮观,连带着周边好几根都不断垮落而下,我一边大声地喊着,一边后退,不得不将自己的整个精力都集中在了逃命之上。

当万事皆尽,尘烟翻腾而起的时候,我的面前有一头魔蜥,下半身给巨石砸成了肉泥,然而上身却不断地朝着我抓来。

我将老洪给放在了地上,然后上前,一脚将这东西的脑壳碾碎。

我的心冰冷,看着四周宛如末日一般的尘烟翻腾,大声地喊道:"嘤嘤,淡定,大明白,你们在哪里,快点儿出来!"

我的声音掩映在了石柱倒塌的余声之中,不断回荡。

我顾不得旁边石柱还会倒塌的危险,快速冲进了现场,然而除了无数的废墟之外,什么也瞧不见,没有呼救声,也没有人的踪影。

我的目光巡视,最后却落在了一道狭长而黝黑的石缝之上。

青铜年代 第十七章 漫山遍野的魔蜥海

我听到了声音,不知dào

是风的呜咽,还是别的呼声,然而却下意识地走到那跟前来,低头往里瞧。

这道石缝足有七八米,宽两米,应该还能更长,只不过刚才倒塌下来的石柱碎块将其掩埋住,使得我不能窥见全貌,然而从这趋势看过来的话,无论是嘤嘤,还是徐淡定和张大明白,都很有可能在避之不及的情况下,躲入了里面逃生。

接着我听到了那魔蜥的叫声,以及隐约一道人声。

生死各一半,我几乎没有多想,就准bèi

朝着石缝之中攀爬下去。

然而这时候一道呼声叫住了我,我扭头过来,瞧见总局的观察员老洪一脸严肃地喊我:"陈组长,这石缝透着一股邪劲儿,下之不祥,你最好考lǜ

清楚啊。"

此刻的老洪右肩之上一片血肉模糊,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有点儿轻微灼烧,我几乎不用仔细看,便能够瞧出他惊魂未定的情绪来,晓得今晚这一系列的紧急状况发生,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承shòu范围,倘若能够选择,他一定会叫我跟他一同折返回村子里,然后再跟上面求援。

一切是那么的安全和稳妥,然而我却不能够放qì

那些不知dào

身处何处的兄弟,不能放qì

嘤嘤,让我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平心静气地说道:"老洪,事情的确有些猝不及防,我也不晓得他们是否在石缝里面,不过倘若说要我放qì

他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当然,或许我的判断有所失误,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瞧我淡定自若,老洪点头说道:"你请讲。"

我说:"老洪,这碎石无数,不知dào

有没有人被埋其间,所以请你帮我在这石场中把守,监察一番,看看有没有人被压在这里,倘若是有,还得活,还请你想办法解救一下。"

听到我的提议,老洪知dào

我把危险留给了自己,而把短暂的安全给了他,思考两秒,本来想很硬气地随我同行,但是终究对那黑黝黝的石缝心怀恐惧,于是点头答yīng

道;"如此也好,我在外面搜寻,你快去快回。"

我搁石缝外间这儿耽搁许久,将老洪安置妥当,立kè

不做停留,将魔剑背上,辟邪小剑紧握手中,然后顺着纹路往下爬。

我瞧见就在我往石缝之中爬下去的时候,老洪立kè

找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躲藏了起来。

我并没有表达太多的意见,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晓得作为一个工作人员来说,老洪已经做得很尽职尽责了,但人家毕竟有着自己的考lǜ

,惜命,这也是人之常情,并不能指望他过来与我们舍生忘死。

天大地大,能活下来,最大。

石缝倾斜朝下,光线越发地黑了,路滑溜溜的,难以行走,然而我下到一段距离,便能够听到有那魔蜥吐舌头时发出的那种"嗤嗤"声,以及好几声怒吼。

是张大明白,我在茅山多年,对这些师兄弟们十分熟悉,一听到他还活着,立kè

振奋无比,脚步也不由得快了好几分。

这石缝逐渐朝下,然后分做了好几条甬道,并非无光,岩壁两旁有一种淡绿色的藻类,散发出微微的光芒,常人只觉得视线一片黑暗,然而我却能够分辨出路情来,再往前看,那儿一片微光荡漾,反射过来,感觉还有河流之类的东西在。

我循着声音冲入了其中的一个甬道,还没有走十几米,便瞧见前方的地上伏着一个人,心中大慌,快步走到跟前,一把翻过来瞧看,却见竟然是跟着萧大炮的一个兄弟。

这兄弟爱笑,年纪不大,满脸阳光,然而此时此刻,却只是一具没有了呼吸的死尸,再无生息。

我快速的简单翻看了一下,瞧见胸膛被掏得血肉模糊,心肝脾肺都不见了,身上还有很多黏糊糊的臭味,让人心中发凉。

人既已死,就实在没有什么再逗留的必要,我紧紧抓着手中的辟邪小剑,快步前方,冲了三十几米,突然发xiàn

脚下一空,差一点儿就摔倒在地,原来这儿有一个两米多高的坎儿,而在坎下,则是一处巨大无垠的广阔空间。

我从小就钻过许多山洞子,但是没有一处,能够比这一处巨大,我在金陵时曾经看过别人用来比赛的那种足球场,这儿几乎有那足球场的四五个那么大。

或许有些夸张,总之是一眼望不到边,唯有黑暗连绵。

我知足掉落而下,半空之中,一阵腥气刮了过来,我虽然没有用眼睛瞧见,但是全身防备的炁场却将其勾勒而出,正是一头浑身鳞甲的凶猛魔蜥,下意识地一挥手,那无坚不摧的辟邪小剑便扎在了这玩意儿的脑袋上面。

铮!

那辟邪小剑与偷袭者坚硬的头颅碰撞,火花闪烁,接着顺着缝隙,艰难地插入了头骨里间去。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我跟这头畜生一同朝着旁边跌落而去,之后两者一同重重的摔落在地,它死,我活,我从这货的身上艰难爬起来,脚下感觉一阵软,低头一看,却见又是萧大炮的一兄弟,竟然也仰头朝上,惨死于此。

殊途同归,没想到我们一直在找萧大炮,原来竟然离奇地又撞到了一起来。

然而瞧见这死者屡屡,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心。

意识仅仅只是在一瞬间收缩,而后我抬起了头来,朝着远处望了过去,然而我这么一望,整个人的身体却不由得一阵僵硬,一股凉气,从心底里升起,沿着脊柱一直升到了天灵盖。

我终于明白了老洪所说的,下之不祥。

真他妈的不祥,我看到了什么——漫山遍野的魔蜥,有站着的,有爬着的,还有生出一双翅膀在空中扑腾的,无论是地上、岩壁上还是岩穹顶上,遍布皆是,一眼望过去,成百上千头,让人心中顿时生出许多绝望来。

接着我看到了我一直都在寻找的人,有舞动五彩毫光的徐淡定,有一双肉掌闯天涯的张大明白,还有三条尾巴露出、凶悍无比的娇俏小女孩嘤嘤,以及萧大炮。

我终于看到了萧大炮,他和三个兄弟肩并肩的围成一个小圈子,勉力抵挡着无数魔蜥的攻击,而在那圈子里面,还躺着两人。

他终于救回了自己被掳走的兄弟,然而却将自己都给陷入在了这里。

他便是这么一个男人。

萧大炮组织起来的防线在这么多魔蜥汹涌的进攻中显得是那么的脆弱,摇摇欲坠,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一般,事实上倘若不是有着这石笋凸起可以周旋,只怕他们早就埋骨于此了,而我们这边的人,也是被无数分割,各成一方,根本无法跟萧大炮那一边汇合到一起来。

此刻的我,已经来不及思及太多的细节,甚至都不关心此刻的嘤嘤竟然会如此厉害,相搏起来,竟不比茅山高徒徐淡定和张大明白差上几分,而是从这魔蜥的脑壳之中将小宝剑缓缓拔出,又将魔剑给拔出,一长一短,然后高声喊道:"所有人,都朝我聚集!"

我这一声,运用了雷意,一声轰鸣,立kè

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我听到离我不远处的两个师弟发出了一声欢呼雀跃的叫声,也听到了嘤嘤喜极而泣的哭声。

这样漫山遍野的魔蜥,实在是有些让人崩溃,特别需yào

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大部分的压力,而我便是这么一个角色。

远处即将面临崩溃的萧大炮一行人听到这话儿,也不由一阵欢呼,凭空生出许多气力来。

然而我的贸然出头,虽然给在场的所有同伴都鼓足了勇气,也使得那些魔蜥显得愤nù

无比,不但我周边的,就连远处的那些畜生,都源源不断地朝着我围了过来。

这般汹涌的魔蜥大潮狂扑而来,当真是恐怖,我知dào

倘若是以茅山道法,我当真不能拿捏自如,因为此等场面,可不是妖鬼之物,而是诸般魔物。

何谓魔物,这些皆不是本界之中的产物,也无法融入于阳光之下,但是它们拥有着强健的身体和悍不畏死的爆fā

力,显得更加恐怖。

不过对待这些东西,我却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一步踏出,接着风眼使出。

此乃深渊三法之一,乃曾经的深渊魔王阿普陀诱惑之物,最是与我的情况妥帖,一经施展而出,所以靠近我的魔蜥都莫名其妙的一阵晃悠,皆偏离了自己攻击的方向,而我当即也是开启了临仙遣策,一条生路画出,曲曲折折,与众人渐渐逼近。

无数魔蜥被我斩于剑下,而徐淡定、张大明白和嘤嘤也都朝着我飞快聚集而来,四人汇合,凝成一股劲儿,又朝着萧大炮那儿冲锋而去。

两股队伍在不多时之后终于汇合,而就在这段时间里,萧大炮又有一名兄弟,被撕扯成了碎片。

当我赶到萧大炮诸人身边之时,他们几乎就要趴下,然而我们身后,却有无数魔蜥汹涌,即便汇合,大家也难免一死,瞧见这场面,我的手不由得伸向了怀里,摸出了一件罕有使用的物件来。

青铜年代 第十八章 八卦异兽,白色的卵

八卦异兽旗,茅山十宝之一。

茅山开宗立派,历时已有千百年的光景,其间得道真修的大拿无数,法器自然也是琳琅满目,然而能够跻身到那名列前茅者,并不多,这八卦异兽旗便是其中一种。

这周围的魔蜥如此汹涌而来,众人皆感到一阵疲乏,我晓得倘若再战,大家恐怕撑不到多久,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将装着八卦异兽旗的乾坤袋解开,按照八卦方位,排演布阵,将这八面小令旗都一一射出,扎住阵脚,守住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来。

扎阵完毕,当下又是步踏斗罡,手掐法诀,将此旗阵给启动开来。

旗定于外,人在阵中,一旦牵连,无数炁场诡动,当下也是凭空生出一道屏障,炁场凝聚,天上星斗隔空注入无数光芒,那令旗之上的狮子、鹿、马、龙、麒麟、咬钱蟾蜍、貅、鳌八种异兽,皆从旗幡之上跳跃而下,走马灯一般的游走坚守,将这空间守得严实。

这些异兽或大或小,然而皆是凶猛之物,尽管并非实质,然而当那些魔蜥凶猛冲来之时,却是化作了炁墙,将其牢牢抵御其外。

这力的反馈是恒定的,那些魔蜥撞得越猛,受到的伤害越大,所以当这阵成的一瞬间,十来头魔蜥就中了招,直接摔倒在了一边儿去,接着四肢一蹬,身子僵硬,没多久便死了过去。

这八卦异兽旗将防线稳稳扎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几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来,我瞧见萧大炮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快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他给扶住,沉声问道:"忠哥,你还好吧?"

我问话的时候,低头看他,瞧见萧大炮一脸的鲜血,虎目之中却有泪光闪耀,显然是对此刻的情形,有些预料不及。

听得我问,萧大炮没有多言,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妈的,这些鬼东西,狡猾得要死,艹"

这话儿无比懊恼,我左右一看,瞧见连着被救出来的两人,萧大炮一方总共就剩下五个,而且瞧着地上这两位,有一个已然不行了,奄奄一息,另外一个也是身受重伤,连爬起来都有些困难。有的时候,兄弟遭劫,救与不救,还真的是一个比较难以考量的问题,讲义气固然是好,然而倘若是得不偿失,反倒赔了自己,便如此刻的萧大炮一般,那可真的就有些讲究了。

这也是作为一个领导者,所必须要经lì

过的痛苦。

萧大炮虽然气愤无比,然而中气十足,显然就他个人而言,并没有太多的损伤,我瞧见那八卦异兽旗定住四周,并不让那些恐怖的家伙透进来,心中方安定一点,然后又左右巡视一圈,跟徐淡定、张大明白和嘤嘤相继确认了情况之后,然后询问萧大炮道:"忠哥,你可晓得,倘若我们要突围而去,除了刚才我们走的原路之外,还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忠哥说道:"刚才我们是跟着踪迹一路寻入洞中的,走的另外一条通道,所以你讲的原路,我也不晓得;不过来的路上,我瞧见有一个神坛,后面有好多白色的卵。我估计这些玩意往日不曾出现,而最近频频出击,夺人而噬,就是因为这一批新生命,我想你带着我的兄弟们撤离,而我则去将那些虫卵给毁了!"

萧大炮胸膛剧烈起伏,一番奋战之后,此刻得闲,却没有想着逃脱生天,而是反手一下,斩草除根,也要给那些枉死的同伴报仇,性格如此激烈,倒也是一条汉子,我仔细思量了一下,从刚才的那种情况来看,一旦我收起了八卦异兽旗的守护法阵,没了遮拦,别说原路撤回,估计走到那道石坎前边,估计都得有不少人伏尸此处,再无生还之机了。

与其这般被无数的魔蜥给缠死,还不如破釜沉舟,一鼓作气地将此次为祸石林的根源给斩除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这般思量着,果然萧大炮一小兄弟在旁边也说道:"在神坛旁边的石柱后面,有一个大水潭,我闻那气息,直通外间河道,倘若我们能够制止住这些畜生的追击,说不定我们还能够在水中平趟出一条路来呢。"

他这般说,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不过这些魔蜥入了水,便如那老虎添了翅膀,实力陡增,如何实现,倒真的是一个问题。

我没敢想多久,征询大家的意见,然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表达出来的也各有差异,使得yì

见打不成统一,然而就在此时,我瞧见远方扑腾跑来了一头远比同类要大上几乎一倍的巨大魔蜥来,冲到阵前四五米的时候,奋力一跃,轰然撞到了这八卦异兽旗组成的炁墙之上来。

这么一撞,那巨大魔蜥固然是悲鸣一声,滑开了去,然而我这八卦异兽旗却显得有些立足不稳,摇摇欲坠起来。

我低头看去,瞧见那身长五米多的巨大魔蜥滚落一旁,撞向炁墙这边的身子几乎是血肉模糊,鳞甲悉数裂开,惨不忍睹,我甚至看到了骨架与内脏,显然在刚才那一撞之下,受到了巨大的反震之力,扛不住,昏死了过去。然而因为这家伙的鼓动,旁边那些刚刚显露出怯意的魔蜥又都骚动起来,悍不畏死地冲锋而来,不顾死活,拼命地往前挤。

它们所为的,不过就是一撞,消磨这令旗组成的法阵。

一头又一头,奋不顾身,悍不畏死,尽管我与这些畜生是敌对的两方,然而看到这生命如草芥一般的消逝,不知dào

怎么,我的心中就有些受不了。

我的心软,有些受不了这些生命的消亡,然而那八卦异兽旗虽说是茅山十宝之一,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多不要脸、不要命的攻击,一时之间,我插在地上的那些令旗周边,土地都出现了大量的裂痕,而旗面之上,也显得光华黯淡,不复刚才掏出来的那种凌厉之气。

这八卦异兽旗是我师父赐予,给之前,也有过一些介shào

和沟通,使得我能够时刻掌握住它的状态,我闭目测算了一番,突然睁开眼睛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这旗阵到底只不过是仓促布置,所以撑不得多久,所以必须得做决定了。忠哥,你让你两兄弟背上受伤的兄弟,你和淡定照顾好他们的周全;大明白,你猛,在前面开路,嘤嘤,我先不问你任何问题,你跟着张大哥一起,打开局面来,可以么?"

我问向了嘤嘤,那小女孩明亮而黝黑的眼睛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点头说道:"哥哥,我知dào

了!"

我又巡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地点头,我很满yì

,捏了捏握着魔剑的剑柄,上面全部都是汗水,好在当初杨大侉子设计巧妙,倒也不会滑手。试过了见,我平静地说道:"好,很好。所有人都朝着前方左边的方向冲锋——我来断后!"

此言说完,我钉在"坤"字位上的那面令旗突然一倒,它周边的泥土裂成了好多块儿,整个防御法阵立kè

消失了大半,我不再多言,大声喊道:"走!"

一声"走"字出了口,我俯身过去,箭走如飞,顺手将所有的令旗都收于袋中,纳入怀中之后。

张大明白一声闷吼,接着带头朝着前方冲去,在他旁边的是嘤嘤,那小姑娘一旦将那小白尾巴儿的炁场具现出来,便如同一辆压路机,轰隆隆不停歇,但凡遇到挡在前面的,要么一脚,要么一拳,便能直接轰飞而走,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而萧大炮和徐淡定护住腰间,让这队形中间背着伤员的人能够少受到一些袭击的干扰。

我在断后,一把魔剑,纷飞如雨,将无数狂躁愤nù

的魔蜥给一点一点地消磨下来。

当数量已经到达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所有的花里胡哨的动作都显得那么多余,所谓剑招,总是或多或少有一些迷惑敌人的虚式,然而面对着这些毫无畏惧心和恐惧感的家伙来说,只有一刀一剑的拼斗,方才能够去征服。

我且战且退,一开始压力沉重得几乎让我都要崩溃了,然而到了后面,许是我杀了太多魔蜥的缘故,无论是面前的,还是头顶上面落下来的,都有些犹豫了。

而趁着这些魔蜥犹豫的档口,我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道最为凌厉的剑招将所有的魔蜥给逼走,接下来跟着在前方开拓路途的队伍走去。

我绕过了好几道石柱,终于来到了东边的角落,却见了果然真的有那么一个台子,上面摆放着一个蜥蜴脑壳的壮汉,面目狰狞,显得十分恐怖。

我快速冲到跟前去,但见萧大炮正在领着手下一直在地上一阵蹦跶,焦躁得很。走到前方,总感觉有些奇怪,我往地上看去,发xiàn

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很普通的地下,心中又是郁闷,那临仙遣策一转,瞧见果然没有,却有两只巨大的眼睛,掩藏黑暗深处,正朝着我们投入最怨毒的目光来。

青铜年代 第十九章 水道逃遁

瞧见这灯笼一般大的眼珠子,我的心脏砰然一阵乱跳,感觉注视过去的时候,有一种心魂都给吸收进入的恐怖感觉,然而就在萧大炮一行人疯狂在地上跺脚的时候,旁边的嘤嘤突然举起了手,双手朝天呈献祭状,大声尖叫起来。

这一声尖叫简直就是天籁,好像一只令箭冲上云霄,所有被那巨目迷惑的人都惊醒过来,左右一看,这儿哪里有什么白花花的蛋啊,根本就什么也不是,岩地而已。

神坛附近,似乎有什么让那些魔蜥畏惧的力量在,使得那些尾随而来的家伙全都停留在了不远处,虎视眈眈而望,口中猩红的信子不断吞吐,嗤嗤,将整个空间都弄得此起彼伏,无处不在的恐怖将我们所有人的心脏都给攥得紧紧。

不过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恐怖的时候,我只是将魔剑前指,定定地盯着前面的那一双巨大魔眼。

在我的眼中,所有的魔蜥叠加在一起,都不如这头魔蜥给人的感觉那般沉重。

尽管那玩意还没有正式露面,但是我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就仿佛它跟我当初在茅山后院的无底洞下,瞧见的阿普陀一般,有着并非本界的恐怖威严。

一想到这儿,我终于算是明白了总局为何会给此次评定的等级,会是甲等,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总局评选的人,当真是瞎了眼睛,倘若让他亲自过来瞧一瞧,别说甲等,就算是特等,只怕也没办法形容此时此刻的情形。

在被嘤嘤一声叫唤给震醒过来的时候,几乎不用招呼,所有人都同我一起,看向了深处的那片黑暗中。

黝黑的当下,有凝重而迟钝的呼吸传来,一点一点地吸,一点一点地吐,那状态简直压抑极了,我左右一看,心想此番估计哥们真的就得栽在这儿了,不过就在这时,嘤嘤又做出了将所有人都惊呆了的事情来——但见这小妞儿一步踏前,竟然冒着巨大的危险,一路走到了那黑暗的边界去,然后开始大声地说起了话儿来。

嘤嘤说话,向来都是结结巴巴的,然而此刻尝试与那黑暗之中的巨目沟通的,却是另外一种语言。

事实上我并不清楚这哼哼哈哈的话语,到底是不是一种语言,但是我听到嘤嘤说得煞有介事,大概持续了两分多钟,然后停了下来,并且再次将双手朝天举起,用鼻腔与胸腔共鸣,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呼麦的声音来,一直持续,长长久久。我左右一看,发xiàn

周遭的人都露出了一种错愕的表情,也都朝着我看来,不晓得我带来的这个小女孩,竟然会有这般的本事,完全就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们以为我心知肚明,然而我哪里晓得自己随手捡来的这姑娘,竟然有这等的本事,于是也只有小心防范着,不敢妄动。

嘤嘤说完了之后,黑暗中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然而时隔几秒钟,突然传来了一声不甘的怒吼,就像是那大象的咆哮,一阵腥风吹来,我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感觉浑身黏糊糊的,难受得紧,然而嘤嘤却并没有示弱,而是更进一步,小手一挥,在她的背后,竟然又浮现出了三根蓬松而绒白的大尾巴来。

这每一根尾巴,都比她自个儿还要大上一圈,左右一阵摇晃,将这个腥风抵住,气势陡然而起。

嘤嘤一边扬着自己的尾巴,一边继xù

刚才的那种语言,我在她的背后,看不到表情,然而却能够感受到她的愤nù

,以及隐约的祈求。

然而她的交涉似乎对黑暗中的那家伙并没有太多的作用,我反而能够通过一声高过一声的咆哮声中,感觉到双方似乎有谈崩了的倾向,我眼中的神mì

符文一直都在旋转,我眯着眼睛望,一点比一点深入,过了很久,我差不多能够看到黑暗中有一条巨大的生物,这玩意跟我们在外面瞧见的魔蜥很像,但是却有很多的不同,最明显的,就是这东西的额头之上,有一根长长的杈形角质物。

除了那东西,我还能够感受到一股幼小而强dà

的生命,似乎还在孕育,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渴望和征服之欲。

就在我眯着眼睛观察的时候,在前面与其交流的嘤嘤身子陡然一弓,然后扭过头来,朝着我们喊道:"快走,从那边走!"

我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此时此刻,嘤嘤必然是不会害我们的,我几乎没有半点儿犹豫,便朝着大家吩咐道:"张大明白带头,跟着我,朝着左边离开。"

这命令一下,我便启程朝前冲去,然而余光之处却还在留意着嘤嘤,却见到黑暗中竟然伸出一条红色的带子,朝着嘤嘤的脖子割来,嘤嘤双手一挥,那大尾巴立kè

化作一道墙,将这攻击阻隔。

我瞧见嘤嘤还有一拼之力,便也不再作累赘,一马当先,冲到左边,绕过两道石梁子,发xiàn

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石坑,在坑底处波光粼粼,不知dào

有多深。

这石坑的高度足有十几米,从上往下看十分恐怖,我们的人都挤在这儿,惶然失措,而就在这时,一直都在保护别人的徐淡定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我们大声喊道:"这是水道,离外面不到五十米,只要潜过去,我们就到了黄河之上,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能逃脱生天了。来,是生是死,就看这一下了!"

这话儿说完,他竟然毫不犹豫地一个跃身,从十几米的高台之上跳了下去。

这过程有些长久,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我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传来,接着徐淡定在下面喊道:"快点下来,我负责运送伤员。"

徐淡定虽然师从梅浪,但是乃父可是茅山之上的水虿长老,当世之间水性最好的几个修行者之一,虎父无犬子,水性自然不差,萧大炮看了我一样,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便不再犹豫,叫了手下的兄弟相继跳下,接着就是张大明白,最后便是我,以及疾冲而来,投入我怀中的嘤嘤。

两人从石坑上方一同跃下,扑通一声水花,再次浮现到水面上来的时候,瞧见前面的人都已经顺着水道,飘向了下游去。

然而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但听上方一阵愤nù

而不甘的巨吼,接着无数黑色身影出现在石坑边缘,没有片刻犹豫的纷纷而下。

糟糕,追了上来。

最坏的局面最终还是出现了,那些魔蜥怎么看都不是旱鸭子,倘若到了水中,别说那些伤员,便算是我,恐怕都有难以避开它们的尾随和撕咬,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除了水性最好的徐淡定之外,所有人都得遭殃了。

我一边奋力的潜水往前游,脑海里面一边在想着法子,这时突然感到身后一阵涌动,回过头去,瞧见有四五条,已然跟到了我的身后。

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我几乎是本能的将体内魔气瞬间凝聚在一块儿,接着陡然喷发了出去。

深渊三法之一,魔威。

此法一出在,整个水域便有肉眼可见的波纹蓬勃而起,朝着远处扩散而去。这魔威当真是恐怖之极,也极为有效,那些被这波纹影响到的魔蜥在瞬间之内,竟然尾巴一甩,直接扭头逃开了去,这情形当真是让人诧异,连我自己都有些难以想象得到。不过此法一经施展,我顿时有一种全身精气都被抽干了的感觉,疲惫感顿时涌上全身,而旁边却伸出了一只小手儿来,将我给牢牢抓住,朝着前方拽了过去。

我大概失神了好一会儿,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狭窄的水道,而是宽阔奔涌的大河,漫天星光在头顶闪烁,我的身子浮浮沉沉,下方有一个小家伙,在将我努力的撑了起来。

我感觉到这力量越来越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往下坠落而去一般,晓得嘤嘤虽然让我无数次惊奇,但是水性恐怕并没有我想象的好。

不过嘤嘤水性不好,我却不错,龙家岭第一密子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当下一个翻转,将嘤嘤给搂在怀里,然后朝着岸边游去。没多久,我游到了岸边,将灌了一肚子水的嘤嘤给拖了上来,低头一看,这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姑娘此刻却是灌了一肚子的水,脸色青紫,真的不知dào

她刚才到底是怎么将我给带出水道的。

我看得心中发疼,摇晃了她一下,发xiàn

已经失去了神志,连忙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面,运劲一逼,她便吐出了好多浑浊的河水来。

我连续地将她腹中许多河水给催吐了出,嘤嘤也悠悠地醒转了过来,睁开一双明亮而黝黑的眼睛,打量我一番,惊喜说道:"哥哥,你没事吧?"

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她道:"嘤嘤,你到底是谁?"

嘤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委屈地说道:"哥哥,你当真不认识我了么?"

青铜年代 第二十章 嘤嘤与小白狐儿

我对嘤嘤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和亲切感,这种情感仿佛是天生的一般。

不过这世间哪里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我盯着这小姑娘黑黝黝的眼睛,思绪不由得飘飞起来,不知不觉,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些个夜晚,胖妞那小猴儿笨手笨脚地拿着笤帚扫地,而另外一个小伙伴儿,娇羞地盘在兽皮褥子上面,看着我有板有眼地练习道经。

眼神温柔,如波光潋滟。

偶尔,墙壁上面的那个老鬼还会出声纠正我的错误,不过那别人看起来恐怖异常的石脸,上面满是宽和的笑容

现实和回忆交互重叠,无数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来,我几乎是没有半点儿犹豫地失声喊道:"小白狐儿?"

是的,是的,我终于记起了嘤嘤此刻的眼睛,晶莹剔透,跟当年在五姑娘山上,神仙府中的那个可爱淘气的小白狐儿,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连里面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没有半分差别。然而我在叫出口的瞬间又疑惑住了,不可能啊,小白狐儿就是小白狐儿,它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般七八岁的小姑娘啊,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蹊跷不成?

我心中忐忑,不知dào

我这一叫出口,到底是对是错,又是期待,又是害pà

,不过嘤嘤并没有让我的心悬得太久,而是展颜一笑,露出两排皎洁的贝齿:"你好笨哦,想了这么久,才晓得我便是小白狐儿啊?"

在那一瞬间,我不知dào

怎么回事,眼泪顿时就迷住了双眼,欣喜得整个心脏都差一点儿炸开了,一把抓住嘤嘤的肩膀,兴奋地喊道:"你说的是真的?"

嘤嘤点了点头,说嗯,我当然是了——你记住,我永远都不可能对你说谎话的,因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尽管得到了这么肯定的答案,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要晓得,我面前的这一位,尽管异象百出,但她真的实打实就是一个小姑娘,哪里像是一只小狐狸?不过我自从修道以来,见过奇异的事情并不算少,故而也能够稳定住情绪,继xù

问道:"嘤嘤,你倘若真的就是小白狐儿,那么请你告sù

我,你当初跟着李道子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又会变成这个模样呢?"

嘤嘤又吐出了一口苦水,然后一脸无奈地说道:"哥哥,我说的事情听起来可能有些玄,但是你会相信我么?"

我点头,伸出手,将嘤嘤冻得直哆嗦的小手给握得紧紧,这温度传递过去,她心中稍安,带着笑容说道:"我呢,虽然是只小狐狸,但是从小却有着超出常人的意识,跟别人还真的有些不一样,后来我被李道子带走,点醒了灵识之后,才晓得我是洪荒异种,一种叫做九尾妖狐的大妖遗族,可以幻化人形。李道子点化了我,想让我成为他们茅山的守门妖兽,不过我却并不愿意待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做个看守,就一直求他,结果他就是不肯,有一次我就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溜下了山来,一路找寻,才回到了你我相遇的地方。"

听到嘤嘤的讲述,我点了点头,这才晓得当初我问起李师叔祖小白狐儿的事情时,他为何会是那么一番态度。

想来也是,这么一尊大拿,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孩儿都看不住,当真是有些丢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师叔祖估计对她也没有什么防范,想来便来,想去便去,所以防范如此严格的茅山,才会让她给走脱了,要是真的计较起来,阿普陀都是一脸悲催,更何况是她?

我笑着说道:"茅山挺好的啊,什么都不用担心,多好,你干嘛要跑啊?"

嘤嘤盯着我的眼睛,温柔地说道:"因为我一直都在想你,想着胖妞哥哥,我只想跟你们待在一起,才不要去给那个变态老道士守大门呢。"

她说到胖妞,我的情绪又开始低落了起来,那小猴儿一去八年,时至如今,不知dào

是如何模样。

不过我虽然难过,却并不是会被情绪影响的人,继xù

问道:"嘤嘤,你既然是这般的经lì

,那么为何又能够懂得跟刚才那家伙交流,还懂得好多好多的东西?"

嘤嘤笑了,骄傲地说道:"李道子说了,讲我是大妖之后的子孙,每觉醒一次,就能够多一根尾巴,也会恢复一部分的意识,我在茅山之上,陆续觉醒了三次,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经验——那话儿叫做阴语,其实也是远古时期的一种通用语言,用这种语言来念诵法诀咒文,更容易沟通上天,不过现在懂的人很少了,你倘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啊!"

我点头说好,不再多聊,虽然我对小白狐儿这些年来的经lì

好奇到爆,但是此刻却不是最好的时机,我和嘤嘤虽然爬上了岸,但是其他人到了哪儿,我还不知dào

,而且那河道倘若是游出了大批的魔蜥来,如何应对,也是一桩问题,于是朝着旁边找去。

不过我不在,徐淡定办事却也很靠谱,不多时的功夫,他已经将大部分人都带上了岸,只有一个萧大炮的手下,因为本身已经伤重过度,在摔下水面的那一刹那,已经停止了呼吸,所以就没有再将尸体带出。

如此一算,萧大炮为了救出这么一个兄弟,反而耗费了两个手下,实在是有些让人悲痛欲绝。

我们聚集人数之后,不敢再在河岸停留,而是朝着附近的那个村子匆匆走去,提醒村子里的村民注意了,倘若那几百条的魔蜥冲出石林之中来,只怕这些村子可能就要通通葬送了。

不过当我们赶回村子的时候,发xiàn

整个村子都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一副戒备森严的景象,这情况让人心中稍安,等我们走上前去的时候,才发xiàn

被我抛在石林里面的老洪已经出来了,此刻正在组织着村子里面的民兵,以及那些男人和壮硕的妇女,举起火把,正在开着动员大会呢。

当老洪瞧见我们这湿漉漉的一行之时,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这里面有惊诧,不过更多的,则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老洪将人员给组织起来,我们也无力继xù

进石林之中去,于是分两班值守,而由萧大炮带着人连夜赶往附近的乡镇,联系上面,请求支援。

我不敢闭眼,一直守备到了天亮,心中这才稍安一些,期间跟老洪口述起了洞中发生的事情,当得知了我们的际遇,这位被总局派驻到我们工作组的老侦查员不由得一声感慨,说这样的局面,还真的不是我们所能够面对的,能够逃得性命出来,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你放心,我会将一切都如实地反馈到上面去的,不会影响到你的成绩。

此刻的我,已经对这所谓的考核没有了太多的想法,更多的只是担心倘若那魔蜥泛滥起来,别说这个村子,只怕整个这一片大区域,都是触目惊心,民众颠沛流离,那可就真不好了。

萧大炮前往附近的乡场去打电话求援,清晨没多久便派驻来了一支两百多人的部队,这部队是附近驻扎的军人,因为萧大炮将情况说明得很清楚,所以几乎全部都配备了荷枪实弹,携带的给养也能够经得起一次小型战争的消耗,不过他们除了领头的几位武官之外,其余人也并不知dào

自己面对的这项任务,到底是什么,只知dào

听从命令和指挥便是了。

为了怕引起恐慌,所以必须有很多安抚工作需yào

做,这一点,无论是我,还是徐淡定和张大明白都不擅长,反而是总局的观察员老洪,以及萧大炮剩余的两个手下比较懂,这些都是专业人士,倒也由不得我担心。

不过来着这么多的军人,并不一定能够对那些藏身在石林之中的魔蜥有着威慑性,村子里面的民众依旧不太安全,我心中隐忧,回想起那一位如同阿普陀一般的巨目主人,昨日倘若不是它没出手,只怕我们都逃脱不出来。为此我特地找了嘤嘤询问,她告sù

我,说那家伙藏得深,她也不知dào

,但是晓得,这是一位"妈妈",肚子里面怀着一个蓬勃的小生命,那些出来掳人的魔蜥,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个小生命,才会频繁出外的。

平日里,这些阴河黑蜥都是以植物为生的,并没有太多的攻击意识。

对于我的担忧,萧大炮显得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告sù

我,他打电话去报信的时候,上面那儿正好有一位高手大拿在此做客,得知此事之后,很爽快地答yīng

会过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待到那位大拿过来,到时候再组织一次石林之行,尽量将这些在巨型洞穴里面繁衍生息的魔蜥们给赶尽杀绝,不再能为祸世间。

我有点儿诧异,说到底是哪一位,竟然有这般厉害?

失去了众多兄弟的萧大炮一声冷哼,一字一句地说道:"天下十大,你说有多厉害?"

青铜年代 第二十一章 北疆王

天下十大,这名词对于我来说并不算陌生,因为我师父,茅山的掌教真人陶晋鸿本身也在这天下十大之中,所以更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每一个天下十大拿出来,都是掷地有声,响当当的大人物,远远要比我们这些后辈要强dà

许多。

所以听到萧大炮的这般说法,我心中稍安了一点,此行倘若有这样的高手助阵,事情应该会好办许多,不过这人到底是谁呢,我心中疑惑,然而萧大炮却故yì

卖起了关子来,无论我怎么盘问,他都是只有三个字,那就是"不可说"。

既然不可说,那我就不问,找到小白狐儿,询问那洞中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白狐儿觉醒了一部分的洪荒记忆,然而终究并不完整,模模糊糊,我说起此事,她只是摇头,告sù

我两件事情,第一件,我们瞧见的这些阴河黑蜥跟里面的那东西,并非同一类生物,不过可以肯定,两者之间,存zài

着一种臣服和领导的关系;第二,那东西身体有孕,所以行动并不方便,这才是它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的原因所在,而倘若我们想要将此事处理干净,只怕光是凭着这么多带枪带炮的士兵,是不能够解决问题的。

所有的事情,最终还是得回归于我们这些人的手上来处理的,至于军队,可以压场,但是不能依靠。

没有人会知dào

那些士兵看到恐怖的魔蜥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说不准,那枪口都有可能朝天,也有可能朝着自己的同伴扫射——要知dào

,这些魔物对于迷惑人的心志,也是很有一套的。

所以还是那句话,叫做解决问题,在于精,而不在于多。

小白狐儿的话语让我明悟许多,不过一切都还得等待那个得到通知过来支援的天下十大,他才是此行的核心所在,我也只有跟他见过面了之后,方才能够将最后的行动计划给确定下来。

谈完了话,我叫了一声"嘤嘤",结果这小妮子有点儿不高兴了,撇着嘴说道:"人家才不叫什么鬼嘤嘤呢。"

我倒是奇怪了,问什么情况,我都叫熟了,你告sù

我你不叫"嘤嘤"?

小白狐儿用阴语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调来,然后告sù

我她叫这名字,我听了,感觉还是跟嘤嘤差不多,只不过后面那一下,还有一个提调,问她倘若说汉语,她应该叫什么?

小白狐儿眯着眼儿笑,说叫尹悦,这是李道子帮我取的名字,意寓深远,你以后便这般叫我吧,我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摇头说道:"好拗口的名字,要不然我以后便叫你尾巴妞吧,这么听着,跟胖妞倒是一挂的。"

小白狐儿对这么粗俗的名字自然甚不喜欢,不过当听到胖妞的名字,抗拒感顿时就弱了很多。

童年时相依为伴的小伙伴,是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人儿,尽管此刻的胖妞不知dào

身在何方,然而每当想起当年的岁月,心中便止不住的温暖涌动,小白狐儿算是默认了我对她的称呼,而萧大炮去上面找来的援兵也出现在了村口,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胖子,不笑,左手拎着一把比菜刀稍微狭长一点儿的单刀,右手之上有一根莫合烟。

这莫合烟是二指宽、两寸多长的烟纸卷上一小撮的烟粒,用口水封住的,他那肥厚的嘴唇一啜,立kè

有青色的烟雾在他后面飘扬而起,别看体型宛若一座肉山,但绝对是一个灵活的胖子,从村口一直走到我们面前,也根本没有花掉几分钟。

我在此之前一直都在猜测这次萧大炮请来的天下十大,到底是何方人物,不过这北疆王田师,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西北盛产刀客,所谓刀客,其实也就是些吃不上饭的闲汉子,拿起刀,要剁手帮你剁手,要杀人帮你杀人,这样的活计,而这胖子也是这野路子出道,不过天下没有相同的鸡蛋,人的际遇也是各不一样的,有的刀客,出道没多久便惨死了,有的刀客,却因为因缘际会的缘故,脱颖而出了来,这胖子也是其中一个。

没有人能够说得出田师的师承,有人说他是敦煌石窟中观摩飞天像自行成才,有人说他获得了神mì

的天山神池宫的眷顾,还有人说他是昆仑某位散人的徒弟,众说纷纭,不过他从来不屑于解释,收钱办事,抽烟喝酒,恣意人间,名号却一直从开始的"刀侠",到现在的"北疆王",不断崛起,一直到此刻的天下十大。

天下十大里面,像他这般的散人出身,为数不多,恰好我却认识一个,那便是当年的一字剑黄晨曲君,不过与拙于言语的一字剑不同的,是北疆王谈话十分风趣。

当他走上前来,与我们招呼寒暄的时候,妙语连珠,用很短的时间,就将我们这儿的气氛打破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挤出了微笑来,感受到这一位能够跻身到天下十大里面的黑胖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自信。

这自信很重yào

,因为我们倘若想要将此次任务给办完,还周边这些村民的安宁,就必须要拥有这样的情绪。

幽默诙谐的黑胖子抽完了手上这根莫合烟,咳了咳,然后转头问我道:"我听说了,你们这儿还有个考核,而你则是被考核的人。另外,你是茅山陶晋鸿的首席大弟子,对么?"

他的肥脸上面带着笑容,然而双目之间,却还是一阵严肃,我也晓得他是要对此行的副手进行考量,于是也变得认真起来,收敛笑容,平静地回答说是,北疆王点了点头,然后试探一般地问我道:"具体的情况,刚才大家也都说了,这样的东西,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所以我想晓得大家的情况,其他人,除了那个小女孩儿,我一样便能看清楚,唯独你,有点儿难。要不然,咱上手一下,来比比?"

我点头,说好,比比就比比。

两人话儿还没有说几句,便摆开了架势,寻常人都以为我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要掐将起来,然而我们两人却晓得,那石林地下巨穴之中的魔蜥之事,不能久拖,一旦给了它们最宝贵的时间,那么最麻烦的,只怕就是我们这堆人。北疆王单刀直入,我也没有半分保留,但见此人一声招呼,说俺老田来也,我也将魔剑举起,朝着他抵御而去。

北疆王身高体胖,右手之上的那把狭长单刀,一旦施展起来,宛若一片弯月,无数光华闪耀,看似绚丽,实则只有一招。

一招直入腠理,一击必杀。

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和的黑胖子,使出的手段竟然这般不讲究,采取的,却是这般凶猛暴躁的攻击路子。

对方凶猛,而我却并不急躁,面对着这样天下间有名的高手大拿,急于求成等于自取灭亡,于是我一来便是茅山之上防守最为合适的真武八卦剑,利用卦象推演的手段,使得他这犀利的刀式能够得以消融。然而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天下十大的威力,还没有等我将这连绵不断的真武八卦剑给使个周全,北疆王这一刀劈来,刀剑相交,我便感觉顿时就立足不稳了,一道汹涌狂暴的力量从剑身之上传递而来,宛如山岳倾倒而下。

我一连退了五六步,才将这股劲儿给缓冲了去,血气一涌,喉头顿时就是一阵腥甜。

果然厉害,这就是天下十大的实力么?

这就是顶尖高手的威风么?

我眼中越加的森寒起来,晓得倘若以真武八卦剑、清池宫十三剑招这般的手段应付,只怕不是这位北疆王的菜。不过别人若是遇到这样的对手,恐怕就会要绝望了,但是我却不同,因为我平日修行之时,可是有我师父帮忙喂招的,所受的压力,只会更加恐怖,所以越是如此,我越有一种兴奋感传递全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热血沸腾,一声大叫道:"再来!"

我豪爽大喊,再次纵身上前来,北疆王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不过很快便被笑容这样,手中的刀花一抖,再次斜斜地朝着我腰间斩来。

一刀,宛若秋月,似晚霞收。

临仙遣策瞬间启动,我在冲势不止的情况下,一招清池宫十三剑中最刚硬强势的一剑刺出,而后气凝于身,深渊三法之中的土遁瞬间而成,两者再次拼了一下——砰!

这一下,魔剑的剑尖轻鸣,如响箭而生,炁场对撞之后有炸雷一般的声响,北疆王依旧没有退,而我,却也只退了一步,便稳住了身子,看着剑尖微颤,尽管臂膀一阵酥麻,但是却面不改色。

经此一战,我终于能够明白为何出身微末,这北疆王却能够立足天下之间的原因了,果真是一等一的实力。

而北疆王也没有再与我拼斗,而是收起了到来,又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接着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我艹,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子你还真不错啊!"

青铜年代 第二十二章 预料之外的辛苦

北疆王是个大烟鬼,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但是当他将自己卷好的莫合烟递给我,并且为我点燃的时候,我顿时对这位名列天下十大的高手产生了没由来的好感。

这烟是一种由黄花烟草的茎和叶碾碎之后掺和晾晒而成,里面是呈颗粒状、较为粗糙的烟草,抽起来有一种浓烈的劲道,很冲,但是很过瘾,我连着吸了好几口,不断咳嗽,也终于将刚才所受到的震伤给平息了一点儿来。

北疆王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赶过来的,后续的增援大部队还在后方,不过有了这样等级的坐镇高手,再加上这二百多荷枪实弹的武装部队,其实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剿灭能力,至于如何操作,大家都提出了好多看法,稳妥派的是总局老洪,他主张部队将石林围住,然后缓慢排查,一点一点地围住,而激进派的,则是我和萧大炮,都主张直捣黄龙,一用爆破的方式,打开一个口子,然后将坐镇其中的那东西给引出来,再行后看。

此次行动不存zài

上下级的关系,所以讨论一时陷入了僵局,北疆王又将两根烟给抽完了,用手扇了扇烟气,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好了,谈得差不多,日头快没了,要不咱去实地考察一下吧,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

他这般大咧咧,自然是传递着一种强dà

的信心,不过见过那东西威力的人,难免有些担忧,生怕这位大拿对此次任务的难度有一些轻视,所以即便是支持立kè

前去封堵解决的我,也不得不将这件事情跟他讲了明白,不过北疆王显然是一个比较执着的人,站了起来,就不准bèi

再坐下,与我们说了两句,便抬腿朝着石林那边儿走去。

这位大爷既然已经决定,那么我们便不会再有争议,连忙招呼了人手,除了留下两个班的战士在此留守之外,其余的人,便全部都朝着石林那儿出发。

走出了村口的时候,徐淡定在旁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天气不太好啊"

这话儿说得yì

味深长,我抬头望天,只见天空的云层低垂而落,不知不觉就起了风,那冷风从黄河对面贴着地面刮过来,嗖嗖的,有一种刺骨的寒冷。我深呼吸,空气中有一种浑浊的泥土气息,这种气氛让人压抑,使得我忍不住朝着北疆王询问道:"田大师,现在天气阴沉,恐怕那些魔蜥会蹿出来惹事,到时候可怎么办?"

北疆王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单刀微笑道:"怕甚,直接砍翻便是了。"

好吧,他这般简单粗暴的话语让我实在是有些发虚,不过我跟他有过较量,晓得光凭着他这一身劲气,便能够在漫山遍野的魔蜥海洋中杀进杀出,不在话下,而我们旁边还有这么多专业的部队,一旦构建起了一个强dà

的火力网,那恐怖的金属风暴便能隔绝一切的进攻,倒也不会像昨天那般狼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祖宗的话儿说得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要晓得,未知代表着可怕,而一切反dòng

派都是纸老虎,完全了解了这些之后,步步为营,我们并不用有太多的犹豫,强势一点便好。

然而虽然有着这般的兴致,但是一走入石林之中,默然不语的徐淡定便出言说道:"不对劲,这里面的东西被移动过了。"

我们昨日进入石林之中的时候,为了撤tuì

的安全性,我特意让徐淡定记了一下归路,而这哥们当真是死死地盯着所有的一切,诸般变化,皆了然于心,所以这一旦有所差池,便会立kè

知晓。听到他的话,我们这个庞大的队伍仍在前进,但我们身边的这几位修行者却停下了叫不来,我看向了总局的观察员老洪,昨日我们下了洞穴,而他则是独自逃了回来,对于此事,他更有发言权一些。

然而面对着我们的注视,老洪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却还是告sù

了我们一个郁闷的事情——他昨天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跌跌撞撞地逃出来,根本没有记住什么路径,只是看着光走。

老洪指望不上,我回过头来与徐淡定仔细核对,发xiàn

这儿其实差别不大,主要是有好几个路径,似乎因为阵法的缘故,昨天障眼,今日返璞归真,如此而已。我心中自己卜算着,然后询问北疆王的意见,他原本的表现十分豪爽,然而进了林中,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严肃,一边儿认真,显得冷静而沉着,听到了我的问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走!"

就这般说着,北疆王带头往前走,一路左转右弯,仿佛前面有一条线在指引着他一般,大约走了十分钟,突然间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我和萧大炮说道:"这个地方,可是有那蒙古王宝藏的传说?"

萧大炮点头说是,又问前辈是如何晓得的?北疆王的嘴唇含着笑,仰头看着那些高耸的石柱说道:"我闻到了味道"

他这般意味深长,让我多少也生出了不安,拿眼神瞅萧大炮,想询问这北疆王到底是什么来意,然而萧大炮也只有报以苦笑,不作回答。

队伍继xù

走,一开始还是徐淡定带路,到了后来,总是北疆王一马当先,带着大家一路行走,不知不觉,他竟然带着我们来到了生长着蓝饥饕蘑菇的那片区域,张大明白拍碎的石柱依旧还在原地倒立,微微流动的风,将一股轻微的异香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鼻间。

想起那天几乎每个人都中招的情形,我脸色一变,大声招呼道:"大家都不要呼吸,小心这儿有毒!"

我这一吼,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而北疆王却是一阵微笑,平静地说道:"这倒也无妨。"

他这么说着,叼在嘴上的卷烟随手拿下,然后右手做了一个手势,五指曲住,仿佛在虚抓什么,地上有一股气运被他凭空抓起,接着他将手上抽到一半的卷烟弹向了空中,掌心遥遥一照,就在我们所有人的瞩目之下,前方陡然一阵火云烧,大片大片的红云垂落,仿佛仅仅只在一瞬间,我们的四周都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这场景让所有人都心头一滞,这才想起来,能够名列天下十大者,除了有着一手好刀法,倘若没有几把手段,哪里能够拼得过若干对手?

这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下一秒钟,火海潋滟,接着化作了虚无,滚滚的热意还在周边流连,但是北疆王刚才弄出来的一切异象都已然收敛至虚无,周边好大一片地方都是黑黢黢的烟尘灰土,而那些容易让人致幻的蘑菇,则都已经变成了灰烬。

一曲火云烧,竟然能够直接抽取地下残留的磷素上升而至,然后放出这么一把大焰火,这手段,当真是厉害爆了。

就在我们触目惊心之时,我突然瞧见屹立场中的北疆王动了,他脚尖一点,人便出现在了十米开外,手往空气里面一抓,竟然直接抓出了一头浑身黑鳞的直立魔蜥来。那畜生还想逞些蛮力,然而这嘴巴刚刚一张开,却有一道白色的闪电从它的脖子之间闪耀而过,刷的一声,但见鲜血迸出,却是身首分离。

这一道白色的闪电,自然就是北疆王手中的那把单刀闪耀出来的光华,快得让人的肉眼都难以捕捉,只有惊叹。

一刀毙敌,北疆王并不停顿,而是将手中的单刀玩出了花样来,不断地抖落刀花,每次斩在一处什么都没有的空处,便有一头魔蜥从那虚无之中跌落下来,要不然便是身首分离,要不然就是一刀两断,显得十分的果duàn

,而且节奏紧凑,让人目不暇接。

刀刀,皆是一招毙命。

在场的除了我们,还有那些前来执勤的普通战士,除了领头的干部有一些概念之外,普通的战士都给眼前这个灵活无比的胖子和从无到有的魔蜥尸体吓了一大跳,有的胆小一点的,甚至都连连后撤,吓得枪都要丢掉了。

萧大炮和手下,以及部队的干部们都在安抚战士们的情绪,而我则与嘤嘤分别朝着前方冲去。

当我们到达北疆王的身边时,他已然停下了脚步,手中的单刀朝下,那血水顺着血槽往下走,滴滴答答,不绝于耳,而在他的身前,则有超过二十头的直立魔蜥,躺于地下,化作无数肉块。

斩杀这么多魔蜥,北疆王没有一点儿喘息,面不改色,不过脸色却变得有些严肃了,回头跟我说道:"我终于晓得,为何以你这般的后辈,还会这么吃亏了,原来如此。"

我点头,然后说道:"前辈,这些东西到底是隐藏在哪儿的,怎么我看不到?"

北疆王说道:"这里有一个天然的恶灵法阵在,是迷惑人方向的,通过相似的石林和路径来让人的方向感迷失,因为隐在阵里,你自然是看不到的。这些货,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厉害,所以此番,恐怕会比想象中的要辛苦。"

青铜年代 第二十三章 重返巨大石穴

北疆王田师在此之前,一直都没有怎么在意此行的危险程度,尽管我们一再强调,但是他总觉得自己跟我们不是在一个维度之上的,所以虽然礼貌听着,但是内心中不一定会在乎,然而此刻瞧见这神mì

的石林古阵,以及那些凶狠莫名的魔蜥,他终于还是收敛起了作为顶尖高手的骄傲来,与我们分享起了他的心得来。

"此间的这些大爬虫子,应该不是这儿的土著,倘若是我猜的没错,恐怕这些,都是那传说中奈河边的生灵,最是凶恶不过;但是你说你们昨日见到的那幕后者,跟这东西并不是一种——这世间能够让阴河黑蜥害pà

的东西不多,因为这些家伙小小的脑仁儿里面装不下太多的恐惧,除非是那深渊魔王,或者是"

他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用一种低沉的语调平静地说道:"龙!"

龙?

春风时登天,秋风时潜渊,兴云致雨,腾云驾雾,周游于天际之上,翱翔于千万里云海,这神物可是中华民族的信仰,也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图腾,无数人都以自己是那龙的传人而自豪,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玩意,难道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龙么?

我心中疑惑,却听到北疆王又接着说道:"如此说来,我倒是生出了许多好奇了。倘若是真龙,我老田倒是要真的瞧上一瞧,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呢!"

说完这话,他朝着我们招呼道:"你们且随我来,跟紧了,不要掉了队伍,此处的线索实在有限,我可顾不得你们所有人。"

这高大的黑胖子自然是有一套破阵的办法,要不然也不可能一路奔到此处来,不过他乃当世间顶尖的高手之一,自然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跟我招呼一声,那算是对我今天与他交手的表现认可,至于其他的人,以及那些普通的部队士兵,他却是连一点儿搭理的兴致都没有,抛下这样一句话,便飘然而走。

北疆王如此招呼,我们自然不敢松怠,我负责两个师弟和嘤嘤,至于萧大炮,则带着两个手下,负责部队的联络工作,跑步前进,紧紧跟着北疆王的身影前进。

北疆王脚步很快,不过他到底还是留了些余力,并不狂奔快跑,反而是不停地定住身子,抽搐着鼻子,四处观望,仿佛在查找这石林之中的漏洞一般。他若狂奔,这里面包括我在内,没有一个能够追赶得上,但这般走走停停,所有人倒也都能紧跟其后,大家在石林之中足足绕了半个多小时,突然间,张大明白一抬头,笑了:"嘿,到地方了。"

我们朝前一看,绕过前方的石柱过去,却正是昨天被小白狐儿三尾撞断的废墟处,此刻那儿黑气弥漫,遮掩了上空,不过仔细感受,还是能够有阴森森的风,从里面徐徐吹出来的。

我不晓得这儿到底是不是洞底天坑唯一的入口,但是却也晓得,倘若一旦下了那裂缝之中,昨日那种恐怖的场景,便会又出现在眼前来,密密麻麻的魔蜥飞身扑来,到底能不能生还,这件事情并不取决于我,而是在于我们前面的这位高大而胖硕的黑胖子,那个一路上不知dào

吸了多少烟的男人。

这种凡事都不由自己控zhì

的感觉实在并不算好,我心中犹豫了好一会儿,然而北疆王却依旧独来独往,一路走到了废墟前方。

瞧见他这番模样,我心中多少也有了一些计较,感觉这团队里面,即便是亟需那镇场的高手大拿,但是最重yào

的,还是需yào

有默契的队友在,便如当日我在青城脚下福云观中瞧见的老君阁七把剑一般,要不然就会如现在一般,各自独立行事,劲儿根本就拧不到一块儿来,也发挥不出计划的功效。

当然,我这也不是怪北疆王,事实上,就算是我,也不觉得自己跟这位早就闻名天下的人物有平起平坐交流的资格。

越是厉害的人物,越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难以沟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停留在了废墟处,北疆王缓缓行走,查看着入口,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发xiàn

,这儿到处都是瓦砾石块,到处堆积,至于我昨天瞧见的石缝,却并没有瞧见。昨日惊慌失措,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方向,我也围绕着看了好一会儿,心中有些疑虑,难道那些家伙在一夜之间,就将那石缝给填平了么?

就在我这般想的时候,萧大炮开始带着人手上来,指挥着左右的人,轮番上前,在碎石堆中找寻入口。

这人多力量大,当真是硬道理来着,没多久,便有人在西北角的那儿找到了被掩埋得天衣无缝的裂缝,它被几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下面,倘若不将这几块重达数吨的石头给撬开去,可能就达不到大规模进入的有力条件。

不过这事儿对于旁人,那可能就只有求救重型设备了,但是在我们眼前,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见那北疆王最先使力,将最重的一块大石头掀翻了去,露出了黑黝黝的裂缝。

在众位修行者和战士的齐心努力下,我们终于算是将这条裂缝给清理出来了,往里面一看,嗖嗖的阴风拂面而来,让人觉得里面,仿佛藏着天大的恐怖,心中一阵发寒。

众人矗立在石缝良久,却没有人愿意带头下去——人对于黑暗,从来都是本能地抗拒,此乃天性。

更何况这下面还等着那么多恐怖的畜生呢,随便蹦跶出来一两头,都有些够呛呢。

清理出了一条道路来之后,这北疆王才有时间过来与我们开会,商量此次下去的人不需yào

太多,但是有两点必须要有,一是心理一定要成熟稳重,不要遇事惊慌失措、哇啦哇啦地大吼,第二那就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一定要罩得住,所以人不宜太多,在那种狭小的空间里,拿枪拿炮的,很容易伤到自己不说,还不一定有什么事故会发生。

下是一定要下的,至于是谁下,这里面还有一些说法,我们商量,就带五十人的精锐部队,其余的则在外面扎根,静待我们爬出洞口,重新返回世间。

而这一次,萧大炮和他的两个兄弟被我们留在了地面上,同样留在这儿的还有张大明白,虽然我口头上面说是让他帮我们守着退路,免得到时候走脱不得,但是我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在于张大明白逃命的手段,终究没有徐淡定那么多,而且总是会惹到各种损害,还不如在外面等着强一些。

老洪作为观察员,唯有紧跟。

确定了人选,这回倒是不急着立kè

下去,征得大家同意,徐淡定没有藏拙的考lǜ

,直接在背阴处将自己的替身鬼灵给召唤出来,这人影一般的东西翻转扑腾了几个回合之后,终于如一道青烟一般的飘落不见。

徐淡定的替身鬼灵在探路,双眼紧闭,脸色一会儿好,一会儿又变得惨白,没多久,他突然双手捧心,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们慌忙过来瞧,发xiàn

徐淡定原本的状况很差,气息紊乱,然而在这一口鲜血喷出来之后,身体反而却好了很多,原来刚才那一下,却是被那种强烈的不适应感给逼得。在此之后,他浑然不理会我们所有人的提问,而是盘腿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将那逃出来的恶鬼给召唤回去。

好在徐淡定这人办事锐意不足,稳妥有余,不久之后,将那替身鬼灵给收了回来,摇摇晃晃地醒转过来,瞧见周围一群人关切的眼神,站起身来,沉稳地说道:"情况有点儿古怪,岩洞自然还是有的,不过我们昨天夜里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魔蜥,却是一个都没有了。"

是梦吗?

自然不是,就在刚才第一堆废墟之处,北疆王便已经斩杀了二十多头直立魔蜥,而昨天那么多的东西,自然是不会离开的。

不过不会离开,也许是在往深处爬走了,倘若我们能够在那空间之中找到出口,将其封印起来,便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但当务之急,要将那一头孕育着新生命的神mì

生物弄个明白,要不然我们前脚走,它后脚便能够破阵而出,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样的魔物,便如阿普陀那般,封印起来是需yào

精妙的法阵以及无数心血,方才能成事的,就我们所带的这些材料,远远不能。

时间倘若一拖,又是遥遥无期。

徐淡定将路给趟好了,我们便带着五十名战士往石缝里面钻,一样的道路,倒也并不陌生,我们一路走来,终于到了那个两米高的石坎子处,无数的手电筒朝着空间里面照去,一片空荡荡的,不过即便如此,也引起了初来乍到者那惊叹的声音,连绵不绝。我们陆续从石坎上面跳了下来,接着一众战士围成一圈,小心防范着,而我们则四处找寻更深的口子。

没多久,徐淡定在神坛那块儿,有所发xiàn

了,扬起手,高声叫起,然而就在此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住了。

有袭击!

青铜年代 第二十四章 法阵封印,秘藏动心

徐淡定的话儿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住了,结束得如此陡然,显然是遇到了袭击,我抬头望去,却见一道身影更快地朝着他靠近了去,眯着眼,却是北疆王,拎着一把单刀似风而过。然而这事儿终究为时已晚,但见徐淡定僵直在那儿,手高高举起,就像自由女神一般的模样,全身僵硬地朝着下方倒落而去。

我有点儿心慌,不过脚步却不停,但见北疆王抱住了徐淡定,又转递给了及时赶到的我,然后纵身朝着对面扑了过去,黑暗中一道辉煌雪亮的光芒陡然而起,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我还来不及弄明白暗算徐淡定的那个对手是谁,当我将这性子慢半拍的师弟接过来的时候,发xiàn

他的全身僵直,脸色发青,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只能保持一个姿势,就像一个玻璃娃娃,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我吓了一跳,不知dào

该怎么办,这时小白狐儿冲到了我的跟前,伸手托住了他,小手在徐淡定的身上抚摸了两记,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头顶处来。

小白狐儿的手指在徐淡定的道髻上面摸出一点儿乳白色、带腥味的黏浆来,闻了闻,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道:"哥哥,他是中了千年琼浆。"

我一愣,说这是啥玩意儿?

小白狐儿跟我解释道:"这千年琼浆,本来是好东西,不过也是有分别的,比如还未过那节点的,虽是补品,能够延缓人的新陈代谢,但是同样也能够让人的行为缓慢,僵直如植物人;而倘若有龙盘踞于此,假以时日,却能够成为修道界中鼎鼎有名的龙涎液,也就是雨红玉髓,那可是打通人体经脉最关键的天材地宝,最是珍贵"

这小姑娘解释了一通,我方才晓得,徐淡定虽然中了好东西,但最终的方向,却是植物人,这情形实在是有些恐怖,当下又问该怎么办?

小白狐儿不再解释,而是将粉嫩的小手放在了徐淡定的头上,然后快如魅影一般地不断扯动,随着她的速度不断推移,发须纷飞,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道士,却迅速变成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光头沙弥来。

做完这一切,小白狐儿朝着我笑道:"哥哥,你就别管了,这事儿我来帮你处理吧。"

说完她咬破手指,在那颗光溜溜的大脑袋上面画了几个简易而古怪的血色圈子,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念起了法咒来。有着小白狐儿照顾徐淡定,我也收住了心,开始关注起了北疆王和那偷袭者的战斗来,这才发xiàn

在短短的这段时间里,北疆王的脚程已经跨越了距离,忽而左,忽而右,鬼魅飘移,不知所踪,显示出了他天下十大顶端的身手来。

然而他的对手却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小角色,竟然在这么高强度的对撞之中,表现出了极为淡定的态度,它若隐若现,隐时便宛如一道透明无碍的气流,显露出来的时候,又好像是一头浑身是毛的小人儿,高不过一米,喉咙里面永远都是沙沙的摩擦,不似真实存zài

的生灵一般。

这般的追逐足足持续了四五分钟,最终以北疆王收敛身形作为了结束,这个男人一身大汗淋漓地朝着我们这个警戒圈走了过来,从怀里又摸出了一根粗糙的莫合烟,点燃,抽了好几口,青色烟雾弥漫之中,他朝着我叹了一口气道:"他奶奶个熊,那玩意就是当年蒙古萨满坑杀无数奴隶之后,凝练而出来看守宝藏的亡魂,对这儿的法阵最是精通,我本想以力强取,结果最终还是差上一小步"

如此追逃久久,却无结果,失意而归,他终究做不到淡定自若,于是跟我们解释了几句,我表示了解,然后问道:"如此说来,这神坛之下,便是传说中的蒙古宝藏咯?"

我并没有表现出对那些宝藏的好奇,相对于物质来说,我更注重精神上面的满足,而且这么多人在场,即便是有宝藏,也到不了我的手上,于是没有太多的贪心,而北疆王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缓声说道:"差不离吧。我一直在想,当年的蒙古灭了河西数国,除了金银财宝之外,恐怕还会有当时那些国度守护者的典籍以及宝器,倘若是得知一二,或许对修为,还会有所帮zhù

呢。"

北疆王长居西北,自然对许多秘辛之事有所研究,这里面有一些他所期待的东西在,倒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只不过我真zhèng

关心的,在于那些漫山遍野的魔蜥,和那一头坐镇其中的恐怖魔兽到底去哪儿了呢?

当我将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北疆王却是给了我一个答案,那便是神坛之下。

当年的蒙古萨满将所有搬运宝藏的奴隶都坑杀于此处,然后通过神坛祈祷,引得九天之上自己信仰的神灵降临,其一是凝练恶灵,守护法阵,其二是将整个石林法阵给驱动开来,使得那些对此心有妄想者迷路,不知西东。这处洞穴千年来都无人发xiàn

,本来是会一直这般继xù

下去的,却不晓得这法阵汇聚,竟然从地底引来了这么多的魔蜥,以及那一头恐怖的魔兽,阴差阳错,就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来。

那阵灵与我们昨日奋战的对手,亦敌亦友,相互依存,又不断抗争,关系极为复杂,这是北疆王刚才揣摩到的一个状态。

现如今阵灵隐藏在了宽阔的巨坑之中,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地底来客不要出现在俗世之间,扰乱秩序,所以其实在某一程度上面,双方还是合zuò

的关系,这也正是北疆王没有再继xù

追索那法阵恶灵的关系。

将这秩序理清楚了之后,那么我们此刻的选择就变得清晰明了多了,要么就两个对手一起面对,我们既将那洞口封印住,又将这看守石林古阵的阵灵给灭了,到时候又能够完成任务,也可以将那掩埋了千年的宝藏给取出来,重现世间;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可以与此处的阵灵达成妥协,我们对此处的东西秋毫无犯,只求将那些惹事的魔蜥给封印住,大家相安无事,这便极好。

就成本而言,自然是后者最是低廉,因为此处最厉害的并非是别的,而是那变幻莫测的法阵,倘若能够与这阵灵达成默契,说不定我们就能够提前完成任务,然而瞧见北疆王对那蒙古宝藏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致,我心中又有些忐忑,不知dào

能不能劝下他来。

不过北疆王终究还是一个有着大智慧的人,他并没有再继xù

纠缠,而是叫我帮忙搭一把手,开始布起了阵来。

此番进洞之人不多,除了五十多个负责警戒的战士之外,张大明白被我留在了外面接应,徐淡定中了阵灵暗算僵直,小白狐儿需yào

照顾徐淡定,便只剩下我一人在旁。不过排演布阵,这在茅山也是基本功,我倒不陌生,已经询问,方才晓得北疆王准bèi

贴合这中古法阵,再制备一个融入法阵的反向封印之阵,断绝路途。

这手段的工程量并不算大,我来到了神坛旁边的这处通道口,瞧见这个直径不过两米的隧道,不晓得昨天那头巨大的魔物,到底是怎么出现到了这巨洞里面来的。

准bèi

做事了,北疆王不再细说,而是朝着周边左右拱手,大概说了一些目的以及威胁的话语,掷地有声,我能够感受到黑暗的角落有不满和怨恨的声音,然而被这黑胖子一瞪,那声音立kè

停歇了下来,最后消弭于无形,显然是已经默认了他的行为。

跟这阵灵达成了协议之后,北疆王在内,我在外,两人不断地忙碌起来。

此番前来,北疆王带了好多材料,兽骨、草药、祭炼过的小剑和古铜钱,红线以及松香石墨,墨斗弹线,诸如此类种种,十分繁复,而且他布置法阵的手段,与我茅山终究有些区别,说进度不快,我与他的配合也没有太多的默契,一直忙了两盏茶的功夫,方才算是收了尾。

法阵的框架搭了起来,北疆王开始在其中启动法阵了,但见这一位高大的黑胖子就像慢动作一般地缓缓而动,手指灵巧地动着,仿佛在抹线,一点一点,一根一根,将所有的头绪都弄顺了过来,我在外围瞧看,感觉到无比的美感,晓得此人的手段的确厉害,快则罢,慢也能够有如此视觉效应,让人看得心旷神怡,领略到了另类的美丽。

如此启动到了尾声,北疆王用单刀的刀刃挑开了自己双手中指的指尖,将鲜血滴落法阵之中,一共滴落十二处精血,然后他收起单刀,双手掐动法诀,立kè

有一股力量从虚无之中生出,原本寻常的材料立kè

变形,嵌入岩石之中,融成了一体,而在那深邃的洞口深处,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股冷意,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诡异叫声。

阵成了么?

我们都看向了北疆王,却不知dào

这位大拿嘴角一抹笑,朝着我说道:"小兄弟,你且在这儿看着,老夫下去瞧一瞧!"

这话儿一说完,他竟然直接朝着那洞口跳入而去,消失无踪了。

青铜年代 第二十五章 莫装波伊

虽说在此之前,北疆王曾经说过自己对那传说中的蒙古宝藏很感兴趣,但是当他叫着我一板一眼地布阵封杀之时,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准bèi

下洞而去,一探究竟,所以当他陡然跳下洞子里面去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别的人,脑子里面都是一阵空白。

天啊,他居然就这般跳下去了,真的假的?

我们的脑子里面大概同样闪过这样的一句话来,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说这封印结束了,我们此行的任务其实算是已经完成,不过北疆王虽说不是我们体制内的人,但是能够评选为天下正道十大高手的,或多或少,都是跟上面有一些联系,要不然怎么会命名为"正道"呢?在上面某些领导的眼中,这十大的命,可比我们在场任何人值钱,倘若是将北疆王抛下不管,只怕我们回去,个个都得受到处分。

这事儿真的是摊上了,让人头疼不已,关键是萧大炮还被留在外面的出口处接应,我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看了老洪一样,只见他抿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估计也是没有什么主意,心中更是懊恼。

不过就在现在,徐淡定却是悠悠地醒了过来,脸色涨得通红,然后问我道:"大师兄,什么情况?"

我用最简短的话语将刚才的情况跟他讲明,徐淡定二话不说,直接喊道:"走!"

我不知dào

他这是为何,所以并没有动身,然而徐淡定却已经拽着我的胳膊往外面扯道:"北疆王是牵扯那八百年阵灵的定心之人,有他在,一切安好;而倘若没有了他,那阵灵必定会再出幺蛾子,我们此事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徐淡定这话儿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我不再停留,这十大之一的安危还由不得我来管,当下还是顾全这几十人的性命要紧许多。

我们往回折走,然而刚刚越过那神坛,空气中便有一股阴凉之气蔓延而来,小白狐儿一个箭步,站在了最前面,朝着黑暗中的一声大喊道:"你这东西,赶紧放我们离去,倘若敢说个不字,我就直接将你藏身的老窝给掀个底翻天!"

这小姑娘话儿说得霸道,我们本以为那东西会知难而退,然而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前方一大团黑雾凝聚,接着有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桀桀怪笑。

它走得是那般的缓慢,一步一步,穿着全身遮盖的连帽袍子,一直在我们面前十多米处方才站定,接着一种仿佛来自地狱一般阴沉的声音从它的体内缓缓扬了起来:"烧了我的巢穴?呵呵,这千百年来,无数人想要从我这儿占得便宜,却又有无数人埋尸于此,与我作伴,本来今天有一大补,心情不错,想要放过你们,没想到这么不识趣,那就留你们在这儿作伴吧!"

此物说得颇为嚣张,仿佛北疆王此刻已经入了它的囊中,而我们在它眼里,则都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一般,而就在它说着话儿的时候,我旁边的一个干部朝我使眼色,我点了点头,那人便心领神会,抬手便是三点射,飞尘而出。

有人招呼,立kè

有一个班的战士朝着那佝偻的黑影射击过去,一时之间枪响如雨,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然而这火药之物,一旦飞出,速度虽快,却并不能伤得此物分毫,但见一阵弹雨过后,那黑雾扭曲一会儿,又凝结成型,带着愤nù

的话语说道:"好吧,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猴子,就让你们晓得晓得,我老鬼这八百年来,可不是吃素的!"

它这话儿一说完,手一张,结果从地下竟然生出了好多灰白色的手骨来,朝着我们的脚下抓来,而我则是脚尖一蹬,朝着它冲去。

"老鬼"这两个字,对我有着非常深厚的渊源,此生此世,我从来都只认可一个人叫做老鬼,那便是我师父,所以当听到这么一个名字从那可恶的老家伙口中说出,我顿时就一阵热血直冲头顶,魔剑前指,越过那些地上伸出来的骨手,几乎就要伸到了此人的胸口之前。

那阵灵不怕枪火,但是面对于这恶灵铸就的魔剑,却终究还是有些恐惧,呼的一下,身子选在了半空,口中突然高叫了起来。

魔剑与此物擦肩而过,吓得那家伙一阵心惊胆战,然而这儿到底还是他的主场,这般一叫喊,我周边的景色立kè

一变,无数恶鬼滚滚冒来。

此为幻象,能够惊吓得住别人,但是恐xià

不了身怀临仙遣策的我,当下我也是将雷意凝于左手之上,然后骤然激发,一记茅山掌心雷,劈在了当空。所有人都处于一阵慌乱之中,却听到一声炸雷凭空而起,四周混乱的景色骤然而消,接着我瞧见身后的同伴大多都被地上突然冒出来的骨手给缠住了,十分麻烦。

跟着我们进来的这些战士,虽然都是野战军种,不过他们受训的作战对象都是人,而不是这些个诡异的场景,多多少少会有些惊吓。

不过能够跟我们进来的,都是有过心理准bèi

的,倒也没有再惊慌失措,在徐淡定、老洪和小白狐儿的带领下,朝着旁边的石柱那儿撤离,有的甚至还勇敢地回过神来,打开保险,扣动扳机,将那些骨手给射得稀巴烂。

没有人缺少勇气,只不过他们需yào

一些适应的时间而已。

众人在艰难离开,而那阵灵却忽左忽右,不断地挥舞着手中一根晶莹剔透的骨头棒子,这棒子似乎是它招呼骨手的媒介,每一下,便有数十双的手破土而出,朝着人们的脚下抓来。这手段倒不是什么厉害法门,不过吓人得紧,好几个战士因为被绊倒了,而徐淡定等人照顾不周,一下子摔倒在地,那爪子便攀着上来,死死地勒在了地上,仿佛要将人给掐死一般。

我离得颇远,来不及回救,只有大声喊道:"尾巴妞!"

小白狐儿听到了我的招呼,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小脸一变,显露出了三条巨大尾巴的炁场之相,随便一拍,那些骨手便纷纷碎裂了去,将旁边的人都给震得一阵骇然,原以为这仅仅只是一个小女孩儿,没想到竟然这般凶猛。而在此时,我瞧见黑暗中又冲出好多高矮不一的人来,这些人其实都已经死去,不过一脸腊色,黑得流油,显然都是些死而不去的亡者。

这些东西比寻常的僵尸更加凶猛,脚步飞快,朝着人群扑来,这时已经不用命令,战士们纷纷射击,不让这些东西靠近。

有徐淡定和小白狐儿在旁边照顾周全,我并没有太多的担心,而是转过头来,瞧上了那个飘忽不定的阵灵。

此物最是诡异狠毒,昨天我们被困此处,除了那些汹涌的魔蜥之外,更多的恐怕就是这厮的主意,小白狐儿曾经说过,那些打了鸡血的阴河黑蜥,平日里都是吃素的,脑子小,容易受到蛊惑,要不是这玩意在这儿偷奸耍滑,恐怕已是万事太平。

我有心将这家伙给拉下马来,奈何此物最是机警,飘忽不定,连北疆王都拿不下它,我的机会也是十分渺茫的。

不过越是如此,我越是有一种没由来的激动,特别是有着北疆王一比,倘若是让我干成了这事儿,只怕老洪的评语上面,也要高看我一眼呢。

我心中这般想着,手上则不断悄无声息地将八卦异兽旗给布下,这手法隐蔽无声,表面上我是一直在追着那诡异阵灵在跑,实jì

上已然将好几面令旗都排列齐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狂奔而来的黑风匪尸被枪火扫射大半,我也只差最后一面,没有布下。

然而行百里路者半九十,到了最后一面之时,那阵灵却无论如何,都不入我的瓮中而来,让我心中忐忑,不知dào

是被它瞧穿了底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不过我还是在坚持,为了请君入瓮,我甚至还给徐淡定做了手势,让他带着人朝着我这边赶来,也好引得那阵灵入套。

徐淡定与我,配合倒也有些默契,瞧见我这般手势一动,便故yì

漏了七八个人不管,结果那阵灵一阵激动,闪身入内,手一张,桀桀怪笑道:"好,先杀了你们这几个小虫子"

它笑得恣意,却不曾想我早已经是暗棋布下,就等此遭了,我当下也是不再言语,手中一直暗扣着的"乾"字令旗飞射,硬生生地扎在了岩石地上面,定得稳稳。

八卦异兽旗,既可防御,也可留人,这便是它之所以能够排入茅山十宝最根本的原因。

这也还是我修为不够,倘若是我师父,随手一掷,八面令旗扎得稳妥,管你天皇老子,都休想跑,咱们哥几个来溜一圈再说!

那阵灵从得yì

到惊恐,转变只有一刹那,刚刚想要逃离,结果我一脸微笑地打了一个响指,平静地说道:"你想杀谁?"

八灵腾生,翻飞起舞,气势汹汹地看着这个误入其中的狂妄者。

青铜年代 第二十六章 怕死的阵灵

当八卦异兽阵成的那一霎那,狡诈的阵灵并没有尝试着从这阵中突pò

,反而是朝着被我们当做诱饵的那几个战士俯身而去。

然而在它的路上,陡然出现了一把中间蕴含无数气孔的黑色长剑。

这剑并不锋寒,然而上面附着蕴含的气息,却让它感觉到一阵恐惧,下意识地后退飘飞而来,不敢尝试着再次靠近而来。而趁着这时机,我放开了法阵,将那几名战士给推出了去。那些战士跌跌撞撞而出,有的倒在了地上,有的勉强站住了身子,不过此处捣鬼的阵灵被我拘束在了里间,外间的危险程度便小了一半,枪声依旧大作,不过我却将主要的精力,集中在了面前的这头阵灵来。

那玩意儿几次突围未果,又惧怕我那饮血寒光剑散发出来的寒气,唯有缩在一个角落,身体悬空,那根通透的骨棒不断摇晃,恶声说道:"你别过来啊,要不然,我跟你鱼死网破!"

我大致地看了一下,瞧见外面只有一些僵硬的行尸,徐淡定和小白狐儿便可以照顾周全,便不再关注,而是扭过头来,仔细地打量面前这个罪魁祸首,但见此物就像一个小孩儿一样,呈现人形,尽管黑色的长袍包裹,不过依然能够瞧见阴影下有着一张皱巴巴的老人脸孔,双眼之中,死死地盯着我,有刺眼的光芒游绕不定。

我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就是舍生而忘死者,大多都是热血少年,他们刚刚在这世间展示出自己的力量,毫无所惧,也不怕生死,然而不管是什么,活得越久,反而就越懂得生命的可贵,世间的珍惜,也就越怕死,现在看起来果不其然,这家伙还没有跟我交手呢,就显露出了怯意,一副色厉内荏的表现,倒是让我一阵好笑,没想到昨天将我们给耍得团团转的家伙,竟然是这般的胆小鬼。

我将魔剑往下倾斜,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啊,我倒是想看一看,你是怎么与我同归于尽的。"

瞧见我不相信,那阵灵将手中的骨头棒子举了起来,再次厉声说道:"你不信?小子,别以为你将我锁在这儿,就能够嚣张,为所欲为,我告sù

你,我在这巨穴之中生活的年头数不胜数,你真当我是纸糊的?你信不信你再踏前一步,我就"

它话儿还没有说完,我便已然踏前了一步,然后坚定地看着他,默默等待。

这八卦异兽旗一旦封阵,人为地制造出狭小的空间,那阵灵来无影去无踪的优势便立kè

冰消瓦解,别说不能依靠外面的大阵为所欲为,便是能够借得力量,我堂堂一茅山掌门首徒,难道还会害pà

这样一个家伙不成?我这坚定的一步完全就摧毁了阵灵那脆弱的心理防线,它浑身一颤,竟然是气得整个人都蓬松了几分,接着一声厉喝,朝着我这儿呼啸而来:"妈的,跟你拼了!"

这家伙持着骨头棒子飞来,我却不怕,先是用魔剑将它灌注了巨力的骨头棒子给一剑荡开,接着左手虎口收紧,一记炼妖壶观术,遥遥印去。

这家伙以为自己悬浮于空,拉开距离,便能够有所优势,却不曾想我除了那剑法掌势之外,道法学得倒也不差,这炼妖壶观术也是茅山绝学,一般的弟子那是很少有所接触的,即便是能够学得到,能不能学会,理解和熟练使用,那也都是看着各自的造化在,此番由我施展,倒也是相得益彰,那阵灵在一瞬间顿时被定住了,接着身形开始逐渐地缩小,并且虚幻化。

我瞧见在一瞬间,它的身上浮现出几十上百个扭曲的人脸出来,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痛苦、怨毒、愤恨和郁积于心的委屈苦楚。

这些痛苦给予了它巨大的力量,我这炼妖壶观术曾经在青城山下屡建奇功,然而在此时此刻,那阵灵竟然凭借着自身的意志和力量,生生将其扭转了过来,并且努力地从道术之中脱离开来。

这过程,肉眼上看去,仿佛是慢动作一般,不过我们彼此双方都是灌注了巨大的意志力,别看我这炼妖壶观术如此神通,死死地克制着对方,但是那阵灵到底是存zài

于世几百上千年的鬼灵,被无数阴风洗涤而存留至今,那便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自然有着超凡脱俗的表现力,要不然先前北疆王也不会追逐它那么久而不得,而倘若此时此刻不是在我这八卦异兽旗阵之中,只怕这攻守之势也就陡然而转了。

双方坚持,不过那阵灵到底还是强上一点儿,勉力从我的道法之中逃出,这刚脱险境,瞧见我又要持剑斩来,顿时大声喊道:"停,停,等等先!"

它这般叫着,我却有些意犹未尽地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儿要讲?"

阵灵妥协了:"这样吧,我放开一条路,让你们离开,并且我还会管束那些长虫子,不得出去。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你看如何?"

我依旧笑着说道:"这事儿倘若是你在半个时辰之前说出,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之事,而到了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的生死皆掌握于我的手里,将你给弄得身死魂消,一切都清静了,再无人在此装神弄鬼,那岂不是更加好?是,我此刻与你对阵,也许会有些麻烦,但这都不算事儿,相信我,没有你,事情我只能会处理得更好!"

就在我冷静回击的时候,我面前的这头阵灵竟然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揭开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张苍老惨白的脸孔来,一双宛如牛一般圆润真诚的眼睛之中充盈着泪水,一边抽搐,一边哽咽地说道:"年轻人,给大哥一个机会好么,我也只是老糊涂了,目空一切,妄自尊大,你原谅我吧"

我可以忍受这家伙死鸭子嘴硬地跟我唧唧歪歪,却无法瞧见这般的落差,一个刚才还蹲在暗处谋算别人性命的阴谋家,此刻竟然泪水涟涟地求我放过它。不过我晓得,越是这般不要脸的家伙,手段越是毒辣得很,因为它既然能够为了活命而不顾一切,连起码的尊严都不管不顾,那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的呢?

我最怕跟没有底线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打交道,而这阵灵,便是这么一种类型的对手。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服软,我却也不想与之硬拼,要晓得,这玩意不管节操如何,终究还是有一些用处的,比如如何对付那一大波的魔蜥,以及那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神mì

魔兽,或者帮zhù

我们了解这迷阵的诸番事宜。

在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我终于决定与它和谈了,于是开口说道:"每一个人,倘若想要赢得别人的信任和尊重,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来,然而我却看不到你的诚意,谁知dào

你脱离了我这令旗的束缚之后,会不会又回归那石林古阵之中,危害我们呢?要晓得,你在此之前,对我们可是向来敌视,恨不得我们都死在这里呢。"

我这么一说,那阵灵立kè

赌咒发誓,跟人世间所有的无赖地痞一般,一点儿德性都没有,而我也在思量着如何处理这玩意儿。

倘若是将它给放了,那还是万万不行的,而不放,我也没有把握不受到伤害,而其实将其超度,其实对我们双方都是没有太多用处的不过我的注意到底还算是多,瞧见这家伙为了存活下来,各种誓言说尽,未必不能接受寄人篱下的日子,于是试探性地说道:"要不然,你入了我的八卦令旗之中,与我一同离开此处,否者,我绝对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听到了我的决断,唠叨不已的阵灵所有的话戛然而止,凝视了我良久,这才平静问道:"只有如此了?"

我点头,说对,别无他法。

阵灵不再说话,而是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骨头棒子,冲着我再次俯冲而来。

双方一阵激烈拼斗,而最后则以魔剑差一点将其斩落为尾声,这一下终于让阵灵最终感受到了自己离死亡之神,是那么的近,于是它最终还是收敛了身形,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它终于双手贴在了腰间,垂头丧气地说道:"既如此,那么就听君处置吧。"

它仿佛彻底地认输了,我走上前去,想要将其打入令旗之中,再行打算,然而这货陡然发难,竟然想要钻入我的身体里面去。

眼看着都已经钻进了一部分,不过在下一秒,它又陡然逃了出来,哭喊着说道:"太可怕了!我的天啊,你还是把我扔令旗法器里面去吧。"

我不知dào

在它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却也没有精力理会,用炼妖壶观法,将其打入令旗之中,然后收起,还没有来得及跟周围的人打招呼,突然感觉到神坛后方的那处洞子传来一阵惊人的抖动,我心忧北疆王,也是顾不得许多,快步走过去,只见一只血手,从黑暗中升起,死死地抓住了洞口的边缘位置处。

青铜年代 第二十七章 黑纱妇人

瞧见这只稍微显得有些肥胖的血手,食指和中指上面还有长期食烟留下的黄色斑块,我便晓得它属于哪个刚刚跳下洞子里面去的男人了。

这个能够名列天下十大的男人,怎么会跳下去没多久,上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我来不及多想,伸手过去一把将其抓住,然后朝着上面拉了起来。

封印住此洞口的是北疆王,故而这阵口开启和闭合,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此法极为玄奥,不宜多讲,不过他倒是还有意识完成此事,我提身一纵,奋力上拉,然而感觉入手的重量颇为沉重,使劲儿一掂量,发xiàn

这血手的后面,似乎有千钧之力一般,差一点就没有把握住,俯身朝着里面栽倒下去,倘若不是我下盘功夫了得,只怕也要坠落里间。

不过我终究还是站稳了脚跟,将这血手的主人给拉了上来,而后瞧见一道黑影从我的鼻尖擦着飞过,一股浓香连带着奇异的腥臭一起钻入我的鼻孔,弄得我忍受不住,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

就在我一连打着无数喷嚏的时候,已然观察得到,这血手的主人,便真的就是那个跳入洞中的北疆王,但见他全身都是鲜血淋漓,左侧大腿少了许多肉,脸上仿佛被灼烧过了一半,浑身浸透了红色的、蓝色的和黑色的浆液血水,让人看上去,只以为他从哪个阴沟里面,刚刚爬出来。

而刚才从我面前飞跃而过的那个黑影,则停留在了前方石笋之上,脚尖轻轻点着顶端处,金鸡独立,宛如蜻蜓点水,十分轻盈潇洒。

那是一个只比我矮一点儿的丰满妇人,瞧不清脸面,但是黑纱裹缠之中,大腹便便,却显示出她是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

世间自然没有这般身轻如燕的黑纱孕妇,也没有能够将北疆王伤成如此模样的妇人,我能够接受化形的小白狐儿,自然也能够猜得到,这个跟人一般模样的家伙,恐怕就是我们昨日瞧见的那双灯笼一般巨目的主人。我不知dào

北疆王下了洞子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却还是嘱咐大家围成一圈,小心提放着,然后将这个血人给扶了起来,大声问道:"田大师,田大师,你到底怎么了?"

在某一时刻,那北疆王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不过很快就被我带着劲力的呼唤给叫醒了过来,双眼一睁,满是血浆的脸上露出了两个黝黑的瞳孔来,黯淡无光,凝视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我怀里,有根刚卷好的烟,帮我点上"

我见过慷慨赴死的豪杰,却没有瞧见过这般嗜烟如命的英雄,不过晓得此刻若是不能让他满yì

,只怕还真的就这般迷迷糊糊着,于是不再言语,掏出一根潮乎乎的卷烟,塞进了他的嘴里,借了火点上,但见这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从肺里捣腾而过,一口长烟缓缓吐了出来,然后抬头看着那黑砂妇人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神奇的事情在?"

那瞧不清面目的黑纱妇人屹立于石柱之上,冷冷地笑道:"你也就是趁着老身怀了孩子的机会,才能占点便宜,搁平日里,我一口,便能够吞掉十个八个你这样的了。"

北疆王被我扶着,十分不舒服,抽了两口烟,左右一看,然后踉跄着坐在了神坛旁边的台阶上,平静说道:"按理说,像你们这样的,要么生活在大江大泽,要么就潜伏于九渊之下,何必冒出泡儿来,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呢?与人类为敌,这应该并不是你们的作风才对!"

黑砂妇人不屑一顾地说道:"强盗的逻辑,强者需yào

解释任何行为么?再说了,若说传统,这孩子它爹是,我可不是,我就是一条出身卑微的长虫而已,这世间有谁人能看得起我?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儿,好的如何,坏的又如何,世间谁人与评?那黑汉子一去幽府这么多年,回来便遁居洞庭大泽,真真就是个拔鸟无情的家伙,谁人可曾管过咱娘俩儿呢?"

两人说了半天让人不知所谓的话语,我听不懂,别人也听不懂,而在此之时,一直扶着北疆王胳膊的我不断地气行全身,这才知晓北疆王浑身经络已然截断大半,显然是在洞下便与那妇人拼斗一场了,不知dào

耗损了多少的功力,此时此刻,不过就是一个花花架子而已。

也就是说,我们赖以为擎天支柱的人物,此刻已然是撑不住任何危机和状况了。

他脆得就像一块玻璃,倘若有任何的压力下来,那么他只会碎得更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谈话依旧在继xù

着,许是呛到了的缘故,北疆王开始咳血了起来,不断地有凝结成块的黑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让人只怀疑他将自己的内脏都给咳了出来,那黑纱妇人顾影自怜,伤怀久矣,说了一大堆被人抛弃的话儿,到了最后,那话锋突然一转,看向了我们,带着最阴寒的语气说道:"我本来不想多生事端的,不过你既然怕死,自破了其阵,你固然是能够苟延残喘一会儿,却是将这些人的性命,都给拉下了水去"

她这话儿,确实有些赶尽杀绝的意味,我不知dào

她为何会这般狠厉,结果那北疆王却呛得笑了起来:"我上来,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因为我觉得有人能够对付你,与其被你斩杀,还不如瞧你狼狈,更加畅快!"

这话儿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粗瓷瓶来,递到我的怀里,语气开始变得迟缓了:"小陈兄弟,这里是一瓶龙涎液,一共五滴,你可以拿去上缴——不过得留一滴,我有一个后辈,就等着它救命呢。我信你,你可别辜负了我"

说完这话,他鼻间喷出了一口青烟,双眼却渐渐地闭合了起来,我心中一跳,只以为这大神陨落,连忙按住了他的脉搏,方才晓得他是经脉大乱,脱力过度,方才会昏死过去。

他昏死过去了,万事皆是一了百了,却抛下了这么沉重一负担给了我,要晓得,那杀意连连的黑纱妇人可是刚刚将天下十大的北疆王给弄成这般模样,而我的修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跟北疆王可是差好几里地呢,让我来面对这妇人,岂不是横竖都是一个"死"字?不过俗话说得好,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重任在肩,无数人的性命都系于我身,我也不敢怠慢,而是仰头跟那黑纱妇人商量道:"咳咳,大姐,天色不晚了,要不然咱,就散了?"

我这话儿让那黑纱妇人一阵错愕,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接着她一个纵身,飘落在我的前面来,森寒地说道:"我原本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不过那胖子既然说你对付得了我,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小兄弟,来啊,我想看看,你到底要怎么征服我?"

这话儿前半段森寒,后半段竟然又多了几丝妩媚轻佻,再看那妇人的脸,此刻瞧清楚了,竟然是一风韵犹存的少妇,面若桃花,脸颊飞霞,一股风流模样,勾人心魂,没有孕妇常有的那种臃肿,我反而更加紧张了,紧紧攥着魔剑,不动声色地询问道:"大姐,田师傅是开玩笑的,我看您今天也挺累了,咱还是另外约一个时间单聊吧,打打闹闹的,倘若是动了胎气,那可不好?"

我极力拖延着,好话说尽,然而那妇人的脸上却是陡然生出一阵狰狞,发生咆哮道:"少废话,小子,你们受死吧!"

她这话儿一出口,早已准bèi

妥当的我便是一步退后,长剑一指,大声喊道:"射击,无差别射击!"

我身边还有五十来个全副武装的战士,这些可爱的士兵已然见过了太多诡异的事情,虽说面对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而且还挺着一个大肚子,但是此情此景,连宛如神仙一般的北疆王都力战而昏死,他们哪里还敢有半分的怜悯和同情,当下也是扣动扳机,将那金属弹雨全数倾泻到了那诡异莫测的黑纱妇人身上去。

面对着这弹雨泼洒,那黑纱妇人起初并不害pà

,随意一挥,这弹头便发软了,没能再进寸步,然而随后那子弹忽倏而至,携带的动能巨大,她却也有些吃不消,再也不能轻松自如了,我仔细观察,发xiàn

洞底一战,北疆王固然是叼着卷烟昏死了过去,但是这神mì

的黑纱妇人未必没有受到伤害,此刻看来,反而要比北疆王还要严重一点儿。

终于,那妇人最终还是觉得不能再这么防守了,当一个弹夹打完,她扬起了双手,脚一蹬,身似龙形,箭走如奔马,凭空生出一掌,朝着我当头印来。

此刻的我避无可避,瞧见这一掌宛如泰山倾倒而下,唯有硬拼,当下也是将魔气运转到了巅峰,体内几条通道瞬间构建,一掌迎了上去。

深渊三法。

土盾。

轰隆隆,巨响瞬间传开,整个空间一阵轰鸣。

青铜年代 第二十八章 此事罢休

倾天而来的压力并没有将我给击垮,反而更加地激发出我心中那一股坚强,双掌相对,我一步都没有推移,那力量通过深渊三法之土盾的手段,传递到了我脚下的岩石之处,一瞬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裂响,而以我为中心,蜘蛛网一般的裂痕从我脚下出发,一直蔓延十几米,有的深达半米,就好像是重炮轰击一般。

一击而对,双方皆大为震惊,围观者也诧异非常。

这样恐怖的攻击,方才是刚才北疆王所面临的压力,不过我却咬着牙扛了过来,这情况实在是太出乎于那黑纱妇人的预料,她一记重掌竟然没有将我给拍扁,却也没有继xù

进攻,而是一个翻身落地,揉了揉拳头,骨骼一阵脆响,嘴角含笑说道:"难怪那死胖子说他后继有人,原来你小子倒还有些意思啊?"

即便有土盾转移力道,然而我的半边膀子依旧一阵发麻,不过却也不甘示弱地笑了:"前辈,您比我年长,小子何曾胆敢在您面前逞威风,您若饶过我们,自行离去,自然是皆大欢喜,不过你倘若是想要跟小子玩玩,我这身子骨倒也硬朗,经得起您几下。"

我一边说话,一边走动罡步,暗印章法,魔剑宛若游鱼,不停地顺着气劲而走,将这双方屹立而凝结的气势给消减,让我这所受的压力能够变得小几分,也好换得过气来。

那黑纱妇人凝神瞧了我好一会儿,也笑了,左手捧着自己大大的肚子,缓缓走近道:"我是个妇道人家,本来只想安安稳稳地将这个小崽子生出来,却不曾想竟然会添出这么多麻烦来。不过我这一生,年轻时最是好斗,后来被那茅山派的虚清子追逐三月,遇见它之后,方才罢休一点,但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麻烦,咱们遇到了也是缘分,像你这般的少年,我这些年来遇见得也少,看着鲜嫩多汁,又补,跟那些老树皮差别挺大,只是不晓得味道如何?"

说着话,她忍不住地伸出滑舌,舔了舔那蜜色红唇,显示出十二分的性感和妖娆起来。

她这话儿说得暧昧,倘若是旁人,我只以为便是挑逗了,然而我心中却晓得在这一副美女皮囊之中的,到底藏着怎样一头猛兽,于是也知dào

这所谓的"吃",并非男女之间的挑逗情话,而是真zhèng

的吃,将我连皮带肉地生吞下去,估计连嚼裹一下,都不愿意。

黑纱妇人此番正是待孕之时,最宜加强营养,黄河里寻常的水产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便想拿人来填补,而同样是人,老老实实的村民,自然没有像我这般的修行者来的大补,那妇人既然是杀红了眼,我也不必再与她相劝,手中的饮血寒光剑不停地缓慢翻转,目光死死盯着对方,当瞧见那女人再次袭来之时,却不再与她硬拼力量,而是一记晚霞收,剑光挂天而上。

与这妇人交手,手持魔剑的我却也并不害pà

,我本身习得有真武八卦剑和清池宫十三剑招两大不传之秘,之前又曾经受过现如今闻名天下的一字剑剑意指点,本身修为精深,剑亦为好剑,故而一经施展,立kè

便能够缠住对方,倒也不会给她太多的可趁之机。

如此剑来拳往,双方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起来。

不过我即便这些年进步神速,但跟这黑纱妇人终究还是有一些差距,这女人走的并不是灵巧的路子,更惯于横冲直撞,几步飞奔,一拳便能砸到一根两人环抱的石笋,随手一拍,那一两米的石头直接弹射而飞起来,无端凶猛。这周边围观的,都是些普通战士,倘若是被误伤一二,那可都是罪过,徐淡定倒也不敢怠慢,带着老洪等人,将这些战士都引到了出口去,至于小白狐儿,她插手不得,只能在旁边照顾昏死过去的北疆王。

如此斗了许久,那黑纱妇人性子爆烈,终究还是有些不耐,脚步骤停,然后怒目以对,愤然看着我,寒声说道:"你倒是属蚂蚱的,跳得厉害,还满灵活的?"

我一点也不敢骄傲,谦虚说道:"哪里哪里,前辈此番有孕在身,又重伤在前,即便如此,小子依旧还是被您压着追打,时至如今,再战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不如你我罢手,聊聊别的话题,比如育儿经,如此可好?"

我越轻松,那黑纱妇人便越是愤恨,左右一瞧,朝着黑暗之中厉声喊道:"那老不死的,先前还说与我共同谋算对手,现在你还不出来?"

她喊了几声,都无回音,而在此时,从我怀里有一个声音幽幽而出:"黑花夫人,我都搁这儿呢,可别说我不积极啊。我现在已经被这后生哥儿擒下了,寄人篱下,前尘往事那就一笔勾销吧。"

这声音真是我刚才擒拿的那阵灵所言,听在了那黑纱妇人耳中,振聋发聩,她一脸惊诧地朝着我喊道:"天啊,你竟然将这千年老鬼都给拿下了,这怎么可能?后生仔,你到底是谁?"

两人交手一轮之后,这黑纱妇人终究还是对我有了一些尊重,此番瞧见我还将石林古阵之中的阵灵给收入囊中,更是惊诧。虽说拿下这阵灵,那是机缘巧合,一来是我师父所赐的八卦异兽旗实在了得,二来也没有人想到那诡异恐怖的阵灵如此怕死,早早妥协,不过这该装的我还是应该装,架子拿住,当下也是一步踏前,拱手说道:"茅山陶晋鸿门下,首席大弟子陈志程,见过前辈!"

一听到我自报家门,那黑纱妇人终于算是露出了严肃之色,目光凝聚,一口白牙露出,寒声说道:"原来是虚清那个老杂毛的徒子徒孙,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厉害。只不过,你茅山自谓降妖除魔,玄门正宗,现如今竟然跟一九尾妖狐之后混迹一起,实在是"

她寒声说着话,然而一直被小白狐儿照顾着的北疆王突然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这动静就好像是压垮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但见那黑纱妇人连退了三步,脸色剧变,接着健步如飞,身似野马,朝着我这儿冲来。

我本以为她要知难而退了,却不曾想这妇人竟然再次气势汹汹地奔袭而来,下意识地一剑挑去,结果剑脊被她一个揽雀手给拍中,此乃巨力,我拿捏不住,手一松,魔剑猝然朝着黑暗中射去,而黑纱妇人另外的一只手却从底下冒起,朝着我当胸拍来。我匆忙之间,什么招式也凝聚不住,唯有伸手来挡,结果那重重一拳,正好印在了我胸前的手背之上。

一股巨力奔涌而来,我身子朝着后方飞起,而黑纱妇人则没有顾及得了我,与我擦身而过,朝着我们先前逃离此处的那高高水潭通道奔走而去。

这人想逃,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我在半空中急速跌飞,眼看着就要撞到天花顶上,结果一阵柔力袭来,将我的身子给牵引住,几个回转,九曲绵长,终于在最后一刻落了地,冲势止住,我低头一看,却是小白狐儿帮着我撑住大部分的劲道,而她本人,却是小脸儿苍白。

小白狐儿晶莹而妩媚的小脸儿看着实在可怜,我伸出手,刚要说出一句问候的话语,结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全部都溅到了她的胸口前。

我与那黑纱娘子最后一下,显然是我吃了大亏,不过本来闷得难过欲死,但这一口血出来,身体倒也还顺畅许多,话也能说了,问过小白狐儿无碍之后,艰难地爬到北疆王面前来,瞧见这胖子也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凝望着我,那眼神好久才恢复了神志,冲着我笑了笑,然后问道:"那臭婆娘走了吧?"

我点头,他笑了,心安了一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了两根卷烟和一包火柴,划伤,点燃,他一根,我一根,一口青烟入了肺,徐徐喷出来,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喃喃说道:"得,又捡回了一条命。"

这话儿刚刚说出,又是一口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我没有办法劝解这个嗜烟如命的人不要抽烟,陪着他抽了两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他刚才给的瓷瓶,认真地说道:"前辈,我不知dào

这龙涎液到底是啥玩意,不过若是对您的伤有帮zhù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瞧见我手上的这粗瓷瓶儿,那北疆王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足足打量了我十几秒,这才笑道:"你小子果然有趣,别人抢死抢活的东西,你却反而推给了我?你知dào

么,这玩意,随便一滴,便是天大的功劳,足够你胜任任何职位了!"

我说道:"不管是什么好东西,总没有人重yào

。"

北疆王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笑道:"小陈同志,你果然实诚,不过你觉得我这般的老油条,会没有藏私么?"

北疆王这般一说,我顿时一愣,然而还没有等我多说什么,徐淡定、老洪以及那些准bèi

撤离的家伙,便已经全部都涌了上来,巨大的洞穴里面,陷入了一片欢呼的海洋里面。

青铜年代 第二十九章 离开西北

场中所有人瞧见那黑纱妇人遁走,而北疆王苏醒过来,都以为事情结束了,想起这一路上许多艰辛与苦楚,忍不住放肆地喊叫起来,然而我作为其中的领导者,却还是需yào

询问此行的经过,北疆王拿我当朋友,交了底,我自然也不会没趣地拿捏细节,而是询问下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与他之前的封印,是否能够使得那些魔蜥,不再出现。

对于洞中之时,北疆王所说不多,只是告sù

我两点,第一那边是传说中的蒙古宝藏早已不在,空荡荡的大厅什么都没有,第二那便是之所以不在估计是因为那巨穴之下,又有异动,不知dào

通向地底哪处隧洞,而那魔蜥则是从那儿出现的。

他不确定这儿是否就是唯一的出口,所以也不能给我打包票,此事过后,还需再次过来,一是加强封印,二来也是梳理一下,免得还有漏网之鱼在外,又生祸端。

毕竟我们刚才在外面,可是遇到了好多直立魔蜥的袭击,天知dào

还有多少藏在这石林之中呢?

北疆王说到这儿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怀里的土著,也就是这石林古阵之中的阵灵来,那个贪生怕死的老东西此刻窝在了我的令旗之中,算是半个俘虏,此刻问它,倒也不算突兀,不过当着这么多人,我也觉得不太好,于是让徐淡定和老洪带着众人原路返回,留几人在后面,搀扶着我们这几个受伤的同志,而趁着这嘈杂之机,我将北疆王的疑惑,给它一一说出。

许是晓得此番大势已去的缘故,那阵灵老东西倒也坦诚,告sù

我们,说魔蜥也就那么多,可能有三五头失散,也不会有太多的伤害,毕竟无人操控的话,这些魔蜥都是乖宝宝,除非遇到挑衅,是断然不会伤人的。

至于洞底的情形,以及那些蒙古宝藏的去处,它决然不说,即便是我用其性命作威胁,也没有任何妥协,只是告sù

我一点,那就是这洞底之处,另通地底,与它没有半分关系,它从来都管不着,也无从得知,至于宝藏,它是那被坑杀的奴隶怨灵凝聚而生,当真zhèng

有所记忆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已经都是这番模样了,它哪里晓得别的?

我感觉此物言辞闪烁,总有些不对劲儿,不过此时此刻,我却也是感觉到头晕目眩,精力难以集中,勉强将北疆王递给我的粗瓷瓶分出一滴红如鲜血的龙涎液来,给了北疆王,然后其余的交给徐淡定保管之后,便再也熬不住了,双目一翻,人便晕倒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我似乎听到了小白狐儿一声惊叫,那声音柔柔的,清脆悦耳,仿佛戳到了我的心窝里面去了一般。

当我再次恢复过意识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躺在床上,眼睛还没有睁开,鼻子里面便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捏捏拳头,我感觉到有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了我的身上,十分惬意,还没有等我表示什么,旁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叫声:"哥哥,你醒了么?"

我眯着眼睛,瞧见却是小白狐儿守在我的床头,一脸惊喜地看着我,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弯弯长长。

我点点头,舔了舔嘴唇,感觉十分干燥,这时小白狐儿立kè

递上了一杯温开水过来,小心翼翼地喂着我喝。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在此之前,我一直把这小女孩儿当做需yào

照顾的对象,然而现在,她却反过来了,将我给照顾得妥妥当当。温水润喉,我感觉浑身仿佛多了一些气力,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尾巴妞,这儿是哪里?"

小白狐儿微笑着告sù

我,说这里是兰州城里的军区医院,而现在,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通过小白狐儿的讲述中,我得知了我昏迷之后的情形,北疆王并没有再停留,而是带着分到的那滴龙涎液匆匆离去,据徐淡定打听出来的消息,听说北疆王有一个远房的侄儿,姓张,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经络不畅,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寻找能够通经活络的天材地宝,此番终于如愿以偿了,自然不愿多留;而相关部门的大部队在第二天上午赶到了,做了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对参与此次事件的相关战士下禁口令,第二,则是排查石林。

事后的排查中,的确有找到了那几头逃离在外的魔蜥,不过这些畜牲表现得一点儿都不好斗,经过一番抓捕,终于活捉了三只,被运往了上面,做科学研究之用。

至此,此番任务也终于算是圆满结束了,徐淡定和张大明白留在村中观察后效,小白狐儿在医院里面照顾昏迷过去的我,萧大炮带着一众手下回去履职,至于总局的观察员老洪,也早在昨天便带着装着龙涎液的瓷瓶,返回了京都总局去了。

一切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反而是我这主要的被考核对象,一昏了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简单地推导了一下自己的考核成绩,感觉仿佛有些悬。

事实上,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我是总局领导,也不会选这么一个人,过来当一股精锐行动组的负责人的。

一想到这里,我便有些忧伤。

要晓得,此番任务,无论是徐淡定,还是张大明白,都是拼了老命,便连小白狐儿这无关之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是没有一个好结果,想想都是那么的沮丧。

不过我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小白狐儿给逗笑了,这小妞儿学会说人话也并不算久,或许在与我之前,也就跟我师叔祖李道子有过交流,所以说话特别逗,瞧见我心情不好,就变着法子逗我开心,有着这么一个小姐们刻意讨好,我倒也没有再将情绪表现出来,每日都显得十分开心,也不会愁眉苦脸。

我此番受伤,其实还是蛮重的,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检查,发xiàn

有好几根肋骨断掉了,内脏还有些出血,吓得医生张罗着送我进重症病房,结果没两天,这伤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医生觉得是医疗奇迹,不过我却晓得,这一来呢应该我是修行者的身份,本来就身强体壮,二来我曾经在利苍墓里面泡过那积存千年的原液,恢复能力自然要比寻常人等强上许多倍。

这事儿我晓得,小白狐儿晓得,可是医生不晓得,大惊小怪的,非把我当做重度伤残一般照看,还得躺上好几个月,却不曾想我第三天就已经能够下床了,医院的伙食跟不上,于是我们晚上的时候,便翻墙出去找吃食。

在这兰州,若是要说有什么好吃的,随便拉一个老乡,便会竖着大拇哥儿跟你说兰州的拉面最是劲道,还给我们推荐了几家老字号,我和小白狐儿一家一家地吃过去,果然是汤镜者清,肉烂者香,面细者精,真zhèng

做到了"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色香味俱全。那几日,回想起来,是我离开茅山之后最开心的几天,当得知这个七八岁的漂亮小姑娘,可真是我当年相依为命的小白狐儿,没有人知dào

我是有多么的高兴。

倘若是胖妞仍在,那我们当年五姑娘山神仙府中的小伙伴儿,可真的算是聚齐了。

一想到胖妞失踪这件事情,我总是忍不住黯然神伤,当初战场危急,倘若不是我使用风符,说不定我和努尔便已经没有了性命,但是那风符一捏,胖妞与我,也算是诀别了。

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和胖妞依旧还会再见面,要晓得,小白狐儿都已经出现了,胖妞还会远么?

我在兰州养病,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基本上能够行走自如了,院子里面练了一套拳,也基本上能够晓得,全部恢复也不用一个月的事情。这是幸运,要晓得此番的对手,无论是那漫山遍野的魔蜥,还是那个拟形的黑纱妇人,说出去绝对吓人,能够活着回来,便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了。我病好没几天,徐淡定和张大明白也撤回了来,萧大炮负责招待我们,同时也参加了此次行动中牺牲者的追悼会。

会场之上,气氛严肃,我听着国歌响起,红色的国旗覆盖尸体,心中就忍不住响起多年之后的情形。

我是不是也会如此一般,躺在上面,接受无数同行和后辈的敬仰呢?

此身一入公门,这事儿又有谁知dào



事情完结的半个月后,总局来电了,催促我们及早回京,说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询问我的身体是否可以承shòu远行了,倘若能够,最好还是来一趟吧。在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之后,总局又帮我们联络到了一架运送军用物资的运输机,顺带着将我们几人拉回京都。

我们在南苑机场下的飞机,接着被人一路接回了总局附近的一处大楼前,考核会是在明天的清早举行,不过被考核的其他成员都已经到齐了,说起来,我倒是最后一个。

青铜年代 第三十章 名额初定

这处六层大楼是总局的内部招待所,大部分完成任务后回京的工作人员都会选择停留在此处,一来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二来也是随时等待上面的领导质询,好做应答,这比回家歇息更加方便一些。

内部招待所里的美女服wù

员挺多的,这是历来的传说之事,我们进大厅的时候,张大明白不断地四处瞅,好是一阵眉飞色舞,我也忍不住扭头过去看,结果美女没见着,倒是瞧见了一胖子。

此人是我们此次参加组长考核的其中一人,叫做连城,我有点儿记不起来他的身份,不知dào

是悬空寺的护法金刚,还是那个道法世家的继承人,出发前的时候,满脸笑容,智珠在握,不过此时却是一脸愁眉,好像吃了黄连,感觉哪儿都不对劲,仿佛变了性别,还直接提前到了更年期,怨气十足的,瞧见我望过来,便以为是挑衅了,眉头一扬,阴不阴、阳不阳地飘过来一句话:"瞅啥呢,不知dào

自己什么名次啊?"

我有点儿愣了,一开始还没有感受到这语气的不友好,拱手说道:"连兄,不知dào

"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对方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说道:"兄什么兄,我跟你有关系么?别跟我扯啊,想你堂堂茅山,名门大派,结果完成一个考核任务,都落了最后一名,还有本事了不成?对,我连城此番出师不利,搞到最后也没有完成考核,铩羽而归,但我那是乙等,没有办法,完不成也不能全赖我,对不对?倒是你们,啧啧,一个个看着人五人六的,出发前趾高气扬,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手到擒来一般,现在呢?瞧瞧,这不还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么?"

这噼里啪啦一阵损,徐淡定和张大明白的脸色顿时就不好kàn

了起来,不过我这人,最重以和为贵,倒也不怒,而是不卑不亢地微笑说道:"连城,我倒是有些好奇,我茅山与你,向来没有交集,为何一见面,便这般夹枪带棒地讽刺?"

连城冷笑,撇着嘴唇说道:"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还要我来提醒?我悬空寺虽说是小门小派,但是骨头却硬得很,谁他妈的想要骑到我们头上来,那得先看看自己裆下的玩意,是否经得起这一抓。"

他不找边际地说着话,徐淡定还好,张大明白却是个脾气火爆的性子,一步抢出,指着连城的鼻子就骂道:"好你个和尚庙里面蹦出来的死秃驴,早上起床没刷牙是怎么的,满世界的言语,愣没有找到一句人话。我茅山再怎么着,也比你强过一万倍,你若想比比,咱大明白便跟你练练,好叫你晓得,这世上还有你惹不起的人物——小子,别尽图一时嘴快,把自己给交代了!"

那连城却也不是怕事的主,一撸袖子,连连冷笑道:"练练就练练,来来来,你们是单挑,还是一起上?"

两人越说,火气越大,吵吵得上了劲头,就准bèi

在大堂里面开始练了起来,我茅山被损,心中自然也有些火气,哪里肯做这和事老,也想要教xùn

一下连城这个二愣子,免得坠了我茅山的名头。而就在这时,从楼梯拐角处走来一群人,领头的有两位,一位是给总局看门的那位苟老,一位却是我茅山的替补长老杨知修,旁边还有一些工作人员,瞧见这边有动静,便都走了过来。

首先出声的是杨知修,他二话不说,直接喝止住张大明白道:"张巍,你想干什么?总局是你撒野的地方么,还不赶快退后?"

杨师叔在茅山之上积威甚重,张大明白即便有满腹不满,却也只有躬身而退,而那连城却也晓得分寸,瞧见这场面,也没有再多言,闭上嘴巴。

这一群人走到我们面前来,杨知修瞧见我们满脸风霜,风尘仆仆的赶路模样,点了点头,却止不住还是说了我一句话:"志程,虽说赶路辛苦,但是师叔还是要说你一句,在总局这个地方,凡事都需yào

守规矩,即便是你在茅山当惯了大师兄,在这儿,也得老老实实的待着,管束好自己的师弟,可晓的?"

杨师叔这话儿,明显地是朝着连城那边偏了,我不晓得他是故yì

做给别人看的,还是有别的用意,也不想再纠缠,而是拱手,不软不硬地说道:"那是自然,志程记住了。不过有一点,茅山乃我师门,生我养我之地,谁要是往上面泼脏水,我也是愿意用性命去捍卫的!"

这师侄两人说完话,大家都各退了一步,那苟老在旁边打圆场,笑了笑,说都散了吧,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会要开呢。

人群散去,我牵着小白狐儿,与徐淡定、张大明白将入住手续办好,在房间里面放下行李,然后来到二楼餐厅吃饭。

也没有什么胃口,随意吃了点东西,出餐厅的时候,却瞧见王朋和努尔联袂而至,将我们堵在了门口。这哥俩儿提前到了几天,听到我回来的消息,便过来找寻了,王朋手上拎着两瓶好酒,一瓶五粮液,一瓶茅台,货真价实,努尔手上则拎着些下酒的菜,满腹气闷的张大明白有些酒瘾,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又跑到餐厅那儿要了点儿凉菜和花生米,我们转战房间去继xù



回到房间,就着小菜,抿两口小酒,王朋开口便是叹气。

这让我惊讶,要晓得,他抽到了一个丙等的任务,凭着他青城高徒的手段,再加上努尔相助,完成不是什么困难之事,怎么会如此郁闷呢?这一了解,这才知晓,原来他们是被分配到了舟山群岛那块儿,说那儿的渔村经常碰到闹鬼,王朋带着人过去一查,晓得是某种人形海兽,类似于传说中的黑鲛人,几人蹲守几夜,结果让那厮给逃了,王朋自然不罢休,想要带着船一路追,结果人家逃到了宝岛方向去了,便无功而返。

不过虽说抓不到元凶,但是也破解了此迷,王朋做足了功课,又是给渔民做宣传,又是布了预警阵,感觉差不多了,刚刚回京都报道,结果那地界又有闹鬼的传闻,气得他是火冒三丈,恨不得折回去,将那闹事的海兽给生吞活剥了。

这事儿跟实力无关,运气使然,我也不晓得如何安慰这哥们,草草安慰两句,王朋摆摆手,不想再言语,而是问我的情况,我跟他一一说来,王朋原本随意坐着的身子,听到半截之后,忍不住挺直了腰杆儿来,静静听完之后,一双眼睛圆睁,忍不住抚掌叹道:"我和努尔刚才还在懊恼呢,没想到你们这任务,难度竟然这么大,就连那天下十大,都差一点折损其中,这哪里是考核任务啊,把简直就是拿人去送死呢。"

我摇头,将我的担忧说给王朋听,他摆摆手,拍着胸脯说道:"兄弟,你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担心过多了。别人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一些,你这一回,绝对是榜上有名,妥妥的。"

王朋不断地安慰过,说这回的十人里面,总共完成的只有七个,还有三个,连一点头绪都摸不到,唯一担心的,可能就是赵承风那儿,听说那小子破了一个鬼村之谜,速度又快,力度又强,着实是一个很强的对手。我瞧见王朋这般熟悉,便询问起了先前在大堂处遇到的那胖子,到底怎么回事,王朋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事儿倒也巧了,那人很倒霉,听说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邪灵教的人,挂了两个兄弟"

听到这话儿,连原本愤愤不平的张大明白,都陷入了宁静之中。

次日清晨,大家都早早地起床了,用过了简单的早餐之后,我独自一人,一路来到了三楼会议室里,瞧见当初接受考核的人都到齐了,找位置自己坐下,过一会儿王朋也古来,挨着我一起。没多久基本上人都到齐了,我再一次瞧见了赵承风,意气风发地坐在靠前的位置,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度,至于其他人,有喜有忧,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当时间推近到了早上八点的时候,从外面走进了一队人来,为首的是一个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接着是一排老领导,我瞧见了苟老、许老,在最后竟然连总局王红旗都来了,可见上面对于此处考核的重视程度。

会议讲究实务,开场话不多,便直接进入正题,第一个入选的行动组长毫无悬念,那便是赵承风,他用了三天时间,便破解了豫中风门村之谜,当的是了得,黑框中年人对赵承风好是一阵夸赞,说这话儿的时候,这小子有意无意,朝着我这儿瞥来,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我的观感,此刻的赵承风八面玲珑,在别人的眼中,简直就是一朵花儿。

宣bù

完了赵承风之后,黑框眼镜又说出了第二个入选的名单,竟然是一个死人的名字——黄养神。

青铜年代 第三十一章 我的女神叫萧应颜

这黄养神之名,我本来早就不记得了的,不过后来考核会前,王朋跟我说有一个荆门黄家的人,我才记得这么一个事儿。

说起此事,倒是我与忘年挚友刘老三相识的引子,那还是我当初在金陵做一个小小办事员的时候,曾经办过一件瓦浪山水库案,有个无头尸体,便是这么一个名字,后来我才晓得,此人乃荆门黄家的外门子弟,刘老三便是为了给黄家一个交代,才会出现在那儿的。同时我也晓得了这荆门黄家,上溯可到汉末三国的荆襄名士黄承彦,延续已有近两千余年的历史,一直以来,都是民间修行门第的个中翘楚。

这荆门黄家的祖上,要说出名之人,数不胜数,单就民间传说而来,武侯孔明的原配黄月英,最是闻名,相传长相丑陋,貌似无盐,然熟读兵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足智多谋,一身修为更是惊天,屡次救武侯于危难,顶尖的高手。

到了近代,逐渐没落的黄家又出了两人,一人名曰黄天望,直入大内,近年来更是渐渐有了大内第一高手的名声,名唤黄天望,那人在我茅山重启山门之时,我却也曾见过,是一个说不出来的权势人物;另外一人,听说误入了歧途,成为了邪灵教的教内巨擘,资料不详,不过这黄家,一白一黑,近几十年来的资历便已然急剧陡升,隐隐有了一派豪门的景象。

不过我对这黄家,向来没有什么好感,观感不佳,倒不是因为它有什么恶事犯在我手,而是因为曾经有一个黄家人,去句容萧家,找小颜师妹提过亲。

我别的事情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事关小颜师妹,这绝对是不能够忍的。

不过念到名字之后,走上台去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青年,面容冷峻,长得有点儿像侠客电影里面的男主角,走上前去的时候,脸也是绷得紧紧,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块钱一般。

黑框眼镜开始讲述起了这一位完成任务的情形,原来他抽到的,是奔赴了渝城江北,调查长江水鬼一案。

那水鬼起源于抗战时期重庆大轰炸期间,蛰伏数十年之后开始屡屡犯案,做出了许多诡案来,实力相当厉害,这情形听起来跟王朋有些相似,但是这个来自荆门黄家的子弟思路无比清晰,仅仅用一天就确定了对手行踪,接着故布疑阵,连环而出,最终穷追了百里地,在某处水泽,将此恶灵水兽给度化了,内中凶险自不必言,尽管难度只为乙等,但是内部的评价,却比赵承风还要高一点。

我没有再去关注那僵硬的冷脸,而是刻意地瞧了一眼赵承风,但见这位长袖善舞的龙虎山首徒,此刻的脸色并不好kàn

,眼睑低垂,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第二位人选说出,大家久久鼓掌,给荆门黄家这位当世俊杰给予了最崇高的敬意。

黑框眼镜理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然后继xù

说起了第三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的名额:"第三个人,也是本次考核获得评价最高的人,他就是"

话说一半,他故yì

地拉长了语调,然后环顾四周,似乎很期待我们所有人的反应,而我则瞧向了列席此处考核结果汇报会的诸位大佬,特别是传奇大佬王红旗,以及许映愚许老,瞧见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越是如此,越是让人紧张,虽说我自己还是有一点儿信心的,但是倘若不能列入,也是常理之事,所以越发地期待起来。

在一阵语调的拖长之后,黑框眼镜最终还是将那个人的名字给叫了出来:"陈志程!"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脏确实很不争气地抖动了一下,学着赵承风和那个冷酷青年一样站了起来,朝着各人鞠躬,然后走到台上去。

路上,我听到黑框眼镜朗声说道:"陈志程是一名来自江阴省局的同志,他此次的任务是前往甘肃石林,调查村民失踪一案。在此次任务之中,该同志表现得特别出色,不但与当地工作人员的配合协调能力优秀,而且迅速找出根源,并且还以一己之力,逆转乾坤,完美解决此事,并且还寻出总局一直在寻找的战略性物资——这样的表现,总局诸位领导一致认为,该同志在本次考核之中,应列头名!"

这话儿说完之时,我正好走到了台上,黑框眼镜将我推到了赵承风和黄养神的中间,接着在场所有的人都起立,给予了我们三人暴风骤雨一般的掌声。

说句实话,此时此刻,我当真是无比的自豪,感觉这荣誉,并非是我个人的那么简单,而是与茅山一起,与有荣焉。

不过我也很清楚,此番我的表现可圈可点,并没有黑框眼镜所说的那般优异,而我之所以能够获得这般的名次,更多的,恐怕还是跟北疆王从地洞里面摸出来的四滴龙涎液有关——我本来不知dào

这玩意是啥,后来方才打听得到,此物最是精华,乃万年石乳,有舒筋活络,延年益寿之功效,一滴可值千金,正因为如此,即便是我任务失败了,为了奖励我,只怕也会给我一个不错的补偿。

这件事情说起来,我欠北疆王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机会,还得偿还才对。

如此宣bù

结束之后,便由总局王红旗宣bù

对于我们三人的任命,决定由陈志程、黄养神和赵承风三人,分别组建总局业务二司行动部门的特别行动一、二、三组,人员和资源都会集中调配,专门处理全国各地发生的重大案件,防范利用宗教进行的非法、违法活动,抵御境外利用宗教进行的渗透活动,在非常时期,还将担当保全和外事交流活动,以及负责对全国各地的后备学校的指导等等。

看得出来,总局对于我们这个特备行动组的建立还是下了很大心血的,首先是级别,给了一个相当于正处级的调研员级别,倘若是搁在古代,这可是正七品,跟我们县上的县长、县委书记一个级别。

这还仅仅只是刚刚履任而已,倘若日后功劳日渐积累,还会一步一步地升迁,前途无量。

很多人混了一辈子,估计都爬不到这样一个级别和职位上来,而我们这三个年纪轻轻的家伙能够担当此位,着实是招人眼红,不过这一分钱一分货,坐在这样的位置上面,那就一定要殚精竭虑,冲锋在前,这职权和工资可不是白给的,倘若不是要豁出全部的精力去,说不定过几个月,便会给人直接掀下来。

当然,我也不可能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要晓得,真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有些难堪了。

宣bù

之后,诸位列席的总局大佬与我们三人分别都握了手,然后不再停留,而是离开了会议现场,其余人纷纷上前过来与我们这些新晋之人握手,说些恭喜的话语,我瞧见了那位叫做连城的男人一脸愤恨地离开,也接受了王朋真心的祝福,如此一阵喧闹,赵承风过来与我握手,仿佛特别亲密一般地对我说道:"陈老弟,我们可是老相识了,以后可要多多照顾才对啊!"

这一声陈老弟,叫得特别刺耳,此刻的我多少也有了些城府,不动声色地与他握手,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赵承风去与别人交流,而这时黄家的那位冷酷青年则走到了我的面前来,伸出手,稍微露出了一点儿笑容道:"你好,黄养神。"

我与他握手,感觉这小子的手特别嫩,像娘们的一般,不由得抬头特别看了一下,轻声说道:"陈志程。"

两人这般清淡地自我介shào

完了之后,还没有等我想好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冷酷的小哥儿突然显得有些局促地说道:"陈组长,你我初次见面,本不应该贸然要求的,但养神有一个不情之请,却不得不说,还请您能够帮zhù

一下小弟"

他欲言又止,倒是让我心中生出许多好感来,微笑说道:"黄组长,你我日后也需长期共事,相互扶持,还请不必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讲来。"

我的话语让这青年打消了几分疑虑,他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恭声说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养神当年路过句容,曾经见到过一位姑娘,特别心仪,回家后一直辗转反侧,思念成疾,后来终于下定决心,托了家人上门求亲,不过对方家中却回禀,说那姑娘上了茅山求道学艺,一直不曾回家,无法应允。养神虽说在江湖上略有些名声,但是却与茅山诸位长辈不熟,一直不得办法,今朝见了您,便想着求一门路,能让养神得入茅山之上,再见一见那位姑娘,好将这姻缘成就"

这人缓缓道来,我心中的疑虑陡升,眉头皱起,待他讲得差不多了,这才耐着性子问道:"黄组长,不知dào

你口中的那位姑娘,姓甚名谁?"

这冷酷小哥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幸福的微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叫——萧应颜!"

青铜年代 第三十二章 招兵买马

果然,这个家伙,竟然就是萧家老小口中黄家的那个强取豪夺者,也就是我一直以来愤恨的情敌。

我心中明了,当下也是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家伙,发xiàn

他也不是别人口中描述的那般猥琐龌龊,面目可憎,眉宇之间英姿勃发,除了脸上稍微有些小僵硬,倒也是个硬朗的汉子。不过他越是这般帅气,我心中越是不舒服,越发感觉这威胁还是蛮严重的,当下也是不动声色地笑道:"你刚才这么一说,我还真的猜到是萧师妹了,茅山这新一代的弟子之中,也就属萧师妹出落的最是漂亮了,难怪你会这般心驰神摇。"

黄养神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涩,略有些紧张地说道:"陈组长,这么说,茅山之上,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喜欢她?"

我心想废话,小颜师妹这么漂亮,自然如此,你面前不就摆着一个么?

不过我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而是绕着圈子说道:"少年慕艾,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萧师妹潜心求道,倒是从来没有将心思方才男女之情上面来,至于她到底是否心有所属,这个很难说。对了,黄组长,冒昧为一句话啊,我也是好奇,将我所知,萧师妹上山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才十二三岁,不知dào

你是何时瞧见的她?"

黄养神回忆了一番,这才悠悠地说道:"差不多也就是那个年纪吧"

他似乎还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之中,而我肚子里面则是一团怒火——太无耻了,太卑鄙了,太没有人性了,小颜师妹那么小的时候,你这家伙就已经惦记上了,当真是个变态啊!我心中一团怒火中烧,却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也是在小颜师妹这般大的时候,就一见钟情,屁颠屁颠的拜入了茅山,为的也就只是想着跟这个人间精灵一般的小女孩儿,能够朝夕相处而已。

这话儿说了两句,黄养神又催促我能不能帮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进入茅山里面,跟小颜师妹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我哪里能让这货得逞,不过为了拖延他,免得又穷则思变,跑去找杨知修那儿想办法。不管怎么样,我反正是挺怵杨知修的,总感觉这位师叔哪儿不对劲,跟咱也不是一条心的。如此一想,我倒也没有推辞,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这事儿呢,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茅山做主的,是我师父陶晋鸿,山门隐秘,公开是大事,我日后回山,还需求教一下他老人家,倘若是可以,我第一时间回复你!"

黄养神听到了我的这承诺,顿时就是长躬到地,然后说道:"多谢陈组长。另外,你哪次倘若回山,烦请提前告sù

一下我,我那儿有十几封书信,还请你帮忙带回,帮我亲手转交给萧姑娘才好。"

我满口答yīng

,心中却想着你若是给我,到时候直接一把大火烧了,哼,这情话,我自己都说不完了,还轮得到你?

两人交流好一会儿,这时旁人也纷纷上前过来祝hè,黑框眼镜宣bù

中午的时候会有一个庆功宴,业务二司的相关领导也都会在场,到时候所有人都过来出席一下,也算是给我们这些在外奔波辛苦的同志们一点儿犒劳,酒肉管够,有什么人叫什么人,别客气。听到这消息,在场的人虽说有喜有悲,也都很给面子地纷纷鼓掌,会议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

一出了会场,在外面等候的小白狐儿、徐淡定和张大明白立kè

涌了上来,抓着我问会议结果,我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将这情况说明清楚,三人顿时就高兴得又跳又叫,十分开心。

这时黑框眼镜过来,叫住了我、黄养神和赵承风三人,说上面有事情要交代,让我们跟着他去业务二司报道。

我们不敢怠慢,跟着那人一路走,过了几道院子,终于来到了深处的一栋小楼那儿,一间大办公室里,我见到了二司的司长,以及具体负责我们特别行动小组的业务副司长,司长是个满脸正气的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对我们好是一顿训话,讲了很多象征意义的虚话,听得让人直打瞌睡。不过我们也只有小心翼翼地听着,这位老大别看彬彬有礼,笑眯眯的,他可是王红旗手把手带出来的,资深老油条,比谁都厉害。

二司是具体操办各种神mì

事宜的大部门,要是没有一点儿手段,还真的坐不上这把交椅上来。

司长讲完之后,副司长给我们讲起了具体的事情来,这特别行动小组的建立,是总局新政的一部分,架子刚刚搭起来了,但是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开始做呢,所以我们也都是在初步的摸索阶段,人员的配置,设备的添加以及行动人物的介入,这些都得需yào

协调,不过上面的领导讲了话,说要给予冲锋在第一线的同志充分的尊重,这人事权自然是给的,一应的设备和资源,能够调配的,也尽量调配,做好后勤工作。

说完这些,负责我们的副司长告sù

我们,说这几天呢,我们几个组长便可以行动起来,将这个框架给搭起来,人员可以从总局的行动部门调动,也可以从地上各个分局借调,实在不行,还可以从民间或者后备培训学校募征,这些都是可以的。

当然,凡事都需自愿,不管怎么样,都需yào

得到双方的认可,方才得行。

讲完了这些,副司长又带着我们到了分配的办公室和后勤部门,还特地给我们提及了位于京郊的训liàn

基地,如此完毕之后,差不多也到了庆功宴的时间,便直接奔赴了餐厅会场。

我们转悠了一上午,到了餐厅的时候,好多人都已经到齐了,我满脑子都在想着特别工作组人选的事情,心中算计着,到了会场,瞧见徐淡定、张大明白和小白狐儿都在,心中也总算是落定了,过去与他们一桌,然后谈及了此事,问他们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共事,徐淡定和张大明白自然是点头答yīng

,而小白狐儿也是忙不迭地点头,旁边的张大明白笑了:"嘿,我们这是谈工作,你一几岁的小毛孩子,跟这儿瞎凑什么热闹呢?"

小白狐儿不乐意了:"凭什么啊,出力的时候,我不见得比你们少,现在论功行赏了,偏偏把我给排在外面去?"

小白狐儿和张大明白吵吵几句,而徐淡定在旁边劝她道:"嘤嘤,你的能力,我们都是信任的,不过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待在课堂上面,而不是跟着我们吃苦受累,这一点,你可要记得。"小白狐儿就是不乐意,猛摇头,激动地说道:"我不,我就要跟着哥哥,我要一直跟在哥哥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看我,一双大眼睛里面满是溢满的泪水,楚楚可怜。

我倘若不知dào

嘤嘤就是小白狐儿,估计也跟徐淡定一般的想法,想着要送她去课堂之上,学习文化知识,而现在却再也没有这种想法了,大荒遗种,九尾妖狐,这情况有些特殊,把她扔在学校里,我也真的放心不下,还不如带在我的身边,如此耳濡目染一番,反倒是更加能够有所进步。如此想来,我便也没有再阻拦了,而是告sù

两位师弟道:"这小妞儿,以后便是我们小组的第四位成员了。"

小白狐儿一声欢呼,举起了胜利的"V"字,张大明白和徐淡定则是无奈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他们对我这个大师兄,终究还是给予了充分的尊重,事前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意见,而一旦我决定了之后,他们便不会再多言,而是最实jì

的执行。

确定了三位人选之后,我开始在餐厅里面巡视了一番,瞧见王朋和努尔,以及跟他们同组的那位小兄弟在角落坐着,便起身,朝着那边走了过去。我到了地方,跟三人打了招呼,然后在王朋的旁边坐下,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我,语气低沉地说道:"老陈,来,喝一杯。"

求得不得,我晓得王朋心中的痛苦,二话不说,与他将这杯苦酒同饮。

酒入喉中,化作一股热线入胃,暖意升腾而出,旁人又将酒杯满上,我举起杯子,先是跟旁边的努尔说道:"哥们,我们多年的交情了,这话儿我也不多,就想跟你说一句,队伍刚刚开张,人少职缺,过来帮我,行不行?"

努尔笑着与我碰杯,一边喝酒,腹中一边发出了激动的声音:"盼与你共事,艰难险阻一起趟,生死与共,多年矣,今朝得偿所愿,何必说的这般客气?来,干了这杯酒便是!"

努尔与我的交情匪浅,太多的话语倒也不用多说,彼此一杯酒喝干,便算是应允下来,我又将酒倒上,看着旁边的王朋,举杯说道:"四月,努尔都已经答yīng

我了,你难道会让我们身单影只,失望而返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青铜年代 第三十三章 一支穿云箭

我满心期待着王朋能够给我一个肯定的回复,然而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一次竞争特别行动组的组长职位,是我与我师父的一个赌注,倘若赢了,我继xù

在总局任职;而若是不行,我就得返回青城山去,跟着我师父修行,只有达到了一定的水准,方才能够再重新出山来。所以这一顿酒,只怕就是我们这几年之内,最后一次相会了。"

王朋这话儿说得略有些伤感,我知dào

,他在总局奋斗了好多年,一直都没有出人头地,这一次是最后的机会。

错过了,他也只有返回宗门之中,接受师父的教诲。

此时此刻,王朋必定是很不甘的,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现实总是那么的残酷,在我的眼中,他已经是很优秀了,然而中国地大物博,无数的英雄豪杰辈出,想要在这片天地之间立足,还需yào

有很多的路要走。我并没有挽留太多,而是与王朋一起,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天中午的庆功宴,很多人喝醉了,恣意妄然,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在了酒上面,但是我没有醉,结束之后,我开始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来,首先是去部门报道,跟财务、人事以及后勤部门那儿混了个脸熟,然后跟主管自己的业务副司长,将特别工作组的相关事务聊了一个透,这才开始将整体的架子给搭了起来。

好在总局对于这特别行动组的人事架构并没有太多的限制,对我们的任务也不会一开始就压得很重,一开始也只是磨合的过程,就像是古时候朝廷的供奉,先高薪养着,只有到了最需yào

的时候,这才会动用到,一般的小案子,倒也不会劳烦到我们。

工作组的成员,除了我这个领头负责人之外,我给自己选了一个副手,那就是巫门棍郎梁努尔,我与他是从小一起结识的兄弟伙,对于他,我最是了解,成熟稳重,义气讲究,除了有一些口疾之外,无论是修为,还是经验资历,都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

有了努尔在,即便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在场,他也足够撑起一片天地来。

除了努尔,便是我的两个师弟,外门长老梅浪的首徒徐淡定,和烈阳真人茅同真的得yì

弟子张大明白,这两位都是茅山当代最为翘楚的后辈子弟,经受过最正统的道门修行,徐淡定擅长玩鬼,水性又佳,张大明白为人虽说脑子简单了些,但胜在听话,而且冲锋在前,刚猛得很,有这一刚一柔的组合,我便不会还怕遇到强敌而没有人手。

工作组还有一个最小的成员,那就是小白狐儿,我们都叫她嘤嘤,然而她化形之时,却给我师叔祖李道子取名叫做尹悦,自从得知了她的身份,我便也绝了把她当做一个正常少女来对待的想法,这小白狐儿既然愿意跟着我一起,那我便也是费尽了心思,最终也给她谋得了一个编制,成为了宗教局内部最小的一名职员。

要不怎么说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特别行动组的组长,得花费那么大的功夫来选拔呢,依着小白狐儿此刻的面貌,也就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一个,但是当我将这报gào

往上面一递,结果几经周折,没有多久,便给批了下来,级别还按照副主任科员的待遇走,比当初从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毕业的我还要高两级,实在是给足了面子,让我有一种大权在握的充实感。

这名册一定,就开始造工资表了,小白狐儿跟着我同吃同睡,哪里还要什么钱,所以这都是我给代领了,张大明白得知此事,不无酸意地告sù

我,说我这是吃空饷,绝对的官僚主义作风。

这是闲话,不过工作组只有这么五个人,也不是正事,所以我还需yào

再选一些人进来,不过总局业务二司之中,有背景有根基的闲暇人物,要么跟了赵承风,要么就跟了黄养神,这前者背后的龙虎山在总局的地位是根深蒂固,而后者可还有一位长辈身居大内,那可都是铁打的关系,我茅山虽说气势不弱,但是在总局也算不得什么根基,所以选了一圈,要么就是别人不满yì

我这儿,要么就是我看不上那些花花架子,一时间有些发愁。

眼看着另外两组的人员架构陆续地完整,我也并不着急,要晓得,这工作组的人员,倘若是不满yì

、不顺手,到时候执行起任务来,绝对是一件窝心之事,还不如一开始就严格把关。

不过也正因为我这儿不被看好,反而使得上面安插的关系户不多,人家甚至都不愿意到我这儿来,省去了许多麻烦。

正在我为人选发愁的时候,努尔给我提了一个人选,叫做张世界,让我眼前一亮。

这张世界我并不算陌生,当初在南疆战场的时候,他也是从无数人员里面选拔出来的国术高手,我们也算是并肩作过战,有些情谊,不过我后来临时离开了南疆,却不晓得他们这些人后来又到了何处。努尔告sù

我,说张世界在南疆战事结束之后,返回了老家,他是冀北人,离京都不远,所以这几年和他倒也有些联系,如果我要是有意愿,他倒是可以牵线搭桥,前去游说一番。

努尔的话让我豁然开朗,俗话说用熟不用生,我与其在总局找一些老油条来帮手,又要担心对方脾气秉性与我不合,又得担心会不会有别的宗门安下的眼线,还不如自己培养势力,找一些我熟悉并且有交情的年轻高手,如此反而更好。

我同意了努尔的提议,同时又确定了赵中棣、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的人选,一经打听,才晓得大家都各自返回了老家,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回了晋西,而赵中棣竟然退了役。前面那两兄弟据说在晋西某处地市分局,从资料上面,职位不高,成绩也不显著,显然是混得不是很如意,至于赵中棣,则只有一个地址,其余的资料倒也模糊,只有上门去找寻。

冀北离京都并不算远,努尔出发之后,第三天就赶了回来,还带回了张世界,当初那个擅长使燕青拳的小个子,此刻已经留起了胡须,也变得不再是那么锋利了,在得知我可以解决编制问题,以及京都户口之后,他没有犹豫太多,直接点了头,说愿意跟着我一起干。

给张世界接完风,我和努尔兵分两路,他前往晋西去见张家兄弟,而我则前往冀北石家庄,找寻当年一起并肩奋战过的沧州猛汉赵中棣。

尽管有了地址,但是经过一阵折腾,我终于在石家庄郊区的一家大型国有企业里找到了他。

见到赵中棣的时候,我终于知dào

他为何早早就退了役——这位老哥的左腿裤管之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作为一位国术高手,最终失去了自己的左腿,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此时的赵中棣是这家国企保卫科的科长,坐在他办公室里面,他对自己如何失去左腿的事情并没有多言,当得知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他突然提起了一个人选。

他说的那个人,是他的堂弟赵中华,这小子从小便调皮,不过有悟性,对于国术的理解远高于他,后来在鄂北巴东拜了一个师父,行走江湖多年,据说还认识我,一直谈及想要进局里面来,为人民服wù

,不过他离开了第一线,也就耽搁了,现在正巧在家中。

赵中棣对于自己这个堂弟,显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言谈之间,多有些得yì

,我却也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来,一个很有灵气的少年,现如今应该也长大了,我记得他的师父叫万三爷,一个很厉害的楚巫高手。

我是求才若渴,他这般说,自然是要见上一面的,赵中棣也颇为热情,当下也会挂了电话到家里,让他堂弟赶紧过来。

等人到了,一见面,却是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稚嫩已脱,嘴唇青绒,眼睛很亮,我与他对话,倒也还是记得我的,言语之间也颇多江湖历练,我兴致大发,当场试了一下他的本事,感觉当真是一个值得塑造的年轻人,便敲定下来,将他带回了京都。

回城之后,努尔也到这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到了京都,彼此一见面,颇多往事浮上心头,几多感慨。

这人员初定,许多闲事繁杂,某日我接到收发室递来的一封信,翻开之后,竟然是北疆王田师给我写的,说他有一外房侄儿,名字唤作张励耕,这孩子虽说自幼孤苦,但是所学颇多,懂符箓,也懂炼器,手段也算是不错,听说我这里有个营生,便想推荐到我这儿来。

北疆王的亲戚,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即便是我没有欠他的人情,也是愿意的,当即也是赶忙回信,说随时欢迎。

诸事忙得迷糊,某一天,我到了夜里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那女鬼白合自从投胎之后,我却是一直都没有时间去看过一次她,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青铜年代 第三十四章 故友再重逢

曾子有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我这些年来除了在茅山之上修行以及督导众位师弟功课之外,一出茅山,日程便都是拍得满满,总感觉会有很多疏漏之处,圣贤之言,振聋发聩,我也在稍微静下来的时候,盘算着乱如麻的诸般情形,如此一算,感觉白合的父母自从搬去滇南丽江之后,再无消息,我曾经答yīng

过白合要去瞧她,却一直没有实践,此刻瞧见这框架也已经搭起,小组成员都在京郊进行适应性的训liàn

,也多出了一点儿时间,所以便起了这心思。

这只是一个起因,朦朦胧胧,还没有定,然而在我生出这个想法的第三天,下班路上,牵着小白狐儿回家的我却听到身后有人朗声笑道:"这位先生莫走,算命的看你印堂发黑,眉宇郁积,定是有不顺之事,可否留步,待我细细给你看来?"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是一阵惊喜,扭头一看,却瞧见穿着一身皱巴巴青衫的刘老三,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摆着一个卦摊儿算命呢,那"铁齿神算刘"的招牌,迎风而立,十分醒目,只可惜我刚才与小白狐儿说着话,倒是没有瞧仔细,这家伙估计想与我来一个偶遇,结果就给我错过了,当下有些慌,这才出声提醒。

我与刘老三是相识的老友,此番久别重逢,自然是一阵激动,也顾不得他浑身脏不拉几的,将其紧紧抱住,寒暄两句,又给他和小白狐儿做了介shào

,然后抢着给他收拾摊儿,说要带他下馆子去吃一顿。

刘老三还是老样子,别的都好说,就对吃这事儿最是没有抵抗力,一听说要去下馆子,顿时也不想在开张了,问我去哪儿,我告sù

他去全聚德,咱吃烤鸭去,他高兴坏了,左右一瞧,拿出半截粉笔,在原来的摊位那儿写了吃饭的地儿,然后拉着我说走,赶紧去,老哥我这儿也是好几天没有吃油水了,空落落的,正准bèi

找你小子打土豪,吃顿好的呢。

我对他在摊位上面写那歪歪扭扭的字有些好奇,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老三告sù

我,说这一回除了他,还带了两人,一时间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就留个地址,让他们自个儿找过来。

我问是不是一字剑?

刘老三摇头,说做他这一行的,需yào

走街串巷,四处给人谋算命运,最是辛苦,而且还不敢要多钱,生怕上天嫉财遭灾,那个杀猪佬,自从被封为天下十大之后,便不怎么跟他混了,他也不愿意带着一个鼎鼎大名的高手闯荡江湖,太招眼了——他这些年来也收了一些的徒弟,这两个,算是他比较喜欢的,就一直带在身边

我问要不要等一等,刘老三嘴馋,连说不用,我们便直接来到了就在附近的全聚德,烤鸭卷饼点了一堆,刘老三就像那刚从牢里面放出来的饥荒贼,二话不说,连着吃了好几个卷饼,风卷残云,噎得直打嗝,这才饮了一口热茶,问询起我这些年来的情形。

我这事儿,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匆匆说完,有详有略,得知我此刻已经是总局二司所辖的特别行动组组长的时候,刘老三不由得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说得,我老刘总算是有了一个当官的朋友,以后吃饭不用愁了,专门找你蹭得了。

我苦笑,说咱也不是开食堂的啊,再说了,老刘,凭着你的本事,山珍海味不敢说,求一口吃食,这还难?

刘老三耸了耸肩膀,说那倒是不难,不过我麻衣神相一派,谋算命运,泄露天机,倘若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容易遭祸患,所以这般,反而好一些,至少能够保住性命,求得健康。

玄门之中,颇多讲究,我也不细问,讲到了总局考核,突然想起了我的那个冷峻情敌来,询问刘老三是否知dào

始末,恰好刘老三跟黄家也是有些纠葛,告sù

我,说这事儿他凑巧知晓,现在这个黄养神,跟先前死在瓦浪山水库那一位,还真的有些关系,两人是兄弟俩,而且还都是当代黄家族长的儿子,不过这一位是庶出,几乎没有根基,而另外一位是嫡传,恰好这正房偏房争气,都给自家儿子取了这么一个名儿。

原先的那位不入族谱,死后就更加难入其中,所以这世间便只有这么一个黄养神了。

说到这里,刘老三还特地将黄家求亲之事提了出来,他这人鬼机灵得很,晓得我跟萧家小女有些情愫,特意提醒我,说你可小心了,这黄家这些年来如日中天,倘若那萧家老爷子把持不住,你可有得哭呢。我想起桃花林下与小颜师妹的种种场景,嘴角含笑,说得了吧,那小子这辈子就做一个情种吧,至于机会,那是万万没有的了。

刘老三瞧见我得yì

的模样,撇嘴说了一声"小人得志",便不再多言,而是逗起了小白狐儿来,然而他到底是个有本事的相士,这般一观察,三言两语一搭,便大概猜出了小白狐儿的身份来,几句话之后,偏过头来,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话:"你这小子,倒是有些命犯桃花!"

我还待反驳他,却见这人站起了身来,朝着门厅处扬手喊道:"在这儿呢,师父找到一个冤大头,你俩快过来,狠狠地造!"

我扭头过去,瞧见那门厅处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贼眉鼠眼,长得跟刘老三有异曲同工之妙,而那女的却是个大美妞儿,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洗得发黄,一条油黑发亮的大辫子,瓜子脸,杏仁眼儿,唇红齿白,长得跟画报上面的大明星一般不过,等等,这美女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啊?

我见那大美妞儿眼熟,那美女将我也是浑身一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就涌出了泪光来,走到我面前,颤抖着声音喊道:"二、二蛋哥?"

当她叫出这一称呼来的时候,我的脑子顿时就是一阵轰响,脱口而出道:"小妮?"

这皮肤白嫩的大美妞儿一对眼眶顿时就充盈了泪水,银牙紧咬,很认真地应了一声,接着扑倒了我的怀中来,嚎啕大哭了起来:"二蛋哥啊,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小妮哭得热泪纵横,没多久就将我胸口的衣裳给润湿了,好像有很多的委屈想要倾述一般,我不知dào

如何是好,只得由她将这情绪完全给倾泻出来。我抱着一肚子委屈的小妮,有些不爽地看刘老三,而旁边的小白狐儿,却是狠狠地盯着小妮,一脸戒备。这情形没有持续多久,小妮大概也是晓得了自己的失态,从我的怀里撑开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刘老三说道:"师父,对不起,小妮失态了。"

就这么点的功夫,刘老三已经吃掉了半只烤鸭,乐呵呵地伸出筷子,朝着桌子上面指点道:"吃菜,吃菜。"

双方收敛情绪,我又叫了一只烤鸭,落座之后,与小妮交流,这才晓得一枝花和她母女二人被赶出钢厂之后,一直在苏北流离失所,也不愿回麻栗山,一枝花因为生二胎的时候流产,伤了身子,结果没多久就病死他乡了,留下小妮一人,只有投奔她爷爷那儿,但是因为女孩的身份,也一直不受待见,后来刘老三路过苏北,便将她收为徒弟,带在身边,学习相算之术。

小妮这些年颇多曲折,听到一枝花病死他乡,我心中十分难过,想起倘若当初张知青没死,这一家人说不定还欢欢喜喜地在金陵过着小日子呢。

刘老三瞧见气氛有些严肃,便岔开了话题,给我引荐了他的开山大弟子,也就是旁边这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他叫做洛博延,是刘老三最中意的弟子,不过这家伙性子太过于跳脱,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还需yào

许多磨砺。我宽言几句,不知dào

怎么的,话题绕到了白合那儿来,他便告sù

我,说前两年其实也有去过滇南,顺道去了丽江,瞧了一回那孩子。

我问情况如何,刘老三欲言又止,话儿在嗓子眼里转了几圈,最终说出了一句话儿来:"什么情况,你自己去瞧吧。"

刘老三这家伙,对自己的情绪最能掩藏,我也瞧不出个究竟,便寻思着过两天找个时间,真的得去一趟滇南,一来是找老战友再打听一下胖妞的消息,二来也是去探访一下白合,也完成一下当初的承诺。几人聊着天,吃着烤鸭,我和小妮聊得最多,而小白狐儿却一直紧紧地坐在我的旁边,小手儿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角不放松。

当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刘老三这才想起一事儿来,跟我说道:"你还记得金陵的于墨晗于大师吧,他前两年被人追杀,要不是那杀猪匠碰巧路过,说不定就已经殒命了。"

我大讶,问谁这么大胆?

刘老三沉默了一下,说据说是一个叫做老魔的家伙,你日后若是有机会,还要帮老于报这个仇。

刘老三说他从来没有求过我,这一回,倒是让我帮帮忙。

青铜年代 第三十五章 论如何将白合给掰直了

我这辈子欠的人情不多,刘老三便是其中一个,他这般郑重其事地说出话儿来,我也不由得严肃了几分,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老三告sù

我,两年前,有一个人找于墨晗大师做一件替身木偶的法器,材料一律备齐,开价也很高,然而于大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接的任何一件活儿,都是有选择的,那替身木偶是什么,那可是需yào

找一个生辰八字符合的男童杀死藏阴,制法绝对阴毒无比,所以于大师断然拒绝了,然而对方却是不依不饶,先是上门威胁,后来又将于大师的孙子南南给绑了,借以施压。

南南是于大师的命根子,他这一被绑,于大师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就是一个手艺人,没有一拼到底的修为以及实力。

不过即便如此,于大师还有一股子手艺人的正义和坚持,以及勇气,故而最终在那替身木偶身上动了手脚,不但将对方送来的那个男孩子给擅自做主放了,而且还找了一头积年大老鼠,炼制其上,而且还天衣无缝地瞒过了,结果对方最后用上的时候,出了岔子,闹出了大祸来,于是开始找老头儿的麻烦,先是将于大师的小院给翻了个底朝天,捣毁无数,接着又对躲入乡下亲戚家中的祖孙两人一路追杀,十分凶戾。

倘若不是一字剑适逢其会地撞见此事,出手拦下了追兵,只怕这位曾经对我帮zhù

颇多的炼器大师,已经不在人世了。

事后于大师回忆,说那个雇主估计不是人,要不然也不会弄这么一个替身木偶,要晓得,这东西一般都是用来装载凶灵的法器,一般人,即便是养个恶鬼,也不会用上这样诡异的凶物。刘老三多方打听,才晓得参与追杀于大师的那伙人里面,有一部分却是法螺道场的余孽,而他们则奉命于一个叫做老魔的家伙行事。

讲完此事,我应承了下来,说以后倘若是有机会,我定当追查彻底,免得让像于大师这样的老实人担惊受怕。

一顿饭吃了许久,刘老三打着饱嗝,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离开,我将我当时的地址递给了小妮,让她日后有时间,可以来找我,小妮收下,也不多言,随着刘老三离开,旁边的小白狐儿扁着嘴说道:"你啊你,整日都说对小颜师妹矢志不渝,结果一瞧见人家大胸脯俏脸蛋儿,眼睛就直了,连路都走不动,抱着人家一动也不动,真真就是一个好色之徒!"

这话儿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口中说出来,未免有些酸楚,我将与小妮之间的渊源和她这些年的事情一一讲来,心想着能够让她了解一些,结果这孩子嘴扁得更加厉害了,吸着鼻子说道:"好嘛,居然还是个青梅竹马,哼!"

街头偶遇了刘老三之后,我更加坚定了前往滇南一趟的想法,等到事情差不多弄出了头绪,我将小白狐儿安置在京郊的训liàn

基地,让努尔和徐淡定等人陪着她,接着便买了票,一个人,轻车简出地前往滇南。

从京都到滇南丽江,中途需yào

转好几道车,而且火车、汽车来回倒腾,十分劳累,路上的辛苦自不必言,终于在好多天之后,风尘仆仆的我来到了闻名的丽江古城。这个时候的古城还远远没有后世的那种旅游开发,不过这小城古色古香的韵味却十足,小桥流水,青砖黑瓦,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整个人的心情便放松了许多,脚步也不由变得越来越慢了起来。

白合出生于苏北,然而她的出生给村子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也给当地的村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他的父亲千里迢迢地将一家人迁回了孩子母亲一方的丽江古城,所为的,也不过就是孩子的成长。

白合的父亲叫做白磊,当初离开的时候曾经给我留了地址,我按图索骥,然后又询问了好几个街坊,终于找到了这一户人家。我到的时候正好是白天,家里的大人都出外干活去了,然而当那开门的老奶奶一露面,我便认出来了,这位可不就是当初白合转世的时候,给我们磕头作揖的那位老奶奶么?

白家老奶奶对我也有印象,瞧见我出现在小院门前,顿时就惊喜地招呼我进屋里面,忙前忙后,给我倒茶。

我的好奇心已经被刘老三那个家伙给惹得满满的,却也来不及多做等待,连忙问起了当初被我们护送转生的白合之事,老奶奶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然后朝着后院子一声大喊道:"白丫,带你弟弟来前面玩儿。"

这一声喊,我转头过去,去听到里屋蹬蹬一阵响,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拖着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跑了过来。这女孩儿比小白狐儿小一两岁,小脸儿十分精致,长得也很可爱,不怯生,根本就不像是乡下小孩儿,而那小鼻涕娃却是满脸皱巴巴的鼻涕壳,虎头虎脑的,跟寻常小孩倒也没有什么区别,我看得发愣,想着若论年纪,当年转世的那孩子可是一个男的,然而此刻

正在我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时候,白家老奶奶说道:"白丫,白蛋,快叫叔叔。"

"叔叔!"

两小孩儿都毕恭毕敬地叫,我上门拜见的时候正好带了些散糖,然后抓了两把给他们,两人欢天喜地离开,我指着那漂亮小女孩的背影对白家老奶奶说道:"这个小孩儿,就是当年我们护送出生的小白合么?"

白家老奶奶点头,苦笑地说是,她告sù

我,这就是她家大儿子,不过这小子是男生女相,自小就跟旁人不同,爱打扮、爱臭美,懂事了之后,别人剃他的头发,就像要了他的命一般,他父母坚持了几次,最后放qì

了,接着儿媳又怀了一胎,还是一个男孩儿,于是就不管他了,任他去。这孩子长到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女孩子了,走出去,别人都不觉得他是个男孩

说到这里,她突然涌出了眼泪来:"我老婆子也是没有本事,什么也做不了。作孽啊,好端端的一个男娃娃,要是再不掰过来,估计就要废了——先生,求求你,你看看能不能帮忙看一下,这孩子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白家老奶奶说着说着,眼泪就流淌了下来,还作势想要与我下跪,我连忙扶住她,好生安慰,心中苦笑道:"这还真的就是投错胎了,白合原本就是个女的,所谓相由心生,哪里转得过来?"

这般想着,我便对白家老奶奶提出,能不能让我单独跟那小孩儿见上一面,聊聊天,看看能不能开导她一下?

白家老奶奶自然是千肯万肯,当初我在苏北,曾经豁出了命来救她全家,这是救命恩人的情分,再造之恩,那里会有什么怀疑,当下也是将自家那鼻涕娃儿给带着,然后吩咐白合跟着我,一起出去走走,带着叔叔在古城里玩一下。白合得了吩咐,领着我走出了家门,缓步在这充满诗意的街头巷尾走着,用稚嫩的声音给我介shào

起了丽江风情来,虽说角度和专业知识远远不到味,但这份童真趣味,就已经让人喜欢了。

我不动声色地跟在白合后面,走过了一座石桥,突然出声说道:"白合,你可还记得我?"

小白合仰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一脸无辜地说道:"叔叔,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啊,怎么会记得你呢?"

这小孩儿无论是外貌,还是语气,跟一个女孩子完全就没有任何区别,让我产生出一种错觉来,以为当初的女鬼白合已经决心,却不曾想这不过是潜意识之中的一种影响,心中叹息一番,然后也没有继xù

走了,而是与他坐在石桥旁边的石凳上面,聊起了天来。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小白合对我一点儿陌生感都没有,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从她记事起的一些家长里短,到自己的学习情况,各种各样,都与我讲得清楚明白,从他的讲述之中,我能够感受得到,小白合跟同龄人并不是很合,他总有一种远超出他年纪的孤独感,也不喜欢和小屁孩们一起玩儿,用他的话说,不是一类人。

小白合不喜欢和小孩子玩,也不喜欢和大人玩,不过他很听话,一直都帮zhù

父母奶奶照顾小弟弟,除了学习,很少出去。

别人或许很不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我却是很清楚,即便是还没有觉醒,但是白合生来便与别人不同,这是天生注定的。当我这么鼓励她的时候,白合笑了,说有一个大和尚也是这么说的,那长得像弥勒佛的大和尚还想要带他走,收他为徒,不过他没有跟着离开。我奇怪,问为什么,小白合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对我说道:"我在等一个人,他不来,我不敢走。"

那个人是我么,我无从得知,不过此时此刻的我,却特别想知dào

这个小东西的裤裆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青铜年代 第三十六章 南柯一梦不愿醒

我这辈子其实已经见过了无数诡异的事情,但是这白合当初转生的时候,我可是瞧得明明白白,那小鸡鸡可不是假的,此番却是一个可爱女孩子的形象,实在是让我心中痒痒,非得要闹个明白不可,然而怪叔叔脱小孩裤子这事儿,别说是我这茅山大师兄,就算是寻常人,也做不出来啊,这可急得我一阵郁闷,不晓得如何是好。

不过这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在发愁好一会儿之后,我终于想出了一招,问小白合渴不渴,我带他去吃凉粉。

小白合的家境并不算好,他们家在这儿是外来户,生活得一直很辛苦,能吃的零嘴也不多,说到凉粉,他便忍不住地舔起了嘴唇来,我也不二话,拉着他来到附近的凉粉摊儿,叫摆摊的大爷先给来三碗。这凉粉,是用一种叫做凉粉包的果实研磨成粉,冲制而成,晶莹剔透,宛如果冻,放在井里面冰镇一天之后,拿出来用红糖水一冲,那便是消夏的最好零食,十分的滑口好吃。

小孩儿贪嘴,没个控zhì

,一连吃了两大碗,眼睛里面还闪着小星星,倘若是寻常家长,这怕孩子肚子凉,必然就打住了,不过我另有所图,便又给他叫了两碗,小白合又是一口气给喝完了,打了个饱嗝,这才罢休。

这四碗凉粉的效果还真不错,下肚没多久,那孩子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夹着腿来回磨蹭,我心中一喜,询问道:"白合,你是不是想要尿尿啊?"

白合低头不说话,却表示了默认,我赶忙站起身来,带着她朝着家里走去,不过我们这一通逛,也走得很远了,一时半会回不去,这尿意便是这样,不说还好,一说就仿佛洪水猛兽,憋也憋不住,而那个时候的丽江也没有后来那般方便,他低头走路,咬着牙,到了河边终于没有扛得住,没有再理我,而是直接蹲在了河边草丛里,淅淅沥沥地放起了水来。

我瞧见白合这一蹲,心中便喜,这男孩儿哪有蹲着撒尿的啊,接着一个错身而上,目光瞥了过去,结果又瞧见了当年让我震惊的那一幕。

触目惊心啊!

我心凉了半截,想着白合这孩子日后倘若是觉醒了过来,不知dào

会怎么挠我呢。

要说也是,好端端一娇俏小美女,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又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于我,结果却弄成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情景,说起来都有些心酸,要是搁我身上,这般大变身,我可就真的有些生不如死了。不过即便再害pà

白合的责怪,我还是得让他苏醒过来,这是我当年的承诺,而我陈志程的话儿,一口唾沫一个钉,绝对是做不得假的。

再次确定了白合此番的性别之后,我觉得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需yào

面对的,便开始考lǜ

起如何给他恢复前世的记忆起来。

在来之前,我曾经跟刘老三探讨过这个问题,其实这事儿无论是藏密还是道家,都有着自己一整套的体系和手段,不过就白合的这个情况,倒也是挺简单的,也就是由前世所熟悉并且信任的人,通过一种人为的催眠方法,也就是入定,与其藏在灵魂深处的意识沟通交流,只要将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一切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前提在于,潜藏在灵魂之中的那意识是否愿意此刻苏醒过来,或者说他本人的意愿,到底是什么。

这一点,无比紧要。

此刻的白合年纪也差不多了,本我意识再发展下去的话,很容易造成人格分裂的,我考lǜ

了好一会儿,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就给白合招魂,唤醒他本我的意识,至于醒过来的白合对我到底是打是骂,那我也管不了许多了。

此番决定,我便带着白合返回了白家,这时已经是傍晚,白合的父母也都收工回家了,对于我这个昔日的恩人,他们倒也十分热情,白家奶奶还特地去市场割了点肉,买了条鱼,说要招待我。

女人们在厨房里面忙碌,白合带着他那小弟弟满院子溜达,而我则在房间里面跟他父亲白磊谈话,讲到自己大儿子一直以来古怪异常的举动,这个汉子一边抽着劣质香烟,一边叹气道:"他就是个灾星,一出生就闹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搬到了丽江,又古里古怪的,像中了邪一样,上次那个大和尚过来,说要收他当个小沙弥,我同意了,但他大哭大闹,这才没有继xù

,先生你若是能够帮忙看一下,那是最好的。"

或许是操了太多心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有了小儿子,我能感觉到,白磊对于这个总是给家庭带来太多不安定因素的白合并不喜欢,恨不得赶紧将他送得远远的,这才好些,这也更加让我坚定了让白合前世苏醒过来的觉醒。

白合与我,何等相似?

这般一打算,我连晚饭都没有怎么吃,因为要茹素,所以几口青菜米饭便对付了,荤腥倒是都让两孩子乐得跟过年了一般,而我则去了附近的香烛祭品店,买来了一对红烛,一把线香,朱砂、烟墨、黄纸若干,又转了一趟菜市场,弄了些新鲜的公鸡血,还有三根鸡毛。

如此准bèi

妥当,我便沐浴更衣,在白家提供的房间里面静心打坐,闭目不言,一直到了子时之前,我走到堂屋来,瞧见这白家的小孩儿都睡着了,大人却都搁这儿等着呢,我也不说话,将白家凑齐的果品肉食供奉于神龛之前,又将红烛点上,插在两边,线香放置在房间四角以及中间处,让白家的大人都靠边站着,朱砂研磨,公鸡血混合,然后在黄纸之上写了招魂咒若干。

我一连写了二十二张,应了天干地支的讲究,分贴各处,接着让白家媳妇将熟睡之中的白合放在堂屋事先准bèi

好的凉席上面,也不惊扰她,盘腿坐在了她的面前来,双手往前一伸,击打空处,那白合便骤然而起,与我相对,双掌也平平伸起。

我顾不得旁人惊奇的目光,将沾染了公鸡血和朱砂墨汁的三根鸡毛,快速贴在了白合上中下三处丹田位置,接着双掌相贴,开始凝神气海,与其神识交流。

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整个意识通过手掌的接触,传递过去,一开始我能够感受到一层模模糊糊的意识,十分弱小,在我的观想之中,就仿佛那刚刚顶出泥土的嫩芽,上面还有一滴晨露,将滴未滴,我的神识迅速在上面扫量了一圈,感觉有一层薄膜,阻隔着我,无法深入里间,我想要寻找空隙进入,却无法门,强行进入,感觉里面的阻力越发强烈了,恐伤了这孩子的本我,犹豫不决。

朦朦胧胧之间,我似乎瞧见了一张清秀的脸,在薄膜之后,如同隔着毛玻璃一般,隐隐约约地看着我,双目无神,充满了迷茫。

我认得那张脸,她就是我所认识的女鬼白合,然而无论我怎么朝她释fàng

善意,结果都得不到回应。

我努力无数次,都没有一个结果,而就在此时,突然感觉到脑袋一阵巨痛,浑身脱力,晓得这种灵魂层面上的交流和沟通太过于损耗修为,自己的精力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敢继xù

下去,当下也是谨守心神,将围绕其上的意识给小心地收了回来,当一切笃定之后,我睁开了眼来,神龛之上的一对红烛竟然快燃了大半,一股疲倦感传递上来,我扭头瞧见昏昏欲睡的白磊,询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白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告sù

我道:"五更天了。"

这乡下地方计时,晚上八点算初更,每过一个时辰算一更,五更则是凌晨四点,我子时开始作法,没想到这么一晃眼,不知不觉,竟然过了近五个小时。

只可惜这么久的时间,我却没有能够将白合前世的记忆给唤醒过来,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我感觉她本身的潜意识就是在抵触这件事情,大概也正是因为投错了胎,胯下平白多除了一玩意来,有些接受不了吧。时机未到,我也不做勉强,抹了一把汗水,跟白家人草草聊了几句,便将堂屋收拾了一番,我回屋睡觉了。

白合这儿时机未到,我也不能久久耽搁,想着还要去一趟春城,见见几位老战友,顺便再求人帮忙找寻胖妞事宜,我便不再久留,与白家人告别,便出了门,朝着汽车站赶去。

路上的时候,我瞧见一个女的,长得特别艳丽,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那女人风情万种地回了我一下,那火辣辣的眼神,当真是让人骨头发酥。

我哪里遇见过这般风骚的女子,于是一直到上了车,都还在回味。

然而我越琢磨,越感觉哪儿不对劲,眉头直跳,下意识地用师父传授的神池大六壬算了一卦,顿时就感觉不妙,连忙叫停出城的汽车,快步奔回了白家,然而还没有进屋,便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传了出来。

坏了,真出事儿了。

青铜年代 第三十七章 白合被掳

我心中焦急,一把推开了那扇门,瞧见那白家老奶奶哭成了泪人,而白家媳妇则抱着那小鼻涕娃娃,指着自家婆婆,一句一句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哭,那眼泪水可比自家婆婆流得更多,至于白合父亲,则一屁股坐在旁边,唉声叹气,难过不已,而这院子里除了他们一家人,街坊邻居也围了好大一圈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场景着实叫人疑虑,我拨开人群,走上前去,一把将颓然坐在地上的白合父亲给拉了起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白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问我道:"陈先生,你不是离开丽江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之所以回来,一来是回想起来,我先前瞧见的那个风骚女子,隐隐之间的气度不同常人,二来则是心神不宁,下意识地给白合算了一卦,结果显示他该遭一劫,这心中着紧,哪里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前往春城呢,于是才有了中途下车,匆匆而返的这么一回事儿。白磊听到了我的话语,这才痛苦地将告sù

我道:"陈先生,白合丢了,找不到了"

"什么?"

一听到这个差不多能够猜测得到的情形,我浑身就是一僵,一把抓着白磊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告sù

我!"

我和自家大儿子白合之间的情况,白磊多少也能够猜测得到,他告sù

我,说白合因为还没有到上学年龄,而且跟同龄人又玩不到一块儿去,所以一直都在家里带孩子,也没有让人操过心。我走了之后,他两口子去上工,他娘在堂屋糊些火柴盒,补贴家用,让白合在房间里面带着弟弟玩儿,结果突然听到弟弟的哭声,他娘进去一瞧,发xiàn

白合已经不见了。

他娘问弟弟,那孩子只是哭着吱吱呀呀地说被人带走了,至于是谁,这两岁小孩儿哪里说得清楚。

他娘着急了,便托邻居去叫了他两口子回来,周围的街坊邻居又四处帮忙寻找,结果都瞧不见,他回来之后,也在附近找了两回,都没有结果,这才颓然地返回了家中。

虽说白磊有些嫌自家大儿子性格怪异,但是到底还是他们老白家的根,手心手背都是肉,丢了肯定心疼;特别是他媳妇,那可是肚子里面掉下来的一坨肉,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虽说性格长相像极了女孩子,但好在懂事,家里家外的都能照顾,一想到有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了,也忍不住伤心欲绝,就连平日里半句硬话都不敢对婆婆讲的她,此刻也忍不住埋怨起当时家中唯一的大人来。

一家人这般吵吵,既伤感情,也讨论不出一个什么结果来,我环顾四周,然后沉声说道:"都停下来,先别吵,我有话问。"

我当初在苏北山村之中力战魔胎之事,给白家人太深的印象了,也使得他们对我这人十分盲从,刚才还一阵哭闹声,此刻却也停了下来,旁边的街坊邻里瞧见主家这般模样,也晓得我是个极有本事的人,都静了下来,看向了我。

我左右一看,然后瞧向白家老奶奶道:"白合丢的时候,都有什么动静没?"

那老奶奶泪水涟涟,一边擦着红红的老眼,一边摇头说道:"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哎哟,作孽哦,要是晓得有人要偷俺孩子,老婆子我哪里会顾得上这火柴盒钱,就守着俺孩子咧"

我看了一眼白家媳妇怀中的那孩子,满脸鼻涕泡,问也白搭,于是只身进了屋子里去,左右一瞧,然后来到了窗边,瞧见这儿有一个隐隐的脚印,左右一打量,估摸着那个掳走白合的人应该是从窗户里面跳了进来,一阵风一般地将白合制服带走的,而他弟弟反应过来,嚎啕大哭的时候,白家老奶奶进来,已经是远遁而走了。

能够有这般手段的人,白家就算是一家子人在这儿看着,估计也逃脱不了白合被掳的命运,所以喋喋不休地责怪老太太,就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我又查看了一下屋子里的痕迹,然后将我的判断说给白磊听,说出手掳人的,必是高手。

不过这也无妨,不要着急上火,对方之所以对白合下手,估计也是看上了他的资质,或者有其他的企图,一时半会也不会伤害孩子,而我呢,也一定会负责将孩子给带回来的。对于我的承诺,白家人十分相信,感恩戴德,而这时旁边一个围观的邻居大爷突然出声说道:"大白啊,要是这么说,大爷倒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说不定跟今天小白合失踪有关呢。"

我看向这位大爷,而旁边的白磊则跟我介shào

道:"这是于峰于大爷,跟我家最是亲近了。"

我瞧向这位于大爷,而他则告sù

了我们一件事情:"大白,你上次不是说那个西川的老和尚要收你家小白合去做个小徒弟,而娃娃不肯,最后黄了么?大爷昨天在城东水桥那边又瞧见了那老和尚,心里面还觉得奇怪呢,这会儿一琢磨过味儿来,莫非是那个老和尚怀恨在心,直接将咱家小白合掳走了去,出家当个徒弟?"

于大爷讲出了这件事情,白磊两口子都不由得连连点头,说怕不得就是这回事了,上回那老和尚来,对白合最是满yì

,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得很呢。

两人说得热闹,唯有白家老奶奶提出了反对意见来,说那老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怎么可能做出这般嗔事儿来?不过话说回来,倘若是跟了那老和尚,这事儿倒也还简单了,孩子总算也是有个着落了,至少不用太过于担心。

这边一吵,乱哄哄的,我便也不再停留,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顺着那窗户上面的踪迹往前追去。

我曾经在巫山后备培训学校学过一些追踪学和痕迹学的课程,但是像这种破旧的居民区,人来人往,根本没有办法顺着痕迹一直往前走,我也只是大概地凭借着自己的第六感,一路找寻过去,不过在这小巷子里面绕来绕去,我自己倒是先迷失了方向,心中一阵烦躁,想着还没有给白合恢复前世记忆,就将他给弄丢了,生死不知,怎么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我当初倘若是做主将白合一家给接回茅山上去,说不定就免却了这么多麻烦,想一想,认识那个女鬼以来,说是我帮zhù

她,其实她反倒是帮了我不少的忙,倘若没有她,我不一定能够活到现在呢。

这般想着,我越发地烦躁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瞧见前方有一个快速走动的身影,从我面前的那个小巷子口一闪而过。

我愣了一秒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在这么一个小城里面,哪里会有身手这般好的人在?若有,必然跟那个将白合掳走的神mì

人,有着直接的关系吧!

反应过来之后,我立kè

马不停蹄地朝着那人冲去,脚步如飞地追赶。

这一追,那人跑得更快了,简直就是一头猎豹在地上飞奔,不过我也是紧追不舍,越发近了,我瞧见还真的就是一个光头老和尚,侧面看不出年纪有多大,也许七十,也许八十,一把斑白的胡须拖得长长,一直挂在了胸口。我一开始并没有太多执着,然而左右一打量,瞧见他的右手握着一串蜜蜡佛珠,左手之上,竟然是一只黑色的布鞋——而这布鞋,看着跟昨日我瞧见小白合穿的那只,一模一样。

瞧见这一幕,我一个激灵,朝着前方的那个大和尚一阵怒喝:"那光头和尚,你站住,别动!"

我这般一声暴喝,那个狂走疾奔的老和尚终于停下了脚步,扭身过来,但见其生得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面圆耳大、鼻直口方,无端凶狠模样,鼻子一翻,恶狠狠地说道:"我站住了,怎地?"

这老和尚还真嚣张,说话宛如炸雷,平地惊起,我因为白合的事情闹得心焦,也不客气地说道:"站住就好,我有话问你"

话还没有说完,老和尚一声暴喝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对吧?既如此,那就吃老和尚一拳!"

瞧见老和尚这凶恶面貌,我也晓得他是个好斗之人,却不曾想这二话不说,便开打了起来。

不过论打架,我倒也不怕什么,想着左右不过是一个佛门中人,即便是护法金刚,我堂堂一茅山大师兄,还怕谁不成?既然想要耍拳头,那我就先将你给撂趴下了,再来论一论白合被掳之事。我心中刚刚下了这决心,那老和尚的拳头便递到了我的跟前,我瞧他气势凛然,不过毕竟年老,所以也暗留三分劲,伸手过去抓他拳头。

我这一招叫做小擒拿手,茅山道家的手段,抽身换影,乘势借力,引进落空,避锋藏锐,以横破正,以巧制拙,满心能够拿下此人。

然而这两相一接触,我顿时感觉到一股恐怖巨力从对方拳头之上倾泻而来,脚顿时就站不住了,身子一阵跌飞,朝着墙上砸了去。

轰!

我从墙上滑落,结果后面那一面墙,却倒塌了半边。

好恐怖的手段!

青铜年代 第三十八章 地上冒出老和尚

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身后的那面墙在轰隆隆地垮塌下去,喉咙一阵腥甜,没有控zhì

住,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这情形让我有点儿愤nù

,一拳头将我弄得如此狼狈,这事儿得有多久没有发生了?我的脸上烧得慌,当下也是一口气又提了起来,雷意凝聚于手掌之上,陡然震响,朝着箭步奔来的那老和尚再次拼去。此法乃茅山掌心雷,一旦灌足于掌中,施展而出之时,呼轰有声,能够用以震开云障,击杀鬼魅——即便对方不是妖邪之物,中了这么一掌,只怕也是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我这是为了挽回颜面,故而全力施展而出的得yì

手段,本以为能够赢回一点儿场面,却不料那老和尚眉头一皱,手掌在空中翻了好几个手势,最后竟然结成了不动明王印,口中微微念诵,接着与我随手印来。

这不动明王印乃真言宗之物,结合天地灵力,降三世三昧耶会,让这禅修得道的法师施展出来,顿时身后仿佛有佛陀耸立,金光临体。

这一方是茅山秘术掌心雷,一方则是真言宗的明王印法,猛然撞击在一块儿,骤然间雷声炸响,炁场震动,我感觉自己的一对臂膀酸麻难过,然而得yì

手段掌心雷却并没有轰击出一方天地来,反而是被那承接佛陀之威的印法给死死地顶住,接着一股磅礴的反馈力,从那宛如城墙一般坚韧的防卫这之后传递而来,我使出了多少力,对方便有双倍的力量倾泻而来,轰击在了我的手掌之上。

不动明王,当真是纹丝不动!

我为了压住场面,倾尽了全力,结果不但没有寸进,反而连步后退,蹬蹬蹬,朝着后面退开。

每一步都在卸力,我脚下的鞋子在瞬间就磨去了好几分,每一步都有一个尽是汗水的脚印显露出来,将我在此处所受到的压力给尽数显示而出。

先前我毫无准bèi

,只使了七分力,结果腾空而飞,而后全力以赴,结果对方不动如山,稳稳当当,然而我却连退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形,从这对比来看,便能够晓得面前的这个老和尚并非寻常之人,要么就是恶贯满盈的大魔头,要么就是名动一方的土豪霸主,而这一次,恐怕也是我上回遇到那黑花夫人之后,碰到的最强一位对手。

再次稳住身形,我深吸了两口气,也顾不得许多,将背上伪装好的魔剑给徐徐拔了出来,剑鞘扔在一边,然后死死盯着这个老和尚,并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那满脸恶相的老和尚瞧见我手中这把卖相奇异的长剑,脸上也露出了谨慎的表情来,嘿然说道:"剑是好剑,这可就有点儿意思了。"

我将这把饮血寒光剑给横在身前,朗声说道:"这剑名叫做饮血寒光,别看它锋刃不利,但是贯足气劲,那可是能够削铁如泥的!"我提醒完,错步上前,抬手便是一招清池宫十三剑招中最为诡异蹊跷的一剑,剑尖前面虚晃一枪,接着从斜侧里往上刺入,朝着那老和尚的手臂斩去。这一招诡异莫名,一般人只会因为其表象而退却,或者闪避,却很少有料到后续那一连串的杀招侵袭而来。

然而对方不但修为高深,而且眼光却也是十分厉害,乱中取静,对于我这陆续而来的杀招似乎了如指掌一般,三两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竟然捏在了我的剑尖之上,稳稳地止住了我的剑势,让我运行不得,一口血又憋在了胸口。

虽说这一下,仅仅只是片刻,随后我便立kè

变招,使用了那防守厉害的真武八卦剑,防住了对方暴风骤雨一般的反扑,但是就冲着刚才老和尚那潇洒精纯的拈花一指,我便晓得,这一次,哥们估计就得栽在这里了。

越是如此,我越是有些心有不甘,除了不愿意输给坏人之外,还有一个事情,那就是倘若我给这老和尚给制服了,就休想再晓得白合之事了,那小白合被这老和尚掳去,到底是做些什么,伺候人还是拜师学艺,这些我都管不着了,如此一想,心中顿时升腾出许多怒火来,这些年来修习那道心种魔之法养出来的锐气,也骤然发了起来,魔剑一翻,便朝着这老和尚直刺而去。

没曾想我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是差距实在太大了,那满脸苍白大胡须的老和尚简直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即便是我用出了深渊三法中的风眼和土盾,却也实在是有些难以撼动对方的节奏。

有时候,拼斗的双方倘若是修为上面相差不远,更多的手段会令人处于一种优势地位,然而双方实力有着落差,一切技法都不过是延长痛苦的一种办法,我与其斗得痛苦无比,心中也飞速思量起来,想着这江湖上哪儿有这么一位满脸凶狠的老和尚,竟然能够将我给逼到了这个角落里,一点儿脾气都不能发出来。

我越战越心惊,长剑羚羊挂角,剑法越纯熟,脚步却越是慌乱,到了最后,那老和尚凭着一串蜜蜡佛珠,将我手中的魔剑给玩弄于鼓掌之中。

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好像那蹒跚学步的孩子,而对方则是那捉到老鼠又逗弄的恶猫,心中终于有些发慌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和尚突然往后急退两步,一改刚才刚猛激烈的作风,与我拉开了距离来,不咸不淡地说道:"哦,你跟她们不是一伙的,茅山跟龙虎山不一样,再怎么堕落,也不会跟这些人混在一起的——瞧你这身手,莫非是陶晋鸿的弟子?"

这人不怒的时候,却展现出了真修大家的气度来,我刚才被压得颇惨,这会儿一放松,晓得对方也是有意放了我一马,这交情一攀,我也就顺驴下坡,拱手说道:"茅山门下,陈志程,拜见前辈。刚才太过于焦急,多多得罪,还请见谅。"

佛门素来崇尚清净,自然不会做违背居士本心的事情,特别是修为得到这个境界的,那更是干净,我不是蠢人,从他刚才的只言片语之中,已然感觉到他虽说可能是那个想收白合为徒的老和尚,但绝对不会做出那般龌龊的事情,如此看来,凶手另有其人,而这位大师恐怕也是如我一般,在追查真凶,两人都是火气十足,撞到一起,生出了误会来。

果然,那老和尚听到我自报山门之后,却是将手中的蜜蜡佛珠给收入了袖中,平静地说道:"我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能够这般纯熟地使出清池宫十三剑招,果然是陶晋鸿的弟子。如此,我们算是误会了,你还好吧?"

他伸手过来要扶我,我拒绝了,从地上将魔剑的剑鞘捡起来,将其收好,然后拱手问道:"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和尚摆摆手,不愿意透露姓名,只说老和尚一个,何必关心,不过年轻人,你刚才叫住老和尚我,到底所为何事?

他这般问起,我也不敢闭口不言,而是将我受白家夫妇所托,前来寻找白合之事讲出,老和尚没有再生疑心,而是问起我的身份。我此刻就职于有关部门,这话儿对邪门歪道不可言,但是对有着这般身手的高手大拿,却还是可以拿出来讲一讲,撑一下腰杆的,于是也不再隐瞒,当得知了我在总局供职之事,又与白家有故之后,老和尚便不再多问,而是也坦白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在一年之前,他行脚路过丽江,不经意瞧见了白合这小孩儿,觉得骨骼精奇,略有些好才之心,深入一了解,发xiàn

这白合竟然是两世为人,不过还未有觉醒而已。这情况就让人有些心痒了,要晓得,在藏传佛教里面,能够如此的,都是各派活佛,而即便在大陆各宗,也是极为了不得的佛缘,然而当他想要收白合为徒之时,那小鬼头却断然拒绝了,理由却是他要等一个人。

他要等的这个人没有来,他哪儿都不回去,至于那个人是谁,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此番他心有不甘,再次而来,也是想着能够磨一磨,毕竟良才难遇,错过了实在可惜,然而昨日耽搁,今天却遇见几个鬼鬼祟祟之人,正要盘问,结果就遇到了我阻拦,一言不合,便打将了起来。老和尚手中这鞋子,的确是白合的,至于如何得来,他却不愿多讲,与我聊完几句之后告别,自行离去,显然要想自己去追查此事。

我无力阻拦,左右也无线索,便想凭着自己六扇门这身份,去当地的公安机关寻求帮zhù

,发动人民的力量。

我对丽江古城这儿不熟悉,派出所的大门往那儿开也不晓得,于是决定返回白家,然而我走在青石板长街的时候,匆匆路过,却又瞧见一个精灵一般美丽的姑娘,怎么看着都眼熟。丽江这么小小的一个地方,这几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物呢?我心中好奇,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还没有瞧清楚,那姑娘却一脸惊喜地朝我大叫道:"陈二哥?"

青铜年代 第三十九章 小观音来华

"小观音?"

这一声熟悉的"陈二哥"唤醒了我的记忆,我面前这位精灵一般可爱的女孩子,可不就是我当年在安南境内认识的那个小观音么?当年的小观音不过十一二岁,八年过去了,也没有过二十,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华之一,浑身洋溢着纯真的青春气息,面目精致如玉,出落得越发的明丽动人起来,而且瞧见她那一双晶莹剔透的黝黑双眸,与刚出生的小孩儿一般,便晓得她这些年并没有被世事牵绊,真诚如故。

尽管心系被掳走的白合安危,但是这他乡遇故知,怎么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走上前来,激动地喊道:"天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观音在确定我便是当年那个跟她一同分享黑亥肉的兵哥哥之后,脸上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来,上前拉住我的衣袖,自个儿也觉得十分兴奋,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来:"陈二哥,真的是你呀,太好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这里的人么,还是你在这里工作?你是大官么,你能不能带我去吃好吃的啊,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呢"

这女孩儿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一大串的问题,问得我头晕脑胀,不知dào

该回答哪一个问题好。

不过当望着这少女脸上露出来的那可怜巴巴模样,我便晓得,她最需yào

的,应该就是将那咕咕叫唤的五脏庙给填满。

九十年代初的丽江虽说旅游业还没有开始发展,但是特色的饭馆子倒也有几家,我们随意选取了最近的一家,黑米灌肠、丽江粑粑、烤米油茶、红糖荞饼,还有一个腊排骨火锅,点了满满一大桌。之所以点这么多,也是因为我晓得这少女的胃口,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再说了,当初在那安南岩洞之中,小观音请我吃了一顿回味无穷的炙猪肉,而这一回,该是我回请她的时候了。

白合被掳一事,一来有那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和尚在追查,二来白家也必然报了案,急也急不得一时,而小观音则是我多年未见的故人,当初在安南,倘若不是她在,说不定我早就没有了性命,这救命之恩,要比什么都大,我自然是不敢怠慢。

另外,这小小的丽江古城,先是出现了先前我瞧见的那个妩媚女郎,又来了一个修为死死压着我的老和尚,而这异国他乡的小观音也出现在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反常,如果我什么都不去了解,那就只能说明我的脑子坏掉了。

小观音果然是饿了好几天的模样,一坐下来,还没有问几句话,那菜就已经上了桌子,她便再也顾不得我了,以一种横扫一切的姿势,来一份消灭一份,那樱桃小嘴不停张合,一盘又一盘的食物都消失不见,这情形不但我瞧得惊异,就连上菜的小哥都有些走神了,看着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目瞪口呆,不晓得她的肚子里面,到底是不是藏着一头饿虎。

说到饿虎,我不由得问起了她的那只白虎小伙伴儿,小观音喝了一口牦牛酸奶,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这才告sù

我,说小熊不方便进城,被她扔在了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儿吃食。

说到这里,小观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你们这儿一点也不好,山里面连大一点的动物都没有,害得我连着饿了好几天。

我一头冷汗,虽说滇南山林众多,但是倘若里面真的窝着些野猪狍子或者老虎,那可怎么住人?不过有着一些经lì

,我对小观音这样的脾气差不多也有了一点儿了解,晓得她对世界的认识终究与我不同,解释太多也是徒劳,浪费口水,于是便直接抓住重点,询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么?

对于我的询问,小观音的回答却是出乎于我的意料之外,她之所以北上而来,却并非是她师父山中老人所派,准确的说,小观音这一回,算得上是离家出走了。

至于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小观音告sù

我,原来一直以来跟她相依为命的师兄弥勒,在几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北上回国,好久都没有回去了,她怪想念的,几次说想来看望她师兄,结果师父就是不准,说她师兄在忙一件大事,太苦太累,又十分凶险,所以没有办法照顾好她。但是小观音自小便与师兄最亲,思念成疾,这一回凑巧与师父吵了架,就决定一个人北上,找她师兄玩儿。

小观音师兄?

我脑海里面顿时浮现出了一个俊朗邪魅的光头男子,恬淡的笑容、周密的计划以及陡然之间的冷酷,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尽管他是我的老乡,并且当初将自己同伴阮将军杀害也是为了救我和努尔,但是我至今都觉得那人并不能够成为朋友,而是一个绝对的枭雄人物。当然,这些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真的像小观音这么说,那么她出现在这里,恐怕也只是一种意wài



我问小观音既然北上,是不是知dào

她师兄在哪儿,要不要我帮忙带她过去找寻?

小观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她师兄现在做的事情,十分危险,有无数的仇家,如果是借助了我的力量,将她师兄的行踪泄露出去,那她恐怕永远都找不到自己师兄的,而她跟自家师兄自然也是有约定的联络方式,尽管麻烦,但是慢慢找寻,还是能够达到目的——我什么都不用帮她做,只需yào

好好地请一顿饭,那就足够了。

小观音单纯,但是并不蠢,所以对我多少也是有些防备的,这个我能理解,也不再问,又询问起她是否有相关的证件,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瞧着我,反倒是让我一阵无语。

从小观音这儿问不出太多的东西来,而面对着这个救命恩人,我也不想掺杂太多功利的东西在,所以便也不再多问,而是专心地伺候起了这位巨能吃的小妞儿来。不过好在小观音这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胃口似乎变得小了一点儿,桌子上面的菜换了三轮,连上菜的小哥都有些麻木了,风卷残云之后,她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平静地说道:"呃,好吧,勉强吃饱了。"

我身为总局二司特别行动组的领导,囊中自然也不会太过于寒酸,行动经费也是有一部分的,不过当伙计上前来结账的时候,我还是小小地肉疼了一下。

不过肉疼归肉疼,小观音一个人从茫茫边境线翻越而来,饮风霜食野物,如此辛苦,我倒也不好不放在眼中,结完了帐,然后又塞了一笔钱在她的手里,交代她倘若是在山里找不到吃的,那就到集市和城里面来买,不要让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另外一点,就是一定要管好她的那只小白虎,千万不要伤到了人,要不然到时候可就有些麻烦。

小观音听到了我的交代,认真地看着我,然后问道:"陈二哥,你现在是不是XXzf的大官了啊?"

我一阵无语,告sù

她,我虽然在公家做事,但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而已,不过我刚才交代的,那是每一个心怀敬畏的修行者应该做的事情,让她千万不要胡来。小观音笑了,说你真的当我还是小姑娘么,这些我自然晓得了,到时候出了事儿,说不定陈二哥你都要找我麻烦的对吧?国内不比东南亚,人命重如山嘛,小熊很乖的,你放心了!

小观音不愿与我同行,我便与她在馆子门口分别了,除了钱,我还将自己在京都的地址以及部门的联系电话留给了她,以方便她随时能够联络到我。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小观音对我,还有活命之恩呢?

送别了小观音离开,我又返回了白家,这时那些邻居都已经散了去,我将那老和尚的状况给白家人说起,当得知那个老和尚比我还要厉害许多的时候,提心吊胆的白家人也感觉多了一些保障,脸色好了许多,问起是否报案,白磊告sù

我,说当地的派出所已经过来做了登记,说这几天会组织人手搜寻,并且下发到各市县的兄弟单位帮忙协查。

我在官场也算是待过一段时间,晓得这样的承诺,有真有假,执行的力度是否强硬,这个得看上面的关注力是否足够,压力是否大,而我现在的身份,倒也可以做许多的事情。

我出门找到了邮局,然后给留守总局的徐淡定挂了一个电话,让他帮我查到了当地有关部门的电话,再通过有关部门与当地的公安机关进行沟通,推进此事。做完了这些之后,我带着白合的父亲来到了公安机关,拿出了我的证件,与当地的领导沟通。恰好这个时候,上面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当地的公安机关热情接待了我们,并且决定组建专门的工作组,处理此事。

有了这承诺,我送白磊返回家中,准bèi

去工作组继xù

追查事宜,然而突然间感觉有些不对劲,总感觉白家附近,好像被人监视了一般。

青铜年代 第四十章 线索显露

我的修行,自当年杨二丑给我伐经洗髓以来,已经开始十来个年头了,很多时候,对于事物的变化以及炁场的交替,都已经融入了内心之中,对于事物的预感,也变得更加的强烈了起来,这并非简单的第六感那么简单,而是敏锐的炁场感应结合活跃的脑域意识活动,而产生的一种对外界的认知,它既起源于我对道经的熟识,也来自于我道魔两法的涉入、以及对于大六壬、临仙遣策和所有手段的感悟。

这么说吧,倘若是我一旦意识到自己被人监控了,心有所动,那便必然如是,绝无差错。

在有了这种感觉之后,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四周,并没有发xiàn

太多的线索,这也让我心中更加谨慎起来,晓得这藏在暗处的人应该是非常有经验的监视者,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的隐秘。不过这点小伎俩就想要骗过我,实在太小瞧了我这个总局认可的特别行动组领导,我一边让加速自己的炁场感应,一边神色正常地离开,感觉那监视在我转过一道弯之后,就消失了。

这情形让我判断得到,对方应该并不是在监视我,而是在监视白家,这让我更加笃定,他们应该跟掳走白合的那人,是一伙的。

或者有一定的牵连。

我在确定身后无人跟踪之后,绕了一个大圈子,然后找到白合家附近一处高层建筑,站在楼顶上面,仔细地四处打量。这双方都在监视,不过打量的重点并不一样,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很快,我便锁定了离白家不远的一处二层小楼里面,窗户后面有两个人,正轮番地监视着白家。

掳走了人,自当扬长而去,有多远走多远,哪里还会安排人来这儿监控,莫非白合并不是被人看上了他修行的资质,而是被人绑架了?

这理由说出来我自己都有些好笑,身手那般厉害,犯得着来绑架那么一个小屁孩子么,再说了,就白家这种条件,再怎么勒索也刮不出多少油水来的。

这情况一般是不会发生的,但是出现了,必定就会有理由,我确定了人选,就没有再犹豫,而是直接下了楼,朝着监视位那儿摸了过去。

到了地方,我从院子里面悄不作声地翻墙而入,然后顺着墙壁攀爬而上,来到了那一处监视的窗户前,在做足了准bèi

之后,我深吸一口气,猛然一脚踢开了那扇玻璃窗户,接着一个纵身冲进了屋子里来。

我突然的闯入让这房间里面的两个人有些猝不及防,不过我的判断并没有错误,两人却也是有一些手段之人,并没有被吓住,反而是一把匕首从袖子里滑落出来,举刀就朝着我的胸口凶狠刺来。来人二话不说,直接下了杀手,行事作风那可比一般的歹徒凶恶许多,也让我肯定对方的来历十分复杂,不过面对着这样的进攻,我倒也不慌张,连剑都没有拔出,三两下,徒手就将他们给制服,踹翻在了地下。

对方或许面对普通人,能够一打四五,不错的江湖人物,但是在我面前,就像那小孩儿一般,给我掀翻到底之后,我将魔剑从肩上取下,隔着剑鞘点在两人的前方,寒声说道:"说,谁派你们来这,监视白家的?"

地上这两人,一个蓝布短打,乡下人打扮,另外一个则跟丽江古城的小市民一般,皱巴巴的夹克衫,两人目光交集一下,都不约而同地摇头道:"我不知dào

你在说,你到底是谁,这是要做什么?"

对方的矢口否认并没有让我有多少失望,而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别装了,从我回白家开始,你们就一直在这里暗中监视,真当我不知dào

?快点说,要不然,等到我施展了手段,那个时候可就晚了,你们自己也是江湖中人,晓得这种苦楚的。"

我故yì

将话语说得十分阴寒,夹克衫倒还没什么,那个蓝布短打的乡下人却是脸色一变,一直压在身下的右手突然一杨,一股黑色粉末朝着我这儿撒来。

施毒?

我这人向来都是低调谨慎,即便对手只是这样两个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小子,我也保持着三分关注,那人手一动,我便反应了过来,嘴角微微一翘,手掌一拨,便施展出了深渊三法之风眼。

呼!

这手段我已经是了然于心,故而几乎没有什么变故,那朝着我散播过来的黑色粉末便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全数覆盖在了这个家伙的身上。

黑色粉末一沾到了裸露的肌肤,立kè

一阵黑烟冒出,表皮迅速地萎缩起来,无数燎泡冒出,下手偷袭的那个乡下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像煮熟了的大虾,蜷缩在了一块儿,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这种凄厉的场景将旁边那个夹克衫给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朝着旁边爬了开去。

滇南属于苗疆文化的辐射圈,这里古时候的环境十分险恶,遍地都是瘴气横生的潮湿山林,毒虫颇多,所以这个家伙使出如此手段,倒也不意wài

,只可惜他这毒粉太过于霸道,被我逼回之后,连缓解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将自己给害了。我瞧见他的肌肉大块大块地被腐蚀,又麻又痒的感觉遍布全身,使得他控zhì

不住地去抓,一抓就是一大块血肉模糊的肌肉脱落,便晓得生机无望,便只是皱了皱眉头,不再多言。

那黑色粉末实在恶毒,乡下人翻滚一会儿,那凄惨的叫声骤然停歇,终于不再嘶吼,我低头一看,瞧见他双眼翻白,已然是丧失了性命。

同伴悲惨的死亡遭遇让夹克衫一声的冷汗,精神也收到了强烈刺激,蜷缩在角落,既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走,只是神经质地不时抽搐一下,显示出他的存zài

感。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我面前像被硫酸一般泼死,虽说我面无表情,表现得十分残忍和冷血,但是心中还是有许多不忍的,而且房间里面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味,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再在这儿停留,而是拎着那夹克衫出了房间,来到走廊上。

我一把将其仍在了地上,然后靠着墙,平淡地说道:"你的同伴应该还没有走多远,如果你想,我可以送你下去,两人一起搭伙,好歹有个伴儿。"

我表现得越是平静,那人便越恐惧,啪的一下,跪倒在地,朝着我哭喊道:"大哥,我想活,想活!求求你别杀我,求你了!"

几乎不用我逼供,这人的精神就已经被刚才那一个场面给彻底摧毁了,这也算是意wài

之喜,我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每个人都想活,但是你只有表现出了自己存zài

的价值,才能够稳妥的活下去,比如现在,我就想知dào

一件事情,到底是谁派你们守在这儿的,你告sù

我,我再决定你是不是能够继xù

活下去"

"我说,我说,是勐腊五毒教扎铎的人让我们在这儿监察的,刚才死了的那个,就是勐腊五毒教的人,我不是啊,我只是一个倒客!"

夹克衫哭天喊地,抹着眼泪说话,我晓得这所谓倒客,其实也就是一个情报贩子,或者说是一个最初级的江湖掮客,他们并非是具体的帮会中人,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能够卖掉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尊严和友情。这样的人,不是关键人物,但是却也能够提供许多思路,我将他拖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安在椅子上,然后步步逼问起来。

通过一连串的询问,我晓得这个人外号叫做山鼠,是丽江城内的地头蛇,对着方圆百里的情形最是清楚,而那个所谓的勐腊五毒教,是一个地处边境、有历史渊源的帮会组织,上承几百年前的五毒教,最擅长制毒弄蛊,落户于边境的好几个大寨子里面,亦正亦邪,十分难缠。

不过他之所以被联络派来这儿,却是因为另外一拨人,那些人据说跟勐腊五毒教有着香火之谊,而在这滇南地界,扎铎又是东道主,所以派了些人过来帮忙打杂,所以最后顺起来,却还是那一伙人的指使。而他们监视的目的,好像是因为有人听说这家人好像有几个了不得的朋友,想让他们摸一下地,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历。

至于那伙人是谁,山鼠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回刚才惨死的那个家伙说漏了嘴,说是一女的,外号叫什么魔来着。

因为太过于恐惧了,所以山鼠一番话下来,倒也没有太多停顿和打结的地方,我觉得可信度还是蛮高的,便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在这儿监视,倘若是有了结果,怎么通知对方?"

这一点是我最关心的,当下也是呼吸都细了,生怕那家伙以自己并非主事者,胡乱推诿,然而那人为了保住性命,显示自己的价值,忙不迭地对我说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在太安乡花音村。"

我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颗红丸来,塞进了山鼠的嘴中,然后站起身来说道:"那好,你带我去。"

青铜年代 第四十一章 乡村凶人

一颗红丸滑落喉咙,那山鼠捂着脖子,一脸痛苦地说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我没去过,所以要你带路。不过这一路周折,必有许多逃跑的机会,为了防止你再生事端,我这里有一颗九虫噬心丸,三日之后若无解药,就会毒发,你全身会长出成百上千的长虫,将你的心肝脾肺全数吞噬,连续七日痛苦而亡。当然,你若是安安生生地带路,我也不会为难你这种跑腿打杂的小人物,这点你可要记牢了,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

听到我的形容,山鼠的表情仿佛像是死了爹娘一般,不过却也不敢反驳,愁眉苦脸地说道:"老大,我哪里敢耍什么花样,只要你留我一条性命,什么都好说。"

我瞧见山鼠被这一颗红丸吓得脸色发白,服服帖帖,心中略有些得yì

,事实上这红丸不过是我茅山炼制的一种辟谷丹,是用麦冬、地黄、茯苓等多种中草药结合面粉炒制而成,比古时候的行军丸更加凝练,也易于保存,一颗顶一天,我此番下山之后,平日里怀中总会备上一些,防止面临绝境的时候,没有补给,而此番拿来吓这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山鼠,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一颗简单的辟谷丹将地头蛇山鼠搞定了,我便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想了一会儿,带着这个家伙出了门,直奔他口中的那个地点。

我没有通知当地的有关部门,只是路过白家的时候,告sù

了白磊,说倘若那个老和尚找上门来的时候,告sù

他我去了那太安乡花音村,如此便好,至于别人问起,什么也不用回答。事关自家儿子的性命,白磊自然不敢不从,只是问我说倘若当地的公安机关有人问起,是否也不说,我点头,说对的。

事实上,之所以不通知有关部门,并不是我准bèi

将功劳独揽,而是我听到山鼠的讲述,晓得那勐腊五毒教的根基牢固,怕走漏了消息。

我这一次是过去摸底的,倘若这内部有人通风报信,只怕我不但找不到白合,说不定还给人给设伏击杀了去。

毕竟这儿是人家的地盘,到底有没有安插暗钉子,谁也保证不了。

我带着山鼠,乘坐班车下了乡,接着便步行前往那个所谓的花音村。这不走不知dào

,花音村在山里深处,并不通车,也十分难行,山鼠虽说吹嘘自己对于丽江这方圆百里最是熟悉不过,但是却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两个人还走错了两回路,白花费了许多力qì

,弄得我一阵火起,将这家伙一把推倒在山道之上,好是一顿呵斥,结果吓得山鼠直哆嗦,又是磕头又是哭着表白,说自己当真不是在玩什么花样,只不过是这地儿太偏了。

山鼠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更是没有来过,不过这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好藏人,俗话说天高皇帝远,管的人少,消息闭塞,就容易隐蔽,我心中虽然被山鼠好几次路途指点错误、白走了许多冤枉路而恼火,但是却也没有对他生出疑虑。

两人在山道上面跌跌撞撞地行走着,不知不觉太阳就快要落山了,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我一把推了下山鼠,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记得当时我是恶狠狠地对他说道:"你行不行,如果不行,野地林木缺肥料,青山厚土好埋人,我就当做好事,多费一把力qì

,将你给埋在这里吧?"面对着我的责问,山鼠又是解释,又是哭泣,告sù

我道:"哥,我的亲哥哟,这个村子在山里头,一般人,谁没事就朝着山里面蹿?走错路很正常,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到地儿,可不能耽误了您的事儿。"

山鼠信誓旦旦,不过倒也应验得很快,当天蒙蒙黑的时候,我们眼前一亮,瞧见了在一处山坡之上,有着许多栋的木房子,吊脚楼模样,灯火满山,看样子村子应该还是蛮大的。

"花音村到了!花音村,你看看村口的那棵老槐树,就是这儿呢!"山鼠满脸欢喜。

我从山上往下望,瞧见一层一层的梯田,还有零星分布的人家,以及贯通全村的羊肠小道,平静地问道:"你说的联络方,是村口的第几家来着?"

山鼠答:"村口直走,靠左第四家,全村最好的房子就是了。那人叫做水喉,是这一带的大拆家,专门做白小姐的生意,也做走私人口,不过他本身便是勐腊五毒教安插在这儿的钉子,今天跟我一起的那个死鬼本来不肯告sù

我的,结果被我一阵绕,最后说错了嘴,我这才晓得。大哥,我可是真心诚意地给您指路,要不然,你先把解药给我得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乎乎的了,半轮浅月挂在天际,漫天星光,我低头看了一下这个家伙忐忑的表情,笑了,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凡事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你也晓得,我跟白家有故,要做的,其实就是找到那小孩儿而已,如果找不到,我就放了你,你自己说一说,我脑袋里面进屎了?好好做事吧,你放心,想活命的人,连老天都会帮他的。"

跟山鼠讲完话,我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面,那小子一个踉跄,不敢再多说半句。

两人顺着山道,从上而下,缓慢地摸到了村子来,我与山鼠对说辞,就说我是他的表弟,他这儿缺人手,就调过来帮他做事,至于他为何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白天那个死鬼招惹了一个老和尚,给制住,抓到局子里面去了,而他便匆匆带着我过来报信,希望这边能够警醒,尽早带着人离开这儿,千万不要多生事端。

这套说辞是我提出的大概,而山鼠一点一点丰满完成,说得上尽心尽lì

,当靠近村子的时候,两人便默然不作声了,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

不过我们越是宁静,越有情况发生,村口第二家有两条土狗,感觉到了动静,便开始叫了起来,它们叫的第一声,我的心就猛然一阵跳动。要晓得,很多时候,这些钉子并不是一家一户,而是一大股的势力拧巴在一起的,倘若是将众人都给吵起来,实在有些麻烦,山鼠也意识到了,扭头看我,想要寻求一个办法。

我几乎没有半点儿犹豫,直接一把踏前,然后微微地激发了一下体内魔气。

我此刻气血之中的气息,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当年在安南生吃蛟肉,天然带了一些威势,此为其一,而后茅山后院无底洞镇压的天地真魔又教了我深渊三法,深谙我一身修行,故而魔威也有极大的震慑作用,这两相叠加一起,便是那些深渊魔灵都会恐惧,何况两条土狗,结果两者第二声都没有发出来,呜咽一声,便缩回了狗窝,瑟瑟发抖。

我这气势,骤发即收,拿捏得十分精妙,也不怕有人察觉,唯一受到影响的恐怕就是我身边的山鼠,当时就是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接着怎么拉,都站不起来了。

腿太软,仿佛没有骨头了一般。

山鼠这人,够圆滑,脑子也好使,就是没什么胆气,不过这也正是他之所以能够为我所用的缘故。我将他扶起,掌心在他后背停留,输送了好一会儿劲气,他方才回过神来,抬头一打量,指着前边一栋印子房说道:"就是那儿了。"

这所谓印子房,其实也就是水泥建筑,它在一片泥土木屋搭建的房子中间,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再加上外面还贴合着白色的瓷砖,简直就算是豪宅。我跟着山鼠往前走,一路来到了这房屋院子的铁门前,两人对视一眼,山鼠开始一边敲,一边喊门:"水喉佬,水喉佬,我山鼠,城里边有消息了,我是过来报信的,急事,快开门啊!"

他连续喊了好几声,屋子里面都没有动静,不过我却能够感觉得到,在左边一间房间的窗户后面,有人在注视着我们。

我能够感受到这种目光聚焦,随意而游荡,显示出对方应该是个不错的修行者。

我屏气,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山鼠喊了一阵,愤愤不平地骂了几句娘,然后转头过来,叫了我一声,作势要走,这是那房门开了,有一个乡村老农打扮的人走到院子的铁门前来,隔着铁门不耐烦地说道:"大半夜的,喊什么?"

山鼠转过头去,低声说道:"水喉?我是山鼠,噶贡被抓了,我是跑过来报信的。"

那老农左右一看,将铁门打开,然后放了我们进了屋子的堂屋来,门一关,然后寒声问道:"噶贡被哪个抓了?"

山鼠自然按着我们刚才路上对的那一套来说,然而话儿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我听到一阵爆响,旁边的山鼠仰头朝着后面跌倒而去,眉心之上,有一处血肉模糊的圆洞,而那老农手上,则有一把加装了消声器的粗糙手枪,正冒着青烟对准我。那人脸上浮现出了冷酷的笑容来:"想骗我?这样的人还没出生,小伙子,告sù

我,你又是谁?"

青铜年代 第四十二章 怪我咯

水喉果真不愧是能够在边境纵横的大拆家,像山鼠这般民间影帝,肥皂一般油滑的角色,也不能够瞒得他分毫,我瞧见了他手中那支还冒着青烟的手枪,做工十分粗糙,一看就知dào

不是国产的,特别是那丑陋的消声器,简直就像是从铁匠铺里面胡乱弄出来的一般。被这样一把粗粝的破枪指着额头,我并没有太多的惊恐,而是平淡地笑了,认真询问道:"嗯,你觉得是哪儿出了岔子?"

我问得很诚恳,就像是找他讨论案情一般,这个乡下老农打扮的帮派分子嘴角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并不回答,而是用带着青烟的枪口指着我,点了点,然后说道:"你想告sù

我,你是什么身份?公安、江湖人,还是多管闲事的过客?"

他说话,而我在观察。

我瞧见水喉虽说表情和目光都十分凶狠,但是握枪的手却多少有些颤抖,知dào

我终究还是给了他一些压力。

做白小姐生意的人,特别还是有着那所谓勐腊五毒教的背景,杀人这事儿已经不能让他心慌了,那么必然就是我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害pà

,我不知dào

他是否会情绪失控,扣动扳机,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在底火炸响的那一刻躲开这一击,于是坦诚地说道:"都不是,我跟被掳走的小白合家中有故,勉强算是亲戚,所以就帮忙找一下"

水喉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寒声说道:"那小子被我们刘姑娘看上,收做徒弟,那是他九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们这不依不饶,真的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刘姑娘?"

我皱了皱眉头,苦笑着说道:"您们也不打声招呼,就这般将人给带走了,知dào

的晓得你们是要收徒弟,那自然是天大的造化,但倘若不晓得,这不就是拐卖绑架了么,孩儿爹娘都发愁从哪里筹备钱,来应付绑匪呢。挺好的一事儿,倘若是能够沟通一下,这不就啥都没有了么?"

发烫的枪管一下子顶到了我的额头上面来,那老农嘴唇上面的胡须微抖,一字一句地说道:"怪我咯?"

我耸了耸肩膀,苦笑着说道:"不怪您,怪我多管闲事。多了我倒是真的想知dào

,您刚才到底是怎么瞧出破绽来的?您别多心啊,我也就是一个好奇而已。"

地上躺着一个脑洞大开的死人,然而为了缓解这种对立的冲突情绪,我却不咸不淡地跟这人聊天扯着淡。

这是思维引导,水喉显然也有些不留意,得yì

地说道:"这个山鼠我知dào

,丽江城里面最油滑的倒客,又贪财又怕死,为了点钱财,就连自己的屁股都肯卖,他这样的人,最信不过了,这是其一;再有,我这个地方,除了五毒教的人,谁也不晓得,就连我生意上的心腹,都不了解,然而他却带着一个陌生人过来了,眼神闪烁,你说我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

我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嗯,如此说来,这个人还真的是不靠谱,不过他能够带着我认识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水喉哥,所谓不打不相识,咱们俩个这也是小小的误会,不如"

我正想忽悠着对方,然而就在这时,顶在我额头上面的那把枪突然加重了力道,刚才还跟我和颜悦色说话的水喉突然寒声说道:"噶贡在哪里?"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噶贡?"

就是这么一点儿情绪变动,对方立kè

感受得到了,突然厉声低喝道:"你,给我跪下。对,赶紧跪下!"

刚才还说得好好的,转眼就翻了脸,这情形让我明白了对方并不是一个可以欺骗的人,而这一跪之后,恐怕我的脑壳也将要被开了瓢,跟地上睁着一双无神眼仁儿的山鼠一般,陈尸此处。晓得无法诓骗对方,也没有办法从他嘴里面正常地掏出什么东西来了之后,我原本的谦卑也收敛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老人就曾经教导过我,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祖宗,别的,倒也受不起我这一跪。"

我这硬气的话语一说出了口,对方立kè

就反应过来,也不跟我多废话,搁在那扳机上面的食指就准bèi

一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蓄谋已久的深渊三法之风眼,却贸然鼓动了起来。

砰!

枪响了,有一种闷在瓶子里面的感觉,空气陡然一震,不过子弹并没有钻入我的颅骨,而是擦着我的脸颊划过。与此同时,我的左手已经瞬间抓到了对方握着手枪的手,使劲儿一拉一扯,在对方也一同反抗的情况下,那把粗犷到了极点的破枪被摔飞而起,最终砸落在了地上的山鼠脸上去,半边脸又给砸了一大块,接着我与水喉在狭窄的空间里,开始了贴身的搏击起来。

作为一个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的老江湖,水喉在近身擒拿方面有着十分歹毒狠辣的手段,然而他最终还是被我一掌击飞,重重砸在了堂屋正口的神龛之上,又叮铃哐啷地跌落下来,一身狼藉。

这样的一个江湖大底,在这滇南一带,说不定也是横行一方的土豪霸主,然而在我的面前,终究还是欠了一点儿运道。

水喉摔落在了地上,身子刚刚一挨地,便没有半分犹豫地伸腿一蹬,朝着侧房退开而去。此人是十足的老江湖,见势不妙,拼斗不过我,便选中了立kè

遁走,然而他的对手却并没有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就在他即将退出房间的时候,我也已经一个错步走移,提前堵在了他的前方,当头一个掌心雷,朝着此人印了下去。

水喉去势甚急,慌忙之中也闪避不得,只有伸手来挡,谁知这肉掌刚刚一接触,便感觉对面传来一阵磅礴的雷意,轰然而下,便仿佛真的给那响雷打中了一般,全身发麻,脚下一软,自个儿也栽倒在了地上。

水喉一击失手,躺倒在地,还准bèi

再次出击,没想到浑身无力,使劲儿捏了一下拳头,结果那拳头就跟棉花糖一般,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办法。

我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左腿,一下踩在了他的胸口,低头俯瞰道:"怎么样,我说过吧,就凭你这身板儿,真当不起我这一跪!"

胸口被死死踩住,水喉有些换不过气来,憋红了脸说道:"你到底是谁?有种,你就报上名来。"

我冷冷一笑,附身说道:"我啊,陈志程,无名小卒而已,你有听过么?"

我原本以为水喉应该并不清楚我这个江湖新人,没想到那家伙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憋着气说道:"原来是茅山派的掌门高足,三代大师兄啊?如此说来,我水喉败得倒是不冤。"这人的话语让我皱起了眉头来,我以为我在江湖之上籍籍无名,却没想到自己的底细全部都给人看光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寒声问道:"你从哪儿知dào

我的?"

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宗派却能够晓得我的信息,这情报收集能力,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更重yào

的是,他们知dào

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跟我说仅仅只是为了在边境内外倒腾一些毒品和做蛇头方便,这种事情,倘若是没有更多的企望,怎么可能做得这般细致?

面对着我的逼问,水喉脸上难得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来:"你别把我当成是山鼠那样的货色,想从我嘴里面掏出什么东西,下辈子吧。"

我蹲下身子来,一把揪住他的脖子,一脸寒霜地说道:"你自己也是修行中人,应该知dào

这个世界上,连让死人开口的手段都有,更何况你这么一个大活人?不想吃苦的话,还是赶紧撂底吧,省得受罪"

我这边威胁着,然而那水喉的眼神却突然涣散起来,我心中一定,伸手去拿他的嘴巴,结果终究完了一步,这嘴一弄开,里面边有大股大股的血液流了出来,瞬间就将他的下巴和脖子给染成了鲜红的颜色,接着这个家伙拼尽身体里最后的力量,一字一句地说道:"让死人开口?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让一个破碎的灵魂说话的"

说着这话儿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在笑,而我的皱起了眉头,这五毒教的人,果真是狠厉,前面那个噶贡,一把毒粉将自己给弄得惨不忍睹,而后面这一位,却直接将自己的灵魂给绞碎了。

这灵魂绞碎,便不能再入轮回,彻底的灰飞烟灭了,这要是有着怎样的决心,才能干出这事儿来?

面对这样的狠人,我也是没有了办法,等他彻底死去了,便将灯给关上,摸黑在房子里面搜寻起来,然而没过十分钟,我什么眉目都没有找到呢,那院子外面却突然想起了一声呼喊来:"水老大,水老大,你房间里面什么动静啊?你在不在家呢?"

我的身子顿时一弓,贴着窗子朝外望去,瞧见院门口有两高个子,正朝着这房间里面望过来。

青铜年代 第四十三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这情形让人有些慌,我毕竟不晓得这花音村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是水喉的同伙,而这些人是否知dào

白合被掳一事,倘若是我被碰个正着,打草惊蛇且不说,要是真的有几个能够扛得上的厉害高手,说不定连我自己都给陷在此处,性命之忧。

这后果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所以心不由自主地就提了起来,躲在侧房的窗户后面,不动声色地瞧着,但见那两人敲门,一下一下,接着开始喊门:"水老大,你开开门,跟我们说一下,刚才什么情况?"

我默然不语,从怀里将小宝剑给掏了出来,想着是不是先下手为强,将这两人给制住再说?

就在我心中一阵思虑的时候,那边有一个人犹犹豫豫地拉住了敲门的人,低声说道:"得了,杨鹏,别叫了。你不知dào

,水老大睡得可沉了,而且他最讨厌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吵醒他睡觉,他可是随身带着枪的,要是一个气不顺,朝你崩一个,这你可受得了?"

这人劝,不过对方却并不罢休,而是压低嗓音说道:"牛学志,我咋个不晓得?不过你没感觉到,刚才他房间里头,传出来的好像是枪响么?"

牛学志舔了舔嘴唇,然后又劝道:"你管它是什么?耿爷告sù

我们,这水老大是勐腊五毒教的人,性子最是古怪,这一点要有准bèi

,人家虽说是奉命招待我们,但是未必不会有脾气,倘若你不顺着他来,只怕真闹出了乱子,耿爷和刘姑娘未必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话事,你晓得吧?做小弟的,凡事都要谨小慎微,小心一点,才能活得更长久不是?"

说完这话儿,牛学志连拉带扯地将那个叫做杨鹏的男人给拉走了,而那人似乎也被同伴的劝告说得有些寒心了,不敢在多言,顺势离开。

我在窗户后边这里听着两人的对话,虽说声音很小,隐隐约约,不过终究还是能够听得仔细,心中转了一圈,晓得这两人估计跟勐腊五毒教并不是一挂的,也跟水喉手下的那走私盘子没有关系,应该就是掳走白合的那一伙人,而他们领头的,则有两人,一人叫做耿爷,另外一人,则是叫做"刘姑娘"。

这样两个名字,怎么听着都有些耳熟,不过我细心思量一番,却并没有太多的发xiàn

,心中一动,从旁边的侧窗跳出,沿着墙边跟出,跟着这两人离开。

我原以为他们会带着我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结果两人就返回了隔壁的房子,接着关门睡觉,不再多事。

望着那黑黝黝的房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闻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气息有一种男女交合而出的淫欲气氛,而幽幽之间,又有飘荡无常的阴灵之物,游走其间,可以猜测得到这里面似乎有鬼灵警戒。我本来还想从这两人的口中撬出一些东西来,但是我有信心摆平这两个小马仔,却感觉把握不住那鬼灵警戒报信,为了不打草惊蛇,决定还是折回水喉家中,来日方长,慢慢搜寻才是。

如此想着,我原路退了回去,在房中沉默数分钟,然后决定将房间给收拾一下,尤其是这两个死人,尸体总得收拾妥当。

我仔细一搜寻,便在卧房下方找到了一间地下室,不大,两排木架子上面分布着各种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式毒药,而有一个柜子里面则满是擦了防锈油的长短枪支,甚至还有十来个甜瓜一般的进攻手雷,足够武装一个班的士兵,除此之外,我还瞧见了几箱福寿膏,也就是鸦片,以及好几公斤的白粉——这些东西,应该是水喉留在此处的重yào

原因,也是他即使要尽地主之谊,也安排那些人住在隔壁,而自己独居的原因。

这些对于一个老江湖来说,是最大的财富,然而我却没有太多的感觉,将山鼠和水喉的尸体给拖到了地下室,然后封上出口,我将事发xiàn

场简单地清洁一番之后,在客房找了一张床,美美地睡了起来。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明,太阳从窗格子里一直晒到了我的腿上,我这才醒了过来,尽管此时此刻,身处敌穴,但是我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忧,既然人家拐走白合只是为了收徒弟,而我已经找到了线索,那两个小杂鱼一时半会又不会走,我哪里还有什么担心的?至于白合会不会误入歧途,这一两天的经lì

,不过就是些小苦头而已,算不得什么。

当初我被杨二丑掳走,一去半年,吃尽了苦头,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地活着?

而掳走我的杨二丑在哪里?

吉人自有天相,我尽管心中想着白合安危,但是也不会像他父母一般发散思维,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起了床,洗漱完毕,又去厨房里面翻了翻,掏出几根煮熟了的老玉米来,平静地吃完,然后一边盘腿打坐,感应天机,一边关注着旁边的那栋房子,看看那两人接下来的情形。不过事情很出乎我的意料,他们白天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出门,反而是房间里面——呃,那女的是房东的女儿么,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隔壁从早上到傍晚,每隔一段时间就传出咿咿呀呀地奇怪叫声,以及啪啪的响声。

这声音对于别人来说可能细不可闻,但是却全都能落在我的耳中。

这情形让我有些郁闷,我自出道以来,见过许多残忍无度的事情,但是这般白日宣淫,着实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了,主流的思想即便还在保守,但是很多东西也已经觉醒了开来,人们对于这种事情的态度也越来越开明了,不过在这闭塞的边境山村里面,倘若是哪家闹的动静太大的,终归还是要被人在后面戳脊梁骨的,更何况这并非是男女之间的两厢情愿,三个人在一起,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我虽说跟小颜师妹有过肌肤之亲,但那也只是浅尝则止,发乎情止乎礼,亲亲小嘴,捏捏小手就已经够让人陶醉了,哪里有瞧见过这般真枪实弹的活春宫?当时的心情当真是有些矛盾,既想着听个仔细,又觉得太违背于法理,脑子乱乱的,不过最终还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觉得我需yào

从中获得更多关于白合的信息,所以任何细节,都不可错过,如此方才能够保障得到白合的性命安危。

如此,我听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忍不住冲了十次凉水澡,这才将心中那股沸腾的火焰给按捺了下来。

果然,无论是道家双修,还是佛家欢喜禅,都有那么多的忠实簇拥,这果然还是人类天性啊。

如此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就在我以为又要开始一场大戏的时候,却瞧见那个叫做牛学志的人出门了。他出来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怪异,先是朝着我这边的院子望了望,然后左右又是一阵张望,在确定没人关注之后,蹑手蹑脚地朝着村尾后山走了过去。我瞧见他离开的方向,心中顿时就是一阵激灵,当下也是将裤子穿好,整理行装,尽量将自己的身形放得低一些,然后远远地跟辍在了牛学志身后。

一路行,天色越来越黑了,周边的林子从稀疏到繁密,我瞧见前面那人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了。

我心中多少也有些着急,不晓得他的目标在哪儿,不过来到一片竹林前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声音,好多的声音,咿咿呀呀,有童稚少女的喊声,也有银铃一般的笑声,从竹林尽头那儿传来,隐隐约约,我瞧见牛学志顺着林间小道往前走去,而在竹林之中,则藏着好几双眼睛,在审视着所有的通行者。

这里,应该就是对头的老巢了吧?

我心中激动,想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事儿竟然给我顺藤摸瓜,查到了这儿来。

不过我还是得先查清楚,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而白合是否就在那竹林深处的地方。想到这儿,我就得入得内里,不过我不能走大道,那儿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唯有走竹林小路。不过当我错身闪入竹林之中时,却发xiàn

了一个情况,那就是这个地方,竟然布置得有法阵,许许多多的警戒以及手段密布。我不惊反喜,有了法阵,人的警戒心反而不会很高,至于那阵法

临仙遣策!

我右眼之中的神mì

符文一经运转,立kè

将这复杂的法阵给破解得清晰明了,当下也是缓缓步入其中,绕开了人的监视,从侧面进入了竹林,一路走寻,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我才穿过了这一大片的竹林法阵,黑夜中有有好多光亮,绕过前方的竹子,朝前一看,只见前方是一处小平原,一条弯弯河流淌过,河边一大片竹屋建筑,灯火通明,而在前面的草地上,好多四五岁到十多岁的少女在上面,蝴蝶一般的跑来跑去。

这儿,是幼儿园么?

还是托儿所?

青铜年代 第四十四章 魅族一门

我心中发愣,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只有低伏着身子,沿着灌木丛往竹屋那边快速接近,很快便从后方接近到了这一大片的竹制建筑边缘。

滇南多雨,湿气堆积,使得这边的建筑要么在地下垫着许多石头打地基,要么就直接采用吊脚楼的形式,悬空一部分,而这些竹楼竹屋的底部则基本上都有半人高,使得我能够在下方游走自如。

不过身处敌人老巢,我也不敢有太多的放松,小心翼翼地收敛气息,防备着被人发xiàn

,然后朝着草地前围着篝火玩闹的孩童看去。

那儿正是开饭的点儿,一阵一阵食物的香气飘荡而来,我闻到有米饭的香味,也有红薯和玉米等杂粮的气息。

一切都仿佛是那么的美好,不过我瞧见这些玩闹的人群中,基本上都是些小女孩儿,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都主动地承担起了责任来,有的在搅汤,有的在看火,有的则在给组织女童们排队,分发食物。

这儿基本上呈现出一种阴盛阳衰的场面,除了黑暗处的一些钉子,基本上都是女的,从四五岁、七八岁的女童,到十来岁的少女,一直到成年的女人,差不多有五十来个,不过那些成年的女人脸上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欢笑,更多的是一脸的严肃和认真,待到饭食好了的时候,板着脸喊一声,那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儿都规矩起来,排成一队,小心翼翼地领着餐具和晚饭。

我低伏在一处竹制台阶下面,头顶上还站着两人,一男一女,远眺河边的草地上,两人刚来,站了好一会儿,女的突然说道:"这些小屁股蛋儿,真的不该让她们放肆,一闹起来,还真的有些难以管束呢。"

这女人的声音十分妩媚婉转,不过语气却有些老气横秋,带着冷意,而那男人则笑了:"刘倩,这不是大人高兴么,也让下面的小姑娘们欢乐一些,你瞧瞧平日里这些小把戏,一个一个都辛苦得要命,好不容易有一点儿欢乐的时间,放了一晚上的假,还不兴人家开心一点?"

那叫做刘倩的女人冷冷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不就是收了一个阴阳人么,师姐至于这么高兴?"

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手似乎搭在了刘倩的肩上:"刘倩,你别觉得自己跟大人是本家,又是她师妹,就可以放肆。那小孩儿不但是阴阳人,有着超卓的根骨和天赋;更重yào

的,是她好像还有转世重修的迹象。你想想,这世上能够转世重修的人,要么是大德高僧,要么是精纯鬼仙,要么则是擎天巨魔,这样的人倘若控zhì

在我们手上,那么我们魅族一门,可就崛起有望了,甚至还能给老大人报仇雪恨呢。"

刘倩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了,无力地说道:"易超,那仇人已经是天下十大了,顶天立地的高手,你说我们能够替师父报仇么?"

"能,一定能!"

男人的声音变得格外坚定,沉声说道:"想我魅族一门,虽说出身于下九流的娼门,但是在邪灵教中,位置可是显要得很,每一任门主,都是十二魔星之一的魅魔,你想想,那么多的帮手在,还怕摆不平一个天下十大?只要邪灵教能够统一,恢复当年天下第一大派的景象,莫说是那仇人,就算是茅山之上的陶晋鸿,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两人说着话,似乎都被自己这大话给说服了,一阵激动,接着没一会儿,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那男人从喉咙里面憋出了一句话儿来:"刘倩,你平日里教那些小孩儿诸般魅惑事宜,是不是憋得有好多火儿没有下啊,怎么如此放荡?哎呀,你别摸我这儿,真的撩拨起老子兴趣,一会儿大人召见,你可就衣衫不整了"

"衣衫不整就衣衫不整,易超哥哥,你知dào

么,外门弟子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器大活好,快,快来给我吧"

似喘似哭的女声从我头顶上传来,结果两人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欲火,彼此纠缠着进了屋子里,接着我头顶上面的竹屋便开始吱吱呀呀地摇晃了起来。这情形我经lì

了一整天,也差不多有一些麻木了,不再理会,而是蹲伏在竹楼的阴影处,朝着草地那儿望去,仔细地瞧着,想看看那里面是否有白合这么一个小孩儿。

这些小孩儿不断地走来走去,角度不同,使我十分难以辨认,不过我瞧得仔细,便发xiàn

这些小孩儿个个都长得眉清目秀,近大半数以上都是些美人胚子,这样的娃娃以后长大了,虽说不能风华绝代,但是也足够让人养眼,心中痒痒。

通过两人的交谈,对于此件事情我心中多少也有了一些计较,晓得做这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所谓的魅族一门,而这些人应该是下九流的娼门出身。何谓下九流?这里间有两种说法,一是优伶、婢女、娼妓、乞丐、恶棍、剃头师傅、当铺、灶头厨师、澡堂、木匠,此为职业,二则有师爷,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时妖(拐骗,巫婆),盗,窃,娼。

前者不论,后者便有些江湖气息了,也正是历来的讲究,而即便如此,娼门也是排在下九流的最末一位,地位最低。

在古代,娼与妓不一样,后者琴棋书画,吟诗作赋,那得样样精通,卖的是一个"艺"字,谈情说爱,满足古代文人雅士的精神需求,至于娼,那边是完全的皮肉生意,讲究魅惑,通过肢体的接触来提升客人的消费欲望,而从他们的说法来讲,这一伙人居然还曾属于邪灵教一脉,倘若如此,那恐怕还真的是有些难缠了。

邪灵教在解放之前,曾经是天下第一教派,整合了天下间各种旁门左道,偌大的气势,倘若不是后来掌教元帅沈老总离奇失踪,当时的左右使又挑头闹内讧,只怕此时的修行者江湖,又是另外的一番模样,能够成为这其中的成员,必然是有着大本事的。

邪灵教的十二魔星,震惊江湖,那可不是可以小觑的,今天的一字剑之所以能位列天下十大的位置,或多或少,也跟他诛杀当代魅魔的功绩有关。

当然,当初在茅山顶峰之上,跟我师父力战而退,这也使得他的评价甚高。

对了对了,当初一字剑杀了当代魅魔,走脱了两个徒弟,一人叫做刘子涵,另外一人叫做耿传亮,莫非就是这些人口中的刘姑娘,以及耿爷?

简单的信息拼凑,我差不多已经将此刻的情形给分析清晰了,原本以为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绑架案,却不料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这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恐怕都是魅族一门从各地掳来的孩童,训liàn

一番,形成他们的后备力量,而根据这些组织成员的行为来看,当真是一个没有礼义廉耻的帮派,训liàn

的内容,除了修行,估计都是些淫欲之事,譬如如何在床底之间取悦男人等等

好无耻啊,简直是令人哼!

我心中计较着,想着那勐腊五毒教恐怕也跟邪灵教有些关系,那邪灵教虽说已经分裂数十年,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千万不能给它有任何复苏的机会。不过当务之急,我还是得想将白合的行踪给确定下来,至于是不是先将他给带走,或者是潜出竹林之外去,找齐人手,再将这一个贼巢给直接端了,将这些无辜的可怜小孩儿给解救出来。

我观察了大半个小时,等到那些孩子吃完了饭,在河边清洗餐具的时候,这才确定她们之中,并没有白合在里面。

想想也是,白合刚刚被掳过来,相比还是有些不敢放心的,估计被锁在哪出房间之中。我不再停留,在这一大片的竹屋之下穿梭,因为晓得这些人跟邪灵教牵扯了关系,我也不敢有多张扬,小心翼翼地走,尽量避开人,然后在黑暗中搜集信息。正在我有些迷茫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先前带我进来的那个牛学志的声音:"耿爷,那我就回去了?"

我身子一僵,缓慢地停了下来,侧耳倾听,听到有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说道:"嗯,你回去,多注意一下水喉,虽说几十年前是一家,但是我们现在寄人篱下,而勐腊五毒教的人到底念不念旧情,这个很难讲。"

牛学志说道:"晓得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监视他。"

他领命而去,那房中的男人又对旁边吩咐道:"大人从城中带来的那个小孩儿,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稚嫩的女声回答道:"大人亲自调教过了,也用了手段,现在好多了,过几日,必会服服帖帖,耿爷请放心。"

耿爷沉声应了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讲,这时门口那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一下被推开了,刚刚离开的牛学志折返回来,焦急地大声说道:"耿爷,杨鹏刚才过来,说发xiàn

水喉死在了家中地下室,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

这话音一落,那耿爷立kè

骂道:"真是蠢货,我说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你们将敌人,引到这里来了!"

骂声一落,那人竟然猛地一跺脚,直接将整片竹地板给跺通,整个人落到了下方来,左右一看,一掌朝我拍来:"小子,偷听了这么久,很爽是吧?"

青铜年代 第四十五章 身陷敌营

我修道多年,屏气潜藏的功夫也算是练得不错了,然而此人却因为水喉死去这么一个情报,便判断出我就潜藏在竹楼之下,这份心机和修行,当真是个比较难缠的对手了,眼瞧着对手一掌拍来,我也有心试一试对方的深浅,当下也是鼓荡凝聚掌中的雷意,低喝一声,箭步如奔马,朝着对方一同拍去,试图跟他交手,试试高低。

然而就在两掌即将相对的那当口,我从地板上面透露出来的亮光之中,瞧见了这耿爷的手掌上,竟然是一片银亮,心中大惊,晓得他应该是戴了金属手套,倘若如此,说不定还有许多机关,我便不敢再与其相交,而是强行将身子侧开一面去,与其擦肩而过。

我从耿爷的身旁擦肩而过,这其实是我在强行变换方位,身子承shòu了巨大的压力,然而作为对方,他却有着许多回旋余地,当下手掌一变,陡然转变方向,朝着我的后背抓来,而脚下也是一拌,拦在了我的小腿之上。

我临场变招,猝不及防之下,衣服被扯开一截,整个人也腾空飞了起来。

这竹楼之下仅仅只有半米高度,本来大家都是弓着腰,蜷缩着身子走移,这一下着实让我出了乱子,整个人撞到了那竹楼的底部,头上剧痛不说,身子还撞到了一处立柱之上去,顿时就是一阵生疼。不过还没有等我从这疼痛中反应过来,对手的攻击便已经倏然而至,我来不及反击,唯有闪避,连着躲开了三招凶猛绝杀,结果这承重竹楼的立柱就给他拍断了两根。

这一片竹制建筑显然是有经过高手设计,通体都用处理过后的竹子,最是坚固不过,然而这些在那个耿爷的手段面前,摧拉枯朽,宛如豆腐一般柔软,实在是有些夸张,这些就我觉得,估计也就是他手掌上的那抹银光在作怪,也更加让我庆幸,还好刚才没有使用掌心雷,与其硬拼。

交手几回合,人便已经换了好长一段距离,我也算是摸出了对方的底细,感觉就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我应该是得要被他压着打的节奏,当下心中一横,身子一弓,那饮血寒光剑便陡然出了鞘,我一剑而出,将头顶上面的竹制地板给划出了一个大洞,脚尖轻点,整个人便直接冲到了上面的竹楼之处,左右一看,这里却是一处小孩儿睡觉的大通铺,到处都是叠得整齐的凉席被褥。

此处是敌人的老巢,我不敢立足,生怕一旦被缠住,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围堵上来,这些家伙可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倘若一旦战起来,我必然会被数量给堆死,当下也是马不停蹄,右脚一瞪,朝着门口那儿冲了过去。

我一出了门口,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爆竹炸裂的声响,却是那个叫做耿爷的男子尾随而上,朝着我这边追来。

这大通铺的宿舍门口并不是外面,大片的竹制建筑之中,弯弯回回,倒也有些复杂,我出门,路过两个走廊,听到前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赶来,便随手推开了旁边一个房间的门,闪身入内,刚刚将那门一关闭,结果里面突然有风声响起,我侧头一躲,避开了这凶猛一击,凝神一看,却是一位浑身一丝不挂的精壮男子从那边的凉床之上一跃而起,以膝盖为着力点,朝着我这边撞来。

而在那凉床之上,则有一个抱着薄床单的美艳女子正惊慌地朝我望来,她肌肤赛雪,长发散乱,床单紧紧遮住了胸口,却露出了大片大片滑腻的肌肤,以及一对大长腿,上面汗出如浆,显然是没有在干什么好事。

这个男人一脚飞来,我侧身躲过,然而他的身子却轻巧得很,脚尖在墙面上一点,接着又是一个横扫,直接朝着我的面门踢来。

这人是一个泰拳或者国术的一流高手,虽说赤身裸体有碍观瞻,但是并不影响他这一道鞭腿的杀伤力,我不想与其硬拼,在此处缠住,闪身后撤,下意识地跨步朝着床上那个美艳女子冲去。男子瞧见我并不与其交战,而是朝床上那女子杀去,下意识地大声喊道:"你这狗日的,有本事来与我战!啊,刘倩,小心!"

他这话儿一喊,我立kè

晓得这两人就是我刚才在主楼地下潜伏的时候,交谈对话的那一对狗男女,当时便大声回应道:"易超,你拦在门口,否者我就杀了这女人!"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我准确叫出口的时候,那浑身光溜溜的男子下意识地一愣,也没有及时缠战而来,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我已然冲到了床前来,右手持剑,左手抓向了那美艳女子的脖子。这位刚刚沉浸在欢乐之中的美艳女子脸色娇红,浑身透着惊人的媚力,柔弱得就像一根小草儿,然而当我左手下抓的那一刻,她却陡然绽放出玫瑰花的野刺,裹覆在她身上的薄床单突然朝着我兜头罩来。

我的视线被阻拦,左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这床单,结果刚刚往下一拉,却瞧见一条白晃晃的大长腿蹬到了我的面门来。

这一脚之力,竟然有一种呼啸而过的强度,让我晓得,即便是长得美,却也并不是无害之人,越是艳丽的生物,身上的毒性就越强。

这两人想来应该也是高手,尽管我有信心打败任何一位,但是倘若我被缠住了一招半式,后面的那个耿爷及时跟上,再召集其他人马,我这下场当真是难以预料,如此一想,躲开这一脚飞踹的我便再也没有与其纠缠的心思,连那滑溜溜、一片白腻粉红的无限春光都没有再花心思了解,而是直接一剑将窗户绞碎,人便朝着洞口穿出。

这一回,我倒是冲出了竹楼之外,结果这边刚刚一落地,便有三根响箭擦着我的身边射过。

咻!

这响箭有两支射在了竹楼之上,剩下一支射入土中,箭身入了一半,显示出了这力道,足以将我整个人给贯穿了去。

这三箭让我惊魂,晓得倘若朝着开阔地跑去,必然就成了别人的箭靶,当下之计,唯有返回那竹楼之中,与他们在那有遮蔽的空间里面周旋。

就在我决定了这策略,从另外一面再次进入竹楼的时候,正好冲进了一间还算是宽敞的大厅之中,这儿应该是那些少女接受讲学的课堂,一排一排的方案和蒲团,以及墙壁上挂着对称的条幅,跟小学的那布置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正常的课堂挂着的,是名人警句,而这儿挂着的,却都是些男男女女的活春宫,虽然都是毛笔画,但那尺度之大,让仅仅瞥了一眼的我,都感觉到面红耳赤,嘴唇发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就在我舔嘴唇的那一刻,我的对面过道上出现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高大男子,四十多岁,有着汉子的粗糙和文化人的斯文,两种奇怪的气质结合在一起,让人感觉十分的奇怪,有一种骤然的心寒。

当这个男人出现,封堵住我的前路之时,我的身后也出现了一道倩影,束身的白色长裙,轻纱遮脸,隐隐若若地露出了妩媚妖娆的脸庞,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火爆身材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浴火焚神,我余光扫了一眼,却发xiàn

正是我当日离开丽江城是瞧见的那妖娆女子,我当初也正因为瞧了她一眼,才一直心绪不宁,走到半路就折回了来。

这女人有着少女的清纯和成熟妇人所具有的特殊魅力,集聚一身,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火辣辣的,而她堵住了我的后路,却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与此同时,学堂旁边围上了七八人,其中就包括了衣衫不整的易超和刘倩,这两人的身手都十分不错,而旁边几位,则都与他们在伯仲之间。

我并没有实jì

测算过,但是仅仅就是这么一瞥,也就有了一些初步的判断。

至于竹屋之外,也是一片吵闹之声传来,都是那些小女孩儿,给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坏了,不过自然也有人在管束着,很快动静就变得越来越小了。我看着将我围住的这些人,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此刻围着我的这些人,恐怕就是那所谓魅族一门之中的精英分子,我虽说在茅山之上修行历练许久,但是以一人之力,挑zhàn

别人一门精英,这事儿怎么看,都有点儿蠢。

大意了,大意了,我倘若是知难而返,回去点齐援兵,再杀将而来,那该有多么愉快啊?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露出半分怯意,横剑而立,然后眯着眼睛与正前方的那耿爷对视,夷然不惧。我在看对方,而对方也在打量着我,见我一副铿锵硬汉的风采,那耿爷不由得乐了,嘿然笑道:"朋友,夜探寒舍,不如报上一个姓名来,让我们这些乡下佬见识见识,江湖上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位惊艳少侠,竟有如此的胆量?"

对方这般说,我自然从善如流,不卑不亢地拱手,朗声说道:"龙虎山门下,罗大屌,便是俺了!"

青铜年代 第四十六章 敢问路在何方

"罗你妹啊,真当我们不晓得龙虎山上面的天师女婿罗贤坤?你究竟是什么人,满口胡言,到底欲意何为?"

我的谎言还没有编圆乎,就给耿爷给无情地揭穿了,着实让人懊恼,不过我这人的脸皮还算是比较厚,被当众揭穿了也不会有太多的尴尬,而是嘿然笑道:"嗨呀,你们的路子倒是挺广的,居然还认识罗贤坤?"

耿爷扬起了双手,我瞧见了他手上带着的银丝手套,上面顺着的是银光,逆着的则是点点寒光,显示出了他手上的这玩意,当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对于我的惊讶,他并没有透露太多,而是凝神瞧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不管你是谁,总之你若是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可走;要若是反抗到底,那很好,我送你下黄泉,绝对满yì

,管杀不管埋。"

我笑了笑,横剑而立,镇定自若地说道:"这位先生,倘若你有志于送我下黄泉,还得请教尊姓大名,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呢?"

相对于我的隐姓埋名,那耿爷反倒是显得更加坦荡大方一些,眉头一扬,便朗声说道:"魅族一门旗下,外门护法耿传亮是也;而你后面那一位,则是本门现在的掌旗人,邪灵教的十二魔星之一,魅魔大人!"

果真就是当初的漏网之鱼,我眯着眼睛瞧了一番,然后拱手环顾道:"还未请教各位英雄?"

耿传亮瞧见我在这边有意拖时间,不由得笑了,冷冷说道:"废什么话啊,要不要我将我们这儿每一个人的名号都给你介shào

一番啊?赶紧说出自己的名号来历,我耿传亮手下,没有无名枉死的鬼儿。"

对方越是想知dào

我的名字,我越是不肯讲明白,只是顾左右而言它道:"各位,我今日前来,并非有意,纯粹就是闲来无事,不知dào

是否冒犯了大家。今天这儿的损失,一切都算在我的身上,该赔的赔,你们只管给我开一个单据来,我都给你们报销了去"

听到我这般说,当真是一个没有谱的人,我背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魅魔淡淡说道:"东西弄坏了,可以赔;不过我们这儿折损了几条人命,你赔得起么?"

这时而妖娆妩媚、时而端庄秀美的女人一开口,直指我们之间不可协调的矛盾,听到她柔柔弱弱的声音,我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一股"擒贼先擒王"的想法来,倘若是我能够制住这当家门主,只怕所有的形势就能够陡然变换,而我也能够突出重围,逃出一条性命了。

心中这般想着,我脚尖一蹬,箭步走移,朝着对方一剑刺去。

我这也是临时出招,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好,当真是出其意料,然而就在我走出第三步的时候,突然脚下间的地板一阵破裂,剧烈的竹爆之声响起,接着有一只手朝着我的脚踝抓来。这一切是那么的突然,我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反应时间,当下脚踝也是被人抓住,朝着下方拽去,非要将我弄一个狗趴,摔落在了地上不可。

这一下让我晓得对方的高手并没有都在明面上,暗处至少还有这儿一个,以及施放响箭提醒所有人的那一位,这样的情形让我有点儿郁闷,深入敌人老巢的感觉当真不妙,处处碰壁,不过当那家伙将我往地板下扯的时候,我却并没有能够让他如愿,而是直接扎稳下盘,不动如山。

我的下盘功夫是经受过长期战斗考验的,在瞬间便稳固住了这冲势,那人一拉不得法,还待使些小花样,而这时我的魔剑已经从上而下地劈砍下来,这魔剑浑身雾气缭绕,腾腾而生,透着一股冰寒锋锐的气势,是个人都晓得自己的血肉之躯是挡不住它的剑势的,结果在两不相干和玉石俱焚的选择之上,地底的神mì

人最终选择了前者,放开了我的脚踝,任由我的魔剑,带走一大片的竹屑。

然而就在我将此人给逼开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剧搅动的炁场变动,我余光一看,却见被我当作目标的刘子涵俏脸尽是寒霜,手一抖,四五根绫绸翻飞不定,朝着我这边席卷而来。

这所谓绫绸,五彩缤纷,有红有绿有白,煞是好kàn

,一般来讲,都是最柔弱的丝织物,伤不得人,然而修为这玩意,最是造化,原本柔柔弱弱的绫罗绸缎,灌足了气劲之后,束然成棍,凛然化刀,或柔或刚,却是十分的凶险。

如此化作旋劲袭来,我只能下意识地一剑斩去,试图以刚对刚,看看能不能剑破绫稠,将其给撕裂成碎片去。

我心中是这般计较的,却不曾想平日里最为骄傲的魔剑前挥,劲气狂吐,结局却是硬对软,那刚才还直接在空中激荡出棍声的绫绸,直挺挺、硬邦邦的玩意儿,在与我的魔剑接触之时,瞬间软化,倏然间就将我的魔剑给一把紧紧缠住,就像有生命一般。

接着那妖娆女子欺身而上,飞起那修长绷直的大长腿,朝着我的下身踹来。

对方,似乎比那耿爷更加难缠!

这想法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下意识地侧开身子,手掌鼓荡风云,一股磅礴的雷意贯足在手,朝着这娇滴滴的小娘子狠命儿拍打而去。

这一记掌心雷已经到了我毕生的巅峰,就是想着震慑一下对方,让这些家伙也晓得咱可不是面泥捏的,然而如此气势凶猛的一掌而下,那魅魔竟然也是毫不避讳,莹白如玉的小手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势,接着与我硬生生地对了一掌。

砰!

一声巨响,在肉掌接触的那一霎那,我那磅礴雷意轰然而下,朝着刘子涵的娇躯砸来。

在我的估计之中,即便不能将她给轰击得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那也定会身子一僵,行动皆受滞碍。然而情形并非如此,当我将那些在雷天灌注入身的雷意倾泻而出的时候,对方的手掌却像滑蛇一般扭动,紧接着我感觉所有的雷意在我的头顶炸响,陡然转移了去,对于这刘子涵来说,却仅仅只是承shòu了我本身的劲力。

掌心雷厉害,就在于我日夜修liàn

,凝练而出的雷意,而并非我这一把子气力,结果被她这般剥离了开来,我顿时就丧失了优势,结果一条汉子最终被那么娇柔的弱女子一掌击飞,腾空而起。

我人飞在了空中,身子跌落,而右手之上的魔剑又被束缚了去,周身的炁场鼓荡之间,却感觉身后的耿传亮也出手了,朝着我这边奔袭而来。

倘若是刘子涵的功夫至阴至柔,绚丽多彩,而耿传亮这个外门护法则走的是刚猛路线,直接了当,那银丝手套一戴,别说是人,就是一块生铁,他都能够挖下一大坨来,更何况是我这小身板儿?我手中的魔剑被制,一时半会也挣脱不得,倘若是在此处与众人周旋,只怕剑保住了,性命却丢失了,我当时也是当机立断,趁着所有人都预计我要保魔剑之时,手一放松,便折转身子,朝着底下的破洞钻了过去。

我一落在了主楼之下的草地上,黑暗中立kè

伸出一只手来,朝我脊柱砸来,然而这时的我已经将辟邪小剑握在了手上,毫不犹豫的朝着那只拳头绞去。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在这种所有人都得蜷缩着身子的狭窄空间里,锋利无比的辟邪小剑远远要比那魔剑来得方便,对方也是对我这一下猝不及防,收势不及,整个手掌便被我泄愤一绞给削飞了去,接着抱着血肉模糊的右手,朝着后面一边疾退,一边大力嘶嚎着,宣泄着身体上面的痛苦。

他这一退,正好将洞口给堵住了,这便是机会,我不再多停留,脚步一蹬,也顾不得魔剑的归宿,a人就像野狗猎豹一般,手脚并用,借助着那复杂的竹屋建筑掩护,转了几个圈儿,最后从原路退回,钻入了那布得有法阵的竹林子中去。

从竹楼建筑到茂密的竹林之中,有差不多两百米的距离,这真的就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生死之旅,我身后不断有人在鸣哨,提示我逃窜的方位,而尽管我做了几次周折,但是一旦我从那竹楼之中蹿出,不出五十米,便被人瞧了个仔细,而当我再次疾冲而走的死活,那阴魂不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响箭再次袭来。

咻、咻、咻

每一次利箭飞逝而来,那都是带着巨大的力量,以及死神的亲吻,我的身后传来了耿传亮得yì

地大笑声:"那小子,你还不赶快站住?倘若你肯跪下求饶,箭王他老人家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而你再走一步,天下间谁都救不了你了!"

箭王?

难怪这箭这么富有进攻力和威胁性,每一支响箭都仿佛携带着死神的请帖,让人心生恐惧,恨不得跪下来磕头,好饶过性命才是。不过即便如此,我陈志程却并非没有应对之策,当下也是冷笑一声,丹田之气狂涌而出,左手隐秘地做了一个导气法诀。

深渊三法之风眼。

魔气疯狂扭曲,使得我身周所有炁场都处于变化无定的状态,而凭借着这手段,那箭王手上的箭意即便是纵横执着,但是到了我身周不远处,也终究还是失去了方向。这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说得就是此时此刻的情形,竹楼那边的诸位高手正得yì

洋洋地看着我即将被射成刺猬,却发xiàn

我在急速变向的冲刺中,竟然一箭都没有中,顿时就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大声喊道:"快,快入阵,那个家伙闯入媚阴十象法阵中了!"

这些人见箭王徒劳无功,便准bèi

将阻拦我的希望寄托在了竹林法阵之中,纷纷朝着竹林这儿跑来,然而我既然能出现在这儿,自然是穿梭自如的,当下也是血气一涌,勉强将临仙遣策给使了出来,快步奔逃而走。

这临仙遣策因为需yào

血劲激荡,一天不可多用,不然有损修为,不过此时此刻我却也顾及不上,快步而走,凭借其解析功能,在敌人形成合围之前,逃出了竹林,一路跑到了花音村,这才歇一口气,回望黑黝黝的山林,心中一阵空,不知dào

我该如何是好,接下来的路,在何方?

青铜年代 第四十七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回顾黑黝黝的山林,因为隔着好几个山头,四处一片寂静,倘若是不仔细听闻,定然是不会感受到这宁静之下的躁动,那茫茫的黑暗中,我都不用仔细去瞧,都能够感受到有人正朝着村子这边追来,踩着稳健而有力的步伐,健步如飞,月光下,偶尔还有兵刃的亮光反射过来,让人感受到内中的凶险和森寒。

我有些茫然,这花音村离太安乡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虽说我可以在乡上找到电话,请求援兵支援,但是来的恐怕也就是附近的相关部门和警察,根本就不是这一帮子穷凶极恶的家伙对手,而真zhèng

等到我从春城或者京都调来援兵的时候,对方恐怕早就已经不知踪影了。

此番我可算是彻底栽了,不但珍贵的饮血寒光剑掉落在了那片山谷之中,也打草惊了蛇,事情千变万化,谁知dào

我下一次返回这儿,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敢进村子,鬼知dào

这个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跟水喉,或者魅族一门有牵连,此刻我终究还是力弱,根本就不是敌方的对手,打又打不得,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去找些帮手来最好。这主意打定了,我也不敢再多停留,将身上的伤势稍微地包扎一下,接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沿山路往着山外的乡场走去。

我害pà

魅族一门的人在大道上面拦截于我,所以也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在这儿人家是地头蛇,我不过是一个外来客,万事都需小心,特别是刚刚交手还落了下风这么一个情况,我便从林间穿梭,从小路上面往外面赶去。

我已经做得如此小心翼翼了,然而此次的对手终究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那反应力简直就是让人汗颜,我还没有走出村口几里路,便瞧见前面的小道上面,就已经有人堵住了,虽然都是些小杂鱼,但是我却瞧见有人手上配备得有信号工具,一旦有什么异动,一支穿云箭上去,他们的大部队便能够循着线索赶过了来。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劳永逸的,我自然晓得逃出了那片竹林山谷,离开花音村,危险并没有缓解消除,但是魅族一门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也着实是让我有了几分感慨,再对比起我们自己的部门,那反差就显得更加的强烈的。

不过尽管这小道上面有人堵着,我也不可能另外更换方向,毕竟这出山的道路并不算多,倘若不走这里,不走大道,那我只能翻山越岭而出,要是那般,一天一夜都忙不完了。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保命,毕竟这一伙人里面,除了为首的耿传亮、刘子涵和那个神mì

的箭王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得到我的性命,我所要做的,是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将援兵给带到,然后将白合,将那些无辜的女童、少女给解救出来。

倘若不能完成这一个目标,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一批被洗脑培训出来的孩子将会成为最让人头疼的主力军。

想通此节,我深呼吸,幻想自己是一条游蛇,让自己的气息与整个大自然的炁场融合在一起,一点一点地接近对方,终于挪到了这四个人的跟前,瞧见带头的正是刚才与我有过交手的易超,这个家伙身上胡乱套着一件破旧的背心,喘着粗气地训斥旁边三个男子道:"大人说了,一定不能让那个狗日的逃离太安乡,要是走漏了消息出去,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我们又得流离失所了,知不知dào

?"

他手下一胖子恨声说道:"易师哥你放心,那家伙倘若是走了大道,或者藏起来了,那也就算了,但是只要走了我们这条小道,定让他有得来,没得去"

这胖子口气挺大,旁边一个矮个儿却有些发愁地说道:"易师哥,那个人的身手你刚才也是看到了,大人与耿爷围着,上面还有箭王坐镇,门中诸位高手围攻,他依然伤了老蒋,从中逃脱了去,就连耿爷亲手布置的媚阴十象法阵,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被迷惑到,闯入闯出,就跟自己家的后花园一般,这样的对手虽说不知dào

什么来历,但是若是跟我们这边儿对上,恐怕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是他的对手呢。"

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悲观,而胖子则愤愤不平地说道:"龙通微,你个胆小鬼,要是怕死,自己跑回娘们的被窝里面待着去,别过来我们这儿送死了!"

胖子说话的口气很冲,被唤作龙通微的那个矮个儿汉子顿时就有些恼怒了,跟他吵了两句,这时易超上前阻拦道:"你们两个别吵了,胖子,你有胆气,固然没错,但是通微所说,也是有道理的。你知dào

么,刚才护法把那家伙的剑给我看了一眼,你猜发生什么情况?吸血!没错,那剑身虽重,但是内部却充满了孔隙,但凡挨到伤口,便能够吸血自用,这样的剑,那可是魔剑,而有这样利器之人,自然不是什么小角色。"

胖子也只是强撑着情绪,一听到这话儿,顾不得与人吵架了,忐忑地说道:"啊,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咯!"胖子这般外强内干让易峰有些不满,指着他怀里说道:"你们每个人的怀里有信号令箭,一拉就上了天;而我这里,则有通灵符,一捏耿爷就晓得了,箭王他老人家分分钟缩地成寸赶过来,你还有什么害pà

的?难道你觉得,凭着我们四个人,还拖不住那一个家伙?"

易峰的话语让手下人心安了,我的心也收回了肚子里,瞧着不满十米之外的这四人,扼守险要之地,如此不得不拼

我意已决,便不会有太多的犹豫,左右瞧了一下,从草丛中缓慢靠近,接着捡起一块土疙瘩来,朝着来路那儿扔了过去。那距离大概七八米,泥块砸地,便有动静出来了,这四人立kè

一阵警觉,齐刷刷地朝着那边的草丛看了过去。如此沉默几秒钟,易峰想了一想,回头吩咐道:"卫铮,我带着胖子和通微过去瞧瞧,你留在这里,一旦有任何变故,你立kè

拉响令箭,知dào

不?"

一直沉默的那汉子卫铮显然最得易峰信任,听到吩咐,立kè

点头,而易峰带着那胖子和矮个儿小心翼翼地朝着土疙瘩落下来的草丛那儿走去。

三人从我潜伏的草丛中走过,接着往前走,而我的目光则瞧向了那个留守要道之中随时拉响令箭的卫铮。

我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数到第三声,我整个身子就如同绷紧的弹簧,一蹬脚,整个人就朝着五六米之外的卫铮撞去。那人也是把江湖好手,一感应到了动静,低头瞧来,结果我的这把短剑便已然朝着他面门抓来。在拉响令箭还是先行保命的选择上面,他下意识地选了后者,结果却没想到我的出手是那么的坚决,点燃了一身魔气的我准确地将小宝剑扎进了他的心脏里面,猛然一绞,在抽出来的时候我又顺带着将他双手的手筋给挑断。

此乃谨慎,为了保证我的行踪不被人知晓,我当下也是顾不得许多,痛下辣手不说,而且还加了双保险,防止意wài

的事情发生。

这种狠厉之事,自然是违背了茅山道义,然而却与我修习道心种魔之法,有着许多关系。

不过这些都只是前奏,我绷紧了全身的气力,在一瞬间将那最有可能将令箭发出的卫铮给击杀了之后,行云流水地转过身来,看向了已经有所警觉,纷纷回转过头来的易峰三人。我之所以能够瞬间击杀卫铮,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全力击杀,然而面前这三人,却是难以解决,不过我却没有一点儿犹豫,揣在怀中的左手摸着那八面令旗,一瞬间全数都给我射在了四周八角处。

易峰三人似乎都有预案,一瞧见我的身形出现,立kè

将令箭拉响,三道火焰冲天而起,然而就在这时,这些火焰全数都给腾空而起的灵兽给直接咬灭了去。

八卦异兽旗!

这玩意不但可以拖住逃跑的敌人,而且也可以困住敌手,区区令箭,想来也不在话下。这一试果然如此,这周遭的异兽不但将三支利箭直接吞噬,就连易峰手中涅破的那一张通灵符都给直接屏蔽了去,果真不愧是茅山十宝之一。将这三人困住,我踏入了阵中,然后环顾左右,朝着易峰打了招呼:"易家小哥,好久不见,今天的事情很抱歉,不知dào

你有没有被吓得那事儿都不行了?"

我的招呼让易峰恼羞成怒,寒声说道:"小子,你别猖狂,告sù

你,你绝对逃不出我魅族一门的追杀的,你根本不知dào

,魅魔大人和护法,以及箭王大人,到底有多厉害!"

我反手握着辟邪小剑,真诚地请教道:"刘子涵和耿传亮我倒也认识,只不过那箭王,到底是什么来头?"

青铜年代 第四十八章 四杀,杀出一片天

八卦异兽旗定住四周,将空间禁锢起来,那内中炁场化作灵兽四处奔腾而走,这场景第一次见到的人着实会感觉到十分的震撼,也凭空生出许多无力之感来。特别是瞧见那留守的卫铮被我一击而杀,没了气息,而自己警报的手段都已经落了空,更是彷徨起来。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易超狐假虎威地说道:"连箭王你都不知dào

,到底是怎么出来混得?当今世上,倘若论到箭术,有两人值得提起,其一乃茅山之上的刑堂长老刘学道,无影箭世人敬仰;而另外一个,那便是箭王林易,精通大羽箭、飞凫、无扣箭、无羽箭、四髯箭、连珠箭、齐鈚箭、鸣镝等十八种古典箭法,当世之上最好的实体箭手,没有之一,更加厉害的是他有一套缩地成寸的轻身功法,只要确定了地点,很快就能够赶到!"

这人十分厉害,而易超也说得口沫飞溅,胆气不由得也增加了几分,我反握着短剑,凝视对手,略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么厉害的人,想来应该跟你们魅族一门,关系不大吧,他为何能够为你们鞍前马后?"

易超毫不避讳,得yì

地说道:"箭王他老人家可是我们大人的入幕之宾,当年的老门主被仇人所杀之后,可一直都是箭王在旁边扶持着,方才成了当今的魅魔大人,这关系,你说他老人家怎么会不卖力帮手呢?"

这三言两语的,情况我也算是打听清楚了,原来让我如临大敌的那名幕后凶手,竟然是现任魅魔的姘头。

不过那刘子涵现在既然已经继任了魅魔之位,权势地位自然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而那箭王被人唤作"老人家",想来"青春年少"的魅魔肯定不会再屈从于一个老棺材的身下,相比之下,我反而觉得那个外门护法耿传亮,更加适合做一个长期的伴侣。

这里面应该有许多曲折,不过我也没有太多的计较,此刻的我,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找到一处可以打电话的地方,找来援兵,所以听完之后,便将短剑扬起,淡然笑道:"既如此,那么我更不能让你们走脱了!"

我表明了斩尽杀绝的决心,易超还没有说话,旁边的那胖子就有些腿软了,带着哭腔说道:"这位英雄,万事好商量,莫激动啊!"

"商量个屁!"

矮个儿龙通微一脸愤然地骂道:"这家伙将卫铮杀死了,你还想跟他妥协?拼了,不过一死而已!"

这哥们倒也是决绝得很,至于易超,却也还在犹豫。他们思想不定,而我则是真的赶时间,尽管没有饮血寒光剑,但是面对这些一流的高手,我还是有着几分胜算的,微笑着说道:"来、来、来,卫铮那哥们想来还没有走多远,你们感情若是很好,我倒是可以送你们下去,一起奔赴黄泉。"

我的态度让易超产生了巨大的怒意来,他也是寒声笑了:"无胆鼠辈,你还真的就蹬鼻子上脸了,胖子,通微,今天哥几个就将这小子拿下,好立一头功啊!"

他一声招呼,旁边两人立kè

呼啸而至,我用那八卦异兽旗定出来的空间倒也大,瞧见最先到达的就是那个龙通微,但见这小子从身后摸出了一把粗粝的苗刀,朝着我兜头砍来,而在他的身后,则是那胖子摸出了一根吹箭,朝着我的心脏处瞄准。我手上反握着辟邪小剑,瞧见对方气势汹汹而来,倒也不惊,镇定自若地滑步而上,小剑与那沉重的苗刀对拼了一记。

叮!

一声脆响,我的小宝剑纹丝不动,而对方粗粝的苗刀却朝着后方反弹了过去,锋利的刀口处出现了米粒般大的缺口,而我则快速转换位置,不让自己处于胖子的视线范围之内,贴身上去,与那龙通微斗成一团。而就在我与这两人不断纠缠的时候,呼喊着大家直冲的易超却朝着反方向冲去,瞬间就跑到了边缘来,猛力一撞,试图冲出法阵之外。

不过这八卦异兽阵,一旦阵成,就变得异常坚固,可刚可柔,易超侧身猛撞上去,结果被一股柔性之力弹回了草地上来,滚落到在了一边。

他这一下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两个手下却都看在了眼里——自己在拼死拼活,而老大则苟且偷生,仓惶逃离,这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极为打击士气的事情,所以那个一直在我旁边寻找机会的胖子顿时就不乐意的,扬声大叫道:"易老大,你可不能这样啊,让哥两个在这儿拼命,你却跑了?"

他这边说着话,逃脱未果的易超一跃而起,朝着他一巴掌扇来:"废什么话,我还不是给大家探一探路?"

两人争吵着,而我则已经抓紧时间,朝着那心神大乱的龙通微一阵猛攻,我使用的虽是短剑,但剑意却是那清池宫十三剑招的不传之秘,他虽说是魅族一门中的精锐高手,但是哪里见得过这些,当下就是一阵手忙脚乱,再加上被易超贸然逃走的事情给影响,顿时就有些撑不住了,我加紧攻击步伐,瞧见对方的眼神似乎朝着后面飘了一下,当时就是一个箭步而走,小宝剑洒落万千光华,最后落在了他的心口处。

辟邪小剑,结结实实地扎在了这名魅族一门精锐高手的心脏处,又是用力一绞。

连杀两人。

我缓缓地抽出那把染血的小宝剑,龙通微扶着我的身子,缓缓滑落,跪倒在了地上,陷入争吵的易超和胖子这时方才觉察到了,震惊地扭转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同伴。他们也许是不敢相信,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就已经没有了气息,怎么会这么快?

他们没有想到,然而我却是在刚才那骤然一下的时间里,耗费了太多的劲气,于是也扶着地上死去的龙通微,一边喘息,一边回气。

我还没有喘息过来,那易超便咆哮着冲将过来。

他修习的并非内家法门,反而有点儿像是泰拳那种打熬筋骨皮肉的功夫,更加注重的是狠毒和凶猛,讲究致命和一击必杀,一道鞭腿飞来,便在空中甩出一道炸响。我先前与他交手,被他逼退两次,那是因为我不想与其缠斗,免得耽误时间,倒不是因为我怕了他,然而先前交手的那点儿事情却让他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心理优势,当下也是气势汹汹,搏命而为。

易超先前想要逃跑,那是想试一试这八卦异兽阵能否封锁自己,并非是因为惜命,此番被绝了活路,精干的身子里立kè

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拳脚生风,我有意将地下跪倒的龙通微尸体朝着他推去,想试一试对方的心志,结果那头颅中了一记鞭腿,便像是砸碎的西瓜,一下子就爆散开来。

人体头颅的硬度到底有多强,这个我自然晓得,而易超能够做出这般恐怖的效果来,那外家的功夫可算是到了极致,甚至要比我新近招揽的三张一赵,还要厉害许多,不过他此刻却也是生不逢时,如此犀利的拳脚,却碰上了我那一把削铁如泥的"斩邪断瘟使院",即便是能够与之避过,却也弄得他拳脚施展不开,受制于人,屡屡不得逞。

在外围,半边脸被抽肿了的胖子已经将吹箭放在了嘴边,肥厚的嘴唇嘟起,时刻准bèi

给我来上一记毒箭。

不过他却没有太多的机会了,我和易超两人一旦近身,便是交替变换身位,宛如幻影,根本不让他有任何的可趁之机,而在一阵激烈的交手之后,我终于瞅得一处空隙,先是用辟邪小剑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接着一记雷意十足的掌心雷,印在了易超的胸膛之上。

轰——隆隆

一声炸响,易超那件皱巴巴的背心顿时化作了碎片,他满是胸毛的胸膛一阵焦黑,人朝着后方跌飞而去;而就在此时,那胖子终于出手了,一记毒箭朝着我胸前扎来。

我一招得手,那虚招应付的辟邪小剑立kè

挡在身前,将这一记毒箭给挡住了,接着顺道飞甩出去,扎入了跌飞空中的易超脖子之上。

易超倒地,而此刻只剩下了空着双手的我,以及准bèi

装箭的胖子。

那家伙见风使舵,还没有等我再有动作,便一把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哭着喊饶命。我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扶起胖子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两句,而就在他眼中露出希望之色的时候,放在他脖子之上的双手一用力,便将他的脖子给拗断了。

至此,四人已然被我解决,我不再耽搁,将这四人的尸体给扔下了山谷,然后朝着山外匆匆而去。

黑夜中,我马不停蹄,脑海中不断地回忆起这里间的情报来,到了丑时左右,我感觉快到达了乡里,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借着月光凝神一看,却瞧见了两个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正在野地里面斗得正凶。

青铜年代 第四十九章 高手云集

在道路旁侧斗得正酣的,一个是白天与我交过手的那个老和尚,手中那串鸡油黄的蜜蜡佛珠在空中不断呼啸,有阵阵佛光从上面散发出来,而他的对手,却是刚与我分别不久的小观音,这孩子手中一根梭织镖,就是那金丝软绳系着一根弯月般的利刃,在她手中宛如游蛇一般的晃荡,十分灵活。

小观音是名门之后,一身法宝与手段,不过跟那老和尚比起来,却终究相差太多,几乎是在步步后退,不过在她旁边,还有一头不大的白虎,此物最是敏捷和威严,不停地在旁边照应周旋,方才使得老和尚没有将其拿下,而在远处,我还瞧见有一个青衣男子,眯着眼睛关注着这边。

什么情况?

小观音是我的朋友,而那个老和尚,我虽然与他交过手,但是感觉他并非坏人,这般拼斗起来,到底所谓何来,我有些闹不懂。

不过即便闹不懂,我也不能让他们再舍命而搏,当即快步上前,冲去劝架:"前辈,小观音,我是陈志程,两位莫再打了,有什么误会,先停下来说一说,好么?"我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宛如幻影一般飞旋的两人之中插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头小老虎,"嗷呜"一声,张口朝我咬来。不过它扑腾到了一半,却似乎认出了我来一般,扭动身子,从我旁边越过。

不过即便如此,它那一根长尾巴刮起来的劲风,也足以让我感觉到刺骨的疼痛。

好厉害的小老虎,难道它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四神兽之一?

我出来做了和事老,小观音最先收手,朝着旁边退开,然后朝着我大声喊道:"陈二哥,你莫拦着我,是这死秃驴缠着我,跟小姐可没多大关系。"她一说,老和尚便怒不可揭,冲着我也喝道:"陈小友,你既然认识这妖女,便让她低头伏法吧。我告sù

你,小白合的失踪,八成就是与她有关,你还不帮我将她给拿下?"

两人一段话将我给说懵了,小观音是来华找她弥勒师兄的,而小白合则是给魅族一门中的当代魅魔给掳了去,这事儿是我刚刚知晓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不过事情还没有等我讲明,却瞧见那老和尚不问青红皂白地拍掌而来,五指一张,竟然有黑云密布,泥土翻起,狂风刮来。

这般的气势着实有些吓人,我不知dào

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或者小观音到底怎么惹着这老和尚了,但是也晓得就凭我这脸面,还不足以将两人给劝下来,于是冲着小观音喊道:"小观音,你想带着小熊离开,我跟这位老前辈好好唠唠!"

小观音不愿意,一边疾步后退,一边说道:"不行,他要是杀了你怎么办?"

那一掌而掀起来的风暴扑面而来,巨大的压力让我不得不直接使出了深渊三法的土盾,硬生生扛住了这剧烈一击,一边挡着,一边冲她喊道:"你走啊,我跟这老前辈认识,不会有事的,至于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我来帮着理清楚,行不行?"

我这般说了,小观音扫视了一下场中,并没有再黏黏糊糊地多说什么,而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一个口哨将白虎小熊给唤走,接着一边退,一边朝着那老和尚告诫:"老秃驴,看在我陈二哥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纠缠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倘若是我陈二哥损失了半根毫毛,我到时候带着我师父过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话儿说着,小观音脚尖轻点,人已经消失于密林之中了去,老和尚瞧见我放走了小观音,顿时气得哇哇大叫,攻来的一掌重过一掌,愤然大叫道:"你这不明是非的小子,那小妖女跟小白合的失踪案有关,你放走了她,我未来的好徒儿也就不见了,看我不将你给剁了?"

他虽说是个禅修了得的老和尚,但却是个暴躁的性子,我有点儿扛不住他泄愤似的攻击,便大声喊道:"老前辈,小白合我知dào

在哪里,我这就带你去救她,咱先停下来不打,好好说话,行不行?"

"小白合"这三个字就仿佛老和尚的死穴一般,我这一说出口,那暴风骤雨一般的拳脚便骤然消弭无踪,天气都仿佛变得骤然晴朗起来,接着老和尚堵在了我的来路上,一脸气愤地说道:"你知dào

我家小白合在哪儿?快点说出来,倘若是骗我,看我不拿你是问——这事儿,就算是陶晋鸿亲自过来,都没有得商量。"

我瞧见他这般关心小白合,刚才被压得一肚子的憋闷也消散一空,我苦笑着说道:"前辈,小白合可是我看着生出来的,这情感可比你深,你觉得我会害她么?这事儿还真的跟小观音没关系,魅族一门你可曾听过?小白合就是给当代魅魔给掳走了去的,我刚才深入他们的老巢进去查探,惊动了对方,这才狼狈地逃了回来,现在真想去搬救兵呢,哪里敢骗你?"

老和尚瞧见我说得真切,便信了几分,走上前来,打量了我一番,拽着我的胳膊说道:"好吧,我暂且信了你,你快快说来,到底什么情况?"

我当下也是没有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他简略说了一遍,瞧见我说得有根有据,老和尚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才将我的胳膊给放开了,将信将疑地说道:"既然如此,倒算是你有勇有谋了,不过这手艺到底还是差一点,给人家撵狗一般追了出来,连我家小白合到底在不在那儿都没有确定好。走、走、走,老和尚暂且陪你走一遭,看看你小子到底是在忽悠我,还是真有其事!"

他催着我往回赶,然而我却没有依他,打量了一下四周,与他小声商量道:"前辈,事情是这样的,对方之中,有三位高手,其一是当代魅魔,其二是魅族护法,另外一个,叫做箭王,这个家伙的实力也是深不可测,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帮子的魅族一门精英,这样的对手你我都难以应付,我看这里离附近的乡场也近,能不能让我去那儿打一个电话,跟上级请求援兵再说?"

老和尚眉毛一挑,疑惑地问道:"莫非你跟我所说的都是假话,准bèi

先回乡场之上去,好找到机会偷偷溜走?"

他这话儿说得我彻底无语了,这位长得跟水浒鲁智深有得一拼的老和尚虽说修为极高,但是脑子似乎有点儿愣,也转不过弯儿来,一点儿前辈高人的风范都没有,着实让我头疼。不过我也不好与他翻脸,说不定解救小白合,还需yào

他来出力,便与他解释几句,好生商量,他这时才听懂我的意思,不由得笑了:"陈小哥儿,报信却也用不着你,我找一个人去报信,你看可好?"

这话儿说完,他朝着远处那个青衣人挥手招呼道:"方家小哥,你过来,老和尚有事求你。"

老和尚一挥手,那边的青衣人便走了过来,我一开始看着有些模糊,待近了一点儿,却发xiàn

这还是一个熟人,武当道士方寒,当年我突pò

法螺道场之时,他曾经跟赵中华的师父万三爷一同出手帮过我,这多年未见,唇上多了两撇胡子,成熟了许多。我认出了他,而他也依稀记得我,双方一阵寒暄,便也没有太多的陌生感,而旁边的老和尚不耐烦地说道:"叙旧先不扯,救人要紧。陈小哥,你有什么事情,让方寒去做吧。"

我其实也担心我出来的这段时间里,那些人带着白合等一众小女孩儿转移了,既然有方寒再次肯帮忙跑腿,我便带着这老和尚过去,即便是拼不过对方,也能够起到监视的作用,当下也是没有什么隐瞒,将总局办公室和滇南局的电话,以及我的证件编号告sù

于他,让他跟值班的人说明清楚,尽快将援兵派出。

方寒这人话不多,办事却绝对靠谱,将我说得记牢之后,重复一遍之后,这才说道:"我回去报信,不过你们两人去闯敌营,实在有些危险,我是跟另外一个前辈来的,不如将他也给叫上吧。"

我疑惑,问是谁,方寒不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件竹制的符箓来,默默念诵一番,然后将其涅破。

方寒不说来者何人,而我看向老和尚的时候,他却也是点头说道:"倘若是那箭王林易在,有那个家伙,倒也不会有太多闪失。"这话儿说完,他也不着急了,默默地眯眼等着,这两人打着哑谜,倒是让我一阵郁闷,不过此事并不劳费我等待多久,半刻钟过后,我听到有一声剑啸之声响起,抬头看去,却见到一个麻脸丑汉健步如飞,从道路尽头倏然而至。

瞧见那人的身影,我惊讶得张开了嘴巴,难以置信。

这人竟然是一字剑黄晨曲君,我万万没想到,我跟他多年未见,竟然会在这么一个场合重逢。

青铜年代 第五十章 符文极限

多年以前,当我还是很小的时候,遇到了一字剑,他还只是一个野心勃勃,跟在麻衣世家出身的刘老三身后,瞎混的一个跟班儿,就连使出一记飞剑,都免不得会脱力,然而时至如今,他已然名列天下十大之中,鼎鼎有名的人物,无论是走到哪儿,都是令人瞩目的焦点。我后来几次见到刘老三,都再也没有瞧见过他,显然功成名就之后的一字剑,已然不再需yào

刘老三这样一个领路人了。

一字剑就是一字剑,他的招牌已经响得让人听了,都感觉到一种肃然起敬的威严来。

虽说刘老三与一字剑之间有了一些我可能不了解的龃龉,但是跟我却没有多少纠葛,我与一字剑的关系说来实在长远——当初我的剑术,其实多少也有些受到一字剑的启蒙,彼此之间,亦师亦友,倒也不会有太多的隔阂。瞧见一字剑前来,我上前与他见礼,这个麻脸丑汉话儿不多,只是用那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着我的肩膀,冷脸上面挤出了一点儿笑容来,反复地说道:"长高了,长帅了,当年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

一字剑这人惯来冷脸,对谁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此番柔情一点儿,倒是让那老和尚和方离生出了几分惊讶来。方离需yào

去报信,求来援兵,也不久留,与这麻脸丑汉见过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而老和尚心系小白合,便催着我匆匆上路。

我在路上,一边走,一边问询一字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问不知dào

,一问这才晓得他来这儿,倒是与我有些殊途同归,原来当初一字剑击杀了上代魅魔之后,惹上了祸端,曾经被继任魅魔刘子涵以及师兄耿传亮请来了邪道援兵,狂追了几千里路,从东三省一直到内蒙赤峰,最后还越过国境,到了苏联境内,这一段经lì

曾经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痛,故而对魅族一门,心中怀揣着恨意,此番也是得到了消息,知dào

他们有可能在此处,这才赶了过来的。

当初追杀他的邪道高手里面,箭王林易曾经给了他很深的印象,好几次他都差一点儿死在那人的箭下,此番当我提起箭王也在,他那张丑脸之上便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来,平静地说道:"在就好,别着急,那家伙就由我来料理吧。"

我曾经听刘老三说过一字剑的事情,对于当年的那件事情,多少也有些了解,据说参与追踪者,便有邪灵教的天王左使王新鉴,方才会那般的狼狈,不过也正是这么一段历程,使得这个杀猪匠凤凰涅槃,进而一举名列天下十大。

有了他的这番保证,我心中不由得宽敞许多,再看到旁边奋力疾奔的老和尚,这位前辈虽说没有透露身份,但是给我的感觉却也是佛门高人,有这两个人护翼,我倒是可以再闯一闯那狼窝虎穴。

也许是对于小白合的安危太过于关心,老和尚一路上对我连加催促,不过我先前曾经有受过暗伤,此刻一路奔波,多少有些力乏,那老和尚瞧见我跟不上他的脚步,便折返回来,给我把了一回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蜡黄色的小葫芦来,倒出一颗白色药丸,让我吞下。

我皱眉问是什么,那老和尚粗声粗气地说道:"这是青城小还丹,耗费数十种珍贵药材和精力制成,你放心地吃就是了。老和尚要不是怕一会儿倘若打起架来,你当了软脚虾,会给你吃这好东西?"

他口中说得不客气,却毫不客气地塞进了我的嘴里,我拗不过,张嘴吞下,还没有咂么出味道来,便感觉到一股热流滑入食道,进入胃中,顿时就由阵阵暖意,朝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发散而去,先前所受的内伤造成的种种滞涩也都渐渐消失了去,不知不觉,脚步就变得矫健有力了起来。

这玩意当真不错,我也晓得这老和尚虽说性情暴躁,但是心态总是好的,便与他攀谈道:"前辈,刚才你为何非指着我朋友,说她与小白合失踪有关呢?"

小观音是我的朋友,小仙女一般的人物,而这老和尚如此厉害,必然也是了不得的,我想将这里面的误会解开,免得两人以后见着,又接着掐。听到我的问题,那老和尚心里晓得自己找错了人,嘴上却不愿意承认,闷声闷气地说道:"她啊,跟邪灵教的妖人有联系,自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忒大的年纪,问她两句关于小白合的事情,便恶言相向,不清不白的,自然也不会冤枉她。"

我瞧见老和尚说得含糊,接着又说了两句,便没有再细细问起,只是说这是误会,希望以后倘若再见着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拼斗。

老和尚闭口不言,似乎默认了。

我当初逃离花音村的时候,一路匆匆翻山越岭,倒也狼狈,此番带着那神mì

老和尚和天下十大之一的一字剑,胆气便壮了许多,一边将先前的遭遇给两人仔细讲来,一边快速地赶路。这两人都是当世间的一流人物,脚程那叫一个快,我也只能是勉力,方才跟得上,不过终究还是从原路赶回了花音村。

路过那山间小道的时候,我注意到有后来者的痕迹,晓得那魅族一门倒也是谨慎得很,又派了人过来查找。

只不过不晓得他们是否找到了易超等人的尸体。

这痕迹让我们都变得小心起来,对方毕竟是有着箭王那般的高手,倘若没有全神贯注,说不定就给人偷袭了去。一字剑左右一看,让我们放心直走,他隐入林中,给我们开路。有着这位凶人的保驾护航,我和老和尚终于来到了花音村对面的山上,俯身下看,黑乎乎的,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之中,然而当我们仔细看过去的时候,才发xiàn

黑暗之中,有一些黑影在快速闪动,显然是魅族一门在做搜查。

按照我们来时的商议,我们没有去理会这些外围的小杂鱼,而是一路直奔花音村的后山,穿过那片密集的竹林,去到那片山谷竹楼之中,将小白合以及一众小女孩儿都给解救出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那魅魔与护法耿传亮是主要之人,只要将他们给制服了,其余的事情,倒也很好解决。

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好几拨巡视的魅族一门,这些人有男有女,三五成群,修为普遍不高,甚至没有一组有我先前在小道处斩杀的四人厉害,我们不想打草惊蛇,都悄悄越过,一直往前走,片刻之后,终于来到了茂密的竹林边缘。

瞧着这黝黑的林子,老和尚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这个竹林子里面,有颇多古怪,你刚才是进去的呢?"

我身具"临仙遣策"这事儿,除了师父等少数几人,别人都是不愿透露的,所谓底牌,知dào

的人越少,就越是沉重,所以也是笑了笑,不多言语,直接激发血劲,开启了那神mì

符文。

然而就在右眼浮现出那简单世界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脑袋一炸,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便一头朝着地上栽去。

好在旁边的老和尚伸手过来扶住了我,一脸诧异地说道:"你什么情况?这么虚,我刚才给你的青城小还丹过期了么?"

老和尚的青城小还丹是大补之物,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这才想起来,这一夜我已然激发了太多次的临仙遣策,虽说那神mì

符文驱动之后,世界就会变得一片简单,既能破阵,也能够杀人,但是凡事都有一个度,过度耗费总是会有副作用的,我死死抓着脑袋,过了好久才缓过了一些来,努力将自己身体里翻荡不休的气血给压制住,然后苦笑道:"我恐怕带不了路了。"

老和尚瞧见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额头青筋一跳一跳,晓得我在承shòu着巨大的痛苦,也不再多言,眯着眼睛瞧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这竹林之中有阵法,颇多玄妙,老和尚我倒是能勉强试一试,不过你先前走过,倘若太离谱了,记得帮我指一指。"

他说完这话,回头与一字剑对了一下眼神,然后二话不说,朝着林中踏步而去,我也努力回想起今天一进一出的场景,给他在旁边指点。

这破阵一事,最是耗费心神,老和尚心中掐算着,每一步都走得实在艰难,好在我在旁边不断指点,倒也不会有太多的误差,很快我们就过了半程,然而就在希望即将到来的某一刻,老和尚一脚踏空,突然间头顶上的竹林叶子一阵摇晃,他脸色一变,低声喝道:"管不得那么多了,冲!"

他说冲,脚一蹬,人便朝着竹林的上空飞起,而我也顺着记忆,快速朝着前方跑去,突然间,空中又传来了那恐怖的响箭呼啸声。

我听到了,宛如死神一般恐惧,然而在一字剑耳中却如同春药一般,一剑在手,兴奋地喊道:"林易,你这个老淫棍,给我出来!"

青铜年代 第五十一章 箭王魅魔,都被我承包了

喊出那话儿来的时候,空中那鬼啸一般的利箭已然射到了近前来,一字剑腰间的碧绿石中剑骤然出鞘,行云流水一般地将其挑开,几乎都不用什么力量,光是凭着那份眼光和技巧,便将这犀利的攻击给果duàn

化解了去,然而那利箭去势未止,虽说没有再射向我们,但是滑落地上的时候,却突然爆fā

出了暴雷一般的响声,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结果炸响之后,纷飞的泥土和断竹便朝着我这里倾倒而来。

一箭之威,竟然强悍如此,这箭王之名,当真是有些名副其实。

然而就在这利箭之威绽放凶悍之时,一字剑却已经瞅准了方向,手中的石中剑一扬,昭告道:"告sù

你们,这个在背地里放暗箭的家伙,被我承包了,不劳诸位担心。"

他这般一说,身子便夸张地扭动了起来,接着脚步一动,人便踩着古怪的罡步朝着前方的黑暗中扑了过去。

我起初还听到有几声咻咻的箭声落在地上,而后那让人心惊胆战的利箭便已经不再,随后一字剑的背影也越来越远。

一字剑将那个随时都有可能夺走我们性命的箭王给牵制住了,这时那个老和尚也已经平趟出了一条道路在,正飞快的朝着竹林法阵之外突出,而我则沿着他的路线朝着外面奔走。

不过这儿毕竟是人家的法阵,就在我以为自己能够一帆风顺地冲出竹林之时,前方突然一阵摇晃,接着有粉红色的烟雾从地上升了起来。

冉冉粉雾之中,光怪陆离的亮光从竹林顶部洒落下来,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扭曲的女人脸孔,或妩媚或端庄,或明艳动人,每一张都充满了挑逗的表情,粉嫩舌头伸出口中,在唇边轻轻扫动,不时还有似痛苦似欢乐的呻吟声从对面浮现出来,并没有多么的恐怖,反而是无限春光,尽数浮现,让人心中好是一阵燥热,情不自禁地想要投入其中,与其共舞,狂欢起来。

然而我尽管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走,却仍然有理智,晓得这必然是魅族一门布置在此处的手段,也是阵法的一部分,恐怕我一步踏前,就得在这片粉雾之中永远闭上眼睛了,当下也是扎定马步,纹丝不动,就是不上前去,不为所动。

我这边控zhì

住了自己,而旁边的老和尚却是一声冷笑,扬起双掌说道:"到底是娼门出身,连弄个奇门遁甲的幌子,都要搞得这般香艳,真是恶心。"

这般艳光四射的场面让人连气都有些喘不匀了,然而这是我,一个青春年少的正常男人,而对于像老和尚这种吃斋念佛一甲子的人物来说,却全部都是粉红骷髅,哪里还有半点儿诱惑性?

当下我也是瞧见这老和尚双掌平推,猛然一震,前方那无数痴缠的雪白酮体便化作了青烟溃散,接着露出了一条林中小径来。

"跟上!"

老和尚头也不回,朝着前方冲去,这一路上又有无数风险限制,然而他却都能够以一力降十会,一掌鼓荡风云,皆消失不见。

我跟在后面跑,这路已然不熟悉,不过却也没有多少选择,只管埋头朝前冲,突然间前面一空,一阵山风从前方吹来,眼前一亮,我抬头,却见那老和尚竟然带着我强行破阵而出了去。这一冲出来,我才瞧见山谷底处的那条小河依旧弯弯流淌,旁边的竹楼却是灯火通明,没有瞧见多少人影,但是在最前面的位置,却站着一个风华绝代的高挑女子。

当代魅魔刘子涵,这个看上去只有二三十来岁的美女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宫装,云龙纹鹅黄色纱袍、白纱中单、方心曲领、淡黄色纱裙、金玉带、蔽膝、佩绶、白袜黑鞋、通天冠,整整齐齐,仿佛要大婚一般,各种琳琅满目的珍贵首饰也都佩戴其上,然后凝目朝着我们这边望来。

在刘子涵旁边,有四位年轻的美貌女子,袖中半藏鱼肠剑,英姿勃勃,也一起朝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原来这些人早有准bèi



老和尚并不认识穿着华衣盛装的刘子涵,扭头朝着左边的黑暗处喊道:"嘿,那杀猪姓黄的,中间那女的,到底是不是当代魅魔?"

他一说话,旁边那黑乎乎的丛林中冲出了一个黑影来,接着另外一个人如影随形而上。后面那个人自然是一字剑,而前面一个,却是一个佝偻着身形的黑衣老者,身上背着两张弓,手中还有一张,那弓弦不停地颤动着,发出"仙翁、仙翁"的声音,他速度极快,又是侧着面的,所以我瞧不仔细对方的模样,但也晓得必然就是那神mì

的箭王林易。

这林老头而一直都潜藏在制高点或者暗处,此刻被一字剑给揪了出来,顿时就有些慌乱了,不过瞧见他那宛如鬼魅的轻声功法,想来一时半会也分不出什么胜负来。

一字剑忙于追杀箭王林易,匆匆瞥了一眼,然后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就是那婆娘,你且给我留着,我杀了那狗屁箭王,再来斩她不迟。"

他一副"我全部承包了"态度让老和尚十分不满,愤愤不平地说道:"那妖女将我未来的小徒儿给掳走了,胆敢跟我争徒弟,倒要让我好生看看,她何德何能,竟然有这么大的脸皮。"这边说这话,他腾空而起,大步流星地朝着山谷下方主楼前的魅魔那儿冲去,我瞧见了,也是紧紧跟随,快速冲到了刚才差一点亡命于此的草地前来。

再次重临此处,有着远处的一字剑牵制,神出鬼没的利箭也不再前方凶威,而我旁边这神mì

的老和尚往前一站,便也如泰山耸峙一般,让人心中无畏,反倒是此间的主人,瞧见我们两人从竹林边际疾冲而来,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散发出碎玻璃一般的光芒,十分刺眼。

我们对面,是五个养眼的女人,倘若柔情似水,定然是佳期如梦,然而她们可并非什么弱者,特别是领头这女子,那可是领着"魅魔"之称的邪道巨擎,尽管上位不过数年,但是却也没有人胆敢小瞧她的手段。

老和尚冲到竹楼十米前,停下了脚步,左右看了一圈,这才粗声粗气地喊道:"那妖女,你将我家小徒儿藏哪儿去了?"

这竹楼灯火通明,不过看着似乎没有什么人的样子,也没有我先前听到的女童之声,显然是在这段时间里,魅族一门的人已经将旗下拐来的女弟子给全数转移走了去,另一边又派人对我围追堵截,算是作了两手准bèi

,可守可退。听到了那老和尚的话语,魅魔精致的容颜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师兄说的果然没错,那女孩儿当真就是个祸害,只可惜我猪油蒙了心,竟然就执意将她给弄回了来"

听到魅魔口中竟有后悔之意,老和尚嘿然笑道:"既然如此,还不赶快将我家小徒弟给还回来?"

没想到魅魔口头虽然懊恼,但是秀眉却是一皱,冷然哼声说道:"你真当我们这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老和尚,既然你逼上门来,就不要怪我们魅族一门不客气,报上名来,让我晓得到底是谁,死在了我的手下。"

老和尚嘿然笑道:"报名字?老和尚我无名无姓,野地里面参佛而已,死了便是了,何须多计较?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将我家小徒弟给完好无损地交出来,这还有得商量;要不然,等我将你们全部灭了,再行分说。"

面对着老和尚的威胁,魅魔果duàn

说道:"完好无损地交出来?呵呵,晚了,姑娘们,给我摆阵!"

这话儿一落,护翼在魅魔旁边的那四个年轻美女立kè

错身而上,将我和老和尚给团团围住。这些女人皆是赤脚踩地,身段柔软,双手如柳枝一般摇曳,跳着恍如敦煌莫高窟的飞天之舞,一开始还只感觉这舞步柔美,然而几步成形之后,便瞧见这些女人化身做了幻影,在我们身周翻飞,与此间的景物凝成了一片。

魅魔瞧见阵中的我们,咬牙说道:"屡次三番闯我家中,还勾结我弑师大敌,真当我魅族一门是泥捏的了,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魅魔的手段!"

她这一声娇喝,紧接着出手了,右手一扬,手掌之上的那五指陡然间长了数寸,一开始吓了我一大跳,紧接着我才发xiàn

却是她的指甲变长了,紫色的,又尖又锐,充满寒光。在自己主场,魅魔再也没有诸多机会,一旦将我们给围住,便踏步而来,倏然而至,挑中了我,当头就是一抓。

这一抓宛如九天星云垂落,我下意识地举起辟邪小剑来挡,结果那锋利无比的小宝剑与对方的修长指甲猛然一撞,火花四溅,我竟然受不住,朝后跌飞而去,这时老和尚与我交换身位,上前抵挡住了攻击。

我跌落在地,手按在了泥土上,突然感觉分外柔软,低头一看,却见草地上竟然生出了一条粉红色的蛇头来,张大嘴,一口朝我咬来。

青铜年代 第五十二章 美女与蛇

眼看着这蛇头即将咬到了我的手腕,我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将重心往旁边一转移,伸出手去捏那蛇头下面的脖子。

这蛇很大,便是那小小的头颅,都有茄子那般大,嘴巴呈120度的张开,几乎能够将我整个脑袋给包住。

不过这蛇虽然大,但是却又灵活又狡猾,我伸手一抓,它竟然扭头避开,又朝着我的手腕处咬来。若是论普通人的反应速度,自然是远远比不上这种全身都是感应器官的长虫,不过修行者、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人,却都已经能够用炁场感应来判断动作轨迹,自然也没有太多的弱势,当下也是稍微等了一下,就在那粉红色的长蛇即将咬到我的那一刹那,我反手一抓,便将这玩意的脖子给狠狠地掐了起来。

我猛然将这蛇给掐住,正要用劲将其掐断,却突然从那冰冷而滑腻的蛇身鳞甲之上,传来了一阵过电一般的刺激,我瞧见自己左手的指间,传来一阵蓝色的电丝,细腻而分明,将我整只胳膊上面的毫毛都给电得竖直朝上。

而就在我用劲将这条蛇给掐死的时候,却发xiàn

原本软乎乎的这蛇,竟然宛如那粗钢筋一般,硬度瞬间提高了几十上百倍,无论使出多少力,都难以成效。

这样的蛇当真是难缠,不过我即便是半边膀子都发了麻,却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当下也是将雷意集中于左手之上,变掐为拍,用了掌心雷,一巴掌将这条粉红色的诡异长蛇给拍在了地上去。

雷声轰鸣,这么一条诡异到了极点的长蛇没有再次展露出它厉害的一面,反而是浑身一震,僵硬的身子回复了柔软。

掌心雷可破一切妄邪,被这般的雷意击中,它终究没能熬过,顿时就没了气息。

然而我这一击得手,并没有将情况引导好转,但见我脚下的草地上,竟然陆陆续续钻出了十来条粉红色的长蛇,口中的信子突出,嗤嗤而响。

我瞧得恐怖,一边用脚去踩,一边朝着那老和尚喊道:"快点想个办法吧,要不然,咱俩都得挂在这里。"

相对着我的惊诧,正在与魅魔交手的老和尚显得淡然许多,瞥眼打量了一下草地上,嘿然笑道:"不过就是几条变异挂彩的毒蝮蛇么,瞧把你吓成这样"

他总是不怎么瞧得起我,不过这老光头倒也并不只是嘴上说说,正面应付着魅魔那宛如鬼魅一般的纠缠以及无所不在的爪影寒光,还抽空朝着我这边撒来几颗圆珠子。这圆珠子颗颗如同葡萄一般大小,砸落在地上之后,立kè

碎裂成了许多粉末,有一股气息扬了起来,接着就有刺激性的烟雾在我脚下弥漫起来。

而就是这些气息,使得那些正蓄谋朝着我脚下疯狂攻击的粉红长蛇顿时就迷失了方向,吱吱一声叫唤,整个身子就开始乱舞起来。

这些长蛇不再朝着我进攻,反而是原地返回,仿佛见到了鬼一般。我隐约闻到了雄黄和栗子粉的味道,心中感叹,别看这老和尚长得五大三粗,倒是长了一颗小女孩儿一般的玲珑心思。

老和尚转手就消解了对方阵法之中的杀手锏,而我瞧见那魅魔刘子涵跟他斗得如火如荼,自己也插不进手,晓得自己到底跟这些人相差一线,那便不再纠结,而是朝着旁边布阵的那四个妖冶女子进攻,试图将她们这联合阵法给破解了去。

我的长剑被留在了此处,手中只有一把辟邪小剑,而对方手中却也是同样长度的鱼肠剑,如此相得益彰,不过四人对一人,而且还结阵以待,多少也有些人数优势。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恐惧之心,一路上被那老和尚不断抢白和奚落,我是年轻人,心中多少也有些火气,当下一跺脚,就朝着离我最近的一位女子刺去。

辟邪小剑犀利,讲究刁钻灵巧,我上手便是清池宫十三剑招中最犀利的一式"西江月",剑挂南山。

那女子瞧见我来势汹汹,倒也没有想着与我硬拼,而是一步退后,接着剑绕圆圈,将我这剑势给缓解,而与此同时,旁边两位女子则伸手来援,使那"围魏救赵"的法子,直指我的要害,倘若我坚持与面前这女子厮斗,只怕要害顷刻间就要失守了。所谓阵法,就是示弱凌强,明明看着破绽处处,然而一旦交手,便感觉哪儿都是限制,处处受敌。

然而越是如此,我心中越是一股火气没处憋,倘若是以前,我定然开启了临仙遣策,直接破阵而出,不过这一回我血气受损过重,生怕又一次晕倒在地,给人占了便宜,故而一直控zhì

着,不过我一身手段,倒也不怕制不住对方,右手反握短剑,左手在空处拍了两下,结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印来。

深渊三法之风眼。

自我师父传了一部"道心种魔",我便练就了一身魔功,不过茅山乃名门正道,魔功却无手段可用,直到阿普陀传我深渊三法,方才得以重铸,这也正是我师父让我下山来,去找那青城山重瞳子破解暗门的缘故,此番陡然使出,我前面的两位妖艳女子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下盘不稳,立kè

栽倒在了地上去。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我便已然将辟邪小剑递出,挡开了旁边来援的一位女剑手,然后一掌,重重拍在了离我最近的那名女子胸口。

我这一晚用了太多的掌心雷,此刻雷意消减,自然也不可能凝结而出,不过这重重一掌,却也倾泻了我九成的修为,轰然一下,那女子如遭雷轰,胸口的衣服一阵炸裂,接着一口鲜血朝天喷出,那人便已然闭上了眼睛,昏死过去。

我出手狠辣,务必要制服对方,所以一点儿情面也不留,也谈不上被我打倒之后,又爬起来这么一回事儿。

如此风眼配合我的身手,我在很短的时间里又将另外一位女子给一掌拍飞,这四象法阵少了两人,便再也凑不成一个完整的系统,剩下的这两个女子也不得不连连后退,生怕我再次诡异发威,脚一软,又挨我一下。然而就在我准bèi

将这穷寇直追的时候,那竹楼之内冲出了一个女子来,手中缠着一圈白布,然后握着一把黯淡无光的长剑朝着我劈来。

这女人身手当真不错,整个人腾空而起,宛如烈马飞奔,剑走游龙,显然是魅魔之下有名有数的女性高手。

这美女我却也是认识的,就连没穿衣服的模样我也瞧过一次,她便是先前与死在我手下的那易超相好的长腿女刘倩,此女的腿功了得,我先前只以为是小绵羊,却在她这儿吃了点暗亏。而她手中的剑我也认得,却是我那把被魅魔缴获了的饮血寒光剑,没想到竟然落在了她的手上去。

刘倩的出现让还剩下的两位女剑手一阵欢喜,大声喊道:"刘师姐,陈雨、荷子馨给这恶人暗害了,你快给她们报仇啊!"

长腿美女刘倩鼓了我一眼,恨声说道:"恶贼,易师哥是不是死在你手下了?"

我瞧见这女子,脑海中全部都是她玉体横陈在竹塌之上,大片大片滑腻皮肤露出的香艳模样,一时间也想不起应答,她秀眉一蹙,脚步向前,那魔剑便朝着我的脖子这儿斩来;与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位女子,见有人来援手,也不再含糊,手中的鱼肠剑一震,彼此交错,上前过来照应。

顷刻之间,我便陷入了围殴之中,而后面那两位女子也提醒了刘倩,使得长腿美女能够预防到我陡然之间的炁场变动,不至于太被动,莫名其妙地错开方向去。

这所谓的风眼,其实也就是轻轻地顺带一拨,讲究的是一个巧妙,让人猝不及防之下中招,倘若是有了防备,却也没有太多的效果,不过我却也没有太多的担心,反而是一阵狂喜,一边用真武八卦剑挡住对方的攻击,一边在心中默默地呼唤着饮血寒光剑的意志。

真zhèng

的好剑,其实是有意识的,当然,它暂时也还达不到剑灵的程度,不过早在我拿它斩落创造者杨大侉子首级的时候,它便已经认主了,后来我十八岁从于大师手中领来,养剑这么多年,早已是心有灵犀,这也正是刘倩能够用我这剑,却还需yào

白布包裹的缘故。我一直在与三女做周旋,然而时机合适之后,一伸手,口中一声大喊道:"寒光,止住!"

这一声宛若炸雷,而眼看着就要斩到我脖子处的魔剑骤然停住,纹丝不动,仿佛在空中生了根一般。

就是这么一下,我轻松地从刘倩手中夺过了魔剑,接着一脚,将这长腿美女给踹下了河里去。我这长剑在手,心中豪情顿生,正想要回头朝着那两女子杀去,突然间暗处飞出了一支长箭,朝着我的心窝子这儿钻来。

转瞬,即至!

箭王归来。

青铜年代 第五十三章 小魔头只饮一瓢水

这骤然而起的利箭几乎是跨越了空间和时间,当那呼啸声冲天而起的时候,下一次出现便是在我的胸口之处,仿佛是死神的请柬,要请我去幽府喝一壶茶。

当时的我真的是有些傻眼了,完全没有想到一直被一字剑牵制着的箭王,竟然还有闲心朝着我这儿发出一箭来。

一箭致命。

我当下几乎是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就连风眼都鼓荡不出,而就在此刻,一直压制魅魔的老和尚突然一掌逼开了对手,接着倏然而动,平移七八米,一把将我给拽到了旁边,而另外一只手,则朝着我胸口的那只利箭抓去。

箭王的箭,劲气灌注在了箭身之上,方才会有这般的威力,而老和尚空手来拿,着实是有些唐突了。

我因为距离太近,所以我亲眼看到老和尚抓住了这箭尖,然而因为力量的缘故,从尖端后面那一点儿,一直滑到了箭神尾羽处。

这么长的一段距离,老和尚的手指指腹与那箭身进行了剧烈的摩擦,我身子可以闻到了焦糊的肉味。

紧接着老和尚顺势将这支箭朝着逼近而来的魅魔甩去。

魅魔后退,让过了这一支箭,使其落在了草地上,斜插入内,骤然而下。

这时我方才明白老和尚为何要用空手去接,因为那箭尖一接触实物,顿时就劲气狂涌,紧接着便一股青云从上方升腾而起,我听到一声轰响豁然炸开,无数的泥土和草屑飞扬,低头一看,那儿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刚才倘若我倘若是用魔剑来挡,只怕不但魔剑折损,我自己也可能受到很重的伤。

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而就在这时间里,我瞧见远处的林子子中突然冲过了三人过来,领头一人的身形格外迅速,就像一头伏地而奔的猎豹,脚尖轻点,人便倏然奔进了前来,我眯眼一看,却瞧见他便是诸多人口中的耿爷,也即是魅族一门的护法耿传亮。这个男人马不停蹄,快步冲来,瞧见那老和尚,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箭步飞奔,就在那箭爆还没有消失的一刹那,一掌拍来。

这人的手掌之上套着一副银丝手套,上面又许多古怪符文涌动,气势磅礴,老和尚也不敢小觑,袖子间再次滑落出他那串蜜蜡佛珠,绕在了手掌之上,与其硬拼了一记。

砰!

一声闷响,我感觉脑袋好像被重重敲了一棒子,仰头一看,却是老和尚和耿传亮对上了一掌,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人手掌相接,老和尚这儿散发出了巨大的黄色光芒,隐隐之间还有佛唱汹涌而出,将整个空间给震荡;至于对方,那耿传亮手上则有大量的银光喷涌,空气中的音爆连连,反而是将那佛陀怒吼给压制住了去。

别的不论,单纯看这一掌,我总感觉到老和尚似乎落于下风了。

这情况有些奇怪,我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老和尚的手掌之上,这才瞧见他刚才为了救我,出手抓箭而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痕,正是因为这伤害,使得一直牛皮哄哄的老和尚在比较修为劲力的此时,处于弱势。这一箭一掌,纷呈而至,仿佛都是计算精准的一般,老和尚跟耿护法陷入僵局,这时那魅魔却倏然而至,脸上带着快意笑容,翩然而至,身上那五六根绫绸宛如先前的游蛇而绕,手中那指甲锋寒,却是想要将老和尚性命拿下。

她想要趁机拿下老和尚,却忽略了旁边还有一个我。

一剑暴起,我在魅魔前进的路线之上扬起了漫天的剑光出来,将她那鬼魅一般的身影阻拦在了路上。

魅魔骤停,脚尖顶底,身子竟然比我还高一点儿,精致妖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狠色,寒声说道:"小子,你真的想要跟姐姐我一战到底?"

我抖落着剑花,嘿然笑道:"我难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魅魔笑了,手上的绫绸上下翻飞,不停地画着圈圈,就好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春意盎然、脸带魅惑的说道:"小哥,当然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你若是加入我魅族,成为山门护法,到了那个时候,我魅族一门所有的小妹,都可以陪你睡觉,无论是一人,还是两人、三人,都随你意愿,花样百出,包君满yì

;而且每一位羔羊出门,都会给山门护法尝鲜解闷——倘若你是喜欢技术流的,姐姐和几个师妹,也可以定期侍奉于你,享那齐人之福"

魅魔的红唇轻启,眼神迷离,语调变换不定,说出来的话语平白多了几份魅惑之色。

我皱眉听着,虽然知晓她使用了许多偏门手段,但是脑海里却是也被那种兽性诱惑给弄得心驰神摇,激动得难以自已。

而就在我张口表达的时候,突然间,一张娇羞而清丽的脸孔从我的心头浮现而出,那淡淡的笑容就像清冽的山泉水,将我心头所有的欲望都给洗涤而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淡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便纵有千种风情,与我何干?"

此言一出,魅魔脸色骤然转冷,而我的饮血寒光剑也由下而上,朝着那有规律舞动的绫绸给斩去。对方依旧是用那以柔克刚的法子来应对,四五根绫绸这么一绞,便将我这饮血寒光剑给牢牢控zhì

了住,如此一僵,魅魔脸色冷如冰窟,寒声说道:"小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么?像你这样年少而骄狂的小子,老娘手下,不知dào

杀了多少个。给你面子,还蹬鼻子上脸了,给我去死吧!"

她的那些绫绸皆是用劲气控zhì

,双手空空,上面尖锐的指甲朝上,往着我的面门划来。

劲气如风,眼看就要抵达,夺我性命,而这时的我却是一声冷笑,这饮血寒光剑当初那么多人抢夺,真当它就是一块废铁么?我心中与这剑意空灵相接,紧紧握着,就在魅魔即将临体的时候,陡然一震,那饮过无数人鲜血的魔剑嗡然一声响,便仿佛活过来一般,剑身微微一扭,竟然就脱离了那些绫绸的束缚,一短一长,如电一般折射,朝着魅魔的小腹处一道疾斩。

先是示敌以弱,接着骤然转折,一道强斩,这套路便是魅魔亲至,也预防不得,眼见攻击临身,唯有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避过了这陡然一剑。

不过她避过了这一剑,却没有料到那魔剑之上,还有劲气爆出,游弋而发的剑qì

即便弱小,但是却也将魅魔的小腹给擦出了一道血线来。那女人骤然后撤,到了安全距离,低头一看,却见小腹处有乌黑色的鲜血流了出来,有的血珠还成滴状,朝着我的剑尖飘飞而至。

这情况让魅魔脸色变得一阵漆黑,本以为不过是一个江湖后辈,随意料理了便是,却不想最先受伤的,竟然是自己。

魅魔怒了,伸手拿了一根绫绸缠住自己的小腹处,接着寒声说道:"我认出了你这剑招,茅山派的,对不对?想不到这茅山上面的老道士,竟然教出一个浑身魔气的小子来。嘿,小魔头,来,给姐姐好好kàn

看,你除了剑,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她说话的时候,我身后传来一声暴喝,炁场鼓荡,风声骤起,却是老和尚跟耿护法快速战成了一团,而就在此时,魅魔也动了,倏然贴身而来,手中那宛如僵尸恶鬼的指甲在空中划出十道寒光,将我面前的一切给撕裂。

我先前突围之时,还将这柔弱女子视为最弱的方向,而此刻却也是不再计较许多,手中的魔剑一转,硬着头皮就上了前去。

战!

剑爪相交,立kè

擦出诸多火花而来,叮叮当当,魅魔的身法快如幻影,不停地在我的身边游绕,瞧见机会,便探出一爪来,而我则以慢打快,使出那最适合防御的真武八卦剑,应付左右,却也是将这天下闻名的邪道高人给拖住,不得半分好处。如此僵持好一会儿,那女人终于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往后退了几步,双手一挥,朝天而举,厉声高喝道:"诸灵!"

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三对冥红色的眼球来,恶狠狠地瞪着我,然而在转瞬之间,我却是长剑指天,魔气疯狂灌涌,将炁场搅成了一锅粥,脚步不丁不八而站,左手摆出了一个魔尊临体的姿势来。

魔威!

魅魔想要唤出鬼灵之物,前来加速战局,却不料我这模拟魔神之威,却将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吓得一阵慌乱,连面都不敢露,便匆匆而走,魅魔瞧见,顿时就一阵惊讶,还待再施手段,却瞧见一个佝偻着身形的老者突然出现在了平地上,朝着这师兄妹两人高声喊道:"子涵,小耿,来人就是杀猪匠,我顶不住了,你们快跑,跑得远远的!"

此刻的箭王身上只有一把弓了,浑身皆是鲜血,脸上有一道巨大的剑痕,从额头到下巴,将他的右眼给完全燎瞎了,模样凄惨。

他说完话,闪身挤入了老和尚和耿护法的战团。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青色光华冲天而落,将这老者钉在了地上,接着一声悠悠的话语从林中飘落:"我说过,你是被我承包了的,可别乱跑哦!"

青铜年代 第五十四章 小涵涵,易哥哥

此番将我和老和尚围在其中的,除了与我们拼斗的魅魔和耿护法之外,还有五人,三女两男,只因为这高手之间的较量太过于凶险,生怕变成炮灰,殃及池鱼,所以才在外围不断游走,试图找到一些机会,而瞧见神mì

的箭王陡然而至,除了我和老和尚之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欢欣鼓舞,但是当箭王说出警告的话语,以及被一记飞剑钉在地上之时,他们这才幡然醒悟,那仇家,终于是找上了门来。

当初刘子涵和耿传亮能够召集邪道高手,追杀一字剑三千里地,那是因为众志成城,还得到了邪灵教之助,若是真的比斗起来,一字剑光棍一个,随时打完便跑,而她魅族一门却是家大业大,哪里经得起那麻脸丑汉折腾?

刘子涵之所以想要收了白合为徒,不为别的,就是想着自己门中多出几位惊才绝艳之辈,好给自己师父报仇,却不料那仇人提前找上门来,心中多少也有些阴影,当竹林之中传来一字剑悠悠的话语之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愤然而上,而是朝着周围众人打着手势,让他们赶紧撤离。

不过想要跑掉,这事儿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我和老和尚顿时就要上前,将这主凶拦住。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又传来咻咻两声箭响,却是被一字剑一剑钉在地上的箭王再次出了手,这一回他连弓都没有用了,直接甩手就是两记无羽箭,试图将我们给拖下来。

这箭虽无羽,但是距离却短了几分,在那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箭王手中使出,自然也是夺命杀招,我不再往前,回剑来挡。

叮!

箭矢与魔剑的剑脊相撞,火花四溅,发出了一声清越的撞击声来,而上面传递来的巨大力道,使得即便是早有准bèi

的我也还是连退了两步,这才站稳了阵脚,而那老和尚则没有这般狼狈,他仅仅只是一个移形换位,便将那一记无影箭给直接甩得没有了影踪。我瞧见除了两巨头之外的小杂鱼都跑进了竹楼里间,而魅魔也快步冲入,唯有那耿护法挡在了老和尚前面,双手的银光开始闪耀起来,显然是打算在此断后了。

往前一步,我未必能够留得住几人,而身后则是性命之危,我在飞速地思考一番之后,提剑回来,打量起了那个闻名已久的箭王。

在这个火器飞速发展,连原子弹都造出来了的时代,除了竞技体育,江湖搏杀,很少有再用箭这种武器的人了,我瞧着这个能够与我茅山刑堂长老刘学道齐名的老者,瞧见他居然是一个驼背,脑袋中间有点儿秃顶,许是刚才与一字剑的拼斗太过于激烈,使得周围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十分狼狈,而他的脸上,除了那道狰狞的疤痕之外,汗水将鲜血冲洗得一道一道的,完全没有先前我心中所想的一代强人风范。

箭王啊,外号之中能够称得上"王"的,就是这般的德性?

我回过头来,却瞧见那男人尽管被飞剑钉得起不了身了,但是双手却还是能用,手往旁边箭袋里面摸去,又掏出一根来,手腕一抖,便朝着我的面门射来。

他的脸上还浮现着残忍的微笑,仿佛在想象这一箭将我的脑袋刺穿,偌大的血洞出现,接着仰天倒下的模样。

但是他终究是一个即将死去的老者,一身修为也走到了尽头,再也恢复不到自己巅峰的状态。他既然已经被一字剑打落了神坛,我便不介yì

再在他身上踏上几脚,这锐利一箭倏然而至,但是我却已经鼓荡起了深渊三法的风眼,将这锐利的劲头稍微地往旁边一掰,轻松避过,而当他再次回手去摸箭杆的时候,我的魔剑已经骤然而至,轻松地将他的右手手掌给斩落了下来。

饮血寒光剑乃杨大侉子采用瓦浪山水库底下成千上万的怨魂为根基,用活人做引炼制而成,既命饮血,便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剑身能够吸人精血,所以一剑而过,并没有太多的血花飙出,简简单单的分离,反而多出几分诡异和痛苦来。

箭王右手被斩,却能忍住疼痛,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在一瞬间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左手抓着那张破弓,猛然挣脱了飞剑的束缚,朝着我猛然扑来。

我一剑得手,那魔剑之上红光游动,顺手又斩去,却被箭王的弓身给挡住,与我交击。

这老家伙闯荡江湖一辈子,与人厮斗的经验丰富异常,又不顾死活的疯狗一般,三两下,竟然抽了一把到我的左手之上,一阵剧痛便传入我的脑海,连退了几步,却不晓得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竟然还有这般强盛的战斗力。我望着箭王,别的没有瞧见,就看到他双眼之中的眸子里,血丝密布,痛苦之中充满了解脱的畅意。

我望着他,但是箭王的目光却越过了我,看向了竹楼方向,呢喃着说道:"小涵涵,原谅易哥哥不能陪伴你一路走下去了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帮你将这个小子,给料理掉。"

我擦,什么情况?小涵涵,易哥哥,这称呼和年纪的差距,实在是好萌啊!

箭王前一句话说得柔情似水,都能将我的牙给酸掉了去,然而后面一句话,却弄得森寒无比,我下意识地将魔剑举起,他却也是猛然将头一抬,厉声狂喝道:"世人皆以为我只在箭上面有些造诣,却不晓得,老夫的弓斗术,却也是十分厉害的呢!"

他这是在为自己壮胆,用那长弓与我对拼两记,这弓身弹性十足,用于格斗并不合适,两人缠斗三两下,那箭王便是穷图匕现了,先是将那弓身狠狠地跟我一抽,当弓被我一剑斩断的时候,他又将没了手掌的手臂作了虚招,让我再次得手,将其胳膊斩断,这两下之后,他身子里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一个飞扑,将我给死死按倒在地,而左手之上却多了一截弄断的箭矢,猛然朝着我的心口扎来。

这个老狐狸,所为的一切,就是将我给诓骗住,拉我一起死。

然而我终究还是被这老家伙一系列的攻击给耀花了眼,实在是没有预料得到他最后这一招,眼看着被他死死压住,那箭矢就要朝着我心脏这里扎来的时候,我拼命挣扎,却不料对方到底是那江湖大拿,瘦死骆驼比马大,一旦拼了命,一时之间,我竟然也拿他没有办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机,一个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箭王剩下的那只手。

一字剑终于赶到了,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匆匆而来的一字剑并没有去看绝望之中的箭王,而是跟我商量道:"唉,小陈,这样啊,跟你说一下,这个家伙还是由我来杀吧,好不?你看啊,反正人死这儿就算是你的功劳,至于他,只有死在我手上,才能算是我的名气,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惊魂未定的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字剑心满yì

足,将箭王的手一直掰到了他的脖子处,然后用那半截箭矢,一点一点地将气管给割开了来。

已然回天无力的箭王在生命的最后一课,口吐血沫,双目迷茫地说道:"小涵涵"

一字剑猛然拉了一下,一代箭王,最终陨落。

这一具尸体,生前是箭王,隐匿在暗处掌控着别人的生死,而咽气之后,死肉一堆,一字剑和我都没有再去管,而是站起身来,朝前看去,却见那老和尚给耿护法给死死拦在了门口,前进不得。那光头老家伙是个火爆性子,越是急,却越给耿护法机会,一时间掌影连天,这边的竹楼都给轰塌了半边,却没有能够继xù

追击而去。

余光中,瞧见我们这边搞定了一切,他这才大声喊道:"杀猪的,你快来帮我拖住这家伙,换我去追人;姓陈的那小子,你在这儿也没用,去把我乖徒弟给找到!"

我闻言,绕过战团,朝着竹楼里面追去,而旁边的一字剑却是冷然说道:"若是拼修为,你我谁胜谁负不好说,但论追人,你差我一条街!"

说完这话儿,顾不得哇哇大叫的老和尚,一字剑脚尖轻点,带着他的那把飞剑,朝着竹楼上方飞跃而去,而我也倏然冲进了竹楼之中。这儿的竹楼显然是有人规划过的,并非一栋一栋,而是大片大片地连在一块儿,形成了一处整体的建筑,我冲入其中,左右一看,却发xiàn

四处都是一片狼藉,下意识地用魔剑连砍开两间房,皆是空空如也,晓得这些家伙,为了防止意wài

,恐怕是已经将人给撤走了。

此番无功而返,那是断然不行的,我立kè

将炁场感应激发到了顶峰状态,一路长剑开路,凭着感觉一阵疾奔,突然间听到有小孩儿的哭声,于是一脚将面前的门给踹飞了去,入目处是一个大厅,接着我瞧见了寻找已久的小百合,坐在一樽石鼎之前,而他旁边,则屹立这一个妖艳的宫装女子。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青铜年代 第五十五章 牢笼

小白合被穿上了传统的汉服,白色素雅,做小女童装扮,跪倒在那石鼎之前,小小的身子颤抖不已,而她旁边的那宫装美女,自然就是当代魅魔。先是箭王林易,接着又是耿护法,两代凶人用性命给她创造了逃命的机会,然而她却并没有抛下这所有的一切,远遁而走。尽管我再也没有瞧见其他人,但是却能够感觉得到,在这厅堂之中,有一种被虎视眈眈的危机感。

一代魅魔,自然不可能是那么容易被人制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深沉的悲恸,凝视着我,平静地说道:"林易死了?"

虽说这女人长得又娇又媚,看着那叫一个舒心养眼,但却是一条美丽的毒蛇,我不敢大意,一边将长剑横在胸前,小心靠近,一边为了拖延时间,仰头说道:"对,死了。怎么,舍不得你的姘头死掉?"

这个箭王口中被唤作"小涵涵"的女人嘴角一阵抽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平静说道:"我舍不得?呵呵,你跟那个老头子有交过手,应该能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林易不修道,但你知dào

他为何能够年逾七十还这般强壮有力呢?他每个月,便会有十天将自己浸泡在尸油和少女下宫血之中,就像一具尸体般,并且为了保持自己的手指弹性,每日的食物都是一条一条蠕动的活蚯蚓。这样的老头子,身上怎么洗都有一股死人的恶臭,老娘还不得不在他虚与委蛇,你说你们杀了他,我是应该恨你,还是应该感激你呢?"

魅魔的话语说得我胃部一阵痉挛,虽说我也是茅山出身,但是类似于巫门鬼道之术,那些都是外门而为,我师父乃茅山正朔,从来不会教予,唯有像梅浪这般的长老,方才会教授徒弟。

当然,杨二丑作为茅山出身,自然也懂得许多,只可惜他为了自己的安危,从来不会教授我这些。

我瞧见魅魔那如丝媚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哦,既如此,那你却应该要感激我才对。"

魅魔那修长锐利的指甲滑过了浑身都在颤抖的小白合脖子上,脸色却陡然一寒,恨声说道:"不,我应该恨你——当初我师父死于那锦官城的杀猪匠剑下,有两个师姐跟我争位来着,结果一个被我杀了,另外一个,被林易杀了;而这几年来,我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位子上稳稳地坐下来,还获得了我师父的整套传承,林易功不可没。我手上能够用的狗不多,指哪打哪的更少,他算是一个,没有了他,我日后统御魅族一门,会很艰难!"

魅魔的解释让我有些吃惊,一边是手握权力,但是却需yào

委身于一位满身尸臭的老爷爷,曲意求欢,另一边是轻松自由,然而她最终的选择,竟然是前者。

这女人一旦迷恋权力来,当真比男人更加可怕。

我横剑不前,等待着一字剑的来援,然而却没想到那个麻脸丑汉竟然迟迟未至,这让我开始紧张起来,不时地朝着头顶上面看去,魅魔将我脸上的神色瞧了个仔细,寒冷的脸上又浮现了笑容出来:"你在找那杀猪匠?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还没有告sù

你,林易有个徒弟,外号叫做冥锐,这个傻小子箭术学得不多,逃跑的功夫却学了十足,我跟他谈好,价钱三晚,条件是让他装扮成我,将一字剑引开——他答yīng

了"

魅魔的笑容荡漾,而我则不相信地说道:"箭王都给一字剑给收拾了,何况是他的徒弟?你想多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魅魔右手放在小白合的脖子上面,而左手则突然朝天一扬,我身后的通道突然间一阵抖动,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地上突然破开了一排的洞口,婴儿臂粗的钢筋倏然而出,一直升到了顶端上去,接着四周都出现了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空间中的气氛突然凝固下来,我下意识地朝着那通道退开去,一脚踢在了那钢筋之上,结果传回来的感觉确实异常坚硬,根本没有办法折断或者掰弯。

魅魔瞧见我的目光又游弋到了头顶和地上,嘿然笑道:"你别指望从上下逃开,你若往下,遍地铁蒺藜,朝上则都是挂毒尖刺,我还准bèi

留着你好好玩一玩,可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死了去。"

既来之则安之,我凝视了她的表情几秒钟,确定她并没有说谎,紧绷的身子突然松了一下,凝神问道:"那箭王的徒弟拖不了多久,一字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若想活命,不如早点离开,何必在这里与我纠缠呢?对吧,说到底,我终究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陈志程大好前途,犯不着跟这等魔头共生死,于是我立kè

服了软,想让她别跟我计较,然而那魅魔却不依不饶起来:"放过你,你在开玩笑么?我魅族一门辗转千里,好不容易在这彩云之南的深山林中,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地建起了自己的家业,转眼之间,就给你带着那老和尚和大仇人过来,破坏殆尽,你将我放过你,那我倒想问一问,谁来放过我们呢?"

魅魔的话语有些悲愤,想一想,自己辛苦建立的基业骤然被毁,有多少情绪都可以理解。

不过她以及她魅族一门却是将自己的基业建立在无数破碎的家庭之上,如此想一想,便感觉多少有些强词夺理了,我退让不成,心中也多了几分愤nù

,沉声说道:"事已既此,你想咋样?"

"咋样?"

魅魔的脸上浮现出了恶魔一般的笑容,锐利的指甲在白合柔弱洁白的脖子上滑来滑去,语调舒缓地说道:"你们过这儿来,恐怕就是为了这个二世灵童吧?现如今,他在我的手上,你要是想要他活命,就给我将手上的剑丢开,慢慢走过来。"

她这是想劫持小白合来要挟于我,不过我虽说心系其安危,却并非迂腐之人,白合她要杀早杀了,还会留到现在来?

我没动,而是冷冷地看着她,挤出几分笑容道:"你道我是这孩子的父母么?"

魅魔瞧见我不为所动,叹了一口气道:"果然,这世界上心冷的男人,终究还是太多了,小妹,你看看,这样的臭男人,哪里值得你等待?"她说完话,指间的绫绸一滑,立kè

像包粽子一般,将小白合给捆得结结实实,连嘴都给堵上了,缠在了那石鼎上面,然后手掌在上面轻轻一拍,那石鼎上面浮现的石纹就仿佛活过来一般,不断地蠕动起来。

魅魔不再多说话,而是缓步走上前来,我瞧见她身子紧紧绷着,晓得她此刻也处于全神戒备的战斗状态,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一步跨前,横剑斩去。

我这是先下手为强,毕竟对于我来说,这魅魔当真是比我更加厉害的大角色,早先我之所以能够在重重包围之中脱身而走,那是运气,此刻四处都被围住,我也只有咬着牙硬上,扛住这女魔头暴风骤雨的攻击,等待老和尚和一字剑的支援。

魅魔身轻体柔,那腰杆就仿佛弹簧一般随意折叠,我这一剑自然是没有一点儿功效,反倒是顺着剑势,将旁边的竹墙给斩碎一片。

我这也是有意为之,尝试着以饮血寒光剑的锐利,看看能不能将这钢筋围笼给斩破,却不料一阵巨大的反馈之力从那牢笼之中传来,虽说一阵火花煞是好kàn

,但是我右手却是一阵酥麻。

先前我与箭王相搏,左手中了一招,此刻右手又来一下,顿时间两臂都有些勉力,接下来那魅魔长腿不断翻飞,朝着我的面门不断踢来,再辅以那不断飘飞的绫绸,薄如蝉翼的绸缎侧面竟有刀锋之效,一时间我只有节节败退,在房间里四处游走。

我一夜酣战,并非巅峰之态,而那魅魔的修为显然比我高出一筹,而战阵厮杀的经验又远远胜于我,自然是气势如虹,眼看着分分钟就要将我给弄死在此。

不过她即便是呈压倒之势,但最终却并不能占得我许多便宜,主要的原因,却是我不断地使用起了深渊三法的风眼和土盾,使得每次良机都与她错肩而过,眼看着就要成功,却莫名失手。几次之后,魅魔终于瞧出了不对劲了,不由得恨声说道:"你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手段?"

我余光正在打量小白合,但见这孩子虽说被捆得紧紧,走不得喊不得,却也没有太多的惧意,反而是认真地打量起我们来,显示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心中稍安,将长剑一举,淡然说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天下间的手段多得很,我能活到今天,也是有一些道理的。你想杀我,还欠一些火候。"

魅魔俏脸一寒,终于发怒了:"好啊,看来不使出杀手锏,你是真不知dào

厉害了!"

她正想施展惊天手段,却不料旁边的竹墙一阵巨响,破碎的竹排之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耿护法的声音在那儿喊道:"师妹,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来日方长啊!"

青铜年代 第五十六章 狡诈魅魔,环环相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魅魔停止了追杀我的行为,扭头看去,见耿护法从破碎的竹墙那边站起,而在他的身后,是那个老和尚,一脸凶相地大踏步而来。耿传亮先前能拦住老和尚,一来是拼了性命,二来也会因为老和尚的手被箭王所伤,不过到底还是差了一线,故而并不能拦住太久,此番勉强过来,也是为了传讯,浑身皆是鲜血,已经没有了一拼之力。

老和尚一心想要收白合为徒,此番营救那小孩儿,就数他最为热心,本来准bèi

将这缠人的苍蝇给拍死,却不料从空隙之中瞧见了小白合的身影,顿时心中一热,大声喊道:"嘿,娃娃,你没事吧?"

他那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甚至都没有再瞧向耿护法一眼,这让魅魔心中一喜,脚步一转,倏然返回了石鼎旁边,手滑落在了小白合的脖子上,指甲死死抵住了小白合那细嫩的脖子,故伎重演道:"她现在没事,不过一会儿我师哥要是出什么状况,她就得下去陪葬了。所以她现在的命运,是死是活,都得看你怎么选择了!"

我不吃这一套,并非我不在乎白合的生死,而是晓得依这魅魔的手段,她此番留在此处,并非是真的就要报仇雪恨,更多的恐怕是在给她的门人争取逃脱的时间,而掳来的所有小女孩之中,她就留下了小白合一人,显然也是有意拿来当做人质。

说到底,魅魔从头到尾都是在周全她魅族一门,舍小保大,而像这样的枭雄人物,所有的爱恨情仇在她心中,都不过狗屎一堆而已。

唯有活着,才是最根本的一切。

然而我虽然明白,但是那老和尚却终究关心则乱,他这人修为极高,但许是宅在山中太久的缘故,情商多少欠妥,脚步一顿,打量了此间的情况一番,没有再继xù

前进,而是冲着我一通臭骂:"嘿,你这个臭小子,老和尚我在那儿拼死拼活地与人缠斗,给你们创造机会,没想到我未来的小徒弟最终还是落在了别人的手里,你到底在做什么呢?还有,那个杀猪的,跑哪儿去了?"

被这般逼问,我也无奈,一字剑这人修为绝顶,但脑子和气量终究还是欠一点度,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围着刘老三团团转了,当下将一字剑被人引走之事告知了他,老和尚无奈了,又做不到我这般洒脱,只有苦笑着跟魅魔谈条件:"你到底想怎么样?"

魅魔瞧见这一招果然奏效,不由得yì

地说道:"你想让她活,那就跪在原地,束手就擒!"

这话儿实在是有些太自我了,老和尚像瞧鬼一般地看了魅魔一眼,愤然说道:"老和尚出家以来,除了佛主,就再也没有跪过别人;再说了,我即便是引颈就戮,你们未必会放过我家未来的小徒儿,真当我老和尚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老和尚脑袋里面的思路如此清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魅魔却一点儿不意wài

地继xù

说道:"既然不行,那你至少得将我师哥给放走了去。"

这两个要求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老和尚想也不想便答yīng

了:"出家人不沾杀孽,我本来也没有准bèi

打算将他怎么样,放了便放了,不过你得答yīng

我,千万不能伤害那小孩儿,知dào

不?我还等着让他来给我当徒弟呢,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小心我拿你们这些个娼门后辈开刀,有一个超度一个,老和尚我说到做到,你晓得不?"

老和尚这般威胁着,却将眼前伤痕累累的耿护法给轻轻放过,那家伙从地上爬了起来,回望了魅魔一眼,魅魔挥挥手,让他离去,然后对老和尚说道:"你自己也看到了,我把自个儿都给锁在这铁笼子里面了,哪儿都去不了,她若是受了伤,我也跑不了不是?"

老和尚这才心安,而耿护法已然走到了角落,不放心地又瞧了魅魔一眼,依依不舍地喊道:"师妹,你"

这么凶狠的人物,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那般的柔情似水,真不晓得这魅魔到底有着何等的魅力,能够让那么多的男人趋之若鹜,特别是像耿护法这样的,魅族门中一众美女他估计都有沾过手,却对自家这刘师妹念念不忘,当真是了得。不过魅魔却表现得薄情寡义,不耐烦地挥手骂道:"都说放你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吃屎么,还是想要给我收尸?滚啊你!"

这话儿说得尖酸刻薄,然而我却听出了几分关切,知晓魅魔表面上放荡不羁,毫无牵挂,但是心中对这个相互扶持的同门师哥,多少也有些情感在。

这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一边表现得薄情寡性,天性薄凉,另外一边,为了给撤tuì

的门人多一些时间,却用白合和自己的性命为诱饵。

耿护法不再多言,捂着伤口匆匆离去,老和尚对他并不理睬,而是走到了跟前来,双手扶着这根根又粗又圆的钢筋,感受到上面牢固的硬度,大声喊道:"那妖女,我答yīng

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还不赶快将人给放了?"

老和尚说着话,我也小心翼翼地靠近,魅魔瞧见自己的师哥消失于黑暗之中,这才回过头来,一边控zhì

住不断扭动的小白合,一边呵呵笑道:"放了她,这事儿并不困难,不过我也不想落在你们这些臭男人手上,看看那你们俩个,一个七老八十的光头和尚,一个虽说年轻,身强体壮,但却是个雏儿,什么情趣都没有,不好玩——老和尚,你说说,怎样能够让我离开?"

这个雏儿,还能一眼就瞧得出来?

我感受到了来自魅魔身上那深深的鄙视,一阵脸红,而老和尚却顾不得这奚落,大声喊道:"妖女,你放了我家小徒弟,自己走了便是!我还会拦你不成?"

魅魔双手捧起白合的脑袋,红唇在那小孩儿粉嫩的嘴唇上面轻轻一啄,这才得yì

地笑道:"那可不成。一句话,说白了,我一个弱女子,你们两个大男人,对了,还有黄晨曲那个杀猪匠,我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在那不切实jì

的诺言上呢?"

老和尚瞧见小白合就如同玩物一般,随那妖女摆弄,心中愤然,猛地拍了两下那粗大的钢筋,恨声说道:"那你要怎么样?"

魅魔将锥子一般的尖下巴搁在小白合的头顶上面,托腮想了一阵,然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最后一拍手说道:"我有办法了,这样啊,你们两个呢,先退一步。你,对,你小子退到墙壁边儿去,还有老和尚你,退开点,我晓得你掌力惊人,隔着十米都能拍死老娘,咱还是保持点距离,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

我俩对着她的吩咐照办,然而当我退到那铁笼边缘的时候,突然心生警兆,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感觉眼前一阵火光四耀,后背一阵灼热而出,烫得我浑身一阵火烧火燎。

我朝着地上一滚,将后背上面的火焰给滚灭了,回头一看,却见四周的竹墙竟然在一瞬间都着了火,天上地下,火烧联营。

那火舌四处吞吐,差一点儿就要舔到我的跟前来,突如其来的大火让我瞬间就懵了,不过我却也不忘这始作俑者,抬头望去,却见那魅魔将小白合往前一推,滚到在石鼎之前,接着一个闪身,跳到了石鼎之上,然后得yì

地大声喊道:"这儿是丹房,石鼎之中的雷火丹药能够将这一片竹楼给轰垮了去,你们要是不怕死,就来试试吧!"

她这句话说完,一个跃身,竟然跳入了石鼎之中去,我眉头一皱,脚尖一蹬,人便飞射到了她原本站着的地方,却见石鼎下方有一处机关正好合拢,而炉底升起了一团篝火,火光之上有一串蜡封的丹丸,十来颗,凭空悬浮,看着不大,但充满了危险,仿佛顷刻便要爆zhà

了一般。

我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旁边却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扭头看去,却是被骗了的老和尚疯狂朝着这铁笼冲撞而来。

那铁笼坚固无比,受力自然传导,根本撞不开,老和尚陷入了疯狂,拳打脚踢,还用手中的蜜蜡佛珠使劲儿破,都没有效果,我从石鼎上面跳下,将地上的小白合抱起,一边解绳,一边冲着老和尚喊道:"从上面过来!"

老和尚得了我的提示,纵身上了房,而我却解不开魅魔那看似柔软的绫绸,这玩意是死扣,而且还似乎掺杂了金丝以及某种神mì

蚕丝,无论是魔剑还是辟邪小剑,都没有效果,而我不耐烦猛然一拉,却将那石鼎给拉得一阵晃荡,里面的丹丸仿佛就要爆裂而开。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头顶上一阵破裂,老和尚从天而降,一把推开我,大声喊道:"你莫管,开走,我来。"

老和尚的话语甚为坚决,我想他是前辈,手段了得,也不敢反驳,脚一蹬,就顺着他的原路朝上冲去,几下便落到了外面,快步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回过头来,然而却也听到一阵雷鸣一般的爆响,一片火光,将世界都给充斥了。

青铜年代 第五十七章 火火火

我眼前一阵火光连天,下意识地又扭过了身子去,感觉一阵剧烈的冲击波从身后传递过来,气势颇大,不敢用土盾硬抗,生怕有什么伤害难以避免,只有随波逐流,被那巨大的力量给托住,朝着前方的一阵飞奔。好在我在半空中的时候瞧见院子里有一排巨大的水缸,这些应该是为了防火而特地摆置在此处的,我一个翻身,将滚烫的身子折转之下,掉落进了那齐胸高的大陶缸里面去。

当我跌落水中,从极热到骤冷的一刹那,我似乎又感觉到一阵冲击波从铁笼之中传递而来,朝着四周迅速扩散而去。

一阵又一阵,轰隆隆响起,我脑海中不断地浮现起那些蜡封着的丹丸,里面藏着堪比炸弹一般的烈性,我似乎能够想象得到,当它外面的蜡被那炉火给舔舐得层层消融之后,留下的是怎样变动不安的暴躁。这样恐怖的东西,我即便是离得这么远,要不是恰好有这么一排水缸在,说不定就得给烧死,想要魅魔刚才所讲的,能够将这整整一片竹楼都给轰掉的说法,应该没有怎么骗人。

这个女人当真是好算计,我本来只以为她就是想要拖延一点时间,让自己的门人能够逃得更远一些,却不料她竟然在这儿设下陷阱,并且以自己和小白合zuò

为引子,将我们给牢牢地缠在此处,一看到时机巧合,那便骤然发作,着实是心狠手辣,所谓"最毒妇人心",从来不假。

想来她临走时对白合那般亲密的作态,是在可惜这个徒弟的失去吧?

看得出来她对白合也是十分的心宜,倘若不是要留她在这里牵制我和老和尚个,好给她争取从地道逃脱的时间,恐怕也是舍不得白合的。

我都已经是这般模样,那么仍然留在那铁屋之中的老和尚和小白合,他们能够逃脱此劫么?

一想到这个问题,本来还准bèi

缩在水缸里面当缩头乌龟的我脚一蹬,便不顾危险地再次浮出了水面来,朝着那丹房位置张望,只见那儿已经成为了一处巨大的火球,烈焰冲天而起,似乎一直连到了天际;而在我的左右,因为这片区域都是易燃的竹子,使得到处都是滔天的火焰,我的眼中四处都是火光,而这些灼热的高温热浪不但产生了大量的烟雾,而且还将这狭小空间里面的空气都给逼得越加稀薄,连喘一口气都变得那么费劲。

我一浮出水面,巨大的热浪立kè

扑面而来,似乎能够将我给直接烘烤成木乃伊一般,这情形让我下意识地想要逃走,然而我却强行将这恐惧给忍住了,提剑而出,咬着牙,顾不得有可能再次出现的爆zhà

余波,朝着那铁笼的方向折回了去。

我口中大声叫着"老前辈",心中还怀揣着一丝希望,想着那老和尚如此牛,或许能够逃脱性命呢,然而当我冲到那铁笼近前七八米的时候,巨大的火光之中,整个铁笼子给烧炙得发红,边缘都融化成了铁水,淌成一滩,着实让人难以靠近。

灼热的温度让我身体里的水分每一分都在散失,表面上的水珠此刻已经蒸腾成雾,将我的视线阻挡,我握着剑,浑身都在颤抖,想着这千辛万苦而来,最后却全部化作了空,除了伤痛,多少也有着不甘。

眼中巨大的火焰跳跃不定,我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爆fā

,跪倒在地上,悲痛欲绝地大声喊了起来:"老前辈,小白合,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全世界,然而突然之间,我听到了旁边传来一阵呻吟声,下意识地扭头过去,却见左边的七八米处,跪倒着一个人影,别的没有瞧见,就看见一件纹金的袈裟在火光中浮现出来。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那袈裟裂开,露出了老和尚漆黑的脸来,不耐烦地朝我喊道:"这小子,哭丧呢?老和尚我还没有死呢!"

竟然是那老和尚?

我赫然而立,瞧见滔天的火焰之中,老和尚那身金纹袈裟将他整个身子都给罩了住,而在他的怀里,小白合完好无损地蜷缩着,双目紧闭,似乎是害pà

,又似乎昏迷了过去。两人没事,我顿时感觉世界都是一片明亮,而这时那老和尚朝着我大声吼道:"傻愣着干嘛呢,没看到老子腿麻了,不方便么,赶紧过来扶一把"

他这声音十分古怪,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艰难,仿佛从嗓子眼里面往外蹦一般,紧接着有一股一股的黑血从他的唇间往外,不受控zhì

地涌出,我立kè

晓得老和尚能够逃出来,并非是没有代价,当即快步冲上前去,将魔剑往身后一背,然后左手扶起老和尚,右手则将昏迷过去的小白合抱起,左右一看,朝着我刚才庭院中的那一片水缸跑去。

也是赶巧,我刚刚走出几步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垮塌声,我下意识地快步走开,回头一望,却见那边的竹楼经不住这般的焚烧,两层楼阁全部垮塌了下来,正好砸落在了老和尚他刚才的落脚点。

我心中惊魂,老和尚却不耐烦地说道:"看什么看,快点带着我们出去啊,难道你想在这里当烤猪?"

这出家人都成这样了,还是这么一副脾气,当真让人觉得难受,不过我也晓得他嘴恶心善,没有多作计较,而是将两人一路扶到了六个大水缸排成一列的这前面来。短短的几步路,老和尚咳了三口血,脸色苍白,显然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而他先前拿来对敌的那串蜜蜡佛珠,此刻却也只有两颗留在了手中。

我将两人带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来,避免了被那些竹楼垮塌砸到的危险,不过这儿的空气和温度已经不再让人类所适应了,如果不逃离,即便是不被烧死,也要被活活地闷死,然而我左右一瞧,发xiàn

到处都是火光,倘若就这般带着两人朝前冲去,只怕到不了半路,人就被烧成飞灰了。

我快速地判断了一下方位,这才晓得我们所处的这儿,竟然就是这一片竹楼建筑的最中心,无论从哪个方向离开,都有大片大片的竹楼在前方阻隔。

竹楼便是火光,便是火海,也便是死亡。

我在这儿停滞不前,被老和尚以为我想要依靠这一排水缸求生,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脑子进水了么?再拖下去,就算这里有一个池塘,那温度都足够将我们给煮熟了,你还打算当那埋头的鸵鸟,躲在这里面不?"

他说得即是,我一点反驳的心思都没有,苦笑着对他说道:"前辈,这事儿我知dào

,但是就凭我,你说怎么带着你和小白合出去?"

听到了这个理由,老和尚环顾四周,那粗豪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苦笑来:"也对,凭着你这点修为,如此火海,还真的难行。想不到我酒陵一世纵横,却要死在这么一个小角落里,想想真憋屈啊。小子,你别纠结了,带着小白合离开,格老子的,我也算是活够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和他还小,是修行界的未来"

老和尚懊恼地说着话,用劲来推我,他往昔那叫做气吞山河,此刻软绵绵的,就如同一个娘们,而就在他生志消弭的时候,一个人头突然砸落在了我们的跟前,那是一个年轻的面孔,黑乎乎的脸上满是错愕,接着头顶之上出现了一个人的声音:"我艹,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狂喜,抬起头来,却见一字剑去而复返,站在一处暂时还没有被烧着的高楼之上,低头看来。

我欢喜,而老和尚则是一阵愤nù

:"你这个龟儿子,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人没救着不说,魅魔和那姓耿的,也没有一个抓到,当真不知dào

是来干嘛的。"

一字剑自知理亏,不再言语,而是飘落在我们面前,左右一打量,对我说道:"先出去?"

我点了点头,问怎么走?

一字剑从我身上抽出那把魔剑来,剧烈抖动的剑身不住悲鸣,他却牢牢地抓在了手里,然后指着我身后的大缸说道:"将这一老一少装大缸里面,然后你扛着,跟在我后面便是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一字剑高来高去,自然知晓那儿最容易突围,纵身往前,而我也顾不得老和尚反对,将离我最近的那大水缸倾倒半数的水,然后将两人丢进去,让老和尚照顾好小白合,接着我双手平托缸底,浑身筋骨一阵喀喀作响,魔气灌注,竟然就将这偌大的水缸给扛了起来。

我跟在一字剑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而此人手中一把剑,朝着前方猛力一劈,火海里就裂出一条道来,如此一路冲,半分钟之后,我们竟然冲到了河边来。

到了这儿,所有人都是油尽灯枯,一字剑耗损过度,丢开剑,躺在草地上,而我将水缸放倒,将老和尚和小白合拖了出来,要检查老和尚,他不准,我便抱着小白合,低声叫唤道:"白合,白合"

昏迷中的白合睁开眼来,迷蒙地瞧了我一眼,开口喊道:"陈、陈大哥?"

我浑身一震,这声音,是

青铜年代 第五十八章 十年宛如一梦

我先前曾经与小白合有过交流,虽说稚嫩,但是听着依旧还是小男孩儿的声音,然而此刻听在耳中,我却感觉到无比怪异,就好像年轻女性说娃娃音一般,而且无论是语气还是语调,跟当初寄存zài

我辟邪小剑之中的女鬼白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大缸加上两个大活人,足足有半吨重,我即便是憋足了全力,也是累得够呛,一边喘气,一边低头来看,瞧见小白合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珠子,脑袋居然有些短路了,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结果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这小孩儿伸生出一只手,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啪!

小孩儿力量倒不大,然而却扇得十分果duàn

,声音清脆悦耳,着实将我给弄懵了。

旁边的一字剑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刚才用我的饮血寒光将从火海之中硬生生地劈出一条路来,无论是燃烧的竹楼,还是跳跃的火焰,都给他纵横的剑qì

给浇得冷却,这手段瞧着当真是厉害之极,但是极为损耗劲气,使得他也有些扛不住了,瘫倒在地,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过这般辛辛苦苦将两人救出来,结果我却给扇了这么一巴掌,他却也感同身受,丑脸浮现出了愤恨的情绪,开口说道:"那小孩儿,你怎么打人呢?"

"打的就是他!"

小白合一巴掌扇出去之后,眼眶中的泪水立kè

晃荡出来,一下将我扑倒在地,小脑袋伏在了我的肩膀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一边咬,一边哭道:"你当初是怎么答yīng

我的,怎么现在才来啊"

我的右肩被这小孩儿的牙口咬得生疼,不过心中却突然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而旁边仿佛奄奄一息的老和尚则瞪大了眼睛,朝着小白合高声喊道:"阿弥陀佛,小姑娘,这个家伙,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你现在,是不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老和尚患得患失地问着,满脸期待,小白合对我的情绪复杂,一时间难以讲清,但是对于这用性命来救自己的老和尚,更多的则是感激,听到了他的询问,放开了皱眉苦忍着的我,挣扎着爬起来,朝着老和尚就是一跪:"小女白合,多谢佛爷舍命相救,前尘往事如云烟,十年一梦刚初醒,心情复杂,难以自已,还请诸位原谅。"

当初金陵省钢之中,一字剑跟白合也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听闻这个小孩儿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的讲话,立kè

想明白了此节,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说你怎么上来就咬小陈一口呢,原来是白合妹子,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和尚最是心疼这个小孩儿,连忙上前将小白合扶了起来,口中忙不迭地说道:"你且起来,不要跪,小心伤了身子。"

这老和尚刚才还奄奄一息,仿佛马上就要挂了一般,然而小白合这一跪,顿时就像吃了人参果儿,喜气洋洋,浑身都透着一股精神,小白合被老和尚扶了起来,转身朝着一字剑深深一躬道:"方才承蒙黄爷搭救,倘若不是您及时赶到,只怕我们三人都得葬身火场了,活命之恩,铭记于心,永世不敢相忘!"

一字剑最受不了这事儿,慌忙摆着手说道:"不妨事的,刚才老和尚骂得对,我要不是给那小家伙给引走了去,哪里会发生这么多变故?你要感谢,可得感谢小陈这孩子,你被那刘子涵那妮子掳走,倘若不是他一路搜寻,也不知dào

哪天能够逃离魔窟呢。"

一字剑有意为我说好话,不过小白合却瞪了我一眼,恨恨地说道:"当初我投胎入了白家,原本指望他照顾一二,却不曾想竟然撒手不管,弄得我还落在了那魅魔手中,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这事儿我找谁说理去?"

小白合一肚子怨气,我在旁边十分尴尬,不过却也能够理解,她当我是朋友,满心信任地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了我,结果这投胎成了一男儿身不说,而且长这么大,一直都没有来瞧过一眼,等到这回想起来了,结果又被魅魔给掳走了去。这种感觉当真是有些失望,而且我瞧见小白合的身子里间缠着好多纱布,隐隐之间还有浓重的药味,也不知dào

魅魔这些日子来对她动了什么手脚,此刻也顾不得别的,忙着问道:"你没事吧?"

这不问还好,一问,小白合晶莹的眼泪就在眼眶之中打起了转来,带着哭腔说道:"没事才怪"

我顾不得小白合对我的态度,忙上前想要查看,结果被他一把打开了去,不耐烦地说道:"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你扒小女生的衣服,不会觉得害臊?"

我身子有些僵了,这一世的小白合,不是个小男孩儿么,怎么又自称小女生呢?

唉,这前世女子,今生男身,性别认知已经完全混乱了,到底怪谁呢,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头疼。我闭口不言,旁边的老和尚却开口说了话:"等等,如此说来,你们三人前世便已经认识了?而且还只有几年光景?恕老和尚我无礼啊,小娃娃,你的前世,到底是何方人物,竟然能够这般厉害?老和尚在这江湖之上也算是混了许久,竟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高人?"

老和尚和魅族一门所想的都是一般,只觉得能够转世重修之人,必是那真修大拿,却不料小白合苦笑着说道:"佛爷你盛誉了,我哪里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就是一个冤死的小鬼儿而已"

小白合恢复了前世记忆之后,思维逻辑倒也清晰,没有对自己的身世隐瞒,而是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细细讲来,说到了当初投胎一战,她有不知晓的,也都有我来做了补充。我们身后的那一片竹楼依旧还在熊熊燃烧,那火焰印得老和尚的脸阴晴不定,待讲解完毕了之后,小白合朝着老和尚深深一躬,满怀愧疚地说道:"佛爷,我晓得你想收我为徒,不过小女子前世孤苦,并非什么高人,只怕是让你失望了!"

老和尚沉默了几秒钟,脸上突然流露出了恣意的笑容,一开始只有一丝,接着忍不住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

这情况让我们三人都为之侧目,瞧见他笑完过后,一口浊血朝着旁边吐尽,双手平放在了小白合的肩膀之上,平静说道:"老和尚先前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还担心会不会跟别人有所冲突,此刻闻得首尾,才晓得你身家清白,最是合意。你不要妄自菲薄,任何能够转世重修的,都是有大福缘的人,也是应劫之人,这样的徒弟,打着灯笼都难找。我今天一战,损耗过重,修为恐怕会大幅度倒退,你若是不嫌弃我这么一个师父,便入了我的门中吧?"

话儿都说到这份上了,小白合也再没有什么犹豫,直接跪倒在地,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女子白合,蒙佛爷三番屡次舍命相救,无以为报,愿拜入您门下,做一个牵马挑担的小徒弟。"

小白合郑重其事地磕了九个响头,老和尚也不再拦着,等到结束之后,他摩挲着那小孩儿脑袋上黑色的长发,长长一声叹息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生命运多舛,当真合乎了佛门真义。你既入我门中,好叫你晓得,我乃青城山普照寺的禅师,法号酒陵,你尘缘未了,先随我修行,至于日后入世还是出世,皆随你意。"

小白合指着我说道:"徒儿转生之前,曾经与他有过约定,如果学得本事,需yào

跟随与他"

酒陵禅师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劫数!"

两人简单地将这拜师仪式给完成了,老和尚先前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倘若不是身上裹着地这一张金丝袈裟裹覆,只怕已然被烧焦在了当场,此刻也是浑身漆黑,黑夜里说话,只瞧见白晃晃的牙齿,确定了此事之后,服用了疗伤的丹药,就在稍微远离了一些火场,然后盘腿打坐起来。他无力再战,我和一字剑也不能撤离,一直在这儿等待,过了一个多时辰,先前去报信的方离终于带了援兵,循着火光感到了这儿来。

竹林之中有大道,布阵之人已经撤离,倒也没有太多的曲折,来的援兵是附近的一支武警部队,匆匆而来,连带子弹的枪都没有几支,我心中还想着其他被掳走的少女,安排酒陵禅师和小白合回城接受治疗,而我、一字剑和方离则带着这些人在这一带寻找。

不过时间实在是过了太久,魅魔已然带着人离开了此处,除了一大堆被火焚烧的废墟,再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

天亮之后滇南局的人也赶了过来,与我完成了交接,一字剑和方离跟官方没什么交情,告别之后离开,而我则收到了一份来自京都的命令。

青铜年代 第五十九章 运筹帷幄,好讯频传

我这一次来滇南,虽说办的基本上都是私事,但打的可是公家的旗号,所以严格来说,此时的我应该算是出差,而上面给我的命令,即是让我配合当地部门剿除魅族一门,争取将那些被掳走的孩子给解救出来。

这命令让我头疼,这些人行动飘忽不定,而且又有当地人做掩护,十分难寻,不过却也正是我所想要做的事情,毕竟我此番所来,并非只是仅仅为了小白合一人,我昨日所见,从四五岁到十来岁的少女,差不多有四五十人,而每一个少女的背后,则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倘若不将她们给救出来,此行的成果则真的是打了一个大折扣,根本不圆满。

不过命令是命令,想法固然不错,但是我手上并没有可用之人,论情况我反而没有当地有关部门的同志熟悉,论修为,昨日我一夜酣战,身体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所以自然做不到立kè

就开展工作,而是在将情况跟当地的同志讲明清晰之后,先去医院治伤。

次日中午,我被人通知去开会,双手缠着纱布到达会场,与当地的同志交流。

因为我此番的身份只是总局过来的一个顾问,而非领导小组的头儿,所以只是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给当地有关部门的同志讲明清楚,接着积极地出谋划策。

负责此案的是滇南分局派来的一个中年人,姓张,跟以前牺牲在南疆战场的烈火岩豹张金福是叔侄关系,身手还算不错,有着这层关系,他对我还算是比较照顾,毕竟说起来,杀他叔叔的仇人黑魔砂,最后可是被我用雷符给劈死的。不过即便如此,并不代表着对方的执行能力十分出色,我昨日早晨时跟他们交代的诸多事情,比如说排查花音村的村民行动,比如说调查附近几个村子的情况,以判断出魅族一门的藏匿地点,这些事儿,他们都没有做好。

尽管现在已经步入了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但是他们的刑侦手段还是延续着老一辈的法子,主观能动性实在有限,做不出太多有意义的事情来。

按理说,带着那五十多人的魅族一门行踪很容易找寻,然而就在这些人的手里,却变得束手无策,开会的时候,几个人一直都在抱怨,要么就是说人手不够,要么就是说敌人太狡猾,或者说哪些部门配合不力,牢骚满天,弄得我一个伤员坐在会议桌的旁边,肚子里面的火滚滚直冒,恨不得将这桌面瞧得震天响,看看能不能惊醒这些人。

然而我接到的命令只是配合和协查,根本无法主导局势,也只有忍住心中的焦躁,努力让这些人去多做一些事实。

其实我之所以会觉得难以适应这些人的工作节奏,主要是因为我待的,都是这个系统最精锐、最顶端的有关部门,而张队长他们却不过是一些寻常的侦察人员,双方的意识、手段和方法都存zài

着太多的差距,所以才会造成我这样的不适应,不过我也晓得,如果想要达成工作的进度,当地部门的配合和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我也不会像二愣子一样,直接指出对方的缺点,让他们下不来台。

我身上有伤,双臂肿得异常,需yào

在医院接受治疗,所以开完会之后,便没有跟这张队长他们继xù

执行任务,而是返回了医院。

酒陵禅师和小白合跟我住的是同一间医院,因为有着酒陵禅师和我的保护,所以小白合所受到的烫伤并不算严重,但是听说她先前曾经被魅魔伤害过,浑身裹满了纱布,层层叠叠,就像木乃伊一样,医生想要查明情况,但是给拒绝了,这事儿酒陵禅师知dào

,这师徒两人似乎达成了默契,所以最终医院让两人签了一份责任书之后,便不再管。

相比小白合,酒陵禅师所受到的伤害则更加严重,大片裸露在袈裟外面的皮肤被灼伤,这还是小事,而从他那天不断呕血来看,应该也收到了不同程度的内伤。

论真zhèng

的修为,两个魅魔都未必比得上一个酒陵禅师,然而那个女人愣是凭借着酒陵禅师对小白合的关心,请君入瓮,布下种种迷局,一步一步都谋算清楚,最终以弱胜强,不但给自己的撤离争取了时间,而且还重重挫伤了对手,这便是智慧的力量,也让我深深懂得了,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是依赖于修行便可以横行无忌的,真zhèng

能够笑傲江湖的,都是那些谋划风云的食脑者。

酒陵禅师受到了很严重的内伤,甚至很久都恢复不过来,但是有着小白合这么一个徒弟,却让他心情大好,我去看他的时候,说起话来,也没有先前那么冲了,我跟白合的关系,反而比茅山大师兄这个身份更加值得他高看一眼。

酒陵禅师和小白合被安排在同一个病房,而那小孩儿的父母家人则已经接到了通知,早已赶到了,当得知了其中的许多周折之后,白磊和他娘恨不得给我和酒陵禅师给跪下来。失踪的爱儿被找了回来,死里逃生,这事情对白家人实在是一件喜事,而白合虽说恢复了前世记忆,但是却和今生的人格做了重合,也将这一家人视为了亲人,言行之间,也多了许多成熟和包容。

不过唯一让白家人感到不习惯的,恐怕就是在白合的意识主导下,此时此刻的小白合完全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这事儿,恐怕很久都难以改变了。

我受的伤不重,第三天的时候就不愿意待在医院了,而这时努尔、徐淡定也带着尹悦,和张大明白、张良馗、张良旭以及张世界等"四张"赶到了滇南来,至于赵中华那孩子,则给努尔留在了京都,在一家后备学校插班学习,暂时没有调出来。有着这些直属手下的到来,我终于算是能够有所动作了,立kè

布置任务,一边在花音村以及丽江一带排查,而另外一边,则叫人盯在了丽江至勐腊一线的交通道路上。

通过那几天所寻得的消息,这魅族一门当年曾经跟勐腊五毒教同出于天下第一大帮派邪灵教中,彼此都有些香火之情,而那花音村的水喉则是五毒教派来配合的人员,魅族一门在滇南本地并没有多少势力,她们倘若一动,必然会求援于五毒教的人,而方向,恐怕会下意识地朝着五毒教的驻地过去。

所谓勐腊五毒教,恐怕总部就在勐腊,这勐腊是西双版纳下面的一个小县,东南被老挝半包,西南隅与缅甸隔澜沧江相望,是个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因为在国境线内,所以一旦魅族一门逃到了那儿,时刻都能够出境。

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我们就真的有些鞭长莫及了。

诸人各自领了任务,然后离去,努尔和三张都曾经或多或少地参与过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故而对滇南境内十分熟悉,倒也不用操心什么,而我则居中策应,并且与当地的各部门协调,给大家做好后勤和信息处理的工作。

差不多又是一个星期,带队前往交通线封锁的努尔最先立功了,他们在山区撞到了一支南下的队伍,在当地武警部队的配合下,抓捕了以刘倩、牛学志为首的五名邪教分子,并且解救了十一位被掳少女,只可惜这些少女的年龄普遍超过了十二岁,已经彻底被魅族洗脑了,拒不配合询问工作不说,有的还试图攻击工作人员,最后不得不将她们都给管控起来。

努尔等人当即对刘倩、牛学志等人展开了审讯工作,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景洪市一处五毒教的巢穴,进行了突袭,当场的四名邪教分子拒捕反抗,最后都被击毙当场。

那一路的线索就此截断,而徐淡定在花音村这儿也有了进展,揪出了杨鹏和几名已经拜入魅族一门的当地村民来。

各地频传好消息,这情况让当地的有关部门有些不适应,我瞧见那张队长的时候,每一回的脸色都是黑的,笑也是虚假的笑。我晓得我们的成绩越是斐然,他们的脸上越是无光。不过这世界便是这样,能者上庸者下,占着茅坑不拉屎,自然是要被淘汰的。随着各地捷报频传,酒陵禅师也出了院,他的伤并没有完全好,但是却想家了,在征得了小白合家长的同意下,他带着小白合,返回了青城山修行。

酒陵禅师走了之后,案情仍旧在继xù

推进,不过却是到了瓶颈,因为追查到了勐腊五毒教,我们便已经照到了各方面这样那样的阻力,一直到了后来,有消息表明魅魔和耿护法在缅甸境内露了面,总部终于下了命令,让此案暂时了结,让我们收拾首尾,交接清楚,然后返京。

我在离开滇南的前一天,碰到了准bèi

前往缅甸的一字剑,他一来是准bèi

与我告别,二来,是想告sù

我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是关于胖妞的。

青铜年代 第六十章 年关将近

胖妞这小猴儿最是惹人疼爱,当初我去培训,把他扔在于墨晗于大师的家里,不但大师的孙子南南对它疼爱有加,而且就连一字剑这种平日里不怎么表露情绪的男人,也偶尔会笑着逗一逗它。李道子李师叔祖当年之所以肯收留我,说不得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在胖妞的面子上。胖妞的失踪,这事儿一直都是我的一个心结,念念不忘,一字剑知晓了,也在帮忙打听。

不过消息,最终还是来自于那个武当道士方离。

这些日子我在指挥着众人追寻魅族一门的下落,一字剑和方离也没有闲着,通过另外的途径进行追击,不过那些家伙有本地人的帮zhù

,藏匿无形,单凭个人的力量是难以奏效的,但是方离却通过一个认识的江湖朋友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说曾经有人瞧见过一个光头青年,肩膀上面站着如胖妞一般的小猴子,出现在春城郊区。

真的是胖妞?

我仔细地问道,一字剑根据方离的描述作了重新转述,无论是从外貌,还是形态,都与当年失踪在边境丛林中的胖妞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唯一的疑点在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猴子依旧还是小猴子,体型几乎没有多少变化。

这一点让一字剑不是很确定,然而我却是欣喜若狂,胖妞与寻常的山野小猴子并不相同,它天生异种,有人说它并非本界之物,跟着我的那些年,也没有怎么长过身子,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变化,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确定了胖妞的身份,我忙着询问那个光头青年到底是何人,然而一字剑却爱莫能助,这事儿也只是方离跟他的朋友聊天的时候谈及的,至于他的那个朋友,不过就是当做一件趣闻谈及,而且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了,茫茫人海,哪里能够找寻得到?

尽管如此,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胖妞最确切的消息,能够知晓它还活着,我已经是心满yì

足了。

我冥冥之中,一直都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我一定还会和胖妞再见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胖妞是否还会认得我,这个我就没有把握了。

一字剑给我带来的消息让我十分激动,而他随后则与我作了告别。魅魔出现在了缅甸境内,出于国际影响的关系,身为公职人员的我们不能够越境而出,去将魅魔绳之以法,也没有办法解救那些被掳走的小孩儿,但是一字剑乃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理论上来说,他只要想找,魅魔就算是跑到了天边,他都能够追杀过去。

不过一字剑这人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想法,他这一回过去,并非是为了所谓的公义或者别的,而仅仅只是跟魅魔有着私仇。

就这一点来说,他远远要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脑满肠肥的家伙要可爱得多。

此时的我已经收到了调令,相关的交接工作已经开展起来,而中央也专门派了一个押运小组,将被捕的邪教分子给转移了去。一般来讲,我们国家对于此类人员,常设两个关押地点,第一个就是业内鼎鼎有名的白城子,它坐落于东北林原深处,专门羁押入门的修行者,那儿有附属的研究院,以及训liàn

有素的秘密部队,宗教局常年在那里有巨头驻扎,最是森严不过;至于一些普通人员,那就扔西北去吃沙子就行。

在茫茫的沙漠戈壁里面,普通人倘若没有补给,别说防备森严越不了狱,就算越了,也得活活饿死渴死在广阔无垠的沙漠中。

这一次虽说事发突然,但却是我们二司下属的特别行动队,也就是特勤一队开张以来的第一单活儿,虽说没有圆满,但却也捣毁了邪教分子的老窝,破坏了整个丽江地区的网络,另外还破获了一起藏毒运毒的大案,着实算是一桩不错的任务,负责我们的业务副司长特地打了电话过来,说我们这一次可算是给二司的业务部门长了一回脸,他上次去局里面开会,王红旗局长还点名表扬了他。

这上级领导高兴了,下面的就好过,我离开丽江,前往春城做了交接,然后给在各地奔波忙碌的一众组员开会慰勉,当头第一句,那便是这一仗打得漂亮,干好了,全部将编制都给落实下来,另外办理京都户口。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好处,虽说有人不在乎,但到底欢喜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大家出任务的时候拼死拼活,并非只是为人民服wù

,多少也有些奋斗拼搏的私心,也想着出人头地,让别人看自己的时候,投来羡慕的阳光。

不过谈到要回京了,大部分人都表示了不理解,觉得此事倘若再深挖一些,说不定还能够将勐腊五毒教这团伙给挖出来呢,听说他们的大头目扎铎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些年来执掌五毒教,犯下的罪行累累,别的不说,缅甸至滇南这一条毒品走私线,除了一部分流亡知青和国际毒枭之外,大部分都是掌握在这个家伙手上,倘若是将他给敲掉了,当前滇南牺牲率最高的缉毒警,说不定就能够过上好几年的安稳日子了。

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这些天来我们查案,也受到了一些阻力,而上面既然已经出了调令,倘若拒不遵循,只怕回京之后,从我这个组长,一直到下面的每一个组员,都有可能要被撸掉了。

我们这个特勤组属于秘密战线的一支队伍,跟别的部门是不一样的,最忌讳的就是不听命令,倘若一旦有自由主义的苗子冒出来,那是绝对不行的。

我没有所作解释,只是跟努尔和徐淡定稍微地提了一下,虽说我跟特勤一组的所有组员都共过患难,情同兄弟,但是我师父曾经跟我谈过一些御下的法则,领导的个人魅力体现在很多方面,当亲热的时候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然而严肃的时候,必定要做到令行禁止,这样才能够保证任务得到很好程度的完成,毕竟老人家曾经说过,革mìng

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流血死人的。

一番周折,我带队返回了京都,果然受到了上级的表彰,二司下辖的三个特勤组,虽说一组的人员组建是最晚的,但是能够有这么大的功绩,却是头一份,黄养神和赵承风都向我表示了祝hè,并且还说要向我多做学习,就连一直在政研处的杨师叔都特地过来,给我祝hè。

回到京都,工作又开始繁忙起来,先前的行动要给上级做报备,然后还要进行审核,除此之外,各种报gào

写得手软,着实忙碌了许久,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年末方才安定下来,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京都的政治气氛开始缓和下来,大家都在期待着过年,能够放几天假,并且发发年货。徐淡定和张大明白也过来找我告假,说想回茅山一趟。

作为一个特殊的小组编制,我在这里面有着相对足够的权力,想着我虽然离开不了,但是有这两人回山门,将最近的情况做一个报备,也算是不错,于是就批准了,然后还特地买了一些礼物,给门中一些比较相熟的师弟师妹们带去。

徐淡定瞧见我让他给应颜师妹带东西的时候,下意识地瞧了我一眼,然后小心问道:"大师兄,你跟萧师妹"

他想确定一些事情,而我则也不瞒他,点了点头,徐淡定是个聪明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机关里面,越接近年末,人心越是散,即便是在我们样的秘密部门里面,大家都想着能够在过年的时候好好轻松一下,不过徐淡定和张大明白走的第二天,负责我们的副司长就找我谈话,说我们可能需yào

在过年的时候执勤,并且还就我放徐淡定和张大明白年假的事情做了批评。有着上面的这精神,使得特勤组的其他成员都不能再放假回家,一时间队伍里面颇多怨言。

不过就在年关将近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一盒手工卷制的莫合烟,前来找到了我。

这年轻人自称张励耘,是北疆王田师的远房外侄,特地过来看望我的。

我先前曾经收到过北疆王给我寄来的一封信,说自己有个侄儿,文武兼修,有个不错的底子,先前出了祸事,一直瘫痪在床,而他找的龙涎液,就是用在了他的身上,那孩子的爹是个老派人,觉得学而优则仕,报以帝王家,就想着自家儿子能够到公家做点事,看看我能不能安排一下。办公室里,这个年轻人与我见礼,攀谈两句,头脑清楚,沉稳冷静,果然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做我们这一行的,倘若是手底没有几把刷子,即便我看在北疆王的面子上招他进来,那也是害了他,所以我没有再绕弯子,直接问能不能试试他手底里的功夫?

张励耘点了点头,说好。

青铜年代 第六十一章 试剑,贪狼星初临

不愧是北疆王的外侄子,说到比斗,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显然也是想要显露出几手来,让我瞧一瞧,到时候也好让我对他另眼相待。而我之所以来人便要试身手,一来是想要摸一摸底细,好对以后任务的安排有所准bèi

,二来也是想要在这些新进组员的心里面树立一种威信,那就是不管你的来头有多大,再牛逼,都没有我牛逼。

对于我这般年纪的同龄人,或者还要年少者,傲气和自信固然重yào

,但倘若太过于孤傲,忽视了上级领导的权威,那就有些本末倒置,得不偿失了。

而我对于自己的这修为和手段,也有一定的信心,那就是将对方或明或暗的傲气给直接打压下去。

当然,倘若真的来一尊比我还厉害许多的大神,那他也未必适合我们这儿。

这倒也不是我嫉贤妒能,而是因为组织内部有更重yào

的岗位适合他。

我这办公室挂靠在什刹海附近的总局附楼,并不是能够伸展手脚的地方,所以两人便出了门,来到附近的练习场。

这儿有两个篮球场和一个网球场,名义上是机关干部放松休闲的运动场所,不过更多的则被我们当做了切磋较量的地方,看热闹不嫌事大,除了在京郊训liàn

基地待着的努尔、尹悦和赵中华之外,三张都赶了过来,一起的还有二组的组长黄养神,半路碰到了我,非缠着问我这一次徐淡定回去,有没有给他带信给小颜?

我表面上呵呵应答,心中却不断翻腾着四个大字:"带你妹啊!"

结果黄养神被我们的一团和气给感染了,非要过来给我助威加油,顺便也帮我考察一下这个走后门的家伙,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这货热情得让人难以拒绝,我也懒得计较这么多,来到了篮球场的中线位置,我眯着眼睛瞧了这个表现得镇定自若的年轻人一会儿,他给我的档案上面表明,这孩子现年十九岁,读过中专,当过一年兵,后来遇到事故瘫痪了,退伍回乡之后一直在当地休养。当然,这简历不过是哄鬼的,身为修行界的前辈,很快我便问出了他真实的情况,他这情况,是当年遇到一个叫做苏秉义的男人,给伤到的,而他同一个排的战友,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张励耘所在的部队曾经是少数几只负责战略执勤任务的军事组织,也是我们局从军队挑选成员的定向合zuò

单位。

所以说,他之所以托了北疆王的关系加入我们这儿,也是有些渊源的。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来之前,想必也已经从北疆王的口中晓得了我的情况,作为曾经屹立江湖之上的顶尖道门出身,茅山大师兄的光环着实让很多人另眼相看,不过这些都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很少有人能够深入地了解过我坎坷的经lì

,甚至很多人还举得我就是根红苗正的茅山道士出生,在此之前,对于所谓的江湖和官场,一点儿接触都没有,就是个愣头小子。

相互对视良久,我微笑着对这个未来的手下说道:"你喜欢拳脚,还是刀剑,又或者别的什么手段?没关系,都可以讲。"

张励耘抱拳说道:"自小学剑。"

我点了点头,笑了:"剑好,百兵之君,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艺精深,遂入玄传奇。也是巧了,我正好也用剑。小张,本来考验成员修为的并不是我,而是我们一组的副组长梁努尔,不过他最近一直在京郊训liàn

基地给两个新成员培训,那我就勉强给你考较一下了,你学得什么,尽管使来,莫要有什么后顾之忧——你看到那个冷脸帅哥没,荆门黄家的大公子,有他看着,出不了事故。"

旁边的黄养神摆摆手,苦笑道:"陈老大莫笑话我,我就是过来学习一下,你当我不存zài

就好了。"

张励耘:"呃,我的剑,给搁在了门卫室那儿"

总局的门房苟爷那是为皇帝到了也下马的厉害人物,我当初来的时候也是吃过亏的,当下我挥挥手,脚程最快的张世界赶忙过去取剑,而我又与张励耘聊了两句,才晓得他集中排行第七,上面还有六个姐姐,所以平日里家人都叫做小七,除了剑,还对剑阵以及驱邪除灵的银器有所研究,这两年瘫痪在床,脚动不得了,手仍然还在,所以对制器,也有所心得。

他这般讲着,气度和态度都算是超凡出众,我晓得自己是捡到了宝,听得旁边的黄养神都忍不住了,出言说道:"小七,倘若是陈老大这儿不要你的话,我这特勤二组,都是随时都虚席以待。"

当着我的面抢人,这活儿实在有些不厚道,不容我说,旁边门板两金刚立kè

就出言表示不满,黄养神自知理亏,摇着自己的铁筋扇,闭口不言。

张世界很快就将张励耘的剑拿过来了,却是一把能够藏于腰间的龙纹软剑,他接到了手上,不再多言,左手一指,剑势陡出。

我不愿被人说拿饮血寒光剑这般的凶厉之器欺负新人,直接从旁边的武器架上面取了一把未开封的粗铁剑,掂量在手上,不丁不八地站着,看着身子弓成猎豹,择人而噬一般的张励耘,微笑说道:"请吧。"

我一出言,那小子便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左手朝上一番,接着手中的软剑便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我的小腹刺来。

这一剑宛若毒蛇游弋,暗地而出,我右手拿剑,左手背负着,平静地出剑,以剑尖对剑尖,硬生生地对了一击。

叮!

我准确地刺中了张励耘的这一剑,感觉与硬剑相比,软剑之上的弹力十足,充斥着回旋的力量,而这蕴含的修为,只怕要超过三张,就比徐淡定和张大明白差上一些。这样的实力让我心中一喜,宗教局里,两条腿的人很多,但是修为不错的好手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难挖的,如果能够将这样的人才化为己用,对我以后事业的发展,算得上是不错的助力。

有着这样的认识,我倒也没有刻意施展实力,而是用那比较缓和的真武八卦剑给他喂招。

真武八卦剑可攻可守,讲究的是一个圆满无漏,平静自然,故而一旦施展,而不出杀招的话,与之对敌者并不会有太多的压力,那张励耘晓得我在考验他,也不避讳,软剑一抖,漫天的剑光顿时纷纷而出,寒光四起,一时间将整个场中都笼罩了进来,宛如水月初生,泛舟于湖,朦胧的剑光将整个世界都渲染得一片清寒。

这般的剑术,最适合群攻,那软剑灌足了劲,又硬又直,锋利无比,而顺应了它的物理特性,又可作为一个锋利的圆弧,实在不错。

我给张励耘充分的展现时间,而当他的剑招逐步增强,隐隐有些反客为主,想要将我给制服的时候,我瞧见了他嘴角浮现出来的一丝微笑,知dào

我这示敌以弱的策略也该收起来了,他毕竟以后要在我的手下干活,倘若不给点颜色瞧瞧,只怕真的当我是个软脚虾了。当即铁剑一抖,先是用巽字剑将他那漫天的剑光收拢,然后用堂堂正正的乾字剑和坤字剑收拢身形,最后一记震字剑,将这软剑制住,错步而上,那剑尖便轻轻点在了他的胸口处。

巽为风,天乾地坤,震为雷,这真武八卦剑虽说以防御为主旨,但既为剑法,自然有制敌之处,而我的眼界终究要比他高出许多,故而能够拿捏于心。

我先前表现得一直被张励耘压着,结果翻手之间便掌握局势,他立kè

晓得了我一直都在让他,又回想起了姑父的嘱托,将软剑一折,束手而立道:"多谢陈大哥留手之情。"

这一番试手,让我晓得北疆王这一回并非是想让我报恩,而是又送了我一份人情,顿时就是心情大好,拉着这年轻人的胳膊大声笑,说无妨,你这样的人,来多少我收多少,一百个都不嫌多。世界,你带小七去办入职手续,跟组织科的人讲是我说的,如果有什么疑问,随时打电话给我。

这样的好苗子归了我,旁边的黄养神好是一阵羡慕,临走了还敲了我一顿酒。

有了我的吩咐,张励耘的入职手续办得也还算顺利,当天晚上一组所有的人都移师东来顺,涮羊肉敞开供应,给新人接风,也算是培养感情。中午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还在京郊的努尔等人耳中,张励耕的表现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倒也没有太多的隔阂,他很快就融入到了我们这个小团队来,接着我便把他扔给了努尔,随同小屁孩尹悦和沧州赵中华一同培训。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年关将近,我无暇回家,便寄了些钱回去,然后准bèi

大年三十的时候,请留守执勤的大家伙儿吃个团圆饭。

然而大年三十的那一天,我却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而且还是外事任务。

黑铁年代 第一章 外事任务

上面给三个特勤小组轮值,结果按照一、二、三的顺序,分别给我们布置了值班日期,算是我们倒霉,给排在了大年三十和新年初一,我本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yào

我们去做,结果碰到的头一件事情,却是从外交部转过来的,让我们抽出一个精锐的人员来,陪同三位从海峡对面过来的日本客人。

这事儿并不算麻烦,但是我手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分担,原因是虽说那一场战争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是我们都是从小看过无数爱国电影,受着各种各样教育成长起来的一代人,虽说七十年代以来,zf以官方为主导,积极发展两国关系,在经济、文化、科技等众多方面开展双边合zuò

,但是民间对于这一衣带水的邻国,向来都是抱着不一样的情绪。

偏见和傲慢来自于陌生,来自于无法沟通和交流,使得无论我怎么劝说,都没有人愿意出头。

这些家伙,倘若是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儿,眼睛都不带着眨一下,然而这种轻松的事情磨磨唧唧,我也不好拉下脸来,只有跟布置任务的副司长说明情况,说咱们这儿的都是土老帽,除了"八格牙路",就是"花姑娘是什么的干活",别的外语也不会,要不然找二组或者三组吧?

主管业务的副司长又好气又好笑,说人家外交部那儿派得有翻译的好吧,你们就出一个人过去全程陪同就行了,也不要你拼命,有吃有喝还全数报销,这样的好事你还给我推来推去,脑子进水了啊,他们不肯去,你这当头儿的,自己去。

我顿时就是一阵郁闷,抱怨道:"你说要是打日本人,咱们特勤一组的每一个孬种,有一个算一个,可你说是要陪小日本儿,咱也没有这奴才根不是?"

副司长瞧见我较真了,叹了一口气,破天荒地递了一根烟给我,然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跟我讲起了当前的形式来。

解放后,因为阵营的关系,所以日本一直都是跟台湾的中华民国建交的,一直到了1972年的时候,中美建交,日本作为美国的小弟,也在同年年末与中国签署了建交协议,双方关系进入了蜜月期,而在七九年的时候日本首相大平正芳访问我们国家,并承诺了提供第一笔zf贷款——当初日本战败,我们国家曾放qì

了对日本的战争赔偿索求,然而实jì

上日本在侵华战争期间掳走了巨量的财富和黄金,这给他们在战后迅速恢复经济,提供了良好的动力基础。

先前是我们"高风亮节",所以这一回,我们是不要白不要。

此后日本先后提供了四批数万亿日元zf贷款,对我国改革开放初期的经济建设发挥了重yào

作用,可惜从去年开始,包括日本在内的西方七国集团对咱们实施了制裁,停止了所有高层的往来,也冻结了这无息贷款,使得咱们的日子十分不好过。经过一些外交努力,中日关系这才有所改善,日本内阁派了一些非官方的人员来华,负责交流和考察,而这些人的观感,则有可能给咱们重新带来巨大的贷款,这样的任务,你说重yào

不重yào



能够做到局内的高层,必然都是对国内及国际政治有着敏锐嗅觉的人,副司长给我唠叨了一大堆,讲到最后,便直接将我给架了起来,反正就是我倘若不答yīng

,就有可能是国家发展的罪人。

话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情不愿地领了任务,问人什么时候过来?

副司长瞧见我同意了这扎手的任务,喜笑颜开,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说道:"人总共三个,二十九号,也就是明天到了,早晨有人派车过来接你,直接到钓鱼台国宾馆。这次来的人很多,有不同领域的,国务院也分派了不同部委的人去陪同,之所以抽调我们局过去,是因为那三个是日本修行界的人,你自己注意一点,不要让他们惹事便可;另外,我这里有一本外交礼仪的注意手册,你拿回去,好好kàn

一下。"

我苦着脸回到办公室,努尔和尹悦过来找我,瞧见我抱着一本手册哭笑不得的样子就好笑。

他们两个今天倒没有拒绝我,不过努尔他因为语言的缘故,并不符合条件,至于尹悦,这小妮子丁点儿大,倘若是派过去执行任务,会给别人误以为我们根本不重视这一次行动。这样奇葩的任务也管,特勤组当真也是有些堕落了,我唉声叹气,努尔却笑了,用腹语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放心,不是说有翻译么,你跟着当个保镖就行了,不动口不动手,不过就是几天而已,对吧?"

努尔的安慰让我好过一点,想想也是,咱当个木头人不就行了?当下也是收拾起不甘不愿的情绪,跟努尔交代了一番,他是特勤一组的副组长,倘若是临时有什么事情,还得他来应付。

尹悦想跟我一起去,给我拒绝了,在我刻意的安排下,这小妮子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离不开我了,反而是对组内的事物充满了好奇,这孩子其实是个跳脱的性子,只要有新奇的东西吸引她的精力,也不用我操太多的心。

安排好了工作,我便继xù

研究所谓的外交礼仪和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写得刻板古怪,看得我头昏脑涨。

第二日我与尹悦一同来总局上班,没坐下一会儿,门口便有车子过来接我了,上了车,一路行驶到了钓鱼台国宾馆,这地界是国家领导人进行外事活动的重yào

场所,更是国家接待各国元首和重yào

客人的超星级宾馆,听说这一晚上得要两千多块钱,我的妈呀,那可是真金白银的钞票,不知dào

得多娇贵的身子,才能够住得下这儿。

国宾馆是皇家园林的布置,十分气派宏伟,车子在其中的一栋楼前面停下,有人上来迎接我,问是不是宗教局派来的陈志程同志。

我一边应是,递出了证件,一边打量这个人,穿着一声深灰色的西装,带着黑框眼镜,中规中矩,年纪差不多三十来岁,估计应该是外交部配备的翻译。结果一结束,果然不错,这人姓林,名剑飞,很英气的名字。林翻译是负责外事活动的老人了,十分有经验,给我讲这一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只要跟着他们三位,负责人身安全即可。

这事儿倒也简单,我此番前来,没有带饮血寒光剑,不过凭着我的身手,保护几个人的安全,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话,林翻译领着我进了楼里面,一路来到了三楼的豪华套间,进去之后,我瞧见有三个人正在餐厅用早餐,两男一女,一个男的四十多岁,小矮个儿,留着一撮让人讨厌的仁丹胡,眼神凶狠,就像野地里面的狼;另外一个三十左右,为人儒雅许多,戴眼镜,就是两鬓之间有斑驳的白发,是个少年白,估计平日里用脑过度的缘故;这两个男的让人看着就有说不出来的讨厌,唯独那个女的,二十来岁,温婉如水,穿着一身青春的运动服,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林翻译领着我进来,给我介shào

,我才晓得仁丹胡叫做赤松蟒,是此行的主要人物,眼镜男叫做加藤一夫,而那日本美女则叫做福原香。

他介shào

我的时候,说的是日语,叽里呱啦,我一头雾水。

介shào

的时候,正在用餐的三人都停下了刀叉,然而眼镜男和福原香都站起来与我见礼,用别扭的中文躬身说"请陈桑多多关照",唯独那个为首的仁丹胡赤松蟒,却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用他那如狼凶狠的三角眼扫量了一下我,粗声粗气地对林翻译说了一通日语。我不知dào

他说了些什么,但是瞧见林翻译的脸,却莫名白了起来,叽里呱啦地跟他回了几声。

两人说了几句,那赤松蟒突然眼睛一瞪,显得很生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吵了几声,这时林翻译似乎妥协了,扭过头来,跟我商量道:"陈同志,日本客人听说咱们宗教事务局的同志们个个身怀绝技,想让你表演一下,你看行不行?"

我瞧见林翻译一脸都要哭了的表情,有些发愣,没听懂地问了一句:"他想要什么?"

林翻译苦笑着说道:"日本客人不信任咱们有保护他们的能力,所以想要让您给他表演一点真功夫,看看到底能不能够胜任"

我终于听明白了,眼睛不由得一下子就眯了起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赤松蟒挑衅一般看着我的那得yì

表情,脸也变得严肃了。昨天副司长给我的书里面,告sù

我日本人最是注重礼仪,很讲礼貌,说话从来都用敬语,我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个仁丹胡就给我一个下马威。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那赤松蟒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对林翻译催促了几句,林翻译难为情地看着我,十分可怜。

我一阵郁闷,心中想着,我靠,这该怎么办啊?

黑铁年代 第二章 目的何在

我这人就是个山里人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别人强迫,虽说副司长跟我说此事跟一笔巨大的无息贷款有着莫大关系,不过拿我来当猴儿耍,这事儿我却是绝对不能做的;再说了,这一回我倘若是低了头,那个仁丹胡指不定后面还怎么编排我呢。

咱八年抗战都打过来了,何至于此刻又当了奴才呢?

如此一想,我不卑不亢地冷冷一笑,这本事长在身上呢,不是拿来耍的,你若要看,咱们戏园子给你伺候着,多的是;我的这手艺是拿来杀人的,特别难看,小心溅大家一身血。

我说得淡定,而林翻译则一脸惊到了的样子,赤松蟒催了他两回,都没有将我的话给翻译过去,第三回的时候,他这才考lǜ

了一下语气,作了转述,不过即便他将那语气弄得再委婉,也避免不过这里面的意思,赤松蟒的眼睛一瞬间就眯了起来,而就在一刹那,给我的感觉这个矮个儿日本人真的就如同一条蟒蛇一般的危险。

副司长说他们三个都是日本的修行者,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原来表现得一直听不懂中文的赤松蟒突然笑了,站起来说道:"陈桑,你这么不配合工作,就不怕我们投诉你不能胜任这一份工作,将你给赶回去么?"这个仁丹胡说的中文依旧十分怪异,不过却跟他先前表现出来的那莽夫模样,有着很大的差异,林翻译没想到这日本客人还会讲中文,然而我却不慌不忙地笑了:"赶回去?正好,我就可以放假了,你知dào

的,这几天春节,咱们都忙着过年呢"

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作态,直接表明了本来就不愿意伺候的意愿,赤松蟒的眼睛反倒是亮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有骨气,有原则,看得出来,陈桑在中国修行界,是个不错的人物吧?原来还以为会派和林翻译一样的人过来应付我们呢,没想到竟然有陈桑这般的人。不错,很不错,请坐!"

气氛本来显得十分沉重的,结果赤松蟒这当事人嘿嘿一笑,便顿时化解了下来,唯有旁边的林翻译被这般轻蔑提起,显得有些尴尬。

我感觉面前这个日本人当真是个贱骨头,别人曲意奉承,他看之不起,反而是我这样跟他顶杠子的家伙,反倒是另眼相看,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欺软怕硬。那人热情招呼我,我也不拒绝,一屁股坐在餐桌的对面,那清秀的日本美女福原香立kè

递过来一杯牛奶,接着赤松蟒则询问我道:"据我所知,陈桑供职的地方,是中国专门处理宗教以及修行界事务的特殊部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着一定背景的,不知dào

您是来自哪儿?"

没有当场翻脸,而是试图探我的底细,这人外表看起来嚣张跋扈,没想到心眼藏得这么的深,我心中盘算着,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哪里有什么背景啊,我祖籍黔州,之前当过兵,后来退役了给安排工作,就到了这里来,啥也不是。"

我胡口变了几句,赤松蟒将信将疑,又盘问了几句,比如说在哪儿当的兵,都是什么部队之类的,这日本人心眼多得跟筛子一般,说多错多,我立kè

以军事机密为由,将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聊了几句,赤松蟒开始谈及了此番前来中国的目的,他们并非是过来作商业或者政治考察的,他说白了,也就是托关系混进考察组的,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跟中国特别有缘,所以一直就想来这边走一遭,好圆一回他的中国梦。说到这儿,旁边的眼镜加藤一夫开口了,说赤松蟒的父亲曾经参加过五十年前的那一场战争,那个时候的他要不是被一个中国人救了性命,说不定就没他了。

说到这儿,赤松蟒讲出了自己中国之行的目的,那就是他老父亲时日不多了,一直想知晓那一位恩人的消息,如果活着,就想见上一面,而倘若是死了,他也能代他父亲,去坟前烧一炷香。

我有点儿奇怪,问到底是何方人物,这事情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赤松蟒左右一看,说出了两个字:"屈阳?"

屈阳?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人我听说过,曾与我李师叔祖并列当世最天才的阵王之名,当年的天下第一大派邪灵教中,创教领袖沈老总失踪之后,这个屈阳便是当时的左翼领袖,号召当时的教众前去抗日,结果最后被邪灵左使王新鉴给设局杀害了,从此邪灵教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一直延续至今,再也没有起色。

邪灵教的左使天王我曾经有缘见过两次面,天神一般的人物,便是在我师父面前,也是面不改色,卓然而立,那右使屈阳,想必也是不一般的人物。

不过问题来了,这屈阳可是号召抗日的精神领袖,他又怎么会救这赤松蟒的父亲呢?

当然,陈年往事不可追,说也说不清楚,我不管这赤松蟒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华的,我只要看住他,不让他出事就好,能尽快回去,那就尽快回去,免得耽误我过年,这般一想,我便直接告sù

他道:"你说的那个屈阳,倘若是我知dào

的那人的话,恐怕你是找不到他了——他应该已经死了,这件事情不难打听得到。"

赤松蟒抬起头来,询问我道:"你知dào

我说的是哪个屈阳么?"

我平静地说道:"天下间,能够鼎鼎有名的屈阳,不过一人,那就是邪灵右使,阵王屈阳,你说我讲得对吧?"

赤松蟒和我对视了好一会儿,脸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来,哈哈一笑,说跟你这样的明白人讲话,是最舒服不过的事情,你讲得对,就是他,不过他那般强dà

而骄傲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病死的,老死的,还是死在了哪位名门正道之手?

这事儿不是秘密,我便将我所知dào

的事情,平静地跟赤松蟒托盘而出,他静静地听完之后,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他突然开口说道:"陈桑,我有点累了,今天早上就不出去了,您和林翻译先回去吧;对了,加藤和福原想找个道观烧柱香,你觉得那儿比较合适?"

道观?

我看了旁边的林翻译一眼,摇头说不晓得,我来京的时间不多,哪里晓得这些,林翻译这边插话了,说:"如果说是道观,附近的吕祖宫就不错,还有什刹海旁边火神庙、地安门东岳庙,鲁班祠、平谷药王庙和龙王庙也都不错,诸位倘若是想要去,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可以帮忙安排"

他七七八八列举了一大堆,那赤松蟒眉头低垂不说话,旁边的加藤一夫则说道:"白云观,可以安排么?"

我眉头一扬,心中也有些奇怪,这伙日本人的言行着实有些奇怪,白云观什么地方,这可是全国道教协会的总部,白云观诸人海常真人,也名列天下十大之中,了不得的大人物,林翻译说了这么多,却偏偏漏了白云观,自然是有道理的,结果他们却仍然执意前往,恐怕是另有它图啊。我默然不语,林翻译说可以帮忙联络一下,接着两人离开了钓鱼台国宾馆。

我回到了总局这儿,副司长听说我回来了,找我过去问话,我将今天的疑点给他说起,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问我的看法。

我觉得这伙日本人之所以前来此处,除了赤松蟒所说的那个目的之外,恐怕是想打探一下我们国家修行界的虚实吧?

副司长听到了我的分析,当着我的面给上面挂了一个电话,嗯嗯啊啊一番之后,转头对我讲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些年来,很多日本人借着投资、开矿或者寻人的由头,深入地对我们国家的政治经济和地理、社会人情进行了调查,这些都是他们战略部署的一部分;不过和平年代,一切都以发展和稳定为主,你接着陪,有什么消息,及时反馈上来便是了。"

我一脸无奈,到了中午时分,又有电话打过来了,说日本客人准bèi

前往白云观去烧香,让我前去陪同。

我无奈,苦着脸过钓鱼台国宾馆去跟他们汇合,接着又前往白云观。

我来京都也有许久,但是这传闻中的白云观倒是第一次,不过这道观是清代古建筑,跟故宫的景色相差不多,行走在里面,除了游人之外,倒是很少有看到道士,瞧见这副场面,赤松蟒显得有些不耐烦,四处看了一会儿,突然冲着东北角的一处阁楼那儿走了过去。那阁楼大门禁闭,赤松蟒伸手去推,结果旁边走来两个年轻道人,伸手来拦,说这儿是观中禁地,游客不能随意进入。

这话说得赤松蟒勃然大怒,一字一句地冲那两个道士喊道:"八嘎,不就是瞧一下你们的镇观之宝么,这么小气?"

这话一出,他伸手一推,那两个年轻道士竟然不敌,身子轻飘飘地朝着大门砸落而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

黑铁年代 第三章 白云闹局

门开,红色门墙之后,一个留着短髯的中年道士手上挂着抹布,看着两个在地上呻吟的道门弟子,以及刚刚呈过凶威的赤松蟒,一脸错愕。

自从三十多年前,白云观被中央确定为全国道教协会会址之后,就没有人再次动过拳脚了,今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要变天了么?

我在旁边也是看出来了,刚才那两名年轻道士的修为其实也是还算不错的,而赤松蟒轻松得手,却显露出了他厉害的手段来。这样的人哪里还会要我来保护,他不去欺负别人,那已经是万幸了。然而赤松蟒这一击得手之后,却嘿然笑了起来,对着那不明情况的中年道士说道:"你看看,贵观的人真没礼貌,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来,当真是没有待客之道啊。对了,里面那玻璃罩子里面的,可是著名的御赐长生牌,可否让我一观?"

说着话儿,赤松蟒便已经踏步而入,径直走进了这阁楼之中去,中年道人瞧见这门口五人,特别是看见了林翻译和我,有些摸不清情况,然而当那赤松蟒一走入阁中,脸色一变,立kè

上前来推道:"居士,此乃观中禁地,外人不得入内。"

中年道人伸手来推,那赤松蟒的双手便如蟒蛇一般缠了上去,这回我在旁边瞧清楚了,他使得是一吞一吐两股劲道,让对方猝不及防,立足不稳,宛如行于船上一般。

然而那中年道士跟这两名年轻弟子可不能比,经验丰富许多,瞧见赤松蟒这一用力道,脸色立kè

一肃,脚步稳住,接着刚刚擦过里间文物的那抹布一抖,在空中一个炸响,接着朝着赤松蟒的手上卷来,两人你推我挤,比斗了起来,然而我瞧见那中年道士虽说一声劲力,但是手段招式却有些不及使用了柔术的赤松蟒。

赤松蟒初见只不过是一个留着仁丹胡的粗鲁男子,然而此刻一旦施展起来,果真不愧于他名字里面的那一个蟒字,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根骨头一般,身体的四肢和器官可以随意扭曲,出现在不可能的地方,出人意料,这种手段在近身搏击的情况下,最是了得。

我曾听人闲聊过几句,说日本的修行界分为三大流派,剑道、阴阳术以及忍术,这三种皆是出自于堂堂中华,然而却又给他们结合自身的古巫术产生了传承变化,而如赤松蟒刚才表现出来的,便应该是忍术的其中一种,据说高明的忍者,能够从一根竹管子里面自由出入,而在近身搏击的时候,通过空间、光线以及人的视觉盲点变化,产生出隐身消失的效果。

赤松蟒一旦发动,便如同一头择人而食的巨蟒,不断纠缠,而那中年道士则将手中的抹布化作了武器,踩着罡步,口中念念有词,两人快速拼斗了一会儿,从里间的阁楼突然又走出了一个老道士来。这老和尚鹤发童颜,眼神锐利,身如猿猴,并不算高大,瞧见此景,二话不说,一个移形换位上了前来,大袖一挥,朝着赤松蟒兜头甩来。

赤松蟒正步步紧逼,想要将那中年道士给迅捷一击,结果没想到打了小的,来了大的,大的还没弄完,又走出一个老的,顿时就有些猝不及防,伸手一拍,与那老道士双掌交击相对。

砰!

一声闷响,赤松蟒到底不如这老道士厉害,脚步一轻,人便朝着门后飘飞而出。

他在空中,还未落地,那个与他酣斗数个回合的中年道士却也发了狠,口中骂道:"哪里来的腌臜货,竟然敢跑到我们白云观撒野,看我唐风不好好教xùn

于你!"

他刚才受了羞辱,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一路搏击,实在有些忙碌,这边一歇了口气,立kè

回过神来,双手一挥,身呈鹤形,立kè

施展了一记杀招,朝着这被老道士逼退的赤松蟒袭来。我刚才在旁边,原本就已经准bèi

出手阻拦,不过赤松蟒跟那自称唐风的中年道士纠缠一起,我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眼看着这唐风想要痛下狠手,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上前,斜斜一掌拍出,化解了这一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交手,我便晓得中年道士的修为并不算弱,恐怕跟我手下的张大明白差不多。

这张大明白是何人,那可是我茅山之上,三代弟子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如此说来,中年道士在白云观中的地位也不会低许多。而我这边明了情形,那中年道士也晓得自己可能并非我的敌手,也不再追击,而是回过头来,朝着老道士拱手喊道:"凌云师叔,这伙人擅闯白云观禁地,还打伤唐风弟子,还请您给我们做主!"

凌云?

我心中一跳,这才晓得面前的这位身形如猿猴一般的老道士,却是白云观主人的师弟凌云子,媲美茅山十大长老的角色,这样的人物,别说是我,便是我师父过来,也会礼貌相待的,此番这小日本儿胡乱闯祸,竟然招惹了他,当真是给我们惹麻烦啊。想到这儿,我狠狠地朝着此事的始作俑者望去,却见那赤松蟒站稳在阁楼前的青砖之上,收了架势,一边长吸气,一边朝着我悠悠望来。

妈的,这是准bèi

让我来擦屁股么?

好在旁边的林翻译最是有经验,连忙上前解说道:"两位道长误会了,我们是国务院外交部,陪同日本客人前来白云观烧香祈愿的,这次是日本客人不懂咱的规矩,胡乱走动,还请两位不要介yì

,我们这就离开。"

白云观本身就有官方的背景,白云观主人本身也曾经做过全国道教协会的理事长,一听说我们是公家的人,这敌意也消减了几分,不过那凌云子目光一扫,却瞧向了我这边来,沉声说道:"你是外交部的,那么这一位,也是你们那儿的么?"

我晓得刚才的出手让这白云观的长老有些不满,立kè

上前拱手说道:"宗教局二司特勤一组陈志程,见过凌云子前辈,这一回是上级指派志程保护日本客人,职责所在,不得已为之,还请前辈以及唐道兄多多包涵。"

做错了事,那就得有一个态度在,再说了,我也讲话讲得明白了,这事儿可不是老子想干的,那都是上面的命令,冲我急也没用。我这话儿说得周全,那凌云子一听,眉头一扬,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哦,陈志程?原来是茅山陶掌门的大弟子,一直都听人说过你,如今一见,果然是后辈之中的翘楚人物,不错,不错"

白云观身为道教协会的会址之地,自然跟各地修行者打过交道,这关系一牵扯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冲突了,双方寒暄正热闹,这时突然有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插了进来:"陈桑,林翻译,你们既然跟白云观这么熟,不如跟他们说一说,让我们前去瞻仰一下元太祖成吉思汗御赐给丘处机真人的长生牌,如此可好?"

这生硬的话语,来自于刚才出手伤人的赤松蟒,现场的气氛顿时就是一僵,原本还表现得很豁达的凌云子和道士唐风,以及旁边两个捂着胸口爬起来的年轻道士脸色都变得不好kàn

了起来,而我也是暗暗恨起了这个胡乱找事的小日本子来。

白云观的态度很明显了,这儿是人家的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而赤松蟒却想凭着日本准bèi

恢复zf无息贷款的这一形势,逼我和林翻译低头,来跟人家协商参观事宜,这事儿林翻译还在考lǜ

可能性,然而我却是冷然一笑道:"这事儿,还真的不好开口。赤松君,我多嘴问一句,我听说日本修行界向来有三大神器,草薙剑、八咫镜和八坂琼曲玉,这玩意,你能拿出来给咱们开开眼不?"

赤松蟒还没开口,旁边的加藤一夫便皱眉说道:"这怎么可以,那些可都是神器,凡人怎能一观?"

我也开颜笑了:"彼此彼此,何必多问?"

这一问一答,让赤松蟒的脸色变得有些青了,眉头一皱,挥袖离开,另外两个日本人也跟随而去,林翻译告罪一声,也跟着走了,只留下我,朝着白云观的诸位道人拱手,将副司长那一套说辞一一讲来,对方满满的怒气方才消解了一些,凌云子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朝着我作了一个道揖:"这里面原来有这等曲折,刚才是贫道错怪你了,为了国家和人民,忍辱负重,乃大修行,这一点,我不如你。"

我这一番话将自己的形象给升华了出来,在白云观一众人等的恭送下离开,出门之后,却不见载我们过来的专车,心中一惊,却没想到这日本人竟然没有等我,独自走了。

我倒不在意别的,就怕赤松蟒那二货又惹事,我不在,被人说失职,连忙一路找出去,没想到在附近却找到了这四人,上前一问,林翻译却告sù

我,说那小日本出门便忘了那事儿,正在兴致勃勃地找人算命呢。

黑铁年代 第四章 算命技术哪家强

日本人自明治维新之后,就不过春节了,而是将新年节日改成了元旦,这一来是为了与西方文明国家接轨,二来也有脱离中华文化的影响,历时一百多年,已然形成一种习惯,而春节一般都是在一月份下旬或者二月份初,这个时候恰好是日本新年之后最忙的一段工作时间,所以三个日本人的意识中,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却没想到平日里满大街游荡的算命先生,早已经回家过年去了。

这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晃荡,赶着年关将近,还不赶快回家待着几天,歇一歇?

要说热闹,往地坛庙会那一带,倒也挺不错的,但是在这儿,着实难寻,赤松蟒先前在白云观那儿朝我发了脾气,此刻也是臭着一张脸,自顾自地在前行走,而林翻译解释完了之后,又赶着跟了过去,我没有瞧见眼镜男加藤一夫,反倒是那并不讨人厌的日本美女福原香留在了后面,便上前询问起了她同伴的消息来。

这日本女人的素质,那可比赤松蟒强上百倍,瞧见我走过来,先是鞠躬跟我为赤松蟒刚才不当的行为道歉,然后给我解释,说加藤一夫非常喜欢我们国家的胡同文化,刚才自个儿背着相机,去附近的胡同和四合院转悠去了。

这一眨眼的功夫,那家伙就跑去走村串巷去了?

我有点儿担心眼镜男的安全问题,福原香笑着摆了摆手,说加藤先生是个中国通,他来过中国很多次了,对北京十分熟悉,丢不了的。我有些好奇了,问这加藤先生是做什么的,怎么感觉他特别有商人气质?福原香似乎因为赤松蟒刚才的鲁莽行为而心生歉意,对我的提问倒也没有多少隐瞒,毫无心机地告sù

我,说加藤先生是安田财团旗下芙蓉会的高级经理,其实本身也是商务考察的一员,只不过为了照顾赤松先生,所以才陪着过来的。

安田财团?

我勒个去,刚刚恶补完日本相关知识的我可是晓得,这安田财团可是跟三井、三菱、住友这三个家族财团并称为日本的四大垄断财团,掌握着日本的经济命脉,控zhì

着日本的大量公司,它旗下的核心企业有那富士银行、日产汽车、日本钢管、札幌啤酒、日立、丸红、佳能等等,个个都是巨无霸,而身为其中的高级经理,居然还要陪同赤松蟒这个憨货——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心中一阵翻腾,正想多问几句,前头正在跟林翻译瞎咧咧的赤松蟒突然回过头来,走到我面前,抬头往我,嘿然笑道:"想不到啊,陈桑,你这人真能藏,竟然是中华顶级道门之中的茅山掌门弟子,却告sù

我们,说只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山民,你真的不地道啊!"

这家伙一脸埋怨,而我则是浑然不觉,平静地说道:"赤松先生说自己不过是混到考察团里面的普通人,但是普通人却能够将修行十几年的道士给弄得团团转,这身手说是忍者,我都相信啊。如此说来,大家不过是彼此彼此,你觉得对不?"

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我也想明白了,副司长所谓的"伺候好了这主,贷款就能够落下来",这话儿跟我可真说不着,人家那么大的一笔贷款,到底能不能批,跟我这么一个小角色还真的犯不着,那可是国家层面上的东西,我影响不到,这赤松蟒也未必能够影响得到,既然如此,我有何必装一副奴才样呢?

我又不犯贱!

不过赤松蟒那家伙或许是脑子进水了的缘故,却反而习惯了我这般的说法,哈哈一笑,然后凑过头来说道:"陈桑,我瞧你这身手,可真不错啊,不晓得你们国家有没有我们日本那种春祭或者会阳节一样的大比节目,你有没有参加过,能够在当世的年轻人里面,排上第几?"

赤松蟒的话语多少也带着一些探寻,我却嘿然一笑,说赤松先生,我们国家向来讲究以和为贵,现在的主题也是发展与安稳,哪里会做什么大比?对了,你说的春祭和会阳节,到底是什么东西?

赤松蟒没答话,旁边的福原香却给我解释起来,原来日本尚武成风,在日本的修行界,每隔五年的春祭,就会进行一次大比,用来对当下日本的大师进行排位,而会阳节则年年都办,借以发掘日本当下最优秀的年轻修行者,前往神宫修行。日本虽然佛教十分昌盛,但却是一个以神道教为主的国家,对这些信仰十分信奉,倒跟三反五反之后的我们这儿,有着很多不同。

福原香解释完这些,赤松蟒便告sù

我,说日本各种各样的修行手段和阴阳术,十分发达,但是他最敬佩中国的两点,第一就是法阵,通过简单的推演和布置,竟然能够引天地之威,借由世间各种事物之间的联系,来达到某种效果;其二便是算命,中国的易学发达,通过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及八卦易经为核心,借由八字算命、四柱预测、六柱预测、紫微斗数、面相手相、八卦六爻、奇门遁甲、地理风水诸般手段,来判定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实在是了不得。

说到这里,赤松蟒便问道:"陈桑,那么问题来了,这偌大的四九城里面,算命技术哪家强?"

我一脸郁闷,说我虽然就职京都,但是也只是刚来,先前一直都在外地出差,对这一片真的没有了解,问我还不如问林翻译呢。林翻译在旁边也是一脸无奈,他是新一代的大学生,对这些个封建迷信的最是不信,平日里忙忙碌碌的,哪里注意过这些,倘若赤松先生真的有很强烈的意愿,他倒是可以打电话回单位去,找有关部门了解一下。

瞧见我和林翻译相互推脱,赤松蟒摇了摇头,说他这个人,信命,就相信一个"缘分"二字,有心有意去找的,那就没意思,就想在大街上走着,碰上这么一位高人,那才叫做准。

我无语了,看了一下天时,差不多也就下午了,于是说那行呗,我们陪着你走一走,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运气。

赤松蟒笑着说道:"听说你师父是那茅山掌门,要不然你给做个介shào

,给我引荐一番呗?"

我师父当年可是抗日的风云人物,他倘若知dào

我带了一个小日本去找他,非得将我一身修为给收了,然后将我给逐出师门了不可。我笑了笑,不说话,赤松蟒自觉没去,便在前头一路走着,而我则在后面跟福原香聊着天。这日本小妹儿挺会聊天的,一口夹生的汉语说得让人特别喜爱,我跟她没咸没淡地聊着天,倒也没觉得时间难过,一路走,我也不往深了问,就说些风俗民情,倒也乐得其所。

正聊着天,突然前面的赤松蟒像打了鸡血一般,身子骤然快了几分,朝着前面跑去,我不明白怎么回事,抬头望去,却见前面大槐树下,摆着一个摊儿,黄色卦布一铺,草蒲团一坐,那破旧的旗幡竖起,前面摆着八卦镜、签盒、手绘面相、掌相以及诸般道具,有一老头儿摆一马扎而坐,脑袋一栽一栽,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原来是瞧见算命的卦摊了,难怪这赤松蟒如此兴奋。

我跟着福原香走到近前,却见那摆摊的老头儿抬起头来,晃晃悠悠地说道:"这位朋友,算命还是解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咱算命的话有摸骨八字、紫微斗数、面相手相,您要是喜欢洋派呢,小老儿最近新推出了塔罗牌,也蛮有意思;另外如果想要改运解势,小老儿也可以帮忙点痣,专业咨询,无痛无害,保管你点过之后,神清气爽,一生福旺"

这家伙一开口,我忍不住笑了,这世界可真的是太小了,转来转去,竟然转到了刘老三这家伙的面前来了。

他这一套说辞当真让我想捂着肚子笑,这家伙明明是个有真本事的人,结果这一套广告下来,反而让人觉得真的就是个街头胡混的老神棍儿了。不过我好笑,那脾气火爆的日本人却给骗得一愣一愣的,蹲在刘老三面前,诚恳地说道:"老先生,你这儿真的可以算命?"

刘老三实jì

上早就瞧见了我,瞥了我一眼,却当做瞧不见一般,朝着自己身后的那旗幡指道:"铁齿神算刘,这五个字,自己琢磨一下吧。"

他将架子摆得高高,赤松蟒却早有准bèi

,认真地说道:"先生既然能看面相,那就帮我给瞅一瞅呗?"

刘老三翻了一眼帘子,瞥了这日本人一样,掐着手指,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啊,不是中国人啊?哪儿的呢,哦,日本的,非富即贵啊?嗯,不错,瞧你这面相,出身豪门,修行在身,母亡故已久,父尚在,叔强伯弱,这局面可不好破啊?再看看啊,对,把你左手伸出来,老夫摸一摸——婚否?等等,你别说,肾虚啊,男人的那玩意太小了,受过寒,这个得治啊"

刘老三这可是真本事,一出溜说了一大串,结果赤松蟒的脸顿时就绿了,赶忙伸手过去,捂住了他。

黑铁年代 第五章 一头大肥羊

刘老三被赤松蟒捂着嘴巴,吓了一跳,闹不明白这小日本儿怎么这么不禁逗,说没说两句就直接动起了手来,他除了有一套好身法,力量倒不是擅长的,结果左右一挣扎,脸就憋红了起来,我瞧见这情况,立kè

上前,一把抓住赤松蟒的胳膊。然而没想到这家伙胳膊上面的肌肉就好像活着的老鼠一般,一阵扭曲,竟然将我的手掌给挤开了去。

这是我第一次跟这日本人交手,晓得他有着这般骄纵的脾气秉性,却还是有一定的底气在的,当下也是五指一用劲,终于将他给抓实了,往后一扯。

刘老三一被解放,立kè

就恼怒起来,愤然说道:"好你个家伙,有这样子的么,上来就挠啊?行了,爷今天也不做你这单生意了,请回吧。"

刘老三装作愠怒,坐回了他的小马甲上面,脸色冷然,这时那赤松蟒则着急起来,拨开了我的手掌,冲到刘老三面前焦急地说道:"先生,哦,不,大师,我刚才那不是激动的么,您的,别着急啊,咱好好的说"说着话,他转过头来,朝旁边的福原香说道:"小香,你去附近看一看,能不能买点水过来,我渴了。"

福原香脸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很恭敬地躬身说道:"是的,赤松先生。"

这日本美女像得yì

的小母鸡,踏着小碎步离开,赤松蟒看了一眼我,也没有再赶我,而是蹲下身来,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师,我年轻的时候修行得太过激烈,导致阴气灌体,不能人事,这让我痛不欲生,一直都在找寻能够治疗的方法,但是我试过了很多,从日本到美国,从神术到现代科学,都没有办法。这次来到中国,我就一直有所预感,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儿,现在果然"

赤松蟒吧嗒吧嗒地说着话,而刘老三则自顾自地收拾了摊子,嘴里面叨咕道:"收摊了,这大冷天的,可真冻,老夫我连中午饭都还没吃呢"

我在旁边抱着膀子看,心想果然,真的来了,刘老三这蹭饭的活计简直就是一个套路,不过那赤松蟒却也上道,连忙拦住刘老三,急切地说道:"哎,哎,大师,您可别走啊,咱们两个能够遇到,那是莫大的缘分呢,你看看啊,我是从日本,遥远的日本坐飞机过来的,能够碰到您,老天的安排啊哎,大师,等等啊"

刘老三架子端得极高,一点都不带劝的,赤松蟒也晓得自己刚才那一下伤到大师了,转过头来望着我,请求道:"陈桑,你帮忙给我说说,求求你!"

我辛苦地憋着笑,然后对这个拿捏身份的老友说道:"铁齿神算刘?那就是刘大师咯,您神机妙算,却在这儿摆摊算卦,福泽世人,当真是个菩萨心肠啊。这位赤松蟒赤松先生,那可是来自日本的国际友人,天命富贵,您看您也没有吃饭,不如赏个脸,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咯,您看好不好?说什么做什么不重yào

,关键在于交个朋友,您说对吧?"

我一套说辞下来,那老家伙还待推诿两句,结果一番折腾,他才开了口说道:"我这要不是看在这位先生的面子,可不愿意趟着一滩浑水啊!"

很快,林翻译在附近找到了一家蛮有格调的酒店,福原香和林翻译被安排在了外面的大厅里,而包厢内,饿得瘦骨嶙峋的刘老三装高人,示意我点菜,我便也不客气,瞅着贵的,直接整了一大堆的硬菜上来,二话不说,先开整,这吃过了一圈之后,刘老三才打着饱嗝地说道:"那个赤松啊,你这病啊,我晓得,痛苦,难言之隐。男人嘛,最盼望的,就是能够一振雄风,不过我是算命的,把握命脉走向,不是治病的,说起来,还真的有些爱莫能助啊!"

赤松蟒只以为刘老三还记恨着刚才那一抓,在拿捏自己,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大师,您别这么说啊,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先前得了我的提醒,晓得这是一头大肥羊,刘老三倒也不客气,高深莫测地说道:"我虽然不能够直接根治你身上的病症,却能够帮你将这命理理顺清晰,如何能够脱离此恶咒,早日重振雄风,这些都是可以由人来主导的,不过呢,神仙人也食人间气,我倘若真的要帮你看透生死,这些都需yào

耗费巨大的精力给推导的,至于灵不灵验,这些就得看你个人的诚意了。"

赤松蟒连着点头说道:"我很心诚的,老虔诚了!"

这日本人不知dào

是没听到刘老三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故yì

为之,刘老三眼睛一翻,不再多言,而是开始用最有风度的姿态狼吞虎咽起来,我则在旁边提醒赤松蟒:"那个,赤松先生,咱们中国算命这一个门道里面呢,讲究一个香火传承,意思就是你想要改命求知,就得付点钱财,这个是给天给地的钱,舍得与付出,也代表着你的诚意——你的,明白?"

赤松蟒明白了,朝着外面招呼,福原香推门而入,他便问道:"小香,你带了多少钱?"

福原香拿着坤包,举了举,没明白怎么回事,赤松蟒一把夺了过来,从里面翻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有人民币,也有日圆,还有美金,反正是我见过的钱里面,最多的一次,满满当当一大堆,全部都推到了刘老三的面前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将额头点在了桌面上,躬身说道:"钱太少,还请大师多多包涵。"

刘老三脸色淡然,然而我瞧见他在低头的那一霎那,双眼都在泛光。

这绝对是刘老三从业以来赚得最多的一单,银弹的攻势让他变得无比的敬业起来,待福原香收拾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坤包离去之后,他这才装身装鬼地问了几个问题,接着又给赤松蟒摸了一回骨,甚至两人还背过身去,赤松蟒将裤子松开,给刘老三瞧了一回,完毕之后,刘老三开始拿出自己吃饭的玩意,一副龟甲,开始念念有词地掐算起来。

我不管这两人的勾当,此处的这酒店算得上是十分高档的,饭菜质量绝对上乘,我筷子不停,挑着吃了一个遍。

刘老三念叨完毕,将龟甲往地上一放,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对赤松蟒侃侃而谈:"前世不提,我们只讲将来,你这事儿说难很难,阴气附身,不出十年,必将乾坤颠倒,阴阳不调,伦常不再,不过说简单也简单,大道五十,遁去的一,凡事都不是绝对的,总会有一线生机,想必你也是得到高人指点,方才漂洋过海而来,实话告sù

你,你近日有一大凶兆,是福是祸,不过一念之间,你告sù

你,你觉得自己是想将隐疾治好,开枝散叶,还是想要冤死它乡?"

赤松蟒深信不疑地说道:"当然是将病给治好,让我们赤松家族永世传承了。"

刘老三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叫一声"好",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既如此,那你即刻返回住处,戒斋沐浴,闭门不出,三日之后,定然有好消息传来,必然保你一路通顺,否极泰来;万不可妄自多事,平生事端,要不然一切皆休,性命消陨——我这里有锦囊一份,里面有一方子,你按照上面的照做,便可。"

他说完这些,拍拍手上的油腻,将面前的一堆钱直接扫入了破烂袋子中,然后推开包厢之门,扬长而去。

刘老三得了钱财,溜之大吉,倒是赤松蟒接过了刘老三那份明显是从批发市场里面弄来的锦囊,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纸条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不由得抚掌大笑道:"好,大大的好,高手出民间,古人诚不欺我啊,有着这法子,我的病算是有治了。"

他看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收好,竟然还怕我瞧见,站起身来,招呼着外面的福原香结账离开,而这时乌龙来了,刚才赤松蟒将所有的钱都给了刘老三,哪儿还有什么钱付账。

日本客人没钱,只有我们垫上,然而一结账,谁也没想到这一顿饭竟然这么贵,林翻译和我兜里这点钱,也就够喝一顿茶水的,一时间十分窘迫,搞得最后我和林翻译不得不将工作证押在这儿,才得以脱身。

这一天忙碌下来,感觉比一番大战还累,不过有了刘老三这一番谶言,那赤松蟒果然乖乖地待在国宾馆里面,足不出户。这使得我完全就被解放了出来,没有外出任务,就用不着我陪同,我算是提前结束了这烦人的事儿,和尹悦、努尔以及几个单身的组员一同好好地过了一个大年三十,年夜饭在我家吃的,张励耘的手艺,吃得十分开心,还喝了酒,一直热闹到了深夜,这才各自散去。

然而在第二天的时候,还睡得晕晕乎乎的我突然被努尔叫醒了,说上面来了电话,我前两天奉命保护的那个日本客人赤松蟒,神mì

失踪了。

黑铁年代 第六章 扑朔迷离

赤松蟒失踪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还以为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然而这世界上很多人都会无聊到将工作当做儿戏,但是努尔不会,他的认真,那是从小就养成的。

我连忙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洗漱,一边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努尔使用腹语,给我转述了当时的情形,说这两天那日本客人足不出户,除了自己的人员,其他人前往探望,都会被婉拒,所以一直都没有怎么联系,然而今天清晨的时候,外交部的林翻译按例报到,结果那加藤一夫却突然出现,焦急地告sù

他赤松蟒失踪的消息。

这事儿可不得了,要晓得虽说赤松蟒虽然不负责什么具体的人物,但他终究还是日本考察团的其中一员,而此刻的外交谈判正是如火如荼,这边倘若出了什么事,那可是惊天的消息。

林翻译当时就慌了手脚,一边跟上级报gào

,一边立kè

通知了我们部门,派人过去帮忙协查。

他在单位就职有四五年的光景,却也晓得这种事情,找我们才是最正确的法子。

就是这般,值班室接到了电话,查到这件事情是我在跟着的,所以二话不说,直接就转到了我这里来。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整理完毕,叫醒了还在睡懒觉的尹悦,然后跟着努尔一起匆匆出门,朝着国宾馆那儿出发。因为是特勤小组,所以我们这儿也是配了车的,大年初一头一天,路上也不堵,很快便到了事发地点,我们来到了套房的时候,宾馆保卫部门的领导也已经到场了,皱着眉头接受两位日本客人的咨询呢。

我的到来让在焦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林翻译大喜过望,过来与我打招呼,然后哭着脸说道:"陈同志,你说好端端地在宾馆房间里面待着,人却突然不见了,这算是什么事儿?"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生安慰,这时宾馆保卫部门的领导过来了,我将证件掏出来,给他检验。

国宾馆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因为这儿涉及到我们国家的脸面,经常接待重量级的大人物,所以安保的级别相当高,随时直通大内,所以世面见得也多,跟我验证完毕之后,交还给我,说有什么需yào

配合的地方,随时找他。我说自然,这件事情涉及面很大,必须要尽快处理完毕,要不然一旦发酵,后果是我们都承担不住的。

跟宾馆方面沟通完毕,我让努尔赶紧召集我们特勤组的成员到场,然后先找到另外两位日本客人,了解情况。

与我们一样,赤松蟒的失踪让两位日本客人显得十分惊慌,我刚才到的时候,加藤一夫几乎是咆哮着跟宾馆方说话的,那话语颠来倒去只有几句,那就是赤松先生是大日本的重yào

人物,一旦发生什么事情,这责任是谁都负担不起的。而福原香则哭哭啼啼,表现得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我先进了赤松蟒的房间,查看了一番,重点看了一下门和窗户,以及床上,确定赤松蟒离开时的情形,因为不敢破坏现场,所以也没有再多查看,让尹悦带着福原香到了另外一个房间,然后将客厅里面的人清走,坐在加藤一夫对面的沙发上,平心静气地说道:"加藤先生,我们先前有过相处,而我正是负责加藤先生安全的有关部门人员,所以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加藤一夫此刻也将情绪给平复下来,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我,然后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我瞧见他如此配合,便询问起了这两日发生的情况,加藤一夫说他前日回来得特别晚,那个时候赤松先生已经关门,将自己锁在房间了,他问过福原香,得知赤松先生得了一个中国算命先生的吩咐,戒斋沐浴之后,在房间里面禅修打坐呢。他第二日早晨的时候还见过赤松蟒一面,感觉比往日精神许多,不过他白天不在,晚上回来的时候,又见过先生一面,到了今天早晨的时候,福原香叫赤松蟒起床吃早餐,结果一直没动静,他推门而入,发xiàn

赤松蟒不见了。

之后的事情,便是他和福原香找来了宾馆一方,接着林翻译就到了,然后就是我们也赶了过来。

我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加藤一夫这两日都特别忙,没有待在宾馆中,便问他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加藤一夫抬了一下眼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平静地说道:"陈桑,我除了负责陪同赤松先生之外,还是考察团的商业代表,自己也是有一定的任务和活动空间的,赤松先生待在酒店房间,我却还有许多事情需yào

去做,至于忙什么,因为涉及到商业秘密,恕不相告。"

我表示理解,又问了几句,然后安慰他,说事情我们一定会调查得水落石出的,别担心,说不定赤松先生不过就是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也不一定。

问完了加藤一夫,我又进了福原香的房间,瞧见她的情绪被小尹悦给安抚得还算是不错了,便问了她几个问题,福原香一一作了回答,跟加藤一夫的话儿基本上没有什么出入,她这两天一直陪同赤松蟒,不过那家伙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除了饮食,基本上不出房间门,也不知dào

在做什么,神神叨叨的。说完这些,福原香流着泪拜托我,说请一定要将赤松先生找到,要不然她回到日本,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一说到这儿,福原香的情绪似乎又有些崩溃了,我让尹悦陪着她,这小姑娘模样才不到十岁的样子,多少也能够减轻一些福原香的戒备。

调查完毕之后,我们小组的其他兄弟也感到了现场,各行其是,有的调查宾馆监控,有的负责给所有相关人员做笔录,而我则来到了阳台,看着外面那满园萧瑟的场景,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对旁边的努尔说道:"得找一下刘老三,看看那个家伙到底给小日本支了什么一损招,说不定案件很快就能够有所着落了。"

努尔听了我的话,回答说好,立kè

让人给二司的值班室那儿挂了电话,让人找到刘老三。

组织的力量真的很强dà

,两个小时多之后,便将刘老三的住处反馈过来,还问是否让人去请他过来协同调查,我想了一下,瞧见这边的调查取证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没有同意,而是让努尔带队,回总局去做一个汇总,顺便将这儿的事情报gào

给上级,而我则带着新人张励耘前往刘老三的住处。刘老三住宣武潘家胡同那一带,大杂院,颇为难找,好在我们到的时候他并没有出摊,而是蹲在那小平房里面熬一锅清汤,旁边切成薄片的小肥羊一盘又一盘,还有小酒,十足的暴发户模样。

吸着鼻涕等待的刘老三瞧见我,一脸惊讶地招呼着,将我赶紧进来,把门带上,说你小子倒真能找,老子住得这么偏,你都能顺着味儿找过来,这小伙子谁呢?

刘老三招呼我们坐下一起吃涮羊肉,我给他介shào

张励耘,然后跟着他一起坐在小炉子前面,看着翻滚的清汤,问他先前带的那两个徒弟呢?

刘老三叹了一口气,说大徒弟是个偏执的性子,被他数落两句,便将双眼给戳瞎了,学着他挑一根旗幡去闯荡江湖,而那女徒弟,说不放心她娘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年,前两天回苏北去了。

说到这儿,他抬眼瞅我,说我那女徒弟对你念念不忘,你小子是什么个意思?要是不乐意,早点说啊,我还张罗着拿她换一点彩礼钱呢。

我顿时一阵尴尬,我与小妮,兄妹一般,哪里扯得上是男女之情呢?

寒暄完毕,刘老三吃了几块涮羊肉,这才不咸不淡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大过年的跑过来找我,到底因为什么事?"

我也不避讳,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他讲明,刘老三眉头一扬,并不意wài

地说道:"哦,是这样啊,我就说嘛,那个小日本儿印堂发黑,嘴唇发紫,十足的大凶兆,本来我想说救他一命,但是你看他自己作死,那就没办法了。"

我问到底怎么回事,刘老三告sù

我,说心若善念,必将得福报,而若是动了邪念,祸事即临,他虽然不了解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可以肯定,小日本没有按照他说的做。我问他纸条上面写着什么,刘老三说就是普通的法子,骗人的玩意,随手给的,他这儿一大堆的锦囊,他知dào

是哪个?这家伙满口虚言,没一句真话,我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顺带着在这儿吃了午饭,然后让他最近别离京,我可能还会再找他。

从刘老三那儿出来,我和张励耘返回了总局,然而路过门口的时候,瞧见那日在白云观瞧见的中年道士唐风,在门口与卫兵推推搡搡,仿佛在吵架。

黑铁年代 第七章 非人所为

我走到跟前,朝那中年道士招呼,然而他闻得声音,猛然转过头来,待确定是我之后,伸手过来拽着我的胳膊,口中嚷嚷道:"正找你呢,却不想到就闯到跟前来了,当真是巧啊"

我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瞧见门口的哨兵拿着枪朝我这儿看来,我赶忙出示了工作证,然后将这道士引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唐道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咱都可以好好商量,咱别在总局大门口闹腾;那毕竟是咱们的脸面,有啥事咱们去我办公室商量,你说好吧?"

唐道长恼怒地瞪着我,气势汹汹地说道:"我前个儿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你们背地里竟然出这等阴招,先是来确定御赐长生牌是否在紫东阁,然后转眼就找了贼,将咱们那传承快八百年的镇观之宝给偷了去。这事儿弄得观主大怒,而我作为看守宝物之人,首当其冲,今番倘若是找不回那长生牌,老唐我就只能一张白绫梁上挂,悬梁自尽了。姓陈的,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你和那日本人合谋做的,还不快给我还回来?"

我诧异万分,一把抓住中年道士的胳膊,惊声说道:"你说的可是当真?你们供奉的那长生牌,当真是丢了?"

唐道长愤然点头道:"你当贫道是消遣你不成?"

我苦笑道:"唐道长,实话我也不瞒你,我刚刚从日本客人那儿回来,前天跟你发生冲突的那个日本客人,今天刚刚被发xiàn

失踪了,这两件事情,说不定里面有着一些联系。"

唐道长大惊失色道:"什么,那家伙莫非是卷着俺们家的宝物奔逃了?"

我瞧见他死死抓着我不肯放开,便劝解道:"唐道长,这一来我是国家的公务员,堂堂正气;二来我师父是茅山掌教,再多的宝物也不能让我拉下这脸来。你若是想要找回观中的御赐长生牌,那就得相信我,咱们回我的办公室,好生商量,我有一帮子兄弟在呢,这事儿给你立个案,我们就好调查不是?"

唐道长与我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将信将疑地说道:"你说的话可算数?要倘若是追不回来,我可唯你是问啊!"

我连拉带劝,将唐道长带到了我们特勤一组的办公室——在二司附属小楼这儿我们有四个办公室,我一个,努尔一个,还有一个则是其他组员公用,另外一个则充作会议及问询室。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围在了会议室这里讨论,有人接电话,有人在讨论,长长的会议桌上面乱作一团,我瞧见了赵中华,点了他名字:"小破烂,你跟我来一下,给这位道长做一个笔录。"

赵中华应了一声,跟着一同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这孩子是家中老三,打小就捡着两位兄长的衣服穿,母亲戏说他就是个捡破烂的小掌柜,家里也都叫他"小破烂"了。这外号旁人听起来别扭,不过跟我小时候叫做"二蛋"是一个原理,那就是名字孬,好养活,听久了还顺溜。

我的办公室很简陋,除了一大排的书柜值得称道一点,别的就只有旁边的一圈沙发,算是特勤组的高配。

我们这边刚刚一坐下,尹悦这小鬼头便机灵地过来给我们上茶,机关里面突然多出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实在是有些奇怪,唐道长也是一愣,倒是将火气给冲灭三分。笔录正式开始,我仔细询问了御赐长生牌失窃的事情,得知这事情就发生在今天早上,或者说是昨天晚上,一切都如常,结果早上唐风师叔凌云子静坐阁中,尝试与此物沟通之时,却发xiàn

那玻璃罩子里面笼罩的,竟然是一仿造品。

白云观始建于唐,为玄宗奉祀圣祖玄元皇帝老子之圣地,元初全真派道长长春真人丘处机奉元太祖成吉思汗之诏,驻太极宫掌管全国道教,在道教历史上面的地位最为显著,虽说因为传承的缘故,并没有龙虎山那般显要,也无茅山、青城这般底蕴深厚,但是在道教版图之上,也是不可磨灭的一部分,现任白云观主人海常真人,跟我师父一样,也是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中,一等一的人物。

这样的地方竟然遭了贼,而且还是像御赐长生牌这样数一数二的镇观之宝,当真是一桩奇事。

白云观此番只是派出了这唐道长过来,想来也是给宗教局面子,因为倘若他们动用了别的手段,必将是搜天罗地,动静颇大,这事情若是别的地方,倒也无碍,只不过在京都这个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谨慎一些,凡事都按照规矩来,方才能够存zài

得长久。当然,倘若是我们不能够给白云观一个满yì

的答复,那么轮到他们行事的话,那可就不是这般模样了。

此事白云光交由看守道人唐风来全权处理,而他也是无奈,左思右想,这事儿怎么看都跟前天来闹事的那日本人有关,便匆匆找上门来了。

我将这事情的经过听了一个大概,让赵中华将唐道长请出去做个登记,然后给主管上级挂了电话,主管我们的业务副司长姓宋,接到了我的电话之后,一声沉重的叹息,说这大过年的,还真的不让人消停,让我将这两案并作一案,由我们特勤一组负责,尽快处理完毕。宋老大头疼,而我这边也没有多轻松,两件案子都是事关重大,这压力沉重地砸下来,我着实有些受不了。

不过越是复杂,越容易出现在领导面前,我闭目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这时努尔带着张励耘进来汇报今天上午的调查结果。

经过调查,凌晨两点的时候,赤松蟒他们这栋楼有奇怪的声音发出,巡逻赶到的时候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越过草地,朝着树林跑去,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又不见了人影,巡逻的人员看得并不清晰,只以为是错觉,不过却记在了值班记录里面。努尔他们在草地和树林那边做过取样,并且在铁栅栏旁边也取得指纹,证实了赤松蟒正是那个时候离开的,至于他为何要离开,是主动的还是受人挟持,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现在已经发动了当地的公安机关,开始进行了盘查,任务也下达到了各地的居委会和出入京都的交通要道,具体的情形,可能还要稍晚一些才能得到反馈。

说到这儿,努尔告sù

我,说那个加藤一夫一定有些东西瞒着我们没有说,是不是可以多挖掘一下?

我摇了摇头,说这事儿涉及到很多方面,而且加藤一夫现在的身份是日本考察团的成员,他若是不肯说实话,我们也不能逼他,一定要掌握证据,才好说话。这事儿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进展,我让努尔带队负责,而我则随同唐道长一起,前往白云观调查现场。我这一次带的人是尹悦和张励耘,一般来说,三张和赵中华都是跟随努尔在做事,而我则带着徐淡定和张大明白,以及小尾巴尹悦,而张励耘因为是北疆王的关系,所以我也多数带在身旁,时刻考察。

到了白云观,唐道长带着我一路来到了紫东阁门前。这儿围着一大圈的人,瞧见了我们,都想要上前来,结果都给唐道长给屏退了去。先前冲突,我并没有进去一观,此刻进去,发xiàn

这儿并没有陈列着诸位道家神像,而是一个类似于展馆的地方,陈列摆放着诸多法器,笏、如意、法印、法剑、令牌、甘露碗、镇坛木、天蓬尺、师刀、法铃等等,不一而足,不过我仔细一瞧,却发xiàn

这些都不过是些假物。

然后我的视线移到了正中间,瞧见那巨大的玻璃罩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想必在此之前,应该是摆放着失窃的御赐长生牌。

我皱眉说道:"怎么回事,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怎么偏偏最重yào

的镇观之宝,却是真的?"

唐道长没有说话,而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平静地说道:"御赐长生牌乃香火之物,最需yào

人气滋养,而年末又是一年中香火最盛的时候,所以才会将其取出,这事儿其实也是怪我,安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反倒是将一切危险都给忘记了,结果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说话的这人,却是我前日瞧见的凌云子,他倒是没有唐道长那般焦躁,而是沉稳地与我作了一揖,我还过礼之后,左右瞧了一番,发xiàn

这阁楼分为两层,窗户高且窄,倘若将门窗关闭,是很难进人的,而盖住那展台的厚玻璃罩子,看着也没有什么破损,着实瞧不出有什么痕迹。有白云观的人在,我也不好立kè

动手查看,而是问道:"前辈,事发之后,你们应该做过调查,有没有什么发xiàn

?"

凌云子左右一看,一双眼睛变得阴寒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情,不是人做的。"

黑铁年代 第八章 蛛丝马迹

"哦?"

我眼睛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的亮了起来,沉声说道:"不是人,那又是什么呢?"

白云观乃全国道教协会的会址所在,这样的地方正气凛然,一向都是奸邪避退之所在,再加上观中藏龙卧虎,怎么可能会有非人之物前来此处呢,那岂不是茅坑里面点灯,找死么?然而面对着我的疑问,凌云子则沉重地摇头,说道:"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晓得,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要知dào

,我们夜里,也是安排得有人值守的"

我摸了摸鼻子,出声问道:"前辈,恕晚辈直言,即便出手的这位鸡鸣狗盗,是那非人之物,但是白云观中藏龙卧虎,海常真人更是天下十大,而这阁楼之中,无数符文法阵密集,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将东西给偷走的,我实在是难以想象啊。"

凌云子苦笑道:"我师兄此刻,正在魔都白云观开设道场;至于其他人,则是因为朝中有位大人家中父亲过世,被请去做了法事,也不在观中"

堂堂白云观中出了这等事情,连镇观之宝都莫名其妙地飞了,着实是有些丢脸。然而这位道门大佬说得分外苦涩,我听在耳中,也感觉十分的不舒服,这才晓得白云观虽说是全国道教协会的会址,隐隐之中,仿佛有一种"武林盟主"的地位,然而这便宜倒也不是白占的,事事都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还不如我茅山,不乐意的时候直接将山门一封,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深入,凌云子稍微点拨一二,便不再提,而是跟我分析起了此间的事情,这紫东阁中有符文法阵不假,然而却并非能防万物,阴鬼山魅避之不及,但倘若是某些附灵动物,却也不会响应;至于对方到底是如何凭空将这长生令牌给置换的,凌云子在屏退左右,只剩下唐道长的时候,却给我讲起了另外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来。

1937年,日本人通过七七事变,挑起了全面侵华战争的序幕,随即北平沦陷,然而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当即发生了多起各地江湖人袭击日寇的案件,为了维持日占区的安稳形势,在次年的时候日本从国内以及当时被叫做满洲国的东北,抽调了大量的日本修行门派,以黑龙会、鬼武神社或者日本浪人的方式向日伪战区输送,并且通过军队向各地施压,强取豪夺,而白云观在那时则被黑龙会的浪人潜入,夺走了这御赐长生牌。

当时的日本人入侵中华,打的是"大东亚共荣"的旗号,有时候要脸,有时候又不要脸,所以这事儿并非是明面上的,当时的白云观道士在经过一系列交手之后,夺回了这御赐长生牌,然而这中间却发生了变故,长生牌一分为二,一部分被收回了白云观,而另外一部分,则被日本一神mì

组织给夺走,离奇失踪。

现在被供奉着的御赐长生牌,跟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一般,都是事后拼凑之物,不过这些年来一直香火供奉,倒是又恢复了一些元气。

传说中这御赐长生牌里面,有勘破天机、春风复生的秘密,不过白云观传承了近八百年,也没有那一位真人得以勘破——所以说这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不过即便再是虚无缥缈,东西在,那就是希望,然而这一回东西丢了,那事儿可就真的大了。

听完凌云子的谈话,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吩咐左右道:"干活吧,看看有什么线索。"

张励耘和尹悦开始做事,前者自不必言,绝对的专业,而尹悦也就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却表现出了无比的认真,实在是让人惊诧,看得凌云子和唐道长啧啧称奇。按理说,尹悦乃那小白狐儿化身,即便化作了人形,也是能够被人看得出来的,特别是如凌云子这般的道门高人。然而后来我方才晓得,尹悦化形之日,我李师叔祖曾经给她特制了一件敛形符箓,时刻佩戴于心,这才使得我即使与她相处许久,都没有发xiàn

,而此刻,也着实让白云观的人疑惑不已。

瞧见这稚气未脱的小女孩认真忙碌,上蹿下跳,凌云子看向我的目光也变得敬叹起来:"原本别人说宗教局,汇聚天下英才,我本不愿相信,现如今一看,却个个都非凡人。"

我谦虚两句,却没有动手,一来我是领导,这架子可得端着,二来小七和小白狐儿都是我所相信的人,他们若是没有发xiàn

,我上手也是白干。

如此差不多十来分钟,很快尹悦这小白狐儿就发xiàn

了情况,从角落里揪出几根金黄色的毛发,一路来到我和凌云子的面前,递给了我,然后禀告道:"哥哥,你看看,墙脚有一个拳头大的洞,被杂物给挡着,看模样应该是是新的,而洞口这么几根毛发,想来应该是最近才掉落。我从这上面闻到了某一种消失很久的味道,应该是某一种奇兽!"

我接过来,总共三根,并不长,短而粗,那金黄的光泽由内而外的散发,跟寻常动物的毛发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至于这上面的气息,我倒是闻不出来。

我看完,将这毛发转交给了凌云子,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凝神闭目,感受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此乃异兽,山海经中曾有云'有兽焉,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獋犬。以其尾飞,名曰耳鼠,食之不睬,又可以禁百毒',晋时郭璞也曾经说过,'蹠实以足,排虚以羽,翘尾飜飞,奇哉耳鼠,厥皮惟良,百毒是御',此物早就灭绝,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

果真不愧是天下道场白云观,仅仅凭着几根毛发,竟然能够立kè

说出这么多的东西来,实在让人惊讶,我不确定凌云子所说的是真是假,而是让小白狐儿带着我,一路来到了殿西北处角落的那个小洞过来,蹲身往下望,感觉曲折深邃,用手指放在口中,裹点唾沫,然后放在洞口,微微发凉。

空气是流通的,说明下面还有一些空间,我跟张励耘小七对视一眼,然后抬头说道:"每逢观中,必有密室,前辈,不知dào

这紫东阁之下,是否有藏身之地?"

凌云子眯着眼睛看着那拳头大的小洞口,脸色阴晴不定,要晓得,出事之后,他也曾带人四处搜查过,但是却没有发xiàn

有这么一个小洞,如此粗心大意,哪里能够释怀,而听到了我的询问,他摇了摇头,说道:"为了避免战祸,我白云观自然也有密室,不过是在道舍那边,这儿却并没有"说着这话,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莹白如玉的圆珠子,咨询我的意见道:"小陈同志,我来看看这洞口的末端,到底是什么景象,如此可好?"

我正愁这么一个小洞子如何探明呢,凌云子这般一说,却是正解开了我的燃眉之急,当下点头同意,而这老道士也急切,口中念过咒诀,那圆珠子陡然一亮,从里面浮现出一颗人眼一般的黑点来,彷如瞳孔,然后朝着手掌之上的圆珠子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吹下,那圆珠子便滚落在了洞口,不曾停留,滴溜溜地转,一路滚了下去,我听到那圆珠子像跳棋玻璃子,叮叮当当地响着,一直到了无影无踪。

凌云子紧闭双目,口中一直念念有词,想必是在用意念控zhì

着那圆珠子,一路朝下。

过了约莫五分钟左右,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来,长吐一口浊气,愤愤然地说道:"我白云观之下,竟然多了这么一条老鼠道,这是何时之事?"

我们不明所以,却见凌云子大袖一挥,那红墙之上出现了一处朦朦胧胧的光影,接着映入我眼帘之中的,竟然是一个盗洞,看模样仅仅只能容下一人匍匐而行,而周围的泥土上,则呈现出螺旋劈砍的痕迹。

瞧见这个,我总感觉似曾相识,而旁边的张励耘则一声惊呼道:"这个盗洞,莫非是'钻山甲'弄出来的?"

钻山甲?

我心中一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淡定地说道:"你见过这玩意?"

张励耘点头说道:"我以前曾经跟洛阳老鼠会的人交过手,瞧见过他们会中有一法器,名曰'钻山甲',是一个精铁打制的机关,前端是锋利切刀,纹有符文,后面是腰杆,这样的东西,给一个熟练操作的修行者,小半天就能够悄无声息地打出一条通道来,最是厉害不过"

老鼠会啊,我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帮会的名字了,还以为它自生自灭了呢。

很快,凌云子让圆珠子继xù

,结果发xiàn

这条盗洞最终通向了附近的下水管道处,当下张励耘和唐道长便都下了去,发xiàn

那贼人却是从下水道进入此中,然后指挥一种异兽,盗取了御赐长生牌。查到了这里,我立kè

挂了电话回总局,对努尔下命道:"从即刻起,立kè

彻查老鼠会!"

黑铁年代 第九章 淮扬丁一

老鼠会发源于洛阳,著名的洛阳铲,就曾经与这个组织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原来曾经受东陵大盗孙殿英的领导,脱胎与豫南西部的民间组织庙道会,做过最著名的事情,那就是将慈禧墓给挖了,财宝搬了三天三夜,后来孙殿英在1947年的时候被人民解放军俘虏之后病重而死,而他创立的老鼠会也几近崩溃,剩余一些部下,陆陆续续地还乡,重新建立了同乡性质的老鼠会,做些盗墓摸洞的勾当。

老鼠会原先一直不曾出名,不过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国门大开,经济浪潮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灵,这些家伙又开始活跃起来,我返回了总局之后,努尔递过来了一些资料,我匆匆浏览一番,才晓得近年几起大宗的盗墓案件,都跟这个组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近年来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增高,对于投资的需求也变得多元化了,有人炒邮票,1980年发行的猴票,面值八分,现在却涨到了两百四,而正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值此中华民族蓬勃向上的当下,许许多多的投资者对于古玩的需求就变得日益增长了,然而经过了十几年前的那场浪潮,古物就这么多,哪里能够满足人们的需求,所以像老鼠会这样的组织就开始大显身手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尘封已久的古董,从地下、墓中掏出来,然后拿到市场上面流通。

从1984年开始,盗墓之气便蔚然成风,重灾区便是九朝古都等等这些古代文明最发达的地区,山里平原,到了晚上,几乎处处都是锄头声。

然而这一个又一个的盗墓团体,很多都是当地的农民或者混混出身,啥也不懂,不但破坏力极大,而且也成不了气候,这时底蕴深厚的老鼠会便开始逐渐崛起了来,有技术、有门道、还有专业的鉴赏能力,使得他们能够迅速扩张,大江南北,到处都有这些家伙的身影。

我曾经跟老鼠会打过几次交道,心中也多少晓得他们的风格,从白云观紫东阁下面的盗洞来看,那御赐长生牌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给偷的,至于老鼠会为何会突然生出了豹子胆,敢来撩拨白云观这头睡着的老虎,我心中没有太多的猜想,不过想来想去,不过就是为了利益而已。

当务之急,就是得先将老鼠会在京城的负责人给揪出来,如此那便是万事大吉了。

我跟努尔在办公室谈着工作,有人在外面敲门,十分急迫,我们扭头过去,瞧见张励耘一脸苦相地走进来,告sù

我们,说日本考察团已经正式发来照会,表示密切关注失踪的赤松蟒的消息,希望我们能够尽快将赤松先生给找出来,上面也接到了好几个部门的电话,都对此事表示了关注,副司长顶不住压力,决定派赵承风的特勤三组过来加强侦查力量,那家伙就在外面,准bèi

过来交接呢。

我很早就认识到了一点,无论是日本客人赤松蟒失踪案,还是白云观御赐长生牌失窃案,这些既是危机,又是露脸的机会,重点在于何时能够侦破,能否得到完善的解决,而二司行动部门的三个特勤小组,一直都处于一种秘而不宣的竞争状态,赵承风这边过来插一手,显然也是看到了这里面的机遇。

努尔望着我,而张励耘也问我道:"老大,我们该怎么做,难道真的就让三组的人过来捡桃子?这么搞,我们前面做的工作,岂不是白费了?"

我沉默了两秒钟,这才说道:"小七,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不过你得记住一点,无论如何,工作终究是第一位的,只要能够将案件给侦破,不管是在我们手上,还是在别人手上,对于受害者,那都是一件至关重yào

的事情。好吧,努尔,你在这里陪赵组长了解案情,小七,你跟我走,我们去潘家园,有事情做——努尔,先前找当地分局的联络人,找好了没有?"

努尔点头:"找到了,是朝阳分局的丁一同志,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处理古玩市场的案件,是个不错的老手!"

我摸了摸下巴,感觉这个名字,当真有些熟悉。

我带着张励耘出去,这办公室门一打开,赵承风那张有些发腻的笑脸就挤了进来,一脸谦逊地说道:"陈组长,忙着呢?我也是刚刚接到了宋副司长的命令,匆匆赶过来的,哎呀,没想到这大过年的,尽出这些麻烦的狗屁事儿,这闹心啊。我本来都打算过两天回老家探亲的,结果这会儿又耽误了,唉,我来跟谁交接啊?听说国宾馆那儿没有人盯着,我是不是先派两个兄弟过去瞧瞧?"

赵承风这个家伙就是个笑面虎,表面上春风和煦,背地里的心眼就跟筛子一样多,相处这么多天,我早就了解,也没有跟他再多言,对他说道:"一切相关事宜,让梁努尔跟你交接吧,希望赵组长不要辜负了宋副司长的嘱托,赶快将案情给查明清楚,水落石出!"

赵承风点头,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我们三组过来,不过是跟您打一个下手而已。"

应付完了赵承风,我和张励耘便出了门,开车来到了潘家园附近的一家茶楼,走进去一看,瞧见最里面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文化人,正低头看报纸呢。

我们奔波一天,此时的天色已黑,那人却拿着一张晨报看得仔细,我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放在八仙桌上,问道:"丁一?"

那人抬起头来,整了整眼镜,然后笑着伸出了手来:"您是总局的特勤陈组长吧,幸会幸会,我是丁一。"

我和张励耘相继坐了下来,寒暄两句,然后由张励耘给丁一同志通报了案情,在得知老鼠会动了白云观的镇馆之宝,丁一大惊失色,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事儿,是不是有误会啊,就算是俞麟,只怕也没有胆儿惹上白云观吧?"

俞麟是老鼠会的大档头,这事儿早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从老鼠会的刘元昊和马韩九口中得知了,听到丁一说出这么一个名字来,我便晓得努尔帮我找的人,确实是一个对这个行当有着很深研究的专家。张励耘瞧见丁一不信,特地将我们在紫东阁下面发xiàn

的暗道说出,普天之下,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挖出这么一个盗洞来,非老鼠会莫属了。

听到这儿,丁一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这才说道:"近来一直听闻老鼠会攀上了一高枝,胆气越发旺盛起来,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连白云观都不怕了。"

我心一动,连忙问道:"哦,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丁一回答:"我也只是听江湖朋友说起,讲到最近老鼠会内部有变动,听说攀上了个一流的高手,帮着解决了许多问题。不过这事儿有点玄乎,有人说老鼠会最近准bèi

归附于另外一个组织门下,也有人说俞麟失势了,总是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老鼠会扩展得太迅速了,现在内部有点儿乱,说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我点头,问他道:"能不能尽快帮我们找到老鼠会的人,现在上面逼得紧,我们这边压力很大。"

丁一说:"这些土里面刨食的地老鼠,最是谨慎得很,我也没有这些人的消息,不过我在潘家园里认识两个人,却是这儿的地头蛇,有什么事情,找他们,准是没错儿的。"说完这话,他起身结账,带着我们离开茶楼,出了门,我与他闲聊道:"丁同志,我看着你面善啊,不知dào

你是哪里人?"

丁一一边走,一边回答道:"祖籍淮扬,我是调配工作到的京都,不过却好像没有跟您有过交集吧?"

他这么一说,我便笑了,说道:"我们两个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交往,不过我说一个人,金陵丁三,不知dào

你可曾认得?"

丁一顿时停住了,扭头过来,惊讶地看着我说道:"怎地不认识,那是我家老三啊?"我哈哈大笑,说这就是了,我曾经跟你家老三在金陵一起共过事,你若问他,自然晓得我。

我和丁一都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还有着这层关系,顺着彼此一攀谈,顿时就热络不少,说起当年我和丁三一同前往神农架执行任务,颇多感慨,而旁边的张励耘得知我十五岁便入了宗教局,也是惊叹连连。这七拐八拐的关系将我和丁一的关系拉近,少了几许工作上的刻板,多了些朋友之间的热情,三人边说,边走到了街尾处的一家小店子来。

天色已晚,这店门已经上了板,关张歇业,丁一上前叫门:"胡老板,王胖子,我是丁一,快开开门,有事找您呢"

叫了好久,这时侧门吱呀一声响,探出了一个胖子的脑袋来,满嘴酒气地喊道:"干啥呢,胖爷正吃酒那,有事明个儿说!"

黑铁年代 第十章 潘家园鬼市

这胖子油头粉面,一对小眼睛,迷迷瞪瞪,满嘴的酒气,不过低垂的眼帘之中,却有一股凶悍之气散发出来,我吸了吸鼻子,感觉这个家伙身上,有一些土腥味。

什么人身上会有土腥味?

整天跟泥巴打交道的农家汉子,光着脊梁,那汗珠摔落在田里面,生出来的是稻花香,唯有那总是钻洞子,而且还沾染死气的家伙,那才会有这种隐隐之间的味道,这是阴气,洗都洗脱不得的。很明显,这胖子估计就跟老鼠会的那一帮子一般,都是土夫子的干活。我不明白丁一带着我们来找这么一位角色用意何在,不过却也是谨守着规矩,在旁边默然不语。

丁三瞧见醉醺醺的王胖子,皱着眉头说道:"正有事情找你和胡老板呢,快让我们进去。"

王胖子拦在门口,他这身板往门前一站,立kè

将整扇门都给堵得满满当当,夷然不惧地说道:"姓丁的,我们哥俩最近可没有犯什么事儿啊,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是想要找胖爷什么麻烦,还请自回,我可没有什么心思伺候你。"

这家伙耍横,丁一也没有办法,苦笑着说道:"这回不是找你们麻烦,上门求你呢,胖爷,你给老丁我一面子,没看我后面还有朋友么?"

他说着这话,门后又站出了一个男人来,三十多岁,留着点唏嘘的胡须,一脸沧桑的模样,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说道:"胖子,让老丁和他的朋友进来。"这胖子对丁一浑然不客气,而对那个男人却是言听计从,闻言便让开了门,朝着房里头走去。丁一率先走进了店子里,而我和张励耘鱼贯而入。看得出来,丁一跟这家小店的老板算不上是朋友,不过彼此之间也有过一些交情,此番也是不得已,才求上了门来。

进了店子里,正屋支着一小桌,上面是冒泡的清水火锅,旁边凉菜花生,摆满一桌,两个人正在小酌呢,颇为自在,丁一给我介shào

:"这哥们是这家店子的老板,胡老板,潘家园少数几个门儿最清的人物,旁边这个是王胖子,胡老板的搭档。"

既然走的是旁门左道,那就没有几个人愿意透露真名,而丁一介shào

我,则告sù

两人,这是他的上级领导,陈领导和他的助手小张。

介shào

完毕之后,胡老板和王胖子一副疏离戒备的模样,那胡老板是个沉默的性子,低眉垂目,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而王胖子的性子则随性很多,浑然不顾我们在旁边,不满地朝丁一嚷嚷道:"这是咋了,再大的领导,关我们两个正正经经的小生意人啥事,你做你的领导,我卖我的古玩,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回见了您。"

我不知dào

丁一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王胖子对他这么多敌意,不过丁一既然敢领着我和张励耘过来,那就是有一定把握的,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开始给两人讲起我刚才说的事情。

凡事都需yào

变通,这事儿到了丁一口中,就完全是变了模样,在他的讲述中,穿插了白云观百年来的坚持和传统,还有民族气节的弘扬,而至于老鼠会,则是勾结日本人的汉奸叛徒。关于日本人的事情,我也只是将前因后果稍微讲了一遍,却被他演绎得栩栩如生,这气氛渲染得那叫一个生动,听得王胖子脸上立kè

就露出了愤慨的怒意来,而坐在桌子边小酌的胡老板也颇为动容。

说到最后,丁一铿锵说道:"到现在,国宝失落无踪,老鼠会得yì

洋洋,你说说,倘若让那些家伙逍遥法外下去,那还怎么得了?"

王胖子一拍大腿,愤慨而起:"妈了个巴子,胖爷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那勾结小日本子的汉奸了,老鼠会平日里四处出击,做事一点儿规矩都不讲,这我也就忍了,但是他们竟然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当真是生儿子没有屁眼了。胡司令,你说怎么办?"

王胖子热血激昂,然而旁边的胡老板却是不动声色,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两口,这才不动声色地说道:"老丁,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你是要从我这儿得到老鼠会的消息,是不是这个理?"

丁一平静地说道:"胡老板,你和王胖子是江湖人士,牵扯很多,让你们卷进来,的确不合适,动手这事儿,我们自然有组织来做主,不过你也晓得,老鼠会虽说名气在外,但是素来谨慎,行踪神mì

得很,非常人不能得寻。上面催得紧,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找到你这地头蛇的身上来。你放心,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就咱们几个人知dào

,我拿老丁的招牌来保证,至于以后的其他事情,只要两位做得光明磊落,我老丁便当做浑然不知,你看可好?"

王胖子听到,浑身一挺,拿眼睛去瞅胡老板,显得十分焦急,而胡老板却并没有立kè

答yīng

,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了我,拱手说道:"还未请教这位领导高姓大名?"

我拱手回道:"陈志程。"

"陈志程?"胡老板呢喃两句,突然眼睛一亮,继而很快掩饰住了,站起很来,朗声说道:"都是生在红旗下,听着毛主席的教导长大的一代人,这事儿既然发生了,哪里能有不助之理?老丁你别说这么多了,老鼠会的具体地址呢,咱也没有,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消息,今天福瑞祥的老金那儿来了两个操洛阳口音的土夫子,谈得不如意,说不定明个儿的鬼市,这两人还会出现,若是真来,说不定就能够找到些线索。"

这消息实在重yào

,丁一和我们都拱手称谢,而对方也不再留人,将我们送别,临走的时候,那胡老板又悠悠地说了一句话:"拿人的时候,领导可注意了,有些土夫子后槽牙那儿可藏着东西,一咬碎,倒手的鸭子就全飞了"

这话儿又是卖了一个人情,我们再次道谢,接着这小店便将门一关,重新陷入了一片冰冷漆黑之中。

丁一带着我们走出了潘家园,往后回看一眼,这才对我解释道:"陈组长,刚才我答yīng

那两人的话儿,你可别在意,潘家园的古玩,来路复杂,有的是败家子变现的玩意;有的是去各地老乡家收来的,讲究一个眼力劲儿;有的则是明器,走的是各地土夫子手中的货——现在的市场就是这样,大势如此,我也主导不得什么,不过相比其他奸商,这两个人,向来倒是不错的"

他解释一通,略微有些紧张,我晓得他的顾虑,笑着说道:"老丁,我明白,先别说这些,这件案子倘若是能够了解了,我一定跟上面给你请功。"

所谓鬼市,即夜间集市,至晓而散,又称"鬼市子"。往昔的鬼市以售卖估衣为主,其他货物鱼目混珠,既有来路不正,也有珍奇物品,更有假货蒙人,京都城清朝末年"鬼市"极盛,一些皇室贵族的纨绔子弟,将家藏古玩珍宝偷出换钱,亦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把窃来之物趁天黑卖出,古玩行家经常拣漏买些便宜,时至今日,这鬼市便一直作为一项传统流传下来,潘家园鬼市开张的时间,一般都在凌晨两点到三点,我们也不便回去,便去挂了一个电话,给努尔将情况说明,然后回到车子里睡觉。

我们这公车是辆老吉普,并不舒适,不过好在就停在不远的街边,能够时刻观察,紧要关头,也可以开起来追人,我们三人轮流值守,倒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我最先值守,到了夜里,睡得半熟,被张励耘给推醒过来,睁开眼睛,瞧见前面的大街上面已然繁华,好多摊贩不知何时就出现了,挑着一盏灯,朦朦胧胧,接着地上铺着,板儿上垫着,那些瓶瓶罐罐、古器珍玩、玉佩玩物,琳琅满目。不过这摊贩儿虽多,但是却并不热闹,无论是摊贩,还是买东西的人,都是静默不语,偶尔有瞧对了眼儿的,便将袖子里面的手勾连着,一边在袖子里面拉扯,一边侃价。

整条长街上面,灯光朦胧,人影走来走去,晃晃荡荡,再加上凌晨的雾气挺重,朦朦胧胧之间,颇有些阴间鬼市的那种恐怖感。

丁一是这潘家园的常客,脸熟,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他便留在了车上,我和张励耘下车离开,走进了鬼市。

一入其中,立kè

晓得这儿的妙处,当真是那儿都有诱惑力,在这种神mì

而诡异的情形下,着实别有一番风味。我和张励耘分头行动,寻找操着洛阳口音的两个人,我走来走去,不时还驻足观察一番,大约逛了十多分钟,我终于在一个破烂摊子前面停了下来,瞧见这儿一张破布上面摆着七八个沾着泥土的瓶儿罐子的,两个穿着棉布的男人蹲在这儿,冻得直哆嗦。

黑铁年代 第十一章 不按规矩

这样两个人,在一片琳琅满目的摊贩之间,显得十分的寒酸,然而就是他们这番做派,却引来了七八个顾客来,他们蹲在这摊子跟前,拿着手中的电筒仔细扫着这些还沾着泥土的瓷器,有人想要伸手过去摸,立kè

给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给制止了,他嚷嚷着说道:"哎,不买不要摸啊,这玩意金贵,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俺找谁陪去?"

这人一开口,我便有些心中一动,他讲的虽说是普通话,但是却有一种很淡淡的方言味儿,不过我这些年来虽说走南闯北,但是并没有在各地生活过,所以他这口音到底是洛阳的,还是冀北的,我有些琢磨不清。

不过凭着这个,也足够我留意了,于是站在旁边默然看着,而那个被他阻止的,是个老头儿,他愤愤不平地说道:"嘿呀,你这年轻人说的是什么话,我买东西,还不准仔细看么?"

旁边两三人便起哄,说对呀,对呀,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胡子男犹豫地看了旁边的同伴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看可以看,一个一个来,不要一拥而上,抢东西一般,这个肯定不行!"

他这般说,那个最先说话的老头便立kè

占据了最优地位,很专业地从兜里面拿出手套来穿好,又掏出了放大镜,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起一个来,口中说道:"嘿,那行,我来掌掌眼啊!"

老头儿认认真真地看着,接着啧啧称奇,那神情,好像是发xiàn

了宝藏一般,不断惊叹,弄得旁人心中痒痒,但是又限于规矩,不好一拥而上,我眯眼瞧了一会儿,又打量旁边的摊主,瞧见他们对此熟视无睹,一点儿关心都没有,心中了然,知dào

这不过就是一普通设套宰人的骗局而已,果然,老头儿终于还是说出了那挑动情绪的话语:"小伙子,你这些一共多少钱,我都要了!"

他这么一说,旁人立kè

着急了,说我们都还没有看,凭什么你就买了呢?

这所谓的买卖,最重yào

的就是不要显露出自己强烈的意愿来,这才能够防止对方漫天要价,听到旁边的群情汹涌,纷纷掏出钞票想要捡漏,我就知dào

没有意义再待了,正要转身,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张励耘一声喊:"你们两个,别走!"

我猛然扭头过去,瞧见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张励耘追着两个黑影,朝着旁边的小巷子跑了过去。

我心中一动,没想到我被分散了注意力,却被张励耘给瞧出了来,当下也是不再停歇,脚尖一蹬,人就朝着那儿追了去。带着一股风,我来到胡同口,但见黑乎乎的巷子深处,有三个身影在一追一逃。

落在最后的,自然是张励耘,他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然而前面两个黑影他们跑动的时候,全身仿佛都在蜷缩着一般,形成一团,接着小碎步仿佛如有魔力一般,快得都能够将身子拉长,成了一道黑影,直入黑暗之中。

瞧见这般的跑动速度,我也晓得前面那两人应该便是胡老板口中的老鼠会了,心中也不急,快速跟上,一路追了两条街。

这一顿跑,也只能算是开胃小菜,却将前面绷住了劲儿的两位累得气喘吁吁,张励耘这小子倒也是个睁眼说白话的主儿,一边追,一边忽悠道:"两位,我就只是找你们看看货,咋弄成这样了呢,别跑啊,买卖不成仁义在,跑累了身子,找谁说理去?"

他这般劝解,然而前面的两人却不上当,一个长得鞋拔子脸的长发男愤愤说道:"你他妈的就别瞎咧咧了,老子看你就是六扇门的走狗,隔两里地都能够闻到味儿来了!"

谁都不是蠢货,张励耘不说话了,埋头一顿猛追,而对方的脚步却变得有些迟缓了。

毕竟是老鼠会普通的销赃分子,倘若真的能够跑赢我们这些从宗教局无数人里面选拔出来的特勤组,那我们可真的是没脸面对江东父老了。我心中一直想着胡老板提醒的事儿,知dào

凡事也不能将对方逼急了,要不然那就是鸡飞蛋打,所以一直保存得有余力,而就在长发男回头跟张励耘说话的时候,我左脚一蹬,一个箭步就蹿到了跟前来,二话不说,直接一个八卦异兽阵就甩落下去。

令旗扎入地上,顿时就由无形之兽从彼此关联之处崛起而来,将这两个狂奔而走的人给硬生生地挡住,两人相继撞到炁墙之上,然后向后跌飞倒地。

我一个箭步上前,用堪比鬼魅一般的速度相继卸下这两人的下巴,让他们没有办法咬到后槽牙上面预留的毒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阵外,张励耘收住了脚步,一脸崇敬地望着我手脚熟练地将两个被怀疑是老鼠会的家伙给捆得扎实,口中说道:"陈老大,这可是传说中的茅山十宝,八卦异兽旗?"

我点了点头,将这立了大功的旗子给收回,说道:"我能力浅,还没有发挥出此物十之一二的威能,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阵收,张励耕走到跟前来,从散落在地上的袋子里面翻弄出了两个铜器香炉和一些礼器来,叹了一口气,说不是长生牌。我微微点头,说这是自然,要倘若那御赐长生牌被这样两个小杂鱼给拿在手里,我们就不用这般如临大敌了。张励耘点头,在地上这两个被绑成死猪的家伙嘴里一阵掏弄,掰出毒药,又仔细地在他们衣领以及其他地方搜寻了一番,果然又找出了两颗小胶囊来。

这东西一出,两人的身份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了下来,而这种类似于民国军统或者特工的手段出现在一个以盗墓为主的民间小帮会里面,也着实让我对这个组织的领导者另眼相看。

是人都怕死,除非有强烈的信仰和信念,哪里能够义无返顾地咬破毒囊呢?

盗墓是为了求财,又不是为了索命,他们到底是怎么给人洗脑的?

这些疑问,可以在日后浇灭了老鼠会之后,写报gào

的时候再细细研究,当务之急,那就是找到老鼠会在京都一带的负责人,不然我们很难交代,毕竟倘若那鬼市之中,除了这两人,还有老鼠会别的成员的话,那我们此番就算是打草惊蛇了,素以隐秘和谨慎闻名的老鼠会倘若来一个狡兔三窟,逃之夭夭,那可就谁也没有办法再将他们给摸出洞子来了。

我没有二话,让张励耘拉着一个,去拐角审问,而我则直接将那长发男的下巴拍合,捏着他的嘴巴寒声问道:"说,你们的头,在哪儿呢?"

那人一双眼睛能够喷火,被我捏着嘴巴,声音有些变形:"哼,你们这些六扇门的走狗,休想从我这里听到任何消息!"

他说得是如此坚决,然而我却不慌不忙地猛然施展魔威,顿时营造出一种严肃恐怖的气氛来,然后徐徐说道:"实话告sù

你,我们办事情的风格,那就是一旦抓到了两人,准bèi

问话的时候,就是看谁最先开口说话——第一个开口的,总是能够活下来,而另外一个人,则被作为杀鸡儆猴的大公鸡,给直接处理掉,所以我不急,看看你和你那位同伴到底最先扛不住——不过我比较喜欢你,看到你这散乱的长发,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不羁的青春"

听到我的诈唬,长发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犹豫地说道:"不可能!你们可是公家人,有组织有纪律的,怎么能够做这种事?"

我耸了耸肩膀,笑道:"凡事都循规蹈矩的话,拿什么来管理你们这一帮子穷凶极恶的家伙?规矩是人定的,我弄死了你,然后在报gào

上面说你们是暴力拒捕的时候被杀死的,谁还能挑我理不是?"

这话儿说得长发男一阵无语了:"你妈,你们这些吃公家饭的,没有一个心不被狗吃了,个顶个地都黑透了啊"

长发男一阵长叹,却出奇的配合,给我报上了他的联络人,名字叫做"苍天鼠",化名丁波,是他的头儿,也是这附近一带的负责人。我仔细询问一番之后,也不多言,将他直接给打晕了,然后又过去找另外一个人忽悠,说长发已经招了,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开口,我拿来对应,看看他撒谎没有,二来就是弄死他,减轻一累赘。

那人很快就招了,两者一结合,我们很快就确定了贼头的地址,当下也是不再犹豫,将这两人给绑回了车里,匆忙赶去。

到了地方,是一处陈旧的四合院,留丁一在这儿看守嫌犯,我和张励耘悄悄地摸进了去,院子里面尽是尽是些纸皮破烂什么的,我俩蹲在角落,正想朝着房里头摸去,而就在此时,那院门被瞧向了,一个声音在外面轻声喊道:"丁哥,快开门,我刚才听小三儿说起,郑成利和董沥夫这两个龟儿子在潘家园,被人逮住了!"

黑铁年代 第十二章 小院乱斗,摧拉枯朽

这话儿一响起,刚才还黑灯瞎火的房间里立kè

有电灯点亮,接着从东厢房那里走出一人来,披着大衣,朝着院子里面走,边走边不满地嚷嚷道:"陈子豪,怎么回事?这两个家伙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不是让大家这段时间都消停一点,尽量别露面么,怎么又给人抓起来了?"

刚开始黑乎乎的,看得不仔细,不过这人一开口,我却发xiàn

竟然是一个女人,于是示意张励耘不要动,关注房间里面的动静。

吱呀一声,门开了,院子里走进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来,冲着这女人说道:"嫂子,你也知dào

的,郑成利和董沥夫这两个家伙原先是独行客,加入我们老鼠会并不久,也不懂得规矩。他们原先在土夫子这一个行当也是有一定名声的,在新加入的兄弟里面,也有些威望,倘若总是压制着他们,对团结的大局不利。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能够扛得过官家的手段不开口,所以得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等等,不对劲,有生人的味道!"

那贼头说着话,突然猛地一吸鼻子,然后朝着我们藏身的这个角落看了过来。

那人在扭头的一瞬间,我便晓得恐怕瞒不过这个有着狗鼻子一般强dà

嗅觉的家伙了,当下也是脚交一蹬,便朝着门口这儿冲来。我冲得迅速,首当其冲的就是被贼头陈子豪喊作嫂子的那个女人,我本来以为是个软茬子,手到擒来,却不曾想冲到跟前的时候,那女人竟然直接将身上披着的大衣朝着我这儿猛然一甩而来。

这绿色的棉布军大衣,将我整个人都给兜住了。

我鼻间闻到一阵成熟的女人体味,手一拍,将这大衣给甩到地上去,结果刚抬起头来,却瞧见一只莹白的手掌朝着我的脸上扇来。

这一巴掌,竟然在空中打出了劲响来,我这才晓得我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弱女子,而是一头母老虎。

不过对方不跑,我倒是反而放下了心来,抽身上前,一套犀利精巧的小擒拿手,跟这母老虎斗将起来,而旁边那报信的贼头陈子豪,则由张励耘给接手了过去。

这陈子豪的嫂子虽说是头凶悍的母老虎,但是却终究不及我的修为高深,相斗两个回合之后,便被我一把抓住了胳膊,朝着地上按去,而就在她失去平衡的那一刹那,却是杀猪一般地大声叫道:"丁波你个挨千刀的,老娘在这被人欺负,你他妈的还敢蹲屋里面看戏?就两个小把戏,赶紧出来帮我弄死他们!"

那女人不但手段刚猛,这骂人的语气也是中气十足,随着她的喊声,她刚才出来的那屋子里突然爆出一大片的寒光,朝着我兜头罩来。

房间里突然有一猛人杀出,而刚刚被我抓着的母老虎顺着我的手劲往地上一滚,接着用肥厚的屁股作支点,朝着我的下身猛然一蹬,一副凶悍模样。我不与其硬拼,朝后退了一步,瞧见张励耘和那贼头陈子豪已经跳上了房顶上去,两人一追一逃,打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张励耘是北疆王的外侄,虽说与那天下十大的差距就好像珠穆朗玛到月球的距离,但是对付那个窜上跳下的家伙,倒也是足够了。

剩下的我,则需yào

面对的就是这屋子里面冒出来的夫妻档了。

我往后一退,站定了身形,里面冲出来的那个男人也将地上的媳妇给扶了起来,我眯眼瞧去,却见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下巴留着一缕山羊胡,三角眼,红鼻子,跟普通的市井人物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在他的手上,却拿着一把前段尖锐的铁铲,那铲杆子鸡卵般粗,被汗和老茧磨得油光水滑,显然是一把称手的奇门兵器。

我打量对方,而对方却看了一下左右,寒声说道:"到底是哪路的好汉,不问自来,实在是好没礼貌!"

那人摸不清我们的来路,出言试探,而他被欺负了的婆娘却是一肚子火气,大声骂道:"管他娘的什么来路,先弄趴下了,再慢慢整!"

被自家婆娘这么一催,那男人便不再多言了,将手中的铁铲一震,朝着我兜头铲来。

我很难形容这个男人的手法,每一击都好像在铲土一样,结结实实,不过让人觉得恐怖的是,那铲子舞弄出一大团的雪花,而隐约之间,却还有阴风洗涤,黑雾弥漫,我便晓得这也是一件法器。就是有着这东西在,才使得那妇人有着如此的决心,而我则因为携带不便的缘故,饮血寒光剑一般时间里都是由小白狐儿帮我保存的,手上除了小宝剑,倒也没有顺手的武器。

不过小宝剑虽说短小精悍,但是从李道子那儿继承而来的东西,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小觑的,我被这一番攻击逼得连连后退的时候,当下也是果duàn

地拔出了这辟邪小剑来。

我刚一站稳,突然空中就是一道响鞭,原来那女人也回屋取来了称手的兵器,却是一根黑索长鞭。

这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将我围住,男的说道:"丁欢,速战速决,打完赶紧撤离。"

那女人得yì

地扬着鞭子,冷然笑道:"放心,对付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老娘有的是经验,抽不死他,我就不姓丁!"

两人一前一后,夹攻而来,前面这个一杆奇门兵器,而后面则是呼呼的鞭声,着实有些吓人。不过我却并不慌张,虽说肉眼之中一片寒光乍现,但是炁场感应之中,却晓得这两人的修为,终究差我一些,特别是那妇人,实在是不够瞧的。

说时迟那时快,最先到达的是那妇人的黑索长鞭,在空中又是一个炸响之后,带着凌厉的风朝着我的身后席卷而来。

我头也没有回,小宝剑甩出,将那鞭首给挡住,那妇人用劲一抖,将我的小宝剑给赫然缠住,两边一用力,便成僵局,而这边的男人也杀到跟前,那铲子朝着我的胸口猛然一戳,却有雷霆之势。

他来的凶猛,然而我却不慌不忙,当下双脚一站,将缠在小宝剑那端的长鞭猛然一拉,那妇人却挡不住我的劲道,不由自主地朝着我这里跌落而来。她的反应倒也挺快,慌忙弃鞭而逃,却不料我当下一个风眼的劲道鼓荡而出,她脚一歪,朝着旁边斜斜跌落而下,我立kè

移形换位,将跌落的那妇人给一把抄了起来,然后将她挡在我的面前,也抵住了男人的风雷一击。

那男人是个收放自如的厉害角色,眼看着自己这一铲就要将自家婆娘弄成两截,连忙收住了去势,却不想那铲子之上弥漫的黑气刹不住脚,尽数钻入了妇人的身体里。

被这黑气一钻,我怀中的这女人浑身便是一阵冰凉,我瞧见她脖子后面的这一片白皙皮肤迅速泛起了青色,鸡皮疙瘩一大片冒出,心中也有些惊讶,想着刚才我若是硬拼,只怕虽能挡得住这铲子,却扛不住那扑面而来的黑气。不过被我制住的这个女人虽说失去了战斗力,但是那男人却是勃然大怒起来,脸上突然间就是青筋直冒,蚯蚓从他脖子上面的血管一直游荡开来,接着他一声立kè

,将那铲子朝着地上猛然一拍。

我起初不明白他的用意,结果突然感觉脚下一阵危险,下意识地腾空而跃,就在此时,我的余光处瞧见地上突然冒出一排骨刺,出现在我刚才的脚下。

骨刺之上黑光萦绕,显然是藏有剧毒。

不过这斗争也到此为止了,我一个翻身上前,凌空朝着这男人拍了一掌,他铲子拍在了地下,来不及回身,唯有抽出一掌朝我对来。

砰!

茅山掌心雷!

雷意勃然而发,男人一开始只以为是随意一下,却不料那汹涌磅礴的雷意轰然而来,顿时就是一阵僵直,身子像木桩一般地朝着地下倒去。我落地之后,朝着他擒拿过去,却不曾想他竟然将舌尖一嚼,朝着我喷出一道黑色的血箭来,就在我偏头避开的时候,他凭着这拼死反抗,朝着房顶跳开,准bèi

逃走,然而刚刚一上去,却发xiàn

一大蓬光华弥漫的剑光朝着自己全身罩来。

这每一剑都是如此凶狠,男人不敢力敌,再次摔落地上来,却不料我这奔雷又一掌,直接将他打在了墙壁上面去。

男人后背着地,整间房子都在动摇,数道裂痕以蜘蛛网的方式,朝着四处蔓延而去。

我立足了脚,这是从房顶上面抛下来了一个黑影,直接摔在了院子的地上,我低头一看,却是先前拼死逃开的那个陈子豪。

接着手上拿着软剑的张励耘也跳了下来,掏出两副手铐,将陈子豪和妇人丁欢给直接铐了起来,然后去搜他们的牙床,并没有发xiàn

里面藏得有毒囊。

看来谁有谁没有,这里面是有讲究的。

一阵巨大的眩晕之后,那男人睁开眼来,瞧见两具铮亮的手铐,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dào

,迟早是会出事的,哎"

长长一叹,无尽凄凉。

黑铁年代 第十三章 兄妹阋墙,相爱相杀

这男人一副郁闷难挡的模样,而我则走上前来,一脚踩住了滚落一旁的铁铲,沉声问道:"苍天鼠丁波?"

他抬起眼皮,瞧了我一眼,惨然说道:"现在,你能说说自己是什么来头了吧?"

我盯着他一会儿,不确定他嘴里是否有毒药,但是晓得像他这样的人,必然还会有临死反噬的能力,于是也不好过分相逼,保持距离,平静地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共鸣,眼睛眨了两下,问道:"如此说来,郑成利和董沥夫是落在你们手里了咯?"

我点头,问道:"这事情其实也没有这么复杂,一个普通的偷窃案子而已,即便是那东西是国宝,最多也不过坐几年牢,有人提醒我,说你们老鼠会刚烈得很,经常会有人在后槽牙里面放毒囊,一旦事情败露了就咬破自杀,我就奇怪了,人命就有这么贱?丁波,你看看,你老婆在旁边,你也在这里,有什么情况,说什么情况,坦白从宽,这个不是假话,说不定这事儿也拿捏不了你们,有什么可隐瞒的呢,你说对吧?"

丁波坚持问道:"你还没有说,你们到底是何方人物?"

我没有再隐瞒:"宗教局二司特勤一组组长,陈志程!"

丁波浑身一震,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容来:"我说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能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原来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有关部门,这就难怪了。陈组长,你想知dào

什么事情,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被张励耘制住的那妇人丁欢却尖声说道:"丁波,你这狗日的若是敢出卖俞会首,老娘就算是死,也不会饶过你的!"

她一发声,丁波说的话就停住了,一脸为难地说道:"小妹"

什么?小妹?

丁波、丁欢,是了是了,果真是两兄妹,不过深夜里面睡在同一个房间里面,衣衫不整,这是要闹哪样?

我一阵诧异,张励耘却一把捂住了那妇人的嘴巴,接着就地取材,用鞋带和衣物,将这两人给捆了起来,妇人丁欢不断挣扎,却最终逃不过张励耘的捆束,最后只有"唔唔"发声,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丁波瞧见自家妹子被这样对待,朝着我请求道:"我若是说了,你能将她给放了么?"

我摇头,平心静气地说道:"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没办法将她给放走,不过如果一切尘埃落定,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的话,我可以尽量调动关系,不追究到她的身上来的。"

丁波与我对视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dào

你想问我什么,情况我可以跟你讲,这次事情,其实跟小日本有关系"

丁波告sù

我,老鼠会因为有很多古董需yào

销往海外,所以认识了一些外国客人,前段时间有一个日本人找到他们的联络人,委托他们帮忙将存放在白云观中的御赐长生牌给偷出来。老鼠会平日里做的都是死物的生意,风险低,利润大,最是爽利,反而是这种活物,基本上是不敢招惹的,一来树大招风,二来也是怕人报复,不过这个日本人是老鼠会最重yào

的几个海外客户之一,如果得罪了,以后销赃就变得十分难了,也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日本人瞧见他们很犹豫,便直接下了一记重锤,告sù

他们,倘若这次生意谈成功了,以后他们出货的价格,一律在市价水平线,上浮一成。

这可真的是让人有些疯了,而正好会首的弟弟在京城,他还带着一名新结交的厉害角色,心中有所凭恃,想着这样的美事,不干白不干,只要策划了得,隐秘周全了,白云观未必能够找上门来,所以就接下了这活儿,然后跟日本人合谋许久,最终通过种种手段,将那御赐长生牌给偷了出来。整个事情之中,负责这一带地盘的丁波是最为反对的,然而会首的弟弟在此,却也容不得他来指手画脚

当初跟日本人接洽的联络人就是被张励耘绑得结实的陈子豪,这事儿是丁波这儿接的,但是具体插手的,却是会首弟弟俞头。

讲到这儿,事情的经过我基本上已经明了,怪不得我一直觉得那个加藤一夫总是对我有些隐瞒,怪不得赤松蟒一定执意要打着我们的旗号去白云观确定消息,这里面竟然真的如我们所预料的一般,是日本人暗地雇佣了老鼠会的人,将御赐长生牌盗出来的,而赤松蟒之所以会如此,恐怕是因为想要治愈困扰自己许久的肾虚,不能人事的毛病吧?

我甚至还能够确定一点,那就是白云观在抗日战争时期时失去的那半块长生牌,估计就是落在了赤松蟒的家族手中。

前因后果都得以明了,唯独两点让我疑惑——第一点,那就是白云观被盗走的御赐长生牌,现在在哪里;其二,失踪了的赤松蟒,现在又在何方?

将这两点给解决,那么两件案子也算是彻底了结了。

谈到这个问题,苍天鼠丁波刻意地做了一个停顿,事实上他也晓得,自己刚才谈的那一堆事情,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儿,唯独这两点,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

他凝望着我好一会儿,这才犹豫地问道:"这话儿,我说了,你能放我一马么?"

他死死地盯紧着我,我晓得此刻倘若是说了半句假话,这人定然是不会合zuò

的,然而这丁波作为老鼠会在京都的负责人,完全就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大庄家,这样的人就算是手上没有人命,也绝对是一个搅动风云的人物,不查则已,一查那肯定就是黑到了心里面。不过事情总是要分作两边看的,如果那目前这两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来讲,他又只能算是小杂鱼而已了,我在稍微沉思一番之后,点头说道:"可以,我可以给你保证!"

我这般说了,丁波也释然了,正准bèi

说起,这时被张励耘控zhì

住的那女子丁欢突然猛然一挣扎,脱离了小七的掌控,口中大声地喝念道:"嗡、母馁颂、梭哈!"

这古怪咒语一出,原本还准bèi

与我侃侃而谈的丁波脸色骤然一变,一双眼睛睁得硕大,几乎都要凸了出来,我瞧着不妙,上前去扶他,却不料丁波的头颅就像吹胀的气球,一股暴戾至极的气息从他的胸腹中骤然而生,接着朝上涌入,他的脑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瞧着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向后退开。这刚刚退出四五米,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就好像气球爆zhà

了一般。

接着我亲眼瞧见丁波的脑袋从中间爆开,白色的脑浆和黑红色的鲜血飞溅而起,洒落一地。

这些鲜血落在地上,立kè

有滚滚黑烟冒出,宛如硫酸,我首当其冲,不过浑身的气息猛然一震,却是将其逼开了去。

看着脚下滚落的一颗眼球,我回过头来,瞧向被张励耘死死按在地上的丁欢,将翻滚不休的怒气给强行按捺住,语气阴沉地问道:"他可是你的哥哥,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妇人虽然有着几分姿色,不过在这样的冷夜之中,被人按成了死狗,也没有什么风度好讲,她虽然被张励耘给死死按着,却忍不住满心欢喜地发笑:"桀桀,你有见过睡自己妹妹的亲哥么?"

被这样反问,我顿时无语了,因为不了解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再纠结这一个问题,而是问道:"你刚才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丁欢答道:"五鬼怨灵冲!这手段是老鼠会控zhì

外放手下的手段,每一个外放仓主身边都有一个人懂得,而苍天鼠身边,则是我。他以为拿了我的处子之身,就能够通往老娘的内心深处,狗屁,张爱玲看多了是吧?我丁欢这一辈子,跟无数男人睡过觉,但是只动过一次情,那就是锦毛鼠俞头,一生一世,矢志不渝!姓陈的,你别试图从我的嘴里面掏出任何东西来,要杀就杀,老娘未必怕你!"

她闭目不言,一副慷慨赴死的烈士模样。

我看了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世间最毒的,就是女人;而最傻的,也是你们。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那么,先睡一会儿吧!"

我一打手势,懊恼不已的张励耘立kè

一掌拍下,将这走入极端的女人给直接打晕了,而我则走到她旁边,将瘫软在地的陈子豪给揪了起来,淡淡地笑道:"这个傻女人,她觉得将自己的哥哥弄死,自己慷慨就义,就能够救得情郎,却忽视了身边的小人物。朋友,你身上应该没有那劳什子五鬼怨灵冲吧?另外,作为一个联络人,我想你应该晓得我感兴趣的东西,对不对?"

我将他拖到满院子的血肉面前来,这家伙果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的!求你把这疯女人,给我带远点儿!"

黑铁年代 第十四章 小兄弟,过来跟我咯

被张励耘一掌拍翻的丁欢绝对想不到,她用那五鬼怨灵冲的凶狠法子将自家兄长爆头而死,却忘了将身边这从摔落地上就一直没有出言的小人物陈子豪也给灭口,而正是因为她弄出来的这般血腥场面,使得本身就不是那么坚定的陈子豪心中受到了剧烈的冲击,继而根本不用浪费我多少口水,便直接将自己所知dào

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部说了出来。

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发生了,这个陈子豪,其实是作为苍天鼠丁波与锦毛鼠俞头之间传信沟通的桥梁而存zài

的。

也就是说,丁波知dào

的事情,陈子豪知dào

,他不知dào

的事情,陈子豪也知dào



我立kè

意识到,我这回并非是缘木求鱼,而是得了一个宝贝。

陈子豪对我做了很多要求,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请求我帮zhù

他隐姓埋名,脱离老鼠会的报复。这一点,我毫不犹豫地答yīng

了他,并告sù

我,所以的一切都有人担着,让他放心说来就好。陈子豪不放心,还让我对着道祖发了誓,这才松了一口气,告sù

我东西其实已经在当天夜里就拿给了日本人,不过后来二老板却听信了谗言,得知日本人手里面有另外半块长生牌,能够合二为一,参破奥秘,于是变了卦,又设局将日本人给骗了出来,准bèi

黑吃黑。

毕竟先前那御赐长生牌虽说名气很大,但是只有半块,除了拿来换钱,根本就没有吸引力,然而重新组合之后,却能够帮zhù

修行者勘破生命的奥义,这事儿对于二老板来说,绝对是拒绝不了的诱惑。

老鼠会里面的大人物多以老鼠为代称,而权势最重的五人,则效仿北宋年间七侠五义之中的五义,以钻天鼠、彻地鼠、穿山鼠、翻江鼠和锦毛鼠为名,死一个,补一个,俞头能够在这么多会员之中脱颖而出,名列五义之一,一直都被人诟病是托了他兄长的关系,而这一回他倘若是能够在修行上面有所收获,那么就可以扬眉吐气,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唯一的缺憾是那个叫做赤松蟒的男人有超出了他们想象之中的强悍,也有着日本人惯有的精明,及时识破了老鼠会的计谋,躲了起来。

这些人终究在哪里,陈子豪告sù

我,在雍和宫附近的一处地下防空洞里面。

京都的防空洞还是在中苏交恶的那几年大力兴建起来的,那个时候老大哥跟咱们不对付,已经有些图穷匕见了,不但暗地里指挥着几个同阵营的国家制造摩擦,而且还亲自撸着袖子干了一下,甚至还威胁实在不行就原子弹伺候,咱们领导人虽说不怕这种浑不吝,但是也得有所准bèi

,于是一边大挖防空洞,一边将许多军工企业撤往西南的崇山峻岭之中去,这些防空洞是按着防御核武器攻击而建造的,又深又大,不过后来冷战结束,便逐渐都给废弃或者封存起来。

尽管如此,但是老鼠会那是干什么的出身,于是这些被封存起来的防空洞,又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藏匿和转移货物的地盘。

听到了陈子豪说的这么多曲折,我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先我们工作思路的方向,是发展强dà

的居委会大妈为耳目,以及在各交通要道那儿进行盘查,却没想到老鼠会竟然将老巢给放到了几十米的地下去,实在是让人错愕不已。

我问明了一些相关的细节,得知赤松蟒和老鼠会的锦毛鼠在他们在地下防空洞中开辟的一处据点对峙,他先前收到的消息,是那个日本人携着已然拼凑完整的御赐长生牌,躲入了一处全部都有钢板组成的房间里,而锦毛鼠则带着人准bèi

了各种的方法,将门给尽快攻破。

他们已经着手去做了,不过这半天过去了,具体的情形他,也不是很了解。

我没有再停留,而是将陈子豪和昏死过去的丁欢押到了车子里面,经过短暂的商议,决定兵分两路,一边是由丁一将老鼠会的丁欢,以及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小喽啰郑成利和董沥夫给送回总局去,交由在值守夜班,等待消息的努尔,并且带人前来支援;而我则和张励耘押解着陈子豪,前往另外一个方向的防空洞,尽早赶过去,如果人多,那便潜伏下来,如果人少,便直接控zhì

场面。

这方法商量完毕之后,唯一的问题出现了,那便是兵分两路,但是却只有一辆车。

说到这个问题,着实让人有些犯难了,然而这时,在旁边一直听着的陈子豪则弱弱地举手说道:"报gào

领导,我问一个事儿,如果临时征用了一辆车,到时候还给别人,这样子会不会给你们带来太多的麻烦?"

他用下巴指着不远处的路边停着的一辆老式吉普,我瞧过去,心中一动,问道:"怎么,你还有这门手艺?"

陈子豪点着脑袋笑道:"嘿嘿,什么都懂一点儿,这样才能有饭吃。"

按理说,这种不经询问、临时征用他人汽车的行为,基本上和盗窃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时间紧迫,事急从权,我倒也没有太多的迂腐思想,便带着他下了车,让丁一赶紧前往总局联系人,而我们则来到了那老式吉普前面。

陈子豪此前的双手是给张励耘用手铐铐着的,防止他反抗或者逃跑,此刻也解开了,其他的绳索也松开,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根发卡来,七弄八弄,便将驾驶室的门给搞开了,接着将方向盘下面的点火开关暴力砸了几下,点火线和火线接在一起,再将启动线往火线上面一搭,我耳里便立kè

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陈子豪弄完之后,不由自主地吹了一下口哨,朝着我挥手道:"两位领导,您可坐好了,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张励耘怕这个家伙逃跑,赶忙坐进了副驾驶室,而我则就地找来一块黑煤渣,在原地写上了征用字样,并且将我们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留了下来。

做事情要有模有样,可以无视,但是不能藐视规则,这一点,我多少也得做个样子。

等我写好,拍着手进了车中,陈子豪油门一轰,车子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坐过很多人的车,自己也会开车,不过第一次坐这个叫做陈子豪的贼头青年开的车,感觉直打飘,这个家伙开车简直就是熟溜得跟他上房揭瓦一般,油门一直踩着,在京城的街道上面穿行自如,有时候甚至还直接甩出一个直角漂移的高难度动作来,让张励耘紧张不已,还以为这个家伙是想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呢,结果到了后来,才发xiàn

这个家伙就是想过把手瘾。

一路上惊险刺激,将寻常的老式吉普开出了过山车的感觉来,到了地方之后,下了车,连我都感觉一双脚都在打飘,而张励耘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陈子豪恋恋不舍地摸着那方向盘,久久不愿离开。

我平缓了一下有些飘的平衡感,望着一脸不舍的陈子豪说道:"你刚才说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跑腿走马的小角色,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不对?"

陈子豪将我怀疑他先前的话,顿时就一副恨不得将心肝掏出来的模样嚷道:"领导,我说过的话,绝对是真的,要是我罪孽深重,哪里还敢跟你们合zuò

?不怕你们秋后算账,找个由头将我脑袋给崩了?"

他信誓旦旦的说着,我摸了摸下巴,对他说道:"你先前逼着我发誓,放你一条生路,但是我觉得如果放任你回江湖,日后事情倘若是传出去,老鼠会说不定会对你灭口。实话告sù

我,我的这个特勤组呢,除了有些危险,无论福利待遇还是上升空间,都是最不错的,目前虽说已经成型,但是我这个当领导的,却一直缺一个司机,你若是有兴趣,过来跟我咯?"

陈子豪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领、领导,你的意思,是让我过来跟你干?"

我点头,说对,你想考lǜ

一下,如果愿意,事后我帮你打点一下——给你打个保票,只要是我的人,而且之前并没有太多的过错,我保证你以后的档案清清白白,跟羞答答的小姑娘一样,你觉得呢?

这家伙一脸激动,拍着大腿说道:"当然愿意啦,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你以为我想跟着丁波这些变态一直当贼啊?不过事先说好了,别想我当卧底,那是送死!"

我跟陈子豪谈定了之后,他一下子就变得无比积极起来,接着带着我们来到一处大楼,一路向下,从一处坑道转折,接着推开沉重的门,一股沉闷潮湿的空气从黑暗中吹了进来。他带着我们在里面摸黑走,旁边不时有老鼠踮着脚跑过,走了一段曲折路程,他停住脚步,指着前方出现的橘黄灯光说道:"就是这儿,再过两道门,我们老鼠会的据点就在那儿了。"

我不动声色地一直来到那灯光之下,然后示意陈子豪先走,他点头,推开门,这时里面传来一声警戒地询问:"谁?"

黑铁年代 第十五章 功名利禄搏命出

陈子豪回头看了我一样,然后咳了咳,说道:"是我,陈子豪,苍天鼠叫我过来给俞先生报信,有情况通报!"

那铁门露出了一条缝隙来,有光线传出,接着有人在缝隙后面朝着门口打量。这时的我和张励耘都用后背贴着石壁,将自己小心藏好,那人就看得见陈子豪一人,提防之心稍减,接着传来了一阵解开铁锁链的声音,那人一边开门一边抱怨道:"小袁,你来了也带点夜宵,这两天过年唉,兄弟们天天白面馒头兑凉水凑合,嘴巴都淡出了鸟儿来,都已经怨声四起了"

陈子豪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拍着胸脯承诺道:"龙哥,你说得有道理,你看这样吧,我先去跟俞先生汇报完事情,然后出去,全聚德的烤鸭,大栅栏的酱猪蹄,还有地道的胡辣汤,当然还有酒,地地道道的二锅头,给兄弟们多带点过来,也算是给大家拜一个晚年了,你说行不行?"

"吱呀"!

这道铁门终于给推开了,然而在开启的那一刹那,被陈子豪忽悠得满面笑容的龙哥瞧见一只大手出现在了自己的胸前,接着大力一拽,不由自主地朝着外面走去,什么都还没有瞧清楚,便感觉脖子后颈被重重地一记手刀砍下,双眼一翻,喉咙里面喊出了半句话,不由自主地就昏死了过去。

这是个狭长的甬道,守门的龙哥被我上前弄晕,而通道的另一头却只听到一点儿动静,朝着这边张望过来,喊道:"老龙,怎么回事?"

通道里面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这就给我们充足的时间了,我一得手,便二话不说,和张励耘箭步朝着前方狂奔而去。那出声的人先前只是一阵疑惑,瞧见门口冲来两条人影,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口中还高喊道:"有人"

这警示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我旁边的张励耘便出手了,抬手便是一方十字小镖,倏然而至,插在了那家伙的右脚跟上面。

骤然受力,那人一下就栽倒在地,张开的嘴巴重重磕在了地下,当门牙都给震得快要脱落,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口血水喷了出来,相距百米,我已然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箭步飞冲,终于杀到了跟前,瞧见那人忙乱地挥着一把尖刀朝我脚下刺来,我一抬腿,猛然将他的手腕给踩在地上,接着俯身而下,右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人拼死反抗,张嘴要咬我的手掌,口涎和血水不断喷出,然而我却很坚定地将他脑袋按在了地上,接着张励耘快速跟上,手刀呈四十五度角重重斩下。

砰!

他脖子受到重击,双眼一阵翻白,接着直接晕死了过去。

我在确定此人真的昏死过去之后,这才舒了一口气,扭头瞧向甬道的尽头,发xiàn

那儿一片沉静,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这儿的动静。在此之前,陈子豪曾经跟我们说过了这儿的人员分布,除了二老板锦毛鼠和他的四名随从之外,丁波手下还有六人在此,另外听说二老板还叫了穿山鼠前来,只是不知dào

他是否前来。至于实力,除了二老板和他的四名随从,其余人都是负责销赃谈生意的老油条,成不了什么威胁的。

怕就是怕穿山鼠也来,那个家伙可是老鼠会中最厉害的倒斗大盗,近年来几起大宗生意,都是在他的主持下完成的,有的墓葬凶险之极,不但有僵尸粽子,而且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把戏,而他能够活到今天,那便是绝对的实力保证。

张励耘折转了回去,将陈子豪给押解了过来,沉声警告道:"陈子豪,日后是同事,还是阶下囚,都看这一下了,关键时刻,你可别掉链子。"

陈子豪看着地上陷入昏迷的前同伴,舔了舔舌头,说道:"两位领导,我要是不真心,哪里能够将你们带到这儿来?不过我这除了手脚还算是比较灵活之外,打架真的就实在是不行,一会儿倘若是真打起来,可别拉上我来送死啊?"

我嘿嘿笑了,推了他一把道:"行,一会儿若是打起来,你找地方躲着就好,保命要紧,不过我这里有一个东西,你先服下。"

我手掌一摊开,赤红色的辟谷丹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张励耘晓得我这一手,心中暗笑,脸上却绷得紧紧,一脸严肃地瞧着陈子豪,手在腰间摩挲,仿佛只要他一拒绝,立kè

拔剑杀人一般。陈子豪瞧见这场面,整个人都不快乐了,苦着脸说道:"两位领导,我是真心的,你还给我来这一套,实在是有些寒了我的心啊?"

我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辟谷丹,我怕你饿了,给填下肚子——你吃,还是不吃?"

纠结了三秒钟,陈子豪最终还是屈服了,从我手上接过来,一下吞进口中,这药丸略干,噎得他直难受,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询问我道:"下面那儿是最后一道门,里面就是收容厅了,二老板和他的手下也在那儿,他们人多势众,要不然咱还是先别进去了,在外面等着援兵到齐了,再一起进去。"

他这建议是保守之言,十分稳妥,不过虽说这所有的事情都是那日本人赤松蟒策划实施的,但是老鼠会翻脸不认人,准bèi

加害于他,我又不得救他性命,要不然实在是没有办法给上面一个交代,而且赤松蟒倘若不在,到时候迫于政治形势的压力,黑变成白,白变成黑,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一定要将事情给钉死了,做圆满了,方才算是将这案子给办妥了。

所有的一切,前提都是得赤松蟒活着,要不然很多话都不好说。

我否决了陈子豪的提议,捏了捏拳头,回头看向了旁边的张励耘,对着这个顶着北疆王关照特招进局的年轻人微笑道:"小七,一会儿进去了,里面都是最凶悍残暴的敌人,说不定我们都不能完好无损的离开,怎么样,碰到我这么疯狂的头儿,你后悔不?"

张励耘已然将手中的软剑给抽了出来,咬着牙说道:"老大,功名利禄搏命出,我来特勤一组,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觉得我是走了后门,我心里面一直都憋着一股气呢,今天你给了我这么一个出头的机会,那有什么好说的,至多,唯死而已,你说怎么做,吩咐便是,我脑袋都已经拴在裤腰带上面了。"

他的话给了我很强烈的自信,不过正所谓正奇相辅,刚柔并济,凡事都还得考lǜ

周全,不能凭着一时血勇行事,我考lǜ

一下,然后对他说道:"你守在门口,能不出头,尽量不要出头,主要的任务,就是防止他们带着那个日本人或者御赐长生牌逃走,这你可知dào

?"

张励耘点头确认:"嗯,我知dào

了。"

他得了命令,至于陈子豪,我则让他在旁边的角落待着,不要露头就好了。

此时不过凌晨五点,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不过老鼠会的人还在跟赤松蟒僵持,估计里面时刻有人在,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一边想着自己这般行事,是否太过于鲁莽,一边朝着甬道尽头走去。

甬道尽头,又是一扇铁门,不过却没有用锁链给捆住,但是出入口处,还是有人在把守着。

我听到了浑浊的呼吸声,以及呼噜声。

难怪刚才那个人的求救,没有被听到,我将耳朵贴在门那儿,请到有刺耳的切割声传来,还有一个不真切的声音在远处隐约喊道:"妈的,亏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老鼠会的,来京都的花花世界几年,老把式都忘得差不多了。快点,给那小日本这么多时间,要是让他勘破天机,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我心中一喜,晓得赤松蟒到现为止,却也还没有落入老鼠会的手里。

他是安全的,而御赐长生牌也在他的手里,那么我就不着急了。

既然不急,我就先等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将耳朵贴在铁门边,听着那边的不断传入我的耳中,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突然有一个男人过来了,将陷入沉睡中的守门人给踢醒,冲他嚷嚷道:"你是猪么,这么吵你都能够睡着?起来,起来,前面通道两个家伙这么久没有消息,你过去看看,他们是不是也睡着了?现在风声紧,你们都得给我悠着点,别给人家白云观的人找上门来!"

那人骂完人,又朝着远处走去,而门口这看门人则嘴里嘟囔着推门而来,然而一开门,却瞧见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贴在了门上。

这防空洞里面是有电灯的,而电源则是靠老鼠会自己携带的柴油发动机提供,他骤然瞧见我,吓得魂飞魄散,正要尖叫,被我一拳打晕了去。

那人往后倾倒,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住,将他身上的衣服直接剥下来,给张励耘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推门而入。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瞧见视线的尽头,有好几个人在对着一个铁门较劲,火花四溅。

黑铁年代 第十六章 久别重逢,物是人非

我把第二道门后面的那个家伙给弄倒之后,将他的身体小心了拖出门外来,让张励耘在这儿看着,把持着铁门,随时将其关闭,而后混入里面,瞧见这儿是很大的一个厅堂,里面充斥着浑浊的空气,左边的角落有发电机低沉的轰鸣声,正前方处有一条长道,长道两旁都是一格一格的房间,尽头便是那个日本人赤松蟒躲入的三防间,在右边,则有一条长桌,好几个人趴在上面打着瞌睡。

长道尽头,总共有三个人,正在用气焊切割,对着那厚重的门进行最后的努力,不时传来兴奋的呼声,显然是已然快要完成了目标。

我的目光在这防空洞中巡视着,不是鹰,而是用余光扫量,希望能够找到此间主事的锦毛鼠俞头,也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策划和执行人。

在此之前,我已经听陈子豪谈及过这个名字颇为奇怪的男人面貌,简单来讲,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时候的俞头并不愧对于锦毛鼠这么一个外号,他是有名的美男子,一双邪魅的眼睛和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知dào

迷倒了多少女性,苍天鼠的妹妹丁欢愿意为了他,而将自己的亲哥哥加姘头丁波弄得这般惨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锦毛鼠并非只有丁欢这么一个红颜知己,生性淫邪的他是个花间浪子,这一辈子,不知dào

跟多少女人滚过床单,这般阳气亏损,所以脸色也异于常人的惨白。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在这里面找到有可能是锦毛鼠的身影,原先对门房呼来唤去的那个男人,却是一个满身肥肉的家伙,正撅着屁股在长道尽头督促手下人进行气焊呢,我拿他跟陈子豪先前的描述对比了一下,才晓得他是锦毛鼠的头马大只佬。铁门未破,赤松蟒便没有什么危险,我自然也不愿意上前,与这一众老鼠会的骨干精英硬拼,于是缩回了门口这边的方桌,蜷缩着身子,继xù

假寐装睡。

如此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那负责场面的大只佬却背着手,朝着右边的长桌这儿走来。

他走到跟前,敲了敲长桌,朝着那些睡得正香的汉子喊道:"都醒了,都醒了,再有一点点,那铁门就给弄开了,你们都起来,打起精神,我可跟你们说了,这个小日本可不是什么寻常角色,伊势神宫的赤松家族,有没有,他是太子爷!日本人在南非全部的种植园,有他们家一半的股份,家传深厚,真干起来,你们可都得留神一点——那个谁,短狗在你手上?"

短狗就是手枪的黑话,我眯眼敲过去,只见一个削瘦的男人举了举手,冷冷地笑道:"管他什么爷,真的不合zuò

,老子一枪崩了!"

大只佬听得不爽了,挥挥手道:"喂,新来的,你以为有一身好枪法,就可以制霸一切?收起你那份骄傲,给我乖乖地低头做人,好好表现,晓得不?我靠,要不是看在你是小刘的远房堂哥,你以为我们真的稀罕要你这个老劳改油子啊?"

气氛有点僵,男人旁边有一个矮个儿男子上前来打圆场:"大佬,别介yì

,我这兄弟以前在南疆战场上面,也是杀过好多越南鬼子的,手上沾血,难免有些桀骜不驯。他就是这个倔强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在转业之后得罪了领导,一气之下将人家给崩了,流落至此。他枪法好,指哪打哪,一会儿那小日本要是真闹起来,绝对是一把好手!"

矮个儿侃侃而谈,大只佬这才消了点火,接过矮个儿递过来的香烟点上,深吸一口,这才说道:"新人想出头,我也晓得,不过多少也要懂得尊重前辈,要不然,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的。行了,都准bèi

一下,做事了。"

他转头朝着我这边走来,而这时我却是已经瞧清楚了那个依旧僵冷着脸的汉子,瞧见他脸上那一道疤,记忆顿时就翻腾而起,一幕一幕地浮现眼前。

贱男春!

这个落魄的疤脸汉子,可不就是当初在巫山后备学校和我一同受训的刘春么,他可是38军转过来的储备干部,部队大院子弟,老头子都是正当年的山老虎,在宗教局和南疆战场上面渡过金,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落魄到了这又闷又黑的防空洞里面来,跟一帮盗墓翻土的家伙为伍呢?

难道就如那矮子所说的,他真的犯了人命案?

然而此时我已经来不及思量了,因为大只佬已经快步走向了我这儿,口中囔囔道:"老蛋,你他娘的就知dào

睡睡睡,外面什么情况,钻山鼠的人来了没有,那两个家伙,不会也在睡觉吧?我跟你说啊,白云观虽说观主不在,但也不是睡着的老虎,现在外面说不定风声鹤唳了呢,凡事都得小心一点,尤其是等等,你是谁?"

我刚才仓促,也就只有将这门卫的一副脱下来披上了,趴在桌子上,隔得远了,也没有人能够瞧得出什么来,然而一走近前,便立kè

露了馅。

大只佬发xiàn

情况不对,上前来抓我,然而这时我却已然暴起,滑步而上,手朝着那大只佬的胳膊搭了过去。这是一个满身肥肉的大汉,与我一般高,身子却比我宽了两三倍有余,我抓在了他大衣的棉袖上面,猛然一拉,那人却是将背脊一绷紧,身子一沉,竟然生生扛住了我的控zhì

。我先前一路摸来,遇到的对手莫不是一个照面就擒下,此刻一上手,却也晓得厉害,此人既然是锦毛鼠的头马,自然也是有一点儿底气的。

大只佬扎紧马步,抵住了我的这一击,口中高声提醒道:"点子扎手,诸位手足,快来助我!"

这一交手,他却也晓得了我厉害,的确是有着猛龙过江的态势,心中也有些慌,一边猛力进攻,一边朝着身后退开,我瞧见他也是十分有威望,一声喊叫,右边那几个人便呼喊着冲了过来,而在长道尽头那边的弄气焊的汉子也停下了手,朝着这边望来。我并没有想要独闯龙潭的想法和表现欲,然而事到临头,我却也没有太多的退却,抽身而上,将这粗壮的大只佬给死死钉住,缠斗不休。

之所以跟这家伙纠缠不休,倒不是我特别恨他,而是有些畏惧不远处的贱男春,那个家伙可是在南疆战场上面实打实地杀过人,见过血,手稳得很,倘若我不与此间地位极高的大只佬斗得难分难解,他一枪过来,子弹无眼,我今天说不定就得栽在这里了。

大只佬作为老鼠会高层头马,的确有着非凡的手段,然而这都只是相对的,我若是寻常还好,一旦是拼了命,他便有些应付不来了,还没等到右边这些援兵来袭,胸口便被我猛力拍了一掌。

轰!

我使了狠,掌力之中自然带了掌心雷的劲道,此法对于阴邪之物,最是奏效,不过并不是说对于人就没有什么作用,这一掌下去,大只佬胸口的衣物在骤然之间,就变成一片焦黑,雷意凛然,而他也是浑身一僵,朝着后面倒去。

我一击得手,也不敢骄傲,伸手一拉,将这三百多斤的好肉给揽在了面前,让自己的身子藏在了大只佬的身后,接着高声喊道:"别过来,谁过来,我捅死他!"

此时我的右手之上已经拿出了辟邪小剑,锋寒的剑刃顶在了这胖子的脖子上面,一边后移,一边打量前方,瞧见右边四人果然投鼠忌器,不再上前,而贱男春却是已经从腰间掏出了手枪,采用军中标准的站姿射击,朝着我瞄准过来。一切发生得都是那么的突然,没有人想到趴在门口睡觉的这个门卫早已偷天换日,变成了别人,而我在片刻之间,又将锦毛鼠的头马控zhì

住,一时间有些慌神。

不过慌乱也只是暂时的,几秒钟之后,长道旁边的一扇门被推开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走了出来,带着尽头的那几个家伙走上前来,神色不善地质询道:"是何方的朋友,竟然摸到了我们老鼠会的地洞里面来了?报上名来!"

这个男人三十来岁,国字脸,脸色略有些发白,大冷天就披着一汗衫,敞开的胸口上面还有许多汗水,我瞄了一下他,又瞧向了他出来的门口那儿,有一个丰盈的美娇娘,便晓得他应该就是此间的主导者,锦毛鼠俞头了。

来了正主,我也不慌不忙,一边将自己给小心地藏在大只佬身后,一边寒声说道:"刀枪无眼,拿着短狗的那个兄弟,麻烦将弹夹取下,将短狗给我拆成碎片,谢谢。"

我稍微地露出了一点儿头来,瞧见贱男春虽说脸上波澜不惊,但是眼中却露出了惊骇之色,晓得他应该是听出了我的声音来。

这个孤身闯入、胆大包天的过江猛龙,却是当年的陈二蛋,曾经将他撵出十里地的那个恶魔少年。

黑铁年代 第十七章 洞中惊起枪声

贱男春能够认出我来,这也难怪,我与他认识了十多年,而且还给他带来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两人的关系算得上是对头,哪里能说忘就忘了?

但是他却并没有拆穿我的身份,而是装着犹豫不决的样子,朝着锦毛鼠瞧去,那刚刚行完房事的锦毛鼠脸上尤有一丝红晕,显然是中途被我打断了。这快活事儿搁在一半,悬而未决,着实让人没有什么好脾气,所以他的脸阴晴不定,不过最终他还是在意自己头马的性命,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将手一挥,示意贱男春按照我说的去做。

得了吩咐,贱男春低头开工,仅仅只要几秒钟,一直整枪便被他卸成了一大堆的零件,悉数抖落在了地上去。

没有了枪支的威胁,我松了一口气,感觉被我挟制的大只佬似乎缓过劲来,蠢蠢欲动,当即就是一脚踹在了他的两只小腿上面。我踹得狠,他扑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地皮都感觉震了两抖。我不经意地将辟邪小剑比在了大只佬粗壮的脖子上面,坦然站在这近十个老鼠会精英之前,平静地说道:"如此最好,大家能够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很多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锦毛鼠瞧见我是一个年轻的生面孔,普通打扮,不由得一愣,出言说道:"嗯?你不是白云观的道士?"

我摇了摇头,深呼吸,一边回复气力,一边应答道:"俞头,世间有许多事情,你都可以干,但是你偏偏做了两件最惊天动地的事情,第一就是偷窃白云观的镇观之宝,第二就是绑架日本考察团的成员,这样的事儿,你当真觉得会一点儿责任都不需yào

承担么?你好歹也是老鼠会的五大魁首之一,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被我这般一通训,锦毛鼠的脸色立kè

就有些不好了,眯着眼睛说道:"听着口气,原来是官家的人咯,没想到啊,你们竟然找来得这么快?"

我平静地笑了,一字一句地说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抓,这事儿就不用我来提醒你了吧?"

语尽于此,在明白了我的来历之后,锦毛鼠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阴沉起来,不过在片刻之后,他却冷冷地说道:"官家的人,就了不起咯?有这胆子孤身前来我老鼠会,我俞头倒是想要看看,你到底是凭着什么样的勇气!"

我冷声哼道:"一个人?实话告sù

你吧,我外面一票弟兄呢,你这儿都已经被我们给包围了,还不快给我丢下武器,速速投降?"

锦毛鼠似笑非笑地说道:"一票弟兄,哪儿呢?"

此番来得着急,铁门之后,除了张励耘,也就只有陈子豪这个被我吓住的老鼠会投诚人员,至于增援,天知dào

仅仅只知dào

一个地址的努尔他们是否能够找上门来,不过我却也不肯落了威风,大声示意道:"兄弟们,弄点动静出来,让这里面的家伙听听!"

一个人没办法站队,但是搞点动静出来却并不困难,然而就在我出声的那一刻,隔着一道门的张励耘突然大声喊了起来:"老大,有埋伏!"

这一声惊叫之后,便是叮叮的剑刃撞击声,我心中一跳,却听到前面的锦毛鼠愤然骂道:"你个狗日的,跟老子玩空城计啊!"

我晓得对方已经是图穷匕见了,正要将面前的这大只佬拉出来再威胁一番,突然间感觉怀中的这大只佬浑身透着一股阴寒,脖子之上,竟然迅速地变得粗糙,那皮肤也开始角质化,毛孔里面也长出许多黑毛来,这一下让我大惊,辟邪小剑猛然一割,那锋利的剑刃竟然刚刚进入一点儿,就被皮肉给卡住了,接着刚才还像一滩软肉的大只佬猛然转过身来,我瞧见他那张脸上青黑一片,肌肉扭曲,表情狰狞,一双眸子呈现出青芒绿色的邪光。

我靠,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我奋力抽出小宝剑,然而那玩意就仿佛在大只佬的脖子上面生根了一般,根本就拔不动。这情况是我以前所未有见过的,就仿佛他脖子上的血肉活过来一般,死死缠住了剑身。一身长毛的大只佬就像一头黑色的狗熊,回身朝着我这儿猛地甩来一巴掌,我有些不确定这是什么手段,翻身后撤,朝着铁门那儿走去。

我的想法是撤回铁门之后,将这一伙人给堵在里面,将时间再拖一下,然而当我将那铁门给猛然拉开的时候,迎接我的并不是张励耘,而是扑面而来的一道劲风。

这股劲风充满威胁,倘若砸实jì

了,我感觉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跟今夜的那丁波一般,直接炸成了碎片去。当下我也是有些心惊,下盘不动,身子猛然一低,避过这猛然一下,然后朝前扑去,将这个在门口袭击我的人给扑倒在地,而就在这一瞬之间,我还用脚尖将铁门给勾关而上。砰,两人砸落在地,我还没有仔细打量,我身下的那个人便喷着熏臭温热的气息,挥拳朝着我的面门砸来。

我避之不及,便抱着他往旁边一滚,这时听到身后的铁门传来一声惊天的巨响,接着一道黑影从门后朝着我这里猛然扑来。

我当下也是一股急智,跟地上这人不再多加纠缠,而是身子肌肉一扭,像游鱼一般地脱身开去,接着一连几个翻滚,一跃而起,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到了这时,我才来得及打量周遭情况,却瞧见另外一边的门口,竟然也来了一拨人,张励耘正挥舞着手中的软剑,与这三四人相斗,而在另外一边,刚才与我厮打一片的那个男人避开了一身黑毛宛如狗熊的大只佬,翻身站起,凝目朝着我望来。

这一望,凶悍无比。

我刚才心中还有些乱,然而与此人一对视,我立kè

明了,这个后来赶到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锦毛鼠请来的援兵钻山鼠。说句实话,这两人的修为并不如我,手段虽说诡异,单打独斗,我或许也是能够力敌的,然而如此一堆人,加在一起,便已然对我们形成压倒的优势,我在明白这一点之后,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脚尖轻点,朝着跟张励耘战成一团的那四人扑去。

今天我要想不死在这儿,那就得夺路而逃,不然被这一堆人给堵在这里,不是死,也没有什么好活的了。

然而似乎晓得了我的意图,钻山鼠带来的人里面却也有所防备,齐力将张励耘给逼退几步,接着手上抓了一把灰,朝着前方撒来。

我起初还想硬着头皮冲,然而事到临头,警兆顿生,一股惊悸到了极点的危机感油然而起,顿时停住了脚步,一把抓住失去平衡感的张励耘,朝着回路折返。在扶住张励耘的那一霎那,入手潮湿,我余光瞥了一眼他的身上,瞧见仅仅交手没有一会儿,他身上便已然是有四五道伤痕,浑身是血,晓得这钻山鼠带来的人里面,想必也有厉害的家伙。

我们往回走了几步,转身瞧去,只见通道里面布满了黑色雾气,这些雾气仿佛有意识一般左右游动,而被沾染到的墙壁竟然开始"嗤嗤"地冒起了黑烟来,噼里啪啦地往下面掉水泥渣子。

这黑色雾气连水泥墙壁都受不了,人倘若进去了,岂不是囫囵个儿过去,骨头架子出来?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晓得自己刚才的第六感还算是准确,要不然真的就自投罗网了。老鼠会不愧是传承百年的老牌帮会,这惊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过还没等我缓过一口气来,那浑身黑毛的大只佬却又纵身朝着我这边扑来,凶猛如熊,刮起一阵阴风。

身后黑雾如此恐怖,我和张励耘都不免有些心惊,而倘若是被这大只佬给逼入其中,那可真的就有些傻眼了,我一咬牙,朝着张励耘大声喊道:"跟着我,不要掉队!"

这般一说,我一个箭步,就迎着前方奔来的大只佬冲去,两者即将对上,我猛然拍出一记掌心雷。

轰!

大只佬庞大的身躯微微一晃,却冲势不止,朝着我继xù

跌来,我浑身劲气一阵翻滚,手上结了一个法印,猛然一击,深渊三法之风眼瞬间而成,大只佬朝着旁边跌下,我一跃而过,刚刚一落地,却见那钻山鼠朝着我猛然击来。此人一双手上面都戴着精钢拳套,指骨上面还有锐角,凶狠异常,我想要重新挤入大厅,在寻找机会,便使用风眼,避过了他,快步冲到铁门处去。

铁门这儿也挤满了人,不过我也是发了狠,猛然前冲,见到力弱的,便直接下了死手,要么扭脖,要么插眼,极尽军中杀招之能事,但倘若碰到了稍微有些修行的,我便鼓动风眼,将他晃过。

如此一路奔逃,过五关闯六将,我终于带着浑身是血的张励耘冲到了这个大厅来,然而好日子也终于到了头。

以锦毛鼠和钻山鼠两人为首的一众精干,团团将我们给围住。

锦毛鼠死了好几个兄弟,一脸愤恨地厉声叫道:"杀了他!"

钻山鼠最是凶悍,纵身上前冲来。

然而就在此时,凭空突然有几声枪响:"砰、砰、砰!"

黑铁年代 第十八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骤然而起的枪声将所有人都给震惊了,我这一番冲锋而来,一时间也有些气血翻腾,瞧见那钻山鼠最是凶猛,上来便是杀招,下意识地将张励耘给拉在了后面,然后猛然一震胳膊,准bèi

跟这家伙硬拼一记,却不曾想到这连续几声枪响暴起,下意识地往后退开,接着气行全身,感觉好像没有中弹的感觉,这才朝前一看,却发xiàn

腾空而起、宛若天神的钻山鼠此刻却像一条死狗一般,瘫在面前几米处。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里面也包括了我,接着刚刚相斗成一团的人都散在了一旁去,然后四处寻找这个朝着钻山鼠开枪的凶手在哪里。

很快,我瞧见了在众人身后的一个疤脸汉子,正一脸木然地平举着一把黑色手枪,脸上浮现出了解脱之色。

刘春!

尽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锦毛鼠身边的好几人立kè

将自己老大的身子挡住,接着刚才自称是刘春堂弟的那个矮个儿愤然喊道:"堂哥,你这是干嘛?你不是吹自己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么,怎么会将自己人都给误杀了呢?"

刘春依旧板着脸,冷然不语,然而这时锦毛鼠却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拨开,恨声说道:"什么误杀,他是故yì

的!"

面对着这样的指责,刘春低下了眉头,颤抖着嘴唇说道:"对不起,我是卧底!"

卧底?

我看向了身材显得异常削瘦的刘春,终于将这前因后果给想清楚了,原来如此,我还在奇怪刘春这般好的出身,为何会跟老鼠会这样的组织厮混,没想到他竟然是安插其间的卧底,这就能够解释清楚了。不过,他是谁埋下的桩子,难道是我们部门?

我来不及细想,却见那锦毛鼠已经勃然大怒了,一把将矮个儿给抓到跟前来,死死捏住了他的脖子,厉声骂道:"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竟然将六扇门的走狗给招到了自己的老巢里面来!我说我们这里这么隐秘,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发xiàn

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钻山鼠,哼哼,钻山鼠英雄一世,一身手段,竟然死在了你这样的宵小手里,真他妈的不值啊——你,就给他赔命吧!"

他愤然说着,捏在矮个儿脖子上面的手劲越发的大了,小刘的脸色变得一阵紫黑色,气都喘不过来,刘春却将枪口上抬,厉声喊道:"俞头,放下他,要不然,我开枪了!"

"你打啊?有种你他妈的现在就是打死我!"

锦毛鼠将矮个儿小刘给顶在身前,浑然不惧地说道:"拿着一把小破枪,你就忘记自己是什么了对吧?真觉得这玩意,你就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对,你是杀了钻山鼠,我们老鼠会里面盗墓手艺最好的高手,但是我告sù

你,如果不是你这狗日的偷袭,别说人,就算是影子,都不可能让你沾到——小子,我们这儿有十几个人,你弹夹里,还有几颗子弹?"

他侃侃而谈,一脸傲然,倘若是寻常人等,说不定早就被他这强dà

的心理攻势给压垮了,然而刘春却只是漠然地举起枪瞄准:"我杀不了太多人,但是杀你,那就足够了——我一条命,拉两条大老鼠下黄泉,也算是值当了!"

"好啊,那你就试试,看看能不能打死我!"

锦毛鼠一点也不示弱,而刘春却不会傻到将弹夹里面所剩无几的子弹给打出,双方形成僵局,钻山鼠的尸体已经被几个手下给扶走了去,这些家伙瞧见自家大拿愤然难平的双眼,心中已然是怒火翻滚,恨不得立kè

扑上去,将那个潜入内部的二五仔给弄死,从他身上咬下几块肉来才甘心。他们这边变故陡升,我和张励耘反倒是减轻了许多压力,不过瞧见铁门那儿吱呀一响,黑毛消减许多的大只佬带着钻山鼠带的随同一起进来,气氛又变得无比僵硬。

"老大?"

"山爷"

钻山鼠的直属手下瞧见自己的大佬竟然躺倒在了血泊中,软绵绵的,一点儿生命迹象都没有,顿时就群情激奋起来,而就在这一刻,早就蓄谋已久的锦毛鼠将引荐刘春进来的矮个儿小刘的脖子"喀"的一声拗断,接着朝刘春这里猛然推来。刘春被进门的那几人给分散了注意力,回过头来时,瞧见一道黑影倏然而至,下意识地就连开了好几枪,打在了对方的胸口处。

等到第三枪的时候,他才晓得自己射杀的,竟然是跟自己有着亲戚关系的小刘,顾不得心中惊慌,朝着后面退却,却不想憋足了劲儿的锦毛鼠已然冲到跟前来,猛然一拳,砸向了刘春持枪的手。

刘春猝不及防之下,手腕被锦毛鼠一击而中,半边身子都僵直了,那枪也甩飞到了远处的角落去,接着瞧见锦毛鼠双手划了一个大圆,朝着自己的胸口拍来。

这一股气势,竟然让人有一种在炮兵阵地之中,那山炮激发的一瞬间,出现那种让人恐惧的惊悸。

这一掌倘若拍实,刘春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此时,刘春跟前突然挤进了一个黑影,平伸双手,仓促接住了这一招。

轰!

刘春感觉前面仿佛炮弹落地时爆fā

出来的气浪翻滚,不由自主地朝着后方滚落而去,然而却也瞧见宛如岩豹一般冲过来的锦毛鼠也是受不住力,朝着后面连着退了三五步,方才站稳了脚跟。挡在刘春面前的,自然是我,一招深渊三法之中的土盾,让我在完全承shòu住锦毛鼠一击之力后,还能够平心静气地站在原地,不理面前惊诧一片的老鼠会,而用余光扫量刘春,问道:"嘿,疤脸,好久没见啊?"

对于我的出手,刘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感激,而是攀着墙壁爬起来,擦了下嘴角被震出来的血,冷冷地说道:"是啊,我们可有快十年没有见过了。"

张励耘持着软剑过来,护在我的身旁,而锦毛鼠则指着刘春大声骂道:"你这个狗日的,还真的是你将他们给引来的?好啊,吃里扒外的家伙,老子今天要是不能将你们给制服了,撬开脑壳点天灯,我就不姓俞!"

唯一能够制住场面的手枪给弄飞了去,锦毛鼠再无顾忌,手一挥,旁边已故钻山鼠的几个手下立kè

红着眼扑了上来,而锦毛鼠也晓得我不是善茬,单对单,他未必能够拿捏得了我,便也顾不上面子,招呼着左右的一众兄弟都冲上来,准bèi

将我给堆死。瞧见这般危机情形,我却没有太多的压力,脑子里面稍微一番计算,手便往着怀里一摸,接着从锦囊之中摸出了八卦异兽旗,朝着周围急速一甩,将阵脚都给钉住了。

此令旗皆是法器,虽说旗杆末端并不尖锐,但是一旦立在地上,立kè

就如同长根了一般,紧紧吸附,接着当八面令旗都钉住了位置,立kè

就有八般凶煞莫名的异兽升腾而起,在无形之中,勾勒出游动的炁场面貌,将后面的一大帮子人都给挡在了外面。

锦毛鼠是指挥者,本待指使麾下一众弟兄都上前当做炮灰,却不料我竟然使出这置死地而后生的手段来,顿时就发了狂,朝着那无形无质的异兽猛攻而去,却不料那异兽无比坚实,不但将他的手段给化解了,而且还反噬一口,差一点将半只手给咬了下来。

锦毛鼠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前,然而此刻却瞧见有五个兄弟却已经陷入了我这刚刚布起来的法阵之中。

我用八卦异兽旗把老鼠会的一大波人给隔阻成了两截,阵内阵外各一堆,而冲在最前面的这五人,却正是一身黑毛的大只佬,以及钻山鼠的四名随同。这几人是场中最凶悍的一帮,尽管被我使了关门打狗之策,却也一点儿影响都没有,凶性不减,以大只佬为首,呈锋矢状,朝着我们这儿冲来。首当其冲者,便是大只佬。

这个家伙我先前跟他有过交手,晓得他定然是将某种可控的尸变药水涂抹在自己的身上,方才会变得如此,完全激发状态下的大只佬浑身尸气洋溢,充满了诡异的气氛,脖子上面还有我的那把小宝剑呢,一副有死无生的冲势,不过我却也不惧,当下念了一遍《清微丹诀》的净身咒,防止沾染,接着一声厉吼道:"我艹,你们真当老子是随便捏的软柿子?"

我修行道心种魔,本身就有一股子杀伐果duàn

的魔头傲气,瞧见大只佬这半调子杀将过来,也是狠了心,冲锋上前,走出的第一步,便将魔威施展,而一身魔气鼓荡在掌上,雷劲稍减,而魔气贯通,一掌两掌三掌,皆打在了大只佬身上。

他第一下挡住了,第二三下防不住,被我拍飞而去,倒在炁墙之上,三两头异兽俯身来咬,顿时性命消减。

我对上了大只佬,而其余人朝着刘春扑去的人,此刻却有些颤抖了。

然而就在大只佬轰然倒下的时候,长道尽头的那一扇沉重的铁门,被由内而外地推开,传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吱呀声。

门开了。

黑铁年代 第十九章 诡异的赤松蟒

门开了,一个黑影子走了出来,我的余光之中,瞥见那人正是失踪已久的日本客人赤松蟒。

这个家伙,果然就在此处。

出现在门口的赤松蟒除了一条破烂的短裤之外,全身赤裸,浑身油光水亮的肌肉像小老鼠一般地扭动着,目光就像天上的鹰,巡视大地,仿佛蔑视着一切的生灵一般,而我瞧过去的时候,却发xiàn

赤松蟒身下的那条短裤有一根木橛子一般的巨大东西给撑着,将那条可怜的小短裤给撑得几欲破碎。

等等,这个家伙,难道真的参悟到了御赐长生牌中隐匿了千年的秘密,枯木逢春了么?

我脑子里面有点乱,紧紧是稍微一点儿停顿,却见赤松蟒的目光扫量到了刚才正在与锦毛鼠一同欢愉的那个妇人身上去。那个女人年纪不大,二十来岁,模样姿色都不错,前凸后翘的,皮肤也白,凝脂一般,瞧见她一直在远处旁观的模样,应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成员,甚至有可能是锦毛鼠从外面花钱找来的女子,然而此刻落在了赤松蟒的眼中,却像是饿了半辈子的老鼠见到了灯油,喉咙里面闷哼一声,便朝着那女人冲了过去。

场中无数男人,在这一刻,都已经被他给忽略了。

我还待瞧他手上是否拿着那御赐长生牌,却听到刘春一声尖叫,回过头来,定神一看,却瞧见张励耘独木难支,抗不住那四人的进攻,连连后退。他被两人给压制在了角落,而另外两人,则朝着杀害自家老大的刘春冲去,转眼之间,刘春身上便多了几处伤痕,栽落在了地上,眼看着即将就要被含怒而来的那两人给弄死,我不再犹豫,抽身上前,攻向了欲杀刘春的家伙。

我三掌拍飞大只佬,来不及拿回辟邪小剑,不过魔气纵横,灌足双掌之上,凶煞莫名,尽管心里面对着刘春恨得要死,但是仇恨毕竟没有性命那般重yào

,所以两人不得不回转过来,与我缠斗。

此时此刻的场景十分混乱,我不晓得赤松蟒这个家伙是个什么立场,虽说我们是过来寻找他的,但是整件事情倘若是暴露了,他就算是有着日本考察团的身份作为掩护,也是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所以就他而言,最大的可能,还是会选择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我却也没有留手的意思,当下也是猛然鼓荡起那深渊三法的魔威以及风眼,无数诡异的场景悄然出现,虽说这里面的都是人类,但是却也被这种如铅块一般压在心头的沉重压力给钉住,反应比平日里还低了几分,接着又被我那总是古怪出现的风眼给四两拨千斤,失去了平衡和方向,所有在骤然之间,我却是将这两人又分别打倒在地。

这两人一个是昏迷了过去,而另外一人,则是我收不住手,直接将脖子给生生拧断了去。

我不知dào

我这全力搏命的姿态到底是什么模样,然而旁人瞧见了,心中却是惊讶无比,像见到鬼了一样,大声喊道:"恶魔,你这个恶魔!"

口中出言的,自然是那两个正在与张励耘纠缠的家伙,瞧见自己的同伙被我如此果duàn

犀利地拿下,顿时就有些心慌了,其中叫得最厉害的一个,瞧见我转身朝他逼来,顿时就是腿肚子直发抖,朝着阵外狂奔,然而他最终的结果是撞到了炁墙之上,反弹而回,接着我已经错身而上,将他的胳膊给抓住了。我本以为他还要垂死抵抗,没想到这个刚才还看着像是杀神转世的家伙竟然一扭身,直接跪倒在了我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啼道:"饶命啊,饶命!"

我心中诧异,继而想到这也许是我刚才震发出来的魔威,将他心中隐藏的怯弱给唤醒了,情绪完全崩溃。

我也没有多想,直接一个手刀,将他给敲晕了。

而这时张励耘也是剑出如雨,将那个明显分神了的对手制住,当他抽回手中长剑的时候,那人手中的刀子跌落地上,接着捂着自己的脖子,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一剑抹喉,张励耘此刻也是变得锋寒起来。

不过杀完了人之后,张励耘却并没有看着自己的对手,而是直愣愣地瞧着我,这时的我也是刚刚将魔威收敛,感觉自己一身血气翻腾不休,颇有些站不住的感觉,瞧见他这般姿态,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张励耘愣了愣,艰涩地开口说道:"老大,你刚才,就好像魔王转世一样,真的是很吓人啊?"

我摸了摸脸上,感觉一阵湿热,不知dào

是何时溅上了别人的鲜血,不过此时我也没有时间与他聊天,转过头来,却瞧见刚才被赤松蟒抱着的那个女人已然被剥得精光,一阵蹂躏之后,早已死去,而锦毛鼠一方除了留两人看着我们这边,其余人都在锦毛鼠的带领下朝着赤松蟒那儿扑了过去。这一战打成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诡异非常,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张励耘问道:"小七,我准bèi

将阵法放开了,一会儿还有一场苦战,你怕不怕?"

张励耘那冷峻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洁白的牙齿在鲜血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的亮,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简单说道:"怕死,就不来了。"

好汉子!

我一捏拳头,冲到了阵旁,将乾字旗一挑,立kè

露出了一个缺口来,我穿过这缺口,朝着留守此处的那两人冲去。此刻果然如刘子豪所说的一般,除了锦毛鼠的直属手下,其余人手段并不高明,瞧见闯入阵中的五人或死或伤,皆没有一个能够站立当场,不由得被我这一番悍勇给吓到,竟然不与我接触,而是猛然转身,朝着出口那儿的铁门跑去。

杂鱼也是鱼,倘若顾及,多少也费一些时间,此刻的我也顾不得许多,朝着长道那边冲去,等我到了跟前的时候,瞧见那赤松蟒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兵器,无论是拳、腿、膝、肘,还是脑袋、胸腹,那都可以化作一种武器,而且有一种锐不可当的恐怖,锦毛鼠这边在一阵激战之后,竟然只剩下了他,以及其余两名还算是精干的手下,至于其他人,则全部都躺倒在了地上去。

我低头一看,发xiàn

被赤松蟒击中了的人,不是脑袋碎裂,便是胸腔塌陷一大块,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生机存留。

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尽管我与锦毛鼠一方是对手,但是赤松蟒的出手也着实有些触目惊心,我站在长道口处,朝着正在甬道里面速殊死搏斗的双方喊话道:"你们所有人,都停手,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赤松蟒,我是接到日本考察团的照会,前来寻找失踪的你,请你停下所有危险的动作,往后退,这几个人由我来处理"

就在我喊话的时间里,赤松蟒和锦毛鼠不断转变身位,听到了我的话语,赤松蟒陡然移到了我这一边来,朝着我这边疾走而来。

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却见这个家伙突然脚一蹬,脚下的水泥地裂成数块,接着他的拳头却是已经递到了我的面门之中来。

这一拳,风声雷动,就像刚刚出膛的炮弹。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地上的家伙会是如此惨状了,原来此刻的赤松蟒,劲道竟然是这么大。这,难道就是御赐长生牌的作用?我瞧见在他那短裤侧面,扎着一根木色的物件,估计就是白云观被偷走的长生牌,而此刻的赤松蟒完全没有理会我的话语,见面就下狠招,显然是打算杀人灭口了。

赤松蟒一上来便直捣黄龙,出人意料,但是我本来就是有所提防,当下也是骤然飞起一脚,踢中了赤松蟒的腹部。

我自恃土盾,硬拼着这两败俱伤的架势,跟赤松蟒对了一招,他的拳头被我手给挡了下来,而小腹却给我踹中,我即便是有土盾附体而站,也被这爆fā

性的一拳给打得后退两步,而赤松蟒也被我踹得朝后飞起。他浑身上下就一条短裤,光着胳膊、赤着脚,一倒地,腰间插着的那牌子便滚落了下来,旁边的锦毛鼠瞧见了,心中激动,顺势就将那长生牌给抄在了手上。

赤松蟒在地上一阵翻滚,突然脚趾抵住了地上,顿时就停了下来,像野兽一般环顾四望,瞧见了锦毛鼠手中的御赐长生牌,顿时就发出一声狼嚎,朝着锦毛鼠如箭扑去。

锦毛鼠刚刚得了此宝,瞧见竟然是完整的一件,心中狂喜过望,然而没想到赤松蟒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纵身扑来,一时间也没有防住,结果就给扑在地上,两人在地上一阵翻滚,他的两名手下上前相帮,却给赤松蟒连出了两脚,直接蹬得飞起,落下的时候,已然没有了还手之力。

跟着我一同出阵的张励耘提剑而来,准bèi

上前,这时我却拦住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急,且等一等,狗咬狗,一嘴毛!"

黑铁年代 第二十章 嗑药好疯狂

张励耘在我后面,没有瞧见赤松蟒攻击我的那一下,瞧见锦毛鼠跟赤松蟒在地上翻滚不休,斗成一团,心忧日本客人的生命安全,所以就想提剑相帮,免得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这个赤松蟒给锦毛鼠给杀死了,留下一具尸体,那么即便拿回去,交还给日本代表团,恐怕事情也算是弄砸了,很难出现大圆满的情形,上面的面子估计也不会有多好kàn



然而我刚才与赤松蟒互换的一招,却让我胸口的血气翻涌,喉咙之中一片腥甜,仅仅是这一下,我便晓得恐怕锦毛鼠不是赤松蟒的对手了。

我此前也是一夜周转,连番酣战,血气有些受损,未必能够挡得下疯狂的赤松蟒,所以也不再上前掺和,就等着两人分出了胜负,而我这边也恢复了一些劲道,到时候再出在掌控场面。说实话,刚才那一下,让我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倘若这一回赢得是赤松蟒,只怕他还存有杀人灭口的心思呢,我若是傻乎乎地去帮着他,待会儿死都不知dào

是如何死的。

张励耘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不过对我却是十分的信任,我这般吩咐了,他虽然不理解,但却也是持剑而立,紧紧地关注着里面的情形。

长道之中的战斗激烈无比,虽说从那无比沉重的铁门之中走出来之后,赤松蟒便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凶悍得让人不寒而栗,但是能够组织策划,从白云观眼皮子底下盗出御赐长生牌的锦毛鼠却并不是一般人等,他虽然在近身搏击之中的手段并不如那全身肌肉仿佛活过来一般的赤松蟒,但是手段却是了的,只见他一连捏破了好几个泥丸,顿时间就有三只黑、绿、青颜色不一的恶鬼从地上升腾而起,朝着赤松蟒扑来。

这些恶鬼并非人形,四臂三目,一身瘦骨嶙峋,不过却凶恶异常,嘴一张,那密密麻麻的利齿让人看得胆寒,围绕着翻滚不休的两人转悠,终于抓住了机会,一头恶鬼猛然一跳,扑在了赤松蟒的身上,低头便是一咬。

这恶鬼凝练宛如实质,一口咬下,赤松蟒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是反手过来,用手掌在背上的伤口上抹了几下,然后朝着那恶鬼身上涂抹而去。

滋!

一阵青烟升腾而起,那头撕咬赤松蟒的恶鬼被这鲜血焚烧,发出一阵高频率的尖叫,接着身子扭曲,片刻化作了虚无。

此刻的锦毛鼠和赤松蟒都已经再次站立,两人相隔几米,锦毛鼠顾不得手中底牌,催促另外两头厉鬼再次上前,结果被赤松蟒以同样的手段给灭杀之,惊得锦毛鼠一连后退,惊声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将我养的三才不良厉鬼给瞬间诛杀?"

此刻的赤松蟒连杀了这么多人,眼中那股翻腾不休的血红终于平淡了一些下来,桀桀怪笑,用他那并不标准的中文说道:"阳血,看看这儿!"

他得yì

地指着自己高高翘起的裤裆,脸上充满了得yì

忘形的嚣张。

赤松蟒本钱到底有多强,我并没有亲眼瞧过,但是听刘老三给他算过命,晓得他这十多年来不能人事,自然不大,然而此刻这堪比驴马一般的玩意儿,哪里还是以前那般模样?我心中一阵翻腾,而锦毛鼠也晓得了这里面的奥妙,震惊的说道:"啊,原来你竟然勘破了那御赐长生牌的奥妙,天啊,这怎么可能,那玩意放在白云观八百多年,那么多惊才绝艳之辈,用一辈子都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竟然被你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勘破了?"

此时的锦毛鼠是背着我们与赤松蟒对峙的,处于我们的中间,而我便瞧见了赤松蟒的脸上那残忍的表情,充斥着夙愿得偿的满足,以及对生命的蔑视,他一步跨前,淡然说道:"那御赐长生牌是蒙古人祭奠长生天用的,采用了三千多人的精血炼制而成,用道家的思路,哪里能够破解?我赤松家族当年曾经在满洲里跟蒙古人的后裔打过交道,明白一些秘法,只可惜当年白云观的老道士横加阻拦,这才没有得逞,且不了让我得了运气"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而来,语气变得越来越沉重:"这些事情,得藏住,所以呢,要委屈各位了!"

这般一说,他身似奔马,朝着锦毛鼠一掌拍来,锦毛鼠知dào

后面便是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是咬牙发了狠,冲上去便是与赤松蟒一番硬搏,我则与张励耘堵在长道口子这儿,防止这里面的任何一人逃脱。至于周围,则或死或昏迷,躺倒了一大片。

锦毛鼠和赤松蟒两人都是江湖上不错的高手,手段纷呈而出,我在旁边看得也是大为惊讶,然而两人刚才也已经是搏命相斗,此刻又招招凶险,我便也瞧得出来,那锦毛鼠若是单拎出来,自然也是一条好汉,但是跟此时此刻的赤松蟒相比,那相差实在有些远了,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赤松蟒一身精血,那人便真的如同一条蟒蛇,最擅柔术与缠斗,两人在不断的搏斗中,赤松蟒一点一点地将这优势扩大,就像那蟒蛇,一点一点地将对手缠住,不得动弹。

终于,在最后的一记杀招之中,赤松蟒将右手撮成蛇头,猛然点在了锦毛鼠的胸口,寸劲一发,锦毛鼠朝着后面飞身跌落,接着又被他凌空踢了一脚,最终倒落在了地上去,眼看着锦毛鼠身受重伤,赤松蟒却是意犹未尽,脚尖轻点,朝着对方冲来,再次扬起一脚,准bèi

将锦毛鼠给跺死于脚下。

锦毛鼠的确该死,不过他若是被赤松蟒给宰了,我的麻烦可就大了,很多事情也说不清楚,我在瞧见这胜负一分之后,立kè

出手,拦下了赤松蟒。

还没有等我多劝这家伙两句,便瞧见这家伙一点儿情面都不给,直接一个鞭腿,朝着我的身上扫来。

前边刚刚拍来一掌,而后又是这么一腿,每一式都是如此的暴烈,非生即死,这样的态度哪里有前两日那种熟人的亲热?我晓得赤松蟒这是骤然获得力量之后的张狂,目无一切,这般的气势也是十分凌厉,我不得不认真地对待,这一交手,才晓得这儿的七八人倒在他的手上,倒也不是偶然,赤松蟒与人拼斗,有三个特点,第一就是猛,第二就是快,而当两者都达不到效果的时候,他便又打又缠,就像一条蟒蛇一样缠着你,让你感觉蚀骨难安。

与这样的对手交战,着实让人头疼,我有点摸不清赤松蟒的手段,生怕中了他的谋害,交手的时候更多的偏向于保守,稍微一接触便离开了,不给他任何可以发挥的机会。

我这般保持距离,若即若离,反倒让赤松蟒变得无比难受起来,他开始在不断的试探之后,开始大声地吼叫起来,"哈伊"、"哈伊"的声音不绝以耳。

赤松蟒最擅长缠斗,这是与他自小修习空手道和柔术有关,一寸短一寸险,步步逼人,而我在与他一番周旋之后,多少也把握到了他的手段,开始尝试性的进攻起来。然而此人一身肌肉灵活异常,即便是我用了风眼的手段让他骤然失衡,但是他却能够迅速地调整过来,而在习惯了我的作战手法之后,他竟然还能利用我风眼的手段来进行伪装,反过来预测我的行动,继而出手狙杀。

此时此刻的赤松蟒,已然不再是前几日那个性格古怪的日本客人,反而真的如同一名持着镰刀的死神。

张励耘几次上前相帮,却并没有插手的机会,心思一转,却将我的辟邪小剑给找了出来,递给了我,这一剑在手,我整体的攻击程度便陡然提高了一个程度,再也没有先前的担忧,以剑尖为方向,步步紧逼,而赤松蟒几次尝试不行之后,却也将重新夺回的御赐长生牌掂在手里,然后与我相击。

这玩意可是白云观的镇观之宝,倘若有个闪失,我可承担不了这责任,于是投鼠忌器,再次陷入被动状态。

如此一来一往,赤松蟒也有些急躁了,他刚刚闭关而出,不知dào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要倘若是我们的援兵到来,只怕他就逃脱不了。不过我既然已经知dào

了他的事情,如果不能将我弄死,他连回国都困难,如此一想,顿时就急了,连连不顾一切的狂攻。赤松蟒这边阵脚一乱,我便也轻松许多,一套真武八卦剑,耍得他团团转,而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我抽空上前,一把将他手中的御赐长生牌夺了过来。

赤松蟒一直急躁,而在此刻方才惊醒,顿时一震身上的肌肉,朝着我贴身缠来。

没有了御赐长生牌的顾忌,我哪里怕他,当下施展手段,步步紧逼,最终将他逼到了某个角落,正想要上前做最后一击,余光中突然瞧见有一个黑影从出口铁门那里猛然蹿来,朝着我一剑袭来,口中高叫道:"万万不可!"

黑铁年代 第二十一章 截胡

我正要一剑将赤松蟒彻底制服,却不料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朝着我的背后冲来。

这人的速度快如鬼魅,骤然而至,实在让我心惊,便也没有更进一步,而是朝着旁边躲闪开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来人并不是老鼠会的凶人,却是我的同僚,特勤三组的赵承风。事发突然,我朝着旁边猛然一滚,避开了赵承风这凌厉一剑,那家伙却也没有再为难于我,而是朝着地上倒落的赤松蟒扶去,一脸诚惶诚恐地恭声说道:"赤松先生,您没事吧?"

赤松蟒瞧见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又瞧见铁门那儿涌出好几个人来,立kè

晓得是我这一边的援兵,不过想到赵承风刚才的行为,顿时眼睛一转,一跃而起,朝着出口冲去,一边跑,一边喊道:"陈志程要杀我,救救我,拦住他!"

他浑身只剩下一条短裤,身上也添了好多伤痕,模样十分凄惨,当真就跟那肉票一般模样,而从他口中说出这般话来,也着实有着巨大的欺骗性,听得援兵并没有拦住他,反而愤然朝我往来。我瞧见赤松蟒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铁门之中,想着自己连日奔波、浴血奋战的战果就要泡汤了,心中顿时焦急万分,一边全力追去,一边愤nù

大喊:"等等,别走!你们他妈的给我拦住他啊"

我一起身,却有一把剑拦在了我面前,赵承风阴沉着脸说道:"我看该拦住的是你吧?陈志程,你是不是疯了,连日本代表团的成员都敢杀害?"

赵承风手中一把长剑,是上好的桃木,开了刃,纹了符,不亚于寻常铁剑,一旦舞动起来,剑网难破。

他因为并不是很了解情况,所以也不敢骤然施展杀招,不过防守缠人的剑招却着实恶心人,我被他这么一缠住,顿时就追击不得。瞧见赵承风一副掌握了真理的模样,我顿时就是满腔怒火,朝着这个家伙大声骂道:"赵承风,我艹你大爷,你知dào

什么情况么?放走了那日本人,这责任你负得了?"

我开口便骂人,那是怒火攀升到了极致的情况,而赵承风被我这般劈头盖脸一顿骂,特别是在他手下的面前,脸顿时也黑了,手上的剑招更疾了,招招攻势,口中却直接顶了上来:"上面给的任务,是解救日本客人赤松先生,不是让你杀他。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能这么对待我们的贵宾,陈志程,你这个家伙,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么?你知不知dào

,这关系到一笔巨大的无偿贷款,要是因为这事儿出了任何问题,这责任咱谁也负不了。"

我与赵承风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一时间就要搏命了,这时张励耘过来将我给抱住,大声说道:"老大,别跟赵组长打了,讲这个没用的;赵组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让赤松蟒给跑了,你赶紧叫人拦住他!"

这时刘春也冲上了前来,朝着赵承风敬礼道:"组长,别让那日本人跑了!"

我瞧见刘春向赵承风敬礼,心中立kè

明了,原来这家伙竟然是赵承风布下的棋子,怪不得赵承风能够赶在努尔之前来到这里。而听到刘春的汇报,赵承风这才从我要将赤松蟒杀了的思维中回过神来,慌忙朝着门口那边的手下吩咐道:"拦住赤松先生,让他别担心陈志程,这儿有我们在呢!"

他也就只是吩咐一声,自己却没有动,我顿时又想在冲过铁门去,然而赵承风又出手拦住了我,望着防空洞里的一堆尸体和昏迷过去的家伙,冷然说道:"你等等,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谁都不能走!"

被这家伙三番五次的阻拦,我估摸了一下路程,赤松蟒倘若是跑得快,只怕已经返回地面上去了,单凭我们这几个人,恐怕是追之不及了,脸顿时就黑了,将辟邪小剑猛然一掷,钉在了赵承风脚尖前的几寸处,愤然骂道:"赵承风,你他妈的想要抢功劳,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今天放跑了赤松蟒,这件事情你可要负全责,我艹!"

辟邪小剑齐柄而没,却将赵承风给吓出了一声冷汗,一边后退,一边说道:"陈组长,凡事别说的这么极端好吧,我告sù

你,我可没你想得这么复杂,你这是阴谋论!"

我不理会他,让刘春给他解释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而我自己则回过头去,收拾起我扎在地上的八卦异兽旗,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给收起来。其实这整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但是从我的口中讲出,和从"自己人"的口中说出来,效果却截然不同,听到了一半,赵承风的脸色就已经变了模样,慌忙回过头去喊道:"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传消息回来,说罗副组长刚才带了两个兄弟去追了。

赵承风的副组长便是罗贤坤,也是我从小的伙伴罗大屌,这个家伙的身手我最是了解不过,算不得有多厉害,稀松平常,甚至及不上他那厉害媳妇张秦兰,凭着他,恐怕是拦不住发狂的赤松蟒的。

果然,没多久,罗贤坤折返回来,气喘吁吁地报gào

,说赤松先生不知dào

是受了什么惊吓,脚程飞快,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用眼睛在看我,不知dào

是同情,还是怀疑,总之奇怪极了,让我也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此刻麻烦的并不是我,而是赵承风,在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他那阴沉的脸上立kè

挤出了几分勉强的微笑来,上前与我搭讪道:"嘿,老陈,误会,这件事情绝对是误会啊。刚才的场面实在是太慌乱了,而我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那小日本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导致我误判了,以为你要杀他呢,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般乌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可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有理会他的热切,而是淡淡地说道:"不是我要杀他,而是他要杀我灭口。"

"是、是、是!"

赵承风一边安排人再去追击,一边回过头来跟我道歉道:"谁说不是呢,没想到这小日本竟然如此狼子野心,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真的是撒了个弥天大谎啊。唉,你手上这个东西,是白云观丢的御赐长生牌么,怎么在你手上,给我看一看?"

他和颜悦色地说道,然而我却根本不搭理他,冷然说道:"赵组长,赤松蟒是被你放走的,我觉得你最好立kè

联络各部门,赶紧将他给找到,而不是操心别的事情。"

赵承风热脸贴了冷屁股,却也浑然不在意,这时他的手下过来汇报了:"赵头儿,我们在外面的角落找到一个漏网之鱼,这个小子还嘴硬,死不肯招,结果被揍了一顿,老实了,说不定跟那小日本是一伙的,要不要拉过来给你问一下?"

我听到,和张励耘对视一眼,脸色立kè

就有些变了。

果然,从铁门那儿被拎过来的,却正是被我临时招安的陈子豪,这家伙一直找地方藏着,却不曾想被特勤三组的人给搜到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胖揍,此刻拖过来时候,已经趴在地上了,话都说不了了,只是拿那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充满了被失言之后的怨恨。

我被他盯得发毛,心中越发的堵了,快步冲过去,一把从三组的人手上将陈子豪给抢了过来。

擒住陈子豪的那人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上前来抓,结果被我愤nù

地猛推一把,人都飞了起来,旁人将他给接住,愤然朝我喊道:"你干什么?"

我检查了一下陈子豪的伤势,发xiàn

还好,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这才将心放下——我这个人最重诚信,他倘若是死了,我这辈子的心里面都难安,修行必受阻碍。确定陈子豪只是外伤,我将他交给了张励耘,看着赵承风几个愤nù

的手下,寒声说道:"我干什么?我倒是很想问一下,你们想对我的卧底干什么?"

这一句话立kè

将所有人的情绪给浇灭了,赵承风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你的人?"

我没有说话,有的东西不方便从我的口中说出,而张励耘也明白我的心思,立kè

回答道:"许你们安排卧底,就不许这里有我们的人?"

这话儿说到这里,赵承风算是知dào

这一回是彻底得罪我了,满腹懊恼充斥于心,便将一肚子的邪火都发在了那几个殴打陈子豪的手下身上:"你们他妈的到底长没长脑子啊,抓人之前,就不能问问清楚?"

刚才还一肚子愤nù

的那几人顿时就没了音,一时间场中的气氛显得十分僵直,阴沉得仿佛能够滴下水来。

而这时从通道尽头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努尔那特有的腹语传到我的耳朵里:"志程,怎么回事?"

我抬头,瞧见努尔带着尹悦、赵中华和三张赶了过来,心中一松,晓得我们的支援也终于算是来了。

黑铁年代 第二十二章 白衣赤脚

努尔等人的及时赶到,使得我底气顿时就充足起来,也不用担心赵承风凭借着自己人多,过来抢我们的功劳。

虽说此次他在老鼠会的内部安插了一个卧底刘春,但是说句实话,赵承风跟我比起来,从头到尾都棋差一招,这还不说,将此次案件最重yào

的人犯赤松蟒给放走,这才是他做得最让人痛心疾首、扼腕称叹的事情,刚才屡次三番的阻拦,简直就好像是被日本人买通了的内奸,搞得我火冒三丈,恨不得抽这家伙几个大耳刮子。

不过即便如此,我估计赵承风也不过是想拍一拍日本人的马屁,再加上几个特勤组的竞争压力,这才下意识地将我看做了对手,如此孤立。

努尔带着一众组员到达,张励耘将此间发生的事情给大家伙儿都解释清楚了之后,开始干活起来。

这儿是老鼠会的老窝,里面藏着有许许多多准bèi

中转销赃的古董明器,除此之外,很多老鼠会的成员只不过是被打晕了,还得带回去做一些审问和举证工作,所以事儿可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不过这两个组的人都在这儿,而且明显赵承风带队的三组比我们的人要多得多,一时间主次不分,弄得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比如被赤松蟒重伤的锦毛鼠,他可是一条大鱼,然而正当我们的人过去给他检查伤势的时候,却发xiàn

被三组给控zhì

住了。

一组三组,在地位和待遇上面是一样的,没有主次,而且还存zài

有竞争关系,所以大家抢功,一时间有些混乱。

按理来说,同一个案子是没有必要分配两个组来做的,不过主要是这案件涉及外事,弄得主管的业务副司长顶不住压力,才搞成这副模样,我也没有想到,瞧见手底下的三张和赵中华都有些焦躁,脸色不由变得阴沉。

赵承风这摆明了就是过来摘桃子,不过我与他先前冲突,此刻更是懒得与其沟通。

就在此时,倒是赵承风拉得下脸来,走到我跟前来,递过一根烟,苦着脸说道:"老陈,事儿我都弄清楚了,是兄弟的错,这个我认了,而且这案子基本上是你弄得,兄弟我也就只是搭一把手,打打杂而已,你看现在场面有些混乱——这样吧,你我各留点人在这里守着,然后先把这些老鼠会的人押回局里面去,审讯有你主导,报gào

也由你出,所有的功劳我都不要了,只求老陈你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面,帮我给宋头那儿圆个场"

他这话儿,是让我不要计较他刚才放跑赤松蟒的事情,不过我这闷了一大锅的饭,结果到手的鸭子都给飞了,哪里能够释怀?

但是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有什么事情都得回到局里面去谈,堵在这里,一点儿用都没有,于是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得,都堵在这里也不是一个事儿,叫手下赶紧干活吧,免得耽误了进度。"

我们两人谈妥了,下面办事就有了一个准头,便也不再那么斤斤计较了,我瞧见手下在忙事,将从赤松蟒手中多来的御赐长生牌打量了一番,瞧见这是一种古怪的红木,仔细看,上面的符文图绘之间,果真有淡淡的精血之气。

此物被从中折断,尽管不知dào

赤松蟒用了什么法子将其接起,但是仍然可以瞧见一丝轻微的痕迹。我将这东西交给小白狐儿,让她仔细保管,接着来到被张励耘扶着的陈子豪跟前,瞧见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气,一脸疲倦地看着四周,便问道:"怎么,还挺得住吧?"

陈子豪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挺是挺得住,不过刚才有两小子照脸上来了几下,我估计是得破相了。"

我看了一下,才发xiàn

这家伙缩头缩脑挺猥琐,但是仔细看却不过是一二十来岁的的小年轻,长着一张英气好脸面,只可惜左脸多了好几道疤痕,变得有些狰狞,着实有些破相。我心中有数,好生宽慰他道:"一会送你去医院看看,倘若留疤了也好,方便你隐姓埋名,另外我刚才说的话可不是假的,倘若你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是可以将你特招进来的,当然不是给我开车,而是跟小七一样,办案子,如果表现好,还可以转正"

陈子豪瞧见此刻大局已定,我仍然没有忘记对他的承诺,终于放下了心防,朝着我认真点头道:"陈老大,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认真做事,不会让你失望的。"

九十年代初已经跟十几年前大不一样的,而且我的组员跟我都亲,不会一本正经地喊"组长",而是都叫我老大,陈子豪听张励耘这般叫起,记在了心中,而此番改口,也算是真zhèng

将我给认可了。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收不收陈子豪,这事儿我能够做决定,但这些都是得在对他进行背景审查之后才能推进的事情,如果他有问题,我自然不可能将他给接纳进来。

特勤一组是我手上的一把剑,也是我事业起步的地方,我可不想被人掺了砂子,到最后反而像锦毛鼠那般的绝望。

这防空洞里诸事繁多,忙忙碌碌,赵承风提议先将嫌犯给送回总局去,我认可了,接着他让罗贤坤带队,将人给押到地面上,那儿停着好几辆押运车。我不放心,特别是这里面还有锦毛鼠这样的大人物,便想叫人跟着,罗贤坤脸色不好,说陈组长是觉得我能力不强?

他这般说了,我也不好再多言,而且这边还有好多东西要弄,便挥了挥手,说那你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罗贤坤走后,我的人终于将这里面给搜查一圈,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之后,我留了努尔和赵中华在这儿等候后续的人员进驻,而我则带着其余人离开了防空洞。

跟我一起离开的还有赵承风,然而还没有等我们走出多远,前面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承风问怎么回事,他的人告sù

我们,说重yào

嫌犯俞头被人抢走,副组长罗贤坤被打伤,伤势严重。听到这个消息,我突然有一种骂娘的冲动,虽说此时此刻的我跟罗贤坤这家伙并没有多亲近了,但好歹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我心忧他的安危,匆匆离开了防空洞,到了地面,瞧见在车灯的照耀下,地上围着一圈人。

我上前拨开人群,瞧见罗贤坤躺倒在地,脖子处有一道猩红的印记,至于别的地方,除了衣服上面有两个脚印之外,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这时赵承风也赶了过来,气急败坏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旁边的手下告sù

他,说刚才罗副组长押着重yào

嫌犯锦毛鼠来到车边的时候,突然从车顶那儿跳出一个赤脚的小姑娘,与罗副组长交手几个回合之后,一脚踢在了罗副组长的胸口。

罗副组长砸落在车身上面,但是却死死不肯放开嫌犯,却给那赤脚女子飞出一根彩绸,捆在脖子上面,晕倒之后,她将地上的锦毛鼠一裹,便消失无踪了,追都追不上。

赵承风问其他嫌犯有没有跑,众人摇头说没有,又问那个赤足女子的相貌,又都摇头,说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记得穿一身白,打着赤脚。

这时罗贤坤也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睁眼就咳出一大口的血,瞧见我们这些人都围在这里,猛然跳起来,问嫌犯哪去了?

有人将情况告sù

了他,罗贤坤一脸懊恼地抱着头,痛苦无比,赵承风瞧见他脸色苍白,怕他受了暗伤,问了几句话之后,叫人将他送到车上,然后和几名伤员直接送往附近的医院。这时凌晨执勤的警察也赶了过来,赵承风留人在这里跟公安部门接洽,并且保护现场,而我带着其余的嫌犯赶到了总局去。

到了总局,天已经麻麻亮了,我和赵承风两组的人马都全力发动起来,连轴审查,务必要在早上得出一个结论来。

此次行动算不上顺利,出了这么多的变故,无论是赤松蟒还是锦毛鼠走脱了,不过好在其余的人证物证都还在,而且白云观丢失的御赐长生牌也给我找回来了,剩下的事情,不过就是将这件事情给落实了,然后拿出这一堆证据过去,堵住日本代表团的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有确凿的证据,那么虽说我们有求于日本代表团,但是他们自己的人在我们的国土上面为非作歹,也没有什么脸面再继xù

进行追究。

是人都要脸,更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从凌晨到早上八点,我一直都在附楼审讯室里面待着,带着手下几名组员在做事,努尔和赵中华后面也赶了回来,也一直忙碌,等我将案情弄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走出审讯部门,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水,结果宋副司长的秘书就找上了门来。

他看到了我,连忙走上前来,告sù

我,说宋副司长让他过来看我忙完没有,若是可以,请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黑铁年代 第二十三章 无形的博弈

宋副司长是我们二司行动部门的主管领导,也是几个特勤组的直属负责人,他找我,自然是询问案情的进展。倘若是昨日,我肯定是避之不及,不过忙碌这两天,我总算是不负众望,将案情查了个水落石出,虽说被赵承风给搅局了,弄得并不完美,但是对于我来说,却也算是一份不错的答卷,当下也是跟秘书说我正想去找宋头儿汇报案情的进展呢,现在就去吧。

我跟着宋副司长的秘书一路来到了他位于主楼的办公室,在走廊上面,远远瞧见赵承风正垂头丧气地在办公室门口的座椅上面坐着,我眉头不由得一皱,问秘书怎么回事?

这哥们是宋副司长的专职秘书,姓李,三十来岁,久在官场,经lì

的事情也多,也没有什么想隐瞒的,低声告sù

我,说宋副司长听到了一些关于凌晨抓捕行动的事情,暴跳如雷,赵组长是闻讯过来负荆请罪的,但是宋副司长并没有见他,而是让他在门口好好反省一下,认清楚了自己的错误再说。

赵承风上门,避而不见,却让自己的秘书过来找我,这待遇可就真的有些天差地别了,我知dào

这是宋副司长做出来给我看的,也算是奖励我这连日的辛劳。所谓言多必失,我也没有多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跟着李秘书一路走来,赵承风瞧见我跟着李秘书过来,下意识地从长椅上面站起,朝着我走来,伸手握道:"志程同志,一夜辛苦了,现在的案情怎么样,大概弄清楚了么?"

赵承风大概知dào

自己犯了错,所以回到总局之后,便也没有跟我争主导的权利,而是将手下的组员借调给我,凡事都向我汇报负责,一副以我马首是瞻的表态,至于他自己,则没有怎么参与,而他到底干嘛去了,在审讯室里面忙得头昏脑涨的我也没有想明白。

赵承风的事情可大可小,大的可以直接将这职位捋下来,毕竟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呢,小的话也就高高提起,轻轻揭过,至于如何处理,那是上级的事情,由不着我来操心,所以我也犯不着跟他唱红脸,应付了两句,便也不再多言,而是跟着李秘书走进了办公室。

宋副司长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面是李秘书的办公室,而里面才是宋副司长的,李秘书敲了敲内门,然后轻声说道:"宋副司长,特勤一组的陈志程来了。"

"请进!"里面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我推门而入,瞧见宋副司长在里面一直伏案疾书,有些忙碌,便不多言,等待着他,谁知dào

过了五分钟,他终于忙完了,抬起头来,却是一脸阴沉地说道:"好你个陈志程,两个堂堂一线特勤组的负责人,竟然在现场动起了手来——我听到上面的人跟我讲起这事儿的事情,我都忍不住脸红啊,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是一肚子的火,不过却还是按捺了住,不动声色地说道:"哦,上面是怎么跟你讲的?"

宋副司长用钢笔敲了敲桌面,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有人把状告到我上面去了,有领导过问,说两个特勤组的负责人在事发xiàn

场斗殴,结果放跑了重yào

的日本客人,这事情倘若是被日本代表团追究起来,而且因此对我们国家的无偿贷款计划延迟的话,总是要有人负责人的你告sù

我,这责任,由我来负么?"

我冷笑了一声,也不管宋副司长有没有招呼,直接坐在了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面,眯着眼睛说道:"我还以为赵组长这么久到底干嘛去了,原来是找人托关系去了。那么,宋头儿,你觉得我要怎么回答你?"

宋副司长平静地说道:"现场斗殴,肯定是不好的,不过我知dào

,这里面是有误会的"

他话儿还没有说完,我便挥手打断了他,平静地说道:"宋头儿,别说了,我懂,两个特勤组的负责人在现场互斗,传出去影响实在不好,但是我想跟你确定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赤松蟒还是锦毛鼠俞头,都是从赵承风的三组手上放走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第二,这案子,是我特勤一组给办下来的,谁要是把这份功劳都给我抢了,那好,你也别处理我了,我自己辞职,回山修行去!"

我说得决绝,宋副司长也听懂了我的底线,忙打圆场,说这怎么行呢,三个新成立的特勤组里面,就你们一组功劳最显著,谁走你都不能走啊。

将我好是一番夸赞之后,宋副司长又开始自我检讨起来:"这事儿呢,说起来也正是怪我,上面的压力太沉了,就想着多加一个组,说不定能够尽早破案一些,谁知dào

两个组难以协同,最后搞成这样。这一点我错了,真的不该不相信你们特勤一组的战斗力,这样吧,回头你写一个报gào

上来,将在此次案件中表现不错的人都给我列了,该奖的奖,该罚的罚,咱不能让英雄出力了,流血又流泪不是?"

宋副司长是我的主管上级,他的话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有太多的怨言,再说我已经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讲明了,那就醒了,至于赵承风,一棍子打死,反而会让上面觉得我心胸狭隘,容不得人,自己也就将自己的上升空间给堵死了。

宋副司长在跟我对完了这事儿,然后才开始问起了案情来,我来到时候有准bèi

,已经弄了一套资料来,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这事情倒也不是那么复杂,赤松蟒是本次案件的主导者,虽说被老鼠会黑吃黑,但是他必须要负上主要的责任,而有这么多的证据出来,也能够将日本代表团的嘴巴堵上,甚至还得逼出他们大义灭亲,表现得慷慨凛然。至于接下来怎么跟日本人交锋,是否要对赤松蟒的两个同伴加藤一夫和福原香进一步行动,这些都是得有上面一级的人物来决定。

总之我们现在已经处于主动地位,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听完了我的汇报,宋副司长喜形于色,对我连连夸赞,然后又叫李秘书将门外的赵承风叫了进来,先是让赵承风对凌晨发生的事情做了检讨,又让他对我道了谦。

赵承风乖得就像幼儿园的小孩子,我也安之若素地接受了,接着我们三人对接下来的工作进行了讨论,互换意见,弄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之后,宋副司长便站起来身来,准bèi

去上面进行汇报,毕竟这件案子并不仅仅只跟我们有关,而且还牵涉到很多的部门,所以这样振奋人心的结果,还是得赶紧拿出去,也好分减我们身上大部分的压力。

临走之前,宋副司长想起一件事情来,问我道:"白云观丢失的御赐长生牌,被你夺回来了?"

我点头,说已经归档在证物栏里面了,等着以后提交呢。

宋副司长摆了摆手,说这个就不用了,你做好拍照存档之后,给白云观送去吧。停顿了一下,他瞧见我有些不明白为何会这么破例,于是抿了抿嘴唇说道:"嗯,白云观的海常真人已经从沪上赶了回来,要是瞧不见这东西,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情来呢。"

我这回明白了,不管白云观如何明哲保身,脾气温顺,但是身为天下十大之一的海常真人,他的面子怎么着都得要照顾到的,而宋副司长之所以让我去给白云观送这失物,多少也有些让我跟白云观结一个善缘的意思,也算是给我刚才如此上道的行为回馈了吧。

我明白了这里面的曲折,便也不再多言,出了这儿,直奔办公室,仔细想了想,怕小白狐儿在那天下十大面前露了馅,便叫上了张励耘,随着我前往白云观。

路上张励耘听了我早上与宋副司长的会面,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么说,赵承风放跑赤松蟒这事儿,就算这样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不然怎么样?龙虎山在朝中势大,怎么可能让赵承风的履历上面有这样的污点呢?我们一直咬住,虽说弄臭了他,自己也就跟着倒霉了,没这个必要;再说了,我们退一步,这事情的功劳就跑不了——赤松蟒失踪案以及白云观秘宝失窃案,能够如此迅速的结案,这都是咱们身上的功劳,谁也夺不走了。有了这些,谁还管赵承风如何?"

张励耘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想起防空洞里面赵承风的得yì

,便十分不爽:"可是,可是"

我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可是的,一来我未必会担心这么一个竞争对手,二来我们一退,后面很多事情都好办一点,比如你的转正,比如特招陈子豪的事情,这些想必我提出来,阻力应该不大。

谈完这些,车终于停了,我和张励耘捧着御赐长生牌,看着这道教名观,心中不由多了几种滋味。

黑铁年代 第二十四章 完璧归赵

来之前的时候,宋副司长亲自打电话通知了白云观,说白云观前天失窃的御赐长生牌已经被我们找回来了,现在正派人送过去呢,所以白云观这边早有准bèi

,我们将车停好,刚刚下车,负责与我们对接的中年道士唐风便迎了上来,瞧见张励耘手中的特制木盒,不由得一阵惊喜,匆忙打完招呼,便朝着我们喊道:"这盒子里面的,可是失窃的御赐长生牌?"

我点了点头,唐道长大喜过望,伸手过来接盒子,而张励耘则避让开去,我看着唐道长一脸不解的表情,心想果真不愧是个守经阁的家伙,还真的有些不懂世事呢。

不过我不等唐道长表示意见,便及时对着他说道:"观中是谁在主事,凌云子前辈或者谁,都行。"

听到了我的话,唐道长这才反应过来,此物经过失窃之后,失而复得,自然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广为人知了,我若是和他在此处交换,难免会有些偏颇,所以交接的仪式,还得堂堂正正为好。

如此一想,他便不再坚持,而是回手指引道:"行,我观主人海常真人刚刚从沪上赶回京都,刚才接到消息之后,已经在大殿之上等候了,还请你跟我前去。"

说完,唐道长在前指引,而我紧跟其后,张励耘捧着装着御赐长生牌的盒子,亦步亦趋,三人走进白云观,但见原本熙熙融融、香客颇多的道观之中,游人一个没有,而多出了两排黄衣、青衣道士,分立两侧,脸色肃然,每隔五米便站一人,场面颇有些隆重。

我师出茅山,这等场面也并不是没有瞧见过,自然是昂首挺胸地前行,反倒是张励耘没有经lì

过,左右打量,却也是有些意wài



三人一路走到了正殿处,跨过高高的门槛,瞧见道祖跟前站着一排人,我瞧见了凌云子,站在他前方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满头白发,身披羽衣,隐隐之间颇有些出尘之意,那眼睛浑浊不堪,然而隐隐之间却又有珠宝无华的圆润之意,让人瞧见了,便忍不住赞叹一声:"好一个真修!"

此人应该便是闻名久矣的白云观主人,天下十大,海常真人。

御赐长生牌被盗之时,海常真人在沪上白云观主持道场,而观中的高手又都给请到了某位朝中要人的家中,这里面是否有赤松蟒和锦毛鼠的策划,我无从得知,不过从海常真人摆出的这副场面上来看,却也晓得在这御赐长生牌在他的心中,还是有着很至关重yào

的地位。

对方越是看重,对于将其重新找回来的我,便越是一份天大的面子,我这时算是明白了宋副司长为了安息我的怒火,所做出的退让和安慰,到底是有多大了。

一想到这里,我原本心中藏着的那点小小不满也就冰消瓦解了,走到跟前来,躬身说道:"宗教局二司行动处特勤一组,陈志程,见过海常真人,见过列位道长"

我这一句话说得朗朗,字正腔圆,行过礼后,以海常真人为首的白云观一系道士皆以道揖还礼,此乃莫大的礼遇,我也不再藏着掖着,从张励耘手上将那盒子接了过来,口中朗声说道:"前日有宵小之辈,潜入白云观盗取这传承八百年的镇观之宝,贵观在报案之后,志程受命侦破此案,奔波几日,幸不辱命,将这御赐长生牌给追索了回来,为了避免诸位道长挂碍,特地前来,物归原主,请真人接收此物。"

我将特制的盒子递上,海常真人一卷长袖,上前来接,入了手之后,也不避讳,轻轻一拍,那木盒便开启了去,略微扫量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咦!"

能够让这样一位高人惊讶的事情并不多,旁边的凌云子只以为我拿过来的是敷衍他们的假货,走近来看:"师兄,怎么了?"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目光,而这时海常真人却是将那静置在盒子里的御赐长生牌给拿了出来,举在了众人的面前。凌云子是负责看守藏经馆的白云观长老,每日都会与御赐长生牌进行意识交流,他一开始还有些迷惑,感觉奇怪,然而当瞧个明白之时,一双眼睛突然瞪得滚圆,惊讶地喊道:"这、这、这御赐长生牌,竟然是完整的?"

听到这话,旁边的四五个老道士都顾不得风度,挤上前来查看,瞧见这御赐长生牌果然跟以前大不一样,仿造的部分被真品所代替,此刻的长生牌,和百年前的那一份,除了一道裂纹之外,几乎一模一样。

瞧见这场景,有两位城府稍微低一些的老道士顿时就激动得流出了眼泪来。

五十年、五十年了,御赐长生牌终于合二为一了。

宋副司长之前的通知里面并没有提及此事,所以这情况让白云观一众人等都感觉到十分惊喜,在确定过后,海常真人为首,对着我微微鞠了一躬,表达谢意。

我哪里敢受这大礼,赶忙将他扶起来,说折煞我了,折煞我了。如此谦虚一番,海常真人又打量了御赐长生牌一眼,然后交到了凌云子手上,接着邀我到侧殿饮一杯茶。

这位可是江湖之上的顶级大佬,我哪里敢不应,直说客随主便。

侧殿内,待人上完茶之后,便只有我和海常真人在此,张励耘自有别人照料,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给这位天底下鼎鼎有名的人物讲起来,当得知那偷窃案的主使者,正是五十多年前神mì

日本浪人的后裔,此番所来,却是想要将自家祖传的真品合二为一,如此方才得以物归原主,那海常真人便不由得感慨起来:"世事无常,人间沧桑,世间之事,冥冥之中似乎就有这么一条命运之线,在引导万物,当真是如此啊"

我略微有些歉意地说道:"虽说如此,但是因为我们内部的某些原因,导致那真凶最后还是逃遁而走了,没有能够绳之以法,实在是有些抱歉!"

海常真人眉头一掀,平静地问道:"你刚才有说,那人在闭关一天一夜之后,竟然勘悟了长生牌之中的奥妙?这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

我点头,将赤松蟒当时出关之后的表现和话语都给他一一讲来,海常真人的脸上一片淡然,完毕了之后,只是平淡地说道:"世事皆有天命,无需太过执着,找到是缘,找不到是命,这件事情就此了结了,你也无需刻意寻求圆满——世间哪里有圆满之事?对了,我听凌云说起,你是茅山掌教陶晋鸿的大弟子?"

这高人的话题转换得倒也突兀,我并不隐瞒,表明了身份,他微微点头,含笑说道:"我知dào

你的事情,听说当年为了争夺你,收你为徒,邪灵教的天王左使和你师父在茅山顶峰之上还交过手,我当时还在想,这世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小孩儿,竟然能够让天底下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扯破脸皮来做这事,如今一见,方才知晓这里面的原因,恐怕当年我若是见了你,也忍不住想要收徒弟啊——茅山能够有你这般优异的后辈,气运当可再延续百年呢。"

这话实在是有些过誉了,我都有点愧不敢受,忙摆手说道:"志程自小便是命运多舛,哪里能当真人此言?茅山之上,胜过我的子弟何其多也,上有杨知修师叔,下有身负明空目的小师弟,志程不过就是入门早些而已。"

我这般谦虚,海常真人不以为然,似乎对我杨师叔有些成见,又问了我几句,当得知我只是外门大弟子,不能接掌这茅山掌教真人之位时,他又是一阵遗憾的叹息。

如此闲扯一番,他才给我说道:"志程,此事过后,你与我白云观也是结了善缘,日后若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白云观,尽管开口。"

这话儿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却也不过是应付的场面话,不过由这白云观主人说来,却是金口玉言。

我晓得此行已了,便与他又寒暄几句,就此告辞。

这事儿我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在日后,我的麾下,竟然又多了一白云观中之人,如此想想,当真是命中注定。离开白云观,我返回了总局,得知我们这边已经将事情上报了去,上面很满yì

,当即立kè

与日本代表团进行了沟通,当一系列物证和人证都举出来之后,原本晓得十分暴躁的日本代表团就此熄了火,开始坐下来,认真谈事儿了。

虽说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定,但是基本上这一仗,我们算是打赢了。

我手下一众组员依旧在忙碌,因为至关重yào

的那一个人,也就是赤松蟒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到了下午的时候,我想了一想,去附近买了点酱猪蹄和熟食,又带了两瓶酒,准bèi

前去拜访一下铁齿神算刘。

我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所有的疑点,在这个江湖术士的身上,或许能够得以解答。

黑铁年代 第二十五章 命中注定

我忙碌一整天,赶到刘老三那四合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一二月份,天黑得早,朦朦胧胧的,我瞧见刘老三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只以为没有人,敲了几下也没有回音,便准bèi

转身离去,结果还没有走出院门口,那门便吱呀一下开了,披着件大衣的刘老三睡眼稀松地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嘿,干嘛要走啊?得,人可以走,手上那包东西,给我留下来,老夫我可还没有吃饭呢。"

这家伙倒也不客气,我笑着回来,走进了屋子,感觉屋里屋外一样冷,瞧见他屋子旁边的那煤炉子里面,火早就已经熄灭,敢情他是冻醒的。

刘老三是高人,而高人的生活一般都难以自理,我帮着他将煤炉子生好火,冰冷的房间里面好歹有些暖意,又围着煤炉子将我弄的熟食和酒摆上,刘老三屁颠屁颠地将碗筷摆好,捻了一块酱牛肉,丢进嘴里一顿猛嚼,接着一杯酒下了肚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幸福地喊道:"哎呀,美!"

刘老三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筷子一直没有停歇,我瞧见他一副饿鬼投胎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哟呵,你这是几顿没有吃饭了啊?"

他停下筷子想了一想,回答我道:"昨个儿喝过酒之后,就睡,要不是你带的这肉味将我给勾起来了,说不定明个儿才醒呢。"

俩徒弟离他而去,刘老三这日子可是过得昏天黑地的,我笑着说道:"你又不是手里没钱,前几天不刚刚赚一票么,还不赶紧找个好点的地儿,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啊,吃喝也没有人伺候。你看看,要不是我过来,你半夜饿醒了,都不知dào

去哪个地儿找吃食去"

刘老三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小陈,我认识你小子也有十几年了,我还不知dào

你啥样儿?别跟我来这套虚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这家伙一点儿也不客气,我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谈及了他前几日帮算命的那个日本人,说的那一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刘老三眉头一皱,问我道:"嗯,瞧见你不慌不忙的,想必事情也是水落石出了,那你给我仔细讲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分析一下吧。"

按理说这案情还没有最终落定,这事儿一般是不能够张扬的,不过刘老三与我的关系匪浅,彼此之间倒也没有那么多好讲究的,于是我便将此案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个仔细,刘老三的话不多,一点吃,一边听,待我讲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已经将桌子上面的大部分肉食都给风卷残云地吃了个干净,这才找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嘴,然后又问起了我去白云观还御赐长生牌时那海常真人的情形。

待我讲完之后,刘老三又饮了两杯酒,打着饱嗝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就不用操心了,赤松蟒跑不掉的。"

我有些诧异,问什么个情况,他怎么就跑不掉了呢,人都没有了踪影呢?

刘老三拿那油乎乎的手往碟子里面抓花生米,一边嚼,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是真蠢还是咋地?那御赐长生牌放在人家白云观里面八百年,你真当人白云观没有人能够研究出这里面的秘密来?你真当那来自东洋岛国的赤松蟒,眼光比天下十大的白云观主人厉害?我估计啊,那赤松蟒肯定是走了偏路,别看他一时勇猛,那不过是激发了生命潜能而已,一旦停歇下来,必然是油尽灯枯之势,必死无疑,要不然以白云观主人的那风格,哪里能够如此就善罢甘休的?"

刘老三的话,就像夜空里面的一道闪电,真的又将我点醒的感觉,经他这么一说,我立kè

回忆起来,当时与赤松蟒交手,他那打了鸡血的气势,的确有一种燃烧生命的感觉。

既如此,那说明赤松蟒命不久矣,那么我的确也没有必要为此操太多的心了,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说那如果要找到这家伙,去哪儿最合适?

刘老三连续喝多了好几杯,脸上的笑容有些涣散,醉眼迷蒙地看着我一眼,笑嘻嘻地说道:"赤松蟒这条软蛇不能人事这么多年,饥饿难耐,大旱连年,你说他突然又能够干活儿了,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会是在哪里?"

给刘老三买的这顿饭可花了我不少的钱,不过却是物超所值,从他家里出来之后,我直接跑到了总局,找到值班的努尔和赵中华,去联络全市的公安机关,看看能不能在这两天之类,搞一次大规模的娱乐场所清理工作。

这事儿牵涉到很多方面,未必会有推动,不过到底能不能找到赤松蟒,那就得看这力度如何了,除此之外,还需yào

要求各个基层部门留意,这两天是否有发生过年轻女性被侵犯,或者失踪的案件。

布置下去之后,我这才回家休息,一睡睡到中午,到了总局,才得到汇报,说日本代表团已经接受了我们给出的证据和解释,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进行任何的偏袒,不过希望我们能够尽快将他找到,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两国的正常关系。

听到这儿,我便知dào

原本牛逼轰轰的赤松蟒在国家利益面面,最终还是被抛弃了。

不过想来也是,不管赤松蟒在日本国内的地位到底有多么强,但是他做的事情被人抓了个正着,漏了底,在铁一样的证据面前,倘若日本代表团再视之无物,一意孤行的话,那就实在是让人瞧不起了。很多事情一旦上升到国格之上,那任何人都只能是螳臂挡车了。

不过投桃报李,作为回报,我们也没有对另外两名日本成员进行更深的调查,而是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将此事就此揭过。

一切似乎皆大欢喜,不过我却并不满yì

,通过上面协调了各个分局,准bèi

在这两天开展一次扫网活动,这事儿自然不能大张旗鼓,不过也是拨不开面子,所以也只有咬着牙配合一下。

这些主要的事情忙完之后,努尔来到我的办公室,递给了我一份报gào

,这是一份关于陈子豪的档案资料,来自于这一次被抓捕的老鼠会成员口供,以及其他有关部门的档案汇总,我大概看了一下,发xiàn

这个来自津沽的年轻人居然还读了两年大学。

八十年代的大学含金量自然不是二十年后扩招之后的大学,所能够比拟的,不过这家伙半路就因为某种原因辍学了,而后加入老鼠会,凭借着自己丰富的古董知识和灵活的头脑,逐渐取得了苍天鼠丁波的信任,继而担任起了金牌掮客的重任来。

陈子豪做的都是销赃的话儿,来往的都是生意层面上的事,他读过大学,能够说英语和日语,又精通古董鉴赏,算是十足的技术性人才,所以倒也没有什么机会做坏事。

手上没沾血,特别是无辜者的血,这一点对我来说比所有的一切都重yào

,至于其他的东西,我倒也可以腆着脸去求宋副司长,想必此时此刻,上面多少也要照顾一下我们一组的情绪,不会拒绝的。我继xù

又看了一下他的档案,发xiàn

他跟钻天鼠俞麟学过两个星期轻身提纵的功法,鼻子特灵,而且动手能力很强,这样的人,当得是一个多面手,实在难得,唯一让努尔犹豫的一点,就是他跟俞麟有过接触,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这个他有些吃不准。

我想了一下,说见见他吧,我亲自摸摸底。

努尔笑了,说也对,他这两天一直闹着要将你呢,说你那天给他吃的那红色药丸,可一直没给解药,弄得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肚子里面有东西在爬。

我也笑了,这是心理作用,辟谷丹要是能有这样的效果,那可真的就奇怪了。

我下午的时候去医院探望了陈子豪,解释了大半天,这个家伙才将信将疑,在我问起了他和俞麟之间的关系式,他并没有一口否认,而是跟我讲起,说俞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带他的那两个星期,也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刻,不过人各有志,他大学辍学之后,老父亲就给气病了,到现在都没有好转,要是跟他讲国家已经又重新肯承认他了,可不得高兴坏了?

陈子豪辍学的原因,档案里也有记载,这种错误一般写入档案,都会钉死一个人的前途,而他为了让父亲高兴,重新做人,也就可以理解了。

我基本上认可了他,告sù

他伤好之后,需yào

经过一段时间的定向培训,然后就能够加入我们了。

陈子豪伸出手,激动地跟我握住,眼泪顿时就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离开医院,我返回总局,还没有到办公室,便瞧见张励耘从窗户那儿探出头来,与我兴奋地挥手喊道:"老大,赤松蟒找到了!"

黑铁年代 第二十六章 茅山有女,遥遥相盼

在此之前,努尔还带着人跟各家分局沟通,准bèi

来一次大规模的扫黄行动,试图将此刻有大量需求的赤松蟒从偌大的四九城中找出来,然而没有等我们将各处协调完成,就已经有人过来报案了。

这事儿倒也不是人家学雷锋做好事,而是发生了人命案,相比之别的,人命案可是天大的事情,更何况还涉及到当事人是外国人,这事儿瞒是瞒不住的,所以当事人在惊慌失措之下,也只有将这件事情拿到当地所辖派出所报案。

所谓人命案,死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赤松蟒,而他的死因,则是传说中的马上疯。

所谓马上疯,又叫做房事猝死,中医称之为"脱症",民间又叫做"大泄身",这玩意颇有些传奇色彩,多见于老年人或者久病床榻的痨病鬼,像赤松蟒这样龙精虎猛的修行者,按理说应该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不过前来报案的那个中年妇女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费尽心思地跟办案人员解释:"那个家伙,当真是饿鬼投胎来着,一进来就猴急猴急的,一天一夜,都没怎么休息过,我场子里面十五个姑娘,无论高矮胖瘦,他来着不拒,轮流陪他,又变态又疯狂,到了后来,我们都劝他了,结果谁劝打谁"

这老鸨子试图给办案人员还原当时的情况,卷起胳膊来给大家看了一下身上的伤痕,还说告sù

办案人员,说这个家伙又啃又咬,凶急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般恶劣的客人却带着大量的钞票,有了这些,那些豁出脸面来卖身子的姑娘也只有忍着屈辱,硬着头皮上了,却不想那赤松蟒虽说勘破了长生牌,身体的某一处地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身子终究不是铁打的,于是在第二轮的时候,突然浑身一哆嗦,拼命地喊了几声"一库",人就瘫倒在了床上,等那姑娘回过神来的时候,发xiàn

这位客人浑身冰凉,已然死在了当场。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我在接到通知之后,带队前往当地的派出所,最后瞧见了赤松蟒的尸体,瞧见仅仅一天多的时间里,他整个人仿佛瘦了十几斤,双眼深陷,嘴唇紫青,完全没有在防空洞里面大杀四方的那种厉害模样。

案情其实还有很多疑点,比如锦毛鼠到底是怎么在防卫森严的白云观将御赐长生牌给偷走的,比如救走锦毛鼠的那个赤足少女是谁,又比如就穿着一条裤衩逃离的赤松蟒,他又是如何弄倒这么一大笔嫖资的呢?

所有的一切,在瞧见赤松蟒的尸体之后,似乎都变得不再是那么重yào

了,至此,赤松蟒失踪案和白云观被窃案这两件相互关联又十分严重的案件,终于算是完结了。

之后还有许多事情需yào

做,不过作为一个团队的领导人来说,所要做的只是把握一些方向,发号施令而已,至于别的事情,自然会有手下去做,用不着我劳心劳力,我主要的事情还是将整件事情写一个结案报gào

,然后在这里面给所有出力的人员作了重点标注,比如说丁一,以及尹悦、张励耘和及时反正的陈子豪,这些人的表现都将成为日后论功行赏的依据。

在写报gào

的同时,我还得关注上面的情况,晓得赵承风因为误会放走赤松蟒这件事情,基本上算是过去了,毕竟龙虎山在朝中的势力颇大,为他说话的人颇多,上面即使对他有意见,也不会不顾及那些人的想法,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过刚易折,我也只有收起不满。

不过好在赵承风经过此次事情,气势顿时就消减许多,倘若搁在以前,这一次的收尾工作他一定会上蹿下跳,各种抢功劳,此刻也蔫得不行了,没了消息。

这案子由一位副局长前去相关部委做了交涉,日本人没有再多追究,而是向白云观道了歉,然后将赤松蟒的尸体做了交接,由加藤一夫和福原香引渡回国。

这件事情只是其中的一件小插曲,并不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此次会谈进行得十分成功,在一年半之后,日本首相宫泽喜一郎再次签署了提案,恢复了对中国的无息贷款。当然,这是后来的事情,而对于我以及特勤一组来说,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迅速解决了此事,绝对称得上是精兵强将,所以对我的报gào

原则上通过了,然后开始对相关人员进行嘉奖,也加强了我的人事权力,使得我能够有一定的自主权。

当报gào

批下来的时候,正好是元宵节,我带着忙碌十来天的一组组员前往附近的一家海鲜酒楼庆祝,因为有上面发下来的奖金,倒也不会太过寒酸,而被送到京郊基地培训的陈子豪,也作为非正式成员参加了这一次庆功会。

虽说有滇南之行的魅族一门清缴行动,但是这次却是在自己地头上办的第一件案子,能够获得这样的评价,着实让人有些欢喜,跟在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那种以事业为主的好兄弟,虽说这整个年都过得不痛不快的,但是能够获得肯定,一时间也十分欢喜,大家吃饭聊天,颇为痛快,新加入其中的陈子豪给每一位组员都敬了酒,恳求大家多多照顾新人,他也是拼,别人叫他喝多少,他就喝多少,没一会儿就钻桌子底下去了。

气氛热烈,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了晚上十点钟,大家才姗姗离去,小白狐儿跟我住在一起,而努尔则同我一起走回,谈及这些天来大家的辛劳,不由得颇多感慨。

很多东西,不真zhèng

沉下心来做,其实是看不到内中艰辛的,虽说宗教局更多的时候其实是一个行动部门,但也算是一个浓缩的官场,所以除了工作以内的事情,还需yào

估计各种各样的情形,这些才是真zhèng

让人头疼的事情。

我与努尔一边走,一边聊着龙虎山的事情,颇多疲累,我是年前的时候得到一个消息,说努尔本来有机会下放回老家做一方大员的,但是为了在总局能够帮zhù

到我,他却是将这个机会给放qì

了。

真zhèng

的兄弟,便是如此,我心中铭记,却也不由得颇多感慨。

元宵过后,告假回山的徐淡定和张大明白便赶回来了,得知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特勤组竟然遇到这么两件大案子,徐淡定还好,张大明白直接就拍着大腿,后悔离开。两人一回京就过来找我,给我带了好多茅山的特产,等张罗着出去吃酒的时候,徐淡定特意落在了后面,递给了我一个素色锦囊,低声说道:"这个是萧师妹让我带给你的,这锦囊是她亲手编的,里面还有一张她央求李师叔祖画的祈福符;哦,这里还有一封信,你一会看看。"

我接过锦囊,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很淡,不仔细闻,几乎察觉不到,而这素色锦囊的一针一线,看着都是那么的用心,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淡淡的暖意来。

锦囊之中装着符王李道子亲手所制的祈福符,这应该是最贵重的东西,毕竟虽说此物并没有具体的实效,但是到了李师叔祖这个境界,他的每一张符箓都是夺天地之造化而为,因为畏惧于天,担忧炼制太多符箓而招来上苍以及"诸神"的嫉妒,所以他老人家一般是不出手的,世间流传的都是他多年之前的作品,而这些年来他的符箓基本上都是绘制之后立即销毁,担忧牵扯因果,遭了报复。

这便是李道子与别人境界的不同,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这符箓的珍贵。

不过在我眼中,这个由小颜师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素色锦囊,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物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

因为它是一份情。

我见过书信,淡雅的字迹,寥寥文字,却写出了几许思念和期盼,让人柔情绕肠。

酒席之间,徐淡定和张大明白谈及了山中的许多趣事,我走了之后,符钧掌起了清池峰上面的诸多事宜来,他是个刻苦到了极致的家伙,即便拿自己的一半来要求别人,那也是让人痛苦不已的事情,所以回山之后,听到最多的便是对于他的抱怨,不过符钧却是深得诸位长老的喜欢,说他颇有掌门之风——掌门之风是什么,我倒是有些不明白,就目前的掌教真人而言,除了正式场合,我觉得我师父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反倒没有符钧那么沉闷。

另外的一件趣事儿,便是我的那个小师弟萧克明了,这个傻小子出身世家,天赋异禀,自小的悟性也高,又受到李师叔祖的喜欢,颇有些小霸王的趋势,这回杨师叔也回山了,带了一个小孩儿,说是他姐姐的儿子,拜入了杨坤鹏门下,结果被这个小师叔欺负得要死,哭得死去活来。

萧克明那小子挺调皮,但是不至于没轻没重,这里面定有缘故,不过我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笑而已。

年后又是一段平静的时光,各种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四月末。

黑铁年代 第二十七章 初临宜昌

从一月到四月的这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就是刘老三离开了京城,南下闯荡江湖去了,在临走的时候他来见过我一面,又带着两个半大孩子,不知dào

是从哪儿拐骗过来的,说是徒弟。

刘老三之所以匆匆南下,听说是老家来人了,说想让他回去,坐镇麻衣世家。

我知dào

刘老三所在的麻衣世家,其实是我们这个行当里面最出名的文夫子,天下间有四成的算命先生,都是师出其中。这里面有精通各门算术的,也有行骗江湖的大千,所谓江湖,内中的门门道道十分繁多,多数人所谓的不过是求一顿饱饭而已,所以良莠不齐,这也是正常之事。

不过这天下间奇才虽多,但是能够彻底钻研的人却少,麻衣世家此刻后继无力,便想让刘老三这个一直晃荡在外的家门子弟重新回来扯旗子,执掌门中。

如此说来,其实刘老三出身十分显赫,跟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东西有着很大的区别,不过刘老三却并不愿意受到太多的束缚,也觉得倘若是返回麻衣世家,自己的境界和修行必然会受到牵扯,止步不前,还不如这行走天下,体味世间疾苦来得真悟。

这其实也是一种修行,入世的修行,这世间的境界并非终日苦修便能够有所参透的,必须要有一颗体悟天地自然的道心,方才会有所收获。

送别了刘老三,我又去了潘家园,拜访给我们提供消息的胡老板和王胖子,然而却吃了一个闭门羹,主人不在家,不知dào

是去别的地方做生意了,还是避开最近老鼠会覆灭之后带来的风潮。见不到他们的人,不过我倒是瞧见了丁一,这哥们也受到了上级的奖励,红光满面,听说最近上级领导准bèi

给他升一级,见到了我还说要请喝酒。

陈子豪在京郊的培训基地那儿进行了三个月的岗前培训,最终换了另外一套身份和档案,重新入职。

他的新名字叫做林豪,总算是保留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家伙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为人又有着江湖之中的圆滑,特别会来事儿,所以倒是很快就融入了特勤一组的这个团队中,而在他入职没多久,我们一组就收到一个任务,而且还是一个外勤任务。

事实上,在特勤组成立的大半年里,我们一直都是处于一种比较清闲的状况,除了在西郊基地养精蓄锐之外,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活儿干,这是我们本身的特性决定的——这个国家,本身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我们的职能,基本上都是处理修行者相关的事物,至于别的案子,自有当地的公安机关和国安来处理,贸然伸手,反而会讨人嫌。

同样的道理,一般的情况来讲,发生在地方上面的案情,基本上都由各省各局给消化了,是不会上升到我们这儿来的,而我们所扮演的,则是一种战略执勤部门,承担着一种王牌的责任,随时养精蓄锐,一旦有用到我们的地方,那就立kè

堵上去。

不过因为我们这个部门其实并不是很强势,一直处于秘密战线状态,所以地方上面总是有处理不到的情况,那么就有可能向上面求援了。

这回出差的目的地在鄂北宜昌。

我们局是在去年的时候开始进行大区划分建设的,本来属于西南局分管的宜昌地区被划归了中南局,然而中南局在这边的力量并不算强,使得事情出了之后,兜兜转转一直都没有得到解决,后来上升到了总局这儿来,结果上面的领导一拍板,就把我们一组给派了下去。

而据我所知,总局的想法是要让我们这几个特勤组尽可能地走出去,一把锋利的刀,老是藏在刀鞘里面,说不得就要生锈了。

上面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况且无论是我,还是手下的队员,都需yào

一定的功绩来让自己能够真zhèng

站稳脚跟,获得资历,以及上升的空间,故而都渴望能够多办一些案子。

在宋副司长的办公室,我和努尔得知了此次出差所要办理的案件,说的是在宜昌西陵峡附近的一带区域,总是有水鬼山魈的古怪传说出现,而且那儿好些个山村城镇这两年来总是出现了小孩儿失踪的案件,有人便怀疑可能是闹了鬼,当地的有关部门前去调查,并没有查到有什么异常,然而这年年都要失踪十几二十个小孩儿,闹得人心惶惶,所以才让我们下去,调查一下。

宋副司长将今年来失踪的人数表格和分布图等相关资料发给我看,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问他道:"失踪的小孩儿,有没有大部分都是女孩儿?"

努尔晓得我联想到了当初的魅族一门,指出表格里面的性别分析,这才晓得有八成以上是男孩。

我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日常的事物需yào

处理之外,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是放在修行和阅读内参资料上面,晓得这种事情,解放前发生的频率比较高一些,因为小孩儿很好培养,生者可以养活了做各种恶事,死者可以直接炼制成无数邪门法器,倘若是真的排除了自然原因,那么这里面的龌龊其实还是有很多可以揭开来的。

接到任务之后,我返回了办公室,此次行动所需yào

的人蛮多的,但是京都这儿也需yào

留人照应全局,在经过一顿考lǜ

之后,我决定让张大明白和张世界、张良馗和张良旭这四位老张家的人留下,随时提供支援,而我、努尔、尹悦、徐淡定、张励耘、赵中华以及刚刚结束培训的林豪则奔赴南下。

其实要说留下来统领全局的,无论是徐淡定还是努尔,都比张大明白要合适,但是考lǜ

到西陵峡就是著名的长江三峡之一,临近长江,倘若是遇到翻江入海的事情,徐淡定家学渊源,或许会更加合适一些;至于努尔,他是不亚于我的高手,倘若是要打硬仗,没有他怎么行?

为这事儿,张大明白和三张将我好是一阵埋怨,觉得我将他们当做后勤了,我只有承诺,说我这只是前去看一看,倘若事情不顺利,还是要让他们四人过来支援的。

这般一说,张大明白立kè

合掌祈求,说保佑我们出师不利,这话儿又招来大伙儿的一顿笑骂。

事不宜迟,我选的这些都是单身汉,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得到任务之后,立kè

定了火车票南下,一路到了武汉,又转乘江轮到了宜昌。

这是一个位于长江中上游结合部的江边城市,地处鄂西山区与江汉平原交汇过渡地带,城市并不是很大,但是特别有韵味,在码头下了船,当地的宗教局也有人过来迎接我们,为首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姓黄,是市局办的主任,十分热情,一副迎接钦差大臣的模样,让我都不好意思接茬。

从码头到当地市局,我坐的是领头的好车,一辆崭新的桑塔纳,黄主任一直诚惶诚恐地跟我说,这次麻烦上级领导了,不过他们也是颇有些无奈,没有办法了。

我一了解,才晓得以前的时候,他们这儿是搁西南局管辖的,在宗教局的几个大分区之中,就属西南局和西北局最是强势,高手也多,然而这两年分区,他们给划拨到了中南局,众所周知,中南局和东南局这两个地方的力量最是薄弱,东南局随着这些年的改革开放,中央也加大了投入,但是中南局的人手一直都是捉襟见肘,他们的报gào

打上去了好久,结果一点儿回馈都没有,这一回,可算是将我们给盼回来了。

尽管属于秘密战线,但是各地都是有差别的,据我所知,很多地方虽然有这么一个部门,但是本身受到十几年前的影响,一直都没有回复元气,当然,这也正是我们存zài

的意义,倘若地方上事事都能够搞掂,那我们就直接养老得了。

车子直接将我们拉到了市局,跟当地部门的领导见过了面,对于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当地给予了巨大的支持,握着我的手承诺,说有什么需yào

,都可以帮忙协调。一番客套之后,分了两个协调员给我们,一男一女,男的叫做谷雨,女的叫做黄紫玲,都是十分精明能干之辈。我们在市局会议室开了一下午的会,接着就是相关领导请我们吃饭,这些人情都需yào

应付,酒局散了之后,我们回到当地招待所休息。

宜宾的夜色并不漂亮,但是热闹,到了晚上,好多市民出来闲逛,也有许多夜市摊子,卖一些当地的特色饮食,一群人往回走,我牵着小白狐儿走在最前面,心中思量着明日的行程,突然小白狐儿挣脱了我的手,朝着前方快步走去。

我下意识地望了过去,瞧见她走到了街边一个趴到在地的乞丐面前,从兜里掏出了几块钱,放在了那乞丐的碗里面。

我不经意瞧见了那乞丐的眼睛,里面似乎透着一股贪婪。

黑铁年代 第二十八章 只愿世间更美好

那个乞丐跟小白狐儿差不多大的年纪,趴在污水横流的大街前,身上披着一件脏兮兮、到处都是漏洞的破棉袄,然后露出一双齐膝而断的腿。

他的腿是被硬生生地折断的,上面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发脓的肉芽上面涂满了紫药水,散发出一股恶臭的气息,再加上他那脏兮兮、黑乎乎的小脸,显得十分的可怜,小白狐儿便是瞧见了他这般的模样,才忍不住上前给钱的。

小白狐儿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是宗教局的正式成员,所以工资表自然也是有造了一份的,这钱我平日里帮她管着,她要我便给,所以兜里面从来都不亏,这一回生出了怜悯的心,给的恐怕不少。我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乞丐人群,不过听说很多时候,我们所看到的可怜,其实都扮出来的——当然,这世间也不乏真zhèng

可怜的人,但更多的,当有的人真zhèng

放下尊严的时候,心灵受到的腐蚀,反而会比平常人更加复杂。

尹悦这小白狐儿跟寻常的人不一样,她是洪荒异种,并非正常的人类,不过她能够有这般的怜悯同情之心,其实倒也让我十分意wài

,也不想将这世间的丑恶揭露给她知晓,于是抱着胳膊不动,等着她回来。

然而就在小白狐儿弯腰给钱,准bèi

离开的时候,旁边黑暗的箱子里又走出几个年纪更加小的孩子来,伸出手,围着小白狐儿哭喊道:"姐姐,姐姐,可怜可怜我吧"

这些小孩儿年纪普遍都不大,从五六岁一直到七八岁,都有,瞧着脸蛋脏兮兮的,面黄肌瘦,虽说没有残疾,但是看着也十分凄惨。

小白狐儿被这般一围着,当时就有些慌张了,手忙脚乱地往外面掏钱,不一会儿就将兜里面的钞票给散光了,然而面前还有两个小孩没有分到,满是黑灰的小脸儿扬起来,眼睛里面竟是眼泪,用当地的乡音求助道:"姐姐,给点,几天没吃饭了"

围着小白狐的小乞丐足有七八个,有的拿到了钱,却并没有散去,而是紧紧包围在小白狐儿旁边,似乎还等待着什么一样。

小白狐儿心软,被要得无奈,只有回头过来看我,眼神里面有些不知所措。

这孩子就像一张白纸,跟随我之后一直努力学习着如果做人,不过她到底跟普通的小朋友不同,不但修行方面不劳我操心,便是偶尔冒出的一两句话,也有一种石破天惊的作用,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她变成一个善良和心怀敬畏的人,如此这般,才不至于去作恶。

所以当小白狐儿望着我的时候,我也有些犯难了,不知dào

是继xù

保持这种温情脉脉,还是将这些明显就是团伙的小乞丐们给直接赶走。

我有些迟疑,这时我旁边的林豪却走上了前去,朝着这些小乞丐呼喝道:"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别再这里围着了。"

林豪混过一段时间的江湖,脸上又新添了几道疤痕,一旦露出了凶相,那些小乞丐们便不敢再做纠缠,纷纷退开去,连地上这个断腿的小乞丐也低下了头,不敢说话。我没有发言,但却一直都在观察着这些人,瞧见那断腿小乞丐在低头的一霎那,有着掩藏不住的怨毒。小白狐儿不晓得什么情况,瞧见林豪这般一吼,人全部都散了,虽说帮她解了围,但是又有些于心不忍:"小豪哥,你干嘛啊?"

林豪晓得这小姑奶奶不但跟我关系不一般,而且还有着一身的本事,揍他是没有问题的,吃过几次亏的他赶忙解释道:"小祖宗,你若是再给,信不信再来一百个?"

小白狐儿不信,说怎么可能,这儿哪里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啊?

众人都围了过来,林豪指着地上的这个小乞丐说道:"一般来讲,像他们这样的小乞丐,上面都是有人管理的,刚才那几个,倘若是机灵点的,可能就会被培养成三只手,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扒手小偷;如果要是笨一点的,那些家伙看着没啥用,就像他一样,被直接弄成残疾,特别可怜的样子,然后丢到接上来乞讨。有的时候,为了维持他们可怜的模样,甚至还故yì

让他们的伤口裸露出来,不给予治疗"

林豪看着小白狐儿一脸的惊容,嘴巴蠕动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说道:"所以说,你给他钱,其实是在害他,也是在害更多的人"

这年轻人年岁虽然不大,但闯荡江湖久矣,下九流的东西都有过接触,所以讲的恐怕都是真的,小白狐儿听到之后,完全无法理解,低头问地上那小乞丐道:"是真的么,他们真的不让你治腿么?"

小白狐儿的声音柔柔,然而那小男孩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骂道:"要你管啊?有钱给钱,没钱滚蛋"

断脚小男孩凶神恶煞地骂出一堆脏话来,眼神凶狠,小白狐儿脸色转白了,她是洪荒异种出身,也不是善茬,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倒也忍得住不理会。我不晓得这件事情是否会在小白狐儿的心灵中留下什么伤害,示意旁边的人处理一下,自己则追过去跟这小姑娘解释。不过小白狐儿倒也晓得其中的道理,走了一会儿之后,回头问我:"哥哥,你说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恶事呢?"

我笑了笑,说正因为世间有这么多的恶事,才会需yào

我们入世修行,尽己可能地多做一些善事,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的美好啊。

小白狐儿仰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哥哥,我知dào

你和那个姓李的老牛鼻子一样,都担心我变坏,不过我想跟你说,有你在,我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他想的那副模样的。"

她说得确定,但是我却不由得一声长叹,虽说我这些年来一直很顺,似乎逐渐地成长起来,然而我身受十八劫之事,却一直都沉重的压在我的心头,导致连我心中喜爱的姑娘,都不能在一起长相厮守,只有凭着书信往来相伴,如此想想,着实感觉未来有些黯淡。不过我也不敢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摸着小白狐儿的脑袋,笑了笑,说好,说好了哦,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的美好。

如此劝解一番,小白狐儿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牵着她的手回到了招待所,努尔和徐淡定等人都回来了,只有林豪跟着张励耘两个人留在现场,跟市局派过来的协调员黄紫玲处理这事情。

一路辛劳,到了招待所都挺累的,明早我们还要出发,前往秭归县西陵峡那边,所以我也没有再吩咐什么,让大家各自回房歇息,也让市局陪着我们的协调员谷雨早些回去。

没过一会儿,我的房门被敲响了,打开门,却是张励耘和林豪进来了,过来跟我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大概问了一下,才晓得我们走了之后,黄紫玲找来了附近的巡警,不过对于这种事情,当地的警察也懒得管,假模假样地说会让救助站的人过来弄,后来跑来几个小孩,将那断腿的孩子给搬走了。对于这种情况,我其实早有预料,毕竟虽说可以将这些孩子送往当地的福利院、孤儿院或者救助站,但是出于经费的缘故,真zhèng

能够收留的不多,而且当地的警察对于此事已然熟视无睹了,并不会因为我们几句话,就会怎样办。

县官不如现管,我们此番前来,所为的是西陵峡的诡异事件,对于这些,跟我们的职权无关,所以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我不再多生是非,让他们好生安歇,然后各自休息。

次日一大早,我们都起来了,吃过当地比较有名的红油小面之后,便准bèi

出发了,市局给我们准bèi

了两辆车,我们一方七人,再加上两名市局的协调员,勉强能够坐下,不过我想了想,临时决定单独带着小白狐儿乘江轮过去,其他人则由努尔带领,先行前往秭归。

对于我的决定,努尔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异议,他晓得我做任何事情,自有理由,于是点头同意。

如此兵分两路,我带着小白狐儿自行来到码头。

我之所以带着小白狐儿单独走水路,一来是想私下走一走,免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其二则是多陪一赔这小姑娘。因为跟我单独出行,所以尹悦表现得十分开心,不停地跟我说话,脸上的笑容就如同花儿一般灿烂。

上了江轮,是那种很老式的汽船,船舱内的空间狭窄,不过两边的江景却十分不错,看着两岸的青山绿水,人的心情便不由自主地变得舒畅起来。

小白狐儿的性子比起刚开始的胆小,已经好很多了,至少在特勤一组里面也是呼来喝去的主儿,不过在公开的场合,话儿却也不多,上船后,乖乖地趴在我的腿上睡觉,我打量着江景,想着这几天交流的资料,突然对面有一个中年妇女热情洋溢地喊我道:"大兄弟,一个人呢?"

黑铁年代 第二十九章 将计就计

"大兄弟,一个人呢?"

听到这笑吟吟的搭讪,我抬头瞧去,却见这是一个中年妇女,四十来岁,打扮十分规矩,不过脸上的那笑容一旦荡漾起来,却让我有点老家那相亲婆子的感觉。我这人经常跟各种各样行业的人打交道,倒也不会太过于拘谨,微微一笑,说没有,这不还有一小孩儿么?

妇女就笑了,说你家孩子几多漂亮哦,就像橱窗里面的那洋娃娃一样,精致得不像是真的——孩子她妈妈呢?

我此处不与大部队一同行动,除了安抚小白狐儿昨天有可能受到的心灵创伤,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深入群众的内部,来仔细探访一番,所以有人搭讪,便也跟她认真聊起天来:"孩子的妈妈啊,在老家呢,我是黔州人,这边有个亲戚,工作的时候路过,就过来探望一下,大姐,你是当地人吧?"

中年妇女笑了:"是的嘞,我就是西陵峡那边坡的人,大兄弟,你家亲戚是哪个,说不定大姐我还认得呢。"

两人随意客套两句,便聊起了天来,通过交谈得知,这中年妇女姓张,老家人都叫她张二姐。

张二姐是外地嫁到宜昌来的,不过在这里也生活了二十多年,平日里在城里头打点短工,农忙的时候就回家帮衬家里面做点农活。她比一般的乡下人健谈,可能是在外面见过许多世面的缘故,我跟她聊了一会儿,便说起了今年来西陵峡附近闹鬼的事情,还谈及那一带年年都有小孩儿失踪,谈到这里,她突然抹起了眼泪来。

我吓了一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张二姐这才流着眼泪说道:"我儿子就是前年失踪的,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不知dào

是被人拐走了,还是进了那个鬼老二的嘴巴里去了"

还有这样的伤心往事?

我瞧见她哭得真切,赶忙安慰一番,好不容易将她的眼泪劝住,然后问起经过,其实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可是一件折磨,所以说得也不多,只是说自家六岁的儿子在他们干完农活回家之后,就不见了踪影,问家中的老人,也是问什么都不知dào

,张二姐她先前生了一个大女儿,这个小儿子生得晚,所以最是疼爱,然而此番丢了,找了小半年又毫无音讯,于是跟婆家闹翻了,自己跑到城里去打工,也只有农忙的时候,才得闲回来,帮忙干点儿活。

张二姐说她丈夫对她并不好,要不是看在家里面还有一个大女儿在,她一年都不想回去一趟呢,而且她讲我这女儿跟她家大妹小时候长得好像,喜欢得很,于是忍不住就跟我搭腔说话了。

时过两年了,我也没有太多的忌讳,问起在西陵峡闹得沸沸扬扬的诸多事情,张二姐左右一看,压低着声音说道:"大兄弟,你晓得吧,听说是他们准bèi

在我们这里拦河设坝,到时候要淹到了好多地方,将祖宗的坟墓都给淹到了水下,这还了得?所以听我们那里的看阴婆讲,说这是水龙王在领着一帮虾兵蟹将在闹事呢,目的呢,就是要阻拦上面的人过来勘测,听说还要闹得地动山摇,那才解气呢"

张二姐说这话儿的时候,语气低沉,学足了那装神弄鬼的神婆模样,我却笑了,说二姐,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龙王,哪里有什么虾兵蟹将啊,这些东西,都是编出来的,你怎么还信了呢?

我本身就是修行者,知dào

这世间的奥秘颇多,但是道教之中的所谓天庭和西方千百佛陀,以讹传讹的太多了,并非这世间本来的面目,所以四海龙王什么的,也只是当做一种敬畏和信仰来听听,不以为真,然而张二姐却瞪起了眼来,一副着急模样:"咋个不信呢,咋个不能信呢?大兄弟,你年纪不大,走过的地方不多,你是不晓得咧,这世间,有好多东西,都是科学不能够解释的,你不信,等以后撞到了,哭都来不及!"

她跟我讲了许许多多这边古怪的传闻,比如龙王爷省亲,比如虾二郎探母,还有长江水鬼冒头,古往今来的典故,讲得跟评书先生一般,我且凑合听着,也不觉得这旅程乏味,而小白狐儿则趴在我的大腿上,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这位阿姨嘴唇一张一合,想着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讲话滔滔不绝之人。

到了秭归县上,我带着小白狐儿下了江轮,而张二姐也背包下来,瞧见我背着设计图纸筒一般的东西,脸色就变了,说大兄弟,你莫非也是过来勘测建大坝的公家人?

我摆了摆手,说不是,我背的这个,是画,是一个朋友托我带给亲戚的,不是什么图纸呢。

其实这并不是画,而是我的饮血寒光剑,外面的圆筒不过是伪装而已,张二姐说了一大堆关于建坝害处的封建迷信,刚才吓了一跳,此刻听到我的否认,这才心安,左右一看,热情地招呼我道:"大兄弟啊,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你亲戚在乡下?要不然今天现住在这里吧,我有一亲戚在这附近开店,很便宜的,二姐带你过去,保准打八折!"

说完这话,不由我分说地拉着小白狐儿朝着附近的巷道里面走,我准bèi

去和努尔他们会合,并不愿意,然而却瞧见小白狐儿朝着我眨眼,回过身来的时候,竟然塞了一个小纸条过来,我一边假意上前去追,一边将手掌里面的小纸条拆开来看,却瞧见上面是小白狐儿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有诈,将计就计!"

简单的六个字,让我顿时就明白过来,也不再纠结,心中防备着,跟在后面走。

我们一路来到了码头附近的一片破烂民房前,狭窄的巷子里面充满了鱼腥的臭味,张二姐一边牵着小白狐儿的手,一边跟我唠叨她亲戚的那家店子有多好,在前面一个转折的时候,我瞧见小白狐儿的身子突然一软,赶忙屏住呼吸,却瞧见张二姐回过手来,朝着我喷一种白色的雾气。

我没有尝试验证这是何物,也不会让她误以为我是死狗一条,翻出我诸多不便公诸于众的东西来,于是装作中了招,踉跄着往后逃开,口中还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我一喊,那妇人便有些惊慌,抱着被她迷晕的小白狐儿夺路而逃,朝着前方曲折的路上跑开了去。

我瞧见张二姐跑了,这才没有再装作虚弱无助的模样,摸着下巴想了起来。

我不知dào

这个张二姐是人贩子,还是更深层次的那种人,不过想来在她眼中,小白狐儿不过是一个无害的小女孩儿,必然就不会有太多的提防,若是如此,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尹悦都算是在那儿钉下了一根钉子。小白狐儿的修为与常人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在我看来,倘若不全神贯注,使用那炼妖壶观术,即便是我,也拿这小屁孩儿没办法,就张二姐这点调调,未必能够拿捏得住小白狐儿。

小白狐儿没有危险,那么唯一让人期待的,就是她能够从这个莫名上前来搭讪的妇女身上,挖出多少秘密来。

这或许跟我们所来的这件事情有关,或许没有,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不错的主意。

我脚步轻点,一下子就蹿上了平房的顶上,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发xiàn

那张二姐背着小白狐儿跑出了这一片杂乱无序的平房区,接着坐上了一辆三轮车,朝着并不算大的县城跑去。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收拾行李,接着去跟徐淡定和努尔他们会合。

水路陆路,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当地的宗教局是个真zhèng

的闲置部门,所以市局派来的联络员是跟当地的公安机关直接对口的,我在这个小县城里面转悠了一圈,赶到的时候,一堆人正在当地公安机关的会议室里面盘点资料。

打过招呼之后,徐淡定有点儿奇怪我身边的小白狐儿到哪儿去了,我笑了笑,说县城这么大,她自个儿玩去了。

当时外人多,他也只是笑了笑,没再多问,而当谷雨和黄紫玲出去送当地的警察时,我才低声跟努尔和徐淡定谈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努尔有点歧义,说你怎么能让尹悦这么一个小女孩儿深入虎穴呢?要那个张二姐不是简单的人贩子,而是像老鼠会、集云社这样的组长成员,那岂不是太冒险了?授人以柄,这不太好吧?

徐淡定却笑了,说梁老大,你又不是不晓得尹悦那小妖女的性子,等闲人,哪里能够拿捏得住她?

他这般一说,努尔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我们昨天讨论的结果,是到几处失踪案较为集中的地方去现场摸一下,当下也是分成了三组,努尔带着张励耘、徐淡定带着赵中华,而我则带着林豪,另外市局派来的谷雨和黄紫玲跟着努尔、徐淡定,而我则有当地公安机关派的一个刑警副队长肖异陪着,在会议室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我又让人查一下那张二姐,也不再等待,准bèi

下乡。

至于小白狐儿,她就算做一根暗钉子吧。

黑铁年代 第三十章 诡异山村

小白狐儿尹悦到底有多让人头疼,这个只有对头才能晓得,在我的眼中,她永远是天上掉落下来的小天使,不过却也不用我担心太多,跟众人讨论完毕了之后,三组人便乘车下乡,分散前往各处事件频发的山村。

西陵峡西起香溪口,东至南津关,航道曲折、怪石林立、滩多水急、行舟惊险,两岸有许多著名的溪、泉、石、洞,从屈原、昭君、陆羽,到白居易、苏轼这些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家,都曾经在这里留下过千古传诵的名篇诗赋,这里有著名的各处险滩,有的是两岸山岩崩落而成,有的是上游砂石冲积所致,有的是岸边伸出的岩脉,有的是江底突起的礁石。滩险处,水流如沸,泡漩翻滚,汹涌激荡,惊险万状。

我、林豪和肖副队长所要前往的小岭村,则正好在著名的兵书宝剑峡附近。

所谓兵书宝剑峡,相传是三国诸葛亮时的遗物,兵书实为北岸悬崖石缝中的古代悬棺葬遗物,它下面的"宝剑",只不过是一块崩落的绝壁上的突出的岩块。

山路颠簸,陡峭直立,车行到乡场便难再进了,将车子扔在乡zf让人代管之后,我们三人便开始步行前往。

肖副队长是老秭归县人,对这一带的地形以及风土人情十分熟悉,这也正是他自告奋勇陪着我们前来的原因,一路上滔滔不绝,跟我们讲完案情之后,开始对这周遭的风景名胜盘点起来,讲了几个关于诸葛孔明与兵书宝剑峡的传说,倒也颇有些导游的感觉。

我身在修行之中,自然晓得被世人神话了的诸葛亮不但是一位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而且还是一位历史上有着杰出造诣的阴阳家,虽说他并不如妻子在修为上有那般的厉害,但是他发明的木牛流马、孔明灯和诸葛连弩,却成为一时绝唱。

一堆破木头,是如何成为现代机器人一般的自动行走呢?

一个羽扇纶巾的军事,是如何呼风唤雨的呢?

从茅山故有的典籍和我入职宗教局之后查到的史料,晓得诸葛亮便是和我李师叔祖一般,在符箓和炼器之道上面,有着很深的造诣。

这些我也不细言,山路陡峭,一路上山而行,我面不改色,而修习过轻身之法的林豪也能够坚持,唯独领路的导游脸色有些发白,气息也不由得紊乱许多,瞧见我淡然自若地在山地上行走如风,不由得感叹道:"陈组长,你当真是好身体啊,不像我老肖,走几步路,气都喘不匀了。"

我笑了笑,说术业有专攻,你们的工作基本上是动脑,而我们的工作,更多的时候是在与人动手,要是身体不好,说不定就有可能惨死街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说的是真话,而肖副队长只以为我在说笑,配合着嘿嘿几声,倒也不再多言。

这路漫长,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们才到了小岭村,这是一个由五个生产大队(又作村民小组)组成的自然村,主村在山半腰上面,大约五十多户人家,而就在这一百多户人家的小山村里面,历年来失踪的少年儿童,就有十五位。

这样的比例,对于这么一个小山村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乡上已经通知到了村里,我们进村的时候,当地的村领导在村前的山口迎接,肖副队长来过几次,他们都熟悉,对于我和林豪,肖副队长的介shào

,是中央来的专家,对于这个称号,对方自然更是高看一眼,诚惶诚恐,唯恐哪里伺候得不够周到。

走进村子里面的时候,从村口到村委会的两间破平房,一路上狗吠不止,此起彼伏,从村口一直蔓延到山顶上的那几户人家去。

很多村民好奇地出来观望,然而在我的印象中,村子里或多或少应该都会有一些小孩儿,然而这里却没有瞧见一个拖着鼻涕乱跑的小家伙。

我出身的麻栗山龙家岭跟这个村子有着很多相像的地方,所以更是感觉奇怪,到了村委会的院子里一落座,对方还没有端过水来,我便将心中的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小岭村的村支书年纪才四十多岁,但是模样却却跟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一样,老态龙钟的,磕着随身带着的烟枪,给我解释道:"是这样的,村子里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将小孩带出去上学了,人也懒得回来;不过咱们这儿,没能力的终究占多数,所以只能家家养着狗,将孩子锁在家里头,就怕哪天丢了——可就是这,去年还丢了三个,唉"

他一声长叹,生出无数凄凉来。

这时有人端过两碗水来,是白开水,没有茶叶,只不过在底部小心地撒了点白糖,喝着泛着一点儿甜,我一口饮尽,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院子边,看着这个犬声狂吠下、气氛沉重的山村,默然不语。

原名陈子豪的林豪站在我的旁边,也远眺而望。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问道:"小豪,有什么感想?"

听到我的询问,林豪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认真地说道:"老大,坦白说,跟了你之后,我一直的想法不过是重新做人,谋得一份不错的工作,也可以让我父母高兴,不过直到今天,我才晓得,能够为别人做一些事情,这才是最重yào

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说道:"食欲、性欲,支配权和认同感,这是人生存于世所需yào

的东西;前两者是生物本能,比较容易得到满足,而后两者,特别是认同感,才是支撑我们舍身赴死的关键所在。"

林豪点头,恭声说道:"受教了!"

时间已是午后,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开始在村支书的带领下,走访了最近刚刚走失孩子的家庭,看到的一幕幕简直就是触目惊心,让人觉得真的是特别的难过,特别是有一户人家,儿子儿媳早年间车祸横死,就指望着将孙子养大成人,然而却突然失踪不见,老两口虽然还在生活,但是一双眼睛里面却空空洞洞的,没有了神采,也没有了生气。

看着这两个行尸走肉的老人,我不由得对赶紧解开这离奇失踪案背后的事情,多了几份急迫。

调查了好几户人家之后,得到的结果并不是很满yì

,基本上没有什么线索,而对方也将所有的事情归结于水龙王的报复,这说辞跟我在江轮碰到的那个女拐子张二姐如出一辙。

我但是特意问了一下这说法的来源,他们告sù

我,是来自小岭峰上面的顾奶奶。

顾奶奶是谁?

陪着我们的村支书告sù

我,顾奶奶是这边的接阴婆,平日里有个什么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和头疼脑热的,乡人都喜欢去找她。

我明白了,也就是神婆。

我看了一下他们给我指的小岭峰,在临江的那边,山峰陡峭,怪石横陈,下方不远处就是兵书宝剑峡的得名之处,走都难得走,一般人是不会住在那里的,她在那儿,算是独居。

我大概问了一下,村支书告sù

我,说顾奶奶就住在小岭峰上面的小茅屋里,不怎么下来走动,便是有人来请,也要看面子,近年来她不知dào

从哪里找了一个远房侄子,在岭上开了几片地,种些苞米、红薯和小菜,平日里买东西或者别的,也就是她那个哑巴侄子露面。

仔细想来,他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顾奶奶了。

没有见过顾奶奶,那怎么水龙王的报复,又是从哪儿流传出来的呢?我问了问,才晓得村人迷信,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就上峰祈福,方才得知。

我想了一会儿,跟左右说道:"既如此,那我们也上峰顶去瞧瞧。"

此行以我为主,所以我一说,周围的人都没有什么意见,都十分配合,收拾一番之后,便开始朝着小岭峰上爬去。

这小岭峰看着就在眼前,然而真zhèng

要爬上去,方知其中艰险,有的地段,甚至都是陡直的路,非要通过藤绳,方才得行,这样的路让人有些望而生畏,不过却也更加让我多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将家安在这样险峻的峰顶上去呢?

不管怎么说,应该都是高人。

住得高嘛。

一段时间的漫长跋涉,终于上到了峰顶,绕过两道山弯子,前方是一小片的竹林,有春笋突出,碧绿之间,有三间小茅屋坐落其间,看不出雅意,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阴沉之感。

那房门紧闭,我们站在门口,村支书喊门,结果叫了大半天功夫,却并没有人应答,打量左右,瞧见那几块田里面种着的小菜茂盛,并不是没有人住。

村支书喊得嗓子眼都有些哑,我和林豪倒也沉得住气,抱着胳膊在这儿看,然而肖副队长却有些气闷了,想着我们这一路爬上赶路,辗转奔波,却止步于此,不由得急躁起来,几步走上前去,就准bèi

将门给推开。

然而当他一推门,突然间,从那裂开的门缝里面,纷纷撒撒,飞出无数张白色的纸条来,将他给裹缠住。

黑铁年代 第三十一章 黑袍婆婆

肖副队长也是因为叫了太久的门,而对方根本没有应答,心中才有些浮躁,却不料这推门而入的一下子,突然间有无数张纸条从里面飘飞而来,将他给紧紧包裹住,拼命挣扎,却不得解脱,就好像溺水的人一样,伸出手,口中发出了"嗬嗬"的叫声,便朝着前方倒了下去。

这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了,当旁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肖副队长已经被那白色纸条包裹成了木乃伊一般,我瞧得诡异,快步冲上前去,将倒下的肖副队长扶起,接着手上雷劲一震。

我掌心的雷劲可是引自九天之上的至阳之物,这密密麻麻的纸条一收到刺激,立kè

就像活着的虫子一样,朝着四周退散而开,窸窸窣窣,便又将肖副队长的脸面给显露出来。

在鼻孔出现的一霎那,被纸条死死缠住、差一点窒息来的肖副队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脸惊容来,冲着我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他身上的纸条拍散,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睛,瞧向那扇被他推开半边的木门,里面黑黝黝的,看得不是很仔细。

我开口问道:"这儿的顾奶奶,平日里可有这神通?"

旁边的村支书也给吓了一大跳,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说道:"传说她很厉害,但是这般的手段,我也只是第一次瞧见。"

我心中了然,手伸向了背后,将那圆筒纸盒的盖子给拧开,手指一弹,那饮血寒光剑便跳了出来,落在我的手上,我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朗声说道:"不问自来,实在是有些唐突,不过为了那些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又显得没有那么过分了。顾奶奶,我听乡亲说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得道之人,心中十分欢喜,想要跟您求教一下这小岭村,乃至整个西陵峡周遭小孩儿失踪的情况,还请奶奶教我"

我这般说话,鼻腔与胸腔共鸣,直接运用上了空灵之音,这话儿,一般只有真zhèng

厉害的歌者,或者修行者方才能够说出来,一旦发出,来回震荡共鸣,嗡然而响。

在沉默了好久之后,里面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过老婆子我这些年来一直缠绵病榻,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年轻人,你且回吧,可别耽误了太阳下山的日子——这儿,到了晚上,可不是很安全呢。"

这声音一说出来,左右的人都一阵诧异,想不明白为何村支书三番五次的呼喊,都没有回音,怎么我一开口,对方就说话了。

不过对方虽然是开口说话了,却一上来就准bèi

轰我们离开。

而且言语之中,还有一些威胁之意。

她越是如此,我越能够感觉到这位隐居深山的神婆,很有可能了解我们此行背后的情形,不慌不忙地朗声说道:"顾奶奶,缠绵病榻,有很多种情况,不知dào

您是哪一种?小子虽然才疏学浅,但是粗通一些病理之术,或许能够为您分担一点呢?"

我将肖副队长屏退往后,一边说着话,一边缓步走上前去,而里面的那声音则变得越加飘忽不定起来:"年轻人,当真是胆儿大,不怕死啊!不过你真的要闯入我这门中,是死是活,可别怪老婆子我没照顾好你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然一剑飞出,将那虚掩着的门给挑开了去,里面一阵雾气涌起,接着飞出无数的纸条来。

这些纸条跟刚才缠住肖副队长的那些一般模样,都是两指宽、食指长的薄纸片,然而刚才包裹肖副队长的那些纸条就像是沾了水,柔软得厉害,上来就将他包裹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然而这回出来的,却张张都锋利得如同裁纸刀。

若是普通人,肯定感受不到其中的锐利,但是我却能够从其中的炁场变化中,晓得倘若我被那纸条划到一下,定然一块狭长伤口便陡然浮现。

飞花落叶,即可伤人,这是习武者所追求的那种举重若轻的境界,然而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之中,却有这般的高手存zài



不过面对着这样恐怖的纸条,我却并不慌乱,只是回头招呼了一声,让众人往后回避,手中的饮血寒光剑朝前一刺,然后逆时针地转动风云。

那剑一出,几乎都不用深渊三法中的风眼,我便能够凭着剑尖传来的剑感,感受那气流的变化,并且占据主导。

无数的纸条骤然旋动,想要将我给切割成碎片,却被我一把剑给搅动,失去锐意,便软绵绵地朝着两旁落去。

一剑刺,一剑转,还有一剑,直捣黄龙。

我顺着剑势,冲到了茅屋里间来。

外面正是下午时分,天光四亮,然而当我冲进里面来的时候,却是噩梦一般的黑暗,从光明到黑暗,仅仅只是一瞬间,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在这一霎那,我陡然感觉到四周都传来了劲气喷薄的动静。

有伏击。

而且还是蓄谋已久的十面埋伏。

我心中有些惊讶,却并不慌张,手中的长剑朝上一举,然后嘿然笑道:"真的当我是鱼腩?"

真武八卦剑,乾字剑和坤字剑防守,巽字剑和震字剑反击。

巽代表风,震代表雷,此剑一出,立kè

有风雷之声,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我很快睁开了眼睛来,瞧见竟然有四个黑袍老太婆从梁上,床底以及柜子角落冲了出来,提着拐杖朝着我攻击。

这些老太婆脸色木然,手上的劲道却是狠厉十分,砸过来的时候,那沉重的风声骤起,让人听了都有些胆寒。

我一把剑像骤雨一般疾刺,丁零当啷,与这些凶狠的黑袍老太婆周旋。

在试探了一会儿之后,我猛然瞪起双眼,厉声喝骂道:"好你个不讲道理的老太婆,装神弄鬼,老子就揭开你这真面目,让别人瞧瞧你这神婆的脸皮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龌龊!"

这话儿一说出口,风眼骤发,四周的这几个黑袍老太婆就变得站不住脚跟了,紧接着我一记清池宫十三剑招最犀利的一式,划圆而起。

四个老太婆被我一剑腰斩,从中截断,然而却并没有流出什么鲜血,而是被一股黑雾给吞没,而在留出来的那一抹空白之中,我又瞧见了折纸的痕迹。

原来这些凶厉的老太婆,却也还是纸人。

不过将这些纸片人给斩破之后,我却感受到了一丝来自角落的痕迹,一点儿也没有停留,举剑就朝着那儿再次刺去。

操控一切的那个家伙,就蹲在那里。

然而还没有等我冲出一步,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黑影来,看也不看我,而是朝着旁边的窗户跳过过去,我脚尖轻点,从那被撞开的窗户冲出,却只见到一个黑影,朝着峰底跳了下去。

从那背影来看,却也正是一个黑袍老太婆,估计正是我们此行想要找到的顾奶奶,半空中还留着一句话,骤然而落:"年轻人,你等着,咱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我走到崖边来,瞧见这下面竟然是那奔流到东的长江水,而这儿则正是西陵峡最险峻的一处峡谷处。

顾奶奶从峰顶跳了下去,很快就化作了一条线,隐没于无形。

我看着激荡汹涌的长江水,没有跟她一同跳下去的心思,一来我水性虽好,但也不是在激流浪涌之中搏命的本事,二来要是万一在水下还有埋伏,那可不比在地上打斗那般轻松。

我眯着眼睛,瞧着那老婆子不见了踪影,回过头来,朝着村支书笑道:"村里面的人,可曾瞧过她这般的手段?"

村支书和肖副队长瞧着这几百米的落差,完全惊呆了,想着倘若是自己从高处跳下的感觉,顿时就不寒而栗,又听到我这话儿,顿时苦笑道:"哪里晓得哦,要是真的晓得她这么厉害,早就请她到村子里面来坐镇,也不用那么害pà

了哦。"

我耸了耸肩膀,不说话,而旁边的林豪则冷笑道:"还请她?说不定人就是她给掳走的呢。"

能够有这般本事,而且又不愿意和我们见面的人,还真的很有可能,不过到底是不是她,我们还是不能这般武断,我带着人搜索了一下顾奶奶的三间茅草屋,除了普通农户家中的物件之外,我还瞧见了很多竹篾、白纸等材料,以及纸人、风筝等半成品,有的上面还有用鸡血描绘的符文图案,另外我还瞧见了一张古旧的画像,上面的那一位,应该是九黎之主。

除了这些,倒也搜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感觉尽管匆忙,那老婆子还是将最重yào

的东西随身带走了。

我们在小岭村又做过一些调查,到了黄昏,决定先返回县上,跟其他几组人碰一下头,看看到底怎么一个情况。

回到了县里面的招待所里,已是夜里,我还没有等到努尔和徐淡定的人,却听到房门有人来敲,打开门,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发黄的肥大校服,打量了我一眼,然后说道:"你是陈志程叔叔么,我这里有一封信给你,是一个小妹妹叫我送过来的。"

黑铁年代 第三十二章 拜码头

这少年个儿不高,说的又是当地的方言,我勉强能够听懂,眯着眼睛瞧了一下,这才伸手说道:"我是陈志程,把信给我吧!"

少年并没有掏出信来,而是说道:"那小妹妹说我把信给你,你会给我一块钱。"

九十年代初,买糖块也就几分一毛,一块钱算得上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也由不得这少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我为小白狐儿的机智笑了笑,从兜里面掏出了一块钱来,然后问他道:"那小妹妹是在哪里碰到的你?"

"老车站。"

少年喜滋滋地接过了钱,验明真伪过后,从怀里面掏出了信来。

说是信,其实就是张折得严实的纸条,因为是贴身存放,所以浸润了汗水,拿在手里有点儿湿,那少年把信给了我之后,转身就跑开了去,我没有对他多做盘问,免得惹人怀疑,而是顺着折痕,将纸条展开了来,瞧见尹悦那歪歪扭扭的字体,跃然而出。

我原本想让小白狐儿上几天学,接受些教育,也好识几个字,只可惜这小妞儿并不愿意离开我,不得已,她的文化教育工作都是我和一组几个兄弟帮着教的,因为都是大老爷们,又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质量并不是很好,但好在她自己还算聪颖,交流起来倒也没有问题。

只可惜这字儿写得歪歪扭扭,实在遗憾。

就一张小纸条,字写得不多,小白狐儿告sù

了我,说那张二姐上面还有两人,有修为的底子,看得出来,并不是普通的人贩子团伙,而这两天时间里,又多了三个小孩,她瞧过了,都是十分有修行根骨的胚子,由此看来,这伙人当着不是什么等闲人物。

小白狐儿在纸条末尾告sù

我,说她马上就要被转移了,她想跟着过去,深入虎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出来。

我和小白狐儿在一起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彼此十分熟悉,也有约定好的联络手段,看过纸条之后,又想起送信的少年谈及他是在老车站碰到的小白狐儿,想来她应该已经被转移到了乡下去了。

要说不担心小白狐儿,那肯定是假话,对于我来说,她和胖妞一样,因为在我最孤独无助的岁月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所以一直都是十分特殊的存zài

,如今胖妞不见了,杳无音讯,小白狐儿是失而复得,她倘若要是出了点事儿,我绝对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过我也晓得一点,那就是作为特勤一组的头儿,我必须要为我手下的组员负责,为我们的案子负责,为了那些无数支离破碎的家庭负责。

所以,很多时候,我不得不将自己的情感给收敛起来,一切都以任务为主。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另外两组的人员都陆续回到了县城,顾不得上休息什么,大家便一起来到了县局提供的会议室里来,由带队的努尔和徐淡定汇报了今天的收获。首先是努尔,他们此行所去的是重灾区骡马洞附近,那儿几乎占失踪人口的一半以上,然而他们过去的时候,发xiàn

并没有什么阴气浓郁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线索可查,不过走访相关的人家之时,却听到一个说法

我问是不是有人对在这里拦江设坝有意见,而且还将此事归咎于江河里面的水龙王发怒?

努尔点了点头,示意张励耘来讲。

张励耘抿了抿嘴巴,告sù

我们,说他们也曾经查过这谣言的源头是哪里,经过调查,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别的乡,口口相传,还有一个就是骡马洞附近的一个算命先生。他们下午去找过那个算命先生,人找到了,结果一问三不知,弄到后来,那老神棍跪在地上,哭着坦白,说自己讲的这些,是骗别人的。

至于说法来自哪儿,也是以讹传讹,别人上门来问,他就胡口诌的。

努尔觉得这个家伙有点问题,不过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于是让人想盯着,回头在审问一下,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猫腻。

看来水龙王这事儿的说法还是蛮有市场的,徐淡定他们那一队也遇到了这个说法,不过调查的结果得知,主要还是来自于兵书宝剑峡那边的顾奶奶,听说那是一位十里八乡都很有名气的神婆,好多人找她求事,十分灵验,所以她一旦开了口,都觉得这事儿没跑的,八九不离十了。

谈到这里,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这边来,毕竟位于兵书宝剑峡的小岭村,可是我亲自过去查看的。

我有些累,让张励耘代我讲起,那年轻人倒也有所准bèi

,将我们今天去小岭村发生的事情讲给大家听,当得知那个所谓的顾奶奶竟然是一个化纸为人的高手,而且竟然还在我面前冲下峡谷,跳入了几百米落差的江水中去,不由都变得兴奋起来,赵中华敲着桌子喊道:"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件事情那就差不多了,只要将那个顾奶奶的人给找到了,说不定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

赵中华是新人,办事全凭观感,而努尔则想得更深一些,对我说道:"这么看来,这一带倒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平静,不过不知dào

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哪个在这边?"

能够有这般厉害身手的人物,自然不是默默无名之辈,我们是外来客,对这一片不熟悉也是正常的,但谷雨和黄紫玲是本市有关部门的人员,自然知dào

许多事情,在受到努尔的疑问之后,谷雨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大沙坝的黄宗宪老先生,也就是紫玲的爷爷,算得上是这一带比较有名的人物;而他们家,其实也是荆门黄家的分支"

"哦?"

我看向了旁边这个算不得多起眼的女干部,笑着说道:"小黄同志,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份渊源呢?实不相瞒,荆门黄家的当代少主,在总局跟我也是关系还不错的同事,我也不客气了,这些事儿,你爷爷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被我这么问起,黄紫玲的情绪多少也有些局促,解释道:"我出来两年了,倒也没有听我爷爷提起过这事儿来。"

她这么说,我便知晓当地的有关部门对于这事儿的认识,倒也说不上有多深刻。

从努尔和谷雨两人的对话来看,黄紫玲的爷爷,也就是大沙坝的黄宗宪,想必是这一代鼎鼎有名的人物,说不得就跟我家应颜的萧家在句容天王镇的地位一般,像这样的人家,对于境内发生的事情,心里面莫不是有一本帐在的,别人倘若是想要在这里惹事,要么就拜过了山门,要么就是实力太过于庞大,要不然是不可能出现这事儿来的。

这是基本的思路,可笑当地的有关部门虽说将黄紫玲吸收进了来,但是却选择性的忽视了这里面的关系,不知dào

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这黄宗宪有些问题。

见黄紫玲这里问不出来,我便也不再多问,又聊了几句,便让忙碌一天的大家先行歇下,而我则跟努尔一起,由黄紫玲引荐,连夜拜访沙坝黄家。

我们三个人,再加上开车的林豪,四人连夜赶往大沙坝,一路曲折,饶是林豪这家伙开的车很猛,也是到了凌晨时分才到了地方。

尽管来得仓促,但是我们手上都还是带着有一些烟酒人参之类的礼物,这是村子里间最大的一处宅院,黄紫玲去叫门,喊了二道口,便有人惊喜地开了门,黄紫玲给我们介shào

,说是她二叔。黄紫玲二叔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留着黑色短髯,一双眼睛晶晶亮,当得知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他叫来了他的儿子,让去后院看一看,问爷爷有没有入睡。

因为是上面来的人,所以黄家二叔在客厅里陪着我们坐了没一会儿,他儿子就扶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过来。

那老人身穿灰色练功服,一把雪白胡子,也有几许仙风道骨的味道,却正是我们要找的黄宗宪。我和努尔起身招呼,双方坐下之后寒暄一阵,因为来的时间也晚了,我便也没有怎么绕弯,直接说起了这里面的事情来,但话儿还没有说到一半,却瞧见老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心中便明了几分,晓得他们必然是知晓一些情况。

不过当我真zhèng

问起的时候,对方却咬定了口,说这事儿他们这一带倒也没有发生过,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我心中冷笑,无论是灾情最严重的骡马洞,还是我去的小岭村,离这儿都不算太远,而且像顾奶奶这样的人物,作为地头蛇,他们焉能有不认识的道理?

不过对方不肯说,自然有不肯说的道理,我和努尔就当是拜码头,尽管对方一直挽留,但是也就留下了黄紫玲,然后驱车返回。

次日,黄紫玲从老家回来,我把她单独叫到了一边,开诚布公地说道:"小黄同志,有的东西,你家里人顾虑太多,所以我也没有仔细问,但这案子是你亲自跟的,你觉得,如果置之不理,会不会太过于冷血和无情了?"

黑铁年代 第三十三章 疑踪诡异

黄紫玲是中专毕业之后加入的宗教局,虽然参加了两年工作,实jì

上也就才是二十一二岁,不过因为职业的关系,打扮得有些老成而已,而我一旦摆出了上级领导的架势,并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并不等我再多劝,便眼圈一红,给我讲起了这里面的缘由来。

原来这事儿她当真是不晓得的,不过我昨天走了之后,一头雾水的她也算是明白了情形,便开始问起了缘由来,然而她二叔却一下子将口子堵死,板着脸让她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不要被人当做枪来使,而她爷爷则皱着眉头不说话,显得十分纠结。

黄紫玲把这些天来自己深入调查之后发xiàn

的情况拿出来,说给自家人听,当她讲到好多因为失去孩子、流离失所、支离破碎的家庭以及那些老人的情况时,她二叔依旧板着脸,然而她爷爷却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

从她爷爷那里,黄紫玲得知这件事情,恐怕跟一个叫做岷山老母的老女人有关系。

那个老太婆原来是住在西川和甘肃交界的岷山雪宝顶之上,十分厉害,后来听说跟西川的鬼面袍哥会交好,于是顺流而下,来到这一带活动,五年前的时候黄宗宪曾经跟岷山老母交过手,结果大败而归,伤到现在都一直还没好,那人不知dào

什么原因,留了他一条性命,于是两边也就相安无事的待着了。

黄紫玲自小就晓得自家跟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第一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问遇到这样的事情,干嘛不跟主家联系呢?

这话说得老爷子一阵苦笑,而她二叔则冷冷地将事实给揭露了出来——原来这黄老爷子虽说是荆门黄家的分支,但是当年跟黄家家主有过龃龉,关系并不算是很好,后来现在的主家得了势,一门豪强,他们在荆门也就没有了立足之地,这才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也不是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只不过是避得远一点,免得被别人瞧见了不顺眼,顺手做出许多削了脸皮的事情来。

黄紫玲至此方才晓得,原来她一直以为是靠山的荆门黄家,只不过是长辈扯起来的一张虎皮而已,真zhèng

出了事儿,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难怪爷爷以前经常出远门,然而这几年却总是窝在房子里不出去,虽说模样看着还挺精神的,但是白头发却骤然长出了许多来。当一切明了之后,黄紫玲不由得心脏紧缩,她一直觉得爷爷在修行的道路上,是自己的明灯,也是永远都翻不过的高山,然而却没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爷爷,竟然还有恐惧到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肯说出,以求保命的时候。

黄宗宪开了口,倒也不是良心发xiàn

,而是觉得中央调查组的人下来,或许有能力收拾这一伙盘踞在西陵峡附近的过江猛龙,于是便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给黄紫玲交了底。

其实他这些年来一直龟缩保命,了解得也不多,就晓得那岷山老母在某一处险要的江湾峡沟里面开了道场,手下也有一帮子干将,势力基本上囊括了这一带的山山水水,狗腿子也多,但是至于谁是谁不是,他也不是很清楚。

而我们所要调查的那些孩童失踪案,则都是她来过之后发生的,虽然没有证据表明就真是她做的,但是这一带除了她,也没有人能够做出这些事情来。

另外,听说岷山老母极爱黄金珠宝,是个见钱眼开的妇人,而她脑子里除了古古怪怪的门道,赚钱的路子倒也不多,这一片流域附近的城市,好多"丐帮"的组织者,据说都是她的人。

这些便是黄宗宪通过黄紫玲给我转达的消息,虽说这方法曲折,而且目的并不算纯净,但我还是依旧承了他的情,因为通过这地头蛇所提供的信息,再结合我们这两天的调查和见闻,便可以大概串联出了一个事实来,那就是躲在这背后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一个叫做岷山老母的女人,她是这个组织的头目,而麾下应该还有一帮子的人,有人负责掌控局面和制造舆论,有人负责牟利,有人则负责拐卖。

那些突然失踪的孩童也许并没有死去,而是被岷山老母的手下给拐带了,有的被带到外地去乞讨,有的变成了小偷,而若是有些修行资质的,则可能变成了这个组织的后备成员。

而倘若是抵抗得很坚决,恐怕那滚滚东流的长江水底下,也不乏被水鬼拖死的小孩儿尸体吧?

我刨去消息的来源,将这个情况通报了特勤一组的全体人员,包括我手下的人,以及协同的人员,所有人都感觉比较震惊,而努尔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对我说道:"志程,对方倘若是这么一个庞大组织的话,我觉得我们的人手还是有些不够。"

我点了点头,此行下来,我就带了六人,小白狐儿作为我布的一招暗棋,被人拐走了,实在有些捉襟见肘,而当地的有关部门并没有什么厉害角色,谷雨和黄紫玲在他们局里面已经算是优秀,但是不论林豪,即使是抽出资历最浅的赵中华,也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要厉害许多。

无人可用,我想了想,还是下了两个决定,其一就是将驻守总部负责协调工作的四张都调下来,其二便是让谷雨亲自去联络市局,随时能够抽调部队,进行协查。

命令下去之后,我、努尔和徐淡定开始研究突pò

口,发xiàn

这个岷山老母虽说行事犀利,但是作风却十分谨慎,也不张扬,当初能够将黄家老爷子的性命留下,却还是放了手,至于其他的地方,也是严实得很,没有什么空隙可钻。

唯一的两个漏洞,一是我昨日去小岭村的时候,与我交手的顾奶奶,以她的身手,绝对是岷山老母麾下的重yào

人物,而另外一个,这是小白狐儿。

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当时与小白狐儿故yì

做的一场戏,却是此时此刻唯一的突pò

口。

不过小白狐儿刚刚下去,按照程序来说,不一定能够见到岷山老母,甚至还不一定能够瞧见级别比较高的人物,所以我倘若是按照跟她约定好的秘法找寻过来,恐怕也只能打草惊蛇,而对方倘若壁虎断尾,那可真的就有些浪费这手好棋了——毕竟我们此番下来,所要做的不是找一两个小杂鱼级别的替罪羊,而是穷根问底,将藏在西陵峡这里的那条大老虎给揪出来,然后打掉。

最好打死。

如此一商议,我决定还是原地不动,再等两天,一来是等待张大明白他们几个可靠的人手,二来也是容小白狐儿那边有所进展。不过这里面的事情,我并没有全部都露出了底,而是有保留的讲了出来,特别是小白狐儿这一招,我是没有跟努尔、徐淡定之外的任何人提起的。

这个是王牌,也是我们此行得失的关键,不到最后,我是不会给予揭晓的。

不过出于对小白狐儿的安危考lǜ

,我在最后,还是决定让水性最好的徐淡定出马,先去确定一下她大概的位置,免得我牵肠挂肚。

如此一来,次日大家都没有太多的事情做,除了让谷雨回市局去联络之外,其余的人我都让他们去街上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发xiàn

。当然,这命令也是为了让徐淡定有机会脱身。

我们送谷雨出门,瞧见他开车离去,我旁边的努尔突然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个人,有问题。"

我左右一看,瞧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谈话,于是压低了嗓门问道:"什么个情况?"

努尔说道:"昨天跟我们出去的时候,他至少消失了两次,有一次小七告sù

我,说他到附近的小店去打电话了。有什么事情是需yào

背着我们打电话的?两种可能,第一,跟当地市局汇报工作,第二,给我们的对手通风报信。这是我怀疑的第一点,第二便是黄紫玲跟沙坝黄家的关系,这一点他应该事先知dào

,却到了昨天方才提出来,我不知dào

缘由是什么,或许是想要误导我们,也不一定呢"

努尔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毕竟比我多混了十几年的机关,很多东西看得反而比我通透许多,我原本的想法模模糊糊,而听到他这么一说起来,很多事情似乎变得明了许多。

不管他的立场到底在何方,总是有问题的没错。

我思量了一会儿,问他怎么办?

努尔想了想,然后问我道:"我最近新学了一些巫门之术,能够很大几率让人说真话,你介yì

我对自己人施展么?"

我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会不会很残忍?"

努尔笑了,说:"就如宿醉,可能会卧床休息一两天吧。"

我点头,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折回招待所去睡觉,养精蓄锐,等待谷雨从市里面返回来,以及徐淡定带来的小白狐儿的消息。

一开始,整件事情很迷茫,然而此刻却简单很多。

因为秘密,总将会揭晓。

一觉睡到夜幕降临,这时我的门被敲响了,门口传来努尔沉闷的腹语:"谷雨回来了。"

黑铁年代 第三十四章 搜魂三问

努尔这么一说,我心中便是一跳,想起先前跟他所说的,要拿疑云重重的谷雨来开刀,看一下他屡次古怪的行为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吩咐道:"让他去会议室,我们在那里见面。"

对自己人用搜魂术,这事儿并不地道,不过谷雨终究不是自己的队员,而种种古怪的行径已然让我们感受到了不安,那么该做的还是要做,但是为了避免手下人有可能产生的不满,我还是觉得要将这件事情控zhì

在一个小范围之内,所以此事就只有我和努尔知dào



来到会议室,努尔已然在这里做过布置,点了线香,门后桌下,也抹了牲畜的血,还有一些地方也有布置,但是我却也瞧不见。

谷雨是跟努尔一同推门而入的,走进来的时候,鼻子吸了吸,先是跟我招呼了一番,然后皱眉说道:"什么味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不给他联想的时间,手搭在了桌沿上面,询问他这次去市里面联络的相关情况,谷雨犹豫地坐下,有些为难地说道:"陈组长,这事儿我办砸了,没有能够说服市局的领导,他们觉得证据不够,贸然调动部队,这件事情他们无法给上面做出解释,即使去了,也未必会得到批准。上面的意思,是这边要拿出有力的人证或者物证来,他们才好说话——不过我们局长已经跟这边的公安机关打过招呼了,说如果有必要,这边会全力配合"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基层的有关部门,并没有受到相对的重视,这是正常的情形,一来我们从来都是很低调,秘而不宣,二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基层这种清淡悠闲的生活,几张报纸一杯茶,一天就这么晃过去了,也懒得担太多的责任。

这体制里面,想出头、上进的领导干部不是没有,但是要么就已经走得很远了,要么就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了,更多的人则甘于平庸,更倾向于妥帖、扎实的方案。

谷雨本来以为此次"无功而返",我会表现出不满来,毕竟像我这个年纪,对控zhì

自己的情绪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不过我却只是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有则好,无则罢,对于岷山老母这些人,真的派一队武警来,未必能有什么用处,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我这般的好说话,让谷雨有些意wài

,看着我,小声地说道:"虽说如此,但这总还是我们工作的失误。陈组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跟这县公安局的领导有点交情,不如"

我挥了挥手,没有让他多做无用之功,而是平静地说道:"其实你们上面考lǜ

得很对,要是没有揪出有力的证据,一切皆是猜测,那就没有什么意义。"

谷雨没说话了,坐在我对面的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局促了,我喝了一口桌子上面的开水,润了润喉咙,然后说道:"对了,老谷,我知dào

紫玲她是沙坝黄家的,但不晓得你老家是哪里咯?"

谷雨听我转换了话题,略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回答道:"我啊,我不是这儿的人,也没有小黄那样的家世背景,我爹以前就是这个局里面的,后来他因公牺牲了,我就顶了岗,这一干就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想想,时光如逝啊。"

他颇多感慨,而我却看了一眼旁边的努尔,他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平静地问道:"老谷同志,看看这东西,你认识么?"

努尔摆在桌子上面的,是一块有着螺旋花纹的岩石,巴掌大,黑褐色,螺旋的纹路围绕分布,最后集中在了最中间的那一个点上面。

而那一个点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黝黑,宛如一只眼球。

我说宛如一只眼球,那是这石头的外型,然而当努尔开始真zhèng

施术,意念集中的时候,被引导者瞧过去,在线香,符文以及各种布置的炁场笼罩下,却能够感觉像看到一颗真实无比的眼球一般,深邃黑暗。

谷雨低头看下去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迟缓了许多,接着我瞧见他的眼神涣散,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木然起来,便晓得他已然中了努尔的巫术之中。

努尔的巫术传承于麻栗上蛇婆婆,神mì

的蛇婆婆便是连王朋的师父,青城三老之中的梦回子也要敬重的人物,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在一阵类似于呢喃的咒文之后,努尔看了我一眼,然后提出了三个我们精心准bèi

的问题。

第一问是:"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找回本我,确定身份,谷雨很准确地答出了自己的名字来,眼神继xù

涣散,已然处于了一种轻度催眠的情形去。

第二问是:"你的工作是什么?"

谷雨报上了自己的职位。

第三问来了:"除此之外,你还需yào

做什么?"

回答是"监视",这话儿让我们精神一震,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努尔忍不住心中的激动说道:"监视谁?是谁在指使你的?"

谷雨木然地说道:"监视宜昌这一带的动向,任何可能威胁到厄德勒安危的行动,都需yào

反馈上去,这是我的职责。是谁指使我的?是"

他拖长了语调,仿佛在沉思一样,而那话儿就已经在唇边迸发出来的一霎那,突然将他的双目一睁,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开始扭曲了来,努尔瞧见了,额头的青筋一跳,腹中急切地喊道:"不对,他醒过来了"

话音未落,谷雨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扭曲,从椅子上面豁然而起,朝着努尔扑去:"混蛋,竟然敢对我下手,找死!"

这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不过我却晓得,谷雨定是被人下了降头或者巫术,平日里没事,但是只要在这种状态下,一涉及到某一个人的名字,便会立kè

发作,如此刻一般。事发突然,他一下就扑倒了努尔的身上,跟努尔滚落在了地上,接着一双手如铁箍一般,紧紧地掐着努尔脖子处的喉咙那儿。

我瞧见努尔伸手来拿住,但是却掰不开他的手,心中惊讶,赶忙上前相帮,却发xiàn

这家伙的手上竟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根本弄不动。

努尔的脸色开始发红发青了,显然是被他掐得有些难受,我感觉不能再继xù

了,一咬牙,血劲上涌,右眼之上立kè

浮现出一颗神mì

符文来。

透过这旋转不定的神mì

符文,我瞧见一股黑线从谷雨心脏出流到了双手之间,这便是支撑他变得如此诡异的缘由,于是果duàn

地出手,将他的一对胳膊直接给弄折,黑线断开,力道不再,这才将他给弄开了去。

而就在这黑线一断之后,无力再继xù

的谷雨咧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来,桀桀怪笑道:"想要从我口中套出秘密?哼,你们真的想得太美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从死亡边缘徘徊过来的努尔猛然喊道:"小心,他要自爆!"

我这才发xiàn

他心脏处的那黑线源泉变得剧烈而躁动不安,随时都有可能喷涌而出,不过经由努尔提醒,我却已经把握到了关键所在,一掌拍在谷雨心口,雷劲一出,先是压制住它上涌的那一波劲儿,接着炼妖壶观术立kè

施展而出。

那邪恶到了极点的黑线被我的虎口吸入,暴戾之中,带着一丝不甘,从谷雨的口中喊了出来:"你这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

语音最后,却是被我给吸入虎口之中去了。

这气息一消,谷雨却是双眼一翻白,昏死过了去,我看了努尔一眼,他将手指贴在了谷雨的脖颈之处,按了两下,朝着我苦笑道:"意识昏迷了,如果没事,三五天就能够醒过来;要是受创严重,估计这辈子也就醒不过来了。"

"植物人?"

我说了一句,心中止不住地有些发寒,站起来,坐会原位去,然后问努尔道:"厄德勒,这个名字,应该是邪灵教徒对自己教派的称呼吧?这里面,还有邪灵教的事情?"

努尔点头,说除了邪灵教,很难想出还有谁能够有这样的实力,当着我们两个玩出这么一手。

仅仅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谷雨,就能够弄成这么多惊险来,这对手当真是有些恐怖,我和努尔回过一口气来,看着地上躺着的谷雨,都感觉十分麻烦。

虽说潜藏在谷雨之中的那股意识没有能够自爆成功,而是给我给炼化了,但他若是苏醒不过来,我和努尔这边还真的有些难以解释。

不过麻烦总是需yào

面对的,我立kè

让人赶紧过来,将此刻的情形说清楚,得知谷雨是潜伏的内奸,包括我们自己的组员都感觉有些诡异,而就在此时,一身湿漉漉的徐淡定出现在了门口,跟我招呼道:"大师兄,我回来了。"

此刻的会议室一片乱,我留努尔在这里收尾,走出来,拉他到了一旁,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徐淡定往会议室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事儿有点麻烦了。"

黑铁年代 第三十五章 空城计

"什么问题?"

我瞧见徐淡定身上的衣服还都沾着湿漉漉的水汽,站在我面前,挪动了一下脚步,便出现了两个湿脚印,便晓得他应该是下过了水,而开口便又是这么一句话,我便拉着他,来到会议室旁边的休息间里,然后沉声问道。徐淡定进门之前,看了一下乱糟糟的会议室,努尔将昏迷过去的谷雨给抱了出来,奇怪地问了一句:"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将刚才的事情跟他简单讲了一遍,徐淡定没有多问,而是跟我解释起了他这边的事情来。

白天的时候,我让各人四处打探消息,而徐淡定则被我差遣出去,跟进小白狐儿这一条线索。他是正统的茅山道士出身,老爹是茅山长老徐修眉,师父是茅山长老梅浪,这样的资历并不仅仅只是可以拿来依仗的,他是特勤组里面唯一能够和我、努尔并肩的高手,独当一面的人才,得了我的差事,就按图索骥,开始了盘查之旅。

小白狐儿虽说一如人类小孩,但到底是异类出身,闭目而眠,却也能够将自己的意念散播到空间里去的,只要有足够的精力在,维持一两天也不是什么难事,这里面涉及到一些妖族法门,只有我能知晓,而我在私底下交代任务的时候,给徐淡定谈及了,他也能够一步一步地找过去。

尽管有着这样的法子,但是真zhèng

想要把握好方向,也是一件十分难的事情,即便是徐淡定,也是用脚板子走了好多的路,才找到了小白狐儿被带到的山村,也亏得他脚程快,要不然那几十里曲折的山路,也着实是让人头疼的。徐淡定赶在太阳落山的当口到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小的自然村,山包子上面加起来的人家只有八九户,旁边种了许多柑橘树。

他不敢进村,围绕着村子周围徘徊了好一会儿,方才确定这里就是小白狐儿被带到的地方。

接着他蹲在草丛处仔细观察这儿,发xiàn

这里的村民总有一股别处所没有的谨慎和戒备,出门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朝着路口和四周打量一番,才走开。

村子的房子很好,别的地方都是土屋,而他们这里大部分都是印子房——所谓的印子房,其实就是水泥房,钢筋混凝土的结构。在九十年代初期,莫说在这样的山窝窝里面,便算是城里面,恐怕也是不多的,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这个自然村附近的农田大部分都给抛荒了,长满杂草,只有靠近房前屋后的几垄地种些小菜,供主家食用。

瞧见这些,再结合我今天所说的论点,徐淡定便晓得这里恐怕就是岷山老母所在的一处窝点,至少也是中转站。

不过像这样的地方,要是没有镇场的高手,那简直就是笑话,他在思量了一番之后,决定按兵不动,等到夜幕初上,瞧见小白狐儿和三个小男孩从村中一处最大的房子里面被撵出来,除了小脸蛋儿脏了一些之外,也没有太多的伤害,于是便折身返回来了。

这情况倒还中规中矩,不过这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呢?

对于我的疑问,徐淡定敛容说道:"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戴蛤蟆墨镜的瞎子,觉得我一个人挺可疑的,就上来盘问了我两句,结果一言不合,便直接下了黑手。倒不是打不过他,只不过怕打草惊了蛇,于是装作不敌后退,最后故yì

掉落到江里面去,潜回来的。"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人想必也是岷山老母的爪牙之一吧,你虽说落了江,但是对方要是谨慎一些,晓得自己那儿被盯上了,只怕会提前撤离。"

徐淡定点了点头,也有些担忧地说道:"嗯,这就是我急冲冲赶回来的原因,那个瞎子还是小事,主要是不能顺藤摸瓜,那就打乱大计了。而且我虽然没有进村去瞧,但是感觉里面的人还是蛮有手段的,倘若是被围住了,我未必能够逃脱得出,所以才赶回来,让你来做个决定。"

徐淡定看着我,而我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按理说,此刻倘若再寻回去,打草惊蛇了不说,而且还容易造成一个问题,那就是未必能够钓上真zhèng

的大鱼,但是听到徐淡定说那个村子里还有他所忌惮的力量,那便也让我有些发怵了,倘若是有人能够看出小白狐儿的修为来,必然会有疑问——这么一个小妖精,哪里是那个张二姐能够拐卖得了的?

而一旦纠结起来,便能够联想到大张旗鼓的我们,不管仅仅只是一个小女孩模样的小白狐儿跟我们是否有联系,他们都会生出许多疑心,也使得小白狐儿陷入了某种危险的境地去。

为了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我想赶紧将这个案子给破了,然而这个却不能以牺牲小白狐儿为前提。

纠结了好一会儿,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小白狐儿的安危,将努尔给找了过来,然后下达命令。

首先以谷雨这边的昏迷为借口,说我们要回到市局去一趟,这里面安排林豪陪着黄紫玲,将谷雨带回市里面的医院去,严加看管,另外让张励耘留在县上,一来是做一个靶标,给人看,二来是等待京都前来的人手,而我、努尔、徐淡定和赵中华则今夜便秘密潜入西陵峡茫茫山林之中,转明为暗,看看能不能将岷山老母织下的密网,给撕出一条裂缝来。

之所以如此安排,其实也是因为谷雨的暴露,让我意识到这儿除了岷山老母之外,还有另外一股势力,那势力就是仿佛成为历史的邪灵教。

这个曾经被认为是继白莲教、洪门之后,国内最大的第一组织,在莫名的崩溃瓦解之后,隐藏在了地下,然而它随便露出来的冰山一脚,都让人不由得心惊胆寒。岷山老母再厉害,也不过是雄霸一方的土霸王,哪里能及那滔天巨鳄来的恐怖呢?

时间急迫,我立kè

召集了所有特勤一组的成员,将我的决定布置下去,这些组员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多没有正形,不过一旦命令下来,却也没有太多的异议,令行禁止。这边处理完了之后,我便通知了负责协调的黄紫玲和肖副队长,肖副队长是县公安局派过来的联络员,谨守着自己的职责,而黄紫玲却因为谷雨昏迷的事情而心慌意乱,也没有什么心思,我们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了。

此刻已经是夜里十点,我让林豪将市局的两个协调员连夜送走,然后也没有开车,而是让徐淡定带路,徒步朝着那个诡异的自然村赶了过去。

张励耘留在了县上,他的责任重大,不但要迷惑有可能的眼线,而且还得接待从京都赶过来的张大明白以及其余三张。

时近五月,天气渐渐地转热了,但是夜里面还是露气深重,我们四人一路疾行,倒也没有太多的负担,出了县城,先是走了一段路程的公路,接着就开始上了山林,朝着西陵峡那边赶去。我心系小白狐儿,脚步不停,走得飞快,努尔和徐淡定都是气韵悠长的修行者,自然不会松懈,而赵中华他虽然年纪略小,但是打小就跟他师父行走江湖,又练就一身筋骨皮肉,却也不甘示弱,紧紧跟上。

用比寻常人快几倍速度的脚程,我们终于赶在子时末尾到达了徐淡定所说的那个自然村,是在靠近灯影峡的地方,这儿的地理环境十分奇特,石灰石垂直节理发育异常,岩石崩塌跨落十分严重,形成岸壁陡峭,山顶奇峰异起,石柱拔地而腾空,那村子所在的山丘对面便是狭窄而直的峡谷,仔细一听,似乎还有江涛水浪的声音传来。

借着月光,远远瞧了下那夜幕之中的村子,我们都挤在了村边的一处草丛中,并没有见到屋子里面有哪怕是一盏的亮光传出来。

难道对方就有这般的警觉,连徐淡定受伤坠江之后都觉得不妥当,不嫌麻烦地连夜搬走么?

这样的敌人,当真是有些难缠啊。

沉默了一会儿,徐淡定对我说道:"这空城计让人看着有些心虚,不如让我去探探对方虚实吧?"

徐淡定是跟茅山的外门长老梅浪修行的,本身也有一头息息相关的鬼灵,我点头,让他去试。他得了肯定之后,跌坐在地,然后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念诵一番,没一会儿,有一个黑影子从他的身背后浮现而出,旁若无人地朝着前方游走而去。

赵中华是第一次瞧见徐淡定的这手段,不由得生出几分诧异,而我和努尔则站在徐淡定的身旁,一左一右,当作护法。

黑影子从我们这儿出发,小心翼翼地绕过几处机关之处,然后朝着村子中最大的那栋屋子游去,那屋子在山丘的顶上,俯瞰四周,不过周围的布置却也有些规律,一看就知dào

是有问题的。不过这些对于徐淡定,都是小事,但见那黑影游入了屋子里,没一会儿,徐淡定睁开了眼睛,苦笑道:"当真是一个局。"

黑铁年代 第三十六章 意料不到的敌人

"局?"赵中华少有跟着我们出任务,难免有些心慌,低声喊了一下,这才觉得有些夸张,不过仍然忍不住出言说道:"有人在这里埋伏我们么?"

徐淡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集中精力,将那潜入其中的鬼灵给召回了来。

几分钟之后,那黑影子一般的鬼灵附在了徐淡定的身后,他这才跟我们解释道:"大师兄担心的没有错,那些家伙真的是足够狡猾,或许是比较重视尹悦他们这几个孩子,所以在我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们不但将人给转移走了,而且还留了两个高手在这里看守着,幸亏我刚才留了个心眼,要不然就给他们勘破了。"

听着他的说法,我眯眼看着夜幕之中的山村,而努尔则摸着颔下微须说道:"高手,到底有多高?"

徐淡定估算了一下,然后说道:"倒是不及我们,不过就怕反应过来之后逃掉。要是那样,只怕就有些打草惊蛇了。"

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我们此行所来的原则,等闲三两个人物并不能引起我们的兴趣,那岷山老母倘若不露面,我们是不会来硬的。这时我收回了视线,指着边缘处的屋子问道:"这里面,都没有人了?"

徐淡定点了点头,说对,都没有人了,是空屋子。

我瞧见旁人一脸愁容,反而笑了起来:"这村子差不多得有二十多人,这么多人一下子转移了去,安置他们的地方,想来应该也是一处老巢,至于有没有那岷山老母在,这个另说,不过踪迹总是会有的,而人多则乱,尹悦也机会留点痕迹出来的。当然,这路上肯定有钉子在,我们不如跟着这两位监察的高手,尾随而至,看看到底谁才是最有耐心的人吧?"

我提出来的两条路子都不错,简单商议一番之后,我让奔波劳累一天的徐淡定原地休息,跟着赵中华监视村中,而我则和努尔分散开去,围着这村子看看踪迹。

我和努尔都是麻栗上出来的孩子,从小就是踩着山里面的泥巴长大的,这样的境况倒也熟悉,身子一矮,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围绕着这个没有名字的小村子转悠了一大圈,很容易就找到了两处痕迹,其中一处比较明显,是凌乱的脚印,而另外一处则显得隐秘许多,顺着岩石往山上走的,我大概的瞧了一下,感觉到这凌乱脚步的路途尽头,似乎有人朝着这里扫量一般,黑暗中,有眸子的反光。

如此说来,对方除了在村中,还在撤tuì

的道路上布了局,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大费周章,想一想还真的是有些过分谨慎呢。

唯一的遗憾,是我没有感受到小白狐儿遗留在这里的那种秘法印记,估计是有高手在场,她怕露陷,所以没有留下。

我原路折返而回,努尔没一会儿也赶回了来,商量了一番,决定由徐淡定带着赵中华在这里继xù

潜伏,而由在山林中藏匿身形最为擅长的我,和努尔沿着那条隐匿小道往前搜索,看看能不能有所发xiàn



我吩咐留守两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与人发生冲突,这才是至关紧要的事情。

吩咐完毕之后,我和努尔两人并肩而出,顺着旁边的山林,踮着脚步出发,一路上行下走,倒是发xiàn

了好几个将自己藏在草丛中的家伙,这样的阵仗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实在是有些罕见,也更加让我们确定了信心,想着恐怕这次不会白走一趟了。

这些家伙只以为藏得隐秘,却不曾想到我和努尔可是经lì

过南疆战场的人,相比于打了十年仗的精锐安南部队,这些家伙又显得有些业余。

毕竟那些人可是用子弹和生死练就而成的,而他们,不过就是应付了事而已。

我和努尔顺着这条小道一路行,最后竟然来到了江边峡谷上面的一处山梁子,瞧见那顶上竟然有一处院子,而且看着好像规模还蛮大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但是脚步不停,一直摸到了近前,瞧见外围有穿着黑色紧身装束的人在巡逻,这才停歇下来。

看着远处院子里寂寥的灯火,我用胳膊肘碰了碰努尔,不由追忆起了当年使用风符之后,在安南境内逃窜的那些岁月,压低声音笑道:"老友,今夜我们又并肩了,感觉如何?"

努尔深呼吸一下,平静地说道:"挺好。"

上到顶处的院子只有一条路,而那里已经被全神戒备的明暗两份守卫给看得严实,我们若是想要摸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最大的可能,就是走到一半,就得准bèi

好强攻了。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我四处打量了一下,瞧见那院落就建在了峡谷边,倘若从左边那片树林过去,绕到那个凹口,从峡谷的山壁之上攀岩过去,或许能够曲线救国。

那方法对于别人来说,即便是有全套的攀岩工具,只怕也是搏命之举,但是在我和努尔看来,却变成了最好的选择——有的时候,人才是整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相对于它,那陡峭的山壁反而让人觉得亲切。

这主意一打定了,我便与努尔朝着左边的树林那儿走去。

到了地方,站在这凹口位置上面,感受到那山风呼呼吹来,脸上竟然有一种刺痛,我眯着眼睛瞧了一下脚下,那是济涌的长江水,水入峡中而曲折,难免显得湍急了些,而两边的山壁里,峭壁对峙,奇峰突兀,岩壁间飞瀑高悬,林木葱郁,呈现出了繁多的姿态来。

这儿离那山顶别院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我仔细估量了一下,一咬牙,纵身朝着山壁攀岩而去。

这地方并非是什么可以攀岩的场所,而且深夜漆黑,着实有些让人头疼,不过所幸的是此番前来的,是我和努尔,两人都是修为相当的人物,接着一丁点月光,倒也能够找到落脚点,勉强地朝着山上攀岩而去。

这是一段很艰难的过程,倘若是步行前往,估计不用几分钟,然而我们却在山壁之上,足足攀了大半个小时,这才到达了院子的下方。

这处院子是砖木结构的,修得十分别致,有一段阁楼是突出于山崖之前,正好亮着灯光,我便像壁虎一样游动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来,一点一点地挪,终于到了近前,突然听到那悬空的阁楼房间里传来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嗯?外面什么动静?"

我以为被发xiàn

了,吓得浑身一僵,赶忙将身子藏在山石间的缝隙里面,让那黑影子将自己吞噬。

这时那阁楼的窗户正好打开,有一个人往外面探了一下,左右一打量,大概是没有瞧见什么,于是就缩回了去,不过却没有关窗户了,接着对那老女人说道:"也许是山风吧,顾康英,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这个声音也是一个女人,似乎有些苍老,又有些清脆,模模糊糊的,总感觉有些熟悉,不过另外一个声音我却是很清楚的,那老女人正是昨日跳江逃走的小岭村神婆顾奶奶。

原来她的全名,叫做顾康英啊?

被那女人讥讽一下,顾奶奶却并不介yì

,而是平静地说道:"你是没有见过昨天我碰到的那个家伙,老母传授给我的咒灵折纸术,耗费了二十年光阴弄出来的折纸将,却被他一剑斩灭四个——四个啊,那一剑惊艳得都堪比江湖上如日中天的一字剑了,怎么让我不心惊?"

"我没见过?"另外一个女人则冷冷地一笑,恨声说道:"不就是茅山首徒陈志程么,这个家伙什么东西我没有见过?"

顾奶奶说:"是,你不怕他,但是为何听到我侄儿回报的话儿,却连夜做了这么多布置,还将岩寨村的人全部都送到了沧澜道场里面去了,不就是怕那个家伙顺着味儿寻到这里来么?"

女人说道:"哼哼,你知dào

你侄儿今天下午碰到的是谁么?还跟我说将那人三下五除二就打死在江里面去了,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可是天底下水性最好几个人之一的茅山水虿长老徐修眉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莫名出现在这里,这问题你没有想过?"

顾奶奶说:"归根到底,还是你怂恿老母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过分了,弄得天怒人怨,这才招惹来了麻烦。你自己想想吧,到底该怎么收尾?"

女人说道:"前面的事情,那都是老母首肯的,而至于这一次的谣言,那可是为了攀上邪灵教的线——相传邪灵教的道场可就在这三峡之中,倘若拦河为坝,将他们的地界淹了,他们不得恼怒?而我们落实将这件事情给阻止了,你说老母会不会凭着这功绩,得一个魔星的名头?"

顾奶奶说不过这女人,咕哝一句,说要去下面瞧瞧,接着离开了阁楼,接着我感觉到那女人走到了窗边,似乎望着外面的景色,过了好久,这才怨毒地说道:"陈二蛋,杀父之仇,这回可得要报了!"

黑铁年代 第三十七章 一口泥,一口糖

听着先前的对话,我心中隐约有些猜想,而当从那女人嘴中说出我少年时期的名字时,我陡然想了起来,阁楼上面的这个家伙,竟然是杨小懒。

是的,就是那个曾经将我绑架了大半年的杨二丑女儿,也是茅山杨知修师叔的妹妹(后来对外宣称是姐姐)——在我最开始成熟的懵懂期,她还担当了我性启蒙的角色。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跟她的交情有多深,倘若论起来,唯有恨,才是最根本的纽带,维系着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虽说他父亲杨二丑最终是死在了镇虎门张晓涛之手,但在杨小懒的心中,恐怕更多的,是算在了我这个"弑师"的冒牌弟子身上来吧?

至于我,虽说之前杨小懒对我百般虐待和屈辱,但是却让我变得更加的坚强和隐忍,我反而能够将那一段经lì

当作是一份财富,而不是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过于睚眦必报的人,气量和眼光难免受阻,看得不远,也永远不会有太高的成就。

我一直觉得如是,而杨小懒毕竟跟杨知修师叔有着骨血之情,即便是她身上有好几条人命案,但是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

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这一点不管是谁,都得承认,不过我却万万没有想到,杨小懒竟然混入了岷山老母麾下,而且还有着不错的地位。

若是如此,我倒也不会徇私枉法放过她,这样的祸患,能够清除了,不管是对我,还是茅山的清誉,都有着许多的好处。

我心中一阵思绪乱舞,而阁楼之上却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是男的,深情款款地对杨小懒说道:"小懒,夜已经深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把窗户关了吧,山风太大,又潮湿,你小心受冷。另外,你刚才跟那老婆子谈什么呢,我看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好像对你有些埋怨啊"

原本满腹霜寒的杨小懒听到这温暖的关怀,语气转得温和了许多,将窗户收拢了一些,然后说道:"阿郎,傍晚顾瞎子那儿传来了消息,你知dào

是谁来了么?"

男人疑惑道:"谁,能让你这么大费周章?"

杨小懒咬牙切齿地说道:"陈二蛋,你可还记得那个家伙?"

男人似乎认识我,显得更加疑惑了:"自然记得,不过那个小家伙来了有什么可怕的,实在不行,将他弄死便好了,你这样厉害的身手,这些年来,还怕过谁?"

杨小懒瞧见这男人对她的话不重视,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阿郎,那小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金陵分局的小屁孩儿了,他这些年来,在南疆打过仗,茅山学过艺,那根骨连茅山掌门陶晋鸿和邪灵教的天王左使都为收他为徒而打起来,而他在茅山修行这么多年,一出山就在西川挑起了事,跟老母交好的金钱肥君朱作良你还记得不?就是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别人都以为他是张大勇给干掉的,却不晓得在此之前,是陈志程重伤了他,而后邪灵教的魅魔也吃了他的亏,箭王林易惨死,到今年初,白云观镇观之宝御赐长生牌失窃,只用了三天,他就给找回来了,连白云观主人都得承他的情——现在的江湖上,很多人都认为他就是未来的茅山掌教真人了,说了这些,你可还敢小瞧于他?"

"这,这,这"杨小懒的这一番话说得那个男人手足发冷,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他当初分明就是一个小科员而已啊?"

杨小懒又是一声长叹:"是啊,当初倘若是知dào

他能够有今天的这般成就,说不定我早就让我爹弄死他了,哪里还会给他做洗髓伐经之术,将他的修行天赋给开发出来呢?你知dào

么,就连你荆门黄家的少主,吞服了无数灵丹妙药,从小筑基而成的黄养神,在当初与他争夺名位之时,都弄不过他,屈居第二,这样的家伙,谁能够想得到他的未来,到底有多强dà

?说不定我们这些人,最后都不过是他的垫脚石而已呢。"

男人深呼吸了好几回,这才说道:"他现在既然这么厉害,不如我们别招惹他了,离得远远的,你说行不?"

他这懦弱地说辞让杨小懒有些不满了,哼声说道:"我跟你讲这些,不是要消磨你的斗志,而是想对你说,我们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便不能一错再错。他既然撞到了这里来,而这里是我们的地盘,那就要赶在他还没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将他扼杀在摇篮。你我或许还不足以对付此刻的他,但是加上岷山老母的力量,说不定还有一搏的机会,回头我便去挑唆——一想到能够将他踩在脚下,天啊,我真的是阿郎,快吻我,我想要了"

谁也没有料到明明还一本正经、满腹愁怨的杨小懒竟然变得这般春情勃发,我回头瞧了同样挂在山壁上面的努尔一眼,只见黑暗之中,留着短须的努尔一脸苦笑,多年时光过去,当初的那个苗家少年郎已然成长为一个堂堂汉子,对于此事倒也见怪不怪,不过听到阁楼上面的男女连回房的时间都顾不上,演起了活春宫来,顿时就觉得实在是有些尴尬。

咳咳,能不能别这么开放,这娇喘和呻吟,以及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象得到的动静,听得人根本把持不住啊?

好在那男人似乎听到了我和努尔这两个大龄未婚男青年的心声,没多久就完事了,两人一阵激亢高昂地呼声过后,是短暂的沉默,接着杨小懒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那男人说道:"顾奶奶是少数让岷山老母信任的手下,我刚才情绪不好,跟她发生了一点冲突,还是去跟她解释为好,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她成为牵绊。我且去了,你没事,早点回房休息吧。"

杨小懒离去了,脚步声渐远,而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之后,窗户猛然被打开,刚刚激情完毕的那男人竟然趴在窗沿上,开始剧烈呕吐起来。

一股酸臭之气从窗子里传来,这让趴在旁边山壁之上的我感觉一阵难受,下意识地瞧了过去,结果双眼都不由瞪得滚圆。

我看到了什么?这个家伙,竟然是我当初在金陵分局工作时的同事,那个讨厌的副科长黄岐。

这个家伙,怎么跟杨小懒搞到一块儿去了?

哦,对了,当初我在茅山碰到杨小懒的时候,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说叫黄鹏飞,这么说来,黄岐竟然是黄鹏飞的父亲?不过,刚才他们谈话时提到的荆门黄家,又跟这黄岐是什么关系?

我脑子里面乱极了,然而就在黄岐趴在窗口大吐特吐的时候,阁楼里面又有动静传来,我瞧见了半张清秀的脸挤到了窗口边,因为角度的缘故,瞧得并不真切,但确定是一个女人。那女人走到黄岐身边来,关切地拉着他的胳膊说道:"黄郎,你怎么了?"

黄岐回转过身去,搂着那女人说道:"赵雨,没事,刚才被杨小懒那婆娘拉着弄了一下。"

那女人听到了,浑身一僵,似乎有些吃醋地哼声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放开我,刚刚享shòu

完了,现在又假模假式地抱着我,算是怎么回事?"

女人的娇嗔让黄岐显得十分受用,将她抱得更紧了,劝道:"别这么说,你又不是不知dào

杨小懒那婆娘的事情,身中有恶鬼,一天老过一天,为了防止身体的衰老,隔三差五就用那少女经血泡澡,有时候甚至杀一两个女孩儿,放血之后,将自己给浸泡到里面去,浑身都是腥味,就跟一头僵尸一样,别提有多恶心了。跟她亲个嘴,我能将隔夜饭都吐出来——要不是你,我过得比死了都不如"

"既然这么痛苦,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不如我们两个私奔了吧,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你说好么?"

面对着情人的期冀,黄岐却显得十分犹豫:"雨儿,你是老母的徒弟,难道没想过她的手段?就算是跑,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宝贝,刚刚吃了一口泥,你还是给我一口糖吃吧,要不然,我真的就不想活了"

这边说着话,就开始解那女人的衣裳,那赵雨自然不肯,推说杨小懒会回来,然而黄岐却说道:"顾奶奶住坡脚,她们且得谈半个多小时呢"

半个多小时,以黄岐的速度,的确可以办许多事情,两人吧唧吧唧便开始了好事来,我和努尔苦笑,不想再听他们表演,于是小心地朝着崖头的院子攀爬而去。很快,我们两人便如壁虎一样攀上了阁楼,准bèi

从上面翻过,潜入院子里去查看,然而我却没想到作为支撑点的那木梁子竟然腐朽了,突然一断,整个人竟然直接从上方跌落,朝着崖下坠去。

我从上而落,到了窗口,终于攀住窗沿,还有缓过一口气来,正好瞧见黄岐那激动而扭曲的脸,抬了起来。

黑铁年代 第三十八章 道场消息

我原本的计划是"鬼子进村,打枪的不要",要得就是一个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却不曾想所有的计划都毁于一根枯朽的断木掾子,结果从上而下的掉落,抓住了窗沿,正好与兴奋莫名的黄岐对上了眼。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眼中是两具白花花、少儿不宜的男女,而黄岐瞧见的却是窗户中陡然冒出来的一个黑影。因为这事儿发生得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他最先想到的并不是有人秘密潜入,而是恐惧这窗外之人是孩子他娘杨小懒弄出来的,快活得几乎扭曲的脸孔上面顿时就露出了惊容,猛然将跪在地上的赵雨给推开,回身去抓自己的衣服,想要遮挡住自己那不挂丝缕的身子。

也正是因为他误以为我是杨小懒派来抓奸的人,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叫出声来,生怕丑事扩大,而我则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立即反应过来,脚尖一点,双手一用力,人便钻进了窗户,跳进了这悬空的阁楼里面去,朝着黄岐奔去。

当我的手摸到了黄岐的喉咙之时,他终于反应过来,来人并非是自己老婆的安排,而是另有其人,不过他跟那叫做赵雨的女子刚刚办完丑事,两个人都赤条条的,实在难看,倘若闹将开来,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杨小懒到底是个什么反应,总之雷霆怒火,不是一般人可以承shòu的,于是也不敢声张,一边朝着旁边的桌子摸去,一边朝我喊道:"这位兄弟,有事好商量。"

他口中说的好听,然而手摸着的方向,却是放在桌子上面的一把黑色手枪。

黄岐是个神枪手,基本上属于指哪打哪的那种角色,一旦沾上枪,那角色可就真的蜕变了,无论是谁都得小心,这便是现代文明的优势,我哪里能够让他得手,当下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并作剑指,朝着手腕点去。

我修行十余载,一身劲道早已经浑圆自如,这指劲一发,仅仅比普通人厉害一些的黄岐自然是半边膀子都发了麻,再加上连续两场战事让他精力亏损,当下也是脑袋一空,有些站立不住。然而就在我即将控zhì

住黄岐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道风声,扭头一看,却见竟是刚才与黄岐酣战的那女子赵雨,将一件长袍披在身上之后,撮手成刀,朝着我的脖子斩在。

这女人的指甲修长,被修剪得十分锐利,如刀一般锋利,斩过来的时候,迅捷有力,倒是个不错的年轻高手。

她想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身后已然站着一个男子,手化作了鹰爪,一把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而就在她受力折身而回之时,却瞧见一只手包在了自己的脸孔之上,掌心肌肉一挤压,便感觉那脑袋仿佛受到重锤敲击一般,轰的一声,天昏地也暗,双眼忍不住闭住,脑海仿佛要炸开一般,接着便朝着后面昏死而去。

努尔偷袭,一招便将这叫做赵雨的女子给击晕了,不过这一下也耗费了他许多精神,深吸了一口气,周遭的空气都稀薄几分,这才回过了神来。

有努尔这样的伙伴,我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手掐着黄岐的脖子,不让他发出声来,然后平静地说道:"黄岐,真没想到,多年未见,你我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再次重逢啊。不过遗憾的是,故友重逢本来是很令人激动的事儿,但是你我之间,却没有那么多的惊喜,仔细想一想,其实还是觉得当初的你实在是太过于讨厌了,而更让我好奇的事情是,就你这副鸟样,竟然能够勾搭这么多女子,这又是为何呢?"

我故作轻松的话语并没有让黄岐的情绪平复下来,当他认出了我就是当年那个叫做陈二蛋大的少年时,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奋力挣扎,似乎想要逃脱我的控zhì

,然而他终究只是案板上面的一块肉,最终还是"唔、唔、唔"的,一句话都没有发出来。

我也不急,等到他将自己的力qì

给耗尽了,这才沉声说道:"好了,不闹了,跟你好好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你坚贞不屈,然后我将你从这窗户甩出去,虽说下面还有大江,不过这几百米的落差,不知dào

会不会被摔死;第二,你给我合zuò

一点,大家好好说话,说不得我放你一条生路,大家皆大欢喜——你选择吧,点头选一,摇头选二。"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黄岐便猛点头,然而当明白点头的意思之后,却又剧烈地摇头,我瞧着他这一副惜命的模样,晓得他也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心中不由得鄙夷了一番,不过却还是将掐在他脖子上面的手给松了一点儿来。

这一松,快要憋过气去的黄岐长长吸了两口新鲜氧气,终于回过神来,尴尬地朝我招呼道:"二蛋,好久不见啊,我"

啪!

黄岐试图套近乎的行为引来了我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瞧见被扇得有些发懵的黄岐,我冷冷说道:"二你妹啊,黄岐,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副科长,还试图拿捏身份呢?在我眼里,你也就只是一个嫌疑犯而已,废话不多说,被你们拐过来的小孩子,现在都在哪里呢?"

黄岐捂着发胀的脸,一脸委屈地瞧着我,好几秒钟之后,似乎被我的凶相给吓到了,低声说道:"在沧澜道场,都在那里养着呢。"

我眼睛一瞪,寒声说道:"都在?"

黄岐心虚地低头说道:"也不是都在,稍微有些根骨的,都留在道场里面了,而如果是那些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教xùn

一番之后,等到怕了,都给乔老二带出去赚钱了——这事跟我无关,都是乔老二、顾奶奶、顾瞎子这些人弄的,他们才是岷山老母的班底,心黑得很,为了杀鸡儆猴,每年都得杀不少人,我还劝来着"

听到他讲起这血淋淋的现实,我心中暗恨,一脸铁青地问道:"沧澜道场在哪里?"

黄岐倒也没有什么胆量隐瞒我,朝着旁边的方向指道:"朝西八里地,灯影峡边上有一处回字形的山涧,那里有一处天然的雨瀑,雨瀑后面是条石缝,进了山峰走两百米,便是沧澜道场,那是一个有天光的巨大石穴,有古代巴人的遗址,岷山老母发xiàn

之后,就将它开辟称自己的道场,在里面盘踞着,开帐收徒,发展了好多弟子"

这家伙是个软蛋,将自己知dào

的东西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讲个仔细,其间那赵雨醒过来一次,出声想要制止,结果又被努尔砍了一记手刀,双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等到他将岷山老母的来历讲解完毕了之后,我才指着旁边这姑娘笑说道:"你小子倒是个情种,杨小懒对你垂青不已,这且另说,这小娘子长得细皮嫩肉,而且身手也强过你十倍,却对你倾心不已,当真是让人佩服。"

我这般说着,黄岐倒是哼声说道:"她们找我,到底不过是赌一把,期望自己的子嗣有一两个天才人物"

我露出惊奇的表情说道:"哦,愿闻其详。"

黄岐苦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怕跟你交底——我是荆门黄家的子弟,而且还是直系,不过我爷爷跟当代家主争位时失势了,而我又没有什么修行天赋,所以也没有沾到什么光彩。不过黄家的血脉不错,上两辈还出了两个绝顶的人物,所以她们便期待着跟我能够生出一个像黄门双雄一样的娃娃来"

所谓的黄门双雄,其中一个便是我曾经见过的大内第一高手黄天望,另外一个,据说是邪灵教的高层人物,都是当世间最卓绝的两位,不过倘若将他们的成就用简单的血脉来解释,实在是有些太肤浅了——不过这也不奇怪,在我们这个行当,奇奇怪怪的事情多得是,这也不是仅仅只有一桩。

他将所有的底都抖落出来,然而我却有些犯了难,不知dào

该如何处理他们两个,而且倘若杨小懒一会回来,要是见不到黄岐,又将会是怎么样呢?

我看了一眼努尔,他耸了耸肩膀,用下巴指了一下旁边昏死过去的赵雨。

我在思考了几秒钟之后,决定将这两人给带离这悬空的阁楼,将他们给藏在一处角落,然后再召集人手,摸到他口中的沧澜道场中去,瞧个究竟。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干,我左右打量了一番,瞧见了桌子角落的某个物件,微微一笑,将黄岐押到跟前来,先是将桌子上面的手枪收起,然后说道:"来,先干完这事儿,然后我们再说别的。"

五分钟后,我和努尔带着这一对狗男女顺着陡峭险峻的山壁原路折回,因为手上都带着一个俘虏,所以回路显得十分艰辛,差不多隔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我们出发前的那个凹口,然而刚刚准bèi

爬上去,便听到远处的山崖那边,传来杨小懒凄厉的叫骂声:"黄岐,你这个狗日的负心汉,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黑铁年代 第三十九章 私奔事件

那处悬空凸出的阁楼窗口,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朝着峡谷怨毒呐喊,然而她诅咒的对象却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将这两人扔在凹口的岩地上,努尔回过头来拉我一把,两个人都有些累得厉害,他坐了下来,朝我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处理,带回去?"

我看着昏迷着的黄岐和赵雨,摇了摇头,否定道:"带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机会稍纵即逝,延误战机;虽说扔进峡谷里面,省事省力,但是终究不太好,我们毕竟不是土匪,拿着官家的牌子,做事就得按照规矩来,不然谁都玩不长。这样吧,将这两个人捆起来,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等到天亮了,我们再将他们给押解回去,你觉得如何?"

努尔点了点头,指着外面的山壁说道:"我刚才瞧见一处地方,是山壁里面的缺口,看着挺大,不过不确定,你等我几分钟,我去查看一下。"

说完这话,他回转过去,纵身跳下了峡谷,身子像狡猴一般地在岩壁上面跳跃,速度极快。

我们刚才带着俩人攀岩而回,着实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结果多少也有些疲累,而努尔下去查探地形,而我这里也不闲着,把昏迷在地上的这对男女外衣剥下,将他们给捆得结结实实——这手法是在南疆军中学到的手艺,最是扎实不过,而且被捆者还不能胡乱挣扎,越挣扎越紧,绳子甚至都能够收紧到肉里面去。

我刚刚将他们给捆好,努尔回来了,告sù

我地方不错,是处悬涧,空间蛮大的,里面还有一樽古人的悬棺,将他们丢在那里一晚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如此说好,努尔便从旁边找来一根长长的藤条,由他在岩壁上引导,而我则将这两人给晃晃悠悠地掉到悬涧离去,等努尔将他们两人给安置妥当之后,我们商量几句,准bèi

从小树林那儿折返。过了山崖凹口,快速走到那一片小树林边缘,前面的努尔突然停步了,给我打了一个手势,我停止步伐,眯着眼睛朝远处望去,只见在我们的来路上面,来了两个身形矫健的黑影,正朝着山顶的院落走去。

我因为少年时曾经吃过鲶鱼精眼珠的关系,夜里的视力更好一些,所以瞧见这两人一高一矮,高个的大半夜还带着一副墨镜,显然就是杨小懒口中的顾瞎子,也就是顾奶奶的侄儿,另外一个粗手粗脚,瞧那走路的姿势,却是个外家功夫的路子。

两人一路来到了院落下的坡脚,这时从院子那儿飘飞下了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女人来,大声叫道:"顾瞎子,周老七,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瞧见黄岐那个没卵蛋的家伙,还有赵雨那骚狐狸精?"

我们离得稍远,然而却能够很清晰地听到这带着愤nù

的声音,我这才晓得那个女人便是杨小懒,下意识地朝她脸上看去,却瞧见她不但背着我这儿,而且还穿着兜头的长袍,将她的脸都给包裹在阴影之中。

不过看得出来,杨小懒在此处的地位并不算低,这两个明显是在前面那个村子里埋伏的高手听闻,不由得一愣,周瞎子奇怪地问道:"杨家娘子,什么个情况,你老公怎么会跟小雨点儿在一起?"

另外一个周老七似乎对那赵雨还有些爱慕之意,所以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杨家娘子,你说话能干净点么,什么骚狐狸精,这也太难听了吧?"

两人的回答让杨小懒顿时气疯了,手一挥,一张被捏成了团的纸张落在了顾瞎子的脸上,接着厉声骂道:"难听么?许那对狗男女做出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就不许我讲了?你自己看看吧,看完之后,就晓得我为什么这么说了!想不到吧,你看看赵雨那一副岁月静好、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想不到她会做出勾引人家老公的肮脏事情来吧?看在老母的面子上,我还当她是好姐妹,哼,真的瞎了我的眼了。"

顾瞎子苦笑着从脸上摘下那纸团来,递给旁边的周老七道:"我虽说白天能看点东西,但在这大半夜里,还真的就是瞎子一个,你来看吧。"

周老七带着电筒,将纸团展开来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不可置信地念道:"我们这是真爱,请你一定要成全我们,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小萱绝我擦,骂了隔壁,这什么情况,小萱不是赵雨的闺名呢,他居然也知dào

?小雨点儿不是告sù

我,除了老母之外,她就只告sù

了我么,怎么黄岐这小白脸儿也晓得?"

他念念叨叨,顿时就感觉一股无明业火升腾而起,冲着杨小懒喊道:"黄岐呢,黄岐躲到那儿去了?你可知dào

,老母跟我讲过,以后可是让赵雨来给我当双修伴侣的,他敢将我未来的伴侣拐走,你信不信我用八磅槌将他犯罪的工具给擂碎了?我艹"

回过神来的周老七也气得快要疯了,杨小懒也抓狂了:"我刚才在上面问了人,没有人瞧见他们俩离开过,搜遍了整个院子,老鼠都掏出来两窝,人却瞧不见一个,就凭他们两个,怎么凭空消失了?难不成他们直接从窗口跳下了峡谷里面去?哼,给我找,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他们,等找回来了,赵雨这贱人你随便玩,老母那儿,我帮你担着"

周老七怒火中烧,大声喊道:"好,我这就去布置!"

他准bèi

离开,旁边的顾瞎子才反应过来,跟杨小懒问道:"我姑呢?"

杨小懒也是气糊涂了,这会儿才想起了两人的任务来,问道:"对了,你们在那边埋伏,一晚上有没有瞧见什么异动?"

周老七满心都是抓奸夫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肯停留,匆匆而走,留下周瞎子在这里汇报道:"生生喂了半晚上的蚊子,结果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瞧见,你布下的机关也没有一个响,各路暗线汇报,也没有什么动静,你是不是太多疑了?那个人,未必就会死茅山的徐淡定,要真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将我给捉回去?怎么可能还留我回来报信呢,你可能是太多疑了吧?"

这结果让杨小懒诧异,倘若是平日里,她或许能够想出许多破绽来,给予反驳,然而此刻却也不计较顾瞎子的埋怨,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道:"你大姑还在院子里面搜查踪迹,你去联络埋伏在各路的暗线,将他们给发动起来,天亮之前要是还找不到那对奸夫淫妇,我看这个二路元帅的探子头儿,你也就没有再坐下去的意义了。"

杨小懒在这一伙人里面的地位极高,这番话说出来,便是顾瞎子也有些动容了,点头答yīng

了,便开始吹哨子叫起了人来。

随着他那像猫头鹰夜啼的声音出现,山林的黑暗之中,逐渐浮现出了几个利落的身影来,我瞧见那些暗线都给陷入疯狂状态的杨小懒给叫了出来,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喜,而就在这时候,我旁边的努尔拉了我一把,朝着右边指去:"有人。"

我回头瞧去,却见不远处有两个黑影贴着草地疾行,他们并没有朝着吹哨子的顾瞎子集中,而是朝着我们藏身的这小树林绕了过来。

这两人的速度极快,很快就离我们不到五十米了,我和努尔赶紧将身子藏住,准bèi

着制人的手段,不过当他们闯入我视线中的时候,我身子不由得松了一下,低声喊道:"淡定,你带着小破烂过这边来。"

"大师兄?"来者正是徐淡定和赵中华,他听到我的声音,顿时惊喜不已,带着赵中华,猫着腰来到了我们跟前,然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刚才跟着村子里藏匿的两个高手赶到这里来,还没有做好准bèi

,他们就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是发xiàn

了什么吗?"

我忍着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徐淡定听完之后,揉着肚子笑道:"大师兄,你可真够损的,你这不是要杨小懒的命么?"

谈笑完毕,我指着黄岐给我们指的方向说道:"上兵伐谋,既然他们自乱了阵脚,那么我们就趁机摸到那个沧澜道场去看看,倘若真的属实,就让人在这里盯着,其余人回县上去搬兵,将这个贼巢穴给剿灭了,还西陵峡人民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皆点头,岷山老母一众人等实在是太犯众怒了,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天地不容。

因为黄岐、赵雨的"私奔事件",让杨小懒怒火攻心,所以路上的暗哨少了很多,我们贴着树林行走,倒也没有碰到几个,有的也绕过了,瞧见不断有人朝着山外跑去,晓得杨小懒的判断失误,只觉得黄岐他们是想逃得远远,反而有利于我们的前行。如此走了二十来分钟,前方一空,我终于瞧见了黄岐口中所说的那片雨瀑。

往里,那边是罪恶昭著的沧澜道场了吧?

黑铁年代 第四十章 深入虎穴

这一处深嵌入灯影峡之中的回字山涧,跟黄岐口中所描述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外面被茂密的植被给遮盖,靠山这边的路径又显得十分艰险,高不可攀,让人望而生畏,根本没想到这里竟然会藏污纳垢,有一个让西陵峡、乃至整个宜昌所憎恨的邪派道场在其中。

虽说这一路上许多的暗哨都被杨小懒给支使着去查找她的老公和那个拐跑黄岐的骚狐狸精,但是出于谨慎的缘故,我们还是不敢光明正大地朝着山涧里面前行,在一番思量之后,决定还是由徐淡定出马,让他的那头本命鬼灵先去探路。

在偏僻的角落,徐淡定一坐便是十分钟,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却是浮现出了笑容来:"除了门口石屋那儿有两个昏昏欲睡的瞌睡虫之外,倒也没有别的阻碍,想必他们是在这里太过于舒畅了,所以防范也没有那么多;或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外紧内松,将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外面的树林中,这里反而没有那么的森严。行了,我带路,诸位跟上。"

徐淡定说得这么肯定,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茅山子弟,一身是胆,见惯了风浪,于是滑落到了那山涧石缝之中,循着道路往里摸索。

因为毕竟都是敌营,所以我们的脚步都极为收敛,到了徐淡定提醒的石屋,正好是那石缝的出口,先有徐淡定上前,让鬼灵给这两个没有太多修为的门房给催眠,接着并不用废太多的事,我们四人便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入了这所谓的沧澜道场之中。

之所以如此简单,倒也跟现在的时辰有着许多关系,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多,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过惯了太平美满的土豪恶霸生活,哪里会想到这个时间竟然会有人溜进来呢?这情形让我们对这沧澜道场的评价不由低了许多,伏在石缝出口不远处的山口往下望,瞧见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天坑,有着宽阔的空间,看着仿佛是倒扣的碗儿,实jì

上有天光从顶上曲折漏下,这样的地理环境,倒真的是一处世外桃源的场所。

这边有人工修葺的石梯,呈二十多级台阶而下,而在天坑之中也并非是一片黑暗,有古代风格的灯笼挑起,东一串西一串,将这好几个足球场大的天坑底部照得朦胧,而好多石屋、木屋以及宽敞气派的建筑散落其间,东一撮西一片,粗略估计一下,怕是塞一千人进来,都能够容纳得下。

岷山老母的麾下自然不可能有一千多人,一两百还是有的,而这些古建筑看着,说不定真的如黄岐所说,是古代巴人的遗址呢。

大概的扫量一圈之后,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中的一处巨大石台上面,那儿是一个呈现出金字塔造型的石台,顶部有一个几十见方的平台,还有石鼎在其间,恐怕是用来祭祀或者别的什么宗教活动的场所,瞧这气派,肯定不可能是满足于丐帮组织者的岷山老母弄出来的,看着真的让人羡慕,那岷山老母从岷山那块荒地乔迁而来,倒是占了一块好地界。

出口这儿也有昏黄的灯光照耀,我们不敢久留,快速走下台阶,然后找到一片无人的建筑区域藏住了身子,接着我扫量了一下,让徐淡定和赵中华在此停驻,而我和努尔两个身手还算不错的家伙,则先去四周巡视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好的发xiàn



几乎没有歇一口气,马不停蹄,我在阴影中潜行,很快就发xiàn

了一队执夜更的巡逻队,一队三人,打着呵欠从灯下走过,朝着道场开口的台阶那里走了过去,我等他们走得远了一些,侧耳请听,感觉左边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啼哭声,隐隐约约,心中便有了计较,快步朝着那儿走去。

过了四处有人的休息区,以及两三处隐隐有高手炁场停驻的区域,我终于来到了一处紧贴山壁的石屋区来,瞧见这儿的灯火是最明亮的,总共挂了两盏,而紧贴着山壁修建的石屋显得十分厚实,窗口很小,其中还有婴儿臂粗的生铁一根一根地竖着,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监房区,听里面的动静,估计是用来关押那些刚刚被从外面拐带过来的小孩儿,这里靠西南角,离外面广阔的空间较远,而且还有一道天然的石廊拦着,将声音阻隔,所以即便是有孩子整夜哭啼,倒也不会影响到别人的休息。不过也正因为是这道修长的石廊,让我能够轻松靠近这里,一路来到跟前,瞧见这一排的石屋就中间有一个出口,而出口那儿站着两个人,一个驼背老者,还有一个体型健硕的妇人。

这两人在低声聊着天,我用背靠着墙,小心地靠近过去,只听到那驼背老者叹了一声道:"昨夜转来的四个小孩,感觉都不错,好生教养,说不定能有一两个能成大器;不过年龄最小的那个受到了惊吓,一直爱哭,怎么吓都不管用,看来今天是没有法子睡了"

那健硕的妇人一脸横肉,恶声恶气地说道:"先忍着,等到天明,奉了老母的旨意,老娘非得让这几个小家伙一点厉害瞧瞧,也不用担心太多,实在不行,去地牢房里面拉几个废物出来,杀一两个给这些小家伙看看,就晓得乖了。对了,温驼子,我瞧见了杨家娘子的信,说这一回有一个小姑娘很可疑,到底怎么回事?"

被唤作温驼子的那老者指着角落处的一个房间说道:"那儿呢,单独关着的,就你内侄女张二妹拐来的,说爹爹是个画家还是啥的,她看着倒是机灵得很,眼睛黑黝黝的像婴孩,直通先天的那种,人也漂亮,我还想说倘若老母收了她为徒,说不定能得一个衣钵传人呢——那杨家娘子虽说出谋划策、修为能力都不错,但终究是半路出家,外人一个,总不及自己一步一步交出来的好——但就是太冷静了,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健硕妇人递给了温驼子一件信物,然后说道:"老母还没出关,接到信,让我想过来把一下关,倘若合适,她再过来。"

那信物想必就是岷山老母的,温驼子哪里敢作阻拦,连忙作揖说道:"张嬷嬷这边请。"

他掏出一串钥匙,将铁门打开,然后将健硕妇人给引进了去,我晓得他们谈论的应该就是小白狐儿尹悦,这小妮子虽说有我李道子师叔祖给她定制、用来藏匿气息的符箓,但是倘若是被人发xiàn

了,说不定就暴露了身份,而身处敌巢,这样的暴露实在是太过于凶险了,我放心不下,瞧见他们进入了石屋,便从阴影中走出来,左右一打量,气息一提,人便窜上这排石屋的顶上去,估摸着方位,然后来到了关押尹悦的那一间。

为了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我在屋顶走动得缓慢,等到了那儿的时候,那张嬷嬷却是已经瞧过了,由温驼子送着离开,我打量了一下,瞧见为了通风的考lǜ

,这屋顶上面居然也有一个窗户,虽说也装了两个铁栏,但是却能够瞧见里面的情形。

我顺着空隙瞧过去,看见一张石床上面铺满了晒干的稻草,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好像十分恐慌的模样。

"尹悦,尹悦"

我压低了声音,朝着下方看到,结果那小小的身影一动,抬起头来,黑暗中一对晶莹的眸子透着光亮,接着她双腿一蹬,竟然一跃而起,倏然而至,三四米高度一下跳来,双手抓住铁栏杆,露出了一张宜喜宜嗔的精致小脸来,激动地低声喊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瞧见这小白狐儿晶莹洁白的小脸蛋儿,我便晓得这几日她也没有受到什么苦头,想必是演得太真了,别人也未必想为难这么可爱的小孩儿。

再说了,正如温驼子所说的,一看小白狐儿这般天资聪颖的模样,说不定能够拜入岷山老母门下,当做真传弟子,日后的地位说不得比自己还高,要是这小姑娘记仇,也不太划算不是?

想到这里,我伸手抱住了小白狐儿握在铁栏杆上面的小手,关切地说道:"我不放心你,特地跟过来瞧一瞧,就怕你有事。"

"怎么会呢?"小白狐儿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笑颜如花,邀功一般地跟我说道:"除了第一天,他们对我不知dào

有多好呢,刚才那个肥婆娘还告sù

我,说要去找他们的岷山老母,也是这里的头儿,过来见我,收我为徒呢——哥哥,你说是不是瞧见了她,我们就能够抓人了?"

我指着旁边说道:"其他的孩子,都关在这里?"

小白狐儿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突然耳朵一动,低声说道:"哥哥,又有人要过来了,你先藏起来,不要露面,其他的事情我后面再跟你讲吧。"

黑铁年代 第四十一章 去而复返,巨大危机

小白狐儿到底是洪荒异种,对于周遭的感知比我强上许多,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便能够察觉于心,这也正是我放心让她卧底于此的原因,瞧见她松开双手,轻轻落在地上,接着又像寻常小孩儿一样蜷缩在石床角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便也不敢露出头来,努力地调整呼吸,不敢让人给瞧见。

好在我低伏的这石屋顶上虽说积尘许多,但是却也算是一处比较隐蔽的场所,当我将自己的心跳调整到了极致缓慢的状态时,我听到下面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铁门的响动声,接着张嬷嬷那粗声粗气地声音就传了出来:"小姑娘,你抬起头来,让老母好好瞧瞧你的模样。"

屋顶的窗户这儿由内而外地散出一点儿光来,我听到张嬷嬷那古里古怪的声音,心中一动,没想到尹悦竟然引得了此间的幕后真凶,也就是沧澜道场的主人、岷山老母亲自前来,如此看来,她的面子可真的是够大的。

当然,这也可能是此刻的小白狐儿太过于耀眼了吧。

我将耳朵贴在屋顶上面,静静地听着,不知dào

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个苍老地如同砂砾一般的声音却开了口:"怎么回事,是哪个小毛头在嚎丧?去给我将他的嘴巴给堵上!"

"是!老母。"温驼子听到这吩咐,立kè

推门而出,没一会儿,一直持续的那小孩儿哭声便停止了,不知dào

那家伙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而这个被尊称为老母的老女人却桀桀地怪笑起来:"小丫头,你长得可真好kàn

,跟我年轻的时候可有得一拼呢,就像天边的云彩。你走过来一点,让老母我摸一摸,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有拜入我门下的根骨和缘分。"

她这笑声就如同夜枭一般,而我也实在想象不到这个自称幼时长得跟小白狐儿一般好kàn

的老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过看样子小白狐儿是很恐惧她的样子,仿佛在后退,接着怯怯地说道:"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想我爸爸。"

小女孩儿直白的回答并没有让岷山老母感到不快,她似乎上了床,强行将小白狐儿搂在怀中,也不管这女孩儿的反抗到底有多激烈,总之就是将她给认真地摸了一遍。

我听到小白狐儿似真似假地挣扎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毕竟尹悦虽说化形为人,但毕竟是洪荒异种,倘若是露出了半点差池,那问题可就大了,而到了那个时候,我固然是毫不犹豫地拔剑而下,将小白狐儿给救出来,但是我们是否能够在敌人老巢里面突围而出,这事儿我可是没有一点儿信心,毕竟对方并非都是弱者,而上百人一拥而上,那场面可真的不是我能够一力镇压的。

我虽说有着一身足以自傲的本事,但毕竟不是我师父陶晋鸿,面对着这么多敌手,也一样讨不到好处。

人贵有自知之明,故而才会有更多的敬畏之心,方才能够活得长久,这是我师父的教诲,所幸不知dào

小白狐儿使了什么手段,使得那岷山老母就算是使用了摸骨的手段,都没有能够瞧出太多的端倪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信心不由得渐渐提高了许多,然而就在此时,那老婆子突然疑惑地叫了一声:"咦?"

这一声让我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背上的剑上去,然而下一秒,岷山老母却将房间里面的其他人赶走了去:"你们两个出去,去外面给我站着,不要让别人进来。"

温驼子和王嬷嬷两人应声而去,这时岷山老母才问道:"小丫头,老实告sù

我,你以前有没有修习过功法?"

小白狐儿不说话,她身上的经脉穴道都与寻常人差别甚大,岷山老母倘若是连这个都摸不出来,那边根本没有立起这么大场子的资格。不过小白狐儿的表现又让她十分疑惑,于是便不得不屏退左右,私下问询。尹悦一开始不肯说,结果那岷山老母却也不客气,啪啪扇了这小女孩儿几巴掌,又恶声恶气地威胁几句,甚至还说要杀一两个人来给她见见血,识得厉害,这才算是吓住了小白狐儿。

这一通吓唬之后,小白狐儿终于算是开了口,依旧怯怯地说道:"我不懂你说的什么,不过我家二爹爹倒是经常用药材给我泡澡,说我有天分。"

我先前还担心这小孩儿的成长,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辨识太过于浅薄,然而此刻听到她将这假话说得有九分真的功夫,便晓得我之前的担心都是白搭的,而她这般惟妙惟肖的表演也让岷山老母相信了,搓着手嘿然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嘿嘿,这一回,可算是捡到宝了——走,你且随我一同回去,不要在这个破石屋子里面待着了"

喜得爱徒的岷山老母将床上的小白狐儿给拖着离开了石屋,那小女孩儿虽然表现得很抗拒,但是她终究不敢显现出太过于异常的力qì

来,只有让人拖着走,我像一头大壁虎一般,游到了旁边来,瞧着岷山老母将小白狐儿抓在手上,然后带着张嬷嬷朝着靠近石台处的一片宽阔庭院走去。

那庭院几进几出,背后还纳入山体之中,显然就是岷山老母居住的地方,眼看着一行三人渐行渐远,在门口目送的温驼子咕哝了一句话,接着找了一个地方睡去,没多久,隐隐如雷的鼾声便传了出来。

他这个监牢看守睡着了,我倒是有了很多发挥的空间,当下也是在石屋顶上巡视了一圈,瞧见这屋子里面差不多关押着二十来个小孩。

这些小孩,自然不会是那些被拐卖的全部孩子,据我猜测,这些都是最近刚刚被拐卖过来的小孩儿,或者一些刺头,至于那些表示出臣服的小孩,则被挑选出来,如先前我听到的一般,要么被选作岷山老母或者其他人的门徒,或者被分配做杂物,要不然就给人带出外面的城市去,或者偷窃,或者直接打残了做乞丐

一想到这些孩子的遭遇,我的心就像被揪住一般地疼,岷山老母、杨小懒、顾奶奶以及其他的人生活想必十分惬意,但是这所有的安逸生活都是建立在一个个幼小心灵的痛苦,以及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身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将这混帐的一切给砸个粉碎。

我愤nù

,但是却没有失去理智,知dào

自己的力量终究还是有限的,如果没有组织的帮zhù

,恐怕连这沧澜道场都闯不出去。

这般想着,我瞧见四周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便悄不作声地滑下了石屋顶上,然后将自己的身影潜入阴影之中,谨慎地避过夜间巡逻的队伍,在一连串的潜匿之后,终于回到了刚才落脚的那一片废墟处。在外围对过暗号,我进入了屋子里,这时徐淡定、努尔和赵中华都围了上来,徐淡定焦急地问道:"大师兄,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去那么久?要不是梁哥拦着,害得我们刚才都想过去找你了。"

我将刚才碰到的情况跟三人简单地讲解了一下,然后瞧见旁边的努尔,低声问他的发xiàn



努尔告sù

我,他刚才探访了一下,西边那片屋子,应该是学徒宿舍,大约有二十人左右,旁边也是些小孩,地位不高,可能是做些杂工的,不过人数蛮多,差不多四十人,挨着的有四十多户,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应该是核心分子,另外除了石台后面的那一片建筑之外,他大概确定了周围的一些布置,差不多有六到七名高手,属于很难缠的那种,一旦动起手来,难以速胜。

至于此间的主人岷山老母,他也远远瞧了一眼,那老婆子恐怕不好对付,倘若是真的拼起来,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制得住她。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一旦弄出了事情来,对方即便是拿捏不了我们,也可以从容转移了去,那时候我们可就被动了。

所以要么不弄,要么就将这里一网打尽,方才能够永绝祸患。

努尔的判断十分精准,我也同意他的看法,当务之急,是要让人回去,带着大部队返回,将这里的所有恶人都给堵在这里,千万不得有人逃脱,这样才能以尽全效。在经过了一番简短的讨论之后,我决定由我和努尔两人留守此处,随时关注这儿的变化,而徐淡定和赵中华则潜伏出去,去外面搬救兵回来——如果能够将京都赶来的其他特勤一组成员都带过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商议一定,徐淡定没有再多说什么,朝我拱了拱手,接着带了赵中华,匆匆离去,我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于沧澜道场出口的石阶之上,回头跟努尔说道:"时间还早,奔波一夜,我们两个得睡一下。"

此刻已是凌晨五点多的时间,我和努尔两人轮流而睡。努尔先睡,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人交接,我也闭目而眠,没想到刚刚困了一会儿,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闹声,我睁开眼,瞧见努尔趴在窗边上,我走过去一看,却见原本去搬救兵的赵中华,给人绑了回来。

黑铁年代 第四十二章 乱事纷纭

赵中华被五花大绑,簇拥着他的却是顾瞎子、周老七这伙人,我瞧见那小破烂被揍得不轻,眉眼上面肿胀得厉害,给人推着,下石阶的时候受不住力,骨碌一下滚落下来,落在了下面天然的岩地上面,还好不是头着地,要不然不免又要受些伤。

这情形让我和努尔都感到无比诧异,却没想到赵中华竟然被逮了回来,瞧他这吃尽了苦头的样子,想来在外面也是有过一番拼搏的,只是不晓得跟他同行的徐淡定,现在又在哪里去了。

我隐匿在窗口的阴暗角落,眯眼瞧着石阶那儿,但见顾瞎子和周老七将赵中华推推搡搡地朝着我昨日探访的监牢那边走去,而接着我瞧见了杨小懒和顾奶奶的身影,还有一个将自己全身包裹在黑袍子里面的家伙,男女不分,那人走动有点像在飘,脚尖一点,便是两三米开外,瞧着让人心惊,想来也是个厉害的高手,要不然以徐淡定和赵中华的身手,不可能在这些人的手里吃亏的。

这三人没有走往监牢,而是朝着岷山老母所居住的宽敞庭院走去,瞧着三人的背影,我想了一下,然后对努尔说道:"我去那边瞧一眼小破烂,你在这里,随时准bèi

突围。"

虽说跟赵中华的关系远比我亲密,但是努尔反倒是镇定一些,平静地说道:"你也别着急,只要不是伤筋动骨,牢里面待着也没事,到时候徐淡定带着大军压来,我们来一个里应外合,反而会更有效果的。"

我苦笑道:"话虽如此,但是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终究还是太多了——比如说淡定能否及时找来援军?另外他们倘若对小破烂施展邪法,诱供而出,那又怎么办?而且如果对方手段残忍,直接将小破烂给弄死了,难道我们还要袖手旁观不成?所以得将事情想得没有退路些,我们才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杀出一片天来。"

努尔同意了我的看法,从背后拿出了赶神杀威棍,摩挲着棍身,然后说道:"我这棍子,倘若能够联系到山神,可以凭着那力量瞬移一两里地,但是只能带一人,实在不行,我"

"如此最好,你到时候就将小破烂带走,至于我,我自己想办法。"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当初得到这棍子的时候,努尔已然能够使用其中的功效,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此早已是无比的纯熟,两人能够逃遁而走,虽说不一定能够逃开后面的追击,不过却也多出了一条退路,如此最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弓着身子,朝着门外翻去。

努尔在我的身后叮嘱了一句话:"天快亮了,他们人多,你自己小心些。"

我带着努尔的关怀,潜身而出,抬头望天,只见凌晨的天光已然从中间的几道石缝之中洒落下来,在南边有一大片的土地园子,里面竟然有许多植株,我至少瞧见了两种粮食植物,心中一动,晓得这儿的事物,恐怕是不能以常理而度之。我在阴影的角落急速行走,突然前面走来两个人,赶忙翻身躲入旁边的无人建筑中,从缝隙里看过去,却正是顾瞎子和周老七两人。

这两个家伙刚刚将赵中华押送到监房里面,却并没有着急审问,而是折回了来,走到我跟前的不远处,那儿有一串灯笼,火光下,周老七散了一根香烟给顾瞎子,脚尖轻点,跃身而上,在灯笼里面的蜡烛那儿将烟点燃,又用这烟给顾瞎子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这才说道:"妈的,奸夫淫妇找不到,却碰到这么一个家伙,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呢?"

顾瞎子抽了一口,然后让青色的烟雾从肺里面徐徐喷出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女人而已,何必在意?"

周老七不听劝,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说得轻巧,可知dào

我这几年来,对那赵雨的心思有多费劲么?老子就像一个纯情少年一样,在她面前曲意奉承,就想着能够一亲芳泽,将她这块好肉给囫囵个儿吞在嘴里面去,这事儿连老母都默认了,结果事到临头,却给黄岐这个外来的家伙给抢了先——妈的,你说他不是有老婆了么,赵雨她是怎么看上的他呢?"

顾瞎子笑道:"人家毕竟是世家子弟,跟咱们这些山村野夫到底不一样。再说了,黄岐虽说有老婆,但是杨家娘子那鬼模样,谁瞧她正脸一下,都给吓一大跳,偏偏还是一个小娘子的声线。这样的老婆,说句实话,能够不痿,也算是大幸了,总得调节一下,对不?"

周老七郁闷道:"你这个死瞎子,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么?"

顾瞎子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说道:"我他妈的是弱光,又不是真瞎子。行了,这事儿先别着急,稍后再看,今天邪灵教的那两个人你瞧见了没有,除了老母,咱这谁能够胜他们?抓到那个小子,也是他们的功劳,逃走的那个,那个谁带人追去了,等追回来,咱们再在那对奸夫淫妇,虽说是二道汤,但是你也能够尝个新鲜不是?"

周老七咕哝一声,没有多言,两人将烟吸完,然后将烟头扔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然后朝着庭院那边走去,我瞧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滑身而上,朝着监牢那边走去。

轻车熟路,很快我就来到了跟前,那温驼子正领着几个男人在门前谈话,大概是在布置什么,我从侧面的阴影走过,爬上了石屋顶上,猫着腰,踩着小碎步在这一片屋子里面寻找,这儿挺大的,二三十间监牢,我大致扫了一遍,终于在离小白狐儿不远的一处监牢里瞧见了他,那儿有熊熊烈火,赵中华给绑在一个木架子上面,有一个身高不到半米的侏儒提着鞭子,抽了几鞭,上衣被剥光的赵中华肌肉结实,却只出现了几道浅浅的鞭痕。

我曾经试过他的功夫,这小破烂出身沧州,练得一身好武艺,会写横练硬气功也是当然,不过那侏儒却也狠心,不断地扬鞭抽着连着几十鞭下去,赵中华终于软了,头垂落到了一边,侏儒朝他吐了一口痰,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这人一走,我立kè

从屋顶跳了下来,左右一打量,然后走到赵中华跟前来,低声问道:"小破烂,怎么回事,你咋被抓起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被抽得血肉模糊的赵中华激动得抬起头来,低声喊了一句"陈老大",然后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说道:"我们出去的时候,一开始挺顺利的,后来来了一个鹰脸人,发xiàn

了我们。那个家伙十分厉害,淡定哥打不过他,带着我往江里跑,只可惜我太弱了,结果被追上了,淡定哥本来想救我,但是我让他走——有一人逃脱,我或许还有生的希望,若是两人都留下了,估计就得被吞了"

"后来呢?"

"后来淡定哥跑开了,鹰脸男去追他了,我则被这伙人给打了一顿,然后给我拉回来了。路上的时候我被盘问,先是说误入此处,后来熬不过了,假装是来附近调查的,没有透露你们,和曾经来过这道场。"

我点了点头,赵中华到底是跟了我们这么久,哪些该讲,哪些不该说,这个度量其实是有把握得到的,只不过我就怕他们对这孩子用刑,倘若是断手断脚,或者直接弄死他,那罪过可就大了。似乎瞧见了我的担心,赵中华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对我说道:"陈老大,我知dào

你的计划,你不要管我,他们晓得我只不过是一条小鱼,说要将淡定哥追回来再说,在此之前,我其实是安全的,即便是抽几鞭子,不过都是外伤,你千万别担心"

瞧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心中好过许多,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我腾身而上,再次伏到了屋顶上面,接着我瞧见那个侏儒带着领命回来的顾瞎子和周老七等人过来,侏儒先是凶狠地抽了赵中华几鞭子,然后由顾瞎子对他进行盘问。

赵中华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然后将刚才那一番话,又讲给了对方听,顾瞎子和周老七确定沧澜道场暂时还没有被发xiàn

,只不过外面的村子已经被盯上之后,心中稍安了一点,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去禀报,并且吩咐那侏儒和温驼子,将这俘虏给关好,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作为人质,要万一死了,可要唯他二人是问。

这两人点头哈腰,倒也不敢再为难赵中华,我瞧见他们将赵中华送入监房安歇,心中稍安,再次潜回了我们落脚的地方,这时已是天色大亮,两人都不敢露头,瞧见天坑底部开始热闹起来,七八队孩子在大人的带领下开始跑操,如此一番热闹,我和努尔各自吞服了辟谷丹之后,盘腿打坐,休养生息,一直到了下午时分,闭目静修的我突然听到努尔在我耳边轻声喊道:"志程,他们找到黄岐了。"

黑铁年代 第四十三章 阎罗公子

我盘腿静坐,尽量让自己的状态处于巅峰,好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然而听到努尔的这一番话,我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来,快步走到窗边,朝着道场出口的石阶望去,只见黄岐躺在担架上,被人飞快地朝着岷山老母居住的宅院跑去,而在后面,那个与他苟且的赵雨则维持着先前的五花大绑状态,给身穿黑色长袍的杨小懒揪着头发在地上拖拽。

那个原本为岷山老母女弟子的可怜女人被这么一番拖,身上有限的衣服给磨得破烂,血肉模糊,试图大声地说着什么,结果杨小懒直接"啪、啪"两巴掌,扇得几乎就要晕了过去。

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此刻正是那些受训学生晚归的时候,瞧见这热闹,纷纷想要围上去,结果有教员扬着鞭子在空中打了几个炸响,顿时就害pà

了,被赶鸭子一样地轰回了住处去,而杨小懒一群人推推搡搡,却一路走到了离我们这儿的不远处来。这时我才听到了杨小懒骂赵雨的话,那污秽之处,着实是让人听到了,都觉得耳朵好脏。

因为离得不远,我也是时隔许久,才终于瞧见了杨小懒的面目——那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轮廓依稀还有当年娇媚少女的模样,但皮肤皱得跟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偏偏在左脸颊的一部分还保留着年轻女人的娇嫩,这样的对比并没有让人觉得舒服,反而会有一种强烈的落差,甚至反而让人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再往上瞧,是很大的连衣帽,将她的头部笼罩在了阴影里,我瞧见她脖子上面还有一根丝巾,恐怕是平日里用来遮掩容颜的,只可惜许是因为老公私奔这事儿实在是让她太过于激动,反而没有去在意这些东西。

赵雨被揍得不轻,口中呢喃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我们也都是冤枉的,是"

她还试图争辩,却将杨小懒心头的怒火给再次挑起了来,将赵雨直接扔在了地上,拳打脚踢一阵,觉得不解气,右手往上一扬,我瞧见她的手上竟然有长达两寸的指甲,又黑又锐利,泛着古怪的光华,这指甲就像五把匕首,猛然挥下,眼看就要将赵雨的脖子给斩下来了,那赵雨浑身僵直,被捆住的手不知dào

怎么回事,竟然脱离了束缚,紧紧抓住了杨小懒的手腕处,没有让她再下半分。

而就在杨小懒执意要将赵雨给弄死的时候,道场之中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接着一个黑影倏然而至,出现在了两人之前,一挥手,原本纠缠僵直的双方骤然分了开来,朝着两边退了开去。

倏然出现在场中的这一个黑影,却是一个身穿麻衣,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

她浑身都有一股浓郁的黑雾将其包裹,却正是我昨日瞧见夜访监牢的岷山老母,也就是此间道场的主人。

一招将两人给分开之后,岷山老母大袖一挥,原本表现僵直的赵雨又变得了一滩烂泥,瘫倒在地,而杨小懒后退几步,却有些不服地说道:"老母,这骚狐狸精勾引我丈夫,还撺掇他私奔,我不杀她,难消心头之恨啊!"

一身麻衣的岷山老母是个满脸孤苦的老妇人,大片黑褐色的老人斑布满脸上,皮肉松弛,不过饶是如此,她整体上看起来,反倒是比此刻的杨小懒要让人舒服许多,她凝视着满腔愤慨的杨小懒,然后缓慢地说道:"小懒啊,你终究还是太焦急了,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一听到消息就冲出去了,不如先听一听别人是怎么说的,对吧,苏公子?"

她先前还在对面前的杨小懒说话,而说到后面,话锋一转,却是朝着另外一边拱手而言。

岷山老母是此间的主人,一言九鼎,到底是什么人,会让她这般拱手表达敬意呢?我心中微讶,目光扫量,却瞧见这边走来的,却正是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长得倒也英俊,唯有那鼻子比鹰勾还古怪,连带着他的双目狭长是,说不出来的阴险和心机深厚。我瞧见此人,立kè

就想起了赵中华跟我讲起的那个鹰脸男子,原来将他擒住,又去追击徐淡定的,就是这个家伙啊。

我藏住心中的惊讶,听到那鹰脸男子对岷山老母哈哈一笑,然后摆手说道:"老母说笑了,剑飞不过是教内的一个小角色而已,哪里称得上公子二字?"

岷山老母也与他客气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老身虽然久居乡下,但是邪灵新生代四大公子中的阎罗公子,却也还是听过的。我与你母亲颜寒雪曾经有过故交,阴魔之名当年也是有所领教的,你便不用这般客气了。这两人是你带回来的,所以事情呢,还是求苏公子帮忙解释一下,你看可好?"

像岷山老母这样称霸一方的人物,也只有跟与自己地位相同的人,方才会这般的客气,而我听到了,心中不由得一阵惊疑,因为身在这个圈子中,邪灵教的名字已然是如雷贯耳,百年前一个叫做沈老总的男人横空出世,召集了十四个当世间最卓绝之辈,分为左右二使和十二魔星,征服了无数帮派和团伙,成立邪灵教,这里面的每一个魔星,都是邪道之中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峰,而这位苏公子竟然是那阴魔之子,当真是值得这份尊重。

另外,这四大公子又是何人,我当初在云龙山下碰到的那个依韵公子,是否就是其中一个呢?

我心中有些乱,却听到那苏公子说道:"本来在追一个逃跑的家伙,结果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识得水性,跑到了江边,跳进了浑水中去,我有一个兄弟精通水性,也跟着跳下了去,结果半天没有浮上来,估计是被那厮在水下给害了;我带人沿江搜了十里地,都没有发xiàn

踪迹,就回来了,没想到路过灯影峡旁边的时候,突然听到崖边有人呼救,便过去瞧了一眼,只见那个黄岐兄弟被一条僵尸蛇给咬住了,顺手救了下来。"

岷山老母点头说道:"我先前听小懒说过了,那个家伙应该是茅山水虿长老徐修眉的儿子,家学渊源,那水性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堪比的。"

听到徐淡定的来历,苏公子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并不在意,点头表示知dào

了之后,这才说道:"我暂时止住了黄岐兄弟身体里面的毒素,不让其发作,至于里面的尸毒,恐怕老母你更应该晓得解决办法,所以倒也没有太多的担心;我瞧他们都是给五花大绑在这里面的,刚才跟顾老兄和周老七交流了一下,感觉好像不是私奔,不过这位师姐好像是给吓坏了,一直都不肯开口"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手,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再言语。

阎罗公子苏剑飞将事情说清楚之后,往旁边站了站,这时昨日将赵中华押解过来的那个全身包裹得黑乎乎的蒙面人迎上了他,给他递了一张湿毛巾,苏公子便仔细地擦起了手来,而岷山老母则低头看了一眼被揍得七荤八素的赵雨,凝视着她,寒声说道:"到底是谁将你们给绑了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自己师父怒目一瞪,那赵雨脸色立kè

变得惨白,她跟随岷山老母日久,自然是知dào

这位老婆子的厉害,将脑袋埋在地下,哆嗦着说道:"师父,我、我没有跟黄郎、啊黄岐私奔啊"

听到赵雨叫了一声"黄郎",旁边的杨小懒顿时又想发作了,结果给岷山老母平静地看了一眼,这才后退而去,借着那老婆子依旧平静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承shòu了太大的压力,赵雨整个人都崩溃了,趴在地上,哭泣着说道:"我不知dào

啊是两个男人,一个长得很帅,另外一个,我没有瞧见,就被打晕了——哦,对了,黄岐跟他们好像认识——我真的不知dào

啊,我当时被打晕了,后来迷迷糊糊醒来一次,听到黄岐在跟他们说话,刚要阻止,又被打晕了。"

岷山老母听到赵雨说得结结巴巴,眉头一竖,喝问道:"说清楚一点,那两个男人到底是谁?"

赵雨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道:"我不知dào

,真的不知dào

啊"

她的哭泣反而让岷山老母脸色越加发寒了:"我教了你十多年,结果你却连对手长什么样,是做什么的都没有搞清楚,就被打晕了?你这样说,是不是想告sù

我,我很无能啊"

岷山老母的脸色越加阴郁,袖子下面的手在抖,似乎想要出手杀人了,这是她旁边的张嬷嬷则提出来道:"别的先不讲,那两个人知dào

我们沧澜道场的位置了么?"

她的这一提醒顿时让所有人回过神来,纷纷发问,然而赵雨依旧摇头,表示不知晓,而另外一个人昏迷不醒,一时间闹成一团,正在这时,擦完手的苏公子在旁边悠悠说道:"今早不是抓到一个么,拉过来问问,不就晓得了?"

黑铁年代 第四十四章 风来

场中闹成一团,反倒是作为外人的苏公子看得透彻,一语中的,大家终于想起了那个早晨擒住的家伙来,岷山老母头一偏,立kè

有人朝着监牢那边跑去,没一会儿,浑身鞭痕的赵中华便被那温驼子和侏儒给拉出了石屋,朝着这边带来,我身子一阵僵直,拳头不由握得紧紧,就想要冲出去了,而这时努尔则将我给牢牢按住,低声说道:"别动,别动,先看看什么情况!"

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放松起来,却不受控zhì

地想起了当初我亲自带走这个年轻人时的情形。

我曾经承诺过,会让他出人头地,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加有意义,却没有想过这么一天,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群狼给围住,随时都会冲上来咬他一口肉,将他给活生生地弄死。

我紧紧抓着手,而遍体鳞伤的赵中华已经被那温驼子给带到了众人面前来,将他按得跪下,然后朝着岷山老母拱手说道:"老母,人带来了。"

岷山老母一整天都没有出自己的庭院,不知dào

是在闭关,还是在研究刚刚收入帐下的小白狐儿,所以对赵中华这个小杂鱼一般的角色根本置若罔闻,瞧见地上被死死按着的赵中华,低头问赵雨道:"你自己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将你们给从观山院中带走的那两个家伙之一?"

赵雨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脸肿成猪头的赵中华,似乎想要辨认出他在没有被揍之前的模样,在两三分钟之后,她摇了摇头,对岷山老母说道:"应该不是,那两个人,没有这么弱。"

岷山老母眉头一皱,寒声说道:"那人到底长什么样?"

赵雨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高声喊道:"有一个家伙,长得像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里面的赵蒙生,对,就是那个家伙,我说怎么长得好眼熟"

岷山老母常年居于深山之中,哪里看过什么电影,赵雨这么说来,她顿时就有些懵,不知dào

那个赵蒙生到底长什么样,旁边的杨小懒口中却念叨了起来:"赵蒙生?演员是唐国强咯?哦,对了,那家伙长得确实有唐国强那小白脸的几分韵味,如此说来——将你们两个给绑住的,就是茅山首徒陈志程了!"

"什么?茅山首徒?"旁人纷纷震惊,便连那神情倨傲的苏公子脸色也微微一变,开口说道:"茅山真的来人了么?"

茅山盛名,鼎鼎而立,众人皆有些恐惧,虽说先前有徐淡定的出现,但是他毕竟不过是一长老之子,跟茅山首徒的代表意义,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听到杨小懒口中说出这"陈志程"三字,众人的脸色都不好kàn

了,杨小懒赶忙解释道:"陈志程虽说是茅山首徒,但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不得真传的,现在给赶到了朝堂上面去,做了个小小的特勤组长,最近因为调查附近的孩童失踪案,这才找上门来的,跟茅山倒没太多的关系。"

她这般解释,旁人才松一口气,一个茅山弟子,和整个茅山,这里面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瞧见周遭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杨小懒却成心让他们坐过山车,又将昨夜在悬空阁楼上面对黄岐讲的那一套说辞,再次给众人说了起来。她执意想要将我给斩杀于此,于是便将我的功绩给大肆宣扬了一番,有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所做的,但是却将重瞳子、一字剑等人的作用给弱化掉,重点突出了我的作用,经过她的形容,我完全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杀人如麻的狂人。

听到我这般恶迹,旁人不但没有生出同仇敌忾的情感来,反而有点被吓唬到了,那顾奶奶低声说道:"你讲的这个人,我那天也曾经给老母汇报过了,真zhèng

凶悍的角色,只一剑,就破了我费尽心血炼制的纸将军,太厉害了,能不惹,咱还是不惹为好。"

周老七也疑惑了:"他既然是这样的性子,那咱们干嘛不拉拢他一下呢,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啊?"

这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杨小懒的脸都黑了,没想到不但没有说服这些人将我给弄死,反而生出这么多的古怪来,她转身朝岷山老母抱拳说道:"老母,此人不除,沧澜道场一日没有安宁,我恳请您老人家遣尽精兵,将这小子尽快给杀死了,要不然,我们终究会有一日都死在他的手里的。"

她说得真切,岷山老母却不动声色地瞧向了旁边的阎罗公子:"苏公子,你的意见呢?"

苏公子英俊的脸上微微一笑,嘴角咧开:"比起那个什么茅山首徒陈志程,我更关心沧澜道场到底有没有暴露,倘若方位给泄露出去了,我还是劝老母你尽快搬家,要不然终日被骚扰,这事儿谁都受不了,你说是不是?"

相比于杨小懒的请求,苏公子说的这话儿才是正在点子上,这才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岷山老母走上前来,手一挥,赵中华便从地上径直站了起来,这老妇人伸出手,抓在小破烂的脖子上面,然后寒声说道:"回答我,打晕了他们两个的,是不是你们?你们是不是已经知晓了我这沧澜道场的位置了?"

赵中华睁开肿得厉害的双眼,看着面前这个黑屋萦绕的老母,艰难地说道:"没有啊,我们只是觉得这儿可疑,上次有兄弟在这里被人袭击,就过来盘查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洞天"

他咬死了这个说法,然而岷山老母都不肯相信,这时那阎罗公子却一声轻笑,插嘴说道:"想知dào

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在撒谎,我倒是有一招可用。"

他肯出手,岷山老母自然是顺水推舟了,他将赵中华交给苏公子,而自己则回身来到了躺在担架上的黄岐身边,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伤口——想知dào

结果,一来是从这个俘虏的嘴中盘问而出,另外一个,其实也可以将黄岐给唤醒,如此双管齐下,反倒会变得甚是许多。她在检查一阵之后,挥挥手,嘱咐旁边的张嬷嬷准bèi

一些工具,当场救治起来。

那边不管,阎罗公子苏剑飞则是将赵中华劝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兄弟,出于个人角度来讲呢,我对你的胆量,其实还是蛮钦佩的,能够冒着生死,深入虎穴而来,当真是大英雄了;不过呢,这世间之事很复杂的,你年纪轻轻便丧命的话,很多美妙的事情,可就没有机会尝试了——据我观察,你还是处男吧?"

赵中华一愣,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想要跟他谈什么,半天才反应了一下:"啊?"

苏公子嘿嘿一笑,然后耸了耸肩膀,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开个玩笑啦,事实上,我有一门搜魂术,可以让你好好说实话,不过副作用比较多,轻则失忆,重则事后变成植物人,我看你年纪轻轻,也有一身修为,倘若是就这般躺在床上一生一世了,实在可惜,就忍不住劝劝你而已——真的,你不如考lǜ

一下,说真话便好了,这样大家都方便一点?"

他虽然在笑,但言语之间却颇多阴寒,连旁边的岷山老母麾下数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赵中华哭丧着脸说道:"我讲的都是实话啦,你们又不听,我要是真的来过这里,早就带着大部队过来了,哪里还能让你们在这里猖狂?妈的,要知dào

变成这样,老子真的不应该过来"

他喃喃言语着,指望靠着可怜的演技过关,却终究没有过得了那苏公子的眼睛,他回身跟岷山老母商量道:"老母,我得作法了,需yào

一个场所,你看?"

岷山老母手上多了十几根银针,将黄岐扎成了刺猬,听得此言,回手一指,对着那石台之上说道:"若是作法,那儿最合适。"

苏公子点了点头,昂首阔步地朝前走去,而自有人将赵中华拖向了石台那儿,想到赵中华马上就要给人当作案板上面的猪肉一般宰割,我豁然站了起来,而这时努尔却一把抓着我的肩膀,脸色显得异常的平静:"志程,我来,一会儿我趁乱将小破烂带走,你继xù

潜伏在这里,见机不对,立kè

逃走,不要与他们硬拼。"

说完这话,容不得我拒绝,他便身子一矮,朝着外面蹿了出去。

努尔有杀威赶神棍,倒也是一个办法,我不与他争执,继xù

回到窗边,瞧见混乱的人群之中,末尾处突然多了一个黑影,跟着其中的一个家伙,且行且走,宛如影子。努尔此术了得,却没有人发xiàn

队伍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高台之上,但见苏公子将赵中华置于平台中心,接着双脚一跺,口中高呼道:"风来!"

一股阴风平地吹起,无数狰狞扭曲的鬼脸浮现着空中,宛如万鬼争渡,恐怖非凡。

果真不愧是阴魔之子。

赵中华陷入绝望。

黑铁年代 第四十五章 好一个巫门棍郎

苏剑飞一出手,我便晓得他这阎罗公子的名气当真不是白叫的,而岷山老母对这苏公子的敬意,也并不仅仅只因为他老娘是阴魔的缘故,只见他双手一招,立kè

风起云涌,无数的黑雾怨灵便将整个平台给遮掩住了,不过这滔天凶焰一起,那平台之上并非没有反应,岩洞之上轰隆隆,竟然睁开了一只眼睛来,凝视其中,而正在忙着给黄岐解毒的岷山老母挥手打出一记光华,这才将那石眼之怒给消解了去。

苏公子稍微一愣,这才晓得岷山老母的这沧澜道场倒也另有玄机,不过他并不追究,而是将手举过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来。

不愧是"阎罗公子",这手段,当真有些茅山鬼王梅浪的气势了。

苏公子将这黑雾翻滚、吞吐不定的巨大骷髅给高高举起,然后寒声问跪在跟前的赵中华道:"告sù

我,陈志程他们,到底知不知dào

沧澜道场的具体地址?说实话,不然这一下进去,你这辈子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赵中华那小年轻赤裸着上身,被五花大绑着跪倒在石台之上,瞧见头上这恐怖的气势,晓得这是那苏公子故yì

摆出来吓唬人用的,顿时就慌了神,一脸慌张地说道:"哥,大哥,我说的可都是真话,我哪里晓得你们这里别有洞天啊,就是徐淡定那家伙说这边很可疑,让我们没事过来晃荡一下,我要是知dào

撞到您,绝对不会听那狗日的话"

他表面上慌里慌张,但却满嘴瞎话,倒也没有变节的意思,苏公子似乎被他给诓住了,愣了一下神,将那巨大的骷髅头缓慢下移,寒声说道:"小伙子,你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也低估了我的阅历,你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这让我很失望,亲手毁了一个在修行上面很有前途的年轻人,这是一种罪过,我以前做得很多,现在良心发xiàn

了,却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不给我机会。既如此,那么我就"

他放下了一只手,搭在赵中华满是伤痕的肩膀上,轻轻说道:"不客气了!"

这句话一说完,他那显著的鹰钩鼻也低些下来,张开的五指猛然一握,就朝着赵中华的脑袋灌注而去。

所有人都仰首以待,等待着苏公子施展着神奇的手段,让赵中华开口,而就在此刻,却有一道身影倏然而起,冲上了石台,抱着五花大绑的赵中华,朝着另外一边滚去。这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苏公子携千钧之力,猛然而下,却瞧见目标人物骤然滚落一旁,而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够预定的,一时间也收不住势,那被拉伸扭曲的骷髅头轰然而下,直接撞击到了石台之上。

这沧澜道场倘若是古代巴人的遗迹,那么这石台必然是祭祀之处,从刚才头顶上那石壁裂开的眼睛,便能够瞧得分明,上面也是有所禁制的,被苏公子这么一撞,岷山老母也没有反应过来,便猛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道传递而来,反倒是将苏公子给震得跌落了台下去。

当瞧见风度翩翩的苏公子滚落下来,所有人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想起了一个问题:我靠,刚才那个黑影子,到底是谁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那个鞭打赵中华一夜的侏儒,他离得最近,虽说腿短胳膊小,但是却敏感地想起了现在正好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刻,从腰间掏出鞭子,使劲儿一扬,空中一个炸响,接着那鞭子绑住了石台突出的一角,人便倏然而去,朝着石台对面飞跃而去。侏儒天生矮小,因为旁人讶异的目光,大都不合群,不过这类人倘若是被逼到极致,修行起来都很恐怖——我迄今还记得当年在青城山脚下,从大胖子朱作良体内飞出的那个身影。

这样的家伙,自然是岷山老母麾下精英,他想抢个头功,然而刚刚越到对面,陡然间却伸出了一根棍子来,一棍朝天而起。

这根凹凸不平的黄色旧木棍看着一点儿都不起眼,然而当它突兀出现,微微一震之时,那侏儒却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厉声尖叫一翻,手中的长鞭一抖,人便落到了另外一边去。然而就在他刚刚落定之时,一只血淋淋的手攀爬上了石台,接着一个身影倏然而起,一把将这侏儒给扑在了地上。

这人便是刚才被五花大绑、看着仿佛没有反抗之力的赵中华,此刻的他刚刚被努尔给放了出来,满腔怒火,瞧见这个对自己用尽鞭刑的侏儒,自然是毫不客气,一双手宛如铁箍,将他的脖子死死掐着,一副讨命鬼的模样。

赵中华虽说有一股子血勇之气,但精力到底还是被耗损许多,而那侏儒也不是等闲之辈,小小的躯体里面仿佛蕴含着莫大的能量,拼命地挣扎着,随时都有可能逃脱掌控,这情形一时形成胶着,然而岷山老母一方却是反应过来,顾瞎子、周老七、温驼子、顾奶奶等人都带着其余人等相继冲上了平台,反而是岷山老母和杨小懒保持镇定,冷眼瞧着这陡然而生的变故。

"周子键"

"五哥"

来人纷纷喊着那侏儒的名字,想要上前来救,结果手提一根杀威赶神棍的努尔从台下猛然冲将上来,兜头便是给了最前面的那周老七一棍。这一棍势如龙,携着沧桑之气,猛然而上,那周老七哪里能够抵挡,横臂来挡,结果一声脆响,虽说他手上有那护臂,但是铮然的金属声响起之后,他却如同一口布袋般从上而下的跌落了去。

那"五哥"便是他所喊出来的,可见侏儒应该与他是兄弟关系,难怪冲得如此靠前,而努尔一棍在手,舞动如龙,竟然将那十多个冲上台来的诸人都给挡在周围,一番棍影而过,却是又有两人栽落到了台下去。

好一个巫门棍郎,棍扫八方,看得我热血沸腾,恨不能也拔剑冲将上去,与他并肩而战。

这血翻涌,但理智告sù

我终究是陷于敌营,但见在努尔的镇场下,被那侏儒周子键折磨得有些脱力的赵中华最后终于将那家伙掐死,侏儒两腿一蹬,不再动弹,而此时苏公子、长袍神mì

人以及岷山老母这边的一大堆人,则都围到了石台跟前来,那岷山老母到底是一方枭雄,倏然而至,站在了努尔跟前,喝令众人先停手,然后喊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沧澜道场?"

她麾下诸人将努尔和赵中华团团围住,心中安定,正想探清楚这个突然出现的高手是什么来历,却没想到努尔刚才之所以跟台上这堆人应付,却是在通过杀威赶神棍与某种灵物沟通,拖延时间,当岷山老母移步台上来的时候,他手中的杀威赶神棍已然黄光大亮,俯身拉着有些虚脱的赵中华,努尔朝着岷山老母冷笑一声,然后抬起棍子,朝着地上猛然一戳。

轰!

石台猛地一震动,但见有光华从地上升起来,笼罩着他们两人,接着那实物瞬间化作了虚影,消失于无形之中。

当这幻影出现的那一霎那,几乎所有人都忍耐不住地想要出手了,然而却都落到了空处,努尔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让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足足过了好个呼吸之后,岷山老母这才抓狂地喊道:"人呢?妈的,人呢?"

杀威赶神棍能够依托所谓山神的媒介快速转移,虽说这手段并不是无限使用的,但是只一下,便能够让所有人都傻眼,在骂了几句脏话之后,岷山老母终于反应过来,抬起了头,然后朝着头顶上面喊了一声古怪的咒文,突然间整个空间都是一震,从那石台上面有一股力道朝着四周传播而去,接着我瞧见空间陡然变得昏暗,炁场变动,仿佛变得封闭了起来。

岷山老母居于此处,一来是得了巴人遗迹,二来恐怕是经营多年,已经将这儿打磨成了一处偌大的法阵道场了。

只可惜她启用得太晚了,此刻的努尔恐怕已经带着赵中华跑出去了。

不过这一点岷山老母并不知晓,而是对着周围的手下厉声吩咐道:"隐藏身形的小小遁术,就想在我这里放肆,简直就是在找死,我启动了沧澜法阵,他们跑不了的,你们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那些人应诺,开始朝着四周散开,而盛怒的岷山老母气冲冲地骂道:"刚才使棍的那个小子,有谁知dào

来历么?"

对我最为了解的杨小懒走上前来,回禀道:"那个人应该是陈志程从小的好兄弟,叫做梁努尔,外号好像叫做巫门棍郎,是苗疆三十六峒的苗人,最是神mì

不过"

她给岷山老母和苏公子等人讲解起了努尔的情形,而我已然没有办法再打量那边了,因为我瞧见那个顾瞎子已经带着一票人马,朝着我藏身的这一片屋子搜查过来。

黑铁年代 第四十六章 割席断交

从窗口处瞧见顾瞎子带着人搜了过来,我左右看了一下,脚一蹬,一个纵身就跳上了房梁上面去。

早在努尔提出刚才的那个方案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整个沧澜道场其实是在一个古怪的天坑之中,这个地方能够容纳上千的人,我们所处的这片建筑群落却好是无人居住的地区,我藏身于房梁之上,隐于黑暗之中,倘若不仔细,应该是找不到我的。这般算计着,我蹲身在角落,将呼吸均匀地控zhì

住,尽量让自己融入倒这个环境之中去,很快,我就听到了脚步声在屋子外面响了起来,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有人朝着这里面走了进来。

为了避免太过敏感的家伙注意,我眯上了眼睛,只用余光打量,瞧见有两个家伙走进了我藏身的这个房间里来,打量了一番,然后朝着外面禀报道:"这里没有。"

因为岷山老母处于极度焦躁之中,他们也想赶快将那两个逃走的家伙给找出来,所以检查得也没有多仔细,尽管有一个家伙下意识地扫量了一下房梁,但是却并没有注意到蹲在黑暗之中的我。他们出了门,然而却给人拦住了,说话的是顾瞎子:"这边没有?你们有没有好好检查?"

汇报的那个人很肯定地说道:"房间里空空如也,扫过去,一目了然,什么都瞧见了啊"

他这敷衍了事的态度让顾瞎子十分不满yì

,推了他一把,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就是你们这个鸟样子,才让人潜到眼皮子底下都没有发xiàn

,我日你先人,就不能认真一点?你们晓不晓得,要是我们这里暴露了,你们这些龟儿子都得给老子搬家,拖家带口,滚得远远的去"

顾瞎子平日里与人开玩笑惯了,那些人倒也不怕他,嘻嘻笑道:"搬家好啊,刚才那个高鼻梁的公子哥儿不是邪灵教的么?实在混不下去了,带着我们这一堆人投奔邪灵教去,说不定能够抱得上大腿,也好过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洞里过日子呀?"

三人去而复返,顾瞎子在我身下转悠了几圈,一步一步地走到窗边去,突然间,我的余光中,瞧见了他鼻子在微微动弹。

我想到了小颜师妹送给我的那香囊。

这味道虽说很淡,但是对于一个视力几乎丧失的瞎子来说,却像是黑暗中的指明灯,很容易就分辨出来的。就在这时,顾瞎子似乎有所察觉,脑袋上扬,朝着我藏身的房梁之上瞧了过来。我心中苦笑,原本想在这里能够多拖一点时间,就拖一会儿,尽量等到援兵的到来,却不曾想到这岷山老母麾下的奇人异士何其多也,这顾瞎子竟然能够凭着微末不可闻的香味,就找到了我。

而此刻,离努尔逃走还不到三分钟。

不过发xiàn

我,并不代表着是一件好事,顾瞎子在抬头的那一刻,便已经预兆着他霉运临身的到来,蓄势以待的我像一只大鹰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飞出,将那两个跟班的脖子划破,让他们的呼喊声叫不出来,而顾瞎子显然要比他的手下反应迅速许多,拄在手里的拐杖就像一把长剑,朝着我这里刺来。

魔剑与这精铁拐杖交击,发出了叮铃铃的响声,我感受到了顾瞎子那坚定不移的反抗力度,也晓得悄无声息地杀掉他,已经不可能完成。

在出拐一挡之后,顾瞎子很聪明地没有继xù

与我过早,而是用身子将那窗口给撞开,接着向外面一跃而出,朝着还没有散开的众人高呼求救道:"这里有敌人,快来救我,快"

当他朝着石台方向狂奔的时候,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阴寒,接着火辣辣的剑伤蔓延到了脖子上,一种如潮水蔓延的无力感侵袭了全身,顾瞎子感觉眼前一黑,这一回可不是弱视的那种黑暗,而像是整个生命走到了尾声时的那种痛苦,接着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朝着石台方向努力地伸出了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顾瞎子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绚烂多彩的颜色。接着,就是黑暗的深渊

尽管已经掩盖不了我暴露的事实,但是我依旧还是将发xiàn

我的顾瞎子给斩杀了,饮过血的魔剑一阵红光弥漫,而我瞧了一眼还在高台上面谈论的岷山老母、苏公子和杨小懒等人,毫不犹豫地朝着出口石阶那里冲去。

我见机不对,立kè

想逃,然而这儿是对头的老巢,哪里有这么好突围,还没有等我冲出十米,周围一片呼喊声,接着前方就围堵上了至少二十人,此刻的我已然将长剑拔出,拖剑而从,但有挡者,一剑斩过去。

这力道甚猛,前两个被我一剑给劈飞,第三个给我猛力绞了一下,接着一剑将喉咙抹了,抱着喷血的脖子跪倒在地。

这一路冲锋,当真是恣意妄然,然而在面对第四人的时候,我终于碰到了敌手,那长剑叮铃而响,所有的攻击却是准确无比地被对方挡下,那力道虽说并不算强,但是也勉强抵住了我的冲势,我定睛一瞧,却是跟在苏公子身边的那个黑袍人,两把绣春刀,布下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我这边一受阻,四周的攻击便是连绵而来,我挥剑来挡,三两下,突然头顶上一阵旋风而落,当即施展那真武八卦剑,将周身布得严实,却瞧见一道黑影划过,却是那岷山老母含怒出手,落在了我的前方。

朝着出口的方向被堵,我也不想四面受敌,朝着旁边飞走几步,来到了一处天坑旁边的山壁前,背靠着那结实的石壁,我将饮血寒光剑微微一抖,嗡嗡作响。

我这边做了防御姿态,周围的人也忌惮我刚才暴起之时卷起的那一股恐怖旋风,将我团团围住,一身黑袍的杨小懒越众而出,仔细打量了一下我,失声喊道:"陈志程?"

这一声充满了惊惶和意wài

,以及没缘由的怨恨,我一阵疾奔,呼吸略有些紊乱,一边平复气息,一边沉声说道:"好久不见了,小懒师姐。"

我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自然不会与她恶言恶语,不过我这称呼显然让杨小懒有些不能接受,她骤然听到,浑身一震,原本惊疑的脸上立kè

变得无比坚定,然后寒声说道:"你这个弑师的逆徒,别叫我小懒师姐,你不配!"

她的痛骂并没有让我产生多少不快,面对着跟前不断围堵上来的人群,我横剑而立,平静地说道:"你可别这么说,这世间能够称得上我师父的,唯有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一人尔。至于杨二丑,呵呵,他不过就是想找一个魔鼎而已,不要说得自己有多发善心,也不要觉得为了生存而奋起反抗的我有多大逆不道,凡事有因必有果,当初倘若不是你们将我给绑架了,何至于生出这么多事端,杨二丑又何至于死?"

我冷静的反驳让杨小懒抓狂了,她指着我痛骂道:"住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当初要不是我爹给你洗髓伐经,你能够有今天?"

这时岷山老母、苏公子和其余高手已然呈扇形地将我给围住,而我的头上似乎也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天坑之上,七八米处,似乎也有人在那儿埋伏着,面对着这重重围困,我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儿惊惶来,淡然说道:"杨小懒,说了这么多,你不过就是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杀了我而已。你我有故,你曾欺辱于我,也曾交好于我,过往的点滴,我都将它当做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藏在心中,而你爹的死,终究不过是死在了自己的欲望里罢了"

这话儿说着,我伸出剑,在地上划了一条线,然后说道:"时光匆匆去,过往不可追,我与你之间的昨日,便如这线的两断,从此之后,恩断义绝。"

割席断交,我坦然面对,而杨小懒则激动得浑身颤抖,那一张衰老与年轻相冲突的恐怖脸孔不断扭曲,眼睛却像聚光灯一般地凝聚,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充满了森寒,厉声叫道:"我要你死,去死!"

她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子陡然间往后一仰,身上竟然浮现出一头苍老的黑色人脸来,接着十来只手从她的身上长出来,并非实物,都是黑雾凝聚的灵物,将她一下子装扮得如同人面蜘蛛一般。此刻的杨小懒双目赤红,头上的帽子滑落下来,银白色的头发丝猛然一扬,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瞧见旁边想要一齐冲上来的众人却被岷山老母扬起的手势给阻止了。

咦,这老巫婆是想让我跟杨小懒单独较量么?

我瞧见不但岷山老母这边没有上前,就连那邪灵教的苏公子和手持双刀的蒙面黑衣都没有行动,心中正是疑惑,却见杨小懒的身子往后面退了一下,然后像一头扑食的青蛙,朝着我这边倏然扑来。

我心中凛然,一剑刺去。

疾!

黑铁年代 第四十七章 一人,战八方

杨小懒疾扑而来,骤发即至,我挥剑而就,准bèi

刺向她的胸口,然而这女人的身子在空中竟然控zhì

自如,陡然一沉,避开了我的剑势,接着身上弥漫而出的那些黑色爪牙猛然探出,朝着我的身上刺来。

她来得如此凶狠,我自然不会与她硬拼,朝着旁边挪动几步,瞧见杨小懒骤然扑倒了我刚才背靠贴身的墙面上,一瞬间,那凹凸不平的墙面上顿时就浮现出七八个冒着黑烟的空洞出来,却是被她身上那七手八脚给悍然戳破了去的,着实有些让人惊讶,这女人这些年来,却是有了不小的进步,怪不得那岷山老母能够接纳于她,而且还依为臂膀。

杨小懒一击不成,却也并不罢休,手往腰间一抹,竟然弄出了一根黑色长鞭来,这长鞭与寻常鞭子有许多不用,上面蚕丝透亮,里面似乎还有某种荒古遗种的筋骨之物,使劲儿往空中甩一个炸响,边有滚滚雷音而来。

我瞧见这长鞭并非邪物,隐隐之间还有雷霆正朔的道统,心中骇然,口中却回道:"好你个杨小懒,你手上这鞭子,应该不是你的吧?"

杨小懒一鞭在手,抖落一番,雷音炸响,却是颇为得yì

,一边缠战而来,一边得yì

说道:"这牧神鞭也是你茅山十宝之一,能驱亡灵恶鬼,赶遍天下间阴灵之物,你若是死在它的手下,岂不是因缘际会,死得其所?哈哈哈"

她厉声狂笑,我则挥剑抵挡,口中大声喊道:"好一个茅山十宝,这玩意想必是你那哥哥杨知修给你的吧?他倒也是好心机,竟然谋得这珍奇异宝,给了你这女子。真的不知dào

倘若被人知晓了,他在茅山上,可还混得下去么?杨小懒,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哥在茅山前途大好,你莫要再与妖邪为伍了,到时候毁了他的前程,可就不妙!"

听到我提起了杨知修,杨小懒的鞭势便攻得更疾了,一边向前,一边骂道:"别提那个没良心的蠢货,他的前途,关我屁事?当初要不是他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我爹怎么会走火入魔,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四处奔波,辛劳炼尸?"

杨小懒虽得她哥护翼,但是怨念却一直存zài

,这是她这类人的通病,别人越伸出援手,她便越觉得别人欠她的——不但别人欠她,全世界都欠她几百块钱。我晓得杨知修无法扰乱杨小懒的心神,一边以真武八卦剑护住周围,防备着岷山老母等人趁乱出手,一边高声喊道:"既然杨知修没有被你看在眼里,那么黄鹏飞呢?就是拜入我师弟杨坤鹏门下的那孩子,你作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

漫天鞭影一朝收,满头银发、枯树皮一般脸面的杨小懒骤然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持剑而立的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dào

你在讲什么吗?"

虽说以一个啥也不知晓的小屁孩来威胁他的母亲,这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为了拖延时间,我倒也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见多了生死,我最终不过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瞧见杨小懒受到了影响,嘴角一咧,平静地说道:"你看看,人终究还是有一些牵挂的,比如你,已然为人父母了,为何不给小孩做一些表率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要不然小鹏飞以后会很惨的"

杨小懒咬牙切齿地说道:"陈二蛋!你他妈的真的惹怒我了"

这话语仿佛是从地狱里面浮现出来的一般,森寒无比,她说得有多恨,便表明她对自己的孩子有多爱。这一份母亲的情谊着实让人感动,不过相比之下,她却参与了拐卖几百名儿童的案子,这内外之别,当真是让人恶心。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变得如铁一般的硬,剑朝着远处指去,也寒声说道:"当我提到你儿子的时候,你终于愤nù

了,但是当你们拐走这些孩子时,有没有为他们的父母亲人想过?当你杀害那弱小生命滋养身体时,有没有为那支离破碎的家庭想过?杨小懒,作恶之途,你走得太远了,别跟我扯几把蛋,有什么罩杯,赶紧给我露出来!"

"黑莲业火!"

愤nù

到极点的杨小懒猛然一挥手,空中便有一朵幽幽绽放的黑色雪莲陡然出现,脸盆一般大的花瓣上面有跳跃不定的火焰,充满了恐怖的因果气息,让人畏惧,将此物作法而出,杨小懒的精气神好像跌落了一个台阶,脸上却骤然得yì

起来:"看到没有,这是从天山神池宫求得的黑莲业火,任何沾染尘世因果的家伙,一旦被这火焰给灼烧了,都死无葬身之地——桀桀桀,你死去吧,一死百了,就不会有人去伤害我的鹏飞了!"

我瞧着头顶这朵黑色雪莲,心中莫名多了几份恐惧,瞧见她猛然挥手前指,那玩意朝着我兜头而来,也下不了死拼一场的勇气,而是纵身一跳,借助着那剑的力量,直接腾身飞上了天坑之上。

这天坑边缘处埋伏着四五个家伙,都是岷山老母的手下,原本是想从后面飞身纵扑而下,却不想到我竟然攀爬了上来,纷纷出手来袭,然而这些人哪里能够是我的对手,我长剑一绞,手中兵器立kè

跌落开去,而这时我已然感到身后一片冰寒与灼热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立kè

错身而过,然后直接揪住一人,朝着我身后甩飞而去。

那黑莲业火朝着我循迹而来,结果被我抛飞的人给挡住,它终究是死物,并不通灵,遇人即烧,火焰陡然飞腾而起。

好一个黑莲业火,我瞧见这人在那一瞬间就被那黑色给浸染,它并不是像火焰一样,将人给燃烧了去,而是如同融进了黑墨水一般的水池,那人竟然就给黑莲业火给分解了,接着整个人便僵直不动了,黑色弥漫全身。我吓了一大跳,这所谓业火,其实是佛教说法,谓恶业害身如火,也通常说是地狱焚烧罪人之火,比凡间之火强上百倍,也痛苦百倍。

这时杨小懒也从下方冲了上来,手掐法诀,继xù

指挥那黑莲业火来将我给点燃。

我对如何压制这业火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却也不着急,跟前还有几个人,不慌不忙地挤入人群中,但凡有一大朵黑色雪莲飘飞而来,便揪住一人上去抵挡,如此几个起落,杨小懒催发而出的黑莲业火皆找到了主人,不但没有伤得我分毫,而且将自己的同伴给焚尸几个。我这般的手段让在上面埋伏我的人惊惶万分,一开始还准bèi

硬着头皮与我战一场,结果到了最后,心中惶恐,直接朝着下面跳下,跑开了去。

我抵挡了几回,大约摸清楚了这手段,在将最后一个没有跳下天坑的家伙扔向黑莲业火之后,脚尖一点,人低伏,便朝着杨小懒贴身而战。

杨小懒使的那鞭子有风雷之威,然而却并不擅近战,叮铃当啷一阵激斗,她终究不如我这般在生死之间有那么多的经lì

,一时也有些慌张,而我毕竟修为要高过她不少,倘若不是防备别人出手,我也不用费这么多的劲儿,一旦全神贯注,发了威,杨小懒便是步步而退,最后我鼓动风眼,一剑刺去,杨小懒左臂受伤,跌落了天坑之下去。

不过她跌落下去,却有人立kè

冲上来将其扶起,一直未曾出手的岷山老母陡然飘飞于空,离我不远不近,幽幽说道:"陈志程,你是怎么进来的?"

面对着这样的老牌大拿,我也未曾露怯,毕竟我的起点很高,手底下见过的高手也并不算少,坦然说道:"沧澜道场嘛,黄岐说的咯,这个废物嘴巴松得很,我随便一问,他就交了底——我就奇怪了,这样的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收进来的,这么不严谨,就真的不怕死?"

我这是在挑拨岷山老母跟杨小懒之间的关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心中警兆陡升,猛地一偏头,却见一根带着黑气的细剑从斜侧里刺出,只取我的后脑勺。我心中惊魂,从天坑上面一跃而下,却见那苏公子出手偷袭不成,疾奔而下了来,而岷山老母也没有再讲规矩,手中一阵风,朝着我飞来——陡然间,七八个高手朝着我一齐围攻,就准bèi

将我给速战而下。

一瞬间就陷入了重围,这是我想象中最坏的结果,当下也是将手中长剑猛挥,清池宫十三剑招中最犀利的一招"依然秋水长天",陡然生出。

众人皆退,而我身上则多出了四五道细碎的伤口。

身陷重围。

我平移到了靠近岩壁的位置,然后手摸向了怀里——能否苟延残喘,坚持到我的兄弟们带兵来援,就靠这同为茅山十宝的八卦异兽旗了!

钉!

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且为我镇住八方来客!

黑铁年代 第四十八章 莫冲动,自己人

与杨小懒手中的牧神鞭一样,我这八卦异兽旗也名列茅山十宝之中,而且还是我师父亲手交到我的手中,那郑重其事的模样,让我认识到这玩意着实珍贵,面对着岷山老母与邪灵使者一众人等的围攻,我又不是像天下十大那般横扫一切的卓绝人物,所以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掷出此物,给陷入巨大危机的我拖一点儿时间。

所谓法器,并不是说可以凭借着它横行无忌,这玩意是有灵性的,只有等到使用者有驾驭能力的时候,才能够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倘若是能力不够,更多的可能是小孩捧着宝物过集市,出来的时候,人被揍,物被偷。

也会有法器并不认同拥有者的情况,在别人手中是神兵凶器,而在自己手上则是破烂一堆。

我与八卦异兽旗的缘分起于下茅山时与师父的临别所赠,来路清明,但是却不能与这玩意有太多的共鸣,毕竟此物之前的主人便是我师父陶晋鸿,俗话说宝剑赠英雄,如此更替,那法器的意识中要说不憋屈,那绝对是假话,不过由于意识被压制,却也本本分分地发挥着它的作用,钉住四方八位之后,令旗之上描绘封印的八种异兽,狮子、鹿、马、龙、麒麟、咬钱蟾蜍、貅、鳌,从中浮现而起,将众人的攻击都给挡了回去。

然而虽说一一封挡,但是那八卦异兽旗诸般灵兽布下的炁墙却轰然而动,肉眼并不能见闻,但是身处其中,意志链接法阵,便能够感受到其中那恐怖的压力,也晓得我所面对的这一群人,并非随便可以应付的角色。

在这些人群之中,最厉害的自然就是此间沧澜道场的主人岷山老母,她先前让客卿杨小懒与我单独较量,一来是想要试一试我的底细,二来也是将此间道场的屏障给封锁仔细,不可出现刚才那种乌龙,最后还有一点不足外人道的地方,那便是她与杨小懒之间虽说亲密无间,很多事情都由着杨小懒来操作,但是近几日那娘们终究表现得太过出位,喧宾夺主了,不敲打敲打,她都不知dào

这里面到底是谁头儿了。

然而她精打细算的小算盘却似乎出现了一些差错,虽说此刻的我并没有逃走,但是弄出这么一个乌龟壳,着实让人诧异。

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这情况实在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于是岷山老母手指就像拨琴一般地揉动,一股又一股汹涌的气息朝着这翻飞不定的八卦异兽阵中射来,虽说系数都被那些翻腾不已的八异兽给抵住,但是随着时间延续,她对这法阵的掌握就越完善,信心也不由得油然而生起来。

岷山老母不断出击,而另外一个麻烦人物却是那个叫做苏剑飞的家伙,这个有着鹰脸一般的男人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来,那是一把宛如西洋刺剑一样的东西,剑柄微微一抖,前方的剑尖部分就小频率地直抖,发出了嗡嗡的声音来,这玩意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威胁,然而他却将这频率把握地极其稳定,所有的颤抖都了然于心。

通过这样的频率震动,苏公子从中获得了一种绝妙的力量,每一次刺剑而来,都比旁人有超出十倍的威胁。

八卦异兽旗所蕴含的,只是一个防御和禁锢的法阵,那八种异兽只能被动的防御,并不能对攻击自己的地方予以主动还击,眼看着他们两人越来越把握到这其中的变化和奥妙,我有些头疼,不知dào

要不要主动出击,要不然等到了时间的节点,法阵难以支撑的时候,恐怕就有些晚了。

这玩意只是我与、苏公子、岷山老母以及其余几个次一级高手心中的体悟,而在旁人的眼中,却是我将这令旗一布,稳稳当当地安居其中,而这些大佬倾尽lì

量,却也难有成效,不由得一阵心惊,并没有合围的激动,反而凭空生出几许担忧和恐惧来。

战场纷乱,无数人倾尽全力,然而表象之下所隐藏的部分,没有几人能够看透,但是我却是越来越惊心,前番我曾经有经lì

过这八卦异兽阵摇摇欲坠的情形,然而面对的是那巨穴深坑的非人生物,虽说力道势猛,但终究脑子不够,而此刻我所面对的,则是当今天下邪道之中一流的高手,无论是心智还是修为,都是堪称卓绝之辈,瞧着那周遭传来的那声声哀鸣,我便晓得这法阵撑不过十分钟。

我眉头皱起,而岷山老母显然不会给我喘息的机会,但见她试探结束了之后,飘身往后,大声喝道:"都闪开!"

这老婆子一言九鼎,哪有几人敢不听,一时间我周遭诸人都退开了一定的距离,这黑压压的人群往后,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轻松感,反而是巨浪来袭之前的那种空虚,然后捏着长剑的手汗出如浆,心脏结实地跳个不停。

岷山老母的手段并不是赤膊上前,而是将心神寄托在了头顶之上的岩石去,一种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出现,我们头顶上的岩石突然裂开了一条缝来,接着里面有眼球一般的东西浮现。这玩意在刚才苏公子飞身上来高台之上的时候出现过一次,让人惊悸,而此刻再次出现,显然就是沧澜道场的核心,恐怕也是古代巴人遗迹留下来的宝贝传承。

我能够扛得过去么?

就在我心中疑问生出的时候,八卦异兽旗之上突然一动,从那透明不可见的炁墙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不属于八异兽中任何一种的模样来,这东西呈现人形,还没有小白狐儿高,矮个儿大饼脸,一脸褶子肉,眼睛的亮光里透着一股猥琐龌龊的劲儿,却正是当初在黄河九曲天坑中被我强行镇压、纳入八卦异兽旗中熔炼的石林阵灵。

这玩意是当年蒙古萨满斩杀无数奴隶的怨念,经过法阵凝练而成,上千年的阴风洗涤,再加上萨满之意,让它变成了藏在石林深处的蒙古西征秘宝守护阵灵,黄河石林魔蜥作乱,便是有它一份恶念,本来还想为所欲为,将我们那一对人马给泯灭于此,结果被我算计了一番,最后竟然展现出了贪生怕死的习性,交代出了黑化夫人,苟延残喘了下来。

那是我受了重伤,事后又是忙乱,顾不上它,等到我想起来的时候,几次召唤,却不见此物踪影,只以为它的意志被那混沌无序的异兽吞噬了,却不料在这至关紧要的时候,它却突然出现了来。

这家伙,出来干嘛?

我心中急躁,手中的魔剑自然是颤抖不已,蕴含着巨大的劲道,也散发出了很强dà

的压力,那猥琐老头形象的阵灵一爬出来,顿时就吓得浑身发抖,不过它却还是强行压住心中恐惧,朝着我喊道:"英雄,英雄小哥,莫冲动,自己人,嘿嘿,自己人。"

这老头儿长得十分猥琐,在我心中刘老三已经够猥琐了,他妈的比刘老三还猥琐十倍,此刻已是至关紧要的时分,头顶上的那只石眼已然施加出了巨大的压力来,法阵随时都有可能奔溃,我哪里有闲情跟这家伙扯淡,长剑一指,寒声喊道:"废话少讲,你要是准bèi

捣乱,我一剑结果了你的性命,灰飞烟灭;要是扯淡,我一剑弄死你,不留渣渣——好了,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好!我跟你讲,我苟活千年,对阵法之处略有心得,这令旗灭了,我死,不灭,我才有得活路——啊,别别别,我就是想说,要帮手不?"

我满身的凶煞之气震得那猥琐老头一句囫囵话儿都没有讲出来,心中盘算的各种筹码也没有派上用场,讲到最后,它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心中大喜,扬剑喊道:"你他妈这不是废话么?当然要!赶紧,要怎么做?"

我头顶的那石眼已经盯上了我来,而岷山老母已然开始了癫狂的扶乩,似乎与那沧澜道场的主体沟通到了最后关头,我亟不可待,而这猥琐老头也被我手中魔剑吓得心惊胆跳,哆嗦着嘴皮子说道:"那啥,咳咳,你将操控这八卦异兽旗的主动权交给我,挺好的法器,搁你手上就像小孩子玩刀,糟蹋了这好玩意儿"

一说到自己的擅长,那家伙似乎又有些趾高气扬了起来,我顾不得它这语气里的变化,一剑逼到了它额头几厘米处,寒声质疑:"你确定不会将这法阵放开,将我弄死?"

阵灵老头被我这一下也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也发飙了,跳着脚骂道:"我艹你爷爷的,就好像你撑得住一样?爱信不信,要死一起死!"

它这一发飙,我反而确信了,左手一点额头,念诵师父传授的咒诀,将主动权交给了那猥琐老头,而就在这一刹那,岷山老母蓄势已久的手段终于爆fā

,一股磅礴的力量从那石眼之中狂涌而出,朝着我这法阵轰然落下。

我整个心灵就处于一种惊悸状态,而这时却听到跟前的那猥琐老头厉声喊道:"你娘咧,土鳖!"

黑铁年代 第四十九章 不过是战

猥琐阵灵一声怒喝,却见因为速度缓慢,仅在下方盘旋的那头鳖灵猛然一抬头,那又短又粗的脑袋朝着上方嗷嗷一叫,却见一阵气息爆zhà

而起,接着我瞧见它瞬间变大,巨大的鳖壳将整个八卦异兽阵给笼罩住,接着艮卦飞速附上,给这硬壳注入力量,而这边刚刚一形成,那股从石眼之中爆fā

出来的力量已然倾泻而下,砸落在了这虚拟的硬壳之上。

一方是矛,一方为盾。

轰、隆、隆!

炸响一起,整个炁场便是一阵强烈晃动,我站立不稳,身子抖动,不过好歹没有跌落在地,丢进面子。石眼和巨鳖,这双方的较力并不是一瞬之间的,在一阵巨动之后,开始持续地僵持起来,就刚才的那个力道,倘若是我主持这八卦异兽阵,只怕已然破了,然而此刻的僵持却让我欣喜若狂,将魔剑给收了回来,朝着那猥琐老头喊道:"哎呀,哎呀,挺厉害的嘛你。"

猥琐阵灵双手朝天举起,努力地顶着那巨大的压力,一点一点地往上,然后吹胡子瞪眼,得yì

地说道:"那当然,老子在玩这个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面——哦,错了,你娘都还没有生出来呢。我跟你讲,不是我吹,要是在我的地盘上,这些家伙,来一个灭一个,来一伙灭一伙,都不带喘气的"

这突然冒出来的猥琐阵灵虽说本是不错,但却是个话痨,实在难以想象它以前是个什么模样,不是怨灵聚集吗,怎么回事啊这个样子?

祥林嫂附身么?

我没有再理会它,而是抬头朝着外间瞧去,却见那岷山老母浑身癫狂如疯魔,身子不断抖动,那麻衣飘飘,无数人应和,砸落在鳖壳上面的力道越发地沉重了。不过他们那边虽是凶猛,但是更多的人脸上也浮现出了惊讶来,想不到我竟然这般难缠,连岷山老母结合沧澜道场的力量,都打开不了局面。苏公子也疑惑了,走到了受伤的杨小懒旁边,似乎想要跟这娘子盘问点信息出来。

一番僵持之后,那石眼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越来越大,眼看着这玩意又有些乏力了,我低头朝那阵灵喊道:"扛不住了对不对,现在怎么办?"

阵灵老头猛然将拳头一收,厉声喊道:"莫慌,兵走马龙,左狮子,右麒麟,诸般凶手,出击而上!"

它竟然能够指使这些仅仅只是防御的旗灵,主动出击?

我心中巨震,但见被阵灵老头点了名的四头异兽竟然也猛然一震,浑身撑大数倍,接着朝着那一股土黄色光华袭来的力道撕咬而去,瞧见那化形凶悍的模样,让我竟然生出了几分错觉来,感觉这些旗灵活生生的,就在眼前一般。阵灵老头双手在空中不断点拨,调兵遣将,当真是厉害非凡,而此刻的我也已经身心给重新聚拢在了巅峰状态,信心倍增,朝着它大声喊道:"能撑多久?"

阵灵老头嘴一撇,朗声说道:"若是在以前"

我长剑一指,大声骂道:"废话少说!"

唠叨的它立kè

改了口:"不晓得,这道场之中凝聚的阵法力量远远超出了这旗子的承shòu能力,若是你,一分钟都挡不住,而我也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阵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顶多就只能是十个你,而且还不能产生变故!"

十个我,那也就是十分钟咯?

我心中欢喜,然而这时那苏公子已然跟杨小懒交谈完毕,手中的长剑一抖,竟然又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这一回他手中的剑已然颤抖到了极致,一种高频率的抖动竟然产生出一种撕裂空间的效果,那阵灵老头瞧见了,朝着我厉声喊道:"阻止他,不然咱们都要完蛋了!"

他叫得惊悸,我也是没有再犹豫,箭步朝前冲去,阵灵老头手一拨,分开了法阵,我便如箭一般地与苏公子撞到了一起。

叮、叮、叮、叮!

双剑交击,铮然的剑击之声不绝于耳,苏公子并不介yì

与我短兵相接,他手中的刺剑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舞弄出漫天星光来,却藏匿在黑暗之后,等待着最后的一击。我在短瞬之间,与苏公子交手几个回合,感觉此人的修为或许没我坚实,但是剑走偏锋,求得是一个"奇、险、快",就是比一个反应速度,暴风骤雨,稍微一不留意,那刺剑就有可能将我的心脏给戳穿了去。

跟这样的对手交锋,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且还是在群雄环饲的情况下,不过好在此间最厉害的岷山老母已然入定扶乩,将心神灌注在了破阵之上,却没有时间纠缠于我。

我和苏公子剑来剑往,以快打快,每一秒都与死亡擦肩而过,那叫做一个"生死一瞬间",有人想上前来相帮,有些实力的被几剑逼开了去,而只能算是一般的投机分子就更加惨了,根本熬不住一剑,就将性命给送了,热血飞扬,将场间的气氛给推向了一个高潮。

随手杀人的并不仅仅只有深陷其中的我,苏公子倘若是误杀了同伴,也是一点不带眨眼的,值此生死危机时刻,谁若是心存一丝不忍和良善,那便是自寻死路。

他不会因为这些冒失的家伙与自己立场一致就会将剑势收起一分,而我也不会留一分情面而轻手,而且为了不被众人给围住绞杀,我甚至还要贴身在旁,死死缠住苏公子,不让他有喘息之机,也不给旁人一点插入的空间。

我这一番近乎搏命的攻势给苏公子强dà

的压力,渐渐地他就有些扛不住了,不断地向后退却。

不过他虽然有些呈现败势,但却并不是推山而倒,倒也能够维持场面,而就在这时,跟着苏公子一起前来的那个蒙面黑衣人也见机插入其中,这人使双刀,两把绣春刀便如同一道刀丛,终于缓解了苏公子的一口气息。而这战斗便是此消彼长,我这边一受阻,对方就变得气势如虹起来,苏公子换了一口气,那剑法又凌厉了几分,寒声笑道:"陈志程,我也听过你的名字,知晓你是当代道门的新生代人物之一,不过像你这样的家伙,注定是给我们垫脚的货色,哈哈哈"

那黑衣蒙面人将我后路拦住,他疾出几剑,封住我的前方,笑声中,猛然一剑,朝着我的心窝刺来。

他这一剑是必杀之技,然而我却在此刻将深渊三法之风眼陡然运起,那剑尖朝着旁边滑动几分,而我则堪堪避过,瞧见这一剑却是朝着我身后的那黑衣蒙面人刺去。对于别人,杀了也就杀了,根本没有一点负担,然而对于这个黑衣蒙面人,苏公子终究没有这么冲动,握剑的手猛然一顿,强行将这剑势给中断了去,结果不但自己受到了内伤不说,也一剑将那蒙面人的面罩给绞了个粉碎。

那黑色面罩化作碎布纷飞,我瞧到了一抹惊心动魄的白嫩,才知dào

这个刀法厉害的家伙,却是一个有着精致容颜的美女。

即使是美女,也是凶猛非常,我一招风眼得手,却没想到那女人竟然不顾刚刚从鬼门关前走过的惊险刺激,一对绣春刀化作了滚球,朝着我连绵而来,我不断闪避,那苏公子也在吐了一口血之后,恶上心头,手中的刺剑也更加急迫了。再次之后我又使用了几次风眼,前两次都占了点小便宜,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去,还伤了那绣春刀美女一记,但是第三下的时候就被那苏公子给识破了,反而更加凶悍起来。

这风眼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讲究的就是一个突然,倘若有意为之,对方又有防范的话,就变成鸡肋,眼瞧着那苏公子刺剑凌厉,又不断地结咒,准bèi

巫法之时,我心中也有些急躁起来,想着返回阵中,暂且歇一口气,而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人群之中,而就在苏公子和绣春刀全力施为之时,突然腾身跳到了半空之上去。

正在全力出击的苏公子和绣春刀美女在那一霎那,都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浓烈的敌意。

高手从来都会留有一分力,就在我一剑拦住两人之时,苏公子和那长得极美的婆娘也暮然回首,瞧见空中砸落了一个小女孩下来,隐约中有三条巨尾,朝着两人的身后横扫而来。这力道甚大,他们都避之不及,直接朝着地上滚落而去,堪堪避开了这骤然的暴起,再次爬了起来的时候,却瞧见站在我跟前的,竟然是一个不到十岁、容貌狐媚精致的美少女。

苏公子激烈起伏的胸腔里面,一颗心脏砰然挑动,使劲儿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旁边喊道:"靠,这沧澜道场到底是你们家,还是别人家啊,怎么这厉害的对头一个一个地,都冒出来了?没人管么?"

苏公子显得十分悲愤,而旁边认识小白狐儿的人却已经惊得说不出了话,过了好几秒,那张嬷嬷才苦笑着说道:"额的个神咧,这都是些个什么祖宗哦"

黑铁年代 第五十章 当我这里是什么

没有人想得到,这个表现得未经世事的小女孩,竟然会有这般的厉害,三道尾影砸落而来,尽管苏公子和绣春刀美女都安然避过,但是卷起的阵风以及砸落地上时的巨大凹痕,却坦白无疑地表露出了她那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恐怖战斗力,而在此之前,这个小女孩还只不过是随他们摆布的玩偶,一点儿危害都没有的俘虏,这样的反差对比,叫他们怎么能够不惊讶?

小白兔变成了大狗熊,我身周诸人皆心惊胆战,而那小白狐儿却不管旁人的看法,一招逼退了那两名邪灵教来客,扑入了我的怀中来:"哥哥,哥哥!"

我看着被小白狐儿砸落的地面呈现出蛛网状一般的裂痕,与这小姑娘给紧紧相拥,即便是最简单的人,也能够瞧得出来,此时此刻站在我这一边,将面临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不死不休的结局能够将很多情谊给洗脱了去,但是小白狐儿却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我晓得这是为了什么,在这小女孩儿的心里,我们曾经在一起,那就永远在一起。

即便是死,也无憾。

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苏公子用刺剑在自己的身前画了好几个圈,嗡嗡的声音就好像夜里蚊子在自己身边围绕,而周遭众人已然再次围了上来,二十个,还是三十个?这些都不重yào

,龙潭虎穴,没有惊艳绝伦的本事,最终的结局不过是被耗死,我似乎能够预见得到自己的下场,然而摩挲了一下小白狐儿的脑袋,却感觉到一种叫做"责任感"的东西,油然而生。

我要战,要活着出去,我还要看着小白狐儿以后的人生,一步一步地走过,怎么能够死在这个犄角旮旯,这辈子都未曾来过的地方呢?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步两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摩擦,而这时我身后的八卦异兽阵中,被猥琐阵灵主导的诸般异兽正在承shòu着岷山老母以沧澜道场之力注入的巨大力量,双方纠结在一起,轰隆隆的声音让人头颅炸开,苏公子则围绕着我,喊声问道:"果然不愧是茅山大师兄,身边的爪牙多得让人震撼,而且还是千奇百怪啊?你还有没有援手,若是有,一起叫出来,免得麻烦!"

我踏着罡步,摩擦出一种沉重的力量来,无视周遭的人,而是死死盯住面前这个鹰钩鼻男子,他就是此间的变数,倘若没有他,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带兵踏平此处,何须这么麻烦,而且还身陷重围之中呢?

面对着苏公子的问题,我平静回答道:"我的人,无处不在,他们总是会在最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你若要战,便来!"

我的虚张声势引来了苏公子的不满,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让我想起了那个光头神棍,总体来讲,你们是一类人,都是那么的让我讨厌。那么,将你给杀了,一切都会结束了,对吧?姜梦玉,我们上,将这个神棍给斩杀了,一切皆休。"

他一声呼喊,那持双刀的妹子立kè

接上,刀舞动如飞,宛如车轮而往,而苏公子则稍微迟滞一点,但是在这一丁点儿时间里,他却已经再次凝练出了一大波巨大的鬼物,十来头满目凶恶的恶灵在空中飘散,接着朝我倏然而下,试图将我的心神给牵制其中。

最早撞来的双刀女姜梦玉并没有碰到我,在我怀中的小白狐儿猛然一跃,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两个女人身高相差过远,但是当尹悦将自己的本相部分展露而出的时候,却给予了那双刀女一种强dà

的压力,接着她空手入刃中,双方战成了一团。

这个跟着阎罗公子的精致美女必然是一个厉害之极的人物,然而小白狐儿面对着她,即便是空着双手,却并没有处于下风,双方斗成一团,越发的犀利。

而就在两女纠缠不休的时候,苏公子也携带着十数条恶灵扑面而来,他在邪灵教中的匪号叫做阎罗公子,自然是玩弄鬼魂的强者,此番鬼气缭绕,倒是跟他的匪号有着十成的贴切,如此奔袭而来,携恐怖之威能,有种要将我立kè

拿下的气势。不过就在他鼓弄出这般恐怖景象的时候,我也是一步向前,脚跟摩擦,所有的气息都沉淀在了丹田之中,猛然激发,当即便将阿普陀传我的深渊三法,最玄妙也是最难学的魔威给施展了出来。

魔威临世,众生回避。

这是一种接近于实质的压力,直接作用于心灵之上,它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威能,倘若是寻常人等,那只不过是感觉空气稀薄几分,周遭变得有些冷,但是在修行者、特别是跨越了炁场感应之后的修行者心中,却像是一座大山压了下来,离得越近,就变得越发沉重,恐惧、不安等负面情绪油然而生,不受控zhì

的弥漫开来,而这仅仅只是最不受影响的人类,至于阴灵亡魂以及诸般魔物,那便是天倒塌了一般的黑暗降临。

这法门并无实质上的效果,然而却直指灵魂深处,那些漫天袭来的怨灵本来扭曲着脸孔,准bèi

扑在我的身上,择肉而噬,但是魔威从我丹田之中,透体而出的时候,所有的凶厉都化作了超频率的惊声尖叫,就好像一瓢热油泼在了皑皑白雪之上一般的情景,所有接近我的怨灵在刹那之间,冰消瓦解,扭曲的身子就像被融入了搅拌机里面去。

而这时苏公子也携着巨大的威能踏步而来。

他来得是如此的汹涌,到跟前的时候,腾空一跃,那刺剑直指我的额头眉心处,誓要一剑将我给刺得对穿。

能够名列邪灵教新生代的四大公子之中,这个家伙自然有着他所骄傲的地方,然而作为茅山大师兄,我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骄傲,一招来自清池宫十三剑招中的"依然秋水长天",剑痕上天,直挂星河,将这毙命一击给格挡其外,接着与他这剑给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苏公子这一剑倾尽全力,携泰山之势而来,要么生,要么死,惨烈得让人都提前闻到了那浓郁不散的血腥之气。

或许不是提前,而是这古怪刺剑之上亡魂留下的痕迹。

搏命一击。

我挡住了,携着深渊三法的土盾,将所承shòu的大部分力量都给引导到了我脚下的土地上面,接着将诸般魔气都集中于心,灌注在了魔剑之上。

道心种魔大法,饮血寒光剑、深渊三法。

这便是我之所以能够有信心留在此处的缘故,如此三位一体,就算面前的对手是那天下十大之中的人物,我也有信心与他一挡,更何况是这名不见经传的阎罗公子呢?我信心满满,而那苏公子也只有凭恃,他在剑出如龙的最后一刻,居然涅破了脖子中挂着的一块翡翠,接着整个人仿佛沉重了百倍,上面灌注的力量,简直就是一台重型解放卡车不,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头。

双方在这一刻,各出奇谋,都施展出了自己压箱子底的手段。

苏公子是想要立威,将自己阎罗公子的手段给施展出来,一战成名,让众人皆惊讶万分,而我是在搏命,倘若有个闪失,不但是我,小白狐儿都要受到牵连。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伸长脖子等待着这一拼之后的结果。

谁败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他们发xiàn

朝后跌飞的竟然不是被团团包围住的我,而是携带着无数凶恶怨灵、并且捏破秘宝准bèi

逞凶的苏公子,那个强势无比的鹰脸男人朝着后面跌落而去。在空中,他连自己的剑都没有握紧,竟然直接掉在了地上去。受伤的苏公子自然有一大群的人抢上,帮他解围,而半边臂膀酥麻的我也凭空生出几许威势,没有人敢再上前挑衅,我紧紧抓着魔剑,回想起刚才苏公子在最后一下的那力量,没有来地后怕。

这力量到底有多恐怖,瞧一眼我脚下那裂开十米的石缝,就能够有所体悟,倘若不是土盾,我只怕已经被震成肉泥了。

有家底的孩子,当真是可怕啊。

在几个呼吸之后,我感觉周身那股力量又重新滋润了心田,不再犹豫,朝着旁边与小白狐儿斗得胶着的双刀女姜梦玉袭去,携着我刚才的那威势,只用几剑,我便将她给逼开了去,旁人瞧见了,纷纷惊呼道:"这家伙,可真的是个魔头!"

所谓魔头,不过是我刚才展现出来的魔威使然,让众人心惊,而就在我准bèi

携着这股气势冲出重围之时,突然我听到那猥琐阵灵一声惊呼:"啊,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

空间陡然一震,我钉在地上的那八面令旗猛然一散,一个身影抱着这些旗子,朝着我的怀中奔来,却是那猥琐阵灵扛不住压力,终于溃败了,此时的岷山老母终于得了闲,气势攀升至了最高峰,拦在我面前,空间都为之凝滞,她厉声说道:"当我这里是什么?想走就走?"

我心中一沉,晓得此番不能善了,然而就在这时,从石阶之上传来一声淡定的话语:"这里是什么?公共厕所咯!"

黑铁年代 第五十一章 特勤一组

这淡然平缓的语调,是徐淡定那家伙的招牌,然而当众人仰头瞧上去的时候,却见到两个身影从石阶上方砸落而下,等到确定这两人正是守在道场口前的把守门房时,徐淡定这家伙已然抱着膀子出现在了人们视线的尽头,居高临下,淡定地说道:"简单解释一下,我跳了两回江,只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可并不是怕你们哦"

这家伙说话不急不慢,但是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场景之中,却给人于一种极度装逼的感觉。

随着徐淡定的出现,我瞧见了张励耘,还有从京都赶过来的张大明白、张世界、张良馗和张良旭两兄弟——这么一个十人小组里面竟然有五个姓张的,着实是一件奇事,为此一组还曾经被人笑话过,说我们这一组应该被命名为"张家军"。

除了这些人之外,我还瞧见了刚刚远遁而走的努尔,手持一根旧黄色木棍的他在给我打手语,表示熬刑的赵中华和并没有多少修为的林豪在外面,而除此之外,门口还有一队混合着警察、武警和当地民兵骨干的混合部队。

大部队之所以出现得这么晚,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清楚外面的人员,斩断这里面的耳目,不让里面有太多的反应时间。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一网打尽。

简单的手语并不能够传递太多的信息,而徐淡定、努尔的出现则使得下方一阵波动,有人恐慌,也有人愤nù

,这里面最愤nù

的自然是沧澜道场的主人岷山老母,瞧见徐淡定在台阶之上站稳,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恶毒无比,厉声喊道:"公共厕所?哈哈哈,你会为你的这话语付出代价的——我发誓,你会后悔的!"

这女人一发怒,整个空间都在颤抖摇晃,头顶上的岩石咔咔作响,而岷山老母的身子则开始凭空悬浮了起来。

这老女人不但有着一身惊人的本事,而且还继承了这古代巴人遗迹之中某些神mì

的东西,使得她能够连通沧澜道场的意志,倘若真的将刚才加诸于八卦异兽旗之上的力量砸落下来,即便是我们特勤一组也有些承shòu不住,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将那猥琐的阵灵和八面令旗都给塞入了怀中,接着手中的饮血寒光剑猛然一抖,便朝着岷山老母斜刺而去。

我在刚才连拼了杨小懒、苏公子和双刀女姜梦玉,皆占上风,而且剑下已经斩魂无数,血染风采,一旦发动起来,还是蛮有震慑力的,围着我的好几人在接受不了道场被人闯入的这件事前,下意识地朝后退开去,不过这里并不仅仅只有犹豫不决者,能够蒙昧良心,咬牙下来做出这等恶事者,并不乏亡命之徒,而且很多人虽然有些慌张,但是并不认为他们依之为靠山的岷山老母会那般轻易倒掉,纷纷涌上前来。

无数刀剑齐出,寒光闪烁,而面对着这些,我毫不犹豫地便是一击重斩,拼了上去。

关键时刻,没有人会手软,也不会因为生命的流逝而惊恐担忧,都是从最残酷的生死边缘走过来的,更何况我面对的都是有罪之人,就是因为这些人贩子,才会有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无数的父母以泪度日,我的眼前浮现出了探访小岭村时的那几户失去孩子的家庭,浮现起了宜昌街头那个断腿小孩眼中那贪婪而狠戾的光芒,浮现出了一幕幕人间悲剧

无多,这世间,止恶扬善,也得靠手中的长剑,斩破一切污秽妄邪。

杀、杀、杀!

手飞、剑飞、头飞——剑光如疾电掠过,没有人想到酣战良久的我在一瞬间又变成了收割生命的死神,陡然间的凶悍让死忠者更加拼命,但是也让那些心存犹豫的人心惊肉跳,止不住地朝后躲闪。死亡跟前,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坦然面对,于是我跟前的人越来越少,身后几乎就是一道血泊,这时一柄剑出现在我面前,苏公子脸色扭曲,鹰钩鼻上面一道油光,不断地朝着我的要害刺来,口中疯狂大叫道:"该死的家伙,还我十八胡鬼!"

这个家伙绝对是一个难缠的角色,然而我退了两步,便有人将他的攻势给接了过去,那苏公子一阵惊讶,抬头来看,却是徐淡定,规规矩矩的茅山入门剑法,与其应对道:"大鼻子,早上追得我满山跑,你就真的以为我了怕你?你这个脑残,这笔账,我们两个得算一算了!"

苏公子自懂事以来,一直都在同龄人中身处卓越,哪里能够容得下这般的羞辱,"啊"的一声叫喊,便疯狗一般地朝着徐淡定进攻而来。

徐淡定与这苏公子相比,修为或许稍有不足,但是性格却稳定许多,一时半会不至于败落,我心中焦急,也不与其夹攻,而是猛然一跃,朝着岷山老母的心口刺去。我这一剑甚疾,来得又急又烈,即便是岷山老母也不能忽视这一击,刚刚沉浸进去的她不得不将心神给拔了出来,接着猛然一挥袖子,一根龙形木杖便朝着我的喉咙刺来。

袖中藏物,这一招极具欺骗性,倘若是旁人,必然就被这一记杀手锏给弄死了,然而我到底还是有些手段,此刻炁场感应全力激发,却也没有那么容易被算计到,当下这剑陡然折转,与她的龙形木杖狠狠地拼了一记。

叮!

咚!

一声闷响炸开,炁场紊乱,巨大的力量不但让我连步退却,也使得岷山老母朝着上方飘开而去,我稍微站住了一下脚跟,感觉这岷山老母的修为极高,恐怕也就比当日青城山下的朱作良差一档。当年的朱作良布下法阵,可是能够暗算青城三老之一的重瞳子,而岷山老母虽说差朱作良一档,但是在自己的老巢,能够发挥的东西似乎更加多一些,而且还有一众手下。

我在这一击之后,心中不断计算着,感觉决计不能让岷山老母将麾下的众人给组织起来,不然事情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轻松,说不定还有全军覆灭的可能。

这般一算计,我在后退几步之后,根本就没有半点停歇,而是再次朝着岷山老母攻了过去。

岷山老母与我交手两个回合,瞥见自己的一众手下在特勤一组的进攻中,上百人竟然被不到十人给撵得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跑,顿时就愤nù

了,飘身上了一间石屋,大声喊道:"你们跑个啥子咧,拢共就来了几个人,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你们就害pà

了?谁再跑,不敢拼命接敌,就如同此人下场!"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从上方飘飞而下,落在了一个跑向住宅区的男子跟前,手一抓,便将那人的脑袋给握在了手上。

接着她手掌猛然一合拢,那坚固的人骨就炸裂开来,白色的脑浆,红色的血,洒落一地。

而就在这般的情况下,那人的身体竟然还朝着前方冲了几米,这才跌倒在地。

好厉害的手段。

被岷山老母毒辣的手段给震惊,在这女人的淫威之下,那些四散逃开的强人又都聚集在了一起,硬着头皮再次杀将上来,我瞧见岷山老母在那儿发号施令,调兵遣将地准bèi

将我们给干掉,不再犹豫,余光中瞧见努尔提棍而来,顿时一声大喊道:"努尔,跟着我,将这老太婆给干掉,别人先不管!"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被徐淡定和努尔带进道场之中的众人都有着足够的能力,这些人的手段都是鲜血磨砺出来的,也由不得我担心太多,而我虽说还不如那岷山老母一甲子的修为,但是加上这巫门棍郎,却也不会差上太多。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努尔正在用棍子跟两名花衣裳的光头高手格斗,听得我言,一片棍扫八方,逼开对手之后,纵身冲了过来,整个人横空跃起,那棍子高高地举过头顶,携倾天之势,砸落而来。这一下扯动风云,岷山老母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猛然后退几步,避开了前面几式,接着回身而来的时候,又被我的长剑顶住了后腰,不得不与努尔硬拼一记。

咚!

依旧是如撞钟一般的闷响,让她的脸色变得陡然苍白几分,努尔得势不饶人,赶神杀威棍舞动风云,与我配合无间,两人朝着她施展出了巨大的压力来,岷山老母有些抵受不住,腾身而起,避开这两人的夹击,朝着房顶上飞跃而去。这老婆子年纪虽大,但是身法却是利落之极,我跟努尔在后面追赶,结果被她满场绕着,攻击一时间颇有些乏力。

然而就在岷山老母准bèi

凭借着自己在道场之中的身法优势,将我和努尔给拖在此处之时,她的面前突然浮现一道白影,将她的去路给拦住。

瞧着一双眼睛青幽幽的小白狐儿,岷山老母脸色倏然变得铁青,寒声问道:"我真的是瞎眼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黑铁年代 第五十二章 一棍捅破天

对于这粉嫩嫩的小姑娘,岷山老母是寄托了太多的希望,满门心思就想着能够将她当作自己的真传弟子、衣钵传人,却没想到头来,这小姑娘竟然是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根本不用她的教诲,便已经足够让人恐惧,麻烦不已。

我能够理解岷山老母的心情,其实修行路上,师徒的缘分是很重yào

的,并非人人都能够踏上这一条路,也并非人人都有修行的根骨,能够找到一个如意的弟子,传承衣钵,这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而这般的好事突然就变成了镜花水月不说,而且还是仇敌,最可恶的是,她偏偏没有瞧出来,这怎么能够让自负的岷山老母释怀呢?

岷山老母对小白狐儿恨之入骨,然而那小美女却并不自知,而是拦在了她的跟前,大声喊道:"哥哥,我拦住了这老巫婆,不让她像老鼠一样,钻来钻去了。"

她根本就没有理会岷山老母的问话,视之为无物,这简直就让岷山老母抓了狂,当下也是一阵厉啸,声音直冲云霄之上,接着有簌簌的岩石掉落下来,而这时的她已经是怒火中烧,飞身而下,朝着前面挡路的小白狐儿横扑而来。

岷山老母携着盛怒而来,却没想到小白狐儿艺高人胆大,根本就不闪不必,而是直接伸出了白生生的小手,与她挡去。两者交击,错肩而过,小白狐儿固然是被那老婆子一掌弄得犯下了房子,而我却也和努尔将她给围住,不让她再有时间逃避。我的剑,努尔的棍,还有自小就培养而成的默契,两人一旦施展开来,那当真是宛如绵绵密网一般,即便如岷山老母,也不得不强打着精神,与我们周旋。

这老婆子一旦认真起来,着实还有些恐怖,她手中的龙形木杖舞动如风,往前猛然一砸之间,竟然有婴孩所特有的啼哭之声,我挥剑去挡,感觉剑身陡然沉了几分,上面有阴气停滞。

我的饮血寒光剑本身就是从极阴之处凝练而成,对于此类灵物最是敏感,也有一种威煞的效果,结果此刻却宛如搅到了沥青之中一般,而且这种声音也极具魅惑性,让人心中生出几分不忍来,仿佛前方有婴儿一般,那凌厉的剑势也停滞了下来。瞧见那岷山老母一招招沉重的手段,我心中一凛,晓得这横行江湖几十年、独霸一方的角色当真是不好惹,手段层出不起。

不过倘若不能将岷山老母给制住,恐怕这番行动就要被翻盘了,我一想到这里,便将手中的魔剑猛然一震,飞身退下,然后朝着旁边一个与张世界交手格斗的家伙脖子上面斩去。

那家伙也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强人,与张世界都斗得有声有色,你来我往之间,竟然不占劣势,却没想到身后的屋子上面竟然跳下一个人来,抬手就是一剑,反应不及,结果脑袋就给我一剑斩了下来。我这一剑下去,头颅飞扬,满腔热血顿时凭空喷出,大部分都洒落半空,而还有一部分,则被我手中的饮血寒光剑给吸进了剑身去。

一剑斩杀,那饱饮鲜血的魔剑顿时变得锋寒几分,当我感觉到剑身上面传递而来的力量时,脚尖一点,再次冲上了屋顶,瞧见小白狐儿与努尔正在与那老婆子纠缠,努尔凭着一根长棍抵住了岷山老母疯狂的进攻,不过瞧见他步步后退,脚下的屋顶成蛛网状的碎裂开去,便晓得努尔对上岷山老母,也不能占得上风。

岷山老母,是此间最厉害的人物,不过却阻挡不了我那颗熊熊燃烧怒火的心,提着饱饮鲜血的魔剑,再次上前,一剑刺向了那老婆子的身后。

似乎身后有眼,正在与努尔缠斗的岷山老母顺畅自如的回手一杖,正好砸中了我的剑尖。

她这一招拿捏得十分精准,不但能够将我的剑势给阻挡,而且还能够将这力量给带到另外一边去,依托着这一招,还能够将努尔的攻击连消带打,化解于无形。这算盘打得极妙,不过却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我这一回却是将魔剑的特质给发挥到了极致,饱饮鲜血之后,陡然锋利许多,龙形木杖击打上去,并不能将这剑锋压低几分,反而是被这犀利一下,将整体的防御给撕裂开来。

我感觉先前坚固若城墙的防线被犀利撕开,一剑直入其中,却已然刺到了岷山老母的跟前来,她这时才晓得了其中的不妙之处,下意识地回手来挡,虽说她的左胳膊坚固如枯木,但是我微微一绞,却是将她的胳膊刮出几许淋漓鲜血出来。

终于,见了血。

我心中稍微轻松一点,然而受了伤之后的岷山老母却突然如野兽一般地叫了起来,脚尖轻点,腾空上天,我们头顶上面的那只石眼竟然再次睁开,然后射下了一道土黄色的光芒,降临到了岷山老母的身子上面去。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下面岷山老母的手下在大喊:"老母显圣了,老母要显圣了,你们这些家伙,都得死!"

显圣?

我心中一寒,大声喊道:"不可!"

随着我的吩咐一出,最先出手的是努尔,但见他将手中的赶神杀威棍猛然一抖,接着朝那半空中接受力量、引神入体的岷山老母厉声叫道:"萨姆呀个萨姆布台,破呀!"

一棍朝前,那上面天然而成的诸般浮雕符文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接着顶端有那宛如天雷轰击,山岳倒塌一般的气势,从棍尖之上,疯狂陡然涌出了一大团黑色罡气来。这罡气在一瞬间便化了形,成了一条长着翅膀的巨蛇,十几米长,张开獠牙大嘴,朝着空中的岷山老母扑去。这一招乃棍子本身所蕴含的灵魄出击,当年使出来的时候,震撼天地,而此刻更是恐怖,那岷山老母原本还在引神入体,此刻到了一半,却不得不横棍来挡。

轰!

岷山老母被这巨大翼蛇给扑中了,那拟形的巨嘴大得几乎能够将她给吞下,不过她终究还是半神入身的大拿,手中的那龙形木杖挡住了第一击,而后更是将手中木棍陡然旋转起来,死死顶住了这擎天一击。岷山老母的身子在往后面飘动,一步一步地移,而山顶之上的石眼也施加出了巨大的力量来,使得她能够将这赶神杀威棍最恐怖的一招给死死抵挡。

眼看着那条凭空而出,几十米长的巨大翼蛇在僵持间又逐渐消泯于无形,我顾不得照看略有些脱力的努尔,一个纵身飞跃,将半空中的岷山老母给猛然拽住,朝着下方拖去。

我利用自己的重力势能将其往下拉,而岷山老母在自己的老巢之中,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竟然朝着上空飘去,两者一下一上,竟然也僵持不已,不过这时小白狐儿又是及时赶到,先是破开了岷山老母挥手打来的几记劲风,接着身子一伏,从她的屁股蛋儿那边又飞来三根巨大的毛绒尾巴,朝着岷山老母急速拍来。

岷山老母前有那恐怖翼蛇,下方又有我使劲儿拽落,小白狐儿这一招却也无法再避挡,给抽了个结实。

小白狐儿这一招有多厉害,我不知dào

,却瞧见过一根巨大石柱给生生抽垮的场景,岷山老母虽说引神入了体,但终究还是人体,远远不如那石林坚固,给猛然一抽,人便朝着远处的石台那边砸落而去。我紧紧抓着她的脚踝,自然也是随着这股劲道朝那边跌落,不过相比于她,我显然更多了一些反应时间,在即将落地的一刹那,我举剑,一剑便将岷山老母的左腿给削了下来。

这一剑擦过了岷山老母的膝盖上方几寸处,虽说经过饮血寒光剑抹过的伤口不容易淌血,但终究还是伤了动脉,血也一下就飚射出来。

仅仅在一瞬之间,岷山老母就已然处于劣势,场中的有心人瞧见了,自然是惊诧万分,晓得自己的靠山都倒了下来,不由得扭头就走,想要找一条生路去。而我与岷山老母一同跌落下来,此刻的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强悍而凶恶的意志降临,死死瞪着我一样,厉声叫道:"死,死,我要你们都给我通通死掉!"

这话说着,粗声粗气,与她那阴柔狠厉的语调又有几分不同,而这时她的身体则像僵尸一般,直挺挺地竖直起来,然后朝着我扑来。

我瞧着惊悸,朝着旁边一躲,还没有回过神来,赶忙又朝着旁边躲开了去,结果原来站立的地方,竟然砸落了一块齐人高的岩石来,碎裂的石子四处飞溅。不过岷山老母发威的时间也走到了尽头,努尔一招完了之后,极尽全力从屋顶腾空而下,然后借着这冲势,照着小白狐儿刚刚用那罡气三尾抽中的位置,猛然一捅。

在接触的一瞬间,努尔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然而他却当作不知晓,猛然再一用力。

噗!

那棍尖竟然穿透了岷山老母的身子,出现在了她的小腹处来。

黑铁年代 第五十三章 图穷匕见

从我这个角度看来,岷山老母就像一只被串起来的烤鸡,然而就她本人而言,却实在是难以想象修为完全在我们所有人之上的她,就这样简单的死在了我们手上,剧烈的疼痛和潮水一般退去的神念使得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但是不甘却涌上了心头来,她奋力地挣扎着,却并不能够摆脱努尔手中的棍子,当她正确面对这一个事实的时候,只有无奈地朝我问道:"为什么?"

这一句诘问让我无从回答,她想知dào

什么,是我们三人为何能够诛杀于她,还是为何要对她斩尽杀绝,又或者别的原因?

在沉默了两三秒钟,这时的我才开口说道:"有能力,不行善,而选择了作恶,并不是没有人管的。很遗憾地告sù

你,我们就是这样的人,当你觉得可以为所欲为而逍遥法外的时候,我们就会出现,将你狂妄的美梦打碎,然后告sù

你,倘若你在这世间没有一点儿敬畏之心的话,那么也就是你即将不存zài

于这世界的前奏了"

岷山老母脸上松弛的肌肉扭曲着,从嗓子眼里面迸出几个字来:"你们会后悔的,一定会"

这狠话还没有撂完,我已经一剑挥下,将她的头颅给斩了下来,然后面对着滚落地上的脑袋,以及那具无头尸体,还有停止运转的道场炁场,我长长吸了一口带着血腥气息的冷空气,平静地说道:"后悔么?你当真以为凭着生命尽头最后的一点努力,能够让这道场崩塌,与我们所有人同归于尽么?哦,你或许还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我不会给你机会。"

岷山老母被我枭首而亡,一代霸主身死魂消,所有的丑恶与仇恨都随风而去,努尔将脚抵在她的尸身之上,然后将长棍缓缓地拔了出来。

这一过程十分缓慢,仿佛比捅入她体内更加困难,一点一点,努尔拔得十分认真,仿佛在进行着一种仪式,而我则没有这么轻松,回首四顾,发xiàn

岷山老母的死亡,给予她麾下诸人的打击是最为沉重的,当被视为靠山的岷山老母头颅滚地的那一刹那,超过六成以上的人都下意识地开始四散而逃,有的朝着庭院屋子那儿跑去,有的则朝着台阶那儿冲了过去。

朝道场里面冲过去的人,没有办法阻拦,而台阶之上则站着修行横练功夫的张良馗、张良旭兄弟,这两人一旦将劲气灌注全身,就宛如人形金刚一般,基本上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罕有能够冲出他们两人的防线。

而即便是冲出去,那又如何?

虽说在道场的洞口之外,只有赵中华和林豪在,但是旁边却还有一堆拿着枪火的警察和军人,倘若我们这些人全军覆没,这些人即便是有着现代兵器,恐怕也不是岷山老母一行人的对手,而在高端力量上面不再占有优势,寻常的家伙倘若是拒捕,弹雨洒落,也不可能存活下来,这样的情况,恐怕是那些自以为逃脱生天的家伙所不能想到的。

我开始打量重点人物,首先去关注那个来自邪灵教的苏公子,然而朝着徐淡定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却发xiàn

那鹰脸男人已然不见了踪影,跟我这师弟纠缠的,却是那个手持两把绣春刀的白肤美女姜梦玉。

那女人不及徐淡定许多,但是用的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疯狂如护蛋的母鸡,徐淡定一时半会也胜不得她,唯有与其纠缠,我刚刚斩杀了岷山老母的脑袋,手中长剑红光四溢,不停地颤动,已然是攀升到了最高的气势,接着我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吩咐努尔和小白狐儿各寻目标,而我则将岷山老母的头颅给捡了起来,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岷山老母已死,众人退却,降者免死!"

我一边喊,一边提剑朝着双刀女那边冲来,路上自然瞧见几个不开眼的家伙在与一组成员节节抵抗,我便顺手一剑递了过去,那人根本就挡不住我这气焰嚣张到了极致的魔剑,连着自己来挡的武器,被我一剑给连人带刀斩成了两截,血光飞舞之间,我感觉自己的心中一阵燥热,仿佛很享shòu

这种血肉横飞的场景,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那股浓烈的杀意凛然而生,透体而出,却是将另外几个吓得屁滚尿流,赶忙跑开。

尽管隔着老远,但是我一路杀来,基本上没有一合之将,冲到了跟前来,一剑朝着那姜梦玉劈去。

她横剑来挡,虽说止不住剑势,往后退了两步,却是第一个将我给阻挡住的人。

我一剑未得手,朝着旁边的徐淡定高声问道:"怎么跟一娘们较劲起来,那鹰钩鼻男人呢,跑哪儿去了?"

徐淡定一边出剑,一边苦笑道:"你当我想啊,什么阎罗公子,根本就是一个软蛋,瞧见形势不对,转身就逃,我想去追,结果这疯女人自己顶了上来,说要掩护他离开。奇葩的地方在于,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过来挡剑,那男人居然一点儿血性都没有,头也不回地就溜走了——你说说,这种人一会儿抓到了,是不是得先检查一下他胯下,到底有没有蛋蛋啊?"

徐淡定这人的修为特点就是一个急缓有度,张弛有道,连绵不绝的攻势让那双刀女姜梦玉根本就逃不开半分,我听他这般说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人不急,先将这小娘子给生擒了,细皮嫩肉的,估计熬不住刑"

我们两个说得粗俗,那姜梦玉啐了一口,恨声说道:"你们两个朝廷的鹰犬走狗,还真的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一样软骨头?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sù

你们任何事情的啊,唔"

她话还没说完,我这清池宫十三剑招中最激烈的"依然秋水长天"陡然而出,剑与刀激烈碰撞,上面灌注的力道大得出乎想象,双刀女接了两招,顿时就感觉双手发麻,忍不住喊了两句,结果很快就被我绞飞了一把绣春刀。我这边猛然发力,徐淡定却也不甘示弱,他与这女人交手也久了,趁着慌张应付攻势的姜梦玉,他从斜侧而出,口中持咒,猛然一震,一股黑影便朝着那女子的双脚之下抓去。

当不断移动身位的姜梦玉感觉脚下一滞的时候,却已经是来不及了,挥刀挡住我的一剑袭来,却没想到徐淡定已经从身后插入,双手扣在了她的咯吱窝下面,猛然点在胸口旁侧,顿时感觉浑身僵直,接着我这边生出了左手,化拳为掌,重重地劈在了脖颈之上。

世界一片黑暗。

双刀女姜梦玉眼睛眨了一眨,接着轰然倒下。这是个重yào

角色,我吩咐徐淡定将人看好,然后朝着另外一边飞身走去,瞧见师弟张大明白捂着小腹,正与一光头高手战得激烈,上前相帮,一剑应下之后,我看到他手上的鲜血,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张大明白缓过一口气来,从怀中掏出一根白色带子,接着将衣服掀起,露出了腹部来,上面有一个婴儿嘴唇一般的伤口,因为他自己控zhì

肌肉,故而鲜血不再流。张大明白自己将伤口包扎好,然后才回答我道:"刚才被一个躺在地上的家伙伏击,受了点伤。本来想报仇的,结果那人被一个长着阴阳脸的老太婆给救走了——不过也没事,那男的受了我一记烈阳掌,阳毒加身,不死也够呛。"

这家伙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我晓得他那烈阳掌传承至他师父茅同真的独门绝学,最是厉害,倘若中者,肚子里面好似煮火锅,即便是能够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偷袭他的那个人,应该是黄岐吧,如此说来,杨小懒也跑了?

他们跑哪儿去了?

就在我想着这事儿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努尔一声闷雷般的怒喝:"放开孩子!"

努尔本身是个哑巴,平日里惯用腹语,而这一声如雷,却是动了真怒,我转头过去,只见随着各大头目的逃散,尽管这天坑里面的敌人超过了一百多两百人,但是都不足为惧,四散而逃,十分混乱,而在远处的宿舍区,却瞧见那张嬷嬷协调顾奶奶,以及拐走小白狐儿的张二姐等人,竟然将留在道场之中的一众孩子给驱赶了出来,然后藏身其中,手中利器比住了这些孩子,正在与努尔对峙呢。

虽说先前有想过这些畜生会利用孩子来做文章,但是我们此番进到道场之中的特勤一组,一人得应付十倍于己的敌人,到底还是人手太少,故而陷入了这被胁迫的境地,我瞧见努尔、张励耘、张世界、以及横练张家两兄弟正在与这一伙人对峙,心中一动,将身子一矮,朝着旁边的建筑阴影摸了过去。

我快速地在黑暗中潜行,听到努尔在与这群疯子谈判,到了最近的屋子里,一跃而起,瞧见小白狐儿从另外一边也跳了上来。

而当我抬头远望的时候,瞧见道场口子出的台阶上,林豪和陪同我们的刑警副队长肖异也带人摸了进来。

黑铁年代 第五十四章 混乱而有序

这一群拿小孩儿作要挟的家伙,总数大概有十来个,都是岷山老母麾下最死硬的家伙,知dào

自己倘若没头苍蝇地一阵乱跑,必然死得更快,还不如将手上这些小家伙给扣下来,拿他们的性命来当作要挟,或许还能够有一线生机。这算盘一打定,赶羊一般地唤出了二三十个小家伙,他们每人控zhì

三四个,声嘶力竭地大喊,让努尔放出一条路来,扬言倘若不给他们一条活路,那就让这些小家伙陪着一起死。

我们不远万里而来,所为的就是拯救这些被拐卖的孩童,此刻最大的罪魁祸首都伏了法,哪能让这些家伙将事情搞砸,努尔顿时火起,召集人手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双方本来还在做僵持,却不料林豪、肖异等人的进入使得天平顿时偏向了另外一边,张嬷嬷慌乱地将一个小女孩儿的脖子抓住,举起来,厉声尖叫道:"所有人都住手,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小女孩只有四五岁大,懵懵懂懂的年纪,穿着一件破烂的长衫,被这老婆子给一把举起来,顿时给吓得放声啼哭,那刺耳的哭声听得人撕心裂肺,越发地痛恨起了这一伙另类的人贩子来。努尔瞧见这老婆子一副神经不正常的模样,生怕她手轻轻一抖,就将那可怜的小女孩儿给直接掐死了,也不敢太过于激怒她,一边挥手后退,一边劝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都可以说出来,但是千万不要伤了孩子。"

岷山老母一死,张嬷嬷这时也处于巨大的惶恐之中,听到努尔的话,脑子一下就有些短路,而旁边的顾奶奶则接着说道:"你们所有人,都散开,不要挡住去路——放我们离开,这些孩子自然就会还给你们的。"

"对!"张嬷嬷厉声喊道:"你们让开一条路来,谁敢耍花样,我就弄死几个小家伙给你们看看——老婆子反正也活了这么多年,死了也就是了,不算亏!"

她这无赖样让人感觉好像吞了好几只苍蝇一般恶心,不过却着实将努尔给镇住了,旁边的人一瞧,没有发xiàn

我,都唯努尔马首是瞻,而新加入的林豪和肖异,以及肖异带来的十几个警察、武警都瞧向了努尔,在凝视了那小女孩痛苦的眼神之后,努尔艰难地挥了挥手,然后说道:"好,我答yīng

先放你们离开,不过我想告sù

你们,谁若是敢伤害一个小孩,我直接弄死你!"

努尔刚才一棍朝天,抖落出偌大的翼蛇而出,着实震撼,也正是因为他的正面牵制,才使得岷山老母意wài

败亡,可以说这一伙人对努尔既恨之入骨,也畏之如虎,他这般开口了,围在这儿的一堆人也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左右联络一番,准bèi

撤离,而我对面的房顶之上,徐淡定也出现了,朝着我打手势。

徐淡定告sù

我,他能够用他的本命鬼灵控zhì

住此间叫嚷得最凶的那张嬷嬷,而他也能够控zhì

一个。

我向他比手势,说我会控zhì

两个,其中那个顾奶奶,由我来重点照顾。

尹悦也领了一人,却是旁边一个光头高手。

我们三人隐蔽在房顶上,朝着在前场控zhì

的努尔打信号,努尔心中明了,让开了一条道路来,放这些人离开。张嬷嬷像小鸡一般地拎着那个五岁小女孩,走在了最前头,而顾奶奶则留在了末尾,将这一堆二三十人的小家伙给驱赶向前,他们自以为得计,觉得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当徐淡定朝着我发信号的时候,无论是伏击在房顶上的我们三人,还是在旁边全神戒备的努尔等人,都一齐出了手。

最先动手了徐淡定,但见那张嬷嬷行走的脚步突然一停滞,低头一看,瞧见脚底下的影子变得扭曲诡异,接着浑身一僵。

而就在张嬷嬷受制于鬼的时候,我也双脚一蹬,朝着在队尾全神戒备的顾奶奶一剑刺去。

尽管有所防备,然而这变故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那顾奶奶仅仅来得及将手中木杖举起抵挡,手中的指甲还准bèi

去抓一个小孩儿过来当人质,却没想到我的这一剑是如此凌厉,剑尖瞬间就刺穿了她的木杖,朝着喉咙那儿奔去。顾奶奶吓了一大跳,匆忙后撤,落下地上的我哪里还能让她再有机会接触孩子,手中的长剑微微抖动,朝着她的周身要害刺去。

我去势甚急,顾奶奶连连后退,常年的神婆生涯让她缺少了太多的锻炼,而先前凭为依靠的纸将则都给我斩碎了,一时间有些惶急。

我若要杀她,只需将剑尖抵前两寸,不过事情闹得这么大,岷山老母又死掉了,总得有些活口,于是我竭尽全力,剑出如龙,在骤然之间,就将顾奶奶给压制得死死,不给她一点儿喘气的空间,接着猛然一剑,将她手中的拐杖给挑飞,再一剑拍在了她的太阳穴上面,这老婆子就像一捆布口袋,重重砸落在墙壁上,滑落时,已然昏死。

此中骨干顾奶奶给弄昏,我回过头来,瞧见这些挟持孩童的一众人等或死或伤,都给暴起的一众特勤一组成员给制服了,先前拐带小白狐儿的那个张二姐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一个孩子的脖子处,大声叫骂道:"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家伙,老娘要一命换一命,你们信不信,信不"

砰!

沉闷的枪声响起,这疯狂的妇人脑袋炸开,身子朝着后方飞去,我转身一看,瞧见被她挟持的那孩子发出了一声尖叫,蹲下身子痛哭流涕,而在不远处,林豪一个标准的持枪姿势,脸色显得十分不自然——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这个原名叫做陈子豪的年轻人加入特勤一组之后,一直积极努力,挺讨人喜欢的,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见过血,所以一时之间,情绪起伏异常。

不过这个死去的张二姐是挟持孩童中最后的一个站立者,这一枪过后,尽管这些孩童要么蹲在原地尖叫痛苦,要么四散而走,但终于还是脱离了危险。

虽说这一股强敌或死或伤,都已伏法,但是并不代表这万事皆休,整个沧澜道场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好多杂鱼,这些人或许并没有顾奶奶、张嬷嬷这等本事,甚至好多人都是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但是并不能否认他们的危害,另外那鹰钩鼻男苏公子和杨小懒也都逃脱不见了,这两个家伙任何一个,都是十分危险的人物,倘若是再闹出个挟持事件来,还真的有些不好收拾啊。

我将昏迷过去的顾奶奶给拖到中间来,拍了拍林豪的肩膀,也没有多说话,而是对他说道:"你去外面多叫些人手来,快点。"

林豪压抑住刚刚杀人之后激荡的心情,匆忙跑了出去,而我则开始发号施令起来,让尹悦去监牢那边,徐淡定去杂役孩童那边,努尔将这些小孩收拢,朝着他们的宿舍那儿先过去驻守,至于其余人,控zhì

住场面,而我则带着肖异和张励耘两人,朝着岷山老母那宽阔庭院走去。众人各行其是,倒也颇合章法,很快就控zhì

了场面,我来到了岷山老母的住处,这里虽说也有些零星抵抗,不过却并不成气候。

我一路穿过了大厅,来到了靠近山壁的石门之前,瞧见那大门之上有充满古韵的浮雕图文,毫不犹豫地将门给开启,然后持剑而立,缓慢走了进去。

然而我到底来晚了一步,就在刚才我们与张嬷嬷、顾奶奶等人对峙的时候,已经有人先来过这里了,将这并不算大的石窟洞府给翻得混乱,当我走进里间去的时候,瞧见三尊神像倒地,其中一个的后背被强行破开,给人掏走。这般的场景自然不是岷山老母闹的,而是熟悉此处的人,我很快就想到了杨小懒,然而在里面一番搜寻之后,才发xiàn

那女人竟然就像水田里面的泥鳅,滑溜得很,早已不见了踪影。

想到这里,我就感觉心中有一根刺,弄得我十分不舒服。

搜寻一番之后,我发xiàn

这儿估计就是一个古代巴人遗迹,给岷山老母给鸠占鹊巢之后,也搞得乱七八糟。虽说这里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但是此刻更应该做的是收拾局面,我甚至不能对离奇失踪的杨小懒和苏公子穷追猛打,离开这处庭院,我走到门口不远,瞧见了一具女人的尸体,血肉模糊,不过脸却依稀能够瞧得出是赵雨,黄岐的姘头。

瞧见赵雨脸上那血淋淋的伤口,不难想象得出杀她的凶手是谁,我朝外一看,入口处陆续有大部队涌进来,一切都显得混乱而有序,而这时张世界从孩子宿舍那边慌里慌张地冲了过来,朝着我喊道:"陈老大,老徐给一孩子暗算了!"

听到这话,我刚刚舒缓过来的心情顿时就提到了半空中,紧紧一捏着剑,箭步就冲了过去。

黑铁年代 第五十五章 出尔反尔,腹黑陈老大

当我跟着张世界赶到现场的时候,才发xiàn

场面已经被控zhì

住了,徐淡定被人扶到了一边躺着,而那个偷袭他的孩子则被捆住了身子,不过尽管自由被限制,但是那孩子却依旧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恶贼,杀了我师父,破坏我们的家园,山神一定不会原谅你们的"

这小孩儿十二三岁,在一众被拐孩子之中,算是年纪比较大的,稚嫩的童声里面掺杂着许多疯狂,而那一对眼睛之中,则尽是狠戾之意,让人看着不寒而栗,这是怎样的仇恨,才使得这少年的心灵扭曲成这般模样来。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那日在宜昌市里瞧见的那个断腿乞讨少年,同样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大案告破的好心情顿时就一扫而空,晓得即便是将这些孩子给救出去,但是还有许多工作得做。

被拐来的孩子们都是一张白纸,但是却给岷山老母这伙人给涂鸦得乱七八糟,所以做出偷袭徐淡定这样的事情来,也并不奇怪。

我快步走到徐淡定跟前来,他也正好靠墙坐着,只见他胸口处蒙着一块染着鲜血的白布,脸色苍白,不复刚才大杀四方的威风形象。瞧见我走了过来,徐淡定摆了摆手,说道:"他们都大惊小怪,我没事,就是挨了一刀而已。"

张世界在我身后说道:"哪里只是挨了一刀,明明看着那刀子是朝着你的心窝子里面捅过去的,又准又狠"

心窝子?

我看向了徐淡定的胸口,心中止不住地后怕——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谁曾想过我们解救的对象中,竟然还有受到岷山老母洗脑的余孽呢,瞧这一下扎得结实,我甚至不能怪徐淡定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实在是太突然了。我蹲下身子,然后低声说道:"到底有没有事,别让我的心悬在半空中"

徐淡定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师兄,告sù

你一个秘密,我们老徐家一直有一个遗传,那就是别人的心脏长在左边,而我们的心脏,长在右边——那小子确实是又狠又准,但是扎错了位置,所以我这儿只是有惊无险地多流了一点儿血,倒也不会伤及性命。"

说完这话,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言语,而是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来,吞服下去之后,开始闭目行气。

我叫来一个警察,让他在旁边照应着,然后走向了行凶的那个少年。

因为徐淡定被偷袭的事件,使得众人对这些柔柔弱弱的孩子戒备心瞬间提高许多,徐淡定是特勤一组修为最高的几人之一,连他都遭了暗算,别人也没有信心避过,于是将这些孩子都当作了犯人一般处理,准bèi

将他们都给捆起来,控zhì

行动。此行所带的手铐基本上都用在了那些还活着的骨干身上,所以这些孩子,在商量着用床单或者别的布条处理,他们正讨论着呢,我不管,而是站在了那个偷袭少年的跟前来。

那少年一直都在骂骂咧咧,还试图用牙齿去咬旁边的人,然而瞧见我缓步走过来的时候,却莫名的消停了几分。

此刻的我一身是血,手中长剑不知dào

杀了许多人,浑身煞气,带着这样的气势走来,即便他只剩下了动物的本能,也自觉地闭上了嘴巴,我蹲下身来,看着这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压抑着心头的愤nù

,尽量平静地说道:"为什么要杀人?"

少年人容易走极端,一会儿暴戾无比,然而遇到更加凶恶的人,却又显露出了自己的怯弱来,低头说道:"你、你们是坏人,杀了我们的师父,将我们的家园破坏,我要给他们报仇!"

我看着周围那些小孩儿,他们都翘首看着我们这边,他们有的恐惧、有的害pà

,也有的正好奇地瞧来,晓得这些孩子恐怕是些资质不错的好料,得到岷山老母一干人等的优待,虽说吃了些苦,但是却对岷山老母产生了认同感来。我看过资料,知dào

这个玩意在国外有一个名字,叫做"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就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恶人,而对方的一点点怜悯都当作良善,反而是对解救者生出许多敌意来。

这样的孩子倘若不好好解决,只怕就像一颗颗种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我们离开之后,又成为了下一代的人贩子。

我开导他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警察叔叔,受你们爸爸妈妈的委托,过来找你们回家的,他们才是坏人,他们将你们从家里面拐出来,恐xià

你们,鞭打你们,让你们日夜不安,随时面对着死亡不过现在不用害pà

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我不要"少年咬着牙,昂头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到那个穷兮兮、臭烘烘的家里面,也不要见我那没有本事的爹娘,他们一辈子都只晓得在田里面刨食,就知dào

被乡干部、城里人欺负,永远都没有出息,跟着他们回去吃苦,我还不如死掉呢。"

他说得决然,然而听在我的心中,却让我怒火中烧。

事实上,我也是少小离家,八岁就不在麻栗山龙家岭的家中生活了,之后每年在家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但是对于家的思念,我却没有一刻停歇过,一是血脉,二是亲情,那些都是弥足珍贵的,而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样不知好歹的畜生,当真是让人气愤。不过更让人气愤的,则是那些教育出这样意识的家伙,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最让人杀之而后快的恶棍。

压抑住心中激荡的情绪,我咧嘴笑了出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平静地问道:"嗯,我了解你的想法了,你叫什么名字?"

"段毅!"

我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朝着旁边的孩子说道:"段毅的话,也给了我一些提醒,事实上,我们虽然是受到你们父母的委托过来解救你们的,但是也不能无视你们的意见,尊重当事人,这才是最重yào

的,这样吧,谁的想法跟段毅一样,不想回家的,站到这边来,我们到时候再讨论一下,是放你们自由离去,还是怎么样,好吧?"

我的笑容平易近人,完全无害,这些小孩顿时就热闹起来,交头接耳,没一会儿,又站出一个和那少年一般岁数的女孩子,小声地说道:"我也不想回家"

有带头的了,自然就有跟随者,接着又来了七八个,都是些大孩子,不过这一分歧却在孩子里面闹将起来,有不肯离开的孩子朝这些人痛骂,说你们这些狗日的,岷山老太婆那狗贼将你们掳来,可曾给过你们几顿饱饭,怎么就比你们的爹娘还亲了?

然而离开的人很坚决,认为被遣返回去,一定会过上不开心的生活,于是一阵对骂。

我表现得特别民主,让孩子们纷争不断,还叫人去后面的小杂役人群里面也做过了相关的询问,不过回来的消息还算是让人心安,那些小家伙平日里备受虐待,此刻能够重见天日,哪里还有想留下来的想法?如此闹了许久,外面的清肃行动也进行到了尾声,努尔过来告sù

我,这沧澜道场除了已死者,总共抓到了一百四十多人,除了少数修行者,其余的人都是些普通人或者家属,此刻都集中了起来。

至于重点目标,则跑了苏剑飞和杨小懒,以及半死不活的黄岐。

那三人的逃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百密一疏,我手上的力量不够,只能捡大漏小,当下也是没有再计较,让努尔带我过去巡视。

回来的时候,林豪问我,说那些自愿离开、不想回家的孩子怎么办,是不是真的让他们留在这里?

我眉头一掀,讶然说道:"你傻了吧,这些少年都是莫大的隐患,是岷山老母悉心培养出来的种子,自然是拉回去咯。这方面我们不是专业人士,宜昌这边也没有比较好的条件,到时候你联络一下白城子,看看那边能不能接收一下。"

"白城子?"林豪被这个著名的修者坟墓给吓得一大跳,犹豫地说道:"我刚才看到你说得那么的慈祥和蔼,还以为你要放过他们一马呢?"

我唤来小白狐儿,让她在这沧澜道场中再巡查一番,然后回头对他说道:"你是我手下的兄弟,淡定也是我手下的兄弟,你觉得我手下的兄弟被人给捅了,我会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将凶手给轻轻放过么?尽管他才是一个少年郎,但是他这里——"我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这里坏了,就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真zhèng

能够挽救他们的,是白城子的心理专家,除恶务尽,一定要防微杜渐,知dào

了么?"

我说完,收获到林豪崇拜的目光:"陈老大,你好黑啊!"

唉,这话儿,好像不是什么赞美之词吧?

我开始忙碌起来,不顾身后那些少年奋力地挣扎和谩骂,世间事,便是如此,我便算是被人称之为腹黑,也不过是为了履行答yīng

过小白狐儿的话语——只愿世间变得更美好!

虽死无憾。

黑铁年代 第五十六章 师门

宜昌西陵峡儿童频频失踪案在沧澜道场一战之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主要头目或死、或落网,使得案情出现了很大的推动,在经过盘点之后,失踪的孩子里面,有三分之二的不在其中。在将重yào

嫌犯押解回城之后,我们重新返回沧澜道场,在所谓的地牢里面发xiàn

了三个死人坑,经过审问,至少有四十多名孩童被杀害后扔置在这里,还有大量的孩童被一个叫做乔二爷的家伙控zhì

着,在外面从事偷窃、祈祷活动。

孩童失踪案的告破,这消息已然传了出去,相关的协助调查活动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附近的省市立即开展了大范围城市流浪儿童的救助活动,根据相关案犯的供述,已经找回了大部分的孩童,不过为首的乔老二以及几个骨干分子却闻风而逃,不知了踪影。

这件案子一直拖到了六月末,乔老二手下的陈志海和童越、童绒两兄妹以及其控zhì

的乞讨偷盗团伙的落网,才宣示着最终的告破。

此番虽说有一部分的主要分子还在继xù

逃亡之中,不过因为岷山老母的死亡以及顾奶奶等人的落网,以及大量孩童的救出,使得我们总算是将这任务给完成了,不过后续的相关情况还需yào

继xù

审定,比如邪灵卧底谷雨、信使姜梦玉的审问,以及被拐卖孩童的辨识,都需yào

许多繁琐的工作要做,我们一直拖到了七月份,才总算是有一个差不多的结论,将这件案子移交给鄂北省的有关部门,才终于能够返回京城。

西陵峡大规模孩童失踪案是特勤一组建立以来,第一次件独立完成的大型案子,先前的石林魔蜥、滇南魅魔以及京都日本客人失踪案,都不过是试手而已,特勤一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结案,并且解救出大量的被拐孩童,让上级的领导部门面子大涨,返回京都之后,又给我们举办了庆功会,还给所有人放了半个月的假期。

不过即便是给放了假,但是我也不可能闲着,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独立的案件,恰恰相反,经过审问,岷山老母盘踞西陵峡这么几年,是得到过西川一个叫做鬼面袍哥会的支援,而据说她之所以东迁而来,则是受到过杨小懒的鼓动,与此同时,岷山老母还跟臭名昭著的邪灵教还有勾结。

而据我所知,滇南魅魔与先前在京都搅风搅雨的老鼠会,都跟那个邪灵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被生俘的谷雨至今未曾苏醒,我听努尔告sù

我,说他是出于意识自我保护,晓得此刻的情况对他非常不利,故而更愿意沉睡不起,而姜梦玉那个使双刀的小美妞则有着很强的意志,防范极强,即便是我们对她用上了手段,也难以撬开她的嘴巴,最后都只有将他们送往了白城子。

杨小懒的事情,我曾经找过在政研室里面当副主任的杨师叔进行过沟通,他告sù

我,说小懒生产之后,早就离开了茅山,至于她最后到了哪里,这事儿他可管不着——也不是不管,既然她犯下了这等罪恶,若是晓得消息,他自然会亲自前往,清理门户的。

他一副将自己撇得干净的模样,让我没有办法再多问什么,虽然我晓得他与杨小懒这妹妹之间,并不可能这么冰冷,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亲自前往金陵,将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给诛杀掉,把杨小懒亲自带回茅山中去。

杨知修是我的师叔,我无法问责许多,准bèi

写信回山,给师父说明一切,然而想了一下,书信终究不如见面解释清楚,正好徐淡定受伤之后回山休养,差不多恢复了,我决定趁机给自己休一个假,然后将徐淡定给接出来。

此番回山,就我一人,小白狐儿最粘我,但是因为身份关系,对茅山却出奇地发憷,宁愿拉着林豪和赵中华两人去西郊基地进行魔鬼训liàn

,也不愿意跟那些"臭道士"相见。

九十年代初,京都到金陵的航班并不算多,不过身为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我还是能够弄到一个位置的,回茅山之前,自然得去句容萧家拜访一下的,虽说我用的是萧大炮的借口,但是萧家老爷子和其余人似乎知dào

了一些什么,对我怪客气的,让我感觉有些不自在。离开时,我自然充当了信使的角色,给小颜师妹和小师弟萧克明带了些信和土特产。

除了联络感情之外,这个才是我到萧家最主要的目的,要不然我还真的找不到约小颜师妹见面的借口。

一路步行上茅山,到时已是黄昏,看守山门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名长老,而是烈阳真人茅同真师叔,他的性子有些内向,也不与我多言,等我进了茅山宗,路上瞧见一个相熟的师弟,在他与我见礼过后,询问了一番,才晓得原先的那名长老去了后山苦修,而杨知修师叔已经递补进了茅山十大长老的位子里面。

这是茅山长老团的决议,即便是我师父,也没有办法拒绝,我心中隐隐感觉杨师叔并非良人,但是却也晓得他在一众同门心中的地位也是颇高的,甚至还有人认为要是没有我师父陶晋鸿,杨知修师叔恐怕能够坐得上掌教真人这个位置。

毕竟他是前代掌教虚清真人最喜爱的小弟子。

杨知修师叔的修为我曾经见过,像他这样的年纪,当真是惊才绝艳,即便是被誉为茅山新生代第一人的我,也感觉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压力,而他的为人处事也颇合许多长老师叔伯的心意,这是我无法抹杀的,想到这里,我感觉此番前来与师父的提醒,恐怕是没有多大作用。

作为茅山这一代的大师兄,我的回山也算是一桩新闻,还没有等我走到山谷平原的集市,就瞧见有十几人疾步赶来,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符钧,他冲到我跟前,激动地大喊道:"大师兄!"

这一句话说完,他便将我给抱住,激动得不行了。

瞧见平日里严肃刻板的符钧师兄竟然这般失态,旁边的诸位同伴都面面相觑,十分稀奇,不过我却晓得这位师弟的性子,当年我们一起入门,同吃同住同修行,那情感并不是后面扩招之后的师兄弟所能够明了的。与符钧分开,我才发xiàn

来得都是我师父门下的人,相隔许久,此刻见面,都感觉十分亲切,我瞧见一同入门的杨坤鹏也在旁边,便微笑着问道:"听说师父门下,你是第一个开帐收徒的,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杨坤鹏是个情感内敛的家伙,听到我问起,笑了笑,拱手说道:"都是为茅山分担,谈不上什么"

他这般说,倒有些讨巧了,我感觉回答有些生分,不真诚,不过也不想多说什么,旁人都从我手上接过行李,我笑了笑,说行了,都别站着了,我也就离开一年半载的,你们搞得这么隆重,别人说不得在背后议论我呢,走吧,我们上山去,别在这里待着。正说着话,从远处跑来一人,远远地大声喊道:"大师兄"

我抬头瞧去,却是萧克明这小子,只见他一溜烟地跑到我跟前来,与我大声问好,脸上满是笑容。

这位小师弟在门中资质算是最不错的,不但跟随师父修行,而且还经常能够到后院去,与李师叔祖学习符箓之道,羡煞旁人,当年我因为小颜师妹的关系,与他也颇为亲近,所以这孩子对我也最是亲热。我与他打过招呼,将从萧家带过来的东西交给他,并且告sù

他:"你小姑姑的信也在我这里,你若有空,叫她明日来找我一趟"

萧克明十分不解风情地说道:"哪有这么麻烦,你给我,我直接给我小姑姑便好了。"

我不肯,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这可不行,你要是随便拆她的信,我怎么给你小姑姑交代呢?"

萧克明对我的不信任愤愤不平,不过我也没有及时安慰,让众师弟将行李帮我带往山上之后,独自前往师父居住的林中小屋,前去拜会,正巧萧克明说李师叔祖有东西带给师父,于是两人一起同行。告别了符钧等师弟,我与萧克明这小师弟一边走,一边问他道:"我上次听人说你在茅山一点都不乖,混世魔王一般,老是欺负后辈,特别是你杨坤鹏师哥的弟子黄鹏飞,别人在茅厕解手,你竟然扔了一个响天雷进去,炸得人家一身粪?"

萧克明鼓着腮帮子说道:"大师兄,你这是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他坚决否认,然而在被我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就犯怯了,低声嘀咕道:"我这也是好心,这小子没事总是告sù

别人——'知dào

我舅是谁不?信不信我告sù

我舅,削死你',我不信,结果也没啥事啊?哈哈"

我苦笑,教xùn

了他几句,也懒得管这小孩子打架的事情,一路走,终于到了那竹林小苑,瞧见门前有一个老人正在那儿仰首等待着,眼眶一红,泪水顿时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到家了。

黑铁年代 第五十七章 书房纵论,邪灵杂谈

瞧见我一副就要流下眼泪来的模样,我师父陶晋鸿不由得笑了,挥挥手道:"你都是做大师兄的人了,怎么变得这般模样,叫你小师弟笑话了。"

我揩干眼泪,压抑住心中激荡的心情,笑着说道:"我这是激动的,师父你何必出来接我,这我可当不起。"

师父说道:"刚才接到传讯,说你回山门来了,晓得你要先来我这里一趟,就叫一尘他们准bèi

了点便饭,等你来一起吃,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吃饭吧。你不知dào

,你走了这些时间里,陶陶总是跟我念叨你,说想死你了。"

我回山自然不会是空手,其它行李让师弟们送上山去了,不过给陶陶带的大白兔奶糖和一种叫做"巧克力"的外国洋糖,倒是拎着,师父话音刚落,陶陶那小丫头便飞奔出来,朝我大声喊道:"大师兄,好想你啊,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许久不见,陶陶长得了许多,不过依旧像一个洋娃娃一般精致可爱。我虽然跟她差着一辈,不过这小妮子倒一直随着别人,都喊我"大师兄",听着倒也习惯。我将礼物递给这小家伙,她眉开眼笑的,瞧见旁边的萧克明,噘着嘴巴说道:"你来干嘛?"

萧克明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便签,递给我师父道:"师父,这是李师叔祖让我带给你的信,你收好。"

师父接过来,瞧见陶陶一副很不待见萧克明的模样,摸着胡子教xùn

她道:"克明虽然与你差不多大,但可是你小师叔,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他说话呢?"

陶陶说道:"小师叔又怎么样,我听黄鹏飞讲他偷看张欣怡和李诗楠洗澡,好猥琐,讨厌死了,我以后都不跟他玩了——大师兄,我们走,吃饭去。"她说完话,过来拉我的手,而我则憋着笑,看向了萧克明。张欣怡和李诗楠是英华真人的弟子,也是小颜师妹的小师妹,倒是比萧克明大一些,而听到这话,萧克明的脸顿时就垮了,愤然说道:"他说谎,我哪里有?分明就是黄鹏飞去捣乱,我路过的时候,将他赶走了,结果恰巧撞到的"

这小孩儿吵架,我师父也不管,摸着萧克明的脑袋,招呼他一起进去吃饭。

竹林小苑里面,一尘哥和嫂子早已准bèi

了一桌丰盛的素宴,陶陶忙不迭地拆开我买的糖袋,吃了颗大白兔,然后给每个人都散了几颗,那刚刚不理的萧克明,她也在犹豫了一下,也给了两颗。

倒是那并不算多的巧克力,她尝了一口之后,眉头都舒展开来,想了半天,也只舍得分给爷爷半块。

吃饭的时候,并不多言,小孩子便是这样,刚才还相互不理,结果吃完了饭,却又玩到了一块儿去,而师父则将我叫到了书房,两人坐下,嫂子给我们沏了一杯茶之后,将门给我们关上了来。我盘腿坐在地上,与师父对坐,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平静地对着我说道:"志程,你下山之后,我一直都有在关注你,这些日子,你干得不错。"

师父的赞赏是对我最大的肯定,我心中顿时一阵激动,抬起头来说道:"这些都是师父的教导。"

师父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一样米养百种人,我也教了这么多弟子,但真zhèng

满yì

的并不多。说句实话,你这个弟子,是李师叔让给我的,不过也是我最满yì

的一个,这个无需自谦。你在朝堂之上的表现,非常抢眼,也让为师的大有面子,不过这里面也有许多惊险,不足外人道,为师从文件里面,也瞧不出太多惊心动魄的事情来,一直想找你问问,正好你回来了,给我讲一讲吧。"

师父问询,我自然不敢懈怠,将我出山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他仔细讲来。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许多,我将其中秘辛与他一一道来,有疑问的便提出,师父给予解答,谈及到北疆王、酒陵大师以及白云观主人这些江湖之上成名已久的人物时,他又与我说起了这些人的过往和典故来,让我有了更深的理解。两人谈兴甚浓,不知不觉,一壶茶就见了底,通过与师父的交谈,让我对这整个世界以及由修行者构成的江湖,都有了另外的认识,说到最后,我提出了一个问题来,那就是邪灵教。

我接触的这几起大案子,都跟那一个阴魂不散的组织有着偌大的联系,原先以为早就已经分崩离析的团体,在黑暗处,却潜伏着巨大的势力。

听得我说起,师父点了点头,与我说道:"邪灵教虽说在抗战之时分成了两派,后来又随着右使屈阳之死,陷入崩溃,随后建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寄存zài

旧社会体制的行会也被打压至无形,不过邪灵教虽说以鸿庐为基石,但是以左右二使和十二魔星为首的主体框架,却并没有断层,所以理论上来说,表面上的势力大幅退却,但实jì

上并没有伤到根本,现在只不过就是因为王新鉴此人并不足以服众,得不到众人认可,方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而已。"

我有些疑惑了,问他老人家道:"师父,邪灵教真的有传说中这么厉害吗?"

师父笑了笑,然后问我道:"你跟其中的魅魔有过交手,感觉怎么样?"

我回想起那个长得极度妩媚的女人,想起她的种种手段,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很厉害,倘若是全力而为,我恐怕不是那女人的对手,而且关键是她并非独自一人,身边的箭王和山门护法耿传亮相帮,倘若不是一字剑和酒陵大师在,只怕那一次我就得交代在那里。"

师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在十二魔星里面,魅魔并不是以武力擅长的,只能排在末位,而且这一代的魅魔,如你所说,也才是刚刚接任而已。其实邪灵教在很久以前,最辉煌的一代,上有掌教元帅沈老总,以及左使王新鉴、右使屈阳,下面有当世间最杰出的十二人,以及各大鸿庐的庐主,天下之间,莫有能掠其锋芒者,便是我茅山,也要回避"

我一阵诧异,因为在我的心中,茅山这等顶级道门,可从来服过软的,于是问道:"师父,你可曾有与邪灵教的人交过手?"

师父点了点头,说道:"邪灵左使王新鉴,你是见过的;另外在我还是你这么大的时候,曾经见过你师祖虚清真人和邪灵教的掌教元帅沈老总交过手,你猜猜谁输了?"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那什么掌教元帅咯!"

师父摇头说道:"不,是你师祖输了。那一战之后,奠定了沈老总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只可惜此人便如流星,匆匆而逝,雄才大略地整合出了邪灵教,却离奇失踪,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来,让手下都给败光了。不过他的失踪,也是天下幸事,倘若他还在,指不定现在的江湖,又掀起无数腥风血雨了。志程,之所以跟你讲这么多,是想告sù

你,你的担忧是对的,邪灵教是头猛兽恶魔,千万不能给它有任何机会,一旦重新成形,必将生灵涂炭"

听得师父的教诲,我记在心头,又谈起了杨小懒和杨师叔的事情来。

师父听完,叹息道:"知修的爹杨二丑,其实也曾经是茅山的长老之一,只可惜走了邪道,连带着女儿也变得乖僻无比,不过这件事跟他的关系不大,我们修道之人,有人出家,但并不是说消减一切人间情爱,他对杨小懒还有些亲人的情分,这个可以理解,不过日后你倘若是碰到那女人,便悄悄地清理了门户就好,不必再劳烦你杨师叔知晓。"

师父说这话,是不打算追究了,我也不多言,与他又说了一会儿话,瞧见月上中天,时间已然不早,便告辞离去。

回到清池宫,我的房间依然给我留着,而且还打扫整齐,我当天困倦得很,合衣睡下,次日又与众师弟做了早课,中午的时候,有师弟传来消息,说秀女峰英华真人座下的萧应颜师姐传来话,说想与我见面,来拿我带来的家信。我得了消息,激动得连忙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然后匆匆下山而去,到了与小颜师妹约定的林前,瞧见一身素净的小颜师妹正笑盈盈地看着我,情意绵绵。

多久不见,今天的小颜师妹很明显打扮了一番,虽说穿着素雅,但是墨色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了天鹅一般的修长脖颈,裁剪得体的白色道袍将她玲珑的身子给凸现出来,莹白俏脸霞光飞起,让人看上一样,就忍不住移开目光去。

天下间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而她竟然还钟情于我,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个更加让人觉得幸运?

我压抑不住泛滥的相思之情,快步走上前去,顾不得小颜师妹一脸的惊讶,将美人紧紧拥住,轻声说道:"小颜,我回来了,好想你。"

黑铁年代 第五十八章 收服木匠心

我与小颜师妹多日未见,柔情蜜意,不足外人道也,温存许久,方才提及家中信件,我从怀中掏出,递给了她,又将从上外面带来的许多礼物一并给她,这些礼物,有的是糖果,有的则是听从林豪的意见,托人从香港免税店带来的香水和化妆品,小颜师妹虽说天生丽质,而且因为跟随英华真人修行的缘故,所以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但是女性天生还是爱美的,瞧见这么多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多少也有一些惊喜。

我对这些东西并不太了解,不过依旧陪着她一个一个地翻看过去之后,才重新收拾起来,而小颜师妹也将家信给看完了去。

当我收拾完这一堆瓶瓶罐罐,抬起头来,瞧见她的眉头蹙起,似乎有些不开心,便问怎么回事?小颜师妹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话,我心中顿时疑云生出,这时她将手中的信直接递到了我的手上来,我嘴里说着"怎么好意思看你的家信啊",手却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低头匆匆一扫量,才发xiàn

信是萧老爷子写的,除了嘘寒问暖以及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外,还提到了一件事情来。

在今年年初的时候,那个黄家的小伙子亲自带着礼物过来拜年,他接触了一下,感觉小伙子人挺不错的,也精神,诚意也足,之后有一直热络不已,就问一问小颜师妹,看看能否抽个时间出来见一面,毕竟也到了年纪,总不能在山上做一辈子的道姑不是?

我看完,顿时一肚子的火,敢情我先前拜访萧家,并不是因为他们把我当女婿,而是因为这缘故啊?

看来黄养神那小子当真是甜言蜜语啊,要不然当初萧家老三和老小闹得这么厉害,现在却偃旗息鼓了,连萧老爷子都当起了说客来。

我心中发凉,结结巴巴地问道:"这样子啊,我怎么不知dào

?"

小颜师妹苦恼地说道:"从去年起,那姓黄的就托人走了梅浪师叔的关系,然后又跟我师父在金陵见了一面,我师父等着我继承衣钵,自然不愿,不过她老人家却最是尊重我的意见,觉得我倘若有什么心思,都随我,她不会特别阻拦的;传言那姓黄的特别下了血本,他爹是这一代荆门黄家的家主,家里面有好多惊天的功法和法器,如果我点头了,随便挑随便选,都无妨"

我立kè

打断了她的话,激动地说道:"这怎么可以,嫁人又不是做买卖,哪里还能这么做?"

瞧见我气急败坏的模样,小颜师妹"噗嗤"一笑,伸出手来,摸着我的脸庞,眼眉儿眯得弯弯如月,露出了洁白的贝齿来:"大师兄,你着什么急啊,若是别人,自然就心动了,而我却与她们不一样,对于我来说,有情饮水饱,心中有一份思念,晓得无论在哪里,有一个人在想着我,那样就可以了,你我认识快十年了,怎么会不相信我呢?"

这小妮子说得我心中满满的幸福,伸过手去,将她娇柔的身子给环抱起来,鼻子放在她高高发髻下面的脖子上面,吸着那股好闻的发香,有些惭愧地说道:"小颜,你我聚少离多,说起来我真的是对不起你,只是我境遇特殊,并不能现在就娶了你——我若是娶你,那便是害你,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如此想想,我真的是无言以对,也苛求不得你什么。"

小颜师妹伸出一根手指来,用指腹压住了我的嘴唇,她淡然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大师兄,你莫把我当作寻常女子,只不过不要负我便好"

易得无价宝,难寻有情人,这世间的人何止万千,但是能够看对眼,又走到一起来的人却只有一人,想我陈志程八岁之时被水鬼所害,被迫上了五姑娘山,之后一直流落江湖,哪里想过能有这么一般的女子钟情于我,心中满满都是蜜意柔情,两人在一起,也不觉时光飞逝,一直到了太阳快要落山,晚霞在天边染起金光,方才惊觉,小颜师妹需yào

返回秀女峰,而我则与他告别,前去探望返回茅山养伤的徐淡定。

身为水虿长老的儿子,徐淡定家就住在山谷平原的村落之中,不过庭院大上许多,家里还有两个佣人,算得上是气派。

我到的时候正是饭点,水虿长老徐修眉下山远行了,家里面只有徐淡定和他老娘在,瞧见我欣喜不已,连忙招呼我一同吃饭,不过两句话说完,他又转变了话题,说听说我昨日就回山了,晚上在掌教真人那儿,自然是没有办法的,但是今天这一天都不露面,着实是让他这生死与共的兄弟有些心寒啊。徐淡定说的是玩笑话,嘻嘻哈哈便完了,不过他老娘却顺着这话题,埋怨了我两句,说我带着徐淡定出去,却没有照顾好他,还给人捅了一刀,伤了气府,着实有些不应该。

父母关心出门在外的孩子,这心情我都能够理解,不过老太太唠唠叨叨,就差没有将手指戳到我的鼻孔里面来,也的确有些破坏气氛,我和徐淡定匆匆吃完饭,然后匆匆出了门,这才逃过一劫。

两人走过前面一段弯弯河流,徐淡定为自己母亲刚才的话语给我道歉,这事儿跟我倒也没太多的关系,只不过是因为他对那少年没有提防,而且也没有想到那孩子出手竟然不输于伤人无数的杀手,方才中了招。我倒没有因为老太太的唠叨而生气,笑了笑,也不多言,徐淡定问起自己回山之后的情形,我给他简单说起,当听到好多死不悔改的孩子在与家长见过面之后,借口学习,直接送到了白城子,他也不由得一叹。

那个捅了他的孩子,叫做段毅,自然也是送往了白城子,在那个地方,只有两条出路,第一就是禁闭至死,第二就是加入系统,成为有关部门的办案人员,而第二条路十分难行,需yào

受到无数的测试和考验方才可以,我们都没有去过白城子,不过据说去过那儿的人,这辈子都不愿意提起来。

这些孩子本来可以有一个天真快乐的童年,结果因为岷山老母这些家伙的关系,心智扭曲,不得不在禁闭中度过余生,说起来实在让人叹息。

想起这些孩子,想起那些地牢土坑中的骸骨,我心中就从风花雪月的情爱中走了出来,感受到了肩头上的责任,有多沉重。

我在茅山总共待了十天,这些天里最主要的就是和小颜师妹待在一块儿,相约看日出日落,情浓时分,什么都不做,静静坐着就感到很满足,除此之外,我还需yào

做起大师兄的派头,检查众师弟的功课修为,还得去拜见各位师叔的山门,倒也并不轻松,另外一点,在外许久,生死搏命,自然也是有一些感悟的,修行之上也有很多问题,这些都需yào

跟师父汇报,并且让他给我指点,也会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远。

提到变故,便不得不说起附着在八卦异兽旗上面的猥琐阵灵来,这老头我事后也曾经与其交流过,它当日助我,最主要就是怕我死于那沧澜道场之中,自己的性命不保,事后与我倒也不热切,估计也是自觉身为千年老鬼,多少也有些架子,我无论是从修为,还是地位,都还入不得它的眼中。

不过这猥琐老头到底还是寄居在我的令旗之中,这变数也不知dào

是好是坏,我自己没有把握,只有请师父把脉,在得知了我的事情之后,师父让我将令旗交出来,他来帮我谈谈。

清池宫偏殿内,回字廊前,八面令旗排列,我师父一催动法阵,八般异兽立kè

腾空而起,此时的异兽却也不像平日那般石板,而是全数聚在了我师父周围,龙腾虎跃,十分亲热。这八卦异兽旗以前是我师父所有,后来才割爱给了我,与别的茅山十宝,又有许多不同,异象一现,那半人高的猥琐老头便滚落了出来,瞧见此刻的场景,不由得一愣,朝着我喊道:"小子,什么个情况,我不是说没事别烦我么,我"

这唠叨老头一出来便不停嘴,我师父笑了笑,手掐法诀,在虚空之中轻轻一点,那老头如遭雷轰,一双眼睛瞪得硕大,不过他倒也硬气,想要死命抵抗,然而几秒钟之后,终于扛不住了,匍匐在地。

弄完这些,我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之前还会有些担心,不过瞧见你的际遇,心中也没有太多的牵挂了。"

我师父飘然离去,那蜷缩在地的猥琐阵灵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左右一看,低声喊道:"喂,那啥,刚才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你什么人啊?"

我得yì

地说道:"我师父。"

这老头儿立kè

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来:"哎呀,你有这么牛逼的师父,不早说,何必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来呢?得,我王木匠这条命,就算是卖给你了。"

咦,王木匠?

黄金时代 第一章 满月酒,少小好友对面生

西陵峡儿童失踪案一直到九二年末才算是正式告终,远走南方省的乔老二在一次警方的抓捕行动中露出了身手,结果在协同处理的当地有关部门同事出手下落网,在经过案情排查的时候下,确定了他通缉犯的身份,接着顺藤摸瓜,将他以及手下三十来个半大孩子给一网打尽,也算是将此案进行了最终的审结。

因为这案件是我亲自过手的,所以受邀前往南方省参加最终的审核工作,我带队南下,与南方省的同仁们见过了面,才发xiàn

主持抓捕行动的,竟然是当年将我从杨二丑手上解救出来的虎门张晓涛。

多年未见,此时的张晓涛已经快六十岁了,处于退休的时间点,世界如此小,两人见面,说起这些年来的境遇,也是颇多感慨,当年他分明率领特别工作组调查湘西到麻栗山一带的僵尸案,顺手将我从杨二丑手中救出,并且亲手击毙了那恶贼,当真是威猛非凡,春风得yì

,不过这些年来他过得并不算得yì

,仕途艰难,也没有冒出头去,而且我听旁人说起,讲到张晓涛,也就是别人口中的张伯,他的独子入职我们部门,在两年前的一场走私案中牺牲了,这事儿也让他颇受打击。

张伯为了秘密战线的事业奋斗一辈子,却不想到了晚年,膝下无子,着实凄惨,不过我与他交流的时候,感觉他的情绪倒也还算是不错,谈及以后的时光,他告sù

我,说自己也是闲不住的人,以后退休了,便找个地方看大门,也算是有个事情做。

像张伯这一批老派高手,是宗教局最需yào

的支柱,就比如我认识的总局许映愚老者,他的年纪估计都快有百岁了,却依旧还在幕后主持工作,张伯能够继xù

留在局里面,自然是最好的事情,宗教局重开十余年来,队伍的建设一直在成长,基础比往日充实许多,但是高端的力量,也依旧还是稀缺,大部分的高手都深藏民间,不愿意出来做事,这些人说清高也好,说独善其身也罢,总之凡事不可强求,只要不惹事,那便已经是千恩万谢了。

这一年多来,特勤一组奔赴的地方也多,天南海北,最远的还曾经去过天山边陲,而南方省倒是少见,与张伯辞别之后,抛下案子的事情,我与小白狐儿走在南方市的街头,时值夜幕降临,南方市的繁华比之北方,跟多了许多青春活力,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脸上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让人看着十分感触,觉得改革开放的春风,最先将这片儿吹绿。

走出庄重森严的老建筑区,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小白狐儿看到一切都感觉新鲜,时而欢呼雀跃,时而大惊小怪,让人觉得好像这才是她的本面目,而平日里工作时的那个让众人头疼的小魔女,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此时的小白狐儿已经再没有了几年前小屁孩的形象,在复杂的工作环境下,她迅速地成长起来,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性格张扬而外向,爱笑,人也长得跟花儿一样,有新进局里面的男青年甚至都有人对她表示出了好感来,只不过这些小孩儿最终都被骄傲的小白狐儿给蹂躏而过,痛苦地望着这骄傲的少女,黯自情伤。

都说食在花都,小白狐儿知晓就没有做饭的手艺,但最是贪吃,一得了空,便拉着我,到热闹的街市上,商量着去哪儿填饱肚子,我这些年来与她相处亲切,小事都由着她,两人找了一家十分热闹的餐馆,将当地特色的菜肴和汤羹多点了几样,满满一大桌,瞧得上菜的服wù

生都瞪大了眼睛,不晓得是哪儿来的暴发户,这般浪费食物,不过让她更惊掉眼球的,却是这一大一小,仅仅两人,却将一大桌的菜肴都给一扫而空,完全就给镇住了。

在南方市待了一个多星期,将案子了结之后,我带着不情不愿的小白狐儿,以及被常常扔在局子里面处理各种事物的张励耘、赵中华几人返回了京都。

回到京都,刚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有去上面汇报,便接到了一张请柬,我翻看了一下,却是幼时好友罗贤坤给自家孩子过满月酒,邀请了二司一些相熟的同事,虽说这两年因为某些原因,我与罗贤坤走得并不是很近,但我们两个毕竟都是从麻栗山龙家岭走出来的,而且还是打小的交情,这顿酒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去的——不过特勤一组也就请了我和努尔二人。

自从二司行动处下设特勤小组以来,一、二、三这三个小组一直都处于竞争关系,毕竟是天子脚下,上头的都是在朝堂之上有着重yào

影响力的人,谁干得好,谁干得差,这些不但影响到我们个人的职务升迁,而且还直接联系到了我们背后宗门的影响力,这使得彼此的竞争更加激烈。

不过这样的竞争也是上面的大佬乐观其成的,毕竟狗撵兔子,最终得益的是我们这个部门的办事效率,所以明里暗里都表示出了支持。

只不过在这样的气氛下,三个小组的成员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即便是我们这些领导者,彼此之间也只不过是敷衍了事地应付而已,谈不上有多少共事的交情,这一点从以前那桩白云观秘宝失窃案,就能够看得出来,而我与罗贤坤的关系由浓转淡,也多是因为如此,这一点,对于我来说,虽然十分遗憾,但是却也十分理解他的疏远,毕竟不管怎么说,罗贤坤娶得可是上一代张天师的侄女,当代龙虎山天师道掌舵人的堂妹子。

这嫌,不得不避,即便是偶尔回忆起十几年前两个在江边吹冷风吃饺子的少年,也不过是一声惆怅的感叹而已。

我赶得正巧,满月酒正好是当天晚上,我让小白狐儿帮我准bèi

好红包,让她跟我一起去,那少女最近有些叛逆,不太肯,撅着嘴说道:"这种当面笑呵呵,背面挂寒霜的场面,要去你去,小姑奶奶我宁愿跟小破烂、小七他们几个去吃路边摊,都好过在那儿演戏。"她不去,倒也帮我去找了一个红包来,问我包多少的分子。我问了努尔,这兄弟工资虽不错,但是大部分都寄回了家里,日子过得抠抠索索的,就包了一个最寻常的,而我想了一下当初罗贤坤在我姐结婚的时候上的礼,一咬牙,包了半个月工资。

唉,这人情往来当真要人命,我这半个月的奔波忙碌,算是白干了。

快下班的时候,我还在办公室收拾相关的卷宗,罗贤坤跑过来了,喜笑颜开地招呼我,说本来都以为我还在南方市出差呢,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回来,当真是巧了,怕我没看到请帖,所以特地赶过来说一声,免得我嫌他礼数不周到。他这话说得颇多生分,不过我却也习惯了这些,笑着跟他聊了几句,然后将工作交代给了张励耘,叫上努尔同去。

罗贤坤儿子满月酒设宴的地址,竟然设在了京西宾馆。

这份阔绰着实让我和努尔有些瞠目结舌,要晓得这京西宾馆可是京都最著名的几座酒店之一,隶属于总参谋部,主要接待国家、军队的高级领导,并设有国家主要领导人套房,是中央军委和国务院举行高规格大型重yào

会议的场所,尽管只是一个并不算大的宴会厅,也足以让人惊叹不已了。

能够在这样的地方办满月酒,那可不是有钱就能够做到的——当然,没钱也不可能的举办的。

我们到的时候,罗贤坤已经红光满面地在门口等待,简单说了两句之后,自有迎宾带着我们前往宴会厅,小厅不大,总共摆了五桌,我们找了地方坐下,没一会儿,人差不多来齐了,主桌我瞧见了罗贤坤的师父苏冷,也瞧见了龙虎山在朝堂之上的几位重yào

角色,除了我们局,别的部委单位也有些领导,至于宗教局,来的是一位负责意识形态的副局长,二司的司长和几个副司长也都来齐了。

瞧见这规格,我心中明了,这满月酒摆得并不是罗贤坤的面子,而是龙虎山的门面,而之所以会如此,恐怕罗贤坤的工作要有调动了。

果不其然,我们坐下不久,同桌的黄养神便谈起了罗贤坤将要前往广南任职的事情,说这罗贤坤是龙虎山的女婿,而特勤组这种整日打打杀杀的环境并不是特别适合他这种人,所以便走了关系,准bèi

到地方上去,也算是给张秦兰母子一个安稳的环境吧。听到黄养神的话儿,我方才晓得大概,想来罗贤坤虽说出身龙虎山,但是自身资质并不算突出,在特勤组这样高危的环境之中,的确是太过于危险,至于地方,不过是混,倒也好许多。

我与努尔坐在旁边的偏桌上,看着罗贤坤在会场举杯交际,灯火通明间,不知不觉,感觉这个从小便熟悉的同伴,越来越遥远,以及陌生。

黄金时代 第二章 离别宴,此番一起无别期

清汤鱼翅、佛跳墙、鸳鸯归巢、金猪报喜、并蒂双花、绣球鲈鱼、极品素鲍翅、雾里看花

一道道硬菜上来,琳琅满目,即便是见过大场面的我,也不由得暗自心惊,默默地算着这一桌酒席得花多少钱,然后冲着努尔嘿然笑了一下。努尔苦笑,有点脸红,就他包的份子钱,还不够街边小馆子混一顿的,哪里想得到罗贤坤他会弄得这般阔绰?

不过努尔是个豁达之人,本来跟这位同乡的关系就不是很好,包的份子钱多寡,倒显得不是那么重yào

了,真zhèng

到了这么一个层次,普通的人情往来要有,但也不一定如寻常老百姓一般记在心头。

席间气氛热闹,罗贤坤像个新郎官一般给各位前来捧场的大佬们敬酒,而他的媳妇,那个艳丽的张秦兰则抱着一个襁褓,在旁边满面笑容,一脸幸福。

别人欢笑,杯来杯往,而我也是赶了几天路,肚子也饿得不行,便和努尔孜孜不倦地消灭起了桌子上的菜肴来,不过这些菜品虽说精致,但并不合我们的胃口,浅尝则止,倒也吃不了多少。

这时旁边的黄养神凑过头来,低声问我道:"陈组长,今天来了这么多大佬,要不咱也上去敬两杯?"

我回头打量了一下主桌以及旁边的这些客人,耸了耸肩膀,低声说道:"得了吧,今天是老罗唱主戏,咱就不要喧宾夺主了吧,再说了,你背景这么深厚,似乎也用不着讨好大佬喜欢啊?"黄养神是荆门黄家当代家主的独子,家中长辈有在大内任职,天生贵胄,跟我说这话,不过是逗我而已,他举杯与我碰了一下,苦笑着说道:"得了吧,我算哪门子人物,你看看人家赵承风,直接坐主桌去了,可比咱们风光呢。"

赵承风与我们地位相当,不过他之所以坐主桌,只是因为罗贤坤和张秦兰是龙虎山天师道门下的,而他身为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在那儿张罗而已,我不理会他的挑拨,与他碰杯之后,不再多言,继xù

饮食。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罗贤坤每桌过来敬酒,除了"恭喜"的话语,也没有说些什么,席间给这孩子张罗抓周,零碎的小玩意无数,但是最终抓了一把精致的小木剑,旁人皆称颂,说这孩子天资聪颖,抓了一把剑,日后竟然是震惊江湖的大剑客,必成大器。这漂亮话说得主人家脸上有光,张秦兰抱着这个名叫做"罗金龙"的小娃娃,一脸的幸福,阳光灿烂,而罗贤坤则不断地敬酒,一副一醉方休的气势。

这儿是龙虎山的主场,我表现得十分平淡,宴罢离席,感觉不甚饱,出门绕了一圈,我和努尔两人在附近巷子里面找了一个小酒馆,两人凑在一块儿,热腾腾的清汤火锅,几瓶红星二锅头,倒是吃得十分畅快。

两兄弟难得闲适,就在这路边摊儿支起的棚子下面畅饮聊天,谈及当年在麻栗山的岁月,昨是今非,不知不觉有些伤感,就在这时,旁边走来一人,抱着四五个酒瓶子,直接顿在了桌子上。酒是好酒,五粮液,而这人却正是本应该在陪着老婆孩子在家数礼金份子钱的罗贤坤,只见他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地杵在我们跟前,直愣愣地瞧着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二蛋,我能坐这里不?"

自从我改名之后,罕有人叫我这少时名字了,而罗贤坤此刻说起来,却有着很亲切的含义,我也不拒绝,叫老板拿个凳子来,再添一副碗筷。

招呼完了之后,我才问道:"怎么着,你不回去守着娇妻爱儿,跑来与我们这两个老光棍瞎闹什么劲儿?"

罗贤坤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瞪着我说道:"我就知dào

你们宁愿蹲街边这儿喝酒吃肉,也不乐意在那酒店里面喝我家娃儿的满月酒,散了之后,就拎着酒找过来了。你们不愿,就当我也真的愿意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一下子就有些激动了,努尔赶忙在旁边劝说道:"喂,小罗,你是不是喝多了,要是不行,我打电话让你老婆过来接你。"

罗贤坤摆了摆手,夺过旁边服wù

员手中的碗,先是将我们喝的二锅头全数倒尽,然后又将自己带的好酒开了,将碗倒满,然后说道:"我走了,下个星期就去广南赴任了,想着估计我们天各一方,又要好久不曾见面了,不管你们当不当我是兄弟,但是这顿离别酒,总还是要喝的"

这话说着,他自顾自地跟我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我和努尔对视一眼,也不多言,陪着他将杯中酒喝尽,然后劝他吃两口菜,缓一缓再说——虽说有的修行者能够千杯不醉,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寻常体质,罗贤坤先前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再猛然灌几瓶,估计就得让我们送他回家了。罗贤坤吃了两口菜,突然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眯着醉眼看我,打着酒嗝说道:"二蛋,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我苦笑,说哪里有的事,你现在有妻有儿,羡慕都来不及,何至于说这么伤人的话?

罗贤坤顿时就哭了,抹着眼泪就说道:"我晓得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没什么本事,只不过是攀了龙虎山张天师家的高枝——是,我从小都不如你,一直都不如你,就算是拜入龙虎山门下,除了爹娘给的那玩意,也没啥可以自豪的,可是你知dào

我有多努力么?我在龙虎山的时候,每天凌晨五点钟起床练功,夜里一点才睡觉,我勤奋到了极点,可就是不如别人,后来娶了小兰,才知dào

了许多事,晓得龙虎山跟茅山不对头,还被警告,说最好不要跟你走得太近"

他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说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苦楚来。

一个来自苗疆山区的穷孩子,又没有什么修为天赋,小心翼翼地在这个体系里面求存,顾及这,又害pà

那,总是担心失去自己所有的一切,而自己所自豪的一切,却终究不如自己那老婆带来的光环,这样的心情让他变得无比压抑,就好像被这沉重背壳行路的蜗牛,就连哭、笑这等最寻常不过的事情,都要小心翼翼,这里面的艰辛苦楚,让最要面子的他与谁都难以说出口。

酒过三巡,罗贤坤喝的有些飘了,拉着我的手说道:"二蛋,我晓得你在怪我,觉得我这些年一直有意疏远你,可是我没办法,你知dào

吧?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龙虎山给予的,倘若我跟你走得太近,那么就要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被打回原形去了,我怕啊,我不想再回麻栗山了,不想一辈子待在那个山窝窝里,连多吃口盐巴,都犹豫大半天"

仿佛找到了倾泻对象,罗贤坤说了无数的话语,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很快他拎过来的五瓶酒就空了,人也喝的差不多了,趴在马路牙子上面吐,酸臭异常,而听着罗贤坤的这些心路历程,我和努尔也颇多感慨,不觉得也喝了不少,也照顾不来。

还好这时罗大屌腰间的BB机响了,却是他老婆张秦兰见不到他,着急了,一直在呼他。

我找了个电话亭回了电话,张秦兰很快就派人过来将罗贤坤给接走了,而我和努尔则接过了帐之后,摇摇晃晃地在街头揽肩而行。

两人默默走了许久,突然努尔发出了一声长叹。

这顿酒喝过之后,友谊已尽。

路灯下,我们互看,发xiàn

不知不觉间,彼此都已经泪流满面。

只有最好的兄弟,才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

冬天有些寒冷,我和努尔相扶着坐在马路牙子上面,我掏了掏兜,摸出两根烟来,给他和我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感觉烟雾辣得呛人。努尔瞧见我不能释怀的模样,淡淡地劝我道:"别这样,罗大屌的路,是他自己走的,并不是没有选择,而是他害pà

太多的东西,深陷其中,让那名和利凌驾于自己的情感之上,是他选择了放qì

和妥协,与你无关,与我们所有人都无关。"

我打着酒嗝,脑子里面满是当初我带着罗大屌走出麻栗山之时,两个少年所发出的豪言壮语,当时我们说就算是死,都要死在自己的梦里面。

我们还说,少年就是应该留着汗水,去追逐梦想,如同追逐朝阳。

然而多年过后,罗大屌终于选择了现实,他过上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摆一个满月酒,够我们村子一家人几年的生活,然而他却在路上迷失了自己,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越走越远,陷入泥潭而无法伸手相帮。

友谊走到了尽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坐在马路牙子上面,我深深吸了一口劣质香烟,然后流着眼泪,唱起了以前的歌儿来:

时光已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春风又吹红了花蕊,

你已经也添了新岁,

你就要变心,

像时光难倒回,

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黄金时代 第三章 六月初,肩负使命奔往南

罗大屌,哦,不,罗贤坤的调动命令在满月酒的第三天被公布出来,从总局二司行动部门的特勤三组,调动到广南省山水甲天下的静江市局挂职,任副局长。

静江是世界著名的风景游览城市和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是广南东北部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中心,能够前往那儿挂职,也算是熬出了头,对于不思进取的机关工作人员来讲,毫无疑问,确实是个好去处,旁人纷纷称羡,不过许是那日与我们酒后吐真言的事儿,酒醒过后,罗贤坤便更觉尴尬,后面几天也是尽量地避着我和努尔,走的时候都没有通知一声,除了特勤三组给他办了一个送行会之外,便再无动静。

罗贤坤的离开波澜不惊,对于青春以及过往的感叹,以及流过的眼泪,在那个抱头痛哭的夜晚已然画下了句号,大家重新回归于现实生活中,便都将这些心思给藏在了心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之前还能够见面不尴尬,而话说得太清楚了,反而更加难以相处,朋友若是如此,不如随风飘去,我也没有再为此而感慨。

人无论如何,都需yào

把握当下,我有努尔、徐淡定和张大明白这样的好兄弟,有小白狐儿这样的知己,还有一票精明能干的小兄弟,何须更多惆怅?

特勤组的工作说来复杂,其实还算是比较简单的,除了紧急处理各类大案要案之外,平日里倒是很闲,毕竟是特殊部门,并不需yào

太多案牍劳形的事儿,也不一定就要坐班,只需yào

有人值班,随时能够拉一票人回来便好,所以除了什刹海的总局之外,我们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了西郊的训liàn

基地里面,打磨一身的修为,而在九三年四月份,我们二司的行动部门甚至只在小白楼保留了部分办公室,而集体都搬到了石景山训liàn

基地附近的大院去。

别人都说"六扇门中好修行",这一句话其实有对有错,对的地方,就是毕竟是总局的脸面和爪牙,自然会有大量的资源朝我们这边倾斜,平日里瞧不见的许多功法、手段和秘闻,对于我们来说,想要了解,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不对的地方,就是很多人会在机关中将自己的心性给迷失掉,忘记了自我,流连于灯红酒绿的现代社会,忘记了修行,忘记了平日的清修苦练。

我和努尔以前的好友王朋,他师父便是担心他入世履职,耽搁了修行,故而才将他重新召回了青城山。

而我,其实反而觉得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工作,反而更加能够增强自己的修为和见识,毕竟我并不是整日盘腿打坐的内丹派,也不是开炉炼丹、敬神画符的丹鼎符箓派,对于世间的领悟,对道的理解,并不是盘腿在深山中坐着便能够了解的,它需yào

去人世间体悟,在川流不息的人间穿梭,瞧遍那世间疾苦,尽己所能地去帮zhù

那些绝望无助的人,那种从内而外所所带来的巨大满足感,远非寻常人所能够感受。

世人敬神,烧香膜拜,无外乎就是祈求神灵能够帮zhù

弱小的自己,得偿所愿,而我们却在入世的工作中能够获得这种信仰的力量,这才是最让人舒心的事情。

问心无憾。

我每日忙忙碌碌,修行却并未有所耽搁,更多的时间里,还是在打磨特勤一组手下这些人的实力,基本上已然成型的高手自不必去说,稍差一些的,比如说习练燕青拳国术出身的张世界,横练双雄张良馗、张良旭,这些人加入特勤一组之后,不但自己擅长的领域有了很大的突pò

,而且也习得诸多修行上的法门,除灵镇恶的手段也学了不少,至于后辈一系,张励耘、小白狐儿、赵中华和林豪,进步神速,除了最末的林豪之外,其余人的修为甚至比三张还要厉害许多。

这便是团队的力量,而出道以来和无数高手交过手的我也越加感受到了紧迫感,晓得倘若是寻常角色,我或许还能够应付,但是一旦沾上了"邪灵教"三字,事情就变得复杂无比了,别说那恐怖的天王左使,就算是随便来一个十二魔星,或者最近声名鼎盛的四大公子,或者什么庐主,都不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修行者的江湖跟寻常的概念是不一样的,并不是靠人多而取胜,高端力量一旦顶不住压力,甚至有可能被一人给翻盘。

这情况着实让人觉得麻烦,然而好在我从茅山回返而来的时候,又多了一件底牌,那就是王木匠。

王木匠就是我从黄河石林中带回来的猥琐阵灵,这老头儿存活于世,已有千年时光,是一个十分矛盾的集合体,它有着远超出寻常人的孤傲之气,觉得自己一身本事和才华,就是"给它一个支点,它能撬动地球"那种,然而或许是在这个世界太久了,害pà

离去,所以极度怕死。这家伙在西陵峡一战之时露过一面,却凭着我的八卦异兽旗,顶住了沧澜道场最重yào

的法阵力量,是个不错的帮手,只可惜并不愿臣服于我,不过这情况在我师父出手之后,终于妥协了。

毕竟面对着我师父这样已入至道的修行者,它所有的骄傲都不过是狗屎一坨。

妥协之后的这老头儿终于对我敞开了心扉,这时我才晓得这哥们儿虽然是怨灵集合,但本我意识的前世是一个手艺非常不错的木匠,自负才华,甚至还跟当时的墨家钜子有过数面之缘,只可惜别人瞧不上他,所以就没有什么师徒缘分,后来被坑杀于石林之中,这意识觉醒了,晓得自己的名字叫做王木匠,也从法阵之中学到了许多知识,千年无聊,倒也对这周易八卦之道,夺天地造化之功,有着许多研究,算得上不错的帮手。

不过这家伙就是有一个缺点,唠叨,一个人叨逼叨、叨逼叨,光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都能讲上大半天的时间,着实让人厌烦。

搬完办公室没多久,九三年六月初,宋副司长找到我,让我带队前往南方省督查一件走私贩毒案。

一般来讲,我们中央特勤组经常会出差,不过都是会去一些当地力量不足的地区,比如说中西部,以及华东地区,至于西南、华南,特别是作为改革开放门户的南方省,其实去的还是比较少,先前西陵峡主犯乔老二落网,那一次算是我第二次踏足南方省,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区域的地方力量还算是不错,基本上能够自己处理,特别是南方省这个地方,作为改革的前沿阵地,出于保驾护航的必要,有一大批的高手在那儿坐镇。

不过宋头儿却告sù

我,说负责南方省业务的那位大拿最近病逝了,而当家的另外几名高手,有的退休,有的牺牲在了岗位上,一时之间,抽调不出精干的力量来,现在中央正在对南方省布局,而在这班子调整之前,需yào

我过去顺便坐镇一下,将那一笔困扰南方省多年的案子给办了,安定人心。

对于这一点,宋头儿跟我再三强调,说南巡过后,南方省在咱们国家的地位越来越重yào

,那儿是门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乱的,所以我过去之后,一定要迅速将局面给稳定下来,另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中央发xiàn

一些可用的人才,这个需yào

在报gào

里面体现出来。

他说得严重,并且告sù

我,说已经给我们联系好了飞机,让我将家里面的事情处理一下,明天就出发,不要延误。

我拿着卷宗返回了一组办公室,将这消息宣bù

,说我们有可能要在南方省出差几个月,今天就到这儿了,立kè

下班,所有的人处理好自己家里的事情,我们明天准时出发,坐飞机去。这消息一出口,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都急冲冲地离开了办公室,我瞧见徐淡定一脸郁闷的模样,笑着说道:"淡定,听说你谈了一个外经贸部的女朋友,现在正在热恋中,要不然我让你留京得了?"

徐淡定挥挥手,红着脸说道:"哪里有,你别听张大明白那缺货瞎忽悠,没有的事情那啥,大师兄,我先走了,明天见。"

徐淡定逃一般的匆匆离开,小白狐儿冲过来将我给抱住,口中嚷嚷道:"哥哥,太好了太好了,又回南方了,我要吃鸡烩蛇、龙虎斗、烤乳猪、太爷鸡、盐焗鸡、白灼虾、白切鸡——你带我去最好的馆子吃!"

我苦笑道:"尾巴妞,这么多,咱哪里吃得起?"

小白狐儿噘着嘴巴摇头道:"我不管,反正我的工资都给你保管了,连顿好吃的你都不负责,那我找宋头儿反应去"

我大囧,说道:"这些钱我又不用你的,给你攒着当嫁妆呢。"

小白狐儿嘻嘻笑道:"什么嫁妆啊,那么麻烦,要不我就嫁给你得了"

呃,那啥,我们还是谈谈案子吧

黄金时代 第四章 案情会,故人聚首话真凶

我们南下要办的案子,起因是南方省边防水警在一场打击水上走私的行动中,遭遇到了修行者,致使两人死亡、多人受伤,后来警方联络了有关部门介入,经过多方调查,才发xiàn

这条线路不但涉及到烟酒、电子元件以及暴利商品走私,而且很有可能是一条隐秘的毒品线,南方省的相关领导特别重视,尽管人手特别紧,还是派遣了局里面最得力的重yào

人物前去参与侦察。

结果在一场遭遇战中,行动组的领导身死,大部分成员或死或伤,一时间震惊业内。

资料显示,那是一个连接汕头汕尾、南至鹏市、江城的神mì

走私组织,势力十分庞大,而且很可能还与境外组织有着密切联系,不过这些东西都只在表面,行动组的那名领导是南方省局行动处的副处长,算是几个业务副局和顾问大拿之下最厉害的角色,然而正因为他掌握了一些更深入的证据,结果被人给中途伏杀了。

随着那副处长的死亡,工作组在匆忙的遭遇战中受到清洗,使得南方省整个局势都十分颓丧,虽说人民专政并不怕这些牛神蛇鬼,但是一来对方也是地头蛇,二来重拳打在空气上,根本找不到目标,为了抑制这种情绪的蔓延,所以才着急将我们给派遣下去。

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特勤一组全队人马整装待发,从南苑机场乘飞机赶往南方市。

空中足足花了三个多小时,虽说是特殊部门,但是经费有限,我们平日里出差多走陆路,成员们乘坐飞机,多少也有些兴奋,只有小白狐儿有些紧张,飞机在平流层上安稳而行,然而她却对这云层之上即为抵触,总是臆想会有雷电贯穿而来——妖物乃违逆天道,不能容于世间,每过一些年限,便会有天劫而至,最出名的莫过于雷劫,这才是小白狐儿最担心的一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畏惧。

整个过程小白狐儿一脸苍白,紧紧握着我的手,待到飞机在机场降落的时候,方才长吁一口气。

我们走的是专用通道,带着特制的行李出来,这边来接我们的是省局行动处的处长——按照惯例,宗教局的正职都是表面上的文职人员,有时候权限反而没有副职大,不过现在南方省局势动荡,他过来接机也算是代表了一种尊重。

我先前因为审核乔老二的案子,曾经跟这位姓孙的处长有过接触,倒也不陌生,双方握过手之后,我给双方简单地介shào

过了之后,直接前往省局。

到了省局大院,地方上在家的领导都露了面,表示欢迎和支持,一番寒暄和应付之后,由孙处长带着我们前往会议室,召开案情讨论会。主持会议的是省局硕果仅存的一位副局长,不过人还没有来齐,先派发卷宗给特勤一组的人员了解,而我则跟这位副局长聊了一下当下的情况,一刻多钟之后,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人,我抬头看去,却是虎门的张晓涛张伯。

这可是一位隐藏的高手,我们特勤组未必有人能够敌得过他,我连忙上前握手寒暄,并且问道:"张伯,你不是两个月前就已经退休了么,这是?"

张伯与努尔也认识,彼此点头过后,这才沉声回答我的问题:"在家闲着无事,春雨通知了我,就过来搭把手,看看能帮上点什么忙。"

孙春雨是省局行动处长的全名,他以前是外联办公室的,跟辖区之内的各方高手都十分相熟,不过他在旁边还是解释了一下:"两年前张老的儿子张大器被害身亡,就是与这个神mì

的走私组织有关"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与张伯握手道:"张伯,您能够出来帮忙,倒是大大缓解了我们身上的压力,相信在大家的通力合zuò

之下,一定能够将那伙人给一网打尽的。"

对于我的承诺,张伯点了点头,却流露出了悲观的情绪来:"小陈,倒不是张伯不相信你,或者给你吹冷风,只是这伙人的背景十分复杂,而且组织严密谨慎,一直藏身在黑幕之后,这么久都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来,特别难缠。正如春雨所说,我家那小子就是死在那伙人的手上,但是这事儿一直到了前段时间,才真zhèng

爆fā

出来,这并不是我们这些人无能,而是对方实在是太过于隐秘而厉害了"

听到张伯的话语,我心中有些黯然,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让人丧气,不过他也让我认识到,我们即将面对的这一伙人,可不是什么小鱼小虾,而是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鳄,稍不留神,就能够将我们给嚼裹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张伯刚刚坐下,这时又来了一人,旁边的副局长给我介shào

道:"陈组长,这时上级给我们新派来的业务副局长,你认识一下"

我瞧见此人,心中一阵激灵,不等他介shào

,直接上前与那男人紧紧相握,惊讶地说道:"李局,你怎么调到这儿来了?"

来的这个男人却正是我十几年前还在金陵江宁县宗教事务局当一个小小办事员时,顶头上司的上司,李浩然李局长,当年那个待人如浴春风的稳重男人至如今已然五十来岁了,不过却正是精、气、神最卓绝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淡然的威势。李浩然是龙虎山出身,还是前代张天师的子弟,不过在天师道中的地位并不算显著,这与他自身的性子有关,而且听说并不是很得当权的善扬、望月两位真人的欢心。

当然,这也只是我在跟师父闲聊的时候听过的,并没有用心去调查,所以李浩然调到南方省过来任职,我也还是刚刚知晓。

相比于龙虎山的其他人,我反而更喜欢这位当年的老领导,这并不是积威在心,而是他的处事还算是比较公正,并没有赵承风一脉那种急功近利的作风,凡事都能够以公为重,不掺私心。

从上面下来办案,最怕的就是地方部门不合zuò

,敷衍了事,而能够有这么两个还算是老相识的长者在场,我的信心不由得增多了几分,而对于我的到来,李浩然却更多感慨,他用简单的几句话解释了自己的任职经lì

后,挥挥手说道:"我也是刚刚上任,听说你们来了,特地从东官赶回来的,先开会吧。"

张伯和李局到位,在那名副局长的主持下,就召开了案情讨论会来,与会者除了上述诸人,还有四名前专案组成员,当初以省局行动处王贝副处长为首的专案工作组,就剩下这硕果仅存的四人了。

首先由行动处孙处长给我们重新讲解了一番案情通报,在他干巴巴的讲述中,我才晓得那神mì

组织是主动出击的,在得知专案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进展之后,先是壮士断腕,将暴露的成员给舍弃掉,超过二十人的团伙被抛弃,无一生还,而就在专案组为了这成绩欢欣鼓舞的时候,那神mì

组织竟然直接用计调出了专案组领导,集尽全力将其狙杀,然后以此为诱饵,将专案组成员诱导到了一个假码头,全力围杀。

在场的人员无一幸免,只有一些跳入水中避难的组员才能得活。

这样的手段,简直就是嚣张之极,我来的时候,听说总局老大王红旗震怒,办公桌都拍碎了,点名让我的特勤一组前往侦破,一定要将对方嚣张的气焰给打压下去。

不过在这般雷霆手段之后,对方却又仿佛水入大海,悄然无踪,停止了一切活动,完全蛰伏了起来,想必也是怕那暴风骤雨的手段报复。

孙处长说完之后,由幸存者代表讲述当天的情况,他们是在黄昏的时候收到那个已经死去的副处长通知,赶往的码头,因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领导已然死去,所以也没有带上当地的警察或者武警部队,总共去了十五人,结果在进入码头的第一时间就被伏了,对方有超过三十人的力量,其中有三个人最是凶猛,专案组的几名高手就是死在了他们手上——高手一死,队伍立kè

溃不成军,他们也是见机不对,潜入了水中,方才得活。

按理说对方是吃水上的饭,即便躲入水中,也逃脱不得性命的,不过好在专案组配备得有移动电话,及时通知了附近留守的同事,带大部队前来解救,才没有被斩尽杀绝。

那名讲述者在谈及那一场夜幕下的码头决战时,不寒而栗,止不住地后怕,让场中的气氛有些沉重。

我在明,敌在暗,本来就不占什么优势,而对手不但狡猾,而且凶悍,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不过万事皆有破绽,经过事后回忆,他们将那三名高手的模样给大致地叙述出来,经过对比,倒是跟二十年前的一个团伙对上了号。

我问是什么团伙,孙处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闵教。"

黄金时代 第五章 疑内鬼,闵教传承典故深

"闵教?"

"对,闵教!它是明教,也就是波斯摩尼教的一个分支,崇尚光明与火焰,主张灵魂从肉体上彻底解脱,流行于福建、南方沿海的蛋民、龙户之中,曾经被反清复明的天地会吸收过;不过这一支教派早在清朝中叶就已经随着宝岛回归而消亡,后来的闵教是后辈篡改经义而成,也流行于珠江流域的水上人家,以及渔户之中,王世军刚才所说的那三个人,经过我们调取卷宗发xiàn

,分别为闵教三护法之红蝎、蓝蛇和黑蚁,而这三个人相传都已经在二十年前死去了,没想到这重现天日,却又掀起腥风血雨"

我听着孙处长跟我解释起这些典故来,眉头皱起,继xù

问道:"如此说来,护法之上,还有最大的头儿咯?"

唯一仅存的杜宇峰副局长沉声说道:"对,有的,闵教的头目,在以前的资料中被称为救世者,尊上,而后来于民国年间死灰复燃之后,却被谓之予'魔',将经义给篡改得面目全非,已经再没有摩尼教的本来道义,反而有点像是白莲教的那种宣传,而且还崇拜邪神"

"谓之予魔?"我在口中仔细地咀嚼着杜副局长的话语,眉头越发地皱起严密,突然间,我失声喊道:"闵魔?"

"对!"

孙处长和杜副局长两人,异口同声地点头称是。

孙处长在看了一眼杜副局长之后,沉声说道:"那闵教的大头目,便叫做闵魔,我翻过局里面的资料了,这个家伙最早出现在民国,曾经是粤系军阀陈炯明的门客,后来陈炯明背叛孙先生,与国民zf分道扬镳、反目成仇之后,下野出国,曾积极协助陈炯明将海外最大的华侨社团组织'洪门致公堂'转型为'中国致公党',并使其出任第一届党魁总理;不过陈炯明事后,他便离奇失踪,据资料记载,此人是名顶尖高手,修为了得,建国前至少有五次诡异事件,都与他有关联"

我有些疑惑:"如此说来,却也有一甲子的时间匆匆而过了,当年搅动风云的诸多人物,现在已成云烟,你认为这个神mì

的走私贩毒集团,是否与他有关呢?"

孙处长说道:"当年的闵魔是否还活着,这个我自然不知晓,但是红蝎、蓝蛇和黑蚁,却是闵魔最得yì

的三名弟子,后两人曾经在七二年大逃港中现过身,被我们童越局长给击毙过,张老当年也曾经跟这两人交过手,应该也晓得一些。"

旁边的张伯点头说道:"嗯,当年童局长曾经亲手掌毙这二人下水,一直没有浮现起来,所以我们的记录是他们死掉了,却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装死二十年,暗地里却发展出了这么庞大的组织来——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当初我若是晓得如此,就该潜水下去,将水底里面盘查一番,也好过现在如此被动。"

我敲了敲桌子上面的一堆卷宗,捏着鼻梁说道:"原来如此,既然诸位确定了是闵教所为,为何没有在这里面体现呢?"

杜副局长苦笑着说道:"这些都只是我们后来的猜测而已,除了当事人对那场面的回忆之外,并无其它佐证,我们哪里能够这般武断得出?其实这事情主要还是因为童局病逝了,我们这儿没有镇场的高手,倘若是童局还在,只怕这些宵小也不敢跳出来。"

我表示理解,又跟与会者交流了一番案情的细节部分之后,将双手按在了桌沿上面,对南方省的同仁说道:"诸位前辈,志程初来乍到,一不熟悉南方省的具体情况,二来也对咱们自己部门的协调能力不熟,这件案子虽说有九成的可能是那闵教所为,但毕竟都只是推论,现在那些家伙做完祸事,便当了缩头乌龟,躲在乌龟壳里面不再露头,如此三年五载,只怕都难成事,不知dào

大家有什么方法,可以教我?"

我说得谦虚,那孙处长到底是文职工作,场面话说得分外响亮:"陈组长说笑了,王总局亲自点名让你前来,自然是有道理的,我听说中央成立了三个特勤小组,就数你麾下的一组积功最盛,而你本人更是没话说,堂堂茅山陶掌教的大弟子,名师出高徒,自出道江湖一来,威名赫赫,宵小鼠辈望而却步。有你在,自然是我们南方的福分啊"

他这一顿夸赞,我听着心里舒坦,而我麾下特勤一组也与有荣焉,不过这漂亮话谁都会说,却不管用,我看向了张伯,他沉吟一番,这才说道:"我先前曾经跟王世军他们几个原专案组成员交流过,虽说案子的进度掌握在组长手上,但是他们也晓得一些进度,这个走私团伙不但是从香港、澳门和南海走私大量的日常用品,而且还是南方省好几个重yào

地市的毒源散货地,说不定能够从这里着手"

我点头,让张励耘记下来,张伯又说道:"根据先前的判断,那些家伙有可能居住在汕头一代的渔村之中,也可能在珠江沿线的某个村子里,我们已经将资料下达到各街道居委会和县区乡镇,希望能够排查到一切情况。"

我表示怀疑:"死了快二十年的人重新露面,只怕他们藏得足够深,这样子很难挖掘出来啊"

张伯点头,又说了几条,我让人一一记下,这时天色已晚,该谈的也差不多结束了,杜副局长起身,告sù

我有什么需yào

的,都可以找孙处长和张老协调解决,解决不了的,还可以找到他和李副局长这里来处理,总之一句话,只要能够将案子给破了,就是拼上他这条老命,那都是值得的。

我感激地与他握手,表示一定不会辜负他和上级领导的期望,尽快侦破此案。

杜副局长离开了,孙处长将资料移交之后也离开,留下张伯和原专案组四名成员在这里,算是加入了我们这个中央工作组。具体的事情还有很多,细致而微,这里面千丝万缕,繁琐得很,想要一蹴而就,那是不科学的,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bèi

,倒也没有多少怨言,这时也到了吃饭时间,大伙儿匆匆用过简餐之后,又继xù

工作起来。

不过这些繁琐的事情倒也不用劳我来多费心,我与李浩然局长有多年未曾见面,简单吃过饭之后,他约我出去抽根烟,我们两个便来到后院的一排梧桐树下,找了两根石凳坐了下来。

工作期间,一路旅途波折,我身上自然没有啥烟,而李局的烟是最普通的白沙,这烟一点燃,两个男人在烟雾缭绕中相互看着对方,李局突然叹了一口气,掸了掸烟灰,笑着说道:"看到了你,就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老了,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一个初生牛犊子,然而现在却已经是中央来的领导了"

我苦笑着说道:"老领导莫笑话我了,什么中央来的领导,我们这些特勤组,就是个扫大街、通下水道的清道夫,哪儿有什么事,我们就往哪里跑,就怕别人不配合,打杂、跑腿的活计罢了。"

两人谦虚一阵,不过却还是感觉到这时光飞逝,匆匆而走,不经意间,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一根烟抽完,李局这才问我道:"该谦虚的时候谦虚,这是气度;该骄傲的时候骄傲,那是你们该得的荣誉,这是坦诚。如你所见,南方省一堆烂摊子,我也是初来乍到,自己也没有摸清楚头脑,不过你办案过程中要是有什么麻烦或者推进不了的,都可以来找我,我虽是外来户,不过级别摆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我来做,会比你好推动一点。"

对于李局的承诺,我十分感激,接着倒也不避讳,跟他提及了一些隐私性的话题来。

当初我们在宜昌办案的事情,当地部门派来协同办案的人员里面,竟然给掺了沙子,使得我们的行动都落在了别人的监控之中,要不是我和努尔眼尖,只怕结局就大不一样了。吃一堑长一智,有这样的先例在,使得我们对地方的信任多少也有些保留,张伯一来是我认识的前辈,二来自家儿子性命都丧于敌手,没有落水的可能,但是另外四人,却不一定。

不是我生性多疑,而是总感觉此前那个专案组的进度似乎都在对手的掌控之中,而别人或死或伤,十分严重,反倒是他们几个得以幸免,这并不是说躲在水中就能够解释的。

开会的时候,我大致扫了一眼,这样的四个家伙,徐淡定一个猛子下去,基本上不会有活口出来,而倘若对手真的就是他们分析的闵教,常年在水上漂泊混饭,即便是没有徐淡定的水性,也不会有这般的遗漏。

张伯说了很多侦察的方向,不过我的心中却还有一条,那就是针对这四个人进行调查,看看到底谁是内鬼,是谁陪衬。

解决这个,似乎线索就多了起来。

黄金时代 第六章 分任务,三人夜探歌舞厅

当我跟李局提出了要暗地里调查那四个幸存者的资料时,他并没有表示出意wài

。身为一个在秘密战线里面混迹了三十多年的老刑侦,他其实在第一时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这事儿当着那四人的面,他也不会提起而已。

他告sù

我,说这事儿他会另外组织人进行调查的,一旦有了结果,立kè

通报我们,而在此之前,让我一切皆要留意,莫走脱了消息。

在院子里连着抽了三根烟,结果被过来找我的小白狐儿一顿埋怨,说烟抽多了嘴臭,要是我再抽一根,她就不理我了。

这小姑奶奶一发起脾气来,当真是有些恐怖,我和李局都不由苦笑着举起了手,表示不会再抽了。

李局留到现在,就是跟我碰一下头,两人商量完毕了之后,便也不再多言,他刚刚来南方上任,诸事繁多,还有很多事情需yào

梳理的,便不再陪我,告辞离去。

我跟着小白狐儿一同返回了现场,一群人正在井然有序地将资料分门别类,而那临时被调派来参与工作组的四人则不晓得工作立kè

就开始了,多少有些疲惫,我很大度地挥了挥手,告sù

大家,工作肯定是要做的,不过也不是一下就得做完,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正式进组,到时候可能要持续两周到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他们能够将自己的生活给安排好。

得了我的话语,四人皆呼了一口气,相继告辞离去,而张伯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告sù

我,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今夜留在这里,可以帮我将案件给理顺。

那四人离开了,当着张伯的面,我也不会有太多的隐瞒,而是将刚才与李局说得那一番话提出来,给大家知晓。

我这么一说,徐淡定、张励耘几人都纷纷表示出了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担忧,只不过刚才不好提出来而已,倒是张伯有些意wài

,告sù

我们,说在此之前,案子结束之后省局就有对这些人进行过政审和盘查,是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将他们给安排回来的,问我是不是太过虑了?

这四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别人说了更不算,查案子就是这样,需yào

一丝不苟,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我将自己的考lǜ

说给张伯,在得到他的谅解之后,才开始分配任务。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进入工作状态,努尔坐镇省局,徐淡定亲自出马,跟踪那个叫做王世军的领头人,其余的三人则由张大明白、张励耘和赵中华负责跟踪,如果今天没有露出破绽,那么在日后的工作中,也会有他们对应负责,严查死守,至于其他人,三张在省局协助张伯和努尔审查资料,而我则带着小白狐儿和林豪出去打探消息。

安排完这些之后,我问张伯有没有什么补偿的,他挥了挥手,说别客气,我来到这个专案组,就是打下手的,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笑了,说哪能呢,您是老前辈,你带人马的时候,我和努尔还是两个小屁孩儿呢,老前辈得为我们保驾护航,这样才能让我们少走弯路。我这不是做戏,而是真心诚意的,毕竟南方省这儿我们到底不熟,很多地方都需yào

德高望重的张伯帮我们协调,另外倘若对方真的是闵教,那么必然是高手尽出,而我们这边能够拿得出手的高手并不算多,诨号"镇虎门"的张伯,则成为了最重yào

的底牌。

对于我的担心,张伯表示他其实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省局好像有在联络福建龙岩的一名顶尖高手过来救场,希望到时候能够有所帮zhù



另外,他今夜也会帮忙将那四人时候的笔录给翻出来,帮zhù

我们鉴别有可能存zài

的卧底。

对于通过李浩然的路子调查卧底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双管齐下,这样才符合我办案的逻辑,送走了前去负责跟踪的徐淡定等人之后,我也与留守此间的努尔和三张打过招呼,然后带着小白狐儿和林豪,乘着省局给配的专车,驶出了省局大院。出了这林密墙高的大院子,林豪伸了一个懒腰,把着方向盘,朝着我嘻嘻笑道:"老大,我们现在去哪里?"

小白狐儿自然是吵着肚子饿,要去花都最好的食府吃夜宵,而我则摸了摸鼻子,然后问他道:"你说那些瘾君子若是馋了,会去哪儿找货?"

林豪是津门人,长期生活在北方,那边的毒品并不泛滥,不过身处江湖这么久,他在帮苍天鼠丁波卖货的时候,也曾经几次南下,倒也能够了解,告sù

我这边分两种,一种是在大型的歌舞厅里面,会有专门的拆家散货,另外一种就是城中村的小店里面,无论是桑拿店、洗头房还是小旅馆,每一片区都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如果想走这条路追查线索,他建议我们最好去白鹅潭一条街那边,他以前过来做买卖的时候,曾经跟几个日本客人去过那儿,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我点头,让他带着我们开往白鹅潭一条街去。

林豪这个家伙的车技我早已是领教过的,不过夜间的南方市跟京都却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鳞次栉比的建筑,不断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繁华而具有活力的商业街,操着各种口音的汹涌人流,霓虹灯光闪烁,让人感觉好像到了国外一样。九十年代中期的南方市已经开始有了一个大都市的雏形,心怀梦想的人们从天南地北赶来,在这么一片改革的热土上奋斗,拥挤的车流堵得让林豪郁闷,他那精湛的车技几乎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不过尽管如此,林豪也不焦急,而是看着车窗之外的车流,感叹道:"两年前来过南方,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高楼,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大。"

我点头,说道:"这儿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到处都充满了机遇,时间就是金钱,自然是千变万化。这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只不过这些光鲜的背后,是藏污纳垢的污浊,为了我们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好,保驾护航,这才是我们肩上的责任。"

开了差不多快大半钟头,才到了白鹅潭一条街,小白狐儿捧着肚子叫饿,所幸这儿除了各种酒吧、歌舞厅和各种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之外,还有各种夜市、茶楼和零食摊儿,熙熙攘攘的人群显示出了这里旺盛的人气,闻到空气中那诱人的美食香气,那小姑娘顿时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冲着我大声喊道:"哥哥,你要是能够调到这儿来工作多好,以后我们可就天天有好吃的了。"

小白狐儿咬牙切齿地冲向了夜市摊儿,而林豪则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帮忙付钱结账,而我则苦笑,虽说我现在在总局表现良好,但是毕竟资历尚浅,真的调下来,估计也就能在某个地级市里面任个副手,而且未必能有案子练手,那又何必?

最重yào

的是,我在总局,代表着茅山的力量,虽说后来陆续又有茅山子弟加入了宗教局,但是能够镇得住场面的,最终还是只有我,以及在政研室做主任的杨师叔,而最近听说杨师叔准bèi

返回茅山静修了,此消彼长,倘若我再下调挂职的话,我茅山恐怕就更是朝中无人了。

吃过夜市之后,林豪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们来到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家歌舞厅里。

说是歌舞厅,其实也就是香港的那种夜总会,除了有宽敞的大厅和绚丽的舞池之外,还请得有专门的乐队在这里进行演出,除此之外,这儿还从香港引进了量贩式的卡拉OK系统。虽说这玩意六十年代已经被日本人井上大佑发明出来,八十年代风靡世界,但在九三年的时候,卡拉OK在内地还是个稀罕玩意,由此可见这场子算是不错的。不过要想找到那些瘾君子,躲在包厢里面实在不是一件事儿,于是我们就坐在了大厅一角,点了酒,然后由林豪出去打探消息。

我和小白狐儿刚刚坐下,大厅中间的舞池里面,前来宣泄情绪的男女疯狂地起舞,迈克尔杰克逊的舞曲加上震耳欲聋的音响,的确是让人忍不住随着摆动身体,我抿了两口酒,小白狐儿便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去那群魔乱舞的舞池里面蹦跶,我拦不住,也自由她去。

小白狐儿离开之后,我等了十来分钟,林豪回来了,一脸丧气,附在我耳边说道:"靠,这些家伙得到过消息,十分警戒,不跟陌生人交yì

。"

我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个是自然的,省局那边没消息,我们这边倘若一来就能够查到线索,实在也太小看别人了,先别急,我们等一等,看看场子里面的情形再说。"

我让林豪稍安勿躁,然后去寻找舞池中的小白狐儿,结果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黄金时代 第七章 文公子,尹悦顽皮惹祸端

尹悦这小狐狸总是疯疯癫癫,这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到了舞池之中去,在那异国舶来的劲爆音乐和绚丽的舞台灯光烘托下,身子抖得像抽了羊角风一般,不过这小妞儿到底是有些修行的底子,无论怎么摆弄身体,都是那般的好kàn

,她是洪荒异种,生长与人不同,前两年小娃娃一个,现在倒是出落得跟十五六岁的清纯少女一般,天生自有一股妩媚端庄的气质,弄得旁边的男人神魂颠倒,舞台下意识地就变得以她为中心了。

这种感觉让小白狐儿十分着迷,她的心智到底有些不成熟,尽情地释fàng

自己的美丽,举手投足间,艳光四射,莫说旁人,便连我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几分。

因为我们来这儿是要找出那些瘾君子的拆家,所以林豪选择的歌舞厅自然不是正规的那种,在我们周围,浓妆艳抹的流莺在身边来来回回走过,很多人甚至谈好价格之后,直接到楼上的包间,或者附近的酒店去解决动物的本能,所以舞池四周的男人手脚就有些不干净来,奋力往小白狐儿那边挤,而其中有一帮人,七八个,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色眯眯地将小白狐儿给围了起来。

我转头瞧过去的时候,正好是瞧见其中有一个光头疤脸男笑嘻嘻地朝着尹悦绷得滚圆的臀部摸去。

这些人外表凶狠,不过都是些地痞流氓,根本就不是小白狐儿的对手,我倒也没有担心她的安危,就怕这小姑奶奶发了脾气,闹将起来,将我们此番暗访的事情给搞砸了。

不过似乎明白我的心意,小白狐儿嘴角微微一翘,身子一扭,便避开了去。她避便避了,却恶趣味地一转身,竟然一瞬间将那个出手猥亵她的那个光头男全身都给扒光,连内裤都没有剩下来。

九十年代的南方市最对外开放的窗口,而像这样的歌舞厅,则是最为开放的去处,但是即便是再开放,也没有人瞧见过当众赤裸、丝缕不着的猛人,那光头男纹了一身凶猛的青龙,龙尾一直蔓延到了那地方去,着实花哨,然而这平日里最得yì

的刺青在这样的场合露出来,顿时就吓了一大跳,大声喊了一下,张罗着左右的同伙帮忙,至少给块兜裆布,而舞台也顿时混乱成了一团。

小白狐儿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漂亮小妹儿,一副无辜的模样,趁乱朝着我这边跑来,除了像我这样的人,倒也不会有谁会想到这个像香草一般柔弱的女孩子,竟然是这般乱局的罪魁祸首。

光头男瞬间变成裸奔男,那些满脸凶恶的汉子一边骂骂咧咧地四处张望,一边七手八脚地给他遮挡起来,而小白狐儿则没心没肺地笑,一边伸手过来拿杯子里面的酒,我打开了她的手,板着脸说道:"小孩子不准喝酒。"

小白狐儿跟我的日子许久,晓得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一边朝着旁边盛放绿茶的玻璃杯拿去,一边兴奋地说道:"哥哥,你看,那光头好好笑哦,那么大的一个壮汉,结果那儿却那么小"

我的脸更黑了,又拦住了她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女孩子家家,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害臊的话儿来呢——这杯子也不能喝,我刚才喝过了。"

小白狐儿手一翻,将玻璃杯给抢了过来,将里面剩下的绿茶一口饮尽,还美美地打了一个嗝,开心地说道:"我不介yì

。"

我一脸苦笑,这小妮子最近倒是越来越黏我了。瞧着那些人脑袋四处转,在角落将光头的衣服给找到了,这时歌舞厅自己请来看场子的人出面,让他们消停点。能够在这么大一家歌舞厅里面看场子的,自然都是有名之辈,这几个壮汉倒也不敢在这儿翻脸,刚才那一幕又着实丢脸,于是不再停留,阴着脸准bèi

离开。

这些人本来就要灰溜溜离开了,然而路过我们这里的时候,小白狐儿瞧见那光头佬一脸丢人丢到姥姥家的窘迫模样,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大概是怕被别人发xiàn

,赶忙用双手将樱唇堵住,肩膀耸动不停。

小白狐儿固然是笑得春光灿烂,然而那光头佬却大受刺激,顿时就一巴掌拍在了我们的桌子上,大声喝骂道:"小娘皮,刚才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正想下那咸猪手,结果就裸奔露面了,光头佬回过神来,立kè

怀疑起了这神mì

的美丽少女来。他这一掌拍得桌子上的酒水直颤,林豪不动声色地托住桌沿,将这力道给抵消了去,然后望向了我,而小白狐儿刚才张牙舞爪,这时却装作了柔弱少女,朝我身后躲来。面对着这光头的暴怒,我平静地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说道:"既然小器,身材又不好,就不要光着身子乱跑了,小心感冒。"

我满心的关怀却让光头佬一股血直冲脑门,他倘若有头发,必然是怒发冲冠,顿时就要发作起来,结果刚才看场的那个黑西装走过来,寒声威胁道:"江老三,你要是再闹事,别怪我不给你大佬面子。"

这光头江老三似乎有些畏惧那黑西装,鼻子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在我的耳边闷声威胁道:"小白脸,有本事你永远别走出帝豪,哼!"

江老三带着自己的兄弟气冲冲地离开,而那将他吓走的黑西装则彬彬有礼地给我们鞠躬致歉:"三位客人,受惊了。"说完话,挥手叫服wù

生拿来两瓶酒,算是赔礼。对方做得如此周全,倒让我们没话可说,待这些人离去之后,我这才偏过头去,仔细询问起林豪刚才过去接触的情况,得知他倒是找到了一个拆客,结果人家死都不承认,就是不搭理他,弄得没趣得很。

非常时期,不做生客,这事儿并不难理解,我想那走私组织如此的严密,自然跟这些拆客不是一家的,想要顺藤摸瓜,将那些人给揪出来,这路子本就有些艰难,我也并不在意,此番出来,即便是探不到什么消息,见识一下这儿的风土人情,也不算是白来。

我们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舞台重新回复喧闹,刚才给我们送酒的那个服wù

生这时又走了过来,低头恭声说道:"三位客人,那边有一位先生想要见一见你们。"

我皱着眉头瞧过去,只见侧边尽头的贵宾包间前,虚掩着半扇门,里面露出了半张脸来,朝着我们这边打量过来。

这样的举动着实有些不礼貌,林豪都不用跟我请示,直接皱眉说道:"谁要见我们,自己过来便是,还要我们移驾,这是哪门子道理?不去!"

林豪直接拒绝了,这正是我的想法,微笑不语,那服wù

生从托盘上面取下一张餐巾纸,上面写着几个字:"转手脱衣,手法甚妙,江湖同辈,还请一见。"我皱眉,抬起头来问道:"到底是谁要见我们?"

服wù

生温文尔雅地回答道:"要见你们的,是文公子。"

"文公子?"我眉头一扬,想着既然对方看出了尹悦的手段,又叫人前来相邀,过去会一会也没有什么坏处,说不定还能有些发xiàn

,只不过南方市这边叫人,要么就直接"老板"、"经理",要么就像香港一样叫做"文少",文派一点的也可以称之为"先生",这公子二字,说起来倒是有些古怪,难道他爹很出名?

我心中疑惑,也有些意动了,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平静地说道:"那请带路吧。"

三人在服wù

生的带领下来到了左侧尽头的这个这豪华包间,推门而入,只见门两侧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门神一般的汉子,一股鱼腥味,眼神像狼一样犀利,厚嘴唇,而里面偌大的包厢沙发上,却只坐着一个穿着烟灰色条纹衬衫的青年,面如冠玉,鼻若悬胆,眉目疏朗,天生一副好皮囊,他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刚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过来说道:"鄙人姓文,文鹄,刚才凑巧瞧见这位靓女的飒爽英姿,不由生出结交之心,还望三位莫怪。"

他亲自引我们三人坐下,然后扫量我们一番,这才笑着说道:"我这人最好结交朋友了,未曾请教"

这人态度十分客气,不过言语之间,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我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有些好笑,不过口中却说道:"刚才我妹妹为了避免被那些流氓吃豆腐,手段过激了一点,让文公子笑话了。我叫尹志程,这是我妹妹尹志悦,他是我朋友小豪。"

"尹志程、尹志悦?"文公子念了一遍,哈哈一笑:"好名字,不过跟金庸先生书里面的尹志平好像,哈哈"

这人自以为幽默,嘿嘿笑了起来,我这些年来忙于修行,金庸的武侠书听过没看过,不晓得有什么缘由,附和着笑了两声,然后问道:"不知dào

文公子请我们几个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好吩咐呢?"

黄金时代 第八章 撂狠话,不给面子弄死你

我虽说年纪还不到而立之年,但是毕竟在宗教总局这样的部门任职许久,而且还担任要职,居移气养移体,多少也带着些气势,这般平淡说来,那文公子不由得坐直了几分,脸上轻浮之色也收敛了许多,期待地说道:"南方省这个地方,就修行而言,向来都是荒漠之地,能够见到像志悦小妹这般有趣的人儿,实在是太罕见了,不知dào

三位来自哪儿?"

我瞧见这文公子虽说在与我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却恨不得钻进小白狐儿的骨子里去,我晓得就是刚才尹悦在舞池中央的表现太过于妩媚,结果将这追风逐蝶的登徒子给引过来了。

依我的身份,自然不会对这样的登徒子有太多的耐心,不过当我的视线移到了站在门口如门神一般的两个汉子时,却还是坐了下来,胡乱编了一个说法,将我们三人是北方人,南下工作的,我是一个贸易公司的负责人,而小豪则是我的司机,至于小白狐儿,则是高中生,因为已经保送到了洪山大学,所以特地带过来玩儿一下的。

这话儿是哄鬼的,明眼人都能够瞧出这是我在应付差事,而文公子却顺杆儿爬,认真地对小白狐儿说道:"小靓女,相逢即是有缘,不知dào

你会在这里待上几天,洪山大学我有朋友的,可以提前接触一些,另外南方市虽说是个急速扩张的城市,但是毕竟还有好多景色可以浏览的,你如果需yào

导游的话,可以联络我。"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名片盒来,给我们三人都递上了名片,我低头一看,却见上面写着"盛世渔业",下面除了文鹄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个移动手机的电话号码,除此之外,简简单单,再无其它。

递完一轮名片之后,文公子笑着说道:"小弟不才,现在在帮家里面的公司做事,盛世渔业寻常人可能并没有怎么听过,不过却垄断了南方市四成以上的水产市场,各位倘若是想要食海鲜,直接给我一个电话,无论是澳洲龙虾,还是北海段的石斑鱼,又或者挪威三文鱼,都不在话下,小弟直接派人送上门来。"

他夸下海口,我便当作过耳风,应付几句之后,文公子来邀酒,我们也懒得喝,应付两句,然后起身离开了,小白狐儿受不了那文公子想要剥光她一副的恶心目光,先一步离开了房间,而林豪则紧跟其后,我落在了最后,与文公子告别,正想离去,却瞧见这位俊朗的男子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了,似乎不太喜欢我们的冷淡,沉声说道:"尹经理,留步。"

我回头,一副疑惑的模样,而文公子则两步上前,压低着嗓门跟我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尹兄别说自己是什么贸易公司经理的话儿,咱们都是这个行当里面的人,谁也瞒不过谁,坦白讲,那小靓女可是你养的小妖精?开个价,多少钱,或者别的什么,把她让给我吧!"

我心中一惊,却不知dào

小白狐儿是哪里露了破绽,竟然被这个看着并不是什么高人的男子看出了底细来,要晓得尹悦身上可是有着我李道子师叔祖藏匿气息的神符,当日她被拐入沧澜道场,便是连人老成精的岷山老母都没有瞧出来,怎么年纪轻轻的他反倒是一语道破了真相?

我心中波澜骤起,不过脸上去表现得淡然,嘴唇微微抿着,笑着说道:"我不知dào

你在说些什么,志悦就是我的妹妹。"

文公子凝视了我好一会儿,这才冷冷地说道:"朋友,我是给足你的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说句实话,在整个南方省,还没有我文公子得不到的女人,你若是想要相安无事,乖乖地交出那个小妖精来,要是不肯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白狐儿一走,他那彬彬有礼的姿态立kè

就消失不见了,脸上虽然带着寒霜一般的冷笑,但是眼神却仿佛想要将我给吞下去一般,听到这小子的威胁,我笑了笑,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地方,竟然会有人对我做出这般的威胁来。不过就凭着他门口的那两尊门神,也的确是有底气说出这话儿来,我不介yì

,但并不代表着我因此而退缩,直接顶到他面前,然后笑着说道:"嗯,原本会担心南方之行太过于无聊,现在好了,我等着你,小朋友。"

说完这话,我朝着包厢门口走去,那两个家伙一左一右,跻身过来拦住我的去路,我停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文公子一眼。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猛地一挥手,两人让开了道路来,我出了包厢,瞧见小白狐儿和林豪并没有等我,而是朝着门外跑开去,我有些意wài

,不晓得这两人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赶忙快步走出这歌舞厅,来到马路前,瞧见小白狐儿飞奔着,消失在了附近的巷道口,林豪到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不远处等着我出来。

我快步走到跟前,问林豪怎么回事,这家伙告sù

我,说尾巴妞刚才出来的时候,说似乎看到了一个故人,她去追了,让我在这儿等着你。

我皱着眉头,问是什么故人?

林豪摇头,表示不知晓。我心中有些不安,在她刚刚被认出来的情况下,又被使出了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到底如何是好?即便是小白狐儿并不畏惧对方,但是倘若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只怕会因小失大。我匆匆上前,然而这时前面的巷子里突然蹿出一伙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愤然离场的那些个家伙,而刚才蒙羞的光头佬则拎着一根钢筋,咧嘴,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和一嘴烂牙来:"小白脸,你还真的出来了。"

我急着要去寻找小白狐儿,并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家伙,匆匆往前走,而那光头佬瞧见我一言不发,以为我心虚了,想要跑开去,结果手上一紧,抬手就朝着我的脑袋一棍子甩来。

这钢筋是工地上的那种废料,不过尖端锐利,倘若是戳,可能就要死人了,他也有些分寸,寻思着教xùn

一下我就好,而我则有些好笑,我出山便统领特勤一组这样重yào

的部门,凭的是自己一身的本事,算得上是年少得志,却罕有被人冠以"小白脸"这种定义。我不想打架,但是这样的家伙就像鼻涕虫一般,着实有些讨厌,当下也是猛然一收脚步,伸手过去,牢牢将他砸过来的钢筋给抓住。

手上的武器被制,光头佬立kè

下意识地往回收缩,结果他就是费上了吃奶的力qì

,都没有办法移动这钢筋一分。

那钢筋,就像生了根一般,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上。

自己无能为力,他倒是想得很开,朝着旁边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帮我?"

他一声呼唤,旁边六七人立kè

捏着拳头冲了上来,我心中发火,凝视着周遭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寒声问道:"当街拦人,围堵我们,你怎么知dào

那事儿便是我们做的?"

光头佬一边与我较劲,一边咬着牙齿说道:"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就凭你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老子今天就得弄一弄你,让你知dào

这儿是谁在当家做主。小白脸,不想吃苦,就将刚才跟你那个妹子交出来,让大伙儿爽利爽利,说不得承你一份情,下手会轻一些——要不然,老子打断你两只腿,再在你脸上划几刀,让你以后还出来招摇!"

我看着周围挤挤而上的这些壮汉,最后问了一句话:"凭什么?"

"凭什么?"

光头佬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与周围的同伴哄堂大笑,旁边一个龅牙汉子将手中捏得紧紧的拳头递到了我的面前,大声嚷道:"凭什么,凭大爷们这沙包大的拳头啊!"

强权者凭着暴力为所欲为,却不知dào

这恰好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因为一山总比一山高,他们却不知dào

碰到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时,该如何处置。既然没得谈,我便不再与这伙人废话,左手捏紧,一拳砸在了那龅牙男的面门处,他发出了一声激越的惨叫声,引以为傲的龅牙脱离了牙床,而人则朝着后面跌落而去。

我一出手,林豪自然也不再示弱,这小子这两年虽然也算是入了修行者的门道,但毕竟基础太差,远远不能比拟组内的其他成员。不过特勤一组这样的团队,每一个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强手,即便是在组里面实力挂车尾,对付这一帮青皮流氓,也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一动,腿影漫天,那些家伙还没有接近,便直接胸口中了一脚,人就朝着后面跌飞而去,直接砸落在了马路牙子前。

根本不用我动手,林豪一人就将这所有的家伙给搞定了,那与我僵持的光头佬顿时就愣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佛、佛山无影脚?"

我丢开钢筋,直接甩了他两巴掌,朝着前面的小巷走去,然而刚走两步,却见小白狐儿带一脸悲伤的表情冲到了我的怀里,呜咽着说道:"我看到胖妞!"

黄金时代 第九章 疑胖妞,多方查证内鬼出

尹悦一说到"胖妞",我脸色一变,抓着她的肩膀问道:"你说的可做得了真?"

这小白狐儿流着泪水,使劲儿地点了点头,说嗯,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了,但是我几乎一眼就瞧出它来了——它根本就没有怎么变过,还是往年那般小,蜷缩在墙头,不比篮球大,唯一的区别就是额头上面有一个黑色的发箍,就像电视上的孙悟空一般。

黑色的发箍?

我心中发紧,胖妞与寻常的猴子有着很多不同,有着通背猿猴的血统,乃冥界来客,除了不能言语,倒是与小白狐儿一般,然而它多年未归,要么就是出了什么事故,要么就是被人囚禁起来了,小白狐儿倘若真的没有看错,而那黑色发箍倘若又不是饰品的话,恐怕它已然被人给控zhì

住了——一想到这个猜测,我的心中就发紧,赶忙问小白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白狐儿告sù

我,说她刚才走出来的时候,瞧见远处的墙头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她心中一动,便跑过去瞧,结果正好瞧见一个像极了胖妞的瘦小身子,她大声喊叫着"胖妞"的名字,那小黑影略微一愣,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仿佛受惊一般地朝着远处跑去,小白狐儿在后面追了一段时间,失去了踪影,又怕我担心,这才回来与我知晓。

就是那小黑影回头的一刹那,小白狐儿瞧见了一个小猴子的模样,这才是确定出了那就是胖妞。

当年五姑娘山顶上,神仙府中,我、小白狐儿和胖妞三个相依为命,那情感是旁人无法理解的,特别是小白狐儿和胖妞,两个小东西口不能言,几乎整天腻在一起,而胖妞又似乎特别照顾小白狐儿,使得她记忆中十分鲜明,就像大哥哥一般,此刻也是颇为惶恐,忐忑地对我说道:"哥哥,你说胖妞是不是不认识我现在的模样了?我要是变回以前的样子,它会不会就不跑了?"

我心中几乎能够肯定胖妞被人给控zhì

住了,却不能对她讲,摸着她乌黑发亮的头发,极力控zhì

情绪说道:"没事,尾巴妞,这个世界很大,不过也很小,既然胖妞还活着,那么我们一定能够在这个城市里找到它的,你放心。"

小白狐儿拉着我的手,急迫地说道:"哥哥,我晓得它从哪儿跑开的,我们现在去追,说不定它没有跑多远——它不认识我,但认识你,我们去找它好么?"

瞧见这少女一双期冀发光的晶莹双眸,我不忍拒绝她,答yīng

陪着她一同前往,这时林豪拉住了我,问道:"老大,这些家伙怎么处理?"

我瞧见被揍得散落一地痛苦呻吟的这些家伙,不由得苦笑,他们平日里欺压良善,而一旦遇到比他们更加凶悍的人,却连逃跑都胆怯,着实让人瞧不起。我问小白狐儿,说这些人刚才还想非礼你,你觉得怎么处理呢?这小妮子走到光头佬面前来,啪啪啪啪甩了四个耳刮子,然后趾高气扬地笑道:"嘿嘿,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就暂且饶过你们这些家伙,以后眼招子放亮一点,别瞧见漂亮小姑娘就想上前打主意,下次落在我手上,把你那玩意给切了,信不信?"

这少女说得嚣张跋扈,但这些家伙却偏偏吃这一套,点头哈腰地称是,然后夹着尾巴离开。

我想了一下,让林豪回去取车,而我跟着小白狐儿一起走,两人快步走进巷道,然后循着那黑影的方向追去,然而那黑影子飞檐走壁,走得全部都是高楼峭壁,小白狐儿能过,但是我却力有不逮,寻了一段路程,却也没有了法子,正郁闷间,我感觉身后有个黑影子一闪而过,心中微微一动,拉着小白狐儿朝前面的转角匆匆走去,然后当身影一离开对方的视线之后,便立kè

停住脚步,将身子给藏起来。

刚刚站定,远处的巷道立kè

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屏住呼吸,感觉到那脚步就在跟前的时候,探出了一只脚,朝着路上伸去。

几乎是以极高的速度,立kè

有人被我伸出的脚给绊倒了,朝着前面的墙壁跌飞而去,眼看着这人就要摔一个狗吃屎,却没想到竟然一个凌空而翻,脚在墙面上点了两下,就顺利地落稳下来。这人避得漂亮,不过我却并不停歇,伸手过去一抓,却是将他的上衣给揪住,猛然一拽,那人又给了一个反方向的力量,结果却将他半根袖子给扯了下来。

我将这袖子给掂量在手中,那人急速后退几步,双手一错,拧成两只爪形,朝着我再次扑来,我上手与其搏击,感觉对方身手当着不错,竟然有张世界这般的武学修为,而且一身筋骨刚硬,几个回合下来,竟然还游刃有余,稳稳地防住了我的攻势。

两人再次分开,那人刚一站定,结果身后却传来一阵巨力,再也顶不住了,朝着地上扑倒而去,这小巷之中泥污四处,他给死死按在了地上,却是那找不到胖妞而一股怒火没有倾泻的小白狐儿出了手,让他无法动弹。此刻的尹悦浑身炁场浑厚,虽说没有将那三条尾巴给露出来,却宛如铅块一般沉重,那人在挣扎了好几次之后,最终选择了屈服,不再乱动。

我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打量了一下这个家伙,虽说脸上蹭了好多污垢,但还是能瞧出大致的模样来,却是在刚才的歌舞厅包厢里面,给那所谓的"文公子"守门的其中一名保镖。

那个叫做文鹄的纨绔子弟说过要让我好kàn

,自然得了解我的行踪,要不然在南方市这个人口多达数百万人的城市里面,想找到我,还真的不容易,所以才会派这么一个家伙过来跟踪我。将这人给擒住了,到底要怎么处理呢?我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说不定这也是一条线,埋下来,或许还会有意wài

收获呢。

如此决定之后,我将这个家伙给从地上拉起来,猛然按在墙上,然后压低着声音,平静地说道:"我知dào

你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家伙,所以也不想为难你,今天且放过你,回去给你的老板说,我等着他的手段。"

那人眯着眼睛瞧我,待我稍微一放松力量,他便像惊弓之鸟一般,快步朝着巷子的末端跑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放走这个保镖,我说服小白狐儿先不要再寻找胖妞了,而是到了前面与林豪约定的路口,乘车离开。

我们返回了省局大院提供的招待所,一夜无事,到了凌晨五点钟的时候我接到通报,说去监视那四个前专案组遗留成员的几个人都陆续回来了,我连忙起床,前往会议室听取汇报。前去侦察的都是特勤一组的老手,有徐淡定、张大明白、张励耘和赵中华,前面三人的汇报都没有太多的问题,基本上都是安排好家人,然后处理各种私人事务,准bèi

着进组的封闭式办案日程,唯独有赵中华负责的那一位,行为有些不合常理。

那个家伙大晚上的,居然跑去给自己先后去世的父母上坟,而且他似乎预计到会有人跟踪自己一般,下意识地使用了很多反跟踪的手段,不断地绕路,要不是赵中华有一个十分不错的身手,恐怕就要走失了。

除了上坟,这家伙还去附近的店子打了两个电话,回去的一晚上,几乎到了凌晨三点多钟,才关灯睡觉。

赵中华是四个人里面回来最晚的,就他的说法,他甚至都不想回来的,只是白天还需yào

工作,而此人可以,先回来与大家通报一下,如何行事,这些都需yào

讨论一番。我点了点头,封闭式进组,这是为了案件的进度而为,而这大晚上的跑去拜祭父母,又弄出这么多神神鬼鬼的动作来,着实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所在。

如此说来,这个人就是我们此案重点关注的对象,我表示明了,然后吩咐他们四人赶紧去补觉,白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众人领命睡去,而我又与值夜班的努尔和张世界两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替换他们离开,小白狐儿这时也起来,我便在省局提供的办公会议室里面查阅努尔带人整理过的资料,到了早晨七点半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说李副局长找我过去。我点了点头,让小白狐儿在这儿留守,而我则跟着那人一路来到了李浩然的办公室,瞧见这位前辈沏着一杯浓浓的茶,桌子上一堆资料,眼珠子里面还有血丝,也是一夜未眠。

我与他十分相熟,倒也不会拘束,坐在他的对面,寒暄了两句,便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局抽出一份档案来,告sù

我道:"这个王奉轩,我查看了他入职以来的所有档案,发xiàn

有好多地方都是模糊不清,被人为的修改过,倘若真的有内鬼,我想他的疑点很大"

我的眼睛在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因为这个王奉轩,正是赵中华盯着的那个人。

黄金时代 第十章 迟生变,疑似内鬼吊墙头

李浩然初来南方省,若是想要坐得住,必然就得立威,要做出一些让人心悦诚服的成绩来,方才能够走得更远,所以他对于此案件也是十分的上心,我想着他这人还算是可靠,跟南方省这边也没有什么瓜葛,于是将我派遣特勤一组的组员对那四人进行监控,最后得到的反馈结果告知于他,李副局长听完之后,沉吟了一番,然后对我说道:"事情到这里,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内鬼,就是王奉轩了。"

我心中还有疑惑,不过王奉轩绝对有问题,这是必然的,如果深挖一下,说不定有许多线索,对于是将其立kè

进行控zhì

,还是装作不知,继xù

观察,让他露出马脚这件事情来说,我有些把握不住,便问李副局长,他思考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等到他上班,就先控zhì

起来吧?"

我扬眉,不解地问道:"哦,为什么呢?"

王奉轩露出了马脚而不自知,我们便极有可能顺藤摸瓜,将与他联系的上家给揪出来,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一切都会变得明了,而倘若贸然将他给控zhì

起来的话,无外乎就是两种结局,第一就是痛哭流涕,将事情一箩筐兜出,第二则是死不认账,然后我们对他施展手段,然而问题在于没有人确定他真的就是那个内鬼,而且即便是,他知dào

的未必会有多少。

从种种迹象表明,我们所面对的这个敌人不但狡猾,而且极为谨慎,即便像潜伏在我们周围的内鬼,也不一定能够知晓他们的行踪。

对于我的疑问,李副局长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理由:"迟则生变。"

他说出这话来,让我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仅仅才来十几天,李副局长便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危机感,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么没有把握的话语来。从那些人处理事情的毒辣手段来看,只要一旦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事情发生,便会不顾一切地发动力量,将这危机给掐灭于萌芽状态,倘若时间久了,那王奉轩出了事情,我们目前唯一明了的线索也就断了。

这事情既然李副局长敲定了,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他告sù

我,说今天他会跟几位领导沟通一下,而我这边,等王奉轩一来省局报到,便可以立kè

将其控zhì

住,展开攻势,而倘若他不肯承认的话,是否需yào

动一些特殊手段,这个事情还等他与几位领导敲定之后,再进行授权。

两人商量完毕,我离开了李副局长的办公室,回到了临时的办公地点,经过短暂的休息,在八点多钟的时候徐淡定和努尔坚持照常过来开例会,我把两人给叫到里间的小办公室,将我与李副局长的沟通给两人透露,徐淡定认可了这决定,而努尔则表示出了异议,认为目前的线索十分虽多,但是靠谱的却没有,对方在我们这里安了钉子,看似一步妙棋,不过却将自己的软肋给暴露出来了,倘若能够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有奇效。

我将李副局长的担心说给他听,努尔沉默了一番,然后朝着外面看了去,面无表情地问我道:"李副局长没有说透,他的意思是,除了王奉轩,我们省局这里还有他们的眼线?"

我点头,说虽然是杞人忧天,但是却不无道理,李副局长刚来,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动,而我们也只是想要将这个案子给办了,梳理内部的事情,还需yào

水磨功夫,这事儿咱也不能替别人将心给操完了;行了,外面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将例会给开了,然后你们再回去睡觉,中午我们再碰头——这案子估计得搞一场拉锯战了,天长日久,可别一开始就将身体给弄垮了。

三人开完小会,外面的临时会议室也热闹起来,我推门出来,瞧见人来得都差不多了,只是

唉,都这个点了,我们的目标王奉轩怎么还没有出现?

我皱起了眉头来,打量会议桌的周围一圈,才发xiàn

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王奉轩没有出现。我心中一沉,自觉告sù

我事情可能有些不妙,于是问前专案组的王世军说道:"嗯,怎么王奉轩还没有到?你们有没有瞧见他,或者他有打电话过来,通知有事情先不来了么?"

王世军摇头,旁边两个也是一脸迷茫,都说不知dào

,我心想坏了,顿时就坐不住了,霍然而起,跟努尔说道:"你来主持例会,我先过去看一下。"

说完话,我匆匆而起,带着司机林豪和负责跟踪王奉轩的赵中华下了楼,当下也是由赵中华指路,林豪开着车子一路飞奔而行,二十分钟之后终于到了王奉轩的住处。三十二岁的王奉轩一人独居,是租的一个民房,而他单位的分房则由跟他离婚了的妻子和五岁大的儿子居住。赶到这一处大量外地人聚居的筒子楼里,我命林豪在一楼的窗外守着,然后带着赵中华敲响了位于三楼的房门。

我心情急躁,敲得也很响,结果不但没有将门给敲开,而且还将房东给敲了过来,那南方老头用浓郁的方言朝我骂骂咧咧,而我则没有再多做理会,直接伸出脚,一脚将这扇木门给踢得飞起。

在那木门跌落地上的时候,我瞧见了一个人,一个穿戴整齐、却将自己脖子吊在了天花板的吊扇上面的男人。

一直被我们怀疑是内鬼的王奉轩,竟然将自己给吊死在了自己居住的出租屋里。

瞧见王奉轩突出的翻白双目,以及伸到了下巴处的舌头,我晓得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心中叹了一口气,背靠在走廊的墙上,感觉自己到底还是没有想到这一遭,我们所有的计划都给王奉轩的死亡给打乱了,这狗日的倒是一了百了,但是我们寄托在他身上的所有线索,却也全部都给剪断了,没有办法再找回来。

被我冒失举动吓了一大跳的房东老头原本还想要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但是瞧见了王奉轩的尸体,顿时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叫道:"啊,啊"

他叫得吓人,左右的门都推开了来,想要瞧瞧是怎么回事,然而这房东老头却立kè

明白过来,自己的房子里面死了人,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谁还敢过来租房子。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立kè

朝着那些想过来凑热闹的家伙嚷道:"刚才脚滑摔了一跤,大惊小怪的干嘛,都回去,不要出来,走、走、走!"

他大声嚷嚷着,那些人倒也没有再过来,只是在门口好奇地张望,房东老头赶忙将我们给请进了屋子,哭丧着脸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让赵中华出示了证件,然后告sù

他我们是警察,接到消息,专门过来处理这事的,让他先出去,保护好现场,最好不要让这事儿传播开来。这吩咐正合他的心意,连忙出去撵人,而我则叹了一口气,对林豪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如此,那么你先打个电话,给努尔他们通报此事吧,另外我们勘测一下现场,看看能不能在这个房间里面找到什么线索吧。"

为了办案的方便,南方省局特地抽调了资金,刚刚给我们特勤一组买了四部摩托罗拉的移动手机,三部我、努尔和徐淡定拿着,而另外一部则用作机动,这玩意有一个别名,叫做大哥大,又笨又重,而且用的是模拟移动电话网,通话效果很差,我懒得拿,一般谁跟我办事,谁就带着,赵中华打电话,将此事通知了留守总局的人员,而我则将在楼下守候的林豪也叫了上来。

我先是小心地打量了一番王奉轩悬空的尸体,然后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将他给放下来,免得破坏了现场。

从我瞧见的场景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自杀现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王奉轩将化纤绳系在了吊在天花板上的吊扇那儿,接着踩着板凳将自己给套住,接着踢开凳子自杀。不过越是这般明显,我心中便是越有疑问,正疑惑间,赵中华戴着手套,从桌子上面抽出了一张纸来,递给了我:"老大,这上面好像是王奉轩写的遗书,你看看。"

我带上手套,接过来,瞧见是宗教局的标准信纸,上面写着几百字,而开头便是这样的话语:"我有罪,是我害死了专案组的同志,是我害死了副处长,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欠下的债,我自己来偿还,死吧,我已经无颜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通篇文字里面,王奉轩都处于极度的懊悔当中,他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到了自己头上,然后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通风报信的经lì

,最后不断忏悔,说自己会堕落阿鼻地狱,不过这也无妨,总好过整日煎熬,坐立不安要好得许多,人一死,便解脱了,一俩百了。

我死死地盯着这封信,心中的疑问却变得巨大:"早要如此,何必今日自杀呢?"

还是说,这里面另有隐情?

黄金时代 第十一章 线索断,畏罪自杀陷僵局

努尔、徐淡定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而随着大队人马的到来,那南方老头费尽心思想要瞒住的秘密就再也遮不住了,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看热闹的群众也挤不进来,只是聚集在楼道里面,指指点点,小声地说着话。

在此之前,我大致地检查过了一下现场,发xiàn

这儿十分干净,除了桌子上面的这张纸条,其余的地方都有被人进行收拾过的痕迹,瞧见这场景,我开始强烈地怀疑起来,这儿并非是一个自杀事件,而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在没有得到证据支持之前,都是无稽之谈。

前专案组的另外三名成员也随着大部队赶到了现场,瞧见这遗书的内容,顿时就懵住了,有两个人难以置信,反复地说道:"老王这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他出卖了我们呢?"

王奉轩平日里是一个工作特别谨慎细致的人,他向来温和,从不与人争吵,去年他老婆嫌他太忙于工作,对家里从不上心,闹着要离婚,他却没有和别人一样闹得惊天动地,而是签了字,还净身出户,将局里面分给他的住房留给了前妻和孩子,自己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怎么会是那个出卖了所有人的家伙呢?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相比于另外两名同伴,领头的王世军却回忆起了与王奉轩相处的点点滴滴,立kè

找出了许多疑点来,比如王奉轩的老家在汕头,虽说后来举家搬来了南方市,不过那儿却正是走私最猖獗的地方,说不定跟那个神mì

组织有着渊源;另外王奉轩他父母死得十分离奇,自那之后,他的性格就变得过于沉默——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这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听着王世军举证的种种疑点,另外两人还是觉得不足为信,坚持向我表明了王奉轩是内鬼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荒诞。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都死了,怎么讨论都得不出一个结论来,唯有最后将案子给破了,方才晓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让人将这遗书用证物袋给收起来,准bèi

重点研究这东西的指纹和笔迹,看看到底是不是王奉轩自己写的,另外尸体也需yào

带回去,有专业人士解剖,看看能不能从残余的尸体里面,找到一些别的线索来。

调查取证工作十分麻烦,除此之外,还需yào

对附近的人进行笔录,我心情沉重,叫了努尔和徐淡定来到旁边的阳台抽烟,几口火辣辣的雾气吞吐之后,我问徐淡定道:"你擅长弄鬼,能否感觉到这里面有怨气残留?"

人倘若是被害的,必然就会有强烈的怨恨和不舍,有执念残留,就容易被利用,而徐淡定又恰好是这方面的专家,说不定能够作一个回溯推演,然而他却摇了摇头,对我说道:"这里的气息十分干净,根本没有一点儿痕迹存zài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死者自杀,着急离开这个世界,恨不得永远不再回来,第二就是有人特意清理过了现场,不会给我们一点儿机会。"

两种可能都有,至于是哪一个,这个就很难得知了,不过想到眼前即将出现曙光,却又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这心情着实让人郁闷,我拍了拍手,勉强地笑着对两人说道:"得,这一回我们算是碰上了对手,想要速战速决,估计是不可能了。"

努尔手搭在我们两人的肩膀上面,平静地说道:"世事无常,有的时候艰难无比,有的时候轻而易举,这就是所谓的势。所有的罪恶最终都会露出真面目,只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当然你们也不要太过于担心,我昨天大致了解了一下,南方省这边的力量还是蛮强的,特别是鉴定技术,是从香港那边传承过来的,应该算是全国顶尖,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等待结果就行了。"

这边弄完了之后,王奉轩租住的房子在那房东老头一阵骂声中被贴上了封条,我们将尸体给带回了总局,请最好的技术专家进行分析,当然,所有的事情并不可能就此了结,我将特勤小组的人员分成了两班,日夜轮替,努尔负责白班,徐淡定负责夜间,而我则总揽全局,开始根据所有汇总的线索,有条不紊地推动着。

对于王奉轩的死,我特地找到了李副局长,与他进行了讨论,他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倘若王奉轩真的死于灭口,那么必然就是有人已经意识到他暴露了,或者有迹象表明他已经暴露了,才会断然下了黑手,要不然不可能活了这么多天,却在这个时候上吊自杀,那么是否有可能是我们内部泄密了?

我断然否认了这个可能,确定王奉轩的可疑,是在我派遣的特勤人员回来禀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只有我,以及徐淡定、张大明白、张励耘、赵中华这五人在,这些都是我从中央调来的班底,他们若是不可靠,那世界就真的太疯狂了;而李副局长这边,办公室里面只有我和他,自然也谈不上泄密一事。

王副局长挥挥手,说我的思路有点偏差了,他的担心是昨天晚上他调取卷宗的时候,这情况是否被人发xiàn

,打草惊蛇了?

这么说,也有可能,不过若真的如此,那么我们所面对的敌人,可能就太强dà

了。

两人一筹莫展,到了下午的时候,遗书鉴定结果出来了,字迹的确是王奉轩自己的,不过性质上面却有另外两人的指纹,现在技术处还在进行排查对比。当时在现场的时候,我们都带着手套,那么这两个指纹,便极有可能是第三方的人,这是一个线索,不过指纹这东西,资料对比极为繁复,不过即便技术处于全国领先,但在电脑技术还不算发达的当下,是很难大海捞针,将人给确定出来的。

随后尸体的解剖结果也出来了,王奉轩的确是自缢身亡的,除了脖子和气管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致死区域,而另外还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检查出他有极严重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没有几个月好活了。

从这个检查结果来看,他做内鬼的动机便有了,我令人立kè

调查王奉轩前妻的账户,看看最近是不是多了一笔款项,倘若如此,只怕这个家伙就是因为自己被查出了绝症,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前妻和儿子,才收取了神mì

组织的贿赂,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将自己的同事和战友给葬送在了那一个冰冷的码头。

张励耘负责此事,很快就回来了结果,王奉轩前妻的妹妹,工行账户里面多出一笔十万元的巨额现金,来历不明,对方也无法做出解释,并且言明这银行账户是他姐夫以前用她的名义开办的。

事情到了这里,本来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了,但是第二日法医对王奉轩的脑袋解剖,却有另外一个发xiàn

,那就是从他的脑皮层里面发xiàn

有大量的毛细血管破裂,小范围出血。

这在别人眼中并不是什么问题,然而一听到这个结论,我和徐淡定对视一眼,皆晓得王奉轩在出事之前,曾经被阴灵之物控zhì

过,如此说来,他所谓的自杀,不过就是掩人耳目的行为,恐怕他的死,最终还是因为受到了我们的怀疑,结果最终被人给杀人灭口了。事情到了这里,基本上就有了结论,不过对于专案组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情,对手回回棋高一步,将所有的可能都给堵上了,倒是让人有些迷茫。

案情陷入了停滞状态,而对方又是暂时性的潜伏了起来,很难抓到对手的尾巴,不过办过了这么多案子,我倒也不会打退堂鼓,这点耐心总还是有点,于是不急不忙地行事,按部就班地进行各种排查,一个月过去了,在李副局长和张伯的协助下,管控全市、全省的各类走私市场,结果却误中副车,打掉了鹏市和东官的两个贩毒团伙,也算是意wài

之喜。

这成绩虽说让人高兴,不过这两个与香港勾结的贩毒团伙里面没有出现过修行者,办事情都是使用枪支,办案的过程中,又一名前专案组成员因为受伤,退出了我们的团队。

七月初,南方省的天气酷热,也只有早上和夜里会稍微凉快一点,来到南方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虽说也有成绩,但是案情并没有获得太大的推进,上面已经有将我们给调回去的想法,毕竟随着省局的人事调动,这儿已经算是稳定下来了,我们留在这里耗时间,便有些鸡肋了,我顶住了上面的压力,决定善始善终,不然心中挂碍,那可不好。

建党节的晚上,李副局长代表省局请辛苦的专案组成员聚餐,饭后,我没有跟车回去,而是走到了江边散步,华灯初上,我却在如织的游人中间,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

黄金时代 第十二章 弥勒现,胖妞气息尹悦闻

光头弥勒。

时隔千里万里,我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此人有再次重逢的时候,而且还是在南方市这游人如织的江边,沿江水岸有两排路灯,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是弥勒那光溜溜的脑袋,如同鸡卵,有一种接近于完美的弧形。弥勒是这世间我见过最帅的男人,即便是一个光头,也宛如唐僧一般温文尔雅,别人经常会拿我跟八十年代的国民小生相提并论,但是跟弥勒比起来,我简直就是自惭形秽。

差不多有十年未见,弥勒几乎都没有怎么变过,岁月仿佛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唯独那气质仿佛沉稳许多,他倚栏而望,目光一直在看着江中暗幽幽的水,直到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瞧见弥勒应该是认出了我来,也不好当作陌生人,于是便上前与他打招呼:"嗨,弥勒,还记得我么?"

这光头青年微微一笑,伸手与我相握道:"姓陈的兵哥哥,多年未见,不过小观音倒是经常提起你,想忘记都难。"此刻的他并没有穿着僧袍,藏青色西裤加白衬衫,简简单单的打扮,却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视觉感受,这种奇妙的气质让人难以形容,总之就是一眼看去,就难以忘怀,好像天生就应该是大人物一般。

说到小观音,我想起一事,问他道:"我先前在滇南丽江遇到过小观音,她告sù

我她是来中国寻你的,不知dào

找到你了没有?"

弥勒抽回温软如玉的手,温和地笑道:"嗯,她找到我了,这还得多谢你当日对她的资助,要不然以她那晕乎乎的性格,还真的走不了多远呢。小观音经常跟我提起你,只可惜最近小熊跑到神农架去了,她去那儿寻找,就没有跟我到南方市来。对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中国军队的一员,现在呢,现在在做什么?"

努尔曾经跟我说过弥勒这人比较有城府,并不是可以交心的人,我当然也不会傻乎乎地将自己的底给露出来,只是应付几句,说自己后来转业了,先是在老家的一个单位上班,可又耐不住寂寞,就下海了,现在在南方市的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混口饭吃。

听到我的解释,努尔也不奇怪,而是跟我谈起了外贸订单的事情来,他似乎有过这一行的经验,说得头头是道,幸亏我这些天也了解过一些相关的资料,倒也不会出什么洋相。

两人聊了一会儿,我问弥勒,问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弥勒此人可是小观音的师兄,东南亚枭雄山中老人的得yì

弟子,十年前斩杀安南北部协调部队的将军都如同砍瓜切菜,时至如今,虽说师出茅山的我觉得在当世年轻一辈之中也是颇有地位,但是瞧见这个宛如迷雾的男人,却还是有一种不想与其为敌的想法。作为一个修行者,第六感往往直指事实本质,那么如此说来,这十年间弥勒的修为也必然是飞速进步,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感受到这种压力。

弥勒的回答有点让我意wài

,他告sù

我,说自己本就是中国人,不过自小便漂泊南洋去了,成年之后返回国内来,也是准bèi

继承了一家破败的家族事业。这门生意并不好做,人心散了,即便是四处奔波,都难以为继。不过这也没事,人生在世,总有许多艰难困苦,有人在乎结局,有人则在乎过程,恰好他正是后者,所以还蛮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两个人之前的交情并不深,所以说的话都只是泛泛而论,并不会过于深入,免得陷入尴尬,我与他聊了一会儿小观音,瞧见他的目光有一会儿似乎定在了远处的江水中,下意识地问道:"嗯,在看什么?"

弥勒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呃,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许久未曾见过了"

我看着黑漆漆的江水,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两个人虽说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不过无论是我,还是弥勒,性子都有些淡泊,也有一些保留,倒也不会是小观音那种一见如故的热情。我们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分开了,走之前两个人都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彬彬有礼地挥手告别。瞧见弥勒远去的身影,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像他这样的人,出现在这儿,难道真的就是四处奔波地做些生意?

什么生意,会让一个深不可测的南阳高手来奔波忙碌?

除非是

我心中猛跳,突然想到弥勒说不定跟我们这个月来一直在追查的神mì

走私组织,有着关系。要知dào

,臭名昭著的毒窟金三角便是东南亚泰国、缅甸和老挝三国边境地区的一个三角形地带,而那儿距离安南,其实并不算远,有着南洋背景的弥勒,以及神mì

传奇的身手,绝对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而当初小观音对弥勒的描述也十分含糊,显然并不是做什么正经的事儿。

想到这里,我朝着弥勒离去的方向瞧去,发xiàn

他已经消失于夜幕之中,川流不息的人流在我面前来来往往,我口中默念起了弥勒刚才给我说起的联系方式来。

弥勒并不用移动电话,他给了我两个联系地址,一个是西南渝城,还有一个则就是南方市的一个临时办事处,留的电话也是这个地方的,我急于查证这两个地址的真伪,瞧了一眼那黑沉沉的江水,匆忙赶回了省局给我们提供的办公室。夜里值班的负责人是徐淡定,张伯也在这儿,我将路上匆匆写好的纸条递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查一下。

张伯和徐淡定他们得了命令,开始忙碌起来,而这时门被推开,却是小白狐儿走进了来,小姑娘跟几位当班的组员打招呼,给他们带了夜宵,正在发送呢,突然吸了吸鼻子,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跟前来,兴奋地叫道:"哥哥,你找到胖妞了?"

我被这小妮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一下,说没有啊。

这一个月以来,虽然在忙于工作,但是我也依旧借查案的便利四处寻找胖妞,但是从各地的反馈来看,并没有人瞧见我们提供的画像上的小猴子,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小白狐儿显得十分失望,行为举止难免有些不正常,我正想要安慰她呢,结果她一把揪住我的衣服,吸了吸,很肯定地说道:"你肯定见过胖妞了,我能够记得它的味道,不会错的!"

小白狐儿一脸的认真,让我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问了她几句,接着回想起自己今天到底去过哪些地方。

很快我就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除了正常的工作应酬之外,我只有跟光头弥勒见过面。

我们握手了,在江边吹着风谈了好一会儿,而小白狐儿便从我的身上闻出了胖妞的味道,其实也许并不是我接触过胖妞,而是那个神mì

的光头男人见过胖妞,或许经常会在一起,所以才使得我们两人短短的接触,便沾染上了这个被小白狐儿确定为"胖妞"的味道。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就一阵狂跳,念起了弥勒告sù

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心里想着要不要立kè

过去查看一下。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张伯已经托人将结果查出来了,渝城的地址是真是假,这个需yào

明天才能晓得,但是南方市这个地址却是真的,经过核查,工商局也的确有过注册,是一家日化用品的代理,电话号码也正好是那里留下的联络方式。

查证过这个之后,看着焦急如焚的小白狐儿,我不再等待,留下了徐淡定在家里总揽全局,我带着林豪、小白狐儿,以及张大明白和张伯四人,一起前往那儿去现场调查。

地方在海珠那边,离我们这儿隔着大半个城区,为了行动方便,我们带了两辆车,张大明白这个家伙虽然也会开车,但是属于横冲直撞的那种,十分不靠谱,于是我让林豪跟着张伯、张大明白一车,我亲自带着小白狐儿一辆,一路疾行,过了江,来到了那个地方附近,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我们提前将车停好,朝着那地方摸去。

虽说是一个小日化用品的代理商,但是为了节省仓储的成本,却开在了一处城中村的角落,路过这条街,瞧见周围的建筑破落,有的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不过走过这段路,前面的街道还是蛮热闹的,拥挤的人群在路边的小摊中穿梭,街边好多小吃摊儿,炒河粉的香味跟一次性饭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斥在鼻间,小巷子里还有粉红色的灯箱,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在朝过往的行人招着手,笑颜如春。

城市化的快速进程中,造成了这里的畸形繁荣。

在巷子中一路穿行,突然间我的脚步停住了,旁边的林豪走上前来,对我低声说道:"老大,到了,就是这儿。"

黄金时代 第十三章 异变生,文鹄扮猪吃老虎

瞧着远处那黑乎乎的小铁门,我左右一看,瞧见我们这里的阵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忧,我摸不清弥勒的底子,贸然而上,说不定就会打草惊蛇,而弥勒之所以敢给我这么一个地址,肯定也还是有过准bèi

的,像他这样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没有预料到各种情况的发生,所以这般贸然闯入是绝对不行的。

我沉思了一番,决定不能带人进去,而是改为监视,然后尝试着跟弥勒见一面,看看能不能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搭建起来,旁敲侧击出胖妞的关系来。

得知我的想法,小白狐儿显得异常的不理解,在她的想法中,就应该直接冲进去,将这个办事处以及仓库给翻个底朝天,然后将胖妞给找出来,而不是这般迂回行事,弄得黄花菜都凉了。小妞儿急躁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却不得不劝解她,跟她说起了那弥勒的恐怖之处,倘若是将努尔和徐淡定都叫上,再加上现在的这些人,我或许有把握留得住他,但是就现在的人手,即便是有着张伯在旁,也不一定能够拿下他。

而且就算是拿下他,那又能怎么样?

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弥勒就是嫌疑犯,倘若我们胡乱将他给抓捕,那么宗教局的纪检督查科并不是吃白饭的,像这种不按照规章制度做事的行为是最容易受到忌讳的,我们毕竟不是旧社会的东厂锦衣卫和血滴子,一切行事都有条条框框来限制,也有内部的力量来牵扯,防止一家独大,从而变成了某些人手上的工具,进而产生某种不可知的威胁。

所以说倘若是做得过分,不仅我们这些人要给撵回京都去,这身份给扒下来,都有可能。

凡事都得小心翼翼,小白狐儿倒也不是不知dào

这里面道理,只不过心情比较复杂而已,在我的劝告之下,她最终还是认可我的方案,决定改以监视为主。

如此协商完毕,旁人四处散去,而我则带着小白狐儿穿过一条摆着无数粉红色灯箱的小巷子,准bèi

绕过前面的房子,到库房的后院去瞧一瞧。

一路上不断地有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在招揽生意,有的甚至豪放到即便小白狐儿拉着我的手,都上前来招呼,口中媚声喊道:"老板,来玩一玩嘛,双飞也可以哟"除了这些招揽生意的流莺,还有冒着酒气的男子三五成群而过,有人瞧见了小白狐儿这般清纯妖冶的模样,止不住心中痒痒,过来跟我打招呼:"年轻人,这位小靓女是哪一家的,多少钱出台啊?"

小白狐儿听得火冒三丈,而我却面无表情地路过,没有理会任何人。

一路走出了巷子,前面顿时一暗,突然间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却不曾想并没有躲开,前面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那人手一挥,叫人将我和小白狐儿给围住,然后得yì

地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找了你们两人一个多月,没想到你们竟然住在这一片?哈哈,这一回,可不能让你们给跑了吧。"

城中村的建筑缺少规划,高高低低,杂乱得很,刚才过来的那一条小巷子灯红酒绿,不时有人走过,然而走到尽头的这一片黑暗之处,却骤然冷清许多,这些人将前后一堵,没有了出路。我瞧见这人却是当日说要让我好kàn

的文公子,没想到之前教xùn

了他的保镖一番,竟然并没有将他给吓退,此刻正好撞见,当真是冤家路短。

这文公子带着十一二个人,那天跟随他的两个保镖也在,其余的看着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气势汹汹,我久历风雨,倒不会怕这些人,只是担心动静倘若闹大了,让弥勒知晓了,会不会有些打草惊蛇,于是尽量拖延道:"文公子,别来无恙,到底有什么事情,咱不能好好说?"

文公子先前还想在小白狐儿的面前留下好印象,温文尔雅,此刻却是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嘿然笑道:"当初还嘴硬,这会儿知dào

怕了吧?实话告sù

你,老子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到不了手的,你不给我面子,那这面子老子就自己挣,兄弟们,将这小子给我拿下。"

他一声吩咐,周遭的人便围了上来,先前在我手上吃过一点儿苦头的那个黑衣保镖在旁边提醒道:"众位,这个小子拳脚十分不错,你们可得小心;黑师,那个小靓女可能不是人,你看看有什么办法将她完整拿下"

这些人可就跟街上的地痞流氓不一样,都是有着底子的修行者,瞧见这么多的人团团围上来,我顿时就后悔没有将放在车上的饮血寒光剑给带过来了。

随着众人的团团围上,我晓得冲突必然是避免不了,当下也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眯着眼睛看向了文公子,咬牙说道:"小子,你或许是横行无忌许久了,也没有人管,搞得现在无法无天,实在是有些可恶,也罢,我就代你老子,将你给管一管。"

这边说吧,我一步前跨,势如奔马,朝着前方冲去。

在我的想法中,这些人应该并不算什么厉害角色,然而我刚刚往前一步,前面围住我的人竟然陡然一动,口中轻轻喝念,竟然结成了一个宛若鱼鳞交叠的阵法来,前后左右伸出四五只手掌来阻挡住了我前进的冲势。我猛然一震,结果发xiàn

法阵之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反震之力,就连我自己也有些抵挡不住,不由得朝后面退了好几步,方才站得稳妥。

我这边冲突一起,旁边立kè

冲出了一个浑身鱼腥味的矮个汉子来,朝着小白狐儿扑去。

小白狐儿天赋异禀,与寻常人有所不同,这些年来又随着我学习,也是一名不可测的高手,然而她与这矮个汉子一接触,却莫名就变得力弱了,招招受限,就好像遭到了天敌一般。我心中骇然,没想到这个被我认为是纨绔子弟的文公子竟然还有着这般强悍的班底,这事儿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当下稳定了心神,朝着前方突围而走。

围住我的一共有十人,这些人身上隐隐皆有鱼腥之气,并肩而立,将我的前路堵得死死,而即便是我用最大的劲道往前劈去,他们都能够通过彼此的力量传递,将其抵御住,而我想要找单个儿的家伙各个击破,却发xiàn

对方的配合十分娴熟,根本不给我什么机会。

我倘若是魔剑在手,自然不会怕这些家伙,直接一剑劈过去,未必有人敢拿血肉之躯来阻挡于我,然而此刻身上没有趁手的武器,着实有些难以破局,而我这边斗得正酣,小白狐儿却又莫名受限,那个矮个汉子一双虎爪,漫天爪影一挥而就,着实有些吓人。

文公子瞧见我们受挫的模样,在人群后面得yì

地笑:"疍家鱼鳞阵,倘若真的有这么好破的话,那些死在它阵下之人,可就有些冤了!"

小白狐儿被压得有些着急,朝着我喊了一声:"哥哥"

她叫我,是想征询我的意见,看看是否能够露出本我的面目,三尾加身,将这些人给直接碾过去,然而我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一来动静若是闹大,很容易惊动了有可能在这里的弥勒,二来这些人虽说横行霸道,但是却没有必死的理由,倘若小白狐儿现了法身,到时候若是灭不了口的话,必然就会将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去,这可就真的不妙了。

我不让小白狐儿显露法身,情况就有些艰难,那文公子瞧见我们步步后退,腾挪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在后面得yì

笑道:"本来被那家伙拿捏着,心中十分不爽的,不过能够碰到这个小妖精,劫回去爽一爽,想来也是不错的事情,你们快点,别把事情闹大!"

他一催促,我前后两端的鱼鳞阵就开始步步紧逼,想要将我给擒住了,到了这时,我也不再藏拙,手往怀里一抹,将小宝剑给拔了出来,这锋寒的剑刃一出鞘,我二话不说,朝着前方的人群猛然一刺。

前番我拳脚想往,虽说是势大力沉,但是几人共同承担,倒也能够抵得住,而我这短剑一出,对方立kè

就不能硬抗了,纷纷往后,不过这些人倒也不示弱,纷纷从怀里摸出了武器来,却有小半峨眉刺一般的尖刃,又有许多钢管,我奋力往前,小宝剑一连斩断了三把尖刃,狭窄的巷道里顿时就给我冲出一片,露出了那个姓文的家伙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二话不说,脚步朝着那文公子一剑刺去,却没想到这个家伙不但没有逃跑,而是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古怪的危险,手往腰间抹去,唰的一声,刺出了宛如雨瀑一般的细碎剑光来。

我靠,这个家伙,才是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别的不说,光凭他这一手,我便晓得他一身的修为却比徐淡定还要高出几分来。

我瞧见手中的小宝剑,心中苦笑:"中计了。"

黄金时代 第十四章 迷雾散,柳暗花明又一村

文公子用的是跟张励耘一般的软剑,一抖落出来,面前就是一大蓬的剑光洒落,让人心中发寒,我手中的这小宝剑只有匕首这般长,哪里敢往前而上,顿时就止住了脚步,一边感应着炁场,避开这宛如雨瀑的剑光,一边往后退开,伸手就揪住了旁边一人的胳膊,使劲儿一用力,将他拉到了我的面前格挡。

失去了法阵的配合,被我拽住的这人倒也没有太多的僵持,不过手中的钢管却还是不服气地朝着我的小腹捅来,我错身而过,将这人给抓紧了,然后手肘横在了他的脖子上面,推着此人往前。

文公子虽然剑术了得,却也不能越过我手中的肉盾伤我,尝试了几次,但是刺向我身体的剑无一例外地被那人给挡了住,气得他哇哇大叫,朝着我恨声说道:"你放开他,有本事我们单挑。"

刚才还组成了疍家鱼鳞阵,想要将我给堵死,此刻又要与我单独来战,这般变化无常的家伙我哪里会理他,一边制止住身前的这个人,一边朗声说道:"文鹄,你当真以为你在这南方省就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么,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让你的人住手,不然我就弄死你的这个手下!"

我想要通过手中的人质来威胁文公子,然而他却桀桀怪笑了起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有本事就杀了他,死在你手上只能算是他手段低微,怪不得别人。不过不要怪我提醒你,倘若你真的动手伤了人,那么我们就可真的是不死不休的场面了,到了那个时候,不但你得死,就连你护着的这个小妖精,可都得让我连皮带肉地吞到肚子里去,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吐出来了!"

我知dào

仅凭着手上这个小杂鱼,并不能够对像文公子这般心肠冰冷的家伙造成多大的威胁,刚才只不过是试探而已,听到他的说法,晓得这并不是在诓骗于我,而是真zhèng

的不在乎,当下也没有再拿这人做威胁,手肘在他的脖子上面重重击了一下,将拼死挣扎的他给弄晕之后,挟持着此人,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在我的后方,鱼鳞阵终于汇成了一体,将我的后路封堵,而小白狐儿则有些不敌那矮个儿汉子,跃上了墙头,那人也跟着冲了上去,拼斗十分激烈,我也是豁出去了,不管是否会被弥勒发xiàn

,手中的小宝剑如游鱼一般握着,一手执剑,一手揪着人盾,尝试着与文公子近身缠斗。

文公子手中的软剑是极好的钢材所制,时而直挺锋利,时而扭曲成环,那剑法凌厉而诡异,却也不输于我多少,只不过他到底不是冷酷无情之人,也狠不下心来将我手中的人盾给弄伤,一时间束手束脚,并不能发挥他手中那把软件的最大优势,一时间头疼不已,而就在这时,刚才在于小白狐儿拼斗的那个矮个儿汉子从墙头上落了下来,冲着文公子喊道:"行了,公子,我们得走了。"

文公子满腹不情愿,冲着他喊道:"黑哥,过来帮我将这些小子拿下,那些家伙除了结个阵,啥用处都没有,还是你厉害!"

矮个儿汉子冲到了文公子的跟前,一把拽着他的手喊道:"得走了,我刚才瞧见镇虎门那儿家伙了,倘若他还带着宗教局的人,事情就有些不妙了。听我的,你要是不想让恩师发飙,就照着我说的做,知dào

不?"

他这话最终让狂躁不安的文公子安静下来,那家伙在思考了两秒钟之后,手一挥,朝着我恶狠狠地喊道:"小子,今天就算是一道开胃菜了。你等着,我记住你了,有本事别离开南方,要不然,我后面的手段你就瞧不见了。"

他一声喊,众人都上来与我抢人,这么一大堆人杀将上来,想要将他们都给打趴下,这不现实,我瞧见尹悦似乎情况有些不妙,也没有再多坚持,将怀里那个昏迷过去的家伙往前一推,然后让这些家伙离开。文公子在那矮个儿汉子的掩护下带人离去,我赶忙找到旁边扶着墙的小白狐儿,问她有没有事,尹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气喘吁吁地说道:"那个姓黑的汉子,身上有一种东西,能够让我的手脚发软,要不然,我哪里有这么好欺负?"

陡然冒出来的文公子到底是何方人物,想起他刚才抖落出来的漫天剑光,我心有余悸,这时张伯带着张大明白和林豪赶了过来,还没有照面,就冲我喊道:"小陈组长,刚才我好像瞧见了黑蚁,他人在哪里?"

"黑蚁?"我有些诧异,问张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伯一脸诡异的激动,对着我低声喊道:"刚才围着你的那一堆人里面,有一矮个子,头发将脸遮住的家伙,就是闵教中的黑蚁,我记得他,没错的。"

他说得我心中猛然一跳,一把将他给抓住,低声喝道:"这话可当真?"

张伯吹着胡子说道:"我与那个家伙有几十年的仇怨,怎么可能认错!"

我顿时懊恼不已,刚才担忧小白狐儿,生怕那些家伙狗急跳墙,一拥而上,弄得她出了什么事情,才会放这些家伙离去,然而没想到这一伙人竟然就是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神mì

组织成员。我看着这些人飞快离去的方向,二话不说,对着众人说道:"追!"

五人快步奔行,然而穿过小巷,冲到了拥挤的城中村,却丢失了那些人的踪影,林豪眼尖,指着街尾离开的几辆汽车,问我道:"他们是不是上车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而那些车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事儿十分无奈,然而张伯却并不甘心,猛然一跃,手脚并用地攀爬上了街边的建筑上去,然后朝着远处飞奔而走,试图将对方给追到,而我却没有这般急躁,既然晓得文公子跟黑蚁,或者说跟那个神mì

的走私组织有着关系,那么一切就变得轻松许多,因为要找到那宛如迷雾一般的神mì

组织难如登天,但是找到文公子,似乎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我想起一事,回头问张大明白:"之前让你查的那个名片,为什么会查出虚假的来?"

文公子给我们发过名片,还自称是"盛世渔业"的人,垄断南方市四成以上的水产市场,我后来让张大明白查过这事,发xiàn

不过是吹牛皮而已,市内根本就没有什么盛世渔业,也不存zài

文鹄这么一个家伙。然而现在,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他给的名片是假的,但是说的话,却未必有虚,譬如垄断了四成以上的水产市场,如果改成毒品,估计就合情合理了。

而且他还说过,一般人是不知dào

的,预示着他的这张名片,应该不是真的。

张大明白一脸无辜,说按照上面的查,自然都是假的,谁想到这个家伙出门,居然还能带着像黑蚁这样的高手啊?

我的脑袋飞速转动,叫林豪立即打电话给徐淡定,向他通报这件事情,然后立kè

将名片上面残留的指纹送到技术科进行留档,看看能否有一些进展,另外就是再找商务局的人调查一下,看看是否真的存zài

着这么一个公司或者组织,负责南方市四成以上的水产市场。

打完了电话,我立kè

带着人朝我们停车的地方匆匆走去,刚到没一会儿,张伯宛如一只巨鹰一般从黑暗中落了下来,有些恨意地说道:"那些家伙开得太快了,我没有追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既然知dào

黑蚁跟着这位文公子,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你不要急,我们现在有很多的线索,一定会将他们给绳之以法的。"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太过于欣喜了,旁人都欢欣鼓舞,而我也免不得沾沾自喜一番,然而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之所以能够遇上文公子和黑蚁在一起,是因为我带着人过来盘查弥勒,而这儿的地址却正是弥勒所提供的,以我对弥勒有限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这种没有脑子的事情,除非是

他特意让我们知晓,或者说我们之所以能够在这里与文公子一伙人相遇,全部都是出于弥勒的安排。

想到这里,我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欢喜,而是开始陷入了沉思。

弥勒到底是谁,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了好久都没有弄明白,旁人看我发愣,不由得奇怪,林豪发动了汽车,然后问我道:"老大,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留人监视那个弥勒?"

我脑子有点儿乱,不过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倘若一切都是出于弥勒的安排,那么他必然不会将自己陷入到一个危险境地中,所以我们即使安排人手在这儿,恐怕也是没有发xiàn

的。想清楚了此节,我不再停留,挥手让他带路回省局。众人回返,车行半路,帮我那移动手机的小白狐儿接了一个电话,抬起头来告sù

我:"淡定哥打来电话,说名片上的指纹,和王奉轩遗书上面的一个指纹,是相符的"

黄金时代 第十五章 扮恶人,夜场逞凶过江龙

果然不出我的意料,那个神mì

组织留在南方市的首脑竟然就是那个看起来像是花花公子的纨绔子弟,也是掐断我们一条重yào

线索的主导人,然而让我产生疑惑的事情是,倘若这背后站着的真的就是文公子,那么他为什么会不晓得我和小白狐儿的身份呢,难道说这后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不过随着黑蚁的露面,一切都变得不再是那么重yào

了,从他们之间的称呼来看,那个文公子在闵教之中的地位似乎比黑蚁还要高,而黑蚁也称呼他为"公子",则预示着文鹄说不定就是闵教下一代的继承人,这样的人物,只要将他给抓住了,那个神mì

组织身上的迷雾和面纱,似乎就能够一窥全貌了,想到这里我就变得十分激动,立kè

电话通知省局留守的人员,全体集结待命。

一个月过去了,而就在今天,我们将可能所有的事情给一举搞定,不再犹豫。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省局,我立kè

召开了扩大性的会议,并且邀请了李副局长列席。

其间我将今天所遇到的事情给作了通报,然后将文鹄锁定为重点对象,布置了一系列的任务,其中徐淡定带领张世界等人,以及原专案组成员负责调查文鹄此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在南方市的住址,并由李副局长帮忙协调其他部门,努尔以及白班人员随时待命,而我则与张伯一起,带着小白狐儿、张大明白、林豪与张励耘,以及十来个省局行动处的工作人员,一同前往文公子曾经露过面的歌舞厅。

那里的服wù

生认识文公子,说明他常去那个地方,多部门的协调工作毕竟没有那么快的效率,所以如果能够从哪儿得到线索,那么说不定我们就能够迅速将其捉拿归案,倘若是能够将黑蚁给一起逮住,那么其余的成员便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地全部倒下了。

时间非常紧迫,文公子并不是蠢人,我和小白狐儿,以及张伯一同出现,倘若他意识到了这里面的关联,说不定就有多远走多远了,到了那个时候,这条线也断了,我们就真的只能返回京都,从长计议了。

任务分配完毕之后,紧急会议结束,我和张伯带着大队人马迅速赶往白鹅潭一条街的那家歌舞厅去,为了避免惊扰太多的无关人员,大部队的车在角落停住,然后我带着一众人员直奔那家歌舞厅,在几个手势之后,省局行动处的人员在张伯的协调下将整个歌舞厅的外围给团团围住,然后我带着一票人直接走进了这劲爆音乐震天响的歌舞厅内。

一走进去,我便瞧见了那天被我们欺负的光头佬,他似乎也认出了我们来,就像见到了猫的老鼠,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给缩到桌子上去,我的目光在大厅内巡视一圈,瞧见了那日将我们呼唤到豪华包厢的服wù

生,不理前来迎客的工作人员,朝着那个家伙走了过去,而那人瞧见了我、小白狐儿和林豪,眼睛一亮,顿时就不动声色朝着柜台那边走,手都已经朝着上面的座机伸去。

张大明白及时地将这服wù

生的手给钳住了,然后连拖带拽地将他给带到了一间没有人的包厢里,将门合上,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顿时消停,林豪伸手掐住这家伙的脖子,寒声说道:"怎么着,想要给文公子打电话,通风报信对吧?"

服wù

生憋红着脖子,死命地挣扎,不过他哪里有林豪的劲儿大,挣扎半天都没有效果,这时门外一阵喧哗,守在门口的张励耘敲了敲门,然后在门外说道:"老大,他们这儿的保安主管要求进来。"

我回答可以,门开了一条缝,那天制住光头佬闹事的黑西装走了进来,他应该刚和门口的人员发生过冲突,揉着手腕,脸上尽是惊疑之色,不过这也使得他客客气气的,进门之后,确定了我就是这里的头儿,恭谨地说道:"这位老大,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咱们开门做生意的,以和为贵,千万不要有冲突,对不对?不知dào

您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我微微一笑,指着那个坚毅不屈的服wù

生说道:"你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西装瞪了服wù

生一眼,低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服wù

生被我们弄出来的这场面给吓到了,瞧见了负责这场子安全的保安主管这副模样,感觉不能善了,而且也瞒不过去,在被林豪给放开之后,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位先生上回跟文公子有过冲突,文公子吩咐,说只要见到他们再来帝豪,就通知他——我刚才瞧见了,就想着给他打个电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黑西装便直接飞出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服wù

生的脸上,"啪"的一声,那服wù

生倒退两三步,左脸迅速地浮肿起来。

他捂着脸不说话,黑西装则满脸歉意地说道:"各位老大,手下人不懂事,还请多多原谅。你看这样好么,我现在通知我们老板瀚星,让他过来给诸位摆一桌,赔礼道歉,你看怎么样?"

我抿着嘴不说话,旁边的张大明白粗声粗气地说道:"我们他妈的稀罕你一顿饭是吧,当我们是要饭的?"

张大明白嗓门大,那黑西装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咬了咬牙,抬起头来说道:"各位老大,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事我们不在理,认了,没有二话,不过我们老板瀚星在南方市也算是有名有数的腕儿,江湖人见了都得给几分薄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用这么钻牛角尖吧?江湖路,不可知,谁都有求人的时候,您说呢?"

他说得有几分威胁之意,自然是对自己老板的背景有着几分地头蛇的信心,然而他却不晓得,自己面对的不但是过江猛龙,而是这儿最大的地头蛇,结果一说完,张大明白直接扇来一巴掌,他躲也躲不开,一声清脆的"啪",人便飞到了沙发那边去,待到他昏头转向地爬起来的时候,张大明白才将他给揪起来,嘿然笑道:"小子,莫拿你那一套来给我逞威风,就问你一句,文公子这个家伙,在哪里能够找到他?"

给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的黑西装一脸怨毒,嘴巴一动,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来,然后恨声说道:"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我沉默不语,而张大明白则心领神会地继xù

抽,几下之后,这个自以为能够镇场的黑西装终于崩溃了,流着泪说道:"各位大佬,有话好好说,咱能不能不打人了?"

瞧见黑西装服了软,张大明白得yì

地笑了,揪着他的脖子说道:"我们跟你,也没有啥子仇怨,你把文鹄那孙子给我约过来就行了。"

听到这话儿,黑西装猛然摇头,哭着说道:"大佬,你们之间的恩怨,你们自己了,我若是帮了你这个忙,说不定我的尸身就得灌进水泥桶,栽到珠江的淤泥里面去了"

听他说得恐惧,我眉头一掀,平静地说道:"哦,文鹄有这么厉害?"

黑西装问我道:"我不知dào

各位老大是哪路的英雄,但是得提醒你们一句,我们老板瀚星在南方市这一块儿也是小有名气,但跟砖头哥比起来,那根本就是一个小娃娃——砖头哥是南方市地下毒品市场的大拆家,是跟香港和东南亚都有联系的大毒枭,手上带枪的小弟都有五十多个,而砖头哥却还只是文公子他们家族里面的一个堂口老大而已,这么说,你们能理解了么?所以我多嘴劝老大你一句,跟这样的人家斗,能不惹,就不要惹"

啪!

黑西装语重心长的劝解又被张大明白的一巴掌给打断了,他十分土匪地骂道:"让你打电话叫过来,你废什么话?"

黑西装无语了,他低着头,宁肯被我们打死,都不敢招惹文公子,而我们也没有将自己官面上的身份给透露出来,生怕有人通风报信,耽误时间。黑西装死鸭子嘴硬,张大明白就盯上了那服wù

生,结果还没有怎么威胁,那小子就哭着点头同意了,不过林豪和张大明白陪他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回来的结果则是根本没有联络上,那家伙的保镖回话说文公子今天晚上没空,任何事情都不要麻烦他。

服wù

生连事情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就给挂断了。

我心中警觉,回过头来审问两人,终于从黑西装的口中探得了文公子在这附近的一个住处,不过他也跟我们解释,说文公子狡兔三窟,这只是他一个江湖朋友告sù

他的消息,不一定能找到。

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一试,当下也是令省局行动处的几人看住这边,然后通知在省局待命的努尔带队赶来,而我们这立kè

出发,匆忙赶往文公子的住处去。

此案是否能够破解,就看今晚了。

黄金时代 第十六章 差一线,文鹄梦中被惊走

文公子住在距离白鹅潭附近不远处的江边别墅区,这儿在九三年的时候,算是南方市一处富人聚居的场所,环境幽静,而且还临江,景色十分不错,我们赶到这儿的时候,努尔带的人马还没有到,时间仓促,我也没有再多等一下,而是让人与小区保卫室亮明身份,沟通之后,这才得知今天文鹄的确有回来,顿时便激动了起来,让人带着一路来到了文鹄的房子前。

这是一栋仿西洋的小别墅,看着精致而美观,外面还有私家小花园,十分不错,我们这儿总共来了十四个人,不过有张伯在,我倒也没有太多的担心,带着人将这栋别墅给围将起来,接着是分配任务——张伯在外面的花园领着其余人,掌控全局,小白狐儿上了房顶,而我则带着张大明白、张励耘从正门而入。

门从里面反锁着,不过这事儿难不倒混迹江湖的林豪,这个家伙能够凭借着一根铁丝,便不动声色地将其解开来,所以当他趴在门上,几秒钟之后,里面的锁轻轻响了一声,然后门便悄无声息地开了来。

根据保卫室的人提供的消息,今晚这儿来了两辆车,那么这里面必然有其他的高手在,我不晓得那黑蚁是否也在,不过却越发地小心起来,踮着脚步往里走,只见楼下客厅中间,有盏昏黄的小夜灯,左右一打量,四周都没有动静,我手一挥,张大明白和张励耘朝着旁边的工人房和保姆房摸去,而我则来到了靠楼梯的客房前。

我的手轻轻地搭在了门把上面,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推开了房门,接着客厅里面那昏暗的灯光,我眯眼瞧了一下,并没有瞧见人,回过头来,瞧见张大明白和张励耘也来从房间里面走出了来,冲着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多言,带头来到了楼梯前,朝着二楼走了上去。

到了二楼小厅,我打量了一下,径直来到了主人房的门前,脸贴在门前侧耳倾听,却听到了两个平缓的呼吸声,这声音宛如天籁,让我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连忙朝着身后打手势,示意人就在这个房间,张大明白和张励耘点了点头,全神戒备地围了上来,我尝试着扭动了一下把手,门并没有锁住,于是打手势,从三到一,然后缓缓地将门给推开。

这门是木质的,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声"吱呀"的声音,我的心几乎就要提到嗓子眼了,以为里面会有人暴起而来,然而却没有,一直到我将门给推开一半,瞧见了床上的两个身影,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我皱着眉头,感觉有一点儿不对劲了,照理说以那文公子的修为,不至于如此的不谨慎,难道这里面有诈?

一想到这儿,我便将一扬手,张大明白将我的饮血寒光剑给递过来,我缓缓抽出了长剑,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头来,然后拿剑尖将盖在这两个人身上的丝绸薄毯给挑开来。

当这丝绸薄毯滑落的一霎那,我的心脏骤然一停,只感觉一股血气朝着头顶上面冒。

这床上,并没有我们所要寻找的目标文公子,而是两具一丝不挂的女性胴体,这两个女人肢体交叠在一起,一个顺直乌黑的长发,一个染成黄色的大波浪头,从露出来的侧脸来看,都算是十分漂亮的年轻女性,两人陷入了沉睡之中,均匀的呼吸以及穿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特有的气味,让人能够想象得到在此之前,这床上曾经发生过许多少儿不宜的事情。

这般香艳的场面着实让人鼻血直流,然而没有瞧见我们的目标文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黑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刚刚赶上楼的林豪眼神一阵发直,不过瞧见了我质询的目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应该有男人,这气味不是两个女人所能够散发出来的"

如此说来,也就是说文公子先前还在,不过却在我们赶到之前,偷偷逃走了?

我黑着脸,拍了拍林豪的肩膀,然后说道:"五分钟,将这两个女人的嘴巴给我撬开来,我想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床上的两个女人,从呼吸上面来看便晓得不是什么修行者,我背着手走了出来,冷着脸下了楼,而那房间里则已经传来了两声高低不一的尖锐叫声。我对在门外一堆如临大敌的同伴挥了挥手,将楼上的情形给解释清楚,听到了这个结果,满心兴奋的众人都不由得冷下来,万万没有想到,目标居然会提前离开,到底是怎么走漏的消息呢?

林豪此人偷鸡摸狗的手段十分多,连五分钟都没有用够,便下来与我汇报了,告sù

我床上的那两个女人是歌舞厅的小姐,今晚被文公子点了出台,一番云雨之后就睡下了,什么都不知dào

,不过大波浪提供了一个消息,说大概是二十分钟之前,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听见文公子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起床出去了,她一开始只以为是去卫生间,结果却将我们给招了来。

二十分钟之前?

那个时候的我们正在路上,难道是有人给文公子通风报信了,是谁,是帝豪歌舞厅的那一帮人么?

我沉吟着,张伯走过来告sù

我,说车库里面两辆车都在,没有带走,说明对方应该是徒步离开的这里,看来他们走得也是十分慌张。我点了头,吩咐所有人立kè

在这片区域进行盘查,看能不能找到那些人的踪迹,同时让省局帮忙协调一下,在这附近增加巡查警力和关口,全力通缉文公子一行人,同时彻底搜查这栋别墅,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遗漏的线索。

一番命令之后,大家各行其是,我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叫来张励耘,让他赶回帝豪歌舞厅去,仔细排查,看看是不是那边走漏了消息。

张励耘匆匆而去,而努尔他们这时却正好赶了过来,得知了这情况,他皱着眉头说道:"有点不对劲啊,照你刚才的说法,你们在歌舞厅里只跟那服wù

生和保安主管有过接触,现在他们都给锁在了包厢中,没有人知dào

我们已经得到了文鹄落脚的地址,而其余人都有被监管者,只以为是江湖纷争,就算是有人通知到了文鹄这儿,也不会当作一回事的——事实却是文鹄接到电话,就匆匆离开了,甚至都来不及将车给开走"

我点了点头,脸色变得越发严肃起来,咬牙说道:"嗯,你说得对。看来,对方的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啊。"

努尔瞧了一下周围的人,低声说道:"或许还有"

我举手,制止了努尔的话语,眼神沟通即可,接着负责搜索房间的张大明白和林豪走了过来,给我汇报,说这儿只是文公子暂时落脚的一个地点,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做过清理了,没有留下什么多余的线索,至于指纹和脚印之类的,这个得等明天技术科的人来调取。

这结果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倘若文公子真的有那黑西装所说的这般厉害,自然不可能留下太多的痕迹,不过从黑西装的口中,我们又多了一条线,那就是所谓的砖头哥,我不知dào

这人是否在今晚堵住我们的那些人里面,不过他既然是南方市地下毒品市场的大拆家,自然也有很多踪迹可寻的,只不过大家都以为案情会在今晚有重大进展,结果最终功亏一篑,实在是有些失望。

而且更重yào

的一点是,我们今天晚上的行动,恐怕有些打草惊蛇了。

一番忙碌,张伯和小白狐儿相继返回,告sù

我对方可能从江边泅水逃脱,这些人入了水,就真的很难查找到任何踪迹,尽管可以协调有关部门对沿江进行盘查,不过估计效果不大。事情闹到现在,基本上算是错过了,我让人留在这里看守现场,然后带着那两个应召女郎返回省局,让她们回忆起别墅里面所有人的画像,给通缉提供线索。

到了省局,张励耘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歌舞厅的老板赶了回来,不过双方还在协调,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xiàn

有任何人打电话给文公子。

至于那个号码上面相关的通讯记录,需yào

第二天到邮电公司那儿去查询。

一夜忙碌,我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暂时歇了一会,到了天明,我又与李副局长等人沟通了一番,在经过慎重考lǜ

之后,我拨通了弥勒给我留下的电话号码,接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问我什么事,我自报家门,然后告sù

他,说如果有可能,我想请弥勒喝个早茶。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说会替我转告的。

我挂了电话,按了按太阳穴,感觉事情有点儿超脱掌控之中了,不过约弥勒见面这事,我是跟李副局长商量过的,快刀斩乱麻,这个也是在文公子有可能逃遁之后,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十分钟之后,我的电话响了,那人告sù

我,说弥勒答yīng

了我的见面请求,跟我约好在陶陶居见面。

黄金时代 第十七章 喝早茶,王秋水点破玄机

在传统的南方茶楼中,最享盛誉的要数陶陶居、莲香楼、惠如楼等地,其中这陶陶居位于第十甫路,原名葡萄居,光绪六年转手由一陈姓老板经营时,易名为陶陶居,后又转由一位叫做黄静波的人掌管。黄老板经营有方,邀康有为题写点名,又以"陶陶"二字作鹤顶格,公开征集对联,如此一来,名声大噪,算是喝早茶的一个不错的去处。

我得了回话,立即叫上了努尔,然后驱车赶往陶陶居。到了地方,才发xiàn

或许是因为盛名太负的缘故,搞得这茶楼简直就是挤爆了,偌大的店面愣是找不但一个空位,而且门前都排了一长串的人,我往人头挤挤的大厅看了一圈,却没有瞧见弥勒那标志性的光头。

这拥挤的人群让人感觉有一些迷茫,而这时旁边突然走来一人,西装革履,黑皮鞋打领带,一副白领人士的打扮,十分的精明能干,他打量了我和努尔一番,然后说道:"你是陈先生么?"

我点头,那人便笑了,说道:"你好,鄙人王秋水,是陆老板的下属,刚才跟你通过电话的。不好意思哈,刚才我老板不知dào

陶陶居这边的生意居然这么好,结果约在了这里,实在有些失礼。不过我们已经在隔壁的咖啡馆找了一处位置,一会儿叫老板送些茶点过去便可,两位请随我来——对了,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努尔用的是腹语,一般为了避免旁人大惊小怪,尽量不会出言,我便与他解释,说这位先生姓梁,也是弥勒的故友,他有口疾,不能说话,还请不要见怪。

王秋水看了努尔一眼,然后说道:"无妨,既然是老板的故友,一起来便是了。"

他领着我们两人一路来到了隔壁的咖啡馆,晨间的咖啡馆半掩着门,放着不知dào

是肖邦还是莫扎特的钢琴曲,那琴声就像流水一般,撞击着我的耳膜,产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来。咖啡馆不大,不过里面的景致被藤蔓之物和精巧的屏风给遮掩,倒是不能一眼望尽,绕过了两道屏风,我才看到弥勒那招牌式的光头,在角落里面眯眼坐着。

王秋水引完路,朝着弥勒微微一点头,然后便离开,给我们准bèi

早点去了,而我和弥勒坐下来,刚要客套一番,结果安静坐着的弥勒突然睁开眼睛,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志程小哥,你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他的开门见山让我省了许多口舌,然而细细一品,却陡然一惊。

要晓得,我可从来没有告sù

过小观音,以及弥勒我的真名,而且我这名字还是上了茅山之后改的,此刻被弥勒一语叫出,我顿时浑身僵直,这才晓得原来我昨日与弥勒一本正经地讨论什么外贸问题,却是出了大洋相,而弥勒其实应该是早就知dào

了我的身份了。

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感觉当真不好,此刻又被戳破,即便是脸皮已然很厚的我,也不由得有些脸红。不过我倒也不会太过于羞涩,很自然地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弥勒温和地笑了,说道:"茅山宗掌教真人的大弟子,宗教总局二司特勤一组的组长,你在江湖上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哪能不认识?"

我的瞳孔顿时就凝聚起来了,平缓地说道:"果然,我就知dào

弥勒兄也是闯荡江湖的人士,不知dào

你混哪一行的?"

瞧见我和努尔全神戒备的模样,弥勒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说道:"你们两个别紧张,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对象,也跟你们的案子没有关系,我今天过来,是与朋友叙旧,而不是别的,倘若你们想要对我究根结底,我倒是没有什么义务配合的。之所以跟你见面,也只不过是看在小观音的面子而已,开门见山说话,是时间有限,不想与你绕圈子。"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便也没有再戒备重重了,虽然我不知dào

弥勒跟我们所追查的闵教有着什么联系,不过想来他似乎也有利用我们来剪除这组织的心思,于是直接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问道:"你昨天出现在江边,并且告sù

我你的地址,应该是故yì

为之的吧?"

弥勒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淡淡一笑道:"这都是你的猜测,你今天过来找我,难道就是想跟我说这些么?"

我摇了摇头,直接问道:"不是,我就是想问一问你,怎么才能找到闵教的老巢?"

弥勒摇头说道:"闵教的老巢,你们宗教局这么大的势力,都不曾知晓,而我怎么可能会知dào

呢?这事儿我想你真的问错了人了——呃,好吧,陶陶居的茶点来了,你们尝一尝?"说话间,那王秋水也不知dào

是使了什么手段,真的从热火朝天的陶陶居里面叫了两个伙计,端着摆满茶点小吃的托盘走了过来,那西装革履的男人笑着说道:"来尝尝,陶陶居的奶黄包香气四溢,还有很特别的椰奶味哦;薄皮鲜虾饺也很不错的,就像艺术品"

王秋水指挥着伙计在桌子前上菜,我们的谈话被打断了,而这时间里我则在思考着,从昨天的事情来看,我几乎可以确定弥勒是想要透露些什么东西给我们,但是他却又特别矫情,从来不明说,而是喜欢让我自己去猜度,我想这可能是他也怕报复的缘故,又或者其他的原因。

不过这般绕圈子,着实让人难受,我没有再继xù

,而是待一切放妥,陶陶居的两个伙计离去之后,问起了弥勒的另外一个问题:"那好,不谈文公子,弥勒,我家胖妞,是否在你这儿?"

弥勒眉头一扬,不解地问道:"什么胖妞?"

我见他一副什么也不知晓的模样,便直接所起道:"就是一只很神奇的小猴子,它曾经与我从小长到大,是最好的伙伴,后来我在南疆的时候,遇到你之前,与它失散了,从此就再无消息,直到心中,有人告sù

我,瞧见它跟你在一起"

"不可能!"

弥勒断然否决了我的说法,摇着头说道:"没有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带过什么猴子。这一点你可以问秋水,问问他我什么时候有养过这么一个宠物?"

旁边的王秋水给我们倒过一遍茶之后,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老板身边,从来没有什么猴子。"

我盯着弥勒那双深邃而黝黑的眼睛,感觉这个谜一般的男子有着太多我不可知的东西存zài

,足足看了十来秒钟,我才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哦,既然如此,可能是别人看花了眼吧。不过我希望倘若是捡到了胖妞的那人,能够好好地对待它,那小家伙很简单的,谁对它好,它就会对谁加倍的好"

弥勒微笑着不说话,开始食用起了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早点来,旁边的王秋水也张罗着,让我们趁热尝一尝,我吃了一个奶黄包,然后开始自顾自地讲述起了查找文公子的几个线索方向,也不管弥勒愿不愿意听,说得差不多了,这顿早茶也算是结束了,我毫不留恋,手托着桌面准bèi

离开,在此之前,我最后又问了一句:"两位作为局外人,不知dào

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弥勒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然后举杯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能都在南方市,有空一起喝茶咯?"

而那王秋水则不着痕迹地说了一句:"你说那文公子曾经给你夸下海口,说想吃龙虾可以找他啊,这么吊?说出这样的话,办不到是很丢脸的哦,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王秋水说的话语让我豁然开朗,对了,先前我们一直误以为文公子用来打幌子的盛世渔业不过是句谎言,所谓的控zhì

地下水产市场四成以上的事儿估计讲的是毒品,然而现在看来,说不定那个盛世渔业真的可能存zài

,只不过藏得比较深,一般人可能不知晓而已——我们先前让人去工商局调查,并不细致,却不晓得这里面可能另有猫腻

你来我往的太极拳打了半天,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和努尔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临走的时候,我看着弥勒那张宛如佛像的脸,诚恳地说道:"弥勒兄,你我认识也已经超过十年了,真的很希望以后都能够是朋友,而不希望某一天,你也成为我需yào

追查的目标。"

弥勒伸手过来与我相握,平静地笑了:"那是,我以后便是陈组长治下的草民了,还请多多关照才是。"

与弥勒告辞之后,回程的路上,我打电话让人去附近的水产市场和高档饭店,让他们调查一下这些地方都是从哪儿进的货。对于我的指令,他们都不明白,但是却照着做了,而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就陆续有回馈过来了,大部分的调查显示,这些货都与汕头一家文记渔行有关系。

黄金时代 第十八章 争时间,秘密潜入仓储地

在李局长和张伯强dà

的协调能力之下,我们很快就查到了文记渔行的底细,这是一家村集体企业,从一个小小的渔村开始发展壮大,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一家集合捕捞、运输物流和批发的大型综合企业,该企业目前的老总是那个村子以前的老村长文家祥,我的手上很快就得到了这位头上有着各种荣誉光环的老总照片,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人面孔,年纪五十多岁,有着股渔民那种不惧风浪的斗志。

除了文家祥,我这边还有文记渔行在南方市这边分公司的资料,公司经理是文家祥次子文浩,公司规模足有三百多人,算是一个很大的企业,从工商局提供的资料来看,这家企业的财务状况良好,也并无什么偷税记录,简直就是跟小白兔一样纯洁。

当然,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倘若是没有弥勒和王秋水的提醒,我说不定也就忽略而过了,但是此刻,却也晓得越是看起来如此,越有可能只是一层保护色而已,要晓得,黑西装曾经说过,文公子手下的大毒枭砖头哥,光他的麾下便有五十个带枪的毒贩,这说法只是江湖传言,未免有些夸张,不过即便这话只有三成可做得真,也是十分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大团伙了。

这毒枭拿什么来贩运毒品?仔细想一想,没有什么能够比藏在一大堆海鲜和冰块里面更保险的事情了,那所谓的砖头哥之所以能够霸占南方市毒品四成以上的地下市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作为这么一个企业,倘若真的如我们所猜测的一般,那么涉黑的也极有可能只是部分骨干人员,所以这事情需yào

迅速而有力的解决,在得到资料的第一时间里,我又召开了扩大会议,进行了部署,除了让李副局长在省局这儿坐镇,调兵遣将之外,特勤小组的所有成员,以及临时加强到专案组的张伯以及其余成员,则兵分两路,一路赶往文记渔行的贸易公司,一路则赶往了位于码头的仓储物流中心。

这兵分两路,一路有努尔带队,另外一路则由我与张伯带着小白狐儿、张励耘、徐淡定、张大明白、赵中华和林豪以及十余名省局行动处的成员一同前往,那仓储物流中心是需yào

重点盘查的位置,我也不敢马虎,当下也是一路计划,将各人的人物都给分配妥当,务必不要再出现乌龙。

除此之外,先前我与特勤一组几个成员约定的监视对象,一定要看好,因为我和努尔怀疑除了先前被人灭口的王奉轩之外,我们这里面还有内鬼。

早上邮电局那边的通信记录传过来了,然而文公子留给我们的那个电话号码,只是他寻欢作乐、买春所使用的,他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号码,所以暂时查不出来救了他一命的那个关键电话,到底是谁打的,而从文公子当时仓惶而逃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知晓了我们的身份,这才会如此慌不择路,连车都没有带上。

各种调查工作已经移交到了李副局长那里,由他来作主导,而我们此刻,则就是要争取这个时间,争取将文记渔行给咬下来,不能让那些家伙将痕迹给洗白了,到时候可就真的有些难过了,说不定又要陷入僵局之中。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文记渔行所在的仓储物流中心,这是一个占地颇广的仓库,偌大的出口不断地有大型货车来来往往,有好多衣着一致的工作人员在门前空地上面调度,过来洽谈生意的客户蛮多,不过倒也秩序井然。

从外面看,这家企业并没有太多的问题,倘若断然前往查封,或许会给里面的人太多反应的时间,所以来的路上,我们已经布置好任务,张伯和省局行动处的工作人员负责联络公安机关和武警部队,而我们则在此之前,完成对这儿的布控,然后由我、努尔和小白狐儿三人潜入其中,进行调查工作。

首先就是要确定好这文记渔行跟文公子有着关联,我们才能够大张旗鼓地做事,而不用受到规矩的限制。

布置好一切之后,这时已经是午后时分。

这仓储中心最忙的时间在凌晨和早上,到了午后,则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偌大的仓储中心除了零散的货车出入之外,还有的就是过来联系业务的客服在,我们分由两组,一明一暗,明的是由省局行动处的工作人员,扮演某大型货场的业务员,过来联络供货生意,吸引注意,而暗的则有身手最为矫捷的我、努尔和小白狐儿从铁栏处翻墙而入,潜入其中。

行动掐在下午一点半开始,我们三人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进入,轻松地翻过了铁栏,我从这仓库的东北角进入,先是快速穿过一片树木屏障,接着接近了一处铁皮房,左右观察一番,接着飞身而上,手攀着那墙壁上面的管道,一路来到了仓库的二楼来。

我挑了一个二楼无人的房间进入,然后侧耳在门上听了一阵,听到没有人在,接着将门给轻轻推开,来到了长廊之中,前后一打量,一边踮着脚缓步走动,一边用耳朵仔细地分辨周围的动静,突然前面的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立kè

将自己藏入最近的一间房里,听到那人一路走到了长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推门而入。

我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开们,然后来到了这处房间旁边,瞧见房门虚掩着,而里面则传来了几个男人的议论声,以及外卖那种食物混合着塑料盒的香味。

我没有进去,而是将身子紧紧贴着墙壁,侧耳倾听,但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张罗道:"来来来,吃东西了,白斩鸡,叉烧肉,白灼虾,都是你们喜欢吃的,赶紧着,文八哥,华叔,别睡了,起来吃东西。"

年轻人催促着,这时两个懒洋洋地声音先后传来,年纪稍大的华叔伸着懒腰说道:"小米,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个时候不要抛头露面。砖头哥说这两天风声很紧,听说有人已经查到了公子爷那儿,昨天我们在海珠堵住的那个男人和小女孩,听说就是中央派下来的调查组,昨天公子爷刚刚跟人家冲突,结果半夜就差点给人逮到了被窝里,要不是局子里面有人,说不定就蹲水牢里面了。"

小米委屈地说道:"我也没有抛头露面啊,这个几把地方做的饭菜实在是太差了,我打电话叫的外卖,你们爱吃不吃啊,我忙了一早上,可是饿死了。"

他这么一说,文八哥和华叔都不干了,嚷嚷着过来抢碗筷,文八哥笑着骂小米忘恩负义,要不是他带着小米出道,别说白斩鸡,猪食都吃不上呢。他这边唠叨,小米一边嚼着骨头,一边不满地说道:"八哥,你是带我出道,不过这些年我鞍前马后地可没少伺候你,可是你呢,答yīng

介shào

我给黑爷当徒弟,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兑现过"

文八哥嘴里面都塞着饭,听到小米这般不满地说起,他立kè

反驳道:"你以为跟黑爷当徒弟是报名上幼儿园呢?资质,懂不懂,你看看罗长腿,他跟你是一个村子、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吧,为什么能够成为黑爷的师弟,而你却连黑爷的门都进不了呢?有的东西,那是天生注定的,你也就能够耍耍拳脚而已,还是好好地玩枪吧——练好了,说不定能够得到砖头哥的提拔,以后去东南亚趟路,你也能做个头目不是?"

这些人吵吵嚷嚷着,边吃边聊,然而听到我的耳中,却已经豁然开朗,原来这个文记渔行的背后,还真的跟那个神mì

的走私组织有关系,而他们的领头砖头哥,莫非就是南方市分公司的经理文浩?

所谓黑爷,应该就是闵教首领闵魔的徒弟黑蚁了吧?

这个家伙,可是直接导致南方省宗教局惊天变动的主要人物呢,若是能够将他给抓了,案情便应该能够得到一个很大的进展吧?然而正在我还等待继xù

听的时候,突然这时从楼梯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喂,门边那个,你是谁?"

一身常例中山装、背着剑袋的我跟这里的人有着很大区别,一眼便能够瞧出来,我心中一惊,那楼梯离我这儿实在有些远,而我刚才又听得入了神,结果竟然被人给发xiàn

了。这声音一喊,房间里面吃饭的三个人立kè

警觉起来,朝着门口这边走来,那华叔还嚷声喊道:"谁在外面?"

我眯眼一瞧,但见楼梯口的那个人身后滑落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却正是小白狐儿赶了过来,于是不再管他,而是推门而入,瞧见这房间里有三个人,手上都拿着趁手的分水刺,瞧着模样,却是昨天在那小巷子口那儿拦住我一群人中,其中的一个。

看来找对了人,我心中兴奋,一步跨出,朝着这三个反应过来的家伙迎了过去。

黄金时代 第十九章 络腮胡,地道夺命狂奔中

当头的这人是个络腮胡,一身浓重的鱼腥味,手中分水刺上面寒光乍现,朝着我脖子扎来。

依这个角度来看,只要被扎中,基本上是没有活路了,由此可见这些家伙当真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房间狭窄,我没有拔剑,而是错步上前,一把将这人的手腕给抓住,使劲儿一捏,接着一抖,对方手中那三十多公分长的尖刺立kè

跌落在地,接着发出一道尖锐的叫声来。

我不想将动静闹得太大,飞起一膝盖,正中此人小腹,结果这家伙便将刚吃过的饭给全部吐了出来,再也没办法嘶喊了,而就在我将这络腮胡制住的时候,那个面相最嫩的年轻人的手却朝着腰间摸去,我眼皮一跳,暗道不好,推着跟前这个还在狂吐饭的络腮胡就朝着前面冲去,而当那叫做小米的年轻枪手将手枪给举起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那边枪上面。

小米想将枪举起来,却发xiàn

手臂无力,而想要扣动扳机,却发xiàn

也是无能为力。

他此刻所要面对的对手,实在是有些超乎他的能力范围。

我平日里虽说都不用热兵器,但这并不表明我不会,毕竟当年在巫山后备学校里面,无论是射击还是驾驶,又或者刑侦手段,我都曾经拿过优秀的成绩,要不是当年发生了意wài

,我说不定能够从高级班毕业,更何况我还在南疆战场待了几年,对于枪支的熟悉,并不是这些平日里只能够拿着枪支吓吓普通人的家伙所能够比拟的。

我右手握在了小米刚刚掏出来的手枪上面,手指灵活地一阵拨动,那把杀人凶器便化作了零碎的配件,跌落在了地板上。

小米只是普通的入门者,没了枪,几乎都没有什么威胁,我手顺便在他的脖子动脉上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双眼翻白,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去,而这时唯一个没有被我控zhì

住的家伙正是那个自称黑蚁的入门弟子文八哥,他一瞧见不对劲,却也没有多少反抗之心,而是纵身一跃,准bèi

从窗户那儿跳窗逃走。

不过我却并没有给他这机会,就在小米昏倒的一瞬间,我一个箭步而奔,正好抓到了这人的脚踝处。

那人腾身飞往了半空之中,结果被骤然中断,直接摔到了地上来,不过他到底比旁人要强上许多,虽然落地时砸得昏头转向,但是却还是能够咬着牙转过身来,抬手便朝我射了一记飞镖。

这飞镖滑腻腻的,我偏头让过,却见那黑乎乎的东西扎在墙上,立kè

就冒出了一股黑烟出来,散发出浓烈的恶臭,我晓得此人难缠,却也没有给他多少翻盘的机会,直接贴身而上,用身子将他给死死压住,让他不得动弹。

这家伙想来也是个不错的高手,至少不比跟着文公子的那两保镖差,但修为跟生死搏击终究还是有些差距,一步先,步步先,或许平日里这文八哥还能够跟我交手十来个回合,拖延一些时间,然而当我使出雷厉风行的狠厉手段时,他到底还是欠了一些火候,顿时就给我给抓住了缺点,在地上的一阵翻滚之中,他终于耗尽了所有力量,不再挣扎。

而就在我与文八哥作生死搏斗的时候,刚才被我一膝盖顶吐饭的络腮胡华叔回过神来,他艰难地爬起来,想要朝着门口那儿跑去,结果到了一半,身子就僵直了,但见门口那儿出现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清纯精致的少女拖着一个宛如死尸一般的同伙,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那个同伙一脸鲜血,可不知dào

刚才被砸了多少老拳。

瞧见这般恐怖的情况,那硬汉模样的络腮胡顿时双手一举,跪在了地上,低头喊道:"两位饶命,别下杀手。"

出发前我们还在商量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量刑的缘故,只要双手沾染到了毒品这玩意的罪犯,基本上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家伙,最是亡命,倘若这些家伙拼死放抗,我们到底是否应该手段强硬一些,然而瞧见了这络腮胡的表现,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分水刺,比住了文八哥的脖子,然后将他给扶了起来,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华叔对吧,其实这事儿你们都不用怎么扛,我们找的是文公子和黑蚁,他们在哪儿呢?"

华叔举着手来,被小白狐儿和我逼到了墙边,苦笑着说道:"两位,我不知dào

你们在说什么,我们是正规的"

他还打算撒着慌,结果被我狠狠地瞪了一下,这谎话就编不下去了,打住了话头,而我则用分水刺的尖刃在文八哥的脖子上面无意识地滑动着,然后沉声说道:"我们既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你就别把我当作傻瓜,对不对?实话告sù

你吧,文记这儿已经被团团包围了,谁都逃不出去,你若是识趣点,说不定能够戴罪立功,若是死不悔改,我想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寒声威胁着,而那络腮胡的脸上也的确变了颜色,弱弱地说道:"两位领导,他们两个可都是大人物,跟我们这些看仓库的小喽啰不一样,我怎么可能晓得他们的行踪嘛"

他就像受欺负的小娘子,一脸委屈,然而当我瞧向他的那一双眼睛之时,却发xiàn

并没有太多的惊恐,而是一阵得yì

,我心中顿时一跳,朝着小白狐儿喊道:"尾巴妞,上前制住他!不要让他耍花样"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那络腮胡却好像碰触到了墙上的某处机关,几乎在一瞬间,他靠着的墙面就像一道门一般,猛然转动,使得他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中,小白狐儿听到我的喊话,也是第一时间地冲了过去,只可惜并没有抓到那家伙的身影,下意识地朝着那墙面猛然一脚踢去,结果从上面传来钢板沉闷的响声,倒是将这小妞儿的脚给反震得一阵痛。

这狗日的,当真是狡猾的演技派,我还真的给他骗了——想到这里,我顿时就是一阵懊恼,从腰间掏出一副手铐,将那文八哥给铐住,然后猛然一掌击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给砸晕,接着冲出了房间,朝着隔壁的房间冲了过去,然而刚刚一推开门,却见到地板下面有一个没有来得及盖言的通道口,冲过去掀开一看,却是一个楼梯,通向了一楼的仓库。

这里的人,真狡猾啊!

我心中一团火,手一挥,身形最是敏捷的小白狐儿直接一个纵身,朝着下面跳了过去,而我也顺着这钢管楼梯来到了下方的巨大仓库中,瞧见一个又一个的集装箱堆叠在一起,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架子,根本没有瞧见那个络腮胡的身影。

而在这时,徐淡定出现在了东边的一处钢架上面,朝着我们喊道:"那里,那个家伙朝着那儿跑过去了。"

徐淡定出声警示过了之后,纵身下跳,朝着对方追了过去,我快步向前,然后吩咐旁边的小白狐儿道:"马上通知外面的张伯,我们已经发xiàn

了文鹄的手下,立kè

行动,将这个地方给封查起来,千万不要让人逃走了。"

吩咐完了之后,我快速穿过一大堆充满腥味的货物区,瞧见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水族箱,足足占据了一面墙,旁边好像摆着一个神仙羽化归眠的风水阵,那络腮胡正扭动机关,水族箱一分为二,而他则直接朝着里面一跃而入,跳到了露出来的洞口去。

我原本以为里面的三人之中,以黑蚁的徒弟文八哥地位最高,却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络腮胡华叔竟然还有这等的本事,想来也是这里面的头目之一,瞧见他在跳进那机关之前,似乎讲了一句话,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心中更是急躁,快步向前,眼看着那水族箱即将合拢,却见徐淡定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凌空摆出了个一字马,将这使用机关驱动的缺口给死死卡住了。

靠着徐淡定争取的这一点时间,我也跳入了下面的缺口,而徐淡定再也抵不住机关的力量,也跟着掉落进来。

我跃下缺口,层高越有四米多,脚下一阵滑腻,差一点儿就摔倒在地,而当我扶着墙站稳之时,瞧见这儿是一处大厅,有昏暗的灯光存zài

,而那络腮胡已经朝着左边的一条甬道,都快要跑到了尽头。这时徐淡定也跟了下来,我们头顶上的机关轰然合拢,我一边快步向前追去,一边问离得比较近的徐淡定道:"那家伙刚刚喊了什么?"

徐淡定不动声色地将茅山制式桃木剑给抽了出来,紧紧跟着,然后对我说道:"他说的是,'黑爷,有条子上门来了,风大扯呼'!"

我眉头一跳,没想到那黑蚁居然还真的在这里?

我和徐淡定跟着络腮胡冲到甬道尽头,然而刚刚一冒头,便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危机临身,赶忙退了回去,结果一大波爆豆一般的枪响出现,将我们的耳膜都快要震破。

黄金时代 第二十章 疑团揭,诛心三问恶战生

狭窄的地道里面枪声大作,雨点一般地从我们跟前射过,有的击打在了前面转角的石墙上面,砸落无数石块碎屑,以及那跳弹不断,着实危险得很,震耳欲聋的枪声之中,我和徐淡定往回退了几步,避开了被跳弹击中的危险,回头看了一眼那封闭的水族箱机关洞口,对视苦笑,我们两个即便是有着身为茅山弟子的骄傲,但是顶着枪林弹雨冲锋,实在是一件太过于难为人的事情。

枪声在骤然而起之后,沉寂了几秒钟,我从怀里掏出检验用的手套,试探性地伸出去,结果刚刚递出,便传来一道沉闷的枪声,这手套就给穿了一个枪眼。

好厉害的枪法!

这情形足以让我肯定,这个位于仓储中心地下室的场所,应该是这个神mì

组织其中的一个毒巢。

不过即便能够确定这一点,但是那上面的机关封锁,大部队的来援不知dào

何时能够到达,着实让人发愁,我背靠着墙壁,思绪飞速运转,旁边的徐淡定苦笑道:"大师兄,我可以挡几秒钟,要不然出去看看情况?"

我摇摇头,然后大声喊道:"黑蚁,我操你大爷,江湖事,江湖了,你若是有本事,就他妈的出来跟老子单挑——老子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你一个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也好意思那枪子来封住我?"

我的吼声震天,宛如平地惊雷,在狭长的巷道里面轰然而出,而我则听到了有人隐约吩咐了一声,那断断续续的枪声就停歇了,接着那边传来了文公子发冷的声音:"好,跟我说规矩,那我便如了你的意思,兄弟们把枪收了,让我们瞧一瞧这个摸上门来的过江猛龙,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够让我们这些家伙盘着身子——你出来吧!"

听到竟然是文公子的声音,我心中惊讶异常,没想到从弥勒那边过来的消息竟然如此准确,昨日跳江而走的文公子竟然也在这里?

我看了徐淡定一眼,这家伙艺高人胆大,别看比张大明白要懂得动脑许多,但是性子里颇有些孤傲与清高,话儿说到这个份上了,焉能有不出去之理由?不过话说回来,当炁场全部集中在身上之时,敏感的炁场感应配上强dà

的反应力,短时间内,修行者也不必太过于畏惧子弹的威力,所以我和徐淡定都将长剑给拔了下来,然后走出了这个甬道的转角口。

深吸一口气,我踏足而入,走过转角,来到一处比篮球场还要宽阔许多的大厅里。

这儿的灯光昏暗,不过却能瞧见刚才狼狈而逃的络腮胡华叔,除此之外,我瞧见了矮个汉子黑蚁、温文尔雅的文公子,以及周围三十多个或西裤衬衫、或红色工作服的人员,这里面有差不多十多人拿枪,而其他人,衣服里面则是鼓鼓囊囊,显然都藏得有凶器。

我第一眼瞧见了人,而第二眼则发xiàn

这空间之中,地上竟然用条石和鹅卵石砌着古怪的纹路图案,虽然有瓦数不大的点灯,但墙壁之上,依然还有造型古怪的铜油灯,除此之外,还挂着淋着鲜血的各式旗幡,这些方形经幡呈蓝白红绿黄五色,上面印有甲骨文一般的符号和鸟兽图案,被穿在一根长绳子上,横挂在四面墙壁上,间夹着巨大的鱼头和鱼骨,还有宛如外星异形一般的触手章鱼,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海腥之气。

有隐隐的风从下方吹来,将这些旗幡吹得不停地飘动,就好像有阴灵在托动着这些法器一般,将现场衬托得极为诡异神mì



我们走出来的时候,对方的确没有再将枪举起,而就在我和徐淡定踏出了甬道口的时候,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巨震,轰隆隆的响声让人诧异。

我用余光扫量了一下,却发xiàn

那甬道的中部竟然落下了一道厚重的铁闸,前方给一分为二,空间就被骤然隔绝开来,而似乎感受到了我心中的担忧,那文公子微微笑着说道:"当初进军南方的时候,我父亲曾经亲自前往此处设计,为了防止被人一锅端了,特别设置了这么一个机关,此闸一落,上下两重天,各不干扰。我以前一直觉得这功能挺鸡肋的,但是如今看来,却真的管用了,看来姜永远都是老的辣啊"

他长长感叹着,似乎在赞美自己的父亲,然而言语间无处不宣泄着自己的得yì

,我手握饮血寒光剑,心中不喜不惊,淡然问道:"你父亲,应该就是文记渔行的老总文家祥了吧?"

文公子眉毛一挑,不说话,而旁边的黑蚁眉头一掀,不满地说道:"你们查得当真算是细致,不过我且告sù

你,文家祥不过是教中水喉,负责筹措运转资金而已,何德何能,能跟公子爷相提并论?看你们两人命不久矣,我且告sù

你们,我们公子爷行走南方,用的是化名而已,他本名为闵,门内取文,是我师父的嫡长子,也是厄德勒四大公子之一,天生贵胄,却不是你想象的那般"

"厄德勒?"骤然听到这个词,我的心猛然一跳,眉头掀起,扬声喊道:"你们竟然也是邪灵教之人?"

文公子手上多了一把钢骨铁扇,刷的一下展开来,上面画的竟然是哪吒闹海,他越众而出,淡然说道:"邪灵教是一面大旗,也是我们这些被你们名门正道以及朝廷压迫的家伙唯一能够瞧见的希望,你说是,那便是了,不过邪灵教冰消瓦解、名存实亡已经四五十多年了,尽管上面还有架构,但是各方诸侯,早已各自为政,听调不听宣了——但即便如此,我说过,它依旧是一面大旗,如此说来,天下教友皆一家,你这么说,我也不否认。"

我看到文公子,哦,闵公子对邪灵教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晓得像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即便是能够名列那邪灵教四大公子之中,但估计在自个儿的山头上面称王称霸惯了,自然也容不得有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任别人摆布。

我没想到一直疑惑的疑团竟然在这儿解开,当下也是没有犹豫,继xù

问道:"那么,先前走私专案组被灭惨案,也是你们做得咯?"

闵公子哈哈一笑,得yì

地说道:"你说郑成利他们那些扑街么,都说了,做人留一线,你若是给面子,大家都好商量咯,但是那狗日的偏要将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那就不好意思了,你要我死,那我先把你给弄死,看看到底是谁手底里硬朗?不过说句实话,郑成利这个老乌龟当真是名不虚传,出奇的硬朗,要不是我几个师兄在,说不得还啃不下他来。"

我将魔剑点在了地上,蓄势待发,然后继xù

提问题:"像你们这些人,并不用做太多的恶事,其实都能够生活得很好,为何还要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我这直指本心的提问一出,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爆笑,闵公子以及旁人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好久之后,闵公子的手才从小腹挪开,脸色开始转冷,咬牙切齿地说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个世界,若是想要成为人上人,就得踩着无数人的脑袋悍勇而上,你不想出头,别人就踩到你脑袋上来了,我们闵教倘若是真的个个都是大善人,说不定今天就已经被人给吞进肚子里面,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谁要吞并你们?"

我突然有些好奇起来,感觉这似乎跟那神mì

的弥勒有一些关系,然而闵公子的眉头一掀,却冷冷地瞪了我一样,寒声说道:"姓陈的,你我其实也可以相安无事的,结果你倒是好手段,竟然查到了这里来,此劫不过,我们这些年的辛苦全部泡汤,这仇恨大如天。我之所以回答你的三个问题,是敬重你此刻的江湖地位,真的把我当作犯人来审了?"

这青年不愧是所谓的邪灵教四大公子之一,虽然私生活糜烂不堪,但是正经起来,整个人的气场却并不比我当初所遇到的阎罗公子差上几分,就在他准bèi

摆下架势出来的时候,我身后一直默然不语的徐淡定突然一声大叫道:"大师兄,好了!"

这话语一落,闵公子的脚下突然现出了一片黑雾,他的身子陡然下沉几分,而身子则被束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是徐淡定的本命鬼灵在作法,悄无声息地潜入,再暴起而击,实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不过这东西可能并不能坚持许久,我不再犹豫,紧绷如弓一般的身子猛然一动,便利箭一般地朝着前方的文公子射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么多的家伙,特别是还有这黑蚁这般的高手,以及十来把枪支,我并不奢望自己能够将这些人给全部撂倒,只是希望能够将此间身份地位最高的闵公子一举拿下。

拿下了他,万事皆休;拿不下,我则万事皆休。

故而是死是活,就开此番一战!

黄金时代 第二十一章 陷绝境,离水凶鱼列阵起

先发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

此间景物,别说是我,便算是稍微有一点儿常识的普通人,都能够晓得,倘若这里面的布置一旦启动开来,我和徐淡定这两个孤军奋战的先驱者便有可能倒在这儿了,所以我箭步前冲,就是想要打闵公子一个措手不及,在他来不及调度左右,形成合围之势的时候,便将他给拿下,而只要闵公子在手,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投鼠忌器,不再形成威胁。

然而计划是完美的,执行力却是另外一件事,闵公子并非是普通的纨绔子弟,据我所知,邪灵教虽然分崩离析,但是在全国各处留下的摊子还是蛮大的,虽说这所谓的四大公子,含金量远远不如十二魔星,但是但凡能够有名号出来,便都是不得了的人物,瞧见我持剑而来,那闵公子并不惊慌,而是将手中的钢骨铁扇微微一抖,扇出了一股阴冷的怪风,无形无色,然而我却感觉整个身子宛如坠落冰窟之中一般,脚步都沉了几分。

好霸道的阴劲,瞧得出来,这闵公子想必是另辟蹊径,与我们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

便如道家,就修行而言,也有内丹外丹的区别,修行吐纳,坐忘而归,这是内丹大道之法,而符箓、法器以及丹鼎之术,则是外丹的修行之法,天下大道,皆可通真谛,然而前者修行缓慢,人生匆匆数十年,能够静下心来的人不多,故而符箓宗方才会大行其道,但是即便茅山、龙虎以外丹闻名,最顶层的人物,却大多都是内丹的大拿,孰优孰劣,难以分清。

而闵公子亦然,他此刻所鼓弄的阴风,便是借助于阴气外物炼制而成,此乃境遇,非常人所能够练得起,而一旦施展起来,却绝对是让人心生恐惧,在我的感应之中,四周的温度陡然直降,笼罩在我的前方,而我挥出的饮血寒光剑上面,剑尖的刃面,竟然也挂起了寒霜。

好一招阴扇起风,竟然将我的冲势赫然抵住,让我这必杀的凶猛一招给消弭于无形。

闵公子一招使出,竟然不退反进,猛然一震身子,将缠住他周身的黑影给弄散,然后朝着我纵身一跃,杀将过来。

他那扇子便如翻飞的蝴蝶,泼墨挥洒而出的毛笔画,上面的哪吒三太子仿佛在这舞动之中活泛过来了一般,几乎都有跃纸而出的感觉,我长剑疾刺,叮叮当当,一时间劲气四溢,战斗不止。

我和闵公子交上了手,旁人也立kè

结阵以待,那黑蚁手中一对满是符文浮雕的判官笔,此物长约二尺八寸,器形似笔,笔头尖细,笔把粗圆,笔身中间有一圆环,形状比较接近峨眉刺,陡然而出,便是穿、点、挑、刺、戳,快速拨动,极尽快疾之能事,我被这家伙一近身,顿时就感觉处处受限,无处不被针对,连腾挪走移的空间都立kè

变得狭窄,其神化敏捷之妙,器重无锋,专以猛攻见长,毫无含蓄之意,简直就似一头凶恶鲨鱼。

这两人皆是以奇门兵器现身,风格也都已贴身近战的缠斗功夫为主,以快打快,凶狠非常,这倘若只有一个人,我勉强还能够对付,但是两人夹击,一时间便有些受阻,没有应对之法,只有将手中魔剑一震,以大开大阖之法来将这些家伙给格挡在外,不让他们得以近身过来。

我的长剑运起如飞,然而闵公子和黑蚁却都是能够与我正面硬撼之人,两者此起彼伏,配合默契,却是将我速战速决,擒贼擒王的计划给一举破灭。

我这边没有能够功成,而徐淡定则也是从我身边错肩而过,他手中的枣木剑虽然并非茅山秘藏,不过却也并非凡品,木质坚硬,上面纹绘了许多符箓,随着剑身旋转,却也能够鼓荡出风云之声来,他紧紧抿着嘴巴,默不作声地帮我将手握一对判官笔的黑蚁给接了过去,然后将这个成名已久的高手给压倒在了人群之中去。

徐淡定手中一柄枣木剑,舞动风云,却是以慢打快,用他那淡定从容的节奏与黑蚁交手,按理来说,两人相斗,必然是慢的需yào

跟着快的走,因为倘若不到位,必然就给对手给伤到了,然而徐淡定却是慢腾腾地舞弄着长剑,却每一击都能够直落黑蚁的必守之处,如此一来,那黑蚁却不得不与之应招,跟着徐淡定的节奏而动,难受至极。

徐淡定帮我扛下了黑蚁,是给我争取时间,要倘若我迟迟不决,拿不下那闵公子,一旦力竭,众人围将上来,从容布置,我们两个都活不了,明白这一点的我毫不犹豫地就将血劲狂涌而上,瞬间就开启了临仙遣策的神mì

符文。

此符文能够勘破世间一切虚妄,化繁为简,所有的人和物都消失了,在这里只有线条和点,敌人的破绽一眼便能够瞧得仔细,当下也是毫不停歇,魔剑一抖,再次朝着闵公子杀了过去。

闵公子瞧见我来势汹汹,而身边的黑蚁则被我的同伴给顶住,却也不与我硬拼,而是往后退开几步,让身边这一堆的手下列阵,过来挡我。

依旧是昨日那将我深陷其中的鱼鳞阵,人群挤挤,无数的刀枪剑戟纷呈而来,陡然间就展露出了无边的犀利,这是加强版的疍家鱼鳞阵,昨日我没办法突围而出,并不是因为我就受制于此,而只是不想展露实力,而且手中的武器也不趁手,此刻临仙遣策一开启,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那魔剑势大力沉,朝着其中常人无法发觉的破绽斩去,仅仅只是一绞,立kè

有兵器纷飞,血肉绽放。

与实力相近的高手相搏,拼斗繁复而艰难,然而稍微低上一个层次,而且意wài

的发xiàn

那鱼鳞阵并不能阻我,便越发地显露出了我的犀利,但见那魔剑带着尖利的呼啸之声而过,所过之处,一片惨叫痛呼,血溅四处,将我整个人都染成了血人,仅仅几招,我的魔剑之下便已经有四五人毙命,另外还有两人重伤倒地,眼看着也没有多少声息了。

如此强dà

的对手让闵公子一众手下心惊肉跳,本以为凭着人数的优势,以及一众高手,能够将我和徐淡定给擒杀于此,却不曾料到自己瓮中所捉的并不是鳖,而是一头巨鳄。

不过对方倒也不是寻常角色,这些年刀口喋血,自然也是经lì

过无数苦战的,在一阵慌乱之后,其中的主事者立kè

反应过来,大声地呼唤之下,那原本显得松散的鱼鳞阵顿时就收紧防御,也总算是将我的攻势给阻止一下,而狂退其后的闵公子则朝着身后大声喊道:"我艹,我艹,这狗日的太凶了,简直就是魔头一个,那个谁,你他妈的还不启动离水凶鱼阵,是想害死我们么?"

在人群的最后,有两个将自己全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的家伙开始朝着空地上面洒落由碎米、小鱼虾以及香灰组成的祭品,口中念念有词,我心中一跳,借着最后一口气息,陡然一握长剑,清池宫十三剑招中最犀利的一式悍然出手,"依然秋水长天",一道剑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落在了闵公子的跟前。

这一剑锁定了闵公子的气息,他避无可避,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放目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遭左右的炁场顿时一片凝滞,接着他手中那钢骨铁扇倏然收其,与这剑光轰然撞到了一起。

这一剑qì

势凛然,闵公子难以抵御,交击之下,整个人便朝着身后飞跌而起,口中也有鲜血吐出,我心中狂喜,正想要穷追不舍,扩大战果之时,却听到其中一个黑袍人用极为尖锐的声音大声喊道:"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离水凶鱼阵,起!"

这声音来自一个女人之口,尖利昂扬,我在一跨而出的那一瞬间,陡然间感觉周遭的空气顿时沉重几分,脚下也变得无比黏稠,人往前走,如行于阻力巨大的水涡之中,连脚步都难以迈开,世界仿佛在瞬间变得沉重了几倍。

我心中一震,想着坏了,我刚才担忧的情况终究还是来了,没想到主持这法阵的并不是被我和徐淡定缠住的两人,而是居于最后的两名黑袍人,瞧见两人那凹凸曲致的曼妙身材,我暗道一声苦也,没想到此番就要栽倒在了女人手中。

法阵一开,四周吊着的五色旗幡顿时就鼓动不已,上下翻飞,而我也感觉炁场宛如水域,移动艰难,这时徐淡定也受不住力,一声"大师兄",却是朝着我这边退开,而刚才被我逼到角落的闵公子吐了几口血,却是一脸得色地再次上前而来,他那长发飞扬而起,却是将人给衬托得无比帅气,唇角上扬,冷声哼道:"果然不愧是茅山首徒,差一点就栽倒了你手上,不过也结束了,现在开始,让本公子来宰割你吧!"

此言方罢,他的整张脸,都变得一阵青厉。

黄金时代 第二十二章 为了谁,为与美人长厮守

闵公子刚才之所以放我们过来,就是想要引君入瓮,凭借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将我和徐淡定给直接擒杀,也好报了这老巢被端的仇怨,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请入的,竟然是一头沧澜猛兽,在刚才瞬间的交锋之中,便瞧见己方好几人都已经被那一把带着黑红色血雾的古怪长剑给掠夺性命,心中发寒,此刻瞧见阵成,而我和徐淡定的身形都有些东倒西歪,这才畅意一些,得yì

非凡。

不过他这边一用上劲,整个人就变得无比的诡异,整张脸就好像青狞的橘子皮,肤色黛黑,生出鱼鳞一般的细碎鳞片来,原本俊朗不凡的脸变得一阵狰狞扭曲,温文尔雅的唇型咧开,里面犬牙交错,瞬间就好像是昆虫的口器,而脸颊之下,则裂开了两道细长的口子,似鱼的鳃部,种种古怪集结在一起,那种极致的丑陋,让人凭空生出几分恐惧感来。

瞧见闵公子的变化,让我晓得对方应该是通过某种仪式的法阵引导,将自己整体的力量做了升华。

这种升华对于一个以相貌著称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情,我闻着闵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剧烈鱼腥臭味,手中的魔剑不由得又紧了数分,晓得此番劫难,当真是有些让人难以逾越了。

不过即便如此,那又怎样?

像我陈志程这些年一路走来,那一次不是直面生死,那一次不是死里逃生,我命中身负十八劫,并不算短暂的人生里面充满了艰辛苦楚,又何惧再来这么一次?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确定这一次,是否也是生命之中的一次劫数,但是想起了还在茅山等待我的小颜师妹,心中却陡然斗志昂扬起来——因为我每度过一次劫数,便距离跟小颜师妹长相厮守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又近了一步。

没有苦,哪有甜?

我心中默念着小颜师妹的名字,脑海里满满都是她那清纯得宛若天上仙子一般的面容,以及被我轻薄之时那满颊的娇羞红晕,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觉自己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猛然一抖魔剑,跨步上前,大声喊道:"你娘咧!来吧,宝贝,让大师兄陪你爽一爽!"

长剑而往,正是俯身前冲而来的闵公子攻势之处,此时的闵公子经过阴气洗礼,整个人仿佛一条行走在陆地之上的人鱼,不过这人鱼并不美,反而多了几份凶悍之气,他先前拿来当做武器的折扇也不用了,身后的手下递了一把白惨惨的鱼骨剑来,这鱼骨剑不知dào

是用什么怪鱼所制,一节一节,一节一节似爪牙,上面流露出某种魔鬼的凶相。

双剑交击,陡然发出了沉闷的嘶吼声,将整个空间都陡然一震。

我往后退了几步,而满脸青厉的闵公子也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的空间似水柔情,阻隔颇大,我两步站稳,感觉周遭的气流鼓荡,十分难行,心中正想着如何与这闵公子交手,旁边的徐淡定突然出声说道:"大师兄,我来应付这畜生,你去与黑蚁交手。"

论修为,徐淡定并不如我,然而他的眼光却远超寻常之人,而他之所以选择这对手,却是想通过田忌赛马的原则,让自己去对付那最强者,而把快速战胜对手的机会留给了我,但见他也是将枣木剑一震,在空中开始画起了符箓来,随着他的剑尖飘落,那枣木剑之上开始凝聚起了许多黑色气息,浓郁不定,却是那本命鬼灵而来,附着于木质长剑之上,隐隐之间,却还有许多金光闪现。

徐淡定主修鬼道,对于此类术法的研究比我走得更远,他和此刻的闵公子交手,我倒也不怕他吃亏,于是两人互换对手,而我则瞧向了被誉为闵教三大护法的黑蚁这儿来。

传说中的闵魔三大弟子都是以毒虫鼠蚁来做命名,而黑蚁与他的外号十分相似,个子偏矮,又瘦又小,不过力qì

却是十分的大,跟那蚂蚁能够举起超过自身百倍重量物体的传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最关键的意见就是并不算长的奇门兵器判官笔,被他运用起来,却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刚才他与徐淡定的交手我因为身处敌群之中,无暇顾及,但是瞧见徐淡定一开始将节奏带得飞起,后来却被他一点一点扳平,便晓得他并非好惹之人。

我朝着黑蚁冲来之时,那家伙显然也是被徐淡定临时换阵的举动给激怒了,以他的聪明才智,何尝不晓得我们在使田忌赛马之计,心中顿时就是一阵窝火,要晓得,他在闵教地位颇高,几乎是几人以下,万人以上的待遇,平日里旁人都是毕恭毕敬,哪里能够受得这轻视,顿时厉声高喝道:"小贼,看我不弄死你!"

黑蚁暴怒而起,我却反而陷入了沉静之中,右眼之上的神mì

符文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去,我不得不再次催动血劲,将其激发明晰。

虽说临仙遣策好用,但是以我此刻的修为体质,即便是修行道心种魔日久,略有所成,却也只能激发三次血劲,不然就容易陷入昏迷之中,不过却是毫不犹豫地再次激发,但见黑蚁提着判官笔狂奔而来,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受到那法阵的影响,眼看着就要将我给点到在地,却不料我嘴角一阵诡笑,长剑而出的同时,传承自深渊魔王的三法陡然而起。

【深渊三法,风眼】。

离水凶鱼阵一起,整个空间的炁场变得一场黏稠,宛如行于水中,这使得大多数人都不适应,对方本来以为我和徐淡定必然受其影响,却不料徐淡定他老子恐怕是天底下水性最好的几人之一,这兄弟家学渊源,几乎都是在水中泡大,而我则虽然受到一些影响,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深渊三法却能够更好的施展而出。

意志从下丹田滕然生起,通过剑尖陡然飘落出去,黑蚁在这熟悉的法阵之中,携带着巨大的优势狂奔而来,眼看着那判官笔就要点在我的要害之穴上,结果脚底一打滑,一个踉跄,竟然朝着我这边跌倒而来。

这情况是黑蚁所不能够预料到的,在他的剧本里,此刻已然将我给点到在地,接着那判官笔一下贯穿我的颅骨,扎入脑髓之中,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场景,顿时就有些惊慌了,一对判官笔赶忙交叠而来,封住了我沉重的剑势。

然而这一步错,则步步错,整体的节奏都被我打乱了,战局便主导在了我的手中,我一阵连消带打的剑出如雨,黑蚁慌乱应接,一时间颇为狼狈,幸亏他天生神力,倒也不至于瞬间败亡,不过在交手几个回合之后,陡然间我被找到空隙,一剑而出,在他的左腹处飞速带过,割起了一道伤口。

受伤了!

这被饮血寒光剑沾身的感觉是十分痛苦的,因为在那一瞬之间,被伤到的人并不会感觉这是一把冰冷的剑,而仿佛是活过来的吸血虫一般,几乎是一眨眼的过程,但是他的脸却陡然苍白了许多。

这是失血的效果,黑蚁一下子就脚步踉跄了起来,往后躲开,而我则乘胜追击,想要将这一代凶人给斩于剑下,好开创一番新局面,结果却发xiàn

这黑蚁一点高手的自觉性都没有,他朝着人群里面退开,呼喊着两个次一等的高手上前来阻挡,而当我一剑一人地将对面这两个家伙给砍得腾飞而起的时候,他更是大声下令,无差别开枪。

除了交战的场中,旁边并非一片混乱,十多支枪其实早就虎视眈眈,黑蚁一旦拉开了距离,悍然下令,那些家伙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我能够硬抗那现代火器的射击么?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若是修行到了我师父那个境界,或许还能够有所自傲,然而我却果duàn

是不能的,当下也是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将怀中的底牌,也就是八卦异兽旗给扎落其中,护住了我自己。这八卦异兽旗一旦落地,自动生成异兽模样的炁墙,不但是人,即便是火药驱动的弹头,也都给全数阻拦,于是在一阵枪响之后,一个猥琐的老头从那鼓荡的炁场之中得yì

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嘿哟哟,我王木匠又回来了,掌声鼓励!"

迎接王木匠的并非是掌声,而是更加激烈的枪声,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在这茅山十大法器面前,都是徒劳,不过这样的欢迎仪式并不得王木匠欢喜,他凝神而望,左右一打量,顿时就不开心了:"果然,每回出来都是打架,咱能不能和平点?姓陈的,你个几把人,正当老子是苦力了?"

王木匠含泪控诉着自己的不满,而就在此时,位于人群最末的其中一个黑袍女人突然纵身跳起,一把抱住了上面挂着的硕大鱼头标本,猛然一拽,朝着地上扔去。

那比人还巨大的鱼头落入地上,顿时现于无形,而下一秒,竟然变成了一头沧澜巨鱼,长着满是利齿的大嘴朝着我这边冲击而来。

这,才是离水凶鱼阵的真zhèng

奥义。

黄金时代 第二十三章 师兄弟,茅山道士逞威名

这条鱼别的不说,就光张开的嘴巴,便有一台小汽车那般庞大,此刻甩着尾巴汹涌而来,着实让人有些惊悸,我持剑后退,却见王木匠惊声尖叫道:"我的天啊,这玩意可不就是骨灵一身的赤鱬么,怎么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那头巨鱼悍然撞来,猛然撞击到了八卦异兽旗封堵而成的法阵之上,身处其中的我只感觉空间为之一震,一种难以言叙的恶心感瞬间充斥全身,但见在王木匠的操纵下,八种异兽之中最擅长防守的巨鳌将自己坚硬的背壳给直竖起来,然后正面挡住了这赤鱬巨鱼的正面撞击。这挡是挡住了,但是巨鳌嗷呜一声,却是晃荡一下,显得十分痛苦。

我瞧见平日里更多都是玩世不恭的王木匠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矮小的身子浮于表面,双手不断地在空中拨动着,仿佛在排兵布阵,而随着八种异兽走马灯一般的旋转,整个法阵则终于被夯实许多。

然而这却仅仅只是开始,闵教之所以能够将此处设为巢穴,却并非不是没有理由的,此处靠近码头水域,能够吸收过往的人气以及离水精华,所有的气息凝聚于法阵之上,偌大的排场也不仅仅只是摆开来看的,但见那两个身材曼妙的黑袍女子不断地跳上了半空,将原本当做装饰用的那硕大鱼头给直接扯将下来,然后朝着地上猛然掼去。

这鱼头下地,便仿佛龙游大海,瞬间就自动修补完成,化作了一条又一条沧澜巨鱼,将整个空间填满。

这些畜生根本就是不畏死亡的存zài

方式,在两人的指挥下,不断地朝着此间撞来,那鱼骨坚硬如铁,凶猛的模样让人心中畏惧,不光是我,便是闵教的其他成员,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一副场面,有人畏惧,有人惊恐,也有人宛如朝圣一般地看着这诡异而恢弘的场面,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热烈笑容来,气氛一时变得无比诡异。

我钉住四角之时,徐淡定并没有被我纳入法阵之中,倘若是往日,这八卦异兽阵我操纵得并不是很纯熟之时,进出多少也还有些难度,然而此刻由王木匠掌舵,却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于是他依旧跟闵公子缠斗好几个回合,拼力而为,一直到了力竭之时,方才回返阵中,二话不说,直接盘腿而坐,快速地回气。

快速的撞击依旧还在持续,当那凶猛的恶鱼陡然增加到了十二头的时候,原本淡定的王木匠终于顶不住了,但见他双手挥舞得飞起,便宛如音乐会上面的指挥家,有一种抽风的颤抖,它朝着我喊道:"快想想办法吧,难道你真的想被这堆鱼吞进肚子里,化成鱼粪一堆?"

王木匠这边发问,我心中也了然,在这样的法阵制约下,这老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然骄傲如它,也不会说出这等丧气的话儿来的。

坚守无力,那就只有迎头而上了,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而是将一直憋在心中的怒火陡然引发出来。

气走丹田,火星掉落汽油桶,滔天火焰,陡然而起。

【深渊三法,魔威】!

此法随着道心种魔大法修为的进步而增强,陡然施展出来,整个空间之中的空气都陡然一沉,这种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气息沾染了深渊魔王阿普陀的味道,那个在佛经之中能够让未成佛之前的释迦牟尼吃亏的家伙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威名并非凡物所能比拟,此刻一出来,十二条巨鱼皆是一震迟滞,尽管依旧还是循着那两个黑袍人的指令而动,却并没有那般的听话了,尾巴一摆,浑身都透着一股战栗。

这是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它来源于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震慑,是一种来自灵魂本源之处的压制。

魔威一出,离水凶鱼阵中宛如水域一般的浓郁气息陡然一空,我知dào

时不待我,机会稍纵即逝,便不再黏糊,眼神一瞪,那王木匠立kè

放开了门户,我箭步而出,手中长剑携着千钧之威,朝着一条飞跃而起的巨鱼冲去,这所谓剑法,再漂亮,最终的目的无外乎杀生,当下一招化繁为简的"晚云收",这清池宫十三剑招的收手势被我用到了极致,原本是舞剑收尾的礼仪,却化作了一道疾电,从巨鱼的腹中一闪而过。

所谓晚云收,便是取晚霞落入大海或者群山,璀璨的霞光在一瞬间收敛,大地陷入黑暗的那种意境。

这一招充满了一种诗意的、收放自如的感觉,在魔威凛然的配合下,强烈的冲突感充斥全场,周遭之人竟然无一人能够反应过来,当我将这"晚云"真zhèng

收敛之时,天空中那头跳跃的赤鱬巨鱼顿时如遭雷轰,从中间化作了两半,接着那身子开始发光,化作流沙落下,哗啦啦,没有血,而是一种近乎于凝练腥气的洗礼,最后那用作媒介的巨大鱼头砸落在地,恢复了原先模样来。

鱼头还是鱼头,只不过再没有那么大了,而且在落地的几秒钟之后,那鱼骨开始溃散,一开始还坚硬如岩石,而后则开始如流沙滑落,不多时,竟然化作了虚无之中。

一剑奏效,众人皆惊,他们没想到我竟然能够在这般绝境之中,还能够将他们最为得yì

的凶鱼给斩杀,这种斩杀是连着媒介一同的泯灭,是没有办法在复原的那种伤害,然而就在这些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下一刻,我的长剑又扬了起来,身形换了一个位置,朝着一头已然畏缩朝后的赤鱬巨鱼开始切去。

这一回的剑招,名曰"旭日升"。

它是清池宫十三剑招的起手式,所谓起手式,即是演示整套剑法之时所用的见礼,而这清池宫十三剑招乃茅山掌门弟子之学,是茅山掌门近千年来在清池主峰之上迎着朝阳起落而舞的剑势,千年而来,只雕琢除了十三招,哪里可能仅仅只是礼仪,这一剑冲天而起,却是在半空之中就将那头凶鱼给刺中,劲气逼发,顿时就溃散而亡。

直到这时,周遭之人方才反应过来,那黑蚁纵身一跃,冲到了我的跟前,那判官笔宛如狩猎的毒蛇,招招直击我的要穴,而那闵公子也发了狠,当下也是飞跃而来,手中鱼骨剑陡然增长数寸,想要将我这扰乱法阵的家伙给斩杀。

然而我哪里能够如得他们的愿,晓得此刻与这两人纠缠,自然是没完没了,两方交战都没有结果,于是便根本不与其交锋,而是脚步一错,人便奔到了人群之中,朝着那些手持枪械的家伙大剑斩去。

聚集在这偌大厅堂之中的,分为四类人,其一便是为首的黑蚁和闵公子,这两人武力和修为最为卓著,也正是两人一直与我们交手,第二类人则是主持离水凶鱼阵的黑袍人,这两人估计是黑蚁、闵公子之下有数的高手,第三类人则是一般的修行者,结着鱼鳞阵,紧紧收缩,最为难缠,而第四类,则是最好下手的那些个枪手。

这些家伙除了最具威胁的火器之外,并没有什么防身的兵器,而且人多且挤,根本没有办法发挥手枪的巨大优势。

而他们则是我最想除掉的家伙,毕竟被这么多的枪给指着,随时都有可能爆fā

,任谁都会不自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既有罪,那便死。

从南疆战场走来的我完全没有师叔祖那般悲悯天人的胸怀,我秉持的是另外一种人生态度,那就是除恶务尽,一旦给予对方任何还手之力,那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身陷几十人的重围之中,而我倘若要再心怀良善和不忍,那就实在是幼稚了,当下也是大剑纷飞,鲜血横流,无数的惨嚎和断肢将我整个人都给渲染成了一个索命的恶魔。

那些曾经肆意践踏别人尊严和性命的恶棍在此时此刻,却宛若手无寸铁的小娃娃一般,在最初的反抗之后,鬼哭狼嚎,完全奔溃了,有的甚至扣动扳机,朝着自己的同伴开火。

他的本意是想射杀我,然而却根本捕捉不到我宛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的身影。

我在人群之中逞凶,大杀特杀,而一直盘坐在阵中闭目回气的徐淡定也猛然睁开了眼睛来,寒声说道:"好一个离水凶鱼阵,竟然能够融合江河湖海的力量,不过真的以为这天底下,就没有好水之人呢?"

他站了起来,也冲出了阵外,然后一剑,斩落在了被我震慑得颤抖的赤鱬身上,这一剑下去,简简单单,偌大凶鱼跌落地上,消失无踪。

化繁为简,不过一剑。

一击得手的徐淡定并不去理会那些凶鱼,而是向着那两个主持法阵的黑袍人冲了过去。

师兄弟,两人准bèi

搅动风云了,而就在这时,先前逃入此中的络腮胡华叔突然从角落钻出来,朝着闵公子大声喊道:"公子爷,外面的大部队发xiàn

密道了,他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一阵巨震,接着远处的甬道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来。

援兵即至。

黄金时代 第二十四章 镇虎门,此般疯狂只为儿

这消息让敌人脸色剧变,而我则是满心欢喜,浑身劲道充盈,不由得杀性更烈,长剑翻飞之下,却也无人可挡。

正在我将这些隐患给消灭之时,一直在我背后追逐的黑蚁和闵公子勃然变色,不再继xù

,而是朝着被爆开的地方瞧去,却见尽管原路之上有钢闸门给堵上,但是另外一边的小厅却给留在上面的大部队给感知到了,在上面直接实施了爆破,一阵巨响之后,尘烟飞起,却能够感觉到有人已经鱼贯而入,进入到了这地下一层来。

闵公子和黑蚁原来准bèi

趁着这时间差,将我和徐淡定这罪魁祸首给先行斩杀,以报仇怨,却不曾想不但没有报得大仇,而且还被我们两人给拖住了宝贵时间,此番更是大部队纷纷前来,再也无心恋战,转身就准bèi

离开。

不过他们想走,却还得我同意才行,我最后一剑落在了一名枪手的手腕之上,连枪带胳膊,一齐都给削掉了去,在这人的惨叫声中,我不再逃开,而是纵身朝着闵公子和黑蚁的背影扑去。

这两人原来准bèi

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通道逃离,然而此刻却发xiàn

原来追了半天的我此刻反而化作了凶神,要将他们的逃生通道给掐断,顿时就慌了神,闵公子施展鱼骨剑,与我对拼两记之后,瞧见烟尘之中已然有一个身影飞奔而来,顿时就无心恋战,朝前狂奔,而他一走,压力便全部留在了黑蚁的身上,那成名已久的高手倒不会如闵公子这般慌乱和惜命,心里憋屈,手中狠厉,当下也是抖擞着手中判官笔,想与我拼命。

黑蚁厉害,但我却是有自信能够将其拿下,不过此刻兵荒马乱之时,个人的胜负荣辱并没有那么重yào

,我现在需yào

的,是尽量将这些人都给拖在这里,目光一扫,瞧见了徐淡定正在与那两名黑袍女斗得正酣,于是大声喊道:"淡定,莫让闵鹄跑了!"

徐淡定的攻击使得操控这离水凶鱼阵的两名黑袍人手脚慌乱,那些气势汹汹的赤鱬凶鱼变得软绵无力,这也使得刚才压力陡增的王木匠回了元气,它也朝着徐淡定高声喊道:"淡定小哥,你快去拦住那个小白脸,这些小鱼儿,还难不倒老夫我"

这家伙当真是没脸没皮,刚才压力沉重之时,高声喊着要死了,大家都要死了,此刻却扮起了高人模样,不过徐淡定当下也是心中一松,他晓得此刻倘若与那两个黑袍女人缠斗,只怕一时间也能以分出胜负,于是腾空而起,手中那黑雾缭绕的枣木剑也是拨开了一大堆的兵器,跟着闵公子,朝着角落的黑暗冲了过去。

有徐淡定跟着闵公子,我心中稍安,晓得我作为特勤一组的领导人,还得留在这儿坐镇大局,至少要将黑蚁给缠死在这儿,毕竟这个家伙可是码头灭门案的元凶之一,拿下他,代表的意义也非常重大,当下也是沉下了心思,与宛如疯狗一般的黑蚁拼斗。

这个家伙刚才还看不出来,没想到此刻受到了刺激,也是将自身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那两根判官笔当真是舞动如飞,但凡沾到一点墙壁或者柱子,立kè

就是一道纵横交错的劲气发出,留下狰狞的痕迹来。

浓烈的战意让黑蚁将自己的手段修为攀升到了人生的最高峰,然而就在此时,爆破的烟雾还未有散去,却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中飞奔而出,却是刚才被隔断在外的小白狐儿,瞧见黑蚁在这儿施展凶威,当下也是一声娇喝道:"休伤我哥哥!"

她飞奔而来,当下也是一对小拳头舞动起来,朝着黑蚁砸去。

黑蚁有些猝不及防,连步后退,我担忧年幼的小白狐儿不是这老家伙的对手,怕她吃了亏,当下也是一声大喊道:"尾巴妞,那边有两个黑袍子的女人,操纵着这些凶鱼,你过去将她们给我拿下!"

小白狐儿最听我话,一经吩咐,立kè

转换目标,扭身朝着那边追去,而我又与黑蚁交手,这人似乎也晓得此战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却也不再藏拙,抽身退后,先是让那鱼鳞阵来挡住我的锋芒,接着他猛然一跺脚,在方寸之间开始跳起了大神来,口中喃喃自语道:"紫气乘天,丹霞赫卫,吞魔食鬼,横身饮风,苍舌绿齿,四目老翁;劈尸千里,祛却不祥,敢有小鬼,欲来见状,钁天大斧,斩鬼五形——急急如律令!"

此言一出,从四周不断飘动的旗幡之上,倏然之间便有无数气息狂涌到了他的身上去,而坐在那一瞬间,他朝着鱼鳞阵中几个身手十分不错的高手喊道:"走,去助公子爷脱身!"

差不多有十来人脱身离去,不过此时的我却来不及阻止,因为那黑蚁在引神入体之后,整个人便如同刚才的闵公子一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闵公子整个人一身鱼鳞、两颊开鳃,而此刻的黑蚁却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状态,皮肤黝黑发亮,而且也结成了甲壳,身上的绒毛变硬变粗,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真的是一头直立的蚂蚁一般。

果然不愧匪号是"黑蚁"的男人,原来这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实的体现,而变成这般模样的黑蚁显露出了十二分的凶煞,手中的两根判官笔就宛如他的触角一般,陡然间变得无比的灵动,一阵飞转之后,朝着我扑来。

他来势汹汹,我与其交击之后,便感觉那力量简直有一种压倒泰山之势,当下也晓得此刻是黑蚁最巅峰的状态,贸然与其顶牛,实在并不算明智,当下也是再次与他绕开,不与其正面交锋,气得这厮口中嗷嗷直叫,发出了宛如猛兽一般的嘶吼来。

然而他这一路所向披靡,却不想在烟尘散去,却有一人也冲将出来,盯着黑蚁这家伙,抬手就是一掌。

这一只肉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那判官笔之上,刚才气沉宛如山岳一般的力量此刻却陡然轻飘许多,凶猛如虎的黑蚁竟然朝着旁边退开几步,我一阵惊喜,抬头一看,但见这出手之人竟然是在外面坐镇的张伯,此刻的他完全不复先前那慈祥沉稳的老者模样,而是怒发冲冠,整个人暴跳如雷,一声大吼之后,竟然再次朝着那黑蚁冲去。

他这般的模样,却比那请神入身的黑蚁还要疯狂许多,不过当他吼出"换我儿子大器性命"来的时候,我不由得眼眶一阵湿润。

与其说张伯此刻的状态是疯狂,还不如说他在表达对儿子张大器最深沉的爱。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切肤的仇恨,以及张伯对自己儿子那深沉的爱意,使得这位老牌高手镇虎门于此时此刻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的战力来,在他的打压之下,原本一往无前的黑蚁即便在请神入身之后,竟然也不得不节节后退,倘若不是这场中还有那凶鱼在横行,恐怕黑蚁已然没有了招架之力。

谁说粤地自老局长病逝之后就一蹶不振,看看这张伯,经lì

过人生之中的大彻大悟后,隐然之间,却也已经有了宗师气度。

随着张伯而来的,还有我们留守在外面的所有特勤一组成员,张大明白、张励耘、赵中华和林豪,以及七八位省局行动处的同志,还有全副武装的武警,这些人都从被炸开的缺口处汹涌而来,瞧见这般的场景,尚且留在此处的一众闵教成员顿时就给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什么斗志,纷纷朝着退路逃去,而我则紧跟其后,卡在了通道中,刚刚站定,却见有一个黑袍人朝着我这边飞奔而来,一刀刺出。

这女人却是被小白狐儿给生生压制,此刻仓惶而逃,我哪里能够让她得逞,当下悍然出手,一剑挑开她手中的刀,另外一剑,刺在了她的小腿处。

这黑袍人顿时就倒在了地上,还想要再挣扎,张大明白紧跟而上,一掌,便将她给拍晕了去。

兵败如山倒,一众人痛打落水狗,将这些家伙给追得四处奔逃,而那边的黑蚁也有些扛不住张伯如潮的攻势了,纵身朝着出口这儿奔来,我拔剑来挡,只两剑,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而这一剑则是直接破开了蚁身上那坚硬如甲壳的肌肤,终于将他的信心给击破,逃无可逃的黑蚁脸色一阵暗红,突然口中厉声高呼道:"闵魔吾师,黑蚁不能常在身畔相侍奉,实在罪过,你这恩情,让我下辈子来报吧"

他的声音拖得漫长,而这时轻松许多的王木匠陡然变色,朝着我大声喊道:"陈小哥,那狗日的要点燃心火,引爆真元了啊!"

听到这一句话,我心中陡然一跳,朝着周遭奔走的众人大声喊道:"隐蔽,隐蔽!"

提前被警告的众人不敢停留,纷纷找到附近的屏障隐蔽,而我也飞身跃入了八卦异兽阵中,刚刚落地,便听到一声巨大的炸响,包含着恐怖真元的骨血,漫天洒落而下,将场中染得一阵绯红。

黄金时代 第二十五章 对恶人,雷霆手段慈悲心

黑蚁是一个虽不如我,但绝对比徐淡定还要厉害一线的高手,而我和徐淡定都为茅山顶级道门之中,第三代最为得yì

的弟子,如此对比,便能够瞧得出这家伙到底有多强,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刚烈,一旦逃脱不得,竟然直接选择了点燃心火,自爆真元,这玩意可是玉石俱焚的手段,一旦施展,那便是神魂破碎,几乎都没有下一辈子的可能。

这后果如此严重,然而黑蚁却义无返顾地做了选择,显然他能够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罪孽,绝对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故而才会如此。

我扑入了尚且还在运转的八卦异兽阵之中,待这第一波腥风血雨消散而去的时候,回过头来,瞧见黑蚁原本站立的地方除了一对血色脚印之外,再无他物,而他的血肉则飞散充斥在大厅的各个场地之中,但凡沾染到,皆发出了腾腾的黑色烟雾来,显然引神入体,变异之后的他身上隐藏着无比毒辣的怨力,方才会有如此现象产生。

空气中依旧还有亡灵的哀怨嘶吼,不过大概是王木匠的提醒还算是比较早,我方人员都能够找到隐蔽的地方,反倒是急于逃命的闵教门徒有几人受了伤,趴倒在地,被那散发着黑色烟雾的血肉给折磨得鬼哭狼嚎,让人感慨他这一爆之威,心有余悸。

除此之外,最受伤的莫过于充斥在这空间中最多的凶鱼,那些有阵法推演模拟出来的灵物被这种鲜血一沾染,立kè

就如同热油倒在了冰雪之上,消融于无形之中,反倒是省了我们的许多事,场中只留下了两头,倒也是无伤大雅,妨碍不得局面了。

不过黑蚁这一下,却是给那些逃走的闵教门徒更多的机会,我方人员都去隐蔽,难以追击,一时间又逃脱了数人,不过这些都是末尾之物,张伯心怀杀子之恨,哪里能够放过这一伙罪魁祸首,就在黑蚁刚刚身消命陨之际,脚步一点,带头便朝着那甬道追去。

我当下左右一看,瞧见这大厅之中通道蛮多,生恐还有房间里面藏得有恶人,便叫住了张大明白和赵中华,让两人在此处收敛残局,并且与众人合力围杀了那两头赤鱬巨鱼,方才安心收起八卦异兽阵,顺着甬道追踪。

不过我很快就到了尽头,却见前方乱成了一团,刚才前去尾随闵公子的徐淡定在尽头坚守,拦下了小部分的人,至于其他,则纷纷跳入了一个波光粼粼的池子中,然后潜出了水道去。我赶到的时候,徐淡定已经联合张伯,将大部分人都给打趴,我瞧见徐淡定正拉着我认识的那个络腮胡华叔低声质询着什么,反而并不急于跳入那池子中,前去追击。

我心中有些疑惑,快速赶到跟前的时候,正要仔细瞧看,旁边的张伯怕我冲动,赶忙阻止道:"小陈组长,小心,这里养着食人鲳!"

我经过提醒,低头一看,却见这波光淋漓的水面之上不断有鱼类跳起,这些鱼儿有二三十公分的长度,鲜绿色的背部和鲜红色的腹部,体侧有斑纹,呈卵圆形、尾鳍呈叉形,两颚短而有力,下颚突出,张开嘴巴的时候,牙齿为三角形,尖锐,呈锯齿状,上下互相交错排列,看着十分凶猛,果然就是传闻中最为凶悍的食人鲳。

我诧异了,瞧见有人在水池之中往下游去,晓得这儿直通外面的码头水道,不过却不清楚这些食人鲳为何不会攻击闵教门徒呢?

这问题一说出,徐淡定也是一阵苦笑,就这那络腮胡的胸口说道:"我哪里知dào

,这不正问他了么?"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匆匆赶来的小白狐儿说道:"立即联络外面配合的水警,留意码头附近的可疑人物,发xiàn

了一律控zhì

检查,但凡拒绝指令者,可以直接鸣枪警告"

小白狐儿领了吩咐下去,而我则揪着络腮胡的脖子,对徐淡定说道:"对于这些死不悔改的家伙,有的时候,过于仁慈反而是一种罪孽,不要寄希望于这些家伙的良心发xiàn

,而是要直击他们灵魂的深处,让其感受到最深沉的恐惧。"

说罢,我先是抽出小宝剑撬开了络腮胡的嘴巴,打量了一下他的牙床,确保没有什么毒物之类的,然后平静地说道:"告sù

我,这条水道直通哪里?"

络腮胡紧紧闭着眼睛,一副不愿配合,只求速死的慷慨悲歌模样,不过我却能够感觉得到他内心中的恐惧,尤其是在刚才瞧见我在人群中大杀四方之后的形象,止不住的牙齿都哆嗦起来,我没有二话,直接拽出络腮胡的手,平和地再问了一句话:"那些家伙可以顺利从这儿逃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呃不想说是吧,那我就自己实验一下咯?"

我不再跟一个装出视死如归的家伙磨练意志,而是直接将他的胳膊往水池里伸了进去,结果那水池之中的食人鲳虽然撞来撞去,却没有一条张口咬来。

能够让这些视食物为生命的食人鲳放qì

攻击的,要么就是药物,要么就是类似于我"魔威"之类的法门,我心中一动,直接将络腮胡的衣服给全部扒光,连一条小内裤都不给他留,当全身光溜溜之后的那一刻,络腮胡终于知dào

害pà

了,夹着屁眼大声喊道:"你这个魔鬼,你会下地狱的"

我含着笑,坚定不移地再次将他的手给放到了水池边,毫无顾忌地说道:"地狱么,能够下去跟你们这些人渣继xù

玩,倒也不是那么寂寞!"

络腮胡还想再死扛一下,然而当水下蹿出一头凶猛的食人鲳,猛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然后奋力摆动尾巴,锋利的牙齿将血肉切割,剧烈的疼痛顿时让他将节操给赶紧收起来,大声地喊道:"我说,我都说,他们下水不被咬,是因为蝶师配了驱鱼药,就是系在我腰带上那个锦囊里的粉末,至于这水道的出口,在码头东侧那边,那儿准bèi

了几艘快艇小船,随时能够让他们回到呃"

络腮胡似乎想要说出某个名词来,然而某种潜伏在他身体里面的契约却骤然生出,他的额头青筋就宛如蚯蚓一般蠕动,接着双眼之中,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一双眼珠子仿佛能够突出眼眶来一般,死死盯着我,接着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浑然不顾手上陆续飞跃而出的食人鲳,而是用一个苍老的声音对我说道:"闵教门徒,敢有欺师灭祖者,杀无赦!"

我赫然心惊,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络腮胡竟然双眼一翻白,口鼻处皆是乌黑色的鲜血直流,等我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时,已然是没有了气息和脉搏。

我靠,刚才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给自己人下这般的禁制?

我没有来一阵畏惧,这时徐淡定却将络腮胡刚才所说的锦囊给翻了出来,稍微闻了一下里面的驱鱼药,然后对我说道:"大师兄,我从这边顺着水道追过去,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我有些担忧,正想说些什么,结果这个家伙却一点都没有给我商量的余地,纵身一跃,直接潜入了水池之中,而这时的张伯则给我解释起了刚才发生在络腮胡身上的事情:"这个应该就是闵教的禁言杀人咒吧,就是通过一种仪式和药物,与涉及深度秘密的教徒进行契约,一旦对非苯教成员谈及几个关键的词,而且倘若是处于类似于这样的逼供状态,它就会立kè

启动,将人失语,继而心脉寸断,不得活命"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苦笑着说道:"厉害,这些家伙当真不是凡人,竟然能够想出这等诡异残忍的招数来。"

张伯点头,说道:"要晓得,闵教传承自几百年前的明教,虽然教义被改得面目全非,但是手段却还是留下许多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当年,追随着南粤军阀陈炯明兴风作浪,这禁制应该大部分骨干的闵教成员都有被附上,所以接下来的审讯工作,我们还需yào

谨慎对待才行。"

两人稍微聊了两句,便不再停留,留了部分人在地下室区域进行搜查工作,务必将漏网之鱼给一网打尽,而我与张伯则带着其余的人回到地面上,开始组织人手搜查那些借水道离开的家伙。

不过十分可惜的事情是,因为事先没有协调好,所以并没有什么成效。

闵公子,最终还是逃走了。

大规模的搜捕工作,这个需yào

省局行动处的同志协调,而我这边则坐镇仓储中心,开始了进一步的搜查,一番忙碌,将那些被俘的家伙给解除武装,然后押送到警车里,带回省局进行下一步的审讯工作,我在现场指挥,这时张励耘跑过来,拿着移动电话,告sù

我梁副组长那边来消息了。

黄金时代 第二十六章 大事件,宜将剩勇追穷寇

花开二枝,兵分两路,当我们在仓储物流中心这儿将闵教在南方市的据点巢穴给掀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努尔那边的进度也并不算慢,他告sù

我,说在这次突袭检查中,措手不及的文记渔行被查封,接着在办公室的文档资料中发xiàn

了多处黑档案,见到事情无可挽回,南方市总经理文浩试图暴力抗法,结果努尔带人给死死压制,而文浩见到事情无可挽回,竟然直接从十四层高楼纵身跃下。

这个家伙的身手远没有闵公子高,尽管在下坠过程中有意识地进行了攀纵,但最终还是没有敌过地心引力的拉扯,故而最终逃亡未果,反倒是摔得粉身碎骨,一命呜呼了。

文浩既死,其余骨干皆伏法,通过盘查,在贸易公司里面的涉案人员并不算多,除了几个部门的头头和财务之外,也就是他的几个保镖,据这些人交代,表面上是文记渔行南方市总经理的文浩,实jì

上则是南方省地下毒品交yì

市场中鼎鼎有名的大毒枭砖头哥,他控zhì

的贩毒网络十分庞大,囊括了南方省大部分的区域,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凶人。

不过从查获的资料来看,这个砖头哥并非是一切的幕后黑手,而仅仅只是一个组织势力的代言人而已,他的上面,应该还有更高层的人员。

努尔已经将那边的局面控zhì

住,而我则将我这边的进展告sù

于他,努尔表示明白,说他先回省局等我,然后大家在碰头。

与努尔通过电话之后,我折回了仓库中,前专案组成员王世军找到我,兴奋地说道:"陈组长,我们在地下室找到了一个仓库,发xiàn

了大量的毒品,分别是高纯度的海洛因和少量大麻,还有一些稀释工具——那里面简直就是一个毒品工厂,太惊人了,以前我们一直怀疑在南方市境内有这么一个流散地方,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利用水产市场的物流作中转!"

三十来岁的王世军显得异常激动,我也有些兴奋,能够有这些发xiàn

,这案子也算是办成了一半了,当下在他的指引下重回地下一层,这时下方已经完全被控zhì

住了,大厅中充斥着惨呼和痛苦的呻吟声,我们的人在这儿忙碌穿梭着,有的在忙着救助伤者,有的在控zhì

嫌疑犯,也有的则依旧还在各个房间搜寻,而地上那些闵公子的手下瞧见我,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恐惧的表情来。

我不管别人是怎么看我的,跟着王世军一路来到了角落处的一个房间,这儿铁门虚掩,还需yào

通过一个净化通道,到了里面,的确如同王世军描述的一般,而张励耘正在这里检查,指挥着跟随而来的省局行动处同志在进行盘点。

这些毒品数额巨大,若是兑换成钱,必然是一大笔让人心惊肉跳的数字,虽然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但还是将张励耘叫了过来,吩咐他一定要监管好,不要让人生出异心。

张励耘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道理,郑重其事地点头应诺,他办事我放心,当下也不是久留,让王世军留在这里协同负责清点工作,而是重新返回了大厅,瞧见小白狐儿正在处理那两个负责离水凶鱼阵的黑袍女人,我走过去瞧了一眼,发xiàn

将黑袍取下,面罩拿开,其中一个是位面色苍老的老婆子,满脸老人斑,而另外一位,则是一个皮肤异常白皙的年轻女人,容貌长得也颇为秀美,特别是胸前那儿,宛如两颗足球,当真不像是人类。

小白狐儿将我的目光在那女人胸前停驻了好一会儿,便问我道:"哥哥,你喜欢大咪咪的胸啊?"

这小姑娘一句话将我给噎得半死,都不知dào

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词,我不敢跟语言天赋进步飞速的小白狐儿讨论这些问题,含糊问了几句,正想离开,这时小白狐儿却皱着眉头说道:"哥哥,我刚才又从你身上闻到了胖妞的味道。我可以肯定,胖妞一定是跟着你说的那个弥勒身边,我们这边忙完了,就去找弥勒,把胖妞给要回来吧?"

我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尾巴妞,我们虽然查获了这边的仓库,但是主要人物闵公子却逃走了,整个闵教未除,真凶难以落网,事情就不算完;而胖妞的事情,光凭气味是没有办法断案的,我问过弥勒了,他否认了这件事情,而我们也那他没有什么办法的"

听到我的回答,小白狐儿罕有地跟我顶嘴说道:"没有证据,就拿他没有办法了么?实在不行,我们将弥勒给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将胖妞给叫出来——真的,你身上真的有胖妞的味道,不信叫小豪子过来,他鼻子跟狗一样灵"

她说着话,一把将路过的林豪抓了过来,林豪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小姑奶奶,陈老大身上倒是有一股檀香味,但是别的,我还真的不晓得"

瞧见林豪不配合,小白狐儿重重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地低下头去,谁也不理,倒是在地下年轻的黑袍女人胸口踢了两脚,弄得那已经昏迷过去的女人哼了一声,痛苦地醒转过来。我瞧见不开心的小白狐儿,叹了一口气,我虽然与她一般地思念着胖妞,但事有轻重缓急,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意味着很多事情我并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这就是成人的烦恼,也没有办法去安慰她。

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我们这边已经基本上将仓储中心给控zhì

住了,相关的涉案人员分作了两批相继押送回来省局,而行动组也在这地下查货了大量的毒品、武器、资料以及相关的修行器具,我留了省局行动处的相关同志以及随队武警在这里继xù

搜查,而自己则跟着特勤组其他人员和张伯一同返回了省局。

回到省局,闻讯而来的省局领导陆续赶到了会议室,努尔先我一步赶到,将他那边的情况作了汇报,而我也将这边的事情做了简单的讲解,李副局长问我那些逃走的家伙怎么办,我回答说我的人还在追踪,现在也在等消息,当务之急,是立kè

组织力量,对抓获到的这些人进行审问,将闵教的老巢给揪出来,赶在敌人还未有转移之前,一举断掉,这才能将案子给最终破了。

事务繁重,简单的碰面之后,大家也不再多聊,赶紧对这些被抓获的人员给予审查。

因为有着络腮胡的前车之鉴,所以相关的审问员资质要求都比较高,一时间忙乱得很,连我都亲自参与了审问工作,不过难度十分大,要晓得,这些都是给洗了脑的骨干分子,而且手上要么沾了人命,要么沾了毒品,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巴来,还得需yào

费些功夫。

我忙碌一阵,张励耘过来找我,说徐淡定那边来了电话,说闵公子等人已经潜出了南方市,他尽量跟辍在后面,希望能够追查到对方的巢穴,到时候会给我们这边消息。

我不知dào

徐淡定是如何跟踪闵公子一行人的,但是却晓得这危险性十分大,不过徐淡定虽说带了一个移动电话,但是泡过了水,估计早就丢了,心中虽然担忧,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等候消息。

如此忙碌一下午,到了五点多的时候,专案组成员又聚拢在一起来开会,省局的几位大佬也都过来参加了,我综合了下午审讯的结果,提出要以快打快,一定要打得对手措手不及,不要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这一天的案件进展实在是非常惊人,这样的战绩也让我赢得了极大的尊重,几位大佬都表示了支持,而分管的李副局长更是表示他会亲自坐镇,陪同我们一起进发。

初步的目标,锁定的目标是位于汕头南澳的文家祥,那个家伙是文记渔行的总负责,也是闵教之中负责捞钱的大水喉,倘若将他给控zhì

住,必然能够将案情给进一步的推动,省局这边需yào

让那边的有关部门对其进行监控,不过出于对方的实力恐怕太过于恐怖,特别是红蝎、蓝蛇都没有落网,而幕后更是还有一个叫做闵魔的神mì

首领,所以得由我们这边直接加入人手,将其给逮捕归案。

会开到一半,徐淡定那边又来了电话,说闵公子一行人已经落脚了,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珠江出海口的龙穴岛。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不在迟疑,立kè

着手准bèi

行程起来,经过商量,决定分别由李浩然李副局长与张伯带领省局行动处成员,而我这边也带着特勤一组人员一同参加,对于对方高端力量太过于强dà

的问题,一位副局长表示前去联络的高手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尽量赶来支援。

众人正在讨论分组事宜之时,张励耘突然走到我身边,附耳说道:"老大,尹悦不见了。"

黄金时代 第二十七章 龙穴岛,南海龙宫传言地

"什么?"我心中一阵猛跳,拉着张励耘的胳膊问道:"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张励耘低头说道:"下午的时候一直都在,不过情绪不是很高,当时忙乱,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等到梁老大出来告sù

大家做准bèi

的时候,林豪才发xiàn

她不见了,说一定要通知你一下。"

特勤一组的所有人都知dào

小白狐儿的来历不凡,也晓得她与我的关系最是密切,所以这少女骤然失踪不见,便也顾不得会议紧急,便立kè

通知了我,我心中焦急,想起下午跟她的对话,知dào

这小妮子八成是去了弥勒那儿,想要将胖妞给找回来,不过她也是乖巧,也没有闹,一直到下午忙完,尘埃落定之后,方才悄然离去。

小白狐儿不同凡人,别看只有十五六岁般的模样,但寻常修行者也拿她没有办法,倘若是旁人,我就也没有那么担心了,顶多就不参与任务便是了,但若是弥勒,我便顿时就坐立不安起来。这弥勒什么人,我最是清楚不过,此人虽说也是中华人士,甚至跟我还算是半个老乡,但是自小漂泊南洋,师承东南亚巨枭山中老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性,都是诡异而神mì

的,让人畏惧。

我们此番案件之所以能够有所进展,都是拜他所赐,但是我却晓得,他这葫芦里面,可不会卖什么好药。

我甚至怀疑弥勒是这闵教的对手,想要通过我们的手将闵教给打击没落,然后由他来接收整个市场。

小白狐儿去找他,可不就是羊入了虎口么?

想到这儿,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在场之人说道:"出发前的准bèi

还有一些时间,具体的情况众位商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由努尔做主,我先离开半个小时,到时候直接到路口与大家会合。"

李副局长站起来与我说道:"志程,要不要通知下去,将那个叫做弥勒的家伙给控zhì

起来?"

我摆了摆手,摇头说道:"不用坏了规矩,我去去就回。"

匆匆离开了省局,我叫旁人随时做好出发前的准bèi

,而我就带了林豪,让他带我前往弥勒留的地址那儿去。林豪这个家伙对于驾驶极有天赋,为了赶时间,倒也是一直踩着油门不松开,一路上不知dào

闯了多少红灯,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了那个办事处,然而我找上门去的时候,那大门紧闭着,问询旁边的商户,都说这儿关门好几天了,除了前天夜里有见过灯光之外,倒也没有人在。

说不定啊,生意黄了,这人都已经卷铺盖跑得没影了。

听到这消息,我便安心许多,不过依旧还是放不下心来,当下绕到了后门,让林豪开锁,潜入里面去,瞧见除了堆积的一箱箱肥皂之外,别无他物。我和林豪大致瞧看了一番,都没有发xiàn

小白狐儿有来过的痕迹,林豪看着这一箱箱的肥皂,问我道:"老大,是不是我开得太快了,尹悦还没有来得及过来?"

我想了一下,不管怎么样,尹悦的安危总是胜过一切的,而此番前去龙穴岛,林豪虽说这两年进步颇大,但毕竟太过于危险,像他这般浅显修行的,最好还是留在南方市负责联络事宜吧?

如此决定,我便告sù

林豪留在此地,让他负责找寻小白狐儿的工作,一旦有所消息,立kè

联络我。林豪不情不愿地应诺下来,我又打了电话给努尔,得知他们已经开始出发了,前往位于南方市南沙区的龙穴岛。

我当下也没有再耽搁,将林豪扔在这儿,自己则驱车赶去,跟大部队会合。

差不多到了傍晚七点多的时候,我们赶到了南沙码头附近,龙穴岛由主岛、鸡抱沙、孖沙等数个海屿组成,全岛面积为六十五平方公里,位于伶仃洋的西北一侧,南邻浩瀚的伶仃洋,之所以会冠上这么一个显赫的大名,是因为相传南海龙王的宫殿,就设在这座岛子上。

南海龙王的行宫到底有没有在岛上面,这个我不知晓,但是徐淡定已经明确表示,闵公子一行人就是在这里落了脚,虽然之后他就一直没有了消息,但是我们却能够得到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于是也不停留,趁着夜色乘船抵达了龙穴岛。因为风光秀丽,得天独厚,这岛上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划分了旅游风景区,岛上的露天游泳池、度假别墅以及许多游乐设施倒也齐全,不过都集中在一侧,到了东南面的区域,则尽是深邃开阔的洞穴,一片黑暗。

我们此番前来,差不多除了特勤一组的成员之外,还有李副局长、张伯带着的省局行动队二十多人,以及从南方军区守备部队抽调过来配合的一个排的战士,另外还有一定数量的海警部队在配合行动,人手倒也绰绰有余,登岛之后,因为没有能和徐淡定联络上,我和李浩然李副局长协商了一番,决定带人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搜查。

李副局长和张伯以及南方省局的同志为一队,而我所领导的特勤一组以及三位前专案组成员为一队,双方都带着半个排的战士配合行动,当下分配妥当之后,我从东边开始出发搜寻。

九三年的时候,移动电话还不能漫游,即便这儿还算是南方市,但是已经没有什么信号了,我也不奢望能够联络到徐淡定,于是只有靠着人手来进行搜寻,这工作十分艰难,我担心这些负责配合的战士会掉队,特地跑过去跟带队的领导沟通。那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国字脸,表情刚毅而憨厚,叫做牛排长,我与他聊了两句,谈完工作之后,感觉他的口音有些熟悉,便下意识地问了一下他的老家在哪儿。

牛排长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麻栗上附近的人,老家在麻栗场镇上,这当真是近得不能再近的关系了,所以当我表明来历的时候,他也表示十分惊讶。

时间紧迫,我也没有跟他多聊,只是稍微地提醒了一下,让他约束好各位战士兄弟,千万要跟着我们,所有行动都得听指挥,莫要落了单,也别擅自行动。牛排长憨厚地笑了,说领导,我们就是奉命过来执行任务的,你说怎么做,我们照着做便是了,千万不要客气。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们开始顺着海边往里搜索,查看有没有载人的快艇,不过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尽头,前方无路,远处望去,只能见到满岛苍翠,和峭崖上的一处处洞穴石窟。瞧到这里,我总是感觉有一些不对劲儿,回过头来,想叫跟随我们而来的前专案组成员过来介shào

一下这个地方,却发xiàn

那王世军不见了踪影。

我眉头一跳,叫来王世军的同伴曹聪明,问他人呢,回答是不知dào

,刚才在沙滩那边的时候,就不见了。

我叫来张大明白,让他返回沙滩那边去找王世军,然后问曹聪明,说你是本地人,晓不晓得龙穴岛的这一片石窟,有没有什么说法?曹聪明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告sù

我道:"陈组长,龙穴岛历来最出名的便是两样,其一为海市蜃楼,东官县志里面曾有记载,'海市多见靖康场,当晦夜,海光忽生,水面尽赤。有无数灯火往来,螺女鲛人之属,喧喧笑语。闻卖珠鬻锦数钱粮米声,至晓方止',十分奇特;而第二种,则是鬼打墙!"

我凝目瞧去,只见曹聪明的脸上阴晴不定,于是平静地问道:"什么鬼打墙?"

曹聪明说道:"其实这鬼打墙,跟前面的海市蜃楼是一起的,乡人之所以称这儿有那南海龙宫,就是古往今来,总有人在这里迷失反向,失去踪影,别人就说他去龙王爷家做客了——实jì

上这并不是作客,而是在这片迷宫之中丧失了性命,就是因为这样的缘由,明末清初南方省著名的海盗张保仔,才将自己的藏宝洞放置在这儿"

我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曹聪明抬头看了我一样,犹豫了几秒钟,这才说道:"我怀疑那个闵鹄是故yì

将我们引导这里来的,他或许知dào

徐副组长在跟着他"

我心中一惊,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声调都扬高了数分,问道:"你既然有这样的猜测,为何不早点提出来?"

曹聪明苦笑着说道:"自从王奉轩自杀身亡之后,我便感觉专案组里面气氛不多,晓得各位对我们不信任,自然也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咯。"

曹聪明的话让我有些沉默,看向另外一位前专案组成员陈亮,他也是默默点头,晓得他们的心中有所顾虑,可能也是被无端的怀疑给寒了心。我没有办法去指责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和考lǜ

,自然无法面面俱到,正在这沉默的当口,前去寻找王世军的张大明白回来了,在远处挥手,说找到人了。

黄金时代 第二十八章 曹聪明,世间比死亡痛苦

尽管曹聪明等人对我们态度中的怀疑有些不满,但是我对王世军此人的怀疑却没有减轻多少,刚才骤然走散,此刻又被张大明白给寻回,我连忙走上前去,等到远处的海嶕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赶将过来,立kè

脸色严肃地朝着前面的王世军问道:"刚才跑哪儿去了,怎么人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面对着我的疑问,王世军心有余悸地说道:"陈组长,刚才我在西边搜索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小孩的呼救声,匆忙赶过去,结果一瞧,竟然是一条怪鱼,心中惊讶,转头就跑,却发xiàn

自己迷了路,要不是张兄弟找到我,我估计这一晚上,都得迷在路上,不得走脱了。"

我看了一眼张大明白,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对,刚才找到世军同志的时候,正在前面那块岩嶕旁边走圈儿呢。

王世军左右一瞧,然后走上前来说道:"陈组长,有句话不知dào

该讲不该讲"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来。"

王世军舔了舔嘴唇,沉声说道:"这龙穴岛自古以来就极为神mì

,岛的四周长年累月受那海潮冲刷,形成众多的海石洞,被称之为鲤鱼宫、虾宫、蟹宫、龙宫、藏宝洞等。特殊的地理位置,造成了这儿神mì

的景象,有诗人曾经写过,'海不扬波三十年,蜃龙吐气幻云烟。楼头景色能千态,市上纷嚣别一天。蛟室由来频献瑞,瀛洲无计克留仙。他时还试探龙穴,好向乘槎学汉蓦',这样的地方,恐怕有凶啊"

他的说辞倒与曹聪明等人的如出一辙,想来老牌的本地人应该都晓得这一处险地,结果他们却都没有提出来,这里面的心思到底是如何,我不曾知晓,脸上却也不好挂出不忿的表情,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又如何?"

王世军迟疑了几秒钟,然后说道:"刚才我在那儿打转被缠住的时候,曾经听到过林德培和杨欣的呼喊,声音很惨烈"

我眉头一样,转头看向了努尔,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疑容来。

这林德培和杨欣都是省局行动处的负责同志,也是李浩然李副局长手下的干将,他们既然传出了惨叫,便是受到了什么攻击,不过我们是从两面包抄搜寻的,按理说离得这么远,是不可能听得到的啊?对于我们的疑问,王世军解释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幻觉,不过后来想到这儿总是容易发生海市蜃楼之类的事件,就怕此处的空间和炁场架构并不稳定,会有遗漏而出,再想一想此处的传说,唯恐是李副局长他们惊扰了海龙"

"哦,海龙是什么?"

王世军抿了抿嘴,然后说道:"民间传言龙穴岛是龙族饮水的地方,岛上有一淡水甘泉,每逢狂风暴雨,便有无数蛟龙翻滚,争饮甘泉,我以前看过《新安县志》,里面也有记载,说顺治九年七月五日,龙穴有九龙飞腾,经臣上村、臣下村,数里而去所谓真龙,世间已难寻觅,但是那海蛟长蛇之物,却并非没有,八二年的时候我刚入局里,也曾处理过一例,所以心中忐忑不安"

听王世军说得有模有样,我点了点头,不由得也担忧起来,对努尔说道:"虽说抓捕闵公子这事紧要,但倘若省局那边再出事的话,那事情可就真的不美了。我们这边已到尽头,夜里面又没有攀岩的工具,就不要上山了,绕过去跟李副局长他们会合吧?"

努尔点了点头,说道:"好,不过我们怎么过去,原路折回?"

王世军摇了摇头,献宝一般地说道:"这倒不用,龙穴山脚下只有一条小径,从那里过去,是最快的路途,我早年间曾经走过,不如由我领路,带着大家前往吧?"

我们都点了点头,然后顺着并不算高的龙穴山,朝着左前方走去,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几百米,我突然停下了脚步,眯眼瞧着前方朦胧的迷雾,但见前方古榕处处,叶茂枝繁,根扎岩隙沙地,广荫近亩,虽经风浪催袭而始终屹立,看着颇为阴森,缓步走进前方,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对前面的王世军说道:"世军同志,前方似乎有些不对劲啊,你确定你走过这一条路?"

王世军脚步不停,口中却催促道:"快走,快走,我听到好多人在哭喊,去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眉头皱了起来,而这时努尔也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我扭头过去,只见星光之下的努尔一脸严肃,绷得紧紧,然后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此刻的王世军的确有些古怪,平日里他和曹聪明、陈亮都是一般模样,那就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除了联络地方的时候积极一点之外,其余时间,一点存zài

感都没有,然而今天却特别活跃,下午的时候跟我邀功,刚才又单独行动,此刻又变得如此的诡异起来。我想起了之前的布置,我曾经让特勤一组组内的成员负责盯梢,然而看着王世军的徐淡定追踪闵公子去了,这个家伙倒是一直没有人关注

想到这儿,我将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寒声说道:"王世军,停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在说这话的时候,余光还在旁边的曹聪明和陈亮脸上扫了一圈,发xiàn

他们同样对此刻状态的王世军充满怀疑,不知dào

这个同僚到底在搞什么,而听到我的喊话之后,王世军终于是停住了脚步,然而却没有回头,而是站在了原地,接着双肩不停地颤抖,仿佛有一种情绪,或者力量充斥在体内,难以宣泄一般。

我瞧出了王世军的异常,缓步走上前去,沉声问道:"知dào

我想跟你说些什么吗?"

一直在颤抖着身子的王世军突然静止下来,用一种诡异的腔调对我说道:"陈志程,你不信任我,你不信任我们每一个人,你一到南方省,见到我们这些旧人的那一刻,我就晓得,你一定在想——哎呀,这四个叼毛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呢?他们应该死掉算了,对,死了才是一了百了。所以王奉轩死了,我至今还记得他死时的模样,特别无助,舌头都伸到了下巴那儿来"

我皱着眉头说道:"你在说什么?王奉轩是敌人安插在我们这儿的内鬼,而他的死,则是被杀人灭口了。"

王世军浑然不顾地继xù

说道:"王奉轩只是第一个,我,曹聪明和陈亮,我们四个都是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的人,所以我们迟早都会死去,这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获得永生,那就是让别人替我们去死——是的,只有别人将我们的名额给顶了,我们才能够活下来,老曹,陈亮,你们说对不对?"

王世军此刻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的尖利起来,当他点到了曹聪明和陈亮的名字时,这两个久经风雨的汉子竟然一哆嗦,直接吓瘫在了地上,无力地喊道:"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dào

"

这时的王世军才缓缓回过头来,发出了夜魈一般桀桀的笑声来:"你们应该知dào

的,当日你们要是不怕死,或许能够救得更多的人,但是你们终究还是选择了懦弱,选择了独自逃生,让自己的战友和兄弟,独自去面对鲜血和死亡"

这时的我骇然发xiàn

,此刻的王世军,脸上竟然长得如同一条鱼一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从脖子到额头,都尽是指甲大的黑色鳞片,一双眼球宛如拳头那么大,散发出冰冷而诡异的光芒来,鳞片的间隙尽是浓稠滑腻的黏液,整个画面古怪不已,让人觉得颇为诡异,而就在此时,瘫倒在地的曹聪明就像疯子一般跳了起来,朝着王世军冲了过去,口中大声喊道:"我也不想的,我当时只是吓坏了——王世军,一定会你狗日的在搞鬼,我杀了你!"

曹聪明不顾性命地暴起反击,而陈亮则跪倒在地,恐惧地喊道:"处长,我对不起你们,求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这些天我一顿好觉都没有睡过"

从王世军和这两人的对话中,我晓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在那场事件中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或许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简单,然而还没有等我将这里面的事情想清楚,便瞧见冲到王世军跟前的曹聪明被那个宛如鱼鳞怪人一般的家伙给一下戳穿了肚子,接着曹聪明整个人都被王世军给举了起来,有一截尖刺一般的节肢出现在他的后背,伤口扩散,大堆大堆的内脏和肠子从那儿流了下来。

星光下,高大的曹聪明被个头只有一米六五的王世军给高高的举了起来,然而此刻的曹聪明却并没有叫喊,而是将手给高高地举了起来。

当王世军缓缓将其移动的时候,我瞧见了曹聪明的侧脸,那上面竟然没有痛苦,而是流露出一种类似于救赎的微笑。

他,不惧死。

因为这世间比死亡,更加痛苦。

黄金时代 第二十九章 饮血剑,疍家灵蛊化尸虱

就在曹聪明被王世军给一瞬间贯穿身体的那一瞬间,我和努尔同时发动了,两人一左一右,朝着王世军冲了过去,而那家伙却并没有与我们交手的想法,而是将曹聪明的尸体朝着我们这边抛了过来,接着自己却猛然回头,朝着附近一棵古榕奋力狂奔而走。

然而他哪里能够逃得脱我们的手中,持着赶神杀威棍的努尔快我一步,赶上了王世军,然后十分果duàn

地将棍子给抡得滚圆,猛然朝着王世军的背脊骨敲去。

这赶神杀威棍并非凡物,陡然扬起来的一瞬间,竟然有风雷之声,显示出了努尔对于修行之道,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领悟,逐渐走上了人生的巅峰状态,那王世军即便是变成了如此模样,却也挡不过努尔这愤然一抽,结果后面的我听到一声脆响,那王世军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朝着远处的古榕跌落而去,重重砸在了树干上,接着软绵绵的滑落了下来,趴在地上干呕。

我快步紧跟上前,结果还没有走到跟前,便闻到一股异常腥臭的气味,不由自主地反胃,也想跟着呕吐出来,当下也是屏住了气息,借着星光一看,但见刚才残忍将曹聪明给杀害、模样宛如恶魔一般的王世军此刻倒是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只不过口中张得超乎常人的巨大,不断地吐出一堆腌臜东西来,我眯眼一瞧,竟然是些臭鱼烂虾,以及一些海草。

这情形让人心惊,而努尔则一点都不客气地将棍尖顶住了王世军的背脊,让他趴在地上,不得起来,用腹语沉声厉喝道:"你也是内鬼,对不对?"

王世军依旧在痛苦地吐着这堆腥臭异常的玩意,一对手掌恨不得伸进自己的食道里面去,整个人蜷缩着,仿佛与外界隔绝一般,努尔的脸色阴沉,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情绪,这个向来沉稳的男人其实有着自己独特的骄傲,曹聪明虽说胆怯怕死,但毕竟没有背叛我们,结果就被王世军当着我们的面,给活活地宰杀了,这事儿传出去,绝对是一种耻辱。

我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努尔不再手软,以棍子作为支点,将王世军的身子猛然掀起来,然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这家伙再次重重砸到了那十人合抱的古榕树前,接着努尔猛然出手,那棍如雨下,一瞬间捅出了十几棍子,全数戳在了王世军的要害之处。

所谓要害,并不是想要将这家伙给击杀于此,而是充分地发掘出触动神经的痛感来。

努尔师承麻栗山蛇婆婆,对于巫医蛊道有着许多研究,对于人体的理解也远超出同辈之人,这一趟棍子点下来,终于将陷入自己世界之中的王世军给拉扯出来,虽然依旧在呕吐,但是整个人却清醒许多,口中发出仿佛受伤孤狼一般的惨叫来。

懂得痛,便有了谈话的基础,我几步上前,顾不得王世军浑身的腥臭,一剑比在了他的脖子上,寒声说道:"王世军,你是明白人,应该懂得自己在做什么,对吧?"

剧烈的疼痛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情形,王世军的眼神在这一刻终于开始了凝聚,眯着眼睛瞧向了我,刚刚褪下鳞片的额头青筋浮动,一边干呕,一边对我说道:"我知dào

,其实自从你到了这里,就一直在怀疑我们四个人,也一直在猜测到底谁是内鬼——我甚至还能够猜得到你们布下了人,时刻在监视着我们,对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的陈亮,毫不掩饰地说道:"对,的确如此,我倘若没有这两把刷子,估计早就回家种田了。"

王世军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正常的红色,继xù

说道:"咳咳,当初在码头,本来所有人都没有逃生希望的,但是临到了头,那些家伙却留出了一个缺口,而我们四人,则都凭借着那儿逃脱了性命,不过闵教做事,一向斩草除根,哪里会留后患?那个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迷惑你们的小伎俩而已,也是为了保全我的存zài

,只可惜没有人想得到,处长死便死了,竟然还留下了诅咒,让我们夜夜不得安宁,这般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仿佛是遗言一般,王世军讲起了那一夜的遭遇,却没想到曹聪明和陈亮都不过是烟雾弹而已,唯有王世军才是真zhèng

知晓一切的内鬼,就连王奉轩,也不过是收了一笔钱的可怜虫而已。

待他讲述完这些,我皱着眉头说道:"你貌似不是这么痛快的人,告sù

我,闵教后面还有什么手段?"

听到这话,被我用长剑比着的王世军脸上陡然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来,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潮水一般地褪去,他得yì

地说道:"之所以告sù

你,是因为让你们所有人做一个明白鬼——你杀了我又如何,不过是先走一步而已,至于你们,所有人,都活不过今夜了,哈哈,诸位,我会在黄泉之下等着你们哦,到时候千万得照顾一下我,不要让我太寂寞啊"

他阴沉地笑着,居然猛然一转头,竟然朝着我伸在他脖子上面的饮血寒光剑抹了过去。

如此刚烈?

王世军求仁得仁,带着必死的决心用我手中的魔剑抹开了自己的喉咙,然而他在血管被割开的一瞬间,脸色骤然一变。

他却是感觉自己脖子处的血宛如潮水一般,朝着那剑身涌去,所有的力量,乃至灵魂,都被吸到了那逐渐开始泛起红光的剑身之上,无数的呜呜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来,天旋地也转,看着一脸疑惑不解的王世军,我向他投去怜悯的目光,平静地说道:"朋友,忘了告sù

你一句话,但凡被这剑斩杀的人,灵魂都将藏于空隙之内,受尽痛苦,不得轮回"

饮血寒光剑乃金陵炼器大师杨大侉子的毕生遗作,当年就是因为太过于凶恶,才被于墨晗大师藏在地下室中搁了许久,洗刷怨气,一直到我成年之后,才交予我手,但这并不代表它有多么温和。

所谓凶兵,从来都是有着自己的性格,饮血寒光剑之所以出世之时如此恐怖,便是它集齐怨力而生,更会一直收集怨力而存。

王世军怨毒地看着我,口中冒着血沫说道:"你们所有人,都得死!没有人,能够逃得过的"

说完这句话,这个罪恶滔天的内鬼终于闭上了双眼,然而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古怪的炁场游离,退后一看,却是王世军刚刚吐出来的那一堆臭鱼烂虾,这些死物居然开始翻滚蠕动起来,上面还有隐隐的红色雾气,我还待仔细上前一看,努尔却一把将我给拉了开来,将右手中指咬破,然后抹在自己的左眼皮上,凝目一看,脸色陡然剧变,朝着我喊道:"不好,这是尸虱,是疍家灵蛊的一种,我们走!"

努尔如此的不淡定,显示出了这玩意的歹毒来,我对于他的判断是绝对信任的,当下也是没有半点犹豫,回头吩咐道:"走,都离开!"

一声吩咐,本来就处于忐忑不安的所有人都转身飞奔起来,我跟着努尔在后面跑,然后大声问道:"那是什么玩意?"

努尔一边跑,一边从身后洒下防蛊的药粉,然后对我说道:"尸虱具体的制作方法我不太晓得,但是听我师父讲过,它是疍家一种十分闻名的手段,据说是从一种特殊海鱼的腹中取出鱼卵来,经过炼化之后,放置在被施蛊对象的体内,炼制的鱼卵孵化,开始吞噬宿主的血肉,而当宿主的生命消亡之时,这些东西则变成了尸虱,成为了宿主怨力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存zài

。"

说到这儿,努尔顿了一顿,又继xù

说道:"通常来说,宿主死亡之时的怨力越大,尸虱的能力就会越强,是一种极为邪恶的蛊术!"

努尔讲完,然而这时前面的人群突然停住了,我冲到前面去,问为何止步不前了,这时在前领路的张世界回过头来,朝着我喊道:"陈老大,你看!"

我顺着张世界的手指看去,却见我们跑了几百米,结果竟然跑了一个圈,又来到了刚才的那颗古榕树下面来,那枝繁叶茂、十人合围的树干之下跪着的,却不就是刚刚失去的王世军么?

"鬼打墙,鬼打墙!"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这时我们的队伍突然一阵骚乱,随行的战士在这一连串诡异事件之后,终于有人陷入了崩溃,一边狂吼尖叫这,一边做出了疯狂的事情,有的转身就往身后跑开去,有的则端起手中的枪,朝着前面的古榕就开始了射击。

关键时刻,最忌讳的就是擅自行动,我朝着老乡牛排长大喊,让他约束自己的战士,而牛排长显然也被吓得不轻,此刻战战兢兢,却是一点儿约束力都没有,紧接着我们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却见擅自逃离的那个战士被一团黑麻麻的小虫子给高高托举起来,而那玩意居然还幻化成了一张骷髅头,朝着我桀桀怪笑起来:"你当我真的死了?"

黄金时代 第三十章 海猴子,古榕树冠藏蓝蛇

那无数虫蝇凝聚而成的骷髅头看不出面目,但是这声音,却分明就是刚刚自杀身亡的王世军,若说魂魄,他已然被饮血寒光剑给吸收,此刻的这凶灵,恐怕就是努尔口中的尸虱,也就是另外一种生命延续吧?

我凝望着这漂泊不定的虫蝇,魔剑前指,厉声喊道:"你以为你就是王世军么?做梦吧,那家伙已经死了,灵魂消亡,灰飞烟灭了!"

这骷髅头几口,便将那个因为惊吓而夺命狂奔的战士给吞入了嘴中,我瞧见一大堆黏稠的血肉从半空中滑落下来,接着无数尸虱附着上去,继xù

繁衍,看着十分恐怖,而对方却依旧发出了夜魈一般桀桀的怪笑声,厉声说道:"对,我们确实不是王世军,我们是他的孩子,秉承着他的遗志,而他临终之时最后的心愿,就是将你们给全部杀死,留在这个亡魂的圣地!"

我踏着罡步,心中凛然,冷声哼道:"你以为凭着这点儿本事,就能够将我们都给留在这儿么?"

骷髅头不停蠕动,十分的瘆人,却依旧有无数振翅之声汇集在一起,化作了王世军的声线来:"就凭我,当然不能,不过你以为你们身后的这几棵古榕树,就一点秘密都没有么?实话告sù

你吧,它们之所以如此茁壮成长,那是龙穴岛几百年来死去的亡魂和尸体滋润着它,而传说中的鬼打墙,不过是这些移动古榕留住人命的手段而已"

我与骷髅头对话着,这时努尔走到了我的旁边,用只有我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志程,尸虱不可能有这般的智慧,它应该是被人控zhì

了,而控zhì

尸虱的人,恐怕就在这附近,我来对付这些东西,你带人去那些古榕树冠上面看一下——估计捣鬼的家伙,就在那儿!"

努尔此言方罢,我所有的疑惑都解了开来,虽然不知dào

藏在暗处的那个家伙到底有着什么目的,一直在这儿拖时间,但是却也晓得越能够提前将他给揪出来,便越能够破坏对手的计划,当下也是抽身往后,大声吩咐道:"大明白、小七,你俩跟我走,张世界、良馗良旭、小破烂,你们守住大部队,伺机支援!"

我这边在分配任务,而努尔则是一步踏前,朗声说道:"不知dào

是哪位巫蛊高人,麻栗山西熊寨梁努尔在此,可敢前来一见?"

努尔高声挑zhàn

,然而那尸虱所化的骷髅头却陡然一扭,化作了一大片黑麻麻的乌云,带着尖利的呼啸之声,朝着这边扑来。这乌云乃由千百万只细小蠹虫化身而成,细思极恐,看得让人毛骨悚然,而努尔却是一阵冷笑,不慌不忙地冲上前去,手中的赶神杀威棍猛然一抖,朝着前方猛然画圈,顿时就将这铺天盖地的乌云给引住,化作了一道不停转动的旋风。

巫门棍郎,自然有着几分本事,我不担心他的安危,而是带着张大明白和张励耘,纵身朝着前方的古榕冲去。

相隔不到百米,转瞬即至,我眯着眼睛四处张望,试图在这一片古榕林中瞧出那个躲在幕后的凶手,然而此时海风陡然变得癫狂起来,呼呼刮脸,这古榕巨大的树冠不断摇动,枝桠宛如恶魔的爪牙,一时间竟有狂魔乱舞的景象,也使得我们无法瞧得太仔细了。

张大明白是个粗线条的家伙,他最烦的便是动脑筋,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没脑子的人物,能够通过茅山宗下山考核的佼佼者,从来就没有弱者,当下也是一个纵身,攀着这古榕的枝桠就上了树去。深入其中,便能够瞧得更加仔细,张大明白十分明白这一个道理,在抖动的树冠之中纵身飞跃,很快便大声喊道:"大师兄,在你的右上方,朝着你扑来了!"

我闻言,心中一紧,手上却更是紧了几分,当下一记乾字剑,冲天而起,却感觉剑尖之上撞到了某种东西,那力道甚猛,下意识地卸力而下,朝着地上甩去,听到"吱吱"两声叫喊,定睛一瞧,却是一头毛茸茸、湿漉漉的小东西。

我脑海中的某处记忆被这东西给瞬间勾动起来,当下也是下意识地一声大吼:"胖妞?"

想到那个陪伴了我年少时光的小伙伴,我满身戾气顿时就消减许多,瞧见剑尖上面黑色的血,低头过去查看,却瞧见这湿漉漉的东西猛然扭转身子来,却是一只有着靛蓝色人脸一般的小猴子,它有着三四岁人类小孩儿一般的身材,浑身瘦骨嶙峋,皮肤上面大块大块的白色斑点,湿漉漉的毛发趴在身子上,招风耳,一嘴密集利齿,颇为丑恶。

这东西在我愣神的一瞬间,后脚一蹬,纵身朝着我的脸上扑来。

我满心欢喜,却瞧见竟然是这样的凶物,顿时一股火气升腾而起,当下就是一剑挥过。我含怒而出的这一剑迅捷无比,这凶神恶煞的小东西给我一剑斩成了两半,而因为饮血寒光剑的特性,倒也没有洒落鲜血,我低头瞧了一眼这玩意,诧异地喊道:"这是什么?"

"海猴子!"

旁边的张励耘抖落手中软剑,上前说道:"我在我姑父那儿见过这东西的图录,是一种海中的类人生灵,以吃岛上的海鸟和毒蛇为生,有时也会潜出水上作恶,我听我姑父说这玩意已经形成了初步的社会群落,十分难缠,对人类有着异常的仇恨,听说它们是东海鲛人的近支,这仇恨就是后来人类为了鲛人鱼油,大规模捕杀中形成的"

"哦?"

我不疑张励耘的信息有误,毕竟他姑父便是天下十大之中的北疆王,那个老烟枪能够跻身其中,必然是有着渊博的知识和阅历,知dào

这东西并不算稀奇,只不过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原因?

还没有等我穷根问底,便听到张大明白的一声大喊,接着这家伙便从古榕树冠之上掉落了下来,我瞧见他身上竟然附着两个同样凶狠的海猴子,正疯狂地撕咬着我这师弟呢。不过张大明白却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从树上跌落而下,借着这股冲力将背上一只海猴子给直接碾压致死,而攀附在胸口的那一只,则直接拍出了一记凶猛的烈阳掌。

烈阳掌作为茅山烈阳长老茅同真的祖传绝技,自然有着凶猛的一面,当他一掌击出之后,那湿漉漉的海猴子竟然在半空中便化作一道火红的干尸,跌落在了地上。

烈火阳毒,骤然爆fā

,这便是张大明白敢横着走的缘故。

不过随着张大明白的跌落在地,那原本宛如恶魔鬼怪一般的古榕树冠之上,就像掉人参果一般地纷纷跌落黑影下来,而这些东西一落在地,立kè

张牙舞爪,竟然都是这些面目丑恶的海猴子,湿漉漉的,都好像是刚刚从海里面爬起来,有的朝着我们这边扑来,有的则带着尖利恐怖的叫声,朝着我们后面的大部队冲了过去。

面对着这几十上百、几百扑面而来的海猴子,我并没有太多的惊慌,而是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接着鼓荡真气,将血劲涌到了头顶处。

临仙遣策,符文运转。

我在骤然之间,却是瞧见了有一个明显比一众海猴子要庞大许多的黑影子,正蹲在了左边第三棵古榕的树冠之上,双手握着某种东西在嘴边,仿佛在吹动着什么。

幕后凶手,就是这人。

面对着陆续掉落的海猴子,张大明白和张励耕的脸色也都变得严肃起来,严阵以待,然而我却并不在意,不管身后的惊呼以及骤然响起的枪声,而是将魔功凝练至巅峰之处,然后集中于丹田之上,双手结印,朝前猛然一击。

【深渊三法,魔威】!

此法一出,那些宛如蝗虫一般从来的凶恶海猴子顿时就仿佛瞧见了天敌一般,纷纷退却,而我却不管这些被派过来当做炮灰的可怜畜生,纵身跳上了那古槐树干,然后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家伙冲去。我眼中的神mì

符文疯狂运转,线路直指那黑影之人,对方一开始还没有感应到,但是当我飞跃到了跟前一棵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猛然一跃。

星空之下,我终于瞧见了那个家伙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水靠,露出了白藕一般的细胳膊细腿,以及并不成规模的胸部,竟然是一个女人。

就这么一个家伙,将我们二十多人耍得团团转,我心中顿时一阵无名业火升腾而起,快步朝着这个家伙追去,那人却也不与我正面交锋,身形宛若魅影,在古榕树冠之上飞跃,到达了边缘之后,竟然头也不回的朝着海边跑去,我回头瞧了一眼,发xiàn

刚才还是一个圆圈的鬼打墙阵,此刻却已然无踪,不知dào

是不是跟这女人有关,但还是想要将她给揪住。

这样的家伙,尽管没有看到正面,但必然也是闵教之中的一个大人物。

两人一追一逃,终于到了海边的一处乱石滩处,那女人终于不再逃开,而是转身过来,我瞧见了一张带着南方女人明显特征的脸,心中陡然一跳,失声喊道:"你是蓝蛇?"

黄金时代 第三十一章 水底客,是敌是友分不清

我虽然没有跟闵教三雄有过照面,但是先前王世军、曹聪明等人曾经描述过他们几人的模样,而张伯这些老一代的同志几十年前也曾经见过几人,案宗里面有过大概的画像,虽说与真实的情况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我这么一猜,那女人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跑开,而是停住了身子,凝神朝着我望来,然后用一种极不标准的普通话朝我问道:"你是,陈志程?"

她这么说,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的来历,我瞧见她真的是码头凶杀案的三大元凶之一蓝蛇,心中一阵狂跳,也顾不得身后枪声大作。强行让自己不去回头,而是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终于在蓝蛇身前十米处停下,然后喊道:"对,是我。蓝蛇,你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什么预谋?"

那女人脸上流过一丝悲伤,眼神陡然变得凶恶数分,仍然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听说,黑蚁是在你的手上了?"

那片尸虱的意识是她在暗中操纵,那么王世军肯定是跟这女人有过照面了,我也不隐瞒,如实说道:"黑蚁没有死在任何人的手上,他是为了掩护闵鹄逃脱,自爆身亡的。"

听到我讲得话儿,她居然很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就是他的风格,刚烈而果duàn

,毫无眷恋,"说完这话之后,她终于流露出了几许哀伤来,沙哑着嗓子说道:"陈志程,你知dào

黑蚁是我什么人么?"

我眉头一扬,一边试图继xù

接近于她,一边敷衍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我,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黑蚁是我相伴四十年的师弟,也是我唯一的爱人,你夺走了他的性命,而我,也终有一日,将你的性命,从你爱人的手上夺走——一想想这仇恨在心中酝酿许久,我就是那么的烦躁,不过幸好,我并不用等多久,便能够摘下你的头颅,如此想想,真好"

说完这莫名其妙的话,蓝蛇猛然一跃,身子在半空中一阵扭曲,人便栽落到了黑乎乎的海中去,而我蓄势已久的一招最强技,清池宫十三剑招之中的"依然秋水长天",秋水永恒,连天而起,那剑锋却终究晚了一线,擦着蓝蛇的衣角而起,那劲风将拍岸惊涛给斩成碎末,而蓝蛇却在这一瞬间消失在了黑黝黝的怒海中。

我站在礁石之前,瞧见这眼前那汹涌不定的海水,这儿好似隐藏着一头沧澜巨兽一般,水浪翻飞,无数的浊沫在此翻涌横流,展现出了大自然的力量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蓝蛇在我的面前逃走而没有办法阻拦,我虽说自小便有麻栗山龙家岭第一密子王的称号,修行之后水性更是精益求精,但是这些拿在宽广无垠又藏着巨大凶险的大海之中,却显得是那么的脆弱,我估计蓝蛇或许正在水下期待着我的追逐,她好轻而易举地将我给擒杀了,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我咬着牙,心中愤然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张大明白的大声呼叫:"大师兄,大师兄你没事吧?"

我回过头去,却见刚才还在古榕树下奋力拼斗的张大明白和张励耘赶了过来,忙问那边的情形怎么样,张大明白瓮声瓮气地告sù

我,说我追着那个黑影子跑到海边这儿来的时候,那些海猴子就像没了主心骨,潮水一般地退了许多,而那一堆尸虱因为没有了主导,结果都给努尔制服了,他们担忧我这边吃亏,便匆忙赶过来了。

说着话,我瞧见努尔带着大部队也赶了过来,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了众人听,当得知蓝蛇也在此处,以及她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之后,努尔没有片刻停留,直接对我说道:"志程,事情有点不妙,蓝蛇一人,拖住了我们这边的大部队,而李副局长和张伯他们那儿,恐怕遭到了埋伏,凶多吉少啊,我们得赶紧过去会合才是!"

努尔说到了我最担心的地方,当下也是赶忙清点人数,发xiàn

在刚才的遭遇战中,除了曹聪明、王世军和那个慌不择路的战士死亡之外,还有两个战士在与海猴子的战斗中受了点轻伤,另外前专案组唯独留下的一人陈亮也有点精神失常,行尸走肉一般地跟在队伍里,发挥不得其他作用。

就在我们盘点队伍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道:"领导,你们看,前面那儿是什么?"

出声的是牛排长手下的一个战士,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但见在礁石滩的边际处,有两个身影朝着北边这儿费力奔跑,而在他们的身后,则追着二十多个身穿黑色短水靠、手持分水刺的家伙,那些家伙的身手异常敏捷,有的一跃竟然能够有四五米的距离,而前面两人虽然实力非凡,有的家伙一旦靠近,一掌便能拍飞,但是似乎受了伤,行动十分不便,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

星光之下,目能夜视的我最先瞧清楚了前面两个黑影的面目,却见其中一个是李浩然李副局长,另外一个,则是张伯。

他们带了差不多三十多人的大部队,此刻竟然只剩下两个人?

而且他们的脸上,怎么尽是鲜血?

我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的关键,但并不妨碍我做出决定,当下也是回头对紧紧跟在我身边的牛排长高声喊道:"牛排长,接应前面两人,让战士们朝着后面那些人射击!"

牛排长这一晚上,瞧见了这么多诡异神mì

的事情,手上又有兄弟死于非命,自己却无能为力,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一旦得了我的命令,顿时就爆fā

起来,朝着手下战士大声喊道:"听到了没有,让后面的那些王八羔子们瞧一瞧,你们手上的枪,可不是烧火杆子,射击!"

牛排长一声令下,顿时就枪声大作起来,这些战士来自南方军区的守备部队,能够在这个部队的战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尖兵,他们虽然并不如修行者那般强dà

,但是平日里也是训liàn

有素,无论是射击还是搏击,又或者体能训liàn

,在全军的个个部队之中,都是能够数得上来的,当下一阵火力倾泻,顿时将那二十多人给打得措手不及,全部都将身子伏在了海岸边的岩石上去,唯独剩下李副局长和张伯朝着这边赶来。

不用我吩咐,张大明白和张励耘上前过去接应,口中喊道:"李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样?"

随着两人渐渐接近,仿佛受到受了很严重的伤,一声不吭,我心中的怀疑更重,事情实在是有些太反常了,要晓得,无论是李副局长,还是张伯,都并不比我和努尔弱,甚至还强上许多,这样的高手即便是受了伤,也不会如此诡异的。想到这里,我朝着上前接应的两人高声喊道:"小心,这里有诈!"

经过我一提醒,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大明白,他陡然朝着前方猛拍了一掌,厉声喊道:"难怪觉得鬼气森森的,当老子是二百五么?"

张大明白猛然一拍,阳火斐然,前面两个黑影顿时就变淡了许多,而这时似乎也想最后挣扎一下,猛然暴起,朝着前方扑来。然而所谓偷袭,一旦被拆穿了,就根本没有什么威胁了,我出声警示之后,立kè

一马当先,一剑刺在了其中一个黑影上面,结果一声惨叫,那人便消失无踪了,剩下了一截枯树干,留在了我的剑尖之上。

另外一个黑影,也被张励耘的软剑切成了数节,我低头一看,依旧是几节树干,而且好像是那古榕树。

又是这等骗人眼睛的伎俩,我心中暗恨,当下也是脚尖一点,落在了刚才被枪火压制的人群之中,发xiàn

这岩石后面哪里藏得有人,根本就是一片空气,而这些家伙的所有目的,则都是为了掩护那两节"榕树枝",好有偷袭的机会。一定有人在操控,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怒气,眯着眼睛,环视一圈,终于瞧见在不远处的海上,有一个小艇,那上面有五六个人,正朝着这边望来。

定是闵教的家伙,我恨得发了狂,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啊,你们他妈的真的以为我不会水么?

瞧见那小艇离岸边并不算远,几个密子就能够到达跟前,我便也顾不得许多,一个快步飞冲,瞬间就越过那这一片乱石滩,将脚下的鞋子甩开,一下扎进了前面的海水地,算准方向,长长的一个潜泳,当我浮上水面的时候,那小艇已然近在眼前,我身子能够瞧清楚上面几个家伙的面容来。

蓝蛇,似乎不在!

还没有等我瞧得仔细,小艇上面的人似乎发xiàn

了我,抬手便朝着我这儿甩了鱼叉下来,我再次潜入水中,没有睁开眼,而是用炁场感应着,准bèi

摸到小艇底部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另外一股气息朝着小艇进发而来。

那是外海的方向,来人是谁?

蓝蛇么?

不对,那气息似乎对小艇充满敌意——难道是徐淡定?

不对,不对!

黄金时代 第三十二章 水中战,巨大鱼尾乃非人

不对,我跟徐淡定这么多年,对他的炁场十分熟悉,即便是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只要我能够感知到,便能够甄别出这人是否就是徐淡定。

所有的可能都不是,那么这人,到底是谁呢?

我心中一阵混乱,不过不管如何,敌人的敌人,便有可能成为朋友,我感觉对方在水中宛若一条游鱼,十分灵活,生怕那人误会,也不敢靠前,感觉到"他"就在小艇之上的众人被我给吸引了注意力时,却一下潜到了小艇下方,双手撑起了那船底,竟然凭着这猛然一下的冲击,试图将那小艇给直接撞偏去。

我感知到了那人的行动,心中一阵哀叹,看来这个家伙水性虽说不错,但并不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要晓得这能够容纳五六人的小艇看着虽说不大,但是却特别沉,而且一旦进入了水中,更是如此,普通人即便是有着超出旁人的强dà

力量,也无法将这小艇给撞翻的。

然而就在我暗叹之时,却陡然发xiàn

头顶上不断落下的渔枪竟然骤然一停,我立kè

将意识延展过去,却发xiàn

这被我认为无法撼动的小艇竟然被那个家伙给猛地撞了一下,居然剧烈的摇晃起来,甚至还有一个人失足跌落到了水下去。

我满心震撼,不知dào

那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然而还没有等我仔细敲过去,那小艇在接二连三的撞击之中,竟然真的倾倒了,上面的几个闵教门徒纷纷落入了水中。

大家都掉下了水底,那双方都没有了太大的优势,而即便是这些闵教门徒个个都是水性高手,我却也没有太多的畏惧,当下也是将怀里的小宝剑给拔了出来,一个猛子扎了过去,准bèi

将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给留下来。水中潜泳,时间颇短,我毕竟在水下憋了许久,终于浮上了水面,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却见有一个跌落水中的家伙手持鱼叉,朝着我的脖子猛然扎来。

我尽管刚刚浮出水面,但立即就反应过来了,猛然伸出手,将小宝剑给别在了叉子的尖端,猛冲上前,瞬间将这鱼叉控zhì

在了我的手上,接着右臂陡然一涨,紧紧揪住了那个偷袭者的手臂,将他往我这边拽了过来。

那人在水中却也是一个凶狠的家伙,感觉到被我控zhì

住了之后,猛然向下沉去,试图将战斗给拖到水下去解决。

不过这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我哪里能够让他来带动节奏,当下意识使劲一捏,那人的手骨顿时咔咔作响,发出了一声痛呼,接着就灌了好几口的水,而就在此时,我的身后突然袭来了一根锋利的分水刺。想要将我给围杀了?想得美,我紧紧勒住了这人的脖子,然后将小宝剑给递到了左手,右手则握住了那根鱼叉,朝着身后的那个家伙挡去。

分水刺和鱼叉交击,那分水刺无论是长度,还是力道,都远远不及我手中的鱼叉,顿时就被荡开,我瞧见那个身穿黑色水靠的家伙后退,正要乘胜追击,却不料那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凄厉尖叫,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拖到了一般,猛然向下沉了过去。

这人惊悸的情绪影响到了我,我也有点害pà

这个海里如鱼得水的家伙会无差别的攻击,当下也是不敢再冒进,而是采取了防备的姿势,然而这也使得我越发能够瞧清楚场中的状况,却见刚才被掀翻的小艇倒扣半浮在我左前方的七八米处,而跌落水中的那些人中,除了我怀中这个还喘着气外,其余人都已然不见了踪影。

水面波涛汹涌,而水下却是暗流涌动,我心中一阵发麻,这时张大明白在岸边喊道:"大师兄,你怎么样,要不要接应?"

我摇了摇头,让众人不要赴险,而我这边则拉着怀中这个家伙游向岸边去。

海面本来就不平静,在潮汐引力的作用下波动不已,我拖着此人,本来就已经有些勉力,结果那家伙瞧见了自己同伴的这惨状,还有三两具死尸浮现出来,顿时就给吓坏了,拼命地大声叫道:"天啊,它又来了,放开我,它会把我们都给弄死的"

这人吓坏了,拼命挣扎,我一边游动,一边顶住他的脖子说道:"不想死就给我安静点!"

然而就在这时,我感觉自己的脚下突然一阵激流涌动,接着前方露出了一条巨大的鱼尾巴,猛然拍打了一下水面,溅了我一身的水,而就在这一瞬间,被我挟持着的这个人却因为惊悸过度,脖子在挣扎中主动撞向了小宝剑,而锋利无比的小宝剑毫不客气地切开了他的气管,当我的视线从前方的水浪移回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然没有了气息。

水底下的那个人敌我未明,我无疑带着一具尸体返回了岸上去,于是将此人给放开了,任他飘落到了水底去,而我则持剑而立,一边踩着水,一边感应着周遭的情况。

当最后一人死去,四周变得一片寂静,除了海浪声,再无他物,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水底下有一双眼睛缓慢地睁了开来,凝望着我。

这是那个怪人的眼睛,"他"似乎在打量我,有些好奇,有些亲近,也有些警戒,但无论如何,绝对没有敌意。

年少时期的我长期与小白狐儿和胖妞生活在一起,对于这种第六感清晰无比,会过了神来的时候,我开始朝着水下大声喊道:"无论你是谁,只要你在跟闵教作对,都能够成为我的朋友,出来吧,让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我不管水下的那个怪人是否听得懂我说的话语,反复说了几遍,突然感觉那人竟然朝着远处的岸边游去,我不知dào

他的目的是做什么,但却总感觉得与他沟通一番,于是紧紧跟着他,朝着那边游去。那怪人游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岸上,离我足有二十多米,我瞧见他竟然也是一个光头男子,身上穿着湿哒哒的长袍,腿特别的长,与我想象中的巨大鱼尾巴有着明显的区别。

我正想上前与他交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枪响,三四只、或者四五只枪,竟然对准了刚刚爬上岸的他射去。

事出突然,我没有预料到,而那个怪人也没有,他虽然迅速地朝着地上翻滚躲开,但是很明显中弹了,我气得朝岸上的大部队大声喊道:"我艹,谁他妈叫你们开枪了,给我住手!"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愤nù

,枪声骤停,而我也爬上了岸边来,努尔和张大明白过来接应我,牛排长一脸紧张地跑过来问道:"陈组长,这个是我们自己人么?"

误伤自己人,这问题可就真的大了,我能够理解这些战士临战之时的恐惧,毕竟久未经lì

战斗,他们跟十年前的那一批军人还是有着许多不同,无论是从胆识还是从意志,都不能够达到我的期待,不过我却依旧不能原谅这样的失误,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朝着似乎中弹、藏在岩石背后的那怪人喊道:"朋友,对不起,是我们这边误会了,你有没有受伤,我们这里有随行医生!"

信任需yào

长久的建立,而崩溃则只需yào

一瞬间,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那怪人却一直都没有露头,我心中发寒,然而就在我即将走到那石滩跟前时,却瞧见这个光头怪人艰难地爬了起来,对我说道:"我认识你。"

我愣了一下,仔细打量这个光头怪人,瞧见他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看不出年纪,有可能只是十七八岁,也有可能二十五六,但无论如何,都没有眼熟的感觉,然而还没有等我说话,他却朝着南面的方向指道:"在那边,他们布置了陷阱,我看到跟你们同样衣服的人,被围攻"

他的口音很古怪,就像是滇南交界处的话语,而这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双眼一翻,人就晕厥了过去。

我赶忙上前扶住这怪人,感觉他的身子很沉,手往胸口一摸,发xiàn

有四五处伤口,顿时大声喊道:"医生!"

因为战况太过于激烈,所以这次跟随着来了两个战地军医,一队一个,我们这边的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匆忙赶上前来,不过努尔却比他更早挤了过来,手在这怪人的脖颈上面按了一下,又附耳在他的胸口上听了几秒钟,然后从怀中取出七根金针,快速扎在了他的胸口和额头上面,然后对我说道:"他底子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努尔让军医过来接手,然后问我道:"怎么,你相信他的话么?"

我皱眉说道:"你怀疑是计?"

努尔摇了摇头,将我给拉到一旁,低声对我说道:"这个家伙,只是妖物化形,并非人类——刚才你身处其中,没有感觉,但是我们在岸上却瞧了清楚,那巨大的鱼尾着实恐怖,所以这些战士害pà

,也是正常的。"

我想了一下,对努尔说道:"不管它是什么,刚才的话,我信。"

黄金时代 第三十三章 陷阵中,今夜兄弟开杀戒

尽管努尔对这个从水里面爬出来的怪人心怀疑虑,甚至指出他甚至有可能并非人类,而是妖物化身,但是从那家伙刚才诛杀那小艇之上的闵教诸人,以及尝试与我进行交流的真诚,却让我感觉到他并没有撒谎,我甚至觉得他说认识我,这话儿都做不了假,因为他操着一口滇南边境的话语,而我则曾经在南疆战斗数年,我们或许也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十年过去,他已经变了模样而已。

努尔见我决心已定,便没有再劝说什么。

作为我的副手,他需yào

将风险分析给我得知,而一旦我作出了决定之后,他便是我的第一个支持者。

从来如此。

商定完了之后,这边的军医已经对地下的怪人做了简单的失血处理,然后跟我汇报道:"报gào

领导,他表面的皮肤很坚硬,子弹只是嵌入了他的身体里,没有刺穿内脏,不过要是做手术,我们这儿暂时没有条件"

我手一挥,对牛排长吩咐道:"留下两人陪他,照顾好这人,他若有个闪失,我唯你是问。"

牛排长立kè

立正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努尔既然给他们说了情,我也收敛起了心中的怒火,这事儿终究还是怪不得他们,再说牛排长也是我老乡,多少也得给他留些面子。

我不再追究,而是指着怪人指给我们的方向,出声动员道:"同志们,告sù

大家一个坏消息,上个月酿成血案的那一伙人,现在又在南边设伏,准bèi

将李副局长他们给再次留在这里,而只有我们,才能够将他们给救出来。我们越早赶到现场,越能够拯救我们兄弟的性命,我知dào

大家现在已经很累,很害pà

了,但是在那边的,是我们的兄弟战友,我们不能抛下他们。所以,跟我冲!"

此话说完,我让张大明白和三张带领着大部队跟来,而我、努尔、张励耘和赵中华四人,则一马当先,朝着南面冲锋而去。

我带着三人快速前进,越过了一大片滩涂地和林子,一直朝着南方行进,一开始我的心中也有疑惑,想着倘若南面既然已经交锋了,那么枪声总是应该有的,然而此刻听不到,是不是那怪人在忽悠我们?然而走到一半路程,我便听到了有嗖嗖的风声从海上刮来,竟然神奇的将这一块区域给分割开来,一走过了那风带,前方顿时就是枪声大作起来。

我听到这枪声,浑身一激灵,朝着身旁的努尔、张励耘和赵中华低声喊道:"各位注意了,前方凶险,都照顾好自己!"

吩咐完了之后,我将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穿过前面一阵密林,却见到那滩涂之上,竟然翻卷起了一阵浓雾,这浓雾竟能化形,一会儿化作了奔马,一会儿又腾空而起,幻化成了展翅高飞的雄鹰,倘若是只有一团,那倒没有什么,然而可怕的是,我差不多瞧见有五十多团黑雾,将这偌大的滩涂给笼罩,而被困在其间的,却正是李副局长和张伯所带领的一众人等。

我伏在林中的黑暗之处,朝外望去,瞧见除了我们自己的人之外,从海上、林间以及礁岩的缝隙里,不断地有黑影蜂拥而出,这些身手矫健、悍不畏死的家伙,却正是刚才与我们交过手的海猴子,不过比起刚才我们所面临的,这些海猴子的数量有一种让人绝望的感觉。

我瞧见这密密麻麻宛若蝗虫一般扑来的海猴子,心中一阵战栗,不过却强忍着这种不快的情绪,目光去寻找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并没有让我多费时间,我很容易瞧见了那些来自那个叫做闵教的弟子们,他们大部分人都穿着鱼皮水靠,有超过七十多人,从林间、山上以及草丛中浮现出来,这幕后的主使者用法阵困住了目标,用炮灰一般的海猴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而自己则在悄无声息之间,却对滩涂上的大部队完成了合围。

尽管一开始,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强势的进攻意图,不过当随行战士的子弹被那些海猴子给耗光的时候,这三十多人恐怕不是埋伏者的对手。

闵教来人有超过七十多个,虽然我敢肯定这些人良莠不齐,但是在幕后真凶的步步筹谋下,即便是李副局长,也只怕无力回天,而倘若我们被犹豫和恐惧给迷住了双眼,迷失在那一片古榕树搭建起来的鬼打墙之中,只怕很快就会被分而灭之,承shòu着如同李副局长等人此刻的命运,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那个水底怪人给扭转了,我和努尔四人已经赶到了此处,而后面的大部队,也在张大明白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所以最后的结果到底是胜是负,犹未可知,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就得靠真功夫了。

瞧见这一副场景,不光是我,其余三人也是一阵心颤,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嚣张,因为不满文记渔行的查封,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努尔、张励耘和赵中华都看向了我,我沉吟了几秒钟,然后下达命令道:"小破烂,你身手好,腿脚快,去西边,吸引那二十几人的注意力,然后尽量将他们给带离现场。"

赵中华兴奋地点头,这可是一件大活,干好了,那可是十分出彩的。

当然,也分外危险。

赵中华听了吩咐,猫着身子就潜匿过去了,而我回头过来对张励耘说道:"小七,我和梁副组长得去破阵,将李副局长他们的战力给解救出来,你留在这里,接应后面的大部队,让他们将这些家伙的主力给击溃,必要时候"我沉吟了一番,然后深吸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必要时候,你负责指挥战斗!"

张励耘听到我的话语,猛然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我道:"陈老大,我不行的!"

我擂了他一拳,然后说道:"不,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之所以让张励耘这个后来之人指挥战斗,一来是因为我和努尔作为高端战力,必须得冲锋在前,便无法兼顾指挥的责任,张励耘修为要比三张高出一截,头脑也十分清楚,是一个冷静而专精的人才,二来比他资历和修为更强的张大明白并不适合指挥战斗,我这师弟虽说脑子不笨,但是风格跟倾向于冲锋陷阵的猛将,所以我不得不将这任务交给他。

看着我真挚无比的目光,张励耘在一阵激动和忐忑之中,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这两人的任务分配完成,我看了一眼努尔,这巫门棍郎已经年逾三十,而立之年,唏嘘的胡子浮现着唇间颔下,然而此刻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却一如当年我遇到他那时的真挚纯真,就仿佛时光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记一般。老兄弟,相视不过一笑,然后我平静地说道:"努尔,我们两个,去破阵。"

努尔点了点头,提着棍子说道:"肩并肩,干他娘个痛快!"

交代完毕,我们两人开始朝着滩涂后面的那一片礁石地冲锋,在那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方,有超过三十多人伏在那儿,在跟前的一块岩地上面,几个浑身几近赤裸、身上纹着古怪符文的男人在那儿疯狂地起舞着,而这舞蹈不过就是祭神,那法阵便是通过他们为导体来激发的,那一团一团的黑雾就是从他们脚下的那一片岩地浮现出去的。

我不知dào

被这些黑雾迷困其中的场景到底是怎样的,也不晓得里面主事的李副局长和张伯是否能够瞧得见这边的情形,但是晓得倘若想要将他们给救出来,我们必须就要破了那个见鬼的法阵。

然而破阵,哪里有这般的简单?

除了最中心的八人狂舞之外,在外围,潜伏着接近二十多人的守护者,我甚至能够猜得到坐镇其中的,说不定就是闵教三雄之一,或者是闵公子乃至他们真zhèng

的魁首。所以说,这是一场刀尖上的舞蹈,一次亡命之旅,稍有不慎,不但满盘皆输,而且还会失去性命。

我和努尔沿着树林朝那边飞速贴近,路上还遇到了两拨闵教分子,三两人一组,应该是负责巡视其中的斥候,不过都被我和努尔给用千钧之力,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发了,所以当我们在离那片礁石地还有五十米的时候,无论是我手中的饮血寒光剑,还是努尔手中的赶神杀威棍,上面都沾染了鲜血和脑浆。

这是一场注定扬名的战斗,虽然隶属于秘密战线,也必将为我们的同行们所传诵,而在从容面对着死亡的那一瞬间,我和努尔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慷慨赴死,这便是我们当时的心情。

靠近,靠近,靠近我们尽量将身子给伏得很低,然而林中与礁石地终究还是有着巨力,在这般戒备的情况下,我们最终还是被人给发xiàn

了,在一瞬间,超过十人朝着我们围了过来,而我和努尔最后对视一眼,接着魔剑和长棍轻轻碰了一下。

今夜开杀,兄弟并肩。

上!

黄金时代 第三十四章 红蝎现,闵教强人终聚首

战斗在一瞬间爆fā

,最先接敌的是努尔,他手中长棍朝前而起,将前面几人砍来的长刀给骤然拨开了去,而我则从后面跟进,饮血寒光剑陡然一震,那长剑就从一个来不及避让的家伙胸口穿过,修长的剑身在对方胸腔之前做了停顿,而对方则由于被饮血的痛苦,陡然发出了受伤野兽一般的嘶嚎声,不退反进,竟然朝着我猛推而入。

他居然想要凭借着牺牲自己的手段,将我快速前进的冲势给阻缓下来。

多么疯狂的想法,然而我却不得不一脚踢出去,将他的身子抵住,不让他将我的剑给黏住。

仅仅是这么一交手,我便已然晓得对方的凶悍,恐怕是我们出战一来所罕见的,当下也是深吸一口带着海风和鲜血的空气,将饮血寒光剑给猛然拔出来,接着再次上前,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整个过程浑然天成,谙合了剑法之本义,乃"刚柔相济、吞吐自如,飘洒轻快,矫健优美",除此之外,还多了几分战场厮杀之时沾染的杀戮之气。

刀乃凶兵,剑为君子,古皆有之,然而此刻在我的剑下,浪翻云起,向前冲来的这家伙就好像遇到了一头猛虎恶煞,感觉自己迎上去,便如同鸡卵去撞石头一般,即便是再凶悍之人,不由得也心底发憷,而这时也有人终于将我给认了出来,朝着身后大声喊道:"公子爷,蓝蛇没有拖住姓陈的魔头,他杀过来了。"

说这句话儿的时候,我竟然能够从对方颤抖的话语中感受到恐惧,晓得我这几次交手中,凌厉的手段以及浑身的魔功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特别是死在我剑下的那些家伙实在是有些多,使得这些本来在别人眼中宛如恶鬼一般的家伙,竟然将我给称作了魔头。

不过我也并不在意,魔头便魔头好了,敌人怕我是好事,他们若是心中都没有敬畏之人,觉得这世间,做任何事情都不会付出代价,那么整个世界的规则在他们的眼中都宛如无物,岂不是更加放肆了?

而就在那人去请求援兵的一瞬间,我猛然一剑荡开周遭的刀斧加身,然后抬头望去,却见前面一个四米多高的石礁上面露出了一张脸来,却正是那日仓惶逃走的闵公子,此刻的他也是一副紧身水靠的打扮,不过周身的关键部位都穿得有角质的护具,将他在人群中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在瞧见了来袭之人是我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家伙,闵公子的脸上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奇怪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狞笑着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来了也好,省得本公子还得去那边找你们。众人,给我将这两个家伙给斩了!"

闵公子一声令下,手下一众人等便宛如打了鸡血一般,朝着我们这边蜂拥而来,这时努尔挡在了我的前面,淡然说道:"志程,我来挡住这帮家伙,你去岩石平台那边,将那几个引神祭祀的家伙给宰了!"

棍是一扇门,横扫一大片,努尔手中的赶神杀威棍是群战利器,即便是身处敌营,陷于重重包围之中,他也能够凭借着赶神凌步瞬间逃离,我心中了然,所以没有太多的担心,一生老友,凭的就是彼此信任,我相信努尔能够挡住这些家伙,而他则相信我能够将岩石平台的那帮人给搞定,于是脚步一点,人便从侧面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依旧是奋力来阻挡的人群,然而有努尔在我旁边护翼,大部分来袭的攻击都给那棍子给挡开了去,有的倘若是太过于激进和靠前,努尔这巫门棍郎却也不是什么老实角色,当下就是一棍撑了过去,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对方的脑壳上。

砰!

赶神杀威棍虽说是木质,然而在努尔的手中,却比钢筋还有坚硬和结实,这一棍子下来,人体最为结实的颅骨也在瞬间炸裂而开,白色的脑浆红的血,顿时将场面渲染得血腥无比,让人意识到在这个血色的夜里,将有无数人失去性命,而若是想要自己不成为其中的一员,那边努力地去战斗,奋勇向前,杀,杀光眼前一切的拦路虎。

这样的战斗,绝对没有妥协的可能,唯有拿起手中的武器,拼搏。

十人防御,瞬间被破。

我已然冲到了那岩石平台的近前,这时一片千百年来被海水腐蚀的石礁区域,怪石嶙峋,坚硬的石头又滑又尖,最致命的是岩石边上那破碎的背壳碎屑,就像刀片一般锋利,我浑身浸透了海水,此刻一出汗,全身黏黏的,里面都是盐,头发结成一缕一缕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而就在此时,腰间插着铁骨扇,手提鱼骨剑的闵公子带了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男子拦在了我的前面。

那男人颧骨突出,塌鼻龅牙,厚嘴唇,眼神像刀锋一般犀利,而在他的额头之上,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骤然看去,就好像戴了一个帽子,将自己给遮挡起来。

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我在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闵教三雄中的第一人,红蝎。

神mì

的闵教首领闵魔帐下有三人最为突出,红蝎、蓝蛇和黑蚁,蓝蛇并不与我正面交过手,但是从她操纵毒蛊尸虱和施展的手段来看,就晓得是一个绝对阴冷凶悍的一个家伙,至于黑蚁,我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天生神力,以及绝不肯妥协的强硬态度,这样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时之豪雄,然而却都汇聚于此,让我不由得遥想起了那个藏在幕后的首领,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物,竟然有这等的本事?

我冲到岩石平台之前,出于高手的警惕,陡然停住了脚步,死死地盯着这两人。

我瞧见了红蝎手上提着一根奇门兵器,那是一块有一块骨头组成的鞭子,每一块骨头都是不同的颜色,有的灰白,有的靛蓝,有的艳红,有的沉绿,五彩斑斓,而在尽头则真的就是一根不知dào

从哪儿取来的骨制尖刺,比我的小宝剑还长,上面用特殊的涂料绘满了符文,显示出了强dà

的气息来。看着这两人,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寒声说道:"挡我者,死!"

这话儿显然不能吓倒对方,毕竟论人数,他们这里足有三十几人,而我们这方却仅仅之后两个光棍;若是论修为,闵公子以及红蝎自认也不会输于我们。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这些家伙,可都是闵教之中最为骨干的一堆人,他们有闵魔的徒弟,有三雄的徒弟以及教中长老,这样的实力足以压倒在滩涂地上被法阵困住的一众人等,对付起我们来,那不过就是些小意思,所以听到了我的话,那红蝎看了一眼闵公子,然后冷酷地笑了:"我一直好奇能够干掉黑蚁的,到底是何方人物,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可惜了,黑蚁纵横江湖几十年,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当真是"

我眯着眼睛,瞧着这两人,然后目光投向了他们后面那几个疯狂起舞的巫师神汉,紧了紧剑把,想着无论如何,我都要突pò

这道防线,杀到里面去。

只要将这些人给斩杀了,那法阵就得不到新的支撑,而李副局长他们便能够将那些黑色雾气给消解,破阵而出。

而只有如此,我们方才能够完成绝地反杀、不可能的任务。

然而就在此时,在人群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接着我听到有人在喊,说蓝姨回来了。我眼皮一跳,顺着间隙看了过去,却见有一个身材并不曼妙的妇人从那边缓缓走了过来,湿漉漉的长发被随意捆在了脑后,身体里仿佛隐藏着千般险恶,红蝎瞧见了这女人,不满地说道:"蓝蛇,我说你怎么回事,竟然将这小子给放了过来?不是叫你拖住他们的么?"

面对着红蝎的质疑,蓝蛇冷冷笑道:"红蝎,你早先就告sù

我,不过是些刚刚出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结果你知dào

我面对的是些什么么?使棍的那个男人他居然是苗疆三十六峒西熊苗寨的人,而你们跟前这个家伙,什么狗屁茅山弟子,他那一身的魔功,你们是瞎了眼么?"

红蝎浑不在意地说道:"那又怎么样?"

蓝蛇说道:"那又怎么样?那好,我告sù

你为什么我没有拦住他们,你背着师父擅自调来的海人部落,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瞧见他,连嘶叫的勇气都没有;而依托龙穴岛鬼榕布下的法阵,却给别人一眼看穿,你就派了几个窝囊废给我,让我怎么拦?"

红蝎脸色凝重起来,又问道:"那你为何会回来得这么晚?"

蓝蛇说道:"刚才在海上,遇到一个家伙,一直在缠着我,要不是他,我肯定会早点过来给你知晓了。"

红蝎一愣,眉头皱起道:"能在海里缠着你的家伙,这人是谁?"

黄金时代 第三十五章 鬼灵束,淡定现身机会出

"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已经被我解决了!"

蓝蛇浑不在意地说道,然后看向了这边,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对着我说道:"嘿,靓仔,看这里,刚才我们照过面,对吧?你别以为我刚才逃脱,是因为怕你,老娘不过是不想跟你们那一帮大部队硬拼而已。正巧,我赶过来了,你也在,那么让老娘陪你玩一玩,看看到底是你这浑身魔气的茅山首徒强势,还是我这个乡下娘们厉害!"

她越众而出,看着我身边那几个倒下的尸体,脸色立kè

变得阴沉了,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呵呵,我瞧见了什么,我最喜欢的男宠,王圣男,昨天我们还在一起滚床单,结果现在就给你砍死在了这鬼地方,不错,你又给了我一个杀你的理由——红蝎,你他妈的看好自己这一帮子巫师就好,别多管闲事,他们可是瑶长老最得yì

的弟子,要是出了差错,我估计你这个领军人就做不久了"

红蝎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好,他是你的了,我去对付那个耍棍的小子。噢,见鬼,他手上的那根棍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看着不像是凡品啊!"

尽管两人相互看不顺眼,但红蝎似乎对蓝蛇的实力十分信任,带队朝着我身后的努尔扑去,而另外一个主要人物闵公子,则走到了前方去,负责指挥起了闵教大部队对于李副局长等人的围剿工作来。一切似乎都在对手的控zhì

当中,而蓝蛇从湿漉漉的头发里面摸了一会儿,居然掏出了两根一米多长的银色长蛇来。

这长蛇浑身宛如镀过了一层银白色的金属,一节一节宛如长鞭,而尖端竟然是惟妙惟肖的双蛇头,我甚至能够感受到那蛇头之上的眼球在动,发出绿色的光芒来人,让人感觉浑身直打寒颤。

蓝蛇的武器如此怪异,让我心中一紧,然而还没有等我多做反应,她便纵身而下,从礁石之上,朝着我这边飞跃下来。

我收敛起心中的担忧,奋力一剑,朝上而出。

乾字剑。

作为防守类的剑法,真武八卦剑唯一的一记杀招,便是此法,这一招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概,也代表了我对于敌人的态度,然而眼看着饮血寒光剑即将刺入蓝蛇的小腹之中,这娘们却陡然诡异地一扭身,手中的银蛇一抖,那双头蛇居然猛地一下张开了嘴巴,这嘴巴巨大,足以容纳下一个成人的拳头,上面利齿密布,却是一下子就将魔剑剑身给紧紧咬住,不得放松。

蓝蛇在空中有了借力之后,整个人就宛如一条无骨之蛇,诡异地扭动着,然后朝着我贴身扑来。

虽说我也有过小擒拿手的修行底子,而且自问近身搏击能力并不弱于旁人,但是蓝蛇此刻的表现,让我心中多少也存zài

着一些疑虑,晓得此人之所以能够被称之为"蛇",自然近身绞杀能力要远超出旁人,而且她刚才展露出来的毒蛊手段,倘若拉得太近了,必然就有许多下手的机会,故而并不想与她贴身而战,于是猛然后退数步,与落在地上的蓝蛇拉开了距离。

两人一拉开距离,我这才瞧见她手中那两条宛如长鞭的银蛇,竟然如同活物一般,紧紧咬住了魔剑的剑身,而另外一条很自然地再次甩飞过来,想朝着我的胳膊搭来。

这般神奇的武器我倒是第一次瞧见,心想这银蛇或许是蓝蛇费尽心思炼制的邪物,不敢尝试被这玩意给咬一口到底是什么后果,当下也是一边后退,一边将长剑一绞,使得咬在我长剑之上的银蛇给卷起来。

这银蛇表面一阵金属亮光,看着十分坚硬,但是蓝蛇最终还是不敢让它来尝试我魔剑的锋利,特别是饱饮鲜血之后的魔剑有着一种特别的气势,她当下也是让那蛇嘴松开了剑身,继xù

尝试着与我贴身缠战。这女人十分凶悍,不但那一对银蛇凶器诡异莫名,而且她脚下的步伐也是诡异莫测,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身子,柔软得宛若无骨,可以做出任何诡异的动作来,比如将脑袋三百六十度旋转,来避开我的剑锋。

这样的对手是我第一次看到,不但交手的拼斗变得异常困难,而且心理上还承担了多余的恐惧,就仿佛我并不是和一个人类在战斗,而是仿佛一条冷血的异形生物一般。

不过尽管如此,面对着蓝蛇咄咄逼人的攻势,我还是施展出了一整套真武八卦剑来,将周身给仿佛得严严实实,不给蓝蛇半分机会。然而就在我用魔剑斩出一片空间之时,我身后的努尔却大声喊叫起来:"志程,别跟那女人纠缠,她是在跟你拖延时间,你看李副局长他们那儿,好像是有点撑不住了"

听到努尔这般一提醒,我猛然扭头过去,但见被一大团迷雾给圈住的李副局长一行人,此刻的火力已然变得稀疏,显然是弹药供给不上了,而虽然那些海猴子伤亡惨重,但是剩余者个个都是苦大仇深,跃入迷雾之中,就开始了杀戮之旅来。

李副局长带队的省局行动处还好,这些都是有修行底子的成员,而那些持枪的战士哪里见过这般凶狠的生物,一旦被近身,立kè

就有生命的危险,然而除了这些海猴子之外,那大片大片的黑色迷雾并非只能迷惑住阵中的众人,上面呼啸而过的凶灵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戾气,不时俯身而下,朝着落单的人扑去,但凡被扑中,立kè

融入其中,钻入脑髓之中去,肆意而为。

这般的局面,要不是李副局长、张伯以及几个有名有号的高手在支撑,恐怕早就已经溃败了。

不能拖,拖得越久,敌人便越有可能将我们给耗死在这里。

想到这儿,我不再保守,手中的长剑猛然一抖,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鸣镝,接着人似奔马,剑如走龙,从下而上,就仿佛秋天宁静的水中,有一股爆fā

性的力量冲天而起。此乃"依然秋水长天",清池宫十三剑招之中与"西江月"并列而为的最强杀招,体现出永恒的宁静以及潜伏的汹涌力量,既矛盾又统一的真义,一经施展,前方一阵剑光滔天而起,将想要与我缠斗的蓝蛇给陡然避开四五米去。

这一剑,我不求伤人,而是要将蓝蛇给逼开到远处去,好给我去破阵的机会,我几乎是用尽了全力,而蓝蛇也的确不敢硬撼这一凌厉至极的剑势,然而当我收剑前冲之时,礁石之上飞跃下来两人,却是将我的冲势给骤然挡住了,而蓝蛇有再次缠了上来。

魔剑与银蛇交锋,火光乍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好像我刺到了金属之上一般,我晓得这一次突围再一次地被破解了,蓝蛇脸上流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分明表示出,要想破阵,便得过她这一关,而在她面前,要么我死,要么她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听到身后努尔在与红蝎奋力的拼斗声,晓得他承shòu了巨大的压力,每一秒中都有可能倒下,也晓得实jì

上从我和努尔冲出树林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随时都有可能躺倒在这片礁石地上,性命不再,而就在这样的时刻,我唯有极力地将自己那激荡的情绪给收敛起来,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在与蓝蛇的交锋之中,不至于因为心情的缘故,而被她所伤。

蓝蛇瞧见我脸色严肃得吓人,却反而得yì

洋洋了起来,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道:"怎么样,小子,这种绝望的感觉不错吧,你放心,等你最后坚持不住倒下了,我会用手上这一对宝贝,将你浑身的血肉给一点儿、一点儿地咬下来,让你受尽痛苦而死——唯有如此,才能够弥补黑蚁的死,在我心中留下的伤痛!你就等死吧噢不,这是什么?"

就在蓝蛇洋洋得yì

之时,那灵活得如同眼镜蛇一般的身子陡然一阵凝滞,身体竟然猛地僵硬了起来,从我的这个角度,能够瞧见蓝蛇的脚下突然多出了一双黑乎乎的手,将她的脚踝给紧紧抓住,不让她移动。

本命鬼灵!

天啊,是徐淡定!谢天谢地,这个家伙终于出现了,我心中一阵狂喜,二话不说,提着剑就朝着蓝蛇冲去,然而这女人却突然一抖手,那一对银色喷出了一大团粉红色的烟雾来,将她面前给弥漫住。

我不敢上前,这时却听到徐淡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大、师兄,我来拖住这女人,你走!"

我没有看到徐淡定到底在哪儿,但是机会难得,也不再纠结,纵身一跃,跳到了那礁石上面去,但见前方还有数人,而在更远处,一大帮子人则簇拥在闵公子身边。

好机会,我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剑荡开了前面两人的刀兵,顺便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给划拉下来,接着血劲再次一涌,开启了临仙遣策,飞奔着冲到了那岩石平台之中去,来到了正在疯狂跳大神的六个黑袍巫师跟前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像一块木头般栽倒在地。

黄金时代 第三十六章 法阵破,陡然间敌势崩溃

之所以栽倒在地,原因有二,其一便是我这几日频繁作战,临仙遣策实在是用得有点太过于频繁,导致此刻血劲上涌之后,眼睛之中的毛细血管受不了,神经被压迫之后自然的反应;而第二,则是一入阵中,我压力陡增,眼前那触手可及的六位黑袍巫师在瞬间,却变得是那般的遥远,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一切都宛若天边一般遥远,根本就抓不到他们。

或许很远,但就在我栽倒于地之时,却感觉一两道劲风从上方袭来,当下也是将血劲收敛,平复身体,然后用魔气洗刷经脉,让自己这种负状态给解除,然后猛然一剑朝上,将这袭击给挡了回去。

魔剑往上,并没有撞到什么坚硬的物体,我便晓得这两道劲力并非实质,而是一种恍惚虚幻之物,不过此时已然来不及闪避,只有硬着头皮,咬牙撑住,然后将魔气给集中全身,然后施展土盾,硬生生地扛住了这莫名的一击。

砰!

一开始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厉害的力量,然而当事到临头之时,却感觉整个身子一阵僵硬,宛如一栋高大的楼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全数砸落在了我的身上,与此同时,有一股威严从九天之上的星云之中垂落,似乎在某一刻扫过了我的灵魂,猛然将我的意志撞击了一下,让我情不自禁地大声惨叫了起来。这一击来得是那般的漫长,我感觉自己仿佛死去了一般,然而就在这时,朦朦胧胧之间,我瞧见了一个黑袍人将头套取了下来,出现在我的跟前,好奇地问道:"这人死了么?"

这是一个有着姣好面容的女人,脖子特别长,有着白天鹅一般的优雅,这使得她在一瞬间,让我有一种非人的幻觉。

我死了么?

当然不会,就在我承shòu了这巨大力量的那一瞬间,我成功启动了深渊三法之土盾,我师父曾经说过,能够熟练应用这三招量身定制的法门,我也才算是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这话不假,尽管刚才压体而来的力量足以能够将我给碾成碎片,但是我却通过土盾的斗转星移,将大部分的力量都嫁接到了身下的岩石平台之上,而尽管我身体也承shòu了一部分,但是修liàn

道心种魔大法全本的我,本来就以强悍的身体为主,更何况泡过了神mì

尸液的我,还拥有某种神奇的快速复原能力。

所以我不但没有死,反而在头疼褪去的那一刻,拥有了暴起反击的能力。

我默不作声,躺倒在地上,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然而握着饮血寒光剑的手,却分外的紧。

没有人回应这个女人,那些黑袍巫师依旧还在忽远忽近地疯狂起舞着,然而就在那女人准bèi

上前来查看的时候,却有一个苍老的女人吃惊地大喊道:"夏月,你别动。天啊,天啊,我感觉到魔首的力量正在快速消逝,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我周围的那些黑袍巫师终于开始渐渐地停缓过来,似乎有人朝着我这边近了一点,接着粗声粗气的一个男人说道:"瑶长老,你过来看看这些裂纹,刚才你发出了的魔首一指,并没有打在那个小子的身上,而是全部落在了这石台之上了。你看看,我们花费了三牲五畜,还有六个处女之血纹绘的引神祭台,被这一指破坏了大半"

听到那男人的指责,苍老女人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刚才那一指,绝对是击中了他的。这不是我的力量,而是魔首在九天之上俯瞰,借助我手完成的,怎么可能落空?"

她极力争辩着,然而另外那个男人却毫不留情地揭示道:"瑶长老,别自欺欺人了,你看,祭坛被毁,魔首消失,所有的怨灵都无法再次凭空而起,法阵已然难以为继了——一定是刚才的魔首一指,落偏了!"

听到两人的争辩,我心中狂喜,晓得自己刚才误打误撞,虽说被人直接撂倒在了地上,承shòu了让人吐血的力量,但是却因为我这土盾的力量引导,使得完成法阵的祭台被毁,此刻那神降之物已然褪去,双方断了联系,那法阵便维持不了多久了。我这边暗喜,而对方却是陷入了难以理解的怪圈来,那个苍老的声音,恐怕也就是此间法阵的主持者瑶长老,而她似乎也耐不住性子,走到了近前来,想要查看仿佛昏死过去的我,以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就在她附身下来的那一瞬间,装了半天死的我终于暴起而来,只一剑,便将这瑶长老的胳膊斩断。

瑶长老右手被我卸下来,顿时就大声惊呼起来,并且极力后退,然而我晓得她便是此间法阵最重yào

的主持者,哪里能够放过她,当下也是一剑屏退左右,然后剑光前引,誓要将此人给斩杀剑下。那瑶长老能够混上这么一个名号,修为自然是不用质疑的,不过这胳膊骤然被斩,立kè

体现出了并未如我一般喋血的短板来,慌乱得很,一时间脚步错乱,实力大打折扣,而我则是一口咬住敌人,咬定青山不放松,终于在旁人反应来援之前,一剑将其脑袋给斩了下来。

尽管饮血寒光剑能够吸收剑下亡魂的许多鲜血,但是脑袋被斩,那喷出的血量实在是有些汹涌,故而场面着实有些状况,我顾不得头上落下来的那温热液体,陡然回剑,将其余五个黑袍人疯狂的进攻给一一拦了下来。

对方是如此的疯狂,以至于一击得手的我并不能乘胜追击,而是只能步步后退,最开始发声的女人夏月朝着前方带着哭腔地大声喊道:"公子爷,红蝎爷,不好了,我师父被这个狗杂种给砍死了!"

我刚才展现出了最大的疯狂,此刻也有些力竭,此刻将这法阵给破解了,也不追求杀戮,疾步后退,却见到努尔已经被红蝎逼到了角落,而且好像受了些伤,而礁石地下的徐淡定依旧还在缠战蓝蛇,不过那女人手中的一对银蛇,四个头八双眼,绿幽幽地浮现出来,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一般,徐淡定有些不敌,而前方的闵公子似乎也发xiàn

了这边的异状,亲自带人冲了过来。

法阵被破,然而并不代表我们就安全了,留在此时的我们反而因为陷入敌人巨大的怒火中,而变得离死更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我们来的密林方向突然枪声大作,我举目望去,却见我们的大部队终于赶到了,而张励耘则率领着特勤一组的其他同仁,正朝着这边奋力扑来。

他们几个人的战力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牛排长带来的那十几杆枪,这些现代化武器,即便是再有自信的修行者,都是不愿意面对它们的,先前还有海猴子牵扯,他们藏在暗处观战,此刻受到正面进攻,而又没有什么牵制的手段,那边让人心中惶然了起来,而更加让他们恐惧的,是随着法阵被破,在滩涂上面被困的官方高手已然开始着手突围准bèi

了,这情况让暂时接过指挥的闵公子顿时一慌,朝着正在准bèi

对努尔赶尽杀绝的红蝎喊道:"大师兄,这可怎么办?"

红蝎能够统领这么多人,自然也是杀伐果duàn

之辈,瞧见局势不利,却也不再犹豫,而是朝着周围奋力大喊道:"撤tuì

,我们在外海集合!"

此言说罢,他便准bèi

扭头逃离,然而就在这时,被他与一众手下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努尔陡然将将腰杆儿一直,然后费力地将手中的棍子朝天举起,一声闷雷般地大喝道:"想跑,没有那么容易!"

努尔举棍,连撩带崩,将两个想要将他给斩杀刀下的家伙给荡开,接着朝天而举,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他将赶神杀威棍陡然砸落而下,那棍子之上,便有一种天雷轰击、山岳倒塌的恐怖气势扬起,陡然涌出了一大团的黑色罡气,又在一瞬间幻化成形,变成了一条巨大翼蛇,张大嘴巴,朝着红蝎横扑而来。

朝天一棍,翼蛇生。

这是赶神杀威棍中禁锢的器灵,也是最负杀伤力的一招,红蝎本来以为这个巫门棍郎已经气息奄奄,不堪一战,却不料努尔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招杀手锏,猝不及防之下,唯有将手中那一根五彩斑斓的骨鞭护住跟前,接着被那翼蛇器灵给撞得飞起,朝着滩涂那边跌落而去。红蝎这边受挫,闵公子便安定不下来了,再也顾及不了宛如眼中钉的我,而是朝着身边那些手下大声喊道:"退,撤tuì

!"

闵公子一边招呼,一边从礁石之上飞跃而起,朝着海边退去,然而没有走到一半路程,却发xiàn

前面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这人便是手持血淋长剑的我。

瞧见杀气腾腾的我,闵公子脚步骤然一收,色厉内荏地大声喊道:"给我让开,你是想找死么?"

我脸沉如水,平静地说道:"闵鹄,打了人就想跑,你以为这世间当真就没有王法了么?以前你倘若有这种感觉,那么我告sù

你,此时此刻,我,就是王法!"

黄金时代 第三十七章 杀人剑,饮血寒光自杀人

我们追踪了千里万里,终于将这几个罪魁祸首给抓到,哪里能够容他们再次逃脱?

红蝎、蓝蛇与黑蚁,这三人自不必说,那都是闵教最为骨干的成员,而闵公子则是闵教之中的继承人,除去已死的黑蚁不说,将这仨人给留在这儿,那么我们的案子也算是了结一大半了,至于那神mì

无踪的闵魔,我们也没有信心能够将其拿下。所以如此说来,那些小杂鱼都可以逃开,而主谋,我便是死,也要将其拿下。

听到我冷若冰霜一般的话语,闵公子的瞳孔骤然收缩,凝聚了起来,然后磨着牙齿,对我狠狠地说道:"姓陈的,你知dào

我为何能够成为邪灵四大公子之一么?"

我紧紧握着饮血寒光剑,感觉到这柄凶兵在饱饮这么多鲜血之后,竟然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凶性,仿佛反过来能够影响到我一般,然而我却并没有控zhì

这种情绪,因为我从这种凶厉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力量,而这种力量则正是我所需yào

的,我倘若想要留下闵公子,就必须借助这样的力量,但我依旧需yào

时间,一边急喘气,一边对着闵公子说道:"愿闻其详!"

闵公子倒提着鱼骨剑,带着身边五六个护身高手,一步一步上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从出生起,就是喝着海狼的奶长大的,我三岁就浸泡在血池之中,六岁这样天真烂漫的年纪,便被我那死鬼老爹逼着开始杀人,你能够想象么,当六岁的我从对方那血淋淋的脑袋里面拔出刀子来,看着刀刃上面挂着黏稠脑浆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么?是的,我之所以强dà

,并不是因为我是闵鸿的儿子,而是因为我自小,便受尽了苦难,我注定就能够成为强者,成为将一切给践踏在脚下的人"

说完自己的告白,闵公子扬起了手中的鱼骨剑,平静前指道:"所以,没有人,能够拦在我面前,包括我父亲!"

闵公子一声令下,围绕在他身边的护卫高手立kè

疾冲而来,这些家伙尽管没有如闵教三雄一般的身手和修为,但是能够被挑选出来保护他的,那可都是有名有号的家伙,单个拎出来,恐怕跟张世界他们几个也只相差一线。不过瞧见这些家伙冲到跟前来,我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无喜无悲,整个人的心灵都沉浸到了那微微散发着血色红光的饮血寒光剑上面。

我感觉上面似乎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着我,告sù

我,它的剑刃,需yào

饮血。

它渴望死亡,钟爱毁灭,希望能够将眼前的一切敌人都给斩落于剑下,让胜利的荣耀停留在那璀璨剑光之中。

人来,一剑划过。

与第一位敌人的交手在一瞬间就结束了,我们两人错肩而过,我站着,而他则倒下了。在倒下之前,这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骨锥,以及我这把散发这冉冉血气红光的古怪长剑。其实我并不能够将其瞬间斩杀的,毕竟像他这种程度的高手,在双方身子发动的一瞬间,从眼神的落点到肩肘的移动,都能够用第六感预判出攻击的方向,将其拦截的。

事实上我的剑势的确是被他的骨锥给拦住了,他的那骨锥似乎是从某种大型动物的身上取下来炼制的,好像还有着许多用处,然而一切都在交手的一瞬间变得没有意义了,真zhèng

致命的杀招并不在我,而是在于饮血寒光剑之上。

在两者即将交击的那一刹那,这魔剑仿佛自己活过来了一般,朝着旁边稍微偏离可几分,接着避开了那骨锥的反向,剑刃顺利地挑开了他的胸膛,接着切割出了一个偌大的血口子来。

魔剑附在上面,就像饥渴难耐的生物,猛然吸着鲜血,而在转瞬之间又锋利,一剑捅穿了此人的身子。

就像烫热了的刀子切奶油一般轻松。

我自己都有点儿惊呆了,然而随之而来的攻击却将我的注意力给分散,我手持着魔剑开始与超过七名的修行者交手,这其中还包括像闵公子这般声名在外的人物,然而那魔剑仿佛想要教会我如何用剑一般,在它的带动下,我整个人就好像没有了重量一般,那剑刃从纷繁的攻击之中挣脱出来,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地解决问题,简洁明了,比之我在茅山之上所学的剑法来说,它完全就是一种杀人技。

化繁为简,任何的一个动作都没有什么花哨,也不会浪费一丝气力,格挡便是格挡,刺人便是刺人,反击便是反击,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某种精密的程序一般,而与我使用临仙遣策,驱动右眼之上的神mì

符文,所获的那种感觉,是另外的一个极端。

不过即便如此,却非常有效,刚刚还因为脱力而晕倒在岩石平台之上的我,竟然能够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还显得游刃有余,那些闵教门徒在撤tuì

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朝着自家头目的身边聚集起来,这使得我周围几乎围上了十多个不同层次的高手,而那闵公子似乎有让这些人缠住我,自己却独自逃离的想法,但是我却凭着一把长剑,将他给死死地缠在了这里。

闵公子瞧见我手中这魔气大盛的饮血寒光剑,两眼冒光,整个人变得无比的愤nù

,大声喊道:"姓陈的,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那好,老子陪你玩!"

这话儿说出口,他便真的不再逃离,而是凭着手中的那把鱼骨剑,与我激烈相斗起来。

我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十分恐怖,然而闵公子手上这般却也来历非凡,我这剑法势大力沉,等闲之物,被我猛力一斩,那边有折断的危险,而闵公子的鱼骨剑却坚硬无比,铿然作响之中,竟然有一种精金钢铁的质感,而当他一旦认真起来,在那上面还附着了宛若鲸鱼一般的澎湃力量,这使得我在与闵公子的交锋之中,并不占上风。

毕竟此刻的我,到底还是孤军奋战,而闵公子一旦落下来决心,却也是步步生威,执意将我给围杀于此。

在明白我暂时不能擒杀闵公子之后,我开始朝着缠我最凶的那些家伙下手,这样凶险的战斗,已经不存zài

留不留手的问题了,但凡思想开一点儿小差,那便只有死亡一途可走,我依旧凶悍,不过主攻的方向却不再是闵公子,而是旁边的人,几个回合之后,又有两人躺倒在地,捂着自动倒卷的伤口,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显然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我借助着饮血寒光剑本身的凶性步步为营,却是将这宝贵的时间给拖延于此,这时这群对手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怒吼,我从人群的间隙望了过去,竟然是破阵而出的张伯,此刻的他上身赤裸,露出了南方人罕见的黑色胸毛,上面挂满了肉屑,整个人被鲜血给浸染,而他手中的那根拐杖,则第一时间砸飞了一个家伙。

当那人落下来的时候,半边脑袋都已经飞开了去。

张晓涛张伯,我多日没有见过他认真出手了,却不曾想到竟然宛如一头放出了牢笼的饥虎,一双眼睛散发出狰狞的红光,在将阻拦的几人给以最暴烈的方式给击杀之后,他目光巡视一番,锁定了闵公子,怒吼一声,朝着闵公子冲来。闵公子刚才与我相斗,已然有些心慌,而瞧见势若猛虎的张伯,恨恨地骂了一句话:"我艹,这是什么鬼东西?"

话音未落,他便朝着张伯的反方向逃去。

这一片石礁的地形异常复杂,高低错落,视线受阻,闵公子真的不顾旁人,而只想要自己逃离的话,那就真的很难留住他了,而我的异兽八卦旗并不能无限制的使用,却也不得不咬着牙,纵身一跃,跳到了闵公子逃离的前方,猛然一剑,将他给留在这儿。

狗急跳墙,更何况是邪灵四大公子之一,闵公子二话不说,左手扬扇,朝着我扇来一股阴风,而待我身体僵直的一瞬间,右手鱼骨剑顺势而来。

此刻的我出剑已然不利,又来不及封挡,只有将牙齿咬紧不退反进,猛然上前,一把将闵公子给抱在一起,接着被他给重重扑倒在地。

"滚开啊,滚开!"闵公子疯狂地喊道,用脑门过来撞我,我被他刚才那一股阴风给扇到,半边身子给冻得僵直,气血淤积,动弹不得,结果给他这么一下又一下地撞击,感觉天昏地暗,头昏眼花,几乎就要晕死过去,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脸,然而闵公子疯狂的撞击持续了十几下,却突然变缓了,到最后的时候,竟然停止下来。

我浑身疼痛,恶心得难受,这时听到张伯在我头顶的礁石上面不确定地问道:"小陈组长,你没事么?"

我感觉闵公子的身体异常沉重,聚集了些气力,将他给猛然推开,勉强站起来,却发xiàn

他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把长剑。

这剑是我的剑,但是却不是我杀了他。

是饮血寒光剑,在我意识丧失的那一刻,自己杀了他。

黄金时代 第三十八章 如破竹,大局已定变数生

我刚才快要被闵公子给撞得晕了过去,但是意识却绝对的清楚。我根本没有机会将魔剑刺出,事实上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不可能刺入闵公子的背上去。

我并不想杀了他,作为闵教首领的儿子,闵公子应该知晓许多我们所需yào

的事情,他活着的意义远远要比死去了大,特别是在及时赶到的张伯协助下,这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那就是这把饮血寒光剑因为今夜斩杀了太多的人,使得它本身充满戾气,也产生了一些自主的意识。

这些意识或许是当年杨大侉子从瓦浪山水库的法阵中提取的怨灵,或许是残存zài

里面的凶灵,不管是什么,总之我才是饮血寒光剑的主人,而此刻的我也能够控zhì

自己的意识,那便没有什么关系。

我深呼吸,对张伯说没事,这时我听到后方传来徐淡定的一声厉喝,张伯听到,不再与我多说,而是纵身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走,我心系徐淡定的安危,当下也是顾不得许多,将手指放在了闵公子的鼻尖,感觉到他已然死去,便在他的身上搜了一下,将怀中的一块玉佩和那面铁骨扇给摸了出来,然后振奋精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当我从礁石的凹口处爬上来的时候,却见刚才跟徐淡定打得有声有色,形成压倒性优势的蓝蛇,此刻却被张伯和几个省局行动处的高手给围住,双方斗得激烈,不过尽管如此,那蓝蛇却依靠着手中不断飞洒而出的毒粉,跟众人拉开了距离,没有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尴尬境地。

更远的地方,红蝎也没有能够及时逃脱,跌落滩涂的他被努尔、张励耘和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给堵住了去路,被努尔刚才那朝天一棍的翼蛇轰中,他即便是闵教三雄中最厉害的一位,却也有些勉力了,再无突围的实力。

而在更远的地方,牛排长他们在用自己手中的长枪给自己挽回了尊严,闵教人员的素质良莠不齐,在这些军事化的部队面前,倒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最精锐的人员都给我们拖住了,其余的人,要么被直接射杀,要么就抱头蹲地,不敢反抗,唯有少部分的人能够趁着黑暗逃回了海中,一个密子猛打,人就不见了踪影。

法阵的告破,以及援兵的及时到来,使得闵教的伏击功亏一篑,不过此时我们却也还不能放松,我持剑而下,飞身跳下了礁石,趁着蓝蛇在正面应付张伯,一剑斩去,蓝蛇不曾想到身后又陡然多了这么一个强敌,等到长剑临身之时,方才想到躲闪,结果被我连剑一带,左臂之上顿时就增添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魔剑斩人,血流稀少,然而却并不代表它没有什么杀伤性,与之相反,被饮血寒光剑划破伤口的人,便会立kè

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虚弱,蓝蛇亦然如此,还想回手过来,用银蛇缠住我的剑身,结果自己倒是一个踉跄,朝着地上跌落而去。

省局行动处的一位高手瞧见有机可乘,当下也是一个箭步朝前,双手朝着蓝蛇的手腕抓去,想要生擒此人。

然而他的计划再美,却终究没有将蓝蛇的狠厉算进其中来,能够有着今天这般的江湖恶名,这个相貌平凡的妇人可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即便失去了平衡,但是手中的银蛇一抖,竟然倏然就缠住了那位同志的胳膊,接着双头蛇两只嘴巴猛然张开,狠狠地咬在了那人手上。

"啊!"

一声凄厉喊叫,我瞧见那位同志的胳膊迅速地肿胀起来,一时间竟然比大腿还有粗壮,又黑又亮,显然是中了剧毒,而与此同时,那毒气还朝着他周身蔓延,几秒钟之后,这人的脸色一片铁青,呈现出了青灰色,双眼翻白,显然是已然活不了了。这人的冒进将自己的性命给耽误了,然而却也给了我一个机会,当下也是连着两招,将蓝蛇给逼到了绝境之地。

而就在此时,她的双脚再次被束,不知dào

倒在哪儿的徐淡定从黑暗中蹿了出来,手中的枣木剑先是挑开了其中的一条银蛇,接着用侧面狠狠地拍在了蓝蛇的脖颈之上。

他这一剑用上了隔山打穴的功夫,骤然截断了蓝蛇的血液流通,那女人当即便觉得眼前一阵黑暗,天旋地也转,便轰然倒地不起了。

徐淡定将蓝蛇给制服,这一手露得漂亮无比,然而还没有等我们庆贺,他却突然双眼一翻白,直接跌倒在了蓝蛇的身上去。我吓了一大跳,不知dào

他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当下也是大叫了一声徐淡定的名字,然后冲到了跟前去,将其身子给平摊到了旁边,按了按他脖颈之上的大动脉,然后开始检查呼吸、心跳以及眼皮之下的瞳孔反应,发xiàn

无事之后,这才给他检查伤口。

我就怕他在刚才与蓝蛇的交手中也中了毒,如同刚才那位同志一般,然而所幸没有,他的身上除了几道很明显的淤痕之外,倒也没有什么。

断定徐淡定没有中毒,我心中顿时轻松许多,朝着旁边的人吩咐道:"这个女人擅长施毒和幻术,而且练过柔术,浑身柔若无骨,普通的手铐难不倒她,所以小心点。"

张伯下巴一杨,有一个留着两撇胡须的家伙蹲下身子来,从怀里抽出浸过红蜡的油线,开始捆起了蓝蛇来,他一边捆,一边吹嘘道:"领导你放心,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干这个活儿的,捆人的绳技那可是从明朝锦衣卫那儿流传下来的,绝对跑不了。"

说着话,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袜子脱了下来,撬开了蓝蛇的嘴巴打量一番,然后直接塞进了那里面去,瞧见我脸上有些疑惑,他特别专业地解释道:"有的家伙,舌头下面藏着一块刀片,进可吐出杀人,退可用来给自己松绑结绳,十分的厉害。这种事情听得多了,我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燃而已。"

对于他的谨慎,我表示出了赞赏的态度,不过走近一些,我闻到他手上飘散来那臭咸鱼的味道,便晓得这位绳艺专家可能有好长时间没有换过袜子、洗过脚了。

对此我只想说,干得漂亮!

蓝蛇伏诛,那还有红蝎在,我当下让人照顾好徐淡定,自己再次提剑冲下了那片滩涂,瞧见大阵散去,李副局长带队的这三十多人颇有些惨,特别是十多个战士,居然折损了大半,而造成伤亡的那些罪魁祸首海猴子,尽管一大片地上,布满了它们同类密密麻麻的尸体,但是这些脑容量着实有限的家伙却并不懂得恐惧,依旧还有五十多只在欢呼雀跃,围绕着众人,伺机而动。

我眯着眼睛瞧向了战场中最凶的那一圈人,也就是正在跟努尔、张励耘等人较量的红蝎,这个家伙当真是难缠得过分,尽管身陷重围,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慌张,手中那根五彩斑斓的长鞭不断飞扬起舞,劈、扫、扎、抽、划、架、拉、截、摔、刺、撩,种种手段随意拈来,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红蝎便是这般的淡定自如,然而在特勤一组四人的交击之下,多少也有些勉力,那身法再也没有先前的诡异莫测,在空中舞动的长鞭也没有之前的沉重。

唯一让他感觉沉重的,则是自己的身子,以及起伏不定的胸腔。

随着时间的推演,红蝎的步伐越发的沉重起来,而这时我也赶到了战场之前,努尔瞧见了我,下意识地问道:"志程,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

我摇了摇头,然后低声问道:"怎样,这家伙很难缠?"

努尔点了点头,然后一边封挡住出海的路线,一边对我说道:"十分难缠,刚才中了我一记绝杀,结果却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就吐了两口血。这不,我们只有围着,暂时也拿他没有办法呢。"

我看着黑乎乎的海面,心中莫名恐惧起来,将手中的长剑举起,然后做了一个和我努尔最为熟悉的动作,然后说道:"速战速决吧!"

努尔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而我则猛然朝着红蝎冲了过去,正在应对张励耘软剑的红蝎瞧见我陡然从来,立kè

将手中长鞭凝成一条长枪,陡然一戳而来。我瞧见这骨鞭笔直,宛如一条长枪,晓得红蝎也是恨我入骨,方才会如此麻烦。不过我却不忧反喜,将手中的长剑向前一举,当下也是将土盾给再次施展开来。

红蝎年约五十,自恃修为高我一截,却不料一鞭之下,我不但没有后退,反而硬生生地顶住了这攻击,顿时一阵错愕,然而努尔这时却贴身而上,猛起一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膝盖后面打中,红蝎承shòu不住这力量,跪倒在地,而后面的两位横练金刚立kè

冲出来,凭借着身体的优势,将红蝎给死死地按在了沙地上。

搞定了!

我心中一松,还没有笑出来,这时却听到有人在惊呼:"天啊,李、李局长,他被海上赶来的那怪人给挟持了!"

什么?

黄金时代 第三十九章 闵魔出,斗笠老头渔船立

听到这喊声的时候,我一开始只是感觉太过荒唐,毕竟我认识李浩然的时间颇久,而且还并肩作过战,这李副局长的本事和手段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他师出名门正朔,从当年金陵县局的局长一路升迁到了南方省副局,所凭的并非龙虎山,而是自己一步一步结实走过来的,这样的家伙都是宗教局最根本的根基,也是足以应付许多场面的重yào

人物,他被挟持了,这可不就是个笑话么?

然而我突然想起来,刚才的一番拼斗过程中,张伯前来救援,展露凶威,但我却并没有瞧见李副局长,本以为他在人群中指挥,但是此刻迷雾渐散,却依旧瞧不见他的人影。

难道,他果真如别人所说,被人给制住了?

到底是谁,竟然有这本事?

这边大局已定,我顾不得手下对红蝎的后续行动,而是纵身朝着滩涂边缘的人群冲了过去,在那儿战斗依旧还在继xù

,除了省局行动处的一众同志之外,我还瞧见了张世界和赵中华两人,想必是赵中华将人引走,让援兵袭击之后,瞧见这边力弱,过来补充的。

这两人都是我手下的干将,面对着凶猛的海猴子,他们也是不甘示弱,手上虎虎生风,却是配合着省局的同志将战局给稳定住。

我急于确定李副局长的消息,却也懒得跟这些炮灰一般的海猴子纠缠,于是将魔气鼓荡于丹田之中,内劲外发,双手开始快速结起符咒来,到了跟前,猛然前推。

【深渊三法,魔威】!

磅礴的魔气从我身体里喷出,这是模仿阿普陀这种深渊魔王的气息,哪怕这是一点点,都不是这些海猴子所能够比拟的,这些行动更多依托于本能而为的家伙凶则凶矣,但是大多没有什么脑子,一感受到这种恐怖的气息,立kè

本能地畏惧,接着慌不择路,转身朝着海那边逃去。

我这魔威一震,倒是将大部分的海猴子给赶回了海里,我看着这些家伙密密麻麻的尸体,朝着稍微松了一口气的人群问道:"李副局长在哪儿呢?"

刚才发出惊呼声的那个人站了出来,急切地指着海面上,朝着我喊道:"陈组长,在哪儿,刚才从海上赶来一个人,逆势而上,李局被他给诱出,结果两人相斗几个回合,就被那人使用手段给放倒了。你看,在那儿陈组长,救救李局啊!"

我看清楚了这人,国字脸,额头有一道疤痕,他是李副局长身边的亲信,也是有龙虎山背景的高手,是他的话,那就应该不可能撒谎的。

我快步越过了堆积成山了的海猴子尸堆,极目远眺,却见黑乎乎的海上,竟然出现了一叶扁舟,上面负手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便是双手给扣住的李副局长,他身后有一个精壮少年,紧紧勒住了李副局长的脖子,一把尖刀比在胸口,随时都能够捅入其中,而在他们的背后,则有一个负手而立的老头,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但是却给人以极为恐怖庄严的感觉。

滩涂之上有一块三米高的礁石,我纵身一跃,跳了上去,雄踞其间,扬声说道:"对面的朋友,闵教已然分崩离析,三位贼头皆以束手就擒,而海上的支援马上就要到来,请你不要在负隅顽抗了。交出李浩然,大家还有合谈的希望,要不然,我们可就不是这么说话了!"

闵公子既死,此间首领蓝蛇、红蝎相继被制服,我不由得也有些飘飘然起来,语气口吻也颇为托大,然而听到我这般的话语,那个戴着斗笠的老者将头抬了起来,斗笠脱下,露出一头白发来,脸上不怒自威,平静地说道:"我都还没死,闵教怎么就分崩离析了?"

这声音初听平静,然而当第一句话结束的时候,整个空间便传来滚滚雷音,将他的话给无限放大,震耳欲聋,让人觉得仿佛就在耳边一般,而那些还在逃散的闵教门徒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阵激动,口中高声喊道:"大掌教来了,大掌教来了!"

大掌教?

那就是神mì

莫测的闵魔咯?我心中一紧,眯着眼睛瞧过去,却见此人相貌并无什么过人之处,长得与奶油小生闵公子有着千差万别,反而就像是海边渔村捕鱼的老头一般,不过正如刚才我瞧的第一眼所讲,这就是一个让人看了心脏猛然一顿的人物。心脏收缩,那是生物对于强者天然畏惧的效果,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从来都不是骗人的,若是如此,那么这个家伙可能十分厉害,或许场中,无一人可以阻拦。

而就是现在,刚刚被几个人给生生压住,被制服了的红蝎也给努尔提到了我的身边来,这男人瞧见海上扁舟,竟然不顾旁人的阻拦,拼死跪在了地上,大声哭喊道:"师父,弟子无能,害得我闵教损失惨重,求师父责罚!"

他跪得是如此坚决,张良馗、张良旭两个大汉都有点拿不住他,而那渔船上面的老者则显得平静许多,瞧着黑暗中奔逃的一众教徒,平静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事儿的责任,其实都怪我,要不是这些年来发展得太顺了,你们那里会有这般骄纵的心思?民不与官斗,我听到前一桩事情,便觉得不妥,只可惜人在台湾,来不及提醒,而后接到线报,匆匆赶来,却不料以你们的能力,都还搞得兵败如山倒,实在是出乎意料——这么说,你们就是败于礁石上面这个年轻人手上咯?"

我感受到闵魔向我投来注视的目光,整理衣冠,抱拳说道:"晚辈陈志程,现任宗教局二司行动处特勤一组组长,见过闵魔前辈!"

"陈志程?"

老头也走到了小舟前端来,与李副局长并肩而立,思考了一番,然后说道:"哦,我想起来了,这名字我曾经听天王左使谈及过,说以你的资质,最适合修习邪灵秘典,倘若能够将你招揽,说不定我邪灵教就能够有中兴的希望——不过好像他没有争过茅山的掌教真人陶晋鸿,最后你是归了茅山,对吧?"

人的名,树的影,不管是出于拖延时间的需yào

,还是对这种江湖成名已久人物的尊重,我都得表现得规规矩矩,当下也是拱手说道:"对,陶晋鸿便是我的师父。"

闵魔沉吟一番道:"果然,陶晋鸿的弟子,便是这般的名不虚传。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隔壁老王,他这个人心胸太广了,一直觉得要像沈老总一样,心怀天下,弄些名门正派的作风,要我说,像你这般的人才若是不为我所用,那就趁早将你给弄死了,岂不是省了很多事儿?我闵教此刻,也不会承shòu这么大的损失了。唉,这就是我一直不能认同他的原因,不过新来的那一位,倒是不错"

他喃喃自语,而我则不以为然地说道:"王新鉴王公,虽说双方的立场对立,但是却十分为我所尊重的,而今日之事,没了我,还有别人——若为恶,必将付出代价,这便是道,大势不可挡。"

闵魔冷声哼道:"那是你的道,不是我的;好了,小子,跟你聊了半天闲话,我们还是来谈一谈正事吧?你看,这个什么李局,你们这边的领导吧,让我们来谈一谈的他的生死,你觉得好不好?"

我眉头一跳,将心思给收敛起来,左右一看,瞧见身边围了二十多人,一部分是特勤一组的人员,还有一部分则是李局的一干手下。

瞧见这些人,我心中稍安,扬眉说道:"你说,我听。"

闵魔伸出手来,他的手宛如枯藤鸟爪,指甲又黑又长,一把掐住了李局的脖子,然后淡然说道:"他应该是个重yào

人物吧,这样吧,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大家忙碌一夜,也有些累了,我们来做一个交yì

——我放了这人,而你们则将我闵教一众兄弟姐妹都给放了,大家两清,各回各家,你看可好?"

这老头话语平淡客气,然而却是狮子大开口,竟然想凭着李副局长一人的性命,就要带着一众闵教门徒突围,着实是让人诧异,我心中不以为然,不过却也晓得李副局长在这儿的地位,我若是断然否决,只怕会不得人心。然而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受制于人的李副局长突然扬声大喊道:"志程,莫要听他漫天要价,你若照他所说的做了,我们这两个月来的努力就全部泡汤了,十四人的血债也都落空了!我命令"

李局的骤然发声解脱了我的尴尬,尽管他很快就被制住,再不能言,我也有了立场,对闵魔扬声说道:"这事儿太大,我也做不了主,不过相比一堆人,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一人换一人,你觉得呢?"

闵魔眼睛眯了起来,瞧向了红蝎道:"他们这些小子,独断专行,擅自行动,犯了滔天大错,我要了何用?"

我没想到闵魔竟然如此绝情,心思一转,然后说道:"也对,这些徒弟,死了也就死了,再教便是;不过闵鹄呢,他可是你的骨血,你当真也不要了?"

黄金时代 第四十章 计中计,勾心斗角谋中谋

"你说的,是闵鹄这个小畜生?"

闵魔可以对红蝎等人熟视无睹,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却多少留有一点儿舔犊之情,我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对,就是闵公子,想必贵公子的性命多少也能值一些钱的吧。血浓于水,毕竟你在他的身上花了那么的心血,就算是投资,他应该也得值回票价才行,对吧?"

闵魔的眼神骤然凝聚,冷声笑道:"也好,我从台湾赶过来,也正是想要找这个小畜生算账,他若在你的手上,那便最好。行,换吧!"

我瞧见闵魔的脸色冰冷,事情似乎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之外,他对自家儿子的感情似乎并没有那么深,反而有一种想要执行家法的倾向,这让我感觉到十分疑惑。我的想法中,闵魔此人刚才说的应该并不是撒谎,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屑于用谎言来与我交流,当下也是左右一看,朝着张励耘挥了挥手,然后吩咐道:"让张伯带你去,将闵公子给带过来,我们拿来跟李副局长交换。"

张励耘点了点头,走向了张伯,而张伯则是一脸讶然地看着我,不知dào

我是要闹哪一出戏。

要晓得,我们口中的闵鹄已然死去,后背插入了那么长的一把剑,早就死得不能再透了,倘若是这事儿要给闵魔知dào

了,那李副局长还有小命么?

张伯不动,而我则平静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劳烦张伯了,闵公子刚才受伤颇重,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他动到伤口,免得影响治疗;另外倘若闵公子昏迷过去了,给他服点止痛药,免得不自觉咬到舌头,多受一层伤。"

张伯这才带着张励耘离去,而我则回过头来,看着闵魔说道:"前辈,贵公子刚才在拼斗之中受了点伤,这个也是难免之事,还请见谅。好了,人马上带来,我们谈一谈如何交换人质吧?晚辈说句逾越的话,您的修为惊天,我们这儿谁也没有法子与你为敌,所以你倘若是想叫晚辈上了你的那小舟,那么抱歉,晚辈怕死,惜命得很,那还是算了吧"

我唠唠叨叨地说着,那闵魔却先受不了了,手朝着后面轻轻一拍,那小舟便朝着这边缓缓划来,他混不在乎地说道:"这样吧,两个人都扔水里,让他们想对方互相游过去,你我都不插手,如何?"

这方法倘若是在徐淡定清醒之时,我还觉得无妨,而此刻我的手上并没有水战方面的高手,而那茫茫海底之下,不知dào

潜伏着多少闵教门徒,我自然不怨,不过却并不直说,而是摇了摇头说道:"前辈,这当然是最公平不过的法子,不过可惜的是贵公子的伤势比你想得还要严重,尽管我们的人已经对他的伤口做了处理,但是恐怕暂时没有游水潜泳的能力。"

闵魔眼睛一瞪,怒声说道:"那你要如何?"

我跃下了滩涂,将饮血寒光剑插在了泥地上,然后说道:"不如这样,我带一艘小船,亲自送贵公子到中心,然后我弃船与我们的人返回,在我们上岸期间,你们不得进行攻击,你看可以么?"

闵魔桀桀笑了,说道:"小子,你是怕我们水下有鬼对吧?放心,对付你,我还不会如此下作,好吧,就如你所说的一般,我同意。"

与闵魔谈妥,我回头过来,吩咐省局行动处的人说道:"去找一艘小船来,快。"

领头那人苦笑道:"陈组长,你这让我去哪儿找船啊?"

我眉头一扬,怒声说道:"找艘船都不会么,要不要我手把手教你?你们到底还想不想救李副局长了?真的是——努尔,你跟他俩一起去,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就有一条,你看看结实么?"

省局行动处的同志没有与我共事过,一点默契都没有,而努尔却是晓得我这一肚子的坏水,当下也是应了一声下去,如此过了五分钟,努尔他们便抬着一艘比两个木盆大不了多少的小船来,而另外一边,张伯和张励耘两人用了一副简易担架,将被身体被包裹得严实的闵公子给抬了过来,我装模作样地叫了闵公子两声,苦笑着说道:"前辈,令郎急需治疗,要不然我们换别人吧?"

闵魔瞧见担架上的儿子一动不动,眉头一皱,便有些怀疑了,然而这时李副局长却突然插了一脚,朝着我大声痛骂道:"陈志程,我的性命死不足惜,但是你若放跑了闵鹄这样重yào

的人质,我是不会领你情的,回去之后,我一定会重重弹劾你的"

李副局长破口大骂,结果迎来的是闵魔挥脸一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脑袋一耷拉,不再说话,而闵魔则寒声说道:"我自己的崽,自己治,这个猥亵自己亲妹妹的家伙,死活都没有关系!"

这时努尔已经带人将那小船给推到了海水中,在我的肩膀上面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滑落在我的背后写字,还认真地关心道:"你自己小心点。"

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让人将闵鹄的尸体放上了小船,然后自己也上了去,大声喊道:"前辈,开始了,我划船到中间来,你放开我们的人!"小船一划,便出了好几米,然而这时那闵魔却改了主意,对我说道:"放了他也可以,不过你得下船去,推着船走,要不然你们一会出手再拿住我儿,我岂不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啊?"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是怕他反悔,于是跳了下水来,在冰冷的海水侵蚀着我的那一刻,小舟之上那个精壮少年在李副局长的背上轻轻一拍,李副局长便跌落了水中来。

落水之后的李副局长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努力地朝着我们这边游,而我也推着小船,朝着那边游了过去,双方都在奋力划水,默然不语,一时间倒也十分和谐。我这边是逆浪而行,而李副局长则是身受重伤,两边都游得慢,这过程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双方才终于会首,而在这时,远处小舟之上的闵魔高声喊道:"小子,你可别耍花样,你若是想这个时候杀了我儿,那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闵鹄已死,我自然不会拿他来作什么花样,不过我也晓得,要期待对方没有在李副局长身上作禁制,这恐怕是妄想,当下与李副局长会合之后,我弃了小船,一把拽着他的胳膊,朝着岸上游去。有了好远,我才急切地问道:"李局,他们怎么样你了?"

李副局长呜呜两下,仰起头,张开嘴给我看,却见他的舌头上面贴着几块绘着符文的鳞片,指甲盖那般大,而正是这些,将他的声音给封堵住了,我瞧见他的眼神,便试探地问道:"我帮你取下来?"

李副局长不断点头,我当即伸手到了他的嘴里,将这几块往外一拔,却见那鱼鳞之下竟然有蚂蝗吸盘一般的东西,活着的一般,十分难弄,我这才晓得他为何不自己来,当下也是将雷意集中于手指之上,用这至阳的力量将其一激,终于将其顺利拔出,而这时一嘴鲜血的李副局长则焦急地对我说道:"志程,他们在我的背上贴了一样东西,你快看看是什么?"

李副局长是见识颇广的人,他的第六感觉也是颇为准确的,我当即停止了划水,将他一把拉到了我的跟前来,定睛一看,却见他的背上竟然扎着一块用大鱼喉骨打磨而成的,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碎符文,尽管我并不认识这玩意,但是有过符王李道子的熏陶,却在瞬间感受到上面蕴含到最深刻的恐怖威能!

我的脑子一直在飞速回忆,突然间,我想起了曾经在茅山道藏中提及过的一个符号,心中猛然一跳,失声大喊道:"我艹,这是阴雷神符!"

似乎听到了我的话语,空中传来了闵魔得yì

的笑容,大声说道:"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们么?"

我来不及与闵魔多言,晓得此事之后,当即伸手过去拔开,然而这玩意跟刚才阻止李副局长说话的鳞片是一般结构,底部都有某种活物的吸盘死死卡住,我一咬牙,再用雷劲一震,将其剥离开来,然后朝着水上一掷,接着拉了李副局长就朝着水下潜去,并且提示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劲气凝固于皮肤之上。

那阴雷爆zhà

得比我想香中的还要快,几乎在脱水的一瞬间,就骤然炸响了,水底深处的我只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袭来,脑袋好像被人用棒球棍儿狠狠地砸中了一般,在某一刻,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昏迷过去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朝上浮来。

我浑身僵直地浮出水面,感觉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血不受控zhì

地从五孔往外冒,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听到闵魔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怒吼:"你这个小杂种,居然把我儿子给杀了,还把老子骗得团团转——奇耻大辱啊!我艹,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而就在此刻,努尔安置在小船之上的炸弹,骤然爆zhà

了。

轰!

黄金时代 第四十一章 大掌教,一人单挑大部队

我刚才接到了李副局长,便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奋力回游,其一是怕闵魔突然翻脸来袭,其二则是害pà

努尔装在小船上面的手段太过于激烈,殃及池鱼。事实上努尔与我认识颇久,我刚才一说话,他便能够明白我找船的意图是什么,而我们虽然没有闵魔使用阴雷神符这般高级而奢侈的玩意,但是安上一两个炸弹之类的,倒不是什么难事,所以那小船骤然炸开的一瞬间,我倒也没有什么意wài



我没有预料到闵魔隔得有百米开外的距离,居然这么快就赶到了现场,当下朝着岸边看去,却见我们此处距离岸上还有七八十米的距离,而李副局长显然在刚才与闵魔的交手中受了十分严重的伤,刚才的潜泳以及阴雷神符的爆zhà

,使得此刻的他已然有进气没出气了,指望他能够自己游回去,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有了李副局长这么一个负担,我根本就没办法在拖着他往回赶的时候,还能够兼顾到随时可能过来的袭击。

情况十分严重,所以在爆zhà

响起的一瞬间,我猛地咬了一下舌尖,让疼痛将我全身的劲力给激发出来,托着李副局长的身体,拼命往着回路划。大概有了二十来米,便感觉到身下有好几人在游动,我唯有一只手将李副局长给拽着,不让他沉落水底,而另外一只手则拔出了小宝剑,小心防备着往回游。刚刚出了几米,我便感觉到身下有一个家伙从右边袭来,手中却是一把锋利的分水刺,充满杀机地刺来。

这人想要趁着我自顾不暇之机,捡一个大便宜,却没想到他的对手并不是一头束手无策的小绵羊,而是大凶狼,就在那分水刺即将突pò

我小腹之中的时候,我一直藏在水面上的右手骤然发动,从上往下,突pò

了那水的阻力,一下将这人攻击的手腕给斩断了去。

连握着分水刺的手都给斩断,那利器自然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我感觉水中有气泡不断朝着上面涌去,晓得这个人是因为剧痛而大声呼叫了出来,当下也是顺势向前,一剑抹开了他的喉咙,接着再次一个潜泳,准bèi

逃脱周遭之人的围攻。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在我的周围有超过七人的闵教门徒,个个手上都拿着专门用于水战的兵器,而我想象中在小船上面被炸成重伤的闵魔却踩着一块碎木板,出现在了我身后的十米处,用一种几乎疯狂的声音怒喊道:"你们都别动手,这个家伙,我要亲自杀了他!"

此刻的闵魔浑身漆黑,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我没有瞧到伤口,但是在刚才的爆zhà

中,他并非是没有受到伤害。

听到闵魔的吩咐,围着我们的这些人不再冒险先前,不过却将阵势给卡得更死,不让我们有逃脱的机会,而在岸边这里,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两艘小船,正奋力地想要划过来搭救我们。我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闵魔的强dà

,以及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当下也是朝着岸上大声喊道:"不要过来,列阵防备,不要管我们了"

闵魔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倒是知dào

爱惜羽毛,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告sù

过你,你死定了,而我现在将实践我的诺言!"

他捏了捏拳头,发出喀喀的响声,然而就在这时,围在我们前方的两人,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极度惊恐的表情来,接着相继发出了凄厉至极的叫声,浮在水面上的人便朝着水下骤然一沉,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感觉身子骤然一紧,有一股力量将我给抓住,朝着水下沉去。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然在水中潜行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我左手紧紧抓着李副局长,而右手则握着小宝剑,正在犹豫着是否要给控zhì

我的这东西来上一剑,结果脚尖处突然蹬到了沙地。

天啊,到底是谁在闵魔的眼皮子底下,将我给救了出来?

我满腹疑问,结果身后有一只手在将我猛地往前推,几秒钟之后,那海水已然只有我腰间那么高,这时我方才听到闵魔他疯狂至极地怒吼:"布鱼,我就知dào

是你!早知dào

如此,我就应该在杀了癫道人之后,将你也给斩草除根的!"

这时我才发xiàn

在帮zhù

我们逃脱的人,竟然是刚才被我们队伍误伤的光头怪人。

这个家伙刚才还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此刻却陡然出现,将我和李副局长给救到了海岸便来,而在滩涂之上,努尔等人瞧见了我们,奋力飞奔而来。在瞧见我们这边的接应人马之后,那光头怪人猛然回头,朝着踏浪飞奔而来的闵魔大声吼道:"不要虚伪地表达自己仁慈,你当时只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衣裳而已。你这个魔头,你杀了我师父,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后悔这件事情,因为你多了我这么一个敌人!"

努尔此时已经带着张世界冲到了我的跟前来,我将李副局长交到了他们的手上,让他们快点离开,这时张励耘也赶了过来,他手上持着的,却正是我为了取信闵魔而插在沙地上面的饮血寒光剑。

这剑在张励耘手上不停地晃动,张励耘一脸惊恐地朝着我喊道:"陈老大,你的剑,比震动棒还要厉害啊,你快接着。"

他仿佛坚持不住了一般,将魔剑朝着我抛来,那剑身一阵颤动,发出了欢呼一般的鸣镝来,落入我手中手中之后,终于变得宁静,就好像云雨之后的女人。而就在我刚刚握住了魔剑之时,那闵魔竟然踏着一块破木板就冲到了跟前来,朝着坏了他好事的光头怪人一掌击来,口中大喊道:"我不会后悔了,因为你马上就要下到幽府,去见你那个脑子进水的死鬼师父去了!"

踏浪而来的闵魔似一头奔牛,猛然冲来,我本以为这个光头怪人必然也是一名不错的高手,就算不能闪开,也能够将其顶住,却没想到他刚刚要伸出一掌,结果身子一僵,整个人就朝着后方飞跌而去。

呃,这么弱?他真的是刚才将我和李副局长从水中救出来的那人么?

一瞬间的疑惑之后,我终于想起来了,他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刚才被我们的人给误伤的缘故,也难为他居然顶着这么重的伤势过来救我们。想到这里,我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浓烈的情绪来,看到那闵魔冷笑着朝我也一掌击来,也没有再多使剑招,而是将魔剑的剑脊平拍,让他击打在上面,而我则随着这一股力量朝着后面的滩涂飞去。

我在空中,快得几乎不能睁眼,当我砸落在地上的时候,好几人跑过来将我给接了住,旁边有人高声下令道:"射击,朝那个家伙射击!"

一声令下,所有还有子弹的战士立kè

朝着扑来的闵魔倾泻子弹过去,然而此刻的闵魔却已然将自己的力量攀升到了极为恐怖的境界,整个人在一瞬间竟然化作了幻影,就连子弹都难以捕捉到他的踪迹。瞧见闵魔这般冲来,张伯突然发了狂,怒声吼道:"你这狗贼,还我儿子命来!"

张伯挺身而出,将宛如一缕烟云的闵魔给拦了下来,两人交手,但听一声宛如雷云一般的爆响,张伯一连退了七八步,而闵魔却只是摇晃了一下身子。

不过就是这么一停滞,却给了旁人抽身上前的时间,提着饮血寒光剑的我、赶神杀威棍的努尔,缠身软剑张励耘,以及特勤一组场中所有能够站着的人,都挡在了闵魔跟前来,除此之外,省局行动处的一帮人也结阵以待。瞧见这般的阵势,闵魔的瞳孔收缩了一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笑啊,老子一辈子隐忍,不主张跟官斗,结果唯一的儿子却死在了官的手上,也罢,也罢,老子这回就大开杀戒算了!"

此言方罢,闵魔携着一身恐怖的气势冲来。

此人当真不愧是闵教魁首,一身业技简直已入造化,两对肉掌上下翻飞,竟然在人群中也能够飞速走移,遇到强的,那便弃之,但倘若是稍弱有些,他便直接一掌击飞,破开了阵势。

闵魔将我们的大部队给撕得破洞百出,每一秒都在有人在惨呼,几个回合之后,便会有人被这个魔头给揪出来,手从对方的脑袋上面轻轻拂过,接着就是五个血淋淋的孔洞,简直就是杀人如草芥,让人有一种腿肚子都在颤抖的恐惧。

一人,闵魔仅仅凭借着一人,便将整个宗教局的大部队给弄得七零八散,尽管这是在我们大战之后最脆弱的时候,也足以让这个男人为之骄傲了。

我手持着魔剑,不断地跳到闵魔的身前来抵挡,拼命支援,然而闵魔刚才似乎非我必杀,但此刻对我却根本就不理睬,看着同伴一个又一个地倒下,我心急如焚,然而就在此时,一粒珠子打在了闵魔跟前,将他宛如鬼魅的身形给阻挡几分,接着从林中传来一声悠远的长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黄金时代 第四十二章 俞东彪,福建龙岩天宫山

激烈的战斗之中,闵魔飞速游走,专门挑软柿子捏,这老家伙的实力明显要比我们众人都高出一大截,即便是张伯,跟他也有许多差距,而作为特勤一组的主要战力,我、努尔和徐淡定都在刚才的大战中耗损过重,有些勉力,故而一时之间没法稳住局面,却没料到这密林突然飞出一道珠子,击打在了闵魔的身前,竟然能够将他的身子给挡住,而且一身佛号出来,着实让人惊异万分。

我们是略微带着一种惊喜,而闵魔则惊疑不定了起来,双方骤然停住,余光都下意识地朝着林中的黑暗处望去。

这时有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僧袍的老和尚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拄着唐僧取经的那种禅杖,一脸浓密的大胡子,将下半张脸给遮得严实,身体也极为壮实,看不出年岁,或许正值壮年,或者已经年华花甲,总是他身上的气场十分奇怪,仿佛有千般可能,而在他的身后,则有冉冉的佛光浮现,将空间给扭曲,让人看不到他身后的世界。

这和尚一步一步地走到我们跟前来,滩涂跟小树林相隔足有两百米,而他却仅仅只是寻常走路,结果却没几步就到了,仿佛距离在他的脚下变得如此之短,我心中震撼,想起了我师父曾经教过我的,道家有缩地成寸,而佛家自有六大神通,而这便是神足通,能日行千里。

想必这便是神足通了吧,有这样神通的人,他已然掌握了这世间一些最基本的规则,故而能够剥去表面上的东西,达成目的。

简单来说,此人必然是一位大人物,成名已久的宿老高人。

果不其然,那老和尚走到跟前来,左右一瞧,却对张伯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张晓涛同志,对吧,贫僧是来自福建龙岩天宫山圆通禅寺的俞东彪,受南方省宗教事务局所托,过来与你们相帮的。来得有些晚,还请见谅。"

俞东彪?

我两眼一瞪,果然是一位大人物,这个说起自己俗名的老和尚法号明通,不过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世人更愿意叫他东彪禅师,当初朝中定榜,天下正道十大高手之中,便有此人的一席之地,由此便能够瞧出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听到来了这么一个强援,张伯自然是激动不已,寒暄几句,东彪禅师便不再聊天,而是回过头来,对着眯着眼的闵魔说道:"这位居士,可是邪灵十二魔星之中的闵鸿?"

闵魔酣战许久,浑身血浆附体,显示出了强dà

的凶戾之气,面对着这赶来的正道高手,他却夷然不惧,冷声笑道:"正是某家。怎么,你们这狗屁正道关起门来排排坐、吃果果,便觉得天下间就真的只有你们这十人的位置了,我倒是不信,不然咱们来过两手?"

面对着闵魔的挑衅,外表比闵魔还要凶悍的大胡子和尚却表现得甚为平淡,右手执禅杖,左手摸佛珠,脸上不喜不悲地说道:"居士说得甚对,所谓天下十大,评选着实偏颇,别的不说,光我佛门之中,悬空寺有几位,少林后山达摩洞有几位,东海蓬莱有几位,藏边的宫寺也有那么几位,实力皆在贫僧之上,只因不世出,结果都不在此列,着实狭隘。"

天下十大,这个让一字剑甘之若饴、卫之如性命的名誉,他竟然一点儿也不在乎,而且还说评选之人有失偏颇,这样的态度着实让人惊异,而东彪禅师却对着闵魔说道:"与之不同,邪灵十二魔星,则个个都是真本事给打出来的,当年群星璀璨的年代,邪灵十二魔星汇聚,天下莫有能与之敌者,如此说来,倒是你们货真价实一些;而闵魔又是十二魔星中名列前茅者,邪道巨擎,的确有底气说这话。"

听到身为天下十大中人的这般言语,刚刚承担丧子之痛的闵魔脸色方才好了一些,哼声说道:"这说的才是人话。"

然而他还没有高兴完,那一脸大胡子的东彪禅师则再次说道:"不过即便如此,但是既然已入局中,不能超脱于物外,那么贫僧便对居士这般的恶行也不能视若无睹了——往日的闵教,乃穷苦的水上人家团结一起,抵抗过重的税费,以及残酷的天灾,让人同情,而今时今日的你们却凭借着一身水上的活计倒卖恶魔之物,随意杀害国家公职人员,此等行为,不容再演。接招吧!"

那东彪禅师实在可爱,动手之前,先说一番道理,接着趁其不意,手中的那禅杖便如推山倒,猛然朝着闵魔砸来。

自从东彪禅师出现之时起,闵魔就一直全神戒备着,所以当这边骤然而发,他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陡然朝后退去,避开了这沉重一击,接着他也起了凶性,狂声怒吼道:"好你个天下十大,老子本来不想找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家伙麻烦,如今倒是要试一试,看看你们这些玩意,到底有多少斤两!"

如此一说,他朝后退了三步,双手作了一个很古怪的印法,接着仿佛有一股力量从天而降,附着在了他的身上去。

这过程似缓实快,几秒钟之后,他的身后竟然浮现出了一个三头六臂的恶鬼之相来,那东西足有一丈多高,每个头上都有不同光华的眼睛,红、蓝、绿,三色不停变换,宛如走马灯一般,而那六臂则各有武器,或者剑,或者环,或者长矛剑戟,皆是凶厉之物,这使得闵魔此人虽然徒手而立,却有一种宛如刺猬的棘手感。

我身边的张励耘想上前去相帮,结果被我和努尔给一手抓住了,他低声说道:"怎么,咱们不去帮忙么?"

努尔苦笑道:"像他们这个级别的战斗,咱们过去,唯有殃及池鱼而已。"而我则安慰他,说我们这会儿相帮,不过都是锦上添花而已,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你好好回气,一会儿雪中送炭,方显真本事。我们在这边说着,却没想到东彪禅师瞧见闵魔露出了法身来,惊诧地一声大喊道:"波诺?"

闵魔一愣,寒声说道:"你竟然认识波诺?"

东彪禅师这回的脸色倒是严肃很多,沉声说道:"多手怪波诺,只要熟读佛经,我自然认得,不过我没想到闵教上承明教,崇尚拜火令的教徒,居然有这法身。"此言方罢,东彪禅师将手中的那一串佛珠给掐断,手中一大堆的佛珠子,个个散发出多年精修的佛气,带着呼啸之上,朝着闵魔身后的法相掷去。

东彪禅师一出手,立kè

展现出了大家气度来,那佛珠飞于空中,便有无数佛陀吟唱,天地之间尽是妙音,而那闵魔却也不甘示弱,身后的波诺法身诸般武器落下,将这宛如密集骤雨的佛珠给拦截,而这两股力量骤然相撞的一瞬间,我们的前方就宛如放礼花一般,无比的绚烂夺目,让人震撼,没想到修行者之间的交手,竟然还有这等的光影效果。

两人较技,而我和努尔等人也不闲着,远处的人们还在进行收尾工作,我们则将人给聚集在一起,等待着这两位顶尖高手的战局结果揭晓过后,立即行动。

而与我们一般企图的还有那些藏在海中的闵教众人,虽然不知dào

有多少,但是黑暗中我依旧感受到了许多敌视的力量在,一时间更是小心翼翼了。

东彪禅师和闵魔的战斗依旧在持续,那佛珠尽管被波诺法相给一一拦截,但是上面蕴含的力量却没有那么容易消解,每次一落到了空处,立kè

绽放出了五彩六色的佛光,而这佛光我们瞧得炫目舒心,但是于闵魔身后的法相来说却宛如硝酸强水,在加上宛如猛虎一般的东彪禅师手持一根叮铃铃的禅杖不断上前,他终于显露出了颓势来,不断往后。

两人的交手体现出了高端力量碰撞时的那种绝美,时间似乎过得如此缓慢,但是却飞快而逝,终于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我听到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怒吼,猛然撞到了一起来。

火星撞地球!

轰隆隆在震耳欲聋的劲气碰撞之中,我拔剑望去,却见刚才还宛如罗汉天神的东彪禅师蹬、蹬、蹬连退了三步,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而闵魔则是身后的法身消散,捂着左腿倒向了地上去。这一拼,似乎是东彪禅师占了上风,我心中狂喜,魔剑一抖,便朝着前方杀去,准bèi

将闵魔给擒于手下。

我的速度快,而手持着杀威赶神棍的努尔却似乎还要快出一线,手中的棍子一抖,已然点到了闵魔的心窝子处。

倒在地上的闵魔并非任人宰割的鱼腩,他平平拍出一掌,竟然卷起一股狂沙,接着人滑出了七八米,使得努尔这一棍给落空了,然而还没有等我们再次上前,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虚空之中冒出来,平静地说道:"此战至此,已然是两败俱伤,不如由我来做一个和事佬,大家就此散去吧,诸位觉得如何?"

黄金时代 第四十三章 双雄会,一席谈话定乾坤

一股大风刮来,接着雾气迷住了我们的眼睛,一齐斩出的攻击则被人拦住,发出了叮叮叮的声音来,我急退两步,那大风方才散去,却见受伤的闵魔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个儿给扶着,而在他们面前两米处,则站着一个平静的光头青年,这男人长得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轮廓秀美,唇红齿白,比一般的女人还要漂亮,但是却不娘,反而有一种男人的沉静与淡然,就好像庙里面看佛像一般。

"弥勒?"

我失声喊了起来,事实上其实在弥勒和王秋水将消息透露给我们的那一刻,我便能够想到这个神mì

的家伙也许会现身,却不料他居然掐得这么准,竟然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出现。面对着我的惊讶,弥勒倒是显得十分平淡,微微施了一佛礼,然后平静地对我说道:"陈兄,又见面了,我刚才提的建议如何?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大家各退一步,都散去吧?"

我眯着眼睛瞧了一下他,然后问道:"弥勒,你知dào

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弥勒平静地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说道:"陈兄,我自然知dào

自己在干嘛,按理说这事儿并不应该由我来管的,但是我与闵老哥有旧,却不能袖手旁观。我晓得国法无情,但是先前的血案,其实跟闵老哥并无太多关系,那个时候的他还在台湾,一切都是闵鹄带着其余人干的,闵鹄既已身死,而红蝎、蓝蛇以及黑蚁皆以伏法,闵教已然崩溃,何必又要将无关之人给牵扯进来呢?"

我冷笑道:"弥勒,你口中的无辜之人,就在刚才,却杀了我们这边六七人,伤人无数!"

弥勒耸了耸肩膀,回手一指,看着那些伏尸倒地的闵教弟子,苦笑道:"我当然不是瞎子,但是这些闵教弟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你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便不是命?冤冤相报何时了,志程,你难道想要看血案继xù

蔓延,演化成一场战争么?"

弥勒悲悯天人的模样配合着他一脸佛像,极具魅惑性,但是我却并非一言两语便能够打动的人,沉声说道:"那可不一定,只要我今天能够将闵魔给逮捕归案,事情就算是完结了?"

弥勒皱眉说道:"你觉得你真的能够毫发无损地拿住闵老哥?"

我双手一展,让弥勒看了一下我身后的力量,强硬地说道:"你看看我的这些手足,再看看我身边这位大师,便晓得我为何会有这般的信心了!"

弥勒似笑非笑地问道:"哦,这样啊,那么如果我告sù

你,我与闵老哥有旧,他的性命,我必须要保,你还有这样的信心么?"

当着我们的大部队说出这样的话来,弥勒表示出了强烈的自信,我心中一跳,想起一件事情来,那边是按照弥勒这样性子的人,倘若没有万全的准bèi

,那是不可能露面的,难道说他有信心在我们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中还脱身而出,并且反咬一口?我心中犹豫,这时张励耘不动声色地走到我身边来,在我耳边细语道:"老大,扶住闵魔那人我认识,他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风魔,风魔苏秉义,这个家伙应该也是十二魔星之一!"

张励耘说出这话儿来的时候,语气咬牙切齿,显然是心中怀着十二分的仇恨,我想起了他以前介shào

自己经lì

时说过的话语,他曾经在某秘密部队服过役,后来就是遭遇到这个风魔,整整一个排的人,除了他,没有一人存活。

而即便是他,也瘫痪在床,不得动弹,要不是后来北疆王冒死在黄河石林巨穴之中弄来了雨红玉髓,他估计这辈子都只有瘫在床上了。

这样的人物,完全能够堪比一门一派之尊的顶尖高手,却看着如同弥勒的随从一般,唯他马首是瞻,我顿时就感觉到一阵头疼,晓得此刻的弥勒,恐怕已经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家伙了。我有些犹豫,回过头来,瞧见比我地位高的李副局长重伤,正在被人抢救,而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张伯和外援高手东彪禅师的资历要比我老了,当下也是向他们投去注视的目光,询问意见。

张伯与闵教有杀子之仇,但是这件事情的主谋皆以伏法,他虽然对闵魔也有着怨恨,但是却知晓大局,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做赌注,见我望来,他报以苦笑道:"我不过是个退休的老头子,小陈组长,李浩然既然受伤,不能言语,此间便由你主事了。"

而东彪禅师则跟我没有多大的交情,反而是对弥勒十分感兴趣,拱手问道:"阿弥陀佛,我看这位小兄弟与佛有缘,可是也修得佛法?"

弥勒微笑着施以佛礼,回禀道:"禅师目光灼灼,弥勒不敢瞒,的确在修小乘佛教,不过小僧师从暹罗流派,与中原恐有许多不同。此番立场对立的缘故,不能深谈,他日若是有缘,定当与禅师请教。"

弥勒的礼貌让东彪禅师极为受用,不过他还是说道:"弥勒乃未来佛,是释尊的继任者,用这样的名字作为法号,着实有些不敬啊?"

弥勒彬彬有礼地回复道:"弥勒自然知晓,不过一来此名乃小僧师父所赐,自小便有,不敢违背;第二佛在吾心中,而不在耳边,心中敬,则敬,心中不敬,便是天天烧香礼佛,那也是枉然。"

他的回答让东彪禅师极为满yì

,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小陈组长,正如张居士所言,我们皆为客方,此间还是由你做主。"

说是这么说,但是瞧他和弥勒惺惺相惜的模样,我估计倘若执意交手,这位老和尚到底会不会尽lì

出手,那还是另外一件事情。我不再询问他人意见了,而是缓步走上前去,弥勒知晓我的意图,也缓步走了过来,两人缓慢靠近,一直到了面对面,方才停住,我死死地盯着弥勒这一张让人心生好感的脸,然后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

弥勒回答:"化干戈为玉帛,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能够化解杀孽,我宁愿多些奔波。"

我摇了摇头,愤愤说道:"我不认为将闵魔放走就能够化解仇怨,他儿子死在了我的手上,这是血仇,此番倘若放走了他,日后我便是睡觉,都难以安宁,而他还拥有着更加强dà

的破坏力,此番遁走,日后将整个南方市闹得天翻地覆,这责任我可负不了!"

弥勒很直接地承诺道:"我可以承诺你,帮你压制他十五年。在这十五年之内,闵魔不会出现,也不会闹事,而十五年之后,你若制服不了他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

"压制?"我眉头一跳,冷笑着说道:"果然,弥勒,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我们损失了这么多人,最终的果实却给你给夺走了。弥勒,你坦白告sù

我,你是否已经加入了邪灵教,你现在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小观音呢?"

面对着我一系列的提问,弥勒只是平静地笑了笑,不过头一抬,脸色却变得冷漠起来:"陈志程,你是不是觉得你加入朝中六扇门,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整个人的道德感就变得无比的崇高了?实话告sù

你,像你这样理想主义的人,我见得多了,通常都活不长久,说不定哪天就被抛弃了,扔在阴沟里无人认识。要不是小观音,我会对你另眼相看?另外,其实我做的事情尽管方式不一样,但与你却没有多少区别,你懂么?"

弥勒的冷漠反而让我觉得无比适应,然而他的话也让我有些疑惑,问为什么?

弥勒平静地说道:"阳光之下,总有阴影,也有地下的潜规则,无人管束的修行者总是比寻常人更大的破坏力,总是需yào

一些人来约束的,而我则是肩负使命的那种人。此刻的我可以承诺你能够压制闵魔十五年,而当我能够承诺压制天下间所有的邪道恶人之时,这普天之下,便再无恶事了!"

他的话让我震撼,我完全没有想到文文弱弱的这个光头青年,竟然有这般吞吐宇宙的野心和勇气,尽管我知dào

他这话有多么的狂妄和诡异,但最终却没有笑出来。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最终长舒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好,我答yīng

你,不过我想看一看,你拿什么本事,来压制闵魔?"

听到我这近乎无理的要求,弥勒笑了,缓步退到了风魔和闵魔的身边,右手高高扬起,接着打了一个响指。

一声脆响过后,在礁石的那边跳出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手中的棍子猛然一挥,我们视线中那些海猴子层层叠叠的尸体突然剧烈蠕动起来,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又化作无数的肉块,接着密密麻麻,万般肉块不断蠕动,竟然幻化成了一大片血色的雾气,将弥勒他们三人给遮挡,正在此时,我听到了小白狐儿的声音:"胖妞!"

我猛然一惊,刚才那个瘦弱的身影,可不就是我找寻多年的胖妞么?

然而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血雾散去,滩涂之上,再无人影。

黄金时代 第四十四章 识故人,光头竟是食狗鲶

弥勒此人的行事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让人根本没办法琢磨,瞧见空荡荡的滩涂之上没有半个人影,张励耘从旁边冲上来,对着我喊道:"老大,要不要去追?"

张励耘对那陡然出现的风魔满心愤恨,毕竟他曾经视如手足的战友可都是死在了那家伙的手上,不过现在要谈报仇,时机尚早,我唯有苦笑道:"追,怎么追,这三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而我们这边已成疲兵,即便强行支撑,只怕到时候还会顾此失彼。"

"阿弥陀佛!"

东彪禅师一声佛号之后,对我们说道:"小陈组长说得不错,那闵魔的修为与老僧相差不过一线,尽管我伤了他的腿,让他经脉停滞,但是我也受了一些伤害,并没有信心能与后面赶来的那两位力战而胜之。其实如此,反而算是不错的结果。"

东彪禅师这般说着,我却晓得以他这天下十大的实力来说,倘若真的拼了老命,再加上我们的配合,未必不能留下闵魔的性命来,不过人家东彪禅师只不过是碍于情面过来出手相援的,我们凭什么让人家拼命?

我就是对于这一点有着深刻的认识,方才会最终依着弥勒的意思,将最后的幕后凶手闵魔给放走的。不过即便如此,弥勒、风魔和闵魔的逃遁也终于让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回顾四望,满目疮痍,让人心中悲凉。大体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不过后面的收尾工作还是需yào

人继xù

的,移动电话没有信号,我让赵中华和张世界两人快速赶往龙穴岛上能够打到电话的地方,让省局赶紧抽调人员过来支援。

派人去求援,还没有等我缓过一口气来,远处便有人来禀报,说刚才抓获到的红蝎与蓝蛇皆已身亡,看守他们的士兵或死或伤。

这消息听得我肺都气炸了,想都不用想,便知dào

这是弥勒搞的鬼,因为要是闵魔的话,这两个能够与我比肩的徒弟必然是左膀右臂的角色,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他也是舍不得杀的,而对于弥勒来说,他想要掌控闵魔,让他屈于自己之下,必然就需yào

斩断其羽翼,方才能够更好的控zhì

。我能够理解弥勒的想法,但是想到我们手上唯一活捉的两个大人物都只剩下冰冷的尸体,顿时就是有点儿恼怒。

当我问清楚除了这两人,其余的俘虏倒也相安无事之后,叫人追上了赵中华,让他告sù

总部,立kè

派人前往文记渔业的总部,将那个文家祥以及其他党羽给抓捕归案,倘若高手的人不够,那就多带点部队,修行者再厉害,一旦枪支形成了集中优势,便也没有那么无解了。

不管怎么说,先将闵教负责财政的大水喉给端了,多少也能消减一点恶气。

接下来的工作,救治伤员、盘查清点伤亡和俘虏,以及各种收尾工作,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我只负责调派任务便是了,匆匆忙完一段落,我这才有时间与东彪禅师见礼,这满脸络腮胡、一脸恶相的老和尚倒也没有什么架子,毕竟我师父也是天下十大之一,而且还是名列前茅者,再加上我的礼数做得还算到位,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而且还答yīng

我坐镇其中,免得那些危险的家伙去而复返,再生事端。

与东彪禅师寒暄几句之后,我把他交给了张伯,而我则让张励耘带查看伤员,第一个便是找到徐淡定,查看伤情。

徐淡定还没有醒,我问了旁边的张大明白,才晓得这师弟在海上就已经遇到过了蓝蛇,闵公子其实是知dào

他的存zài

的,而且还故yì

利用徐淡定将我们给引入埋伏圈,而后便组织了人手对徐淡定进行追杀,使得他不能及时上岸过来给我们通报消息,因为在海中耗损太多,所以他之前就已经被蓝蛇击成了重伤,在后来拖延蓝蛇的战斗中,他引发了先前的伤势,终于颓然倒地。

徐淡定伤势颇重,不过他底子好,倒也没有留下太多的隐患,张大明白告sù

我,说只要过了今夜,一个月之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看过徐淡定,这时我才发xiàn

刚才将我和李副局长给救出来的那个光头怪人也躺在附近,不过迷迷糊糊的他并不愿意让别人靠近,手中紧紧抓着一块石头,谁来就砸,搞得没有人敢上前询问伤势。我想起他先前的救命之恩,缓步走到他身前来,俯身问道:"嘿,小兄弟,你伤势怎么样,我让我们的医生给你包扎一下,好么?"

那人已经痛得迷迷糊糊了,听到我的话语,勉强掀开眼帘来,看了我一眼,脸上竟然露出了纯真的笑容来,点了点头,然后便昏了过去。

他这一眼分明是将我当作可以信任的人,再加上他先前曾经说过认识我,顿时让我脑洞大开起来,思索着我是否有跟他打过交道。旁边的军医看到他已经昏迷过去,赶紧上前来给他包扎伤口,而我则仔细端详这光头,越看越觉得好眼熟,突然间又想起了刚才闵魔似乎曾经与他对话中,叫起过他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布鱼

布鱼?

呃,天啊,我终于想起来了,当日我与努尔一同流落于安南境内的时候,曾经到过一个叫做瓯雒城寨的地方,那儿有一个古怪的鱼妖,叫做食狗鲶。它模样长得实在恐怖,但是心地却分外善良,也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虽然当时曾经被里面的镆铘树驱驭着,但是对被困其中的我和努尔却是极好的,而且我之所以觉得他眼熟,便是因为在梦中,我曾经见过它的人形模样,除了没有那白眼仁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

那个外面丑恶,心中良善的怪鱼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说它倘若能够出去,想当一个道士,而倘若要取一个法号,他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布鱼

布鱼、布鱼,当年的瓯雒一役,我第一次认识了弥勒,也第一次认识了他,却没想到前者此刻已经成为了邪灵教中的重yào

人物,而当年的那一条浑噩鱼,竟然真的求到了自己心中的道,而且还能够化作人形,成为了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道士来。

世间当真并不答,这便是缘分,这便是因果,难怪他会屡次三番的救我,难怪他会这么信任我,知dào

看到了我才陷入了昏迷,原来所有的原因,竟然是在这儿。

我满心激动不已,握着这布鱼道人的手,想起了当年我在五姑娘山上李师叔祖曾经说过的话,"这年节,畜生都比人要有人情味儿",这话是在当时那个中华劫难,万马齐喑的年代说的,未免有些偏激,有失公允,但却让我感觉到朴实的话语里,当真蕴含着真理。看着这个陷入昏迷之中的光头青年,我才发xiàn

他幻化成人形之后,年纪并不算大,估计跟赵中华差不多,甚至还小一点,面嫩,像个小娃娃,跟尹悦倒是有些像。

布鱼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闵魔杀了癫道人,也就是他的师父,那癫道人是何许人也,我未曾听闻,不过想想中华多奇士,隐居山水之间的高人并不是没有,而恰巧他将非我族类的布鱼给收留了,两者之间的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的,所以布鱼恨闵魔。

不过以这小家伙现在的实力,我估计他倘若再如此刻一般纠缠闵魔,只怕活不长,我得想办法忽悠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将他给收编了,反正我队伍里欠一个水战高手,至于并非人类之事,有了小白狐儿的先例,倒也不差他一个,实在不行,我去求李道子师叔祖,也给开一张隐匿气息的符箓,也免得行走江湖之时,被高人瞧出底细。

想到这儿,我对旁边的努尔说道:"怎么样,这小子如何?"

努尔对我熟悉无比,虽然没有名言,却也晓得了我的心思,皱着眉头说道:"你想要招他进特勤一组来?"

我点头,努尔不同意,说这人来历不明,我当即低声说道:"其实他你也认识的,便是食狗鲶"

当下我将布鱼的来历给努尔一一道来,听到了这话儿,努尔其实也是蛮感动的,毕竟当初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这人却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我们,虽说这里面也有与闵魔作对的理由,但多少也能表明布鱼此人的本性还算良善,这一点难能可贵,说到后面,努尔自己比我还要激动起来,盘算着说道:"我们一组,除了淡定水性不错之外,其余的说是半个旱鸭子也不为过,有了他的加入,也算是改良了我们的组织结构了!"

我笑着说道:"人家不一定愿意加入咱们这儿呢。"

努尔这实诚人难得阴笑了一回:"这啊,既然入了老子眼睛,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这话儿说得,仿佛那布鱼不答yīng

,他就坑蒙拐骗,有着千般手段来伺候一般。

这边说着说,却瞧见林中那边有亮光,接着有人喊道:"援兵来了!"我抬头看去,却见一大群军装在赵中华和张世界的带领下走过来,心中终于放松了下来。

黄金时代 第四十五章 余佳源,不看医生我没钱

跟随赵中华和张世界前来的这些人并不是支援部队,而是驻扎在附近拉链的一只野战部队,跟牛排长他们都属于守备部队,赵中华过去跟他们的领导一忽悠,便直接给拉了过来。有了这些生力军,我们的行动便终于不用那么拘束了,立kè

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捕工作,也将那些受伤的人员给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进行治疗。

如此忙碌了一夜,到天亮的时候各路人马都还在龙穴岛以及附近海域进行搜捕工作,而我则带着几位重yào

手下返回了省局,与相关领导进行了简单的汇报工作之后,留下了张大明白在此,而我和努尔则带着伤前往汕头,指挥和监督在文记渔业起家的小渔村进行的抓捕工作;至于小白狐儿,她擅自行动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一晚上我都没有理会她,临走的时候她死赖着要与我一同上车,我本来想硬着心思拒绝,但是看到她含着眼泪、水汪汪的双眼,最终还是心中一软,让她随行。

两个人闹了一晚上的别扭,在车上的时候,小白狐儿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小心翼翼地跟我说道:"哥哥,哥哥,你别生气啊"

我板着脸说道:"我可没有生气。"

小白狐儿拉着我的手哭道:"你就有,就有。你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不理我过,从我回来的这么久,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你别这样,尹悦害pà

我不准你不理我,胖妞不认识我了,要是连你也不理我的话,尹悦就不想活了!"

她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看得心中一软,这才狠狠地说道:"你就知dào

这么说,你可曾想过,倘若你出了事情,我可怎么办?"

我这话儿虽然说得严厉,却暴露出了我心中的在乎,小白狐儿立kè

破涕为笑,紧紧抱着我的腰说道:"好哥哥,我就还知dào

你不会不要我的。哥哥,小七哥已经跟我讲过了,尹悦知dào

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不打招呼,就独自行动了,以后尹悦就听哥哥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怎么样?"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么?

我看着小白狐儿少女的娇躯,不由得心中一荡,而看到她那真诚的眼睛,这才晓得自己想歪了,暗自痛骂了自己几句,这才终于将憋了一晚上的问题说了出来:"你昨天到底跑哪儿去了,后来又怎么出现在龙穴岛上的?"

小白狐儿躺在我的怀里,眯着眼睛,将昨天的事情告sù

了我。

原来她昨天的确是有去那儿找过弥勒,但是到了半路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胖妞的气息,然后跟着一辆卡车,还跑到卡车下面去攀着,车子一直开到了码头,然后上面的箱子被周转到了岛上,她便一路跟着,不过看守箱子的是那个被我们称为风魔的男人,她倒也晓得保护自己,一直不敢冒动,后来她又瞧见了弥勒还有十来个很厉害的修行者,便一直悄悄跟在后面,一直到昨夜出现的时候,方才冒头。

这小妞儿讲到胖妞的时候,却是旁人都散去了,胖妞从箱子中爬出来的时候,她前去跟胖妞相认,结果胖妞完全不认识她,还向她进攻,这个时候的胖妞已经完全让小白狐儿感到了陌生和强dà

,于是就跟丢了一回。

小白狐儿极力向我还原出昨夜的情形,在她的描述中,让我感觉到小佛爷至少掌握了两支力量,昨天我倘若执意要跟他闹掰的话,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这让我想起来都不由得一身冷汗,也预感到这一次前往汕头的抓捕行动并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果然,当我们与汕头地方的同志汇合,前往小渔村进行抓捕活动的时候,到了地方,才发xiàn

文记渔业所有高层都一起人间蒸发了,根本没有办法找出任何一个足可以负责的人物来,在进行查抄的过程中,我们才发xiàn

对方在仓促之间,已经将大部分的流动资金给进行了转移,将人员给遣散了去。这情况让我们一阵气苦,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如此迅速,而且还是在我们派来监视人员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

不过尽管如此,时间到底仓促,相关的房产和生产工具是没有办法给带走或者完全销毁的,在搜查的过程中,我们查获了大量的证据和赃物,足可以表明文记渔业在整个南方地下走私市场中扮演着一个很重yào

的地位,而将其给一举端了,即便是暂时没有找到元凶文家祥,但是留下的这么多人里面,也有许多是涉案人员,需yào

长时间的排查和审讯工作。

整个案件到了这里,基本上算是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相关工作都是水磨工夫,还需yào

时间来慢慢熬,这些工作对于特勤组来说并不重yào

,我当下也是只负责统筹工作,而是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手下人员的恢复情况上来。

龙穴岛一战,除了留守市里的林豪和独自外出的小白狐儿,包括我在内,特勤一组几乎人人受伤,最严重的要属徐淡定,我这师弟一路跟踪闵教至龙穴岛,与蓝蛇在海中搏击,又到岸上与其拖延,疲惫作战,最后被蓝蛇手中一对银蛇法器给重伤,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了,第三天之后方才会醒来,尽管省局的领导送来了治愈内伤的上好丹药,不过想要再爬起来,估计还得十来天的时间适应了。

徐淡定如此,张大明白、张励耘、张世界、赵中华、张良旭和张良旭两兄弟等人也并非全身而退,大开大阖、冲锋在前的张大明白倒是受伤最轻的人,除了几处外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事儿,不过其余几位也都在事后住了几天医院,以作调养。

至于领头的我和努尔两人,尽管也受了不少的外伤,不过更多的都不过是脱力而已,特别是我,强dà

的身体恢复能力让我精力充沛,在好好睡过了一觉之后,整个人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

布鱼道人整整昏迷了三天,终于在一个傍晚苏醒过来,醒过来的他将病房里面的所有人都给赶走,并且试图逃跑,正在医院探望李副局长病情的我迅速赶到,瞧见走廊围满了精神高度紧张的行动处成员,赶忙挥手叫众人散去,然后推门而入,瞧见这个光头年轻人正靠在窗边,奋力地与窗户上面的钢筋较力呢。

布鱼是我特别交代过的病人,他住的病房也有防护措施,重兵未愈的他一脸苍白,不过却也将那钢筋给掰弯成了圈儿。

我的推门而入,让布鱼道人的脸色放松了一些,我瞧见穿着一身病号服的他虚弱得很,苦笑着说道:"来,布鱼,你现在是病人,先安心在这儿躺着,没有人会对你不利的"

布鱼道人瞧见了我一脸平和的模样,低头嘀咕道:"我不知dào

是你,我以为是被闵鸿那龟儿子给抓住了呢。"

我叫他坐回病床上来,帮他检查了一下伤口,发xiàn

好几处地方因为用力而崩开了,有血流出,让他躺在床上,说如果信任我,就不要害pà

,我让医生过来帮他处理伤口。布鱼左右打量了一下,摇头说不要,我纳闷,问为什么?他脸憋得通红,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道:"这些伤口自己会好的,你不要叫医生了,我、我没钱!"

这孩子说得我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费用都算在我的头上,当日你在瓯雒城寨对我的一饭之恩,我可都记得呢,这回让我好好招待你。"

被我点破了身份,本来都已经平静的布鱼脸上又露出了惊恐之色,顿时就从床上又坐了起来,身子呈弓状,恐惧地说道:"你知dào

我身份了?"

我瞧见他这么害pà

,晓得他心中存zài

着误解,便笑着将尹悦给叫了进来,让尹悦展示出了九尾妖狐的法身,当瞧见那三根毛茸茸的尾巴充斥在整个病房里面的时候,布鱼脸上那挥之不去的戒备终于冰消瓦解了,憨厚地朝我笑道:"对不起啊,我听我师父讲,有的名门正派,总是爱拿我们这些异类来出气,抽筋扒皮,恐怖得很,我一直都不敢上街露面。咦,你是这里的大官么,怎么他们都听你的?"

我感觉一阵好笑,不过也被这个淳朴的异类所感动,告sù

他我的身份,然后问起了他的事情。

布鱼告sù

我,说当日变故之后,他从水下逃离,然后按照我所说的,一路往北游,吃尽苦头,后来遇到了他的师父癫道人,并没有歧视他,反而将他收为徒弟,带着他一直在山中修行,还将他塑形为人。这师徒二人本来在山中相依为命地生活着,结果在南疆走私贩毒的闵教路过,将他多管闲事的师父给杀了,他这才一路跟到了南方省来,寻求报仇。

听到布鱼的经lì

,我几多嘘唏,问他师父本名叫什么,布鱼很认真地说道:"我师父癫道人的俗名叫做余不段,而他也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余佳源!"

黄金时代 第四十六章 三杯酒,敬亡魂,敬战友

对于如何将这个憨厚而朴实的大鱼头给诓骗进特勤一组来,我和努尔曾经对此有过好几次的讨论,觉得最难解决的问题还在于努尔对闵魔的仇恨未消,倘若他执意想要为师报仇,那么马上就准bèi

交接回京的我们可能就真的没有办法劝服他,然而当得知我的身份后,没聊两句,自号布鱼道人的余佳源给我提出了一个请求来,那就是问我能不能给他办一张身份证?

这话儿当真是将我愣了一下,当即盘问,方才得知布鱼这些年来一直跟随着他师父在山中修行,罕有接触外面的世界,尽管心中充满了憧憬,但是他那师父似乎清规戒律太过于多了一些,这也不准,那也不许,到后来他师父被闵教所杀,他一路追来南方的时候,却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布鱼有着一身本领,但是却谨记着自己死去师父的教诲,不偷不抢,也不敢妄自让人知晓自己的身份,餐风饮露,过得十分辛苦,就差一点没沦落街头当乞丐了,而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南方省这儿经常查两个东西,一个是身份证,一个是暂住证,他曾经在鹏市被当地的治安协查员抓到,结果给遣送到樟木头那儿去修公路,一百多平方的收容仓里面挤满了一百多号人,别说打架,便翻身都困难得很。

以布鱼的身手,莫说那区区民房改造而成的收容所,便是深牢大狱,他想逃走,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这孩子足足砸了两个月的石头,才琢磨过味道来,开了小差逃走,那一段集中营一般的岁月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深刻的痕迹,故而对于那几种证件,他表示了强烈的渴望。

我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照理说,但凡是有一些生活常识的人都晓得,这满大街的电线杆子和墙头上面,都贴着办假证的小广告,而即便不晓得这些龌龊之事,一个能够将闵教门徒给杀得望风而逃的家伙,却害pà

那些除了一张皮,狗屁都没有的人,只能说这孩子正是老实透顶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布鱼不敢与人接触,害pà

自己身份暴露的缘故。

不过他越是如此,我却越觉得这是一块璞玉,当下也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哎呀,你说这个呀,还真的是很难的呢,你知dào

的,现在的世道跟以前不一样,一个孩子自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有出生证明、户口簿和后来的身份证这些东西了,像你这样非法入境的,真的很难搞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因为这个实在不是我的职权范围之内"

我这般说着,布鱼的脸上顿时就流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这时小白狐儿便马上唱起了红脸来,让我看在布鱼跟她一般来历的份上,帮一帮他咯。

小白狐儿的身份让布鱼获得了极为强烈的认同感,这时又满脸期冀地抬起头来,像小狗儿一般看着我,而我则犹豫了一下,这才将自己的目的给合盘托出来:"尾巴妞,虽说你们是一样的,但你毕竟是自小加入了我们宗教局,给组织办事,也有保人,那自然是一切都会大开方便之门咯;而布鱼这种情况就另当别论了,即便是我托关系帮他办了,他若是没有监管,日后做了坏事那又怎么办?"

布鱼赶忙插嘴说道:"不会的,我不会做坏事的,陈大哥,你别看我那天发了狠,其实是因为他们都是坏人,我平时很温和的,我老实得很"

我摸着下巴,沉默不语,这是小白狐儿像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高兴地大声喊道:"哥哥,这样吧,让布鱼跟着我们,和我一样也帮着组织办事吧,这样的话一切不就没有问题了么?我愿意帮布鱼小哥做担保,我觉得他是好人呢,出什么问题,我都帮他扛着。"

小白狐儿给布鱼开了窍,他连忙给这漂亮的同类道谢,然后点着头说道:"嗯嗯,我也帮你做事吧——你相信我,我很能干的,我师父教了我好多东西,一定会给你帮上忙的"

布鱼结结巴巴地表述出自己有多么能干,我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了勉为其难的表情来,说看在小白狐儿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回去递交申请报gào

,不过加入宗教局,特别是我们这种战略执勤性质的特勤一组,是需yào

很严格考验的,所以希望布鱼能够在这段时间多跟小白狐儿和其他的队员讨教,以实jì

的行为表现来证明自己。

布鱼满口答yīng

,一脸感恩戴德,我晓得这事儿算是基本上成了,然后这才问起他与闵魔之间的仇怨,却没想到他停顿了一下,认真想了半天,这才说道:"陈大哥,你们不就是抓坏人的么,我跟着你,总是有机会报仇的呢。"

他对自己有着这般成熟的认知,倒是让我少费了许多唇舌,当下便让小白狐儿留在这里,给这个除了自己师父之外,还没有怎么跟别人相处过的年轻人多一点时间,让他大约了解一下自己需yào

做的事情,义务以及责任之类的东西。

此刻的我虽然对懵懂朴实的布鱼充满好感,但是特勤一组毕竟是宗教局最为精锐的单位,我可不想他以后都是一副蠢蠢笨笨的模样。

离开病房之后,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得yì

,赶忙找到努尔,将这事儿给他谈起,搞得努尔捧着肚子大笑了好久,完了之后,这才指着我摇头笑道:"得,志程,我看你在腹黑的道路上,算是越走越远了!"不过他说是这般说我,手上却并不闲着,赶忙将用人报gào

打到了总局,让人赶紧将这个送上门来的家伙给立档归案,免得夜长梦多。

我们此番破获了南方省血码头特大要案,上面对我们的请求自然是无不允从,一路绿灯,转眼间布鱼便加入了特勤一组,成为了最新的成员。

解决好布鱼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在南方省的案情交接也差不多到了尾声,在请示过总局之后,决定不日返京。在离开南方市的前一天,省局特意举行了盛大的送行仪式,当晚聚餐的时候,除了省局各部门的相关领导和当日参战的人员之外,连还在医院的李副局长和徐淡定都出席了,当大家举起酒杯的时候,不由得都有一种九死一生的惆怅。

第一杯,敬所有牺牲的同志,第二杯,敬所有受伤的战友,而第三杯,则敬在座所有的有功之臣。

接下来开席,作为龙穴岛战役的实jì

指挥者,我被一众人等轮番灌酒,即便是有着好些个兄弟过来挡酒,也有些顶不住了,去卫生间吐了两回,感觉肚子发胀,准bèi

去天台吹风清醒一下,结果看到有人蹲在角落哭泣,我上前一看,却见竟然是一直宛若铁汉的张伯张晓涛。这个老人还不到六十,给人的感觉却真的很老了,满头白发,我瞧见他在地上摆着三个酒杯,便晓得他在祭奠自己死在闵教手中的儿子张大器。

见过过来,张伯抹干了泪水,苦笑着说道:"小陈组长,让你见笑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然后沉声说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张伯莫要怪志程打扰才是。"

两人闲聊两句,然后并肩而战,张伯看着头顶上的漫天星光,然后轻声说道:"我那儿子,自小就懂事,修行倒也刻苦,我一直觉得他应该要接我的班,所以对他要求也严格,就没有怎么给他好脸色看过。现在回想起来,再如何成大器,也比不过每天回家,陪着我和老伴安安心心地吃顿饭来得圆满"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平淡的可贵,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说了他儿子牺牲的崇高意义,然后问起他日后的打算,张伯告sù

我,说他老家在虎门,年轻的时候有个匪号叫做"镇虎门",想着日后便去东官那儿,做一个看大门的老家伙就行,多少也找点事情做。

我知dào

他这是放心不下闵魔,当下也对他这种崇高的行为表达了敬意,又多聊了几句,见他兴致不高,这才离开,让他多陪自己"儿子"一会儿。

离开了南方省之后,我带队返回了总局交差,厉兵秣马,总结得失,此役是宗教局近年以来最为关注的一战,能够将其破解,并且战果显著,这让我在局里面的地位又变得稳固几分,相关的好处自然不少,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得yì

,而是集中了大量的精力,将注意力留在了追查弥勒这个家伙的身上去。

弥勒此人,说起来虽然也是在帮zhù

我们,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到,这个家伙,绝对比闵魔更加厉害,危害性也是翻倍性的增长,倘若对他不加限制,日后必成大患。

当然,追查弥勒的另外一个缘故,那就是胖妞在他的手上。

返回京都之后的时间也是匆匆忙忙,一直到了一个半月之后,康复回组的徐淡定给我们发了大红色的请帖,我方才从这忙碌中回过神来。

黄金时代 第四十七章 见家长,男大当婚女当嫁

徐淡定的这个结婚对象就是我上次听说过外经贸部的那个女孩儿,叫做罗澜,亚洲司的,父亲是驻法外交官,母亲是国务院计划委员会的官员,这计委后来变成了发改委,又称"小国务院",算得上位高权重。按理说这两人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来的,不过就是上回日本代表团的赤松蟒出了那么一事故之后,徐淡定在跟相关部门的协作中,与外经贸部亚洲司的美女代表罗澜便擦出了火花来。

徐淡定这个人天性恬淡,自然不会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奈何他这个人温文尔雅,平淡如水,却反而对女孩子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徐淡定虽说也是立场十分坚定的男人,但终究耐不住那好女子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便尝试着先处处朋友再说。

茅山宗乃正一教,不禁婚嫁,虽然不像龙虎山一样总是将男女双修之事摆在明面上来搞,但也是想结婚便可结婚的,在山上清规戒律那么多年,徐淡定或许也就对美丽如花的小颜师妹动过心,但这情愫却给郎情妾意的我和小颜师妹给抹杀了,他这人是个有什么心事都藏在肚子里面的家伙,不过被那美人儿这般曲意逢迎着,多少也有些守不住防线了,毕竟山上二十来年,也是挺憋人的。

不过他最终成就好事,却还是归京养伤这短暂的一个多月,我这段日子虽然有空也常去探望这师弟,但毕竟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调查弥勒的事情上,并不得知,后来才听小白狐儿他们谈及,说得知徐淡定受伤之后,那位罗小姐发疯一般地冲到了病房里,对徐淡定又打又骂,完了之后当着好几人,小嘴儿就堵上了徐淡定的唇上面,死死不肯松口。

徐淡定清心寡欲半辈子,哪里守得住这种刺激,要晓得这美人温香软玉在怀间,红唇如梦,香涎似蜜,唇齿之间舌尖交缠,修了二十多年的道法当时就有点受不住了,我听到小白狐儿版本的说法,是徐淡定当时就缴械投降了,屋子里一股洗衣粉和苦栗子的冲鼻气味。

外经贸部的那位罗小姐留了下来,一直到小白狐儿和小七、破烂掌柜和布鱼等人离开的时候,她都没有走,徐淡定住的是军区高干房,单人单间,至于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就没有人得知了,总之本来准bèi

一个月之后就彻底恢复的徐淡定足足又拖了半个月,伤势才勉强好转,而这一回来,便直接发了请帖。

这样的速度着实让人奇怪,我把发完请帖的徐淡定留在了我办公室,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急,是不是怀上了?

徐淡定可能是面对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很坚决地摇头说不是,我哪里信他的鬼话,问他这事儿可曾跟他还在茅山宗的爹娘汇报,还有他师父梅浪长老那儿也是要知会一声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我们这个行当里,这话儿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再说了,人家女孩儿的家庭背景挺显赫的,老爹是外交官,老妈在当今国务院最有权势的部委工作,这样的家庭,人能同意自己女儿嫁给一个生活不定、四处漂泊的秘密战线从业人员么?

面对我这么多问题,徐淡定苦笑道:"大师兄,你可管得真宽,我和小澜也就是简单办个仪式,然后就搭伙过日子了而已,哪里有这么复杂?"

我听他说得轻描淡写,避重就轻,便知dào

这家伙肯定是没有将我说的那些事情处理妥当,当下就说:"我是你大师兄,也是你的兄长,按理说男女之事,我本不应该说的,但是此乃人生大事,并不仅仅只是跟你和那姑娘有关,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难道你想因为结个婚,就跟你父母决裂,又或者你想那姑娘不受家里待见,连结婚都得不到父母的祝福?"

我这般说了,徐淡定才坦白交代,说他和罗澜其实已经都跟各自的家长商量过了,得到的都是反对的意见。

徐淡定说他父亲徐修眉这边更属意跟修行界的豪门大户联姻,至于什么连腿脚都不利索的什么官员,那都是浮云,而罗澜家的这方面则更不乐意了,这么优秀的闺女养了二十来年,就准bèi

跟朝中某个红色家族结门婚事,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结果女儿却找了一个宗教局的小组长,还是副的,家里面还是什么封建迷信的道士,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双方一卡,顿时就让两个年轻人郁闷得很,当下也是烦躁,想着快刀斩乱麻,干脆直接把婚结了,证领了,生米煮成熟饭,一了百了。

就是这样的背景下,两人偷偷摸摸拿了户口簿,从单位里开了介shào

信,然后终于将证领了,接着徐淡定就准bèi

请双方的朋友办个小型的仪式,然后给单位申请婚房,凑在一起过日子了。

爱情让人智商变低,这话儿果不其然,平日里聪明无比的徐淡定此刻就像小孩儿一样,着实让我无语,当下让他把请帖给收起来,并且让他带着我一起,前去拜访罗澜的父母,由我出面,给他张罗这事情,不管怎么样,总得将人家女方父母这边的气给捋顺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徐淡定之所以这么干,到底还是耐不过那罗小姐的怂恿,心里面到底还是想着和平解决的,而又有我这么一出面,当下也是顺驴下坡首肯了。

毕竟我这个大师兄,不管怎么样,在茅山这些三代子弟的心中,还是蛮有地位的。

当下徐淡定也是打了电话给自己的新婚妻子,告知了她我会上门拜访的事情,让她先回家等着,而后我带着徐淡定、张大明白两人去新开张的大商场给罗家人买了点礼物,然后徐淡定这儿又凑了三件护身防邪的玉佩,这是他早就准bèi

好的,材质都是上上之选,而做工雕刻则是央求李师叔祖弄的,价值连城,完了之后,我让林豪开着车,带着我们一路来到了罗澜家。

罗澜家在京都三环一处开发得比较早的豪华小区内,这儿大部分都住着各部委的官员,门禁也十分严格,好在我们这车子的牌照不是一般的牛逼,倒也通畅无阻,一路来到了小区西侧的一栋小高楼前停下,三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下了车,徐淡定其实来过这儿,知dào

路,后来给人撵走了,心有余悸,舔了舔嘴唇看着我,有点犹豫。

我就好笑,我这师弟平日里大风大浪什么都见过了,偏偏这时候倒是露了怯,看来丈母娘这种生物,当真比那十二魔星还要恐怖几分。

张大明白瞧见徐淡定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笑着说道:"徐师哥,生米煮成熟饭,人闺女都给你祸害了,你还怕个啥,男人要面子,但是在家人面前,面子算个屁?厚着点脸皮,该叫妈叫妈,改叫爸叫爸,叫甜了,闺女也伺候舒服了,你还怕别人不认你?人家也是知识分子,终归还是疼自家女儿的,对不?"

张大明白说得粗俗,但极有道理,徐淡定深吸了几口气,然后鼓足勇气在前带路,而我们也跟着进了楼里。

罗澜家住在八楼,一百八十多平的面积,还有电梯,这样的居住条件也算是符合他们家的身份,按响门铃没多久,那防盗门便开了,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这是罗澜她哥罗波,北京科技大学机电博士毕业,目前在科技委工作,瞧见我们一眼,目光落在了徐淡定身上,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你们还真的敢来?"

这话说得就好像要打人了,不过待瞧见我们这三个人,特别是一脸凶相的张大明白,作为读书人的他终究没有动手,而是将门让开,转身离去。

罗波一走,我便瞧见门后走来一个精致漂亮的女孩子上前来,对罗波娇嗔道:"哥,你看你,人家来的都是客人,你怎么能这么不礼貌呢?"说完这话,她又走到门口来,看到我,开朗地说道:"大师兄吧,我是罗澜,老听淡定说起你,不过你太忙,一直没时间见面。来,来,快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这女孩子性格开朗活泼,跟徐淡定这个闷罐子的性格蛮有互补性的,回头看了徐淡定一眼,发xiàn

两人眉来眼去的,倒是蛮有情义。

进了屋子,才发xiàn

罗澜的家里人都在,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氛如冰窟,还有一个少妇抱着孩子在走道那儿朝我们看来,一脸好奇。按理说罗澜的父亲此刻应该在驻外大使馆,而她母亲也是日理万机,是凑不到一起来的,不过自家宝贝女儿这般草率结婚,哪有不心急如焚的道理,匆匆忙忙赶回来,自然也是一肚子的气,我看那两位家长的脸色冰冷,心中咯噔一下,便晓得此番行程,估计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容易。

哎呀,徐淡定啊徐淡定,你平日里头脑蛮清醒的,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难道说,那事儿,就这么有吸引力么?

呸、呸!

黄金时代 第四十八章 自辩白,老子为何有资格

"罗参赞,赵司长,敝姓陈,陈志程,目前在国家宗教事务局二司行动事物处任职,是淡定的兄长,也是他领导。我也是刚刚知dào

此事,特地赶过来拜见两位,来得略迟,还望见谅。"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此番前来,代表的是徐淡定的长辈,所以当我将礼物放下,然后正正经经地跟罗澜父母寒暄的时候,两人倒也能够维持表面上的礼数,与我握手之后,冷冷地让我坐下,也没有立即拿着笤帚将我们给撵走。

我刚刚坐下,拿眼睛瞥了徐淡定一眼,他立kè

明白过来,走上前,将在大包小包的礼物给递上来,这里面有普通的烟酒,也有给家中各位买的衣物围巾之类的礼物,完了之后,徐淡定还郑重其事地将装着李道子出品护身玉佩的礼品盒给放在了茶几上面,这才毕恭毕敬地站回了我的身后去。

瞧见徐淡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不由得笑了,故作轻松地挥挥手道:"唉,淡定,这是小澜的家,也是你的家。轻松一点,不要弄得好像我们过来谈判的一样,好么?"

罗澜也笑着想要过来打圆场,这时罗澜的母亲终于忍不住了,皱了一下眉头,不咸不淡地说道:"陈处长,来者是客,这我和老罗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下,罗澜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但是你这一位弟弟却不是——事实上,至今为止,我也仅仅才见过你弟弟三次,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可能是一家人,你说对吧?"

我没有纠正罗澜母亲把我当作行动处处长的误会,事实上作为特勤一组的组长,我挂的是行动处副处长的官职,而这也是上个月立功之后方才晋升的。人际交往便是这样,正如罗澜母亲也仅仅只是副司长,而我却忽略了那个前缀一样。

我心平气和地说道:"赵司长,事情是这样的,我也是刚晓得,罗澜和淡定两个,他们已经领证了"

我这句叙述顿时就将有着强dà

气场的罗澜母亲给激怒了,作为如此重yào

部门的领导人物,她平日里自有一股官威,那是她所处的岗位给她带来的气度,在被彻底惹火了之后,她猛然站起身来,冲着我大声喊道:"是,他们是领证了,这就是你和那小子可以在这里趾高气扬的理由么?你觉得我们会和一个拐走我含辛茹苦二十年养育女儿的贼妥协么?如果你觉得是,那么我想告sù

你,不可能!我和孩子她爸,永远都不会同意的!"

我被喷了一脸唾沫,郁闷得要死,不过嘴上却还是劝解道:"赵司长,您别激动,我们是很有诚意的"

"诚意?什么叫做诚意?"

我越是劝解,罗澜母亲便越是像一头护崽的母老虎一般,指着徐淡定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所谓的诚意,就是完全不在乎我们为人父母的感受,也不会在乎我们的任何意见,将我女儿给哄骗得五迷三愣,让她偷偷拿走户口簿,去登记结婚了,然后在回来告sù

我们,说你看,生米煮成熟饭了,认栽吧?而你最后带来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这"

她将茶几上面的三个盒子猛然打开,将里面三块秋葵黄的玉佩给骤然掀倒,指着它们说道:"拿这些玩意过来表现你的诚意,告sù

我,行了,事实如此,你爱认不认吧,对么?我想问,他有什么资格来娶我女儿?"

我眯着眼睛,瞧着茶几上面那三块玉佩不说话。这三块玉佩的材质是秋葵阗玉,极为罕见之物,估计也是茅山藏品,价值罕有,不过这材质只是一部分,它真zhèng

值钱的还在于那雕工和上面篆刻炼制的符文,三块玉佩分别为餮纹、龙纹、虎头,上面有天下第一符王李道子亲力篆刻,绝对的驱鬼神器,佩戴齐身,不但百邪莫近,而且还能静心平气,益寿延年。

这样的好东西,得亏徐淡定是茅山后裔,家藏丰富,而他能够拿了出来,也足以证明他对罗澜的爱意满满。

相比于罗澜母亲的愤nù

,她父亲倒是沉稳许多,一边拉住自己的妻子落座,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陈,不是我们这些当家长的迂腐,过于干预子女的感情和婚姻生活,只不过这孩子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你为人父母,应该也能够体会得到的。两个人的结合,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能力给予对方幸福,而这幸福不但是精神上的,也得需yào

一些基本的物质条件做支撑,罗澜从小娇生惯养,让她出去受苦,我们自然不愿咦,这是什么玉?"

他父亲倒是一个识货的人,话说到一半,瞧见了被妻子打翻开来的礼盒,瞧见了那几块黄色莹光,顿时就给打了岔,低头看去。

徐淡定躬身说道:"这是我师叔祖亲手炼制的茅山玉佩,能够驱邪避祸,福寿绵延"

瞧见自己丈夫这白脸唱得实在不专业,罗澜母亲又发作了:"又来跟我讲这一套封建迷信的东西,我都说了,我们家老罗和我,都是世代的知识分子,不要那你们那一套糟粕来诓骗于我;实话告sù

你,罗澜一定会有更好的未来,而未来带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你。你放手吧,不要再来缠我这鬼迷心窍的可怜女儿了,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尽管罗澜的母亲也算是身居高位了,但是由于秘密战线的缘故,信息不对称,自然也不可能晓得我们这里面的门道,我苦笑着待她说完了那么一大堆的牢骚话,看了旁边垂着脑袋不说话的徐淡定,想着这家伙摊上了这么一个丈母娘,还真的有些够呛,先前被他搞突袭的怨气顿时就化作虚无,然后平静地说道:"赵阿姨,看起来你是不怎么信我们这一套咯?"

罗澜母亲恶狠狠地瞪了我一样,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反问道:"你说呢?"

瞧见她这番理所当然的话语,我霍然站起了身来,旁边的徐淡定以为我要拂袖而去了,慌忙上来扶我,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师兄?"

我摆了摆手,然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刚才小心收敛起来的气度顿时蔓延开来,一步一步地踱到了客厅的大窗边,看着小区之外美丽的林园,以及更远之外京都林立的高楼大厦,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一直以来,总有一群人,他们手执最锋利的剑,领着微薄的报酬,藏身于黑暗之中,与邪恶战斗,舍生忘死——他们有的人殚精竭虑,有的人壮烈牺牲,有的慷慨悲歌,有的人永坠无间地狱,卧薪藏胆——这些人默默无名,但是他们却是支撑这个国家和社会繁荣安康的脊梁。然而可笑的是,他们却从来都被人误会,以至于找一个可以结婚的爱人,都变成一种奢望"

我当了那么多年的茅山大师兄,又在特勤一组这样的战略部门供职日久,养移体居移气,平日里自有一股气度,瞧见我说得这般悲愤,客厅之中那冰冷的气氛终于松动了,罗澜母亲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但他父亲却是肃然起敬,站了起来,说道:"你说的是?"

我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夕阳,温暖无限,然后平静地转过身子来,那落山的太阳以及晚霞将我给衬托得颇有些意境,而我则平静地说道:"两位都是这个国家的高级官员,也都是栋梁之才,不过我想说的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南疆战场上浴血奋战了,死在我手下的敌人无数,而我受的伤也不计其数;至于淡定,他跟我出山的这么多年,一直冲锋在第一线,就在两个月前,他还在一场剿灭罪犯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差点死去!"

我毫不犹豫地将我们工作的危险性说出来,而这经lì

也让罗澜家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惊住,而我则继xù

说道:"您若说我们有什么资格站在你面前,问徐淡定又什么资格娶罗澜,那么我只想告sù

你,我刚才所说的,就是我们的资格,而娶罗澜,则是因为两个年轻人相互欣赏,彼此相爱——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资格了!"

我说得铿锵有力,而罗澜父亲最先反应过来,几步走到我的面前,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小陈,你刚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我平静地说道:"您指的是?"

罗澜父亲激动地说道:"你刚才说,你们不是在宗教局那个清水衙门混日子的办事员,而是"

我点了点头,说道:"罗叔,我知dào

,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社会判断一个人的优秀与否,要么就是官位,要么就是金钱,不过我只想跟你说,有的时候,一个男人敢于承担责任的能力和勇气,永远要比金子、比所有的一切更加可贵。当然,终归到底,都是徐淡定这小子的错,"我话锋陡转,将窗户给推开,然后喊道:"淡定,你过来"

徐淡定走到我面前来,张了张嘴,没说话,而我则笑着对罗澜爸爸说道:"我向两位道歉,并且帮你们出气!"

说完,我一把将徐淡定给揪了起来,推到了窗户外面去。

这陡然而出的动作吓坏了所有的人,而瞧见徐淡定硬生生地消失在窗户中,跌落楼下,在旁边围观的罗澜更是一下子崩溃了,大声哭喊道:"淡定!"

黄金时代 第四十九章 我愿意,一生一世一辈子

在我们来之前,整个罗家,除了罗澜之外,估计所有人对徐淡定这个家伙都有些恨之入骨,然而在我刚才一番自我辩白之后,心中多少也有些动摇,我晓得这事儿倘若徐徐图之,说不定他们便都能够接受徐淡定了。不过有的事情可以慢得,但这事儿却必须得重病下猛药,所以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我将徐淡定给抓着,朝着窗外掷去,这出乎意料的举动,使得所有人都给弄慌了。

那深爱徐淡定的罗澜自然是崩溃得哭喊大叫,而先前恨不得这小子死掉的罗家人此刻也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就好像你跟一个老冤家纠缠半辈子,突然准bèi

和解了,结果人家死了,这种一拳打在空处的无力感,让他们的大脑顿时就是一片空白。

罗澜哭喊着朝窗户这边扑来,旁边的张大明白对我的伎俩心知肚明,一把将她的胳膊抓住,劝解道:"嫂子,淡定!"

刚才罗澜喊得那声"淡定",是在叫自己的情郎,而此刻张大明白说的"淡定",却是让她不要慌,不过两句话连在一起,颇有些古怪的感觉,这时罗澜父亲终于反应过来了,朝着我雷霆大法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那孩子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你也不能这么草菅人命啊,你让开,我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我的天,这里可是八楼啊!"

罗澜父亲冲着我气势汹汹地大骂,而我则一脸严肃地说道:"小错?这哪里是小错就能够解释的,都要跟罗澜结婚了,结果连她父母都没有见过几次面,也根本不给对方了解自己的机会,甚至遇到事情,只想着逃避,想着讨巧,而不是勇敢地去面对,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这样的家伙,留在这个世间有何用?"

我站在对方立场上,痛诉着徐淡定这个家伙的罪责,罗澜父亲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她母亲则在旁边辩解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其实这事情我们自己也有责任的。那孩子来过两次了,人也蛮老实,只不过了解不多,我们这里也有保留而已——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这么对待他,说不定那孩子是真心爱罗澜的呢"

人都死了,罗澜母亲突然又念起了徐淡定的好来,仔细想一想,这个小伙子除了背景没有那么让自己满yì

之外,别的其实倒也蛮优秀的,特别是这人,长得又帅又精神,以后要是生了小宝宝,哎哟,一定可爱死了;而且瞧他那体格壮实得很,远远比自己中意的那些年轻人好多了,不管怎么说,自家女儿的性福生活,总是有保障的——只可惜,人都已经死了!



罗澜母亲越想越气,而罗澜父亲更是一股怒火没处发,回头从自家儿子大声喊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打电话报警啊!"

有点儿书呆子气的罗澜哥哥被自己父亲一吼,顿时慌忙朝着电话那儿扑去,然而这时门外却传来了门铃声。

叮咚、叮咚!

这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所有人一愣,而张大明白则将罗澜给一把推到了门口去,被他这么一弄,罗澜似乎猜到了什么,疯狂地扑到了门口,将门一打开,却见到头发有些散乱的徐淡定正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呢。

经lì

了这么生死一劫,罗澜"啊"的一声叫唤,顿时就扑到了徐淡定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瞧见这死而复生的徐淡定,罗澜的父母、哥嫂都愣在了当场,刚才还视我为杀人凶手的罗澜父亲结结巴巴地朝我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紧紧相拥在一起哭泣的那对小情侣,不由得想起了某个在遥远深山的姑娘,心中多少也有些感触,不过却平静地笑道:"刚才赵阿姨说我们搞的这些东西是鬼把戏,纯粹忽悠人的玩意儿,而限于保密条例的缘故,我不能跟你们说太多的事情,只能亲自给你们演示一下。希望让你们明白,在这个世界的阴影背面,还是有很多人们不知晓的事情在的"

说是这么平淡如水,但是我刚才其实心里面还是冒了一把冷汗——倘若徐淡定这家伙只顾想着如何应对岳丈岳母,而没有反应过来的话,虽说八楼的高度还摔不死他,但这场戏倒是有点装逼装过头了。

不过好在徐淡定此人能成大器,关键时刻倒也没有掉链子。

罗澜母亲这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然后冲到门口那儿,冲那正在搂着自家女儿的徐淡定问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从八楼摔下去都没事?"

温香软玉在怀固然是一件美事,但是丈母娘有所问,徐淡定倒也不敢怠慢,而是赶忙将紧紧保住自己的罗澜给拉开来,紧张地说道:"刚才被我大师兄扔出去,本来差点儿跌死的,不过下面有些防盗窗和水管子,倒也能够有所借力,没有伤到什么,唯恐叔叔阿姨和小澜担忧,赶紧又跑了上来,慢了些,还请见谅啊。"

自家这窗外是个什么情况,罗澜母亲自然也是晓得的,能够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攀着防盗窗和室外排水管滑到楼下,再匆匆上楼来,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手段,看来这个女婿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啊。

失而复得的那种情感是十分复杂的,再加上徐淡定刚才露出的这一手,让罗澜母亲心中的英雄情结立kè

翻腾而起,当下再看这个小子,总感觉越看越喜欢,脸色不由就变得缓和了许多,连声说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没事就好了!"

这事儿的矛盾大概给我捋顺了,而徐淡定毕竟才是此间的主角,我没有再跟他抢风头的意思,而是走到几人跟前来,然后礼貌地说道:"罗叔、赵姨,徐淡定这小子呢,我也帮着教xùn

了一下,不过是不是一家人,能不能进一个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事儿我也插不上手,还得看你们大家的意见。徐淡定,你自己表个态吧!"

听到我的话,徐淡定知dào

路已经铺平了,终于到了自己话语的时间,于是深情地看了一眼旁边紧紧揽着自己的罗澜,然后对着罗澜父母说道:"叔叔阿姨,我知dào

跟罗澜偷偷去将结婚证领了这事儿,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不过我想对你们说一句话,我爱小澜,一生一世!我愿从此以后,将她当作我最珍惜和疼爱的人,我愿意尽我所能,让她幸福、快乐和无忧无虑,也愿意如她一般,孝敬二老,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儿子,一生一世!"

徐淡定的话从来都不多,性格所致,有什么话儿都喜欢憋在心里,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别说听得罗澜父母大为动容,就连我都有一种潸然泪下的冲动,当下也是赶紧在脑海里背了一回,准bèi

着以后去小颜师妹家,也照着这么说一通,保管有用。

果然,徐淡定这态度一表,没一会儿,那罗澜父亲便是一声长叹:"唉,这事儿闹得,本来挺好的事情,搞成了这般模样。小徐啊,你也别怪我们,为人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不错,骤然听到这消息,我们都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看来,你是个好孩子,跟罗澜也是情投意合,那就这样吧!"

这就算是认可了,徐淡定顿时激动得不行,张口就说道:"谢谢叔叔,谢谢"

这话儿罗澜母亲可不爱听了,皱着眉头说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叫叔叔?"

徐淡定的脑子好使得很,一听这话儿,顿时就改了口,"爸、妈",这称呼一出口,刚才还剑拔弩张、怒目以对的罗澜父母眼睛顿时就笑眯了,如此一来二往,气氛顿时就融洽了许多,而这时徐淡定这才提起茶几上面的三个玉佩,讲解了它具体的用处,罗父当即试用,顿时就舍不得摘下来了,他有收藏的爱好,这方面也懂些,就着这话题一聊,这才得知玉佩的价值可不小,别的不说,这套房子都是比不了的。

到了这里,事情就基本上落定了,我瞧见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自己和张大明白这尊门神也有些多余,当即起身告辞,留徐淡定在这里跟罗家人关起门来沟通感情,商讨婚事。

听说我要走,罗澜父母说要留我们下来吃饭,他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来,我却已公务在身推脱,必须要走了,也留些时间和空间给他们,将今天的事情给好好消化一下。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将我们给送下了楼,送上了车,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回程的车上,开车的张大明白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摇着头对我说道:"大师兄,你刚才说'凭什么有资格'那段,声情并茂,简直是太好了。我都听得热血沸腾,要哭了!"

我揉着脸,笑着说道:"是么,还不都是为了给徐淡定这家伙擦屁股,我胡乱瞎扯的呢"

说完这话,我闭上了眼睛,却莫名觉得分外伤感。

小颜啊小颜,我想你了。

真的,一生一世。

黄金时代 第五十章 谈婚嫁,有情人终成眷属

徐淡定当天就跟罗家父母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决定在近期举行婚礼,不过婚礼的相应筹备情况,则需yào

多听他们家的意见,而不是由这两个年轻人随意操办,毕竟他们罗家在这四九城里也算是一个有脸面的家庭,相关的亲戚和同事领导,该请的也都得请,这些可不能马虎。对于这些,徐淡定表示了绝对的服从,毕竟对于这些繁琐之事,他和罗澜的确没有经验,也不想管,乐得做那撒手掌柜。

不过在谈及徐淡定父母是否需yào

出席京都这般的婚礼时,徐淡定犹豫了一下,还是谈起了自己的犹豫来,这双方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坐在一起也挺别扭的,不过此番完结之后,他想带罗澜回一次家,禀报父母与师门,也算是将此事给了结。

后世总爱将乡下或者小地方来的男子叫做凤凰男,寓意为"山沟里飞出个金凤凰",生活的残酷与艰辛,给他们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这使得他们普遍具有家境良好的人所不具有的吃苦耐劳的精神,以及拼搏的狠劲,也具有许多农村故有的朴素观念和传统思想,在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渲染中,更是自卑、自负、吝啬、敏感和精明等等的代名词,不过除了背景之外,徐淡定倒是一点都不符合,这让了解他了的罗家人十分中意,言谈甚欢,所有的分歧都已经不再。

那天夜里努尔、张大明白都跑到我和小白狐儿家里吃火锅,清汤涮羊肉,我自己的手艺,几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到了九点多徐淡定跑了过来,一脸兴奋地跟我们谈及成果,眉开眼笑,一连敬了我三杯酒。

不过在敬完酒之后,我倒是给徐淡定泼冷水了:"淡定,其实你这老岳父和丈母娘都好搞定,当官的知识分子嘛,说白了,最好脸面,只要表面功夫做足了,你自己又还算不错,他们也就捏着鼻子认了,难就难在你老爹身上。据我所知,水虿长老可不是省油的灯,固执得很,而且为人也极为刚烈,到时候倘若一个言语不和,马上给你赶出门去,信不信?"

相比于我,徐淡定对自己父亲的性子更加了解,一听到我这么说,立kè

就苦起了脸来,郁闷地说道:"那可怎么办啊?"

张大明白在旁边"噗嗤"一笑,说徐师哥,你搂着美人亲小嘴儿的时候意气风发,咋搞定自家老爹的时候就这么怂了呢?照我说,你这两天抓点紧,把你媳妇的肚子给搞大了去,到时候将媳妇给领回去,指着那微微凸起的肚子,跟你老爹说,看到这肚子里面没,那是你孙子,你要想当这爷爷,那就捏着鼻子将这门婚事给认下来,要不然孩子到时候生出来了,可没有你们的份。

张大明白说得搞笑,一时间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而努尔更是一口茶水呛到,拍着胸口直咳嗽。

我瞧见愁眉苦脸的徐淡定,想了一下,然后对他说道:"这样吧,手上暂时也没有太多紧要的事情,不如我也请个假,跟你一同回山吧,到时候我让我师父出面来张罗此事,多少也给你爹娘一个台阶下,好让他们也有点面子。再说了,你这次结婚,也算是咱茅山与朝中力量联姻,是为了茅山的地位更稳固,这样一说便是大义,其实徐长老倒也没有太多反对的理由了。"

听到我要陪他一同回山,徐淡定自然是满腹欢喜,而努尔则问道:"你走了,那渝城的事情该怎么办?"

努尔问的事情,是我追查弥勒当初留下的两个地址,一个是在南方市,另外一个则是在西南渝城,我回来之后就调动各种资源在追查,最近也刚刚有了线索,从西南局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那儿已经确定了是鬼面袍哥会的产业。

这所谓鬼面袍哥会,其实我们当年在青城山附近也曾经与之打过交道,它是西川地界最庞大的地下组织,以鬼城酆都为发展核心,当日与我们交手的朱作良便是其坐馆大哥,不过他因为功力大损,在后来的帮派斗争中被一个叫做张大勇的男人给杀了,取而代之。

我们再顺着这线索一追查,归根溯源,方才晓得这鬼面袍哥会居然也是当年邪灵教的分支,而且还是最重yào

的一部分,后来邪灵动乱,鬼面袍哥会是倾向于支持右使屈阳的一派,百万川军过中原,这事儿便也有鬼面袍哥会的一份功劳,只可惜后来屈阳身死,鬼面袍哥会遭到了邪灵教清洗,那些慷慨赴国难的义士要么死于内乱,要么孤立无援,毫无支援,最终都凋零在了大江南北。

正直的人都给清理光了,此时的鬼面袍哥会变成了邪恶所在,前代坐馆大哥朱作良应该是支持重归邪灵的一派人,然而继任的这一位,据西南局的情报说对这事儿似乎并不是很关心,而根据弥勒在南方省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天王左使手下整合邪灵教资源的负责人,给出这么一个具体的地址,还是有拿我们当枪使唤的意思。

不过即便是当枪,那也没有办法,这几年鬼面袍哥会在西川屡屡犯案,恶行累累,能够将这一伙人给端掉,那也是一件功劳,所以弥勒扔出了这糖果来,我们便不得不吃掉,而我想着倘若在剿灭鬼面袍哥会的时候弥勒能露面的话,我就有机会将他给逮住,逼他交出胖妞了。

这事儿一直在调查,不过还没有最终结论,我估摸着还得有一两个月才有答案出来,倒也不急,简单跟努尔交代了一些事情后,问小白狐儿跟不跟我一起走,那小妞儿依旧是摇头不肯去。

茅山毕竟是道庭府邸,像小白狐儿这样的异类到底还是不喜欢那儿,而她最近又找到一件十分有趣儿的事情干,就是跟张励耘和赵中华几个操练新来的布鱼道人余佳源,我倒也没有勉强,反倒是让她负责布鱼,让那孩子能够早点儿成长起来,好尽快地融入到我们的团队里面来。

谈完了此事,大家不再多言,吃肉喝酒,不亦乐乎。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尽量地移交工作,让手下的人来负责更多的责任和事宜,也将大部分的日常事务移交到了努尔的头上来,一个多星期之后徐淡定跟罗澜的婚礼在外交部下属的一家对外酒店举办,西式的婚礼,西装革履的徐淡定玉树临风,而一身洁白婚纱的罗澜则既美艳又纯洁,当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到场的嘉宾纷纷称赞,因为杨师叔已然返回了茅山,我和宋副司长便作为徐淡定的长辈出席,而张大明白、张励耘和新加入其中的光头小帅哥布鱼,则充当了徐淡定的伴郎团。

婚礼现场是一个很大的宴会厅,到场的嘉宾十分多,有男女双方单位的同事以及好友,罗澜的同学也来了一堆,然后就是罗澜父母以及兄长这边请的亲戚和人脉,看着这一桌又一桌的人需yào

应付,挨桌敬酒寒暄,尽管对这种事情并无畏惧的我,多少也不由得擦了一下冷汗,想着还好不是我。

罗澜父母包办了所有的事情,作为男方的长辈和家长,我倒也不用太多操心,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酒,便扔下手下几个伴郎陪着徐淡定,自己便先撤了,回去的时候,小白狐儿看着我并不是特别高兴,问我怎么了?我摇头不语,看着天上的月亮,越发地期待着返回茅山了。

徐淡定婚礼过后,还有几天得折腾,罗家的一堆亲戚还需yào

熟悉和见面,颇为繁琐,而我则提前跟宋副司长告了假,提前返回了麻栗山。

回到老家,因为我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寄钱回家,再加上姐姐和姐夫挺勤快的,所以家里面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我姐这些年陆续生了一男一女,如今都已经陆续长大,满地乱跑,着实让人喜爱。不过因为这事儿,我免不了又给父母给唠叨一顿,我招架不住,没住两天又跑到山里的西熊寨,替努尔探望了一下他的师父,接着又跟徐淡定约好了日期,一同返回茅山。

此番徐淡定携着新婚妻子回山,诸事皆需计较,我让徐淡定先回家,而将罗澜安置在小颜师妹的秀女峰那儿,然后前去清池宫拜见师父,问过安了之后,让他帮忙着张罗此事。

在外人看来,我师父陶晋鸿,堂堂茅山的掌教真人,那便应该是不食烟火的神仙角色,不过私底下不过也是个挺八卦的老头儿,非逼着我将徐淡定跟那小妹儿的事情给一一道来,当听到徐淡定给人家姑娘亲一口就缴械了的事情时,便哈哈大笑,说这小子好不好歹,去跟梅浪修行,你看这下好了吧,精元不守,内中固虚,傻了吧?志程你呢,你跟杨影那徒弟,有没有这样糗过?不会也是

师徒二人这般八卦一番,他瞧见我脸色有些郁郁,突然问道:"志程,看到徐淡定结婚,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

黄金时代 第五十一章 观星台,十八劫难终过半

我师父的问话直指本心,也将我这些天来一直都闷闷不乐的话题给挑了起来,事实上,看到徐淡定结婚的我的确也是有些触景生情了,特别是他跟罗澜认识并不算久,便这般幸福的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而我与小颜师妹相知相识十来年,那一份情意在心头都浓化了,却开花不结果,难免有些心伤,不过想起我身上背负的劫数,我又不敢妄想,生怕小颜师妹受到伤害。

不过即使理智告sù

我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当师父这般问起的时候,我心中不由得又伸出了希望,立kè

点头说是,问可行么?

师父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让我跟随着他,一路前往清池宫深处的观星台。

观星台是掌门秘境,向来只有掌门可以自由出入,在它的隔壁便是坐忘台,是掌门修行打坐时的场所。此乃禁地,我也是第一次过来,穿越了好几个拱形门廊,将金属院门给打开的时候,我瞧见了一个三米高台,上面有宛如大型浑天仪一般不停旋转的金属圆环,仿佛在模拟天文运转一般,而在高台四周,则是四根龙形基台,上面绘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碎符文。

时值夜间,天上有细碎的星光被这种玄妙无比的运转吸引,坠落下来,使得石台之上有着光怪陆离的浮光掠影,绚丽非凡。

瞧见这样的一幕场景,我着实有些被震撼到了,在我的面前不仅仅只是一架不停旋转的浑天仪,而是一种道法自然的极致体现,它仿佛与星空,与道经之中描绘的仙灵之界有着最直接的联系,让人体内的气息不由自主地凝聚运转,几乎都不用我费力推进,都有一种周天运行的效果出现,挥着小皮鞭赶我向前。

这就是悟,也是炁场感染,使得我不由自主地就有一种世界便在自己手中的感动。

当我在打量观星台的时候,我师父也在看着我,瞧见我双眼迷离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于是就笑了,然后给我解释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观星台乃茅山宗华阳隐者陶弘景亲手监造,意图通过对上天星象的观察,来对前世后果进行参悟和破解,观星台筑成之日起,遭上苍嫉妒,遭离火三劫、地震三劫、天雷三劫,如此共计九劫,方才得以延存至今,后来历代皆有规矩,非掌门不得入内,不过今日,我可以让你进去一观!"

师父这般一说,我心中立kè

忐忑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说道:"师父,既然此观星台乃掌门重器,非寻常人所能进入,而弟子又乃外门,如此可能有些不便吧?"

对于我的拘束,我师父陶晋鸿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计较,他挥了挥手,平静地说道:"我既传你'大六壬',便已然承认你的资格,而这谁能进谁不可,这都是我的权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你自去便是;不过有一件事情我需与你知晓,那就是进入其中,闭目而坐,将脑子给放空,心沉气海,天马行空,而当你觉得承shòu不住之时,立kè

咬动舌尖,即可脱离其中——你去吧。"

我不知dào

师父带我来观星台所为何事,不过他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当下也是缓步走上高台,发xiàn

不断运转摇动的那些金属巨环尽管弄得人眼花缭乱,但是内中却还是有一条小径直通最中心的一个位置不受干扰,而那中心的位置之上,则放着一个简单的蒲团,香气四溢。

我深吸一口气,走入其中,感觉身上有无数斑点划过,那是漫天的星光垂落其间所致,总有一种宛如行于天上的感觉,很快我来到了中心,盘腿坐在了那蒲团之上,那蒲团不知dào

是什么草编织的,柔软异常,而当我坐下的那一瞬间,星光汇聚,洒落在了我的周身之上,便突然有一种世界中心的极致之感。

我牢记着师父先前的诸般交代,老老实实地眼观鼻、鼻观心,遁入修行周天的那种状态,当我将脑海给全数放空的那一刹那,突然感觉到身子在一瞬间就不存zài

了一般,漫天的星光将我的意识骤然拉向了星河之上。

我置身与一片巨大的玉带星光之间,四周一片荒芜,只有那辽阔无垠的天体宇宙在周围永恒地存zài

着,我能够感受到在玉带的阴影处有无数庞大的意识在蠢蠢欲动,头顶也有无数的目光投落而下,关注着我,然而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感受,一种玄而又玄的臆想,没有一点儿根据,在我的感受中,无数次闯入我意识中的那个巨大魔神,此刻也站在最高的位置,用一种古怪的情绪注视着我。

我脑海里一片恐惧,接着眼前的景色陡然一换,我瞧见了一片茫茫林原,接着夜幕下的龙家岭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哦,这不是夜幕,而是一阵阴风刮过,将这个藏在深山之中的小山村吹得风雨飘摇,这时我瞧见了一个穿着灰袍的老道士,他出现在了龙家岭的一棵老槐树下,手往怀里摸去,一连掷出了十二道神符,方才将这股黑风给镇压住,接着他来到一户人家,对着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额头上面,滴落了一滴精血。

原本奄奄一息的婴孩儿在这一滴带着金色光芒的精血滋润下,突然睁开了一双仿若洞察世事的黝黑小眼来。

我陡然想了起来,那个灰袍道士,便是我现在的师叔祖,符王李道子。

接着画面陡然一转,两个孩童潜入水中,突然有一满脸仇怨的恶灵在水下浮现,一双恐怖的眼睛之中充满了怨毒,而在岸上,有几个山里的野猴子在旁边龇牙咧嘴,似乎想要提醒这些孩子赶紧离开水面去

画面走马观花,将我这一生以来所遇见的劫难一一浮现,各种杀机凌厉,而又百转千回,一直讲述到了我与闵魔交手,差点折于那人手下的画面之后,陡然间世界变得一片血红,我听到了无数人的惨叫,这些人有我熟悉的,也有我所不熟悉的,而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那血流得连整个世界都装不下了,让人心中除了恐惧,便还是恐惧

啊——

我被这种倾天而下的恐惧给深深感染,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粒尘埃那般的弱小,毫无气力,任人宰割的那种痛苦让我发狂,而就在我感觉自己脑袋即将炸裂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话语在我耳边轻轻念诵道:"盘膝坐,聚心窝;凝天目,透泥丸,转玉枕,注夹脊。觉热跳,串两腰,时日足,入阴轮。阴轮动,通脐轮;法自然,成内息。拙火起,阳必举,待自软,慎勿泄"

我几乎是盲从着与之照做,终于在最后凝练出一股气息,直冲头顶,双眼骤然睁开了来,却发xiàn

头顶烈日灼灼,尽管那浑天仪依旧旋转不停,此刻却已经是中午时分。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发xiàn

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起身之时,发xiàn

坐下的蒲团周围出了一大滩的水渍,估计都是我流的汗水。

我浑身近乎虚脱,勉强支撑着走下观星台,却见到下面等待着我的并非师父陶晋鸿,而是师叔祖李道子,旁边还站着我的小师弟萧克明,正转悠着一对机灵的眼珠子四处看呢,瞧见我从观星台上走下来,李道子手一挥,萧克明便亲热地叫了一声"大师兄",上前来扶我。我强撑着虚弱感,向李师叔祖行礼,而他依旧是招牌式的古板脸,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你师父去帮姓徐的那小子擦屁股了,让我过来与你护法。"

"多谢李师叔祖!"我再次行礼,接着被萧克明一路扶到了观星台外面的一处榕下石桌前坐下,他晓得李道子与我有事相谈,倒也乖巧地点头离开,而李道子也坐在我跟前,不苟言笑地说道:"说说吧,都看到了什么?"

我不敢有瞒,连忙将自己所瞧见的一切都与他说起,听完之后,沉吟一番,李道子询问道:"如此的画面扭转,总共几次?"

我暗自盘算了一番,然后恭声回答道:"总共有十一次,第十二次的时候一片血红,哀嚎四起,倘若不是李师叔祖您出声引导,只怕我就要沉浸在那幻境之中,不能自拔了。"

李道子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那不是幻境,而是通过星光凝练,超越时间和空间,让你看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只可惜你的修为太过于浅薄,并不能坚持多久,要不然,说不定你便能够瞧清楚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少些波折了志程,你的事我听你师父跟我谈过了,其实婚姻之事,皆由你心,不过若是不想留有遗憾,还是等这劫难过去了再说,你自己觉得呢?"

我想起观星台幻境之中那漫山遍野的红色,心有余悸,沉重地点头说道:"李师叔祖说得对,也就只有如此了!"

黄金时代 第五十二章 我等你,我男人顶天立地

"观星台能凝练星光,参透天机,如此逆天之物,也只经lì

了三三九大劫,而你自出生起却背负着三六十八劫,承shòu着这世间满满的仇恨,你可知dào

,这是为何么?"

听到李道子问起的这个问题,我顿时有一种吃了黄连一般的痛苦,苦笑着说道:"弟子不知。"

李道子摇头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此亦为劫数,很多注定要引导历史的人物,必然是吃尽苦头、受尽磨难的,但是你与他们不同,那是因为在你的灵魂深处,是有一个连这世界都感到害pà

的印记,这才是你真zhèng

不得其所的原因。"

"连这个世界都感到害pà

?"突然听到这段话,我不由得愣住了神,不晓得李师叔祖为何要跟我讲这些事情。

瞧见我一脸无辜的模样,李道子的脸变得越发严肃了起来,继xù

说道:"所谓道法自然,这个自然,其实便是我们身处的世界,当然并不仅仅只是我们肉眼中的世界,它可以是我们感知之中的世界,也可以是融入一体之后囊括一切的世界,一座山集中在一起的意志是山神,一条河集中在一起的意思是河神,这些意志又都是庞大意志的分支,你身上的毁灭性质让它们感到害pà

,所以才会有命运之线在牵着你走向毁灭。"

我苦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不如早点死去算了,也好过这般担惊受怕!"

李道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果真不怕?"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哪里不怕,倘若你当初没有救我,死了便死了,无牵无挂。时至如今,我的人生之路上,已经有了太多的牵绊,我舍不得离开他们,也不敢想象我死之后,他们的伤心与痛苦,所以倘若能活,还是想厚着脸皮活下来的。"

李道子被我的话惹笑了,拍了怕我的肩膀,然后说道:"当初之所以救你,就是希望能够通过培养你的人性,来打败潜意识之中的魔性。虽然我不知dào

最终的结果如何,但是人生便是这样子,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没有任何反悔的可能性。我希望你在日后,陷入艰难险境的时候,记住两点,第一,这世界上有很多值得你珍惜的东西;第二,如果你不记得了,我会亲手杀了你。"

说出这样的话儿来,原本十分肃杀,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到满满的温情,当下也是紧紧地握紧了李师叔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谢谢。"

交谈完毕,李道子返回了后山,而萧克明则凑了上来,朝着我说道:"大师兄,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打算娶我小姑姑啊?"

这小子从小就给我和小颜师妹当信使,这事儿瞒得过别人,可也瞒不住鬼机灵的他,不过想起刚才与李道子的谈话,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唉,我倒是想将你小姑姑给娶了,让你小子喊我姑父;不过世事难料,很多事情,是你们这些小孩儿所不能明白的"

萧克明嗤之以鼻,狠狠瞪了我一眼道:"你不会是做了坏事,不想负责任了吧?"

我靠?现在的小屁孩子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啊,这样的话儿都能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实在是太可怕的,我也没有办法跟他解释太多,感觉从昨夜到今日的一番打坐,将我的精气神给耗损过多,话也懒得多讲什么,眼皮子一下接着一下更沉重,耳边听着萧克明叽叽咕咕说了些别的事情,脑子一片混沌,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回到了以前自己的房间,听到有两个人在我旁边说话,一个是依旧是萧克明,而另外一个,则是

我脑子有些不清楚,等到萧克明的声音远去了,而感觉到鼻子便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当嘴唇上面接触到一点儿温软的触感时,终于想了起来,刚才跟萧克明说话的,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小颜师妹。想到这儿,我陡然睁开双眼,瞧见乌黑的头发和光洁的额头,秀挺的鼻梁下面,有一点樱唇与我嘴唇相触,不用想,这个在我睡梦中偷偷吻我的,可不就是小颜师妹么?

我艰难地伸出手,试图将偷袭我的小颜师妹给搂入怀中,不过到底动静太大,却被她给发xiàn

了,小脸在一瞬间就变得红霞密布,像小兔儿一样蹦开去,不给我任何耍流氓的机会。

尽管偷袭不成功,不过看到秀丽如画一般的小颜师妹,我的心情多少也感觉到十分欢快,此刻已是黄昏,夕阳透过窗格子照进来,洒满了她精致柔和的脸庞,有一种不真实的美丽。许是跟着英华真人杨影修行的缘故,小颜一直都保持着十八岁的模样,皮肤像新剥鸡蛋一般的白嫩,唯有那眉眼之间挂着的浓浓情意,才让她与小萝莉时期的自己分别开来。

我微笑着说道:"抱歉,刚才一不小心,就睡了好长的一觉,打扰你了,不过如果你不介yì

,我们继xù

?"

小颜师妹笑颜如花,摇头说道:"不要,你没刷牙。"

我苦着脸不说话,看着她那种恬淡自然的美丽,想着难怪黄养神那厮对我小颜师妹念念不忘,原来这女人与女人之间,终究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有的女人像外面小店卖的可乐,喝的时候很爽,还打嗝,但是过了就忘,而小颜她应该像一瓶回味无穷的美酒吧?呃,原谅我作出这么不恰当的比喻,她在我的心中,应该是最无可取代的一种情感标志。

我从她还是小萝莉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守护了她十年,而如果可以,我愿意这一辈子,都守护着她。

只可惜

早在桃林求爱的时候,我便已经将我的情况毫无遮拦地跟小颜师妹说起了,此刻自然也不会隐瞒于她,当下将我为何如此虚弱无力的缘故,以及在观星台上面遇见的事情给小颜说起,然后谈及了我对于她的愧疚,十八劫才了却十一桩,还有七劫方才到头,而这期间的每一劫难都是九死一生,我无法对她承诺任何东西,也无法像徐淡定一样给她婚姻的保证,实在难过得很。

对于我的计较,小颜师妹却表现出了出奇的乐观,也顾不上自己内心的羞涩,走到我床前来蹲下,握着我的手,放在自己嫩滑的脸庞上面,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我道:"还有七桩啊,那就很快了啊,我相信我选择的男人一定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不管有任何困难,都会有惊无险度过的。你告sù

我,我说得对不对?"

男人之所以勇气十足,还不就是来源于自己心爱女人的鼓励么?我当即便是信心满满,将小颜师妹给搂在怀中,郑重其事地说道:"嗯,一定会的!"

小颜师妹也很肯定地点头说道:"好,我等你!"

两人情浓,在一起便不会感觉无聊,我就这般抱着小颜师妹,讲述起了自己这些时间的经lì

来。我本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平日里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更多的时间里也会故yì

沉默,不过在小颜师妹面前,这些都全部抛得无影无踪,我就像一个小孩儿,把故事讲得跌宕起伏,所为的不过就是想听到怀中的这个女人一颦一笑,再无它求。

不过这般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最后却被萧克明这个小混蛋给打破了,这家伙便这般径直地闯进来,大声嚷嚷道:"大师兄,师父让我过来问你,说再过一会儿就是徐师兄的婚礼了,你要不要过去观礼?"

有了萧克明这电灯泡在,小颜师妹便不好再腻在我的怀中,我也感觉浑身劲气逐渐恢复,当下也起床洗漱,然后前往清池宫中观礼。

我师父既然答yīng

了给徐淡定做主,自然不会敷衍了事,当下也是亲自出马,给徐淡定和罗澜主婚,这样的荣誉在三代弟子之中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大大地满足了徐长老两口子的虚荣心,唯一遗憾的事情恐怕就是徐淡定师尊梅浪长老的缺席,据说他去了西川游历,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回来了,想通知,也不知dào

人在哪儿。

婚礼极其隆重,三天之后徐淡定两口子和我一同出了茅山,我还特意去了一趟句容天王镇,说是给萧家寄信,不过想来也是小颜师妹让我跟她的家人多一些接触的机会。

不知dào

是小颜师妹还是萧克明这小子在信里面提到了什么,萧家人对我特别热情,还给我煮了醪糟鸡蛋和肴肉,我虽然不熟悉这边的风俗,但是多少也感觉待遇似乎有些过高了,晚上跟萧老爷子和老三、老小几个在院子的大树下此番的时候,我瞧见树上面站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看得好奇,多了一嘴问道:"萧伯,这鸟儿咋不拴起来,不怕飞走了?"

萧老爷子还没说话,那肥鸟儿却听到了,竟白了我一眼,转过身去,给我一个大屁股,哼哼唧唧地说道:"这傻波伊,哼!"

黄金时代 第五十三章 黄金年代-卷终

那肥鸟儿的话语我听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哭笑不得,看了一下萧家人,感觉他们应该也不是能够教出这样话儿的人,难道是在外面学的?一问才晓得,这只肥硕的金刚鹦鹉是萧老爷子去湘黔一带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聪明得很,普通的对话毫无压力,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骄傲,牛气哄哄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搭理,今天说这么一句,算得上是它心情好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儿,我不由得多看了它几眼,结果那肥厮却已经将身子给转过去了,留一屁股对着我。

果然骄傲无比。

我在萧家吃过饭之后也没有久留,匆匆赶往金陵,离开的时候,那肥鸟儿居然还不计前嫌地赶来送我,我顿时一阵激动,朝着它挥了挥手,以作告别,却不曾想这厮居然冲着我大喊道:"小子,小子,看你脸上乌云密布,黑气当头,定要遭大劫了啊,大劫啊"

这话儿顿时将我的脸弄得黑了,也不再理会这神奇的鹦鹉,转身离去。

我在金陵跟徐淡定夫妇汇合,然后还抽空探望了一下以前的老同事,十多年匆匆而过,总感觉有些物是人非,不胜唏嘘。

回到了京都,工作依旧还在继xù

,因为之前在南方省优异的表现,使得我成为了三个特勤组组长之中第一个升职的人,一下子被提拔到了行动处副处长的职位,虽说并没有统辖二、三组,但是黄养神和赵承风见到我,心里多少也有些不爽,特别是赵承风,他跟我的出身差不多一致,闻道在我前,按理说应该更早出头才对,结果领导的特勤三组不但排名在我之后,而且此刻我还是他名义上的领导,这事儿着实让他别扭许多。

不过赵承风再不爽,也无法改变签署自总局大佬王红旗的命令,也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在这样的部门里面,尽管升职加薪的速度很快,不过都是拿性命来堆起的,赵承风倘若怨恨,也只有更加努力地去搏命才对,而此刻的我在总局,乃至在整个行业内已经是很有名气了,因为数次行动之中表现出来的铁血以及高效,使得别人总是在背后称呼我为黑手陈。

何为黑手陈?

这话儿乍一听还真不像是什么夸人的话,但是仔细一琢磨,是手黑而不是心黑,手黑预示着效率高,手段强,而在宗教局行动处这样的战略部门里面,需yào

的可不就是这种具有极强执行力的人么,而那些中庸的老好人以及磨磨蹭蹭的机关油子,那就赶紧去申请换掉部门,不要来行动处这儿磨洋工,到别人眼中真zhèng

的清水衙门混日子去。

能干,就这样两个字的评语,便能够让我走得更远。

南方血色码头案让我出尽了风头,然而我却能够清醒的认识到一点,那就是这功劳真zhèng

论起来,其实都是弥勒给我的,倘若不是弥勒为了剪除反对的势力,没有将相关的信息透露给我,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在南方市那儿迷惘呢,又或者已经给下了调令,灰溜溜地滚了回来。不过即便如此,我对弥勒也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因为我晓得那一个危险的男人并非是无害的朋友,而是一头比闵魔藏得更深的巨鳄而已。

这样的人物,倘若将他给挖出来,那才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而胖妞这种私怨与之相比,又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当然,之所以定下心思来追查弥勒,最终的起因也正是因为胖妞,这一个出发点我并不否认,一个人,若说没有一点儿私心,那也只有在宣传部门的材料上才能够看到,而坐在这么一个位置,能够做到公私兼顾,我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随着调查的深入,弥勒此人的身影逐渐地浮现出来,他最早出现在了离麻栗山不远的黔东南晋平,然后游走于大江南北,局里面许多涉及到邪灵教的案件都有这么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当然这些并不会直观的出现于卷宗之上,而是在那些办案人员的感觉之中,我曾经因为此事问过同在行动处的二组组长黄养神和三组组长赵承风,得到的回答是都认识这么一个人,神mì

莫测,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是却有一种未打先输的感觉。

这样的调查让我感觉振奋,却又有一丝的惊恐,因为我发xiàn

宗教局内部对于此人的评价很高,认为这人跟一字剑一般,是行走江湖的正道人士,是佛学名家,总体来说,是值得和可以拉拢的对象,他甚至还和我们这个行当中许多宿老星斗交好,想要动他,还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弥勒并无恶事,也没有什么把柄给人抓着,这才是最让我头疼的事情,要晓得尽管我能够调动的资源很强dà

,但是终究还是在这么一个体制之内,我必须要遵守里面的行为规则,方才不至于被其反噬,而疑心很重的我甚至感觉到有一些人并不值得我信任,他们或许因为这样或这样的缘故,而与我们最根本的思想背离

比如说养寇自重!

当然,这样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猜测,做不得准,而调查弥勒的工作我也谨慎地从表面走入了地下,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特勤一组陆陆续续地办了好几件案子,有的是我带队,有的则只要让努尔或者徐淡定前去便好了,而案件的进展推动得也颇为顺利,那是特勤一组最好的时候,组内的成员成长迅速,无论是元老,还是刚加入其中的新丁,表现得都不错,而无论是多难的案子,在我们的手上,都迎刃而解,不留后患。

这样的成绩让总局的各级领导都刮目相看,因为特勤一组的强力,许多案子纷纷递上门来,尽管都不是什么大案要案,但是却也着实让当地部门头疼个,有时候特勤一组同一时间甚至拆分成了三个小队,我、努尔和徐淡定各带一队,奔赴南北,忙得不亦乐乎。

时间推动到了九五年春节前后,事情仿佛一下子就空了起来,总局难道地给累成狗了的我们放了个大假,分东离西的一干成员终于有机会再次凑到了一起来,大伙儿相约到了总局附近一家挺出名的涮羊肉聚餐,席间我被灌无数,热情的组员纷纷前来与我敬酒,气氛着实热闹,到了席末,我有点酒劲上涌,跑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瞧见前面有一个女人特别的熟悉,而她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注视,回过头来一看,也讶然喊道:"二蛋哥?"

二蛋,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听人提及,我看着面前这个知性端庄的美女,脑子纠结了半天,这才不确定地试探道:"小、小妮?"

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知性美女,却正是小时候跟在我背后拖着鼻涕的小女娃小妮,我上一次见她还是在京都的一家四合院里面,如今这么久过去了,时间匆匆流逝,她的变化也着实明显,让我都有些不敢相认了。两人偶遇,寒暄两句,我便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小妮情绪复杂地看着我,说自己还好,跟着师父学了一些手艺,尽管东奔西走,但也能够养活自己。

完了她打量我一番,温婉笑道:"二、哦,志程哥,你还没结婚吧?"

我知dào

小妮在笑什么,尽管小白狐儿常年跟我在一起,但是那小妖精就是个小孩儿,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而我一个大男人,身边没有一个女人收拾,衣着方面,自然免不了有些蛛丝马迹留下痕迹。点了点头,也没有怎么说,而小妮则告sù

我,说她师父生日,一帮人给他庆生呢,就在尽头的那间包厢,问我要不要去看一眼。

小妮晓得我跟她师父刘老三的关系不错,才有这么一问,而我听到刘老三的消息,当下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随着小妮一同前往,推门而入,瞧见一大桌男女老少,被围在正中间的,可不就是那个猥琐的刘老三么?

不但刘老三在,连最近江湖传闻中极为神mì

的一字剑,也在现场。

这老友见面,自然是不胜欣喜,尽管对于刘老三其他徒弟来说,为算是个不速之客,不过刘老三和一字剑却不这么认为,当下赶紧叫人让出了位置,而我也是连干了几杯酒,以作敬意。酒席之上热热闹闹,我喝了几杯,告了罪,先去特勤一组的桌上给组员们说了一番,而等我回来的时候,瞧见刘老三这边已经将徒弟都给撵走了,屋子里就剩一字剑和小妮还在,瞧见我进来,他的脸色顿时就严肃了起来,对我说道:"正找你呢,过来坐。"

我不知dào

刘老三突然将自己徒弟都给撵走是个什么意思,当时坐下,便问起缘由,却听到刘老三告sù

我:"志程,于墨晗大师给人暗害了。"

黑暗年代 第一章 重回金陵

多年未见,刘老三早已不复当年猥琐风采,两鬓斑白,乍一看还有些忧国忧民的大学教授模样,而听到他这般严肃地提及此事,我不由得一愣,大声喊道:"怎么可能?"

于墨晗大师是我还在金陵当小办事员的时候认识的,跟刘老三、一字剑认识的一般久,他与殉于饮血寒光剑的杨大侉子并称金陵双器,是炼器锻物这个行当里面的前辈大拿,当初饮血寒光剑魔气纵横,几乎无人压制,也是他使用法阵,将其躁动的魔性给一举压制的,他跟我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而仿佛家人一般,此刻听到于墨晗大师的死讯,我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然而面对着我的疑问,旁边的一字剑却沉声说道:"事情是真的,他的尸首是我收敛的,一爪洞穿心脏,我赶到的时候,已然是没得救了。"

我牙齿咬得咯咯响,怒声问道:"是谁干的?"

刘老三对我说道:"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说有人曾经对于墨晗大师下手的事情么?我怀疑那人,与法螺道场有关。"一字剑也叹息了一声道:"上次我救得了于大师,这一回却只能够给他收尸,当真是遗憾。"

小妮劝解道:"黄师,这世间哪有防贼千日的道理,你也是尽到了责任了。"

三人说着话,我也想起了上次刘老三拜托的事情来,当时还满口允诺,说有机会一定会将这事儿彻查到底的,却不曾想后来诸事忙碌,这事儿就给我忘在了脑后,时至如今想起来,于墨晗大师都已经魂归幽府了。这般一想,那悔恨就像毒蛇一般,将我的心给吞噬着,难受得紧,张了张口,这才艰难地问道:"那么,南南呢,他现在在哪儿呢?"

南南是于墨晗大师的孙子,对于炼器之道极有天赋,也是大师的衣钵传人,唯一的一点就是自小性格古怪,有些自闭,不喜欢与人交流,我见过他笑得最多的,就是跟胖妞在一起的时候。听到我谈及南南,刘老三叹了一口气,说道:"老黄准bèi

给他安排在慈元阁去,但是那孩子并不愿,执意独居,说是要继承爷爷的产业,不肯离开,正因为如此,我才是担心"

刘老三话没说完,我也晓得没有完成对他的承诺,着实有些亏心,当下也谈及此事,他挥了挥手,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你也别揽到自己的身上来,生死有命,这只能说是于大师命薄;不过说起来,你拿那把剑,也欠他一份情,我现在问你一句,能不能把凶手揪出来,让我们不再为南南的安危担心?"

刘老三出奇地严肃,而我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我立即去办,不揪出凶手,我日后便没脸再见你了。"

我说得如此严重,而旁边的小妮则叹了一口道:"只怕你即便是完成了承诺,也难再见他了。"

我一愣,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字剑指着默然不语的刘老三说道:"这位今日已经重回了麻衣世家,执掌家主之位,然后上调中央,加入了民顾委,已然是谋国的高参,出入中南海,身居高位,便再也不能和往日一般,随意出来走动了。"

听到一字剑略带着羡慕的语气这般说起,我讶异地看了一眼刘老三,发xiàn

他往昔的猥琐再也不见踪影,更是多了几份老成持重,以及风霜,身上竟然有了我师父那种人的几分影子,晓得刘老三这浪迹江湖的日子,也算是走到头了,不然也不会将这种事情拜托于我。

久在中央,我也晓得许多秘辛之事,比如这民顾委,其实与中顾委并列,不过罕有人能知晓,它和美国的兰德智库一般,极为神mì

,不过据我所知,那儿可是很多走玄学经义的文学士所向往的所在,更接近权力的中心,尽管我不知dào

它具体的运转程序,但是也晓得那是跟宗教局这种有关部门一般,吸纳玄门人士的重yào

场所,就连传言中的大内第一高手黄天望,也是民顾委之中的重yào

人物。

民顾委下辖的十三人行动小组,是超越宗教局所属的特勤人员,也是许多人谈之色变的"十三太保",荆门黄家之所以能够有这现在这般的地位,也是因为其在民顾委的势力颇大的缘故。

当然,此为秘辛,不必多言,当下刘老三也将此案的始末给我讲解,我方才晓得于墨晗大师惹到的是一伙来自颚北的家伙,那些人奉命于一个叫做老魔的家伙行事,而屡次三番地前来骚扰于墨晗大师,目的并不明确,但是种种迹象却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因为于墨晗大师手上的一块拓印,而那拓印的由来,则是一个叫做老孙的家伙,求上门来时留下的东西,追根溯源,这玩意竟然与当年一场古墓挖掘事件有着极大的关系。

听到刘老三的娓娓道来,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会找我商量此事,并不是因为我在这么一个位置上面,而是那一场古墓挖掘工作,我也曾经有参与过。

那是发生在我十五岁时的事情,隶属江阴省局行动队的我奉命前往颚北神农架负责一起古墓挖掘的保护工作,当时的科考队是金陵大学考古系享誉盛名的程扬教授所带领,期间发生了无数诡异之事,我右眼之中的神mì

符文和快速恢复的体质便是当时所得,而在那一场风波中,小妮则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当时身为程老弟子的张知青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杀害,这才使得小妮后来一生漂泊,一枝花病死异乡。

经过刘老三这般提及,所有的事情就变得鲜活起来,我点了点头,当即告sù

他,说这件事情我管了,一定会给出一个结果来的。

当晚我跟刘老三、一字剑和小妮谈到了很晚,次日清晨我便来到了办公室,让金陵那边将案情的卷宗给我传过来,接着我前去找宋副司长汇报。谈及了这件案子,以及牵连的往事之时,他同意了我介入此案,并且问我说是否需yào

什么支持?

我婉言拒绝了宋副司长的好意,言明这事儿既然下面已经定案了,我们这儿复核,会引起当地部门的抵抗,所以还是由我单独前往调查,这样才能不打草惊蛇,反而会有奇效。

宋副司长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lǜ

,将我提了出来,当即也是十分舒心,坦言最近也没有太多的案情,既然如此,那么便让我放手去做吧。

得到了宋副司长的支持,我回到一组的时候,便宣bù

了这件事情,听说我要单独下去办案,连春节都不在这儿过了,大家都有意见了,纷纷要跟我同去。这些年来众人与我相濡与沫、同舟共济,尽管工作之中还有上下级的关系,但是其实并肩作战的情谊更深,我也着实感动,不过却将此事的意义言明,我不过是去调查而已,真zhèng

到了需yào

人手的时候,大家也都不会闲着。

说完这些,我对努尔说道:"淡定的孩子马上就要生了,有什么事也别烦着他,你尽管处理便是;还有各位,这段期间虽说无事,但也别落下修行,咱们这儿毕竟是靠拳头吃饭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努尔则指着旁边愤愤不平的小白狐儿说道:"你去下面,总得有人给你跑腿不是,尹悦是你的小影子,除了你谁也拿她没办法,她算一个;布鱼最近进步很大,不过却少有跟你一起出勤,你也帮着我带带他;再有就是林豪这小子,江湖门道顺溜得很,打听消息、跑腿什么的,有他一个也省了许多麻烦,如此这般,也算是差不多了。"

如此商量一番,我便带着这三人乘当天的飞机赶到了金陵,省局那边也没有通知,只是找到了当年的老同事申重,此时的他是省局档案室的一名科长,五十多岁的他因为各种原因早已退居二线,就准bèi

着退休了,见我找上门来,颇为奇怪,而当我谈及往事的时候,他沉默了一番之后,倒也没有拒绝我要求调档的请求,而且还给我推荐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个人我倒也熟识,她便是当日与我共同经lì

过此案的戴巧姐,也是萧大炮孩子他娘。

此时的戴巧姐并没有跟随萧大炮前往西北吃沙子,反而是留在了江阴省这边,在金陵市局任副职,是出了名的铁娘子,不过让人头疼的事情是在她的上面,却还有一个我们的熟人,那就是当年的吴琊吴副局长,此刻则是金陵市局的一把手,说起来也颇有些传奇。

这两人并不对眼,申重给我介shào

,说吴琊听说后来攀上了荆门黄家的路子,官路倒也通畅。

当然这些都是外话,在申重的穿针引线之下,我跟戴巧姐再次见了面,寒暄之后,她同意对我的秘密调查给予帮zhù

,接着我便前往金陵大学,准bèi

从考古系的程老身上,着手开展工作。

黑暗年代 第二章 疑点重重

在地方做调查工作,没有当地部门的支持,就仿佛瞎子聋子一般,而得到了戴巧姐的保证之后,我也是放下了包袱,前往金陵大学去找当年考古系的程老,不过到了学校的时候,才得知程老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膝下的一儿一女都移居国外了,几个孙子也都出国进修,唯一一位孙女倒是留在国内,守着老宅,不过后来精神出了问题,给送到祖堂山精神病院去了。

这情况让人头疼,年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不过此刻回忆起来,我一直觉得此事或多或少都跟程杨那家伙有着很重yào

的关系,那个导致于大师被杀害的拓印是老孙带来的,而在古墓案中表现诡异,屡次想要杀我的老孙则是程杨带来的助手,种种迹象联系到一起来,则表明了他有很重大的嫌疑。

然而这个家伙居然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事儿可真的就有些让人头疼了,当下我们也是马不停蹄,直接前往隐龙山墓园,在一片墓地之中找到了程杨的位置,看到墓碑上面稳重庄严的程杨画像,我陷入了沉默,而小白狐儿则将手抚在了坟丘之上,一会儿之后,这才一脸郁闷地说道:"是骨灰,查不出到底是不是本人。"

我点了点头,金陵这儿是大城市,早就已经不流行土葬了,我的怀疑也落了空,这时林豪找了过来,跟我说找到了程家老宅的位置,在燕子矶附近,问我要不要去看一下。我点头,说还是要去看一下的,毕竟在我的想法中,像程杨这样人老成精的家伙,未必就会这么安安静静地死去,说不定还会有一些东西留下来,去看一看,说不定还有些线索。

当下我们乘坐出租车前往燕子矶,到的时候,瞧见这程家老宅是一处古建筑,偌大的院子还有当年官家模样,几进几出,倒也十分气派,看得出程家当年的风光,不过我们在周围邻居家一问,方才晓得这宅子好久都没有人住了,自从程家孙女出了事之后,别人都说这儿是座鬼宅,路过的时候,都要离得远远的。

我就怕这里面毫无故事,而一听到这个说法,顿时就来了兴趣,当下也是带人绕道后门,左右一瞧无人,四人便翻过了墙院,跳到了里面来。

程家老宅是百年老建筑,后面有一个大院子,还有假山水池,颇为气派,不过这两年无人打理,落叶层层累积,倒也显得十分落魄,但是当我们来到厢房之前的时候,却发xiàn

这儿竟然并无灰尘累积,房前屋后都有清扫的痕迹,这发xiàn

让我们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当下也是将屋子大概地搜查了一边,虽说没有发xiàn

什么值得一看的线索,但是也晓得这老宅并不像旁人所说的那般,无人居住。

这边是一个线索,不过我们也不可能留在这儿傻傻等待,当下也是将布鱼留在这里,而我们则抓紧时间前往祖堂山那儿去探望病人。

离开之前,我特意交代布鱼,让他在这里,只管看,不要莽撞行事,有什么情况,回来再与我们商量。

布鱼满口答yīng

,而我们则趁着天没有黑,赶到了祖堂山精神病院,前去探望程杨的孙女。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手续,我们在会面室见到了程蓉,这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模样秀丽,不说话的时候颇有一股子书卷之气,看不出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不过当带她过来的护士一开口,说道:"程蓉,你朋友来看你了"

话音一落,本来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的程蓉抬起头来,看到我和小白狐儿,顿时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整个人都缩到了椅子上面去,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啊,有鬼啊,有鬼啊,快救救我,有鬼在我旁边"

程蓉双手挥舞着,又惊恐又暴躁,旁边的护士顿时就慌了,冲着我们说道:"对不起,病人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两位还是先回去的好,我这就叫医生过来"

她还没有说完,我便起身,两步走到了程蓉的跟前来,口中默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此为净心神咒,我一遍通畅念完,当即结出一手印,轻轻地拍在了程蓉的额头上面,她整个人猛然一震,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整个人却平静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迷惘的神情,不再恐惧。瞧见我这般的手段,那护士顿时惊讶万分,正想说话,旁边的小白狐儿冲她微微一笑,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下,这小妮子用上了魅惑之术,那护士却也乖乖地听了她的话,不再言语。

小白狐儿搞定了旁边的护士,我而对安静下来的程蓉说道:"程蓉,告sù

我,哪儿有鬼?"

程蓉听到我这缓缓而出的话语,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思考,不过终究还是感觉到无比的信任和熟悉,于是缓缓说道:"老宅,老宅有鬼。"

我问:"鬼是什么模样的?"

程蓉答:"鬼是爷爷,爷爷吃肉,吃生肉,一脸血,也吃活人,从脖子往下咬,啃鸭脖子一样,没一会儿,就只见到了骨头"

我问:"爷爷不是死了么?"

程蓉答:"哦,对啊,爷爷死了,那它是谁?"

我问:"是不是老孙?"

程蓉似乎思考了一下,结果脸色陡然一变,再次狂躁起来,大声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别逼我,有鬼,真的有鬼呢!"

瞧见程蓉这般模样,我再次拍了两记净心神咒,都不管用,看样子她是真的疯了,这才放qì

,不再试图从程蓉的口中挖出什么来。事实上,这所谓的精神疾病有很多种,除了医学上面的种种解释,另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失魂。所谓失魂,其实就是道家所言,那人有三魂七魄,皆为根本,而倘若受到惊吓过度,则有可能神魂丢失,故而健忘、胡言胡语、疯癫、诡异、激进以及等等行为都开始发作出来。

这事儿不能一概而论,但是程蓉此刻的情形,估计是难以恢复了,不过我们也从她的口中得知一件事情,那就是程家老宅,当真是有些问题的。

将程蓉送回了病房,我们并没有立kè

离开,而是找了当班的这位护士询问些程蓉相关的事情。

那个一脸雀斑的护士对我倒是挺好的,当我问及这些事的时候,也是知无不言,据她所讲,我得知程蓉住院是程老在金陵大学的老友送进来的,而她自己的父母则侨居国外,连面都没有露,只是每年都有往医院的账户上面打钱,不过这几年来总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过来探望她,一年来个两三次,问身份吧,都说是她爷爷同事的儿子,跟她父母有旧,就代为探望。

我心中一动,问那人的名字和单位医院可曾晓得,这雀斑护士摇了摇头,说不知dào

,不过她倒是记得模样,如果需yào

,她下班了可以帮我画一张出来。

听到这话儿,我满心欢喜,连忙答yīng

,说你还蛮多才多艺的,然而那姑娘却趁机让我请她吃晚饭。

我立即觉察出了雀斑护士超出寻常的热切,摸了摸脸,看到小白狐儿一脸气鼓鼓瞪着那小姑娘的模样,顿时觉得头疼,当下也是答yīng

了下来,然后出门,将这任务交给了林豪,让他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护士小姐,将总是来探望程蓉的那中年人画像给弄到手。

这事儿林豪也还算拿手,不过当小白狐儿幸灾乐祸地谈及了小护士布满脸庞的雀斑时,顿时就一脸苦相地说道:"陈老大,别的我也就认了,但是让我出卖色相,这事儿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我摸了摸鼻子,想起刚才那护士小姐一脸热切的目光,拍着林豪的肩膀说道:"工作需yào

嘛,你好好干,回头我给你将工资调一级,然后放你大假。"

丢下可怜兮兮的林豪,布鱼那儿又没有消息过来,我想了一下,决定前去探望于墨晗大师留下来的孙子南南。往昔城区那儿的院子因为于大师的死去,南南自然也不敢住了,此刻的他跟于大师的一个师弟住在一起,就在离燕子矶不远的栖霞镇。

这地址是刘老三告sù

我的,当下按图索骥找了过去,到了夜间八点多,我们才赶到了镇上,走到了镇尾,来到一处破落的院子前,铁门虚掩,我带着小白狐儿走进去,瞧见院子里零散地摆放着许多木剑的胚子,有的刚刚成型,有的则还是一块木头胚子,整个院子里充斥着木头的清香,我张目四望,突然愣住了,目光停留在墙角处一排木雕之上。

那些木雕只有二十多个,有的拳头大,有的则足有半米高,不过尽管大小不一,所有的木雕都是一只或蹲或站的小猴子,活灵活现。

这小猴子,是胖妞!

我正瞧得出神,这时旁边突然走出一个老人来,冲着我们满脸戒备地喊道:"你们是谁?"

黑暗年代 第三章 老宅闹鬼

这老人年近花甲,带着一副老花镜,眯着眼睛,手上还提着一根尖锐的拐棍,仿佛我稍微回答不对,那棍子就要戳到我的脸上来一般,我晓得因为于墨晗大师的死,弄得他们人心惶惶的,防备之心浓重,当时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亮明身份道:"大爷,我是于大师的朋友,跟南南也认识,得知大师的事情,特地过来拜祭一下的。"

听到我说出了"于大师"的名字,那老爷子更是紧张,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愤nù

地说道:"你找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于大师,也没有南南,赶紧离开,不然我就报警了——派出所就在巷子前的街口!"

老爷子挥着拐杖过来撵人了,我瞧着他身子骨好像不是很硬朗,生怕拉扯之中伤到了他,倒也不与他争辩,往后退去,这时房间里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马爷,我认识他,他是我爷爷的朋友。"

老爷子停住了,我站在院门口朝着房间里看去,只见没有灯光的门里,有一个冷峻的年轻人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手中提着一把尖锐的刻刀,我眯着眼睛,他便是南南,与当年的小男孩不一样,此刻的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并不比我矮多少,不过气质依旧,梳着一条小辫子,沉静而淡然,唯有一双眼睛宛如婴孩,里面有着珍珠一般的光芒。

"南南,我来了,"我冲着房间里的年轻人说道,他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进来吧,我最近怕光,不敢出去。"

有了南南作证,这老爷子倒也没有再为难我,我将小白狐儿留在院子里陪着他,然后走进了厢房里面,却见南南坐在一张自制的轮椅上,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腿怎么了?"

南南平淡地说道:"我爷爷丢了性命,而我则好运一些,仅仅只是失去了双腿"

他显得很平静,有点可怕,仿佛不是在说自己一般,这让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息,我一直晓得于大师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开心快乐,然而就此刻的情况来看,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经lì

了太多的变故,心性估计会变得更加抑郁,再也没有办法如于墨晗大师所希望的一般,真zhèng

快乐开怀地笑了吧?

我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爷爷的灵位在哪里,我去祭拜一下。"

南南手都没有动,座下轮椅便自动地转了方向,然后带着我一路越过了两个房间,来带了西边的一间房,那儿有一个神龛,上面的香瓮里燃着三炷香,在那点点的火光之中,我瞧见了于墨晗大师的遗像,生前笼罩炼器大师的光环再也不见,此刻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平静的老人,一脸慈祥地看着前方,我想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心中,恐怕也是在想着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孙子吧?

南南不肯听从刘老三和一字剑的安排,对我自然更加不会理睬,我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线香,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插在了香瓮中,凝视了照片上面的于大师许久,我这才转过身来,对南南认真地说道:"南南,我这次过来,就是要调查你爷爷的死因,将那幕后的凶手给揪出来,你有什么线索,都可以找我。"

在于大师被害案中,南南是被殃及池鱼的一个,不过他因为被于大师保护得太多,所以对凶手的来历模样都不是很清楚,这事儿刘老三等人已经查询过了,所以我也不想再多问,提及他的伤心事,而听到我的承诺,一直显得很沉默的南南抬起了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睛之中,似乎有火焰闪动,接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略有些激动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是我再次见到南南一来,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有些颤音,晓得对于自己爷爷的死,他心中多少还是有着许多介怀的。

我在这儿没待多久,布鱼那边很快就打来了电话,告sù

我程家老宅那儿有一些变故,让我尽快赶过来。电话里面说不清楚,我不再停留,而是带着小白狐儿匆匆离去,临走的时候,南南问我,说胖妞现在在哪儿?这是他第一次跟我提问题,我也晓得他对胖妞的感情不一定比我浅,并不敢将胖妞有可能被弥勒给掠去,此刻已然不认识我们的事情说出,只是说它还不错,挺顽皮的。

南南跟我说,下次如果有机会,记得带胖妞一起过来,很久没见它了,挺想的。

我和小白狐儿心中一阵难过,当下也不再言语,匆匆赶到了程家老宅,刚刚跃上墙头,布鱼便从阴影之中浮现出来,对着我低声说道:"刚才来了一个人,从后面开锁进去的,一个人摸黑在房间里面打扫,十分奇怪。"

我皱着眉头说道:"现在人呢?"

布鱼指着黑洞洞的房间说道:"我盯着呢,还在里面,大概四十多分钟了,不停地打扫擦洗,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弄得十分古怪。"

我沉思了一番,然后吩咐左右道:"行吧,将那个人给我揪出来问一下,说不定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我这话一说完,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布鱼顿时兴奋得一个箭步冲进了房子里去,此刻的他再不是当年铮亮的光头了,带着一个假发的他像一个文艺小青年,不过此刻生猛的感觉,倒是让人疑惑,我生怕里面那人是个高手,或者灵异之类的非人生物,当即让小白狐儿跳上房顶去守着,而我则匆匆跟了上去。

不过将房间里面的神mì

人抓住,却出乎意料的简单,我还没有走到门口,布鱼已经将人给我提了过来,这小子刚刚加入特勤一组的时候还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孩子,此刻手段已然沾染上了那几个粗人的鲁莽,一把将人给按倒在地,弄得那人不停叫唤,十分吵闹。

我低头一看,却见这哪里是什么神mì

人,根本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人手上拿着一抹布,吓得直哆嗦呢。

我瞧着这情况有些不对劲,赶紧喝止住布鱼,让他先别伤人,然后将那人给扶起来,沉声说道:"别嚷嚷,有话好好说。"

那人被我这般一喝,顿时就停住了嘴,一脸惊恐地说道:"两位是哪路好汉?老头子我身上只有十几块钱,你们若是要,直管拿去,别的我也没有,千万不要伤了我的性命啊"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别误会,我们是路过的,看到你在这房子里面鬼鬼祟祟的,听人说这里面总是闹鬼,就过来多管闲事的,可不是想谋你这几块钱。

听到我们表明身份,那老头才止住了惊吓,气不打一处来,吹着胡子说道:"哪个讲这宅子闹鬼?没看到老头子我这不是一大活人么,你们真的胡闹!"

布鱼将他扶起来,苦笑着说道:"老爷子唉,你深更半夜的,跑这没人住的宅子里面来擦东擦西的,可不招人误会么?"

两边的误会差不多解除了,谈及老头古怪的行为,他告sù

我,说他是屋子主人的一老朋友,就住这附近,原来是学院里面看大门的,后来得到一份工作,每个星期过来程家老宅这儿打扫卫生,这事儿倒挺不错,钱给得也厚道,就是要求有点儿奇怪,白天不能来,得晚上,还得摸着黑搞,着实头疼,不过他以前本身就经常守夜,倒也没有什么忌讳,一回生,二回熟,便一直做下来了。

布鱼有点奇怪,问程老都已经死了三年多,到底是谁请他过来的?

听到布鱼这般问,门房老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温吞吞地说道:"他儿子咯,反正钱给得足,每个月都能够汇到邮局来,我就做呗,生活艰难,哪里有那么多可以挑的,您说对吧?"

布鱼又问他干着活多久了,老头不耐烦地说两三年吧,你们到底是干啥的,将老头子我打一顿,得赔医药费啊!

在得知我们并无凶意之后,这老头子胡搅蛮缠,我们便也没有再继xù

待着,离开了程家老宅,看着关闭的后门,我对布鱼说道:"这老头有点古怪,你继xù

盯着他,应该会有线索过来的。"

布鱼应下,虽说这老头的出现解释了为何邻居总是说这宅子闹鬼,但是我却觉得他朴实的表面之下,却还有许多东西隐瞒着,不过到底是什么,还得继xù

调查才是。正说着话,林豪那边来电话了,说已经拿到画像了,问我是不是在程家老宅,他就快到了,我让他直接到后门来,没多久,林豪冒着腰赶了过来,递给了我一张画像,苦着脸说道:"老大,那小护士太热情了,临别时还啃了我一口,你说这算不算工伤?"

我踢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一脚,将那画像拿过来一瞧,顿时就愣住了。

我瞧见这纸上画着的人,除了年轻几十岁之外,跟那考古界大拿程杨教授,居然有七成的相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年代 第四章 医院来电

这是一张绘在医疗单后面的铅笔素描,看得出来,绘画者有很好的艺术功底,所以能够将人物给完整地复原出来,而在素描的背面,则写上了一个名字和联络电话。

苏紫颜,这是那个雀斑小护士的名字,挺不错,看字不看人,便有一种让人浮想联翩的效果,我盯了这张画像好一会儿,这才对林豪说道:"我见过程杨教授,这人跟他有七八分的相似,只不过小了近三十多岁,你有什么看法?"

林豪挠着头说道:"难道那个给程蓉付费、每年都来看她的人,就是她远在加拿大的父亲?那为什么他不敢大胆承认,反而告sù

小苏护士,说自己是程杨教授在大学同事的儿子呢?"

我眯着眼睛说道:"到底是不是程杨教授的儿子,这个得查到他的档案才晓得,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们去找申重,让他帮忙调查一下,看能不能将程杨教授儿子出国之前的档案给调出来,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晓得了。"

小白狐儿将画像拿起,翻转过来,看到上面那娟秀的名字和联系电话,瑶鼻微皱,哼声说道:"哼,这个小骚蹄子,见谁都勾引,呸!"

林豪摸着脸笑了:"她若是一本正经的,估计我们也查不到什么——对了,我把我电话给她了,让她有任何情况都可以通知我,不过头儿,倘若她约我去看电影、吃饭啥的,我要不要去啊?若是去的话,所有的花费能不能报销呢?"

"去你个头!"

林豪的得yì

引得小白狐儿一阵鄙视,两人斗着嘴儿,布鱼跑了过来,跟我汇报道:"老大,那个扫地老头准bèi

离开了,我要跟过去么?"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道:"那老头没有说实话,一定有情况;还有,刚才我们说自己是路过的人,但是你却一口说出了程杨教授的名字,露了破绽,那个老头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却唯唯诺诺地装傻,显然是心里有鬼,我估计他回去之后,还会有所动作,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就一直负责对他进行追踪,有任何情况,都可以给我汇报。"

九五年的时候摩托罗拉手机已经很寻常了,尽管对于常人来说是很大一笔费用,但是作为战略行动部队,我们特勤一组因为工作需yào

,每人都配有了手机,联络倒也方便,唯独不能漫游,所以我们都换了当地的卡。

听到我指出了刚才言语间的错误,布鱼很不要意思地挠了挠头上假发,向我道歉,而我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告sù

没事,每个人都需yào

学习,和慢慢成长的,而我一直觉得他很不错,成长的空间很大,一定会做得越来越好的。

布鱼自从进组以来,一直都很勤奋好学,十分积极,而且还憨厚,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西游记里沙僧的性格一般,而且更巧的事情是,沙僧的出身,似乎跟布鱼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世间事,便是如此的巧。

得到了我的鼓励,布鱼满脸激动地离去,而我瞧见林豪和小白狐儿一脸困倦的表情,晓得我们一落地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展工作,着实也有些太过着急,大家又都不是布鱼这种给个鼓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怪物,便也不再布置任务,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小小开了一个晚会,谈完了明天的工作计划之后,便各自睡去。

次日清晨,一早我就打电话给申重,让他帮忙抽调程杨教授一家人的档案信息,他欣然应诺之后,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回过电话来了,让我们到他那儿去拿。接到电话之后,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申重办公室,接收了申重借调过来的档案,我忙不迭地将程杨儿子的那一袋拿出来,将上面的照片跟我们手上的画像作对比,却发xiàn

两人虽然有一些神似,但吃多了牛肉和汉堡的程教授儿子却是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一边是个收腹都难以看到足尖的大胖子,一边则是个颇有男性魅力的中年男人,相差着实太大,这让我们否决了那个经常来探望程蓉的中年男人,就是程杨教授儿子的猜想,也让我们陷入了疑惑,再一咨询,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程杨教授还有除了户口本上面,另外的儿子。

我们进行了简短的讨论,小白狐儿提出了一个观点,就是那个神mì

人很有可能就是程杨教授他自己。

这个想法虽然有些天方奇谭,但是小白狐儿的理由却也很有道理,其一程杨这个老狐狸倘若真的死去了,就不会发生这么多怪异的事情,而程蓉也不会在老宅遇见她口中的"鬼",其二便是通过程蓉的描述来看,她爷爷曾经有过很诡异的表现,那就是吃人肉,在某些秘法之中,这种行为融入了某些古巫术,的确有让人重新焕发青春的可能。

程杨教授很有可能是假死,而他之所以如此,恐怕也是因为某些缘故,想要躲开杀害于墨晗大师那一伙人的毒手。

这条毒蛇,他为了自己活着,却将祸水东引,将无辜的于墨晗大师给牵扯进来,最终导致血案发生。

听到小白狐儿的这一系列猜想,我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一定道理,不枉我言传身教这么多年,而倘若如此,那么我们其实可以根据这个线索深挖进去,便能够找到很多深埋在冰山之下的东西。他们一定跟那一帮杀害于墨晗大师的真凶有着联系,甚至知dào

对方的藏身之处,如此一来,案子的侦破就大有希望了。

我们在金陵忙碌了几天,我接到了努尔打过来的电话,告sù

了我两件事情,第一便是徐淡定的媳妇罗澜就在这天早上,刚刚生了一个女儿,因为这天是除夕,所以取名叫做徐晨曦,小名"年儿",而第二件事情,那就是他让我帮忙调查的法螺道场,终于有了一些音讯。

这法螺道场是盘踞在颚北神农架一带的一个古老组织,最早是一帮楚巫、土家族祭师和土匪组成的松散团伙,后来在民国的时候被当时如日中天的邪灵教所吞并,而其头目则被称之为阵魔,名列十二魔星之中,算得上邪灵教的一个重yào

分支,一时间风光无限,不过后来邪灵内乱的时候,法螺道场的领袖跟错了人,与亦师亦友的右使屈阳一同被杀,继任者李子坤也被天王左使一直打压,后来失踪不见,从此凋零,不再闻名于世间。

近年来的法螺道场日益低调,除了上一次截杀古墓珍宝事件中出了一次手之外,再无痕迹,不过后来几起发生在颚北、皖南和苏北的凶杀案中,幕后凶手的方式和手段都指向了这个低调的团伙,而努尔也从黄养神那里得到消息,说目前法螺道场的领导者,据闻是一个从底层爬起来的小人物所担当,不过十分的神mì

,外号叫做"老魔"。

听努尔讲完这些,我心中也隐约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又聊了几句,然后挂给了还在医院的徐淡定,恭喜他开枝散叶,喜获公主。

一通电话打完了之后,我才惊觉这一天竟然已经是除夕,忙忙碌碌这些天,小白狐儿、林豪和布鱼给我当做牲口使唤,却也没有一声抱怨,当下也是汗颜。下午的时候申重打过电话来,让我们去他家里吃年夜饭,当下我也通知了三人,结果小白狐儿和林豪欣然而至,布鱼却是个死脑筋,说那个扫地老头这两天的行动颇为怪异,他怕自己离开过后,有什么错过的,晚饭什么的,他自己随便解决就行了。

布鱼如此勤奋,我倒也不好勉强,毕竟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让他注意劳逸结合,千万不要耽误了身体。

虽说是年夜饭,但是下午四点多钟便开始吃了,申重家里人不多,有他老婆,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儿子申伟。他儿子是大学生,在金陵大学里学建筑,目前大三,转眼就要毕业了,申重在担心他的工作,而这孩子则想着出国留学,去美国加州理工大学进修深造。这对父子两代人,观念不一样,气氛也并不融洽,进门时他让申伟叫我叔叔,那孩子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来。

不过我们的来访倒也让申重的家里变得热闹,特别是有小白狐儿这个娇嫩欲滴的女孩儿在,申重的儿子明显地变得积极了很多,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连他娘都看不下去了,说这孩子往日要是都有这么积极,她这辈子倒也值了。

申重的老婆是典型的金陵女人,会生活,厨艺精致,年夜饭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吃得小白狐儿不亦乐乎,吃相十分难堪,不过这小妞儿长得美,倒也不失可爱,其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吃到一半的时候,林豪接到了一个电话,嗯嗯两声之后,对我说道:"老大,小苏护士打电话过来,说看望程蓉的那个神mì

人,刚刚到医院了!"

黑暗年代 第五章 背后中招

听到这话儿,我眉头一扬,放下了酒杯,沉声说道:"你说的话可当真?"

林豪点头,然后说道:"小苏护士说那人刚到,不知dào

什么时候离开,她设法帮我们拖一下,让我们尽快赶过去,时间久了,她也没有办法了。"

我豁然起身,对申重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准bèi

离开,申重拉住了我,问我需不需yào

跟戴副局长说一下,是否需yào

支援。我说支援不用了,但是可以帮忙告知一下。时间紧迫,我们也没有再做耽搁,匆匆收拾下了楼,来到附近的街口,时值除夕夜的下午六点多,天差不多已经黑了,路上行人稀少,出租车也不怎么见,倒是巷子里的小孩儿跑来跑去,舞弄着燃火的烟花,快乐得很,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我们等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一个空车路过,匆匆赶到了祖堂山的精神病院,一下车,我们赶紧进去,结果在住院部被拦住了,说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未经申请批准,不得随意进入医院。

林豪告sù

拦住我们的保卫,说我们要找苏紫颜护士,有急事,请他通融一下,那保卫怀疑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准bèi

打电话到值勤办公室询问,我哪里有时间等他这般磨磨蹭蹭,手往怀里一摸,然后掏出了一份证件出来,递到了保卫的眼前,沉声说道:"警察!公务在身,要是耽搁了事情,你可负得了责任?"

我们出门办事,一般会带两套证件,一套是宗教局本身的证件,而另外一套则是挂靠公安部的警官证,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本身是一个秘密战线的部门,罕有人能够知晓,而倘若有一套警官证,必要的时候还是很能派上用场的。

作为医院保卫,自然是有接受过相关的培训,也晓得这证件并不是假的,瞧见我黑着脸的模样,那保卫的气势便弱了几分,嘀咕几句,然后打开门让我们进去。走进了医院的住院部,我们飞快赶到了上次见到小苏护士的办公室,结果到达的时候,并没有瞧见小苏本人,而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医生,正在埋头看武侠小说呢。

瞧见我们推门而入,那男医生满脸不痛快地喊道:"哎、哎,你们什么人,闯进来干嘛,出去,出去!"

他态度恶劣,林豪倒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一把揪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小苏护士呢,她现在在哪儿?"

青春痘男医生摆在桌子上的书名叫做《射雕英雄传》,他翻到一半,正看得热血沸腾,然而被林豪这地痞一般地推在了墙上,顿时就好像有一瓢冷水浇下,一阵哆嗦道:"刚才来了一个病人家属,她过去照看了,好久没回来"

"人在哪儿?"

男医生给我们指了一下,我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林豪道:"你在这里守着出口,我和尾巴妞过去搜寻,如果看到画像上面的人,你能拿就拿,不能拿就大声示警,然后跟着,知dào

了么?"

林豪是个半路出家的小子,修为并不算高,但是有三样绝技,其一是跑得快,其二是狗鼻子,第三则是动手能力颇强,而且人也聪明,所以留在特勤一组倒也十分适合。他听到我的话,郑重点头,而我则和小白狐儿朝着男医生指点的方向跑过去,那儿是家属探望区,因为医院里面又很多病人都有暴力倾向,所以被分隔了开来,我瞧见那里面有昏暗的灯光,估计小苏护士正在盯着那神mì

中年人,于是与小白狐儿快步靠近之后,一左一右,悄悄摸了上去。

我走到会面室来,发xiàn

那铁门被人从里面给锁住了,侧耳在门上倾听一番,却只听到电子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别无它物。

嗯?

人不在么,还是已经发觉到我们过来了?

我记忆之中的程杨教授并不是修行者,而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学者,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闹出这种诡异事件的他是否还是那么好拿捏,这事儿我也做不得准,不得不慎重行事,当下也是静候了许久,才挥了挥手,小白狐儿走上来,从头上拆下了一个发卡,在那门锁上面轻轻拨动了两下,只听到"咔"的一声响,接着门就开了。

会面时的空间很大,不过里面空荡荡的,除了桌椅板凳,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让我们都显得很奇怪,左右打量一番,这时小白狐儿伸手,给我指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那里是重度狂躁症患者的单独会面场所,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灯泡一亮一灭,着实有些诡异。

我将手扬起,示意小白狐儿站在原地,然后缓步朝着那小房间走了过去,然而当我刚刚走近的时候,突然会面室大厅的灯光也变得一闪一闪的,这种情况并无什么危险,但是却让人的心陡然一下收缩,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我结了一个净心神咒,发散炁场开去,却并没有感觉到周遭有任何邪灵之物,当下也是将被掩藏在画筒里面的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然后一剑在前,走到那小房间门口。

我以剑为手,拨开房门,将那门一直顶到了完全关闭的状态,这才放心走了进去,却瞧见这狭小的房间里面,有一个人给紧紧地绑在了椅子上,我瞧着背影却是那小苏护士,赶忙冲上去,瞧见她被绑在了椅子上面,袒胸露乳,嘴给堵得严严实实,一脸惊恐,我闭上了眼睛,背过身去,朝着门外喊道:"尾巴妞,你来!"

小白狐儿闻言冲了进来,瞧见小苏护士这般模样,气得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骂道:"真是个混蛋!"

这话儿倒也不知dào

是在骂谁,不过小白狐儿倒是很快将小苏护士嘴巴里面的布给掏了出来,然后焦急地问道:"人呢?"她一边问一边给小苏护士松绑,而当那破布离开嘴里之后,小苏护士干呕了两下,这才说道:"对不起,我没有能够拖住他"

我扭过头来,瞧见小白狐儿倒是已经将绑在椅子上面的小苏护士衣服给整理妥当,便直接问道:"人跑了?"

小苏护士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然而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滚圆,惊声喊道:"不,就在你后面"

她话音未落,我便听到有一个古怪的声音从门口那儿传了过来:"你们是在找我么?"

这声音十分古怪,就好像玻璃在砂纸上面摩擦一般的刺耳,我扭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门口,而在他的怀中,则是被我留在门口守候的林豪,正愤nù

地不断挣扎着。

不过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对方的掌控,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嘴巴里发出了几声不屈的闷哼来。我眯着眼睛,在这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瞧见那个中年男人就是画像之上的神mì

人,而林豪则被他拿着一把黯淡的匕首给比着脖子。

我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一脸冷酷的家伙,能够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就将林豪给制住,这样的手段已然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了,当下也是将长剑前指,故作平静地说道:"有话好好说,先把人放开,好么?"

中年男人一脸戏谑地说道:"我放开了人,你还有这么好说话么?小子,说,为什么要调查我?"

瞧见此人脸上露出的这表情,我的身体一震,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记忆陡然浮现到了脑海之中,猛一咬牙,沉声喊道:"不对,你就是程杨,对不对?"

被我一语道破了身份,这个家伙一点也没有意wài

,而是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来,点头说道:"不愧是能够大破南方闵教,被誉为黑手陈的男人,我当初倒是有些小看你了,没想着当年的小孩儿,现在居然能够有这般的成就——当然,要是我早就知dào

如此,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我了"

他说到后面,话语里突然有着许多无奈,我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他比划在林豪脖子上面的匕首,试图将气氛弄得轻松一点,于是诚恳地说道:"程老,你既然认识我,那么应该晓得我并不是你最主要的麻烦,咱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而且我们也可以共同面对法螺道场的人,你甚至可以给我提供信息,我将法螺道场的人给一网打尽,你也不必装死,隐姓埋名这么辛苦。"

我试图劝服程杨教授,然而他却是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陈志程,你根本就不知dào

自己惹到了什么人物,也不晓得你的对手将有多强,拿什么来给我谈条件?"

面对着他的强横,我也来火了,将长剑一指,怒声喊道:"你以为你不妥协,就能够找到出路么?"

程杨冷声笑了,脸上显得格外古怪,这时被程杨控zhì

的林豪突然冲着我大声吼道:"老大,小心后面"

林豪话音未落,我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麻,整个脊椎倏然就僵直了,眼前一黑,瞧见的最后一副画面,是那个雀斑护士诡异微笑的脸孔。

黑暗年代 第六章 老孙说法

我不知dào

自己沉睡了多久,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迷迷糊糊,真zhèng

清醒过来的时候,是一大盆冷水浇到了头顶,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浮现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双手双脚被紧紧捆着,悬空而立,接着睁开了眼睛,瞧见了一张可怖的脸孔。

这张脸一片青狞,左腮靠脖子处有十来个黑色的圆形孔洞,上面竟然还有白色的蛆虫在蠕动,钻进钻出,往上看,则看到了一双怨毒无比的眼睛,发黄发枯,根本就不是人形。我奋力挣扎,扭动了一番,却听到那个怪人桀桀笑道:"你最好别乱动,你的背脊之上被打入了十三颗鬼钉,然后还给你喂了持效三天的化功散,挣扎是没有用的,而倘若动到了鬼钉,那么你这一辈子估计就得在轮椅和床上度过了——如果你还能活下来的话!"

他这般一说,我方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体上,果然如他所说,全身一阵乏力,脊椎间隙处传来隐隐的刺痛,而不管我如何观想,气海丹田之内毫无回应,这让我晓得此人所说的并非虚言,顿时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来,不过我第一想到的并非别人,而是我昏迷时,在我旁边的小白狐儿,当即问起,那怪人冷冷哼了一声,然后不屑地说道:"你也有关心的人啊,那挺好"

我听到他的声音,隐约之间有一些熟悉,而等那人转过身去的时候,我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陡然一愣,大声喊道:"不对,你是老孙!"

被我一语道出身份,那老孙一愣,转过身子来,略带玩味的语气说道:"嗨呀,我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你都还认得我,可见我当初给你留下的印象有多么深刻,不过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同样是下过了利苍墓,同样是接触到了临仙遣策的古简,为何我和老程都遭到了诅咒,而你却一点儿事都没有呢?告sù

我,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怎么样才能够摆脱这该死的诅咒?"

听到他充满怨恨的话语,我不由得一愣,没想到老孙变成这般宛如恶鬼的模样,竟然是当年进入利苍墓中之时被下的诅咒。

不过老孙这般说,但是我却从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正常啊,难道说当初那玉简生光,照射进入了我的眼睛里面,不但使得我拥有了临仙遣策的神mì

符文,而且还获得了豁免诅咒的能力,然而没有那一道光的照射,使得先后接触到玉简的老孙和程杨教授都受到了诅咒,老孙此刻是这般恶心的模样,而程杨教授虽然看着年轻了三十多岁,但估计内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面对着老孙的提问,我无言以对,临仙遣策是我最重yào

的秘密之一,也是我借以致胜的法宝,除了我师父、小颜师妹和李道子等少数几人,别人我都不会露底,当下也是闭口不言,打死不说。

瞧见我闷葫芦一个不说话,老孙往后退了两步,我这才打量起自己身处的这个空间来,发xiàn

这是一个并不算大的房间,里面充满了陈腐和潮湿的空气,有换气扇嗡嗡的响声,可以推断我们此刻应该是在某一处地下室内。昏黄的灯光下,房间里面东西不多,除了一张桌子和两把破椅子之外,老孙旁边还搁着一个烧得很旺的火炉,旁边还搁着几把铁钳子,上面烤着的红薯,香气四溢。

我被锁在靠墙的位置,身上湿淋淋的,不知dào

从哪儿来的风一吹,浑身直打哆嗦。

老孙坐好之后,用钳子翻了翻红薯,然后慢条斯理地讲起了自己的遭遇来。

他告sù

我,当年与我们分别之后,程杨教授在神农架主持挖掘工作无果,然后就通过手段,将真玉简给纳入囊中,而假玉简则上交,放置在博物馆里面收藏。老孙是一个没落门派的传人,祖上曾经有过利苍墓中那临仙遣策的记载,而程杨教授则是他的挚友,那一次的考古活动,其实也正是冲着玉简之中的临仙遣策去的,结果两人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没有能够从上面研究出半点儿有用的东西来。

接着就是噩梦开始的时候了,安置假玉简的博物馆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使得两人加深了警惕,于是便用了手段,将这玩意给封锁了起来。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两人发xiàn

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异状,首先是新陈代谢特别快,每天都能够发xiàn

自己在衰老,接着噩梦缠身,每一回都能够梦到自己被无数的虫子爬满,将自己吞噬,而且他们发xiàn

有这么一群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附近,开始在查找两人,老孙又一次被人围住,要不是他还有些手段,死里逃生,说不定就已经死掉了。

受到惊吓的两人终于晓得自己平静的生活不能够再继xù

,于是远走十万大山,老孙带着程杨教授回归了自己那个没落的宗门,找到了自己的师父,寻求帮zhù

,然而那个时候的两人已经病变得比较严重了,接触玉简最久的老孙浑身真的开始生虫了,是那种蚯蚓一般的长虫,浑身白净,唯独头部有一点儿黑色甲壳,而程杨教授则迅速地老去,老眼昏花,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亡。

说到这里,老孙却陡然得yì

了起来,凝视着我说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事情也正是巧了,要不是遭此一劫,我还真的不知dào

我那老鬼师父,和我那破烂的师门,竟然是五百年前最辉煌鼎盛的修行三大圣地之一,万毒窟其中的一脉分支——修行三大圣地,苗疆万毒窟,你知dào

么,神奇吧?"

我眉头不由得扬了起来,我熟读茅山道藏,哪里能够不知晓当年辉煌一时的三大圣地?

现如今的修行之人,提及顶厉害的门派,自然只是说那茅山、龙虎和青城山,然而在几百年前道法还未没落的时代,谈及修行,最顶级的那一批,则是天山神池宫、东海蓬莱岛和苗疆万毒窟。

这天山神池宫据闻曾是道经中仙人与凡间交集最多的地方,听说是连接人间和仙界的桥梁,还是西王母的王庭所在,而那东海蓬莱岛,则是天下散仙的聚集地,而苗疆万毒窟,据闻曾经是蚩尤魔王统帅部下的遗留之地,还有一说,则是那万毒窟与神mì

崩溃的耶郎王国有着很深的渊源——当然,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我虽然修道,但是这世间到底真的如典籍传说中的那般模样,其实还是怀疑的,而已经有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所谓圣地是否还存zài

,这个也是模棱两可的事情。

不过能够跟这样的传说牵扯上联系的,也着实有些厉害。

果然,老孙说到他和程杨教授前去向他师父求救,那个耋耄之年的老人在犹豫了几天之后,最终还是向他们生出了援手,首先是使用了以毒攻毒的蛊术,将老孙制成了养蛊的容器,在他身上下了一种叫做"害蛊"的毒物,母蛊于身,子蛊不断吞噬长虫,日复一日,终于将那种毒害给抵消,而后便是传了程杨教授一种尸蛊,通过吞食鲜肉,来延缓自己的衰老。

不过老孙的师父还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没有拿出来,这让老孙十分恼怒,两人在山中住了三年,知晓之后,便开始筹谋着,终于在一次机会中,将他师父给残忍地杀害,然后找到了一本叫做《镇压月亮山六级法门》的孤本,从中学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手段,而程杨教授想要摆脱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手段,也在里面找到了,不过方法实在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在思考了许久,程杨教授最终还是选择了执行,三年多前他重新回到了这个城市,然后实施了计划,接着他发xiàn

那伙人依然不死心,在这附近埋下了眼线,于是就决定假死以遁,永绝后患。

说到这里,老孙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来,然后平静地说道:"你知dào

他到底需yào

做什么仪式么?"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晓,我修行的即便有道心种魔大法,但是接触的更多是正统道法,巫门的旁门左道以及降头之术少有所闻,瞧见我摇头不语,他笑着说道:"其实这也只不过就是一种仪式,就是要将自己血脉传承的生命,通过一种敬神的方式祭祀,然后一系列繁琐的程序之后,将其烹煮,无须过火,三成熟便成了——要保持痛苦,以及活着的生魂,然后将其一口一口吃掉,通过生吞的方式,使其灵魂和身体的融合"

老孙不厌其烦地讲述起程杨教授如何将他外孙子,也就是女儿的儿子给烹调活吃的过程给我讲起,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古怪到了极点的光芒来,我感觉自己胃部一阵有一阵的痉挛,只想呕吐,而他瞧见我脸色发白,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对我说道:"小子,知dào

我为什么会跟你讲这么多么?"

黑暗年代 第七章 人性极恶

被老孙这般逼问着,我低下了头,想了想,这才回答道:"你是想告sù

我,如何摆脱玉简的诅咒么?"

"哈、哈、哈"老孙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了几声,然后脸色才转冷,然后对我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点,能够站在你的面前,无论是我,还是老程,都经lì

过了太多太多的痛苦——我亲手将我师父的脖子掐断了,他从我七岁的时候就收养了我,养育我十多年,而我至今还记得他临死之前,眼睛里的那种绝望和诧异;而老程,当他吃下自己外孙子的时候,那种痛苦,也不是人所能够想象的"

瞧见我面前这个丑陋的家伙不但没有一点儿的内疚之心,反而洋洋得yì

,用以炫耀,我顿时感觉到一阵怒火腾腾升起,吐了一口唾沫在地,鄙夷地说道:"呸,畜生!"

落在这个家伙手上,我晓得逃脱的机会不大了,化功散、鬼针以及捆在我四肢上面那蚕丝材质的绳子,这些每一样都能够将我给禁锢不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卑躬屈膝?想到这里,我整个人不由变得坚定起来,而那老孙却平静地说道:"对了,之所以告sù

你,是因为让你清醒地认识到一点,那就是我们是什么都能够做出来的人,所以你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不然我想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这话,老孙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朝着那儿一个喇叭状的话筒说道:"行了,人醒了,将绵羊带进来!"

这话儿一落,只听到一道沉重的"吱呀"声,那门竟然被由外而内地打开了,接着一个可移动的手术床被推了进来,床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而推着那床的,竟然是原先被我们认为还无威胁的小苏护士。她依旧是在医院时候的装扮,不过那白色的护士服前溅了许多鲜血,使得她整个人都充满了诡异凶戾的气息。

瞧见墙上浑身湿淋淋的我,那小苏护士一脸怒气地冲着老孙骂道:"让你把他叫醒,好好的不成,干嘛非要泼水?你不知dào

他脊髓上面的鬼针刚刚扎不久么,要是万一出了差错,岂不浪费了老娘两个多小时的心血?"

被小苏护士这般骂着,面目可憎的老孙却没有反驳什么,嘿嘿一笑,然后给我介shào

道:"陈志程,你可能晓得她的名字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可以再跟你介shào

一下——毒医黑寡妇,相比我那个不靠谱的师门,她才是万毒窟最有可能的传承者之一;单说名字,常年在中央的你可能不太了解,不过我就提两个案子,西川罗明峡荒村灭门案、独叶村重大瘟疫事件,都是她做的,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独行医,手艺好得不像话,这你或许就有印象了。"

老孙这么一说,我的眼皮就是一阵跳动,老孙说的这两个案子我自然是晓得的,几年前的重大要案,虽然我没有参与,但是前者是赵承风的特勤三组督办的,凶手都已经认罪伏法了,而后面一个,则是有黄养神的二组负责,至今都没有一个头绪,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而且还是一个看着刚刚从卫校毕业的小护士。

小隐隐于市,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隐藏在金陵的一所精神病院里面,做起了普通的护士来。

她为什么叫黑寡妇?是真的是个寡妇,还是取了毒蜘蛛的名字?

我的瞳孔收缩,而这大名鼎鼎的毒医黑寡妇却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哎,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莫多说,没得yì

思。陈志程,我听程老说过你的事情,真不错,能够从这么底层混起,至如今,不但成为了茅山派的大弟子,而且还进入了朝堂之上,统领精英;接到这任务的时候,我还有些忐忑,针对性地演绎了好多回,不过你倒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狠,不但乖乖地赶到了南京来,而且还一下钻入了套子里面,真是没意思,我都感觉愧对手上的这些酬金呢"

被这女人鄙夷地说着,我先是惭愧与悔恨,接着陡然抬起头来,吃惊地说道:"原来,于大师的死,也是你们的计划?"

黑寡妇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了老孙一样,老孙则坦言说道:"祸水东引,引蛇出洞,这事儿不但能够将追杀我们的那伙人给揪出来,而且还能够将你引出,而有了你,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疑惑,也终于可以解开了。一举两得,这事儿做得很漂亮,对不对?"

听到两人一言一语,我顿时就是满腹怒火,倘若此刻我没有受制于人,必然要操起手中长剑,将这一对狗男女给斩落剑下去,只可惜此刻的我浑身无力,而且因为背脊之上的十三根鬼针,动都不敢动弹一下,也只有咬着牙齿,咯咯响,不让自己显得太过于失态,而老孙似乎还想要撩拨我,将手术床上面的白色床单猛然掀开,我陡然瞧见有一个满脸模糊的男人躺在上面,仔细一看,却正是林豪。

此刻的林豪跟往昔截然不同,他那还算英俊的脸庞之上,竟然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十数道疤痕,分布在脸庞、额头和下巴处,这些疤痕是被人用锋利的手术刀给切开,接着又小心地缝上去,不过对方似乎有意要折磨他,弄了许多手段,使得这密集的阵脚旁边尽是腥臭的脓液,面目全非,我也只能从轮廓之中,才能够分辨出他就是我的手下林豪。

林豪显然是受到了对方的刑讯逼供,疼昏了过去,此刻即便是在昏迷之中,剧烈的疼痛也依然在折磨着他,使得宛如破布娃娃的他不停地皱眉,浑身颤抖。

瞧见他的这一副惨状,我顿时就睚眦欲裂,愤nù

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吼了出来:"我艹,你们这些狗日的,一定会下地狱的!"

这话说得狠,然而对于这两个恶人来说却不过是清风拂面,黑寡妇耸了耸肩膀,然后说道:"那是一定的,不用你提醒我。事实上,精通六十四种刑法的我从五六岁就给人用刑了,收到的诅咒,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所以你不用多费唇舌,留些力qì

下来,应付下面的事情吧——哦,对了,老孙,你是雇主,这儿你说了算!"

黑寡妇的尊重让老孙颇为受用,他走到我跟前来,指着手术床上面昏昏沉沉的林豪说道:"陈志程,其实在准bèi

弄你的时候,我和老程也对你做过研究了,师从陶晋鸿,那风骨和意志自然都是上上之选,若是想靠刑罚之术来撬开你的口,只怕是很难。不过还好你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手下,被我们活活给分尸,而且死前还受到莫大的折磨,临近崩溃,对不对?"

此刻的老孙一脸扭曲,而他的身子里充斥着浓浓的尸臭,而他所说的话则让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这才晓得了潜伏在暗处的这些对手,到底有多么的残忍和冷酷,当下也只有冷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知dào

什么,尽管问吧,何必搞这些花花架子?"

听到我一下子就服了软,那老孙颇有些意wài

,不过却毫不犹豫地直接问道:"告sù

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玉简之上什么符画和文字都没有,而且拿了那么久的玉简,你却一点儿事情都没?"

我心中一跳,晓得果然来了,这事儿是老孙和程杨教授疑惑了十多年的问题,悬而未解,自然是一定要闹个明白的,不过我倘若是要将临仙遣策的真相告sù

了对方,只怕他们也不会住手,反而在抽丝剥茧地弄清楚之后,连我们的性命都不会留下,反而促成了我们的速死。想到这里,我只是苦笑着说道:"当日一夜逃命,我哪里晓得这些?这事儿,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我在这儿装傻充愣,然而老孙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手一挥,早已准bèi

妥当的黑寡妇立kè

出手,一把精巧的手术刀在她的指间如蝴蝶纷飞,接着林豪脸上那些本来已经缝合的伤口顿时被纷纷割了开来,接着凝固的口子出立kè

流出了鲜血来,林豪被骤然疼醒了,双眼猛然一震,一声大叫道:"啊"

他叫得绝望,而老孙则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死死地咬着牙,就是不肯放松,一口咬死道:"我真的不知dào

为何我没有受到诅咒"

老孙看着手术床上全身被绑、满脸鲜血肆流的林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接着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林豪的脸上,死死按住,然后对黑寡妇说道:"看来你的计划还是有误啊,在我们陈组长的心中,这位老鼠会的叛徒,好像没有什么地位啊"

他顿了一下,接着眉头一挑,然后扭头瞪着我,然后嘿嘿地淫笑了起来:"那我们换一个人如何——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你也忍心她受到伤害么?老孙虽然好久没有尝鲜了,不过那小女孩儿那么漂亮,我倒不介yì

当着你的面,跟她弄上一回!"

黑暗年代 第八章 绝境温暖

"我艹你妈!"

听到老孙这么不要脸的话儿一说出来,对小白狐儿的关心、对林豪遭遇的痛苦,以及对面前这两个完全没有人性的狗东西那种恨之入骨的愤nù

,一齐爆fā

了出来,我顾不得插在我背脊之上的那十三根鬼针,疯狂地摆动着身体,试图摆脱那绳索的束缚。黑寡妇配置的化功散虽然能够将我丹田气海之中的劲气给驱散,但是我修行魔功,淬炼身体,却也有一股蛮力,如此疯狂而动,那捆在我手腕脚踝之上的绳索立kè

被绷得笔直。

我这是不要命了,整个人陷入了疯魔状态,这情形显然不是老孙和黑寡妇所预料到的,他们不会想到看着挺理智的一个人,竟然会不顾自己的性命自残,顿时就慌住了,老孙朝着黑寡妇大声喊道:"快点控zhì

住这疯子,要是让他死了,我们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

黑寡妇没有再将心思花到了折磨林豪的身上,而是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试图控zhì

我,结果我猛然挥手,不让她靠近,而尽管我这行为看着没有一点儿伤害,但黑寡妇最终还是不敢莽撞上前来。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她的手朝着怀里一摸,扬起来的时候,却是一根飞针刺入了我的胸口,接着我感觉到浑身一麻,却是先前偷袭我的那种伎俩。

不知dào

是不是有过一次的经lì

,我竟然没有立kè

昏迷过去,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接着老孙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缓缓传来:"你不是说他服了你的化功散,三日之内软绵无力的么,刚才是干什么,怎么便变成这样呢?"

那黑寡妇则辩解道:"我哪里知dào

,许是他身体素质太强悍的缘故吧,想想都有些后怕,要不是我有着连大象都能迷倒的麻象散,昨天还真的拿不下他呢"

"现在怎么办?这小子一心求死,吓唬不住他了啊?"

"不管,程老不是去联络法螺道场的老魔了么,具体怎么办,他回来不是就有结果了?反正我只是那一句话,赶紧搞完,到时候尾款给我,咱们皆大欢喜"

"放心,东西少不了你的,那本破书我现在拿着也没有用,赶紧将这事儿了结,我也能过上几天人过的日子"

世间混沌,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觉得浑身发冷,直哆嗦,然后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就像浪潮,这疼痛攀到到了一定极限的时候,我终于苏醒了过来,脑子浑浑噩噩地持续了几秒钟,倏然清醒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发xiàn

自己并没有站着,而是给趴着绑在了床上,我小心地睁开眼睛来,发xiàn

四周一片漆黑,而自己则还是身处于先前的那个房间里,并没有移动。

我屏住气息,听到旁边传来了低沉的呻吟,仔细一听,却是林豪的声音,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之后,才发xiàn

这房间里面只有我和林豪两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听到林豪这痛苦难耐、忽高忽低的痛苦呻吟声,我心如刀割,此事最终还是怪我太过于冲动和自信了,也是因为这两年我走得太顺,所以警戒之心少了许多,原本想着提防一下门外之人就行了,却不料最终让我栽跟头的,却是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的小护士,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看着完全无害的小姑娘,竟然会有一把将我给制住的手段。

所以说,行走江湖须谨慎,老人小孩和妇孺,看着越无害的家伙,越有可能是致命的尖刀。

我悔恨不已,不过却也没有办法挽回,张了张嘴,艰难地低声喊道:"小豪,你怎么了?"

听到我的声音,林豪的呻吟声立kè

忍住了,欣喜地说道:"老大,你醒过来了么?我还好,不要紧的,你没事吧,我看到你背上有好多根钉子,鬼气森森的,你小心点,别动到——我听苏紫颜那骚货说过,倘若是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估计你下半生都得躺在床上了"

为了怕我乱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老孙和黑寡妇将我给捆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没办法动弹,我试了一下,不由得苦笑道:"林豪,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谈下半生么?"

"怎么没有?"强忍着疼痛的林豪努力地说道:"尾巴妞当时负伤逃走了,有她在,还有布鱼,就能够联络在京都的一组兄弟们,等我们大部队增援过来的时候,将整个金陵城给翻了,还怕找不到我们?到了那个时候,这几个家伙落在我们的手上,特别是苏紫颜那臭娘们,老子非得好好弄一弄她不可哎哟!"

林豪整张脸都给黑寡妇割成了破布,缝上了又割开,原本还算俊朗的林豪此刻肯定已经被毁得不行了,连说话喘气和笑一下,都会扯动伤口,痛苦不已,所以提到黑寡妇,顿时就是满腹怨气,恨不得将恶毒的女人给生吞活剥了,不过当我听到他说起小白狐儿竟然逃走的时候,就好像陷入绝望深渊之时看见了一束光亮,顿时就振奋起来,出声问道:"真的?尾巴妞已经逃出去了,她没有被那女人毒倒?"

林豪努力地压制脸上的疼痛,咬着牙说道:"没有,她也被那女人下了毒,不过尾巴妞十分聪明,见势不妙,立kè

冲向了大门,程杨那老家伙去挡她,结果被尾巴妞震了一下,歪倒在了一边——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晓得了,不过她应该是没有被抓到!"

我点了点头,黑寡妇手中的那麻象散虽说能够将我给一下迷晕,但是小白狐儿毕竟是洪荒遗种,体质跟我自然有所不同,虽说没有反抗之力,但是凭借着最后一口气力逃遁而出,也是有可能的,而不管后续如何,小白狐儿没有危险,我便真zhèng

松了一口气。

林豪感受到我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期期艾艾地说道:"老大,有一件事情我得给你交代一下——他们前天对我用刑,我最后没有扛住,就将我的来历和特勤一组的好多事情都给招了,对不起,我"

林豪显得很难过,然而我却出声阻止了他:"小豪,别说了,这事儿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考lǜ

得不够周全,没有重视敌人,方才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面,而且还连累你受苦了。这一回要是我俩都栽在这里了,老哥欠你一辈子!"

听到我满怀歉意的话语,林豪却显得有些激动了:"老大,你别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你不计前嫌,将我给招进特勤一组,我陈子豪哪里会有今天?这些年我回家,老爹老娘不知dào

有多开心,也能够在街坊邻里那儿扬眉吐气,不再低人一等了——别的不说,就为了这事儿,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何必再谈别的?"

林豪这话说得我心中一阵难过,滴水之情,涌泉相报,这便是我旁边这个小兄弟的执着,而当初的我其实并非是为了别的,不过就是想物以致用而已。

我实在没有想到,当初的随性之举,竟然能够改变这个年轻人的一生。

我也没想到,林豪会如此铭记于心,这让我的心情变得颇有些复杂起来,不知dào

为什么,在这样的绝境之中,在这样的状况之下,竟然能够感觉到一种温暖,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林豪脸上的伤很严重,说话牵扯了脸部肌肉,我跟他聊了两句,便明显得能够感觉出来,便让他停歇下来,不要多聊,存些力qì

,好应付那些家伙,林豪很听话,没有再多说,只是最后又讲了一句:"老大,我是个很没出息的家伙,不怕死,但怕疼;如果他们拿我的性命威胁你,请你一定不要就范,到时候我自己找个机会痛快了就成"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闭上了眼睛,呼吸也从急促变得均匀,我长叹一声,看着头顶上面的天花板,不知dào

自己现在身处何方,但是也晓得一点,一入江湖岁月催,河风吹老少年郎,生死之事,从来随意,奋斗由我,成就由天,看得开一点,未必不是好事。

不说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林豪不一会儿就陷入了睡眠状态,鼾声渐渐升起来,他显然在这段时间里受到了太多的痛苦,心里面也承担了许多压力,此刻与我交流之后,倒是安下了心来。

我在静室中沉默不语,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脱身的办法,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却听到铁门吱呀一声闷响,有人进来了,我这个角度看不到门,不过吸了吸鼻子,却笑得是那个化成小苏护士的毒医黑寡妇走了进来,她径直来到了我的跟前,盯着我一会,突然"噗嗤"一笑,竟然说道:"别装了,我知dào

你醒了,趁老孙不在,我跟你谈一笔生意,你觉得如何?"

听到她的话语,我猛然睁开了眼睛,迟疑地说道:"生意,什么生意?"

黑暗年代 第九章 心灵鸡汤

我对于这个化名为苏紫颜的黑寡妇恨之入骨,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将我暗算了,并且将林豪毁容,而是因为老孙介shào

她的时候,提及的那两桩案子,着实是有些丧心病狂,别看这女人年纪轻轻,但是在她的手上,可有上百条的人命。这样的变态倘若不能被绳之以法,这简直就是对我这些秘密战线从业人员的侮辱。

然而当她提出来,说要跟我做一门生意的时候,我那心脏不由得一阵剧烈跳动,晓得自己逃出去唯一的机会,可能就在眼前了。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理智早就不会被情绪所控zhì

,听到这女人靠近前来,便故作镇定地皱眉问起此事细节,那黑寡妇拉了一把椅子到我跟前坐下,脑袋凑到我面前来,靠得十分近,此刻我才发xiàn

她原先那满脸的雀斑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的皮肤,仔细一看,发xiàn

倒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而这女人将头凑到我的面前来,鼻子与我只有一指的距离,我甚至能看到了她的红唇,感受到口鼻之间吐露出来温润的气息。

凝视了我几秒钟之后,这女人竟然莞尔一笑,风情万种,充满魅惑地对我调笑道:"我漂亮么?"

紧身曲致的黑色衣服将她玲珑起伏的身材包裹,大眼睛、锥子脸,红唇上面有着许多成熟女性那种致命的诱惑力——面前这个女人或许长得颇为秀美,然而我却晓得这副皮囊之下所寄居的灵魂到底有多么丑陋,当下也是不为动容,平静地注视着她道:"相比较于这个问题,我更关心你刚才所说的生意,到底是什么。"

黑寡妇不满地瞪了我一样,皱着鼻子说道:"真是个无趣的男人,跟那个家伙一样,难道茅山上面的道士都是这个德性?好了,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首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dào

程杨和老孙两人他们所想要对付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何人么?"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dào



黑寡妇早有预料,并不意wài

,她也不隐瞒什么,直接告sù

我道:"实话跟你说,我也是刚知dào

不久,起初我只以为他们需yào

对付的,是法螺道场那些个玩弄奇门法阵的土包子,那个从小喽啰蹿起来,自谓老魔的家伙,却没想到那个家伙却是另有身份,他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利苍墓中逃脱的恶灵,也就是利苍墓主人的亡魂!"

我听到了,陡然心惊,失声喊道:"怎么可能,那利苍可是几千年前的老东西了?"

黑寡妇嘿然笑道:"我也是听他们私底下的谈话才了解的,这事错不了,十有八九。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两个再厉害,哪里可能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鬼对手?即便那老鬼沉眠多年,力量丧失许多,但是我还是觉得实在不靠谱,而如果他们两人失手了,答yīng

的报酬我该跟谁要去?所以我想了好久,觉得身为茅山首徒的你,或许能够付给我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若是如此,作为交换,我或许能够帮你一些小忙"

听到黑寡妇的如意算盘,我不由得苦笑道:"我身上有两把剑,一把乃认主的魔剑,另外一把叫做'斩邪断瘟使院',不过都被收走了,另外还有一份卦旗,这些估计都在程杨那老贼手上,我可没有能够跟你交换的东西。"

黑寡妇黝黑的眼睛四处一转,嘿然笑道:"有的东西是身外之物,别人能够带的走的,有的则是别人带不走的"

经过黑寡妇的提醒,我眯着眼睛说道:"这么说你是想要从我身上,探听到一些修行的法门或者什么消息咯?实话告sù

你,我这里自然有茅山的修行功法,不过倘若没有师父带着,你绝对会走入歧途。这些于你,都不过是鸡肋之物,根本是用不着的东西"

"行了,不要说了!"

黑寡妇打断了我的话语,直接了当地说道:"法螺道场的那老魔锲而不舍地追逐玉简这么多年,而那玉简之上却根本什么都没有。你的事情,我曾经听老孙和程杨两个老家伙谈起过好几次,十几年前的那一场考古之中,尽管你将玉简交给了程杨,但是你一定是动了手脚,对不对?坦白说吧,那传说中的《临仙遣策》到底是不是被你拿了?我也不贪,你抄一份给我,倘若是真,我便在那两个家伙回来之前,放了你们!"

这女人三言两语,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瞧她这模样,似乎已经笃定了那消失的临仙遣策就在我的手上,而倘若我开口承认,她便冒险将我给放走一般。但我哪里能够相信这女人虚假的谎言,尽管她演得仿佛很逼真,但是我却晓得一点,那就是程杨和老孙既然已经找上了她,要么就是有所防备,要么就是绝对信任,必然都是有掣肘手段的,不管怎么说,黑寡妇都跟我不是一条心。

所以此刻的所有言语,都不过是想要骗我开口的假象而已,我倘若真的信了,恐怕就变成了冤大头,让人耻笑。

这不过是对方诓骗于我的另外一种手段,我心中刚刚燃起来的希望顿时又熄灭了去,不过却不动声色地顺着她说道:"我若有,早就招出来了,何必还受这么多些苦头?不过你若是真的想要些好处,我倒是有另外一物,可与你交换——此功法乃稀世之物,名曰'道心种魔大法',能够道魔双修,倘若能够有所领悟,功力必然飞速增长,比那虚无缥缈的临仙遣策,却也好过无数倍。你若有意,我可教你!"

我努力地夸赞着这门功法,然而那黑寡妇却嗤之以鼻地笑了:"你这法门,据我所知,其实当真也是一门奇术,当年邪灵教三大功法,便有其一席之地,不过自从后来邪灵右使被害,大家方才晓得,所谓道心种魔,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而已,除非你能够转世重修,要不然这法子,不过鸡肋——想用这来骗我,你太不真诚了!"

我的心思被黑寡妇给一语道破,也不慌张,而是平静地说道:"我所拥有的,都给你看了,你不要,我也没有办法,至于所谓的临仙遣策,我真没有——我哪怕是知dào

一点儿讯息,胡编乱造都可以,但是说真的,你这么聪明,我瞒不过你,便也不想做这无用功了。"

黑寡妇瞧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手指顶在了我的额头之上,愤然说道:"你这是不想活了,对吧?"

我趴在床上,唯有苦笑,闭目说道:"我此刻别无所求,只求速死,给个痛快就行!"

黑寡妇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却见她苹果一般饱满的臀部扭来扭去,声音却越发的低沉阴寒起来:"陈志程,你当真是个老顽固啊,我也不防告sù

你一件事情,你知dào

程杨那老头儿这两天为何不在么?实话跟你说,他此番前去跟法螺道场的老魔联络,准bèi

用你的性命,来换取诅咒的解开,而倘若这件事情最终达成了协议的话,只怕到时候你面对的,将不是我这样善良的人类,而是那活了几千年的老鬼了"

她的手已经搭在了铁门的把手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说道:"你好好想一下吧,在我手上,或许能活,最坏的结果也能够安心死去,而你倘若是落在了利苍的手上,嘿嘿,只怕你这辈子、下辈子,那就要永世沉沦,受尽折磨了!哈、哈、哈"

黑寡妇留下一句话,让我好好考lǜ

一下和她合zuò

的事情,接着扬长而去,留下沉默的我,在黑暗中,越发地愤nù

起来。

足足过了三五分钟,我的呼吸方才归于宁静,这时我听到林豪的声音:"老、老大,话说,如果咬舌自尽的话,能不能成功?这事儿,你可曾有听人说过?"

林豪刚才应该是清醒的,也听到了黑寡妇与我的对话,这使得先前还信心满满的他此刻却只想着求死,我不由得苦笑了几声,然后告sù

他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林豪,你加入特勤一组,组里面的前辈教了你很多东西,而你也有了大的进步,而今天我教你两件道理,你仔细挺好了"

林豪犹豫了一下,然后恭谨地问道:"老大,请讲。"

我说:"第一个道理,男人出来闯世界,靠得从来都是拳头和脑子,而不是这张脸面,此为其一;其二,永远都不要选择放qì

,要坚持,只有坚持到最后,你才会发xiàn

,事情终究是跟你当初所想象的不一样,或许最后的胜利果实,其实是属于你的!"

林豪苦笑道:"老大,死到临头了,你就别再说心灵鸡汤了"

我闭上眼睛,仔细地发散炁场,感应了一下周遭的情形,然后冷笑着说道:"王木匠,你是打算等我死了,你再现身,对么?"

黑暗年代 第十章 程杨现身

此间加诸在我身体之上的诸般束缚中,化功散将我体内劲气全数消融,而那插在我脊梁之上的鬼针则是锁住了我回气的通道,然而我本身经脉通达、洗髓伐经之后对周遭产生的炁感,却并没有被剥夺,当下也是将意志蔓延出去,立即感受到了藏在八卦异兽旗中那王木匠的气息。这气息虽弱,但我与它极为熟悉,却也是一阵狂喜,当下也是冷言将它激出。

王木匠天生怕死,而且桀骜不驯,不过被我师父操弄过一番之后,倒也表现出了十分恭顺的态度。果然,我这话音刚落,余光处,王木匠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便从墙上浮现了出来,一脸苦笑地说道:"嘿哟,陈小哥,你以为我愿意么?刚才门口有一老头在那儿蹲着呢,那家伙可是老江湖,稍微有一点儿异动,咱们可就都得交代在这儿了,我这不是小心么,你可别多想。"

王木匠只是寄宿在八卦异兽旗中,在被我师父降服之后,倒也能够自由出入,但是离开得不能太远,我听到他的这说法,倒也认可,抿了抿嘴唇,然后问道:"那两狗贼呢,现在干嘛去了?"

听到我的问话,王木匠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呃,那啥,旁边不远有一个房间,两人滚到一张床上去了,至于干什么,这个我倒也不晓得——要不然,我现在过去帮你看一眼?"

王木匠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怪笑,而我脑海里立kè

浮现出了老孙左脸下那十几个黑色肉洞,上面的脓液以及钻来钻去的蛊虫,想起黑寡妇白嫩的娇躯在他身下翻滚不已,又想起刚才那婆娘居然还有点色诱我的意思,顿时就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连忙阻止了略有些小兴奋的王木匠继xù

说下去,而是问道:"他们两人在外面,有没有说些什么?"

王木匠走到我床前来,摇了摇头道:"没敢离得太近,听得不是很仔细,不过你刚才咬死不说是对的,至少能活——嘿哟,看看,阎罗十三鬼针术,这手法有日子没有瞧见过了"

"你懂?"听到王木匠一下子就叫出了我背后被施加的手段,我顿时就惊喜不已,赶忙问道:"能帮忙解决么?"

王木匠摇头苦笑道:"当年有几个苗巴子误入石林,我倒是看见过这事儿,后来将其中一个家伙给俘虏了,还亲自过问此事,略有些心得——千百年来,前来石林寻宝的人何其多也,老头子虽说只是个阵灵,但是了解的东西,远比你想象得多。不过我得事先告sù

你,这阎罗十三鬼针术,因为顺序的不同,可有千百般的变化,倘若是落错了一针,那绝对就是瘫痪的下场,所以只有施针者方能解除,所以你指望我,那可是想多了"

听到他这话儿,我顿时就苦起了脸来,示意捆在我身上的那绳子,能否解开?

王木匠凑过去瞧了一眼,哈哈笑了:"天山冰蚕丝,这玩意用来捆你,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看得出来,对方是相当看重你的,所以说,落在这样的有心人手上,你也没办法。这绳结是十字交叉捆绳术,我倒也是能解,不过有着那鬼针在,你寸步难行,解开了反而会暴露老头子我的行踪,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妄动。"

我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知dào

我们现在在哪儿么,要不然这样吧,你出去,帮忙给我报个信?"

王木匠苦笑道:"陈小哥,你是不是被人当做猪一样捆着了,脑子也变成猪脑子了?你师父亲自作的法,我王木匠若是离开那八卦异兽旗十丈,顿时就灰飞烟灭,这荒郊野岭的,你让我去哪儿给你报信?这可是你作茧自缚,与我何干?"

听他抱怨,我苦笑不已,当初我师父是怕这老小子临阵脱逃,没有拼死之决心,方才会有如此限制,却不料事到如今,反倒是成了累赘,不过听到王木匠的话语,我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我们现在不在城里了?"

王木匠点了点头,说对,听两人聊天,说是一村子里,离公路也远,而且这地面也做了禁制,我若是随意闯荡,他们立kè

就会发xiàn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王木匠说道:"切莫惊慌,他们是在等程杨那个老乌龟,你且藏在我的体内,静待时机,等到有机会了,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

此时此刻,也只有如此了,尽管远离八卦异兽旗会让自己冒着极大的危险,但是王木匠却也豁出了去,并没有计较太多,虽然也唠叨几句,但还是乖乖地化作一条细线,滑入了我的鼻孔中,再沉浸到了我的丹田里去。我的丹田气海,此刻已经被那化功散给消融得一片虚无,王木匠落入其中之后,在我的脑海之中大惊小怪地叫了几声,接着便开始给我清除起了那化功散来。

那老家伙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寄居在八卦异兽旗中,除了法阵之外,倒也能够自我修行,此刻用气机推动,倒也将那歹毒无比的化功散给我一点一点消融,让我能够感受到空空荡荡的丹田之内,气劲回暖,重新有一丝一丝的力量回涌上来,不再那般痛苦。

有着王木匠在,我体内的化功散逐渐开始变得稀薄,虽说那效用依旧还在持续,但是我终究还是有了一线生机,不知不觉又过了许多时间,就在我感觉自己的修为似乎恢复了三分之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铁门发出了一阵响动之声,正在奋力与化功散对抗的王木匠就像受惊的小兔,赶紧沉寂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随着门吱呀的沉重响声开启,那紧紧封闭的铁门被推开了,我闭目假寐,不敢装作清醒的样子,而却听到有一个脚步声缓慢走到我跟前来,凝视了我许久,这才缓缓地说道:"别装了,我知dào

你醒着呢,咱们谈谈吧。"

听到这声音,我骤然睁开了眼睛,瞧见在我面前的这人,居然是几天都没有露过面的程杨教授。

老孙这个家伙虽然表现得极为阴毒,但是我却看得出来,他与程杨之间,更多的时候老孙像是一把剑,而真zhèng

的食脑者,出主意的人应该都是程杨这老匹夫,想必通过嫁祸于墨晗大师的手段,使得他遭受杀身之祸,继而将我给引到此间来的这一系列事情,则都是这狗东西策划的。想到这里,我看着这个四十来岁的家伙,心中就是一阵愤nù

,恨不得有一把剑,陡然一挥,那张带着胜利者笑容的脸就从脖子上掉落下来。

被我死死瞪着,程杨教授显得格外平静,长吐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前因后果,想必老孙都跟你讲过了;我也听说了,你宁愿死,也不肯将那天真zhèng

发生的事情给讲出来,那么我只有跟魔鬼做了一个交yì

,用你的性命,去换回我们的安宁。不过在出发之前,我还是想再问你一句,那临仙遣策,你到底有没有?"

我僵硬的脸上抽动了两下,然后哼声笑道:"跟魔鬼交yì

?我看你自己就是魔鬼吧?一个将自己亲外孙女给吃了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恶毒?"

被我这么讽刺着,那程杨教授却只是平静地自嘲一笑,然后说道:"老孙那张破嘴,还真的是什么都说,不过你应该也知dào

,为了活下来,人总是会比他自己所能够想象到的,更加坚强。不过你既然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也就不再多问了,就这样吧,将你交给老魔,让他来折磨你吧,我就不操太多的心了。"

说完这话,程杨教授倒也不磨蹭,走到门前,对外面的人说道:"检查一下,看看他身上的禁制够不够,我去外面发动汽车,等完了你和老孙将他带上来,我们马上去十堰,我跟那帮家伙约了在那儿交yì

。"

门外那人却是黑寡妇,听到程杨老匹夫的吩咐,顿时就不满yì

了,抱怨道:"干嘛要跑那么远啊?"

程杨说道:"现在是咱求着别人,就不要指望着自己能有多方便。"

黑寡妇指着林豪说道:"这个家伙怎么处理?"

程杨回过头来看了奄奄一息的林豪一样,浑不在意地说道:"这个家伙没有用处了,弄死算了,注意啊,处理好一点,别弄脏了这房间,以后还得用呢。"说完这话,程杨匆匆离开,而黑寡妇则扭着屁股走了进来,先是检查了一下我的瞳孔,接着将我嘴撬开来看了两眼,然后手开始朝着我的背上摸了去,似乎在检查那鬼针的深度。

小心翼翼地检查完毕之后,她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注射器来,一把打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这依旧是麻象散,我立kè

感觉到眼前一阵模糊,瞧见黑寡妇朝着林豪走了过去,我倏然心惊,奋力朝她喊道:"留他一命,我们的生意"

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然昏死过去。

黑暗年代 第十一章 嗟来之食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已经在了车上,很小的一个空间里面,我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面,鼻子里充满了鱼虾河鲜的腥气,而跟前不远处,则是端坐在前,闭目假寐的黑寡妇。车子还在行驶之中,车身不停地抖动,有一丝亮光从间隙透进来,让我能够想象得到,我们应该是在一个货车靠驾驶室的车厢夹层里面。

我意识醒过来了,但是身体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复了感觉,发xiàn

背脊之上的鬼针仍在,不过似乎已经完全潜入到了我的皮下,没有先前那种刺猬的感觉,即便我随意摆动身子,也不会被碰到。

我想这也许有可能是改进版的阎罗十三鬼针术吧,毕竟程杨和老孙这两个狗日的想要拿我的性命去跟法螺道场的老魔谈判,那就必须保证交接的时候,我还活着,所以才会变得如此谨慎。我醒过来之后,脑海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林豪到底有没有被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给处理掉,一时间有些心急如焚。

林豪是我的手下,也是我的小兄弟,他倘若真的死了,说句实话,我若是有半点儿机会,也一定会亲手将这三个人给弄死,以祭奠林豪的在天之灵。

即便是亲手将他们抓捕,送入白城子更符合行政手续,也更加合法,然而我却并不管这些零碎的事情,唯有杀,方才能够消解我心中的恨。

黄泉路上,一人太过寂寞,若是四个人,或许还能够赶得及,凑上一桌麻将。

黑暗中,我瞪着眼,感受到那车子在道路上飞驰着,这会儿估计正在走一条并不算很好的道路,过一会儿就转一个大弯,一路颠簸不平,再加上他们用来打掩护的那鱼虾水产实在是太过于腥臭,着实有些难受。似乎感受到了我目光的注视,一直闭着眼睛的黑寡妇突然醒了过来,看到我黑暗中的眼睛,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搭在了我脖子上面的血管处,接着诧异地说道:"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剂量,居然也只能迷昏你小半天了?"

尽管我看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感到恶心,但还是忍耐住了心中的厌恶,开口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黑寡妇的手从我的脖子往下滑,划过我的肱二头肌、胸肌和腹肌,终于在我腰间止住了,没有再次往下,大概感受了一番之后,这才说道:"你先前说自己修liàn

'道心种魔大法',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这回倒是觉得没有在骗我,要不然也不会有这般强悍的身体,估计也是魔气洗刷而致,快速的适应和复原能力,让你能够抵御大部分的药物——估计多打几次,那麻象散也撂不倒你了"

"林豪怎么样了?"黑寡妇唠唠叨叨地说着,而我却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道。

那女人皱了一下眉头,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个小子啊,一个无用之人,留在世间也不过是浪费空气,我处理了,你放心,他死得很安详,打个哈欠就毙命了;接着我用化尸粉将他处理了,然后冲到了下水道里,相信没有人能够发xiàn

了吧?"

听到她漫不经心地说起了如何处理林豪的经过,我的心在滴血,牙齿紧紧咬着,被捆着的双手,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掌心的肉里去。

我心疼,无法释怀,才想要用肉体上面的痛苦来掩盖住这种痛苦,然而却越发地感觉到那种疼痛的独特。

我想杀人,想将面前这女人给剁成碎片。

然而现实却是那么的残酷,恰恰相反,我不但不能对这女人有任何动作,而且全身受制于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的性命才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想清楚了这一点,我便明白愤nù

只不过是最懦弱的情绪,当下也是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而就在这时,我瞧见了黑寡妇脸上流露出来一抹戏谑的微笑,心中一动,突然生出许多希望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对,你没有杀了他,对么?"

黑寡妇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交出临仙遣策,你有什么需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摇了摇头,正要再问,那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黑寡妇的脸上立kè

露出了谨慎的表情,手往身下一抓,立kè

掏出一团腥臭的布团堵在了我的嘴巴里,然后中指放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耳朵则贴在了车壁之上,侧耳倾听着什么。

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沉下心思来仔细倾听,结果那声音全部都被卡车发动机的震动给盖过了。我看到黑暗中,那黑寡妇的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心想着莫非是遇到了盘查,不过我落入敌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正纠结间,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那车子再次发动,朝前行驶而去,黑寡妇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拿开堵在我嘴里的那布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没想到你们的人还挺重视你的,这么偏的路,都有人设卡"

她这么一说,我的心中立kè

充满了懊悔,晓得刚才应该是我们的人在设岗盘查,说不定还有我们特勤一组的人,与我擦肩而过了呢;不过话说回来了,有人这样贴身看护着,我就算是想闹些幺蛾子,恐怕也会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接下来的时间,我再次跟黑寡妇套话,试图从她的嘴里盘问出林豪的消息来,结果这女人满嘴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林豪被她分尸降解了,一会儿又说人还活着,我交出临仙遣策,他们就能够放过林豪,我听到耳边,心却沉了下去,抿着嘴,不再多言。

我不说话了,黑寡妇便闭目而眠了起来,路途毕竟漫漫,谁也不是铁打的。

黑寡妇假寐,而我则开始试图沟通起了王木匠来。除了林豪,我还担心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并没有将八卦异兽旗给带在身边,倘若如此,只怕王木匠就有危险了,不过好在对方似乎还是挺介yì

从我手上夺去的法宝,也一直随身携带着,所以王木匠沉浸在我的丹田之中,倒也无碍,不过就是怕被这女人发xiàn

,感知到任何一点炁场异动,故而小心翼翼,不敢冒头。

旅途满满,时间颇长,不知dào

过了多久,车子停住了,接着夹层被打开,老孙唤黑寡妇下去吃饭,两人拉着小手儿离开,夹层再次被封锁住,在感知到敌人已经走远,我连忙呼唤着王木匠出来。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王木匠才浮现而出,对我说道:"着什么急,他们还没有走远呢。"

我顾不得与它扯淡,赶忙问起林豪的生死之事,王木匠却告sù

我,它也不晓得,当时太危险了,它根本就不敢冒头。这回答可把我气坏了,但是就有点恼怒,说你还自号"天下阵灵第一人"呢,就这么胆小?王木匠却笑了,说老头子的主场在石林,你若是把我送回去,力量回复,这三个小杂鱼你看我拿不拿捏得住他们?

王木匠说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也无语了,问有什么好消息没有,要不然我可真的就绝望了。

那猥琐老头笑了笑,估量着那三人吃饭可得有一段时间,而他正好可以帮我把深嵌入背脊之上的鬼针给消解了,再留一点儿,充个样子。我这才一阵惊喜,问你懂解法了?王木匠颇为得yì

地点了点头,瞧我不太相信之后,这才又补充道:"那天临走的时候,那女人按照施针的顺序给你挨个儿检查过了,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够解开,不过风险也蛮大的,你看"

我心中激动,别说七成,便是只有一成,我也要搏命,当下便吩咐王木匠赶紧行事,免得那些家伙吃饭回来了,发xiàn

我们。

王木匠走到了我的背后,一双虚无的手在脊梁之上揉挤按捏,不时还拍打我背上的肌肉,我闭上眼睛,仔细观想感受着,过了几分钟,但觉第一根鬼针脱离了我的身体,一口浊气吐出,顿时觉得热流从那穴道游过,人也精神了许多。有了第一根,接着就是第二、三、四根,王木匠到底是手艺人出身,无论是做木匠,还是拔鬼针,那都是一气呵成,毫无停滞,唯独到了最后两根的时候,他似乎才犹豫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用近乎粗鲁的方式将鬼针全部拔出,那针尖离体的一瞬间,我顿时感觉到浑身一阵舒畅,就好像绑在身上的一副千钧枷锁解开了一般,恨不得直接跳起来。

瞧见我浑身舒畅的模样,王木匠在我的耳边低语道:"淡定,淡定,你此刻气血受阻,修为未恢复,还被捆得死死,千万不要试图暴露自己的实力,要不然被对方发xiàn

了,一样是个'死'字。"

王木匠这般一说,我方才收敛起来,这时那车厢又传来了声音,王木匠一扭身,朝着刚才黑寡妇坐着的箱子钻了进去。

它刚刚消失没多久,那门被打开了,老孙一脸不爽地走了进来,扔我脸上两馒头,奚落道:"喏,吃!"

黑暗年代 第十二章 交换血誓

且不谈老孙的这态度,以及我对他的仇恨程度,即便是他讲得颇为客气,瞧见他脸上钻来钻去的白色蛊虫,即便是好几天水米不沾了,我也依旧有些接受不了——天知dào

黑寡妇那女人是怎么克服这心里障碍,方才会跟这样恐怖的家伙在一群滚来滚去的呢?

当馒头滚落在地的时候,我看都没有看一眼,装出虚弱无力的样子,脑袋耷拉,仿佛马上就要死去一般,不做理睬。

见我即便是要晕死,也不愿意吃着嗟来之食,老孙冷哼了一声,将那夹层给锁好,然后坐在我跟前笑道:"要不是为了交到法螺道场手上的时候,得保证你不会死去,你以为我会好心给你带吃的?"

我一阵无语,知dào

老孙这是跟黑寡妇相互值班,轮流在夹层看守我。

对于像老孙或者黑寡妇这样的变态,过多的言语和求饶,都不过是自取其辱,我接下来将要面对的,还将有可能是被利苍附身的老魔,以及他手下那一帮法螺道场的人;当然,这三个家伙我也是不可能放过的。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需yào

一个契机,一个前提,那就是我必须自由,方才能够站直腰杆说话,当下我也是将心神沉浸着,苦忍爪牙,潜伏在阴影中。

然而我不理老孙,那老小子却还来劲儿了,瞪着我说道:"怎么,你觉得我很恐怖,对吧?是不是觉得我身上的这些小虫子很恐怖?"

被这般问起,我倒也不能装睡了,睁开眼睛来,问道:"何出此言?"

老孙竟然伸出了右手,从自己脸上的孔洞里面拔出了一条细长的蛊虫来,这蛊虫长得宛若蚯蚓,不过通体呈莹白透明色,脑袋一点黑,一张嘴,仿佛有着巨大的咬合力,看着这种恶心的虫子,老孙却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怎么样,看着很美,对吧?说实话,要不是怕利苍那老魔头有意见,我真的很想在你身体里面养上这么两条,生息繁衍,让你也感受到那种极致的感受?"

我看着那虫子在我眼睛前的几公分处不断扭曲,平静地说道:"我既然已经是阶下之囚,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你可要记住,我是茅山首徒,是陶晋鸿的徒弟,所以我也有自己的尊严,太多折辱的话,或者期待我求饶的话语,就不要再讲出来了。"

被我这么一说,老孙勃然变色道:"小子,你有种,你是不是觉得有陶晋鸿这样的靠山在,自己的安全感就爆棚了啊?"

我冷冷一笑道:"茅山即便是天下间顶级的道门,我师父即便是天下间有数的高手,但是也抵不过别人暗处的觑觎。作为阶下之囚,这一点我自然是有着觉悟的。不过我提醒你们一点,我的命格,可是落在了茅山观星台之上的,我若死了,先不谈宗教局的报复性行动,茅山刑堂长老刘学道,以及我师父都会获得你们的信息。利苍老魔恐怖,但是却终究恐怖不过茅山陶晋鸿!到时候,我希望三位能够逃脱得过他的追杀"

我说得豁达,生死于我不过浮云一般,然而老孙却被我说得表情一阵阴郁了,似乎想要起身去前面与程杨等人商量,又不肯落了威风,一时间坐立不安,那种小人得志的气势顿时就低落了许多。

这模棱两可的说法让老孙忐忑,而我却心满yì

足地闭目而眠起来,小心地在心慌意乱的老孙旁边回气,让自己的身体逐渐恢复过来。

时间漫漫,终于熬到了下一个时段,老孙匆匆离去,交接过后,却是黑寡妇回到了夹层来,不但给我带了肉包子,而且还端了一大碗鸡汤来,尽管没有敢将我给解开,但也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我腹中饥饿,自然也不会逞强拒绝,来者不拒,待我吃饱喝足了之后,那黑寡妇方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跟老孙说的事情,可做得真?"

我舔了舔嘴唇上面的残渍,嘿然笑道:"你说呢?"

黑寡妇凝视着我好一会儿,这才对我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我告sù

你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的那手下林豪,老娘并没有杀死他,不过此行倘若不顺利的话,我回不去,他便会活活饿死"

黑寡妇开出了条件,而我则应诺道:"茅山临死之前的诅咒术,只能定位一人,倘若你能够向我起血誓,一定会保障林豪的话,我也可以向你保证,那一个人,绝对不是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茅山在修行界中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行走江湖的茅山道术,还是顶尖的茅山真修,都是鼎鼎有名、如雷贯耳,黑寡妇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自觉我这要求也并不算过分,于是当下也是跟我交换了血誓,双方完毕之后,她也没有在继xù

凌辱于我,而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身处暗室,不知岁月匆匆,如此走走停停数次之久,搬出了师父的我也获得了相对的尊重,倒也没有那么痛苦,毕竟行走江湖,对于某些秘而不宣的事情,多少也有些忌惮,无论是黑寡妇,还是老孙,都没有再那般咄咄逼人了,而在这期间我则小心翼翼地回复气血与精神,还和王木匠交流了两次,静待时机。

最后一次停驻,在经lì

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耽搁,我被布条蒙住了双眼,带下了卡车,接着被安排到了一个满是稻谷气息的谷仓里面来,黑寡妇用了很长的时间给我进行捆绑,务必将我给捆在一根木头立柱之上,结结实实,毫无挣扎。完毕之后,她的手掌抚到了我的背脊之上,似乎准bèi

再检查一下那十三根鬼针的情况,这时我的浑身都紧紧地崩了起来。

这可由不得我不害pà

,要晓得黑寡妇等人最为依仗的阎罗十三鬼针术,其实早已被王木匠给解除了,而此刻留在我背脊上的,不过都是它弄的样子货而已,乍一看还不曾感觉,倘若让黑寡妇这始作俑者用手仔细一摸,那便什么都露陷了,不但我陷入绝境,王木匠也逃脱不得。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可是全身被束缚,哪里能够解脱,不过就在此时,屋子外面传来了老孙的喊声:"小苏妹子,你出来一下!"

黑寡妇的手停留在了我的肩胛骨上面,没有再往下滑动,接着便离开了,她走到了门口去,我侧耳倾听,却听到那老孙对黑寡妇低声说道:"老程现在去跟法螺道场的人约定交换的具体事宜,需yào

有人暗中跟着,有个照应,免得被对方黑吃黑了;我是个大老粗,手脚不精细,所以老程的意思是让你跟着他一起去,我在这里守着这小子,你们快去快回,好吧?"

黑寡妇并不情愿,哼声说道:"姓孙的,别以为老娘不知dào

你们两个家伙在想什么,还不是怕我私底下将这小子给放走了?"

老孙嘿嘿坏笑道:"可不,我一路上都在观察你呢,那小子长得跟唐国强那奶油小生一样,要我是女人,都得心动了。你这小浪蹄子指不定想爬上人家的大腿呢,我可得防着你一点"

老孙说得不堪入耳,那黑寡妇啐了他一口,然后愤愤不平地说道:"老娘真的不想再管你们的闲事了,好处没捞着多少,反惹一身骚!告sù

你,这次回来之后,立kè

将书给我,然后我们一拍两散,各不相欠,如何?"老孙满口答yīng

,而黑寡妇则离开了房子,我被绑在立柱之上,双眼被蒙住,动弹不得,唯有将气血不断鼓荡,让状态开始逐渐地回复过来。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老孙方才回返了来,坐在我的对面,也不与我言语,两人漠然以对,我一路疲惫,不知不觉,竟然有了一点儿小瞌睡。

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突然感到一阵冷风吹来,浑身一阵哆嗦,这才感觉到黑暗之中,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孙似乎在翻东西,接着他"啊"的一声轻叫,我却听到哐啷一声响,竟然是我的魔剑掉落到了地上来。魔剑认主,想必是老孙想要妄动,使得他自己受到了伤害,我冷冷一笑,谁曾想蒙在眼睛的那布条被猛然拉开,一脸狰狞的老孙恶狠狠地瞪着我道:"你笑个几把?"

我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容,咬着牙说道:"有的东西,不是说在你手上,就归你了,至少地上那一把剑,这辈子都不可能属于你"

老孙怪眼一翻,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小子,你别以为搬出你师父,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我他妈的就怕了你!我们既然能够避开那活了上千年的老鬼追踪,自然也不会怵你那劳什子茅山,惹火了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我咧嘴一笑,平静地说道:"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老孙的眼神在一瞬间就变得阴郁了起来,而突然之间,他扬眉说道:"不对,不对,你小子有问题!"

黑暗年代 第十三章 债不过夜

老孙这陡然而出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就有些心凉,晓得自己刚才也是有些太过得yì

了,一下子就便有些露出了马脚,当即脸色一顿,不再多言,却听到那老孙桀桀怪笑道:"我知dào

了,你害pà

了,对不对?你怕自己落入利苍那千年老鬼的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不对?我想清楚了,哈哈,或许你先前说的那什么观星台,和临死诅咒真有其事,但是这些对于利苍那老鬼来说,那都不是事!所以,我便不用太过担心了,哈哈!"

想清楚了此节,老孙先前对我表面上维持的尊重不再,故态复萌,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领,抬手就是"啪、啪"两下,扇了我两巴掌,弄得我眼冒金星、双颊红肿之后,这才又愤然骂道:"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先前倘若不是老程研究你许久,说不定还弄不了你。不过现在你既然落在了我的手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话儿说完,老孙便冲上前来,对我噼里啪啦暴打一顿,反正此番与利苍的交yì

,只要留我一条性命便可,他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如此一顿拳打脚踢,虽然并未用上劲气,但是我却也不敢运气来抵御,只要凭着魔气洗涤的强悍体质硬生生地来扛住,没两下,一大口血就喷了出来。

我不能让老孙瞧出破绽,却也可以将自己弄得奄奄一息多些,当下也是阻断身体的血液流转,脸色倏然变得无比苍白,却仍旧嘴硬着疯狂大声喊道:"痛快,再来!这里,朝着心窝子这里擂两拳,直捣黄龙懂不懂,你个软蛋?"

我叫得凄厉,那老孙这才喘了一口气,嘿然笑着收手了:"你想死,自然会有人来招待你,刚才这一顿打,是让你记住骗了我老孙,那是什么下场。小子,碰上我算是你倒霉,哈哈"

得yì

地笑过之后,老孙朝着我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接着回身走了几步,将地上的饮血寒光剑用布给包裹着,放回了他随身的长箱子里,又翻了翻,将装着八卦异兽旗的乾坤袋给拿了出来。这袋子上面描绘着华丽的符文,不过却只是有着收敛神光的作用而已,我瞧见他漫不经心地翻动着那些旗子,生怕藏身其中的王木匠被他给发xiàn

了,立即嘲讽道:"你别看了,这些东西,给你你都用不了——便如临仙遣策一样!"

"临仙遣策"是一个敏感词汇,乍然听到这话儿,老孙果然没有心思研究这几面破旗子,而是抬起头来,对着我寒声说道:"小子,你终于说了真话。那玩意,真的在你手上,对不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不是已经联络利苍老魔了么,既然已经将我给送回了那老鬼手上,那么物归原主,自然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听到我这般撩拨,老孙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但绝对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被我这么真真假假的一说,顿时就有些不知dào

如何是好了——打我,怕弄死了没办法交代;而若是不理,那临仙遣策可是他这些年来一直的追求,为了那玩意他吃尽了人间苦头,倘若与之错身而过,只怕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如此一想,他顿时就不知所措、患得患失了,不过就在这时,却听到那门外传来了黑寡妇的声音:"老孙,人快过来了,程教授让我先赶回来,我们准bèi

一下,免得一会儿动手吃亏了。"

听到黑寡妇的声音,老孙顿时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跑了出去,而这时我也一阵激动,眼看着利苍老魔就要来了,我此时不动,岂不是再也没有逃脱之期了?在老孙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黑寡妇探进头来看了我一眼,问他好老实吧?老孙倒也没有再谈及什么临仙遣策的事情,而是满肚子愤恨地骂道:"这小杂种,死到临头才知dào

怕,胡言乱语说了一通,蛊惑人心"

接着他将刚才与我的对话跟黑寡妇说起,那女人听到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提醒老孙将我的眼睛给蒙上,一会儿倘若利苍老魔来了,恐怕就顾不上这家伙了。

老孙依言而为,返身过来,我的双眼被蒙住,当即便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接着老孙匆匆走了出去,我闻着满谷仓的粮食香气,心中低声唤起了"王木匠"的名字,一开始毫无回应,过了差不对三五分钟之后,我才感觉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一股阴寒的气息从我的肌肤上面滑了过去,原来将我全身给捆得紧紧的绳子也松开了一些来。

这样的变化无疑是让人欣喜的,要晓得黑寡妇给我捆上绳子的时候,花费的时候足以让人发疯,在修行界中来说,捆人是一种手艺活,有的结绳之法,非常人所能够理解。

谷仓之内,王木匠在争分夺秒地给我解开绳索,而谷仓之外,黑寡妇和老孙两人则忙活开了来,那法螺道场素来都以阵法闻名,他们的道场我曾经领教过,通过方位的变化和炁场的影响,使得人完全就在真实与虚幻之中迷失,最终被描符折纸这种玩意给击杀。面对着这样一帮子人,再用法阵来作限制,无疑是有些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感觉,不过他们似乎在另辟蹊径,通过虫蛊巫咒的方法,来做准bèi

,倒也充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心急如焚,唯恐外面两人陡然响起我来,但凡进来看我一眼,我和王木匠都得跪在这里。

这种煎熬着实让人难过,但在与时间的赛跑当中,最终胜出的却是王木匠。

在双手被松开的那一霎那,我立kè

将蒙在眼睛上面的黑布条给取了下来,黑暗中,重获自由的我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得颤抖,没有经lì

过疼痛与屈辱的人,是不懂得自由的可贵,说句丢脸的话,在那一刻,我只感觉自己的脸庞痒痒的,却是已经泪流满面了。紧紧握着双拳,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胸中蓬勃流过,倘若不是我刻意地控zhì

自己,我甚至直接就发出了一声长啸来。

自由,这便是自由!

即便是面对着不可战胜的对手,我依然有选择死的权利,这便是自由的味道。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失神之后,我抑制住了自己激荡不休的心情,也让自己保持在了刚才的那一种状态中,不然外面的两个人感知得到我的变化。尽管此刻的我束缚全解,然而经受了这么多天的折磨,我的身体里面充满了暗伤,这些疼痛和伤患此刻或许并无大碍,但倘若真的生死搏击之时,却能够成为致命的一点;除此之外,我体内残留的化功散依旧还存zài

,它并没有随着王木匠的消解而完全清除,有的残留,必须通过某种方式将其排除。

那种方式就是——呃,谷仓里面怎么没有手纸,真有点不习惯啊

在迅速解决了体内残留的化功散之后,我再次运行了一下周天,感觉通畅无阻,那气行丹田之时,不再是空空荡荡,也没有任何阻碍,不过此刻的我却还不敢大肆周章地行气,毕竟门外还有老孙和黑寡妇这两个厉害的家伙,倘若被他们给感知到了,那身在暗处、出其不意的我便丧失了许多的优势。

重获自由的我只想着两件事情,第一件,一剑将老孙的头颅割下来,第二件,一件刺穿黑寡妇的咽喉。

我心中无数次地模拟,使用的剑招和陡然而出的那一下,都计划了好几遍。

这两人并不是寻常角色,倘若正面冲突,且不谈饱经折磨、暗伤累累的我是否能够战胜他们两人,即便是能够战而胜之,也必然会费许多周章,当下也是踮着脚走到了箱子跟前来,轻轻打开,将里面属于我的东西,包括魔剑、令旗、零碎法器和相关证件全数装好,别的不说,单讲那饮血寒光剑,当我的手掌抚摸到那剑柄之时,上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战栗,似乎是兴奋和喜悦,那种难以言妙的快感与我共鸣,久久未曾平息。

我收拾完毕,瞧见除了我的东西,巷子里面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黑沉木的雕像、令牌,养蛐蛐一般的罐子,以及一个装书的木盒,我想起了老孙和程杨这两个老小子从他们师父那儿拿到的那玩意,顿时忍不住出手去翻,王木匠低声制止了我:"这上面有机关,别碰,不然就要被发xiàn

了"

我的手伸在了半空中,僵直着,赶紧收了回来,王木匠有赶紧催我道:"快走吧,外面两个人你都难应付,而且他们似乎还叫了法螺道场的人来!"

面对着王木匠的催促,我却冷冷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先不急,有的债,不能过夜。"

黑暗年代 第十四章 境界提升,秒杀老孙

既然恢复了自由,我却也不着急赶紧离开了,其一是因为我有了一搏之力,其二则是这里的所有人中,无论是程杨、老孙和黑寡妇,还是那个神mì

莫测的老魔,这些都是我所要抓捕的凶手——已经死去了的于大师、生死未卜的林豪,为了他们,我都不能悄不作声地就溜了,倘若如此,恐怕从此又再难找到这几个人的消息。

王木匠怕死,然而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我,性子却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热衷冒险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从事这样的职业,我当下也是将那箱子给放好,然后蹑着脚步走到了谷仓的门前来。

这谷仓颇大,为了防潮,地下扑了一层砖,然后悬空着地板,稍有动静就会发出响声,所以我显得十分小心,透过木门的缝隙朝着外面张望,却瞧见老孙正在往院子的四周洒落某种黑色粉末,这些粉末有一种神奇的气息,使得它周遭的空气都与旁边不同,就像大火周围的那种温差变化一般。老孙在忙碌,而黑寡妇则跟在后面扎小旗子,这种旗子跟八卦异兽旗有许多相似,想来也是一种阵法关键。

在我的想象中,倘若那法螺道场的首领真的是被利苍所附身,那么无论是老孙,还是程杨或者黑寡妇,按理说应该都不是能够和那恶鬼平等谈判的角色,而像程杨这种谋定而后动的老匹夫,他们约定在此处交yì

,难道是另有凭恃?

我因为被解开得有些晚,所以瞧不见他们先前的布置,甚至都不知dào

自己身处何方,不过魔剑在手,我却也不着急,眯着眼睛,耐心等待着。

王木匠见劝不动我,气呼呼地钻进了八卦异兽旗之中去,而我则在等待一个机会。

我在看谁会过谷仓这边来监视我,无论是谁,我都有着细心在对方开门的那一霎那,将其性命给收割,一剑毙命。

自当年一字剑教会我怎么用剑开始,我学剑已有多年,有的是信心。

忙碌已经接近了尾声,老孙和黑寡妇检查了一遍,彼此点了点头,那老孙得yì

地笑道:"哼哼,那利苍老鬼纵便有千般本事,这一回只怕也逃脱不得我这手段了。老程这个家伙果然不愧是教授,比禽兽厉害多了。"

黑寡妇下意识地朝谷仓这边看了一眼,不放心地说道:"你可得看住那个家伙,没有他,利苍老魔可是不会入套的。"

老孙点了点头,这时突然远处打来了两道光亮,两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黑寡妇对老孙说道:"人来了,我进去看着陈志程,你在外面跟照应着"她说着话,就准bèi

走过来了,我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将自己隐入了旁边的黑暗处,这时老孙却是一把将她给抓住,嘿嘿笑道:"小苏妹子,别介啊,这震荡灵魂的法阵可是你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我在这儿算哪门子事情啊?你在这等着,我进去!"

老孙脸上虽然在笑,然而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跟黑寡妇说着话,难以避免地露出了一种不信任的语气,黑寡妇气得浑身发抖,低声喝骂道:"你这老东西,是不是怕我见机不对,把你们的东西给卷包带走了?"

老孙呵呵应付道:"哪能呢,不多说,人来了,我先进去了,你在哪儿接待着——你放心,此事了结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老孙说这话,手上提了一个布袋子,朝着谷仓这边走来,而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黑寡妇虽然火冒三丈,却晓得倘若这一场戏倘若是演砸了,不但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丢掉,当下而是黑着脸走出了院子那边去。

我瞧见老孙朝着这边走来,当下也会将呼吸调整至最迟缓的状态,人缩在一个进门无法瞧见的角落,身子宛若一个绷得紧紧的弹簧,就等着那一瞬间的绽放和舒展。所有的愤nù

、屈辱、冲动和快意恩仇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我的眼中只有一条线,一个点,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积极备战的状态,突然间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刻的我,即便没有将血劲激发,便能够进入了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那是临仙遣策所化的神mì

符文带来的作用,能够让我在一瞬间进入某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去,能够看清楚事物的本质和力量运行的轨迹,从而能够在第一时间选择最对的线路,给予敌人最狠厉的一击。

然而此刻即便是没有开启那种神mì

符文,我却隐隐之间也有了这样一种感觉。

是仇恨么?还是屈辱之后极为强烈的渴望,又或者是对于自由的向往?我难以理解这样的情绪,却感觉到经此一劫,我整个人的境界似乎在短暂的几天里提升了许多,不过此时此刻,我却也来不及多想,脑海里、眼中和手上,都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要将这个进门的家伙给悄然无息地斩杀于此,不留下一点儿动静。

这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而且如老孙这般行走江湖久矣的老家伙,施展起手段来,平日里或许并未输我什么,然而此刻我却需yào

在黑寡妇以及外面院子随时都有可能进来的一帮高手眼皮子底下,将他给干掉,这可能么?

在某一瞬间,我或许也存zài

着这样的怀疑,然而门被推开的一霎那,我整个人却沉浸到了一种波澜不动的状态,感觉自己仿佛就是我手中的魔剑一般,接着那老孙抬脚走了进来,因为我被绑着的地方在右边的一处立柱之上,所以他一进来之后,一边反手关门,一边朝着右边的那儿望了过去。

在转头的一瞬间,他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因为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并没有瞧见被捆成死猪的我。

除了光溜溜的立柱,和散落在下面的一堆天蚕丝绳索之外,别无他物。

这怎么可能,一个被刺入了鬼针、灌入了化功散以及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家伙,怎么可能就不翼而飞了呢?这可能是那一瞬间老孙脑海里面划过的想法,也是他人生中最后所想到的事情,紧接着在他左侧角落里蹲守的我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剑出,一挥,一刺。

两式,没有真武八卦剑的玄奥,也没有清池宫十三剑招的意境深远,简单得就像小孩儿一般的两式,却一剑连着老孙的右胳膊和脖子一举斩下,另外一剑,则直接刺穿了他跳动不已的心脏。

流畅无比,双保险!

饮够了高手精血的魔剑在这一刻展露出了深藏不露的凛然阴寒,而刚才那简单的两招,却是我憋了这么多天的意志陡然之间的爆fā

和倾泻,也是我学道近二十年来的突pò

,在那一刻,我的精神和意志已经隐隐之间触摸到了某一个我前所未见的领域和高度,尽管那只是一刹那,灵光一现,却足以让我回忆终生。

凶恶如老孙者,平日里若是和我交手,双方必然形成僵持和拉锯,然而在此刻,他却在一瞬间就丧失了性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合之将,秒杀。

在将老孙给骤然斩杀之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一阵虚弱,晓得恐怕是我刚才高度集中的精神和意志在达到目的之后,一瞬间的低谷,不过当下也是悄无声息地将他的身子给托着,然后将他拖到了旁边的谷堆上去,任那谷堆将他给淹没,同时也让散发着阳光气息的稻谷吸收鲜血,不至于闹出太多的动静来。

就在我将老孙的尸体处理妥当之时,我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大片的脚步声,当下也是提了气息,纵身跳上了谷仓的房梁之上,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屋檐边来,朝着场院的中间望了过去,却见久未现身的程杨教授立于正中,黑寡妇隐身在院子的黑暗中,而在对面,则有超过十人的黑袍人。

这些黑袍人脸上都带着京剧脸谱,有白脸红脸黑脸,角色不一,这形象让我想起了当年在颚北某个村子被法螺道场的人伏击之时,似乎那些家伙也是如此打扮,看来带着京剧脸谱面具,这是法螺道场的招牌习惯。

我眯着眼睛,尽量不流露出任何情绪来,却瞧见程杨教授静立院子里,而十多个面具男之中,一个带着曹操奸臣白脸谱的男人越众而出,厉声问道:"程教授,既然你说那附着得有临仙遣策的玉简在你这里,而当初挖掘古墓时侥幸逃过一命的小子陈志程也在你手上,那么就快点叫出来吧,别浪费爷们的时间。"

被人催促着,程杨教授却并不焦急,而是平静地说道:"跟我谈交yì

,你还不配,让老魔来,我们今天所有的账,一笔勾销!"

听到这般嚣张的话,这十来个家伙顿时就狂躁不已,然而黑暗中却传出了一个幽幽的声音来:"想见我啊?希望你能够有点诚意,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黑暗年代 第十五章 空白玉简

这声音很明显是一个小年轻的声线,然而不知dào

为什么,却莫名多出了几分苍老和恐怖的气息,接着远处的黑暗光线骤然扭曲,从空间之中走出了一个人来,这个人跟法螺道场的所有人有一个打扮,披着黑色袍子,戴着一张有着金属反光的面具,身高一般,背负着双手,每跨出一步,便有好几米的距离,三两下,骤然就出现在了院子之前。

法螺道场的所有人瞧见了这个铁面人,腰杆顿时就弓了起来,朝着他齐声喊道:"拜见尊上。"

铁面人定住身子,停留在了程杨教授面前的五米处,手一挥,阻止了一众手下的参拜,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直立当场的程杨教授说道:"我在闭关,来得略晚,听说你手上,有我的东西。既然如此,物归原主,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铁面人说话的调调怪怪的,就好像刀尖在玻璃上面摩擦出来的那种沙哑声,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而且说话也抑扬顿挫的,跟现在的人总有些不同,听到这里,我大概也能够想象得到,那个铁面人之下的灵魂,应该就是从那千年古墓中爬出来的老鬼了。想到这里,我脑海里便一直回想起当初在古墓底下见到的那一张恐怖脸孔,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慌。

这种慌张是不由自主的情感体现,尽管我能够极力控zhì

,但它还是如潮水一般袭来,直到此刻,我方才明白为何连一字剑都屡屡让对手逃脱,而且最终还是使得于墨晗大师死去。

这利苍,千年之前就是修行魔道的高人,而千年之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手段,当真无人知晓。

我估计便是我全盛时期,分毫无伤,估计都难以拿它有任何办法呢。

不过我这人有一个古怪,那就是越是这般紧张关键的时刻,心中那股不服,就越发地强烈起来,当下也是趴在谷仓的屋檐之下,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听到那程杨教授扬声说道:"老魔,那份玉简,的确是在我的手上。当初陈志程从古墓之中偷出了玉简,辗转过后,归于我手,然而我研究了十多年,却一无所得;唯一获得的是一身病痛,以及让我懊悔一生的诅咒,此番前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将诅咒解除了,可好?"

双方讲过了述求,而那铁面人则显得十分淡定,手一展,却是从手下那儿接过一根拐杖来,撑住身子,接着说道:"这诅咒,是通过暹粒虫加恶念神怨做的鬼咒,但凡接触到传承玉简而得不到认可的人,都会被下诅咒,此法唯有我可以解,如果你有诚意,那么我的回答,当然是没有问题——所以,请展现出你的诚意来!"

程杨教授恭谨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巴掌,扬声说道:"老孙,让那小子吱两声,给大伙儿听听!"

听到这话儿,我的脑子一下就炸了,不晓得那程杨教授让老孙留在谷仓之中,竟然还有这等的打算,当下也是有些着急,瞧见程杨教授的余光已经朝着这边瞥了过来,顿时就闭上了眼睛,心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硬着头皮叫道:"啊、啊"

我这两声惨叫就好像是被人给擂在胸口两拳之后发出来的一般,叫得惟妙惟肖,而我唯一担心的意见,就是这声音发出的位置,略微有些太上了,毕竟我此刻是藏在谷仓的房梁之上,却没想到我这声音一发出来,却好像是从地下、或者四面八方出现的一般,院子里面的人根本就莫不清楚我的方向,四处搜寻,却终究无果。

瞧见这样的结果,我心中一阵狂喜,晓得这应该也是程杨教授等人的布置,就怕对方黑吃黑,来硬的,所以才隐蔽了我藏身的方位。

瞧见连铁面人在一起的所有人都左右搜寻,程杨教授则沉声说道:"不用找了,他人就在附近,我一同伴在看着呢,很安全,而倘若你们想要靠近他的话,我同伴也许会因为心慌,手一抖,说不定就把刀子插入了那小子的脖子里面去,到时候可就真的危险了。所以,各位千万别试图胡乱行动,要不然,后果真的很不堪设想的——对了,老魔阁下,刚才那声音,你熟么?"

铁面人仰起了头颅,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他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见到的第一个人,我怎么会忘记呢?"

程杨教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点头说道:"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铁面人没有给他太多言语的机会,而是再次问道:"那么,那小子从墓中偷出的真玉简在哪儿呢?有了那东西,再交出他,我可以饶过你一命!"

这家伙惯于决定别人的生死,言语之间,自有一股霸气,然而程杨教授却不会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上去,而是打了一个响指,周遭立kè

出现了宛如虫噬般的杂声,接着他郑重其事地说道:"老魔阁下,您是前辈,是翻手覆雨之人,所以我在确保交yì

的公平性上面,其实是做出了很多努力的。我们都是明白人,所以请您约束好自己的手下,不要做出鸡飞蛋打、鱼死网破的这种事情来,让大家都难堪。"

程杨教授这一番软中带硬的话语,让铁面人,以及身边法螺道场的这些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铁面人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个没问题,你想怎么样?"

程杨教授平静地说道:"交换血誓吧,这是咱们这个行当里面的规矩,你觉得yì

下如何?"

在我们这些修行者当中,无论是正是邪,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了解得更加透彻一些,所以对于"信仰"二字,比寻常人更加看重,所以对自己信仰所立的誓言,那是绝对需yào

维持的,要不然便会因为怨咒之力倒灌入体,使得浑身的血液发烫降解,继而血液沸腾蒸发而死,这样的死状格外恐怖凄惨,使得这所谓的血誓,也成为了很多人彼此交yì

之时,所需yào

立下的誓言。

以最诚挚的言语向自己的信仰祈祷,倘若是违背了,那么就是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了,所以一般来说,很多邪道中人作交yì

或者承诺,都会用到这个方法。

似乎是早已有所准bèi

,对于程杨教授的提议,铁面人几乎没有多做考lǜ

,便欣然允诺了。

这情况不但让我诧异,便是铁面人身后那些法螺道场的手下,以及提出要求的程杨教授都有些惊讶,实在是没想到他竟然有这般的畅快,然而身处其外的我却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对于这玉简,以及十几年前丢失的东西,这个铁面人,或者说是利苍老魔,似乎有着极为急迫的期待。谈妥之后,两人彼此都起了血誓,在这一场仪式之中,彼此都观察对方,以鉴定对方是否在这过程中有所保留,弄虚作假。

然而双方都没有抓到对方把柄,血誓既成,程杨教授轻轻地拍了两下掌,手往背后轻轻一抓,竟然摸出了一个用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盒子,这盒子上面绘满了符文,而且在边角以及正面处,都有吸纳阴气的黑曜石镶嵌其中,显得十分贵重。

程杨教授双手捧着这极为贵重的木盒,似乎进行了一阵祈祷仪式,这才将其缓缓地打开了来,而就在这木盒盖子开启的一瞬间,一道白光却从里面浮现而出,铁面人平平地伸出右手,当年那能够解开成一大排叶片的玉简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去。许是好久没有见过了,铁面人静静地伸着手,感受了好一会儿那玉简之上冰寒的玉质,身子有些颤抖,似乎还是十分激动的。

然而这激动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紧接着他往前走了一步,猛然将手上的玉简给摔在了地上去。

这玉简坚硬,不过终究还是玉质,像他这么往地上一摔,顿时就碎成了好几大块,而铁面人则浑身颤抖,指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程杨教授厉喝道:"不对,不对,这不过就是一块毫无用处的破玉而已,临仙遣策根本就不在里面,能够推演天机奥妙的临仙遣策,在哪里?"

程杨教授守着这玉简研究了十几年,一直没有收获,其实心中早就已经绝望了,而此刻听到铁面人这般愤nù

骂起,顿时便晓得自己这些年的怒气,其实都是白费的,本以为玉简之中有宝藏,只不过是自己一直没有找到钥匙而已,如今方才晓得自己的可笑。面临着铁面人的怒火,他摇了摇头,悲哀地喊道:"这怎么可能,那谁夺走了临仙遣策?"

铁面人见程杨教授的困惑和惊慌并非虚假,立kè

明白过来,寒声说道:"玉简之上,没有临仙遣策,那么必然是进驻到了某人体内——那个人不是你,不是别人,那么一定就是那个叫做陈志程的小子了,对吧?"

铁面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朝着谷仓这边望来,伸手一指道:"他在这里!"

黑暗年代 第十六章 螳螂捕蝉

被利苍一语道破了我的位置,而瞧见法螺道场的一众人等皆有朝着谷仓掩杀过去的趋势,那程杨教授却陡然厉声尖叫起来:"都住手,不然我让人先杀了他!"

程杨教授的威胁很明显起来效果,但见以铁面人为首的一众人等都停住了脚步,而瞧见程杨教授夷然不惧的模样,那铁面人则显得很平静,拄着拐杖,用拐杖尖端拨动了一下地上被砸成好几块的碎片,然后说道:"程杨,你的确很谨慎,说吧,你到底想要如何交yì

,才能够将那个家伙交到我的手上来?"

面对着铁面人的质疑,程杨教授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厉声说道:"你告sù

我,你这临仙遣策,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世间流传,说西汉长沙国丞相轪侯利苍获见天外飞仙,得传《临仙遣策》一卷,而后成就至道,方能活得千年,后来的邪灵教也获得一部分残本,还引为圣典,当真是十分珍贵之物,然而在这当事人的口中,那玩意却并非是什么文字记录,也不是什么修魔秘籍,更多的则像是一种灵物,或者说是某种珍稀物品,作为一个在考古界有着相当地位的学者,怎么可以忍受自己的研究方向,足足走偏了数十年呢?

似乎感受到了程杨教授的颓丧,铁面人那面具之下则发出了嘿嘿的笑声来:"实话告sù

你吧,那临仙遣策,其实是一股轻灵之气,当然,它并不仅仅只是一股气息那么简单,它由一股古代神符所构成,那神符的诞生上溯甚至可以推演到伟大的封神时代,它所蕴含的的信息,足以让人终身受益,我当年其实也只解开了一部分,便能够有了并肩顶尖高手之林的资格"

听到铁面人说出了真相,程杨教授眼睛睁得硕大,吃吃地说道:"这怎么可能,那流传于世的临仙遣策残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面人说道:"那些残本,不过是我从神mì

符文之上破解出来的一些法门而已。我守着一个宝藏,然而唯一遗憾的事情是修行知识的断层,使得很多东西没有从封神时代传承下来,我穷尽毕生之力,都难以破解其中真zhèng

的奥义,唯有借助遗尸地藏之法,将自己灵魂留存,永不坠落幽府,期待来日重修。然而让我难过的事情是,你们虽然将我给唤醒了,但是却把我藏在玉简之中的临仙遣策也夺走了——这就是我找寻你们的理由,明白了么?"

"临仙遣策居然是一道轻灵之气,天啊,它居然只是一股气息,"程杨教授饱受打击,喃喃自语道:"我居然干出了买椟还珠的傻事,而且还空守着这破盒子,洋洋得yì

十几年——真傻比啊!"

程杨教授极为懊恼,而铁面人则是显得十分焦急,催促他道:"你身上的诅咒,来自于我的意志,我随时都可以帮你解开,还你正常的生活。那么,我们开始交yì

吧,如何?"

铁面人说得如此恳切,已然没有了那陈年老鬼的森严恐怖,然而程杨教授却低下了头去,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受不住这打击。过了好几秒钟之后,他终于抬起了头来,然而在抬头的这一霎那,即便是在谷仓房梁之上,角度完全处于一个偏移位置的我,都能够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侵略性,以及宛如潮水一般的愤懑。

接着程杨教授开始缓步后退了,他一边自嘲地笑,一边说道:"我真是个傻比啊,空入宝山而不自知,曾经拥有而不得,世界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正常的生活,呵呵,我还能够过正常的生活么?我将自己的亲外孙女给活活吃掉了,这事儿可是被我女儿看到了的,她虽然碍于情面没有举报我,但是我后来假死之时,一对儿女,没有一个能够回来看过我一眼,人世间如此薄凉,哪里还能回得去"

他的话语让法螺道场的人感觉到一阵不安,那铁面人沉声喝问道:"程杨,时至如今,你以为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吗?实话告sù

你,只要那股轻灵之气还在陈志程那小子体内,我就能够在他尸骨未寒之时,就将其剥离下来,所以你以为让人杀死了他,我就能够受到威胁么?"

被如此一喝问,程杨教授的脸陡然就是一阵扭曲,这并不属于正常人的肌肉抽动,而像是僵尸或者死人一般的僵硬,让人觉得无比诡异,接着他疯狂地大笑了起来:"你厉害,你牛逼,那么我想问你,法螺道场是以法阵起家的,我倒要用你们最擅长的东西,来跟您们讨教一番,看看法阵技术,到底哪家强!"

他这话儿一说出口,早已等待多时的黑寡妇陡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手中一面齐人高的大旗,上面绘满了千八百种密密麻麻的毒虫,而这些毒虫有蜈蚣毒蛇,也有千奇百怪、人间难见的毒物,大旗招展,从院子的角落立kè

蹿出了一大股的黑色雾气来,这些黑色雾气但凡沾染到了人体的一点区域,立kè

就会疯狂地往里面钻,接着附着在这血肉里,疯狂孽生,那人便肉眼可见地消融了去,十分恐怖。

一瞬间,那些由微末虫蛊组成的黑雾将整个院子都填满,而法螺道场之中也有两人带着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化作了乌有。

这手段当真是让人心惊胆寒,看来老孙说他师父那老头儿有着神mì

之地苗疆万毒窟的一支传承,此言并不似假的,然而法螺道场却也不是吃素的,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剩余的人立kè

结阵以待,接着纷纷射出符箓、阵旗以及排签,将阵脚稳住,不让那些细小虫子围上来,而那铁面人则显得格外愤nù

,手一挥,那些围绕在他面前的所有虫蠹皆溃散而去,他怒吼道:"在我面前玩小手段,你真的是活腻了。"

铁面人之下的灵魂是利苍,而那一位大拿早在几千年前,就是一代顶尖高手,而去那还是术法最鼎盛的时代之一,方士群出,尽管这千年过后,无论是灵魂,还是别的,都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强者的尊严也不是这般被践踏的,当下也是脚尖一点,便冲着程杨教授杀了过去。

铁面人利苍有着强者尊严,自信满满,然而他面对的却并非一个冒冒失失的弱者,这位程杨教授是一个心思极为缜密的家伙,他当初算计我的时候,环环相扣,层层相连,仅仅只是简单的两记飞针加麻象散,便能够将我给生擒活捉,而对于利苍这老鬼,他可是筹谋了十多年,哪里只是表面上的那般简单,但见利苍冲到一半,地上却浮现出了一个邋遢老头来,面无表情地拦住了身着黑袍的铁面人。

那邋遢老头容貌十分丑陋,不过在与铁面人交手两招之后,身形一扭,竟然挤进了铁面人的身躯里去,那面具之下,有一个愤nù

的声音喊道:"一个区区几年炼制的小鬼,居然敢跟我抢夺身体,真的是活腻了!"

利苍骄狂,然而他却着实被这邋遢老头的鬼魂给牵绊了,我有一种莫名的猜测,那邋遢老头恐怕是老孙的师父,这两个畜生不但将其杀害了,而且还将老头炼制成了鬼灵,当真是让人不齿——老孙师父是正是邪,为人如何,这个我无从得知,但是瞧见他刚才那面无表情的脸孔,我的心中不由多出几分悲凉来,要晓得,我也是有师父的,对于这种情感也有理解,却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般无耻之人。

不过这邋遢老头钻入铁面人体内,却是将利苍的身形给为之一停滞,接着程杨教授则桀桀笑了起来:"它自然是拿捏不住你的,但是你以为凭借着你这坏了几千年的脑子,就能够跟现如今的我们相斗么?幼稚!"

程杨教授扬起了右手,话音一落,黑寡妇从角落掏出一个奇怪的大鼓来,在上面猛然敲动了类似于"将军令"的鼓点,而随着这鼓点的出现,院子里顿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共振,咚、咚、咚,仿佛某种波澜骤起,那铁面人的身子变得僵硬,突然大声喊道:"啊,不好,费阳、马军,快帮我杀了那个女人,要不然我们就完了!"

铁面人如此绝望,然而黑寡妇的鼓点却敲得更加疯狂,程杨教授拦在了黑寡妇旁边,以作戒备,而目光则投向了谷仓这一边来,催促黑寡妇道:"那个利苍的神魂当真强dà

,居然在这样的震动共鸣之中,还能够保持一丝意志,小苏,什么时候能够将它镇住?"

黑寡妇挥汗如雨地打着鼓,摇头说道:"这一曲鼓点敲完,倘若再不能扼杀的话,我们恐怕就只有跑路了。"

程杨教授点了点头,朝着谷仓这边喊道:"老孙,走,带那小子上车,我们赶紧离开。"

他喊了几声没有回应,眉头突然一皱,诧异地喊道:"不对,老孙出事了!"

黑暗年代 第十七章 虎穴之说

老孙能够协同程杨教授一起,将养育自己十数年的师父都给杀害了,这两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强,彼此的脾气秉性也是相当熟悉,所以叫了几声没动静之后,程杨教授顿时就觉察出不妥来,然而他这话儿一出口,那黑寡妇却不乐意了:"能出什么事?那个陈志程你之前也是检查过了的,十三根鬼针,除了我,没人能解,化功散,冰蚕索,每一样都能将他制得死死,怎么可能出现问题呢?"

黑寡妇鼓点不停,而程杨教授则黑着脸说道:"那他为何会没有回应?"

那女人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大惊失色地问道:"糟了,莫不是老孙那狗日的听到了利苍老魔的话语,得知陈志程身上隐藏着临仙遣策的最终秘密,所以带着那小子,和所有的东西,卷款潜逃了?要是如此,程教授我告sù

你,敲完这顿鼓点,老娘立马转身就走,剩下的事情,你自己一个人担待着吧!"

程杨教授被黑寡妇挑起了疑心,不过心中却依旧有些不信,转身朝着谷仓走去:"不对,老孙与我情同兄弟,他不可能背叛我的,一定是利苍老魔后面还有手段,暗中派人潜入了谷仓里面去,才会如此。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他这刚要离开,黑寡妇就厉声惨叫道:"连自己的师父都给炼制成了鬼灵,兄弟又算个屁?程教授,你这时若是要脱身离开,我可不管这利苍老魔是否有被这法阵共振而死,老娘拔腿跑开了先!"

她话音一落,黑雾中便冲出了一个红脸关公和白脸马谡来。

这两人一人持刀,一人耍棍,身上隐隐散发金光,那些虫蠹的黑雾似乎对于这些有着深深的畏惧,故而不能阻拦,使得他们两人能够冲上前来,试图将敲鼓摆阵的黑寡妇斩杀当下。此时此刻,消灭了利苍魔头这件事情更加重yào

,要不然大家都得死,程杨教授也有这样的觉悟,当下也是迎了上去,与这二人交手,而谷仓这边,他则甩了一支利箭,钉在了正门之上。

我不知dào

他这利箭是何用意,还待仔细打量那程杨教授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却不料身后阴风一阵,回头一望,却见到一个缺了半边脸的女童,出现在我跟前。

这女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全部都是血痕,一对手掌之上指甲尖利而修长,半边脸血肉模糊,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肌腱来,唯有一双眼睛透亮,里面充斥着愤恨、怨毒、疯狂以及痛苦等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骤然瞧见此物,我也吓了一小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既然老孙能够将他师父炼制成鬼,人面兽心的程杨教授,自然也会不甘示弱,那么这丑陋狰狞的鬼娃娃,恐怕就是程杨教授的亲外孙女了吧?

想到面前这鬼娃娃悲惨的遭遇,我心中的那种恐惧便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同情,瞧见它挥手朝着脖子抓来,我凝练气劲,收敛雷意,伸手一把便抓住了这鬼娃娃的小胳膊。

人鬼陌路,按理说平日里是不能实体相交的,因为我们身处的并不是一个空间,不过这些事情在修行者面前却并不成问题,厉害的练鬼者能够将鬼凝练得宛如实质,而修行者则能够将虚无飘渺的鬼魂掌握于手,这些都关乎于炁的变化。那鬼娃娃想要取我首级,却不料被我一把抓住胳膊,动弹不得,心中不但没有害pà

,反而浮现出几分狠厉来,勃然变色,竟然化作一条细线,准bèi

朝着我的体内钻去。

这小鬼的性子已经被程杨教授给炼制得格外凶恶了,我晓得倘若心存良善,只怕会阴沟里面翻船,当下也是手中雷劲一起,那掌心雷便击在了鬼娃娃的身上,这孩子猛然一震,浑身一阵溃散,而后我更是马不停蹄地念起了超度亡魂的经诀,一指点在了鬼娃娃的额头之上。

一指点破清明,回归本我,洗涤一切罪恶,超度往生。

超度亡魂,这是茅山道士最基本的功底,我身为茅山新生代的大师兄,自然是熟悉无比,当下全力施为,一指过后,却见那鬼娃娃丑陋无比的躯体开始化作了虚无,而一缕被洗刷干净的意识则从这残躯之中升华出来,我仰头望去,却见一个满脸童真的小女孩在我的头顶上浮现,朝着我挥了挥手,一脸的感激,接着上方仿佛出现了巨大吸力使得她不能再久留,倏然朝着上空消融而去。

超度,便是将人的意识和本我,度到彼岸去。

何为彼岸,或许是幽府,或许是远方,无人知晓,因为知晓的人,从来都没有能够回来过。

超度完这小娃娃的我心中并无得yì

,反而是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而正在此时,我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赶忙趴在了屋檐下往外望去,却见原本屹立当场的铁面人居然倒了下去,而刚才准bèi

与程杨教授交手的红脸关公则躺倒在了地上,程杨教授悍然一阵连击,手掌正好从那白脸马谡的胸口给穿了出来。

好手段,想不到一直以考古专家面目示人的程杨教授,却是如此厉害的一个高手。

不过,他也只能走到今天了。

我纵身跳下了房梁,一剑将地上的那木箱斩成两半,里面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全数砍烂,而唯独木盒之中的那本破书,我却收了起来,做完了这一切,我提着满脸都是谷粒的老孙首级,缓步走到了谷仓门口,猛然一脚,将那大门给踢得飞了起来。

刚刚用阵法将铁面人躯体之中的利苍,以及自己的鬼灵给震得溃散,然后又伤了法螺道场的两员大将,程杨教授颇有些意气风发,然而瞧见踢门而出的我,顿时双眼就瞪得滚圆,朝着一曲鼓点敲完的黑寡妇大声喊道:"你不是说三保险么?那十三根鬼针呢,化功散呢,绑在身上的绳子呢,都到哪儿去了?你这贱货,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

我右手提着魔剑,左手一挥,将老孙的首级给丢在了程杨教授的跟前,看着那骨碌碌转动的脑袋,以及两人脸上诧异到了极点的表情,我心中莫名一阵畅意,沉静地说道:"两位,这几天你们痴我,笑我,辱我,骂我,欺我,侮我,诽我,谤我,爽快无比,那么今时今日,小弟自当一并偿还,还请不要推脱!"

我提着剑,缓步走向程杨教授,那老家伙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一边后退,一边惊诧地说道:"你怎么可能挣脱,难道你是假装被我们擒获的?"

我当然是中计被俘的,不过这蠢猪一般的行动实在是太有损我陈志程的颜面了,听到程杨教授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自己自当如此,于是欣然笑道:"不然呢,你真的以为一记麻象散,就能够将我给擒住?要倘若是如此,我这特勤一组负责人的位置,未免也太好坐了。于大师之死颇为诡异,来龙去脉皆无消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是不让你们放松戒备,又如何能够将所有的凶手,都引出来呢?"

我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一般,不过我这般诡异脱身,也的确印证了这说法,程杨教授不知dào

还有王木匠这神奇的胆小鬼在,心中自然信了几分,不由得信心沦陷,苦笑着说道:"我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筹谋当中,却没想到忙忙碌碌到了头,却不过是别人眼中的棋子而已。陈黑手啊陈黑手,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智近乎妖的怪胎呢?"

程杨教授最为得yì

的并不是自己的修为,而是自己算无遗漏的手段,自谓"食脑者"的他将老孙这家伙支使得团团转,就是因为他比旁人聪明,此刻在这儿栽了跟头,顿时就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我没有理会这个家伙心中的挫败感,虽然刚才将自己被擒一事说成了深入虎穴之谋,但是倘若没有能够将这两个家伙拿住,牛皮便真的可能吹破了,当即一剑飞起,朝着程杨教授杀去,却是想将其斩落当场,弄死这个幕后黑手,好报了于大师和林豪的血仇。

见我咄咄逼人地冲了过来,那程杨教授脸上也露出了狠厉之色,厉声喊道:"你这般谋算,那又如何?既入了我法阵中来,就叫你有去无回!"

这院子是三人特意选中的战场,做的布置极为缜密,我一入其中,那家伙便是陡然狂喜,伸手一招,便有成千上万的毒虫如云,呜呜泱泱,朝着我席卷而来,仿佛骤然之间,就要将我给吞噬入内一般,而面对着这恐怖的一切,心怀怒火的我却是不慌不忙,陡然挥剑,朝着即将把我给笼罩的这一片的黑云,结了一个古怪的印法。

【深渊三法,魔威】!

黑暗年代 第十八章 三剑祭奠

这魔威乃深渊魔王阿普陀所传授,能够对大部分的邪物产生出一种发自灵魂本源的威压,从而产生出畏惧以及不敢抵抗的效果,那些万千微末的虫蠹不晓得是什么蛊虫,但是却也有着最基本的意识,也正好被这种威慑所统治,当下漫天乌云骤然散开,尽管依旧还容于阵中,却已然离我远远,不敢再靠近哪怕是一点。

隋唐演义的程咬金有三板斧,打遍天下,而当初我师父在得知了我习得这深渊三法之后,即便是让我远走青城,也想让我继xù

修习下去,便是因为学得此法,自然可以独当一面,此番一经施展,蛊虫离散,而我则是一刻都不曾停留,朝着前方的程杨教授便是一击掌心雷印了过去。

这茅山掌心雷可与我最初所习的圆灵掌心雷有着许多区别,于春雷时分吸收天雷意念入体,更加刚猛,更加阳刚,也有烈性,最适合对抗邪物,而我面前的这程杨教授,人面兽心的他竟然通过某种邪恶仪式,从血脉亲属那儿获得珍贵的生命力,这具身体自然是邪物凝聚,如此遥遥拍了一掌出去,尽管还未有临体,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倾天而落的恐怖雷意,将整个灵魂都给震荡出来。

此掌心雷轰隆隆的,雷声震响,程杨教授不敢掠其锋芒,而是快步后退数分,从身后抽出了一根银色的长箫来,微微一抖,竟然有六团星光绕体,将他周身护翼,竟然硬生生地扛过了这轰然一击。

瞧见程杨教授手中的银箫,在旁边主持法阵的黑寡妇不由得赞叹道:"果然不愧是考古出身,程教授你手上的好东西倒还挺多的,这银箫,只怕是当年天山神池宫下山行走的银姬之物吧,你倒也不怕被人发xiàn

,到时候被那神mì

圣地的人盯上?"

我不知dào

黑寡妇为何这么说,但却也下意识地朝着程杨教授手中的那银色长箫看了过去,结果视线一定在那银箫之上,听到划空而出的响声,整个人的意识都感觉有一点儿模糊,而下一秒,我的余光处瞧见黑寡妇的手朝着我这边扬了起来,心想果然,这毒妇人端地是个好有心机的婊子,手中魔剑一绞,却是将她那泡过麻象散的飞针给黏住了,顺势而为,朝着疾步冲来的程杨教授给甩去。

程杨教授还想乘着我被黑寡妇偷袭的时机掩杀而来,却没想到我并未有中计,而是将那银针朝着这边射来,避之不及,当下也是就地一滚,直接朝着旁边翻倒过去,而我则不去理会黑寡妇那女人,飞身前扑,朝着程杨教授一阵疾刺,力图将其给赶紧斩杀当场。

我的剑势绵密,连绵不绝,而程杨教授却也并非弱者,手中的那根银箫不停抵挡,虽说与我的魔剑并没有太多的优势,但是这玩意不但坚固无比,而且内中似乎隐隐藏着某种强dà

的力量,反震之间,我倒也不能占据上风,更让人郁闷的事情是那银箫之上,每一个孔眼都能够发出某种耳朵听不到的频率,让人颇有一些恍惚之感,而就是这种骤然之间的停滞,使得程杨教授在我连绵不绝的攻击之中,还显得游刃有余。

交手几个回合之后,我便隐隐有所感觉,生机回复的程杨教授,修为并不弱于我,不过临战的心态和手段却还是与我有着一段距离,倘若是公平斗争,他必然不如我,然而此时此刻,周围一片混乱,黑寡妇虎视眈眈,而那群被虫蛊围着的家伙也并非软蛋,我若是一直僵持下去,鬼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交手中,我开始不断地回忆起了刚才斩杀老孙之时,所触摸到的那种神mì

境界。

那是一场美梦,让人不愿醒来的梦,仿佛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

只可惜它匆匆而逝,无论我如何捉摸,都难以找寻,当下也是有些不耐烦了,仇人在前,我却也不再多作等待,将身体里阻塞的经脉一冲,血劲激发,右眼之中包含了临仙遣策的神mì

符文顿时就飞速旋转开来,那种世界回复本源,唯有点与线,以及光线纵横的模样再次展现了来,我猛然一咬牙,速度和精准度陡然快了几分,那剑疾如火,倏然而至,原本来颇为自在的程杨教授顿时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汗水一下子就出现在了额头上。

又过了几个回合,我一剑擦过了对手的腰间,划出了一个血口子来,这一剑从直线走弧度,诡异无比,却又十分奥妙,那程杨教授顿时就惨叫一声,出身喊道:"不对,不对,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这么准,这么快?"

我的长剑不停,脸上却浮现出了冷笑,平静地说道:"你不是想要寻找临仙遣策么,那么我现在就告sù

你,这就是临仙遣策的力量——超脱于世间的束缚,直接深入这个天地之间的大道,以及底层的规则,忽视一切伪装和幻象,回归真我。死吧,你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专家学者,满门桃李,著作等身,然而此刻却只能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狗贼,死在荒地里,都不会有一个亲人,为你收尸"

我的剑势越来越急,眼中跳跃的点和线变换不定,我几乎都不能跟上那变化的节奏,而程杨教授似乎也拼尽了全力,一边奋力反击,一边不屈地喊道:"不,我不要死。我放qì

了所有的一切,就是要找到临仙遣策,在没有得到它之前,我不可以死!"

他手中的银箫开始散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将饮血寒光剑的剑尖黏住,一股炁场凝结的巨浪从相交之处,拍打而来,我双脚立地,用那土盾之法,将力量给传递到了地上去,根本没有受到多少伤害的我左手倏然展开,雷劲集结,整个人的情绪陡然爆fā

:"这一掌,是为了张知青、为了于墨晗、为了林豪,以及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之人,还给你的!"

这一掌携着风雷之势,赫然印在了程杨教授的胸口,单听一阵骨骼碎裂的脆响,这个变态的老者眼神一阵涣散,像个破布口袋一般地朝那一片黑雾之中跌落过去,而我则一点儿也不停留,将魔剑之上黏着的银箫收在腰间,接着一剑挥出,叮叮叮三声响起,却是将黑寡妇偷袭而来的三根银针直接击飞了去。

在我和程杨教授交手的这短暂时间里,黑寡妇偷袭数次,而当我将对手击飞,回过身子来的时候,她看着地上老孙的头颅,以及跌落人群中去的程杨教授,方才知dào

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不再是自己曾经的阶下之囚,已然成为了索命的恶魔了。

她那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似乎感到自己这一边大势已去,黑寡妇后退两步,脸上开始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用娇嫩的声音解释道:"啊,这事情是程杨这老禽兽策划主导的,老孙也是主谋,我不过是拿钱办事,你别怪我啊!不然这样吧,我什么都不要了,马上离开,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此刻的黑寡妇楚楚可怜,就好像刚毕业的学生妹子,然而只有亲身经lì

过她的手段,方才晓得这妇人的恶毒,我持着剑,一步一步地靠近,寒声说道:"放过你?好哇,那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黑寡妇自然点头如捣蒜,而我则平静地说道:"林豪死了没有?"她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激动地喊道:"活着呢,活着呢!"

我又问道:"林豪脸上的伤,是不是你亲自弄出来的?"黑寡妇点头说是,然后又辩解道:"那都是程杨吩咐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手上,足有上百人的性命,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曾做过噩梦?是否忏悔过?是否想过这世间,其实还是有报应这一回事儿的?"

我连续的提问铿锵有力,充满愤恨,而听到我的态度如此,黑寡妇终于陷入了绝望之后,晓得跑了跑不了了,不如一搏,于是一咬牙,手往腰间一抹,朝着我洒出毒粉来,口中还厉声骂道:"去你妈的圣人,老娘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怀里面吃奶呢"

毒粉飞扬,将她面前的一整片区域都给充满,而洒落之后,她似乎想要逃离此处,然而我却滑步而过,一招风眼,将面前的粉末吹走,接着倏然一剑,斩断了她施毒的右手,平静地说道:"这一剑,敬给西川罗明峡荒村的死者;"

又一剑,斩落了黑寡妇的左臂,我又说道:"这一剑,敬给独叶村瘟疫事件丧命的亡魂"

双臂被斩,血流如注,黑寡妇秀美的脸上立kè

一片苍白,双目圆瞪,我却并不理会,然后平静地说道:"最后一剑,献给我的小兄弟林豪,不管他生死与否,这都是命,是你欠他的东西!"

我说完,一剑枭首,血气喷天。

黑暗年代 第十九章 黄雀在后

一剑划过,美人儿头颅落下,血光遮天,将整个场面渲染得无比血腥,那秀美而妩媚的脸庞砸落在地上,污泥、鲜血和尘埃将其沾染得格外丑恶,一如她的心灵。

看着这么一副场面,我心中没有激动,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而是在想着那些死于这个女人手下的亡魂,今时今日,是否能够从中得到慰藉,得到解脱呢?

对我来说,最可恨的当然是老孙和程杨这两个老家伙,因为倘若不是他们的筹谋,于大师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里来,然而若是论恶,没有能够恶得过黑寡妇这女人,这个女人从小的心理就变态了,无论是刑术、动机还是目的,都与别人不一样,她需yào

从虐杀和死亡中获得病态的快感,而我今天的这场审判,从另外的一个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是将她从罪恶迷途中解救出来,获得救赎。

除恶也是为了扬善,而倘若她早一日落在我的手上,其实反而是使得更多的生命获得了解脱。

一剑完毕,我感觉浑身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暖洋洋的,然而失去了黑寡妇的维持,被困当场的那些个法螺道场之人又都获得了解脱,诸般虫蛊都落于角落之处蛰伏,我提着嗜血之剑,心中突然一阵战栗,下意识地朝着场中看去,却见被我一掌印在当胸的程杨教授居然在黑雾消散的那一霎那,再次出现了,正在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呢。

什么,程杨没死?

我感觉到一阵诧异,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我的左掌,暗暗觉得有些蹊跷。

要晓得,修行之人,最注重的便是"感觉"二字,在我击中那家伙胸口的一霎那,我的确是有一种程杨这老头儿罪恶的一生已然走到今天的感觉,然而他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呢?

而且不知dào

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脸上所蕴含的表情,远比之前要复杂,似乎还蕴含着比先前更多的意义在里面。

两人对视数秒,而这时那些解脱束缚的法螺道场之人也终于恢复了行动,他们瞧见了程杨教授这个最重yào

的敌人,又看了一眼地上躺倒、不知死活的铁面人,顿时轰然而起,准bèi

朝着那程杨攻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背对着他们的程杨教授突然将手一举,然后说道:"马军,你们别上来,是我!"

这句话从程杨教授空中说出来,颇让人觉得奇怪,然而仔细听了一下这音调,我陡然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天啊,这怎么可能?

站在我们面前的,并非是考古教授出身的程杨老匹夫,而是刚才被他算计入阵之后便奄奄一息的利苍,也就是法螺道场新一代的首领老魔——这个家伙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换了一具身体。想到这里,我浑身都有些不寒而栗,原本以为事情差不多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利苍却不过是多等待了一会儿,如此而已。当然,利苍便是利苍,这个有着千年跨度的老魔头终究不是程杨,也不是我所能够比拟的,也只有如此,他方才是他。

听到从敌人的躯体里面传出首领的声音,法螺道场之中,为首的那个白脸曹操赫然停住了身子,一挥手,周围六人皆不再上前,而是躬身回答道:"是,尊上。"

我横剑而立,利苍则缓步走上前来,眯着眼睛看着我,然后用一种很平等的语气跟我说道:"你干得不错,我刚才看到了你与这具身躯的战斗,很惊艳,不比当年这个年纪的我差几分,有过之而无不及!真的,临仙遣策这种东西,旁人都以为不过是一门秘籍,却没有人想过,它其实是一种境界,一种更高的生命形式,是仙人的门庭,是魔王的顿悟,是凡人所难以想象得到的存zài

形式"

这家伙说的话让人思域大开,我唯有紧紧地握着剑,方才能够有那么一点儿安全感,信心升起来,这才说道:"是的,它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我还感觉道,它并不仅仅只是如此简单。"

利苍表示了同意,点头说道:"对,它是仙灵之界遗落的瑰宝,只因为我们是凡人,是受禁锢留在这个世界的生物,所以才不能理解它高贵而独特的生命形式;在它的世界里,或许时间和空间都只是一种量化的东西,现在和过去,就好像从一个山峰,爬到另外一个山峰,所有的可能都集结到眼前而已"

利苍跟我谈论起了对于临仙遣策的理解,以及对那颗神mì

符文的猜测,一本正经,就好像我们再进行学术讨论一般,我这才发xiàn

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此刻说话的方式和强调,都跟先前的铁面人有着很多不同,或者说跟被他占据身躯的程杨有着极多的相似之处。

我不知dào

它这所谓的附身替换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却晓得在融合程杨记忆之后的利苍,变得比以前还要可怕。

"聪明岂终秘,时之思培后补先,非实非枯,旋启旋闭。鱼不跃而其机是跃,鸢不飞而其性为飞,方谓之凝神,方谓之得凝神之道。然必有静至动,由空入色,静中有动,空中有色,活泼泼、惺惺然,念中无念,一灵独照,方是真境界"

谈完了体悟,利苍突然念出了这么一段真诀来,我听在耳中,突然脑中一阵豁然开朗,宛如琼浆玉液一般,却晓得这些都是利苍穷尽毕生之力,将那临仙遣策破解出来的结果,虽然不知dào

他为何会有这样资敌的想法,但是有便宜不占,那便是王八蛋,当下我也是一边按照着语句之中的意境,去理解那颗旋转不定的神mì

符文,倏然间,整个人的境界仿佛都被生生拔高了许多一般。

然而一个段落完毕之后,那家伙竟然没有再说,而是脸色古怪地喊道:"不对,你这家伙,不是死了么?"

这般说着,利苍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色陡然变得一阵赤红,我心中一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也不管刚才是否跟此人言谈甚欢,直接一记掌心雷,拍在了利苍的前方。这掌心雷蕴含雷意,乃九天之上至阳至刚之物,即便没有击中对方,那炙热的效果如风拂面而过,却也是将这个夺魂未遂的老家伙给震得朝后飞起。

我一击得手,心中窃喜,当下马不停蹄,一剑奔了过去,试图将附在程杨身体里面的利苍给一剑刺穿,也好了结了这一桩公案。

没想到我这边刚刚一动手,那剩余的七个法螺道场之人却迎了上来,将利苍给护在身后,紧接着纷纷上前,七人随意一站,竟然便化作了勺状的北斗七星,有人出手防御,有人出手进攻,而站在天枢星位置的白脸曹操则将面具接下来,却是个小眼细眉的中年汉子,手往嘴边一送,立kè

就有一道尖锐的鸣笛之声穿越夜空,朝着很远的地方扩散而去。

我心中一惊,晓得这家伙却是在吹哨子叫人,准bèi

将埋伏在这附近的人手都叫过来了。

我刚才与这几人交手,晓得尽管对方的修为没有一个能够抵得上我的,但是一旦结成阵法,相互援引,七人为一体,我陡然之间也是破不开对方的防线,而且后面还有一个利苍,随时都有可能复苏起来,而只要利苍无事,就凭我一人,哪里能够扛得住那个千年老魔头的手段,当下也是不再留恋,转身就朝着谷仓那边跑开,准bèi

夺路而逃了。

然而我想走,不料对方却是颇为强势,那白脸曹操冷声哼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这话儿刚刚落下,便听到一声轰隆隆巨响,谷仓旁边的这几间房子突然倒塌了去,巨大的尘烟中,有十多个同样装扮的黑袍人出现在了我的对面,接着仿佛是约好了的一般,在我的前后左右,居然都围上了一群人,都不用我仔细数,便能够感觉到至少有五六十多个戴着京剧脸谱、身穿黑袍的家伙将我给包围,而那白脸曹操则扬声喊道:"人来咯,阵成,活捉目标!"

一声招呼,无数呼啸而起,我瞧见这些人纷纷从身后拔出了三角令旗来,有五色,分别为青、黄、赤、白、黑,朝着我的周围掷来,定住阵脚,接着这些人一边呼啸,一边飞速跑动,也有人从怀里掏出一葫芦来,瓶塞扭动,噗的一声,竟然从中浮现出了一个个身高两三米的黄巾力士,浑身肌肉,目光在一瞬间就从迷茫化作了坚定,朝着我这边看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就身陷重围之中,心在那一刻免不得后悔,想着我当真是应该脱身之后就逃遁而走,也好过被这般围困。

法螺道场,这个销声匿迹久矣的团伙,今天终于露出了它的狰狞面目来,而我,能否冲阵而出呢?

看着周边无数幻象升起,而我的心也终于沉静了下来。

该面对的,总将是需yào

面对。

至多,不过一死。

黑暗年代 第二十章 阵斩半百

既然已经被团团围住,纳入阵中,那我便没有再逃了,因为既然逃不过,那就面对便是,也好过在逃亡过程中被捉,反倒失了颜面。

我倘若还是当年麻栗山的乡下小子陈二蛋,这还无所谓,而此刻的我,毕竟已经是茅山当代大师兄,宗教局二司行动处特勤一组的领头人,我这脸,其实还代表着很多人的颜面,而那些人正是我所在乎的,所以即便是死,慷慨悲歌,也比猥猥琐琐地死去好一些。

而且修行者之间的战争,并非数字上面的加减乘除这般简单,最终的胜负说到底,都是运气、意志和实力的堆叠,任何的小状况都有可能扭转结局的方向,人多那又怎么样,要想拿下我,那就给我付出代价来。

我一咬牙,感觉自己陡然间斗志昂扬,整个人都变得一阵意气风发,我晓得这是刚才利苍给我讲解临仙遣策真义之后的觉悟,当下也是将长剑扬起,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这风云变幻的阵中,小心着任何有可能袭来的攻击,不过一开始那些家伙并没有对我动手,反而是在拆墙,将院子旁边的土墙给悉数推翻。在墙倒塌的那一霎那,我瞧见了茂密的丛林和一条宛如银带的小溪,以及不远处的一条土路。

然而这些景象很快就被一阵浓雾给遮掩了,法螺道场最厉害的手段就是对于空间和法阵的理解,通过不断的阵法设置,将人从我们原本所在的空间给隔离开来,从而按照自己的理解改造,易势而为,成为此间的主宰。

瞧见敌人不断地施展手段,我仅仅静立了数秒钟,便不再等待,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朝着谷仓方向箭步冲了过去。

我不动的时候,旁人对我熟视无睹,然而身子刚刚一摇晃,旁边的攻击便袭来了,最先拦在我身前的并非戴着面具的黑袍人,而是一尊黄巾力士,此物面如红玉,须似皂绒,仿佛两米身材,纵横千斤气力,黄巾侧畔,金环日耀喷霞光,绣袄中间,铁甲霜铺吞月影,端的是吓人得紧。这玩意是道教中的神将鬼兵,通常是采用亡魂于祭坛祷告凝练,战时将其灌注到纸人或者甲胄之中,化作力士,以供驱使。

黄巾力士最早出现于东汉末年,乃太平道首领张角的手段,后世多有传承,算得上比较著名的道法,此物力道势猛,倒也是相当吓人,不过那只是对于旁人而言,要晓得茅山也有黄巾力士,一般都是用作建筑、农活以及诸般粗事所用,不过与这些比起来,却宛若云泥,当下也是将魔剑一抖,朝着对方的胯下刺去。

我这一剑去得猥琐,不过这并非我心中所想,毕竟这黄巾力士身高两米到一丈不等,颇为庞大,我若是想要刺人胸口,那还不得跳起来?除此之外,再有一点就是黄巾力士虽然虚虚实实,然而灵体却蕴藏在上中下丹田之中,倘若刺中其一,那便是要害之位,也省了许多麻烦。

我去得凌厉,那黄巾力士却是横拳来挡,魔剑毫无阻碍地刺破对方的拳头,扎到了脐下三寸之地。

一剑刺入,对方的身子立kè

一阵荡漾,接着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声音。按理说黄巾力士乃阴灵之物,尽管沾染神念,但并不能够发出声音,不过我却明显听到了这一声撕裂的呐喊,接着面前这头巨汉浑身一阵氤氲,扭曲之后,化作虚无。一剑便是一头凶猛神奇的黄巾力士,这战绩按理说应该十分昭著,然而我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得色,因为一尊黄巾力士倒了下去,却有十几头朝着我这边扑了过来。

除了黄巾力士,还有黑袍人在这些阴灵之物的掩护下,朝着我的身后偷袭而来,这些人普遍都是法螺道场之中最能战斗的红棍猛子,他们能够出现在这儿,必然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当我避开好几头黄巾力士的袭击朝那人斩去的时候,他确定在阴灵的掩护之下推开,而另外一边,攻击骤然而至。

彼进我退、彼退我进、彼走我拦、彼停我扰,对方就像是牛皮糖,凭借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将我给紧紧围住,不让我有一丝喘息的时间,就是要拖住我,然后将我给生生耗死在这儿,最终达到活捉我的目的。

在我面前出现的,只有三五个黑袍人、十来个黄巾力士,而在阴影的背后,还藏着数十个同样心怀莫测的家伙,这样的局势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我能够逃脱吗?挥舞着饮血寒光剑的我不断地扪心自问,多少也有了一丝气馁,然而就在此时,我的耳中突然又响起了刚才利苍与我论道时所谈的话语。

"齿轻叩,津频咽,身要直,体要松,息要微,意要轻"

所谓意要轻,便是说行功舞剑,不要刻意,要自然,循着道法的轨迹,要让自己从最繁复的表象中超脱出来,达到"信敬、断缘、收心、简事、直观、泰定、得道"的七重境界,如此才能够超脱于世间的本质,将自己从繁复多变的世界中沉浸下来,观看到事物的本我、真我。

念及如此,我心中那股争胜之意便渐渐淡去,脸色倏然,双目圆睁,此时那血劲并非升起,右眼之中的神mì

符文并未有运转,而我眼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简单了起来。

是的,如此简单,对手的速度在下降,而我脑海中的思维则飞速提升,如何变招、如此致命、如何制敌如何进、如何退,一切的种种都在一瞬间从我脑海里飞掠而过,我的身体开始变得无比的柔软起来,这种有别于之前僵硬的状态,使得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得以使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手段,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兴奋之中,出剑、收剑、闪避、抵挡

魔剑在经lì

了最初的沉寂之后,开始逐渐地活跃起来,而它的活跃则是因为剑刃之上,饱饮了太多敌人的鲜血,随着我在绝境之中的顿悟,使得我面对着无数敌人的进攻之中,开始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尽管我身上的伤口变得越来越多,也不乏被那黄巾力士一拳捶在心窝里,但是我却能够有效地将自己所学给有机结合起来,酣畅淋漓地分配着自己的力量,无论是掌心雷,还是两套顶级剑法,又或者随意而来的格斗术,以及传承自阿普陀的深渊三法

我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酣畅淋漓地施展出毕生所学,这些手段其实都已经融入到了我的灵魂之中,然而我却还是第一次发xiàn

它们如此顺手,总是能够在我需yào

它的时候出现,我能够随意调配起这些手段,或者一剑斩落对手的头颅,或者一掌将抵近而来的杀招逼开,掌心雷轰然而出,或者手往怀中摸去,小宝剑疾电出击,将贴身对手的兵刃斩断,喉管割破!

杀人之术,就是让站在自己对面的敌人倒下,再也没能有反抗之力。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我不知dào

自己酣战了多久,只晓得面前的敌人一会儿多,一会儿少,有一段时间甚至达到了巅峰,超过二十多个黑袍人以及五十多尊黄巾力士将我的视线给挤得满满当当,而后人便渐渐地少了许多,而我身上的伤势却慢慢地多了起来。

我对自己身上的伤痕心知肚明,总共十九道伤,有的是快刀斩过,血流不止,有的则是重器砸落,内处渗血,而这些伤痕倘若是出现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早就已经命丧黄泉,然而我却咬牙坚持着。

我坚持的底气在于二十多年打磨的身躯,以及强悍的回复力,一开始的战斗还只是关乎于手段,而到了最后,则是意志力的较量。

一个人,与五十多人的意志较量。

到了后面,我的意识都已经快要模糊了,有一种闭上眼睛就要长眠不醒的感觉时,终于感觉身边的人影变得稀少,那些遮天蔽日的黄巾力士一个不见,脚下成堆的尸体和伤员,还有几个踉踉跄跄的家伙脸上露出了惊恐的面容,仿佛崩溃了一般地大声叫道:"魔鬼,你是个魔鬼"

最终绷不住的人是对方,剩余的这几个人终于知dào

了害pà

,骇然逃开,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僵硬的身影拦在了他们面前,手轻轻一挥,那些人就像纸糊的一般,胸口被掏空,接着跳动的心脏出现在那人手上,接着被塞进了嘴巴里面去。

我坐在尸堆之中,喘着粗气,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迷离,看着那几个崩溃的家伙最终被一个一个地杀死,接着寄身于程杨体内的利苍拿着半颗心脏,一脸鲜血地走到我跟前来蹲下,友好地递给我道:"累了么?吃点"

此刻的我连拿剑的力qì

都没有了,无力说道:"不吃!"

利苍不屑地笑了,三两口啃完,将手上面的鲜血舔干净,笑道:"懵懂无知的凡人,永远无法理解跳动心脏的美味。"

说完之后,他又问道:"差不多理会了?"

我点了点头,没力qì

再说话,而利苍则揪住我的脖子,平静说道:"那行,还给我吧。"

黑暗年代 第二十一章 猖狂个毛

战斗到了后半段的时候,我其实差不多理解了利苍为何会跟我谈及临仙遣策的真义,以及让这么多法螺道场之人前来磨砺我的原因,其实最终也是要让我能够对临仙遣策有着更深的理解,虽然不知dào

他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却知dào

自己最后的结局,终究还是逃不过利苍的魔掌。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利苍耗费自己所有班底之人的性命,拿来给我磨刀练手?

我没有弄明白这里面的关系,然而当脖子被利苍给掐住,高高举起来的时候,却艰难地笑了出来。刚刚啃过好几个人心的利苍面容狰狞,显得十分恐怖,看着快要笑岔气的我,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里面闪烁光芒,寒声说道:"你笑什么?"

我浑身无力,脖子被掐之后,连喘气都显得那么困难,不过却显得很开心,大声说道:"朝闻道,夕可死矣。这些年来我一直学道修法,却从来没有一日,如今天这般畅快,我手中的剑,也从未有饱饮过这么多的鲜血,刚才我杀了多少混蛋——四十个,还是五十个?管它呢,我破的阵,乱的法,还有我融会贯通之后的领悟,都是这辈子都难以触摸到的境界。有了这样的遭遇,便是死,也值了,只不过,你想我还你的临仙遣策,怎么还?哈、哈、哈"

临仙遣策就是一股轻灵之气,它在我的右眼之中,根本不能为别人所用,利苍想要回自己的东西,难道还能将我的眼睛给挖下来不成?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莫名解气,利苍倘若晓得自己费尽周折,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知dào

会不会将肺给气炸。

我哼声不语,冷笑连连,而利苍也不与我计较,将我给重新扔回了那一堆死人里,又从旁边拉过一具尸体来,一屁股坐在了那人的胸口处,与我对坐,平静地说道:"怎么还,这个另讲。说句实话,我也是在接到程杨教授的信息之后,才开始了解你的,这才晓得你居然已经是当今道教茅山宗的开山大弟子,而且还是朝堂之上杀戮同道的代言人,没想到啊,连魔尊您都接受招安了,这让我着实诧异?"

"魔尊?"我哼声冷笑道:"利苍,你要杀便杀,我保证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又何必跟我摆故事、讲段子呢?"

"咦?"利苍皱了一下眉头,看我说得并不是假话,便有些奇怪了,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迟疑地说道:"不对啊,按理说魔尊返世,过了十八岁,便能够自然觉醒了,怎么你好像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小子,你到底是谁?"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试探着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本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返世重修的,只不过一直没有觉醒本我,对不对?"

利苍是两千多年前的老鬼,虽然他大部分本事都在临仙遣策之上,不过能够从那个辉煌的年代存活至今,光这一份眼界都远比这个时代的我们开阔许多,而他的话其实也印证了我这些年来的猜想,那就是我应该为某位恶人的转世,要不然也不会获得这个世界的憎恶,也不会有着十八劫,以及种种离奇之事,而曾经屡次三番的李道子也曾经对我说过,倘若我觉醒本我,出手犯恶的话,他会亲手将我给干掉。

对,是亲手,当年的李道子是因为误会我是他的某位老友转世而出手相助,后来确实希望将我给引入正道之上,才不惜以性命相救,所以我若负他,他必回亲自出手,索我性命。

那么问题来了,我灵魂之中的本我,到底是谁?

这个答案一直困扰了我很久很久,有时我会想如果我弄清楚了这一点,说不定就不用等到十八劫完毕,就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了,不过却没有人肯告sù

我,我师父不会,李道子不会,而说不定这个利苍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然而就在我满心期待地看着利苍之时,这家伙脸上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哈哈大笑道:"你也有今天,难怪我上次看到你的魔尊护法居然跟了别人,而不是陪在你的身边,原来连它都晓得你背弃了自己的大道,被那帮带翅膀者给引上了歧路去。原来如此,那么,魔尊,既然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觉醒,那么这一副好皮囊,不如就便宜我了吧?"

利苍没有讲出他口中的"魔尊"到底是何许人也,然而却点出了另外一个角色,也就是"魔尊护法",听到这个久违的词语,我脑海里转了几个弯,方才想起他讲的,应该就是胖妞,那个陪伴着我成长的神mì

小猴子,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诧异问道:"背弃了我?你又见过它么,是弥勒?"

利苍一双眼睛开始散发出了贪婪的目光,舌头在嘴唇上面舔了舔,身子微微前倾,一口人肉的酸气喷在了我的鼻子上,让我差一点就要呕吐了出来,而他听到我谈及了弥勒,也不由得一愣,含笑说道:"没想到你也认识他啊?很不错的小子,强dà

的执行力和深沉的计谋,使得他或许能够超越这世界上的很多人——最重yào

的是他很神mì

,有让我看不透的东西,是个让人尊敬的对手!"

他的手再次摸到了我的脖子上面来,呢喃说道:"他很可怕,真的很可怕。将临仙遣策夺回来之后,我下一个要杀的人,一定是他!"

我浑身无力,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了,无力地看着利苍说道:"还,怎么还?"

利苍已经将额头顶到了我的脑门上来,两人几乎零距离,双眼对视,他喷着腥臭的气息笑道:"你的脑子反应真的有点儿慢,这事儿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一件难事,然而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啊——你也不想想,从先前的那具身体,到程杨这个活死人,我可曾有过排斥反应?身体对于我来说,不过就是一间房子而已;恰好,你这房子不但是天生魔体,而且还有这临仙遣策在其中,你啊你,没有悟道,可惜了这优异的条件了"

听到利苍的这一番话,我才豁然想起,我刚才所得yì

的一切,在利苍看来,这都不是事儿。

他并不需yào

将我的眼睛给挖下来,因为这眼睛便是他自己的眼睛,他只是将我的灵魂给扼杀了去,然后自己进驻而来,那便万事皆休了。

这具身体依然还在,他甚至还可以冒充我的身份,成为茅山的大弟子,成为特勤一组的组长,甚至还可以跟小颜师妹一起卿卿我我,然而这世界之上,却再也没有我陈志程这么一个人,就像鸟儿飞过天空,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世间在无陈志程。

一想到这样的结局,我的心脏骤然紧缩,拼尽所有的力qì

,大声喊道:"不!"

我一边愤nù

嘶吼,一边拼命伸出手掌,朝着面前这魔鬼抓去。

我这一抓,用上了炼妖壶观术,然而我这慢如蜗牛的反抗在利苍眼中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然后将半根舌头嚼烂,一口热血碰到了我的双眼中去,结果我便感觉耳边一阵洪钟响起,全身宛如遭到雷击,接着眼前的世界一片鲜红,那血淋淋的红光将我的整个世界给侵蚀了,然后浑身冰冷,有一股强dà

的意志降临到了我的身体里。

额头、鼻子,以及唇,通过这种点对点的接触,附身于程杨老匹夫之上的利苍开始将自己的意志转移了过来,这是一种让人绝望的情形,笼罩而下的利苍神识就宛如平地刮起肆虐的龙卷风,将我的意识给吹得七零八落,我眼中的世界一片红,而意识的战场上却也是全面溃散,节节败退,根本就抵挡不住利苍的覆盖。

在意识的海洋之中,黑暗将我整个人都给吞没,我仰望着血色天空,感觉漫天风沙吹落而下,我有可能沉落海底之后,便永远都难以苏醒过来。

人只有真zhèng

到了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方才会想起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与不舍,无数人物从我的思维中走马灯一般地出现又消失,父母姐姐的亲情温暖、儿时的小伙伴,清冷的五姑娘山上,青衣老道和一狐一猴,以及岩壁之上的老鬼所有的一切,以及茅山顶峰之上,一个谪落凡间的小美女,和她那宛若夕阳一般温暖的笑容

这些所有的美好开始往天上飞速遁去,一个苍老而凶厉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面不断晃荡:"天啊,我看到了什么?这简直就是一具完美的躯体,居然还有道心种魔这样的奇功——捡到了!小子,身怀重宝而过闹市,你还真的是不知人间险恶啊,哈哈"

利苍的狂喜让我绝望,而我则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逐渐沦丧,脚下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我飞速地往下坠落,世间的一切,都离我是那么的遥远。

我要死了么?

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我问自己,却听到一道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声音充斥了大地:"鼠辈,猖狂个毛?"

黑暗年代 第二十二章 职业愿景

我是死了么?

意识在某一刻似乎消弭了,然而这种沉寂就好像是溺水的时候沉落河底,在断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又浮出了水面来,尽管自我的意识模糊,但是我却还能够感觉到自己还是存zài

于这个世界之上的。我睁开了眼睛,感觉烈日高照,似乎已经是白天了,然而脑子里的思想陷入了凝滞的状态,反应慢得就如同蜗牛,直愣愣地瞧了一会儿天空,然后又昏死了过去。

不知dào

又过了多久,我听到耳边有人在叫我,"哥哥、哥哥",这声音我熟悉无比,就好像某种开关一般,停滞不前的思维终于再次回复了一些,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小白狐儿那张清丽秀美的瓜子脸,睁开眼睛来,却瞧见小白狐儿果然在我的跟前,泪水涟涟地抓着我的手,不听地呼唤着我。

当瞧见我睁开了眼睛过来的时候,小白狐儿脸上在一瞬间露出了惊喜无比的笑容来,小脑袋一下子就钻入了我的怀中,放声大哭道:"哥哥,你醒了,呜呜,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以为你不要尹悦了呢"

我浑身虚脱无力,被小白狐儿拱着胸口,躺倒在地,无神的双眼看着天空,发xiàn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有晚风徐徐吹来,正月间的天气阴寒刺骨,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而听到小白狐儿的叫声,旁边陆续传来了急迫的脚步声,接着我瞧见了努尔,也瞧见了徐淡定,紧跟着张大明白、张励耘、赵中华等等特勤一组的成员都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我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孔,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却突然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对了,林豪呢,被困在地下室的林豪哪儿去了?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起林豪的下落,结果喉咙里面嘶哑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努尔带着激动的神情走到我跟前,手放在了我的头上,抿着嘴,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没事,脱力了而已,天知dào

你到底是怎么将自己所有的潜力都给榨干的?别担心,已经没事了,这里的人没有谁能逃脱,而林豪也被尾巴妞找到了,现在正搁医院里面躺着呢,虽然失血过多,但是医生说能够活下来——活着便有希望,你太累了,先歇着吧"

努尔与我相识相知,自然知dào

我牵挂的是什么,此番说罢,我的心中稍微安然许多,余光处瞧见我依旧还在原来的院子里,土路上来了许多警车,有好多军装和警察正在收拾院子里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抬向了车上去,我的醒来让这些人着实好奇,纷纷朝着我看来,然而当我瞧过去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却又不自然地转移开了去。

怎么,他们的脸上为何会有这样惊恐的表情,就好像是见到鬼了一般?

难道是觉得我已经死了,此刻苏醒过来,实在是太惊讶了么?

我的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然而此刻的我就像那刚生下来的小娃娃一般,无比的虚弱,根本就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在努尔吩咐我安心休息之后,再次闭上了眼睛,感觉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而这所有的一切,则都是因为我亲爱的兄弟和朋友们在我身边。

有他们在,我便可以睡得十分安稳了。

我闭上了眼睛,这时有人抬着担架过来,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将我抬上担架,然后送到了救护车上面,我听到小白狐儿对车上的急救医生和护士大声吩咐着,无外乎是讲明我的重yào

性,说要万一出现了什么变故,唯他们是问。

小白狐儿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看着,那急救医生给吓得不轻,这时徐淡定过来叫住了小白狐儿,告sù

她道:"尾巴妞,梁老大给大师兄检查过了,就是脱力而已,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你别在这里吓着医生,人家是专业的,要给你吓成业余的,这责任谁负?你先过来,帮忙检查一下现场,大师兄暂时醒不了,这事儿到底如何结案,报gào

怎么写,我们都得先给上面一个说法不是?赶紧的,过来!"

徐淡定平日里素有威望,他的吩咐小白狐儿倒也听,离开了救护车,这时车厢里只剩下一名急救医生和两名护士,我闭着眼,意识犹存,然而三人却以为我昏迷了,说话也没有遮拦,在给我挂上生理盐水之后,急救医生一边给我处理伤口,一边低声对旁边的两个女护士说道:"天啊,看看,二十多道伤口,还能活下来,这家伙果真不是一般人!"

旁边一个女护士忐忑地问道:"杨医生,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五十多个人全都死了,就剩他一个"

还没有等这杨医生做回答,另外一个快嘴的护士便低声说道:"嘘,我刚才听市局的警察说了,这个男人是那几个中央调查组的头儿,地位很高的;另外我还听说一件事情,他们说这五十多个人,都是他一个人给杀了的——天啊,你们能够想象么,一个人,杀了五十多个人,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么?"

杨医生处理伤口的手脚十分麻利,不过嘴上却不停,神mì

地说道:"你要这么说,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事情,不过至于这回是不是,还真的难说;你们知dào

么,刚才那几个穿中山装的家伙,是我们国家有关部门的,专门处理各种秘密事件呢!"

第一个女护士却打死都不信:"杨医生你吹牛呢,上次十堰北站北疆那帮卖羊肉串的,和东北朝鲜族贩马肉的那一帮人争地盘,打架斗殴,朝鲜帮的第一红棍朴俊勇不是说打遍十堰无dí

手么,结果呢,被十多个人追砍,现在还在我们医院重症监护室躺着呢,人脑袋都被砍成狗脑袋了,这里可有五十多个人,你当这个伤员是老魔头啊"

"爱信不信!"

救护车里面的三人八卦着,你一言我一语,落在我的耳朵里,让我心中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欣慰笑意。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总局大佬许映愚告sù

我的事情,那就是作为我们这些战斗在秘密战线的人,最大的幸福不是破了多少案子,捣毁了多少凶人,而是生活在这个社会的人民,他们可以沐浴在阳光下,不用理会这世间的丑陋,也不用接触那些黑暗到让人绝望的东西。

世界是光芒无限的,没有恶棍,没有凶人,也没有修行者,一切都是按着秩序行事,就不用担心飞来的横祸,而这样的状态,才是我们所追求的。

我再次昏迷了过去,不过这一次,嘴角却带着笑容。

【鼠辈,猖狂个毛?】【鼠辈猖狂】【鼠辈】时间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从噩梦中苏醒过来,陡然坐直身子,耳边仍然回荡着一道充斥着无声威严的声音,而睁开眼睛之后的我则发xiàn

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空气里有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手背上面还吊着点滴,而我的床边则趴着睡眼朦胧的小白狐儿,瞧见我从床上坐直了起来,顿时就欢呼雀跃起来,大声地喊道:"哥哥醒了,他醒过来了"

小白狐儿又跳又叫,脸上充满了喜悦,接着一下又钻入了我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隔着单薄的病号衫,我都能够感觉到这小姑娘将我的胸口都染湿了一片。

还没有等我开口说话,这时门被推开了,徐淡定冲了进来,兴奋地对我说道:"大师兄,你醒过来了?能说话么?"

我咳嗽了两声,感觉喉咙干渴无比,不过却还是能勉强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晚上九点,你睡了足足三天了!"徐淡定走进病房来,朝着门口跟着的张世界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坐在了我病床前的板凳上,叫小白狐儿去帮着倒杯开水,然后跟我说道:"梁组长带人在当地部门进行调查工作,我让世界去告sù

他你醒了。大师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够跟我说一下么?你知dào

么,赶到现场的人里面,除了我们,其他人完全都快疯了,实在是太血腥了。我们这几天,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对于徐淡定,我倒也不隐瞒,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来龙去脉,都给他一一讲起,这件事是开诚布公的,由小白狐儿作了记录,不过到最后的时候,谈及利苍想要附着于我的身上,然后我在昏迷时听到的那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我还是作了处理,没有多谈。

我的讲解有两个版本,真zhèng

记载在笔录里面的说法,是我根本就没有获得临仙遣策。

小白狐儿是我儿时好友,徐淡定是我同门师弟,自然了解我的用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知dào

这世界除了利苍,还有多少人对临仙遣策有意思,能隐瞒,还是隐瞒的好。饶是如此,当听完这整个过程之后,徐淡定还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双手抱拳,朝着我长长鞠了一躬,认真地说道:"闻道有先后,大师兄,恭喜你,先到达了!"

黑暗年代 第二十三章 返回京都

这回千里周折,我固然是受尽了折磨,但并不是没有收获,其一就是将于墨晗大师被害一案给破了,也算是给南南、刘老三等人一个交代,他们都是我所珍惜的朋友,这个承诺能够得以完成,对我和对他人,都至关重yào

;第二就是程杨、老孙以及利苍等人的死去,也算是了结了陈年的恩怨,另外大破了法螺道场这个盘踞在颚北的毒瘤,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大政绩;当然,最重yào

的,还是我修为之路的成长和进步。

作为一个修行者,所谓的功劳与政绩,这些都是虚妄的,唯有实力才是最根本的东西,而前几日与利苍的沟通和交流,以及陷入绝境之中的我,对于临仙遣策这股轻灵之气的理解,已然将我给提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就好像海里的人走上了陆地,便如人类通过飞机学会了飞翔,尽管此刻的我虚弱无比,但是整个人的修为,却已然被人为地拔高了许多。

苏醒之后的我,整个人的思想跟以前有了许多的区别,视野更开阔了,想法更多变了,也晓得了这个世界之上,还有许多我所不能理解的东西,我不知dào

利苍到底有没有死,不知dào

我体内那个威严的声音是不是所谓的魔尊,而那魔尊又是谁

我唯一知dào

的一点,那就是,我便是我,我陈志程依旧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自己所爱和珍惜的那些人,就必须跟我那狗屎一样的命运作斗争,因为我想明白了李道子当初跟我说的那句话,其实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当我的身体被人取代了之后,我便将不是我,而那个人倘若想要继承我的一切,连我的爱人都给骗走了,那样的我,还不如死掉了呢。

想清楚了这一点,我就变得积极起来,练气观想,周天运转,人也逐渐地恢复起来,而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努力地恢复之外,我也变得十分的忙碌,除了先前做的一份笔录之外,我还需yào

应付当地有关部门的领导和备案,另外还由我口述,进行了一份述职报gào



当时的现场发xiàn

了老孙、程杨和黑寡妇,以及铁面人老魔的尸体,同时还有五十多个年纪不一的男女,经过系统排查,这些人有的恶名累累,有着相当厚的案底,有的则没有档案,不过初步可以盘点,这些人应该就是盘踞在颚北神农架一带臭名昭著的法螺道场。法螺道场在这一带盘踞,但随着领头人老魔的死亡,墙倒众人推,立kè

便有好多副案出现,一时间忙碌不已,而随着案件的进展,办案人员则像是过年一般的喜悦。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些当事人没有受到法庭的判决,因为这些罪犯都已经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躺在了太平间里面。

法螺道场的势力颇大,而且必然还有残留的余孽,只可惜主恶皆以被杀,使得案件难以深入地挖掘下去,对于这一点当地部门颇有微词,觉得我当时所下的杀手实在是太过于血腥,连一点儿苗子都没有留下。这样的牢骚话经过几道周折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唯有苦笑,并不是我不愿意留手,也不是说我便是那嗜血的杀人狂魔,而是当初我倘若是心存半分仁慈,只怕躺倒在地的那些尸体里面,就有我这么一个人了。

而后我了解到了我和林豪失踪之后的事情,原来当我被黑寡妇暗算的时候,小白狐儿也中了那麻象散,不过她的体质与我到底不同,当下凭着最后一口气,冲出了医院,暂时躲入了一户民居里,然后拨通了布鱼的电话,话都还没有讲几句,便昏迷了过去。

布鱼本来在监视程家老宅的扫地老头,接到小白狐儿的消息之后,匆匆赶到,将小白狐儿送到了医院,又赶忙通知了申重和戴巧姐。

在得知了我和林豪神mì

失踪之后,申重和戴巧姐当即就坐不住了,不但通知了在京都的特勤一组,而且还上报了市局省局,将情况作了说明。于墨晗大师被害一案,其实是已经由市局结案了,人是法螺道场找的替死鬼,这事儿是市局吴琊办的,所以我们才没有惊动当地部门,而在得知我们下来是调查此案的时候,市局吴局长消极怠工,并没有第一时间进行大规模的调查,使得程杨等人能够将我和林豪给转移到了附近的郊县去。

这消极的情况一直到了中央来人,才得以解除,得知我失踪之后,特勤一组所有值班的和休息的人员全部一级待命,连刚刚喜获千金的徐淡定都没有陪同还在月子中的娇妻和初生的爱女,匆匆赶来,总局王红旗更是发了话,说无论是死是活,都要有一个说法,下面才真zhèng

地动起来,而后通过那个扫地老头,终于找到了林豪,将其救出。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多说,宗教局这样一个部门,奇人异士何其多也,一路找寻而来,终于找到了躺在尸山血海之中的我。

小白狐儿跟我讲起,当初瞧见一院子的死人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在确定我没有事了之后,徐淡定用了鬼灵回溯之术,进行推演,方才得知了大概。知dào

隐约的真相之后,当时所有人都震惊了,要晓得这五十人可并非什么普通人,而是横行一方的法螺道场之中,最精锐的成员,这里的人即便一部分不是修行者,也绝对都是让人头疼的角色,然而布下了如此大阵,无数的黄巾力士和高手堆叠,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这些人,竟然被我一人给尽数杀了,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称之为奇迹了。

经此一役,在宗教局的内部已经将我当做了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原先还能与我并肩而立的黄养神和赵承风都被我甩得远远,而更多的人,则对我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情绪,甚至还有流言,说陈志程处理案件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于粗暴了,有些嗜杀,这样的人倘若提到关键岗位来,只怕并非宗教局之福啊。

这话儿是张励耘跟我讲起的,特勤一组的人是我最重yào

的班底,而他们则是与我命运相关的兄弟手足,对我自然不会有什么隐瞒的,我但是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无论外面如何风言风语,但我却了解两点,第一就是此刻我的风头有些太盛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的局面恐怕不是龙虎山这些竞争对手所希望看到的,那就必须要打压一下;而第二点,那便是我并不用担心太多,在机关里,即便是像我们这样的秘密部门,能干事的,永远比混日子的少得多得多,所以真zhèng

有见识的领导,终究还是会保护像我们这些人的。

此事牵连甚广,不过琐碎的小事并不会让我烦扰,在十堰养了几天伤之后,在小白狐儿的陪同之下,我乘飞机返回了京都,在宗教局对口的军医院接受治疗。

我身体的恢复情况还算不错,已经能够坐着轮椅四处走了,当下也是第一时间探望了同医院的林豪。

林豪除了脸被割得支离破碎之外,身体多处软组织和骨骼都受了伤,被接回京都之后,总局大佬许映愚亲自前来探望,不但带来了极为珍惜的丹药,而且还亲自组织会诊,拟定了治疗方案,当我再次见到林豪的时候,他尽管依旧虚弱,但是脸上的疤痕已经脱痂,恢复了许多。

不过即便如此,黑寡妇当初使出的手段,也使得模样俊朗的林豪完全破了相,跟往昔有着很大的区别。

我的到来让林豪十分激动,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有一种生死相逢的感觉,当我谈及他的伤势时,这男子苦笑道:"能有一条命留下来,那就不错了,至于脸,那些都是小事了。"

我点头,说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不过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日新月异,也不会是什么大的事情,我会给你申请经费的,咱找国内最好的医院治疗;国内治不好,咱们去国外治,听说韩国的整形美容技术很发达,实在不行,咱们就去韩国,整一个高仓健的脸出来,好不好?

旁边的小白狐儿也插嘴说道:"不行,整成江口洋介,你看在《东京爱情故事》里面,他好帅啊"

原本还十分苦闷的林豪听到这话儿,顿时就笑了,摸着脸说道:"别了,爹娘给的这张脸挺好,我就不想再变成别人了。"

有小白狐儿在旁边插科打诨,林豪的心情顿时就变得好了很多,又谈到了案情的进展,我对林豪讲起,说为了给他报仇,我亲手斩下了黑寡妇的人头,林豪听到了十分感动,紧紧握着我的手,喊了一声"陈老大",激动得不能自已。

林豪皮肤愈合,需yào

卧床休息,不能久聊,当下我们也不多打扰,准bèi

离开,然而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刚刚讲了几句,突然脸色一变,焦急地跟我说道:"老大,我爹和我表妹在火车站,出事了"

黑暗年代 第二十四章 林豪父亲

林豪是天津人,他爹是退休的老师,早年间他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一些事情,给开除了,档案上还留有污点,最后不得不流落到京都一带,帮着老鼠会头目苍天鼠做些事情,助纣为虐,这使得老先生根本就不理他,两人虽说没有断绝父子关系,但是每次回家,都给用扫帚轰出家门,这情况一直到后来他改名换姓,从陈子豪变成了林豪,加入宗教局特勤组,方才得以改善。

没有经lì

过那个年代的人是无法了解公职人员铁饭碗的魅力,拿着我们特意给林豪定制的证件,陈老先生对邻居朋友说起自己儿子的时候,可以正大光明地说他没有犯过错误了,你看看,现在国家开始用他了,还是当警察。

林豪在江湖上混过一段时间,别看这人特别油滑,但有一点,那就是孝顺,对家庭和父母的想法十分看重,有了这一点,方才使得他心甘情愿地在特勤组出生入死,即便是在金陵跟我出任务的时候,差一点被黑寡妇弄死,他当初的反应,也显得颇为豁达,那就是此生足矣,不过一死而已。

这就是怕痛的林豪说出来的话,不管怎么样,都让人觉得特别信任。

林豪受伤以来,一直不敢跟家人打电话,也不敢将自己的情况跟家里人说,不过后来为了治疗的效果,医生通过宗教局的其他同事跟林豪父母取得了联系,这才有了林豪父亲陈老先生从天津匆匆赶来的事情,林豪这也是知dào

的,不过却没想到一个电话过来,才知dào

自己老爹出事了。

我站在旁边,听得不真切,问林豪怎么回事,林豪摇头苦笑,说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是他的表妹,小姑娘有点焦急,说自己和他爹被人扣在火车站派出所里了,不知dào

怎么办。

林豪的表妹话没说几句,电话便给一个彪悍的女人给夺过去了,好像还呵斥了她一声,方才砰地一声给挂掉。

听到林豪的转述,我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瞧见病床上这小子一脸焦急,恨不得立即下场准bèi

前往火车站的模样,先是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承诺他道:"你这病不易下床,好好休息吧,这事情我来处理,一定把你爹和表妹给安全送过来,别担心。"

虽然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闹到派出所,这事儿估计有些麻烦,有我出面,林豪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担心我也是病人,身体不便。我笑着摆了摆手,我其实并无大碍,要不是身上的好多伤口,都已经能和正常人一般了,有小白狐儿推着轮椅,我倒也是哪儿都去得。说完话,我问清楚了一些情况,然后拿着林豪的手机,跟着小白狐儿离开。

出了病房,我让小白狐儿拨通了拿手机回拨,嘟嘟半天之后,一个懒散的女声出现,问怎么回事,我问起刚才的事情,那女人顿时就不乐意了,大声骂道:"打架斗殴,正拘着呢,老家伙什么都不肯说,正准bèi

当盲流处理呢,你们要认识他,赶紧过来!"

林豪老爹当了一辈子的老师,是个方方正正的老实人,怎么可能打架斗殴?我听到,心中顿时感觉不妙,立kè

说不可能,陈老先生不可能干这事儿,那女人顿时就像大姨妈不调一般,怒吼吼地回道:"什么老实人,你觉得我们会冤枉好人不成?"

我听这架势,知dào

事情不能善了,尽管不愿意,还是搬出了自己的身份,严肃地说道:"我是国家宗教总局的陈志程,现在立kè

赶过去,在此期间,你们最好照顾好陈老先生,要是出了任何事情,我唯你是问!"

那女人一听,勃然大怒道:"嘿哟,你还国家宗教总局,我还是国务院总理呢,跟老娘在这里装什么瘪犊子"

我挂了电话,不再跟这种小人物吵架,闭上眼睛想了一下,然后对小白狐儿说道:"走,去火车站派出所。"

小白狐儿瞧着一脸苍白的我,不情愿地说道:"哥哥,你看看你自己,连路都走不了,身体这么差,还是在医院修养吧。这事儿我去办,保证让人没有任何问题,你看行不行?"

我摇了摇头,说道:"事情有点复杂,你一个人去,估计应付不了。火车站那个地方,鱼龙混杂,而且你听刚才电话那头的语气,一看就知dào

不对劲,林豪为了我弄成这个样子,而倘若他的家人在来看他的路上再出了事,我这老大就不用当了,直接跳楼得了。"

我说的话不容置疑,小白狐儿也没有办法劝我,只得跟住院医生沟通了一下,这军医院是宗教总局的对口医院,自然也晓得我们工作的性质,也不敢阻拦,只是让我将事情处理好之后就立kè

赶回来,不要将伤情给扩散了。

特勤一组有三台配车,当下小白狐儿推着我上了车,然后一路朝着火车站那儿赶去。

两地相隔颇远,而且路上居然还修路堵车,一路走走停停,等我们赶到了位于胡同之中的派出所时,两个小时都已经过去了,这时天色已黑,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小白狐儿将车听好,然后把轮椅弄好,将我给推进了所里面,左右一看,过去找人询问,结果问了两个人都不知dào

,问第三个的时候,那老警察记起来了,说哦,是胡副所长办的案子吧,人关后面呢,你们是家属吧,过来填个申请。

我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将人给抓起来了呢?"

那老警察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年轻人,有的事情也说不明白,说是打架斗殴,陈治民又死犟不认,说是被人偷了钱包,当时的场面有点混乱,又没有人出来帮着作证,所以也没办法了解情况。你回头见了他,帮着劝一劝,赶紧将这事儿了结便是了。"

这老警察能说出这番话来,看着倒是个好人,我从他的这话里行间中能够听出许多猫腻来,于是又问道:"都说打架斗殴,那另外一方的人呢?"

这时从走廊那儿走出三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来,朝着这老警察招呼道:"老卢,火车站的苟二请吃刷羊肉,前门东北饭店,你走不走?"

我认识制服,晓得他们三个是协警身份,没有正式编制,面前这个老警察才是正式的,不过三人说话轻浮得很,流里流气的,对这老警察也是一点尊重都没有,有些奇怪,然而那老警察却熟视无睹,而是跟领头的那人说道:"费阳,这个是下午带来的那个陈志民的家属,过来领人的,你通知一下胡副所长,看怎么处理?"

那个叫做费阳的年轻人横着看了我一眼,撮着牙花子说道:"胡所长都已经下班了,还能怎么处理,明天咯?"

说完话,他看都不看我,便扬长而去。

我皱着眉头,我面前的这个老卢居然连这点事情都决断不了,反而还要问一个协警,而对方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古怪,不过看着这三人离开,老卢只是笑了笑,没多说,而是将我们带到了办公室来,然后提着钥匙出去,没一会儿,领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儿来。

这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眉宇之间颇有些书生气,跟林豪也有着几分相似,我看到他,便伸出手来说道:"您是陈治民老师吧?我叫陈志程,是林豪的领导,他在医院来不了,我接到消息之后就匆匆赶过来了,具体什么情况,你能跟我讲一下么?"

老头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两只手跟我紧紧一握,眼泪就倏然流了下来,挺大的一个人,说哭就哭了:"他们说我打架斗殴,说要拘留我十五天,还逼着我签字画押——我陈治民为人师表三十多年了,哪里干过这种事情?陈领导,你可一定要帮我啊,要不然我这大半辈子的清白,可就全没有了"

他说得委屈,不过却没有将事情给我解释清楚,我皱着眉头,看了旁边的老卢一眼,我晓得他跟抓林豪父亲的胡副所长不是一伙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这般,不过老卢却咳了咳,轻声说道:"陈老师,其实对方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我看你要不然就认了,签了字,回头等胡副所长上班,我就给你办手续,让这位同志把你领回去就行了"

他这般劝着,我听到心中一顿堵,就好像塞了乱麻一般,再看着老泪纵横的林豪父亲,顿时一股无名怒火生出来,猛地一挥手,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办公桌上,怒声骂道:"认什么认,叫那个狗屁胡副所长给我滚过来!"

我虽然修为没有恢复,不过这含怒一出手,那办公桌却也给我拍垮了半边,老卢惊呆了,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却阴着脸说道:"跟陈老师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应该还在所里,你帮我找过来。"

老卢愣住了,疑惑道:"什么小姑娘,我没有看到什么小姑娘啊?"

黑暗年代 第二十五章 不会原谅

老卢的话让我脸色一变,不过还没有等我发怒,旁边的林豪父亲顿时就圆睁着双眼,大声喊道:"婷婷不就在外面的么,你们到底把她弄哪儿去了?"

老卢这才想了起来,说道:"哦,你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啊,听说她偷偷弄了我们派出所的电话,被治安的花姐给轰出去了,后来倒是没有再见着——我也是过来交班的,真的不知dào

。"

老卢的说法让我浑身寒气直冒,咬着牙冷笑道:"好,好!活生生的一大活人,在派出所,就给弄丢了,你们还相互推诿不认账,我算是明白了男儿一怒则杀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的眼神发冷,而那老卢也来了火气,他也是老警察了,虽说看不惯所里面的气氛,但多少也感觉到我的话太刺耳,指着我说道:"我知dào

你们有火气,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应该损坏公物是不是?我也是看你坐着轮椅,才好言好语地相劝,可你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信不信我叫人过来,将你给铐起来?你到底哪个单位的?"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和颜悦色地对林豪父亲说道:"陈老师,你不用着急,婷婷丢不了的,就是在天边,我也给你找回来。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林豪父亲哆嗦着嘴唇,显然是心忧那个走失了的小姑娘,不过他也是有条理的人,知dào

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急得来的,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冷淡,转身离开的老卢,抹着老泪说道:"我听说豪儿因公受伤了,便匆匆赶过来,没想到刚到火车站,车站前面的那条路太挤,结果差点被人摸了钱包——那是我养老的积蓄,就怕豪儿医疗费不够才取出来的。好在有婷婷在旁边看着,才没有被人摸走。"

这时老卢已经出去叫人了,林豪父亲担忧地看了外面一眼,我平静地说道:"陈老师,别怕,你继xù

说——尾巴妞,打电话给总局,让人协调一下,赶紧派人过来,另外集中力量找人。"

尾巴妞点头出去,而老卢则继xù

说道:"婷婷是豪儿的表妹,他小姨的女儿,从小跟豪儿最是亲近,听到我要来京都,就非吵着要过来了。婷婷提醒我的时候,那人的手正摸到我兜里面去,我就抓住了他的手,不肯放松——我也是老糊涂,钱包没被偷就行了,何必纠缠不清?结果旁边好几个人上来劝,将我给挤到了角落里去,威胁我,我当时也头晕了,就是不放,然后让人叫警察,后来闹了一下,他们也没跑,结果警察来的似乎,被我抓住手的那个贼跟我扭打,倒在地上,然后反而诬陷我打人——天地良心,他明明是自己蹭到地上的"

我皱着眉头不说话,这事情太奇怪了,要倘若真的如此,这不过是一场很简单的抓贼事件,到场的警察倘若能够不偏不倚,自然就是将贼给抓起来,然后放了林豪父亲才对,怎么到现在,被偷的林豪父亲给押了起来,那伙人反而不见人影?

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猫腻?

我思考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偷你钱包的那些贼呢,人在哪儿?"

林豪父亲顿时就气得不行了,对我说道:"那些狗日的,他们先前就有恃无恐,说他们老大是什么胡光辉所长的小舅子,我还不信,结果一进来才晓得是真的,二话不说就给我定了性,说先前的冲突是误会,又说我伤人了,他们还说给那个家伙验了伤,要真追究的话,不但要我赔医药费,还得追究刑事责任"

林豪父亲当了一辈子的老师,教书育人,不太懂人情世故,也执拗,要不然也不会对林豪要求这般严格,刚才林豪表妹婷婷失踪的时候,他虽说有点儿后悔,但是此刻讲述的时候,却是一脸凛然。我点了点头,没有多谈,而是平静地说道:"陈老师,你做得对,这个世界上,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含糊而过,只会助涨不良作风越发嚣张。"

我这话儿刚完,门口一阵闹腾,我问怎么回事,小白狐儿告sù

我,说老卢带着好几个协警要过来。

我脸色开始转寒,对小白狐儿说道:"别人不准进,你带老卢进来,我问他几件事情。"

我说完话之后,门外一阵闹腾,这时那老卢一身狼狈地被小白狐儿给拽了进来,然后猛然将门给顶上。

我不顾门外的闹腾,看着被小白狐儿轻松制住的老卢,顾不上给人面子,直接冷声说道:"老卢,你当警察这么多年,也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想告sù

你们,那胡光辉惹错人了。我问你两件事情,你跟我说实话,那就没你的事,若是不肯说,那好,今天所有相关的人员,从上面到下面,包括你,所有人身上的那张皮我都给拔下来,然后这辈子都要活在懊悔中,信不信?"

一个人,都是有气质的,尽管我坐在轮椅上,身上尽是绷带,但是刚刚杀了五六十人的我此刻发起怒来,浑身都是腾腾的杀气,这种气息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凝如实质,老卢当了半辈子的警察,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不差,晓得这回胡光辉是踢到铁板了,沉默了两秒钟,便服软道:"你说。"

我不看他,而是盯着那塌了半边的办公桌说道:"告sù

我,那伙人,跟你们的胡副所长有什么关系?"

老卢苦涩地说道:"那伙人的领头叫做苟二,他在火车站开了间洗浴中心,手下有一票小兄弟,今天陈老师碰到的就是其中的几个。苟二跟胡副所长有点联系,听说他姐跟胡副所长有些男女关系,具体的,我们也不知dào

"

我又问道:"好了,胡副所长在哪里?"

老卢这倒没有犹豫,直接说道:"前门的东北饭店,苟二请胡副所长还有出警的几个人吃饭呢。"

我心中怒火焚烧,不过却没有多作言语,问他道:"那个地方你知dào

吧,你带我们过去——你放心,我说了我能扳倒胡光辉,那就可以,你不要怕得罪了什么人,被打击报复;而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你知dào

的,我们整人的手法有的是。好吧,你选择吧?"

到底是天子脚下,老卢也听过一些事情,瞧见我和小白狐儿这做派,以及我刚才发怒拍散的办公桌,当下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剑指,小声地问道:"你们是这个的干活?"

我没说话,而小白狐儿则瞪眼说道:"废什么话,赶紧领路。"

老卢不再说话,赶紧领着我们出了门,门口有几个协警,问老卢怎么回事,老卢随便敷衍两句,便带着我、小白狐儿和陈老师出了门。这事儿着实有些荒唐,不过我也不管,心中只是一阵冰寒,也晓得这世间很多地方当真是龌龊得很,让人憋闷着火没处发。老卢指路,很快就到了那东北饭店,他是这儿的熟客,过去一问,得知了苟二请客的包厢,便带着我们一路跟了过去。

当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我瞧见了酒桌主位坐着一个红脸的中年警官,包厢里坐着十来人,双方一半一半,桌子上的火锅热气腾腾,而里面的人也喝得面红耳赤,正在那儿哥俩好地划着拳呢,红脸警官看到老卢进来,站起来,不悦地说道:"老卢,你来干嘛?"

老卢有点畏惧这人,往后躲了一下,坐在轮椅上面的我却平静地说道:"你就是胡光辉?"

被人指名道姓地叫出来,胡光辉一愣,又看到我身后的林豪父亲,顿时就来火了,指着老卢大骂道:"老卢,他是嫌疑犯,你竟然私自将人给放出来了,你是脑子进水了么?"

老卢无法面对胡光辉,直接退到了走廊去,而我却不管,问旁边的林豪父亲道:"陈老师,你帮我指认一下,这里面哪个是小偷,哪个是诬陷你的人。"

林豪父亲指着刚才坐在胡光辉左侧第二个的光头汉子说道:"就是他!"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这时坐在桌子旁边的人全部都围了过来,一边大声嚷嚷,一边准bèi

动手了,林豪父亲到底只是个老实的文化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也吓得拖着我轮椅往后跑,我哭笑不得,一把抓住了门框,对小白狐儿说道:"尾巴妞,我今天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我的兄弟在第一线拼死拼活,家人却被人诬陷。这里面的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原谅,他们得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好了,不要伤人性命,其它随你!"

我这说着话,那个被陈老师指出来的光头贼人便狞笑着冲了上来,怒骂道:"你这瘫子,伤成这样还跑出来,老子先把你弄回床上去,哈哈"

他的笑声还没有落下,结果就突然一阵停顿,接着没有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这光头的身子像被一辆东风重新卡车撞到了一般,轰的一下,就甩飞到了桌子上去。

我闭上了眼睛,听着哀鸣,虽然我从来不主张暴力,但是此刻,心中却舒爽无比。

黑暗年代 第二十六章 泥鳅化龙

这包厢里倘若是十多个修行者,我恐怕要给旁边的小白狐儿押一下阵,然而这些家伙除了能够欺负一下普通老百姓之外,倒也没有别的本事,我没有兴趣看这种场面,也不想让这种暴力场面惊扰到林豪父亲,于是便退出了包厢,顺手将门给关上。

不过这门虽然给关上了,但是却并不隔音,小白狐儿在里面纵横逞威,拳拳到肉,里面的一群人给一个小姑娘弄得鬼哭狼嚎,惨叫连连,着实也是奇事,老卢当下也是有些忐忑,舔了舔嘴唇,走过来对我说道:"那个,是不是先别动手,咱们有事说事,有理说理,一出血,性质就变了。"

他这话说起来也是好意,不过我却冷笑着朝他问道:"老孙,倘若你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顿,你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会吧!那你再想一想,陈老师清清白白一辈子,到头来,就因为抓小偷的时候不放手,不肯妥协,就被带到派出所里面去,受尽羞辱,而且还被构陷成打架斗殴_老卢,我的小兄弟,陈老师的儿子为国受伤,现在躺在医院里,而自己的老子反倒出了事,你觉得我就这么吞声忍气了?"

"这"

老卢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反倒是林豪父亲有些不安,担忧给我们惹上了麻烦,拉着我的胳膊说道:"领导,要不咱好好说话,可不能乱来呢。"

我抓着林豪父亲那只握了一辈子粉笔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陈老师,咱不惹事,也不怕事,这些人你倘若原谅了他,含含糊糊放过去了,那以后又有人如你一样,但没有人给他们出头,你说他们怎么办?"

我这么一说,陈老师的念头就止住了,被人冤枉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倘若有可能,还是要让这些横行无忌的人受到些教xùn

才好。

有我在,清白得雪,陈老师倒也不会在意自己刚才的感受,只是希望能够让恶人得到教xùn

,免得再有来者,如他一般。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在派出所丢失的林豪表妹,倘若是找不到,那罪过可就大了。

提起这事儿,我好言安慰道:"陈老师别担心,我已经派人找了,你放心,别说是一小女孩,就是一只猫,我们都能找到;当然,实在找不到,我答yīng

你,我拿那里面所有人的命,来赔给你!"

我这话儿说得狠戾,身处其中的林豪父亲倒也没有觉得,而那老卢则是一个哆嗦,后背一身冷汗就流了出来。

老卢的反应我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之所以如此说,我也是要让这些人知dào

些严重性,知dào

这世上还有一种因果叫报应,行恶事,得恶果。

这时包厢里面突然一静,所有的喧闹都赫然停止了,接着我听到那胡副所长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我眉头一皱,推门而入,却见包厢里面满是哀鸿,汤啊碟的散落一地,而里面站着的除了小白狐儿,竟然还有那胡副所长。

他右手持着手枪,对准着小白狐儿,旁边还有一个叫做张磊的协警正打着电话,瞧那意思,就好像是求援一样。

我推门而入,正在跟小白狐儿僵持的胡光辉厉声叫道:"不要进来,你们这是袭警,我随时都有可能击毙你们!"

刚才还蛮有威严的胡副所长在经过一场混战之后,一双眼睛变成了熊猫眼,而脑袋则肿成了猪头,我也是听着声音才分辨出来的,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不过看着这厮声音还是蛮洪亮,便晓得小白狐儿还算懂事,出手倒也还是蛮有分寸的。

尽管拿着手枪,但是胡副所长的声音在颤抖,十分没有底气,反而是被他枪口指着的小白狐儿却显得很轻松,指着旁边一堆伤员,朝着我抛了一个媚眼表功之后,寒声说道:"别拿枪口指着我,你可能不知dào

,上一个这样指我的人,现在已经躺在坟地里,再也没能爬起来过。"

小妮子说得霸气十足,而胡副所长则颤抖着嗓子说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白狐儿看了我一眼,我抿着嘴不说话,她便也不表明身份,而是寒声问道:"我们倘若没有背景,就是普通人,你们就可以这样瞒天过海,欺压善良了?"

"我,我"胡副所长给揍怕了,而尽管有这么一把手枪在手,但是他这辈子哪里开枪杀过人,手都是抖的,开始显得有些神经质了,不断地重复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怎么样?"

"道歉!"我平静地说道:"所有参与陷害陈老师的人,所有对陈老师表达过不敬的人,都要给他道歉,包括你,当然,都给我跪着,直到陈老师原谅了你们。另外,倘若陈老师的外侄女因为这件事情走失了,你们所有人,那就等死吧!"

其实再我们带着老卢找到饭店来,接着小白狐儿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人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撂下的时候,胡副所长就知dào

这次提到铁板了,毕竟京城脚下,富贵豪门如过江之鲫,谁也不晓得会惹到谁,他其实一开始也没有想着较真的,结果这个抄着天津口音的老头非要死较劲,他让人问清楚老头儿没有什么关系之后,这才翻脸拿下。

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只是一只小泥鳅,结果却钓出了一条过江猛龙来。

胡副所长本想着让几个涉事的家伙赔礼道歉就可以了,结果听到我这么说,顿时就青筋一跳,怒向心中烧,将枪口一抬,怒声喝道:"当真是得势不饶人啊,你欺人太甚了!"

他这般一说,也是要壮势,结果情绪太激动了,枪口上抬的时候让小白狐儿误以为是他准bèi

开枪射击了,当下身子一动,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幻影,冲到了胡副所长的跟前,双手微微一结,猛然拍在了他的胸口。

胡光辉胸口剧痛,手指下意识地就是一扣,枪声响起,宛如闷雷一般,所有人都为之一振,而小白狐儿却没有让他开第二枪,伸手将那枪给夺了过来,双手微微一动,手枪就变成了一堆零件,掉落下来。

而与这些手枪零件一起落下的,是被小白狐儿一掌拍飞到了墙上,软软滑落下来的胡光辉。

小白狐儿这次出手是为了自卫,倒也没有留太多的力qì

,被这么一掌拍去,那家伙便直接昏死了过去,我眯着眼睛看他口中吐出来的鲜血,晓得这胡副所长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瞧见那家伙的惨状,尹悦这小妮子也感觉有些出手过重了,回过头来,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可怜兮兮地跟我解释道:"哥哥,对不起,他刚才要开枪,我有点被吓到了。"

小白狐儿说自己被吓到了,然而真zhèng

被吓到的却是除了我之外的其他所有人,要晓得他们可都是最普通的人,哪里接触过别的东西,瞧见这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在一瞬间化作一条白线,还以为是见到了鬼呢,结果等小白狐儿说完话之后,包厢里全部都是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我看着包厢一地躺着的伤员,摇了摇头道:"他不按枪支管理条例违法携带枪支,这是其一;其二是对你进行胁迫,按例可以从权处置,死了也活该。"

安慰完了略有些忐忑的小白狐儿,我指着包厢里面所有清醒的家伙,大声喝骂道:"不想死的,都给我跪下!"

看到这个宛如鬼魅的小女孩儿,看着坐在轮椅上面杀气凛冽的我,再看一看周围被揍得颇惨的同伴,以及昏死过去的胡副所长,这些家伙终于知dào

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凶人,有人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跪了下来,这是怕死的,不过接二连三的,一个又一个的家伙跪成了一片。

这些恶棍以及他们的靠山都屈服了,因为面前的人比他们更恶,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大片的警笛声,没一会儿,包厢外面的走廊涌来了七八个警察,有一个格外威严的中年警官举着枪,朝着我们这边喊道:"都住手,警察。"

这是那个张磊打电话叫过来的,他刚才通话的时候我没有阻止,自然也不会怕他们,面对着这些及时出现的警察,我无辜地举起了双手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别拿枪指着我,要不然莫名其妙死了,我可不负责。"

我这话儿却是抄袭小白狐儿的,她听到耳中,噗嗤一笑,横了我一眼,那威严的中年警官看我们手上都没有兵器,这才将手枪垂下,走上前来一看,不由愣了,奇怪地问道:"你们都跪着干嘛?"

那张磊看到援兵来了,顿时委屈地说道:"指导员,他们"

他说着话,就要站起来了,旁边的小白狐儿竖眉一瞪,寒声说道:"有叫你站起来么?"

张磊给小白狐儿揍怕了,赶紧缩回去,那中年人脸一沉,正要说话,这时走廊那儿又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却是赵承风,扬声说道:"这都是干嘛呢?陈副处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黑暗年代 第二十七章 有点麻烦

虽然不太喜欢赵承风,不过这一回他倒真的是我们自己找过来的,因为特勤一组大部分都还在颚北十堰和金陵那儿办案,家里面除了陪我回来养伤的小白狐儿之外,倒也没有别的可用之人,小白狐儿的求援电话打回了局里面去,二组组长黄养神此刻在东北白城子,那么能够过来的,则就只有赵承风这家伙了。

不过尽管我和赵承风之间有些许不合,但是明面上大家却还是一个部门的骨干,对外自然是同进同退,这个是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他从走廊缓步过来的时候,却将我给高高抬起,然后将身上的证件掏了出来,递给那个威严的中年警官查看道:"宗教总局特勤组办事,各单位请配合。"

在基层,能够知dào

特勤组的人员还是很少的,更多的人听到我们局的名字,都以为只不过是一个谁也管不着的清水衙门,所以给完证件之后,赵承风还从旁边小弟刘子铭手上接过了一个接通了的移动电话,一起递给那人道:"你们分局荣恒局长的电话,请。"

中年警官是派出所的指导员,什么状况都不明白,接到张磊的求援电话之后就赶过来了,看到自己所里面的手下和街面上的几个出名混子在包厢里面跪成一片,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被揍得尽是伤痕,而胡光辉则昏死在墙边,只以为事态严重,正要发作,却不曾想竟然有这么一出,接到赵承风手上递过来的移动电话,放在耳朵边,便听到分局荣局长愤nù

的声音,好是一通骂之后,他脸色转成了惊慌,下意识地立正,并拢双腿说道:"是,是"

中年警官变成了应声虫,诚惶诚恐地被训着,而在他旁边不远处的我,则都能够听见电话那头的咆哮声。

宗教局两个部门一套牌子,作为传说中的有关部门,因为案件的特殊性和隐秘性,所以我们更多地被人披上了一层神mì

面纱,越是不让人知晓,便越显得神mì

诡异,外面的传言也多,普遍都有一些畏惧心理,这跟几百年前明朝的几个特务组织遗留下来的影响有着很多关系,不过我们其实还是很有纪律的,行事倘若没有由头,毫无道理和根据,那便容易被人弹劾。

当然,我这里却也不怕,主要的原因就是对方做得太过分了,这种打上门来的行为我们倘若不回击过去,别说我,王红旗都会感觉没有面子。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世界就是这样,你不争,别人就瞧不起你。

电话那头好是一通臭骂,中年警官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一阵点头之后,他挂了电话,然后竟然并立双腿,朝着我"啪"的一下,敬了一个礼,然后腔调很足地冲我喊道:"首长,火车站派出所指导员、三级警司程生伟,向你报道,请指示。"

亡羊补牢,犹时未晚,指导员程生伟通过电话那头的荣局长了解了状况之后,顿时就明白了状况,知dào

自己算是一脚踩进了浑水里面,那黄泥巴掉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此番倘若想要挽回局面,自然是要平息当事人的怒气,而不是给惹事的胡光辉找回场面。不过他这一番不伦不类的做派,倒是让我啼笑皆非,也晓得倘若想要将工作重心移到找人上面来,也不能再迁怒于旁人,而且这些熟悉当地情况的人,也是派得上用场的。

我感觉赵承风过来之后,事情差不多也就了解了,于是对他说道:"这里面的人,都参与了对我局特勤人员家属的诬告,我希望派出所能够先帮我们代为看管,随后我们将会对他们提起诉讼,并且移交军事法庭。"

程生伟听得一阵哆嗦,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胡光辉,犹豫了一下,似乎想给自己所里面的那几个手下求情,然而我瞪了他一眼之后,顿时就软了,连忙点头说道:"好的,您放心,我一定办好,不会让一个人给跑了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更何况胡光辉平日里在所里作威作福,跟他程生伟未必一点儿矛盾都没有,所以他的思想倒也没有需yào

怎么酝酿。我提醒他我们会有人专门盯着的,倘若有徇私枉法的情况发生,到时候问题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简单了,程生伟忙不迭地点头应下,而我又谈及了小女孩儿婷婷的失踪,让他马上调集人手进行搜查。

知dào

那小姑娘是在自己的辖区丢失的,而且还是因为这等破事,程生伟当下也是冷汗直冒,手脚发凉,再也顾不得别的,给包厢里面跪着的所有人都铐上了手铐,留老卢在这儿停留监守,接着立kè

将张罗着人手,寻找小女孩儿去了。

我没发话,包厢里面的一圈人依旧跪在那儿,经lì

过了程生伟来援之后又带队匆匆离开,还给他们都戴上了手铐的这一系列事件之后,就算是猪,也晓得这回算是踢到了铁板,望着程生伟离去的背影,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跪了出来,低声说道:"这位首长,猫有猫道、狗有狗路,要说找人,我们这些捞江湖的其实也有门路,那些个敲花子、捞孩子的家伙都能给点面子的"

我看了赵承风一眼,他低声说道:"已经联系了道上的朋友,基本上没有问题。"

我们是一个特殊的办事部门,不但要跟各个部门进行互联,而且还需yào

对很多修行人士进行沟通,而像全国道教协会这样的二级组织,也都是处于总局监管之下,说句不客气的话,黑白两道,其实都在宗教局的业务范围之中,所以赵承风这么跟我一说,我便不再担忧,而是盯着这个家伙说道:"你叫苟二?"

那人低眉顺眼地讨好说道:"是我,正是我,首长,你看这都是误会,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上了和气"

我怒目一瞪,大声喝骂道:"误会你妹啊,别跟我扯这些几把蛋,现在立kè

给我自己掌嘴,一直扇,陈老师不喊停,你千万别停——你要停下的话,我就让我这小姑娘给你扇,你自己掂量一下。"

胡光辉固然可恨,但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都是我面前这个装得可怜巴巴的家伙,这种人一般都有两张脸,遇到比自己横的,恨不能像被欺负的小媳妇儿一般委屈,而倘若遇到普通的老百姓,那趾高气扬的姿态,让人还以为碰到了日本鬼子呢。我这般一说,那家伙还有些犹豫,结果被我杀气凛然地一瞪,顿时浑身一哆嗦,左右开弓,给自己扇起了耳光来。

小白狐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组织着这里面所有跪着的人,开始啪啪地抽脸起来。

这样的场面是那般的凄惨,不光苟二的手下,连张磊那几个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家伙也怯于小白狐儿的威风,跟着抽脸,可怜得好像要哭了一般,不过想一想他们之前那做派,我倒也没有太多别的情绪。我说过了,这些人,我一个都不原谅,因为从他们的身上,我就找不出一点可以值得同情的地方。

这回也就是碰到了我,倘若是别人,说不定像陈老师这样的无辜之人就给直接送到看守所去了。

我没有心思看这些快意恩仇的场面,推着轮椅出了走廊,赵承风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陈副处长,怎么样,兄弟我这事儿办得还算漂亮吧?"

赵承风与我认识超过十年,最早在南疆边境打交道的时候,他还是龙虎山重点培养的真传弟子,而我则只是江阴省选派的小办事员,地位悬殊,不过这么多年走过来,特别是南方血色码头一案,我所带领的特勤一组大破闵教之后,被提拔成行动处副处长兼职的我也得到了赵承风的认可,如此称呼,倒也不算奇怪。

毕竟是龙虎山精心选拔出来的人,赵承风此人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而且此人长袖善舞,再加上龙虎山在朝中的底蕴深厚,地位倒也不比我差,听说最近也准bèi

提升成副处了,我倒也不好拿捏,伸手与他相握,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不过说实话,我这也是因为特勤一组都在地方办案,手里面没人,要不然也不想领赵承风这份情,毕竟黑寡妇那儿有一个案件,还牵扯到赵承风。

尽管被赵承风冤办的那家伙也是有案底的,死不足惜,但是拿错了人,多少也证明他办案的手段和思路有问题。

赵承风也十分忙碌,此番亲自过来,也算是对我示好,估计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方才如此,此间结束之后,他留下刘子铭几人之后,又匆匆离开了。这边的事情我都交给了刘子铭,然后由小白狐儿带着我和林豪父亲离开,回到医院之后,我与林豪见了一面,然后回到病房接受治疗,不过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我才接到了林豪表妹朱雪婷的消息。

给我打电话的刘子铭告sù

我,事情有点儿麻烦。

黑暗年代 第二十八章 凌云收徒

这所谓的麻烦,倒不是说林豪表妹给人拐走了,而是我们的人虽然找到了那小姑娘,但是因为先前在派出所遭到的待遇,使得她对所有陌生人都怀着一种浓浓的敌意,根本就不搭理我们派过去的人,而林豪表妹此番所在的地方,又不能够强制带走,所以刘子铭那儿没有了办法,于是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倘若可以的话,最好让陈老师过去一趟,帮着领个人。

我就有点儿奇怪了,说怎么带个人也这么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子铭在电话那头苦笑,说倒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对方的级别比我们高太多了——白云观,您晓得了吧,也不知dào

那小姑娘怎么搞得,居然跑到了白云观里面去,我们也是刚刚接到白云观的投诉,才晓得朱雪婷在那儿的。白云观还准bèi

给小姑娘出头呢,你看这事儿闹得——我们这儿跟白云观没打过交道,我听人说您跟他们熟一点,我现在正在观里呢,不如你跟他们讲一下?

我点了点头,说也好,总之人找到了就行,至于别的,倒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嗯,你旁边都有谁?

我话还没有说完,刘子铭的电话便递给了旁边的人,那人冲着电话说道:"是陈组长么?我是唐风啊,听说这个叫做朱雪婷的小姑娘是你们组里成员的表妹?你能够联系到她的家长么,我这边有急事找他啊。"

这人正是之前我办白云观御赐长生牌失窃案认识的道士唐风,我们两个通过话之后,我对他说,电话里面说得也不是很清楚,失散双方差不多有一天没见面了,不如我安排一下,让陈老师到白云观去,或者你们把人送到军医院来,让他们见个面,免得太过担心了,你说是不?

唐风对我的提议没有意见,当即表示,说他现在立kè

跟我们的人一起,送那小女孩儿过来,让我不要担心。

挂了电话之后,我摸着鼻子不说话,不知dào

林豪这表妹怎么跑到白云观去了,当真是一番奇遇,不过人找到了,我赶紧让小白狐儿扶我上了轮椅,然后来到了不远处的林豪病房,正好kàn

见他父亲也在,于是将这好消息通报给了两人。果然,听完我的通报之后,林豪父亲如释重负,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道:"感谢陈组长,要是婷婷真的丢了,我可没有脸回去见林豪他小姨一家人了。"

我握着他的手安慰道:"陈老师,婷婷已经找回来了,而林豪是公费医疗,你也别担心钱的问题。林豪是我的部下,也是一名战斗在秘密战线的其中一员,非常伟大,他这次受伤虽然是为国为民,但是作为他的领导,我还是有责任的,在这里,我得跟你道个歉"

林豪遭此一劫,尽管我们尽了最大的能力弥补,不过脸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也着实将他给毁了容,这事儿倘若是换了别人,估计都崩溃了,而尽管林豪是个乐天的性子,但是我却晓得他内心之中,多少也有些难过,而作为他的父亲,瞧见自己儿子现在的这般模样,心中终究还是有些难以释怀的情绪,所以我才这般诚恳道歉。

听到我的话语,林豪父亲拉着我的手叹息道:"男人嘛,倒也不用太在意容貌,他这个样子,比以前跟那帮文物贩子混着,可是强多了,不过我昨天跟他娘打电话,只担心一个问题,就是长成这样,只怕以后讨不到媳妇呢"

听到父亲谈及这个问题,躺在床上的林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埋怨父亲道:"爹,这事你也拿来跟领导说,怕不怕丢人啊?"

对于这件事情,林豪父亲倒是显得十分执拗,瞪着他说道:"婚丧嫁娶,传宗接代,这事儿怎么丢人呢?我跟你说啊,昨天我跟你娘商量过了,你看啊,婷婷虽说是你表妹,但是你小姨跟你娘还是远亲,那丫头从小就黏你,我们两家走得又近,她肯定不会嫌你的,不如我们撮合一下,让你们成一对得了?"

我强忍着笑意,捂着肚子说道:"这样也好,挺好的。"

林豪哭丧着脸说道:"爹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婷婷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儿呢,你倒真想得出来"

林豪父亲在别人面前,是个老实的教书匠,不过在自家儿子面前,却是个严厉而慈祥的父亲,我瞧着这父子俩亲切地交谈,晓得之前的嫌隙已经弥补过了,而且林豪的情绪还算是不错,稍微安心了一些,让小白狐儿推着我到复健室活动了一下,等接到了白云观来人的时候,这才回返了林豪病房,瞧见一个额头上面有颗美人痣的清丽少女正抱着林豪嚎啕大哭呢,而其余人则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这幅温暖场面。

白云观此番跟来的不仅仅只有唐风,白云观长老凌云子居然也出现在了病房里。

瞧见凌云子,我便感觉这里面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要晓得这凌云子可是能与茅山十大长老并肩的人物,他出现在这儿,必有原因。我一边拱手招呼,一边闲聊了两句,病房里林豪一家人正在上演团圆喜剧,我们便也不做打扰,出了病房。

我与白云观因为御赐长生牌的事情有些因果,双方倒也不会太客气,我直接问起了缘由,唐风当下也不做隐瞒,告sù

我,说凌云师叔准bèi

收朱雪婷为徒,不过这些还需yào

征求她本人和家人的同意。

我有些发愣,凌云子在白云观的地位颇高,能够被他收作徒弟,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只不过朱雪婷这小姑娘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入得凌云子的法眼,我倒是有些好奇。君子不欺暗室,旁边的凌云子抚须而言道:"这小女孩心思灵巧,眉庭广阔,掌中一脉浮绿柳,此乃先天修行之相,无需多教,轻轻一点拨,便能够继承我多年道统,而且与我颇为投缘,贫道也是见猎心喜,故而才会跟随而来。"

老一辈人对于徒弟这事儿的执着我其实早就领教过了,当初酒陵和尚为了白合两次登门,后来还为此修为大损,这事儿倘若是挪到追求女子身上来,毕竟是一曲可歌可颂的爱情剧。我表示明了,原来竟然是凌云子看中了林豪表妹的根骨,这才有了今朝之事。

我点了点头,同意帮忙劝说,凌云子又是一阵感谢。

刘子铭等人将朱雪婷带到,便赶回了局里面去,而我也没有等多久,再次带着白云观两人返回了病房,将此事说予陈老师知晓。这话儿还没有讲完,搂着林豪的小姑娘婷婷自然是欢呼雀跃,显然是先前就被白云观的凌云子说动了,而陈老师则有些犹豫,说这小姑娘家家的,在学校读书最好,倘若是进了这道观,会不会耽误学习啊?

我笑着劝解道:"孩子自然是需yào

学习的,不过学什么,这些都有待商榷,目前我们国家的教育体制,培养的人才还是比较简单的,而婷婷倘若能够拜入白云观门下,不但能学得真本事,而且以后还有许多机缘,不会比当前教育体制下走出来的差。"

凌云子抚须而笑,承诺道:"我们白云观目前也跟华东神学院也有合zuò

关系,我正是神学院的客座教授,这孩子拜入白云门下,其实也算是提早入学了。"

林豪父亲还在犹豫,而旁边的林豪则兴奋地说道:"爸,你不知dào

,白云观可是全国道教协会的会址,凌云前辈则是顶尖有名的人物,婷婷有这机缘,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说不定以后还能光宗耀祖呢,机会难得,你可一定要帮着劝一劝小姨啊!"

我们几人轮流劝说,林豪父亲想起了这几天的遭遇,当下也是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下,说一定会回去帮忙做工作。

这事儿经过众人的一番奔走,终于获得了朱雪婷父母的认可,过了正月份,农历二月初一,白云观开礼收徒,已经能够自由行走的我获邀前往白云观观礼,见证了凌云子收下朱雪婷这女徒弟的过程,接着又了解到白云观尽管留于京中,素来低调,但其实势力已经遍布华东,不但在沪上、金陵和余杭均有分观,而且已经深入到了大学校园,华东神学院便处于白云观的监管之下。

此事不提,二月初的时候,前往金陵、十堰等地办事的特勤一组陆续回返而来,这一次的战果依旧显著,不但将以程杨、老孙为首的考古盗墓团伙给揪了出来,而且还将法螺道场的势力给一网打尽,尽管后续还有一些工作要做,但是大体却也基本结案,努尔和徐淡定回到局里,向上级进行汇报,在经过审查之后,终于将案子给了结了。

这案子顺利了解,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各人都有提拔,而对于我来说,却没有太多的关心,而在努尔和徐淡定回京的第二天,刘老三终于打电话过来,约我见面。

黑暗年代 第二十九章 喋血算命

两个人是在一家还算干净的火锅店见得面,不是包厢,大厅的一个角落,刘老三罕见地没有迟到,点好了小肥羊和一大盘的腰子,我裹着棉衣走进店子里,看见一字剑也在旁边,两个人并没有等我,直接开始涮了起来,我笑嘻嘻地找位置坐下,从沸腾的锅子里抢出两块好肉,就着辣乎乎的酱料一口吃下,这才对他说道:"这回可说好了,是你叫我吃饭,那这顿你来请。"

我原以为刘老三还会跟我计较几句,却没想到他叹了一口气,将酒杯倒上,然后举起来说道:"也行,蹭你这么多年的吃喝,这次我来请你一回吧!"

一顿饭的气氛从这里就陷入了严肃,我眉头一挑,惊讶地问道:"哎呀,什么情况,我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刘老三举杯,伸手过来,与一字剑和我碰过之后,仰头喝尽。我瞧见他有些严肃,便也苦笑着将这杯就喝干,酒是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价格不贵,但清冽甘醇,后劲十足,那酒液入喉,化作一条火线,我顿时感觉胃中一阵暖意生出,脸有些红了,而这时刘老三却是又将酒给倒满了,再次举杯说道:"第一杯为了相聚,第二杯则为了故人。志程,于墨晗大师的案情能够得雪,凶手也被你斩杀,这事儿办得漂亮,我敬你。"

一字剑洒脱地说道:"好,我也相陪!"

这两位,一人是麻衣神相一门当代门主,目前已然在中南海行走,而另外一人则是天下之间鼎鼎有名的十大高手之一,能与我师父并列之辈,两人相敬,我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碰杯道:"不敢,不敢,这事儿因我而起,也因我结束,都是分内的职责,两位这样一说,搞得如此严肃,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说着话,我也将酒杯里的二锅头给一饮而尽,这酒杯婴儿拳头大,两杯就有好几两,我喝入肚中,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身子也热,而这时刘老三又倒了第三杯酒。

我看他要给我倒酒,赶忙伸手阻拦道:"老哥哥,别这样急啊,这杯子可不小,我身上还有伤呢,这空腹下酒,一会儿可得趴下来了。"

刘老三看了我一眼,很执着的样子,我就没有再拦了,抢过酒瓶来给自己倒上,顺便给一字剑也倒满,然后苦笑着说道:"好吧,舍命陪君子,这第三杯,咱们有个什么说法没?"

刘老三摇头说道:"没有说法,咱们三人认识多年,聚少离多,当年我认识老黄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杀猪佬;而你呢,还只是一个跟在领导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小办事员。时至如今,时光匆匆而去,而你我三人则都各居高位了。不过人生便是如此艰难,走得越高,越是搞处不胜寒,我这一次之后,恐怕再难与你们私下见面了,所以这一顿酒,可得不醉不归。"

刘老三这话儿说得有点像生死诀别,不过我晓得他此番以麻衣神相一门首脑加入民顾委,为国谋运,也有颇多讲究,该避嫌的地方还是需yào

避嫌的,毕竟身处中枢,行事再无自由。

刘老三在江湖之上游荡半辈子,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此番前去,总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和寂寞如雪的惆怅,不过能够有此前途,只怕刘老三在自己算学的道路之上,也是有着相当高的境遇了,我陪着刘老三喝过三杯酒,然后连忙吃了好些肥牛、肥羊,将这酒意压了下去,然后拉着他的手,问起了我的事情来。

这老小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当有此一问,听我提起,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一番,说别人找他算命,自然是金银珠宝,而我找他算命,则只需喝了三杯酒便可。

此事关乎我的终身幸福,当下我也是不做犹豫,连喝了三杯。

酒液下肚,脖子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我喷着酒气再次问及,而刘老三则摇头晃脑地掐算一番,接着说道:"志程,当年你还是二蛋的时候,我便已然晓得你这一生,命运多舛,劫数不断,我本以为你命活不过十八岁,不过后来见你入了茅山,才晓得要么是陶晋鸿,要么是李道子,帮你补了命。不过人力有时尽,若想胜天,还需自己努力,你的命途迷茫,一片黯淡,不过若想破局,也不是不可以"

他拖长了语调,看了我一眼,瞧见我露出了关切之意,方才摇头晃脑地说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而你若想战胜命运,则需yào

主宰死亡。"

我点头受教,举杯问道:"如何主宰死亡?"

刘老三说道:"北斗九星,七现二隐。那北斗七星,第一天枢宫,为司命星君;第二天璇宫,为司禄星君;第三天玑宫,为禄存星君;第四天权宫,为延寿星君;第五玉衡宫,为益算星君;第六开阳宫,为度厄星君;第七摇光宫,为慈母星君——此七星者须护佑身边,保你平安;而辅、弼两星则为今生贵人,得此二人相助者,你方才能够找回自己,不至于神台被夺。此为命数,不可细言,你自当谨记便是了,机缘而来,自有定数。"

我听得一头雾水,他这说法跟我师父和李道子的讲法有颇多不合之处,正想问及李师叔祖提及的大劫之时,却听见话音刚落的刘老三一阵咳嗽,我抬起头来瞧去,看见刘老三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从嘴唇边拿开来的白色手绢之上,竟然是那鲜红的血痰。

一字剑瞧见他这副模样,伸出筷子在他胸口多处穴道上面点了几下,才将他这狂涌的血气给平息了,摇头叹息道:"你自己也晓得,命数乃天机,凡人不得窥探,何必又要如此殚精竭虑呢?"

刘老三将那白色手绢收入怀中,却是又喝了一口酒,略带着朦胧醉意说道:"于墨晗乃你我老友,他死不瞑目,是志程这小子帮忙了结的因果,这事儿,我得谢他。再说了,不过一卦而已,我还受得的,也乐意,今日之后,我可能会做很多违心之事,然而此时此刻,我却还是能够完全自主的。一个江湖人,有这样的自由,也算是幸福了。"

他说得轻松,不过我从一字剑的表情来看,却晓得刘老三说出的这一番话,必然是冒着许多危险,所谓天机,虚无缥缈,但并不代表它不存zài

,恰恰相反,它无所不在,便如我们头顶的星空,从来都是灼灼其华,只不过我们见识不远,未能得闻而已。

一席酒一直吃到了小店打烊,刘老三喝多了,我也喝得直打飘,唯独一字剑修行已入化境,倒也只有略微酒意,然而不知dào

是不是我的错觉,当刘老三用秦腔雅颂的调调,唱起了唐朝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时,我好像看到了这个麻脸丑汉低头抹泪的画面,而刘老三不停地唱着,我也跟着哼哼:"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无故人啊"

一曲诗罢,泪洒满襟,那火锅店的伙计并不晓得这三个喝得颇高的男人,一人在中枢大内谋算国运,一人乃江湖之上一代巨擘,而最后一人,也是神mì

有关部门中大放异彩的人物。

在他的眼中,今夜的我们,只不过是三个恣意妄为的醉鬼罢了。

西出阳关,无故人

那夜我喝得酩酊大醉,怎么回到家里的都不知dào

,醒来的时候发xiàn

一张纸条,是一字剑留的,文化程度并不是很高的黄晨曲君在纸条上留下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刘老三的话,一定要记得",而第二句则是"倘若你忘记了初心,那么我将会亲手了结你,不用谢"。

宿醉过后的清晨,我拿着这张纸条,迎着穿过窗户的阳光,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许久。

自此以后,我当真有十多年没有再见过刘老三,这当然并不仅仅只是他入了中枢之后不太方便的缘故,而且还因为他帮我算过一次命,而这里面许是有些讲究,故而两人也没有再联络过,而当时的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刘老三的话语,却一直不得领会,一直到了很久之后,方才明白他当日所说的话,当真是字字珠玑。

此乃后话,自不必言,九六年的上半年我基本都在养伤,不过特勤一组目前已经相当成熟,分别有努尔和徐淡定两人带队,寻常的案件倒也能够应付自如,而我则在养伤期间不断地琢磨自己平生所学,也能够将自己的修为推动得更上一层楼了。

九六年秋天的时候,我身体里的内伤方才基本痊愈,而这时我们特勤一组也接到了一个大任务,这是一个对于特勤一组有着巨大转折的案件,然而当时的我们却并不知晓。

很多年之后,我回忆起当初,也不由得再想,倘若能够回到过去,我是否还会前往鲁东呢?

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黑暗年代 第三十章 阿伊紫洛

九六年的上半年发生的两件事情,让我饱受诟病,其一是我在侦破法螺道场杀人案中出手过于凶残,现场五十七名嫌疑犯无一人得以逃脱,悉数毙命,虽然这之中并非都是出于我的手,但是却也让人震惊。听说当时赶到现场的地方同志看见这尸山血海,好多人都忍不住吐了,而我则因为暴戾好杀之名而被人议论,事后还被强制接受了好几次心理治疗。

尽管我一再表示当时实乃情非得已,但依然还是完成了一整个疗程的心理治疗,方才得以解脱。

第二件事情,则是我冲击火车站派出所之事,在整个过程中我的言语和一些行为着实有些过火,虽然事后所有相关的当事人都受到了最严厉的处置,几个当事人也相继被开除公职,但是这事儿传到了上面去,却也有警察系统方面的大佬向宗教局表达了不满。

毕竟大家其实都是协作部门,太过生硬的沟通的确会影响双方的关系,而且他们自己的事情,即便是犯错,自我解决才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这种压力是高层与高层之间的交流,而我所承担的压力则是两次上级约谈,和平日里的流言蜚语。

因为这两件事情,以及我身上的内外伤,使得我上半年格外闲适,也没有出来多做事情。不过对于这两件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前者那是非死即生的战争,倘若心软,我便不可能活下来,至于后者,我当时其实也是在立威。何为威?此事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复杂无比,在这风波诡谲的官场,如同派出所老卢这样的老好人,其实是永远都混不出头的,唯有让旁人害pà

,手下拥护,上级看重,这三点齐备,方才有上升的空间。

这就是当年我师父陶晋鸿交给我的生存之道,没有原则的妥协从来都是让人瞧不起的,我的手下家属受到这种委屈,而我倘若推三阻四,为了所谓的大局而与人和和气气,不表达一种态度的话,不但会让手下离心离德,而且旁人还只会觉得陈志程好欺负。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世界就是这般的残酷,你若不露出爪牙,别人不会觉得你是头猛虎,而不过是一头睡得昏沉、老眼昏花的狮子。

我的雷霆手段让宗教局里面许多人对我诟病不已,然而却有另外一些人,对我表达了敬意,觉得能够如此护犊子的领导真的不多,这样的头儿方才是值得爱戴的,这使得我得到了许多的敬畏和尊重,无论是上下级的交往,还是平日里工作的效率,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而最大的作用,则是特勤一组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所有的组员都知dào

,陈老大是一个为了自己人可以豁出去的头儿,只要自己做得对,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休想从兄弟们的身上踏过。

什么是尊严,这就是尊严;什么是自信,这就是自信!

九月份的我养伤回来,因为修行境界提升的缘故,整个人的气势都得到了无形的加强,没坐两天班,宋副司长便将我给找了过去,热情地跟我寒暄一番之后,跟我讲起一事来,在鲁东东营一带,连续两年发生了大规模的蝗灾,成批蝗虫遮天蔽日地出现在黄河两岸,它们从滩涂荒地和低洼地中爬出来,漫山遍野地迁徙,将视线范围之中一切绿色植物给吞噬了去,树、庄稼、草木以及其它。

鲁东东营这儿属于黄河三角洲的地带,东临渤海,地处中纬度,背陆面海,受亚欧大陆和西太平洋共同影响,属暖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基本气候特征为冬寒夏热,四季分明,因为处于黄河下游,经常受水、旱灾害,使在沿湖、滨海、河泛、内涝地区出现许多大面积的荒滩或抛荒地,历史上也是蝗虫多发之地,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就是进入本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各地积极治理,可供滋生的地方越来越少,按道理是不可能如此大规模爆fā

的。

我国是一个自古就是一个蝗灾频发的国家,受灾范围、受灾程度堪称世界之最,因而我国历代蝗灾与治蝗问题的研究,也成为古今学者关注的主题之一,通常来说,蝗虫必须在植被覆盖率低于50%的土地上产卵,如果一个地方山清水秀,没有裸露的土地,蝗虫就无法繁衍。

这是第一点奇怪的地方,而另外一点,那就是这两次蝗虫泛滥还表现出了区别历史上发生过蝗灾的特殊性来,那就是灾区死亡率空前的高。

我们知dào

,蝗虫本身是没有什么危害的,唯有超过了一定的数量,才会对当地的生态环境有着毁灭性的的打击,不过一般来说,它跟蚁群迁徙有着很大不同,那就是它的目标只是植物,而不会主动袭击人类和其他动物,但是发生在东营黄河区域的两次蝗灾,却有大量的人畜受到攻击,从死者的揭破报gào

中发xiàn

,他们死亡的原因则是受到了大范围的撕咬,从而产生的过度惊吓,心肌梗塞而死。

是的,蝗虫无法杀人,但是却能够将人给吓死,这结论很奇怪,因为正常人的思维就是惹不过,不如躲在家中就行了,毕竟那些蝗虫的噬咬能力并不强,甚至穿刺不过普通的衣物,怎么会有两位数以上的人给活生生的吓死呢?

宋副司长给我看了几张照片,照片上有单独的蝗虫照片,也有蝗灾发生时密密麻麻集中的场景,那密集的模样,看得人鸡皮疙瘩直泛起,我对于这玩意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却感觉照片上面的蝗虫体型健硕,长得格外凶猛,便问他一般发生蝗灾是怎么处理的,宋副司长告sù

我,说一般都是选用高效、低毒、低残留的对口农药喷杀,以及人工诱捕,不过这两次蝗灾十分古怪,都是横行几天之后,迁徙到了淄博潭溪山一带,就神mì

消失了。

我眉头一皱,疑惑地说道:"怎么会这么有规律?"

宋副司长说道:"事出反常必为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呢,所以华东局便一直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有一位来自苗疆的蛊师提交报gào

,说这可能是在炼制某种毒蛊,这事儿就跟我们有关系了。上面指示,说这蝗灾案情重大,牵涉颇广,而且还危机黄河三角洲附近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让我们一定要重视。志程,你的特勤一组,是我们行动处最厉害的执行队伍,所以这一次,我打算让你带队下去,怎么样?"

宋副司长征询我的意见,而我却有些异议:"宋头儿,按理说您吩咐了,我们自然是不敢不从,不过我们特勤一组的人员构成你也晓得,十来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懂这虫蛊的,打架还行,要万一碰到那施蛊防虫的家伙,岂不是抓瞎了?"

听到我的想法,宋副司长笑了笑,对我说道:"找上你呢,是看重你的办事能力,至于别的,我们当然也有想到,一会儿会有一个叫做张伊紫洛的彝族女同志过来找你报到,具体的情况,让她给你介shào

,你看可好?"

我皱了一下眉头,探底道:"宋头儿,这张伊紫洛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可得给我交个底,要不然我可不敢接收。"

宋副司长晓得我谨慎的性子,便得yì

地介shào

道:"你还别不满yì

,实话告sù

你,这张伊紫洛又名阿伊紫洛,是我从华东神学院抽调出来的专家骨干,你别看她年纪小,才二十二岁,但在苗疆蛊毒方面,她可是比自己好多前辈都要精通,目前则是神学院生物学和神经毒学科的学术带头人,副教授职称,而且还有一点,她跟我们局里面的大佬许映愚也有一些关系,是记名弟子还是别的,那就不知dào

了。"

宋副司长前面的吹嘘我只当作过耳风,然而最后一句话,却让我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总局大佬许映愚,这位大人物我可是十分熟悉的,当初要不是他的提拔和推荐,我便不可能进入茅山学道,虽然后来我加入总局,他已然深居简出,不理世事,双方接触不多,但是我却晓得暗处一直多得他的照拂,算是我比较敬重的长辈。至于他的本事,我在南疆也见过他的出手,可以说在我的心中,他是一个极为神mì

的隐士高人,甚至不弱于当下风头正盛的十大高手之列。

跟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如此说来,宋副司长倒也没有忽悠我。

我领了案子的相关材料,然后准bèi

折回办公室召集人手开会,刚刚回到特勤一组,便看到努尔在跟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五几的女子交谈,那女子背对着我,穿着素雅,有一条垂落到腰间的油黑大辫子,当我走进大办公室的时候,她回过了头来,却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子,见到我,落落大方地伸手说道:"陈组长吧,久闻大名,如雷灌耳,我是阿伊紫洛,奉命前来报到。"

黑暗年代 第三十一章 筹谋招新

我伸手与这女子相握,感觉她的手格外冰凉,指腹间有老茧,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尽管在宗教局多年,但是我对于蛊师这个职业,终究还是比较陌生,一来自东汉起,巫蛊之祸绵延,历朝历代对此物的约束都是很严格,一旦发xiàn

,立kè

取缔和打击,使得蛊师这一职业在苗疆一带虽然风闻,但是真zhèng

知晓的人并不多;其二则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数次打破四旧,这些人又受到冲击,大都隐居山林,能够出来帮zf做事的少,也有的心怀仇恨,而更多的则如努尔的师父蛇婆婆一般,不问世事。

努尔虽然出身生苗寨子,师父蛇婆婆也是一个正宗的蛊师,但是他却并不是养蛊人,虽然了解防范之法,但更多的还是依靠自己手上的棍子行事,而且也不太愿意跟别人谈及这些事情,即便是我,他也会缄默其口,不会多聊。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让别人知晓的事情,即便是最好的朋友,这是苗家的禁忌,我也十分了解,所以平日里倒也没有怎么跟努尔主动提及过。

如此说来,除了神mì

莫测的总局大佬许映愚,这位名字十分好听的彝族女子,倒是我接触的第一个蛊师。

两人寒暄几句,我能够感觉到阿伊洛紫对我很好奇,这自然得益于最近总局流传的言论,尽管身处于在朝堂之上,但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作为行动处特勤组这样的精锐部门,一向都是别人传说和好奇的地方,我上次听赵中华对我讲,现在已经有人将行动处的三个组长取了外号,之前的编排,将赵承风与我并列,叫做黑手双城,这说法有点于墨晗大师和杨大侉子那金陵双器的意思,之所以叫做双城,这里倒也有一个典故。

坊间传言,世界著名科学家,空气动力学家,中国载人航天奠基人钱学森回国的时候,美国人大惊失色,说钱学森能够抵得上五个师,这话儿是空穴来风,不知真假,不过后来两弹一星的成功,也算是证明了这言论有过之而无不及,行内有好事者便将这典故安到了我和赵承风头上,一来我和赵承风名字里面,都有"城"的谐音,二来则是取"价值连城"之意。

这个说法不知dào

从哪儿流传出来的,一开始还只是私下里的玩笑话,后来听到了总局某位大佬的耳中,而且还得到了肯定,于是就被摆到了明面上来。

九十年代的时候,香港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已经风靡了华人世界,其中有一本书叫《天龙八部》,里面的说法"北乔峰、南慕容"脍炙人口,所以大家也不觉得突兀,不过这事儿却有两个人不太喜欢,第一便是当事人赵承风,这所谓"黑手双城",可是从我以前的恶名"黑手陈"衍生而来,他自然不满yì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同为特勤组长的黄养神,这数英雄人物,数来数去没他什么事,他就算是再淡泊名利,听着岂不心塞?

这事儿后来又有人作了纠正,那"黑手双城"单指我陈志程,赵承风另外领了一个名号,叫做"袖手双城",至于黄养神,依旧还是没有江湖匪号,他又不能表达不满,于是更加委屈。

别人说我"黑手",我倒也不太介yì

,有的时候,怕也是一种尊敬,至于赵承风这"袖手双城",听在我的耳中,多少有些讽刺。

一个特勤行动组的领导,被人说是"长袖善舞",怎么说都有些调侃之意。

当年的我还只是一个山村穷小子,而此刻却成了别人眼中的传奇人物,如此境遇,也算是稀奇,不过我也早已平淡处之,将阿伊洛紫请到办公室,给我、努尔和徐淡定介shào

情况。

东营蝗灾一事,提出有异议的那人便正是这位年轻女子,她曾经两次前赴灾区调查,写出了两万多字的分析报gào

,这才引起了总局重视,拟定我们前往调查。

阿伊洛紫的分析报gào

宋副司长已经而跟我谈过了,而具体的则由她亲自跟我们交流,这个留着长长大辫子的女子跟我们说起了一个推论,那就是从去年到今年春秋两季的数次蝗灾之中,她发xiàn

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有可能在利用大规模的蝗灾蔓延,在炼制一种神mì

的蛊虫。

我看了努尔一样,这方面的事情我并不是很了解,而努尔则是行家,努尔明白我的意思,发问道:"据我所知,这世间应该没有人能够调动和控zhì

这么大范围的蝗虫运动,也不会有这样的炼制手法,你觉得对方准bèi

的毒蛊,到底还是什么?"

努尔一发问,阿伊洛紫便晓得他应该是内行之人,当下也是解释道:"我无法确定,因为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一切都完全只凭猜测,不过你有一点错了,那就是这世上有这种能力的人,其实还是有的,通过气味、磁场以及母虫的种种手段,都是可行的;而在我的推测中,对方应该是在炼制某种灵蛊,或者说在对某种蛊虫进行加速培育——只有最为罕见的蛊虫,方才会需yào

这么多的蝗虫以及亡魂在培育"

阿伊洛紫在办公室里跟我们谈了很久,言明了这种可能的危害性,说倘若对方一旦成功,那么危害将是最为巨大的,它将有可能形成一场巨大的瘟疫,只要落在野心家的手上,恐怕不会比横行中世纪,导致上千万人死亡的黑死病差上许多——而黑死病,也不过是中世纪黑暗势力的一种炼金副产品而已。

尽管我不认为在当今这个医疗卫生水平还算是比较发达的社会里,阿伊洛紫的危言耸听有任何实现的可能,但是她既然已经将危害性讲得这么严重了,上面又是如此重视,而我们倘若再怠慢的话,恐怕就会被人诟病我们的态度问题了,所以在了解完毕了之后,我召集了特勤一组的所有人,讲明了情况,然后告sù

大家,今天所有人都下班,集中处理家中事务,然后我们明天出发,前往鲁东省东营市。

最近案件颇少,整个夏天特勤一组的大部分成员都在训liàn

基地操练,听到有任务,布鱼、小白狐儿好几个年轻人都不由得欢呼起来,就连病愈出院之后一直颇为沉默寡言的林豪也露出了笑容来。

宣bù

完毕之后,我找到徐淡定,问他说小千金还未满周岁,妻子罗澜需yào

照顾,是不是就留在京都,不要出外勤了?

徐淡定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用,既然是大行动,我肯定是要去的。"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最近听说徐淡定的岳父岳母一直催着他调动岗位,从事文职工作,不再冲锋在第一线了。这事儿说起来也合情合理,毕竟徐淡定结婚之后,牵挂颇多,而且罗澜家人在了解他工作的危险性之后,颇有些后怕,这才跟他提起来的,我听说徐淡定的岳父准bèi

将他运作到法国去当外交武官,外交部的招呼都已经打到了总局这儿来。

宋副司长亲自找过徐淡定谈话,征询意见,结果被徐淡定给否决了,而总局这边也觉得我这师弟人才难得,便也没有放手。

不过这事儿虽然被挡回去了,但是我却晓得徐淡定身上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妻子一家人反复闹腾,有够他受的。

别人的家事我不太喜欢过问,徐淡定表明态度之后,我便也没有再劝解,放了他下班,然后跟努尔一起整理装备和资料,谈及到这个加强到我们组的彝族女子时,努尔难得地肯定了一回,说她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无论是思维还是经验,都跟旧派的蛊师有着很大区别,更善于逻辑性的思考,以及用现代科学的视角来看待问题,此番过后,倘若是能够将其招揽到我们这儿来,也算是能够补齐短板了。

对于努尔的提议,我不由得苦笑道:"这种美事,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别看她年纪轻轻,要晓得人家现在可是大学里面相当有前途的副教授,哪里会过来跟我们吃这个苦?"

人各有志,这事儿也是不能勉强的,不过努尔却愿意试着说服她,我看到努尔这积极的态度,心中突然有一些不安,便问他道:"说到巫蛊,我们特勤一组不是有你么?"

努尔笑笑没说话,他是个很闷的人,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一整天都能不讲话,当下谈话也是截止了,没有多聊。

次日我们乘坐列车前往鲁东省,订的是软卧包厢,火车车程大概要六到七个小时,大家便都在车厢里熟悉案情,我给所有人开了一个小会之后,闲着无事,便独自前往餐厅。火车上一如既往的拥挤,路过一截车厢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说道:"知dào

么,东营上个星期发生蝗灾,又死了七个人呢"

黑暗年代 第三十二章 鲁东四雄

听到有人谈及东营蝗灾之事,我不由得驻足停了下来,见到此刻夸夸其谈的,却正是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胖子,他穿着一件假皮革的大衣,抱着一大茶杯正口沫四溅地说着话,旁边聚集了一群人,却听那人说道:"说到这东营蝗灾,正如那江淮吸血虫一般,几十年都不怎么瞧见了,也不知dào

怎么了,这两年却是频频发生,不但粮食减产,而且还死了人,你想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旁边有一老头不屑地说道:"倘若真的死了人,报纸上不早就说了,还等你还这里掰扯?哼,真是扯淡!"

被人鄙视了,那胖子倒也不生气,左右瞧了一眼,看见周围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呢,边故作神mì

地低声说道:"您说的是,倘若报纸上面登出来了,就由不到我来讲了,这事儿也巧了,正巧我认识几个海客——诸位可晓得什么是海客?那就是常年出海的人,这些人不为捕鱼,而是做的海上的买卖,见多识广,我这才知晓的——这事儿忒怪了,不合常规,方才低调处置,据说这次死的人还给赔了钱,至于多少,这个我可就不知dào

了。"

我眯着眼睛瞧着这胖子侃大山,心中有略微有些惊异,的确,有的时候,为了避免普通民众恐慌,所以在舆论宣传方面,有关部门的确有做过一些控zhì

,然而这中年胖子看着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或者跑码头的业务员,他竟然能够知dào

得这么深入,而且还连死了多少人都晓得——虽然并不准确——这着实让人有些怀疑。

我心中估量,却不动声色地在旁边听着,这时不停地有人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两年老是闹蝗灾呢?

胖子似乎也就等着人问起此事,被人一问,立kè

像被挠到了痒痒之处,矜持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所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这天灾也是人祸,肯定是要有人来负责的对不?你看古时候,但凡出现点地震啊日食之类的,皇帝就要下罪己诏呢,我说"

听到他这一套话,我便皱起了眉头来。

我们的社会在剧烈变动,有人得yì

,有人失落,自然也有人变成了愤青,张口闭口就是天下纵论,便仿佛自己成了天下间落子应答的棋手一般,而现实中又得不到满足,说些牢骚话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在这样的天灾面前,还散播这样的谣言,是在有些讨厌了。

当然,讨厌归讨厌,我倒也不会将人给抓起来,一来这事儿也不归我管,二来这世道倘若连点牢骚话都不让讲,也实在是有些乏味。

这人的话没有什么深度,我也懒得听了,正要离开,却听那人滔滔不绝地说道:"说起来今年出的怪事还挺多,你们知dào

吧,湘湖今年发大水,在岳阳那边,居然落了龙。龙,这个你们总晓得吧?龙是什么,那可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图腾呢,我听他们说,足有七八丈,二十多米,全身鳞甲,脑袋上面还有一根角,当时整个乡的人都跑过去看呢,只可惜后来给部队收走了——所以说,有的东西,你们根本不知dào

,还说报纸呢,哼!"

听到这话,我便下了一个决定,往回走,看到张励耘和赵中华两个人在过道吸烟,便把他们叫过来,让两人去将胖子给带到我们包厢里。

岳阳落龙的事件我知dào

,不过听说是军方和民顾委处理的,跟我们没有多大联系,毕竟能够插手这事儿的不止我们一家,讲究的是一个先到先得,不过胖子竟然还知dào

这事儿,实在是有些东西可以问一问的。

张励耘和赵中华还以为我找他们要烟呢,接到命令,弄清楚人之后,便摩拳擦掌地走了过去。

我回到包厢,刚刚跟同车厢的努尔和徐淡定讲明此事,那门就被敲响了,我应了一声,刚才在车厢里口沫飞溅的中年胖子就给张励耘和赵中华给架了进来,一脸惊惶地说道:"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咱能别这样么?"

我不知dào

张励耘两人是怎么跟他说的,弄得他这副模样,于是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这位同志,刚才正好路过,听到阁下高谈阔论,一时间心生好奇,就想让人叫你过来问一问,你别害pà

,我们可不是坏人。"

许是我笑得温和,而且张励耘和赵中华将门关上之后,却也将他的胳膊给放了下来,胖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又从床头掏出一包中华来,递了一根给他,张励耘还贴心地给他点上,那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肺里的空气润了一下,这才放松了一点儿,指着手上这根说道:"咦?是真的,好烟啊,抽一口,人都要飘了起来。这位大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请人也不是这样的啊,我差点就要喊乘警来了"

我指着旁边的下铺示意他坐下,然后笑着说道:"手下不懂事,你别介yì

,闲话不多扯,我对你刚才说的海客很感兴趣,能讲一讲么?"

见到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中要点,胖子的小眼睛转了一下,瞧见包厢里面五个男人皆气度不凡,感觉都不好惹,这才犹豫地说道:"他、他们都是跑江湖认识的朋友"

从这胖子的口中,我得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鲁东省沿海一带,特别是在渤海湾这片地区,有很多大庄子,这些庄子自明末清初就开始结社自保,一直到了抗日战争时期,也是如此,这些人盛世为民,乱世为贼,十足的土豪,不管世道如何风云变化,倒也像那田间地头的杂草,坚强地活了下来,这些庄子在民国时期最为鼎盛,当时八家最有名的庄子自立为"八连营",却是这鲁东之地,能与孔府、岱庙和崂山并立的势力。

胖子有一个远方表兄认识这八连营的人,上回在省城碰到,喝了一顿酒,听别人撩起来,他便在这里卖弄个新鲜。

"八连营?"

我默念着这个拗口的名字,疑惑地看了努尔和徐淡定一样,两人都微微摇头,表示疑惑,显然是没有听过这名字,反倒是他说的后面那三个,我倒是如雷贯耳。要晓得鲁东省这块土地,自春秋战国起便是文化鼎盛之地,齐鲁大地,流派纷起,而后来到了秦汉两朝,特别是汉武帝时期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孔孟之道开始盛行,使得孔府成为了文人的圣地,而岱庙则成为了皇帝祭天最重yào

的庙堂,君权神授的象征。

除了那两者之外,位于海滨之岸的崂山以道教出名,当代掌教无尘真人也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列,却比寻常的地方修行气息更加浓郁些。

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后,我倒也没有再为难于他,好言安慰几句之后,让他离去,而当那人离开之后,我却吩咐道:"小赵,一会儿下车了,你且跟着此人,将他的虚实跟我探知清楚,到时候再来东营与我们汇合;淡定,一会儿到了泉城,你打电话给总局,调查一下八连营的资料,我倒想知dào

能与孔府高手、岱庙和尚以及崂山道士齐名的八连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徐淡定点头应下,我昨日整理资料到很晚,便抽空睡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下了火车出站台,有鲁东省局的人过来接我们,为首的是一个叫做孙杰的办公室主任,而赵中华得了我的指令,并没有随同我们一起离开,而是跟着那个胖子走了。

孙主任十分热情,他跟我们不认识,但与阿伊紫洛倒是挺熟悉,还说要带我们前往市区,给中央来的领导小组接风洗尘,不过却被我们谢绝了,因为阿伊紫洛一直在催促,我们都没有在省城停留,而是准bèi

直接前往东营。孙主任大概晓得中央特勤组的干练作风,倒也没有强求,不过作为协助,省局给我们指派了四辆车和相应的司机,随时听后差遣。

交接结束之后,徐淡定找了过来,告sù

我,说八连营的资料找到了,不过总局那边的说法,跟这个胖子还是有些出入的。

我一愣,说什么个情况,你讲一讲?

徐淡定抿了抿嘴,然后对我说道:"八连营自然是有的,最早是由鲁东沿海的一些尚武乡绅结社而成,明朝时期的几个大镖局,也是出于此处,据说他们还跟失联已久的东海蓬莱岛有联系,不过在解放后就销声匿迹了。这个名字并不响亮,不过倘若是换一个称呼,叫做天王随扈,估计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睁大了眼睛,诧异说道:"什么?这八连营跟邪灵教的天王左使王新鉴有关?"

徐淡定点头苦笑道:"这横行百年的邪灵左使,便是出自于八连营的第一势力王家庄,当年沈老总一统邪灵教的时候,可是在鲁东征战良久,后来才生生折服了王新鉴,最后依为左膀右臂,那八连营方才渐渐没了消息。"

我脸上没有表露,心中骇然,想着此番鲁东一行,有可能是场恶战了。

黑暗年代 第三十三章 潭溪山中

徐淡定带来的消息让鲁东之旅变得有些凝重,我曾经见过那个传奇的天王左使两面,晓得像他这样的人物,能与之交锋的,那得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大佬,譬如我师父李道子或者总局王红旗这样的人,而我尽管近来在修行一途略有所得,但是却还不足以撑起这样的局面来。

要晓得,尽管已经没落多年,但在群龙无首的邪灵教里,天王左使,相当于江湖邪道的扛把子,在这样的人面前,别说是我,就算是我那享誉盛名的师叔祖李道子,也不得不战略性的转移。

不过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出生于此,但王新鉴并不一定会在鲁东,在渤海湾,毕竟经过这么多年的打击,他很难会在老家筑起巢穴来的。

也就是说,或许所有的担忧都不过是自作多强,人家天王左使,未必有时间理会于我们。

想到这里,我心中稍安一下,前往东营的路上,特意通知大家,让所有人都小心一点,这边的情况十分复杂,未必会比我们在南方省轻松多少。听到这警告,大家不由得都严肃了起来,等到了东营市,当地市局和农业局的同志都在等着我们,到了会议室,由当地领导给我们负责介shào

蝗灾生成的情况,我则找到了当地负责主要业务的副局长,问询起了八连营的事情来。

然而这位周局长的回答让我诧异,他竟然告sù

我,说什么八连营?早就已经是历史了,他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事儿。

我有些惊讶,要晓得我随便在火车上面逛一圈,都能够听到八连营的名气,怎么到了专门监管地方的有关部门,却变成了历史?于是我盯着他,问你确定?

周局长瞧见我不相信,苦笑着说道:"陈组长,你若是不信,不如我找个熟悉情况的同志带你去八连营的遗址看一看吧?那帮土豪劣绅当年固然是横行一时,但在解放前,却惧于我人民zf的威风,有的出国,有的到了台湾,只有少部分隐居山林和乡野,半个世纪了,早就已成历史^"

我原以为是地方官员有意隐瞒,却没想到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八连营竟然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了,不由得奇怪,那胖子口中的"八连营",又是何方人物呢?

我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当下也是将此事记在心头,等待赵中华回来的消息。

在市局开过会议之后,夜幕已然降临,当地部门准bèi

在东营最好的酒店给我们摆一桌,让我们尝一尝八大菜系中源远流长,底蕴深厚的鲁菜,品一品央视标王孔府宴酒,不过这提议却被我们给婉拒了,一来最近中央对大吃大喝风审得较言,二来旅途折腾一天,颇为疲累,第二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所以就在单位食堂简单用了些晚餐,便各自休息了去。

吃过饭,回到当地部门在招待所给安排的房间时,努尔告sù

我,说刚才市局和农业局的几个领导,脸色并不是很好kàn

,我摇头苦笑,晓得这两个局都是清水衙门,说不定都等着今天能蹭一顿好吃的呢。

呃,好吧,是我想法太过简单,人家能够坐到这个位置,未必会贪这么一顿饭,或许只是想跟我们多联络一下感情吧。

一夜无话,次日我召集所有人到场开了一个简会,然后分配任务,有努尔陪着阿伊紫洛下乡,调查位于沿湖、滨海、河泛、内涝等地区大面积的荒滩或抛荒地里,是否还有未孵化的虫卵,以及是否会再有大规模蝗灾的可能性,而徐淡定则带队走访在蝗灾中死亡的死者家庭,探听背后的故事,至于我,则带着张励耘、林豪和小白狐儿单独前往位于西南部的淄博潭溪山,探知蝗虫神mì

消失之谜。

任务分配完毕之后,各小组准bèi

就绪,然后出发,跟车的当地司机叫做小满,刚刚加入宗教局不久的年轻人,而且还是华东神学院毕业的大学生。

华东神学院表面上是教会学校,其实跟宗教局一样,一套牌子两个班子,是专门培养高级定制人才的场所,前身跟巫山后备培训学校差不多,我跟小满聊了两句,这才晓得前巫山培训学校已然升格为华东神学院了,我想在日益注重学历的当前局面下,我是否联络一下戴校长,看看能不能给我弄给博士之类的学历,日后也好有些竞争?

反正像我们这些官面上的在职人员,这些硕士啊、博士之类的,有谁认真读,不过都是些福利,对不?

此言荒诞,小满倒也不好接,只是敬畏地笑道:"领导,像你这样的,又何必去弄个没啥意义的博士呢,你倘若到我们学校去,定然就是一教授呢。"

小满熟路,不过车却是林豪在开,一路飞奔,不多时就到了淄博与青州交接的潭溪山,这儿距当年摆茶摊写故事的蒲松龄故里不远,远看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古树盘桓,白鸟栖居,绝岩怪柏,林壑优美,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而听小满给我们介shào

,说明昭阳太子曾经在这里避难读过书,而著名的农民军领袖唐赛儿也在这里揭竿起义,算是个蛮有历史渊源的地方。

我们将车停在了峨庄乡石沟村,徒步前往潭溪山,一路走来,方才发xiàn

绿意越来越浓,并没有蝗虫肆虐过后的痕迹,这让我们有点儿奇怪,不过之前我们走的是公路,跟蝗虫迁徒的方向并不一样,不晓得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不过瞧见此情此景,我却也晓得在这潭溪山中定然还是会有收获的,这儿到底有什么神mì

之处,竟然能够让肆掠成灾的蝗虫悉数消失不见呢?

进山之前,我们稍微吃了一点儿干粮,然后围着大山的边界开始搜寻,五人仔细搜寻,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发xiàn

了蝗虫进山的路线,但见相隔一条河,河对岸草木不生,光秃秃的泥土地,而在对岸则是一片青葱,生机盎然。

这情形有点儿奇怪,我让张励耘和林豪等人收集植物、泥土和水质保留,然后试图在附近找到目击者,不过这儿临山,并无人家居住,我们搜寻了好一会儿,方才在下游找到一户人,在院子外面招呼了两声,走出老眼昏花的独眼老头来,问什么事。当我们说明来意之后,那老头招呼我们在院子前的石桌坐下,又朝屋子里面喊道:"狗蛋,来客人了,弄点水和吃的来。"

这话儿一落,里面跑出了一个七八岁、留着马桶盖头的小男孩,抱着大茶壶和一个大盘子来,放在桌子上,我瞧过去,却见这竟然是一盘椒盐蚱蜢。

蚱蜢即蝗虫,却见这些肆虐的害虫被炸得焦黄酥脆,香气扑人,独眼老头给我们倒上茶,然后说道:"来,尝一个新鲜,咱们乡下人家,也没有什么好招待客人的,水甜,这蚱蜢子弄得也想,自家花生油炸得"

说着这话,难免又要感激一下新社会,我盛情难却,吃了一个,却发xiàn

香脆酥口,忍不住又吃了两个,在看别人,却是根本就停不下来的节奏。我们吃着这椒盐蚱蜢的小食,那独眼老汉则摇着蒲扇说道:"蝗灾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这两年倒是闹了两回,而且还都是在咱们这潭溪山落了户,我上次去庙里问,师傅告sù

我,说是因为这山里住着一位大仙,专门驱除瘟疫"

我苦笑着喝了杯大碗茶,不知dào

说才好,要晓得我是过来听目击证言的,而不是听这老人家摆龙门阵,讲故事,当下制住,问他前段时间发生蝗灾的时候,他可曾瞧见什么异状?

独眼老头摇头,说那蝗虫行进,都是在夜里,他关好门窗,早上一觉醒来,就等着捡蝗虫了,什么都没有瞧着。

我无奈苦笑,这时在外面巡查的小白狐儿跑过来对我说道:"哥哥,你过来看,我发xiàn

了那蝗虫行走的迹象了。"我听闻,匆匆与这老乡告别,接着出去一看,却见小白狐儿竟然找到一条路,从山林直入,走了一两里路,瞧见那儿确实有大量的虫尸累积。瞧见此景,我不再多言,带队一直往前走,发xiàn

越往里走,那虫尸便越发的多了,别处稀松寻常之处,此刻却堆积颇高。

走到两片林子的交界之时,却见到前方有飞泉瀑布,一泄而下,而那清潭之上,竟然堆叠了超过一米多高的蝗虫尸体,其他人还欲前行,我却伸手拦住众人,感觉心跳一阵加速,仿佛有某种极为熟悉的东西,就在前方。

旁人瞧见我一脸紧张,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堆积的虫尸看着密密麻麻,不过却也不用这般模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小白狐儿一声大叫:"胖妞!"

小白狐儿叫完,人便朝着前方冲去,而我顺着她的方向瞧去,却见到一个小猴子出现在那瀑布之下,正警戒地朝着这边望来。

黑暗年代 第三十四章 寒潭金光

我有很多年都没有瞧见胖妞了,然而仅仅只是这匆匆一瞥,却看见这毛茸茸的小猴子无论是体型,还是眼中的那神采,都和当年的胖妞一模一样,不但如此,它的脖子上居然还挂着当年于墨晗大师给它特别定制的炁棍套筒。那是于大师送给它的礼物,因为太过于喜爱这个小猴子,于大师制作的时候不吝材料,用得都是最珍贵的收藏,故而使得这玩意只要一感应到胖妞的劲道,便能化作一根长棍迎敌。

当年的胖妞拿着这根棍子,所向披靡,不知dào

救了我多少次性命,端的厉害。

然而此刻的胖妞却又与往日有着许多变化,最突出的恐怕就是它额头之上,却是有一个黄色的金箍圈,就像《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一般,而除此之外,还有它望过来时,眼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冰冷而陌生的眼神。

再次瞧见胖妞的我浑身激动,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了胖妞与我共同成长时的温馨场面,然而所有美好的回忆,都被这冷漠戒备的眼神给浇灭,我浑身一震哆嗦,朝着小白狐儿大声喊道:"尾巴妞,你别去"

我话音刚落,却见飞瀑底下的胖妞手往上面一抓,接着一用力,身子轻盈地朝着山壁之上飞纵而走,而小白狐儿却也没有半分犹豫,根本不听我的话,脚步在积满虫尸的水潭之上飞快点了两下,然后平地拔高几丈,追着胖妞翻过了山壁,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一如仙人。

胖妞那小猴儿的模样,如此敏捷,却也还算是能够理解,而小白狐儿这般纵云而起,却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

我晓得她之所以能够如此,不过是洪荒体质、并非人身,故而不会受到太多的限制,然而别人却不晓得,但见小白狐儿宛如一道白烟划过,消失无踪,顿时就骇然不已。张励耘和林豪跟小白狐儿认识良久,平日里倒也能够体会不凡,然而那陪同我们前来的司机小满却给惊立当场,浑身发麻,才晓得果然是中央来人,当真是牛到了极点。

小白狐儿和胖妞消失在了山壁之上,这种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我也没有办法,当下也只有将心中担忧收起,打量四周,却见这是一个典型的凹地,一面临着山壁,周围皆是茂密的树林,凹地的中心是一个水潭。水潭不是死水,有溪流往下,不过此刻却都被虫尸给掩盖了,倘若不是潺潺的流水声,我甚至都不能分辨溪流的位置。

看到这充斥视野之中的蝗虫尸体,我心中充满了好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消声灭迹几十年的蝗灾在这两年,竟然连续发生了三次,而且还在肆虐一阵之后,全部都折转西南,涌入了这山里面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缘由呢?

而倘若真的如阿伊紫洛所说,这背后是有人操纵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炼制某种神mì

的毒蛊?

胖妞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这所有的一切,弥勒到底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呢?

所有的问题集中起来,使得我心中乱糟糟的,然而就在这时,我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心中涌起来,下意识地朝着被虫尸覆盖得满满的水潭表面看去,那儿波澜不惊,平静得很,然而直觉却告sù

我,那潭底之下有种古怪的东西,这种东西很危险,让人感应到之后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惊慌,这种恐惧几乎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就好像魔威之于那些低等邪灵一般的效果。

我的手往肩上一摸,缓缓地将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接着朝着身后的人警告道:"诸位小心,水下有人。"

经得我一提醒,刚才还在感叹于小白狐儿那神乎其神身法的三人立kè

回过神来,一边靠拢,一边戒备地朝着水潭那边望去,而我则俯身捡了一块石头,一边将炁感朝着潭水之下蔓延,一边拿石块确定方向,而就在我努力感应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胎动之声从潭水中的某一个方位传了出来,我手中的石块便猛然掷出,朝着水潭扔去。

我用的力量十分巨大,石块毫无意wài

地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虫尸,钻入水中去,接着我感觉到潭水之上的虫尸似乎抖动了一下,接着我的脑袋"轰"的一声,仿佛被某种东西给撞到了一般,下意识地连退了两步,却听到脑海深处,一股恐怖的意志蔓延开来,它似乎在狂吼、在愤nù

地抗议,又或者说是——被打扰进食之后的抱怨!

我往后退了两步,感觉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给压迫住,自上而下,有一种气都呼吸不过来的感觉,旁边的张励耘看出了蹊跷,快步上前来问道:"老大,你怎么了?"

我伸手示意他不要上来,接着左手回到胸前,结了一个印法,立kè

观想阿普陀给的法决,当下身子一震,一股滔天魔威从丹田位置散发出去,朝着前方回击。这两种有别于力量的意志较量在水潭之上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没有声音,没有效果,就连刚才晃荡不已的密集虫尸也没有半点儿晃动,但是我的脑子却是轰然一炸,感觉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却发xiàn

那鲜血竟然从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之中,滑落而下。

我五窍流血,然而对方却并不好受,相别于我这模拟成年深渊魔王的无上观想,水潭下面的那东西似乎还是有些弱,被我狠狠地这么一撞击,竟然又将意识缩回了去,接着我瞧见这铺满了整个凹地的虫尸出现了很轻微的变化,似乎有东西在挪动。

不对,想跑!

我瞧见这动静,当即快步飞奔而去,朝着溪水的下游奔走,然后我快,那东西却更加快速,三两下便消失无踪影了,我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息,也只有紧紧跟随着,一直朝下游跑去。那些蝗虫似乎大部分都聚集在了水潭之处的凹地,越往外面走,虫尸便越来越少,一开始我还需yào

踮着脚,提气而行,到了后来,脚下便是青草地了,不过当我瞧见了溪水从零碎的虫尸之中出现的时候,却已经完全丢失了对方的踪影。

那玩意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丢失,这让我十分郁闷,不过此刻的我却并没有气馁,当下也是将饮血寒光剑插在地上,开始使用临下山时师傅传我的《神池大六壬》进行快速推演,此法玄妙,不足外道,然而我刚刚推断出一点儿由头之时,却心生警兆,脚往地下一蹬,魔剑离地而起,飞入我手掌之中。

魔剑在手,我顺势往前一斩,却是将一道陡然出现在我眼前的金光给斩断,不过当这金光停滞的时候,我却发xiàn

这金光竟然折转,朝着左岸一棵桃树折去,我顺着望去,那金光竟然射入了刚才逃离深潭的胖妞口中,而紧追在它身后的小白狐儿,却不见了踪影。

我心中没有来的一阵惊慌,却见那小猴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打量了我一番,眼中流露出了似曾相识的情感,然而这情绪随即收敛,紧接着它又是纵身一跃,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我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一来心忧消失不见的小白狐儿,二来也担心此刻的胖妞,不知dào

它是什么状态,当下也是拔剑前冲,准bèi

追上去,然而就在我横跨小溪的时候,突然从左侧草丛之中蹿出一道黑影来,凭空朝着我的腰间拍了一掌。

此人来得迅速,快得宛若一道闪电,我心中警兆顿起,伸出空中的我强行换气,陡然往下沉去,而与此同时,手中的剑猛然一横,朝着对方挥剑一斩。

这一剑又快又疾,宛如闪电。

我这一剑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是沉淀大半年之后的我无论是手段还是意识,都与往日有着极大的区别和提高,当下一剑横斩,却也是凌厉之极,倘若是寻常角色,必然会被这么一剑给斩破法身,化作两截残躯,鲜血洒落当场。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人的反应速度竟然比我还要快上一线,就在我剑出半空的时候,他竟然变掌直拍,与我的长剑交缠,双方落地之后,以快打快,急速交手好几个回合,这才感觉彼此难缠,朝着后面跃开。

我向后跃开,正好落在了溪水右岸,相隔着三米多宽的溪流,我瞧见来人却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大高个儿,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还有余。

此人脸上覆着黑色金属的面具,面具下面的一双眼睛充满了嗜血的凶厉,就像天上翱翔的雄鹰,面具一直覆盖到下巴,而脖子之上,竟然有宛如鸟类的绒毛,看着十分吓人,而与这人一同出现的,还有十多个带着同样黑色面具的男子,不过与这个家伙不同的,是他们都没有披着那十分累赘的黑色斗篷。

我手中的魔剑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刚才一瞬间承shòu了巨大的力道,而在此时,我却听到身后的张励耘吃惊地喊道:"风魔,他是风魔!"

黑暗年代 第三十五章 力战风魔

风魔?苏秉义?

听到张励耘的呼喊声,我立kè

想到了当初在南方省与闵教交手的时候,神mì

出现调停的弥勒,和他身边的黑斗篷。

此时的我,因为胖妞的关系,对邪灵教有过很认真的研究,晓得风魔苏秉义其人并非如闵魔这般老一辈的魔星,他也是从上一辈的风魔手上接任而来的,此人素来低调,宗教局几乎没有他什么资料,不过却晓得之所以能够以"风"为名,便是因为他的轻身功夫在天下间都是一流的,这样的人,打不过就跑,最是难缠。

而我最为奇怪的地方是,在邪灵教的架构之中,但凡能够名列十二魔星之位的人,定是顶了天的大人物,此人屡次三番出现在弥勒身边,并且表现出随从的态度,那弥勒,又是什么地位?

邪灵教最高的职位是当年沈老总留了下来的,叫做掌教元帅,这个名称有点继承白莲教的意思,不过在沈老总离奇失踪之后,便一直虚席以待,连最有资格的天王左使王新鉴都没有办法力压群雄,坐上这个位置。掌教元帅之下是左右二使,也称护法,在某种程度上面能够代表元帅之意——左使自然是代为管辖全教的王新鉴,而右使自阵王屈阳被清理门户之后,则一直由一个叫做聂武的人继承着。

圣者聂三并不是一个强力的领袖,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够坐上右使之位,还是王新鉴扶持的结果,所以根据内部看到的资料来看,"天王左使,舔菊右使",这绰号一直流传于邪灵教内部成员之中,由此也足以看得出四分五裂之后的邪灵教,对于王新鉴以及聂武为首的邪灵高层的诟病情绪。

聂武只是一个过度,根据最新的情报显示,目前的邪灵教右使是一个叫做黄公望的神mì

人物。

之所以说是神mì

,是因为此人据说跟修行界最鼎鼎有名的家族荆门黄家有着一些牵扯,而且跟民顾委的黄天望是亲兄弟,就连我们特勤二组的黄养神,也和他是亲戚关系,因为此事,使得所有知dào

内情的人都下意识地不愿意去谈及,不管民顾委的黄公是如何想的,但是别人倘若总是提及,说不定就会被给忌恨上。

排排坐,吃果果,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么问题来了,弥勒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物,竟然能够指使得动风魔?

难道他当初所说的接收家产,就是过来接收四分五裂之后的邪灵教?要是如此,那么隐居在东南亚的那个山中老人,便是传说中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沈老总?

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然而还没有等我将此事想明白,戴着黑色面具的风魔便从袖子里面抖落出了两把雪亮的匕首,对我冷冷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kè

走,不要多管闲事,要么给我死在这里,反正这儿尸体无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这人的声音十分奇怪,就好像捏着嗓子说话一样,尖利得很,有点儿《末代皇帝》里面太监的感觉,而我仅仅瞥了几眼的功夫,便仔细数清楚了,发xiàn

除了这个风魔苏秉义之外,周围露面的竟然有十三人之多,这些人能够及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怀着某些目的,我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却晓得他们既然露面了,自然不会让我将消息传出去,而估计当我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起,背后的剑就已经刺了过来。

正是了解此人险恶,我方才会不动声色地问道:"苏秉义,这件事情,弥勒知dào

么?"

被我一语点破,风魔倒也不好装作不认识了,而是寒声说道:"知dào

如何,不知dào

又如何,这里关你什么事?识相的话赶紧跟我滚开,要不是小主常常在老苏面前提起你,你真以为老子我会这般好说话?"

"小主?"他的话儿在我的脑子里转了一圈,突然醒悟过来,瞪眼说道:"你是说小观音?"

风魔不再说话,而是打了一个手势,那带着黑色铁面具的十三人开始朝着张励耘、林豪和司机小满围了过去,瞧见他们这动作,我知dào

风魔是不会跟我透露任何讯息了,当下也是淡定地回答道:"既然是弥勒为主使,自然跟我有关,职责所在,哪里能够凑合?出剑吧,让我看看震惊天下的十二魔星,到底是一个什么水平!"

风魔瞧见我持剑而立的模样,不由得冷笑道:"这话儿倘若是由陶晋鸿、李道子,或者你们茅山的十大长老来说,倒也合适,不过你区区一当代首席弟子,便敢放此狂言,着实让人笑掉大牙。不过也好,既然你想见一下,我也就让你了解一下,我苏秉义凭什么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

修为和城府真zhèng

到达了如同闵魔那般的境界,早就已然不屑于说起自己是否有资格的话儿,应该修为就在那里摆着,胆敢质疑的人早已躺在了地下,而只有像风魔、魅魔这些新晋之人,方才会有此心结,听到他说得嚣张,我刚才还略微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就放松了不少,回头过去,指着旁边那群停止脚步的铁面具,寒声说道:"我与你们风魔公平较技,谁若是想耍花样,便犹如此树!"

话音刚落,我的手腕微微一抖,那剑朝着左侧五米处的一棵腰身般粗细的桃树轻轻挥去。

这一剑,我用上了清池宫十三剑招中最平淡无奇而又隐藏杀机的一式"西江月"。

这剑的剑尖离树身约有一丈,行云流水划过,旁人不知其意,然而半秒钟过后,那棵大树居然斜斜歪倒,整个树干被剑意斩断,一分为二,轰然倒在了地下,有好几个人差一点被树冠给砸中,慌忙朝后退开十几步,看着这倒下的大树,左右打量,震撼不已,而刚才直言我没有资格与他挑zhàn

的风魔尽管戴着面具,看不到脸色,但是却也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有点意思!"

我看了旁边的张励耘一眼,吩咐他照看好旁边两人,接着将长剑竖直抱起,隔溪而立,平静地说道:"茅山弟子陈志程,前来领教!"

苏秉义瞧见我做足了架势,也不得不假模假式地将两把雪亮匕首交错,沉声说道:"风魔,苏秉义。"

双方报过姓名过后,不再犹豫,彼此都朝着对方冲了过去,两人腾身跳上了小溪上空,我化繁为简,一剑斩去,而苏秉义则将一对匕首舞弄成了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试图从我这剑势的间隙穿过,以获得致命一击。

为了爆fā

的效果,双方在起手的一瞬间,都用上了最强的攻势,苏秉义以快取胜,一寸短一寸险,一瞬间变招十多次,倘若是阻挡不及,恐怕就要给放得血液流干了,而相对于苏秉义的快,我则以被茅山无数前辈锤炼数百年的清池宫十三剑招相迎,此法有的雄奇,有的稳固,有的犀利,有的瑰丽,变化万千,而万变又不离其中,包涵千般手段,却也能够将苏秉义的手段应接下来。

两人交击过后,双双落在了溪水之中,这溪水许是因为被太多蝗虫尸体浸泡过的缘故,显得分外冰冷,如同掉入冰窟,然而我们却夷然不惧,眼中只有对方,而手中的长剑与双匕则化作了自己身体的延伸,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在一瞬间,双方交手数十回合,同时感到有些力竭,彼此后退两步,我在溪水上游,苏秉义在下游,身边有冲散的虫尸滑过,苏秉义冷冷地笑了:"真的,很有意思!"

这句话是我们从试探到搏命的过度,话音刚落,两人再次撞到了一起来,剑光飞舞,掩盖万千风华,风声呼呼,呼啸金戈之音,双方龙争虎斗,势均力敌,这情形让周围的人看得暗暗心惊,却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是这般模样,一个不及而立的茅山弟子,竟然能够硬生生地扛下恶名满天下的风魔,而且还打得有声有色,生死不分。

别人惊讶,然而我却自知,此战倘若发生在去年,只怕我便有可能在速度快到极致的风魔面前吃亏,然而经过年初的一次大劫,在利苍老魔的谆谆教诲之下,使得我对寄生在体内的临仙遣策有着更加深入的认识了,虽然我并不能从那神mì

的符文之中解出远古时代的秘密,但是却凭着这股轻灵之气,感知和触摸到了已入化境之中的那种感受。

那是一种站在世界顶峰之后,俯瞰天下的神奇经lì

,尽管只是一瞬之间的感觉,却让我受益终生。

有了那种感觉,我便能够对超过半百的修行者和他们结成的阵法冲锋,破而杀之,也可以面对这个让多数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一把剑,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每一剑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灵感爆fā

,剑如飞风,这样的我让风魔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于是他终于摒弃了公平争斗的前提,对围观的手下吩咐道:"不要看了,杀了其他人!"

我心中一惊,回头一看,除了张励耘之外,其余两人,如何能够在十三人的围攻下,留下性命?

黑暗年代 第三十六章 夺命狂奔

张励耘是北疆王的外侄,自有传承,无论是手段还是意志都是当今年轻人的一时之选,我倒也不会担心他太多,然而林豪不过是腿脚快一些的普通修行者,因为资质问题,这些年来在修行上并没有太多的进步,而那小满虽说是华东神学院的毕业生,但倘若厉害,自然直接进了中央,被分配到鲁东省局来,估计也不会有多么厉害,而与此相反的是风魔的这十三个手下,无论从身姿还是从炁场,都是不弱的精锐。

双方一比较,高下立分,而风魔既然要耍无赖了,只怕这些人的性命可就留不下来。

我心中焦急,牵挂略多,结果精神一被分散,那风魔便是一声冷笑,面具之下的口中得yì

说道:"不过一介凡人,当真是自觉良好了,这样的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的今天,而且还被人叫做黑手双城的呢?"

一声奚落,风魔再次如疾风冲来,脚步急促,手中的匕首化作两道闪电,差一点就将我胸口的衣服给绞成粉碎。

锋利的匕刃与我的肌肤擦肩而过,让我感受到了对方的恐怖实力,也晓得这些人喜怒无常,从来不会去注重过程中的荣誉感,而只在乎最后的结果,所以杀死我便是最重yào

的事情,至于所谓的承诺,或者别的东西,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知dào

此刻倘若去指责风魔不守规矩,只会被他耻笑,唯有露出爪牙,让人知dào

我的凶狠,方才会赢得尊重,当下也是将剑朝前一顿疾刺,勉强与风魔拉开距离,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否有资格,你待会就知dào

,不过不听话的人,我要让你明白,下场如何!"

此言罢休,我便朝前一步疾冲,接着抡圆了横斩,将周围的空间全数挤压,逼得风魔不得不跟我作一记硬拼,而与此同时,我左手在身后微微结印,使出了隐秘的一招。

【深渊三法,土盾】!

风魔并不惧硬拼,他与我在力量上面的表现已然都在伯仲之间,然而这力量在自己强dà

的速度加成之下,却能够产生数倍的效果,能够硬拼,便能够迅速解决战斗,风魔求之不得,当下也是将身子猛然一拧,搓身而上,一双匕首交叉而立,朝着我的长剑撞了过来。此一交击之后,整个空间陡然一震,一声清越的金属之音从中扬起,风魔携着千钧之力轰然而来,却没想到自己仿佛撞到了铁板之上一般,整个身子都一阵晃动,接着朝着后面跌飞而去。

冲势陡然被阻,接着又被撞得朝后跌飞,这是风魔在交手以来第一次处于劣势之中,看着好像打蛇随棍,跟上去与之纠缠混战,乘胜追击要好许多,然而我却晓得风魔即便一时失势,也可以凭借着速度的优势来一点一点弥补,而在明白了我土盾的诀窍之后,他反而不会再与我硬拼,更加难缠,当下也是剑锋一转,陡然朝着后面正在围攻我三名手下的十三铁面人斩去。

清池宫十三剑招之一,依然秋水长天。

依旧是秋潮向晚天,依旧是芦花长堤远,多少云山梦断,几番少年情泪,尽付与海上,无际风烟,早化作远方渔火万点

剑招意境深远,而剑光流转而过的一瞬间,便有一个最为凶猛的铁面人因为躲闪不及,被我如同刚才那棵桃花树一般,从左腰到右肩,自下而上,斜斜一剑劈出。此剑甚快,宛如疾电,除了我之外,竟然无人得见,而饮血寒光剑的剑刃之上,却一阵红光游弋,潋滟如新,而当我以倾天之势将长剑倾泻在一个即将斩杀林豪的铁面人身上之时,这人方才觉出惊讶,双手前伸,接过上半身跌落在地,下半身惯性前冲,分成了两截。

因为太快,所以此人并没有死去,伤口一开始光滑,接着很快便被鲜血和内脏弄得模糊不已,他惊恐地大声尖叫着,从喉咙里冒出声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叫声,竟然不像是人类的声音,而宛如夜枭。

他在害pà

,在后悔,在表达着自己无尽的痛苦,然而这样的叫声显然只能够增加同伴的惊恐,使得我的闯入,便如同那猛虎冲入了狼群,剩余的十二人连跟我一拼的勇气都没有,纷纷朝着后面退开去。在这一刻,他们已经不再是邪灵教的骨干精英,而只是一群被农夫驱赶的鸭子。

而凭着这暴起的一击,震慑全场的我并没有留恋于嗜血的快感之中,当下也是冲着手持软剑的张励耘高声喊道:"往山外冲,不要管,埋头往前冲,我来断后!"

张励耘得到吩咐,沉声应诺,当下也是一咬牙,手中的软剑微微一抖,便化作万千的剑光,将前面那人给逼开了去,接着带上林豪和司机小满,快步前冲,而就在此时,刚才萦绕在耳边的惨叫声骤然停歇,却是风魔及时赶到,一把匕首宛如插到豆腐里一般,轻松无比地结果了此人性命。将追随自己多年的手下干掉,风魔一点儿负担都没有,而是朝着左右大声喊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为了刘二又报仇!"

周围之人轰然应诺,纷纷冲上前来,而我则是边走便战,竭尽全力地应付这群打了鸡血一般的家伙。

我一人应付风魔之时,倒也还算游刃有余,然而此刻人数达到十数人的时候,已然有些应付不及,退到林子之中的时候,刚刚将如跗骨之蛆的风魔挡开之时,旁边突然冲出一个铁面人来,手中的棍子猛然一提,结果我的背上挨了一下。这棍子乃硬木所制,势大力沉,被敲了这么一记闷棍的我一个踉跄,当下也是撞到了一棵树上去,那人心中狂喜,还待上前一棍,将我结果,然而却没想到我宛如疯虎一般不避反冲,朝着他猛然撞去,接着怀中的小宝剑一出,轻松刺穿了他的胸膛。

原本想要补刀,却被我反杀,当我揭开此人面具的时候,瞧见这竟然是个面如冠玉的英俊男子,嘴唇乌紫,一脸怨毒地看着我。

长得如此一副好皮相,不去演戏唱歌,真的是可惜了,最不济去卖屁股,也好过跟着这些邪恶之人出生入死好多了啊?我满怀恶意地想着,当下也是手脚不停,将此人的尸体朝着身后一抛,刚才追着前面的人逃离,却见风魔如一头极速狂奔的猎豹赫然扑来,就在那人的尸体即将砸到了他的时候,风魔双手轻描淡写地一抖,那人的身子竟然化作了上百块热腾腾的肉块,朝着我这边飞扑而来。

在那血雾喷起的一瞬间,我与风魔再次对视一眼,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疯狂。

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类的人,倘若抛开立场,或许能够成为朋友。

然而此刻,唯有刀兵相向了。

风魔发狂,我晓得自己恐怕又要一番力战了,然而左手上面的小宝剑刚刚换成八卦异兽旗之时,却听到耳边一声娇喝,从头顶上面落下一个白衣女孩儿,扑入我的怀中,将我朝着后面推开。我看着怀中的小白狐儿,却见她满脸青狞,脸庞的边缘有白色的绒毛,而一双眼睛清澈如帝王种的极品翡翠,竟然是露出了狐狸法相,接着她的裤子发出一声撕裂之音,有四条白色的雪绒长尾赫然冲出,足有两三丈那么长,朝着后方猛然搅动,胡乱拍打,接着这一片树林子都给拍得东倒西歪,纷纷栽倒而下。

"走!"

现出法相之声的小白狐儿已然没有那少女的娇柔,隐隐之间已然有了洪荒大妖的气度,我晓得这小妮子的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又心忧前方的兄弟,当下也是不做犹豫,果duàn

干脆地快步前冲,不让她的努力白费。

我提气纵体,从树林中快速飞奔而去,却听到身后不断传来树林轰然倒下的声音,却是小白狐儿用那大树拖延风魔等人的追击,如此狂奔了四五分钟,我冲出一片树林,见到张励耘和林豪被五个铁面人给缠住,当下也是纵身飞入其中,一把剑将三人荡开,接着又将挡在前方的一人给冲开去,对着两人大声喊道:"快走,直走不要停!"

张励耘和林豪也晓得此刻不是逞个人武勇的时候,当下也是马不停蹄,继xù

奔逃,而我与这五人交手两个回合,晓得难缠,又怕风魔摆脱了小白狐儿的阻拦,再次追来,也没有在与之交锋,而是一剑逼开所有人,然后再次快步逃离现场。

我脚程比旁人快上许多,又颇为凶猛,很快就将那五人给甩脱了去,埋头一路狂奔,终于再次撵上了张励耘和林豪,三人顾不得多说什么,一路疾冲,终于冲出了潭溪山,左右一打量,却见竟然回到了方才入山的那条河边来。

我们三人一路狂奔,颇有些虚脱,纷纷跪倒在地上喘气,而这时我左右一看,突然皱眉问道:"小满呢?"

黑暗年代 第三十七章 生死抉择

听到我这般问起,张励耘方才想起此事,左右一看,却见视野之内,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司机小满却已然不见了踪影,顿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错愕地说道:"小满呢?我不知dào

啊,他不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么?"

我看了张励耘一眼,心中略微有些吃惊,要晓得我之所以素来看中张励耘,便是因为他临战之时的头脑从来都是很清楚的,有大局观,也能够把握全场,我既然吩咐了让他护住林豪和司机小满,他自会留着一份心思在这二人之上,怎么可能直到我提醒了,他方才如梦初醒?

我没说话,而是望向了林豪,这个满脸是疤的年轻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可能是在刚才过那片桃花林的时候,他因为惊慌过度,走岔了路"

林豪言语晦涩,不过我却差不多能够琢磨得出当时的场景,只怕是因为太多人的围攻,使得极度惊慌的三人在路径的选择中发生了分歧,而没有太多经验的司机小满似乎相信一个人走会更加安全一些,所以才抛弃了两人,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而在那么危急时刻,张励耘下意识的决断当然是自我保护,并没有去跟司机小满纠正错误,而是一边阻敌,一边掩护着林豪离开。

双方的选择都是有一些利己之处,不过司机小满却忘记了,没有我们强力的保护,他即便是能够获得暂时的安全,却不过只是幻象而已。

在风魔以及他的手下眼中,单独行动的他最终不过是一盘肥美的鲜肉。

司机小满因为恐慌而选择了放qì

他人,而张励耘却同样选择放qì

了他,我明白了此中道理,却也生不出责怪张励耘的心思,因为我晓得,真zhèng

到了需yào

抉择的时候,林豪与一个相识不过一天的司机小满,他下意识想要去保护的,自然是自己的队友。而这事儿即便是我,只怕当时做出来的选择也是一样的,所以时至如今,只能祝福小满能够闯出一条自己的路了。

世间就是这般无奈和残酷,波澜不惊的一天里,陡然之间,便是杀机四伏,让人难以自持。

我的沉默让张励耘感受到了压力,不过他还是紧紧地抿着单薄的嘴唇不说话,也不打算跟我多做解释,而就在此时,从树林中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我扭头过去,一袭白衣手持银箫,纷然而至,却是在后面帮我们阻拦断后的小白狐儿,我心中一惊,赶忙从泥地上一跃而起,对着她喊道:"你没事吧?风魔呢?"

风魔就像一个巨大的刺激源,原本还疲惫欲死的张励耘和林豪也都相继爬了起来,不过小白狐儿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们放松了些:"没有追上来,那老鸟儿追到刚才的桃花林之时,好像听到了什么命令,又折转回去了。"

风魔没有追来,一切皆好,我上前抓住小白狐儿的肩膀,给她检查一番,发xiàn

虽然衣衫凌乱,但身上并没有伤痕,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而小白狐儿手抓着银箫,一脸后怕地对我说道:"哥哥,刚才那个老家伙真的好厉害啊,我从他身上闻到了金翅鸟的味道,虽然很淡,但要不是我刚才显现法身,又有这银箫助阵,只怕就要落到了那个猥琐老头儿的手里了。"

小白狐儿手中的这个银箫是我在鄂北十堰一役之中从程杨手中缴获的,当时黑寡妇曾说它是来自于神mì

的修行圣地天山神池宫,不管是与不是,总之这法器相当好用,不但能够激发出六点星芒护住周身,而且根据不同的韵律,还有迷幻、指引和传音之用,只不过太过脂粉气,我后来便赠予了小白狐儿,这妮子一直都很喜欢,还特地跑到京都音乐学院找老师,规规矩矩地学过一段时间的箫艺。

听到小白狐儿的话,我不由得吃惊地说道:"金翅鸟?你说的是佛教天龙八部之中的迦楼罗?"

小白狐儿严肃地点了点头,说嗯,尽管不知dào

为何晓得,但是我就是知dào



这小妮子的话我不会有疑,因为我晓得尽管年纪十分幼小,也未曾觉醒,但她到底都是连我师叔祖李道子都要惊叹的洪荒异种,根源上的记忆总是不会错的,而那迦楼罗在佛经之中的记载,可是神鸟修婆那族的首领,众鸟之王,也是佛教天龙八部之一的护法形象,传说中是天地间的凶禽猛兽,威力无穷,以龙为食,两翼相去三十六万里,居于须弥山北方。

佛经记载那是为了传教的考lǜ

,方才会如此夸张,但是不得不说,能够获得这般描述的迦楼罗,着实是一种十分恐怖的异兽,风魔即便只有一点儿这种气息,却也能够在当今世界谋得一席之地了。

而且真的如小白狐儿所说,那风魔说不定也和她与布鱼一般,都是妖类之属所化,这也难怪他面具之下的脖子,会有密集的鳞片和绒毛了。

尽管小白狐儿说风魔未曾追来,但是出于谨慎的考lǜ

,我还是决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立kè

去搬来救兵和部队,将这整个潭溪山给封住了,一个苍蝇都不给逃走,只有如此,无论弥勒到底耍什么阴谋,我们都能够将其给破解了去。想到这里,我让三人赶紧跟着我过河离开,出了这片山区,到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赶紧联络还在东营的大部队赶来。

时间匆匆,四人赶紧前行,我问小白狐儿回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司机小满,她回答没有,这让我又生出了几分忧虑,不过为了身边组员的安全考lǜ

,却又没办法让好不容易逃脱生天的大家折回去寻找。

除了司机小满的行踪,我还问起了小白狐儿前去追击胖妞,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胖妞这时方才露出了悲伤欲绝的表情来,拉着我的衣袖哭道:"它不认识我了,完全都不认识我了,我追过去的时候,它一直都在逃,追得近了,还举棍来打,无论我如何喊它,它都没有露出一丝认识我的意思;而到了后来,它竟然摇身跳入了草丛中,当我追过去的时候,才发xiàn

眼前的胖妞竟然凭空消失了——很显然,它掌握了某种强力幻象,竟然连我都能够瞒得过"

五姑娘山的神仙府,除了酷酷的李道子和不时浮现的老鬼,便只有我、胖妞和小白狐儿相依为命,那是一种比亲情还要奇妙的感情,特别是小白狐儿和胖妞,素来憨厚勤快的胖妞总是被精灵古怪的小白狐儿欺负,然而那老实人从来都不发火,就像一个憨厚温纯的老大哥,对待自己调皮的小妹妹一般。

然而多年过去,原本对自己亲热以待的胖妞却与我们如同陌路之人,这怎么能够叫小白狐儿能够释怀呢?

我理解小白狐儿的悲伤,不过却也是劝解她道:"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千万莫下定论,胖妞是不会变的,它现在只不过是被弥勒那家伙蒙蔽了双眼,也有可能是被弥勒给控zhì

住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悲伤,而是要将胖妞从那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还它一个自由。所以,尾巴妞你一定要坚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让事情变得更好。"

我的安慰十分有效,小白狐儿立kè

破涕为笑,紧紧攥紧小拳头,然后坚定无比地说道:"嗯,我们一定会把胖妞给夺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三个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不会再有人能够分开我们"

听到小白狐儿这句幼稚而坚定的誓言,我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匆匆赶回了石狗村,我们在村部场院那儿找到了车子,那钥匙在司机小满身上,不过这事儿倒是难不倒浑身都是手艺的林豪,他仅仅凭着一根细铁丝,就打开了车门,打着了火,而就在我们准bèi

离开的时候,从村部赶来的张励耘告sù

我们一个好消息,就是村部有座机电话,可以跟外界联系,当下我便叫小白狐儿在村子最高的房子之上驻守警戒,而我则将电话打到了东营市的临时总部,让人赶紧过来支援。

在临时总部轮值的是张世界,听到我的求援,立kè

上报了当地市局,并且通知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努尔和徐淡定立即赶往潭溪山。

尽管各方面反应都很及时,然而当努尔和徐淡定带领着特勤一组的大部分成员、当地市局的行动部门以及武警部队赶到的时候,天已然擦黑,我们一刻也不曾停留,再次重返潭溪山,然而这一回似乎变得有些古怪,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先密集的虫尸居然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消失了大部分,而当我们感到那深潭凹地的时候,却发xiàn

这儿几乎都没有了什么蝗虫。

风魔这些家伙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那些蝗虫尸体给清理走的?

我正心中惊异,然而这是突然听到有一个女人穿刺的尖叫声,从旁边炸响起来:"啊,鬼啊"

黑暗年代 第三十八章 痕迹消失

听到这声音,我下意识地去寻找声源,却瞧见是一个中年女人发出来的叫声。这个女人我认识,昨日接风洗尘的时候,她有自我介shào

过,叫做白嘉欣,好像是市局行动处的副处长,不过当时我的感觉却不像是一个修行之人,也没有多做留意,此刻听到她这般没有水准地放声大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沉声喝骂道:"叫什么叫,有事情不知dào

好好说么?"

被我这么一顿数落,那女人也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来,不过极度惊慌之下,也来不及太多的考lǜ

,对我以及旁人大声喊道:"你们对面的山壁之上,那儿挂着一个黑影子呢,快看!"

我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在先前胖妞和小白狐儿追逐的山壁之上,的确有一个黑影子给挂着,当下将强光手电筒朝着那儿照去,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小满!

我心中一跳,瞧见四五道灯光汇聚之下的那个黑影,竟然就是先前在奔逃过程中与我们走散的司机小满,而此刻的他脑袋耷拉着,舌头掉到了下巴上,看着好像是被活活勒死了。尽管心中差不多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当小满的尸体摆在我的面前时,那种视觉上的冲击还是让我忍不住难过,当下也是手一挥,吩咐了一声道:"尾巴妞,过去看一下。"

小白狐儿应诺而去,快步走到了潭水边缘,然后飞身攀上了藤蔓之上,三下两下便爬到了小满尸体的旁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然后朝我比划手势。

她告sù

我小满已然死透了,是否需yào

弄下来,我点了点头,小白狐儿便将捆在小满尸体上面的绳索解开,接着几个纵身,将小满带到了地上来。

小白狐儿露的这一手虽然没有白天的时候那般惊世骇俗,然而小满一百四五十斤的鲁东大汉,在她的手上如此轻松自在,倒也让好多地方的同志惊叹不已,而我却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快步走了过去,蹲下来查看小满的尸体,只见脖子之上的勒痕淤青一片,脑袋破碎,而他的双眼圆睁,脸上的表情痛苦无比,显然在死前还受过许多折磨。

"这是什么?"跟过来的徐淡定从小满的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就着手电照了一下,上面却是用朱砂笔张狂地写了一句话:"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混蛋!"我拳头紧紧捏着,朝着地上的泥土狠狠砸去。

心中无比愤nù

,不过拳头之上传来的痛感却让我回过神来,晓得今天的遭遇战,我虽然与风魔胜负未分,但是我却杀了他两名铁面手下,而小满这才遭受了无妄之灾,也被报复性地杀害了。小满的死让我认识到一点,那就是无论弥勒说得有多冠冕堂皇,但是他,以及他的伙伴都是心怀黑暗的那一类人,对于死亡以及我们身处的这个天地,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在他们的眼中,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高贵存zài

,至于别人,不过蝼蚁而已。

又有手段,又肆无忌惮,这样的敌人才是让人害pà

的对手,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给收敛起来,然后对努尔说道:"检查尸体。"

在特勤一组里面,努尔的痕迹辨认术最是不错,而且人也十分细心,所以一直都承担着临检的工作,他点了点头,走过来,先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冷静,然后蹲身下来,一边检查一边用腹语说道:"死者头额顶部有一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创口,头颅塌陷,脑组织外溢,疑似被棍棒或者钝器重击所致,左侧面颈部有散在挫擦伤,右上背部有散在挫擦伤,伴有一挫裂破口,相应下触及闭合性骨折特征"

努尔滔滔不绝地说着判断结果,然而我却差不多已经明了,小满并非是吊死的,而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颅致死,然而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我却晓得昨天露面的所有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用了棍子,而那人也已经死了,到底是谁杀了小满呢?

一想到棍子,我的心就忍不住地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胖妞脖子下面挂着的法器来,那玩意只要一激发劲气,便能够延伸出一条凝如实质的长棍来。

难道是胖妞将小满给杀了的?

尽管感觉善良的胖妞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但是我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心情糟糕透了,然而这个时候,突然左边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女人声音:"还中央来的工作组呢,连派给他们协助的人都保护不了"

听到这句特意压低了嗓子,然而又若有若无飘进我耳朵里面的话语,我顿时就是一阵激灵,扬眉过去,却见说话的正是刚才像普通人一般尖叫的白嘉欣处长,许是刚才我对她太过于严厉,没有给她在手下跟前留点面子,所以越想念头越不通达,便忍不住不阴不阳地嘲讽了一句话,见到我狠狠瞪来,这才蔫了去。

我不说话,不过旁边的小白狐儿却炸毛了,冲上前去,娇声喝道:"你说什么,不懂就别说,知dào

么?"

此番前来潭溪山的大部队颇杂,有我们特勤一组,也有当地有关部门派来配合的同志,当然也少不了武警,人员众多,一百好几十号人,不过女性却并不多,除了小白狐儿和白嘉欣,也就白处长手下还有两个女孩儿,那白处长面对着一脸冰冷的我还有些发憷,而对于小白狐儿这般娇柔妩媚的少女却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看也不看我,而是对这小白狐儿说道:"有问题,就不能提么?小满同志是我们鲁东局的人,他这么不清不白地死在这里,而同行的你们却一点也没事,我质疑一下都不行?"

这女人一旦死缠烂打,就当真不要颜面,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却也不能与她多做纠缠,我冷着脸叫住直想打人的小白狐儿,然后对白嘉欣说道:"白处长,具体的事情,我们回到局里,我会跟给你和当地的各位领导一个交代的,现在先别吵,我们得将这山给搜查一下。"

我是一个注重行动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口舌之争,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作"黑手双城",有什么矛盾和算计,这些都等回到东营再说,此刻倘若要给我闹什么幺蛾子,我当场直接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扣下来,谁的面子我都不会给。

似乎感觉到了我眼中凛冽的煞气,白嘉欣嘴唇蠕动了一下,便没有再多说话,只是低头讲道:"这件事情不算完,回去之后,我会调查的。"

我不理会她,而是对众人下命令道:"所有人听好,搜查潭溪山——努尔,你带一组人从左边的树林小道开始;淡定,你带一组人去前面的桃花林;白处长,你带你的人去上面的山上查看;武警张队长,你带人在外围布控,一旦发生任何情况,随时调集人员支援;阿伊紫洛带人在水潭边检查蝗虫的痕迹,看是否有蹊跷;至于我,带人顺着这条溪水往下走——所有人都注意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发生任何情况都要通报,如果出现敌人,能拖就拖,不能拖也要照顾好自己,明白?"

众人轰然应诺:"明白!"

众人听闻吩咐前去做事,我沿着溪水往下走,一路来到了我昨天与风魔交手的地方,瞧见昨天交手时的痕迹不见,不管是死去的尸体、被我一剑横切的大树还是洒落泥地的鲜血,甚至连我们的脚印都已经被人为地抹除了,这场景让我感觉到十分诡异,不晓得对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不但将那难以计数的蝗虫尸体连夜清空,而且还将所有的痕迹都给清走。

我站在原本应该是一棵桃树的位置,看到这儿连树根都不见了,上面铺着草皮,仿佛原本就不存zài

树木一般,心中惊讶,不知dào

风魔为何这般悠闲。

那天我们在潭溪山搜寻了一夜,白天的时候又组织人手潜入深潭进行勘察,然而却都没有多少发xiàn

,整个潭溪山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模样,我们昨天小组进山之时看到那漫山遍野的蝗虫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不知所踪,除了小满的尸体,所有打斗的痕迹都悄然不见,这使得除了特勤一组的人员之外,旁人看向我的眼中,都多了一丝怀疑的颜色。

哪里有什么所谓的风魔,哪里有什么十三个铁面人,这潭溪山中根本就什么也没有,连痕迹都不曾出现。

哦,对了,唯一看到的,就是省局派来协助调查的司机小满,而且还是一具尸体。

次日下午我们折转返回了东营,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做了整理,通报给当地部门,结果并不出乎我的意料,鲁东省局和东营市局都质疑了我的说法,理由是从调查结果来看,不能判断我所说的风魔和十三铁面人曾经出现在潭溪山。

一时间,我突然明白了风魔的用意,他通过一种不可能的手段,将所有的证据给消灭,然后让我身处于被质疑和杯葛的状态,再难行事。

好毒的计谋。

黑暗年代 第三十九章 进展缓慢

尽管调查报gào

被相关领导给当面质疑,不过我到底还是中央来的调查组,这要是搁在古代,那可是钦差,所以相关领导也只能表达一下意见,最终还是在我的报gào

上面签了字。然而随着小满的死亡,我却逐渐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与我们配合的地方人员,他们很明显就有一种出工不出力的情绪在,尽管表面上做得周全,也挑不出什么错误,然而越是这般中规中矩,越能够体现出他们消极的态度来。

我们毕竟不是本地人,办案的思路虽然能够大体把握,但是具体的情形还是不如当地部门的同志更加了解,所以有的时候即使有想法,执行力也根本没办法落到实处。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最终的原因还是在于当地部门对于阿伊紫洛的猜想并不是很认同,蝗灾便是蝗灾,这玩意得找农业局、林业局和环保局的麻烦,因为引起蝗灾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在于绿环面积减小,天气干旱,使得蝗虫才有了爆fā

的潜在因素,至于阿伊紫洛一直坚持的人为操控因素,其实一直都是被人所诟病和质疑的。

事实上,对于我和特勤一组来说,在见到风魔以及胖妞之前,我们也对于这种几乎属于无稽之谈的猜测持否定态度,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潭溪山一战之后做了改变,当我瞧见徐淡定从司机小满的胸口那儿摸出一张带血的纸条,上面写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之时,我就晓得,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算完。

就算这只是阿伊紫洛在危言耸听,但是为了胖妞,我都要将这件事情给彻底查算清楚。

不过尽管我与特勤一组的人统一了认识,也积极推动此事,然而事情自此之后似乎就陷入了僵局之中,连续两天,地方部门所有的江湖渠道都没有能够传来任何关于风魔以及弥勒等人的消息,也没有什么能够将任何人与蝗灾联系到一起来,徐淡定依旧每天带着人,陪阿伊紫洛去各地滩涂取样调查,而努尔在走访了几家受害者家属之后,第三天找到了我汇报情况。

通过努尔的描述,让我晓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人的生辰八字都格外奇特,虽然年龄、性别以及死亡时间都不一样,但居然都是在七月十五的鬼节出生的,闹蝗灾的时候他们的表现也都显得格外异常,整个人像梦游一般,一眨眼就见不到人了,而等找到的时候,却是已经都死透了。

八月末九月初,正好是一年最热的几个月份之一,尸体久放很容易发臭,而且这些死者并没有得到重视,使得尸体都没有受到过太多的检查,也没有被解剖过,而当地早在85年的时候就颁布了《东营市关于实行殡葬改革推行火葬的暂行规定》,使得有六具尸体被火化了,而另外三户人家因为住在比较偏僻的农村,故而才得以实行土葬。

然而当努尔提出想要进行尸体解剖检查的时候,却无一例外地被死者家属给拒绝了。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而且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来讲是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亲人死后被解剖的,更何况还是将刚刚埋下去的人给挖起来。这样做,亡者不得安宁,会让活着的人好过?这样的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不过却不能够从死者的角度提出有力的证据来,而没有这些证据,当地有关部门配合的力度终究有限,这并不是能够凭着"中央工作组"这样的头衔,就能够压服别人的。

这边的进展处于停滞,不过我却意识到一个东西,那就是死者的共同点十分有意思,让努尔将这情况汇报回总局,让总局的调研室以及相关的专家研究一下,死者都是鬼节出身,这里面是否有一些联系呢?

我和努尔谈过了工作,小白狐儿气呼呼地过来找我,告sù

我她刚才在外面听到别人议论特勤组,说我们草菅人命,小满的死有猫腻,需yào

进行调查,还告sù

我,说小满的死讯传回他老家之后,父母过来奔丧,闹得很凶,局里面安抚得有些吃力,准bèi

不管了,让人直接过来找我。

听到小白狐儿的话,我的眉头顿时就紧紧地皱了起来。虽说我们有同志牺牲,这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但是倘若因为小满的死而将我们闹得不能安宁,难以办案,事情就有点让人头疼了。要晓得,像我们这样身处于秘密战线之中的特勤人员,在和平时期是危险性最大的职业,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生死,所以局里面对于因公牺牲的人员都是有一整套抚恤方案的,怎么可能还要由我们来出头?

难道说,有人故yì

将家属的怒火转移到我们这儿?

我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问道:"尾巴妞,你晓得议论的人是哪个部门的吗?"

小白狐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是那个女人的手下。"

我表示明了,小白狐儿说的"那个女人",指的是那天行动现场对小满之死纠缠不清的白嘉欣白副处长,不是修行者而能够成为行动处的副处长,这事儿着实有些让人奇怪,于是我让张励耘帮我去调查了一下,这才晓得她却是省局某位领导的儿媳妇,而据我所知,对于我们质疑声音最大的,便是那位领导。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白嘉欣到底只是工作原因而对此斤斤计较,而是怀着另外的目的,想要将这一滩水给搅浑了,我无从得知,只是让小白狐儿将徐淡定叫过来。

徐淡定目前正陪同着阿伊紫洛在市局征调的一间生物实验室中进行研究工作,接到我的消息之后匆匆赶了过来,我让他将陪同阿伊紫洛的事情交由张励耘来做,而他则负责盯着这边,倘若小满的家人真的赶过来,便有脾气最为沉稳和温和的徐淡定来接待,讲明道理,同时与市局进行沟通协商,而另外让徐淡定对白嘉欣以及她的背景进行深入性调查,看看能否挖出一些别的东西来,也免得我们太过于被动。

我们就此事讨论了一会儿,徐淡定应声而去,而我则继xù

查看手中各种报gào

和资料,到了晚上的时候,却瞧见被我丢在泉城的赵中华在小白狐儿和布鱼的陪同下一身狼狈地走了过来。此刻的赵中华左脸一片淤青,衣服有被撕扯过的痕迹,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有受过了伤,我有些吃惊,将他带到办公室,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居然搞成这样子?

赵中华一口将水饮尽,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告sù

我,说当日他在泉城下车之后,便一路跟随着那中年胖子,然而没想到那人下了车之后,直奔泉城旧城,好像是想要拜访某位人物,但是吃了闭门羹,然后便在一家酒店住下,赵中华随同他一起住下,连续跟了两日,都没有太多的发xiàn

,然而第三日的时候,那胖子来到一家茶馆喝茶,赵中华也跟过去了,却发xiàn

他并没有见什么人,然而等跟着出门的时候,却在小巷子中被人给堵住了。

围住赵中华的是一伙戴着银丝手套的家伙,足有六个,手段都很厉害,赵中华与之交手,结果打不过,翻墙跑了,回到酒店的时候发xiàn

被人跟踪了,匆忙逃离,发xiàn

那一伙人追得太紧,便搭车赶到了东营,结果在半路上又被人劫了一回,差点儿丧了命。

听到赵中华的叙述,我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要晓得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师出名门,他师父是鄂北省巴东大师万三爷,外号百里无鬼,十分厉害的角色,出身沧州的赵中华自幼习武,出师之后更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在特勤一组的地位后来居上,比南疆战场一系的张世界、张良馗、张良旭还要高一些,却没想到竟然吃了这样的亏。

我问赵中华在泉城遭到袭击,为何不去找省局求援,而是舍近求远,跑到东营这边来呢?

赵中华抿着嘴唇说道:"我,只信任咱们特勤一组的人。"

我点了点头,叫赵中华将中年胖子拜访的宅邸和茶馆的地址留下之后,让布鱼和小白狐儿陪着他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将身上的伤势稍微处理一下,我随后再听他汇报具体的事情。赵中华离去之后,我立kè

将此事通报给了省局的孙杰主任,让他那边帮着调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发xiàn

,另外通缉那名叫做古生辉的中年胖子。

我这边刚刚挂完电话,张励耘便又打了过来,告sù

我实验室这边有发xiàn

,阿伊紫洛让我如果有可能,最好现在过来一趟,她有紧要事情跟我谈。

听到张励耘兴奋中又略带些忧愁的口吻,我便晓得生物实验室那边应该是重大发xiàn

了,也不再停留,匆匆叫上林豪前往借调的实验室去。

黑暗年代 第四十章 蝗灾背后

在去实验室的路上,我接到了京都总局的宋副司长电话,他告sù

我,说总局这儿收到了投诉,说我们特勤一组造成了省局一名新入职的工作人员死亡,而给出的解释却十分牵强,根据后来当地部门勘察的证据表明,我大部分的讲述都没有实物得到验证,他们怀疑我在这里面有一些事情进行了隐瞒,而且还说不管怎么样,中央工作组对那名人员的死,解释过于牵强,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叹了一口气,虽说总局跟各大区、各省局都是属于垂直的管理模式,但是中央有中央的立场,地方有地方的诉求,要想做到上下一团和气,那是不可能的,尽管我们身负中央工作组的名分,但是倘若做不出成绩,而又被人抓到阵脚的话,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当初我们在南方省,即便是有着当地部门的全力配合,但是一个多月毫无进展,上面也曾经想着将我们给抽调回去。

总之,朝堂之上风波诡谲,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手抓住阵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尽管像我们这样奋斗在第一线的家伙好算是比较安全一些,但是难保不会出现岔子,因为事涉胖妞,此刻的我再也没有出发之前敷衍了事的心态,一定能够要追查下去,于是赶紧将此事跟宋副司长解释清楚,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宋副司长沉默了良久,这才对我说道:"志程,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压下去,不过你一定要弄个结果出来,不然"

我听宋副司长说得严肃,不由得皱眉问道:"宋头儿,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咋怪怪的?"

宋副司长是跟着总局王红旗这帮元老混出来的务实性官员,跟我也打了多年交道,我与他之间彼此熟悉,知己知彼,也十分亲热,毕竟不是死气沉沉的中央机关,所以我们平日里更多的还是沿用江湖之上的亲近称呼,这一点从我总是叫他"宋头儿"就能够看得出来,不过他今天这般犹豫一下,我便感觉到一些不好的苗头来。

果然,我这么一问,他也不瞒我,而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志程,自建立特勤小组以来,你一直都是我管辖范围之内的第一大将,我们彼此熟悉,所有有些事情我也不会瞒你,最近总局政治处向常委会上出示了一份调研报gào

,是关于你的事情,政治处觉得你虽然屡建奇功,但是办事的风格太过于粗暴,而且任人唯亲,特别是你上次在金陵和十堰办的那件案子,一个活口都不留,太过于暴戾,所以"

宋副司长突然打住了话头,不再多说,而我则陷入了沉默,的确,上次我被程杨绑架了之后,因为心中憋着太多的火,而且还陷入了利苍的算计之中,使得在场的五十多人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这事儿无论是搁在谁身上,都会被人怀疑是否魔性过重。

我听到宋副司长欲言又止,苦笑着说道:"宋头儿,话一次性说完吧,你放心,我不会消极怠工的。"

宋副司长"嗯"了一声,接着又讲道:"除了这些之外,另外还有人指出,你身上所修行的功法,除了正统的茅山道法之外,似乎还有一些隐秘的魔功。你知dào

的,尽管我们部门现在是处于一个兼容并蓄的开放态度,但毕竟主流的思想还是被那些名门正派的思想所左右,所以有人提出你之所以如此凶戾,都是因为修习魔功所致,一直有人想将你给调出一线去,所以你需yào

格外的小心才是。"

我不由得苦笑,说得,把我撤回去,政治处那帮耍嘴皮子、鼓捣心机的家伙就能够顶上来,干些实事上么?

宋副司长也在电话那头苦笑着说道:"志程,你晓得的,国情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部门,没有监管终究还是不行的。你的成绩,不但是我,上面的大佬其实都看在眼中,政治处的那份报gào

也是被王老大亲自压下去的,不过你晓得,上面也并非王老大能够一言决之,还有别的人"

宋副司长口中的"别的人",我晓得指的其实是龙虎山一脉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这些年来我的表现优异,反而显得同出龙虎山的赵承风过于平庸了许多,倘若能够将我从一线拉下来,这对赵承风的仕途其实最有益处,也能打压茅山一脉在朝堂影响力的扩张。

官场凶险,我晓得宋副司长这也是一番好意,连忙道谢,挂了电话之后,车也赶到了实验室所在的大楼前,我跟林豪匆匆下车离去,张励耘在门口守候,瞧见我过来,连忙上前来打招呼,并代为引路。我跟着他一路上了电梯,然后问到底查到了什么情况,弄得这般匆忙?张励耘苦笑着说道:"技术方面的事情,还是让阿伊紫洛来给你讲吧,她是当老师的,一套一套,我听着也头晕。"

我不再说话,等电梯停了,一路来到了实验室,推门而入,却见到那个留着大辫子的矮个儿女子正穿着一件白大褂,专心致志地看显微镜呢,听到张励耘说我来了,朝着我点了点头,说道:"陈组长,你稍等,我处理完这个标本再说。"

我点头,不打扰她的工作,打量这个生物实验室。

这儿并不是市局的地方,而是通过关系从一家生物研究机构那儿借调过来的,里面好多精密设备,面积也足有两个教室那般大,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房间,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大厅里,操作台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标本,有玻璃器皿装着的,也有结晶、溶液以及多种形态看得出来,阿伊紫洛的确是很有水平的,而且与我想象中的蛊师,有着很大的区别。

相比传统的养蛊人,阿伊紫洛更像是通过科学手段来进行研究的专家学者,将神mì

诡异的蛊毒变成了更加直观的东西来。

忙了足有四五分钟,阿伊紫洛方才放下手头的工作,从工作台下面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我,我低头匆匆翻看了一下,上面由各种图片和表格统计组成,接着听到她跟我解释道:"蝗虫属于直翅目昆虫中的蝗科,种类很多,全世界有超过一万种,然而大致可以分为长角蝗虫和短角蝗虫,在我国常见的有东亚飞蝗、红后负蝗、台湾大蝗、拟稻蝗等几个种类,但是听过我这几天对东营蝗灾中出现的蝗虫进行研究分析,发xiàn

这次爆fā

的蝗虫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飞蝗——简单来说,它是一种从未有发xiàn

的新型蝗虫!"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消息倘若是听在一个生物学家的耳中,必然会为一个新物种的发xiàn

而兴奋异常,然而却不在我的兴趣范围之内,情况倘若只是如此,却也引不起我的兴致。

见我无动于衷,阿伊紫洛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我的态度,不过还是继xù

说道:"你看这放大之后的照片,普通的飞蝗有六条腿,躯体分头、胸、腹三部分,胸部有两对翅,前翅为角质,后翅为膜质,然而此次发xiàn

的飞蝗却是有七条腿,我们发xiàn

在它的头部居然多出一根节肢,这情况十分罕见,这几日我也一直都在研究,直到今天,终于才有所发xiàn

"

说完话,她将手上的橡皮手套给脱掉,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法印,接着念念有词,这时竟然从她的胸口处爬出了一条蜈蚣一般的火红小虫来,顺着她洁白的肌肤一直游走到了她的手臂之上。

这骤然而出的小虫惊了我一下,下意识地眯眼瞧去,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敌意,那小虫上半身陡然直起,一双芝麻大的红眼睛朝我瞪来,泛着邪异光芒,阿伊紫洛连忙安抚那小虫,修长的手指在这虫身之上抚摸了好几下,那小虫才顺服地从她的手掌上游走,来到了操作台前的一方器皿里去。

那器皿里有十多只蝗虫的尸体,而小虫则一口一口地咬着,阿伊紫洛则在旁边给我解释道:"我的这头赤蜈蛊能够精炼和提纯大部分的生物毒素,我发xiàn

在那多出的节肢里面,竟然有着一种新型的毒素"

她话还没说完,那条火红小虫便在旁边的载玻片上面吐出了一滴碧青色的液体来,接着阿伊紫洛跟我讲了一大堆的毒素情况,听得我一阵头晕眼花,最后她终于说出了一个结论:"所以我相信,这一场蝗灾的最终目的,恐怕是人为制造出大量的毒源来,从而给某种蛊虫提供食物,而根据这样的规模,只怕那种蛊虫不会太过于简单"

我听她说起,突然想到了射入胖妞喉中的那道金光,赶忙对她提及,听到了我的描述之后,阿伊紫洛的脸色一阵剧变,手下意识地扶住操作台,惊恐地说道:"天啊,那人不会在炼制金蚕蛊吧?"

黑暗年代 第四十一章 大佬发话

"金蚕蛊?"

我皱着眉头问道,入行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也有听说过金蚕蛊的鼎鼎大名,据说是采用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多种毒虫放置在一个瓮缸里面密封,埋藏于地下,让其自相残杀,吃来吃去,当最后剩下的一只毒虫,无论是形态还是颜色都变了,形状似蚕,皮肤金色如黄金,便被称作金蚕蛊了,这玩意流传于苗疆一带,最是阴毒不过。

这玩意名气虽大,但在我看来,却没有亲眼瞧见的这条火红小虫古怪,我倒有些不知dào

阿伊紫洛为何会这般惊慌了。

瞧见我对自己的这条蛊虫十分感兴趣,而对于她口中的金蚕蛊毫无惧怕,阿伊紫洛的右手微微一招,那火红小虫便从载玻片那儿飞快爬了过来,从她的指尖一直爬到了手掌心,接着阿伊紫洛对这虫子真诚地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接着从檀口之中吐出一点儿并非口水的津液在手心上,那小虫儿似乎发出一声欢快的吟叫,接着开始舔舐着这清亮的津液。

火红小虫在进食,而阿伊紫洛则对我解释道:"我这条小虫是采用大量的铁背黑线蜈蚣炼制而成的,炼制方法暂不细表,此物费时费力无数,然而最终的能力却只能通过吞噬毒物而提炼出一些毒汁来,成长空间很小,而且脾气还坏,稍有不对,便立kè

发怒,十分难控zhì

,而即便如此,它也是最为珍稀之物;而那金蚕蛊则不同,它既是一种虫蛊,也是一种灵蛊,意识是所有的蛊虫之中最聪明的,毒性也是最烈的,而情况不仅仅只有这么糟糕,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我甚至怀疑"

阿伊紫洛话儿说到一半,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我瞧见她脸上的惊容似乎还没有消退过去,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问道:"你直管说,对不对另外再讲。"

她点了点头,然后舔着嘴唇说道:"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制造蝗灾,而且还能够一次性地吞噬这么多的蝗虫,我怀疑那些人在此处炼制的,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本命金蚕蛊!"

我并非巫门中人,尽管平日里为了防范此事,也做过一些研究,但是却终究还是听不懂阿伊紫洛所说的话语,当下再次问起,阿伊紫洛则沉声解释道:"我曾经与总局的许映愚许老有过一段时间的书信交流,他是当今天下对于蛊毒研究最深刻的数人之一,曾经对我提出过一个说法,讲的是'降中飞头,蛊中金蚕',指的是若是论天下降头术,最为神mì

莫测,也最为恐怖诡异,就是飞头降,此法练成功了,便能长生不老;而本命金蚕蛊,则是一样的道理,剑走偏锋,也能直达大道!"

我点了点头,心想阿伊紫洛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看来她跟总局大佬还真的有一些联系啊。

我心中谋算着,而她则继xù

解释道:"说到金蚕蛊,尽管极为隐秘,但是苗疆数个地方都有听闻,然而这本命金蚕蛊虽说只是多了两个字,但世间能炼制者,却唯独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那边是苗疆三十六峒之中的清水江流敦寨苗蛊,许老便是师出那一脉,而当年震惊世间的天地三绝之一,蛊王洛十八,便也是出自那一脉。不过到了后来,随着洛十八的死去,整个清水江流传承断代,便已然灭绝了——我不知dào

这玩意有多恐怖,这得问过许老,方才得知"

此为秘辛之处,我心中震撼,我晓得她说的天地三绝到底有多厉害,因为这其中的一绝,便是我的师叔祖符王李道子。

天地三绝并不是说此人的修为绝顶于天下,而是说他们在某种领域来说,已然超越了前人,达到了数百年来无人可及的境界,蛊王洛十八、符王李道子,阵王屈阳,当年这三个人在江湖之上,那可是威名赫赫,无论是出现在哪里,都能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端的是一时之间,群雄竟无颜色。只可惜除了我师叔祖李道子之外,其余两人却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英年早逝。

我没想到便是那洛十八能够掌握这让阿伊紫洛惊恐不已的本命金蚕蛊,更没想到我眼中神mì

的总局大佬许映愚竟然也是师出敦寨苗蛊一脉,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所重视的,当下也是挥了挥手,询问面前这个梳着油黑长辫子的姑娘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结果发xiàn

?"

阿伊紫洛这才醒悟话题被转移了,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露出了几分少女羞涩,这才说道:"我检查了东营几个区县,重点抽查了沿湖、滨海、河泛、内涝地区大面积的荒滩或抛荒地,发xiàn

在其土壤之中还存zài

这大量的虫卵,特别是在黄河口镇的建林村、二十一户屋子、东新村、郝家屋子等地的滩涂之上,出现大量的虫卵,十分密集,每平方米土地中竟然有四五千个卵块,而每一个卵块则有五十至八十粒卵,也就是说每平方米能有二十至四十万粒卵——我敢肯定,最近还将爆fā

一次更大规模的蝗灾,而这一次蝗灾的恐怖程度,将远超之前所有的一切集合。"

听到阿伊紫洛如此肯定的判断,我不由得眉头一跳,心中也被她口中所说的数据所震撼到,倘若她所说的蝗灾真的爆fā

出来,那么数量何止成千上万,简直就是亿兆之数,如此多的蝗虫,而且还是有着微末毒素的,真的让人有些绝望。

我长吸了一口气,接着便问阿伊紫洛道:"既然你已经发xiàn

了问题,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提前预防此事么?"

"有!"

阿伊紫洛的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接着听她说道:"我昨天对这些蝗虫的尸体进行过了排异性的对比和测试,发xiàn

它们大部分都有着一些磁场联系,我怀疑它们是某种类似于蛊虫之类的异种,甚至是如同蚁群中的蚁后与工蚁一般的存zài

,有可能联系还更加紧密一些,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虫卵便应该是由一个到十数个蝗后所产出来的,那么只要将这些蝗后给杀掉,理论上来说,这次蝗灾便能够消弭于无形了。"

我顿时就精神了,紧紧握着拳头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立kè

就去将那些蝗后给找出来,直接弄死啊!"

阿伊紫洛苦笑着说道:"能够弄出现在局面的人,一定都是精于谋算之辈,蝗后这般重yào

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轻易找到?这是其一,其二这些都只是我的初步判断而已,具体的事情我还需yào

请教许老先生,心中才有答案。"

我看了一下手表,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虽然知dào

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未免太过于打扰,不过事情紧急,风魔和胖妞背后的弥勒出现使得我深刻认识到了此事的可怕,当即也是让阿伊紫洛立kè

与许老取得联系,求教此事。这长辫姑娘也是一个对事物格外执拗的人,人情方面反而不会太过在乎,走到门前的座机那儿,拨通了一个心中熟悉的号码,接着开始与电话那头交流起来。

跟总局许老联络,其间必然还是需yào

经过好几道程序的,几经周折过后,阿伊紫洛方才能够与许老联络得上,两人聊了一会儿,突然她意wài

地应了一声,然后朝我望来,将手中的话筒举起,对我说道:"许老听说你在这儿,要求跟你通话。"

我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接过话筒,刚刚"喂"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许老沉稳的声音:"陈志程,你在便好。阿伊嫫跟我说过了她的判断,我命令你,全力支持她的计划,必要的时候,不要计较任何牺牲,都要将背后的真凶给我查出来;另外你的事情我也听过了,我一会儿就立kè

打电话给华东局的卢拥军和鲁东局的梁瀚生,让他们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谁要是在这里面办事不力,那就下来,位置让别人来坐!"

我不断点头称是,一直到许老那边挂了电话之后,也没有能多说几句,知dào

将话筒放回了电话上面,这才感觉得出许老的话语里面,有着一股腾腾的杀气。

许老是总局自创建开始就一直在的元老,这些年来逐渐退居幕后,性子已经平缓许多,平日里温和得很,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他的身份,然而此刻他的这一番话,却让我感受到了当年他们纵横天下的岁月。不过许老既然发了话,我相信当地的有关部门必然会全力配合工作,毕竟他们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是却不能不考lǜ

许映愚这样朝中大佬的看法。

要晓得,尽管宗教局的高级官员每一届都换了那么多,然而能够主事的,终究还是像王红旗、许映愚他们这几个,真的要是惹恼了他们,屁股下面的位子,那可是说丢就丢了的。

我挂了电话,还待跟阿伊紫洛说些什么,突然接到小白狐儿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告sù

我,说前去医院检查的赵中华再次遭到了袭击。

黑暗年代 第四十二章 值不值钱

赵中华再次被袭的消息让我勃然大怒,要晓得他可是我最为看重的部下之一,结果接二连三地被人截杀,让我顿时就有一种把握不住局面的无力感。受到这种刺激,我不再与阿伊紫洛多做解释,让她现在这里等待,估计地方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与我们交涉,而我则先行赶往医院,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和林豪两人匆匆离开,乘车赶往医院,进门一问,才晓得赵中华已经被推进了重症观察室抢救,小白狐儿和布鱼却不见踪影,一问方才晓得,赵中华尽管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但是他却临危不惧,挣脱了凶手的魔爪,冲出了病房,并且被前去询问医生回来的小白狐儿给救下了。

小白狐儿和布鱼在场,那人自然是逃不掉的,结果两人将那杀手给抓到之后,先是第一时间通知了我,接着与赵中华感情最是不错的小白狐儿便忍不住心中的气愤,对那口出秽言的凶手进行了残暴的、惨无人道的摧残,那家伙的声声惨叫在这样的夜里,弄得别人还以为是闹鬼了呢,后来布鱼怕小白狐儿将那人给弄死,冲上去拦住,我循声赶到的时候,两人正在后面的走廊你推我往呢,而地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家伙,则应该就是凶手。

这个医院是宗教局的对口医疗单位,所以医生们对两人倒也还算是理解,不过却也不敢上前相拦,我虎着脸呵斥道:"闹什么闹?小破烂还在重症病房抢救呢,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所谓"养移体、居移气",任职特勤一组的组长这么多年,我对下面的人温和,却也竖立起了一些威信,瞧到我隐隐有些发火了,两人这才分开了来,讪讪地站立在那儿,我不理他们,径直走到了躺地上那人的跟前,蹲下来,手指先是测试了一下对方的呼吸,然后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确定没有死亡之后,对这走廊那边担忧望过来的几个医生说道:"麻烦抢救一下,这个人,不能死。"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不管这人是否是罪犯,他们早就已经准bèi

好了,所以一等我开口,急救担架车立kè

推了过来,将其扶上了担架,然后朝着急诊室推了过去,我看了一眼老实的余家源,对他说道:"布鱼,医生抢救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这家伙有任何异动,制止住他,晓得么?"

布鱼瞧见我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猛然点头说道:"嗯,嗯!我一定看住他,不会让他有任何机会逃走的。"

我点头,挥挥手让他离去:"他若是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布鱼应声离去,而当所有人都离开了的时候,小白狐儿这才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问我说道:"哥哥,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了?"

我叹了一口气,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头发,然后说道:"尾巴妞,我能够理解你和小破烂之间的情感,也晓得你当时的怒气,但是你要知dào

,我们修行,就是要支配和超控我们本身自己的力量,也里面也包括自己的情绪,所以你要走的路,还有很远。不用担心,我没有怪你,不过以后你脾气来了的时候,多三思,明白?"

听到我和颜悦色地劝解,小白狐儿满脸的可怜相立kè

冰消瓦解,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来,用力地点头说道:"嗯,我尽lì

!"

小白狐儿的笑容将我这些天阴霾的心情给一洗而空,而这个时候,有医生走过来,找到我说道:"领导,你好,重症监护房的赵中华同志醒了,他非要见你。"

我大喜,拉着小白狐儿一路跟到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瞧见赵中华躺在床上,胳膊上面挂着吊针,口鼻之间还有呼吸面罩,十分严重,不过眼睛却还是睁开来了。我拉着旁边的医生问道:"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

医生看了我一眼,大概也能够感觉到我的身份,当下也是不做隐瞒,直接跟我说道:"他先前住院的时候胸腹多处软组织受伤,右腿之上有两道割伤,加上失血过多,我们做好了清创和包扎工作,然而在等待全身检查结果的时候,有人冒充医生闯入病房,准bèi

用枕头将其捂死,后来被赵中华同志挣脱了,在厮打过程中,再次受伤,最后赵中华同志在逃出病房门口的时候,后脑和腰间再次遭受到致命的打击,要不是他身体素质强悍,只怕"

听到医生的解释,我才晓得小白狐儿为什么会这么的失控,估计要是我,只怕当时直接将这个家伙给打到天上去了。

尽管这儿的重症监护室里面不能有非医务人员出入,但是赵中华执意要见我,旁人也无可奈何,给我和小白狐儿换上了衣服,然后走进病房里面。赵中华躺在床上,瞧见我走了过来,神情显得有些激动,手将呼吸罩给拿了下来之后,朝着我伸了过来,而当我与他相握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将我紧紧抓起来,对我激动地说道:"老大,我想起来了,是耿传亮,那个人是耿传亮!"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问他说道:"谁是耿传亮?"

赵中华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接连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不正常的嫣红,接着说道:"我是说昨天在半路截杀我的人里面,有一个家伙是耿传亮,就是魅族一门里面的山门护法,虽然仅仅只是远处看了一眼,我还是能够肯定,就是他"

他并没有在乎自己的生死安危,而是拼了命要将这件事情告sù

我,这让我晓得床上的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再撒谎,而倘若如此,看来情况当真就有些危险了,不但来了神mì

莫测的风魔,而且实力不逊于魅魔的山门护法耿传亮也来到了此次,看来东营的这一滩水并不是一般的浑,不过如此看来,仅仅只有我们特勤一组的这些人,恐怕还是不能力扛这么多的邪灵高手。

赵中华说完这个消息之后,便又开始咳血了,旁边的医生纷纷围上来,七手八脚地给他重新套上氧气罩,同时催着我们离开,不过赵中华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放松,我明白他的心思,沉声说道:"小破烂,你放心,你身上的伤,我会在那些家伙的身上一一找回来的!"

赵中华这才放开了我的手,接着我与小白狐儿出了重症监护室,电话响了,接通之后,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喂,陈志程、陈组长么?我是东营市的谢培龙,刚才收到省里梁局长的电话,说你这里在蝗灾一案中有重大突pò

,需yào

调集精干人手组成专案组,你在什么地方,我想看一下,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开一个沟通会啊?"

谢培龙是东营市局的一把手,这些天来一直都没有怎么露面,也就上次我交报gào

的时候露过两回,虽然并没有给我们施加什么压力,不过显然也不想掺和到这里面来,然而此刻的言语却颇有些热切,显然是许老的那一通电话起了效果。

他这边积极了起来,不过我却心情不好了,平静地说道:"我现在在医院,可能赶不过来。"

谢局长十分诧异,问我除了什么事情,这个时间赶到医院做什么?我语气平静,脸色则越发地冷了:"我倒没有什么事,不过我手下的组员却遭受到了追杀,而且杀一次不够,还一直追到了医院病房里面来,非要杀之而后快,要不是我们的人发xiàn

及时,只怕现在我在的地方,应该就在太平间了"

在对方的辖区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事儿谢局长自然是有责任的,他当下也是大惊失色,匆匆问了两句,然后说会带着人手赶过来,而我挂了电话没多久之后,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护士匆匆赶过来找我,说那个余先生让她赶过来告sù

我,说凶手苏醒了。

人醒了?役阵介。

我一愣,接着让小白狐儿和林豪在病房门口这儿守着赵中华,免得再有事情发生,接着我赶往了急救室,瞧见那个家伙被布鱼用床单给死死捆在了床上,衣服和裤子的大半被剪开了去,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来。那人试图挣扎,然而布鱼这老实孩子也学坏了,手上拿了一根针,他挣扎一下,布鱼便朝着最能致痛的穴道扎一针,弄得他经受不住,鬼哭狼嚎的,如此三两次,终于老实了过来。

我走进了病房,布鱼瞧见,恭谨向我行礼,而我则是点了点头,对着旁边如临大敌的一帮医生护士说道:"各位先出去吧,我问这位先生一件事情。"

有个女医生瞧见满脸痛苦的凶手,不忍地说道:"是不是先将创口清理干净再说?不然很容易感染的。"

我看了一眼凶手,又看了看这位善良的女医生,然后露出了恶魔一般的微笑道:"不用了,这个人的性命,根本不值钱,用不着这般费事"

黑暗年代 第四十三章 渤海大豪

尽管我这冷酷的性子总是被人诟病,但在我的心中也的确如此,我手下的小兄弟,每一个人的性命都重如泰山,这个家伙则不过鸿毛一根而已,倘若不是想要从他的口中撬出一点儿东西来,我哪里会让人将他给抢救活过来?当那些医生带着惊恐的表情离开时,我从角落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凶手的床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xiàn

并无什么特点,只不过是一个扔在人海里面都不会有人注意的寻常模样。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险些将我麾下爱将的性命给夺走了。

被小白狐儿一顿暴揍,紧接着又被布鱼这般扎小人一般的处理之后,这个家伙终于没有了别人刚才告sù

我的那种讨厌感,眼帘低垂,不敢与我对视,而我则保持着一贯的那种冰冷中带着一点儿沉静的气势,淡淡说道:"你应该知dào

我们是什么人了,那么谁派你过来的,请尽快跟我讲明白——如果你讲了,这便只有你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不愿意讲,等我查清楚了,我保证你的一家人,在今后的日子里,都会很不好过的"

那人似乎猜测了很多种我与他对话的方式,却没想到我一上来就用上这么恶毒的话语,顿时就是一愣,接着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身为国家公职人员,你怎么敢这么做?"

我身子向后靠,双臂轻轻地舒展开来,然后说道:"你可能没有了解状况,不过我估计派你来的人没有告sù

过你我的外号——布鱼,告sù

他,别人都怎么叫我?"

布鱼不晓得我在跟对手施加心理压力,挠了挠头,诚实地回答道:"老大,你说的外号是指黑手双城,还是陈老魔?"

这样两个煞气凛然的头衔出现在我的身上,很明显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不过那人却是哆嗦了一下,失声喊道:"什么,你就是在鄂北屠杀了法螺道场的陈老魔?"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话,而那人则陷入了纠结的沉默之中,我晓得他此刻心中的忐忑,不过却不会给他半分喘气的机会,平静地给他计数道:"三、二"

但我正要数到"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道:"我说,这事儿是丐老发布的黑道通缉令,说任何人,只要能够证明自己杀了画像里面的人,都可以领到十万现金做酬劳——我儿子得了白血病,太缺钱了,所以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听到这家伙谈及自己的儿子,眼中流露出了一缕温情,我不为所动,轻轻地拍了拍手,然后说道:"很好,不错,你的诚实让你的家人获得了继xù

在这个世间自由呼吸的权利,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丐爷是谁?他发布的那个什么黑道通缉令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你倘若能够杀了人,又是如何联络的他呢?"

万事开头难,过后就变得水到渠成了,不管男女之事,还是这种情况,当下凶手的防线也被我的凶名和冷峻的态度给弄得崩溃了,跟我谈及了事情的缘由,原来那所谓的丐爷,是盘踞在东营、淄博、潍坊等渤海湾这一带的一个地下大佬,此人是所谓的江湖大豪,黑白两道通吃,名下有很多正经生意,也有捞偏门的,垄断了好几个行业,有种一呼百应的气派,至于他,则只不过是个落魄的杀手而已。

他知dào

丐爷的消息不多,因为那个人十分神mì

,大家只能听闻,而未曾得见过一面,唯有找那些成名已久或者身居高位之人,方才能够知晓,至于如何领取赏金,这事儿也简单,当人死了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人找上门来给钱。

丐爷在渤海湾这一带竖立起来的金字招牌足有二十多年,靠的就是一个"信"字,所以他出来做事的时候,从来没有担心过对方赖账不给钱。

讲完这些,这个动弹不得的家伙对我哭着说道:"我晓得自己是逃不过牢狱之灾了,不过能不能帮我找人照顾一下我的儿子,他还小,只有十八岁,而且我的骨髓配对已经成功了,只要有钱,就能够救活他,我愿意帮你将丐爷找出来,只要你肯救我儿子"

他哭诉着,然而我却没有答yīng

他的请求,站起来说道:"你想当诱饵,却忘记了你口中的那丐爷倘若真的那么神通广大的话,你刺杀失败的消息只怕早就传出去了。至于你的儿子,我无能为力,不过你把你的家庭情况告sù

后面的办案人员,他们应该能够帮你联络当地的民政局,争取帮你筹集资金,而且如果要换骨髓的话,我可以跟你保证,你随时都可以在被监管的状态下,进医院与他进行手术"

听到了我的话,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倘若是真的有条活路,我何至于冒着生死前来这儿?你莫敷衍了事了,也好,这就是命,是我儿的命,也是我的,成王败寇,不过如是,哼"

他怀着恨意闭上了双眼,而我则起身离开了这儿,尽管他满腹怨恨,但即使我不去想被他差点弄死、奄奄一息的赵中华,工资并不算高的我对于此事也只能说是无能为力,我的工作职能,是维护社会稳定,打击邪恶修行者,以及对诸般不正常现象的破解和紧急处理,术业有专攻,这事儿我只能尽己所能而已。

世间就是这般无奈,然而我却没想到多年之后,再见到这个家伙,以及他的儿子时,他居然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甚至做出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恶事,不知dào

当年的我倘若是能够预知未来,是否会插手此事呢?

当然,世间终究没有"早知dào

"。

我审讯完了此人之后,出来时正好碰到市里的谢局长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赶来,这其中便也有对我很不待见的白嘉欣。在跟医院的医生了解过情况之后,他走过来与我握手,满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会安排人对小赵同志进行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监护,如果再发生任何事情,我便引咎辞职。"

话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管真假,我都不好冷着脸不理睬,而且想要将案子继xù

推动下去,我也离开不了谢局长的支持,当下也是与他握手寒暄,没两句话,我便直接进入了正题:"谢局长,你可知dào

谁是丐爷?"

谢局长很意wài

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闪烁地说道:"你是怎么知dào

这个人的?"

我指着急救室那边说道:"刚刚将凶手的嘴巴撬开了,他告sù

我,说就是这个丐爷对我的手下颁布了所谓的黑道通缉令,悬赏十万,谁能够将他给杀了,谁就能够立kè

拿到现金——谢局长,请你告sù

我,谁是丐爷?"

谢局长被我盯得十分不自在,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的白嘉欣看了一眼,然后劝解道:"陈组长,你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请你也别着急,这事儿应该不会是老丐做的,人家一个身家亿万的大老板,何至于参与到这些小破事情来?再说了,那个杀手穷途末路了,只想着将水给搅浑,胡乱攀咬也是正常的,所以这事儿还得从长再议"

瞧见谢局长的这番态度,我心中明了,知dào

那个叫做丐爷的人当真不好惹,连堂堂一市局长都如此,显然势力真的有些恐怖,不过我却依旧坚持着说道:"谢局长,告sù

我,谁是丐爷?他现在在哪里?"

我没有听劝,而且还如此执着,这态度让谢局长有些恼怒,死死地盯了我一眼,然后脸色变得十分僵硬起来,问我道:"你真想知dào

?"

我点头,说对,请谢局长明示。

谢局长生硬地笑着说道:"我是接了省里梁局长的电话,过来配合你调查蝗灾案的"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说道:"这件事情,就是跟蝗灾案有关!"

谢局长沉默了,这让人胸闷头晕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十几秒钟,他才说道:"老丐叫做黄斯博,是吉龙集团的老总,现在应该住在西郊黄家庄的吉龙山庄里,不过我劝你最好三思而后行,如果因为没有证据的妄自揣测而做出了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我也只能照章办事了"

我点了点头,却指着重症监护病房里躺着的赵中华说道:"我手下的兄弟,差点死了,而要他命的人却还活着,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一想到这里,我就连觉都睡不着。谢局长有谢局长做事的风格,不过我却一直信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惹事不怕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让特么的这辈子都后悔——劳烦谢局长帮忙照看我的兄弟!"

听到我这一番话,谢局长点了点头,嘴唇不动,却有一股声音化作了一条细线钻入我的耳中:"黄斯博路子很广,跟荆门黄家和孔府,都有关系"

我郑重其事地抱拳,然后朝着自己手下喊道:"尾巴妞、布鱼、林豪,操家伙,吹哨子叫人,我们去会一会那渤海大豪!"役贞吗。

黑暗年代 第四十四章 气势逼人

我一声招呼,努尔和徐淡定都率人跟了过来,特勤组十二人,除了还躺在医院厘的赵中华之外,包括我、努尔、徐淡定、张大明白、小白狐儿、张励耘、布鱼、张世界、张良馗、张良旭以及林豪这十一人,分成三部车前往西郊。除了我们之外,市局竟然无一人跟着过来,不过好在给我们带路的林豪这些天将东营市给跑遍,倒也是个活地图,方才没有走错方向。

努尔、徐淡定和我坐在一辆车上,路上的时候努尔问明白是什么事儿之后,劝我说道:"志程,此事还真的需yào

三思而后行,如果光凭着那个杀手上下嘴皮一碰的胡扯,没有任何证据就贸然冲进那老丐的家中,只怕回京之后,你就得被叫到政治处去喝茶了"

徐淡定也劝说道:"也许还不一定要捱到我们办完案子回京,只要有人活动得当,说不定那么过几天三组的人就会过来将我给顶替了去。大师兄,我听小白狐儿说过了,这件事情涉及到弥勒和胖妞,所以主导权一定要落在我们的手上,而倘若是被赵承风或者黄养神接了过去,别的不好说,到时候胖妞倘若有任何不利意图,就有可能被这些家伙给直接击杀了的,你可要考lǜ

清楚。"役共共。

遇事这般勃然变色,头脑必然不是很清楚,尽管努尔和徐淡定一听到我的吩咐便拉了人马过来,但是必要的劝解也是很有必要的,不过我却微微一笑,对他们说道:"我刚才的模样只不过是装出来的,表明一下态度而已,真的要给小破烂报仇,我们几个随便一人秘密潜入,干掉那个老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听到我保持着理智,两人这才放了心,努尔朝我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几天,因为小满死于潭溪山一事,以及蝗灾涉及我们执法范围的可能性太低的缘故,所以当地部门对我们很不配合,这事儿是有原因的,但是板子不能拍在自己人身上,就得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而老丐家大业大,贸然触怒我们是最不划算的,所以这所谓的黑道通缉令未必是他弄出来的,那么是谁,这个也很重yào

——谁眼巴巴地希望着我们赶紧滚蛋,谁就最有可疑,也最有可能是弥勒的帮凶!"

我的思路清晰,两人也都点头认可了,我又将阿伊紫洛那边的进展,以及赵中华带来的消息通报给两人知晓,听到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神mì

莫测的弥勒便已经足够麻烦了,而此番倘若再加上风魔以及魅族一门的山门护法耿传亮之时,事情就变得无比麻烦了。

简单来说,对手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特勤一组,真的要是交起手来,只怕光依靠自己力量的我们会吃大亏。

而想要不这么孤单,那就势必要得到当地部门的配合,但是从目前来看,无论是省局还是市局,似乎已经适应了与这些江湖人士相依相伴的模式,并没有太多想法去颠覆这整个局面,所以越是如此,我们越是要表现出极为强势的态度,这样方才能够掌握主动权,从而能够更好地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挑zhàn

,而这个誉满江湖的渤海大豪,则就是我们的磨刀石了。

很快,车子一路开到西郊黄家庄,果然瞧见有一大片有别于郊区农村的建筑,这儿便就是吉龙山庄。

东营是一个很年轻的城市,大部分区域都是黄河下游的冲积平原淤积而成,境内并无山,所以虽然说是山庄,却不过是一个建在小土丘之上的建筑而已,从村子的土路驶入,连接山庄的道路质量明显比那土路要高许多,行驶也极为平稳,我们到达的时间已然是晚上十点,然而这山庄门前却是灯火辉煌,站着一排人,却是听到了市里面传来的消息,在此等候。

我都已经放出了话儿去,这种事情根本躲不了,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出来见面谈事,更加能够解决问题,所以对方倒也并不回避。

瞧见山门之前的这般情况,我让人直接开了过去,在门口依次停下,推门而出,瞧见门口站着十来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虽说是个不错的练家子,却没有一方大豪的气势,不由得皱眉说道:"黄斯博在哪儿,我要见他!"

努尔和徐淡定等人相继下车,十一人并列而战,个个都是气度非凡,虎狼之势,一下子就将对方的气势给压倒了,然而那青年却咬着牙说道:"我爹说了吉龙山庄是个人产业,是受法律保护的,如果没有合法的搜查令,诸位便请回吧!"

这青年比我还大几岁,然而在我的面前却像个小孩子一般,听完他这话儿,我冷声笑道:"别人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你跟他将暴力,我跟你将暴力的时候,你又过来跟我讲道理,好一个双面人——告sù

黄斯博,我给他一分钟时间,如果不出来见我,那么他怎么对付我手下的,我就怎么对付他,以及你们。至于证据,打倒了你们,自有人会将证据送到我手上的"

对方愤nù

地喊道:"你这样不合规矩,我要投诉你!"

他还待发表自己的愤nù

,结果眼前一花,接着整个人就被我给单手举了起来,此刻的我杀气腾腾,咧着嘴冷声笑道:"自己的手脏了,就不要期待别人也按规矩对你。双重标准,这事儿别人那里行得通,我这儿不行,实话告sù

你们,什么狗屁渤海大豪,信不信我让你们黄家明天就家破人亡,成为江湖上所有人的笑话?"

我倏然而动,直接将黄家少爷给擒住,这状况使得旁边的所有人都大为惊讶,有人冲上来呼喝,让我放下黄家少爷,也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开,想要避开这混乱得场景,而就在这时,我却听到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院子里面传来:"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这话儿果然不假,陈组长,您在京都,也是这般无法无天么?"

这话音刚落,从门里走出一个白发老者来,此人穿着黑色丝绸唐装,白袜黑布鞋,头发呈银白色,根根竖起,显示出了其刚硬而强悍的性格来。除了白发老者,他身旁还有四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这四人有的太阳穴高高耸起,有的眼神如刀锋一般犀利,而看着最无害的一个家伙,惨白的脸容之下,却是阴测测的气息萦绕,显然也是一个十分难缠的凶人。

面对着他的这般嘲讽,我却将黄家少爷给扔开了去,哈哈一笑道:"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丐爷既然知dào

我要过来了,严阵以待,却没有半点欢迎的样子,难道连一口茶,都不给我准bèi

么?"

被我这般一说,那白发老者脸色几经变换,终于恢复了平静,点头说道:"也好,请陈组长入庄内,品些粗茶。"

他这般一说,被我扔在地上的黄家少爷以为自家老子屈服了,不甘地朝着白发老者喊道:"爹?"

黄斯博没有看他半眼,回身往里走去,我踏步走入吉龙山庄,而努尔、徐淡定等人想要跟着进去的时候,黄斯博的一个随从却上前来阻拦,恭声说道:"家中太过狭窄,招待不得太多贵客"

这话说得努尔正待发作,我却挥了挥手,让他带着众人在外等待。

我跟着黄斯博穿过一片庭院,来到了一处中式厅堂之前,黄斯博坐在了主位之上,请我落座,吩咐人上茶之后,驱散左右,厅中只有我与他,等到周围都无耳目之后,他沉声说道:"陈组长,你这般气势汹汹,又是何必?此事虽然是有人经我之手操作的,但是我却并不知情"

黄斯博这般一开口,我便晓得市里面必然有人跟他通风报信了,不过却也未曾在意,而是平静地说道:"我的人,差点死了,而只有你跟这事儿沾边,我不找你找谁?老丐,你要清楚一点,我跟你遇到的那些甘愿苟且之人不同,谁要是伤了我的人性命,谁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家伙冷笑着说道:"怎么可能不知,您黑手双城的大名,现在可是传遍了整个天下,如雷贯耳啊!"

这话是在嘲讽,然而我却并不在意,伸手将桌子上面的热茶端起,喝了一口,然后缓缓地笑了起来:"区区恶名,不入丐老法眼,不过我想告sù

你,法螺道场一朝覆灭,无一人幸存,这事儿也是有珠玉在前的,您若是觉得自己的产业比那神mì

的法螺道场还要坚实,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勾结的保护伞能够罩得住你,那就当作我今天没有来过,而倘若是想平稳度过此关,告sù

我,这事儿是谁插手的?"

老丐被我紧紧盯着,良久,这才低下头去,用几乎难以听闻的声音说道:"是,耿传亮"

黑暗年代 第四十五章 阿勒厄蝗

老丐黄斯博的屈服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别人一提到这渤海大豪,就想到的是他的势力颇大,不好惹,而我则看到了他的家大业大,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日子过得好了,就容易产生惰性,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的道观庙宇都会建在清苦而交通不畅的山里面的缘故。老丐日子过得真不错,就不可能最终冒险去触怒于我,不管我会不会实现口中所说的话语,但是一想到我身上背负的累累恶名,他便也没有勇气去尝试。

他一屈服,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很好,耿传亮,魅族一门的山门护法,的确是一位大人物,那么丐爷你能不能帮忙告sù

一下我,这位山门护法在哪儿呢?"

我毫无意wài

地叫出了耿传亮的身份,这让老丐有些意wài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陈组长,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我办的,你问我我怎么知dào

?"

桌上的茶水颇烫,然而我却喝了半杯,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笑着说道:"丐爷,这件事情,谁做的,你交给我,然后此事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老丐脸上的青筋浮动,一字一句地说道:"欺人太甚了吧?老夫在这东营渤海之地,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背后的人是谁,我也已经给你说起了,此刻你又要逼着我交人,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倘若是我真的叫出来,你叫我的手下如何看我?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陈组长,你若是心中有气,老夫我在市里最好的酒店摆上一桌,代为赔礼道歉,你看如何?"

我笑容不变,而是接着说道:"丐爷,你准bèi

在那家饭店请客?不如这样吧,我找人弄死你家大少爷,然后在那家酒店摆酒请客,向你道歉,你看如何?"

这话儿说得实在挑衅,老丐顿时就黑着脸说道:"那就是没得谈了咯?"

我胃中热茶翻腾,喉线一阵灼热,疼痛让我心中的怒火减轻了许多,这才面不改色地谈道:"丐爷,这世上的人,其实都是有两重的标准,严于对人,宽于对己,这事儿倘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边是不可饶恕的事情,而既是别人,那便与自己无关。或许往日,你这么干,无人敢惹,但是此时此刻,在我眼里,你不过与常人一般而已,所以你最好还是将那人给我交出来,不然大家都下不了台。"

老丐这时突然笑了,指着我说道:"你真是个疯子"

对于这个称谓,我不置可否,而这时老丐却又接着说道:"跟耿传亮接触的那人,是我第五个义子陈东,事发之后,我曾经派人找过他,不过他却是个鬼机灵,一早知dào

事不可为,便早一步藏了起来,后来我的人回禀,说有人看见他踏上了南下的火车,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晓得。"

他说得平静,然而越是这般平淡的讲述,越是凸显出了自己的得yì

,我晓得老丐能够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手段必然是有的,行事周全,哪里会露出半点破绽来,知dào

此刻我大部分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说道:"既如此,那么我便不久留了。丐爷,青山不在,绿水长流,我还是那句话,千万别惹我,也别落在我的手上。"

老丐坐在自家的太师椅上,纹丝不动,只是将茶盏端起,吹开上面漂浮着的绿叶,轻轻抿了一口,这才平静说道:"好走,不送。"

我离开了吉龙山庄,在回市里的路上将刚才与其交锋的情况给努尔和徐淡定做了解释,当得知这幕后主使的家伙竟然就是耿传亮的时候,徐淡定显然有些不淡定了,对我说道:"大师兄,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邪灵教有走向统一的趋势——你看啊,风魔此人最早发迹与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大草原,而魅魔则起家于十里洋场的沪上,但是他们都汇聚到了这鲁东东营来,这里面的纽带,恐怕就是那个叫做弥勒的南洋人"

我点了点头,对徐淡定说道:"白嘉欣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徐淡定点头说道:"正想告sù

你呢,我查清楚了,白嘉欣这人的背景十分复杂,她本家倒是没有什么背景,但丈夫是东营下辖区县的主政领导,公爹在省局任要职,而且我们还发xiàn

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她除此之外,还与多名男人保持关系,甚至还跟这个吉龙集团走得很近,不但与黄思博的儿子黄小磊有着超出正常的关系,而且还与黄思博门下五虎之中的老大苍狼和老幺拳霸,都有关系。"

我回想起白嘉欣的长相,有点儿疑惑,要晓得那妇人虽说还算是有一点儿姿色,但是能够有这么多重量级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却也是有些奇怪。役木找。

在旁边一直闷不吭声的努尔突然指出来,对我们说道:"这个人,有可能跟魅族一门有些关系"

他这么一说,我们顿时就感觉豁然开朗,倘若真的如努尔所料的话,那么便能够解释起一个容貌算不得上等,也瞧不出有多少女性魅力的妇人,为何会和这么多权贵有着联系,因为她除了自己,还有魅族一门旗下的风月少女可以站场——只是抛开她可疑的身份,她居然能够在我们这样的部门里身居要职,很明显就是一件离奇之事。

正说着,电话响了,却是市局的谢培龙局长打了电话过来,他那儿显然已经得知我们正在返程了,告sù

我他已经和生物实验室的阿伊紫洛联系过了,此刻已经召集了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正在那儿等着我们,准bèi

一起开个沟通会。

我心中一动,然后对他问道:"白处长也参加么?"

听到我说出这话,谢局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钟,然后说道:"你提醒的对,你们赶到的时候,也快夜里十一二点了,白处长毕竟是女同志,承shòu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压力,我现在就让她回家吧,明天一早再说。"

听到谢局长这般说起,我心中明了,知dào

他在上面的压力还有我表示出来的强势态度下,终于选择了站队,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没多久,特勤一组全体人员都赶到了生物实验室,谢局长和分属秘密战线这套班子的副局以及行动处长都在,见到我过来之后,与我握手,然后指着阿伊紫洛说道:"张教授刚才跟我提出来,说希望市局能够配合,全力消除酿成这次灾祸的母蝗,不过却没有说出母蝗的具体方位,说要等你们。"

我看向阿伊紫洛,她点了点头,说人既然到齐了,那就开会吧,实验室没有地方,大家就站着聊一聊。

说完这些,她告sù

我们,经过跟几个业内朋友的交流和沟通,大家一致认为酿成这次蝗灾的罪魁祸首,是一种叫做阿勒厄蝗的虫子,这是一种曾经出现在印度历史中的恶虫,仅仅十二只,便差点毁灭了一个王国,后来还是佛祖出手,将其超度到了魔物横行的深渊之地去,方才得以化解,此事还记载到了《过去现在因果经》之中。当然佛经之上的记载并不一定为真,但是饲养这种母虫有一个特点,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吞噬人脑之中的一小块血团,据说那里就是人体灵魂的藏处——通过这个习性,或许就能够将其找出来。

除此之外,阿伊紫洛还告sù

我们,阿勒厄蝗的母虫一般都有成人的拳头大,白色如蚕,羽翼已然退化,不过并不好捉,因为它能够进行小范围的跃迁,突然的消失和出现,使得捕捉存zài

着一定的困难,而除了蕴含灵魂元素的血团,它还爱吃臭椿叶子和鱼腥草,而且食量颇大,排泄物有一种类似于檀香的异味,这些都是寻找的线索。

她讲完这些,而我则与谢局长谈及了寻找的方案,此事依然是由特勤一组为主导,调查的小队则分为四个,我、努尔、徐淡定,另外张励耘与阿伊紫洛搭档协同,而由市局对每一个小队补充五到六人,而他则负责总体的协调工作,并且与当地的武警部队进行沟通,随时准bèi

,另外针对于潜在的敌人过于厉害,他会通过省局外联办与位于鲁东的崂山、孔府以及岱庙进行沟通,看看能不能派一些高手过来协助。

不管怎么说,宗教局毕竟是这些江湖门派的监管部门,能够听从召唤出力的宗门也能够在日后子弟出仕的时候,获得更好的话语权和影响能力,所以对此也不用我太过于担心。

将一切安排谈妥了之后,各人都纷纷散去休息,准bèi

着明天的工作,然而我却在最后叫住了谢局长,左右看了一下,发xiàn

没人,这才低声对他说道:"谢局长,我想跟你谈一谈白嘉欣。"

黑暗年代 第四十六章 雷厉手段

"白嘉欣?"

谢局长皱着眉头看我,脸上略有些难色地说道:"陈组长,我已经安排白嘉欣不再参与此案了,咱们是否能够不聊她了?"

面对着谢局长的恳请,我不为所动,平静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谢局,在动白处长这个问题上面,你是否有在顾虑省局嘉副局长的面子?就是因为他当年对你有提报之恩?"

白嘉欣的公爹嘉惠在上调省局之前,曾经是东营这边的主要领导,而谢培龙则是从他的手下提拔起来的,也使得窦副局长对东营市局的影响力颇为巨大,间接地继承到了白嘉欣得身上来,这也正是我们这几日所遭受待遇的原因。不过此刻既然白嘉欣有魅族一门的嫌疑,我势必要将她以及被她拉下水或者影响到的人员给拿下,要不再秘密的事情,都会有走漏的危险,这可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谢局长抿着嘴巴不说话,我却不得不劝解道:"谢局,提不提拔某人,虽说有的时候是主管领导的意见,但最终还是得靠你自身的底子硬,而国家大恩与个人的小恩小惠,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你自己可得掂量清楚了,据我所知,白处长这几天活动得颇不寻常,目的可有些不单纯呢"

听到我的谈话,谢局长沉默了好久,这才问我道:"陈组长,跟我仔细谈一谈那天你们在潭溪山的遭遇,好么?"

我点了点头,招呼努尔和徐淡定等人先回去,而我则领着谢局长来到了实验室大楼角落的背风口,递了一支烟给他,然后点上,抽了一口之后吐出,在淡青色的烟雾中,我缓缓地讲起了那天我们遭遇的情形,当我讲起了风魔恐怖的手段以及漫山遍野的蝗虫尸体之时,他终于动容了,舔了舔嘴唇,然后问我道:"我学艺的时候,听师父讲过当年邪灵教最为辉煌的时代,说当年的十二魔星聚齐,天下莫有能与之并肩者,此话可作得真?"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点头说道:"当年沈老总一统天下邪道,聚拢了左右二使和十二魔星,天下当真是莫有能与之敌者,幸亏沈老总神mì

失踪,邪灵内乱,方才有了这般的局面。不过即便如此,我这些年来陆续与邪灵教交过几次手,都感觉十分难缠,要真的闹将起来,只怕又是一场无端祸劫。"

"本命金蚕蛊,真的有那么神奇和恐怖么?"谢局长又问道。

我想了一想,苦笑着说道:"谢局,你知dào

我是学道出身,对于巫蛊之类的东西,远远没有阿伊紫洛这样的专家了解,不过总局的许老却非常重视此事,曾经对我做过指示,那就是要不计艰辛、不计牺牲地阻止此事,一定要将这事儿给调查清楚。由此便可以了解到,这玩意一旦成功,只怕就不是位置和帽子的问题,而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谢局长终于想明白了,然后对我说道:"白嘉欣在我手下,其实她大部分的所作所为,我都是清楚的,也知dào

作为行动处副处长的她跟大部分的江湖人士私交甚密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因为窦局长的关系,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段时间她搞的小动作,未免有些太频繁了,让人看不过去,结果找人私底下查了一回,发xiàn

她跟一个外号叫做弥勒的通缉犯,有过接触"

"弥勒?"我的眼皮子猛然一跳,没想到这个家伙果然就在东营,顿时激动了起来,抓着谢局长的衣袖说道:"谢局,你可知dào

那个家伙现在在哪儿?"

谢局长被我激动的情绪给吓了一跳,迟疑地问道:"怎么,那人跟本案有什么关系么?"

我这才想到弥勒的事情谢局长并不知晓,便告sù

他,这人很有可能就是这所有事件的幕后真凶,只要找到了他,所有的事情便都能迎刃而解了。听到我的讲述,谢局长苦笑着说道:"那人颇为神mì

,仅仅只在白嘉欣的居所露过一面,我的人也并不晓得,只不过他光头的造型太过于显眼,所以回去查档案的时候才回忆起来。"

我没有多做犹豫,直接对谢局长说道:"事情既然涉及到了弥勒,那么白嘉欣就不得不扳倒了,我现在立kè

联系总局,看看能不能对窦副局长进行一些措施,而你这边则全力搜集白嘉欣涉事的证据,尽量在天亮之前弄出来,明天我们就要对她进行控zhì

,你看可以么?"

"这么急?"役讨扔。

谢局长有些犹豫,而我却直接拨通了总局宋副司长的电话,将这件事情给他作了汇报,宋副司长问我,说是不是一定要这么急迫,能不能再给上面一点时间,我没有妥协,说阿伊紫洛预言下一次蝗灾随时都有可能到来,而寻找母蝗的工作倘若时刻都要被泄密,那么根本没办法展开工作,所以白嘉欣一定要拿下,而她公爹窦副局长也有很大可能涉案,即便不能控zhì

,也得对他进行监控。

宋副司长告sù

我,这件事情许老给予了很大的关注,他去请示一下许老,如果许老点头了,那么就照着我所讲的行事。

他没有让我多等,很快就回了消息,说许老那边发话了,说无论是任何人,任何职位,只要是涉及到这件案子,都要进行最严格的审查,不要给敌人予可趁之机,另外许老还有指示,说要我善于团结群众,群策群力,要多联系当地的修行者,无论是崂山,还是孔府、岱庙,这些地方都有很顶尖的高手,比如崂山的无尘、无缺真人,也是全国道教协会的一份子,如果能够请他们出山,应该能够一定程度上面压制邪恶势力的气焰。

上位者的说话很有技巧,而我也能听出一些事情,那就是虽然许老提到了三个地方,但是真的能够让他觉得信任的,恐怕只有崂山之上的两位真人。

而据我所知,崂山的掌门无尘真人,也是天下十大之一。

说到天下十大,这里面的评选其实是很有讲究的,并不是说除了这十人之外,天下并无能与之并肩的,别的不说,我认识的正道高手里面,无论是民顾委的黄天望,青城三老,都没有入列,甚至曾经被我师父评为最有可能是天下第一的王红旗,也不曾列榜,谁人能入,谁人不行,这里面的学问很大,不过最终说来,能够入得其中的,无论是修为还是德性,都是当朝认为最是不错的人物。

总局许老的能量很大,他的指示一下,华东局和鲁东局的两位首长相继干预此事,责令谢局长立kè

配合行动,务必要让此案的进度畅通。

谢局长别看平日里不太管事,不过能够身居此位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含糊之辈,老上司那边一失了势,便也没有太多的犹豫,当夜便组织信得过的人手,对许多被压下去的事情给予了重新调查,找出了白嘉欣诸多不合规章法理的条例,接着连夜赶到了白嘉欣的居所,对她进行了控zhì



控zhì

白嘉欣的时候,我带了小白狐儿和布鱼两人亲自前往,在白嘉欣的卧室里面将其抓住,而与她同床的并非她的丈夫,而是一个满身纹了七匹狼的凶悍汉子,那个家伙在破门的一瞬间便惊醒了过来,光着屁股重伤了两位市局的同志,最后被我一记掌心雷击飞在墙上,经过在场人员的辨认,发xiàn

他是吉龙集团黄斯博的义子,绰号苍狼的家伙。

这人早先徐淡定还曾与我提及,没想到白嘉欣居然敢顶风作案,放下任务,转身就跟这人睡在了一起。

从苍狼凶悍的反应来看,他身上恐怕并不干净,谢局长让人将昏迷过后的他给压下去,而白嘉欣则将自己的身体藏在真丝床单之下,冲着谢局长大骂道:"谢培龙,你这条老狗,亏我公公这么倚重你,要不是没有他的提拔,你能做到今天?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忘恩负义,转身就投到了陈志程这小子的胯下去舔屁眼了"

她说得粗俗,而谢局长的脸上倒也是挂得住,心平气和地说道:"白嘉欣,你违反党纪国法,天理不容,与我谢培龙何干?来人,带走!"

跟随着谢局长一起出任务的,自然都是他的亲信,哪里听得了白嘉欣的污言秽语,当下就是随意捡起散落在床边的两条内裤,上面还沾着许多污秽,也不管,直接塞进了对方的嘴里,然后将床单一裹,直接押解了出去。

白嘉欣既然跟弥勒有着联系,于是我便也参加了对她的连夜审讯工作,只不过这女人虽说修为浅薄,但是嘴却挺严,使了什么办法都撬不开来,我想着她恐怕还是在等自己公爹过来解救她,于是便等着明早窦副局长被控zhì

的消息传过来,她的心里全线崩溃了,再给予最后一击,于是让布鱼在此守着,我先折回去睡觉。

我离开的时候,瞧见好多人都朝我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我微微一笑,不多言语,经此一夜折腾,东营地方终于知dào

了我黑手双城的手段了,如此,那后面便会顺畅许多。

黑暗年代 第四十七章 嘉欣屈服

我猜测得十分准确,在没有受到打击之前,白嘉欣表现出了十分强势的态度,她依旧认为此时此刻的东营市局还是她自己家的后院,包括谢培龙局长这样的人物也都不过是她公爹的老部下,只要明天她公爹窦副局长得到消息,一声令下之后,即便是已经投入"陈志程怀抱"之中的谢培龙,只怕也会摇头晃尾地回来跪舔。

然而事情突然变得有些反常了,整整一夜,不但她往日并不熟悉的小角色对她不加理睬,就连认识的几位中层,见到她都像看到鬼一般,这让她开始疑神疑鬼起来,而到了晨间,当她听到自己公爹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牵连而被省局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控zhì

起来之后,整个人顿时就慌了。

我们晓得,越是狂妄而自大的人,越容易走两个极端,一帆风顺的时候不知收敛,而落难的时候则慌不择路,特别是女人,因为性格并不如男人坚毅果敢,也容易怀疑和猜度,所以此刻的心理防线十分脆弱,当听到负责审讯室的人员回禀过来的消息之后,在临时办公室开过例会、分配完任务之后的我让各小队先行散去,而我则带着小白狐儿来到了审讯室。

推开专门为了防范修行者而定制的沉重金属门,我缓步踏入其中的时候,白嘉欣正在仰望墙头方格子洒落下来的一缕阳光。这方格子只有拳头这般大,那阳光正好洒落在她的脸上,经过一夜疲劳审讯的轰炸之后,她整个人变得无比憔悴,苍白的脸上有些迷茫,眼神游走,根本就没有焦点。

我带着小白狐儿,和一名市局的记录员来到声讯台前安坐,不过却并没有说话,只是仅仅地注视着这个女人。

仔细观察,我发xiàn

其实白嘉欣这个女人还是蛮有韵味的,她有鹅蛋一般的脸庞和乌云长发,唇间和眼角上扬,眉目间也颇有女性风情,身材一般,但腰肢特别柔,想必某些方面的功夫也是很强的就在我这般恶意揣测的时候,白嘉欣突然抬起了头来,与我对视,接着突然说道:"怎么样,你得yì

了?"

我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回答道:"老虎没有露出狰狞的爪牙时,通常都被人误以为病猫。当别人看到我良善温和的一面时,却没想到为何我能够成为总局三把利剑中最锋利的一把,你的错误,就是久居乡野,不知天威,一点收敛都没有,这才让人抓到了阵脚,而我个人觉得,倘若你能够端正态度,或许还是有一些挽回的余地。"

白嘉欣眼波流转,轻启红唇试探道:"比如"

我用钢笔敲了敲桌面,如老僧坐定一般地忽视她此刻展露出来的媚功,然后说道:"我想知dào

的不多,你此时此刻只需yào

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就是弥勒在哪里?"

"弥勒?谁是弥勒?"白嘉欣显得有些意味,蹙眉问道,她的回答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作为一个神mì

的幕后者,弥勒这家伙与人交往,未必会将自己的真实姓名透露出来,甚至还会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于是我对她说起前几日她曾经见过的一个光头男子,而当我提及此人的时候,白嘉欣的眼神顿时就活泛起来,闪烁星光。

这种神采并不是她有意使用媚功时的那种做作,而是当提及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不自觉流出来的那种欣喜与欢悦。

我的谈话很有技巧,不问她的过往,不问她针对我做的这些事情,甚至不问与她一同被抓的那苍狼,而是直接谈及了弥勒此人,目的性十分强,因为我马上就要投入到最紧张的搜寻工作之中,没有时间再与这个女人多作纠缠,必然是用最犀利的一击来行事,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尽管现在到了这样的处境里,当我谈及弥勒的时候,她却缄默其口,不肯跟我谈及任何事情。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自然晓得这白嘉欣已然对弥勒这个光头美男子动了真情,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不过我却并非没有对付这类女人的手段,要晓得其实如白嘉欣一般的女人,无论她对男子有多么的热爱,但最终爱的还是她自己。

明白此事之后,我不动声色地对旁边的小白狐儿说道:"尾巴妞,她不肯说,我也不怪她,不如这样吧——你找把刀子,在这位白小姐的脸上划过七八十刀,然后看看她的弥勒哥哥,是否还会喜欢她呢?"

小白狐儿一听到我的话语,顿时摩拳擦掌,无比期待地说道:"好哇好哇,我去找到之!"

她说走就走,匆匆站起身子来,出了审讯室,而白嘉欣看着我和小白狐儿一唱一和,顿时就脸色发白了,颤抖着嘴唇说道:"不可能,你不敢动私刑的"

她说得对,有政治处这头恶狼盯着,我肯定是不敢这么违规操作的,不过我却不动声色地笑道:"呵呵,我刚来的时候,你认为我不敢与地方部门为敌,不敢动你,以及你背后的靠山,不敢动吉龙集团的老丐,不敢动很多人,但是此时此刻的你,还是这么想么?你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住了心窍,难道你就没有听过黑手双城这个名字么?千万不要告sù

我这是弥勒让你这么做的,他不会这么蠢"

我说着话,而小白狐儿则借了一把锋利的裁纸刀折返回了审讯室,这时骄傲而猖狂的白嘉欣也终于被沉稳如山的我和跳脱如兔的小白狐儿给吓得崩溃了,瘫软在了椅子上。

白嘉欣的心理防线被突pò

了,我自然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原来白嘉欣的母亲竟然是魅族一门的花门长老,专门训liàn

门内女弟子的床技,白嘉欣自幼耳濡目染,学得一身本事,而对于男女之事也极为淡薄,而那陆客——也就是我口中的弥勒——则是由魅族当代山门护法介shào

的,她仅仅只是见过一面,然后牵线搭桥认识了吉隆集团的拳王陈东,还没有机会施展手段,与那人共度鱼水之欢。

陆客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有男性魅力的异性,与此人相比,她人生中经lì

过数百的裙下之臣里,都如土鸡瓦狗,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他,这也让她显得格外疯狂,总是寻思着为陆客做一点儿事情,好让那男子高看自己一眼,说不定就能够再有相见之机,共赴巫山,而到了那个时候,她自有手段,留住此人。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其实是在玩火,不但没有引来陆客的垂青,而且还引火上身,让自己身陷牢狱。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白嘉欣的交代结果让我很失望,除了明确了弥勒和耿传亮等人就隐藏在东营的某个角落之外,其余的信息一概没有知晓,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这个狂妄自大的女人自说自话而已。当然也并不是说将白嘉欣弄倒就没有半点好处,首先是清理了一部分立场不坚定的可疑人员,避免了消息外泄的危险,其次我也借此竖立起了我个人以及特勤一组的威信,从此做事再无牵绊。

白嘉欣一事收尾结束,而同案的苍狼也自有谢局长来负责处理,而我则与小白狐儿、布鱼和林豪一组,开始了对阿勒厄蝗母蝗的搜寻工作。

这是一件极为细致而繁琐的工作,需yào

通过不断的线索对比,筛选、排查以及最终确定,然后就是发动全市的基层力量,对于此事进行大规模的清理工作,而市局也联合相关部门,以"创建文明卫生城市"的由头,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清理工作,一时间颇为忙碌。不过工作做得越多,我们就越感到迷茫,对手似乎感受到了我们前一阵子的雷霆手段,开始收敛手脚了起来,销声匿迹,这使得我们的工作困难重重,一时间僵持不下。

不过虽然僵持,但却并非没有成效,在阿伊紫洛的带领下,我们先后查找到了四块滩涂地,发xiàn

了大量的虫卵存留,而在使用了她特殊配置的杀虫剂之后,这些虫卵被大范围的灭杀,尽管还会有一些残留,但再也形不成规模集群的效果。

短短的七八天里,我们跑遍了全市八千多平方公里的大部分土地,十分艰辛,而在对第四块滩涂地进行处理之后,我返回了市局,还没有歇一会儿,突然小白狐儿领了一个人到我的办公室来,说是找我的。

我有些奇怪,询问此人来历,方才晓得他是一个叫做慈元阁的江湖组织之中,二掌柜的门徒,而慈元阁准bèi

在潍坊举办一届拍卖会,广邀群雄前去捧场,他们二掌柜得知我这茅山首徒、宗教局二司特勤一组的组长在东营办案,便特地让他前来拜访,并且送上请柬,请我如果有时间,一定拨冗参加,此番拍卖会将会展出许多藏品,甚至连飞剑都会存zài

,所以期待值还是蛮高的。

啊,慈元阁?役豆协。

黑暗年代 第四十八章 拍卖会场

我最早听说慈元阁这个名字,还是从刘老三的口中得来的,据说一字剑与他分别之后,便是跟随着这位慈元阁阁主一同游历天下,而当年我们曾经在金陵瓦浪山水库猎取的成精鲶鱼,剥出来的鱼骨也被于墨晗大师炼制成了鱼骨剑,卖给了慈元阁。

慈元阁是一个很奇特的门派,它的修行功法和高手或许在江湖上并不能排上号,但是若是论上赚钱的能力,它要说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是的,这是一个修行界中专门靠制作和倒卖各种法器、符箓、丹药以及功法等等与修行相关物品而著称的组织,这个起源于江浙苏杭一带的修行门派在有着强dà

经济头脑的当代掌门人的带领下,已经开始渐渐地扩展起了自己的势力来,不但拥有着众多的炼器师、画符师以及炼丹师,而且还拥有广泛的渠道和关系,甚至通过金钱笼络了一大批的高手,为之效力,就连名列天下十大之一的黄晨曲君,也都是阁内供奉。

这样的组织不得不引人注意,然而慈元阁行事向来讲究"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讲究和气生财,做遍天下修行者的生意,照章纳税,不拖不欠,不但与zf和相关部门关系融洽,便连邪道中人也不得不卖他们一个面子,毕竟在这江湖上面混着,终究还是有求人的时候。

我认得慈元阁,但是并不代表我就一定得赴他们的约,抛开手下的事情前往潍坊参加那个什么拍卖大会。我毕竟有工作在身,当下也是向那人拱手道谢,然后将其自己正在此处办案,的确抽不出时间来,还请见谅。

那慈元阁门徒慌忙拱手回礼,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烫金的请帖,递给我说道:"领导有事,小的也不敢叨扰,不过二掌柜吩咐,陈组长与我阁大供奉有故,礼数自应做到,位置也会给您留着的,至于来不来,这都看您自己的安排。"

递完请帖,这门徒规规矩矩地退出门去,小白狐儿从我手上夺过那帖子,不由得惊叹道:"别人都说慈元阁就是腰缠万贯的大土豪,果然不假——哥哥,你看看呀,这请帖的束绳竟然是金丝做的呢,哎呀,这字迹,这做工,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啊,肯定十分难得。哎呀,这帖子里面还有画册呢,好好kàn

啊,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拿着,当作收藏了啊?"

她说得夸张,我笑着摆摆手,说你若要,便拿去就好,你去看你梁大哥回来了没有,我想跟他谈一下后续任务的人员安排

说曹操,曹操到,我这边话音刚落,努尔便推着门走了进来,不顾我和小白狐儿一副诧异的表情,指着外面离去的那人问我,说是什么人,我指着小白狐儿手上的请帖,然后将这事儿说给努尔得知,听到我的话语,努尔接过请帖扫了一眼,然后对我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去一下的好。"

我伸了一个懒腰,略感疲惫地说道:"这边忙都忙死了,我哪里有闲情逸致跑去看什么拍卖会啊?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dào

,凭你我兜里面的这点死工资,还能买个啥?"

我这话儿小白狐儿倒是不同意了,指着我墙头挂着的饮血寒光剑说道:"哥哥,你若是舍得,将这剑给卖了,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努尔也苦笑着说道:"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人家请你去的意思啊?那是叫你去站台,而不是让你买东西的——你想想啊,连你这样的过江猛龙都叫上了,这一片的坐地虎岂能少得了?你看看那这请帖附赠的彩页吧,瞧瞧这把秀女剑,战国古墓的珍品,这符箓应该是你师叔祖的作品吧?还有这个万年乌木,这种阴沉木在缺氧、高压的淤泥之中碳化万载,可是辟邪法器最好的制作材料有了这些东西,到时候拍卖会一定是龙蛇混杂,风云际会,你说你不去,岂不可惜?"

他的意思点到为止,我也晓得了,"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真zhèng

的强者并不仅仅只是修为厉害便成,而且还要懂得借势,这次拍卖会上,鲁东各地豪雄一定都会前来相聚,无论是崂山、孔府还是岱庙,这些地方都有着足够的高手,倘若是能够请来一两位,便也能够弥补我们这边高端战力的不足。

而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此次拍卖会的诱惑力如此之大,弥勒、风魔或者耿传亮这些人未必不会前去插上一脚,而倘若如此,那可就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便也不再推脱,让小白狐儿帮我记下,三天之后倘若无事,我前往潍坊参加便是了。

此后三天内依旧忙碌,不过却并无消息,第四日小白狐儿将此事告sù

了我,我便将手头的事情暂时放下,接着依旧带着小白狐儿、布鱼和林豪一同前往潍坊。

相对于八三年才建市的东营来说,潍坊的历史要显得悠久许多,这儿有一个童谣,叫做"二百只红炉,三千铜铁匠,九千绣花机,十万织布机",曾经是墨家机关术的发源地,大名鼎鼎的风筝,也来源于此,慈元阁选定的拍卖会场在城东的一处大型茶楼,茶楼的老板是慈元阁的朋友,暂借于此,我们赶到的时候正是下午时分,气派的牌坊之下戒备森严,有穿着蓝底西装的侍者和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在门口守候,所有的客人都需yào

出示请帖,经过检查之后,方能入内。

我们赶到的时候还没有开场,拍卖的会场经过专门的布置,一楼是圆桌茶桌以及展示高台,而二楼则是包厢,我出示请帖,立kè

有身穿蓝色门徒服的弟子迎了过来,检验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陈爷,上面吩咐了,您过来了,直接上二楼左边的厢房,那里有人在等你。"役吗在。

我点头,领人穿过走廊,瞧见大厅里坐着的人也算是蛮多了,因为光线都集中在了台上,故而模模糊糊,瞧得并不真切。

我顺着楼梯往上走,按照那人的指示推开厢房的正门,却见到一个背肩宽阔的汉子背对着我而坐,正透过大开窗的窗户朝着下方的台子看。这人端坐在太师椅之上,然而给人的感觉却好像那儿根本没有人一般,有一种虚无的空旷感,然而当你凝神注视之时,却有一种重锤敲击的凝重反馈,显示出了此人的境界已经远非常人所能及也。

这人便是天下闻名的一字剑黄晨曲君,我示意小白狐儿等三人在包厢外面等待,而我则跨过门槛,走到了他的背后招呼道:"几日不见,黄老哥你的修为又进一层了。"

听得我的恭维,那人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我听说你在鲁东,便派人给你下了请帖,你不会觉得突兀吧?"

满脸麻子、朝天鼻,头发微黄的黄晨曲君从我认识他以来,身手一天好过一天,而容貌却越发地丑陋,不过我却感觉十分亲切,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怎么可能,你能够想到我,我自然得过来捧场。不过你最近是怎么了,我听到传讯的慈元阁弟子说,你现在可是他们阁中的大供奉了?"

黄晨曲君苦笑着说道:"一个人行走江湖,囊中羞涩可不行,我又不能去偷去抢,可不得弄点营生?我与慈元阁前代阁主有旧,算是雇佣关系,后来老阁主出了事,意wài

身亡,临死前怕新接任的儿子坐不稳这个位置,托人写信求我能够帮着坐镇一下。我穷途末路吃不上饭的时候,蒙过人家恩惠,而且给的钱不差,我就帮忙站个台,也不影响太多自由。"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江湖人也要吃喝拉撒,即便是天下十大,那也如此,以一字剑的身份,自然做不出什么鸡鸣狗盗之事,帮人站台拿钱,倒也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两人刚刚说完话,这时传来一阵轻叩的响声,接着门开,一个比我大上几岁的胖子走了进来。

这人梳着一个大背头,未曾说话便先笑着拱手,春风和煦地说道:"您便是大名鼎鼎德茅山陈爷吧?在下方鸿谨,恬居慈元阁阁主一职,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对陈爷却是神交久矣,幸会幸会!"

这人见面,不谈我此刻的官职,单以江湖称谓招呼,倒也是个妙人,我与他寒暄两句,恭祝了一番好话,祝他此次拍卖会圆满成功。

那方阁主满脸堆笑地与我说着话,那热切程度让我感觉跟他好像认识了半辈子一般,不过的他终究还是太过于忙碌,招呼一番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两人重新落座之后,一字剑则指着二楼左右包厢给我介shào

道:"这一回鸿谨为了打响招牌,可是下了血本,所以来的人也很多,你看看对面,那儿是孔府来的高手,左边是岱庙的和尚,而斜侧面那个乡下老头子一样的道人,他则是崂山派的无尘真人"

黑暗年代 第四十九章 竟是飞剑

我与一字剑认识多年,关系无比熟悉,想当初他可还对我在剑道之上做过启蒙,当下两人并排而坐,然后由他给我指点起了今天来到现场时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消失久矣的八连营,鲁东这地界的三大豪门崂山、孔府和岱庙都有人前来,当然除此之外,鲁东乃修行故地,也有许多豪雄赶到了现场,更有甚至,还有人从天津、沧州、徐州等地特意赶来。

看得出来,这一次看着并不算多么隆重的拍卖会,因为这里面的几件特色藏品,而显得格外热闹。

介shào

完了相关豪门,我突然听到一字剑对我说道:"角落那边的包厢是来自东营吉龙集团的老丐包下的,那个人是渤海湾的地头蛇,江湖之上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晓得,我听说你在东营办案,要不然让方鸿谨带你过去认识一下,今后办事也方便?"

我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不用了,我前几天刚刚跟他有过冲突,这矛盾估计是协调不成了。"

听我这般说,一字剑便问起是因为何事,我当下也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起。我说起这个,自然是有心将一字剑招揽到这事件里面来,有他这么一个天下十大在身旁,我心中也会安定不少,然而一字剑听闻之后,却只是眉头一掀,对我说道:"居然敢找人对你的手下发布黑道通缉令,这人疯了么?你是不是不方便下手?若是,一会儿拍卖会散了,我去将他给解决了"

他的反应让我哭笑不得,连忙阻止,结果发xiàn

一字剑从我哈哈一笑,却也不再多谈,而是提醒我道:"拍卖会开始了,你若是有中意的东西,直接对我说,我帮你拿下。"

果然,他这话儿一落,台上一片拍案之声响起,却见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中年美妇走上了台前来,整个场子里倏然静了下来。

一字剑没有接我的茬,这事儿并没出我的意料之外,这个世间倘若有什么人能够让他提供无条件的支持和帮zhù

,那么这人一定会是刘老三,而不是我陈志程。我从来没有高估过自己的影响力,也晓得要说服像黄晨曲君这样的奇男子,并不仅仅只需yào

口舌,所以他既然如此表现,我便也不再多谈,将注意力投向了台上,瞧见那美妇开始介shào

起了第一件拍卖品来。

我虽然没有参加过拍卖会,但是却能够把握得住人的心里,这拍卖会的头一件东西不一定要多么珍贵,但是一定要够特别,要能够提升本场拍卖会的品质,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所以当我期待地望过去时,却被展台上面的那件物品给吓了一跳。

鱼骨剑。

旗袍美妇滔滔不绝地介shào

起了这件拍卖品来:"此鱼骨剑取自一条成精鲶鱼体内的鱼骨精制而成,制作者是已故的炼器大师于墨晗,与当年集云社头号炼器大师杨从顺并列为金陵双器的他一生作品虽多,但是这一件却十分特别,此剑并不锋利,然而却最适合在水里讨生活的船家人,或者红袖女子,上面镶嵌着七颗鲶鱼成精的阴灵之珠,辟邪止杀"

这鱼骨剑材料只能算是优良,最值钱的却是于大师的做工,而慈元阁拿在手里,一直到了于大师去世方才拿出来拍卖,有种"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一店"的紧迫感,所以当旗袍美妇讲解完毕、准许出价的时候,下面立kè

就开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不断有人举牌出价,一时间形成了一个小高潮。

我刚才听过一字剑的讲解,晓得除了特别邀请的嘉宾,比如我,或者如崂山这样的门派之外,其余的入场者想要获得一面出价的牌子,得先预存一部分的金额,免得高价掉空,所以这楼里面的人,除了我算是真zhèng

的穷光蛋,其余的倒也是有钱人。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么一把鱼骨剑,居然能够争抢到数十万去。

鱼骨剑最终以六十八万的巨款被人拍走,当专业的拍卖师一锤定音的时候,一个明显常年在江河之上风吹日晒的汉子兴奋地举起了双手,而我则揉了揉手,感觉一阵惊讶。

要晓得,我这些年的工资调了好几档,而且出差在外的补贴和年终奖金也还算优厚,但是倘若要我弄出这快七十万的钱来,我可能得存个七八年,方才能够勉强拿出,然而那个渔民一般的汉子脸上却是一点压力的表情都没有,当真是让人感叹,我也晓得了为何别人都说慈元阁是江湖上第一会赚钱、做生意的门派,这话儿果然不假。

鱼骨剑是第一波小高潮,将大家的兴奋点都给燃了起来,然而后面的几件拍卖品就有些乏善可陈了,出来的东西也就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富豪在软绵绵地竞价,也不激烈,不过慈元阁对于拍卖会的节奏把握得很好,就在真zhèng

的买家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又是一件东西,让所有人的眼前一亮。

一套来自龙虎山望月真人亲手制作的符箓,这符箓包含有甘露符咒、延内真符、破地狱符、净身神符、祝香神符、净口神符、净心神符和杀鬼神符这八套件。

与茅山齐名的龙虎山高人辈出,但是最为江湖中人称道的却只有三人,一人乃天下十大之中的善扬真人,一人为当代张天师,另外一人,则为望月真人。这望月真人乃龙虎山中最著名的制符高手,有人传闻他制符的手艺已然能够并肩久未出世的符王李道子,这话儿对于认识李道子的我来说,自然是显得有些夸赞,但是不了解内情的人却没有那么多讲究,当真以为如此,所以这些年来,望月真人所制作的符箓,也算是难得的宝贝。

当旗袍美妇介shào

完毕了之后,话音一落,便立即有人高声喊出了高出底价一倍的价钱,而且争抢之声此起彼伏,一时间颇为热闹。

我高坐在二楼包厢,看着各路豪雄出价竞拍,倒也颇为增长见识,不过能够前往此处者,眼光到底还算是比较毒辣,当价格达到一个比较偏高的区域时,喊价的人也变得少了许多,大家谨慎地出价,最后这套符箓竟然是被吉龙集团的老丐用七十八万的价格给拍走了去。这样的价格,在九六年的时候,当真是一个天价,我听到了都感觉浑身发冷,想起之前刺杀赵中华的那个杀手因为孩子铤而走险,越发地看不透这个世界了。

这一套符箓完毕之后,慈元阁便开始大批量地出精品了,来自各地名师制作的法器、符箓纷纷出来,配上旗袍美妇的讲解,预热过的会场显得十分活跃,不时还会有些小高价喊出来,一时间颇为热闹。

我端坐在包厢中,并不为这些精巧的东西而心动,更多的时间里反而是在观察与会者的表现,通过他们的竞价以及对物品的选择而判断对方的来历和底细,一时间也颇为自得。

不过时间流转,当三张被贴着符王李道子标签的符箓,用玻璃盒子放置着来到展台的时候,我也终于不淡定了。

我忍不住站起了身来,朝着展台那儿张望过去,想要一辩真假。

一字剑似乎了解我的想法,然后对我说道:"慈元阁的老阁主当年曾经跟你师叔祖有过交往,获赠了一些符箓压箱,当年的他正是靠着这符箓才起的家,而此番的拍卖会是方鸿谨坐稳慈元阁的重yào

一步,为了保险起见,就用了为数不多的三张来充场面,我验过了,都是真的。怎么,你有兴趣?"

我师叔祖李道子的符王之名,已经叫了半个世纪,而解放后便罕有露面,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坊间甚至有他已然辞世的消息,在种种因素的引导下,他的符箓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自然都是天价,我瞧见一字剑有替我叫下的意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用了,我若是想要师叔祖的符箓,回山求他一趟便可,何必来这里花冤枉钱呢?我们看看吧,可不要耽误了阁主大计"役扑妖。

说着这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随身数年的香囊,那里面也有一道李道子的符箓,却是我家小颜帮我求来的,有了它,我又何必再奢求别的?

这符箓瞬间就将会场的情绪引导到了高潮,经过一阵此起彼伏的竞价之后,最终于两百一十一万成交。

而就在我感叹有钱人的疯狂之时,没多久展出了一截两米长的万年乌木,则将所有人的情绪推向了更高的一波浪头,这玩意可跟符箓不一样,拍下来,找个好一点的炼器师父,便能够制作出至少五把乌木剑,所以最终被一位来自孔府的中年人用一千多万的价格拍下。我的心已经麻木了,然而作为压轴的一把秀女剑却才被摆上了展台,旗袍美妇一开始就点明,说这是本次拍卖会最后的一件拍卖品了。

在做过一大堆的介shào

之后,她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这是一把飞剑!"

此话刚落,整个茶楼就被一阵雷鸣般的哄闹声给震翻了,所有人脑海里都浮现出了两个字——飞剑!

这他妈的居然是飞剑?

黑暗年代 第五十章 黑衣少女

即便是没有身处于这个行当之中的人,听到"飞剑"二字,都会忍不住震撼连连,大家的脑海里会想到还珠楼主用那奇幻瑰丽的笔锋描绘出来的场面,整个人都激动不已,而真zhèng

深入到修行界之中,方才明白那种脚踏飞剑行走于世间的场景或许有,但那绝对是远古的黄金时代,工业革mìng

之后,科学和机器盛行的当下,天地灵气急速稀薄,已然末法时代的当下,这飞剑绝对是一个罕见的物件。

我身边的一字剑为何这般牛,而且还能够以一介游侠身份跻身于天下十大之中,可不就是凭着他腰间的石中剑,以及南海剑魔的传承么,这样的榜样坐镇于此,那些人怎么可能不会想起,倘若是自己也有这么一把,我擦,这天下十大的位置,是不是也能让他来坐上一回?

慈元阁做生意的思路极为准确,之前的图文小册之中并没有点明这把秀女剑乃是飞剑的身份,而此刻一经点出,立kè

获得了最为轰动的效应,狂热的人们再也没有多余的思想去考lǜ

自己是否适合的问题,而是想要将这玩意给拿回自己家里去,等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用这种小事,再考lǜ

也是不迟的,对不对?

当今之世,钱财无数,但是飞剑能有几把?

就在这样的气氛熏陶下,当旗袍美妇一惊宣bù

,说拍卖开始的时候,价格迅速被刷新,一个又一个让人呼吸发紧的价格被人亮了出来,那名专业的拍卖师口中不停地在说着话:"500万了,这位女士出价500万,还有没有哦,那位先生出价880万,我看一下,哦,是吉隆集团的黄总,880万这里,1100万了,还有没有更高的——天啊,4000万?"

当拍卖师喊出4000万高价的时候,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那声调漂浮得有些失真,而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我,不由得呼吸都变得细了。

四千万什么概念?龙家岭整整一个村,不吃不喝几十年,都未必能有这么多钱,这可是一个让人疯狂的数字,我下意识地搜寻了一下买家,却是二楼一个封闭的包厢,除了露出半扇虚掩的窗户用来报价之外,倒也藏得严实,似乎不想让人知dào

自己的身份一般。

包厢的神mì

人直接将价钱拔高了四倍,喊出了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天价,场中喧嚣的情绪顿时就冷却了许多,这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预期,然而就在拍卖师念到第二次,准bèi

敲下交yì

锤的时候,刚才拍下万年乌木的孔府却再次发声,直接顶了上去,喊出了一个4100万的价格,也再次开启了又一段价格争夺的大戏产生,那数字从四千万往上推动,神mì

包厢中的清脆女声、孔府中年人和一个来自天津的土豪对这把飞剑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这是财富的盛会,每一次的叫价都惊心动魄,不过对于我来说,更关注的点却在于孔府为何会这般有钱,一字剑告sù

我,孔府在封建王朝的时候,皇帝出于维护自己正统的地位,会给儒家正宗的孔府大量的永业田和财富赏赐,这使得孔府成为了鲁东最大的豪门家族,而解放后虽然几经波折,倒也没有伤了元气,现在的孔府广收门徒,结交权贵,却是逐渐回复了当年的气派。

龙虎山以前一直都被历代王朝封作国师,而真zhèng

抡起朝中的地位,却远逊于孔府,说到修行,此刻孔府之人虽然颇为低调,但是孔府之主,孔子第七十二代玄孙孔连顺,却未必会在当今的天下十大之下,之所以没有能够入选,大概也是因为太过低调,以及与崂山太过于近的缘故吧。

而今天过来的这人,则是孔连顺的次子孔二缑。

一字剑的话真实度很高,不过我却听得一身冷汗,却不晓得这天下顶尖高手之中,竟然还有孔连顺这么一号人物。

当真是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人真的需yào

不断学习,方才不会如井底之蛙,仰首只能有半片天空。

一字剑在跟我介shào

起孔府的来历渊源,而下面的争夺却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三方报价,开始一百万、一百万地往上累积,四千万、五千万、六千万这些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的价钱从这些人口中喊出来,仿佛那不是钱,而是某种液体一般,不过当二楼包厢神mì

人喊出了一个亿的价钱时,偌大的茶楼之中,噤若寒蝉,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发声。

一把飞剑,一个亿?

这是什么情况,真的有人愿意为了这样一把飞剑,拿出一个亿的人民币来么?

天津的那个土豪早已在六千万的关口是就放qì

了开价,而当二楼包厢的神mì

女声喊出这么一个价格的时候,孔府的中年人终于止住了报价,要晓得这飞剑虽好,但是未知的东西的确太多,一个亿的价钱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了,他站在窗口,脸色数次变化,终于没有再出价了,而当拍卖师回过神来,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落锤成交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而那中年人则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看展台之上的飞剑,又朝着神mì

包厢拱手说道:"阁下当真是一字千金,不过我有些怀疑,您带够钱了么?"

这问题自然也是慈元阁所担心的问题,要晓得空口说白话,不过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这般简单,但是真金实银地拿出一个亿,那可就着实有些困难了,虽说参加此次拍卖会的所有人都交了违约金,但是相对于成交的价格来说,这区区违约金也不过就是个零头而已。

被孔府之人呛声质疑,那神mì

包厢的窗口突然被人推开,却是一个年纪还没有小白狐儿大的少女,但见她穿着黑色劲装练功服,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辫,英姿飒爽,明眸皓齿,脸蛋儿柔媚,年纪小小,胸前便已然颇有规模,让人感觉眼前一亮,忍不住叹一声"好妹子",旁人纷纷猜测,不知dào

这女孩儿是哪一家豪门大户之中的世家子,竟然有这般的气魄和胆识,做主这天价的拍卖。

这少女推开窗户,皱着眉头,看向了一脸不服气的孔府中年人,然后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倘若是碰到不爱的玩意儿,一分钱我也觉得太多,然而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再加一个亿,伯伯你若是想比,我都还是能够做得住的。"

她说话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就好像谷中的黄鹂鸟,而话语里面的内容不卑不亢,却也显露出了大户人家的气派,我望向了跟主办方有着紧密联系的一字剑,而他却摇了摇头,显然也不晓得这人的来历,而被这少女接过了话儿之后,孔府的那孔二缑却不依不饶地说道:"空口无凭,我倒也有些好奇了,就凭你一个小屁孩儿,从哪儿能拿出一个亿的资金来。"

他这话儿说得也不错,要是孔府,自然是没有人质疑的,因为实力毕竟摆在那儿,但是这个神mì

少女的来历都无人知晓,天知dào

她到底有没有钱?

不过倘若是慈元阁交接的时候,有这种怀疑,那也是正常的,但是倘若由孔府的孔二缑来说,倒也显得有些略失气度,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飞剑珍稀,来之不易,这世间有一把是一把,别无其它,他刚才之所以跟这少女不断纠缠,显然也是爱极了此物,方才会如此不顾身份。孔府孔二缑这般质疑,身为拍卖会主办方的慈元阁却也没有阻止,这当然也是因为抱着同样的怀疑,自己说不出口,而既然有人肯出头,他们倒也是乐得轻松。

实在不行,到时候他们再来作一个和事老,也是不错的事情。

被孔二缑这般挤兑着,那少女却显露出了远比对方更加平静的气度,淡淡一笑,然后说道:"钱呢,我自然也是有的,不过资金量的确有些大,我需yào

找父母和家人进行一些调集,不过肯定是可以到账的——这位姐姐,三天之内,我将钱调过来,这样可以么?"

她说得真诚,那穿着束身旗袍的美妇笑盈盈地点头说道:"自然可以,对于这样数额比较大的拍卖品,我们慈元阁愿意一切都从客户的角度来考lǜ

,所有什么都是可以谈的。"

听到双方这般说,孔府的孔二缑方才讪讪地笑了两声,坐回了位置上去,不过这时那黑衣少女却提出了一个要求说道:"钱,我这里没有问题了,不过花这么多钱买这么一件东西,我也想亲手摸一下,是否真的是飞剑,姐姐,你看这可使得?"

这要求并不过分,旗袍美妇自然没办法拒绝,而且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担心有什么变故,于是那黑衣少女下了楼,来到了展台之上,沉重的玻璃匣子给打开,她伸手过去,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她看得仔细,一看就知dào

是懂剑之人,然而两三秒中过后,我身边的一字剑突然眉头一竖,豁然站了起来,高声喝道:"不对,有诈!"役欢乒。

黑暗年代 第五十一章 洛氏飞雨

我的视线已经从展台之上收了回来,毕竟一个豪门少女并不是我所要关注的点,拍卖会之后会有一个庆功会,届时在场出手竞拍过东西的各路土豪都将会出席,而我也能够在这里面找到一些人作交流,比如总局许老曾经对我说起的崂山道士,如果能够获得他们的支持,我的行事只怕会好许多,然而一字剑这般说起,我顿时就是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不知dào

那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能够耍出什么花样来。

要晓得,除了一字剑之外,崂山的无尘真人也在现场,敢在这两个天下十大面前使诈,难道她是嫌命活得太长了?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却见一字剑手掌朝着茶桌之上猛然一拍,人如离弦之箭,倏然从那窗口飞奔而下。我与一字剑之间的那方桌轰然倒下,碎成数十块,而我则冲到了窗前来,扶栏而望,却见一字剑从二楼跃下,跳上了那宽阔的方台,而那黑衣少女却陡然一转身,竟然出现在了旗袍美妇的身后,刚刚拿在手中鉴赏的秀女飞剑此刻横陈在了妇人雪白的脖颈之间,接着她嘻嘻地笑道:"果然真的是飞剑唉,我能够感受到里面的剑灵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很幼小,但却是真的"

寻常人面临着一字剑黄晨曲君如此凛然而来的压力,肯定就已经崩溃了,然而她却根本没有当作一回事,尽管挟持着旗袍美妇,但是眼珠子却直勾勾地看着那把并不算长的秀女剑,脸上的笑容洋溢,仿佛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儿。

慈元阁的掌控能力十分厉害,这台上一出了状况,立kè

从隐秘处冲出了二十来个同样劲装打扮的慈元阁高手,也有组织者立kè

安抚和疏导起了场中的拍卖者来,那个胖胖的慈元阁阁主方鸿谨快步冲到了台下来,直勾勾地瞧着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旗袍美妇身后的黑衣少女,高声说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过来我这拍卖会捣乱?"

那黑衣少女傲然说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滨海洛飞雨是也!"

洛飞雨?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不知dào

江湖之上怎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来,而在一片震惊和恼怒之中,却有一个人哈哈笑了出来:"我就知dào

,你小小的一个女孩儿,哪里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呢?给我猜中了吧!方阁主,我跟你打一个商量,我刚才出的价格依旧作数,只要你将剑给完好无损地夺回来了,我最后出的钱,立马拍出来,钱货两清,你看可好?"

这个兴高采烈的人自然是孔府中的孔二缑,按理说他这话儿也是让慈元阁吞了一根定心针,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此的表现也着实有些幸灾乐祸了一点儿,让人感觉这位孔府二公子到底还是有些少爷秉性。方阁主也只是微微一拱手,然后对着那位自称洛飞雨的黑衣少女说道:"这位朋友,青山不在,绿水长流,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刀剑相见?你若是此刻将剑放下,然后将我们二掌柜给放了,我以慈元阁的信誉起誓,定不会为难与你!"

他说得诚恳,显然也是有息事宁人的态度,然而那黑衣少女却苦着脸说道:"胖叔叔,可是我好喜欢这把剑,那怎么办?"

这话儿直接将方阁主噎得半死,好嘛,您喜欢,喜欢就能够得到的话,我还喜欢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问题是得有七十二个女人愿意跟我啊?世间哪有这般的美事,他晓得这女孩儿既然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动手,自然是铁了心地要闹了,当下也是瞥了一眼矗立在旁的一字剑。

慈元阁招揽一字剑当作供奉,自然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和费用,平日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可不就是等着今日么,这一回可是慈元阁重整旗鼓的大日子,秀女剑丢了也就丢了,不过这玩意就是面子,倘若真的眼睁睁地被人夺了去,日后他们可还怎么在江湖之上混呢?

一字剑感受到了方阁主的意思,晓得是该自己出手了,当下也是一步踏前,平心静气地说道:"小妹妹,有的东西你拿了,没人讲你,但是有的东西你是万万碰不得的,便比如这把剑,那是会要人命的,你还是还给我吧?"

黑衣少女一脸天真地咬着嘴唇说道:"可是,可是我感觉它很喜欢我呢,我一握住它,它就欢快无比——它命中注定就是我的,你们不准分开我俩"

少女故作天真的话儿让慈元阁和一字剑等人完全抓狂了,根本无言以对,而一字剑也终于失去了耐心,冷脸说道:"这么说,你是逼我欺负小辈咯?"役史讽。

当他说起这话的时候,那黑衣少女的脸色也变冷了,不再是刚才那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态,也是冷静地说道:"我说过,钱我有,而且它也能够值到一个亿,不过我却不会为了它花上一分钱——为什么呢?这把漓龙真武剑是我外公亲赐给我的生日礼物,至于如何到了你慈元阁的手里,这个你们自然晓得,我不过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这个还要花钱的话,天下还有道理可以讲么?"

方阁主愤然说道:"你这小女孩,怎么满口胡言,这秀女剑明明是从南越古墓之中流传而出,后来被我爹慧眼识珠,从别人的手中收过来的"

"从别人的手中收过来的?"黑衣少女冷声一笑,傲然说道:"不知dào

是你睁眼说白话的功夫厉害,还是你那死鬼老爹根本就没有跟你说过实话?不过不管这些,我想问你,这世间的飞剑,想要降服,是否需yào

一定的过程?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方阁主有些迟疑地说道:"是难道你想告sù

我,你根本不用炼制这飞剑,便能够操纵"

他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却见到横陈在旗袍美妇脖子上面的那一把飞剑竟然倏然朝上扬起,带着一阵鸣笛而出,接着又转折而下,落在了她的心窝处对着。面对着这神奇的境况,方阁主完全陷入了震惊当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一定弄了鬼!"

黑衣少女愤然说道:"我就知dào

你们这些个正道中人,满口道德仁义,却个个都是虚伪的伪君子,这么明显的事实,却睁眼当作不知"

她这边说着话,突然间那个旗袍美妇突然猛地一挣扎,脱离了黑衣少女的掌控,不过在这挣扎中,她胸口似乎受了点伤,踉跄倒地,方阁主一声惊呼道:"瑾言?黄供奉,快"

听得招呼,一字剑稍微有些迟疑,不过却还是欺身朝着那黑衣少女抓去。

一字剑乃天下十大,这般的本事用来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了些,就在我们以为他此番必会手到擒来之时,却见到那黑衣少女身子微微一动,竟然晃过了一字剑的随意一抓,手往头上一伸,整个人竟然朝着二楼飞了上去。我在楼上瞧得仔细,却见楼顶与这黑衣少女之间,是有一根银线连接,想必她是通过某种丝状物进行借力飞腾的。

黑衣少女一跃而起,跳上了从顶楼悬挂而下的巨大灯台之上,这身手矫捷得宛如灵猫,却是大大出乎了一字剑的意料之外,倘若是他刚才的出手只不过是为了应付方阁主的吩咐,而这一回倒是认了真,晓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这黑衣少女跑了,那可是会大大地丢了他一字剑的面子。

在我的了解中,一字剑是一个视荣誉如生命的人,在他的眼中,一切的名声都是他最珍惜的东西,当下也是用上了全力,腾身而起,朝着那黑衣少女追来。

两人从倒吊的灯台一直飞跃到了二楼的包厢窗栏上,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追逐,然而一字剑虽然快若鬼魅,但是黑衣少女却能够凭着银色丝线的手段,在空处借力踏步,倒也能够不落下风,不过一字剑显然是有些认真了,手中怀里一抹,那碧绿石中剑顿时光芒绽放,接着化作了一道疾电,穿越空间和时间,朝着黑衣少女的腿部射去。

他这一剑去得宛如闪电,那黑衣少女哪里能够逼得开,当下便是腿部受伤,栽落了一楼的人群当中去。

一字剑心中稍软,那剑势就没有再多凌厉,朝着黑衣少女的要害再进击,然而就在此时,我却听到人群之中传来一阵惊呼,却见下方红光一闪,那少女竟然消失不见了。

"血遁!这是血遁!"

有人高声喊了起来,显然是对这一招在惊叹,此刻我也坐不住了,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跳到了地面上来,当着瞧见地上就只有一滩血,其他的则什么都看不见了。

从二楼跳下来的不光是我,还有许多准bèi

看好戏,结果落空的高手,此刻一见,不由得都傻了眼。

这洛飞雨,到底是什么人啊,小小年纪,居然这般厉害?

黑暗年代 第五十二章 崂山渊源

此间的情形牵动了茶楼无数人的心思,众人纷纷而下,跳到了一楼的人群中,而刚才洛飞雨消失的地方则留下了一滩的鲜血,显然在逃离之前,这黑衣少女也是受过了伤的。

这所谓"血遁",其实是一种魔功,我先前讲过,正道功法讲究正统缓和,厚积薄发,而邪派的功夫则更讲究的是独辟蹊径,抄近路走小道,所以比寻常修行者更加容易成功一些,而又因为基础不扎实,风险也很大。不过对于我这个道魔双修的家伙来说,更加能够明白,无论是什么修行法门,只要不惟初心,行良善存真之事,便也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毕竟这不过是一种"术",而孰好孰坏,无从得知。

当今世界的风气也是如此,包容并蓄,开放兼容,连总局许映愚这种玩弄巫蛊的高人都成为了大佬,更何况是别的呢。

从刚才双方的交流来看,我也能够肯定,那把价值巨万的秀女飞剑,其实原本应该就是那黑衣少女的,人家此番前来大闹拍卖会,不过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也正是在场豪雄,包括我以及崂山数位顶尖高手都没有出手的缘故。而且这里面的对错暂且不评判,光论胆气,说实话,我尽管自谓早熟,但是这少女胆敢在这有着两位天下十大众人,以及无数高手跟前谈笑风生、面不改色,着实要让我竖起一根大拇指来。

大家瞧见如此场景,倒也忘记了去追寻黑衣少女,唯独有此间苦主,也就是慈元阁的方阁主带着肥胖的躯体挤到跟前来,蹲身从血液中揪出一根不断扭动的黑色虫子来,青着脸凝视一番,然后对左右手下吩咐道:"给我追,她一定逃不了多远"

诸般慈元阁弟子轰然应诺,一时间却是走了大半,而方阁主又朝着一字剑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一字剑沉吟一番,这才答yīng

道:"也好,我追着过去问问,看看那小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话儿说完,本来不愿多事的一字剑方才微微一动,人便消失在了最近的一处窗口中去。

连续两拨人离开之后,主持拍卖会的方阁主这才走到了台上,想着诸位群雄拱手,故作平淡地笑道:"除了点小乱子,惊扰到了各位,不过相信在我们慈云阁的诸位供奉追索下,很快就能够将事情解决的。好了,今天的拍卖会就到此圆满结束了,以后的每年九月,我慈云阁都会举办相应的拍卖会,展出各种诸位所需yào

的物品,修道路漫漫,我慈云阁将会陪着诸位,一路走下去。下面做一个预告,明天的秋天,我们将会在芜湖见面,确定的拍卖品有神mì

天山神池宫出品的九尾缚妖索,以及民国阵王屈阳真本等等,请各位若是有空,一定前来捧场"

这方阁主倒是一个临危不乱的角色,刚才如此闹腾,而且那拍卖价达到一个亿的飞剑都给人抄走了,他却似乎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有条不紊地预告起了自己明年的计划来。役乐圣。

我感觉对于慈元阁来说,其实这么一把剑的损失并不算什么,而是黑衣少女跟孔府相互的抬价,以及那个一亿多的成交额,似乎更重yào

一些。

有了这一亿的名头,其实也算是将此番局面给打开了,至于安保措施的问题,日后弄一个法阵之类的,或许也就能够解决了。

如此说来,我倒也能够理解他此刻患得患失的心情了。

拍卖会结束之后,慈元阁邀请所有出手拍过东西的客人移驾附近的会所用餐,并且商讨后续的交yì

问题;而在此时,我却已然跟崂山的两位道长搭上了关系,攀谈了起来。此次拍卖会上,崂山的出手并不多,只拍了几样炼器的材料,看得出来,尽管同样是鲁东的修道豪门,但崂山的经济实力远远逊于孔府这样的巨无霸。

不过穷是穷了点儿,但是无论是不善言谈的无尘真人,还是严肃认真的无缺真人,两者的修为和德行却远非我所看到的孔二缑所能够比拟。

我以茅山掌教陶晋鸿的弟子与两位长辈交流,恭敬有礼,倒也颇合两位道长的胃口,许是因为觉得此处拍卖会过于铜臭,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再去蹭一顿饭吃,留了一位弟子在这儿处理后续的拍卖事宜之后,邀我去外面饮茶。

我此番前来,除了增长见识之外,其次也是想要拉拢一些高手助阵,环顾一圈,跟慈元阁这般满脑子铜臭的商人很多,但是真zhèng

能够愿意挺身而出、承担责任的人却少得可怜,那孔府虽说蒙受皇恩,但毕竟当年一分为二,留在鲁地的本家又曾蒙受过几次冲击,平日里足不出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第二代虽说挥金如土,但怎么说都不像是能够挺身而出的人,反倒是抓住这崂山之上的道士,更有意义一些。

这般思量,我便也欣然应邀前往,双方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便来到了离茶楼不远的一处素斋之中,简单的饭菜,最好的主菜也不过是一盏酱豆干,不过双方聊得倒也不错。

饭食简单用过,双方坐在一起饮茶,席间只有我和无尘无缺三人,我们各自的随从则在大厅中等待,那无尘真人别看话语不多,但是目光如炬,竟然能够瞧出被李道子符箓隐去气息的小白狐儿和布鱼的异常来,问我这两位随从,似乎并非我族。

对于他的问题,我也不好隐瞒,当下便将小白狐儿和布鱼异类的身份给两人讲起,然后又将我这两个部下的来历,以及一路相伴的表现,娓娓道来。

当说到小白狐儿与李道子的关系之时,无缺真人抚须说道:"李道子前辈说的其实不假,很多时候,动物其实比人更加可爱,只要能够引得走上正途,那就是无量功德。"

两人对小白狐儿连连称赞,而当我讲到了布鱼的来历之时,那半天才搭上一句话的无尘真人却大惊失色地说道:"癫道人?那人可是叫做姚耀威?"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dào

这个惯于沉默的老道士为何如此激动,当下也是摇头说不知,此事我也只是听余佳源的转述方才了解一二,具体的事情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听我如此说,那无尘道长和无缺道长两人对视一样,却对我说道:"不知dào

能不能将那布鱼叫进来,我问他几件事情?"

我能够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于是点头说好,然后叫了大厅中等候的布鱼余佳源进来问话。

瞧见了一脸迷茫的布鱼,那无尘道长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忍着激动的心情再次问起了刚才那个问题:"孩子,你的师父,可是叫做姚耀威?"

布鱼不晓得这两个老道士为何对自己这般热切,不过在看了我一眼,得到了我肯定的眼神之后,这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是,我师父叫做癫道人。"

无尘道长苦笑道:"孩子,世间哪有人的道号叫做'癫'的,你师父难道没有告sù

你他别的名字么?"

布鱼摇了摇头,说没有。

这老实孩子是在癫道人的指导下化形,并且认识这个世界的,他哪里晓得这些?无尘道长也晓得布鱼不会撒谎,于是又问道:"那你师父有没有讲过自己的来历和传承呢?"

布鱼又是摇头,说没有,师父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的来历。

这家伙倒是一问三不知,不过这也怪不了他,毕竟刚刚化形的布鱼什么都不懂,癫道人告sù

他什么,他便知dào

什么,太多的思考能力暂时还没有形成,不过大量的规矩倒是背得满满当当,看得出来,那癫道人对于布鱼的期待还是蛮大的。这回崂山二老却是有些无奈了,不过这时无缺道长却是想起来一事,又问道:"孩子,你师父可曾教过你什么本事?"

这话儿问到了根子上面,布鱼有点儿犹豫了,又看了我一眼,我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布鱼还是有些拿不准,低声对我说道:"老大,尾巴妞告sù

我,说这世界上的坏人太多了,不能随便将自己的身份和功法告sù

别人"

布鱼的老实让在座各位都不由得噗嗤一笑,要晓得作为妖属异类,向来都是茹毛饮血之辈,也是人们心中的恶物,不过此刻的他却还有些害pà

恶人,也着实让人觉得可爱。我点头笑道:"无妨,这两位真人是陈老大的朋友,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家,泰山北斗,你直说便是了,不用担心。"

得到了我的吩咐,布鱼方才"哦"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师父最初教我炼化喉中妖骨的功法叫做华盖练形论,而后又教我《金盖心灯》、《清微丹诀》和《太上三洞神卷》,至于手段,他曾经教过我小冲十六路剑法"

听到这儿,无缺道长对着自己的师兄激动说道:"对了,对了,那癫道人,正是我们失踪二十年的无涯师弟!"

黑暗年代 第五十三章 母蝗踪迹

"什么"

布鱼有点儿震惊了,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犹豫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位老道士,不知dào

到底怎么回事,而无缺道长却激动地说道:"《清微丹诀》和《太上三洞神卷》乃道门典藏,但凡学到之人,必然都会有所涉猎,但是《金盖心灯》却是紫阳真人孙玄清传承而得,而小冲十六路剑法则是我崂山道士所特有的独门绝学,所知者不多,那癫道人倘若不是我无涯师弟,又是何人?"

无尘道长点头,问起了布鱼师父癫道人的音容样貌,日常起居的行为习惯,越发地确认了这事儿,当下也是起身来拉着布鱼的手,询问起了这些年来两人的经lì



布鱼起先还觉得生疏,但是当无尘道长那温热的手掌与自己紧紧相握,原本有些拙于语言的他顿时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当下也是将自己从安南一路逃亡北上,遇到癫道人之时的情形,以及这些年来癫道人对自己的交道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一讲来。刚开始他还只不过是为了述说而述说,然而到了后面动情之处,整个脑海里却充斥着那个时而癫狂、时而严厉、时而又有些慈父般温柔的师父,言语哽咽,泪水也不由得滑落到了脸庞下来。

当他还是食狗鲶的时候,便一心想要求道,想要成为一个修道之人,然而他自从逃离了那树婆婆的控zhì

之后,一路仓皇,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将他当作人看待,更不要说教他东西,一路上他曾经跟一些修行者打过交道,不过最后却被当做异类,要么就是想要猎杀于他,要么就是想要拿下他,然后去做恶事,唯独癫道人把他当做一个正常人,一个可以传承衣钵的徒弟。

虽说癫道人对布鱼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和规矩,但是布鱼却并不以为是难处,反而觉得修道之人就应该如此,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然后方才能够体悟自然,体悟天道运转之规则,从而让自己走得更远。

他本以为可以随着自己的师父一直在山中修行,在修行的路途上面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一直到体悟天道的那一天,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给毁灭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布鱼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对往事的缅怀,以及对师父浓重的回忆之中,泣不成声。

崂山二老也是仰头闭目,流出了热泪来,瞧见布鱼哭得像个小孩子,无尘道长抓着他的手臂,温言说道:"孩子,你以前受苦了,不过现在既然知dào

了你是无涯师弟的徒儿,我崂山定不会再让你如此飘零。"说完这个之后,他又问起了癫道人之死,那布鱼泣不成声,我便在旁边解释了闵教以及血色码头大战的一系列事情,还有我与布鱼前尘往事的缘分,又谈及了现如今的布鱼已然加入了宗教局,在我麾下做事。

听得我的言语,崂山二老站起身来,对我躬身行礼,替他们死去的师弟向我道谢,这份情谊,他崂山自然铭记于心。

我当下也是摆手客气,说这不过是分内之事,无需多言,而崂山二老又谈及了自己的师弟无涯子,原来他却是在十年动乱之中受到了冲击,精神出了一些问题,后来就不知所踪了,崂山本以为他已然死去,却不料这师弟竟然辗转流落到了滇南一带去。这段经lì

无缺道长说得并不清楚,不过言语之中,对于癫道人的愧疚却一直存zài

着的,说到后面,便开始讲起了让布鱼认祖归宗之事来。

这事儿布鱼那不得准,朝我望来,而我却是巴不得跟崂山拉上一点儿关系,要晓得崂山道士擅长于驱鬼捉妖,镇压僵尸,诅咒解咒,传统中医,地脉风水,内家功夫,当年曾经与茅山道士齐名,虽说后来有些没落了,但却也是底蕴深远,当下也是劝他,说能够重归崂山,想必也是他师父的心愿。

听到这儿,那布鱼却也不再犹豫,直接跪倒在地,对着崂山二老三叩六拜,高声说道:"弟子布鱼,拜见两位师长!"

布鱼虽说出身异类,但是本性纯良,而且又是无涯道人的唯一传人,崂山二老似乎对那位师弟有着许多亏欠,十分想要弥补,此刻瞧见布鱼这般恭谨,当下也是心花怒放,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来,而那崂山掌门无尘道长更是抚掌大笑,连说了三声"好",接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手掌大的玉质令牌来,上面用古朴简约的风格雕琢着一只长腿仙鹤,他递到了布鱼的手上,然后说道:"这是我崂山真传弟子的令牌,你且收着,日后见到崂山子弟,只要亮出此物,便可获得最大的帮zhù

。"

布鱼有些犹豫,旁边的无缺道长则抚须说道:"除了表明身份之外,这令牌之中还封印着一匹红顶仙鹤,必要的时候可以以血召唤而出,带着你脱离险地——这鹤名令乃茅山掌门弟子的信物,掌门师兄倒是也舍得"

布鱼即便是再单纯,也晓得此物的重yào

,当下连忙推脱,说这可不行,他到现在还没有拜入山门,哪里能够受得起这东西?

无尘道长故作不满地说道:"这东西既然给了你,你便接着就是了,我送出去的玩意岂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说到拜入山门,这事儿可得抓点紧,毕竟修道之人,除了体悟天道,也讲究传承,你既然是无涯师弟的弟子,那么怎么着也要跟我们返回崂山一趟,拜见一下列祖列宗,这方才是正理,你说是吧?"

布鱼勉强接过此物,不过却为难地说道:"两位师长,虽然我也想跟你们回山,不过此刻公务在身,只有忙完此事,方才得以成行"

那无尘真人有些诧异,问道:"因为何事?"

我听到两人对话,心中终于暗自欢喜,晓得此刻也算是走上了正题,不过却装作镇定,听布鱼跟崂山二老讲起了东营蝗灾的情形,以及倘若阿伊紫洛的猜测作得准,后果必然极为危险,听到布鱼的话,那无缺真人抚须说道:"东营蝗灾,闹了两年,我们也曾经得闻,不过一来时间比较短,而且骤发骤停,倒也不曾关注,不过后果倘若真的这般眼中,身为鲁东这一代的修行者,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坐看东营民众饱受荼毒,师兄你怎么看?"

无尘道长也点头,说道:"我齐鲁大地人杰地灵,岂能成为那宵小培植祸端的地方?风魔、魅魔,我也曾经闻过他们的恶名,不过却一直不曾交过手,现如今既然风云际会,碰到了一起来,那就交一回手咯?"

我起身拱手,向两位表示高义,正想深入交谈,这时外面的小白狐儿拿着移动电话走了过来,对我说道:"哥哥,淡定大哥打电话过来了,说阿伊紫洛发xiàn

了母蝗的线索,事情紧急,先一步赶过去了,让我们如果这边的事情完了,尽快过去与他们汇合。"

我见到电话还没挂,接过来,听到电话那头的徐淡定跟我汇报道:"大师兄,事情有点紧急,我简单跟你讲一下,阿伊紫洛她通过研究虫卵的分布,发xiàn

了一个定向信号的源头,她用自己的蛊虫进行辨识,然后大约确定了位置,这事儿已经通报了努尔和谢局长,努尔的意思是赶紧带队过去,尽早将那玩意给找出来,灭杀掉,免得留有祸端——主要是我们也估不准,不知dào

蝗虫什么时候会爆fā

,一旦出现的话,到时候就难以控zhì

了。"

我点了点头,让徐淡定他们尽快召集人马前往,而我们则立kè

赶往过去,尽量跟他们一起汇合。吗农巨。

匆匆交流过后,我也没有时间再与崂山诸人交流,将此事给他们说起之后,匆匆告辞,而崂山二老虽说会出手相帮,不过他们在潍坊还有许多未了之事,自然不会就这般地跟着我们离去,相约了时间之后,我们彼此告别,然后有林豪开车,一路朝着徐淡定在电话那儿说的傅家窝屋子那儿行去。

林豪开车,一路飞驰,不过路途遥远,又有颇多山路,当我们赶到地点的时候,已然是夜幕降临之时,这个村子位于黄河出海的河道北面,有大片大片的滩涂地,我们赶到的时候,大队人马并没有进村,而是藏在了村外的一片高粱地旁侧,我下了车,按着电话的提醒与努尔、徐淡定等人会面。双方见面之后,徐淡定简单解释了一下此刻的情形,说有些担心村子里面的人有内应,这般大摇大摆地进去,唯恐惊扰了别人,故而先前一直配合着阿伊紫洛在外面取样。

我将在潍坊拍卖会遇到的事情跟两人讲起,从拍卖会的火爆场面,到巨额交yì

,以及黑衣少女洛飞雨的突然出现,以及布鱼的身世之事,两人听得惊叹连连,而在此时,前面有人喊道:"阿伊紫洛回来了。"

黑暗年代 第五十四章 河滩设伏

阿伊紫洛踏着夜色,带着人走了过来,瞧见我也在场,当即也是随意点了点头,然后叫人聚拢,从随身的箱子里面掏出了好几个玻璃器皿来,用手电照住,只见里面装着地果然都是泥块,不过看到标识,分别是从河滩、滩涂以及农田里面取来的样品。在此之前阿伊紫洛已经对这些样品做过了检查,此刻也是摆开来对我们说道:"基本上已经查明了,在东营所有取到的样品中,这里虫卵的密集程度是最大的,普遍高出其他地方两到三倍,由此来看,母蝗就在附近。"

这是一个让人惊喜的消息,不过对于她的判断,努尔却提出了异议来:"之前我们了解到,母蝗排卵,基本上是走走停停,这儿的密度这么多,或许只能说明它再次停留得比较久一点而已,并不能说明它就在这附近。"

阿伊紫洛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是的,任何一只母蝗,它排卵的能力都是可以无限大的,但是控zhì

能力却受到限制,这是跟阿勒厄蝗的自身等级有关系,一般来讲,倘若是布下这么多的虫卵,它必然不会相隔太远的距离。可以想象,当蝗灾再次爆fā

起来之后,这儿将会成为附庸母蝗的大本营,而它也是通过这些蝗虫的激素信息传递,影响到在其他区域诞生的蝗虫,从而将整体的蝗灾掌控在手,最终为了炼制的灵蛊服wù

"

我点了点头,然后指出来道:"既然如此,对方是如何控zhì

那头母蝗的?"

阿伊紫洛摸着这地下的玻璃器皿,沉声说道:"对方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蛊师,又或者对于母蝗之类的异类生物有着十分深刻的了解,所以才能够布置出这么大的一盘棋。我不知dào

具体的方法,所以才需yào

诸位在今夜一战中,将那东西给揪出来,千万不要有所闪失,因为我们只有这么一次主动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只怕后面的节奏就要被动地跟着对方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下周围,此番前来傅家窝屋子的除了特勤一组的所有在职人员之外,还有市局行动处的二十多名人员,以及临时调集的武警,人数也足有四十多人,全副武装,有了这么多人在,勉强也能够抵消一些对方高端战力上面的优势。

因为努尔和徐淡定将特勤一组的人员全部都拉了过来,我还特意问了一下还躺在医院里面的赵中华,询问了他的安全状况,努尔告sù

我,说在出发之前,已经将他送到了泉城去,由省局的人员帮忙照看,等伤势稍微稳定一点了,便将他送返回京去养伤,此次行动就不用他参加了。

对于这个安排我表示满yì

,不过心中还是有些难过,赵中华是此次任务中我们第一次的战斗减员,这是以前很少见过的事情,不知dào

接下来与弥勒和其余幕后凶手的较量,是否还会有更多的伤亡呢?

我摇了摇头,特意不去想这件事情,然后问起了阿伊紫洛后续的计划,她告sù

我们,说她将会通过一个神mì

的仪式,来确定那母蝗的方位,如果有可能,她或者还能够将那罪魁祸首给引导出来,而我们所需yào

的,则是确保那母蝗不会遁走,因为那东西的智商十分高,如果被惊扰到了,想要再次引诱其上钩的话,可能性基本就为零了。

谈到这个问题,努尔告sù

我,说我们可以布置一个限制的法阵,等到那母蝗一入瓮中,便将法阵启动,使用法阵之中的牵扯之力,让它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出去。

阿伊紫洛否决了这个提议,她告sù

我们,说阿厄勒蝗母虫是一种极为敏感的生物,它能够感知一切与现场环境所格格不入的东西,包括我们预设在地下的法阵,倘若有这个东西,它一定不可能钻入其中的——法阵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案,问题在于其隐蔽性和突然性,这个如果解决不了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尝试。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此物能够进行灵体和实体之间的相互转换,也就是说,它会陡然消失,又陡然出现,一切都无法用炁场来进行捕捉,所以要将它给拿住,难度十分大

听完阿伊紫洛提出的难点,我却微笑着说道:"关于阵法的布置,这个我来解决,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对付守护母蝗的那些人,这里面倘若是有风魔、耿传亮乃至弥勒的话,我们这儿的战斗力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这才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这话我所在了点子上,不谈对方的其余战力,光说我刚才谈到的那三人,虽然特勤一组的高手众多,但是能够与其正面交手的,恐怕也只有我、努尔和徐淡定三人,张大明白勉强能够算半个,至于其余人,小白狐儿是爆fā

型的,张励耘和布鱼欠一点儿火候,张良旭、张良馗和张世界这三人对于寻常角色还算强势,但是在这些顶级高手面前却终究还是先天不足,而至于林豪,他能够保住性命,那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除了特勤一组的成员,市局派来协助配合的这二十多人里面,近半都是修行者,不过高端战力欠缺,最厉害的有两人,一位叫做王歆尧,是泰安龙门派的弟子,另外一位叫做崖真瑞,出自孔府门生,不过说到修为,恐怕也就能够和张世界等人持平。

至于阿伊紫洛,我倒是一直没有见过她出手,不知dào

她具体的手段强不强。

当然,人多势众也有人多势众的好处,超过一个加强排的武警,荷枪实弹,即便是天下十大,也没有勇气正面冲击,如此倒也不拥有太多的担心,当下我也是让张世界、张良馗和张良旭带着市局的人员与这些武警混杂在一起,跟他们讲解技术要点,千万不要遇事惊慌,只要等到关键时刻,朝着对手倾泻弹幕便好。

在做过了计划和推导之后,我开始布置人手,首先是确定了阿伊紫洛作法的场地,就在离黄河不远的一处河滩之上,这里有大片的芦苇荡以及浅滩,还有呼呼的河风,由徐淡定带着布鱼埋伏在芦苇丛中,防止敌人从河边逃逸,而努尔则藏身于树林之中,掌控整个局面,张大明白和张励耘分布西东,朝着村子方向遥遥掌控,至于林豪和三张,则与市局的王歆尧、崖真瑞一起,在努尔的整体指挥下行事。

而我和小白狐儿,则藏身在阿伊紫洛做法的地方不远处等待着,那母蝗一旦出现,立kè

出手,使用八卦异兽旗将其定住,然后由王木匠将这虫子给擒下,而我们则准bèi

着看护母蝗的那一拨人的冲击。

如此准bèi

完毕之后,大家开始对表,接着阿伊紫洛缓步走到了空地之上,开始布置,她一没布坛,二不摆阵,若是开始往四周洒下黑色的粉末。

这粉末是用青草、虫粉、臭椿叶子和鱼腥草等物研磨而成,闻着有些怪怪的,而且阿伊紫洛散播的方式十分特别,似乎是按照某种仪式布下,整个人仿佛在跳着某种舞蹈,接着脚步越发地癫狂起来,身影恍惚,似乎能够幻化出某种光辉,绿莹莹的,接着她那条火红色的小虫也从身上爬了出来,星光之下,仿佛一只流萤,舞动着炫目刺眼的光华。

这样的舞蹈诡异而疯狂,似乎还充斥着许多诡异的力量在其中,我闭上眼睛,耳膜之中能够听到与河风不同的风声,小白狐儿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低声说道:"哥哥,我有点怕"

小白狐儿天生便是洪荒异种,这世间能够天然比她强悍的可不多,虽然此刻过于年幼,但是很难有什么东西让她生出畏惧之心来,我当下也是握紧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呢,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虫子,何必担心?"

话儿是这么说,不过我却也是放缓了呼吸,平静等待着,而阿伊紫洛在起舞一刻钟之后,终于不再停留,而是掐了一个古怪的法决之后,轻轻地印在了半空中,漫天的星光洒落下来,这印法似乎凝乳实质,与周遭的粉末融为了一体,接着那印法在极度的收缩之后,轰然炸开,陡然间竟然朝着很远的地方传播而去。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阿伊紫洛朝着我们藏身的这边草丛俯身冲了过来,刚刚一停下脚步,立kè

朝着我们身上洒下一种带着青草香的粉末,然后告sù

我们道:"那东西十分敏感,这个可以掩盖住你们的气味。"吗名扔。

我点了点头,然后调节呼吸,安静等待,不知不觉过了许久,头顶的月亮藏进了云层之中,又偷偷地露了出来,正当我以为此法并不奏效的时候,突然间阿伊紫洛用胳膊碰了碰我,我抬头望去,却见一个西瓜大的物体从村庄之中缓慢地飞了过来,月光之下,那东西浑身接近于半透明的颜色,比之于蝗虫,更像是大一号的蜜蜂

这就是我们寻找已久的母蝗?

黑暗年代 第五十五章 阵封母蝗

这西瓜大的玩意在我看到的第一眼里面,根本就不像是什么蝗虫,然而当它飞得近了些,却能够感觉到它那三角形的头部和鹅卵石的黑亮复眼,以及头部触角、触须的摆动,倒与蝗虫还有一些相似之处,而它的背上则有两组半月形的薄膜,则不停地鼓动着,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来,有点儿像是蜜蜂的采蜜声,月光下的它灼灼其华,发出了宝石一般流光四溢的光芒来,让人觉得此物果然并非凡品。

我的心中倏然一紧,舔了舔嘴唇,尽量地低下了头来,用余光去扫量那玩意,就是怕自己带着杀气的目光使得那母蝗能够感受到,以至于提前暴露了自己。

我一开始还以为就只是这么一头,然而却没想到就在这半透明色的母蝗出现时,但听到"刷、刷"的破空响声传出,接着便有直立如螳螂一般的公蝗出现,和正常孵化出来的蝗虫并不一样,这些公蝗许是专门被用来配种以及保护母蝗的用途,所以论个头居然有半米高,张亚舞爪的模样,反倒是手持长镰的螳螂一般。我晓得这阿勒厄蝗并非此界之物,既然能够被记载到佛经之上,必然有其神奇之处,当下也是平静地伏在草地中,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除了一只西瓜大的半透明母蝗之外,还有超过五十头半米高大的公蝗,随着它一起前行。

这些公蝗普遍快疾,全身呈现出了墨绿色,头大触角短,前胸背板坚硬,像马鞍似的向左右延伸到两侧,中、后胸愈合不能活动,脚发达,尤其后腿的肌肉强劲有力,外骨骼坚硬,使它行走如风,成为跳跃专家,胫骨还有尖锐的锯刺,是有效的防卫武器,后腿一蹬,便如魅影一般出现在七八米之外的地方,如同传说中的影子杀手,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寒。

五十来头,倘若冲入人群,我们的人能够招架得住么?

我看向了旁边的阿伊紫洛,她的原意只是将那头制造祸端的母蝗引来,却不曾想到这母蝗的排场竟然如此之大,出行竟然还带着这么大规模的仪仗队,着实有些棘手。然而面对着我的质询,阿伊紫洛并没有理会于我,她的双眼泛着闪烁的光华,一脸狂热地看着远处移动着的蝗虫群,月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饱满的嘴唇发光,显然是对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物种有着一种狂热的兴致。

在此之前,这世间哪里会出现这种违反万物生长规律的巨大昆虫来,那能够孕育亿万虫卵的母蝗暂且不算,这每一只直立起来竟然有半米高度的公蝗,简直就是一场奇迹。

然而我们此刻所需yào

的,并不是科学研究和发xiàn

,而是要消灭这种根本不应该存zài

于世的怪物,我瞧见阿伊紫洛根本没有回应,当下也是暗自将左手朝着怀中掏起,然后耐心等待着那母蝗靠近这儿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尽管那些公蝗个个都是隐匿身形、行走如风的杀手,但是母蝗却是一个蠢笨的大胖子,我已经能够稍微瞧见了它整体的轮廓,能够清晰地数起它那完全退化得只剩几根触须的节肢以及甲壳,在我看来,这东西除了那两对负荷过度的翅膀和肥大的尾部之外,估计也就头部下方那咀嚼式的口器还算是比较强力了吧。

我们所要俘获的,就是这么一头除了拥有恐怖的生育能力之外,一无是处的肥大虫子。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近了,快进了,我默默地等待着,瞧见那头肥大母蝗飞到了阿伊紫洛刚才曾经待过的平地上面,落下之后,圆滚滚的身体艰难地蠕动着,头顶上的一对触角四处蠕动,那对晶莹黑亮的复眼光芒游弋,似乎很享shòu

阿伊紫洛所配置的那种粉末。它在地上艰难地寻找着,似乎能够更接近这些,不过粉末就是粉末,融于无形之中,这使得美味在前而不得事,让它莫名的狂躁起来,用翅膀不断地摩擦身体,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来。

我耐心地等待着,甚至连那公蝗从我眼前掠过,都波澜不惊,而当那肉乎乎的母蝗理我只有十米之遥的时候,阿伊紫洛的手突然扬起,朝着我这边挥来,我晓得时机已到,当下也是没有等到她的提醒,便将八卦异兽旗暗自捏在掌心之中,接着朝着我心中早就默定的方位掷去。

这套动作我心中早就预演了千百回,此刻一经施展,立kè

如同行云流水,一点儿也不曾停滞,从第一面乾字旗根植入土,到最后一面兑字旗扎稳根基,前后不差一秒钟,而即便是如此迅速,那看似蠢笨无比的母蝗居然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却是腾飞到了旗帜范围的边缘之处。

这母蝗在刚才的一瞬间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接近边际,这就是阿伊紫洛之前一直跟我们强调的一点,那就是阿勒厄蝗的母蝗拥有穿越空间的能力,稍微一不留神,便悄然没了踪影。不过它的逃亡在这一瞬间也结束了,却见八面令旗扎落在地之后,一个猥琐老头凭空踏步而出,一声高歌道:"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兑以悦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乌乎,这世上谁家法阵最是强,八卦旗阵找老王!"

一边高歌,王木匠的手指一边微微点起,一个又一个的透明异兽从阵旗之中浮现而出,狮子、鹿、马、龙、麒麟、咬钱蟾蜍、貅、鳌,当下也是横行而走,将这偌大的场地给围得水泄不通,阵里阵外,全数阻挡。

八卦异兽,阵法初成,一时间光华流溢,而王木匠高居阵中,俯仰天地,有一种掌控全场的威严,而已然快逃至边际的母蝗却再次消失了去,我的心中一紧,当下也是将背上的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从藏身的草丛中一跃而起,还没有仔细瞧看结果,却瞧见有两头狰狞可怖的公蝗势若奔马,朝着我这儿疾射而来。

这些公蝗智商倒也不差,晓得那母蝗被围,却是我在旁边筹谋,当下也是低头撞了过来,我不闪不避,手中的长剑微微一抖,朝着离我最近的那头蝗虫猛然斩了过去。

这公蝗的头骨坚硬如铁,饮血寒光剑斩在上面,宛如打铁一般,不过这畜生的脑壳到底没有我手中的长剑坚硬,却是被我从头斩到了胸腹之间,一股碧绿的汁液飞溅而出,有着一股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我有些担心这公蝗的血汁有毒,也是退了一步,然后剑出如疾电,将另外一头临身的公蝗给一剑截断成了两半,看着地上这东西头部的口器不断开合,当下也是朝着周围招呼道:"大家小心一点,不要给这玩意近身了"

这样的公蝗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毕竟对临仙遣策之中的神mì

符文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之后,我个人的眼界和修为已经不能和以往同日而语了,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却还是一种极具震撼力和视觉冲击力的玩意,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容易造成巨大伤亡。吗杂华。

此刻的小白狐儿已经从我的身边跟着冲了出来,小妮子手中一根银箫,在空中微微挥舞着,发出了韵律十足的声音来,接着周围充满攻击性的公蝗便是一阵恍然,却是被她消磨了斗志。

我并不担心小白狐儿的安危,当下也是快步冲到了八卦异兽旗的边缘,瞧见刚才消失不见的那头肥大母蝗再次出现在阵中,肉乎乎的脑袋上面好像是受到了一些伤害,流出了黏糊糊的绿色液体来。我心中一喜,晓得有着八卦异兽阵,以及王木匠这般的操阵高手,倒也能够将这玩意给限制于此处。我不知晓这母蝗除了一帮体型异常硕大的公蝗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守护者,只有将其拿住,这才是最重yào

的道理,当下也是不顾周围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公蝗,心中微微一动,却是从那炁墙之中,强行挤入了阵内。

这八卦异兽阵虽说是王木匠主持,但毕竟是我的东西,我也是能够操纵自如的,此番一挤进其中,发xiàn

跟着那母蝗一起被困于此处的,还有七八头公蝗,这些家伙原本四处撞壁,一肚子怒火,此刻瞧见一大活人挤了进来,却也是找到了发泄对象,潮水一般地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微微眯住了眼睛,缓步上前,手中的长剑上下翻飞,却是毫不留情地朝着这些巨型蝗虫切割而去。

这七八个公蝗护卫倘若是按照修行者的概念来讲,却都有二三流高手的敏捷和力量,如此汹涌而上,也着实能够压倒许多人,然而对于此刻的我,不过是多挥几剑的事情,当一切清净下来的时候,我与阵中的那只母蝗遥遥对视。

两"人"相隔五米,默默而看,突然间,它的复眼一阵光华涌动,而我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来。

黑暗年代 第五十六章 胖妞截胡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反应过来,那该死的肥虫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手段,刚才只不过是精神上的威压而已,可笑的是我这个大活人竟然给一头虫子给吓得连连后退,当我瞧见王木匠居高临下望来的那坏笑之时,心中顿时就恼怒不已,却是将左手放在了胸前,凛然结了一个手印,接着朝着前方平平一推。

【深渊三法,魔威】。

这阿勒厄蝗的母虫之所以能够让我产生恐惧,那是因为此物有着极为庞大的精神力量,要不然也可能影响到那亿万只的蝗虫成灾,此番精神冲击而来,寻常人早就已经头痛欲裂了。不过它虽说还是厉害,却并不来自深渊的魔王阿普陀,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使用这魔威之法,朝着那虫子笼罩而去,整个空间的气息顿时就是一凝滞,接着这痴肥虫子从半空中直接跌落下来,然后张开口器,薄翅摩擦着身体,发出了一阵高频率的声音来。

这声音极具穿刺性,陡然听在耳中,就好像整个耳膜都要被刺穿了一般,我感觉脑袋似乎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当下也是站立不稳,左右晃荡了一下,方才瞧见面前的这头虫子开始再次隐去了身形。

八卦异兽阵锁住了阵中一切生门,这小东西即便是能够平层跃迁,却也潜不出这范围之中去,我当下也是强忍着耳中轰鸣之声,继xù

将魔威给散发出来,接着开始试图感应起这东西的方位。

母蝗能够将自己的身体在虚无和现实之中自由转换,但是却并不能在虚无之中坚持多久,所以即便我没有感应到它的存zài

,几秒钟之后,这玩意最终还是出现在了我左边的方向,我余光瞥见,当下一剑递了过去,剑锋凌厉,却是有想着将这东西给直接斩杀当场的意图,不过就在我一剑疾出之时,阵外的阿伊紫洛却惊声尖叫道:"不要,这母蝗留着还有大用的!"

按照我的想法,一剑刺死此物,那边是一了百了之事,不过我对于蛊虫之事终究并不了解,而阿伊紫洛却是连许映愚许老都看重的专家教授,当下也是无奈地将剑尖微微一错,放开了对这玩意的杀戮,而是想用剑脊将其拍晕了去,不过仅仅就是这么稍微犹豫一会儿的功夫里,那母蝗却是又获得了一下喘息之机,再次陷入虚无之中。

母蝗刚才那一声穿透云霄的尖叫,传播甚远,我晓得这定然是在通知看护它的人,时间紧迫,我们倘若不能够在敌人来临之前将此物给解决了,后患无穷,当下我也是顾不得脸面,朝着头顶上主持法阵的王木匠大声喊道:"老王,帮忙将这虫子拿下"

王木匠其实早就已经枕戈以待,不过却假惺惺地袖手旁观,就等着我开口求他呢,此刻一听得我的话儿,当即便开出条件道:"拿住这条小虫子,对于我王木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不过咱们事先可得讲好了,以后你没事可得经常放我出来,要不然这事儿可没门——每次出工出力、干苦力活儿的时候,总有俺老王的份,其余时间,却让我在那令旗中封着,这像话么?"

我手中的长剑微微一转,厉声喊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费什么话儿?快点搭把手!"

我的爽快让王木匠有些犹豫,不知dào

我到底讲的是真的还是哄骗小孩儿的话,不过当我瞪了它一样之后,也不敢再多拖延,双手一挽,从那炁墙之中抽出一条游走蛟龙出来,直接扔入场中,却见那龙在半空中如鱼游动,钻了几个回合之后,伸爪一探,却有一阵白光浮动,那虫子带着尖利的叫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而无论它如何扭动身子,却都逃脱不了这无形之龙的掌控。

擒住此物,我回头朝着阿伊紫洛问道:"抓住了,现在怎么处理?"

"用这个袋子装着,将绳子系紧就好了!"阿伊紫洛浑身激动,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袋,朝着阵中掷来,上方的王木匠将法阵放开,我伸手一抓,却见是一个绣着两只人脸蜘蛛的荷包,也没有多做犹豫,将这布袋打开,那无形之龙擒住了那母蝗,朝着里面轻轻一放,接着再次腾空,回归于阵法边际之上。

我将绳索系紧,将其高高举起,兴奋地喊道:"拿到了!"

这一声兴奋无比,接着听到阿伊紫洛焦急地朝我喊道:"给我,快拿给我。"我不知dào

这是何缘故,不过却也不敢违背她的要求,走到阵边,手一收,却是拨开了法阵,将这扭动不已的荷包放在了她的手掌上,然后问道:"怎么,如此可曾保险?"

阿伊紫洛接过我手中的黑蜘蛛荷包,从长辫之中抽出了两根银丝,在袋子首尾做了几下缠绕,这手法奇妙,而随着她最后将银丝捆住,里面的母蝗竟然停止了挣扎。

直到现在,她方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兴奋地说道:"没事,自然没事——这袋子能够锁住一切虫蛊,但有妄动,立kè

消减,它应该算是服帖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左右瞧去,却见阵外被隔绝的四十多头公蝗要么被法阵周遭的八兽弄死,要么被紧急赶到的其余人给清理了去,至于我们担心的守卫,却没有见到一个——难道我们的猜测有误,这母蝗真的是独自居住,这后面并无阴谋?

我心中疑惑,朝着周围喊道:"努尔、淡定,有没有人受伤?"

努尔这边说没有,而徐淡定却朝着阿伊紫洛喊道:"我们这边有位同志被那公蝗的刀锋割了一下,伤口开始发肿变黑了,张教授,你能过来看一下么?"

阿伊紫洛闻言,将那装着母蝗的袋子往腰间一系,然后朝着徐淡定那边的方向走去,而我不敢让这母蝗离开我的视线,当下也是让王木匠将法阵给收起,整理好了八面令旗,正想朝着那边走过去,却见阿伊紫洛左侧的草丛中突然有一个黑影倏然而起,陡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去,手中有一根棍子高高举了起来,当即感觉到浑身不寒而栗,朝着她大声喊道:"阿伊紫洛,后面有敌人,快闪!"

与我一同喊出声来的则是小白狐儿,她略带着惊喜的声音喊道:"胖妞,你住手,不可以!"

听到小白狐儿的喊声,我方才晓得这个出手偷袭的黑影子,却正是个子小小的胖妞——我们在此之前,曾经做过好几个方案的推演,就是防备着敌人的偷袭,然而却没想到在这重重包围之下,胖妞却凭借着自己体型的优势,潜入此中,可笑的是我们还以为敌人迟迟未曾反应呢。吗每巨。

胖妞从草丛中骤然跳出,待我这边出声提醒的时候,阿伊紫洛却只来得及微微一转身,用手来挡,却见胖妞的棍子第一棒打在了阿伊紫洛的手臂,接着顺势一个转折,直接敲在了阿伊紫洛的额头上。

咚!

这一下狠厉,阿伊紫洛应声栽倒在地,而胖妞则贴近了她的身体,手往腰间摸去,很轻松地将那装着母蝗的袋子给摘了下来。

阿伊紫洛,死了么?

即便是经lì

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但是在那一刻,我的心猛然痛得不行,一边是我曾经生死与共的儿时玩伴,一边却是配合我们行动的专家学者,胖妞竟然如此残忍地将阿伊紫洛给敲倒在地,生死不知——它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可原谅啊!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我整个人的情绪都处于一种剧烈波动的状态,身子微微一阵停滞,反倒是小白狐儿已然近了胖妞的身边,我瞧见此情此情,当即也是将所有的感情都给收敛起来,朝着小白狐儿大声下令道:"尾巴妞,抓住它,不要让它给跑了!"

小白狐儿闻得我言,大声应诺,然而手中的银箫刚刚一举起,那带着金色紧箍的胖妞却是猛然一龇牙,露出了狰狞之态,然后举棒朝着小白狐儿打来。

它的力量比往日更加凶猛了,小白狐儿连应了两下,却是步步后退,竟然有些不敌胖妞,不过这时我、徐淡定以及旁边的张励耘分别赶到,三剑齐出,将胖妞的攻势给拦截下来,我瞧见这小猴子的棍势依稀还有着努尔那苗巫十二路棍法的痕迹,确定是胖妞无误,心中又疼又痛,矛盾不已,然而这时那胖妞却不与我们纠缠,纵身一跃,跳上了张励耘的剑尖之上,接着猛然一借势,朝着树梢之上跳过去,接着向林中飞奔而行。

到手的鸭子飞了,这事儿可不是我能够忍受的,当下也是叫人将阿伊紫洛保护起来,接着领头朝着胖妞远去的身影追去。

密林追踪,一路疾驰而走,我几次都有些把握不住方向,也是听到那树梢的声音,方才勉强前行,然而就在我冲进树林十几分钟的时候,突然前面有人一跃而出,手中一双银白手套,朝着我的脸上抓来。

黑暗年代 第五十七章 魅族血魔

黑暗之中的银手套来势汹汹,突然暴起,讲究的就是一个"突然"二字,待我发xiàn

的时候,已然抓到了我的脸上来,当下我也是来不及抵挡,脚下的马步一蹲,一个铁板桥的硬功夫,快速让过这一击,却见那银手套也在急转直下,幻化出无数爪影,朝着我的身体再次抓了过来。

我身子尽管在极度弯曲,不过手中的剑却还紧紧相握,当来人得势不饶人、凶猛而来的时候,那饮血寒光剑猛然一挑,朝着我眼中的那一点银光刺去。

这一剑玄之又玄,却正好将此人从我的身边避开了去,而当我直起腰来的时候,瞧见一个男人踩着不丁不八的罡步,站立在我的右前方,双手舞动着仙鹤迎客的起手式,与我遥遥相对。温柔如水的月光洒落在林间,让我看到了这个银手套却长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脸上纵横交错两道伤疤,却正是先前布局追杀破烂掌柜张中华的魅族山门护法耿传亮。吗匠丸。

这男人乃前代魅魔最为得yì

的弟子之一,与当代魅魔刘子涵情投意合,尽管可能在传承之上会少一些东西,但是修为却不弱于旁人。我跟此人交过手,当初便是他,将青城山的酒陵大师给拦在门前,晓得他是一个格外难缠的家伙,当下心中一阵发紧,这时小白狐儿从我身边飞速掠过,瞧见此景,大声喊道:"哥哥,怎么了?"

我盯着耿传亮,不去看小白狐儿,而是挥了挥手,吩咐道:"别管他,这人我来对付,你去将胖妞给追回来——即使追不回,至少也要将袋子给拿回来!"

小白狐儿瞧得出这耿传亮的厉害,心中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纵身而上,然而她想要走,特意前来拦截我们的耿传亮却不会让人这么容易就通过,当下也是狞然一笑道:"想追上去?那得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说吧,他的脚尖轻点,腾空一跃,飞在半空中想要将小白狐儿给拦下来,不过这时的我却已然蓄势以待,耿传亮这么一动,我便是一剑飞出,一道"西江月",月之灼灼,垂落西江,天色合一,剑光由亮到收敛,最后化作了虚无之中,然而耿传亮却能够从这暗淡的剑招之中感受到莫大的危机来,当下也是顾不得再去拦截腾身远走的小白狐儿,而是挥舞双手,先是避开了这一剑的锋芒,接着袖间滑落出两把钢臂,与我叮叮当当不断交锋。

两人以快打快,十几次呼吸之后,骤然分开,中间则是耿传亮打落在地上的粉红烟雾。

这粉红烟雾缭绕其中,似乎想要朝着我这边吹来,却被我以风眼之术,将其徐徐避开。此物必然毒性极重,不过没有吹入我的鼻中,却不过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而已,耿传亮仔细打量着我,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了,开口说道:"陈志程,果然是你!他曾经说能够得到天王左使看中的你,有可能是当今天下少数几个能够破坏棋盘的家伙,我当初还不信,区区一个茅山子弟,哪里可能有这般的力量,如今一看,你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了"

当日丽江一战,我孤身潜入峡谷,曾与耿传亮在那山谷中交过手,当时的他在魅魔刘子涵和箭王林易的辅助下,将我打得抱头鼠窜,虽说后来吃了点亏,连箭王都折戟于此,但那都是青城山酒陵大师和一字剑的功劳,我反倒像是一个透明人,除了穿针引线,倒也没有别的用处,而今天这一交手,信心满满的他就好像撞到了一面铁壁一般,有着说不出来的艰难。

面对着耿传亮的赞誉,我却反而显得很平静,修行之路,说简单点不过就是从这么一个山头,爬向另外一个山头,我们总以为对面的高山之上,就能够看尽所有的风景,却不知dào

当走过去的时候,头顶之上,还有更高的险峰。

耿传亮不过是我以前遇到的一个山头而已,我并没有太多的关注,此刻我的内心中完全充满了胖妞挥棒敲中阿伊紫洛的那一副场面,心痛得不能自已,耐心便也少了许多,寒声说道:"耿传亮,那么说,此次东营蝗灾,你也是幕后者之一咯?破坏了那么多的农田庄稼,残害了如此多的人命,就是为了养一条小虫子?你觉得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脸继xù

活在这个世间?"

瞧着我这般的严肃,耿传亮哈哈一笑,脸色却变得越加的活泼了起来,高深莫测地笑道:"无知的凡人啊,眼中终究只是蝇头小利,一辈子到了头,也不过是苟延喘喘而已,看不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的精彩——我有没有脸活在这世间,毋须你来多操心,你多想想自己吧,真的以为夸你两句,屁股就能够敲到天上去?接招受死吧!"

耿传亮双手虚印一击,身子突然变得迷离起来,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危险,当下也是脚步轻点,人平移了数米,余光处瞥见我刚才矗立的位置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镰刀,却是被一个黑影提着,偷袭于我。

连续的攻击并没有停,我在闪避之中,发xiàn

这巨大的镰刀一共有四把,而它们则都被一个个披着黑色袍子的人形生物给拿着,上下翻飞,将我给完全笼罩其间。对方来的攻势甚猛,显然有要将我一举铲除的想法,而我举剑来挡,感受到那镰刀沉重的力量之后,却也不甘心于防守,在挡住轰然一击之后,手中的长剑翻飞,朝着对方的黑袍猛然一刺。

我这一剑又疾又快,信心满满,觉得一定能够重伤对方,却不曾想那剑穿透了对方的黑袍,却并没有能够刺到任何实物,当下也是将长剑一搅,黑袍化作了碎片,方才看到那黑袍之下并非实物,而是一团明暗不定的气团,而这四个黑袍镰刀客,居然都是由那气团组成的。

"什么鬼!"我骤然收剑,抵挡了疯狂击来的几刀,然后皱着眉头,朝着旁边伺机而动的耿传亮说道。

耿传亮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桀桀怪笑道:"身为魅族一门的山门护法,你当真以为我手上没有什么傍身的法器么?实话告sù

我,这可是魅族外门的至宝,用上千名女弟子的初潮凝练而成的血魔。这样的小可爱一旦发动起来,不死不灭,不管你刀劈斧砍,都不能够毁灭它,反而会被它身上的精血之力给不断蚕食,到了最后,力战而死"

耿传亮极为得yì

,而我则真的闻到周围这四个黑衣人有那浓浓的血腥味,饮血寒光剑上面晦暗不定,显然也是被这种古怪的东西污染了,有一种脱离掌控的危险。

我使用真武八卦剑,将自己给护得周全,耿传亮却略有些急了,这初潮血魔生生不息,虽说是磨人的好手段,不过他的目的是想要将所有人都拦在这里,而并非我一人,如果不能将我迅速解决,他此番行为不过就是个笑话,当下也是跻身冲入了战阵之中,配合这那四尊血魔,与我缠战。

我此番非攻而守,不过是想要了解这四个黑袍之下到底藏着什么玩意,却并非是被打得不能还手,而耿传亮一加入了战场,我顿时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尽管还在勉强出剑抵挡,脸上的笑容却浮现了出来,与耿传亮交手数个回合之后,铿锵有力地笑道:"耿传亮,好一个山门护法,不过可惜的是,红粉骷髅销蚀精魄,哪里有我这一心向道的虔诚者龙精虎猛?你一直停留在原地,却不料我已经走得很远了——抱歉,今后的路上,我不会再等你了"

我越说越委屈,当下也是将血劲朝着右眼之上狂涌,神mì

符文立kè

运转开启,临仙遣策,对于早已有所参悟的我并不仅仅只是一种短时间的观察,而是境界之上的陡然提升,对手所有疯狂到了极点的攻击在此刻都毫无例外地露出了破绽,而我手中的长剑翻飞,所作的,只不过是将这破绽给扩大,然后一击而杀。

叮、叮、叮、叮

长剑宛如蛟龙腾跃,接着四记掌心雷轰然而起,直接印在了那血魔胸口,号称永生不灭的血魔在那道门中最为至阳至刚的雷意面前,显得那般的脆弱,瞬间就化作了一蓬血雾消散,而耿传亮则发xiàn

自己的对手一瞬间就变成了恶魔,所有的攻击都落了空,而周身穴道却被不断击打,当气血陡然凝滞爆fā

的时候,唯有轰然一跪,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耿传亮跪倒在地,我也是因为全身力量骤然一空而坐在了草地上,深吸了几口气,右眼之中的神mì

符文渐渐消散,而我所有的力量则重回了身体里,我起身将着魅族一门的山门护法给拽着,无喜无悲,像拖一条死狗一般地往前走去。

世间高山无数,他,不过是就是一个小山包而已

黑暗年代 第五十八章 一夜奔忙

胖妞藏身于暗夜之间,这儿是它的主场,行走在密林之中的它如虎添翼,而事发突然,我们的人需yào

有一部分留守原地,而另外一部分人追逐而来,也有些把握不住它的方向,我走了十几分钟,方才碰到了张世界,他在林中徘徊,瞧见了我,兴奋地冲上来,问我情况怎么样,我盘问一番,才晓得努尔坐镇场中没有追来,而其余的人则分成了三个方向追入林中,他和张良馗、张良旭在一起,结果半路上碰到十几个银手套,双方厮打一番之后,他刚刚跟张家两兄弟失散了。

听到张世界的讲述,我的眉头一跳,晓得对方在林中其实还有有所埋伏的,当下也是顾不得许多,将被我封住周身要穴的耿传亮交到张世界的手上,然后让他带着我,朝着他们失散的地方追溯回去。

对方人多势众,不过就个体力量来说,并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张世界能够轻松突围,这便显示出了对手的无奈,而他刚才还琢磨着原路折回去查探消息,此刻有我镇场,更是没有问题,当下将耿传亮轻松地扛在了肩上,接着朝着回路快速冲了回去。

我们很快就赶到了现场,林中小道一片杂乱,还躺着两人的尸体,我走过去检查,发xiàn

却是耿传亮的手下,我手下的金刚二兄弟倒也没有瞧见踪影。

张世界精通追踪之术,简单观察了一下现场,立kè

判断出了方向,当下也是带着我快速奔走,大概冲了两百米的距离,出了林子,到了一片庄稼田,却瞧见前面的玉米地里一片嘈杂,有喊杀的声音。我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了布鱼的喊声,当下也是浑身绷紧如弓弦,嘱咐了张世界一声,接着脚步如飞,朝着对面冲了过去。

这一大片的玉米地长势正旺,并没有收割,看着这片绿色,晓得前段时间发生的蝗灾并没有影响到这一片区域,我在秸秆之中快速疾奔,终于冲到了现场,但见布鱼、张良旭和张良馗三人被十来个人给围着,这些人衣衫不整,显然也是来得匆忙,不过个个手上都戴着或者银色、或者金色的手套,手中武器各异,将三人围得严严实实,轮番攻击,倒也凶悍。

我麾下这三人皆是悍将,即便是最嫩的布鱼也有着极富天赋的修为,所以即便这十来人很可能都是魅族外门之中的精英,所以倒也应付自如,而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虽然酣战良久,但是他们都是修行金钟罩、铁布衫的硬气功,些许锋刃甚至都难以破得他们的肌肤,而布鱼应该是刚刚与他们碰上面,这老实孩子自从进入了特勤一组之后,修为越发厉害,而出手也极为刁钻,所以虽然面临围攻,三人也有些疲惫,但是却能够形成僵持,不胜不败。

当然,这样的场面在我赶到之后却是立kè

发生了改变,瞧见有生力军出现,对方勉力维持的局面立kè

有土崩瓦解的趋势,而我在一剑斩倒一人之后,手中的长剑隐隐之间便有红光泛起,轻轻颤动之下,却是欢快的情绪洋溢,当下布鱼和张家两兄弟气势如虹,立kè

发起了反击冲锋,而我则在外围游走,确保没有人能够得以逃脱。

在一阵激烈的战斗过后,总共十三人躺倒在了玉米地里,这里面死了五个,而其余的人则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无力再战。吗阵低。

将那些躺倒在地的家伙全部都捆了起来之后,我立kè

查看了手下的状态,发xiàn

除了张良馗右手臂受了一剑之外,其余的都是小伤,基本上不影响正常行动,当下我也是追问胖妞的身影,而布鱼则告sù

我徐淡定正配合着小白狐儿追踪,他则被徐淡定派了过去,以作支援。

我点头,表示理解,而这时张励耘又带着几名市局的人员匆匆赶了过来,瞧见玉米地的这一副惨烈状况,赶紧冲了进来。

我来不及跟跟张励耘仔细解释太多,当下也是匆匆交代完毕,让他在此照料诸人,而我则带着布鱼朝着徐淡定和小白狐儿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如此又是进了树林,走过一条长长的小道,我突然瞧见前面一股血腥味,连忙将剑拔出,快速靠近,却见到徐淡定和小白狐儿站在洼地那儿说话,而他们的周围,则倒下了七八个人。

我和布鱼的出现也让他们两个略微心惊,待瞧见仔细之后,方才放下心防来,朝我招呼。

我快步靠近,别的不问,先问两人有没有受伤,在得到确认的回复之后,这才问起了追逐的状况来。小白狐儿看了徐淡定一样,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质荷包来,我瞧见上面的黑蜘蛛花纹,知dào

正是阿伊紫洛的那一份,晓得这母蝗终于被他们给夺了回来,当即心情就有些患得患失了,左右望了一眼,然后问道:"东西找到了,那胖妞人呢?"

徐淡定苦笑着说道:"你当年养的小猴子现在当真是厉害了,当着我的面,摇身一变,竟然幻化成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而我和小白狐儿各追一个,结果都扑了空,剩下一个则逃得见不着了"

傀儡术?

我有些疑惑,难以置信地说道:"小白狐儿凭着直觉,或许还会追错,但淡定你却是梅浪长老的得yì

弟子,玩弄这鬼花活儿的行家,怎么连你都给骗了?"

徐淡定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要不然怎么说它厉害呢,胖妞的资质只怕并不在尾巴妞之下。只可惜这小东西跟错了人,学得一身坏习气,又暴戾又狡猾,日后只怕很难再改了"

听到徐淡定的话语,我没由来的心疼,当初在南疆一役倘若我们没有走失的话,有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

不过后悔终究不是一种正常的情绪,当下我又问起周围倒下的这帮子人,却都是后来赶到的阻拦者,身手不错,不过却并不是他和小白狐儿的对手,在夺回了黑蜘蛛荷包和失去了胖妞身影之后,两人也没有留手,将大部分人都给撂倒在地。我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小白狐儿递到我手上的黑蜘蛛荷包,许是刚才抢夺太过激烈的原因,阿伊紫洛封印在上面的银丝断得只有一根了,我掂量了一下,那母蝗还在,不过一动也不动,不知dào

是在沉睡,还是已然死去。

不管怎么样,东西没丢就好,从案子的角度来说,这东西死去了,其实更合乎我的心意,当下也是派了布鱼赶去跟大部队报信,让人赶紧过来接管这里。

布鱼离去之后,我与徐淡定商量起接下来的事情,刚才我们追得仓促,不知dào

阿伊紫洛是死是活,不过此刻母蝗在手,而且手上又有这么多的活口,甚至连耿传亮这样的人物都给我们生擒了,不管怎么说,这段算是一场重大突pò

,而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则需yào

盘点好损失的人手,然后对这个村子进行排查,将余孽给找出来,而今后的案情将如何走向,这个则取决于母蝗的落网到底能不能阻止此次蝗灾的爆fā



布鱼很快就返回了来,同时还带着两个班的武警战士,以及一半的市局协同人员,将这些耿传亮的手下一一拘捕之后,我们返回了滩涂地边,这才得知阿伊紫洛并没有死,不过情况也并没有多好,头部受到重创的她此刻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努尔帮她做了检查,告sù

我可能出现了颅内淤血,得赶紧送回市里面进行观察,必要的时候还有可能需yào

手术。

阿伊紫洛的伤势给我们这一次胜利蒙上了阴影,我原本还想让她检查一下那布袋里面的母蝗,此刻却也不敢再多异动,让林豪带着人赶紧将她和其余伤员送回市里,而后我与市局的王歆尧和崖真瑞商量,然后组织大部队进村驻守。

当下我们所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就是将村子给搜一遍,将残存的余孽和与此次事件有所勾结的那部分人给辨别出来,第二件事情就是给敌我双方的伤员进行一部分处理,然后对这些俘虏进行简单审问,看看能不能深挖出一些线索来。

当下我也是将任务跟分派完毕,然后所有人都各行其是,开始了忙碌的工作来,首先是驻村,徐淡定带着人将这个村子给大概地进行了包围,任何夜里擅自离开的人都将受到追击,而后由努尔坐镇村委会,对这些俘虏进行盘查,重点当然还是此番的头号人物耿传亮,不过遗憾的是这家伙却是个硬汉子,尽管用上了一些不方便透露的手段,都没有能够撬开他的嘴巴来。

经过搜查,我们很快在村子的两家大户中发xiàn

了剩余的教徒,经过一番激战之后,七人被当场击毙,而还有十数人则仓惶投降。

如此忙碌一夜,到了清晨市局谢局长带着大部队赶过来的时候,朝阳升起,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晓得此战算是结束了。

黑暗年代 第五十九章 准备回京

八月一日夜里的建军节厕所斗殴案,是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成立以来,第一件轰动全校、甚至整个分军区的大事,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勤奋刻苦的小子,竟然在瞬间爆fā

,跟十三名学员在厕所里面疯狂斗殴,重伤三人,轻伤九人,然后狂追着一个学员十里地,吓得那人魂飞魄散,屎尿一裆,最后在一群教员和分军区稽查队的宪兵团团镇压下,才最终被制服。

陈二蛋这个名字,在此之后,也成为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很多人把它和萧应忠、梁努尔并放在一起,称作巫山三怪。

这个头衔听起来挺侮辱人的,不过在当时人们的心里,却代表着一种实力的象征。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情,当时爆fā

的我在被制服之后,稍微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给再一次扔进了禁闭室里面,没有人告sù

我需yào

在这里待上多少天,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好像是瞧一头怪物一般,充满了陌生,我当时也没有任何惧怕,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忍我很久了,我也忍这些家伙更久。

我陈二蛋自生下来,除了杨小懒欺负我之外,就没有吃过啥亏,就连邪符王杨二丑这样的人,都在我面前死了,我受够了白眼,受够了冷漠,到了今天,老子未必还会怕贱男春这样的小杂鱼么?

人要是活着不痛快,那还活着干嘛地?在禁闭室里面,我蜷缩着躺好,啥也不想,呼呼大睡。

我不知dào

我睡过去的时候,学校以及军分区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争论,只知dào

在此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提问我,除了送饭的看守,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dào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天的时间里,我不断地回忆起那天厕所里面发生的事情,想着当时的场面还真的混乱,要不是我突然接通了《种魔经注解》中的功力,说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贱男春和谢毅当时的计划其实十分妥当,十三个人里面,有中级班的,有初级班的,基本上都当过兵,而且还受训许久,一拥而上,把我弄成肉饼都有可能,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想到,我除了跟他们受过一样的训liàn

之外,暗地里还有着别样的修行。

当他们在睡觉的时候,我在打坐修行,他们在玩闹的时候,我在行修动功,吃饭睡觉,拉屎拉尿,我无时不刻,都在努力。

因为我要成为一名有力量的人,成为能够改变命运的人,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命中应有十八劫,是一个有可能活不过十八岁的家伙——别人不努力,或者只是一生默默无名,然而我若是不努力,便有可能活不下去。

我在禁闭室里面关了三天,第四天清早,负责学校后勤的地中海教员李青虬过来提我,带到了校长室里。

一路上,他都显得小心翼翼,不时打量我的脸色,瞧见我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这才舒了一口气。而在校长办公室里,我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办公桌前,瞧见戴校长泡了一杯浓茶,雾气冉冉,他在仔细地打量着我,而我则浑然无惧,笔直地站着。过了好久,戴校长才缓缓的地说道:“陈二蛋,你知不知dào

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

这会儿我倒没有示弱,而是梗着脖子说道:“架是他们要打的,十几个人,黑灯瞎火地堵在厕所里面,我要是不反抗,岂不是要被打死?”

戴校长瞧我理直气壮,不由得被气笑了:“你啊你,我真的不知dào

说你什么好了。这半年来,你的表现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的,聪明勤奋,好学刻苦,本来学校已经准bèi

将你提到中级班,并且评选为十佳优秀学员的,结果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别人欺负你?他们能欺负到你么,好嘛,一个揍十三个,还追着刘春同学十里地,疯起来十多个教员和宪兵都制不住你——你知dào

这些天来,别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么?”

我低着头,不答话,戴校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能耐!别人说真能耐,巫山学校啥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怪物!”

我不知dào

他这话儿是在夸奖我,还是在骂我,低头不语,接着听到戴校长后面又跟了一句:“你知dào

么,学校方面现在的压力非常大,很多人给我提建议,说这样的学生太难管了,实在不行,就开除得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开除我?这不就是说,我哪儿来的,就要滚回哪儿去了?

我心中一惊,直接冲到了戴校长的办公桌前,双手按住台面,大声问道:“为什么?事情是他们挑起来的,为什么要惩罚我,而不惩罚他们?”戴校长也霍然站了起来,冲着我骂道:“你倒还好意思说这事儿?三个人重伤,九个人轻伤,还有一个人给你吓得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都搁军分区医院里面躺着呢,不处理你,处理谁?”

戴校长这么一吼,我整个儿的心都往下面沉,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抱着头,不知dào

说什么好。

说起来,学校的生活其实很不错,除了少数日子,大部分时间的米饭都管够,虽然缺盐少油,但是我却十分满yì

了,最重yào

的是在这儿我能够学习各种知识,听说到了中级班、高级班,他们还会组织真zhèng

有本事的人过来教学,什么画符啊,阵法啊,以及各种诡异事件的处理,都会教,从那儿毕业了,以后工作对口,工龄直接从入学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成绩优异还能够提级……

然而所有一切美好的前途,都给我一瞬间的暴怒给毁了,这叫我怎么不懊恼,就这样回家去,我还真的没有脸。

就在我万分懊恼的时候,严肃的戴校长却突然问起了一个问题来:“陈二蛋同学,你打伤刘春、谢毅这些同学的本事,是不是跟李道子学的?”他问得很突兀,我陡然醒转过来,麻衣老头曾经说过,《种魔经注解》是一门魔功,什么是魔功,那就是投机取巧、另辟蹊径,不为正统道学所容的手段,我要是让戴校长晓得我学的是这儿,别说被开除出学校,只怕连自由都不能保证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我果duàn

地说道:“是,不过他不准我在别人面前使,说是威力太大,容易误伤旁人……”

我说得欲言又止,戴校长立kè

会意,他用食指叩了叩桌面,沉默了好久,这才说道:“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毕竟那些学员都在医院里面躺着呢,学校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不得不处理你。不过怎么处理,这事儿还是有待商榷的——是开除你,还是给你安排一场考核,让你立kè

毕业,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态度,以及选择……咳咳,你入学的时候,学校帮你保管了两件东西,那把法剑,可以护身,至于那四张符箓,很有科研价值,如果你肯贡献出来给学校作研究,我想对于你这样的学生,其实学校也是可以酌情处理的。”

青衣老道当初走的时候,留下六张符箓,被我用了两张,剩下的甘露符、风符、斗母玄灵秘符以及雷符,都一直放在符袋里面,小心收藏着,当初被戴校长收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异议,而如今他突然说出了这么一个提议,我便陷入了沉默。

十分钟之后,我选择了妥协,同意了戴校长的提议,作为我慷慨的回报,中午我就被安排了考核,而下午我便从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毕了业,带着胖妞和我的那把小宝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大山。戴校长帮我联系了一家位于金陵的对口单位,而在此之前,我有十天的假期,可以回家探望亲人,接着就要到新单位去报道了。

离开位于大山里面的培训学校,我归心似箭,几番周折,终于返回了三省交界的麻栗山来,看到雾霭中的大山,恍如隔世。

黑暗年代 第六十章 母蝗真假

这四具尸体吊挂在杉树林中,两具面朝我们,脸已经腐烂,嫩肉外翻,蛆虫横流,实在是不堪入目,不过我却还是能够瞧出他们,即是勘测队里面的成员。

还有两具,背对着我们,风吹晃荡,瞧那体型,跟我爹倒是有着几分相似。我吐光了胃里面所有的食物和酸水,胃疼,看着那尸体又心肝儿颤。在此之前,我哪里见过这阵仗,龙家岭倘若死了老人,那都是放在薄皮棺材里面发送的,吊起来这般腐烂,简直就是一件灭绝人性的事情,更何况其中还有一具尸体,跟我爹还有那么几分相像呢?

我吓得腿肚子直抖,而后面跟过来的罗大屌更是吓得“啊”的一声叫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皱了皱鼻子,感觉浓郁的尸臭里面又夹杂着新鲜的尿骚,低头一看,却是罗大屌的裤裆湿了一片。

瞧见了看来,罗大屌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牙齿咯咯直响:“二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是谁把这些人都给吊起来了啊?”

他问的这问题,我也想知dào

,可是我问谁去?盯着那两具背过身去的尸体,我一个唿哨,胖妞便得了令,一个刺溜,身子便冲到了那吊着尸体的树下,爬上去,将绳子一拧,那两具尸体晃晃悠悠地转过脸来,一双眼珠子都掉了出来,白惨惨的,不过都不是我们认识的人。瞧见这,我的心中也放下了大半,此行凶险莫测,无论是罗大屌的老爹撵山狗,还是我爹,其实生还的可能都不大,然而没有见到尸体,那希望就仍在。

想到我爹,我便把所有的恐惧都压回了肚子里面来,口中暗自默念着“敕身咒”,朝着前方走去。

这“敕身咒”源自于《太上三洞神卷》雷霆、除病、驱疫、保生、救苦、捉鬼、伏魔等合计七百八十余则咒文之一,能够让人的心情快速放松。不过所谓“咒法”,需yào

言传身教,这话儿是有道理的,因为无论是语速、语音还是韵律,都会影响到咒文的通灵,我虽然熟读《太上三洞神卷》,但是身无气感,真zhèng

能够领悟精髓的也只有“赦身”、“火铃威光”、“消灾”、“捉缚”、“绝瘟”以及“会雷”几种,而且还都需yào

相应的符箓来配合施行,十分不便。

两遍赦身咒出口,我心稍安,强忍着那腐烂恶臭,走到那尸体之下,瞧见旁边有一对巨大的血色脚印,朝着林子深处行去,而在旁边,则有好多凌乱的脚印。

瞧见这诡异的场面,我晓得事情已经十分不妙,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要不然是不会有这么出奇的场面发生,我回过头来,喊罗大屌:“大屌,我艹,你别蹲在那里了,快过来,我们过去瞧瞧。”

罗大屌没有移动脚步,连站起来都没有,而是带着哭腔喊道:“二蛋,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罗大屌萌生去意,然而我却是反而坚定了一直走下去的心思,回过头来,抱着罗大屌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兄弟,行百里路半九十,也许我们在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够看到你和我的老爹了。你愿意现在就做一个逃兵,回去面对你娘么?”罗大屌想一想他爹缠着头巾,扎腰带,背着一杆枪的飒爽英姿,整个人便站了起来,咬着牙说:“行,我们过去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的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在这种充斥着恶臭和尸体的环境中,听着是那么的瘆人。

罗大屌的脸都变得跟纸一样白,猛地扭过头去,一看,“啊”的一声叫,浑身直打摆子,接着一声压低嗓门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尸体,一直就在这里?”我抬过头去,来的是刘领导和马领导,两人浑身湿漉漉的,挽着裤管和袖子,一脸严肃地望着我们。

我也没有问他们在溪水里面到底有没有淘到金砂,而是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四具尸体,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看着腐烂程度,应该有些时日。”

刘领导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应该是来的第二天晚上,或者第三天清晨死的,老马,把人放下来,看看是怎么死的。”两人之中,以刘领导为主,马领导听了命令,走到树下,手连续挥了四次,那四具尸体便跌落到了下面的落叶间。他速度极快,但是我却能够听到有锐物的破空声,心中奇怪:“这勘测队的领导,怎么还有这耍弄飞刀的身手?”

我心中疑惑,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多说,而是走到近前,瞧见马领导在那里嘀咕道:“妈的,小午、阿龙、伟杰、小七……死得真惨,早知dào

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他的话语冷冷,心中几乎要滴血了,然而刘领导却好似没有听到,而是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了一对塑胶手套来戴上,又有一把黄色小刀,开始翻检尸体。

这尸体各自在树上十来天,风吹雨淋,这山里面又闷又潮,早已腐烂,小刀轻轻剖开那发胀的皮肤,立kè

有一股子的尸气喷出来,我和罗大屌都受不了,站得远远,然而刘领导和马领导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一丝不苟。当时现场的气氛简直是凝重极了,别说罗大屌,我都有一种当即逃离的想法,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刘领导在对马领导低声说道:“是中了尸毒死的,瞧这布置来看,是茅山养鬼术啊——你看他们几个腰间以下,大腿以上的皮肤,都是被剥走了……”

他说得玄乎,我的心却不断地往下掉——这勘测队的领导,怎么还懂解剖尸体?而且还能够把这些说得头头是道,好似真的一般?

莫非,他们跟那青衣老道是同行,也懂那些诡异的奇门法术?

若真的是如此,我先前在他们面前的吹嘘,可不就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了么?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没了主意,而这个时候,那个刘领导突然抬起头来,脸上还有几滴黄色的尸浆,冲我笑道:“二蛋,你说你学过一些道术,来帮我们参谋一下,弄成这么一个场面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一点也不敢虚瞒,摆手推脱道:“两位见笑了,我只是个乡野小孩儿而已,就读过几天经书,也用不到实jì

的地方来,你们说,我们听就是了。”那刘领导看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一般,也不再说,而是跟马领导商量几句,接着站起来,将手套上面的尸浆擦干净,然后朝我们招呼道:“事情大概清楚了,他们撞到了不该招惹的东西,又没有拜好码头,所以殒了命。跟我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

瞧见这极度恐怖的场面,刘领导居然没有一点儿紧张的表情,而是带着马领导,沿着那血脚印,朝着前方走。

我和罗大屌对视一眼,赶忙跟在后面,不过前面这两人也不知dào

怎么的,走得飞快,一转眼就快没有影子了,我们只有甩开膀子在后面跑,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我还在招呼胖妞,余光突然瞧见前面的罗大屌身子“嗖”的一下就不见了,吓得半死,而后便是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着下方摔去。如此一落下去,顿时就摔得我鼻青脸肿,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摸到了我的脖子上来。

旁边的罗大屌则大声地哭:“哎哟,你爷爷的,别摸我裤裆……”

黑暗年代 第六十一章 病房争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着这样恶声恶气的威胁,我知dào

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用沉默来应对,于是闭着眼睛,默然无语。

杨小懒?哼,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鸟,虽然你长得漂亮,但是在我的心中,却跟那长着白毛的僵尸,没有什么区别。

无他,恶毒的女人讨人嫌。

然而我这一闭眼,肚子又挨了几脚——这少女也忒狠毒了,每一脚都仿佛使上了全力,我直感觉自己的肚子翻江倒海,仿佛里面的肠子全部都打了结,使劲儿拧巴呢,难受得哇哇大叫,不过这麻衣老头在旁边,我也不敢反抗。再说了,即使我奋起反击,全身物件被缴的我,估计也抵不过这个自小就凶悍如狮的小娘子,于是只有在草地上翻滚,尽量避开这拳脚。

这一阵胖揍以麻衣老头的喝止为结束,也仿佛是那“杀威棒”一般,让我深深记住了这三个字:“杨小懒!”

自此以后,我一想到“母老虎”三个字,脑子里便自动浮现出这个绿衣少女的名字来。

杨小懒揍我走得欢畅,凶恶得紧,然而在他爹面前,却是无比的娇憨,抱着麻衣老头的胳膊,一边晃,一边撒娇:“爹,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凭你的手段,将那几个逃走的山民给办了,谁能够晓得我们住在这儿?”

麻衣老头手中忙着活计,不过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年幼的女儿十分喜爱,细心解释道:“那几个村民倒是小事,主要是老鼠会那个姓马的家伙从溪水里跑了,他一走,我们就暴露了;还有,那天来的人里面,有一个人跑了,不过却被我认了出来,是凤凰王家的,想来他们的目的,是又在找白莲教的那个墓地,王家跟邪教扯得上关系,这里必定会是风口浪尖,我们还是躲开的好一点。”

杨小懒有些奇怪,问:“怕什么啊,爹你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邪符王,无论是老鼠会的俞麟,还是凤凰王家,哪里比得上你?再有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哥么?”

说到这儿,麻衣老头就变得有些严肃了,停下手上的活计,看了我一眼,肃声说道:“胡扯什么?我告sù

你,以后少提你哥,知dào

没?他是有大前途的人,没我们这号亲戚。再说了,你没听这小子说李道子出现在这附近么?李道子自上次从两弹一星的实验基地回来,就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你难道想我们撞到他枪口上啊?”

杨小懒更加不乐意了,指着我,说:“要不然,我们把这小子种荷花算了,神不知鬼不觉,不然带着他在路上,多不方便啊?”

我感受到了杨小懒最深的恶意,心中忐忑,不过麻衣老头并没有同意,而是告诫她道:“不管怎么说,他跟李道子还是有些渊源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道理你要记住,以后也不会吃亏……”

两人说完,麻衣老头递给我一副担子,平静地说道:“小子,你命好,本来我不准bèi

带上你的,不过你说了实话,蛮对我的胃口,所以你这条命呢,暂时寄放在我这里,表现好了,就活着,表现不好呢,谁也救不了你自己,懂了没有?”我将那副担子接过来,扁担两头是一对沉甸甸的封闭式木桶,里面有液体晃动,我担着,好沉,不过还是装作无恙,腆着脸跟杨小懒套近乎:“小懒姐,这里面是什么啊,挺沉!”

杨小懒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一双眼睛在夜里面泛起了微微的光芒,平静地说:“这里面啊,是熬煮好的尸油啊,之所以沉,是因为有好多冤魂在里面作乱呢。”

她这话说得我一阵踉跄,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感觉一阵又一阵的阴寒从扁担那儿传递过来,身体冰凉凉的。

启程了,我听到麻衣老头一个唿哨,口中高喝道:“喂乎哟,开门行路,慢慢走,路在脚下,行程在心头,注意着呢。”他这话儿像山歌子,韵律古怪,又有些绵长,不过那话音一落,从黑暗中竟然走出了二十多黑影子,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脚步僵硬地朝着左边的一条小道走去。

而在末尾,有一个两米高的巨大黑影,一身的杂毛,有白有黑也有紫色,那脑袋像是猿猴一样,杨小懒足尖一蹬,竟然跳上了那个巨大黑影的肩上,坐着,喊道:“大个儿,我们走。”

她手上不知dào

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皮鞭子,在空中一甩,啪的一声响,那巨大的黑影就缓步朝前走。

麻衣老头在最前面领路,而杨小懒则骑着大个儿僵尸押尾,好像是没有人管我,不过我知dào

,我只要是敢流露出一点儿跑的意思,恐怕就要跟我担着的这两桶尸油一样,怨魂不散了。

经过了先前跟青衣老道三年的经lì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这些有本事、有手段的人,大抵都是些疯子,脾气古怪、随性而为,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来,那就必须表现得无比的顺从,并且没有半点儿威胁性。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我不是表现得太讨人厌,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下黑手的。

更何况,麻衣老头说了,留我一条性命,也是为了给青衣老道,也就是李道子结善缘。

在得知他们并没有谋害我父亲,而是让他们自行离开之后,我将受到的所有羞辱和打骂都收敛在了心里,一边咬牙挑着担子,一边跟绿衣少女杨小懒攀起关系来。

结果那女孩瞌睡得很,根本就没有跟我聊天的意思,噼里啪啦训了我一顿之后,行程陷入了沉默。

一路缓行,在前头领路的麻衣老头专挑那偏僻难行的路走,有的地方甚至根本没有路,走得十分艰辛。这样的路,空着手走都够呛,何况是担着一副架子,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我有多狼狈,然而这一切困难,在生死威胁的面前,都显得没有那么的严重。

黑漆漆的夜里,其实视线也是有限的,不过我能够看天山的星斗,晓得大概是一直往西。

走到了下半夜,前面的僵尸群好像有一些躁动,麻衣老头便吩咐停歇下来,将尸体全部藏在了草丛中躺下,然后吩咐我去捡干柴来生火。我做这一切,都没有人监督,不过我知dào

这是在考验我,极尽谨慎,一点也不敢异动。

麻衣老头显然常年都在山林行走,火很快就生好了,上面驾着一口锅,咕嘟咕嘟煮着水,然后开始弄来了路上搞的野物,两只花羽毛的山鸡,一个肥硕的山鼠,还有一些野地里的蔬菜。这些我都熟门熟路,自告奋勇地上前帮忙,麻衣老头本来就不愿意做这事儿,瞧见我忙活得利索,便索性让我来做,而我也为了凸显出自己的价值,大展身手,一只荷叶叫花鸡,一锅浓浓的鸡鼠汤,绿油油的野菜在锅里飘荡,这味道香得在旁边睡觉的杨小懒都给馋醒了。

麻衣老头对我刮目相看,那张丑脸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朝我举起大拇指,而杨小懒则拍着手,欢快地喊道:“不错啊,好香呢。”

我发xiàn

这个时候的她,笑起来好漂亮。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终于将闷在心里面的话讲出来:“杨老爹,先前跟着我的那猴子,你有没有见着啊?”麻衣老头没说话,在旁边拿勺子往锅里舀肉的杨小懒接茬道:“死了,一掌拍死,利落得很。”

“啊?”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凉,想起胖妞陪在我身边的这些岁月,眼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黑暗年代 第六十二章 血债血偿

“王朋,快点弄死这个老东西,我坚持不了多久,快……”

老江的手枪被麻衣老头给踢飞了,晓得自己如果上前搏斗,也和其他人一般无用,这仇人的身法最是灵活,若是让他缠战,越久越厉害,如此一想,直接横下心思,飞奔而来,竟然趁着麻衣老头的精力被哑巴和我给缠住的空挡,一下子就将这老家伙的大腿给抱住了。他人到中年,虽然常年在外面跑,但是也有一两百斤的体重,此刻死死抱住麻衣老头,那家伙便再也腾挪不得了。

老江的舍生取义,不顾危险抱大腿,一下就将高手搏斗变成了街头混混打烂架的级别,麻衣老头又气又恼,右手呈鹰爪状,指甲又尖又锐,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用劲儿,立kè

有鲜血冒了出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空挡的功夫,最先反应过来的王朋、哑巴和被麻衣老头狂追的我都有了机会,王朋一身卦衣,一双肉掌,而哑巴则是一根滑溜溜的榉木棍,两人冲将上前来,榉木棍长,当头便是一棍,敲在了麻衣老头的后脑勺上面,而王朋则从侧面而来,一双八卦掌舞动如飞,掌沿斜劈,一把砍在了麻衣老头抓住老江脖子的右手上面。

而这个时候,脖子被抓得尽是鲜血的老江也是颇为硬气,不喊不叫,直接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麻衣老头的大腿上。

他是恨极了这个老头子,舍命也要其亡,这恨意转化做了力量,这一口就咬了结实,麻衣老头的大腿立kè

就被老江的牙齿给深深嵌入。

场中的情况,随着洞口的两人栽落崖间而变得极其危险,而随着老江舍身而出又逆转过来,然而我们终究还是猜错了麻衣老头的实力,哑巴这凌空一棍,虽然打得结实,然而却像砸在了皮球上面一般,几乎没有多少受力时间,便给反弹了回去,而王朋这一掌也没有解救到老江,反而是给麻衣老头横甩过来的一掌,给直接摔落到了另外一边。

恐怖!

麻衣老头自从身上开始有冉冉黑气冒出之时起,便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强得让人心悸。

就在哑巴和王朋双双失利的那一刻,我的小宝剑也递到了麻衣老头的胸口前。

那一刻我没有逃,因为我知dào

此刻的我与麻衣老头,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这是从他准bèi

在我身上夺舍重生的那个念头一起,便已经注定了的,我若是软弱了,退却了,让他逃去了,那么受到威胁的便不止我一人,便连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以及我们整个龙家岭,都会生活在整个恶魔的阴影下,一想到我那些淳朴的乡亲们,有可能会被炼成我在林间小屋里大锅子中人肉块儿,我就不得不拼命。

我几乎是依着本能地递出了这一剑,身处其中的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厉害,我只晓得,杀了他,不然我就得死。

噗……

小宝剑直入麻衣老头胸口,一切仿佛都是做梦一般,这么强悍的高手竟然被我给再次伤了。然而幸运并没有一直伴随在我的身边,我用尽全力,但是剑尖也仅仅只入了一寸,便有巨大的力量阻止其再往前。我憋着劲儿往里捅,然而瞧见那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呈现出黑色,继而化作了一团又一团的气息,围绕在小宝剑上面,一路蔓延,竟然朝着我的手臂上爬了过来。

这黑气如蛇,又滑又凉,我感觉胳膊肘都有些僵直,不过当时也是福灵心至,直接运转起了他教予的《种魔经注解》,竟然化于无形。

“你这个逆徒,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做!”瞧见我用他教授的法门来化解,麻衣老头完全就陷入了怒火之中,整个人好像吹气球一般,皮肤血肉一起鼓胀,继而收缩,那黑色气息便在这一张一缩之间,往外喷涌而出,这劲儿大,无论是王朋哑巴,还是紧紧抱着他大腿的老江,又或者其他的人,都感觉仿佛这儿有巨大的爆zhà

一般,踉跄着朝后面翻滚而去。

最惨的是老江,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然后直接撞到了石壁之上,滑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我当时直感觉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瞧见自己整个人已经完全被这个麻衣老头死死地抵在了岩壁上,那双独眼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给吞下去一般。

当时的我如遭雷轰,举剑去刺,也被他轻易给制住,此时方才晓得自己与麻衣老头之间的差距,远远比我所想象的还要远。

不过即便如此,人死气不倒,我竟然也没有什么好害pà

的地方,依旧破口大骂道:“你这死老头,有种弄死我啊——弄死我吧,我死都不愿给你做那替身的!”麻衣老头不顾我喷他一脸的口水,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桀桀笑道:“小子,任你鬼精鬼精,也逃不脱我的手掌,我这就带你离开,今晚我们便换!”

他说着话,然后开始往我的怀里摸,摸索一阵,先是疑惑,然后陡然大怒起来:“臭小子,我给你的护魂珠,你放哪儿去了!”

果然,他当初塞住我怀里的珠子,竟然真的是护魂珠!

瞧见他惊怒的表情,我心中莫名一阵快意,大声喊道:“没有护魂珠了,没有了!你百密一疏,竟然想着把那东西放我身上,你以为我会当做宝贝一样,帮你给供奉起来么?”我疯狂地喊着,麻衣老头却不再理会我,而是回过头来,打量旁边围上来的人,寒声说道:“那珠子,谁拿了,赶紧交出来,不然,所有的人,都活不过今天……”

他说得阴寒,然而王朋、哑巴他们虽然投鼠忌器,但却也没有什么好妥协的,只是拖延道:“你放了他,我们什么都好说……”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突然一道瘦小的黑影,直接窜上了麻衣老头的头上,一双爪子,抓到了麻衣老头的那只独目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麻衣老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出手的是胖妞,它出手很准,一抓,竟然将那老头子唯一的眼珠子都给挖了出来,眼珠子后面还连着一长串的筋肉,模样实在是恐怖。麻衣老头眼睛一瞎,下意识地松开我,去抓胖妞,结果那小家伙屁股一扭,直接蹦到了另外一边,麻衣老头几乎是凭着气息去追,然而他哪里有胖妞灵活,三两下,居然引到了人群的另外一边去。

我滚落地上,哑巴立kè

冲上前来照顾,麻衣老头方才清醒过来,返身来抓我,然而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枪响:“砰!”

我抬头看去,却见那个黑框眼镜男叶凡竟然捡起了甩落在角落的手枪,装上子弹,在这关键时刻,直接朝着麻衣老头的身上开了一枪。麻衣老头身子一阵巨震,当时就感觉到了不妙,他眼睛被胖妞给挖下了来,视线全无,却还能够凭着感应,纵身朝着洞外冲去。此人浑身诡异,黑雾萦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对手,眼镜男后面跟着的几枪也落到了空处,眼看着他就要逃走,然而这个时候,洞口却又出现了几个身影。

只见麻衣老头跟领头那人过了两手,一口气提不上来,便直接栽倒在了地下,我们冲上前一看,却是折转而回的张队长,以及其余几人赶了回来。

再看地下,麻衣老头已经气息全无了,一代恶枭,竟然就此终结。

黑暗年代 第六十三章 长江后浪

第二天,我被冻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我没有看到屋顶,而是铅色低沉的天,下意识地坐起来,才瞧见原本的小屋还在,不过断墙残垣,不知dào

破败了多久,我的衣服被一根绳子晾着,风吹的时候,不断飘扬,而我低头一看,却瞧见自己身上穿着的那里是白色长衫,分明就是死人的寿衣,瞧着脏不拉几的,都不知dào

是从哪儿扒出来的呢。

那冷风一吹,好几张纸钱在空中飘扬,我瞬间明白了,我昨夜遇到的并不是什么小屋,而是一个老鬼,要不是青衣老道留给我的小宝剑,只怕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想到我身上的这衣服,有可能是死人穿过的,我浑身就是一阵鸡皮疙瘩,连撕带扯,终于脱开了,然后将我的衣服给穿上,接着我上下左右摸了一圈,心中发凉。

昨天救了我一命的那小宝剑,到哪儿去了?

我到处找着,心神慌乱,然而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在找这剑么?我帮你收起来了……”

我抬头看去,瞳孔瞬间收缩,瞧见一身绿衣的杨小懒竟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脸寒霜,冷冷地瞧着我。我被这娘们整治了小半年,有一种下意识的畏惧感,一瞧见她走出来,我的心就直往下面落,也不敢说话。两人沉默一会,杨小懒掀眉骂道:“好你个陈二蛋,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我真的以为你蔫不拉叽的呢,哪里晓得,你小小年纪城府居然这么深,腹黑得很啊,等待着这么久,才趁机逃走啊?我爹对你这么好,你这样做,对得起他么?”

我的心神大乱,不过还是勉强解释道:“我、我、我想我爹娘了,快过年了,我要回家过年呢……”

这话儿一开始说还有些别扭,然而到了后面,我却越发地当了真,指着杨小懒说道:“马上要过年了,你有你爹在身边,陪着你,而我呢,凭什么我不能回家,跟我爹娘过年呢?”

杨小懒一开始还趾高气扬,然而听到我这话儿,反倒是觉得说不过我,自个儿理亏了。不过这小娘们从来都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说不过,她便直接来横的,一步踏前,扬着手上锋利的小宝剑说道:“不管你怎么讲,反正你就是逃跑了,要是让我爹晓得,还不把你吊着炼成僵尸啊?你跟不跟我回去?”我倔强地昂着头,坚定地说:“不,我要回家,就算是死,也不跟你回去。”

瞧我说得眼泪水都要冒出来了,杨小懒一点儿感动都没有,而是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大声喊道:“那就打死你吧!”

她冲上前来,我却夺路而走,朝着旁边跑开。杨小懒自小就跟这麻衣老头修行,她最得那老头子的喜爱,不知dào

喂了多少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根本不是我这种刚刚入门的小子所能够比拟的,我就算是跟她硬拼,也是根本就弄不过的。

然而我昨夜遇鬼,身体本来就虚弱得很,猛然这么一转身,结果两眼一黑,根本没有跑开两步,人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还没爬起来,杨小懒就一屁股坐在我的头上,伸手一绞,我的双手就给她拿住了,接着我脑袋埋在泥土里,然后屁股被那小娘们狠狠地揍着。

啪啪啪、啪啪啪……

杨小懒这回可是用上了劲儿,她本身力qì

就大,三下两下,疼得我脸直抽抽,不过我在她面前,又好一个面子,忍住疼,就是不喊,过了好久,杨小懒打累了,鼓鼓的屁股离开了我的脑袋,把我给掀起来,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敢逃,我下次就不跟你客气了,直接把你这两条腿给锯了,信不信?”我看着她那邪恶的笑容,顿时就蔫了,心中忍着恨,嘴上则屈服了:“好了,我知dào

了,以后不敢了。”

瞧见我服了软,杨小懒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点儿笑容,用脚踢了踢我,问我能够起来不?我爬起来,感觉屁股至少肿了一圈,走了两步,一个踉跄,差一点儿就摔倒在地,快要哭了:“你就不能打得轻点儿?”

杨小懒仰着头,嘿嘿笑,说:“不打重一点,你怎么记得住教xùn

呢?”说完这话,她环顾一周,指着我刚刚换下来的那件寿衣说道:“你啊你,跑就跑呗,没事怎么还在这里过夜?这儿三方汇聚,五阴走齐,怨灵不散,风吹回绝,是个大凶之地,在这儿睡,你能睡得着?”

我苦着脸,指着她手上的小宝剑道:“别提了,我昨天真遇到鬼了,要不是这把小剑,我只怕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杨小懒飞过一脚来,直接踹到了我的屁股上面,大声威胁道:“赶紧走啊?我不知dào

今天会不会出太阳,但是我知dào

,如果我爹回去的时候看不到你和我,你反正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娇蛮的少女在我身后大肆威胁着,我想起了麻衣老者杨二丑的那张冷脸,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恐惧来,一边往回赶,一边恳求她高抬贵手,把我当做一个屁,直接放了就好。

然而这话儿又惹得杨小懒一顿抽,噼里啪啦,身上又多了几分乌紫。

祈求无望,我也不再低声下气了,只是埋着头赶路。昨天夜里我走得急,但其实因为太黑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走多远,杨小懒别看她整日都在睡觉,但是对这一代的地形最是熟悉,她在前面领着路,七转八转,便回到了我们上次回来的道路上。这时候的我,心中已经断了逃脱的念想,感觉自己就像那连环画上面的孙悟空,再费尽心思,都逃不了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我沉默不语,杨小懒倒是显得十分开心,不断地追问我昨夜遇鬼的经lì

,听完之后花枝乱颤,不时还掏出那个皮鞭子来,在空中扬一下,甩出一个炸响,瞧见野兔子还去追,没多久就刨出两只准bèi

过冬的肥兔子来。

杨小懒是出游踏青的,而我的心情,则是被押送到刑场,就等着吃一个花生米,好来世投胎了。

这路说远不远,说近倒也不近,我们走到了中午时分,才赶回了观音洞所在的那一片山区,到了这儿,我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变得无比沉重,而杨小懒也不说话了,时而会偏过头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我。

她也许是怀疑我晓得了麻衣老头的计划,或者是别的什么,不过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这小娘子一个气不顺,就又给我一顿毒打,要知dào

,走了足足三个多钟头,我的屁股还在疼呢。

终于,天空上露出了一缕阳光的正午时分,我们回到了观音洞前,我四处打量了一下,没看到有人的样子,心里念叨着:“杨二丑,你龟儿子千万别回来,要不然二蛋哥就惨了!”

我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攀着绳子爬上去,而杨小懒则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地还催促我两句。

我爬上了观音洞,瞧见大厅里空空荡荡,心中不由得一松,拎着杨小懒的猎物往厨房那儿走去,然而还没有走进厨房,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佝偻的黑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来。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瞧见麻衣老头竟然背着手,站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那一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里面发出来的一般:“二蛋,你到哪里去了?”

我被问得浑身发麻,僵直在了当场。

黑暗年代 第六十四章 风魔化禽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金陵乃六朝古都,山水环伺,人杰地灵,即便才是七十年代末,但却也是繁花似锦,人流如织,厚重的古城墙以及宽敞的秦淮河,让从大山深处小地方来的我和罗大屌看得目不暇接,感觉腿都没有长在自己身上,根本就移不动路。看着那些十几层的高楼,我们都大开眼界,罗大屌拍着胸口,对我大声说道:“二蛋,我的乖乖啊,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高的楼房,它到底是怎么盖起来的哟,啷个就不倒呢?”

相比从来没有出过麻栗山的罗大屌,我倒也还算是有些见识,不过也是有限的,站在这人流如织的街道上面,顿时有一种“世界那么大,自己如此小”的感觉,扑面而来。

戴校长给我安排的新单位,是江宁民族宗教事务局,这是他以前的单位,走的是老关系,从这里来看,他对我还算是比较照顾了。

这一点让我十分感激,虽然我付出了四张符箓的代价,但是我却获得了毕业的机会,以及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这些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特别是那一份铁饭碗,让我真的是感觉到了戴校长浓浓的情谊,想起离开时他的谆谆教诲,我就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儿担忧,就是戴校长倘若知dào

那符箓除我之外,无人可以使用,不知dào

还会不会对我这般好。

金陵十分广阔,我和罗大屌辗转许久,终于找到了我的新单位,望着那栋四层小楼和封闭着的大门,我吞了吞口水,然后让罗大屌带着胖妞在外面的树荫下等着我。

我心中忐忑,但是报道的过程却并不复杂,当我在大门那儿给门卫出示了介shào

信和身份证明之后,那老头子挂了一个电话,接着便从楼里面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马尾辫,脸白白净净的,有几颗可爱的小雀斑。她跟门外大爷打过招呼之后,便领着我进了去。这姑娘是个比较热情的人,自我介shào

,说她是人事科的,名字叫做欧阳涵雪,叫她欧阳就好,我的调动,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由她来给我办理入职手续。

我跟着这位大姐来到了二楼人事科,发xiàn

办公室里面没人,一问才晓得这局也没有恢复没多久,人手紧缺,他们科长去省局办事儿去了,另外两个科员一个孩子生病,一个请了长病假,就只有她一人在这儿。

不过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欧阳让我把表填完,然后请我现在办公室里坐一会儿,她带着登记表和档案,去找领导签字。

我刚刚来,什么规矩也不懂,别人说什么,我自然是照办,等到欧阳出去之后,我才下意识地往走廊上面看了一眼,感觉这个局里面的人真的好少,刚才上楼来,几乎没有瞧见几个人,空空荡荡,像鬼楼一样。不过这事儿,我也只是心中估量一番,不敢表现出来。就这般傻乎乎地等,足足过了二十分钟,欧阳方才回来,跟我说局里面的领导,只有吴琊吴副局长在,听说来新人了,便让带着去见一下。

我跟着欧阳一起,蹬蹬蹬来到了四楼吴副局长的办公室,走进去,瞧见又是一个地中海大叔,腆着个大肚子,正拿那一条缝儿的小眼睛戳我呢。

我规规矩矩地上前问好,吴副局长指着桌子上面的档案,问我道:“陈二蛋,十八岁?”

我心中一紧,这档案是戴校长之前弄的,我也不知dào

他为何要给我做大三岁,不过他做事总是有理由的,吴副局长这般问,我也只有点头称是。没曾想那大叔竟然在摇头,对我说道:“嗯,巫山学校真不靠谱,年纪这么小的毕业生,都塞到我们这儿来,看看你,还只是初级班毕业的,这学历,恐怕也就是个初中生吧?啧啧啧,你自己说说吧,对于自己的以后,你有什么想法?”

吴副局长一脸嫌弃的样子,让我感觉新单位可能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好待,面对着他的责问,我感觉倘若把自己未满十五岁的真实年龄报给他听,这人会不会顿时就炸了。

我规规矩矩地说了些套话,无非是好好工作,认真努力,一定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之类的话儿,那吴副局长又问了几句话,接着埋头签了几个字,然后冷冷地说道:“试用期一年,我会盯着你的,如果你在年终考评的时候成绩太差,到时候,无论你是走了谁的关系,都不顶用的。”签完字之后,他将表格递给了欧阳,然后便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吴副局长办公室,跟着欧阳一起下楼来,刚才还颇为热情的欧阳现在却显得有一些冷淡,递给了我以一个条子,告sù

我入职的行动处二科室在一楼左手第二间,凭条子可以去后勤科那儿领取食堂饭票和宿舍钥匙,至于工作证,过两天才会发给我。交代完这些,她一甩马尾,竟然就直接把我给扔在了楼梯口。

这前后反差强烈的态度,显然是受到了吴副局长的影响,我愣了愣,然后苦笑着往下走,去寻找我入职的科室。

到了地头,我瞧见门虚掩着的,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听着气氛不错,我便抬脚往里走,瞧见这宽敞的办公室里面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个眉毛往两边滑落、长得十分有趣的年轻人正在这儿说笑话,大伙儿正笑得前仰后合呢,瞧见来了人,都一齐看了过来。被人注视,我恭恭敬敬地给大家点头,然后打招呼道:“各位前辈,我是科里新来的同志,叫陈二蛋,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一说完自己的名字,几个人都乐,一个四十来岁、长相颇为成熟的中年男子站起,过来与我握手,一边摇一边说道:“欢迎欢迎,早听说上面要调人过来了,没想到今天过来。嘿,怎么没人带你来呢?”

我刚想解释,那人便揽着我的肩膀来到了办公室的中间,给我介shào

道:“孔梓丞,老孔,他是我们科室的老同志了;这是你向荣大姐,还有这位,鲁子颉,小鲁,比你早一年来这儿——对了,我叫做申重……”申重这边说完,我立kè

挨个儿地打招呼:“孔哥、向姐、鲁哥、申哥,大家好……”

相比之吴副局长办公室的冷漠,这儿倒也还算热情,一番寒暄之后,我也熟悉了行动室二科室的人员,了解到除了他们,我们还有一个科长和另外两个科员,不过他们去外地办事了,所以此刻没有在。老申在这儿资历最老,是副科,科长不在的时候就他最大,在了解到我刚刚从外地过来报道,什么都没有弄之后,直接给我批假,让我先去后勤科那儿将住处处理妥当,然后歇两天,再来上班。

有这样开明的领导,我自然是没口子的感谢,跟二科室的人道别之后,我去了后勤科领了饭票,接着又给带到了单身科员宿舍。

出乎意料,许是局里面人太少的缘故,我竟然分到了单独一间,虽然是筒子楼,但是也足够让人惊喜了,当天我便将罗大屌和胖妞领进了宿舍,也算是在金陵这地界安了家。接下来的几天,罗大屌每天出去找事做,而我则在二科室里面,跟着申重熟悉情况。这不了解还好,当我真zhèng

深入,才发xiàn

所谓的行动处,其实就是个新架子,跟张队长领导的工作队完全不一样,十年浪潮,摧毁了太多的东西,很多工作都处于停滞状态,现在虽然正在努力恢复,但是一切都属于草创阶段,上面下面,都有些找不到头绪。

找不到头绪,那就是很闲,我每天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dào

自己干嘛好,瞧瞧别人,捧着报纸,喝着茶水,优哉游哉,让我困惑不已。

我这边闲得厉害,而罗大屌则忙得不可开交,这是因为我有工作,而他则啥都没有,当初雄心万丈地出来,然而如果找不到事情做,灰溜溜回去,这可不丢大脸了?有着这样的想法,他几乎每天清晨就出去了,很晚才挨家,躺下就呼呼大睡,也不知dào

在忙什么。

我找了他几次,都说不清楚,一会儿在码头上面看人卸货,一会儿在中山陵跟人跑腿,然而在九月末的时候,一天晚上,他很激动地回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兴奋地问道:“二蛋,你猜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黑暗年代 第六十五章 破局者言

那年头,百业待兴,工农剪刀差,农村苦得很,很多人有日子没有沾到荤腥了,见到肉就流口水,虽说这条巨型鲶鱼不知dào

活了多少年,肉质可能都老了,但是到底还是肉,这大锅一煮,嘿哟喂,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够闻到那种特殊的香味,把人肚子里面的馋虫都直接勾了出来。

当时的场面简直是热闹极了,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拖着鼻涕的小孩儿,又或者为人父母的成年人,眼睛里面都冒着光,喜气洋洋,然而我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要知dào

,这条巨型鲶鱼可是我们刚刚认定好的杀人凶手,还没有得到上面的鉴定呢,现在就给搁锅里面煮着了,这样子实在是太草率了。

而且这东西倘若真的是瓦浪山水库频频溺水事件的真凶,那么肉质里面一定含着死气,太阴寒,一般的老人和小孩肯定都受不了的,吃了,很容易出问题。

看着这些满怀期待的朴实村民,我觉得我一定要站出来,不然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上百号的人命,谁也耽搁不起。

我在村公所门口找到了老孔和小鲁,问申重在哪儿,他们指着房间里,说在里面跟人吵架呢,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我侧耳倾听了一下,发xiàn

申重正是为这件事情在跟人争吵呢,瞧那火爆的劲儿,便晓得我们的头儿也在极力反对这件事情。申重在房间里面关着门吵架,我肯定也不会像二愣子一样冲进去,于是在门口等着,小鲁昨天在村公所这儿看车,没有赶上机会,现在瞧见我,连忙拉着我问起昨天的事情。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我年纪虽小,但是却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面对着小鲁的盘问,我也没有过分的夸大,只是说当时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把剑给插进了那家伙的脑袋里面,歪打正着,碰运气就撞上了。

果然,小鲁一脸遗憾地表示自己当时没有在现场,要不然的话,说不定也能够立上一功了。

老孔是明眼人,在旁边看着,嘴角挂着笑。

竞争无处不在,相比于科室里面的老油条,比我先来一年的小鲁表现得十分积极,他是退伍的老兵,托了关系,七转八转才来到的二科,就是牟足了劲儿,准bèi

向上爬呢,没想到我这个比他后来的人,竟然捷足先登,在这一次案件中独占鳌头,怎么让他没有危机感呢?说完昨天的事情,我把心中的担忧讲给老孔听,他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无论是老申,还是刘队长,都极力反对,结果这村支书当面答yīng

得好好的,结果身子一背过去,那鱼儿都给剁成大块,扔锅里熬油了,还叫上了这么多的乡亲,赶鸭子上架,你说我们怎么搞?”

我们正发着牢骚呢,房间的门给打开了,一脸恼怒的申重和刘公安给孟家村的村支书揽着走出来了,那老头儿脸上浮着笑容,又是作揖,又是告饶,不过这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再气愤也无可奈何,申重绷着脸走到了我们这儿来,耸了耸肩膀,撇着嘴摇头。

老孔有些惊讶,站起来,拽着申重的胳膊质问道:“就这么算了?我说老申,你不会这么没有原则吧?”

申重苦笑道:“能怎么办?老孟头说了,他们村子这些年来,连续死了二十口子人,损失最大,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从凶手身上啃下一块肉来。这是其一,二来他们村子太苦了,好多人家半年都没有见过肉了,放着这么大一条鱼扔那儿臭,还不如把它煮了,给村子里的人加餐呢——他一不贪、二不瞒,光明正大,你找谁说理去?”

“可是那鱼太古怪了,不但长了这么大的个儿,还能够迷惑人,特别是它害死了这么多的人,身子里有着一股死气,一般人吃了,肯定受不了,上吐下泻,这是小事,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案呢……”我也不甘心,在旁边劝导道。

申重依旧摇头苦笑,说:“这道理你懂,我也懂,不过人家就是不信,那老孟头自己都说了,一会儿开餐,他先吃第一口,没事了,别人再吃。我们只是上面派来的,跟这里的村民没打过交道,刘公安他们都同意了,我们也没有强行制止的道理——你看看那些村民,如果要是说不准他们吃,你看看会不会把我们给生吞了?”

我看着场院里那些伸着脖子吞口水的村民,便有些没话儿了,我也饿过,也馋过肉,能够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见我没有再坚持了,申重指了指自己的兜儿,拍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到时候我们回去了,这颗鱼珠子就可以交差了,二蛋,这一次你表现得很不错,我一定会跟上面讲的。我知dào

吴副局长对你很严苛,那是因为他以前跟戴局长就一直不睦,才会迁怒到你身上来,不过你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我想到时候,一定不会再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了……”

在申重给我许诺的时候,煮鱼的大锅已经蒸气滚滚了,那鱼太肥了,一熬,鱼油都有手指深,经过一加热,香得简直就让人根本无法思考,不过在大家都一片陶醉的时候,我却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腥气。

这腥气不是鱼腥,而是一种来自于人体脂肪分解的气味。

开饭在即,这时炉灶前面的老支书开始讲话了,他讲了三点,第一,感觉县上面派来的同志,帮zhù

孟家村以及整个瓦浪山清除了那祸害,从此以后,水库再也不会发生人命案了;第二,今年在水库有人被淹死的家庭,可以获得双份的鱼肉;第三,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由他老孟头第一个试吃,等没事儿了,再分发给大伙儿尝鲜。

肯为了村民利益跟上面顶牛的村支书,在村里面的威信还是很重的,他每说一句话,便迎来一阵欢呼和掌声,说到最后,不用招呼,有人跳上了旁边的八仙桌,用一个大勺舀了一碗鱼汤出来,雪白的鱼肉,上面厚厚一层鱼油,撒上青色白色的葱花,微微的胡椒粉,说不出来的美味,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老支书轻轻喝了一口,烫得直哈气,不过随即他又乐呵呵地喊道:“好吃,好吃得很啊……”这话儿说完,大伙儿纷纷往前挤,将手中的大碗高高举起,朝着八仙桌上面的那个人大声喊道:“林杰、给我来一碗!”

“杰娃子,给你三舅姥爷来一碗,多加点肉啊!”

“我也要,我也要,杰哥,给我多弄点,你和我姐的事情就没问题了……”

大伙儿一齐向前,立kè

乱成一团,八仙桌上的年轻人正用大勺搅着锅子呢,瞧见这模样,一边摆手,一边大声说道:“先别忙,等孟爷爷吃完了,半小时了,再给你们舀。不要急,都有呢。”他说完,旁边的老支书又拍了桌子,人群才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声,老支书正待又喝鱼汤,结果他老婆找过来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先别忙了,咱家二子不见了……”

一听到这话儿,老支书顿时就没有再喝那美味鱼汤的心思,将碗一放,脸色立kè

变了,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老支书二子就是昨夜中邪的孟老二,被老孔用朱砂点中鬼客厅之后,先是瘫软在地,而后又吐了几回,虚弱得不行,天亮的时候我们一起送回了村子里来,一直搁家里待着呢,怎么就出了事?老支书家就挨着村公所,亲儿子出事,当下也顾不得这边,匆匆往家里跑去。

孟老二中邪是有前科的,他若是再出问题,那么说明这条巨型鲶鱼并非凶手,或者还有其他状况,我们都站不住了,紧跟着后面去找。

老支书家不大,翻箱倒柜地一通找,就是没找到,老支书在那儿骂着自家老婆,屋里哭哭啼啼,申重则在屋外跟刘公安商量,说得发动人手,将孟老二找出来,晚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刘公安点头称是,叫了几个兄弟去外面查看,又找到老支书,说人手不够,要发动村民才行。

任何事情,涉及到自己亲儿子,都变得不那么重yào

了,人都在村公所的场院前集合呢,老支书匆匆赶回来,结果发xiàn

已经有人等不及这几分钟,跳上桌子去捞了。那叫做林杰的年轻人阻止不得,也就随着他们了,好几个人舀了一大碗,也顾不得烫,一边喝,一边幸福地大喊道:“好喝啊,好喝……”

场面有些乱,老支书不知dào

怎么叫村民先停下来,帮他找儿子,然而这个时候,从村口那儿大步流星地跑来一个算命打扮的先生,一路冲到面前来,突然拿着手中的幡子,将这些一边吹气一边喝汤的村民手中的碗,给一一挑落。

黑暗年代 第六十六章 牛粪嘎痂

一枝花自从流产之后,各种烦心事一齐涌上心头,这两口子夜里关了煤油灯睡觉,相互不挨着,也没有啥子心思弄那种事情,连摸都懒得摸,所以他这几天都没有瞧见自己媳妇衣服下面的身体,然而就在一枝花掀开衣襟喂奶的时候,他看到那白嫩嫩的胸脯上面,竟然有一个青黛色的牙印子,包裹着出奶的地方来。

一枝花流了孩子,整整七天,张知青都陪在身旁,就是怕她想不开,出了事,这些日子以来,一枝花根本就没有出过房门,自然也不可能有野男人过来,而且就算是野男人,用嘴吸吮,只能是红的,哪里可能会出现这种青黛色,泛着油光的黑气来呢?

张知青是城里人,受的是无产阶级革mìng

教育,从来不信牛鬼蛇神,第一反应只是过敏得病,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结果被一枝花甩手打开,不满地说道:“走开啊,别挡到孩子吃奶呢。”

一枝花脸色甜蜜,充满了母亲的慈祥,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反而显得越发诡异,此刻天色已晚,太阳落山,张知青往后退两步,突然感觉到一枝花的怀里好像有一股黑气,过了一会儿,那黑气就化作了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小子,脸青色,眯着眼,无牙的嘴叼着自家媳妇的胸口,正吧嗒吧嗒地吸着奶呢。突然间,那婴孩儿猛地睁开眼,深深地瞧了张知青一眼,里面充满的愤恨与怨毒,让张知青感觉仿佛重锤砸到脑壳一样,整个人就感觉嗡嗡嗡,脑浆都要炸出来。

张知青感觉世界都变得一片黑色,“噔、噔、噔”往后连退了几步,脚绊倒了门槛,直接摔出了房门去,后脑勺又磕到地板,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等他爬起来,再看过去的时候,发xiàn

那个婴儿又变成了枕头,而一枝花好像根本没有瞧见自己一样,抱着那枕头自顾自地摇啊摇。

胸口那青黛色的牙印子,依旧还在。

张知青摸着自己后脑勺上鼓起的大包,心中的寒意一股一股地涌了上来,回过头去,瞧见女儿小妮在楼梯角那儿看着自己,不知dào

是哭还是笑。他虽然很想要回城,但是却还是爱着一枝花的,即便是再惶恐,也不敢离开,只是叫小妮去地里把外婆外公叫回来,说家里出事了。小妮很懂事,张知青一吩咐,就跑开了,没多久就将在地里干活的外婆外公叫回来了,张知青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小妮她外婆进去看了一回自己的女儿,出了门,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开始骂了起来:“哎哟,素素啊,我这苦命的娃儿,到底是哪个缠着你嘛……”

大家这个时候都晓得,一枝花恐怕是被那个流产的婴孩给缠住了身子了。按理说,人鬼殊途,鬼怕人,因为人身上的阳气很壮,一般都是不会看到这种东西的,如果看到了,只能说明两点,要么就是当事人的身体太虚了,容易被邪物侵染,要么就是那东西太厉害了,怨气浓重。

总结下来,一家人都觉得两者都有,一时间愁云密布。

张知青他岳丈虽生了个漂亮女儿,但是自己也是个没主意的人,倒是他岳母,也就是小妮她外婆门路清楚,从米缸里面弄了点新年的糯米,洒在门口,又去邻家弄了点线香,扯开嗓子,足足骂了两个钟头,回头一看,一枝花还在那里奶枕头呢。她口干舌燥,没了法子,就过来跟张知青和自己老伴商量:“现如今也没有法子了,素素是真的撞到了鬼,躲也躲不脱,我听说龙家岭陈医师家那个二小子,是刚从五姑娘山回来的,学过道,要不然找他来看看?”

小妮她外公摇头,说:“那熊孩子才十一二岁,开裆裤都没有收两年,哪里得行?你尽听王老二瞎说,要说真的厉害,听说螺蛳林往西,有一个生苗寨子,那里有个蛇婆婆,倒是对这个有经验,要不然我们还是找她?”

张知青他岳丈一说起“蛇婆婆”,大家都点了头,说不错,她要是肯出来,那就是没有什么事儿了。

说起“蛇婆婆”,她可真的是我们麻栗山的一个传奇,据说是在五姑娘山过去有一个生苗寨子,蛇婆婆就住在那里。她本来是没有什么名声,抗战的时候,有一伙日本勘测队在日军的护送下,进山勘查铁矿,听说那儿有一片品质很不错的赤铁矿,要是探察明白了,到时候日本人就会来这里建矿,把山里的所有人都抓去洞子里挖矿。一时间人心惶惶,结果后来总共五十多人的勘测队只回来了八个,哭着说山里面有个老太婆,能操蛇,同伴都被蛇咬死了。

蛇婆婆一时间名声大噪,后来日本人还想要进山实行报复,结果全国进行了战略返攻,后来又投降了,一时间就搁置下来。

深山里面的生苗子,是一伙很封闭、很独立的人,听说那些人喜怒无常,又会使弄那传说中的蛊毒,所以很是让人害pà

,不过我们同根同源,他们也不会出来害我们,各自相安无事的过活着。蛇婆婆名声大噪,后来生苗子出山来换盐巴和布、铁器的时候,又带来了许多传闻,更是如雷贯耳。

这样的人物,也不是说请就能够请的,不过老两口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殚精竭虑,想来想去,想起了龙家岭的猎户撵山狗,他经常跟深山里面的生苗子打交道,或许能够说得上话。

说做就做,老两口连夜去龙家岭找了撵山狗,求得他进山去找蛇婆婆,撵山狗不知dào

人家会不会卖他这面子,不过还是答yīng

第二天就进山。

回到家里后,这一家人也都在愁眉苦脸,小妮她外婆看了一圈,指着小妮,对张知青说道:“这一家人里面,我和你爹是老家伙,半截黄土埋身,阳气不旺,你呢,虽说是它爹,但是这些事情都得怪到你头上来,它怨你,也不得行,只有小妮年纪小,娘胎带着一股阳火,又是它的姐姐,应该不会害她,就让小妮陪着素素吧?”

张知青不懂这些,岳母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当天就让小妮陪着一枝花睡,他不放心,就在地板上铺了床席子。

为了要男娃,小妮懂事起就一直跟外公外婆睡,这会儿能跟母亲睡,十分开心,躺在床上,不断地跟一枝花讲话。到底是自己肚子里面掉下来的肉,小妮童稚的话语打动了一枝花,恢复了一些正常,跟小妮有说有笑的,没多久就安然睡去。第二天无恙,第三天也是,张知青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了,放松下来,然而第三天夜里,他上茅房回来,瞧见一枝花在放里面大叫大闹,把楼板跳得震天响,而小妮则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

讲完这些,张知青一脸的泪水,他是想回城,但是却根本没有抛弃妻子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妻儿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些天来他受到了好多白眼和误解,最亲的两个人有都成了这样子,叫他怎么不伤心?我爹晓得了事情的经过,拍了拍张知青的肩膀,说小张,莫伤心,事情总会解决的,这么说,你家小妮是中邪咯?

他低头看去,瞧见原先晕迷不醒的小妮突然睁开了眼睛来,嘴角上面挂着一丝诡异的笑,用一种尖锐的声音大声喊道:“你说谎!”

黑暗年代 第六十七章 幼蝗出土

杨小懒在我面前是霸道小魔女,然而在外人面前却乖巧得很,这甜甜的一声“王叔”,喊得面前这个精干矮小的男子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摆手说道:“别这么说呢,杨老前辈名满江湖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不敢当呢,不敢当……”

他说完,转向麻衣老头拍胸脯:“符王,您能够找到我,而且还这么慷慨,我地包天不甚感激。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下面的事情,一定会尽心尽lì

的,你放心。”

这个黑衣劲装打扮的矮个儿汉子倒是个知颜色的人物,虽说那落地凤凰不如鸡,走火入魔的邪符王虽然已经趋于平庸,但是江湖地位在那儿,高高抬起,总比安之若素地接受,要让人感觉愉快,果然麻衣老头的脸上露出了高手特有的那种风轻云淡的笑容:“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今天既然大家走到一起来了,就要把劲儿往一块儿使。我们刚来,什么事情都不了解,你坐,给我们讲一讲最近的情况……”

麻衣老头引导着地包天坐下,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地包天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刚刚坐好,便告sù

我们:“前辈,上一次您和老鼠会的纠纷,闹得有点大了,他们的人过来找了两次,后来还跟官面上的人有了冲突,这才消停一点。不过您在麻栗山炼尸的事情曝光了,上面查得严,据说虎门张晓涛都被调过来。我的建议,您最好还是再过几个月,风声小了,春暖花开,我们再行动,您觉得如何?”

麻衣老头连连摇头,说道:“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富贵险中求,我们夜里行动,人不知鬼不觉,倒也不会有什么意wài

,只是那墓,你确定地方了没有?”

地包天摸了摸两撇胡须,然后看了一眼旁边那十来具僵尸,咽着口水说道:“当年我爹,能够进得那墓,也是机缘巧合,虽然得了些好处,但是惊惶而逃,十三个兄弟,相继都因为各种意wài

而死,只有他一人能活;即便如此,还活得跟死人一般,唯有行修鬼道,方才存世。为此,他从来都是缄默其口,不过我在他箱底里,倒是翻出了一些当年的记录,有心琢磨,倒也有些收获,后来接到了您的消息,方才用心寻找,大约能够确定了山头,只是……”

他低着头,长吟不止,这是在坐地加价,麻衣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随即收敛,脸上露出和煦春风的微笑来:“此行的确凶险,这样吧,我除了这十二头僵尸之外,我还余一些,放在了神农架,如果一切顺利,墓中财物,皆归你不说,那些僵尸也都由你领走,重现你王家当年辉煌,皆在于此,你说可好?”

地包天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拱手说道:“杨老前辈慷慨,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一会儿劳烦您将这控尸的手段给我交接一下,接着我们立kè

出发,争取今天晚上,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两人又是搂肩膀,又是笑嘻嘻,然而我却能够瞧得出这和煦春风之后的寒冷,想着这地包天的名号到底还是叫错了,他应该叫做胆大包天才对——胆敢勒索心黑如墨的麻衣老头,他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不知死活啊?

这般勾心斗角的谈话结束之后,两人便走向了旁边的那十二头僵尸,开始交接起来,我和杨小懒在远处待着无聊,便小声地问起了话儿来:“小师姐,你说这地包天怎么这么大胆,尽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儿来?他,就不怕师父他老人家翻脸啊?”

杨小懒一把扯住我,义正言辞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墓中的物件,对你和我爹极为总要,特别是你——所以那些僵尸,即便是我爹养了十几年,也没有什么好吝惜的。”

她说得冠冕堂皇,一本正经,反倒让我生出了好多疑惑来,下意识地抬头瞧去,看见远处的地包天有意无意地朝着我们这儿瞟了一眼,笑容若有若无,心中不由得一阵惊讶,没想到这个地包天看着圆滑有礼,却也是个不好惹的高手啊?

我捏了捏拳头,不再说话,旁边的杨小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脑袋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我默然不语,从神农架出来的这些天里,我已经感受到了《种魔经注解》在我身上的变化,也感受到了药浴在我的作用,已经逐渐地体现出来,无论是从体质,还是精神,都有着质的提升,自觉能够有了一些反抗之力,然而在这一刻,我才晓得这天下之大,高手林立,修行的道路上,我还需yào

走很远,很久,方才能够跟我面前的这些敌人并立。

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两人在山口转角处商量了好久,过了一会儿,麻衣老头过来告sù

我们,说他和地包天先去把这些僵尸给存放起来,然后跟我们一起出发。

两人离开,留下了我和杨小懒,以及僵尸大个儿在附近的林子边等待,我心情郁闷,蹲在那儿不说话,而杨小懒却有了聊天的兴致,走过来踢我的屁股,招呼道:“二蛋,知dào

刚才我为什么瞪你不?”

我摇头,说不知dào

,杨小懒谨慎地朝四周打量一番,让大个儿挡在我们的前面,然后低声说道:“像地包天这样的角色,若是以前,我爹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才不得不委曲求全而已。那个家伙,身上带得小鬼,能够耳听八方,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带小鬼?我有些不明白,杨小懒瞧见我懵懂无知的模样,也懒得解释,只是告sù

我:“就是他能够跟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交流,而那些脏东西,就在我们身旁,防不胜防,所以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我点头,没有再多说话了,杨小懒瞧着我闷不做声,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我一脚,恨恨说道:“你就知dào

‘哦’,不会说些别的么?”

我看了杨小懒一眼,心中想着:“老子话可多了,要是有可能,我先把你吊起来,像撵山狗打罗大屌一样,抽你一宿!”不过时机未到,我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根本不敢付诸于实践,杨小懒瞧见我像那粪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没有了跟我闲扯的心情,反过去跟大个儿玩去了。

我们并没有等待多久,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两人携手而归,然后招呼了我们,朝着前方的深山走去。

麻衣老头给出了足够的酬劳,而地包天也表现出了相应的价值来,他在此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了周密的勘测,带着我们一路疾行,几乎没有半点儿停留,翻过了几个山头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长着茂密云杉的悬崖口,路到一半,中间折断,他蹲在悬崖峭壁间,将右手中指放在了舌尖,舔了舔,然后放在了风中。

没多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对麻衣老头说道:“杨老前辈,瞧这里,龙过中折,莽原滔滔,巨石折转之下,下有深潭数口,岩口悬棺,差不多就在这里了……”

麻衣老头左右一看,眉间不由变得十分凝重,慎重地又问了一句话:“你确定?”

地包天拍着胸脯说道:“当然,不瞒你说,我之前就来瞧过,只是因为我这本事低微,所以才没有成行,这一回有了您,也才有了那胆儿。”

麻衣老头深深吸了一口夜空的凉风,点了点头:“嗯,我闻到了,很浓的煞气啊,应该没错,走,我们下去。”他一挥手,地包天反倒有些诧异了,左右一看,犹豫地问道:“都去?墓中危险,不如留小姐,或者这位小哥在外面,也好有一个照应啊……”

听到这话,我整个心脏都开始跳了起来,想着倘若是要留下我,那这不就是我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

黑暗年代 第六十八章 龙脉危机

小孩子瞌睡重,一夜翻来覆去地挠,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等到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枕头的血,就吓得哭了起来。

我爹在我之前还生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叫大凤,是我姐,大我三岁,那个时候还跟我睡一块儿,听到我哭,也醒了过来,看到我满脖子血肉模糊,也吓得半死,大声哭喊,说我弟弟要死了,我弟弟要死了,爹你快来看啊。喊了好几声,我爹就从吊脚楼下的院子里“蹬蹬蹬”地跑了上来,冲进房间里面一看,只瞧见我半边脖子都是血,那填着稻草的枕套子也都是血沫子,吓得魂都飞了,拍拍我的脸,问我难受不?

我点头,说难受,脖子好痒,痒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要抓。

我把右手举起来给我爹看,那手上也有好多干涸的血浆,一夜变长的指甲壳里尽是肉沫子,看着十分的恐怖。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除了去县里面培训过之外,祖上也传了一些中医,看到我的瞳孔没有涣散,虽然身子虚弱,但精神头也还好,于是松了一口气,让我姐去厨房端盆热水过来。

我姐乖巧,很快就去拿了布帕子和热水木盆来,我爹抱着我,换了一边床,将双手洗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将脖子上的鲜血给洗尽。

我因为挠了一夜,好多伤口都结痂了,血迹也硬,所以很难弄,那水太烫了或者手上的劲儿重了,我又疼得直哆嗦,我爹表面上是个粗声粗气的大老爷们,不过却也心疼幺儿,我的每一声喊都仿佛戳在他的心窝子里一样,眉头皱起,手脚越发地轻了。

我爹足足给我擦洗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把我的脖子给洗干净,仔细一瞧,只见我的脖子右边处有一大片火红色的嫩皮,表面有灰白色或灰褐色多角形菱形的大片鳞屑,大部分呈圆形,前端斜斜插进真皮里,彼此作覆瓦状排列于表皮之下,边缘还有数排锯齿状的突起,看着好像是那鲤鱼的鳞片一样。

昨天还只是红红的,结果一夜之间我的半边脖子竟然长出了鱼鳞来,而好多鱼鳞被我不知不觉地抓脱下来,洗净的伤口吐着清亮的黏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鱼腥味,我爹闻得一阵恶心,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吩咐我姐帮我不断用布帕子敷水后,跑会房间里去找自己那本赤脚医生指南去了。

当天我爹连早饭都没有吃上一口,跟我娘在堂屋里商量了好久之后,就匆匆下了山,跑到乡上面买药去了。

那一天我坐立难安,感觉脖子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我姐却在旁边看着,她坚决地遵守了我爹走前的吩咐,绝对不准我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抓,看我憋得难受,就用湿帕子帮我轻轻地擦一下。那个时候乡下还用不起柔软的毛巾,自家织出来的土布又硬又挺,刮得我哇哇直叫,我娘在旁边看得直掉眼泪水,说这娃儿造孽,生下来就没消停过。

我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过我生下来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差一点就活不了,不过这事情在我自己的家里是禁忌,连提都不准提,当时的我疼得头昏脑胀,也没有心思打听这些,不过倒是能够忍得住疼,也没有让过来找我玩的龙根子笑话。

中午的时候,我娘罕见地做了一碗鸡蛋羹,用瓦罐蒸出来的,盛在白色的瓷碗里,水亮水亮,嫩呼呼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山里的日子过的艰苦,我有记忆以来都没有吃过什么白米饭,苞谷和洋芋经常是锅里面的主食,有的时候断粮了,还要上山去挖一种芒根子,熬一种叫做“芒粑”的食物吃,家里面虽然养鸡,不过鸡蛋什么的都是拿下山去还盐的,这日子过得很紧巴,而这鸡蛋羹差不多是用三个鸡蛋做的,这对于好久没有过荤腥的我家,简直就是太奢侈了,我姐看得只添嘴唇,流了好多口水。

我当时人小,但是却和我姐很亲,用调羹舀了一大口,吞进肚子里,鲜得舌头都要咽下去了,看到我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就推给她吃一口。

我姐虽然馋,但那个时候已经懂事了,于是就看了我娘一眼,谁晓得平日里一碗水端得很平的娘这个时候却虎起了脸来,训我姐道:“吃吃吃,你吃什么啊,你弟总共也没几口……”

我娘平日里很和善的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却显得十分严肃,一张脸崩得紧紧的,我姐受不住这个气,眼圈一红,扭着身子跑出去了。

当时的我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小孩子扛不住肚子饿,我娘哄了两句,我就把那碗鸡蛋羹混着苞谷饭吃完了,瞌睡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到了太阳落山,我爹这才赶了回来。从麻栗山龙家岭到乡上,走路不用三个小时,我爹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乡卫生站里没有他要的药。按照我爹的说法,我这病叫做鱼鳞病,需yào

用西药,维甲酸和那个啥维生素D,这两年世道乱,药品难买,他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这才弄了一点回来。

我爹说得胸有成竹,不过我娘紧绷的脸色却一直都没有松下来,不过还是招呼着我吃了点饭,然后把药服下了。

吃了药,我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脖子上面的那一片鱼鳞也没有那么痒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我没有睡多久,就感觉耳朵边有人朝我吹起,凉飕飕的,像有人往我脖子里面放了冰棱子一样,隐约间我还听到了有小孩子哭的声音,是那种三两岁的毛孩子,呜呜、呜呜、呜呜……

我听得心烦,翻来覆去,一直还在,于是猛然睁开眼睛,正想要骂娘,突然看到一对白眼仁,死死地盯着我。

啊……

我使劲儿地大叫,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朝着前面使劲儿地挥拳,接着眼角看到床边有一个白影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咬着牙,朝着那白影子使劲儿扑过去,又踢又打。

结果我还没有踢几下,那白影子就喊了起来:“弟,弟,是我啊,我是你姐!”

我低头一看,瞧见这个白影子还真的是我姐,我脖子上面的病要不停地敷水,她手上还拿着帕子,这是在照顾我呢。瞧清楚了这些,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这时我爹我娘又匆匆赶到房间里来,问清楚情况后,让我姐去他们房间睡觉,由他们守着。

我姐忙活了大半晚上,困得要死,又挨了我的打,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去隔壁房间睡觉了,而我爹娘则守在房间里头,哄我睡觉。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吓坏我了,不过有爹娘陪在身边,倒是安了一点儿心,不过脖子火辣辣的,又麻又痒,也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不过这会儿瞌睡就浅了很多,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听到我娘在旁边哭,就醒了一点儿,迷迷糊糊地听她说道:“老陈,二蛋他这不是病,是中邪了啊。”

我爹在旁边闷不吭声,也不表态,过了又一会儿,我娘又说道:“当初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说二蛋的命太硬了,我们养不活,不如由他领了去,看来这话是应了啊。”

这时我爹才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声,说放狗屁,这是我儿子,凭什么要让他来养?

我娘又哭了,说他养你养,这不都是你儿子?难道说你就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家崽被那邪鬼子索了命去?你咋个就这么狠的心哟?

我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气道:“唉,晚咯,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让那个疯道士抱走就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黑暗年代 第六十九章 河道设坛

小孩子瞌睡重,一夜翻来覆去地挠,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等到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枕头的血,就吓得哭了起来。

我爹在我之前还生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叫大凤,是我姐,大我三岁,那个时候还跟我睡一块儿,听到我哭,也醒了过来,看到我满脖子血肉模糊,也吓得半死,大声哭喊,说我弟弟要死了,我弟弟要死了,爹你快来看啊。喊了好几声,我爹就从吊脚楼下的院子里“蹬蹬蹬”地跑了上来,冲进房间里面一看,只瞧见我半边脖子都是血,那填着稻草的枕套子也都是血沫子,吓得魂都飞了,拍拍我的脸,问我难受不?

我点头,说难受,脖子好痒,痒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要抓。

我把右手举起来给我爹看,那手上也有好多干涸的血浆,一夜变长的指甲壳里尽是肉沫子,看着十分的恐怖。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除了去县里面培训过之外,祖上也传了一些中医,看到我的瞳孔没有涣散,虽然身子虚弱,但精神头也还好,于是松了一口气,让我姐去厨房端盆热水过来。

我姐乖巧,很快就去拿了布帕子和热水木盆来,我爹抱着我,换了一边床,将双手洗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将脖子上的鲜血给洗尽。

我因为挠了一夜,好多伤口都结痂了,血迹也硬,所以很难弄,那水太烫了或者手上的劲儿重了,我又疼得直哆嗦,我爹表面上是个粗声粗气的大老爷们,不过却也心疼幺儿,我的每一声喊都仿佛戳在他的心窝子里一样,眉头皱起,手脚越发地轻了。

我爹足足给我擦洗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把我的脖子给洗干净,仔细一瞧,只见我的脖子右边处有一大片火红色的嫩皮,表面有灰白色或灰褐色多角形菱形的大片鳞屑,大部分呈圆形,前端斜斜插进真皮里,彼此作覆瓦状排列于表皮之下,边缘还有数排锯齿状的突起,看着好像是那鲤鱼的鳞片一样。

昨天还只是红红的,结果一夜之间我的半边脖子竟然长出了鱼鳞来,而好多鱼鳞被我不知不觉地抓脱下来,洗净的伤口吐着清亮的黏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鱼腥味,我爹闻得一阵恶心,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吩咐我姐帮我不断用布帕子敷水后,跑会房间里去找自己那本赤脚医生指南去了。

当天我爹连早饭都没有吃上一口,跟我娘在堂屋里商量了好久之后,就匆匆下了山,跑到乡上面买药去了。

那一天我坐立难安,感觉脖子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我姐却在旁边看着,她坚决地遵守了我爹走前的吩咐,绝对不准我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抓,看我憋得难受,就用湿帕子帮我轻轻地擦一下。那个时候乡下还用不起柔软的毛巾,自家织出来的土布又硬又挺,刮得我哇哇直叫,我娘在旁边看得直掉眼泪水,说这娃儿造孽,生下来就没消停过。

我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过我生下来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差一点就活不了,不过这事情在我自己的家里是禁忌,连提都不准提,当时的我疼得头昏脑胀,也没有心思打听这些,不过倒是能够忍得住疼,也没有让过来找我玩的龙根子笑话。

中午的时候,我娘罕见地做了一碗鸡蛋羹,用瓦罐蒸出来的,盛在白色的瓷碗里,水亮水亮,嫩呼呼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山里的日子过的艰苦,我有记忆以来都没有吃过什么白米饭,苞谷和洋芋经常是锅里面的主食,有的时候断粮了,还要上山去挖一种芒根子,熬一种叫做“芒粑”的食物吃,家里面虽然养鸡,不过鸡蛋什么的都是拿下山去还盐的,这日子过得很紧巴,而这鸡蛋羹差不多是用三个鸡蛋做的,这对于好久没有过荤腥的我家,简直就是太奢侈了,我姐看得只添嘴唇,流了好多口水。

我当时人小,但是却和我姐很亲,用调羹舀了一大口,吞进肚子里,鲜得舌头都要咽下去了,看到我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就推给她吃一口。

我姐虽然馋,但那个时候已经懂事了,于是就看了我娘一眼,谁晓得平日里一碗水端得很平的娘这个时候却虎起了脸来,训我姐道:“吃吃吃,你吃什么啊,你弟总共也没几口……”

我娘平日里很和善的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却显得十分严肃,一张脸崩得紧紧的,我姐受不住这个气,眼圈一红,扭着身子跑出去了。

当时的我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小孩子扛不住肚子饿,我娘哄了两句,我就把那碗鸡蛋羹混着苞谷饭吃完了,瞌睡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到了太阳落山,我爹这才赶了回来。从麻栗山龙家岭到乡上,走路不用三个小时,我爹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乡卫生站里没有他要的药。按照我爹的说法,我这病叫做鱼鳞病,需yào

用西药,维甲酸和那个啥维生素D,这两年世道乱,药品难买,他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这才弄了一点回来。

我爹说得胸有成竹,不过我娘紧绷的脸色却一直都没有松下来,不过还是招呼着我吃了点饭,然后把药服下了。

吃了药,我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脖子上面的那一片鱼鳞也没有那么痒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我没有睡多久,就感觉耳朵边有人朝我吹起,凉飕飕的,像有人往我脖子里面放了冰棱子一样,隐约间我还听到了有小孩子哭的声音,是那种三两岁的毛孩子,呜呜、呜呜、呜呜……

我听得心烦,翻来覆去,一直还在,于是猛然睁开眼睛,正想要骂娘,突然看到一对白眼仁,死死地盯着我。

啊……

我使劲儿地大叫,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朝着前面使劲儿地挥拳,接着眼角看到床边有一个白影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咬着牙,朝着那白影子使劲儿扑过去,又踢又打。

结果我还没有踢几下,那白影子就喊了起来:“弟,弟,是我啊,我是你姐!”

我低头一看,瞧见这个白影子还真的是我姐,我脖子上面的病要不停地敷水,她手上还拿着帕子,这是在照顾我呢。瞧清楚了这些,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这时我爹我娘又匆匆赶到房间里来,问清楚情况后,让我姐去他们房间睡觉,由他们守着。

我姐忙活了大半晚上,困得要死,又挨了我的打,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去隔壁房间睡觉了,而我爹娘则守在房间里头,哄我睡觉。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吓坏我了,不过有爹娘陪在身边,倒是安了一点儿心,不过脖子火辣辣的,又麻又痒,也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不过这会儿瞌睡就浅了很多,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听到我娘在旁边哭,就醒了一点儿,迷迷糊糊地听她说道:“老陈,二蛋他这不是病,是中邪了啊。”

我爹在旁边闷不吭声,也不表态,过了又一会儿,我娘又说道:“当初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说二蛋的命太硬了,我们养不活,不如由他领了去,看来这话是应了啊。”

这时我爹才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声,说放狗屁,这是我儿子,凭什么要让他来养?

我娘又哭了,说他养你养,这不都是你儿子?难道说你就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家崽被那邪鬼子索了命去?你咋个就这么狠的心哟?

我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气道:“唉,晚咯,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让那个疯道士抱走就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黑暗年代 第七十章 丧服男女

我生于六十年代,身负十八劫,是一个早就不应该存zài

于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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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自出生起,便有可能夭折的人,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学名,听人说这娃儿刚刚生下来的时候,隔壁村的接生婆将这孩子给高高地举起来,扯着那能够吓死人的嗓子大声喊道:“嘿,是个娃崽!哎哟喂,看这两个蛋,忒大了咧,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蛋呢!”

这位姓王的接生婆是这麻栗山这十几个村和自然组的送子娘娘,从业几十年来,除了条件好得能去乡卫生院和县医院的人家,大部分的娃儿都是经过她这双糙手从大肚婆子那儿弄出来的,这话儿一出口,就奠定了我“陈二蛋”的这个诨号来。早先的时候,卫生条件不好,小儿容易夭折,所以乡下人在给自家孩儿起名号的时候,讲究贱名穷养,越不像是人名越好,好避过阴神野鬼的耳目,免得被鬼神嫉妒,让老天收了去。

龙根子、罗大屌、王狗子……听听,乡人的眼界普遍不高,通常也就只是这样的见识了,相比之下,我这陈二蛋的名字,其实也还算是高雅,对不对?

我生下来就与别人不同,村子里别的人家,孩子一生下来,哇啦哇啦地哭,那个欢畅劲儿,听着就喜庆,而我却是一言不发,一双漆黑的眼眸子咕噜噜地转,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王稳婆接生的经验足得很,不过看到我这幅模样却有点儿吓坏了,用指甲掐了一下我的屁股,结果瞧见这娃儿愣是一点音都没有,所以她又说了一句话:“这娃儿,怕不是来讨债的吧?”

说到讨债,这其实说的是一个在麻栗山传了很久的故事,讲的是田家坝有一户人家,被自家儿子害得家破人亡,那还是民国年间的事情,后来县上枪决那小子的时候,他突然说出一番话来,说自己以前是那户人家的仇人,转世投胎到了他家,就是专门过来讨债来的。

山里面消息闭塞,不过山鬼野物的传说却数不胜数,可以说每个村子前晒太阳的老头都能够跟你讲一箩筐的鬼故事,那户人家早就绝了种,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不过却一直流传了下来。不过听我爹,也就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陈知礼陈医师的说法,这是小孩儿在妈妈肚子里,吸得气都是那脐带输入的,临盆之后,脐带剪断,就要靠自己的肺来吸气,如果不哭,说明体质忒弱。

但是后来村子里面的人说,我娘分娩之前,龙家岭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这风黑,大中午的突然一下就乌央乌央,好似黑夜,整个天地便变得一片漆黑,狗吠牛咩,吓得村里人抄起家里面带响的盆啊碗儿的,使劲敲,以为是那天狗食日呢。可是当我一声不吭地生下来时,那黑风就没了,好像一点儿迹象都没有一样,后来村里人晓得了这件事情,结合我生下来不哭的情形,都传言,说陈医师家的这个崽子,邪性。

村子里还说我娘为了生我,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不晓得是咋个好了,但是也总有人说我不详,是个讨债鬼,山里人迷信,时至如今,我还能够记得童年总是被村子的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情形。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我听我爹我娘零零散散说起来的,印象总也不深,不过好在小时候的我特别顽皮,也没有太多的自尊心,小孩子嘛,喜欢玩闹,大人虽然也会说,但是倒也不会做得太出格,毕竟我爹是这大山里面的赤脚医生,在道路不通的七十年代初,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是要找他看病的。

我出生便有一劫,那个只有我爹娘晓得,不过八岁那年碰到的劫难,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男娃七八岁,狗都嫌得很,那个时候正好赶上了风潮,虽说大山里面的影响并不算大,但是学校也停了课,那个时候的我才上二年级,本来就没有什么上进心,闲下来就跟着几个小伙伴漫山遍野的胡跑。先前说过一个儿时的玩伴,叫做罗大屌,他爹是猎户,以前还没有收枪,他家有一把装铁砂子的猎枪,那是解放前留下来的,塞满火药和铁砂子,一搂火,碰地一声巨响,啥都拿下了。

那个时候罗大屌他爹外号叫做撵山狗,缠着头巾,扎着腰带,背上一杆枪,简直就是所有孩童心中的偶像人物,我眼馋得很,磨了罗大屌好几回,他终于找了个机会,偷了他爹的枪,带着我、龙根子一起进了山。

麻栗山地处湘黔川三省交界,靠近湘西的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已经属于十万大山的范围,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子,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人迹罕至,到处都是野物,更有猛兽,说起来十分危险,不过既然是那狗都嫌的年纪,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的担心,傻乎乎的三个人扛着一把枪,两把柴刀,就兴冲冲地四处逛。

我们出了龙家岭,过了田家坝子,又过了螺蛳林,于是就进了深山,小孩子好动,一进山就没得边界地疯跑,那个时候正好是夏天,山里面有好多野果子,山杏、野桃还有蛇刺果,都好吃,不过我更加在乎的是罗大屌背上的枪,眼珠子一直都盯在了那铁管子上。

“大屌,给我搂一火?”我和龙根子不停地磨他,不过罗大屌就是不肯,他爹是猎户,他也晓得装药开枪,不过舍不得,说一枪要有一块肉,要不然就亏了,肯定不能给我们拿来玩的。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弯子,旁边有一条小溪,龙根子指着前面的一丛草,说哎,大屌、大屌,那里有一个东西,好像是狐狸摆子咧。

听到龙根子的轻喊,我们低下身子,眯着眼睛去看,果然,在那绿色的草丛子里,有一抹白色的绒毛,微微一动,突然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狐狸脑袋来,白乎乎的,眼睛黑黝黝,像玻璃珠子一样,漂亮极了。山里的猎人对于狐狸这种东西很忌讳,说它能通灵,一般是不会惹的,不过我们这几个小子哪里懂这个,罗大屌一边装着铁砂,一边去瞄那只小狐狸。

山里的孩子莫看着土里土气,不过有灵性,罗大屌那年才九岁,不过跟着他爹,可打过不少的兔子,这一回说不定能够打一只狐狸回去呢。

罗大屌在那儿装枪,我也在旁边看,不过不晓得为哪样,我看着那只小狐狸的脸,尖尖小小,柔柔弱弱,总感觉像是人一样,等到罗大屌把猎枪装好的时候,那小狐狸好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把头扭过来,一对眼睛朝着我们这里看。

我看着那小狐狸的眼睛黑黝黝的,晶莹剔透,一下子就觉得我们这三个人蹲在草丛这儿朝人家瞄准,实在是太损阴德了,所以下意识地推了罗大屌一把,喊莫打了,莫打了。

罗大屌正在瞄准呢,结果被我推了一把,莫名就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响,吓得我们几个都尿了裤子。

我和龙根子是听到这枪响,罗大屌是被打偏的猎枪吓得,结果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xiàn

那小狐狸早就不见了踪影。

为了刚才那一下,罗大屌跟我干了一架,不过打完之后,我们又和好了,一模裤裆,尽是尿骚,这猎是打不了了,天气又闷热,于是我们就下溪去洗澡。

谁知dào

我这一番下水,我却是差一点儿死掉。

黑暗年代 第七十一章 人蝗重现

罗大屌在来金陵之前,也就只在麻栗山那一带转悠,根本不认识别的什么人,那个时候正好是我最苦闷、最迷茫的日子,跟几位好友写过信,都没有收到回复,想一想,还以为是哑巴努尔找过来了,然而没想到他卖了一个关子之后,最后竟然告sù

我,说碰到了张知青一家。

这事儿说来也巧,张知青的老家虽然也在这个省份,但是并不在金陵,之所以会遇上,是因为去年恢复高考,张知青考上了金陵大学。

张知青的背景,罗大屌并不知dào

,但是却不会瞒着我爹,毕竟两家是干亲,当初我舍命救了小妮,并且和努尔一起,将他们家的那婴灵给整治妥当,这是一份浓浓的情谊,所以我晓得张知青他爹其实也是一位老干部,先前他下乡,是因为老子进了牛棚,后来反正,又重新走上了领导岗位,这才有了他回城,以及将一枝花、小妮一同带回的事情,而这一次,罗大屌告sù

我,说张知青在读大学,而一枝花则调动到了金陵的一家钢厂里面,做工会干部,把家也安在了这儿。

他乡遇故知,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张知青在我们麻栗山,是属于落了难,未必会想人知dào

,也未必会认我们这些穷亲戚。

我心里面是这么想的,但是罗大屌却告sù

我,说无论是张知青,还是一枝花,对于能够在金陵碰见他,都感到十分的高兴,张知青学校里有课,平日里不回家,但是等到周六,他邀请罗大屌和我去他家里做客,说要款待一下两位麻栗山来的人。听罗大屌说得眉飞色舞,我晓得他大概是想托张知青一家帮着找一份生计,而我却不由得想起了小妮,那个总是叫我“二蛋哥”的干妹妹,不知dào

她长大了一些没有。

罗大屌已经代我答yīng

了人家,自然没有爽约的道理,到了周六,我不顾旁人讶异的目光,带着胖妞,然后和罗大屌去商店里买了一瓶麦乳精和新鲜水果,然后乘车到了省钢厂的住宿区附近。

地方是没错,但是我们都没想到省钢厂实在是太大了,无数的房子看得我们两人都有些晕,偏偏罗大屌这会儿又忘记了张知青家的地址,越想越纠结,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然后朝着我们招呼道:“罗哥哥!二蛋……哥?”

我低头一看,嘿,这可不就是张知青家的女儿小妮么?几年的时间没见了,她个儿高了一截,脸也瘦了,瓜子脸,粉嫩粉嫩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黑黝黝的泛着光芒,像天上的星斗,可真好kàn

。这个时候的小妮,是九岁,还是十岁了?罗大屌之前跟小妮见过一面,倒也不会陌生,不过我和小妮,彼此看着都有些惊讶,因为我们的变化实在是太大的,一时间都有些愣,不过好在那小妮子倒也不惧生,一把过来拉我的手,兴奋地喊道:“二蛋哥,你的个子长得真高,要不是胖妞在,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小妮对我十分亲热,叽叽喳喳,三言两语便将我们这几年没有见面的陌生感给直接扔到了爪洼岛,对于小妮的亲热,罗大屌充满醋意,在旁边不满,小妮噘着嘴,说:“二蛋哥是我的干哥,我对他肯定亲了。”

乡里乡亲,一枝花对罗大屌什么样子,十分了解,就怕我们找不到地方,所以派小妮过来寻我们,一路领着我们,来到了她家,是一栋水泥楼,走进屋,我才发xiàn

这儿居然是两房一厅的小居室,这条件,恐怕一枝花的官儿可不小呢。一枝花和张知青都在屋里呢,瞧见我们进来,好是一番热闹,看见我们买了东西,一枝花一阵埋怨,说这两孩子,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呢?

礼多人不怪,口头这么说,但是她还是满脸笑容地收下了。

大家坐在客厅里聊天,我感觉人果然还是因为多走一走,看一看,见见世面才是好的,以前一枝花在山里,虽然那样貌没得说,但是总干着农活,也感觉不出什么,现在到了城里,整个人的言谈举止,仿佛都上了一个档次;至于张知青,他是大学生,说起话来,更是一套又一套。当然,不变的是往日的情谊,当得知我在金陵这边已经有了正式工作,而罗大屌还晃荡着,一枝花大包大揽,说由她来想办法,把罗大屌先弄进厂子里面来。

这话儿说得罗大屌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激动,要不是我们几个拦着,他恨不得直接给张知青一家跪下。

那天晚上一枝花做了好几个拿手菜,都是硬菜,吃得我和罗大屌筷子都没有停,胖妞也噎到了。饭后,张知青拉着我聊天,谈起了最近的工作,他告sù

我,说他考入的是金陵大学考古系,跟了一个老教授,那老教授也懂一些我们这个门道里面的东西,学了很多,说别看我们现在没事做,那是因为以前太乱了,什么工作都停滞,等到拨乱反正结束了之后,一定会进入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

张知青是个不错的人,或许是因为当日我救小妮的事情太让人震撼了,他倒也不会把我当做寻常小孩,而是跟我讲起了很多从他老师那儿传下来的故事。

他是个讲故事的行家,什么楼兰古尸,丝绸之路大盗王,什么凤凰眼,讲得我们一愣一愣的,小妮便抱着张知青的大腿看我,小眼睛忽眨忽眨,可爱极了。那天我们很晚了才回去,没车了,张知青借了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我骑车,罗大屌在后面,刚刚出了厂区,罗大屌就满是懊恼地说道:“哎呀、哎呀,我的对象飞了。”

我不明白,听这家伙一解释,才晓得他所谓的对象,就是小妮,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人家小妮才十岁,你就这么猴急了?

罗大屌摇头晃脑,说我可是一见到那女娃儿,就喜欢到了现在,不过今天瞧见张知青和一枝花那样儿,恨不得直接将你认下来当女婿,我就知dào

自己没戏了。

这家伙的话儿让我感到好笑,不过我们山里面的娃娃成熟得早,一般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家里人都会张罗着找对象了,要是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婚嫁,这事儿就算是不正常了,所以他这般未雨绸缪,其实也是惯例来着。这事儿过了两天,接着一枝花打电话到二科室人,让我叫罗大屌去钢厂,那家伙回来的时候,喜气洋洋,告sù

我,说一枝花给他安排在了钢厂浴室锅炉房,给人烧锅炉。

这是份苦差事,但是一来罗大屌还没满十六岁,二来又不是钢厂子弟,能够安排一份临时的活计,人家指不定费了多少心思,所以罗大屌感恩戴德,说以后要是出息了,一定报答人家。

张知青一家是我们在金陵唯一认识的熟人,而且罗大屌去了钢厂,也是托了人家的关系,所以我们之间的来往十分热切,一来一去,彼此都十分熟悉了,而局里面也和张知青所说的,开始忙了起来,我开始被频频派遣出差,都不是什么大事,要不然就是重修道观,要不然就是安排寺庙僧人,我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然而有一天周日下午,本来我们约好在张知青家里吃饭,结果科里面临时有任务,说南郊瓦浪山那儿出事了,申重将我给抓着,连同着老孔、小鲁一起匆匆赶往。

黑暗年代 第七十二章 被人抛弃

找死不找死,这玩意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常人落在这大鱼背上,三两下,必然就给甩脱下来了,然而我却死死地黏在了它的身上,无论如何甩尾翻转,都没有用。

我曾经跟随老鬼,苦修道义,《太上三洞神卷》中的雷霆、除病、驱疫、保生、救苦、捉鬼、伏魔诸咒,总共七百八十余则,我死记硬背,熟知于心,虽然因为青衣老道的血咒封印,皆为屠龙之术,然而后来邪符王杨二丑给我洗髓伐经,授我《种魔经注解》,却是将一粒种子埋下,这些日子以来,虽然缓慢,但是它却已经生根发芽了。

虽然在二科这个小小的地方蛰伏着,被那个秃头肥肚猥琐相的吴副局长极尽奚落,被科里老人呼来唤去,甚至有些找不到方向,但我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我陈二蛋,就是比别人强。

我所欠缺的,只是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和舞台,而这条古里古怪的大鱼,也许就是我更好前途的开段。

在一阵恐怖的翻滚中,那条大鱼带着我,潜入了冰凉的水库底下。如鱼得水,这大鱼在浅岸的时候,还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力量来,然而一入水中,便如同一匹发狂奔跑的烈马,带着我不停地激流,忽左忽右,就是不上潜,存着心思要将我给淹死,或者等我受不住放了手,再过来撞我,然而此时此刻的我,虽然整个人被颠得天昏地暗,两腿抽筋,但是却依然还记得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几乎映入心头的咒文,降魔咒。

我几乎用进了全身的力qì

,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太上三洞神卷》中的降魔咒文,一边从怀中抽出了小宝剑,然后扎在了这条大鱼的脑子里。为此我还差一点被甩脱出去,不过最终那锋利的小宝剑最终还是切断了这条大鱼的脊梁,深深地扎在了它的脑袋中。鱼不会发声,但是我却还是听到了一阵刺穿耳膜的厉叫,而且还是在水中。

一阵剧烈挣扎之后,它那庞大的身躯终于停止了动弹,与我一起,缓慢地朝着水面浮去。

我不知dào

自己和这条大鱼在水里底纠缠了多久,但当浮出水面的时候,我那几近干涸的肺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舒展开来,从没有觉得空气是如此可爱的我,足足持续了三分钟的深呼吸,才从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兴奋中走脱出来,打量自己的处境,只见四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水域,水岸离我远得很,而宁静的夜里,我依稀听到了几声沙哑的喊声。

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我终于听到了这是在叫我的名字,而喊我的,除了我们科室两位老前辈,还有刘公安他手下的几个兄弟。

当时的我也是沉得住气,发xiàn

我抱着的这条大鱼,许是鱼鳔鼓胀的缘故,竟然漂浮在水面上,便开始推着这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过去一开始我还想要一鸣惊人,悄不作声地出现在众人身旁,然而没多久我发xiàn

自己的体力,在那短暂而激烈的搏斗中已经消耗殆尽了,而水库在夜里,水温格外冰凉,冻得我直哆嗦,于是也顾不得面子,扯着嗓子求援。岸上很快就反应过来,接着我瞧见有人纵身一跃,竟然也跳下了水,朝着我这边游来。

在刚才那般诡异的情况下,还敢跳入水中,这么大胆儿的人,自然是我们二科此行的头儿申重,他游到我身边,一边拽着我的胳膊,问我有没有事,我摇头,然后他又瞧向了我怀中的这条大鱼。

在幽幽的月光下,抹了两把拳头大的鱼眼睛之后,申重十分确定地告sù

我:“这是头鲶鱼啊,这么大的,说不定就成精怪了!”

这句话奠定了瓦浪山无头凶杀案的基调,那个叫做黄养神的神汉之所以身首分离,说不定就是被这鱼儿的背鳍给斩断的——你看看这背鳍,真的是比刀锋还要坚韧,也不知dào

二蛋你到底怎么弄得,竟然将这家伙给搞死了,干得漂亮。

“干得漂亮!”当我和申重两人费劲千辛万苦,将这头巨大的鲶鱼给拖上岸边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凑上前来,有人跟我握手,有人使劲儿拍我的肩膀,冲我大声说着这句话。

瞧见这些人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将青衣老道留给我的小宝剑给收好,然后很谦虚地摸着后脑勺,笑着回答道:“狗屎运,这是赶巧了呢。”

我很谦虚,但是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股尊重,特别是先前被水草绊住的刘公安,后来他被救上岸来的时候,告sù

别人,当时他的一双腿好像陷进了水泥里面一样,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中邪了——只有中邪,才能说明两把水草,就能够将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公安给困在水中。大家对于这一条两米多长的鲶鱼都表示出了极大的畏惧,它巨大,硕长,腹下有黑色纹路,一对鱼须像传说中的龙一般长,然而这样的怪物竟然死在了我的手里,实在让人震撼。

我毕竟是二科出来的,这些人的夸奖让申重颇为得yì

,众人合力,将那条巨型鲶鱼给拖上了岸,接着老孔又把先前中邪的孟老二和老李给弄醒,一番盘查,发xiàn

两人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面,河神老爷要请他们到水里面去,于是迷迷糊糊的,他们就来到了水边。

跟很多人被催眠了,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一无所知不一样,两人依稀还记得刚才的一些事情,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被恶鬼给控zhì

住了一般,止不住地直打寒颤。大家折腾一会儿,天竟然就蒙蒙亮了起来,水库离山脚下的孟家村也不远,于是便派了几人先下山去报信,然后我们则在这儿看守那巨型鲶鱼的尸体。

申重是老侦察员出身,对于道门玄学方面来说并不擅长,然而他之所以比老孔的级别高,倒也不是熬资历熬出来的,闲着没事,他便开始围着那巨型鲶鱼转悠,过一会儿,又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来。

我一身淤泥和鱼腥,洗过身子后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不过傻小子火力壮,光着屁股也不嫌冷,上前来看,只见这木盒子里装着一堆黑乎乎的粉末。

这是磁铁石,被申重放在了巨型鲶鱼身边绕了几圈,根据那磁石粉末的分布,一番观察,最终停在了我用小宝剑插出来的伤口处,探出手去,在这鱼脑袋里面摸了一通。这鱼大,脑袋足有脸盘宽,胳膊都能伸进去,没一会儿,他竟然从里面摸出一颗龙眼大的珠子来,用水洗净,手电一照,竟然有绿幽幽的光华闪耀。旁边的老孔很激动,惊呼道:“妖丹?”

申重笑着推了他一把,说:“放屁,你以为是你偷藏着的还珠楼主小说么?龙、蛇、鱼、龟、蚌,这些的脑袋里面都能够产珠子,是一种结石沉淀,不过看样子,是好货,回去鉴定一下。”

旁边还有地方部门的同志,申重倒也没有想着多表露,而是不动声色地收入了怀中。

孟家村离这儿并不算远,所以我们并没有等待多久,村子里就来人来,小鲁也来了,除此以外,还来了十几个拿着扁担挑子的村民,大伙儿过来之后,看着地下这么大的一条鲶鱼,都被惊呆了,议论纷纷,而村支书却没有容我们多想,一挥手,直接将那鱼给捆住,担回了山脚的孟家村。

经过凌晨的这件事情,申重和刘公安基本上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近几年来水库频频发生溺水事件,此番那神汉又在深夜里离奇死亡,应该就是跟这条成了精的巨型鲶鱼有关。

事儿就是这个事,不过至于如何向上面解释和交代,却是用不着我这样的菜鸟来操心,我在昨天与巨型鲶鱼的搏斗中,胳膊受了点伤,被安排在当地村民的家中休息,结果还没有坐下多久,突然感觉村公所那边一片热闹,连忙出了门,拉住一个朝着那边跑去的小屁孩子问怎么回事,那孩子端着一个巨大的碗,一边奋力摆脱我的手,一边大声喊道:“村支书说县里来的公安抓住了凶手,是条鲶鱼精,今天要把那鱼给宰了,剥皮抽筋熬鱼汤,给全村的人压惊还债呢,快去,快去,不然就吃不着了!”

我心中一惊,这是闹的哪门幺蛾子啊,当下也顾不得休息,跟着他来到村公所前,果然瞧见那儿垒起了一个巨大的灶台,上架大锅,我们捕获的那条巨型鲶鱼,果真给分拆了来,扔在锅里煮熬。

这锅应该是大食堂留下来的产物,煮饭用的,有点类似于鼎器,足够半人高。

灶台下面的火焰滚滚,旁边蹲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全部都端着大碗,眼巴巴地瞧着那口巨大的铁锅,闻着浓香四溢的鱼汤,吞着口水,像过年了一般。

黑暗年代 第七十三章 光头铮亮

八月一日夜里的建军节厕所斗殴案,是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成立以来,第一件轰动全校、甚至整个分军区的大事,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勤奋刻苦的小子,竟然在瞬间爆fā

,跟十三名学员在厕所里面疯狂斗殴,重伤三人,轻伤九人,然后狂追着一个学员十里地,吓得那人魂飞魄散,屎尿一裆,最后在一群教员和分军区稽查队的宪兵团团镇压下,才最终被制服。

陈二蛋这个名字,在此之后,也成为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很多人把它和萧应忠、梁努尔并放在一起,称作巫山三怪。

这个头衔听起来挺侮辱人的,不过在当时人们的心里,却代表着一种实力的象征。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情,当时爆fā

的我在被制服之后,稍微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给再一次扔进了禁闭室里面,没有人告sù

我需yào

在这里待上多少天,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好像是瞧一头怪物一般,充满了陌生,我当时也没有任何惧怕,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忍我很久了,我也忍这些家伙更久。

我陈二蛋自生下来,除了杨小懒欺负我之外,就没有吃过啥亏,就连邪符王杨二丑这样的人,都在我面前死了,我受够了白眼,受够了冷漠,到了今天,老子未必还会怕贱男春这样的小杂鱼么?

人要是活着不痛快,那还活着干嘛地?在禁闭室里面,我蜷缩着躺好,啥也不想,呼呼大睡。

我不知dào

我睡过去的时候,学校以及军分区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争论,只知dào

在此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提问我,除了送饭的看守,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dào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天的时间里,我不断地回忆起那天厕所里面发生的事情,想着当时的场面还真的混乱,要不是我突然接通了《种魔经注解》中的功力,说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贱男春和谢毅当时的计划其实十分妥当,十三个人里面,有中级班的,有初级班的,基本上都当过兵,而且还受训许久,一拥而上,把我弄成肉饼都有可能,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想到,我除了跟他们受过一样的训liàn

之外,暗地里还有着别样的修行。

当他们在睡觉的时候,我在打坐修行,他们在玩闹的时候,我在行修动功,吃饭睡觉,拉屎拉尿,我无时不刻,都在努力。

因为我要成为一名有力量的人,成为能够改变命运的人,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命中应有十八劫,是一个有可能活不过十八岁的家伙——别人不努力,或者只是一生默默无名,然而我若是不努力,便有可能活不下去。

我在禁闭室里面关了三天,第四天清早,负责学校后勤的地中海教员李青虬过来提我,带到了校长室里。

一路上,他都显得小心翼翼,不时打量我的脸色,瞧见我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这才舒了一口气。而在校长办公室里,我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办公桌前,瞧见戴校长泡了一杯浓茶,雾气冉冉,他在仔细地打量着我,而我则浑然无惧,笔直地站着。过了好久,戴校长才缓缓的地说道:“陈二蛋,你知不知dào

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

这会儿我倒没有示弱,而是梗着脖子说道:“架是他们要打的,十几个人,黑灯瞎火地堵在厕所里面,我要是不反抗,岂不是要被打死?”

戴校长瞧我理直气壮,不由得被气笑了:“你啊你,我真的不知dào

说你什么好了。这半年来,你的表现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的,聪明勤奋,好学刻苦,本来学校已经准bèi

将你提到中级班,并且评选为十佳优秀学员的,结果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别人欺负你?他们能欺负到你么,好嘛,一个揍十三个,还追着刘春同学十里地,疯起来十多个教员和宪兵都制不住你——你知dào

这些天来,别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么?”

我低着头,不答话,戴校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能耐!别人说真能耐,巫山学校啥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怪物!”

我不知dào

他这话儿是在夸奖我,还是在骂我,低头不语,接着听到戴校长后面又跟了一句:“你知dào

么,学校方面现在的压力非常大,很多人给我提建议,说这样的学生太难管了,实在不行,就开除得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开除我?这不就是说,我哪儿来的,就要滚回哪儿去了?

我心中一惊,直接冲到了戴校长的办公桌前,双手按住台面,大声问道:“为什么?事情是他们挑起来的,为什么要惩罚我,而不惩罚他们?”戴校长也霍然站了起来,冲着我骂道:“你倒还好意思说这事儿?三个人重伤,九个人轻伤,还有一个人给你吓得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都搁军分区医院里面躺着呢,不处理你,处理谁?”

戴校长这么一吼,我整个儿的心都往下面沉,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抱着头,不知dào

说什么好。

说起来,学校的生活其实很不错,除了少数日子,大部分时间的米饭都管够,虽然缺盐少油,但是我却十分满yì

了,最重yào

的是在这儿我能够学习各种知识,听说到了中级班、高级班,他们还会组织真zhèng

有本事的人过来教学,什么画符啊,阵法啊,以及各种诡异事件的处理,都会教,从那儿毕业了,以后工作对口,工龄直接从入学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成绩优异还能够提级……

然而所有一切美好的前途,都给我一瞬间的暴怒给毁了,这叫我怎么不懊恼,就这样回家去,我还真的没有脸。

就在我万分懊恼的时候,严肃的戴校长却突然问起了一个问题来:“陈二蛋同学,你打伤刘春、谢毅这些同学的本事,是不是跟李道子学的?”他问得很突兀,我陡然醒转过来,麻衣老头曾经说过,《种魔经注解》是一门魔功,什么是魔功,那就是投机取巧、另辟蹊径,不为正统道学所容的手段,我要是让戴校长晓得我学的是这儿,别说被开除出学校,只怕连自由都不能保证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我果duàn

地说道:“是,不过他不准我在别人面前使,说是威力太大,容易误伤旁人……”

我说得欲言又止,戴校长立kè

会意,他用食指叩了叩桌面,沉默了好久,这才说道:“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毕竟那些学员都在医院里面躺着呢,学校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不得不处理你。不过怎么处理,这事儿还是有待商榷的——是开除你,还是给你安排一场考核,让你立kè

毕业,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态度,以及选择……咳咳,你入学的时候,学校帮你保管了两件东西,那把法剑,可以护身,至于那四张符箓,很有科研价值,如果你肯贡献出来给学校作研究,我想对于你这样的学生,其实学校也是可以酌情处理的。”

青衣老道当初走的时候,留下六张符箓,被我用了两张,剩下的甘露符、风符、斗母玄灵秘符以及雷符,都一直放在符袋里面,小心收藏着,当初被戴校长收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异议,而如今他突然说出了这么一个提议,我便陷入了沉默。

十分钟之后,我选择了妥协,同意了戴校长的提议,作为我慷慨的回报,中午我就被安排了考核,而下午我便从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毕了业,带着胖妞和我的那把小宝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大山。戴校长帮我联系了一家位于金陵的对口单位,而在此之前,我有十天的假期,可以回家探望亲人,接着就要到新单位去报道了。

离开位于大山里面的培训学校,我归心似箭,几番周折,终于返回了三省交界的麻栗山来,看到雾霭中的大山,恍如隔世。

黑暗年代 第七十四章 降龙伏虎,白衣赤足

我生于六十年代,身负十八劫,是一个早就不应该存zài

于世的男人……

*********

我是一个自出生起,便有可能夭折的人,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学名,听人说这娃儿刚刚生下来的时候,隔壁村的接生婆将这孩子给高高地举起来,扯着那能够吓死人的嗓子大声喊道:“嘿,是个娃崽!哎哟喂,看这两个蛋,忒大了咧,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蛋呢!”

这位姓王的接生婆是这麻栗山这十几个村和自然组的送子娘娘,从业几十年来,除了条件好得能去乡卫生院和县医院的人家,大部分的娃儿都是经过她这双糙手从大肚婆子那儿弄出来的,这话儿一出口,就奠定了我“陈二蛋”的这个诨号来。早先的时候,卫生条件不好,小儿容易夭折,所以乡下人在给自家孩儿起名号的时候,讲究贱名穷养,越不像是人名越好,好避过阴神野鬼的耳目,免得被鬼神嫉妒,让老天收了去。

龙根子、罗大屌、王狗子……听听,乡人的眼界普遍不高,通常也就只是这样的见识了,相比之下,我这陈二蛋的名字,其实也还算是高雅,对不对?

我生下来就与别人不同,村子里别的人家,孩子一生下来,哇啦哇啦地哭,那个欢畅劲儿,听着就喜庆,而我却是一言不发,一双漆黑的眼眸子咕噜噜地转,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王稳婆接生的经验足得很,不过看到我这幅模样却有点儿吓坏了,用指甲掐了一下我的屁股,结果瞧见这娃儿愣是一点音都没有,所以她又说了一句话:“这娃儿,怕不是来讨债的吧?”

说到讨债,这其实说的是一个在麻栗山传了很久的故事,讲的是田家坝有一户人家,被自家儿子害得家破人亡,那还是民国年间的事情,后来县上枪决那小子的时候,他突然说出一番话来,说自己以前是那户人家的仇人,转世投胎到了他家,就是专门过来讨债来的。

山里面消息闭塞,不过山鬼野物的传说却数不胜数,可以说每个村子前晒太阳的老头都能够跟你讲一箩筐的鬼故事,那户人家早就绝了种,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不过却一直流传了下来。不过听我爹,也就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陈知礼陈医师的说法,这是小孩儿在妈妈肚子里,吸得气都是那脐带输入的,临盆之后,脐带剪断,就要靠自己的肺来吸气,如果不哭,说明体质忒弱。

但是后来村子里面的人说,我娘分娩之前,龙家岭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这风黑,大中午的突然一下就乌央乌央,好似黑夜,整个天地便变得一片漆黑,狗吠牛咩,吓得村里人抄起家里面带响的盆啊碗儿的,使劲敲,以为是那天狗食日呢。可是当我一声不吭地生下来时,那黑风就没了,好像一点儿迹象都没有一样,后来村里人晓得了这件事情,结合我生下来不哭的情形,都传言,说陈医师家的这个崽子,邪性。

村子里还说我娘为了生我,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不晓得是咋个好了,但是也总有人说我不详,是个讨债鬼,山里人迷信,时至如今,我还能够记得童年总是被村子的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情形。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我听我爹我娘零零散散说起来的,印象总也不深,不过好在小时候的我特别顽皮,也没有太多的自尊心,小孩子嘛,喜欢玩闹,大人虽然也会说,但是倒也不会做得太出格,毕竟我爹是这大山里面的赤脚医生,在道路不通的七十年代初,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是要找他看病的。

我出生便有一劫,那个只有我爹娘晓得,不过八岁那年碰到的劫难,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男娃七八岁,狗都嫌得很,那个时候正好赶上了风潮,虽说大山里面的影响并不算大,但是学校也停了课,那个时候的我才上二年级,本来就没有什么上进心,闲下来就跟着几个小伙伴漫山遍野的胡跑。先前说过一个儿时的玩伴,叫做罗大屌,他爹是猎户,以前还没有收枪,他家有一把装铁砂子的猎枪,那是解放前留下来的,塞满火药和铁砂子,一搂火,碰地一声巨响,啥都拿下了。

那个时候罗大屌他爹外号叫做撵山狗,缠着头巾,扎着腰带,背上一杆枪,简直就是所有孩童心中的偶像人物,我眼馋得很,磨了罗大屌好几回,他终于找了个机会,偷了他爹的枪,带着我、龙根子一起进了山。

麻栗山地处湘黔川三省交界,靠近湘西的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已经属于十万大山的范围,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子,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人迹罕至,到处都是野物,更有猛兽,说起来十分危险,不过既然是那狗都嫌的年纪,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的担心,傻乎乎的三个人扛着一把枪,两把柴刀,就兴冲冲地四处逛。

我们出了龙家岭,过了田家坝子,又过了螺蛳林,于是就进了深山,小孩子好动,一进山就没得边界地疯跑,那个时候正好是夏天,山里面有好多野果子,山杏、野桃还有蛇刺果,都好吃,不过我更加在乎的是罗大屌背上的枪,眼珠子一直都盯在了那铁管子上。

“大屌,给我搂一火?”我和龙根子不停地磨他,不过罗大屌就是不肯,他爹是猎户,他也晓得装药开枪,不过舍不得,说一枪要有一块肉,要不然就亏了,肯定不能给我们拿来玩的。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弯子,旁边有一条小溪,龙根子指着前面的一丛草,说哎,大屌、大屌,那里有一个东西,好像是狐狸摆子咧。

听到龙根子的轻喊,我们低下身子,眯着眼睛去看,果然,在那绿色的草丛子里,有一抹白色的绒毛,微微一动,突然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狐狸脑袋来,白乎乎的,眼睛黑黝黝,像玻璃珠子一样,漂亮极了。山里的猎人对于狐狸这种东西很忌讳,说它能通灵,一般是不会惹的,不过我们这几个小子哪里懂这个,罗大屌一边装着铁砂,一边去瞄那只小狐狸。

山里的孩子莫看着土里土气,不过有灵性,罗大屌那年才九岁,不过跟着他爹,可打过不少的兔子,这一回说不定能够打一只狐狸回去呢。

罗大屌在那儿装枪,我也在旁边看,不过不晓得为哪样,我看着那只小狐狸的脸,尖尖小小,柔柔弱弱,总感觉像是人一样,等到罗大屌把猎枪装好的时候,那小狐狸好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把头扭过来,一对眼睛朝着我们这里看。

我看着那小狐狸的眼睛黑黝黝的,晶莹剔透,一下子就觉得我们这三个人蹲在草丛这儿朝人家瞄准,实在是太损阴德了,所以下意识地推了罗大屌一把,喊莫打了,莫打了。

罗大屌正在瞄准呢,结果被我推了一把,莫名就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响,吓得我们几个都尿了裤子。

我和龙根子是听到这枪响,罗大屌是被打偏的猎枪吓得,结果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xiàn

那小狐狸早就不见了踪影。

为了刚才那一下,罗大屌跟我干了一架,不过打完之后,我们又和好了,一模裤裆,尽是尿骚,这猎是打不了了,天气又闷热,于是我们就下溪去洗澡。

谁知dào

我这一番下水,我却是差一点儿死掉。

黑暗年代 第七十五章 不相为谋

刘公安的叫声让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我扭过头,往着那矮坛子盛放的头颅看去,但见那个叫做黄养神的神汉僵直铁青的脸孔,阴郁得吓人,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变化,那么就是刘公安的幻觉咯?

这停放尸体的草棚子里面,除了我和刘公安,还有申重和老孔两人,除此之外,没有办案人员再愿意进来了,他们都嫌这儿的气息太过于阴霾,让人有一种透不过去的沉重。四个人,我们二科的三个人都确定那脑袋并没有笑,然而刘公安却有点不能控zhì

自己的情绪,告sù

我们,刚才那脑袋笑了,嘴角一抽一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要索命一样,看得他汗毛直竖,感觉有人趴在他身上一般。

刘公安仓惶离去,草棚子里面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申重递了一根烟给老孔,两人点上,长长抽了一口,老孔突然说道:“老申,这事儿真的有些不对劲啊,要不要打电话回局里,请一科的人过来支援啊?”

申重看着那骇人的死人脑壳,然后盯着老孔说道:“嗯,这事儿是挺邪门的,不过虽说科长不在,但是你不是也会些小玩意么?别藏私了,拿出来吧,何必去让一科的那帮孙子笑话?”

老孔摆摆手,猛摇头说道:“老申,别笑话我了,我的那点儿小玩意,也就是避避邪、消消怨的小把戏,我爹死得早,我也没有学全,单独弄,我也没把握呢。”老孔谦虚,而申重则转过头来,看向了我,说:“二蛋,我看过了你的档案,晓得你是老局长的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毕业出来的,而且之前也有些底子,你觉得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雪;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来到新单位,一直都憋足了气力,准bèi

搞点儿大事出来,建功立业,也免得那个吴副局长总是瞧不起我,今天听到申重在这边跟我问起,顿时就感觉到一阵激动,也顾不得别的,点了点头,说:“我试试!”这话儿说完,我便一步走到了矮坛子前面来,解下了皮带,直接掏出那话儿来,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手掐净身法诀,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申重瞧见我这架势,慌忙拦住我,喊道:“嘿,别啊,你别破坏证物啊?”

不过我这情绪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拦也拦不住,膀胱一松,立kè

一泡热烘烘的尿液就浇到了那死人脑袋上面。

申重拦不住,一脸郁闷,然而扭头一看,却见那死人头颅上面竟然冒出了滚滚黑烟出来,翻滚着,不断聚散,竟然凝现出了一个扭曲的脸孔来,跟那神汉的脸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一双孔洞的眼眶里面,竟然充满了浓浓的怨恨。

有怨便对了,莫名惨死的人,魂魄一般都是不容易自动消解的,因为它有执念,然而这世间便是如此,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大家各走各的地界,最好别相交。

傻小子火力壮,我并不顾那黑色烟雾中的鬼脸,而是将尿液往上移了一点儿,浇在其上,这一淋,草棚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尖厉的叫声,接着黑烟一卷,消失于无影无踪了。

那黑烟一消散,草棚子里顿时就恢复了原状,申重过来拍我的肩膀,嘿然笑道:“小子,不错啊,你怎么办到的?”我一边穿上裤子,一边解释道:“这个人死的时候,走得心不甘情不愿,他自己又有些本事,所以魂魄留在体内不走。他不走,有两种可能,一是还有牵挂,想要最后再见一见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二呢,就有些恐怖了,他可能是死得不甘心,想要多拉几个人一起陪葬,也就是所谓的黄泉路上,一路同行,不寂寞……”

我说得头头是道,申重如获重宝,而老孔又请教起我刚才的手段来,我告sù

他,刚才我那一泡呢,是持咒了的童子尿,阳气最盛,一般阴晦之物,都不能够经受得住的。

这里面的原理,老孔也懂,他这一边点头,一边坏笑道:“不错,有了这源源不断的辟邪之物,我们倒也没有太多好担心的——老申啊,二蛋是个人才啊,特别是这童子尿,利用得好,我们这几年的日子都好过了啊……”

我们虽然清除了头颅里面的邪性,但是因为我并不能够与那“东西”交流,所以也没办法知dào

他到底是如何死去的,事情的进展依旧还是没有,我们出来之后,申重跟当地的公安同志们商量了一番,然后决定我们在这儿驻村,共同破案。对于我们的到来,当地的同志们都表示了欢迎,前些年特别乱,很多工作都停滞了,他们的业务其实也并不熟练,而且即便厉害,那也是跟穷凶极恶的歹徒斗智斗勇,倘若涉及到别的东西,那就有些专业不对口了。

我们这边领头的是申重,而对方则就是刘公安,得知我们已经把那死者头颅里面的“东西”给驱走了,他表示出了最大的热情,研讨一番之后,我们决定连夜上山,去水库那儿驻扎。

既然一切线索都停滞了,那么只有在最危险的地方,才能够有可能发xiàn

新的东西。

当天晚上我们在村公所那儿吃过了饭之后,就开始上山去,我们二科四个人,留下小鲁在村子里看车,其余三人上山,而刘公安他们,则有五人一起,持枪的就有三人,如临大敌。就这八个人,再加上村子里面两个熟悉水库情况的村民,总共十个,组成了这一次案件的勘察队伍。

瓦浪山并不算高,而且水库就修在半山腰,所以不费多少时间,十个阳刚火旺、正当年的壮汉,也没有太多好害pà

的,直接就住进了出事的那间木棚里面来,趁着天色还有点光,申重、老孔和我在水库周边巡查了一番,发xiàn

这儿的水很冰,湖面上还好些,手往里面一放,下到十几公分,感觉就跟冬天了一样。

老孔祖上是给人看风水的先生,这行当传了几代,后来他爹在大批斗时期的时候死了,不过手艺也传了些下来,他围湖走一圈,告sù

我们:“这水库修得太乱了,又伤风水,又截水脉,难怪这么乱。”

我没有学过风水十三术,看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不过总感觉这水库周围的林子茂密繁盛,阴气太过于浓郁,估计即便是到了夏天,只怕也是冷飕飕的。

金陵是出了名的火炉子,夏天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只怕会有好多人想来避暑。人多了,就容易死人。

老孔左右瞧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跟我们说道:“那个神汉,恐怕是有些本事的,只可惜还没有弄完,人就死在这儿了。这个地方不太平,需yào

布点法阵出来,压一压这里的煞气,要不然,不但是以前,以后恐怕这儿也会不得安宁。”老孔的话有道理,申重跟我们谈起了他办案子的思路,希望能够通过找出凶手的事情,让上面引起重视,然后到时候从上面或者总局那儿,派一位真zhèng

有大本事的人物来,给这里布一个镇灵的法阵,免得这儿的老乡们,总是深受其害。

谈完了案子,天已经是黑蒙蒙的了,我们在手电筒的指引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来,刘公安和他的几个兄弟也已经回来了,大家打了招呼,又研究了一会儿案情,然后两两一组,准bèi

夜里执勤。

事情有点儿邪门,所以大家都要加强防范,我因为年纪小,被分配了上半夜,到点了之后,与人交接,然后躺在木棚子的地板上睡去。

因为是出任务,我睡意也不重,半夜的时候有人推我,便一下就醒了,骨碌一下爬起来,瞧见是老孔,在我的耳朵边轻声说道:“二蛋,刚才李冠生出去了,恐怕有事情要发生啊!”我脑袋迷糊了一阵,而后突然想起来,李冠生不就是和我们一起山上来的村民老李么?想到这儿,我立kè

拉着他问道:“村民是不安排值班的,他跑出去干嘛?”

这会儿大伙儿都爬起来了,旁边的刘公安一脸的紧张,抿着嘴唇说道:“他刚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朝外走,我问他干嘛,他说尿尿、尿尿,我就让他走了,结果过了五分钟,还没有回来,喊名字也没有应……”

申重脸色一变,催着大家说道:“走走走,赶紧出去找,别让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死去,到时候这可就要闹笑话了!”

大伙儿纷纷穿衣,然后三人一组,朝着水库边摸去,我们走的是堤坝方向,走了几分钟,突然听到旁边的湾子那儿有刘公安他们几人的声音喊了起来,十分嘈杂,心知出了问题,于是发足狂奔而来,匆匆跑到岸边,突然瞧见刚才不见了的老李突然出现在了河岸边,而水里面还冒出一个人来,湿淋淋地,正在拉着老李往水里面走呢。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他们的前方,是黑黝黝的水库。

黑漆漆的夜里,这样两个人出现在水岸边,一阵阴风吹过,让人心中无端生出了一阵凉意。

我艹,好恐怖啊……

黑暗年代 第七十六章 巨龙撞击

就在我兴奋地以为我能够留守在崖顶之上,等所有人进入墓中之后,我就能够趁机逃脱的时候,麻衣老头一挥手,果duàn

地说道:“走,都进去,同甘共苦,一个不留!”

这老头倒也是谁都不信任,我就罢了,因为他本来就已经察觉了我心中的想法,至于杨小懒,估计也是被他吩咐着紧盯着我,所以才会如此。

地包天虽然有些诧异,不过此行,毕竟还是以麻衣老头为主,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捆麻绳,在附近一棵结实的杉树上系好,然后开始往下放,接着整个人纵身下去,没一会儿,下面传来了声音,说好了,下来吧。

这话儿十分低沉,突然间我们身后的林子有一只夜枭飞出,不知dào

是乌鸦还是猫头鹰,扑腾的翅膀发出一股“呼啦啦”的风声,麻衣老头的眼睛瞬间变得十分的锐利,往后仔细地瞧了过去,良久不语。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杨小懒有些害pà

了,拉着她爹的衣袖问道:“爹,你咋了?”

麻衣老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飞鸟遁入夜空,这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摇头说没事,这时下面的地包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扯了扯绳索,再次催促,然后麻衣老头便没有再理会,而是让我先下去。我不敢违抗,拉着这麻绳开始往下滑。这段距离很长,若说以前,我或许会心惊胆战,然而此刻却无比顺利,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横在半中间的敞口处停下,瞧见地包天在那儿拽着绳索,手中还举着一盏铜灯,散发着朦朦胧胧的灯光。

就是这灯光,指引着我下来的路,我有些好奇,问地包天:“王叔,这东西叫做什么,看着好有意思啊?”

一路上,地包天都没有怎么跟我交流,听到我这般问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不太明白我和麻衣老头的关系,不过他也不好怠慢,而是仔细地给我解释道:“这灯呢,是我们行当里面的老物件了,叫做阴阳灯,灯油是用产子母牛的子宫熬制,设计也巧,能够感受不认识的脏东西,一旦有,这灯火便闪烁不休,以作提示……”

说完,他将那盏铜灯往前一抛,这东西竟然没有掉下去,而是悠悠地现飘浮起来,照亮了偌大的平台敞口。

瞧见他这一手,我估摸着刚才杨小懒所说的地包天养鬼,倒也不是虚言,心中敬畏,没有再问。地包天瞧见我面露惊讶,估摸着我也就是一个刚收不久的弟子,没有什么本事,于是就不再理我,而是开始接应着杨小懒下来。

没人理我,我乐得清闲,借着这幽幽灯光,打量里面,瞧见这儿外面就是一个风化的豁口,旁边还有一些灌木丛和野树遮挡,然而往里面走一点,便能够看到一个土洞子,很小,但是足以容纳一人爬入,而这崖间并不算高,往下十几米,便是几个小水潭,都不大,夜里面往下瞅,有光亮晃荡。我打量着,没一会儿杨小懒下来了,接着是麻衣老头带着大个儿一起下来,地包天将那麻绳晃荡一下,然后掩藏在了藤蔓中,跟麻衣老头解释道:“往上是一条路,而如果不行,从这儿跳到那边,顺着斜坡下山谷,也是可以的。”

麻衣老头点头,然后问道:“明白了,你看过你父亲的笔记,应该知dào

如何进入吧?”

地包天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被这南明墓害惨了,我从懂事起,都在旁敲侧击,就是要揭开这座古墓神mì

的面纱,让我爹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古墓危险,在进去之前,我先跟大家讲一下这里的情况——这墓是南明白莲教楚南分舵的舵主修建的,根据流传下来的秘录,总共分为三层,当年我爹他们进入了第二层,然后就折转了,而真zhèng

的秘密,在第三层,只有进入那里,所有的谜团才能够揭开^”

我心想原来这人他爹就是个挖人家坟地的,难怪会受那罪,不过想一想,其实他还是蛮有孝心的,要不然这儿如此危险,连他爹都一直阻拦,但是他却义无反顾地来了,倒还真的是一条汉子,跟我二蛋哥一样。

地包天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开始给我们画起了里间的地形图来,我努力地看着,琢磨着倘若要有什么不对劲,我铁定原路折转回来,然后赶紧溜号。

讲解完了这些之后,地包天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各位,清楚了没有?”

我们都点头,然后摩拳擦掌,地包天又交代了一些进入里间的注意事项,然后一拍手,大声喊道:“开山了,动土了,祖师爷保佑,各路土地神仙,咱也是没活路了,给口饭吃呢。”他这般自我安慰地说完,旁边的那盏铜灯便悠悠地朝着旁边的土洞子里飘去,麻衣老头回头瞅了我一眼,口中念了一句咒诀,大个儿便动了,补在了第二个位置,接着他跟上了前去。我没动,结果杨小懒踢了我屁股一脚,喊道:“走啊,待在这里干嘛呢?等死呢?”

杨小懒说得凶悍,我便知dào

自己的位置在第四个,而她的责任,就是监视着我。

我没有说话了,跟在麻衣老头的身后,往那小洞子里面钻。那是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土洞子,足够大个儿那般的壮汉进出,两边的泥土都比较干燥,显然是有些时间了,我埋着头爬,足足爬了几十米,都没有到尽头,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洞子是地包天他老爹挖的么?这得耗费多少的工程量啊,田家坝那次修水坝,要是能够请他们来,就不用那么费劲儿了。

思绪就这么飘忽着,我们已经到了土洞的尽头,前面突然出现了停顿,因为隔着三人,所以我也没有瞧见,大概又等了几分钟,又开始动了,于是我继xù

匍匐前进,前面突然一空,便瞧见我们钻到了一个还算是宽敞的空间里来。

我来得晚,前面地包天已经在此处点燃了四根蜡烛,分别放置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处。

这蜡烛放得很有讲究,并不是房间的四角,而是用一个罗盘仔细计算,放在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四个方向,一丝偏移都没有,而我也瞧见了旁边有一堆的尸骨,看头颅就有四个,不过骨头似乎更多,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被堵住。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要搁以前,我得要叫出声来,然而给麻衣老头的一堆僵尸刷了小半年的人油,我倒也能够免疫了。

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里啥东西都没有,就是个土房间,有些零碎,估计也被前任给弄走了,旁边有个豁口,是条地道,地包天朝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地道很危险,处处陷阱,当年我爹他们填了四条人命,才到达的第二层,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dào

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或者遗漏,大家小心一点。”

没有人应声,这个狭长的甬道口,最前面是那盏阴阳灯,一晃一晃,而我们则在后面小心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又来到一个空间,这儿比外面的大一倍有余,出现了好多零碎的玩意,桌椅床榻,都是漆器,艳红的颜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黯淡。

正中间,有一樽棺柩,厚重的黑曜石材质,从地上直接长出来的,足有两米多高。

除此之外,再无通道。

麻衣老头皱着眉头,问第三层在哪儿?地包天一边深呼吸,一边指着那黑曜石棺柩说道:“如果记录中的没错,应该在这里。”

黑暗年代 第七十七章 木秀于林

来人身手极好,正面迎上小妮,并不与其较力,而是以一根木棍子压住了小妮,连消带打,居然将势猛如虎的小妮给压制住,一点儿也不落下风。

我从天边爬起来,瞧见那是一个头上包着蓝黑色布条的苗族少年,看年岁要比我大两三岁,骨架挺大,英姿勃勃,抿着嘴不说话的时候,十分冷酷,一根长木棍舞得虎虎生风,眼睛目不斜视,很认真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女,一棍一个动作,缓慢而有效,将不断咆哮的小妮给制服着,不让她伤到自己。我瞧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舞蹈,或者艺术,心中不由得一阵敬佩,想着我要有这等本事,那就好了。

很快,那个苗族少年便将小妮给按倒在地,用木棍死死抵住,将左手中指在嘴中一咬,然后在小妮的额头上面画了一个“S”字。

一道微微的光华升起,原本暴躁不安的小妮身子瞬间柔软下来,眼神发直,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就再次昏迷过去。

瞧见这利落的身手,我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抹唇边的鲜血,便凑上去打招呼道:“这位大哥,好身手啊,不过你可千万别伤害这个小女孩,她是无辜的,只是中了邪……”那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立kè

就落在了我手上的小宝剑上,瞧那出鞘的剑刃寒光凛冽,眼睛就变得狭长起来。

我看着他冷冷不说话,心中便有些不满——不过就是耍一手好棍法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人家到底救了我的性命,便算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我都要感恩的,于是上前来,跟罗大屌他爹撵山狗热乎道:“罗叔,你们怎么赶过来了?”撵山狗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别着急,我们刚从田家坝赶过来,是专门赶过来找张知青和小妮的,努尔判断张知青家的脏东西转移到了小妮身上,没想到你们这边正好就打了起来——没想到大屌说的是真的,你竟然有这等本事,不错,不错!”

他拉着我走到门口来,跟我介shào

那个冷酷帅哥:“这个是努尔,梁努尔,是蛇婆婆的徒弟,专门过来给张知青家解决麻烦的。”

撵山狗瞧见我看冷帅哥努尔不说话,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努尔是个聋哑人,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他说完,开始朝那冷帅哥做手势,他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朝着我露齿一笑,展现出了十分阳光的笑容,还张嘴说道:“阿巴、阿巴……”不知dào

为什么,我刚才看到这小帅哥又帅又厉害,心中莫名生出几许敌意,然而瞧见他这般阳光灿烂的笑容,又有些心酸,这老天还真的是不公平,这样完美的一个翩翩少年郎,竟然是个哑巴?

难道这世间又帅又有本事的少年郎,就只有我二蛋哥一个么?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这心思一转,我走上前来,跟撵山狗讲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而我爹、我娘、我姐和张知青也从我家匆匆跑了下来,再加上王狗子一家,一时间热闹极了。张知青过来看自己的女儿,先是道谢,忧心忡忡地问他女儿的情况,我是完全不懂,努尔倒是懂一些,连比带划地通过撵山狗的翻译,告sù

我们:“这小女孩是被婴灵附体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婴灵,是天上的星辰转世,以后是要做大人物的,可惜还没出声就夭折了,心中怨愤不平,所以才会闹事。”

听到这说法,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青衣老道说我是山鬼老魅聚邪,所谓聚邪,就是能够勾引一些邪物着附,难不成这小妮的弟弟,也是这么一位?

要真的是如此,也就解释了刚才那婴灵为何这么厉害、连我口中精血也不惧的缘故了,这样的孩子,当真是不如不生出来。

便是我,倘若没有生出来,说不定这世间就少了许多麻烦事。

努尔是名震麻黎山的蛇婆婆徒弟,虽然是个聋哑人,但是通过手语比划,却是能够指挥着我们行事——无论是张知青、一枝花还是张狗子他爹,所有被小妮或者婴灵触及过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油黑发亮的怪异色彩,这些是凝聚成形的阴气,最是污秽,一旦沾染在身,便会持续不断地招惹阴灵,并且会虚弱无力,过不了多久,就只有死路一条。反倒是我,因为血精气旺,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受了震动,腰酸腿疼。

破解的法子也并不是很复杂,让人用生姜和红糖熬煮,先是大火,再改小火,又复大火煮熬至浓浆状,一半涂抹伤处,一边吞服入口。

完成这一切,杀一只天天打鸣的芦花大公鸡,取最早流出来的那一股血,涂抹干涸的糖壳外面,即可。

生姜性味辛温,有散寒发汗、化痰止血的功效,红糖性温味甘,益气补血、缓中止痛,一将一臣,辅佐有功,而大公鸡每天对日打鸣,吸食朝气,第一股血最是阳刚,对于驱除阴寒也最是了得,在五姑娘山顶我虽然主习道经,但是旁门杂类的也都学了一点,看完顿时心生敬仰,看来这哑巴少年倒也是有真本事的。经过这一番动作之后,三人身上的阴寒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黑色渐淡,不知不觉就已经是白天了。

这一夜哑巴努尔一直都在忙活,而他所有的话语都通过撵山狗来翻译,胖妞这个小猴子跟在后面学,竟然也有模有样的。

忙活一夜,我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凑到撵山狗旁边打听努尔的情形:“罗叔,这努尔到底是咋哑的啊,我看他会得可多,一点也不像是不正常的人……”撵山狗叹气,看着一脸认真地给三人查看伤情的哑巴努尔,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听说是蛇婆婆从山里面捡来的孤儿,养大到了六岁的时候,被一条罕见的铁骡火线蛇咬到,结果就说不了话了,听力也越来越下降,不过越是苦难,他越是有灵性,跟着蛇婆婆学了一身本事,这回我进山求助,蛇婆婆老了走不了路,便由他陪着过来,我也不晓得行不行,不过现在看来,绰绰有余,颇有蛇婆婆当年作风啊……”

我二蛋最是重英雄,听到撵山狗这么讲,便凑上先去跟哑巴努尔热乎。他那人也好玩,不笑的时候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露齿一笑起来,就显出了孩子的稚气,手语并不难,我连蒙带猜,跟他聊得不亦乐乎,旁边的胖妞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不时扮个鬼脸,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看得出来,哑巴努尔人很不错,就是平日里跟人的交往比较少,也不太会笑。

努尔出手,终于三个受到牵连的人给弄得差不多,便是接触婴灵最久的一枝花,也逐渐清醒过来,明白了此时的状况。解决了其他人后,现在我们唯一头疼的,就只有被那婴灵附体的小妮了。我瞧过了,那头婴灵十分的顽固,执念过重,非要来世间走上一遭,受到我和哑巴努尔的干涉过后,就紧紧地缩在了小妮的意识中,使得那小女孩儿昏迷不醒,面目发青。

我跟努尔自我介shào

,说是修道之人,于是他便跟我商量一通,我也听不懂,胡乱应答,连连点头,努尔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准bèi

今晚驱灵。

吩咐一应之物,张知青都准bèi

齐全,月过中天,我们来到了田家坝小妮家中,准bèi

了驱灵之术来。

为了不丢人,这次我带了青衣老道留下的符袋。

黑暗年代 第七十八章 死也甘愿

在醒过来的那一刹那,我心中凭空生出了一股凶戾之气,恨不能把这个将我吵醒的家伙,给生生撕碎。

然而当我想到他就是我隔壁的忠哥,而且这两天人家对我其实很不错之后,这才将那股莫名而生出来的戾气给压下去,摸摸自己的身子,一身的冷汗,几乎将我身下的这草席都给浸透了。我的心跳十分剧烈,砰砰砰地不停歇,我一边深呼吸,一边自责: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生出刚才的那种想法,难道这就是我的本性么?

还是修liàn

《种魔经注解》,所产生的副作用?

隔壁的忠哥还在敲墙,问我道:“二蛋,你到底怎么回事,快告sù

我啊?你别吓我啊,日你奶奶个腿,快回话!”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然后跟他说道:“忠哥,没事,我刚才在练功,一不小心就入定了,有什么问题么?”

听到了我的回答,隔壁的忠哥长长舒了一口气,说我艹,你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发了魔怔呢。刚才我在睡觉,突然梦到有一个怪物冲出来,带着八十一个兄弟在战场上厮杀,它的兄弟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个个本领非凡,杀得那叫一个惨哦,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人,那脑袋啊,残肢断手啥的,多得看都看不完,结果后来我感觉好像它就在隔壁,以为你被鬼捉了去呢……

我大吃一惊,怎么感觉忠哥说的那人,跟我刚才入定坐忘,观想的那尊魔神,竟然有几分相似?

不过我心中虽然惊疑,却不敢跟他讲实话,呵呵应付几句,把他给劝睡了,这才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掌,心中波澜四起——麻衣老头给我修行的《种魔经注解》,一听名字,就知dào

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难道说我就这样炼下去,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大魔头了?不对啊,他杨二丑是杨二丑,我二蛋哥可是纯洁善良的小哥,别人不惹我,我就不会欺负人,而要想不被人欺负,我必须有着足够的实力。

而《种魔经注解》,则是保证我以后不被人欺负最重yào

的东西,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qì

的。

当夜我没有再继xù

打坐修行,而是靠着墙壁,闭目假寐,第二天一早,忠哥的禁闭期结束了,欢天喜地地离开了这儿,并且跟我约定,说外面见。送走了他,我感觉分外的孤独,不过闲着没事,便更加用心地琢磨起了我这些年来所学的东西,加工整理,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出一点儿样子来,到时候也能够衣锦还乡,让我爹娘和我姐脸上,也有些光彩。

禁闭室的生活十分单调,吃饭、打坐、睡觉,我没有闹,也没有吵,安静地过活着,反倒是那个看守有些不忍,偶尔还回过来,跟我闲聊几句,看到我一点儿暴躁的情绪都没有,啧啧称奇,说你这个小子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反倒比很多人要沉稳许多,不错啊,是个人才。

这样的生活我本以为要持续十天,然而在第五天的中午,地中海教员突然出现在了铁门之外,吩咐看守之后,将我又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我好多天没有见到阳光了,出来的时候,总感觉有一些刺眼,往远处眺望而去,瞧见哑巴跟着一众学员在草场上面蛙跳,十分的认真,但他很快便瞧见了我,朝着我奋力地挥手,露出了阳光灿烂的微笑,并且对我比划,说胖妞他帮我照顾着,一切都好。我朝着他使劲儿挥手,心里面也高兴极了。

不知dào

为什么,原本十分严肃的地中海教员,此刻却并没有对我做过多的限制,反而罕有地等待了我一下。

办公室里,戴校长依旧坐在桌子后面,翻看着我的档案袋,待我进来,而地中海教员离去之后,他才拿下了厚厚的眼镜,仔细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这才指着桌子上面的东西对我说道:“这两样东西,是你的么?”我垫脚看了一下,上面摆着两样物品,一件是牛皮鞘的小宝剑,一件是黄色的符袋,都是先前地中海教员从我身上找出来的,于是点头,说是的,是我自己的。

戴校长右手放在木桌上面,轻轻叩动,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响声,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又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来的?”

“长辈送的。”

“你那长辈姓什么?”

“姓李。”

“嗯,姓李?”戴校长直接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急促地问道:“你那长辈,全名叫做什么?”

我瞧他样子显得有些失态,心想难道他认识青衣老道么?那他们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呢?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想着这戴校长是国家的人,而青衣老道跟杨二丑这种人又有着本质的区别,应该也是一个好人,两人结仇的概率应该不大,于是回答他道:“他的名字,我本来也不晓得,后来听别人谈起,说叫做李道子……”

“真的是他?”戴校长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不知dào

他受了什么刺激,接着他神经质地折回过去,翻看王朋交给他的档案,确定完了之后,皱着眉头问我,说:“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关系,怎么没有瞧见这上面有提起?”

我也是十分光棍,直接将当初差点儿死去,然后我父母带着我进山寻道的事儿,给他一一讲来,有详有略,那些该讲、那些不该讲,这里面的门道我早就明白,一番讲述完成,戴校长才明白了我和青衣老道之间的关系,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桌子上面的东西,这才跟我说道:“二蛋啊,这些东西,目前来说,对你还过于珍贵,学校暂时给你保管,等到你毕业之后,再还给你,你觉得如何?”

小宝剑和符袋,都是我的个人用品,按理说我可以自己保管的,不过这宿舍是大通铺,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放的地儿,我也总不能背着到处跑,戴校长既然是国家的人,总不能昧去,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担心的,点头说好呀。

戴校长显得有些激动,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样的,二蛋,你既然曾经受过李道子的启蒙,说明资质不错,我很看好你啊,希望你能够在以后的学习和生活中,获得更好的进步,为我们学校,为李道子,为茅山争光!”

他说得激动,而我则有些莫名其妙,不知dào

怎么回复,好在他也没有留我,而是把地中海教员喊了进来,当着那老师的面,一字一句地说道:“陈二蛋同学呢,他是刚来的,年纪小,不懂事,所以犯了什么错误呢,我们主要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劝人向善,教育救人,这才是我们的真zhèng

目的嘛,所以这禁闭呢,就先别关了——哎,青虬老师,陈二蛋和梁努尔两位同学,跟那些当过兵的学员不一样,你看看是不是能够给他们换一个房间,比如……二楼那儿?”

地中海教员有些为难,摸了一下光溜溜的前额,说道:“校长,二楼那儿倒是有两张空床,不过是那个麻烦住着的……”

戴校长摆摆手,说没关系,他们有共同的背景,住一块儿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反而能够让那个家伙学点儿好,嗯,就这么办吧,你带陈二蛋同学去宿舍。地中海教员惊讶,小心地问道:“那,他还要不要关禁闭啊?”戴校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声调也扬了一点儿:“刚才都说了嘛,面对这种年纪小的同学,要以说服教育为主,懂不懂?”

“懂、懂了!”地中海教员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带着我离开校长办公室,朝着宿舍楼那边走去,他大概想不通,一直皱着眉头,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来问我:“你到底给校长吃了什么催眠药,他怎么就放过你了呢?”我也不知dào

,无辜地说道:“我哪里晓得?”

两人一路走,来到了宿舍楼,这儿是三层楼的,一楼学员,二楼教员,三楼领导,他带着我到了二楼楼梯口左边的房间,推开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先去里面等一下,我去找个人。”

说完他便离开了,我走进房间,看见这里面挺大的,就只有三铺床,而且只有靠窗边的那床上才有被褥,不知dào

是何方人物能够一个人霸占这么一个房间。我没待多久,正四处往着呢,结果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冲了进来,大声喊道:“日他奶奶个腿的,还反了天呢,我看谁敢过来跟我挤房间?”

黑暗年代 第七十九章 不陪你走

我原本以为麻衣老头要进山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就回来了,而我却被抓了个正着,当时脑袋就短了路,膛目结舌,不知dào

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对我又打又骂的杨小懒却站了出来,对她爹说道:“啊,我在这洞子里待得闷烦了,就带着二蛋出去转了一圈,还打了两只肥兔子,爹,一会儿中午做兔子汤啊,过冬了,可肥了呢……”

杨小懒聊家常一般地说着话,我不知dào

她为何要帮我,不过麻衣老头那紧绷的脸色却松动了一些,确认一般地又问了我一句:“是么,二蛋?”我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小师姐可厉害了,只要是入了她的眼睛,什么都逃不掉。过冬了,这兔子肥,一会儿我弄好,给师父您尝尝鲜。”麻衣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回头吩咐了一下杨小懒:“最近外面的形势变动,宗教局的人跳得厉害,你以后出去的时候,最好给我留一个言,知dào

了么?”

杨小懒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知dào

了,以后我叫二蛋留便是了。你呀你,太谨慎了,什么都小心翼翼,一点都没有邪符王的威风……”

杨小懒伸了一个懒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而麻衣老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跟我认真地说道:“二蛋,这一次呢,还真的是凑巧,基本上的药材都准bèi

好了,你今天什么也不要练,放松一点,明天我就给你洗髓伐经,知dào

不?”

我心中发苦,脸上却露出了惊喜,说了几句欢欣雀跃的话,然后拎着那两头肥兔子到厨房去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连那两只兔子都没做好,杨小懒拎着我的耳朵骂,说是不是盐不要钱呢?我心中在哭泣,然而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晚上安眠之前,又流了一回眼泪。

次日醒来,我瞧见大个儿僵尸在厨房那里劈柴火,它拿的是大斧子,雪亮的斧刃,往下一斩,两人腰身一般粗的树干就被劈成了两截,再一斩,又对半,三下两除二,就是一大堆。我被麻衣老头叫到观音洞的深处去帮忙,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小厅,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釜,圆底无足,下方有一个凹型火坑,里面正烧着熊熊的烈火,将洞中寒气一驱而光,而麻衣老道则在旁边调配起了各种各样的材料。

这些材料品种繁多,有矿物质的三仙丹、黄丹、砒霜、无名异、赤石脂、磁石、石灰、丹砂、雄黄、云母、滑石、阳起石、不灰木,有药材的八宝、虎杖、十大功劳叶、百合、千斤草猴头藤、鸡血藤、狗耳朵草、猪沙沙草天南星、地骨皮、血见愁、千日红春辛草、夏枯草诸多重重,又有无根水、阴巢土不等,这些都需yào

分门别类,依次而放,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不但是我,就连向来都是撒手掌故的杨小懒,都给他拽了过来。

麻衣老头为这一次的药浴准bèi

良久,那石釜传热并不好,地下的火足足从早上一直燃到了中午,里间的药材也煮熬过了大半,他才停火,然后让我脱光衣服,给我身上涂抹薄荷汁,以及一种很特别的冷油。

这个过程,杨小懒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我从小在溪水里光屁股到大,本来是没有什么羞耻感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发育了,我越发觉得自己那玩意儿丑陋,不敢露出来。

如此磨蹭了好一会儿,麻衣老头回过头去瞪了杨小懒一眼,那小娘们才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然后离开。

杨小懒走了之后,麻衣老头忙活开来,给我从头到脚地涂上了薄荷汁,以及香气四溢的冷油,犄角旮旯,就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放过。他一边涂,口中一直念念不休,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完了之后,他抓着我的胳膊,一脸严肃地问我,说:“二蛋,那种魔经注解最后一句话,你可记得?”我点头,复述道:“……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zài

,乃爱,乃无所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听到我一字不差地复述起以上文字,麻衣老头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告sù

我:“记住,当你痛苦的时候,你要记住,这是上天对你独有的爱,你幸福,整个世界便也圣光生出。”

我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却感觉我的脖子被麻衣老头像揪小鸡一样地抓起来,然后朝着上方一抛。

我呈现出一个歪曲的抛物线,掉落进了那滚烫的石釜之中。

这石釜里面的药汁,足足煮熬了一个上午,虽然刚刚撤了火,但是里面的温度绝对超过八十度。我在即将入水的那一刹那,听到麻衣老头大声喊道:“闭上眼睛!”我下意识地遵着做了,结果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样,每一寸皮肤都在吱吱的响。

整个人烧着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dào

,在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随后又感觉到了一丝清凉。这灼热的世界中,陡然间的一丝清凉就像溺水者所能够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用力抓住了它,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其上,接着我又终于重回了人间,感觉这一丝清凉瞬间扩大,将我整个人包裹成了一个茧,身体依旧灼热,肌肤仿似剥离,然而我却能够看到希望,还在头顶高悬着。

几乎是处于本能,我开始在经脉中运行起了麻衣老头教授给我的《种魔经注解》,当初所有让我觉得千奇百怪、不可思量的脉络,竟然在这一刻,自动连接。

世界仿佛一层膜,一捅即破,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孕育出来了一个小生命。

种魔,种魔,我身体里面,已经种上了一个“魔”。

百骸畅通,流畅无比。

这感觉仅仅只是一霎那,接着无数的热意又要将我给吞噬,不过那个小生命似乎源源不断地开始回馈出一种让人惊讶的力量,使得我没有被这滚烫的气息打败。我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通畅的运行着《种魔经注解》的周天,这种感觉好像是便秘之人突然一泄如注,像个婴儿,在装着古怪药汁的偌大石釜中,静静地吸收着所有的药材精华,让自己的身体接受洗涤——后来我才知dào

,那种感觉,叫做入定,而且还是能够忘我、忘它和忘神的一种至高境界,后面的回忆,便已经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乌有,仿佛死一样的寂静,又如同得道了一般,静谧祥和。

我的意识再次恢复,居然又是腹中的一阵剧痛,这是婴灵在我体内最后的一点力量,纠缠不休,正当我即将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听到了旁边一声长叹。

这声长叹让我感觉自己被人注视着,有一种从里到外的透明感。

我听到杨小懒问麻衣老头:“爹,他是不是扛不过去,快要死了?”麻衣老头长叹尾声,凝重地说道:“不愧是它,竟然能够撑得住。小懒,爹问你一件事情,这小子是不是私自跑了,然后被你给逮回来的?”

杨小懒支支吾吾,不过麻衣老头人精一般,立kè

晓得了事情的过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看来,他应该是晓得了一些东西,那么,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啊!”

黑暗年代 第八十章 我回来了

我跪得太久了,从烈日当头到夕阳西下,年少的我竟然不知不觉地磕了几千个头,结果这一站起来,整个人就要晕了,眼前发黑,感觉马上就要死过去。不过就在我身子往后倾倒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扶在了我的背上,而一声清冷的声音则在耳畔响起:“舌抵上腭,搭鹊桥,长呼吸,任督二脉两聚首,舌下生津细吞咽,好似琼浆瑶台流……”

这好像是一句口诀,我听到耳中,不知全义,但是却晓得用舌头死死抵住了上腭,然后像刚才水里面爬出来一样,使劲儿呼吸,口水流出,气息入鼻,整个人就觉得眼前一亮,世界焕然一新,不由得惊喜地喊道:“道爷,这就是修行的门路么?”

青衣老道哼了一声,不太愿意理我,不过还是说道:“什么修行门路,只不过是让你能够自己走路的法子而已。你起来了,能自己走么?”

我激动地点头,大声说:“嗯,师父,我能!”

小猴子胖妞爬上了我的肩膀,嘻嘻地笑,而那受伤的小狐狸也睁开眼睛来,一双琥珀一样好kàn

的眼睛好奇地瞄着我。这老道同意让我跟着他走,我满心欢喜,然而他的一句话却直接把我从天上打落到深渊去:“我带你回去呢,不是收你当徒弟,只是看不过眼,不像你死而已,作为报酬,你帮我照顾一下我怀里这只小狐狸,同意么?”

我心里沮丧得很,不过转念一想,出家当道士是要住山里头,苦兮兮的,又没人陪着玩,我本来就不愿意,他又能治我病,那不是正好?

我忙不迭地点头:“好,我晓得了。”说完这话我去瞅那头小狐狸,咦,它好像是我们先前在溪边看到的那一只呢。

青衣老道年纪很大,两鬓斑白,但是人长得好kàn

,像画像里面的神仙,不过就是脾气不太好,也不愿意说话,转身就要走,我怕他把我给甩了,三步两步地紧跟着他,然后仰着头问道:“我不叫你师父,那叫你做什么啊?”那青衣老道未作思索,直接回答我:“叫道爷挺好,别人这么叫,你也这样叫好了。”他这么说,我有点儿不愿意,别人能叫道爷,我二蛋哥为什么也要叫?一定要把我撇开得这么干净啊?

行,我明面上叫你作“道爷”,背地里叫——死杂毛、臭杂毛、杂毛老道士……

我在背地里暗暗骂着这青衣老道,表面上则屁颠屁颠地跟着他的后面走,走了一会儿,他手搭了一个棚子,抬头看了下即将落山的夕阳,自言自语:“这样子走有点慢啊,这可不行……”他说完话,又来看我,我的脸立kè

要哭了:“你可别扔下我,这深山老林子里到处都是野兽,你要走了,我就只有等着喂狼了。”

青衣老道瞧见我害pà

的样子,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并不管我,而是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两张鬼画符的黄纸符,上面用错乱的笔锋勾勒出了一匹小马驹的样子,用过蜡的红线绑在我的腿上,又从怀里摸出了点青草沫子来,洒落其上,口中慢慢念叨道:“小马儿,快快跑,回到家里面的时候我给你们上好料,一定是那春季刚刚长出的嫩芽草……”

我看着青衣老道蹲在我脚下鼓捣,莫名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气息从脚下蔓延开来,止不住心中的害pà

,颤声问:“道爷,你这是做什么?”

青衣老道抬头看了我一眼,站了起来,一边拿着我爹留下来的背篓,一边拉着我的胳膊,说:“深呼吸,然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叫,免得惊走了阴灵,知dào

不?”我心里直打鼓,脑袋却不停点头,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清喝:“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神行千里,疾!”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我感觉整个人好像是要飞了起来,两只脚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飞速迈动,两边的树木倏然往后面跑去,耳边风声呼呼,眼睛也被风吹得睁不开,偶尔从缝隙瞧过去,又见到自己直接朝着大树上撞去——啊!

我差一点儿就要疯了,想要叫,但是却记得青衣老道的吩咐,他可不是我爹娘,也不好说话,我若是叫,他说不定就把我扔这儿了,于是我只有咬着牙,任心脏在胸膛里面打鼓,扑通扑通,像那雨打芭蕉,没有停歇。不过还在这时间过得飞快,就在我一双脚都要发麻的时候,身子突然就停住了,我睁开眼睛一瞧,却见我们居然上了五姑娘山主峰的峰顶,这儿山石嶙峋,宽阔的平地上好多高高的松树,靠着山壁那里有一个半掩着的石洞,像个门,两边用石头雕着字,我读书不多,瞧了半天,就认出一个“士”字。

青衣老道见我瞧那石雕的对联,淡淡跟我念道:“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我听不懂,但是感觉念起来唇齿留香,使劲儿拍手,说:“好,好听……”话儿还没有说完,脑袋就被拍了一下,青衣老道不满地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言不由衷,如此腹黑,以后未必是个好人啊,我到底要不要救你呢?”马屁拍到马脚上,我顿时就又要哭了,彷徨间,青衣老道却不再说话,而是走进了那石洞里面去。

我紧随其后,进了石洞,顿时一阵阴凉遍布全身,说是神仙府,其实跟山窝子洞也没啥子区别,这儿分两间,里面小间瞧不见,但是外面这儿,左边一堆稻草梗子,估计是睡觉的地方,旁边挨着就是一个火坑,上面架着一个黑漆漆的铁罐头,还有一些柴火堆,米、面、油、盐都有,不过不多,总体看就是乱得很,像个流浪汉的家,不过让我奇怪的事情是,这里面一点蚊子都没有。

山里面的蚊子可凶了,乌央乌央的,可是这儿哪怕是一只,都没有瞧见。

回到了神仙府,青衣老道冷冰冰的脸上就多了一些生活气息,他从那堆草梗子下面抽出一张黑乎乎、油光水滑的毛皮来,垫在草上,又把小白狐儿放在毛皮上,检查了下伤口,开始劈材生火,从旁边一口大陶缸子里面舀了两瓢水,烧开水。我晓得自己的身份,就跟《西游记》里面神仙家看火的童子一样,是个干杂活的,于是上前帮忙,又是捡柴又是添火,青衣老道也不拦,过了一会儿,吩咐了一声,就直接进里屋去了。

我小心地生着火,看那火越来越旺,铁罐子里咕嘟咕嘟,水汽把我的眼睛润湿了,分不出是眼泪,还是水汽。

我在家里是幺儿,有爹娘疼,我姐大凤也惯着我,哪里会让我做粗活?可是这是别人家,我要是想活下来,就得像包身工一样,小心翼翼。出门在外,方知家人亲。不过还好旁边有个胖妞,这瘦猴儿屁颠屁颠地给我递柴火,又拿根棍子来拨火,竟然比我还能干。这小东西鬼头鬼脑,又会逗人,有它陪着,我倒也不是太寂寞。

太阳慢慢落山了,火坑里面的火却越来越大,水也咕嘟咕嘟烧开了,然而就在这炎热的夏季,我突然感觉到脖子上面一阵冰寒。

我晓得这是我落水里面时候沾到的邪物又在闹了,忍不住靠近火堆,谁知整个身子像掉进冰窟窿里面一样,我看着里间那黑黝黝的通道,哆嗦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过去找青衣老道。这石洞蛮大的,我踮着脚走过去,还没到,便瞧见门口竟然竖着一面半身铜镜子,我下意识地往那儿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黑暗年代 第八十一章 异变陡生

一年多以前的时候,我随着杨二丑、杨小懒父女赶尸离去时,是一个身材矮小,黑黢黢的一乡下小孩儿,然而回来的时候,穿着绿色军衣,斜跨绿军包和扁铁水壶,腰杆儿挺直,个儿跟正常的大人差不多,头发短而直,精神抖擞,照镜子的时候,回想当初,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回家的那天,正好是麻栗场镇赶集的日子,我在乡集上面转悠了一圈儿,竟然瞧见了出山来卖野物的撵山狗和罗大屌父子。

见面的时候十分戏剧,我站在两人面前,搁那儿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反应,撵山狗蹲在地上抽着他的烟枪子,罗大屌大概是看我站得久了,便小声地试问了一句:“解放军叔叔,你看上了啥,尽管问,我算你便宜一点儿!”

他根本就认不得我,这让我止不住地发笑,罗大屌瞧见我笑得古怪,一时有些愣了,上下一打量,突然瞧见我肩膀上窜上来一只小猴子,肥嘟嘟的肚子,整个人不由得跳了起来,一把将我给楼住:“嘿哟,二蛋,你是二蛋?”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撵山狗也霍然站了起来,看了我一眼,脸上立kè

露出了笑容来,哈哈大笑道:“嘿哟,真是的咧,才一年多没有见,你娃居然长这么高了,比我都还高一点了呢,认不出来了……”

寒暄一会儿,撵山狗也没有心思再卖野物了,拉着我到旁边的一家食店里,央求人家把他带来的野兔子给杀了,弄一锅兔子肉,然后配点小菜和米酒,三人围一桌,喝了起来。在培训学校里面,我给家里寄过几封信,大概讲了些状况,不过寥寥几百字,而且还要经过严格审核,也说不了什么,我十分迫切地想知dào

家里面的情况,这菜还没有上桌,我便焦急地问了起来。

撵山狗告sù

我,说你家里面的一切都好,现在政策宽松了,一切都不是主要讲政治了,大环境好,农村也好过了一点,你爹又是有手艺的人,生活倒也过得去,就是很想你,老是念叨你,有时候你娘一说起你来,眼泪水就掉了下来……

撵山狗说得我又多了许多伤怀,谈起我这一年多的过往,我便说自己跟国家的人走了之后,在一个学校里上学培训,然后毕了业,这次回来探完亲之后,就要去金陵的新单位报道了。

罗大屌羡慕极了,说好咧,你这个可是铁饭碗,没想到你遭了一回劫,反倒是赚足了便宜。

我不敢将自己在学校闯的祸事讲给他们听,心不在焉地给胖妞喂吃的,这顿饭没吃多久,撵山狗便让罗大屌陪着我回村子,而他则留在这儿,继xù

卖货。我没有拒绝,带着罗大屌去镇子的供销社买了好多东西,盐、油、肉、饼干糖果,还有一些做衣服的布,满满一大堆,这些都是我在学校时领的津贴买的,还剩下一些,我准bèi

留给父母,补贴家用。

麻栗山是一个很穷困的去处,不过我相信,以后的我,绝对能够挑起这个家庭的责任。

从麻栗场镇到龙家岭,不通车,我们只有走回去,在去除了一开始的陌生感之后,罗大屌跟我无话不谈,说了很多我离开之后的趣事,家长里短,这些事儿对于我来说本来无比新鲜,然而现在听在耳朵里,却发xiàn

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于是我跟罗大屌说起了我的经lì

,说起了高高的楼房,说起了长长的列车,拥挤的人群,以及位于深山的军营和学校,格斗、射击,还有好多学校里面的恩怨和朋友,这些都是罗大屌的生命里所从来没有经lì

过的事情,他听得出了神,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二蛋,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精彩么?”

我点头,说对,大屌,你如果没有出去过,是不会发xiàn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如果眼里只有麻栗山这么小小的一片地界,那么人生还真的是非常遗憾。

罗大屌没有说话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之中。

三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家,重新见到了爹娘和我姐,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切又变得那么的多,让我使劲儿看,都看不够。对于我的回来,我的家人充满了巨大的惊喜,我姐生火劈柴,给我做饭,而我爹我娘则围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紧紧也不肯放松。除了我的家人之外,村里面很多人都跑了来,要瞧一瞧老陈家那个去外地的老二。

我高了,也壮了,站在堂屋里,相貌堂堂的一大小伙子,很多看到我的邻居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说老陈家的二小子,真的是一表人才。

开饭了,人群散去,我爹我娘才问起我这一年多来的经lì

,我净挑些好事儿说,我爹频频点头,说瞧这样儿,竟然成了国家干部,真不愧是我老陈家的儿子,我娘则流着眼泪,说你这个崽,尽报喜不报忧,瞧你瘦的,也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头。我姐在旁边笑,眼眉儿弯弯,说我弟弟越长越秀气了,好一个后生仔,整个麻栗山,都没有能够配你的妹子了呢,要是张叔他们家没走,说不定小妮还能够跟你凑成一对。

张知青离开了麻栗山,回了老家,然后还把一枝花娘俩儿接走了,这事我知dào

,想一想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也不知dào

现在怎么样了。不过这天南海北地隔着,大家也许这辈子都见不上面了,想也没有用。

我回来那天,家里面喜气洋洋,我爹破例喝了点酒,不知觉就喝高了,拉着我的胳膊就哭,唠叨着,说娃啊,你命苦,爹帮不了你啥,也不牵绊你,以后的路你自己去闯,不管怎么样,能不能闯出名堂另说,活着就好,不用老是惦记着家里面,你放心,啥事儿都有你爹呢。

家是心灵的港湾,不管如何,我都能够从中获得了宁静,以及力量。那一晚我睡得十分安详,甚至都忘记了修行这一回事儿。

我在家里呆了五天,帮着翻新了房顶和猪圈,然后又帮着地里干了些农活,每天汗水滴落泥土,心中却是热火朝天。然而虽然十分眷恋于家的温暖,但是我始终记得青衣老道给我的判词,“七尺留外,年不过旬”,我是一个灾难深重的人,留家久了,就容易给家人带来祸事,于是第六天我就离家了,先是去西熊寨那儿看了一下哑巴的家人,得知他在西川那边工作之后,然后步行折转,与家人告别。

我步行出山,带着胖妞翻过了两个山梁子,回头看向龙家岭,突然百感交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回返。

然而就在我准bèi

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眯着眼睛看过去,瞧见罗大屌背着行李朝着我这儿跑来,并且向我大力的挥手。我不知dào

怎么回事,等了他一回,瞧见这家伙冲到了我的面前,咬着牙,犹豫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喊道:“二蛋,我要跟你出去闯世界!”

我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我是去新单位报道的,你过去干嘛?”

罗大屌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就变得无比的坚定起来:“那天我回来的时候,翻来覆去地想过了,我要出去,累死、饿死,我都要出去闯一闯。我如果一直待在这儿,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会和我爹一样,眼里面就这巴掌大,心也只有这么宽,只有出去,我才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世界那么大,我不想只知dào

麻栗山,只知dào

龙家岭,我要去拼搏,去奋斗,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美好!”

听到这个家伙说得这么慷慨激昂,我心中的血也不由得一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我们出去,也许外面很残酷,但是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梦里面。

那一个夏天,我和罗大屌一同走出了麻栗山,怀揣着梦想,怀揣着希望,两个少年并不知dào

自己的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梦想就在远方,所谓少年,不就是应该流着汗水,去追逐它,就如同追逐朝阳么?

黑暗年代 第八十二章 放虎出笼

倘若是别人听到了这话儿,说不定立kè

就给那青衣老道跪下来了,不过我爹自谓读过一两年书,又在外面见过些世面,晓得这道士啊、算命先生、神棍之类的人物,他给你断命的时候,总是先给你断生死,吓得你半死,然后再等着你求活命的法子,这叫“先抑后扬”。于是我爹梗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道爷,你八年前的时候去过我们家,当时不是跟我们说,这孩子跟了你的话,你是能够给他改命的么?”

听到我爹的话语,那青衣老道的眉头便高高扬了起来,大声说道:“改命?天下之大,想要改变命运之人何其多也,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成功?不论是这扶抑、通关、调侯,或用神、或用理、或后天五行、或命理预测,以及这四柱扶圆,或者是那传说中的金篆玉涵,所做的都不过是小运而已,于命理无关,你家娃儿,病入骨髓,非人力所能及也,自归去,不要打扰老道我修真得果了……”

青衣老道大袖一甩,就要离开,我爹有些愣住了,然而我娘却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一把就跪在那青衣道人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便哭了起来:“道爷、道爷,求你救救我家二蛋啊,他才八岁,还没有给我们老陈家传宗接代呢……八年前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收他为徒么?你现在就收了他吧,求求你了!”

我娘这不管不顾地抱着那青衣老道,他也走不脱,有点儿尴尬地看着我娘,摸着唇边的胡子,好言相劝道:“呃,大嫂,你别这样,先起来。”

我娘心系幺儿,也耍起了赖来,说道爷,你收了我这儿吧,让他给你端茶送水,端屎端尿地伺候你——八年前的时候你说过要收他为徒的,你可不能反悔呢……

青衣老道哭笑不得,说:“八年前的时候,我帮着封了那个神魂,本以为是我的一个老友,收了他当徒弟呢,是因为以前被他耍得厉害,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图一个心里面爽利而已。后来我发xiàn

你儿子就是一个‘山鬼老魅聚邪纹’的绝脉,这个是死结,天罚人受,硬着头皮活下去,不但害己,还会延祸家人,所以当时才想着说带他走。不过你们不答yīng

,我却是少了一份事情,乐得自在,现在嘛……劝你们一句话,这孩子是个祸端,早死早投胎,说不定还能投个好人家……”

那青衣老道说得一本正经,不但我娘崩溃了,就连我爹也跪了下来——他本来还以为这老道士看上了自家娃儿呢,结果人家根本就把这当作是件麻烦事,于是一个偌大的汉子哭得不像样子,说道爷,我就这么一个娃儿呢,求你救救他吧。

我爹我娘两个人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我反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有点儿讨厌这个青衣老道——虽然他刚刚救了我们,但是把我爹我娘弄哭了,就就该死。

这时刚才被甩开的小猴子胖妞“嗖”的一下就跑了过来,爬上我的肩膀,仔细看着这个青衣老道,而我的心里面也凭空生出一丝不乐意,说爹娘,人家不肯给咱治病,我们就回家吧?鬼才愿意给他当徒弟呢,走、走……

谁知dào

我还没有说完话,正在那儿求人的我爹突然就扭过身子来,“啪”的一下,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我有点儿被扇懵了,直挺挺地倒在了草地上,耳朵旁边“嗡、嗡、嗡”地响着,接着听到我爹朝着我大声喊道:“鬼崽,还不跟道爷道歉?赶紧跪下来,给道爷磕头,求他收你当徒弟,要不然你就不要认我这个爹!”我听到这话语,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长这么大,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顽皮,但是罗大屌总被他爹吊在房梁上打,但我就没有被我爹打过,没想到今天他倒是下了这么重的手。

不过哭归哭,我爹一吩咐,我就骨碌一下爬起来了,跪在那青衣老道面前磕头,说道爷,求你收我为徒,求你收我为徒……

我像一个磕头虫一样,一个又一个地磕,然而那道人却看也不看我一眼,而是轻描淡写地对我爹我娘说道:“万事皆讲究一个‘缘分’二字,我当初跟你们家娃儿有缘,不过尽了,就不要再讲了,这个……”他还待多说几句,突然眉头一皱,一声冷哼道:“好你个耍猴的,竟然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真当我在这五姑娘山上是摆设么?”

他这一句话说完,身子微微一晃,突然就不见了,没了踪影,我愣住了,都忘记了磕头,而我爹我娘也傻了,过来好一会儿,我娘才哭喊着推我爹,说你看看,人家道爷真是个有本事的神仙呢,可是当初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结果愣把我们家二蛋耽误了,现在你看看,到底怎么办?

我爹被我娘闹得凶,要是搁以前,他早就发火了,然而现在心中却是一阵憋闷,缓慢地蹲下身子来,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就老了好几岁,捂着脸,用一种近乎于哭泣的沙哑嗓音说道:“唉,这都是命啊……”

我爹是个铁打的汉子,平日里总是坚强地支撑起整个家庭,然而这两天却是哭了好几回,像个娘们儿一样,一双肩膀不停地抖,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我娘一把就将有些发愣的我搂入怀里,哭着说:“我这苦命的娃哦,早晓得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受苦呢……”

我爹哭,我娘也哭,然而我却没有哭,只是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心里面暗暗发誓:“我不信,鬼才信那个死道士的话呢,他们都说我要死了,即使过了这个坎,最多活到十八岁也过不去——那我就活到十八岁,一直活到老,活到我牙齿也掉光了,头发也脱完了,我也要活着,笑眯眯的,看你比我还要早死去……”

哭完了,闹完了,我爹把背篓上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然后拉着我娘回家,我也要跟着回,结果刚刚一站起来,就给我爹一脚踹倒在了地上,他的脸有些狰狞了,不过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跪在这里,他一天答yīng

你,就跪一天;三天答yīng

你,就跪三天!”

我哭了,说要是他一直不答yīng

我呢?

我爹拉着我娘走开了,听到这话儿,脚步挺住,肩膀抖得厉害,但是却没有回头,而是从嗓子眼里面迸出一句话来:“那就死在这里算了。”

说完这话,我爹和我娘就走了,我因为跪在那里的缘故,所以没有看到他们离开的样子。我爹我娘有多疼我,虽然当时我的年纪小,但是心里面却啥都晓得,别的不说,我娘估计回去时得哭一路。不过我也来不及多想,脑海里面只有我爹那句“绝情”的话,于是又继xù

磕头,朝着空气一直磕——弯腰、额头贴地、直起,复弯腰……

周而复始,我磕得头昏眼花,然而小猴子胖妞却也没有跟我父母离开,而是跪在我对面,也跟我学,两个人搞得像是在拜天地一样。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头昏眼花的我几乎就要撑不住了,却感觉多了一个身影,抬头一看,却瞧见先前离开的那个青衣老道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他的怀里面,却是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狐狸,脸儿好漂亮,就是身上有好多血。青衣老道诧异地问:“你在拜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恭敬地说:“拜天、拜地,拜父母!”

他点了点头,说起来,跟我走吧。

黎明年代 第一章 战后伤痛难消

刘老三在此之前,曾经说过,那巨型鲶鱼精的眼睛,吃了能够增强夜视能力,不过因为沾染了死人肉,吃了晦气,所以他就没要了。

那鱼骨可以做剑,虽然沾染了人肉腥气,不过是用来砍人的,自然不能和吃的物件相同,所以我们虽然知dào

那鱼眼睛浪费了,不过却也没有当作一回事儿,没想到这话被小鲁听到了耳中,却留了心思,竟然偷偷将那鱼眼睛藏了起来。老孔告sù

我后,我立kè

表示了不解:“人家刘先生不是说那玩意吃了,容易遭灾么,小鲁他还真敢拿啊?”

老孔撇了撇嘴,说人嘛,总是只图眼前一时之利益,而看不见长远的东西,心存侥幸,小鲁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呢?

我问他要不要制止,老孔摆了摆手,说这事儿,不但他一人看在眼里,那算命的,还有申头儿,说不定都门儿清,不过人嘛,大浪淘沙,到底能不能成事儿,这个要看缘分。小鲁既然有这个心思,就让他自己弄,我们劝多了,反而会惹人讨嫌。老孔是老江湖,为人处世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我虽然感觉不对劲,但想了想,也没有再做声。

刘老三布阵的时候,表情极为严肃,然而我瞧他步踏斗罡,左右腾挪,除了步伐凝重几分之外,看着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炁场牵扯。

然而就是这区区的物品摆放,或桃木、或碳块,或石块堆积,简简单单,几乎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当我们走到远处,回头一望的时候,却瞧见整个水库波光荡漾,充满了勃勃生机。这发xiàn

让我对这个留着几撇胡须的算命先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敬意,太神奇了,通过谋算,以及一些东西的摆放,便将整个空间的生气给提升了几倍,这活计简直就是绝了。

然而面对着我们的夸赞,这个算命先生却叹了一口气,沉默半响之后,这才说道:“我这风水局,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事情解决了,大伙儿本来十分开心,然而他这话儿一下子又将大伙儿的心思给提得高高,忙问怎么回事。

刘老三倒也不隐瞒,而是叹气说道:“我今天找了十三个结穴,发xiàn

有八个被人在很久以前动过手脚,这样就是说,有人故yì

而为之。后来我站在山顶掐算了一下,才晓得此处之所以阴气这么重,之所以会孕育诞生出这么大的一条鲶鱼,这都绝非偶然,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水库底下,某一个地方,应该是有一个万人坑,可能是抗战时留下来的,无数的死尸铺垫,方才会有这么浓的煞气产生,而这些死人被水压在了地下,怨愤不休,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说完这些,他总结道:“我布的这‘炎上太运走马局’,只能镇一时,真zhèng

治本之法,便是将那水库放干,将下面掩埋的死尸给弄出来,找地方安葬妥当,这才算了结。然而这事儿,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狗日的日本人!

所有的金陵人,提起日本人几十年前在这片土地上面造下的孽,就是牙齿痒痒。算命先生讲的这法子实在是耗时耗力,上面根本就不会批准,所以也没有办法,至于到底是何人,在那结穴上面动了手脚,助纣为虐,这事儿倒是可以好好查一下,当年是谁在这儿倡导建的水库,中间的各个环节,又是谁在推波助澜,不过这是后续的事情,我们此行前来,大概齐也算是结案了,申重便开始跟那算命先生讲起了别的事情来。

这人有本事,那是真本事,一点儿都不带虚的,而我们部门刚刚恢复不久,求才若渴,便希望他能够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见一下我们的领导。

为国谋才,申重当仁不让,然而人家却未必认可我们这套牌子,当得知了申重的招揽之意,刘老三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了,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浪荡客,受不了那整日忙忙碌碌的日子。他将黄养神的尸体烧了,骨灰一半留在山上,一半自个儿留着,然后带着自己的收获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告sù

我们,说他怀疑这件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为了给黄养神的家里面一个交代,他这些天应该不会离开金陵,所以如果有缘,我们来日再见。

刘老三离开之后,我们这边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后续的事情自有刘公安他们在这儿处理,所以申重在跟局里面汇报完毕之后,次日也开车离开。

车行路上,回望瓦浪山、以及山脚下的孟家村,这是我一战名扬的地方,我以为这地方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来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到局里,申重单独跟我们行动处的处长做了汇报,接着当天中午,我就被全局通报表扬了,分局局长李浩然还单独将我给叫到了办公室去,跟我面谈了五分钟。说到这李局长,他还真的跟申重这些人不一样,是个已入门中的修行者,听说还是龙虎山一脉,手段斐然,要不然也镇不住这么一个单位,不过他很忙,我来单位好几个月了,都没有见过他几面,一时间也有些忐忑,好在他也只是表一个态度而已,没说什么,便让我离开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单位虽然挂靠宗教局,但其实是一个独立的部门,福利也高,通报表扬之后,人事科的欧阳便来到我们办公室,乐呵呵地给了我们几个参与办案的人员每人一个信封,说是我们这一次给单位大大地挣了一次面子,这是李局特批的奖金,用来奖励有重大突出贡献的办案人员,让我们收着。

交代完公事,欧阳笑嘻嘻地让我们二科请客,我们几个摸了摸这信封的厚度,就我的最多,于是我便说由我来做东,请大家伙儿去下馆子。

这事儿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毕竟我刚刚入职也没多久,手上并不宽裕,不过我却还是坚持了,跟着麻衣老头混了那么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与人为善,平日倒不觉得,到了真zhèng

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够救自己一命,特别是我们这样一个性质的部门。

约定好了下班去附近的饺子馆吃饭,申重就让我下午不用上班了,去医院看看胳膊,毕竟那么大一口子呢。

我们二科的科长带着两位同事还蹲在余扬,科里面都由申重做主,这点儿小伤,对我并不妨碍,不过离开了这几天,我一直没机会跟小妮一家人解释缺席的事儿,也不知dào

满世界乱窜的胖妞过得怎么样,于是也没有拒绝,匆匆赶回了宿舍。

罗大屌去了省钢厂之后,就搬离了这里,回到家,我没有瞧见胖妞,问了一下宿舍守门的大爷,他告sù

我,我家猴儿早上还在呢,那小东西找到了一个好去处,那就是隔壁不远的机关幼儿园,凭着自己天生的亲和力,跟小屁股蛋儿们混得熟得很,连幼儿园的老师也特别喜欢它,整天混吃混喝,我一年不回来,它都饿不死。

完了之后,我给一枝花单位挂了一个电话,把那天爽约的事情讲清楚了,她很挂牵我,让我没事了,就去家里玩儿。

当天晚上,我请二科的所有人,以及人事科的欧阳和另外一个办事员吴恬雪一起吃了一顿饭,菜不多,但大肉饺子和镇江老陈醋都管够,还有火辣辣的二锅头,吃得大家直呼过瘾,言谈之间也热切起来,人事科的小吴说要给我介shào

对象,旁边的欧阳脸红红,而申重则拦着,他很紧张,说二蛋可是我们二科的宝贝,他还小,,可不要拉他下水哦。

气氛很热闹,就连一直存心跟我竞争的小鲁都过来拉着我,要敬我酒。

这顿饭喝得很晚,大家各自离去之后,我掏出两个铝皮饭盒来,让人又弄了两份饺子,然后借了小鲁的自行车,朝着江边行去。

罗大屌总跟我抱怨在省钢厂锅炉房里面做事辛苦,工资少,吃得也差,这次同事聚会叫他不合适,不过我白天让一枝花转告他,让他晚上在江边等我,我弄点好吃的给他送去。有车,我很快到了江边,找到了这小子,果然,又黑又瘦,只有那一对眼睛贼亮,瞧见我手上提着的铝皮饭盒,他冲过来,一打开,香气四溢的大肉馅饺子,乐了,抓一个就往嘴里塞,嚼着那肉馅,好吃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们两个是一起穿着开裆裤、玩尿泥长大的伙伴,坐在江堤边看着对岸,一边吃,一边聊着天,倒也开心自在。

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竟然走了一个人过来,瞧见罗大屌饭盒里面的饺子,眼睛就发亮了,嘿嘿笑道:“这位小同志,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这是缘分啊;嘿嘿,那啥,老夫也还没吃饭呢,不介yì

的话,我们搭个伙?”

黎明年代 第二章 实力受人尊敬

听到这粗豪的声音,我不由得惊喜地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忠哥?”

我面前的这个汉子个子倒是不高,但是人很壮,一身肌肉横着长,满脸的络腮胡子,眉毛粗、眼睛大,瞪起来像铜铃一样,十分威猛,妥妥的张飞式猛汉,至于年纪,看着二十多岁。他本来是怒气冲冲,然而听到我一说话,脸上的怒容立kè

一转,嘴咧开了来,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大声喊道:“我去,你娃是二蛋?就是一来就进了禁闭室里面的那个陈二蛋?”

他下手没轻没重,这一拍,弄得我都有点儿散架了,不过我却很高兴,原本以为地中海教员口中的麻烦很难相处,没想到竟然就是忠哥,于是回身与他抱住,说嘿,就是我啊,校长说既然我跟那些当兵的不和,就另外安排去处,没想到竟然能够和忠哥您一起,真的是缘分啊。

我们两人拉着手,聊了一下,忠哥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这体格,说二蛋,你说你才十三岁,还真的不能够信呢,说十七岁都有了。

我嘿嘿笑,说翻了年就十四了。

忠哥问我不是要关十天禁闭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我想着有些事情也瞒不过,便把在校长办公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告sù

他,没想到忠哥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你是李道子的徒弟?”我瞧他反应这么大,晓得青衣老道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点懊恼地摇头说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没收我当弟子——我就是帮着打了几年的杂,被启了蒙而已……”

老鬼是个存于石壁之上的神mì

所在,青衣老道闭口不言,所以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不过光青衣老道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忠哥惊诧过后,蹲下来跟我说起这人的传奇之处来——李道子是天下间顶级道门茅山宗的传功长老,什么是传功长老呢,就是一个宗门派别里面,为了防止镇派绝技失传,就得有一个双保险,基本上掌门会的他都会,所以掌教真人之下,就他最牛逼了。不过天下道门何其多也,无论是龙虎山天师道,还是青城山,都不逊于茅山,为何大家会如此惊异呢?那是因为李道子有一个外号,叫做符王——也就是说,天下间会画符的,没有一个人,玩得有他溜,见到他,要么绕着走,要么就低头,规规矩矩地喊一声:符王!

“哎呀,我艹,你想想,做人能够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追求的?”说到兴高采烈之处,忠哥口沫四溅,手舞足蹈,然后拉着我说道:“说起来,我跟你也有缘——怎么讲,我祖上曾经也是茅山长老出身,后来虽然落叶归根,娶妻生子,但也算是茅山一脉,所以呢,咱们兄弟伙儿,真的是太有缘了!”

我和忠哥说着话,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帅哥,以及他那方沉重的石案,原来,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老道士竟然这么厉害啊,天下人,都在称颂着他的名字呢,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般成就,就算是死,也甘愿了啊。

两人聊得热切,这时地中海教员走了进来,瞧见这房间里面的气氛,不由得笑了,说好,好,瞧见你们两个相合,我也就放心了,二蛋,你的被褥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会儿你整理一下,然后萧应忠同学,你带二蛋熟悉一下环境啊。

地中海教员仔细交代,忠哥却是不耐烦地摆手,说晓得了。我想起了哑巴和胖妞,赶忙站起来,问哑巴能不能搬过来一起住?两人都同意了,忠哥还表示,说胖妞那小猴子看着就机灵,连李道子他老人家都喜欢,那咱不得把它给供起来?赶紧的,我去帮你们搬家,我前两天看到那个哑巴小子了,脸阴沉沉的,一看就知dào

跟那伙当兵的不对付……

当天晚上,哑巴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我便帮他搬了家,并且把忠哥介shào

给他认识,哑巴这人随遇而安,为人也和善,虽然与忠哥性格迥异,但是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所以大家都还算和谐,并且一起去食堂进行了晚餐,萝卜烩白菜,清汤寡水,不好吃,不过米饭管饱,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第二天,我正式地加入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接受宗教局后备力量的正式培训。

学校目前为止的学员只有五十六个,三个班,但是固定教员却有二十多个,这些教员来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队上的、有机关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领域,有基础文化课、纪律、体能、刑侦、格斗、射击、驾驶以及思想教育,还有许多高级课程,于此同时,还会请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前来教学,不过好像都没有涉及到我所了解的道学以及诡异之事,想来我们这儿,只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提高培训机构而已。

只有真zhèng

对忠哥了解之后,我才晓得他说这些没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专门教授格斗的教员,体格雄壮、八块腹肌,结果被忠哥三两下,就给直接撂倒在地,轻轻松松,不费力qì



不过那只是对于忠哥而言,学校里所有的一切课程,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充满诱惑的事物,要知dào

,一个来自山里农村的小孩,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能够有这么丰富的课程学习,那真的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单独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训课之后,我便和哑巴一起加入了初级班的课程,与我们一批的二十来个同学,其中也包括上次与我和哑巴打架的那六个兵痞子。

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总共就分三个班,高级班里面只有忠哥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学员,他们都是自己有着一身本事的人,在经过短暂培训之后,将直接前往最需yào

的地方,中级班则有十几个,他们在结业之后,有的会继xù

进修,有的则进入对口单位,至于我们这些初级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绩优异的进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层,或者滚蛋,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哑巴他有对口单位,而我则没有地方可以滚,灰溜溜地回龙家岭去,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学习起来的时候,格外地用劲。

或许正因为我有着这样的危机意识,所以我在初级班里面的表现格外的出众,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技能课,都能够排到前三,即便是体能,我也不比那些从军队大熔炉里面出来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脸说过的,能够来这里的,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够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必须要有着一定的本事,以及绝对的耐力和恒心。

那段时间,我简直就是疯了,海绵吸水,疯狂地学习着,直到有一天,学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晓得,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学校食堂杀了猪,做了饺子,我记得有两种馅的,一种是猪肉韭菜馅,一种是鸡蛋玉米馅,还不限量,管够,哎哟,那个香哟,馋得人舌头都要咽下去,而且还每人发了半斤酒,是二锅头,清冽的酒液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比我老家那浑浊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哑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饺子,忠哥突然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辈子,有什么理想。

理想这玩意,还真的是一个崇高的字眼,我的脚有点儿飘,口齿不清,一时间想不起来,一边喂胖妞吃饺子,一边反问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个饺子,有些噎着,想了想才说道:“他奶奶个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饭都不够吃,我就想着赶紧工作,当大官,帮我爹,把后面这一堆鼻涕娃儿都弄大了……”我拉着他的胳膊,说还有吗?这个粗豪的汉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犹豫了,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我祖上也兴盛过,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萧家的大梁来,让别人以后提到俺们家,都要竖起大拇指!”

家族责任啊,好厉害的样子——我又问哑巴,说你呢?哑巴也有点儿醉了,眼眉儿都在笑,跟我比划道,说要是有可能,让他们全寨子,过年的时候都有大肥猪杀,都有饺子吃。

这话儿都朴实,我们又喝了几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问我,我看着窗外的一抹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还有龙家岭的乡亲,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杨小懒……我么,若是有什么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么十八劫,管它什么命运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黎明年代 第三章 病虎需露爪牙

刘公安他们来得及时,三两下就冲到了跟前,一个猛扑,一人一个,直接将这两人扑倒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个人,是我们二科的老孔,把手电照在那个从水里面爬起来的人脸上,不由得诧异地大声叫道:“孟老二?”

我们匆匆赶到,听到这话儿,我眯着眼睛瞧去,看见那个被按倒在地下的,竟然是前几天和那个神汉一起来山里面勘察地形的村支书二子。

这人因为神汉之死,被刘公安他们审过了,嫌疑不大,不过给勒令留在家里,不得外出,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的时候,不好好在家待着,竟然从水库里面爬了出来,拉着村民老李一同沉入水里去。我们都没有想到,然而当这手电筒照在了他的脸上时,不知dào

是光线太摇晃,还是别的原因,总感觉他的脸上有一点儿模糊,朦朦胧胧的。

而接下来,更是发生了一件让我们都想不到的事情,他竟然很轻松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刘公安给一下甩开了,然后像狗一样爬到了老李的身前,搭着他的胳膊,就往水里拽。

老李身上也压着刘公安的一个兄弟呢,那兄弟是六名公安同志里面体型最健硕的一位,一个能顶俩,然而却被连带着,直往水里拖去。

岸边的泥地里,竟然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人形痕迹来。

天啊,孟老二到底有多大的力qì

,才能够将两个拼命挣扎的成年人,给拉成这般模样啊?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寒气从心头生出来,不过老孔倒也是反应及时,眼看着这地上两人就要给拖到水里去,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拦在了孟老二的身前,伸手搭住了孟老二的胳膊。相对于那些干警,老孔还是练了一些把式的,下盘也稳,瞧见那孟老二甩手过来,他的身子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但还是稳住了,手往腰间摸去。

这个时候我们这组也反应过来,飞快地冲到了跟前,搭手的搭手,按脚的按脚,七手八脚,准bèi

将孟老二压倒地上,不让他发狂。

然而整整五个人,却都没有能够制服孟老二,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不怕疼也能吃劲,无论是谁,一旦搭住他的身子,便猛然一甩,根本让你把握不住他,我拉住了他的胳膊,结果胸口就不知dào

怎么回事,中了一脚,直接摔在了水边去。这时申重也带着人赶了过来,瞧见这场景,大声喊道:“他中邪了,掐他人中!”

这时老孔终于从他的兜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混合着鸡血的朱砂,抽空狠狠地按在了孟老二鼻下的嘴唇上面。

人中穴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内有地部经水,故而又被成为鬼客厅。

嗷……

老孔这般一掐,那孟老二便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猛鬼出笼一般的吼叫出来,接着他甩开了死死拽着的老李,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地抖动,这剧烈的幅度让所有的人都已经他的身子几乎就要摇散了。申重摸摸衣服的兜,然后伙同旁边几人一把将孟老二按倒在地,朝着我大声喊道:“二蛋,撒尿,快撒尿!”

这领导一发话,我也顾不得羞涩,直接冲上前来,一撩裤子,一泡宿尿就激射而出,劈里啪啦地浇在了孟老二的身上。

一泡尿撒完,孟老二终于停歇了,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旁边几个按着他的人也累得够呛,瘫倒一旁,老孔爱开玩笑,一边瞧着我系裤子,一边笑着说道:“嘿哟,二蛋,还别说,你爹可真会取名字,这两个蛋儿还挺大的呢。”

旁边的刘公安却在抱怨:“小子,你的尿怎么一点儿准头都没有啊,也尿了我一身!”

他刚才拼命得很,所以按住孟老二也用上了老命,这会儿孟老二趴下来,他一边指挥着手下的兄弟将其铐起来,一边走到水边去洗脸——刚才横七竖八,我直接尿到了他的头上。屎尿惹人嫌,谁也搁不住,因为刚刚将孟老二给制服,所以大家都有些放松,没想到刘公安刚刚一走到水边,蹲下来洗手还没一会儿,突然我们听到扑通一声,扭头看去,却见刘公安整个人都栽进了水里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这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往水里面扎去了啊?

关键时刻,还是我这麻栗山龙家岭第一密子王站了出来,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了水里,将在水中扑腾的刘公安一把捞起来,没曾想他刚刚爬起来,一抬头,竟然是满脸的鲜血,口鼻之间,尽是泡沫。

我心中一跳,又一个人中邪了么?

我有些愣住了神,又想要去解裤带,结果刘公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大声哭喊道:“救我啊,底下有东西在抓我!”

我一听,往下面一看,黑不隆冬地,什么也没有瞧见。

不过没有瞧见不要紧,这儿的水也就齐膝盖,有什么东西,只有把他推上岸上就好了,于是我来不及追根问底,直接将他往岸上顶去。两人奋力往岸上扑腾,然而刘公安的双腿如有千斤,根本就抬不得一步,这时大家伙儿都反应过来,朝着我们这边跑来,第一个来的是老孔,他一把抓住了刘公安的手,拽了拽,然后朝着我大喊道:“二蛋,水下有东西,你看一下是啥?”

几道手电筒的光束照过来,我硬着头皮,伸手往水里摸去,结果一抓,竟然只是一把水草,刚才刘公安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给这些水草给缠住了。

“水草而已,大家别慌!”我拔出两把水草来,挥了挥手,然而抬头看去的时候,发xiàn

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度惊恐的目光瞧着我,在这昏暗的环境下,让我感觉有的人甚至整个眼睛都凸了出来,这让我十分不适应,郁闷地问道:“怎么了,我没说错啊,这就是一把水草……”

我说着话,突然听到申重大声喊道:“二蛋,小心背后……”伴随着他这尖利的叫声,是随之而起的枪响,巨大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轰鸣,我不知dào

他们为何如此害pà

,甚至还直接拔枪射击了,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瞧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子朝着我这边撞来。

时间太紧迫了,我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能随手一抓,竟然拽到了一根滑溜溜的东西,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给撞到了水里去。

触不及防之下,我根本就来不及多做思考,感觉整个人好像被砸入了水下的淤泥里面,骨头都仿佛散架了一般,不过好在我也是练家子,丹田一憋,立kè

有一股暖流将身体护住。

我不知dào

这个突然从我背后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却晓得被抓在我手掌里面的那滑腻之物,应该是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于是紧紧不敢放松,同时双脚往泥土里一踩,整个人腾空跳出了水面。我这几乎是下意识地行动,来源于巫山学校的培训,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状态,谁知我这一落下,竟然没有摔在泥土里面,而是坐在了一处冰冷而滑腻的东西上面。

这种感觉,好像是沾到了一泡屎。

接着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翻滚,在水中不停地跳动,一会儿泥里,一会儿水中,不过我的左手却攀到了一个可以固定住我的东西。

是鱼鳃,我很快就准确地感受到了,被我紧紧骑在身下的,竟然是一条比成年人的身高,还要长的大鱼。

麻栗山处于十万大山的东北部,都是小溪小河,我从未有见过这般巨大的鱼,而实jì

上,即使在金陵这处地界,这样巨大的鱼也显得实在罕见,事出反常必为妖,刚才孟老二突然中邪,接着刘公安双脚被水草绊住,一动也不能动,一直到这一条大鱼出现在河岸边,只怕此次瓦浪山无头尸案的缘由,恐怕就要落在这条反常的大鱼身上了。

不过当所有的疑团似乎就要豁然解开的时候,骑在鱼背上面的我虽然并没有被甩脱下来,但是就在众人一片惊慌之中,那水中畜生尾巴一摆,竟然带着我,朝着水库的湖中间一跃而起,接着将我往水底里带去。

我的天啊,俺陈二蛋虽然号称龙家岭第一密子王,但是跟这么一头成精了的大鱼比水性,似乎真的是一件找死的事情啊?

黎明年代 第四章 渺渺何处是家

王朋手上拿着的这块银牌子,表面有些黑垢,上面纹着一个硕大的牛头,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所以麻衣老头当初也没有给我收走。

不过它虽然普通,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代表着一份最纯真的友谊,象征着我和一个哑巴少年最深的情感,这会儿被人给拽走了,当时我脑子就是一股热血往上冲,朝着他大声喊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大声地喊着,脖子上的青筋直露,结果还没有伸出手,旁边就飞来一脚,那个臭烘烘的大汉老江将我给踹到在地,哼声说道:“嘿,这小兔崽子倒还挺横,不知dào

自己现在是什么境况么?”

这家伙好像看我不爽,话儿没说两句,直接上来就踹,我挨了两下打,也知dào

自己斗不过这一伙人,于是蔫了,蹲在那里不说话。

我沉默,那人显得更暴躁了,又要过来踹,结果主审我的那年轻人王朋过来拦住了他,好言相劝道:“好了,好了,老江,杨二丑是杨二丑,他是他,你瞧他才十三四岁,未必能做什么恶事,先审一审再说,你看好不?”

老江这脾气火爆,但是却挺信服王朋,摆了摆手,到旁边去喝水去了,留下了王朋,蹲在我的面前,仔细地打量我。

他打量我,我也打量他——这个做事沉稳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大,恐怕也就只有二十岁左右,眉毛往上扬,眼睛黑亮,显得很英气,嘴唇含着笑,轻声问我道:“你好,我叫王朋,你应该听他们叫过我了,能自我介shào

一下么?”

我盯了他一会儿,被他嘴角那微笑感染了,心情舒展一点,从喉咙里面迸出话儿来:“我叫……陈二蛋——你们是做什么的?”

“很好,不错的开始。”王朋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忽略掉了我后面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这个牌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却不知dào

怎么落到了你的手上,能告sù

我它怎么来的么?”

或许是有了先前那熏臭汉子老江的对比,让我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很不错,于是也放下了浓重的戒心,闷声闷气地说道:“这不是抢的,而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朋友?”王朋的脸上有了一丝紧张,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什么朋友?”

我瞧见他好像认识这银牌子一样,心中一动,直接说道:“努尔,梁努尔,我的一个好朋友,是他给我的。”这话说完,果然不出我所料,王朋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来,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居然认识努尔,哈哈,这天底下的事儿,未免也太巧了吧?能告sù

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么?”

瞧见他那灿烂的笑容,我也咧开了嘴来,把我当初与努尔相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起来——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瞧他这模样,好像跟努尔是朋友一般,那么我把事情一摆清楚,他们说不定就会把我给放了。

听完我和努尔交往的经过,王朋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像是突然醒悟过来,问我说道:“这么说,你其实就是这附近的村民?”

我点了点头,说:“对,我家住在麻栗山龙家岭,我爹是……”

我说道一半,打住了,然后跟他确认道:“你们是……”我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然而还是有些心虚,对面的王朋笑了,从兜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本本来,封面印着国徽,翻开正面第一页,却是他的黑白标准像。我还打算瞧仔细,他却宝贝地收了起来,然后笑着跟我说道:“我们呢,是国家的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要抓那穷凶极恶的歹徒杨二丑,你若有什么消息,尽管告sù

我。”

他这话儿说完,我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瞧见旁边的老江又要走过来踢我,立kè

蹲下,大声喊道:“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我叫陈二蛋,是麻栗山龙家岭的人,我爹是陈知礼,村子里面的赤脚医生,我半年前被杨二丑掳到了神农架,一直想逃走,这回可算是得救了!”

我激动得不行了,拉着王朋就说了一大堆,他摸着手上那努尔送给我的银牌子,又问了我几句,然后回头喊那个矮个中年人:“张队,这里有点情况……”

张队长正在篝火中间查看昏迷过去的杨小懒,听到王朋的喊声,走过来,听王朋说了几句,他皱着眉头,偏头喊道:“叶凡!”

一个戴着啤酒瓶子般厚的眼镜男走了过来,双腿并拢,立正道:“张队,什么事?”

“半年前龙家岭报案的那个赤脚医生,叫什么来着?案子是你跟的,你来说说看。”张队长平淡地说着,那个眼镜男扶了扶厚重的镜框,郑重其事地说道:“案子的确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和一个老猎手报的,赤脚医生叫做陈知礼,老猎手叫做罗曲奇,当时的确是失踪了一个小孩儿,疑似被杀害了,叫做陈……二蛋!”

我举着手,大声叫道:“我就是陈二蛋!我就是那个失踪的少年,我没有死,而是被他们带到了神农架的一个山洞里,凭着给他们打杂,干些活计,才活到现在。我一直都想跑,跑了两次,被打得下不了床,才罢休……”

我开始哭诉起了痛苦往事来,张队长邹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王朋,想听取一下这个手下的意见。

王朋看了我一样,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指着东边说道:“反正这儿也靠近西熊寨,不如我们歇息一晚,明天找人问问,不就清楚了么?”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不重,但是却能一锤定音,张队长点了点头,说行,就这样吧。说完他又转到了杨小懒那边去,离开之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他也没有什么威胁,先把绳子给解了吧,免得勒坏那孩子的手。”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然而我却感受到了里面的关心,瞧着王朋拔出一把刀来,给我解绳子,眼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当夜篝火很旺,我躺在王朋给我归拢的干草丛中,那是我这么久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早上我被一阵鸟叫给吵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碰到了谁,扭过头去,瞧见那个对我很不爽的老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样,咕哝道:“嘿,这死小子居然没跑啊,害我昨天没睡好觉……”他爬起来走向别方,我站起身来,瞧见昨天的那几堆篝火余烟袅袅,周围的人都起身了,收拾起周围的东西,活力十足,仿佛一天的美好即将到来。

王朋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问好,然后说道:“老江他家人受过杨二丑的荼毒,所以脾气难免有些暴躁,不是针对你的,别放在心上。”

尽管我还没有证实身份,但是这个年轻人的友好,还是让我感到特别的惬意,十三岁的我长得跟个小大人一样了,特别需yào

认同感,所以也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说没事的,我了解。王朋瞧见我这副模样,哈哈一笑,转过身去张罗了。没多久,这儿总共是三个人都差不多收拾妥当了,然后开始往东行走,我虽然没有被捆着,不过还是有人专门负责监视我,而杨小懒则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给背着,一颠一颠儿。

往东行,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河湾子,朝阳照耀下,银色带子一般,这伙人有派出人去打尖,这会儿回来了,还带来几个穿着苗家土布的男子来,双方见礼,颇有些乱。

我走在后面,瞧不见,努力探着脖子往前瞧,结果冲出一个身影来,一把将我给紧紧抱住了。

黎明年代 第五章 因为爱所以逃

好日子匆匆而短暂,正月十五一过,便来了三辆绿色吉普车,把忠哥和几位高级班的学员给接走了,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忠哥临走的时候找到了我和哑巴,说他这次有可能会先去帝都,然后折转西北,但都还没有定,不过没关系,等他稳定下来,会给我们来信的,能够住在一个寝室是缘分,以后常联系。

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虽然依依不舍,但忠哥终究还是离开了,他走了之后,学校进行了一次的统一考试,结果哑巴因为底蕴深厚,直接升入了中级班,而我虽然各项成绩优异,但因为入学的时间还不多,很多都没有了解,于是还留在了初级班里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考试之后,有的人结业离开,又有人来到学校。

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从部队直接过来的,使得学校的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人多了,宿舍就不够了,我们寝室又住进来了六个人,形成了标准的十人大通铺,胖妞不喜欢人多,于是每天便往山上跑,自个儿玩去了。它性子野,胆儿大,倒也没有谁能够欺负它,我并不担心,而且之后的学习任务比较重,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关注。

我是学校最小的学员,同班的大都是十七岁到二十四岁的年纪,许是年龄的差异,让我跟这些同学们有一些隔离,跟哑巴的分开,让我显得更加的孤独,不过这些并没有让我太在意,因为当时的我,满脑子都只想着变得更强,学习、学习、再学习,所以几乎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与我不同的,是先前与我们打架的疤脸等人,新来的学员大部分都是部队出身,因为共同的背景,他们很快就能够玩儿到一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dào

了那个疤脸叫做刘春,外号贱男春,娃娃脸叫做谢毅,这两人是部队大院出身,家里面的长辈都是在职的领导干部,所以性格多少也有些强势,在学校和教员面前还能够收敛,但是在下面的学员之中,却拉帮结派,以这两人为首,形成了一股很强dà

的势力来,总是欺负不听话的学员,十分嚣张,然而学校似乎为了鼓励竞争,也不怎么管。

我和哑巴进校的第一天,就把他们打了,后来有着忠哥罩着,倒也无事,只不过忠哥走了之后,那两个家伙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先是在学员之中疏离我们,然后不断地挑衅,变着法儿地欺负我们,不过这事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挠得,因为他们到底还是畏惧哑巴的那一根榉木棍。

每一届学员里面,都有一些怪物,先前是忠哥,一人单挑两名格斗教员,轻轻松松,再之后,便是哑巴。

哑巴师从麻栗山蛇婆婆门下,自小便是一身本事,受限于年纪,拳脚倒也不是最厉害的,但是一根榉木棍在手,整个巫山后备培训学校里面,无论是高级班,还是一般的格斗教员,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对手来,唯有学校从外面请来的一些在职干部,那些见过血、眼神犀利的高手,才能够驯服这个巫门棍郎。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蠢蠢欲动,然而在得知这个人有级别很高的对口单位之后,都丧了气。

哑巴的性子十分平淡,他的文化课不高,业余时间里,除了跟着我补习文化课,就是教胖妞耍棍子。

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夏天,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我再一次见到了分离许久的王朋,并且得知了一个由他带来的消息——哑巴要走了。时隔半年,王朋再一次回来,他的使命是将哑巴接走——他告sù

我,说他现在是在西南局供职,哑巴的培训成绩已经获得了上面的认可,最近在西川与藏边的那一块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僵尸变异事件,需yào

大量的人手去排查。

这半年来,我跟哑巴除了上课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亲得跟兄弟一般,他突然地离去,让我饱受打击,望着两人离开之后,学校那紧闭着的沉重铁门,我默然不语,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然而我却不知dào

,哑巴的离去,使得我再一次陷入了一次蓄谋已久的危机里面。

事件发生得毫无预兆,在哑巴离开的第三天晚上,我被一帮人堵在了楼道的厕所里。

那天正好是建军节,听说军区里有文艺汇演,毗邻军营的学校领导和教员都被邀请过去做嘉宾,就连学校表现得最出色的十名学员也获得了名额,不过我并不是其中的一个。领导和教员一走,学校就变得很空,宿舍楼的厕所和冲凉房是在一起的,我刚刚洗完澡,结果灯一黑,立kè

有十来个人涌进了里面来,将我给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厕所里,出都出不去。

在同伴们守好了门窗之后,疤脸贱男春和谢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冷冷地盯着我,贱男春冷笑着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大半年,就是为了报一拳之仇,养猴的小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大半年吃喝不愁的校园生活,让正处于发育中的我像吃了化肥一样,个子又蹿了十来公分,此刻已经并不输给人多少了,黑漆漆的楼道厕所里,面对着这么多人,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疤脸说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忠哥在的时候,你们不敢出手,努尔在的时候,你也还是不敢出手,他们走了,就剩我一人落单,你们就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对不对?”

瞧见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贱男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么多学员将我给团团围住,想着一会儿就能够将我给随意揉捏,他又笑了,并不理会我的讽刺,而是捏了捏拳头。

伴随着骨骼啪啪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道:“那两个人,是怪物,他们的来头太大了,我是惹不起,这我承认。不过你不一样,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穷坷垃来的乡巴佬,除了能吃能睡,你还有啥本事?我比你大,欺负你,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子,春哥我要的是面子,只要你肯跪下来,自己扇三耳刮子,跟我说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行不行?”

他说着话,旁人纷纷起哄,说嘿,养猴儿的小孩,春哥大人有大量,你跪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贱男春旁边的一众同伙纷纷起哄,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儿回应,而是小心地把手上的水桶给放好,这里面有我刚刚洗好的衣服,做完这些,我转过身来,然后认真地问他道:“那个,你刚才要我说什么啊,这儿闹,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贱男春不疑有诈,抱着膀子,得yì

洋洋地说道:“我是说,对不起,听清楚了么?”

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嗯,没关系,我原谅你这一次愚蠢的行为,不过不要有下一次了,你这样子,真的让人很为难的……”听到我这认真的回答,所有准bèi

嘲笑我的人都倏然止住了笑容,场中静寂无声,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大家瞪起了眼,死死地看着我,都没想到这个乡下小子这么不识趣,竟然敢说这么一句话——他这是……不要命了么?

“我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娃娃脸谢毅,他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你他妈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兄弟们,弄死他!”

黑暗中,我往后面退了一步,瞧见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的暴怒,汹涌而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口中默念着一句口诀:“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zài

,乃爱,乃无处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黎明年代 第六章 今后何去何从

时隔半年,我再一次瞧见我爹,发xiàn

他头上面平添出了许多的白发,使得人到中年的他显得分外老相,我母亲也是,泪水盈盈,不住地擦着眼泪,让我的心都碎了。这一次会面是工作队的领导安排的,把路线提前告sù

了撵山狗,让他带着我爹娘过来,见上一面,一来解了我亡故的谣传,二来也是让我安心,免得去神农架那边,出工不出力。

不管他们什么目的,反正我还是挺感激的,跟父母见上一面之后,虽然也没有说上什么,便匆匆离开了,但是那心里面,却是十分的温暖。

亲人是最温暖的港湾,这话儿从来都不假,在接下来行路的过程中,我虽然还是有些伤感,但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惆怅,因为我想着等我帮zhù

工作队解决完剩下的事情,就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了。

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如此想来,便没有了太多的不舍。

哑巴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瞧见了我情绪上面的兴奋,也替我开心,陪在我身边,不时还逗一下我肩膀上面的胖妞,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沉闷之感。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一次出远门,还是蛮期待的,甚至希望有着一个不一样的生活开端。不过这情绪感染不了胖妞,这小猴子自知闯了祸,没脸见人,于是一开始就蹲在我的肩膀上面,低着头,一会儿睡着了,一会儿又悄不作声,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人,瞧着就不对劲儿。

不过工作队倒是没有太追究此事,王朋不时过来与我们说话,并且还逗一下胖妞。

对于这个为自己说话的“王大爷”,胖妞倒是知dào

好歹的,瞧见他就用手作揖,这副可爱的模样,弄得王朋哈哈大笑,摸了摸这小小的猴头,挠痒痒。王朋的鼓励让胖妞终于有了一些活力,然后开始琢磨着将功补过,从我肩头往树上跳,没多一会儿,献宝一般地弄了些野果和白乎乎、蚕蛹一般的肥虫子来,给工作队的人吃,又在休息时间,屁颠屁颠儿地跑到张队长身旁,给敲背揉肩,虽然用的力都错了方向,但是这热情却感染了所有的人,没多久,大家都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机灵又勤快的小猴儿了。

爱屋及乌,他们又顺带着喜欢上了我,我几乎不用很努力,便融入了这些人里面。

一聊天,才发xiàn

大家都来自于天南海北、五湖四海,有的是退伍军人,有的是家学渊源,还有的则没有讲明来历,不过我却了解到,他们所在的部门,其实是一个相对而言,比较神mì

的所在,就像一个专案组,一旦有类似于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们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处理妥当,而因为面对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物,有时牺牲的可能比较大,经常会有朋友在任务中失去性命。这让工作队的气氛通常比较紧张和压抑,算起来,属于一种比军人还要危险的职业。

不过这些东西,在我的生命中已经是非常的神mì

和好奇了,想到能够像电影里面的英雄一样,为人民群众和国家奉献自己的生命,我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心动不已。

不过王朋先前虽然还提出说让我加入他们部门,但胖妞偷吃的那件事情出了之后,他便没有再提起,我也不好问,只有憋在心里。

从神农架而来,麻衣老头几乎是昼伏夜出,走的也都是偏离人群聚居地的山路、丛林,这是因为我们一路上都带着十三头僵尸,生怕引起惊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工作队却不用,直接翻出了麻栗山,沿路而下,然后到了我们县城,工作队从武装部联系了一台解放卡车,将我们直接拉到了鄂南。

这是我第一次坐车,在此之前,麻栗山根本没有通车,我只能和罗大屌、龙根子这些小伙伴去乡场上面赶集的时候,蹲在路边看那些钢铁怪物鸣着喇叭远去,羡慕得紧。这回坐在那车上,听着那车轱辘在马路上面转,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飘散的汽油味儿,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有了车,所有的节奏都变得无比的快,第二天我们就到了鄂南的一个小镇,张队长他们根据我的描述,特别是我那次私自逃出观音洞,在溪边不远处遇到的那个凶宅子,打听到的地名,大概确定了几个地点,而我们所到的第一处,便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不愧是专业的工作队,再次进山的时候,我便瞧出了那路十分熟,往山里面再深入一些,我便对上了号,连忙拉着王朋,告sù

他当日我和麻衣老头、杨小懒等人,就是从这一边,翻过那片山的,他很激动,拉着我的手,问我说这儿离杨二丑的老巢,到底还有多远?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如果脚程快一些,估计不用三、四个小时。

这消息传回去,大伙儿都不由发出了一声欢呼,工作队跟着这件案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别的不说,光是领头的张队长,他据说是从南方那边调过来的,小半年都没有回家,如果这一回能够将麻衣老头儿的老巢找到,把那些剩余的僵尸给铲除了,也算是能够结案了。

此番前来,为了双保险,工作队还带上了杨小懒。

这小娘们儿昏迷了三天,在车上的时候苏醒了过来,神志还在,但就是不愿说话,时间匆忙,工作队也没有怎么审她,更没有把她留在地方上,而是由一个身高体壮的健妇带着她。这小娘们瞧见我没有被逮住,反而是领着工作队前往观音洞,便晓得我背叛了她爹,于是有事没事,就总拿那种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让我感觉总有一条毒蛇,在脖子后面爬。

这种情况大家都知dào

,但是没有人提起,我当时虽然不知dào

什么叫做“投名状”,但隐约也能感觉到这是工作队故yì

的。

不过既然想要重新获得自由,我就需yào

表现出跟杨二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样子来。

我们进山,一路找寻,很快就来到了溪边的那间烂房子,接着再往里走,其实就已经十分熟悉了,大概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观音洞的山崖前,山谷交夹,林密树深,张队长瞧见我指的那处隐没在藤幔之间的洞口,点了点头,说道:“嗯,很不错的藏身之地,一般人即使路过,也不一定会发xiàn

那儿还住着人呢,不过不知dào

杨二丑是否有回来过……”

他沉吟了一番,然后回头喊道:“江南,你带着陈冰、江霖,先摸上去看看……”

脾气很不好的汉子老江听令,立kè

带着两个身型比较瘦弱的队友走了出来,大约地瞧了一下离地十几米的洞口,然后开始往上爬。这三个人十分灵活,三两下,便翻上了洞口,然后一人在外面等待,另外两人结伴而入,没多久,便传来反馈:“张队,没有人,上来吧!”

听到这话儿,下面的大队人马便只留下几个人在下面照应,其余的人,全部都攀爬上了去,包括看着杨小懒的那个健壮妇人。

重回观音洞,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熟悉,我领着人一路往前,走到了最里面的石厅,却没有发xiàn

当初麻衣老头藏在这儿的那十几具僵尸,不过从里面的布置,还有余下的那股浓重尸气,还是能够取信于工作队的一干人员,看着石厅凹口处留下来的尸浆,张朋十分懊恼地说道:“唉,到底还是来晚了,没想到那个家伙反应居然这么快,到底还是跑了一个空。”

众人纷纷表示遗憾,然而张队长在沉思一番之后,却表示先不用着急,我们今天晚上,先住在观音洞中,明天再想办法。

此刻天色已晚,出山不易,还不如就在这儿休息,我在这里生活半年,十分熟悉,然后开始生火劈材,准bèi

众人晚饭,不过这儿的食材虽然都有,但是因为担心麻衣老头在这儿下手脚,张队长还是制止了我,吩咐大家吃携带的干粮即可。

那天晚上,我没有跟哑巴、张朋以及老江一伙人挤在大厅,而是带着胖妞,回到我以前住的那个小洞子里,临睡前还瞧见张队长他找人在对杨小懒进行突击审讯,我瞧着那小娘们看我时,那诡异的笑容,莫名就有些心慌,生怕她说出什么诬陷我的话语。虽说清者自清,但是被人泼了脏水,总是会有许多麻烦的,万一工作队的领导一个念头没有想好,我可是冤得慌。

我辗转反侧,好久才睡着,然而半夜里,迷迷胧胧间,总感觉有一丝凉气在身边徘徊,好似毒蛇吐信,猛然一睁开眼睛,便有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孔,印入我的眼帘。

啊……

黎明年代 第七章 离别京都南下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几度红尘来去,人面桃花长相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

我本以为自己在这五姑娘山上待不得多久,没想到匆匆三年就过去了,时间真的很跳脱,你不想它,它便匆匆如流水。三年的时光过去了,我的个子也长高了许多,在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不点,小白狐儿的伤早就好了,出落得一身炫目的光滑皮毛,至于胖妞这个小瘦猴子也终于能够名副其实地叫这个名字了,因为它这三年时间里不知dào

吃了多少鸟蛋和小虫,营养好,肚腩都要出来了。

五姑娘山主峰离龙家岭不过半天的路程,抬抬脚就到了,然而我这三年寒暑,却没有一次回过家,也没有见过我爹娘和我姐一面。

青衣老道说我是个妨人的命,最好不要回家,免得给家里人带来灾祸——“七尺留外,年不过旬”。所谓七尺,讲的是南北朝的度量,这判词的意思就是说一旦我差不多长到一米七的身高,就不能在家里面待着了,而后归家,一年不能待十天。这事情对于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我来说实在是一件无比煎熬的事情,我想我那又善良又刻板的爹,也想我娘,还想把我从小带大的姐姐大凤,可这一切,都被青衣老道告sù

我的事情给阻隔了。

山鬼老魅聚邪纹,魔头转世又一生,我陈二蛋就是这么一个命,这辈子都要辗转漂泊,难以安生。

不过好在青衣老道虽然不许我回家,但是却不会阻止我给家人写信。

我二蛋也上过学,不过没两天山外面就闹运动了,接着田家坝的小学也停课了,于是我们就成了漫山遍野胡蹿的野孩子,眼看就要成睁眼瞎了,结果上山来后,却因祸得福,碰到了一个能够教我功课的人。这人并非青衣老道,而是神仙府中那个神mì

的老鬼,我也不知dào

它到底是不是鬼,但是却知dào

它是这山上除了胖妞、小白狐儿之外,对我最亲的人。

一开始,老鬼给我发蒙,教我《千字文》、《小儿语》、《三字经》,而后教我《易经》、《道德经》,此乃总纲,随后便是《登真隐诀》、《清微丹诀》和《太上三洞神卷》三部,又叫我用青衣老道给我种下的两滴精血习得气感,然后打熬身体,修习那入门的拳脚功夫。我并非愚笨之人,又时时都有性命之威胁,所以修习得格外勤奋,整日里除了一日三餐和挑水清洁的工作之外,基本上都是在学习。

没有经lì

过苦难,就不知dào

什么是勤奋,那段山上的日子里,我几乎投入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但是却一直都不能像老鬼所说的那样,感应到无所不在的“炁”——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熟读了教授的道典经藏,虽不甚解,但是却能够朗朗上口,历历在目。老鬼告sù

我,说我之所以感受不到炁,是因为我的意识被压制了,不过也无妨,你身上有两滴精血,到时候自然也可以徐徐转化而出。

我依旧不能学道,但是却学会了写字,每隔一两个月,我就会写一封家书给我父亲,然后托着胖妞带回龙家岭去。

就凭着这,我跟家里总算是没有断了联系,他们知dào

我在山里面活得好好。

三年的时光过去,我依旧不晓得青衣老道的名字叫做啥,他不爱说话,特别不爱,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内室里不出来,有一次我不小心走进内室,正好瞧见他在扎着马步,在那石案之前挥墨泼毫,一只跟胖妞手臂那么粗细的笔锋沾上了朱砂、香灰水和石墨的颜料,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在黄纸上鬼画符,空中不是传来风的呜咽声,青衣老道整个人都仿佛一块发亮的玉石,灼灼其华。

那是我又一次认识了青衣老道的本事,不过换来的代价,是我被绑在神仙洞的石柱上面,狠狠地抽了一回屁股,两天走不得路。

青衣老道认识老鬼,老鬼也认识青衣老道,但是他们两个不会同时出现,就好像王不见王,彼此遵守着某个约定,我有一次跟老鬼问起了青衣老道的身份,老鬼没有说话,隐入了石壁中,三天没有出现。这事情吓坏了我,这山峰顶上只有老鬼能够陪着我说话,还教我东西,它要是也不理我了,我就真的要哭了。好在老鬼第四天出现了,若无其事,而我也晓得了规矩,那就是好好学,别的不要多问。

青衣老道很忙,他有的时候整日待在内室,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们带上足够的食物,有时候是大米,有时候是糯米、红薯、苞谷或者别的杂粮,都不一定,如果这些都没有,他会带一些黄精之类的素食——野物也有,山鸡野兔田鼠子,我十岁那年他还扛了一头野猪回来,四百多斤,我忙活了一个多月,方才弄成腊肉,吃了整整一个冬天。

当然,这是青衣老道弄不到主粮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去打猎物——做他这样的道士,不嗜杀,存善念,只有活不下去了,才会让手沾上血腥。

我也不知dào

怎么的,天生就会做饭,有了我,青衣老道便不再动手,神仙府也没有菜刀,他给我一把锋利的小宝剑,自己弄,而他则在旁边洗手。青衣老道的手,修长、白净,一天不知dào

要洗几次,对于我,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一件物品一般,不过他倒是蛮爱和胖妞和小白狐儿玩的,有一次我听他感慨外面世道太乱,说了一句话:“这世道,有时候人还不如畜生和善……”

这是我记忆最深的一句话,后来的时候我明白了,青衣老道当时是对人性已经彻底失望了。

五姑娘山主峰并不是青衣老道常待的地方,他经常会离开,很久才会回来,我晓得他好像是在寻找一个老朋友,据说那人被害了,又好像准bèi

转世重修,他欠那个朋友一份人情,想着守护那位朋友的安全,以作报答——他以前以为我就是那个人,后来不是。

算上我出生的日子,青衣老道整整在这一片区域找了十多年,我不知dào

到底是什么友情,能够让这个脾气并不是很好的青衣老道这般坚持,不过越到后来,他的脾气越是暴躁,而让我担忧的事情是老鬼越来越少出现了,最开始带我发蒙的时候,几乎是天天都在,后来两天一次、三天一次,再后来,它十天半个月才会露一次面,而且每次露面都很匆忙,不知dào

要做什么。

我最后一次在五姑娘山神仙府见到老鬼,也是第一次瞧见它跟青衣老道对话。

那时我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突然听到内室门口的铜镜边缘,两人低声说话,我醒过来,竖着耳朵听,听到青衣老道说道:“……姓王的过来了,好像也是在找他,我怕他要是被提前找到,只怕要吃些苦头。”

老鬼说道:“他能不能从幽府回来,这还是两说,说不定给你托的梦,做不得准呢?”

青衣老道咬着牙,狠狠地说:“不管了,姓王的要敢到这边来,我就让他好kàn

,大不了功归于尽,我倒是要看看那狗日的,祸害了他前世,难不成还能祸害今生?”他说完这话,朝着我这边看了一眼,走入了里间去。

过了几天,一天晚上,我听到五姑娘山往东几十里的林子里一直在打雷,整个地界都在发抖,后来青衣老道回来了,一身的血。

他没有久留,带着小白狐儿离开,并且告sù

我,让我回家,以后如果有缘,江湖再见。

黎明年代 第八章 老陈遭人讹诈

就在我兴奋地以为我能够留守在崖顶之上,等所有人进入墓中之后,我就能够趁机逃脱的时候,麻衣老头一挥手,果duàn

地说道:“走,都进去,同甘共苦,一个不留!”

这老头倒也是谁都不信任,我就罢了,因为他本来就已经察觉了我心中的想法,至于杨小懒,估计也是被他吩咐着紧盯着我,所以才会如此。

地包天虽然有些诧异,不过此行,毕竟还是以麻衣老头为主,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捆麻绳,在附近一棵结实的杉树上系好,然后开始往下放,接着整个人纵身下去,没一会儿,下面传来了声音,说好了,下来吧。

这话儿十分低沉,突然间我们身后的林子有一只夜枭飞出,不知dào

是乌鸦还是猫头鹰,扑腾的翅膀发出一股“呼啦啦”的风声,麻衣老头的眼睛瞬间变得十分的锐利,往后仔细地瞧了过去,良久不语。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杨小懒有些害pà

了,拉着她爹的衣袖问道:“爹,你咋了?”

麻衣老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飞鸟遁入夜空,这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摇头说没事,这时下面的地包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扯了扯绳索,再次催促,然后麻衣老头便没有再理会,而是让我先下去。我不敢违抗,拉着这麻绳开始往下滑。这段距离很长,若说以前,我或许会心惊胆战,然而此刻却无比顺利,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横在半中间的敞口处停下,瞧见地包天在那儿拽着绳索,手中还举着一盏铜灯,散发着朦朦胧胧的灯光。

就是这灯光,指引着我下来的路,我有些好奇,问地包天:“王叔,这东西叫做什么,看着好有意思啊?”

一路上,地包天都没有怎么跟我交流,听到我这般问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不太明白我和麻衣老头的关系,不过他也不好怠慢,而是仔细地给我解释道:“这灯呢,是我们行当里面的老物件了,叫做阴阳灯,灯油是用产子母牛的子宫熬制,设计也巧,能够感受不认识的脏东西,一旦有,这灯火便闪烁不休,以作提示……”

说完,他将那盏铜灯往前一抛,这东西竟然没有掉下去,而是悠悠地现飘浮起来,照亮了偌大的平台敞口。

瞧见他这一手,我估摸着刚才杨小懒所说的地包天养鬼,倒也不是虚言,心中敬畏,没有再问。地包天瞧见我面露惊讶,估摸着我也就是一个刚收不久的弟子,没有什么本事,于是就不再理我,而是开始接应着杨小懒下来。

没人理我,我乐得清闲,借着这幽幽灯光,打量里面,瞧见这儿外面就是一个风化的豁口,旁边还有一些灌木丛和野树遮挡,然而往里面走一点,便能够看到一个土洞子,很小,但是足以容纳一人爬入,而这崖间并不算高,往下十几米,便是几个小水潭,都不大,夜里面往下瞅,有光亮晃荡。我打量着,没一会儿杨小懒下来了,接着是麻衣老头带着大个儿一起下来,地包天将那麻绳晃荡一下,然后掩藏在了藤蔓中,跟麻衣老头解释道:“往上是一条路,而如果不行,从这儿跳到那边,顺着斜坡下山谷,也是可以的。”

麻衣老头点头,然后问道:“明白了,你看过你父亲的笔记,应该知dào

如何进入吧?”

地包天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被这南明墓害惨了,我从懂事起,都在旁敲侧击,就是要揭开这座古墓神mì

的面纱,让我爹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古墓危险,在进去之前,我先跟大家讲一下这里的情况——这墓是南明白莲教楚南分舵的舵主修建的,根据流传下来的秘录,总共分为三层,当年我爹他们进入了第二层,然后就折转了,而真zhèng

的秘密,在第三层,只有进入那里,所有的谜团才能够揭开^”

我心想原来这人他爹就是个挖人家坟地的,难怪会受那罪,不过想一想,其实他还是蛮有孝心的,要不然这儿如此危险,连他爹都一直阻拦,但是他却义无反顾地来了,倒还真的是一条汉子,跟我二蛋哥一样。

地包天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开始给我们画起了里间的地形图来,我努力地看着,琢磨着倘若要有什么不对劲,我铁定原路折转回来,然后赶紧溜号。

讲解完了这些之后,地包天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各位,清楚了没有?”

我们都点头,然后摩拳擦掌,地包天又交代了一些进入里间的注意事项,然后一拍手,大声喊道:“开山了,动土了,祖师爷保佑,各路土地神仙,咱也是没活路了,给口饭吃呢。”他这般自我安慰地说完,旁边的那盏铜灯便悠悠地朝着旁边的土洞子里飘去,麻衣老头回头瞅了我一眼,口中念了一句咒诀,大个儿便动了,补在了第二个位置,接着他跟上了前去。我没动,结果杨小懒踢了我屁股一脚,喊道:“走啊,待在这里干嘛呢?等死呢?”

杨小懒说得凶悍,我便知dào

自己的位置在第四个,而她的责任,就是监视着我。

我没有说话了,跟在麻衣老头的身后,往那小洞子里面钻。那是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土洞子,足够大个儿那般的壮汉进出,两边的泥土都比较干燥,显然是有些时间了,我埋着头爬,足足爬了几十米,都没有到尽头,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洞子是地包天他老爹挖的么?这得耗费多少的工程量啊,田家坝那次修水坝,要是能够请他们来,就不用那么费劲儿了。

思绪就这么飘忽着,我们已经到了土洞的尽头,前面突然出现了停顿,因为隔着三人,所以我也没有瞧见,大概又等了几分钟,又开始动了,于是我继xù

匍匐前进,前面突然一空,便瞧见我们钻到了一个还算是宽敞的空间里来。

我来得晚,前面地包天已经在此处点燃了四根蜡烛,分别放置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处。

这蜡烛放得很有讲究,并不是房间的四角,而是用一个罗盘仔细计算,放在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四个方向,一丝偏移都没有,而我也瞧见了旁边有一堆的尸骨,看头颅就有四个,不过骨头似乎更多,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被堵住。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要搁以前,我得要叫出声来,然而给麻衣老头的一堆僵尸刷了小半年的人油,我倒也能够免疫了。

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里啥东西都没有,就是个土房间,有些零碎,估计也被前任给弄走了,旁边有个豁口,是条地道,地包天朝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地道很危险,处处陷阱,当年我爹他们填了四条人命,才到达的第二层,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dào

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或者遗漏,大家小心一点。”

没有人应声,这个狭长的甬道口,最前面是那盏阴阳灯,一晃一晃,而我们则在后面小心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又来到一个空间,这儿比外面的大一倍有余,出现了好多零碎的玩意,桌椅床榻,都是漆器,艳红的颜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黯淡。

正中间,有一樽棺柩,厚重的黑曜石材质,从地上直接长出来的,足有两米多高。

除此之外,再无通道。

麻衣老头皱着眉头,问第三层在哪儿?地包天一边深呼吸,一边指着那黑曜石棺柩说道:“如果记录中的没错,应该在这里。”

黎明年代 第九章 他乡又遇故知

听到这粗豪的声音,我不由得惊喜地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忠哥?”

我面前的这个汉子个子倒是不高,但是人很壮,一身肌肉横着长,满脸的络腮胡子,眉毛粗、眼睛大,瞪起来像铜铃一样,十分威猛,妥妥的张飞式猛汉,至于年纪,看着二十多岁。他本来是怒气冲冲,然而听到我一说话,脸上的怒容立kè

一转,嘴咧开了来,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大声喊道:“我去,你娃是二蛋?就是一来就进了禁闭室里面的那个陈二蛋?”

他下手没轻没重,这一拍,弄得我都有点儿散架了,不过我却很高兴,原本以为地中海教员口中的麻烦很难相处,没想到竟然就是忠哥,于是回身与他抱住,说嘿,就是我啊,校长说既然我跟那些当兵的不和,就另外安排去处,没想到竟然能够和忠哥您一起,真的是缘分啊。

我们两人拉着手,聊了一下,忠哥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这体格,说二蛋,你说你才十三岁,还真的不能够信呢,说十七岁都有了。

我嘿嘿笑,说翻了年就十四了。

忠哥问我不是要关十天禁闭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我想着有些事情也瞒不过,便把在校长办公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告sù

他,没想到忠哥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你是李道子的徒弟?”我瞧他反应这么大,晓得青衣老道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点懊恼地摇头说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没收我当弟子——我就是帮着打了几年的杂,被启了蒙而已……”

老鬼是个存于石壁之上的神mì

所在,青衣老道闭口不言,所以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不过光青衣老道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忠哥惊诧过后,蹲下来跟我说起这人的传奇之处来——李道子是天下间顶级道门茅山宗的传功长老,什么是传功长老呢,就是一个宗门派别里面,为了防止镇派绝技失传,就得有一个双保险,基本上掌门会的他都会,所以掌教真人之下,就他最牛逼了。不过天下道门何其多也,无论是龙虎山天师道,还是青城山,都不逊于茅山,为何大家会如此惊异呢?那是因为李道子有一个外号,叫做符王——也就是说,天下间会画符的,没有一个人,玩得有他溜,见到他,要么绕着走,要么就低头,规规矩矩地喊一声:符王!

“哎呀,我艹,你想想,做人能够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追求的?”说到兴高采烈之处,忠哥口沫四溅,手舞足蹈,然后拉着我说道:“说起来,我跟你也有缘——怎么讲,我祖上曾经也是茅山长老出身,后来虽然落叶归根,娶妻生子,但也算是茅山一脉,所以呢,咱们兄弟伙儿,真的是太有缘了!”

我和忠哥说着话,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帅哥,以及他那方沉重的石案,原来,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老道士竟然这么厉害啊,天下人,都在称颂着他的名字呢,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般成就,就算是死,也甘愿了啊。

两人聊得热切,这时地中海教员走了进来,瞧见这房间里面的气氛,不由得笑了,说好,好,瞧见你们两个相合,我也就放心了,二蛋,你的被褥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会儿你整理一下,然后萧应忠同学,你带二蛋熟悉一下环境啊。

地中海教员仔细交代,忠哥却是不耐烦地摆手,说晓得了。我想起了哑巴和胖妞,赶忙站起来,问哑巴能不能搬过来一起住?两人都同意了,忠哥还表示,说胖妞那小猴子看着就机灵,连李道子他老人家都喜欢,那咱不得把它给供起来?赶紧的,我去帮你们搬家,我前两天看到那个哑巴小子了,脸阴沉沉的,一看就知dào

跟那伙当兵的不对付……

当天晚上,哑巴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我便帮他搬了家,并且把忠哥介shào

给他认识,哑巴这人随遇而安,为人也和善,虽然与忠哥性格迥异,但是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所以大家都还算和谐,并且一起去食堂进行了晚餐,萝卜烩白菜,清汤寡水,不好吃,不过米饭管饱,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第二天,我正式地加入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接受宗教局后备力量的正式培训。

学校目前为止的学员只有五十六个,三个班,但是固定教员却有二十多个,这些教员来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队上的、有机关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领域,有基础文化课、纪律、体能、刑侦、格斗、射击、驾驶以及思想教育,还有许多高级课程,于此同时,还会请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前来教学,不过好像都没有涉及到我所了解的道学以及诡异之事,想来我们这儿,只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提高培训机构而已。

只有真zhèng

对忠哥了解之后,我才晓得他说这些没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专门教授格斗的教员,体格雄壮、八块腹肌,结果被忠哥三两下,就给直接撂倒在地,轻轻松松,不费力qì



不过那只是对于忠哥而言,学校里所有的一切课程,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充满诱惑的事物,要知dào

,一个来自山里农村的小孩,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能够有这么丰富的课程学习,那真的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单独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训课之后,我便和哑巴一起加入了初级班的课程,与我们一批的二十来个同学,其中也包括上次与我和哑巴打架的那六个兵痞子。

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总共就分三个班,高级班里面只有忠哥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学员,他们都是自己有着一身本事的人,在经过短暂培训之后,将直接前往最需yào

的地方,中级班则有十几个,他们在结业之后,有的会继xù

进修,有的则进入对口单位,至于我们这些初级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绩优异的进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层,或者滚蛋,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哑巴他有对口单位,而我则没有地方可以滚,灰溜溜地回龙家岭去,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学习起来的时候,格外地用劲。

或许正因为我有着这样的危机意识,所以我在初级班里面的表现格外的出众,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技能课,都能够排到前三,即便是体能,我也不比那些从军队大熔炉里面出来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脸说过的,能够来这里的,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够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必须要有着一定的本事,以及绝对的耐力和恒心。

那段时间,我简直就是疯了,海绵吸水,疯狂地学习着,直到有一天,学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晓得,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学校食堂杀了猪,做了饺子,我记得有两种馅的,一种是猪肉韭菜馅,一种是鸡蛋玉米馅,还不限量,管够,哎哟,那个香哟,馋得人舌头都要咽下去,而且还每人发了半斤酒,是二锅头,清冽的酒液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比我老家那浑浊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哑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饺子,忠哥突然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辈子,有什么理想。

理想这玩意,还真的是一个崇高的字眼,我的脚有点儿飘,口齿不清,一时间想不起来,一边喂胖妞吃饺子,一边反问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个饺子,有些噎着,想了想才说道:“他奶奶个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饭都不够吃,我就想着赶紧工作,当大官,帮我爹,把后面这一堆鼻涕娃儿都弄大了……”我拉着他的胳膊,说还有吗?这个粗豪的汉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犹豫了,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我祖上也兴盛过,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萧家的大梁来,让别人以后提到俺们家,都要竖起大拇指!”

家族责任啊,好厉害的样子——我又问哑巴,说你呢?哑巴也有点儿醉了,眼眉儿都在笑,跟我比划道,说要是有可能,让他们全寨子,过年的时候都有大肥猪杀,都有饺子吃。

这话儿都朴实,我们又喝了几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问我,我看着窗外的一抹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还有龙家岭的乡亲,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杨小懒……我么,若是有什么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么十八劫,管它什么命运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黎明年代 第十章 谁都有辛酸事

听到地包天这般解释,我们不由得有些愣神,若说在这樽棺柩之中,躺着的是那名传闻已久的白莲教鬼道高手,这个倒也还可以理解,但是谁会把这么完整的黑曜石棺柩,拿来做一个通道的出口呢?

这不是暴殄天物么?黑曜石其实并不算贵,但是这样完整而纯正的黑曜石棺柩,还真的是世间少有呢。

墓地乃人临终的归宿,能够修得起如此大墓之人,为了防止自己身后被人摸了手脚,里面自然是机关重重,不过此处因为之前就有人来过,诸多设置差不多都被专业人士给破除了,而且我们这儿又是老马识途,故而才会如此顺利,瞧见这棺柩,麻衣老头突然想到了一点,问地包天:“既然如此,当初你父亲他们,为何又折转而返,而且同伴还相继死去呢?”

这樽奇怪的棺柩,地包天也是久有听闻,但从来没有见过,睁大着眼睛打量,听旁边问起,吞着口水说道:“当时,我爹他们按照秘录的指示到此,将此处的陪葬之物一扫而空之后,开始琢磨起这棺柩之中的东西——但凡墓葬,最值钱的就是陪在死人身边的东西,便如传说中的护魂珠,就是塞在那舵主的肛门里面。这棺柩盖子沉,用什么工具都打不开,后来有懂这个的,说要找童子,先围着尿一圈,然后用中指血涂抹,方才能够开。他们找了一个,结果真的开起来了,然后一阵大雾,大家慌乱,夺路而逃……”

麻衣老头沉吟半晌,然后出言道:“一阵大雾,众人惊慌——说明此处煞气浓重,一般人抵挡不住,直接被迷惑了心志。无妨,我这里有静神符一张,可以镇场。”

说完,他摸出一张血色黄符,然后转头瞧向地包天,地包天一边笑,一边摆手:“之所以会与您一同来,就是瞧中了您的本事,不过要打开的话,我可不行——我结婚了,孩子就比二蛋小一点儿……”我在旁边也算机灵,不用催促,直接把裤子搂下来,背着杨小懒,开始围着这黑曜石棺柩尿尿。

这些天赶路忙,火气大,这尿液都有些浊黄,不过不打紧,数量倒也凑合,完了之后我还意犹未尽地抖了抖,结果麻衣老头直接抽出我腰间的小宝剑,随手一挥,我的中指就是一阵刺痛。

我几乎是被麻衣老头野蛮地举起来,手指在棺材盖上涂抹一番,完了之后,连人带着小宝剑,给扔在了一旁,接着他开始作起了法来,脚踏罡步,身形变换,三两下,大袖一挥,整个空间的温度陡然间竟然拔高了好几度。

在一阵飞速的舞动中,麻衣老头倏然静止,整个人停了下来,然而挥挥衣袖,手伸在了半空中。

他整个人宛如石佛,手缓慢地抬起来,一点一点,向上推移,而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重若千斤的那棺材盖子,居然发出了“喀喀喀”的声音,然后朝着上方,缓慢抬起,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巨手,将其凭空托起一般。这场景十分离奇,显示出了麻衣老道厉害的手段。我在旁边瞧着,发xiàn

地包天小心地往后推开,那盏铜灯被他收起,脸上似乎显得有些害pà

。我起初不知dào

他在害pà

什么,然而当整个棺材盖子完全离开了那黑曜石棺柩的时候,突然间就冒出了一股黑色如墨的浓雾,朝着我们这边席卷而来。

“疾!”

麻衣老头早有准bèi

,手往袖子里一缩,当挥出来的时候,却是一道火光飞起,朝着那黑雾迎了上去。

两者皆是来势汹汹,一旦撞上,便如同那火星掉进了油桶,轰地一声,那符箓竟然化作了一道火墙,直接将所有的黑雾格挡,接着在麻衣老头的诵念之下,那火墙摇曳,然后宛如江中巨石,稳稳地将所有的黑雾燃烧殆尽,接着自己也化作了一片虚无之中。

让人奇怪的事情是,就算这火烧连天,空间中的温度却反而变得更加的冰冷起来,我下意识地抱着胳膊,瞧见地包天已经走上了前去,对麻衣老头说着恭维的话。

麻衣老头无心聊天,草草说了两句,手上接了一个法印,然后向前。

这黑曜石棺柩十分高大,大个儿很自觉地跪在前面,让麻衣老头踩着自己上去。我在旁边,瞧见攀上了棺柩之上的麻衣老头的侧脸,很明显地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头说道:“果真是一个通道,走吧,我们继xù

下去,看看有什么幺蛾子。”麻衣老头率先翻身而下,地包天心中激动,也借着大个儿的身体,翻了下去,我扭过头来,看到杨小懒在瞪我,不敢拖延,也乖乖地攀上大个儿的身体,趴在棺柩旁边一瞧,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棺柩里面,果然没有躺着什么尸体,而是生长着一堆墨绿色的苔藓,而在正中,有一个口子,是向下的楼梯,我上来时,正好瞧见地包天走下去的背影。

我还待仔细看,屁股那儿猛然一痛,愤愤地扭过头去,瞧见杨小懒正拿指间戳我那儿呢。

这貌美如花、但心思狠厉的少女一点儿男女之防都没有,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拿我当一男的,我咬着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翻身而下,落在了那堆苔藓旁边,脚一滑,就直接滚落到了棺柩中间的台阶口处。我根本没想到那苔藓会这么滑,结果摔下来,脑袋就磕到了旁边的台阶,额头处立kè

有鲜血冒了出来。

血很快就从额头蔓延到了眼眶,我赶紧用手捂住伤口,接着旁边的杨小懒也跳了下来,瞧见我这副衰样,气不打一处来,又来踢我,口中恨恨骂道:“你不能小心一点啊,咋咋呼呼的,准bèi

去投胎是怎么的?”

我不敢跟她斗嘴,想起了身后的背包中有鱼骨粉,连忙掏出来碾碎,然后求杨小懒给我洒在伤口处。

杨小懒嫌脏,忒埋汰,本来不愿意,然而这棺材虽大,但容不下几人,我挡在了口子里,也有些耽搁时间,于是把这些鱼骨粉洒在了伤口处,一边撒一边笑,说:“二蛋,嘿嘿,你这伤口好可爱,像那婴儿的小嘴巴一样。”我脑门火辣辣的,心里面却听着有些凉,尼玛,这么大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好在杨小懒到底还是有些恻隐之心,她给我伤口撒好止血的鱼骨粉,然后从兜里弄了一个小瓶子,在旁边涂上一点绿油油的膏药,然后接过我手上的纱布,在我脑袋上缠了一圈,笑着拍了我的伤口一下,说道:“好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说完,挤开我,然后朝着下面的楼梯走去。我本来不愿走,然而抬头一看,却瞧见大个儿居然也开始要爬进来,我知dào

那东西别看着像狗一样听话,一旦发起狂来,没有几个人能够敌得过,于是吞了一口唾沫,跟在了杨小懒身后。

这棺柩里面的口子不大,但是走下去,却是一节一节的台阶,旋转而下,直着身子走也不费劲,我手摸了摸旁边的墙壁,都是砖砌的,上面有好多同样的苔藓,感觉这下面还是蛮潮湿的。

我们在口子那儿耽搁了一下,没相当刚刚还在前面的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踪影,一开始我们还没觉得,以为就在前面,然而连着下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看到,杨小懒急了,大声地喊着:“爹,爹……”

没有回答,只有回应,整个楼梯通道回荡着杨小懒那惊慌失措的声音。

地包天用的是一盏铜灯,而我们别的人,手上都有手电筒,照着这黑黝黝的楼梯处,听着这回声,心中不由得越加的惊慌起来,前面太黑,杨小懒不敢往前走了,回头来看我,结果这手电筒一扫过来,她脸上立kè

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张大嘴巴,使劲儿地一声大喊:“啊……”

黎明年代 第十一章 明朝弘治浇黄

尽管身上带伤,但是为了瞧一瞧这苗疆的驱灵之术,我还是带着胖妞赶到了现场,同时来到张知青家的,还有撵山狗和我爹。

白天的时候,我已经缠着撵山狗学了很多手语的意思,此刻连蒙带猜,也能够了解哑巴努尔的好多想法,但见他找来了一个香案,摆在了堂屋神龛的前面,用今天早上杀的那只芦花大公鸡剩下的血,在自己脸上,左右均匀地抹了三道,本来一个清秀少年郎,此刻却是显得有些狰狞起来。接着他开始往房屋四角撒米,这米是新季的糯米,散发着谷香,然后他用积年的香灰在地板上画起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来。

这圈子古怪,又不圆又不方,仿佛随意挥洒,然而我瞧见他脚步规则,那手稳定,一丝不苟,便晓得这圈子,有着极深的讲究。

瞧见哑巴这般的认真,一步一撒,嘴角紧紧抿着,我不由得一阵羡慕。

有时候,人真的是需yào

对比,比起龙家岭的村民来说,我自觉是读过几年道经的,然而面对着这样精通巫术的苗家小子却打心底里敬佩,这不同于对青衣老道那种高山仰止的敬仰,而是作为同龄人的一种艳羡。

在画完圈之后,哑巴将小妮平平放在圈起来的地板上,然后将神龛上面的蜡烛点燃,开始随着那烛火闪烁,摇动手中小鼓,跳起了大神来。

跳大神是一种宗教祭祀,是一种用特定的舞步和音乐、与非人交流的手段,不仅仅流行于东北,而且在苗疆的许多偏僻地方,都有出现,不过那个时候破四旧已经很多年了,红卫兵打砸抢,就算是山里面这封建迷信也得收着,所以瞧见的人并不多,我便是从未有见过,自然是十分好奇,一边看,一边与我所学的道经作比较。

我所习的,无论是《登真隐诀》、《清微丹诀》还是《太上三洞神卷》,都是高屋建瓴的大道之法,提升的是眼界和精神修为,但是对于具体和细致入微的东西,却并不是很明了。

我知dào

,这其实也是因为我自己本身的缘故,许是老鬼怕我学了本事作坏,所以才只传道,不传术,希望我能够休养心性,也让我空有屠龙术,却无施展之处。

一阵极具癫狂的跳动之后,原本直挺挺躺着的小妮突然睁开了眼睛来,哗的一下,半边身子就坐直了,冷冷地看着一边跳大神,一边摇小鼓的哑巴努尔。

她安静极了,不吵也不闹,旁边围着的有张知青一家人,别人且不说,一枝花刚刚失去了孩子,又见到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心早就碎了,瞧见女儿突然醒过来,便哭喊着上前:“妮儿,妮儿,你到底怎么了?”哑巴跳动不休,我在旁边拦住,冷静地劝告道:“姨娘你先等,现在小妮还没清醒。”

张知青和撵山狗等人过来把一枝花拉住,而哑巴则拿眼神看我。

先前我们有过约定,他言语不便,则由我来与那婴灵交流。为了和这英俊的哑巴少年平辈论交,我特地将自己吹嘘得师出名门,此刻走上前来,迎着小妮那平静而无畏的目光,腿肚子不由得又打起了哆嗦来,深吸一口气,这才问道:“孩子,你既然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不如就回去吧,不要再闹你爹娘了。”

小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来,嘴唇上扬,寒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来得,而我就只有回去——我不愿!”

这婴灵太过执着,脾气又硬,智商也是极高的,我没有办法,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然而这东西倘若肯讲道理,就不会一直缠在这里了,说到后来,它便不怀好意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快滚,要不然就放我好好在这里活着;要不然,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它说得狠厉,不知不觉手指突然变得又黑又尖,竟然是朝着脖子处抹去。

我们没有人怀疑它的决心,这世道,穿鞋的总怕光脚的,它本就后是个死物,未必还会怕死么?一枝花当场就崩溃了,瘫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喊着“作孽”。她哭得越伤心,那被婴灵附体的小妮便笑得越得yì

,而就在此时,一直忙乎着跳大神的哑巴突然一顿,抓一把香灰塞进嘴里,口中“阿巴、阿巴”地叫,一喷,那香灰便全部都喷在了小妮的脸上。

这香灰,供奉的是往来的神仙灵物,天生就含着一股子信念之力,小妮猝不及防,迷瞎了眼睛,“啊”的一声叫唤,伸手去抹眼,而就在此刻,哑巴一步踏前,整个人的脸上无比威严,受呈揽雀式,轻轻拍在了小妮胸口。

他这看着仅仅只是一拍,然而在短瞬之间,却连着拍打了三次,一击更比一击重,房中凭空生出一股阴风,围绕着小妮盘旋而起。

我晓得这是哑巴将小妮体内附着的婴灵给强行地逼迫出外,当下也是不做犹豫,口中默念道:“上清有命,令我排兵。罡神受敕,佐天行刑。追问鬼贼,立便通名。唵吽吒唎,聚神急摄!”

此乃捉缚咒,源自《太上三洞神卷》这本符箓宗的大典之中,最为有效,但对于我这等连气感都没有的人,原本倒也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我在刚才偷偷地咬破了双手中指。这中指血最是阳刚,而我二蛋又是正正经经的童子之身,一番导引下来,那婴灵竟然被我给定在了当场。

而这个时候,哑巴直接抄起旁边预备好的无根水,朝着小妮的身上洒去。

这所谓无根水,也就是晨露夜珠,或者做饭时锅盖上面的水汽,准bèi

得匆忙,所以不多,但是仅仅这么一小碗便已足够,被那无根水淋过之后,那婴灵便显了形,而且还回不得小妮的身体内。

凭空中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小娃儿,眼睛鼻子都长在了一块儿,口中发出一种超越了听觉范围的尖利喊叫,我正当前,感觉脑袋好像被重重一敲,耳膜都要裂开一般,不过面临当场,我也不怯,抬手便是一巴掌,朝着那空气打去。

无根水转瞬即逝,那婴灵化作一股气,消失不见,我的手打到了空处,指间没有触感,只是感觉半边胳膊都发凉,阴瘆瘆的,接着我感觉到一股阴风贴着我的衣服,从背脊滑走,朝着不远处的一枝花扑去。

这婴灵虽然先天极强,但到底还是一个没有孕育出生的孩子,一遇到危险,便想着往母亲的怀里钻,然而此前哑巴用香灰画得那道圈子又岂是摆设呢,刚刚一奔出,便好像撞到了无形的气墙之上,整个堂屋都是一阵颤抖。我与哑巴对视一眼,一起弯腰,将躺在地上的小妮拉着,抬着跑出圈子外面。

我走前,哑巴押后,我们各拉着小妮的一只手,这小女孩儿还没有长开,体重轻得很,我们一提就起,然而就在我即将跨出那香灰圈外的时候,感觉到后背被撞了一下,浑身冰冷发麻,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上去。

连滚带爬,不过好歹也逃出了香灰圈,那婴灵依旧留在里间,看不到形,但不断地撞击,弄得整栋房子不停摇晃,哑巴掏出腰间一个竹筒,准bèi

将这婴灵浇灭,然而我却拦住了他,盘腿而坐,念诵超度经文。

我足足念了两个多钟,口干舌燥,那动静小了,又过了许久,凭空生出一道烟,朝着房梁飘去。

这个时候的小妮已经苏醒过来,虽然虚弱,但是却已经恢复正常,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然而这时,哑巴却走到我面前,用碗底剩余的净水在地板上写下六个字:“她没事,你有事……”

黎明年代 第十二章 修道需顺自然

那年头,百业待兴,工农剪刀差,农村苦得很,很多人有日子没有沾到荤腥了,见到肉就流口水,虽说这条巨型鲶鱼不知dào

活了多少年,肉质可能都老了,但是到底还是肉,这大锅一煮,嘿哟喂,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够闻到那种特殊的香味,把人肚子里面的馋虫都直接勾了出来。

当时的场面简直是热闹极了,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拖着鼻涕的小孩儿,又或者为人父母的成年人,眼睛里面都冒着光,喜气洋洋,然而我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要知dào

,这条巨型鲶鱼可是我们刚刚认定好的杀人凶手,还没有得到上面的鉴定呢,现在就给搁锅里面煮着了,这样子实在是太草率了。

而且这东西倘若真的是瓦浪山水库频频溺水事件的真凶,那么肉质里面一定含着死气,太阴寒,一般的老人和小孩肯定都受不了的,吃了,很容易出问题。

看着这些满怀期待的朴实村民,我觉得我一定要站出来,不然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上百号的人命,谁也耽搁不起。

我在村公所门口找到了老孔和小鲁,问申重在哪儿,他们指着房间里,说在里面跟人吵架呢,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我侧耳倾听了一下,发xiàn

申重正是为这件事情在跟人争吵呢,瞧那火爆的劲儿,便晓得我们的头儿也在极力反对这件事情。申重在房间里面关着门吵架,我肯定也不会像二愣子一样冲进去,于是在门口等着,小鲁昨天在村公所这儿看车,没有赶上机会,现在瞧见我,连忙拉着我问起昨天的事情。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我年纪虽小,但是却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面对着小鲁的盘问,我也没有过分的夸大,只是说当时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把剑给插进了那家伙的脑袋里面,歪打正着,碰运气就撞上了。

果然,小鲁一脸遗憾地表示自己当时没有在现场,要不然的话,说不定也能够立上一功了。

老孔是明眼人,在旁边看着,嘴角挂着笑。

竞争无处不在,相比于科室里面的老油条,比我先来一年的小鲁表现得十分积极,他是退伍的老兵,托了关系,七转八转才来到的二科,就是牟足了劲儿,准bèi

向上爬呢,没想到我这个比他后来的人,竟然捷足先登,在这一次案件中独占鳌头,怎么让他没有危机感呢?说完昨天的事情,我把心中的担忧讲给老孔听,他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无论是老申,还是刘队长,都极力反对,结果这村支书当面答yīng

得好好的,结果身子一背过去,那鱼儿都给剁成大块,扔锅里熬油了,还叫上了这么多的乡亲,赶鸭子上架,你说我们怎么搞?”

我们正发着牢骚呢,房间的门给打开了,一脸恼怒的申重和刘公安给孟家村的村支书揽着走出来了,那老头儿脸上浮着笑容,又是作揖,又是告饶,不过这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再气愤也无可奈何,申重绷着脸走到了我们这儿来,耸了耸肩膀,撇着嘴摇头。

老孔有些惊讶,站起来,拽着申重的胳膊质问道:“就这么算了?我说老申,你不会这么没有原则吧?”

申重苦笑道:“能怎么办?老孟头说了,他们村子这些年来,连续死了二十口子人,损失最大,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从凶手身上啃下一块肉来。这是其一,二来他们村子太苦了,好多人家半年都没有见过肉了,放着这么大一条鱼扔那儿臭,还不如把它煮了,给村子里的人加餐呢——他一不贪、二不瞒,光明正大,你找谁说理去?”

“可是那鱼太古怪了,不但长了这么大的个儿,还能够迷惑人,特别是它害死了这么多的人,身子里有着一股死气,一般人吃了,肯定受不了,上吐下泻,这是小事,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案呢……”我也不甘心,在旁边劝导道。

申重依旧摇头苦笑,说:“这道理你懂,我也懂,不过人家就是不信,那老孟头自己都说了,一会儿开餐,他先吃第一口,没事了,别人再吃。我们只是上面派来的,跟这里的村民没打过交道,刘公安他们都同意了,我们也没有强行制止的道理——你看看那些村民,如果要是说不准他们吃,你看看会不会把我们给生吞了?”

我看着场院里那些伸着脖子吞口水的村民,便有些没话儿了,我也饿过,也馋过肉,能够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见我没有再坚持了,申重指了指自己的兜儿,拍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到时候我们回去了,这颗鱼珠子就可以交差了,二蛋,这一次你表现得很不错,我一定会跟上面讲的。我知dào

吴副局长对你很严苛,那是因为他以前跟戴局长就一直不睦,才会迁怒到你身上来,不过你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我想到时候,一定不会再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了……”

在申重给我许诺的时候,煮鱼的大锅已经蒸气滚滚了,那鱼太肥了,一熬,鱼油都有手指深,经过一加热,香得简直就让人根本无法思考,不过在大家都一片陶醉的时候,我却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腥气。

这腥气不是鱼腥,而是一种来自于人体脂肪分解的气味。

开饭在即,这时炉灶前面的老支书开始讲话了,他讲了三点,第一,感觉县上面派来的同志,帮zhù

孟家村以及整个瓦浪山清除了那祸害,从此以后,水库再也不会发生人命案了;第二,今年在水库有人被淹死的家庭,可以获得双份的鱼肉;第三,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由他老孟头第一个试吃,等没事儿了,再分发给大伙儿尝鲜。

肯为了村民利益跟上面顶牛的村支书,在村里面的威信还是很重的,他每说一句话,便迎来一阵欢呼和掌声,说到最后,不用招呼,有人跳上了旁边的八仙桌,用一个大勺舀了一碗鱼汤出来,雪白的鱼肉,上面厚厚一层鱼油,撒上青色白色的葱花,微微的胡椒粉,说不出来的美味,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老支书轻轻喝了一口,烫得直哈气,不过随即他又乐呵呵地喊道:“好吃,好吃得很啊……”这话儿说完,大伙儿纷纷往前挤,将手中的大碗高高举起,朝着八仙桌上面的那个人大声喊道:“林杰、给我来一碗!”

“杰娃子,给你三舅姥爷来一碗,多加点肉啊!”

“我也要,我也要,杰哥,给我多弄点,你和我姐的事情就没问题了……”

大伙儿一齐向前,立kè

乱成一团,八仙桌上的年轻人正用大勺搅着锅子呢,瞧见这模样,一边摆手,一边大声说道:“先别忙,等孟爷爷吃完了,半小时了,再给你们舀。不要急,都有呢。”他说完,旁边的老支书又拍了桌子,人群才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声,老支书正待又喝鱼汤,结果他老婆找过来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先别忙了,咱家二子不见了……”

一听到这话儿,老支书顿时就没有再喝那美味鱼汤的心思,将碗一放,脸色立kè

变了,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老支书二子就是昨夜中邪的孟老二,被老孔用朱砂点中鬼客厅之后,先是瘫软在地,而后又吐了几回,虚弱得不行,天亮的时候我们一起送回了村子里来,一直搁家里待着呢,怎么就出了事?老支书家就挨着村公所,亲儿子出事,当下也顾不得这边,匆匆往家里跑去。

孟老二中邪是有前科的,他若是再出问题,那么说明这条巨型鲶鱼并非凶手,或者还有其他状况,我们都站不住了,紧跟着后面去找。

老支书家不大,翻箱倒柜地一通找,就是没找到,老支书在那儿骂着自家老婆,屋里哭哭啼啼,申重则在屋外跟刘公安商量,说得发动人手,将孟老二找出来,晚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刘公安点头称是,叫了几个兄弟去外面查看,又找到老支书,说人手不够,要发动村民才行。

任何事情,涉及到自己亲儿子,都变得不那么重yào

了,人都在村公所的场院前集合呢,老支书匆匆赶回来,结果发xiàn

已经有人等不及这几分钟,跳上桌子去捞了。那叫做林杰的年轻人阻止不得,也就随着他们了,好几个人舀了一大碗,也顾不得烫,一边喝,一边幸福地大喊道:“好喝啊,好喝……”

场面有些乱,老支书不知dào

怎么叫村民先停下来,帮他找儿子,然而这个时候,从村口那儿大步流星地跑来一个算命打扮的先生,一路冲到面前来,突然拿着手中的幡子,将这些一边吹气一边喝汤的村民手中的碗,给一一挑落。

黎明年代 第十三章 桃花树下藏尸

来人身手极好,正面迎上小妮,并不与其较力,而是以一根木棍子压住了小妮,连消带打,居然将势猛如虎的小妮给压制住,一点儿也不落下风。

我从天边爬起来,瞧见那是一个头上包着蓝黑色布条的苗族少年,看年岁要比我大两三岁,骨架挺大,英姿勃勃,抿着嘴不说话的时候,十分冷酷,一根长木棍舞得虎虎生风,眼睛目不斜视,很认真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女,一棍一个动作,缓慢而有效,将不断咆哮的小妮给制服着,不让她伤到自己。我瞧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舞蹈,或者艺术,心中不由得一阵敬佩,想着我要有这等本事,那就好了。

很快,那个苗族少年便将小妮给按倒在地,用木棍死死抵住,将左手中指在嘴中一咬,然后在小妮的额头上面画了一个“S”字。

一道微微的光华升起,原本暴躁不安的小妮身子瞬间柔软下来,眼神发直,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就再次昏迷过去。

瞧见这利落的身手,我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抹唇边的鲜血,便凑上去打招呼道:“这位大哥,好身手啊,不过你可千万别伤害这个小女孩,她是无辜的,只是中了邪……”那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立kè

就落在了我手上的小宝剑上,瞧那出鞘的剑刃寒光凛冽,眼睛就变得狭长起来。

我看着他冷冷不说话,心中便有些不满——不过就是耍一手好棍法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人家到底救了我的性命,便算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我都要感恩的,于是上前来,跟罗大屌他爹撵山狗热乎道:“罗叔,你们怎么赶过来了?”撵山狗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别着急,我们刚从田家坝赶过来,是专门赶过来找张知青和小妮的,努尔判断张知青家的脏东西转移到了小妮身上,没想到你们这边正好就打了起来——没想到大屌说的是真的,你竟然有这等本事,不错,不错!”

他拉着我走到门口来,跟我介shào

那个冷酷帅哥:“这个是努尔,梁努尔,是蛇婆婆的徒弟,专门过来给张知青家解决麻烦的。”

撵山狗瞧见我看冷帅哥努尔不说话,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努尔是个聋哑人,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他说完,开始朝那冷帅哥做手势,他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朝着我露齿一笑,展现出了十分阳光的笑容,还张嘴说道:“阿巴、阿巴……”不知dào

为什么,我刚才看到这小帅哥又帅又厉害,心中莫名生出几许敌意,然而瞧见他这般阳光灿烂的笑容,又有些心酸,这老天还真的是不公平,这样完美的一个翩翩少年郎,竟然是个哑巴?

难道这世间又帅又有本事的少年郎,就只有我二蛋哥一个么?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这心思一转,我走上前来,跟撵山狗讲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而我爹、我娘、我姐和张知青也从我家匆匆跑了下来,再加上王狗子一家,一时间热闹极了。张知青过来看自己的女儿,先是道谢,忧心忡忡地问他女儿的情况,我是完全不懂,努尔倒是懂一些,连比带划地通过撵山狗的翻译,告sù

我们:“这小女孩是被婴灵附体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婴灵,是天上的星辰转世,以后是要做大人物的,可惜还没出声就夭折了,心中怨愤不平,所以才会闹事。”

听到这说法,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青衣老道说我是山鬼老魅聚邪,所谓聚邪,就是能够勾引一些邪物着附,难不成这小妮的弟弟,也是这么一位?

要真的是如此,也就解释了刚才那婴灵为何这么厉害、连我口中精血也不惧的缘故了,这样的孩子,当真是不如不生出来。

便是我,倘若没有生出来,说不定这世间就少了许多麻烦事。

努尔是名震麻黎山的蛇婆婆徒弟,虽然是个聋哑人,但是通过手语比划,却是能够指挥着我们行事——无论是张知青、一枝花还是张狗子他爹,所有被小妮或者婴灵触及过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油黑发亮的怪异色彩,这些是凝聚成形的阴气,最是污秽,一旦沾染在身,便会持续不断地招惹阴灵,并且会虚弱无力,过不了多久,就只有死路一条。反倒是我,因为血精气旺,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受了震动,腰酸腿疼。

破解的法子也并不是很复杂,让人用生姜和红糖熬煮,先是大火,再改小火,又复大火煮熬至浓浆状,一半涂抹伤处,一边吞服入口。

完成这一切,杀一只天天打鸣的芦花大公鸡,取最早流出来的那一股血,涂抹干涸的糖壳外面,即可。

生姜性味辛温,有散寒发汗、化痰止血的功效,红糖性温味甘,益气补血、缓中止痛,一将一臣,辅佐有功,而大公鸡每天对日打鸣,吸食朝气,第一股血最是阳刚,对于驱除阴寒也最是了得,在五姑娘山顶我虽然主习道经,但是旁门杂类的也都学了一点,看完顿时心生敬仰,看来这哑巴少年倒也是有真本事的。经过这一番动作之后,三人身上的阴寒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黑色渐淡,不知不觉就已经是白天了。

这一夜哑巴努尔一直都在忙活,而他所有的话语都通过撵山狗来翻译,胖妞这个小猴子跟在后面学,竟然也有模有样的。

忙活一夜,我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凑到撵山狗旁边打听努尔的情形:“罗叔,这努尔到底是咋哑的啊,我看他会得可多,一点也不像是不正常的人……”撵山狗叹气,看着一脸认真地给三人查看伤情的哑巴努尔,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听说是蛇婆婆从山里面捡来的孤儿,养大到了六岁的时候,被一条罕见的铁骡火线蛇咬到,结果就说不了话了,听力也越来越下降,不过越是苦难,他越是有灵性,跟着蛇婆婆学了一身本事,这回我进山求助,蛇婆婆老了走不了路,便由他陪着过来,我也不晓得行不行,不过现在看来,绰绰有余,颇有蛇婆婆当年作风啊……”

我二蛋最是重英雄,听到撵山狗这么讲,便凑上先去跟哑巴努尔热乎。他那人也好玩,不笑的时候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露齿一笑起来,就显出了孩子的稚气,手语并不难,我连蒙带猜,跟他聊得不亦乐乎,旁边的胖妞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不时扮个鬼脸,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看得出来,哑巴努尔人很不错,就是平日里跟人的交往比较少,也不太会笑。

努尔出手,终于三个受到牵连的人给弄得差不多,便是接触婴灵最久的一枝花,也逐渐清醒过来,明白了此时的状况。解决了其他人后,现在我们唯一头疼的,就只有被那婴灵附体的小妮了。我瞧过了,那头婴灵十分的顽固,执念过重,非要来世间走上一遭,受到我和哑巴努尔的干涉过后,就紧紧地缩在了小妮的意识中,使得那小女孩儿昏迷不醒,面目发青。

我跟努尔自我介shào

,说是修道之人,于是他便跟我商量一通,我也听不懂,胡乱应答,连连点头,努尔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准bèi

今晚驱灵。

吩咐一应之物,张知青都准bèi

齐全,月过中天,我们来到了田家坝小妮家中,准bèi

了驱灵之术来。

为了不丢人,这次我带了青衣老道留下的符袋。

黎明年代 第十四章 一生难有一笑

我和哑巴刚才还在交流,不知dào

和我们处于同一个屋子的同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没想到别人一回来,就给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面对着这个疤脸男气势汹汹地指责,我将胖妞藏在身后,然后小声解释道:“它很乖的,不会乱跑,而且它还会做家务,大家休息的时候也不会打扰到你们……”

“臭死了,宿舍里面养一只猴子,拉屎拉尿怎么办,这像话么?走走走,赶紧扔出去,要不然连你们一起,都给我滚蛋!”

疤脸十分不耐烦地挥手,一副嫌弃的模样,我无语地看着这两排大通铺,若说臭,好像没有人能比得上这儿,关一只小猴子什么事情?

哑巴也看不下去了,走到前面来,摆手,开始做手势,试图跟疤脸解释,然而他这一出来,旁边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一脸诧异地看着哑巴,还没等哑巴比划完,旁边一个娃娃脸就大笑起来:“天啊,我还以为我们这儿是培育精英的学校,没想到一个哑巴,还有一个养猴的小家伙,都能够混进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么?”

他说着,旁边几个人哈哈大笑,疤脸和另外两个人也学着哑巴的样子,“阿巴、阿巴”地嬉笑起来。

面对着这些人的奚落,哑巴还没有怎么反应,而当我瞧见这些人这么地欺负我朋友时,便感觉一阵邪火,直接从心底里往头盖骨窜,刚刚露出脸上的赔笑瞬间收敛,脑袋一热,也顾不得什么前途或者别的,拳头一捏,就往那个最讨厌的疤脸汉子头上砸去。我之前只有一米五几,后来经过麻衣老头用药浴给我洗髓伐经之后,个子生生蹿了十公分,不过在这一伙个个都有一米七、一米八的汉子面前,还是显得瘦小——不过我小归小,却狠,一上来便用上了劲气,右臂发热,砸在那家伙的脸上,一拳就将他的鼻子给打歪了。

打斗在一瞬间就爆fā

了,这六个汉子膘肥体壮,又受训已久,从来都不畏惧事儿,我一动手,他们立kè

一拥而上,拳头雨点一边地砸落而来。

我虽然半边身子入了行内,但是却没有系统的训liàn

,不过就是力qì

大些,反应快些,但这些对于群架的帮zhù

并不高,于是很快我就被擂了几捶,一阵酸疼,而就在这时,哑巴也终于放qì

了和平共处,“啊”的一声闷喝,也冲了上来。相对于我,哑巴可是从小就是受过巫门训liàn

的人,面对着这六个人,虽然不能说一下就占了上风,拳脚之间,倒也并不吃亏。

胖妞也加入了战团,这小猴子见过血,麻衣老头的死便跟它有着直接关系,所以一出手,便有人叫了,我在拳风腿影的间隙瞧过去,但见那娃娃脸的后背给它挠了一记,整块衣服都给抓烂了,血淋淋一道口子就显露出来。

胖妞出手,没轻没重,这些人也来了火气,砰砰砰,宿舍里面乱成了一团。

“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这场混战最终在地中海教员的介入而中止,在一片混乱中,他推门而入,一声大喝,那六个学员竟然顾不得与我们的厮打,挺直着身子,一动也不动,那个疤脸就连我不甘罢休地一拳也没有去避,硬生生地挨了一下,也咬着牙忍着,哑巴瞧见气氛不对,冲上来把我抱住,而抓得指甲缝里面全部都是血的胖妞见势不对,竟然跳出了窗户,朝着外面跑开。

这小家伙机灵得很,我倒也不太担心它,而是被那地中海教员冰冷的目光给吓到了,哑巴一拉,我就顺势停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地中海教员抱着两床绿色被面的被子,站在门口,目光扫视了这乱成一团的房间一圈,狠狠地将被子扔在地上,冷笑道:“造反么?我才离开没一会儿,就闹成这样了,你们是都想关禁闭,对吧?”

他的眼神如刀,锐利得吓人,瞪过来,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我心中委屈,明明都是这些家伙率先挑事,并且侮辱我们的,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哑巴说不了话,我便来辩解。这么想着,我抬起了头,看旁人都不敢作声,便朝着地中海教员辩驳道:“老师,是他们……”

我的话刚刚说出口,那脸冷得几乎都要凝出水的地中海教员便是一阵暴喝:“闭嘴!”

我的两耳如有雷鸣一般,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看着那半秃男人冲到我面前来,指着我的眉心,大声喝骂道:“刚刚入校,你就敢殴打同学,制造斗殴事件,目无法纪,为所欲为——我不管你走了谁的门路,只想告sù

你一点,进了我们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这一次,关你十天禁闭,而再有下一次,学校会直接开除你,以后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知dào

么?”

我被这家伙的口水喷了一脸,余光之中,瞧见疤脸和娃娃脸几个人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以及哑巴担忧的眼神。

我没有再争辩,而是地下了头,紧紧捏着拳头,将自己所有的愤nù

都收敛起来。

这个世界,没有实力,那就好好装孙子,不然就得被收拾。

当我表现出了屈服的态度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他将我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包括我的小宝剑和符袋都给收走,给我换了一声冬训服,然后领着我除了宿舍,朝着后面走去,过了一片小树林,来到了一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两层建筑前。门口有守卫,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地中海教员上前与其交涉一番之后,领我进了屋子里。

这儿是一处潮湿阴森的建筑,散发着一股霉味,穿过长长的走廊,我被带到了一个铁门前,地中海教员跟看守说了几声,然后离开了,而看守打开了铁门,又带着我进去。

我瞧见里面是一个又一个格子般的小房间,铁门紧锁,偌大的走廊上面只有一盏昏黄的灯,黑影憧憧。

我被带到了角落的一间格子里,铁门打开,然后被推了进去,接着门被重重地摔上。

我进了这格子里,才发xiàn

这哪里是房间,根本就是一个“笼子”,又窄又小,黑乎乎的,在这儿,只能坐着、站着,但是就连我这般的小个子,躺着都很困难,里面除了一个散发着霉味的草席子和一个尿桶之外,别无他物。瞧见这些,我才晓得为什么刚才暴躁如雷的学员们都乖得像小猫一般,原来关禁闭这件事情,还真的是很可怕。

一入学,就受到这种待遇,实在是让人沮丧,然而这情况总比随时都受到生命威胁要好一些,我安慰着自己,刚一坐下,突然听到有声音从隔壁传来,一开始还听不仔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旁边有人一边敲着墙壁,一边跟我打招呼道:“嘿,新来的,没见过你啊,怎么称呼?”

我左右看了一下,才晓得应该是同样被关了禁闭的学员,而且在隔壁,别人跟我打招呼,我不应也不礼貌,毕竟以后还要在这儿待很久呢,于是便自我介shào

了一番。听到我的名字,那人哈哈笑,说不错,你的名字够霸气的,刚来就被关了禁闭,二蛋,你可真厉害啊,比我强——欺负你的是脸上有疤的那货吧,我认得,贱男春和谢毅他们几个对吧,38军转过来的,浑身军痞气,最不是东西了,你等着,哥哥我还有两天出去,完了收拾他们!

这人大包大揽,豪气十足,引得我一阵好奇,小心地问道:“大哥,你怎么称呼呢?”

那人哈哈一笑,似乎还拍了一下胸膛,朗声说道:“我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句容萧应忠,日他奶奶个腿,这名字没你娃霸气!”

黎明年代 第十五章 历史如此相似

“你说谎,你说谎……”

刚刚还躺在竹床上面昏迷不醒的小妮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像豹子一样,猛地跳起来,将张知青扑倒在地,然后骑在他的身上,一双小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父亲。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包括我,正拧着毛巾,准bèi

给这女孩儿降一降体温呢,便瞧见小妮将自家老爹扑倒,一双怨毒的眼睛几乎就要凸了出来,满脸都是密布的蚯蚓血管,牙齿白森森。

张知青被自家女儿扑倒在地,瞧见她这般恐怖的面容,当时也有些慌了,想伸手推开,结果发xiàn

原本没有什么气力的小妮居然像一头蛮牛一般,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根本就无法呼吸,顿时就有些慌了,使劲儿挣扎、翻滚,然而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要死了么?

瞧见张知青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双脚胡乱蹬,我爹就知dào

坏了,伸手过去拉小妮,想把这个小女孩儿给拉起来,然而也真是中了邪,那小女孩一挥手,我爹四十多岁的人,连脚都站不住,蹬蹬蹬,直往后面退。深夜,煤油灯下,瞧见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我心中暗道不好,有过这样的经lì

,我知dào

这一定是中邪了,脑海里面过了一遍,下意识地抬起手,将这一桶井水就朝着前方泼去。

井水属阴,化而显形,一下泼到了小妮的背上,我立kè

瞧见一个不一样的透明气团,附在了小妮的脑袋上。

在那井水落地的一瞬间,我瞧见了一双怨毒的眼睛猛然回过头,朝着我狠狠瞪了过来。

我被这么一瞪,小心肝都不由得颤了起来,然而随后便是一阵气恼——哼,那山溪里面的水鬼儿,积阴不知多少年,都被你二蛋哥给超度了,我未必还会怕你这生下来没有几天的小婴灵?心中想着,我三两步冲上前去,朝着小妮的肩膀就是一抓。小妮正在死死掐着张知青呢,被我这么一抓,就想甩我爹一样,把我甩开,结果却发xiàn

我依旧缠住,猛地扭头看来,却见我口中念念有词,一副捉妖驱鬼的模样。

我口中念的是“登真隐诀”,当日超度附在我身体里那小水鬼儿的法子,不过当日是那青衣老道的功劳,与我无关,而没有气感的我此番念来,倒是没有啥子威胁性,反而使得那婴灵的仇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啊……”

一声厉喝,就在张知青准bèi

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女儿终于放开了他,而是朝着我这边扑来。

我学道三年,无数道经充斥于脑海,然而真zhèng

派得上用场的本事却并不多,一就是念念超度,二来就是持符念咒,三也就是有点儿入门的粗浅把式,原本拼气力是比不过中邪的小妮,只有引火烧身,瞧见她听不得我念叨,朝着我这里扑来,我便往旁边闪开,然而刚刚一回头,便听到一阵阴风拂面,接着一阵巨大的撞击力,将我给朝着墙壁推去。

我回身一搂,正好抱住了小妮,那年我十一二岁,而小妮才五岁半,个子矮我一大截,却没想到那力qì

比牛犊子还要厉害,我刹不住脚,三两下,后背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上。

前面说过,我家是木房子,楼板都是木头做的,我这后背一接触,便感觉那木板像纸糊的一样,喀嚓一声裂开了,竟然被小妮扑出了房子外面去。

龙家岭的房子是依山而立,一栋挨着一栋往坡上爬,我家的下坎是王狗子家,而我被扑出了房子后,直接坠落三四米,掉到了王狗子家的房顶上。那个年代的人家房顶上面铺的不是瓦,而是从杉树上面剥下来晒干的皮,我和小妮一起坠落王狗子家,三两下缓冲,就又砸落在地上,我垫在下来,被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扑来了小妮的脸上。

这一口血救了我的命,当初青衣老道镇压我体内的邪性,从双手中指各迸出一滴血来,射入我的眼睛里,融入血脉,行于周天,已经跟我整个的体内融为一体,此番吐出来,却听到那小妮整个人一声厉叫,一阵青烟就冒了出来。

被我的血一激,附身在小妮之上的那婴灵顿时就开始分崩离析,然而它仿佛在瞬间又恢复了气力,双手又朝着我的脖子掐来。

而就在此时,一道寒光出现,小妮吓了一跳,翻身滚落一边,我抬头看,却见胖妞居然也从我家跳了下来,手上还捧着我从神仙府里面带回来的小宝剑。屋子里面像打雷一般,王狗子他爷爷人来了,瞌睡本来就不多,出门一瞧,吓了一跳,朝着我大声喊道:“二蛋,你在做什么?你……”这话儿还没有说完,便瞧见旁边的小妮张开嘴,一双眼睛蓝幽幽的,顿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捂眼睛,吓得背过了气去。

我接过胖妞递过来的小宝剑,心中稍微有些安宁,这小宝剑是青衣老道留下来的,虽然只是切菜切肉的小玩意,比匕首长不了多少,但锋利无比,说不定也有镇邪的功效。

不过当我举起这剑来的时候,那小妮又朝着我扑来,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不爱我,妈妈喜欢别人多过于我,你这臭小子,也要与我为敌?”

她不管不顾,朝着我这边扑来,我的心中就有些害pà

了——不错,我手中有剑,又尖又快,但是作恶的是那怨气不散的婴灵,而不是小妮,我总不能把她给桶了吧?这么一想,我也没了主意,就朝着旁边跑,而那小妮则跟着我屁股后面追,一逃一追,两人就在王狗子家的堂屋躲起猫猫来。这时候王狗子他爹和他娘都起来了,喊住小孩不要出房间,然后掌了灯来看,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摔得七荤八素,又给小妮追得狼狈而逃,哪里有时间顾得上回答,只是闷着头跑路,这可把王狗子他爹惹恼了,冲过来拦住我。

我脚步快,一下就闪开去了,而小妮却被他给拦住。

我冲到门口,去拉那木门闸,手忙脚乱,听到后面“啊”的一声叫喊,回过头去,瞧见拦住小妮的王狗子他爹一屁股坐在地上,僵直不动,而那小妮又朝着我这边跑来。胖妞在我旁边吱吱乱叫,而我也有些慌了,几次都没有摸到门闸的位置。不过在最后关头,我终于将门给打开了,跳了出去,就在小妮冲到近前来的时候,我把门猛地一关,身子死死抵在了上面。

轰——

那门一阵巨震,背靠着门的我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打结,整个人都是要飞出去了。不过我暗自扎着马步,终于定住了身子来,就在我准bèi

迎接第二次冲击的时候,前边打来一道手电,照在我惊惶的脸上,接着我听到了罗大屌他爹撵山狗的声音:“二蛋,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血气翻涌,哪里还能回答他的问题,一张嘴,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撵山狗好像没有看到,走上前来继xù

问:“二蛋,张知青有没有在你们家……”

他这句话还没有问完,我预期之中的第二次冲击如约而至,轰的一下,撞在了我的背脊上,我再也抵不住了,整个人一飞,直接摔到了王狗子家门外的田坎上。

我摔得晕晕乎,却还是扭过头来,瞧见小妮桀桀怪笑地冲出,朝着我这边走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撵山狗身边突然闪出了一个黑影,直接迎上了中邪的小妮。

黎明年代 第十六章 武侯祠中偶遇

黑暗中的视线毕竟是有限的,这手电筒的强光一扫过来,我就感觉眼睛一阵刺痛,刚刚闭上眼,杨小懒这震撼莫名的声音就直接响了起来,在整个楼梯处直接回荡。

听到这尖利的叫声,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心脏一阵收缩,莫名地感觉身后凉风一阵,倏然就往着我的后颈这儿钻,凉飕飕的,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赶忙睁着眼往上面瞧去。这不瞧不要紧,瞧一眼,也把我吓得够呛——原来我们刚才从上面下来的路,在这儿竟然凭空消失了,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团黢黑,手电筒的光芒照过去,楼梯空了,根本没有实物存zài



我扶着墙,诧异地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后面就飞来一道劲风。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抄,捞到了一条修长美腿,扭头一看,却是杨小懒气势汹汹地骂道:“都怪你,拖拖拉拉,搞得我爹不见了,回去的路都消失了!”

她还要伸手过来打我,然而这一刻,我却稳稳地避开了她挥出的这一巴掌,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说道:“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去的话,就收起这小性子,跟我一起想办法!”

杨小懒十几年的修行,自然比我这刚刚入了门道的修为要高得多,不过瞧见我不再软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脱,而是有些发愣地看着我。

我甩开了杨小懒的胳膊,然后顺着她手中的电筒光芒,开始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那楼梯的尽头,果然是突然就没有了,手往下摸,一点触感都没有,我往空出的地方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而再往上走,则是真zhèng

的空荡荡。杨小懒回过神来,没有再对我打骂,而是蹲下身子,与我一同打量这突然消失了的台阶,摸了两回之后,她从墙壁上面抠出一点儿泥块碎屑,然后朝着下方扔去。

泥块跌落下方,在手电筒的光芒照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前方黑暗,后面无门,恐惧爬上了我和杨小懒的心头,那小娘们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们下了多少级台阶?”我哪里能够记得,回忆了一下,说大概三十多级吧?杨小懒又丢了几回石子,都是空落落的,然后与我商量道:“我们刚才下来的时候,这台阶都还在,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可能是我们中了幻觉,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没路,实jì

上是有路的,只要往回走,我们就够得到……”

杨小懒自小就跟随她爹杨二丑闯荡江湖,见多识广,而是我这山村农家娃,啥都不晓得,所以她这般说,我也点头,然后问:“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杨小懒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然后轻轻推了我一把,指着上方的回路说道:“这样子,你不管别的,直接往回走,相信我,你一定能够脚踏实地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然而我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脑袋一转,就知dào

她是准bèi

让我去试水,心中立kè

变得反感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不同意:“不,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死的;我不去,要去你去。”

杨小懒瞧见平日里百依百顺的我竟然频频违反她的意志,不由气得火冒三丈,一声大叫,伸手过来捞我,想要给我两个大耳刮子。我虽然打不赢杨小懒,但是却还是能够避开的她手,后退两步,将小宝剑拔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杨小懒,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你别逼我,不然的话,我也不知dào

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杨小懒听了我的警告,更是生气,抬起手来,一根牛筋和人筋编制在一起、浸过尸油的皮鞭子就抖落出来,接着她那张秀美的脸上立kè

露出了冷冷的笑容:“陈二蛋,长本事了啊,你以为我现在制服不了你了,对吧?”

狗咬狗,一嘴毛,在这种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跟杨小懒贸然发生冲突,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于是我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迷魂梯,升天路,这个是种魔经里面讲到的一种法阵,我不是不知dào

,即便是那前路真的就是实打实的台阶,但是依我的修为和意志,恐怕抵受不住心灵的侵袭,便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这种蠢事,你不愿干,我也不愿干。我们还是谈一谈如何找到师父,这才是正理。”

杨小懒将鞭子甩了一个响,然后像不认识我一般,仔细打量我,半天才悠悠说一句:“陈二蛋,这才是真zhèng

的你,对不对?”

旁边有点儿杂音,我没有听清楚,问怎么?而杨小懒直接厉声喊道:“小小年纪,如此城府,以前那个勤劳憨厚的陈二蛋,是骗我们的吧,对不对?我爹告sù

我,你什么都知dào

,但是却闷着不说,对不对?”

鞭子是长兵器,而我手中的小宝剑却只能近身搏斗,不过瞧见杨小懒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道:“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杨小懒,我只是对你让我去送死,不满而已。”

杨小懒见我死不承认,不由得怒意勃发,又甩了一个鞭子,大声喊道:“你这个狗日的,欺骗老娘感情,我今天先弄死你再说……”

这小娘们当真就是个神经病,无缘无故的,就露出了獠牙来,我心中一紧,想着在这楼梯中跟她交战,一是我不敌她,二来麻衣老头不知dào

什么时候回返,我也不敢拼命。然而正在我不知dào

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整个台阶一震,我们刚才站立的那几节台阶突然垮了,朝着下方跌落而去,而这种垮落的趋势,正在顺着我们这儿蔓延过来。

生死关头,我们也顾不得刚刚生出的仇怨,脑子一热,当下也是扭过头来,朝着下方开始奔跑。

我和杨小懒一起跑,在手电筒的微光照耀下,大跨步地往下冲,身后轰隆隆,那坚实的台阶开始不断地垮落,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就是追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压迫着我们所有的力量,好像我们只要稍微一点儿懈怠,就有可能掉落下去。

那种压迫潜力的极限狂奔,普通人坚持不了几分钟,即便是进入了修行养气的门道,也持续不了多久,跑了十多分钟,我也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瞧着前方仿佛永无止尽的道路,我也有一点儿觉悟了,一个古墓,无论耗费了多少的精力修,都不应该弄这么一个几里长的台阶,更大的可能,应是杨小懒所说的,我们中了迷阵,陷入了幻觉而已。想到了这儿,我再也没有了跑开的心思,而是直接盘腿坐下来,开始下意识地念起了《种魔经注解》之中的经文,安定心神。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是被逼着将此经读熟,下意识地念着,根本来不得一点儿犹豫。

我当时的心中在想,这是假的,如果我当真了,那我就死了,如果没当真,那么一切都应该消解了吧?

台阶垮落的速度太快了,我几乎一坐下,就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落,无尽的黑暗把我整个人的精神都给拉扯到了下方,而灵魂则在往上飘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体内一阵狂躁的气息狂涌,猛地睁开眼睛,发xiàn

我并没有跌落深渊,而是出现在了一个环形的甬道口,环目四望,瞧见旁边有一个出口,还没有等我明白过来,瞧见杨小懒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然而却仿佛看不见我一般。

一圈,两圈,三圈……

我愣愣地看着杨小懒疲惫欲死地绕着圈儿跑,正想上前将她给唤醒,然而凭空伸出一只手来,将我给直接拖拽到了一边去。

黎明年代 第十七章 河沟旁边出手

黑暗中的视线毕竟是有限的,这手电筒的强光一扫过来,我就感觉眼睛一阵刺痛,刚刚闭上眼,杨小懒这震撼莫名的声音就直接响了起来,在整个楼梯处直接回荡。

听到这尖利的叫声,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心脏一阵收缩,莫名地感觉身后凉风一阵,倏然就往着我的后颈这儿钻,凉飕飕的,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赶忙睁着眼往上面瞧去。这不瞧不要紧,瞧一眼,也把我吓得够呛——原来我们刚才从上面下来的路,在这儿竟然凭空消失了,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团黢黑,手电筒的光芒照过去,楼梯空了,根本没有实物存zài



我扶着墙,诧异地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后面就飞来一道劲风。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抄,捞到了一条修长美腿,扭头一看,却是杨小懒气势汹汹地骂道:“都怪你,拖拖拉拉,搞得我爹不见了,回去的路都消失了!”

她还要伸手过来打我,然而这一刻,我却稳稳地避开了她挥出的这一巴掌,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说道:“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去的话,就收起这小性子,跟我一起想办法!”

杨小懒十几年的修行,自然比我这刚刚入了门道的修为要高得多,不过瞧见我不再软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脱,而是有些发愣地看着我。

我甩开了杨小懒的胳膊,然后顺着她手中的电筒光芒,开始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那楼梯的尽头,果然是突然就没有了,手往下摸,一点触感都没有,我往空出的地方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而再往上走,则是真zhèng

的空荡荡。杨小懒回过神来,没有再对我打骂,而是蹲下身子,与我一同打量这突然消失了的台阶,摸了两回之后,她从墙壁上面抠出一点儿泥块碎屑,然后朝着下方扔去。

泥块跌落下方,在手电筒的光芒照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前方黑暗,后面无门,恐惧爬上了我和杨小懒的心头,那小娘们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们下了多少级台阶?”我哪里能够记得,回忆了一下,说大概三十多级吧?杨小懒又丢了几回石子,都是空落落的,然后与我商量道:“我们刚才下来的时候,这台阶都还在,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可能是我们中了幻觉,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没路,实jì

上是有路的,只要往回走,我们就够得到……”

杨小懒自小就跟随她爹杨二丑闯荡江湖,见多识广,而是我这山村农家娃,啥都不晓得,所以她这般说,我也点头,然后问:“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杨小懒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然后轻轻推了我一把,指着上方的回路说道:“这样子,你不管别的,直接往回走,相信我,你一定能够脚踏实地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然而我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脑袋一转,就知dào

她是准bèi

让我去试水,心中立kè

变得反感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不同意:“不,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死的;我不去,要去你去。”

杨小懒瞧见平日里百依百顺的我竟然频频违反她的意志,不由气得火冒三丈,一声大叫,伸手过来捞我,想要给我两个大耳刮子。我虽然打不赢杨小懒,但是却还是能够避开的她手,后退两步,将小宝剑拔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杨小懒,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你别逼我,不然的话,我也不知dào

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杨小懒听了我的警告,更是生气,抬起手来,一根牛筋和人筋编制在一起、浸过尸油的皮鞭子就抖落出来,接着她那张秀美的脸上立kè

露出了冷冷的笑容:“陈二蛋,长本事了啊,你以为我现在制服不了你了,对吧?”

狗咬狗,一嘴毛,在这种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跟杨小懒贸然发生冲突,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于是我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迷魂梯,升天路,这个是种魔经里面讲到的一种法阵,我不是不知dào

,即便是那前路真的就是实打实的台阶,但是依我的修为和意志,恐怕抵受不住心灵的侵袭,便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这种蠢事,你不愿干,我也不愿干。我们还是谈一谈如何找到师父,这才是正理。”

杨小懒将鞭子甩了一个响,然后像不认识我一般,仔细打量我,半天才悠悠说一句:“陈二蛋,这才是真zhèng

的你,对不对?”

旁边有点儿杂音,我没有听清楚,问怎么?而杨小懒直接厉声喊道:“小小年纪,如此城府,以前那个勤劳憨厚的陈二蛋,是骗我们的吧,对不对?我爹告sù

我,你什么都知dào

,但是却闷着不说,对不对?”

鞭子是长兵器,而我手中的小宝剑却只能近身搏斗,不过瞧见杨小懒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道:“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杨小懒,我只是对你让我去送死,不满而已。”

杨小懒见我死不承认,不由得怒意勃发,又甩了一个鞭子,大声喊道:“你这个狗日的,欺骗老娘感情,我今天先弄死你再说……”

这小娘们当真就是个神经病,无缘无故的,就露出了獠牙来,我心中一紧,想着在这楼梯中跟她交战,一是我不敌她,二来麻衣老头不知dào

什么时候回返,我也不敢拼命。然而正在我不知dào

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整个台阶一震,我们刚才站立的那几节台阶突然垮了,朝着下方跌落而去,而这种垮落的趋势,正在顺着我们这儿蔓延过来。

生死关头,我们也顾不得刚刚生出的仇怨,脑子一热,当下也是扭过头来,朝着下方开始奔跑。

我和杨小懒一起跑,在手电筒的微光照耀下,大跨步地往下冲,身后轰隆隆,那坚实的台阶开始不断地垮落,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就是追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压迫着我们所有的力量,好像我们只要稍微一点儿懈怠,就有可能掉落下去。

那种压迫潜力的极限狂奔,普通人坚持不了几分钟,即便是进入了修行养气的门道,也持续不了多久,跑了十多分钟,我也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瞧着前方仿佛永无止尽的道路,我也有一点儿觉悟了,一个古墓,无论耗费了多少的精力修,都不应该弄这么一个几里长的台阶,更大的可能,应是杨小懒所说的,我们中了迷阵,陷入了幻觉而已。想到了这儿,我再也没有了跑开的心思,而是直接盘腿坐下来,开始下意识地念起了《种魔经注解》之中的经文,安定心神。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是被逼着将此经读熟,下意识地念着,根本来不得一点儿犹豫。

我当时的心中在想,这是假的,如果我当真了,那我就死了,如果没当真,那么一切都应该消解了吧?

台阶垮落的速度太快了,我几乎一坐下,就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落,无尽的黑暗把我整个人的精神都给拉扯到了下方,而灵魂则在往上飘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体内一阵狂躁的气息狂涌,猛地睁开眼睛,发xiàn

我并没有跌落深渊,而是出现在了一个环形的甬道口,环目四望,瞧见旁边有一个出口,还没有等我明白过来,瞧见杨小懒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然而却仿佛看不见我一般。

一圈,两圈,三圈……

我愣愣地看着杨小懒疲惫欲死地绕着圈儿跑,正想上前将她给唤醒,然而凭空伸出一只手来,将我给直接拖拽到了一边去。

黎明年代 第十八章 林边还有恶斗

任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来这么一下子,肯定都是吓得魂飞魄也散,一阵冷汗爬上背脊梁,鸡皮疙瘩遍地走。

我的脑子里混乱一阵,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到一抹白色。

我仔细一看,却是青衣老道托我照顾的那只小狐狸,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然爬到了我的怀里,跟我睡了一晚上,这会儿醒了,正用舌头舔我的脖子呢。当时是六月份,虽然是盛夏,但是山里面的早晚温差大,也有点儿冷,难怪它会钻到我的怀里来。那小狐狸伸着粉嫩的舌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到我醒过来了,倏然而动,又缩回了旁边的黑毛草上面,身子紧紧缩着,一束大尾巴遮住头,但是那小眼睛却还是在看我呢。

我冲它笑了笑,那小狐狸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不再理我。

我感觉脖子上有些痒痒的,下意识地伸手过去一抓,结果抓下一大把的干皮来,手指往里摸,原先模糊一片的烂肉,一夜之间竟然全部结痂,摸着滑滑,虽然昨天将那水鬼儿超度,但是我没有想到脖子上面居然这么快就好了。这情况让我满心欢喜,刺溜一下就爬了起来,四处转了一圈,发xiàn

青衣老道并没有在,我跑出神仙府,发xiàn

胖妞居然拿了一把竹枝编制的笤帚在扫地,它个儿小,那笤帚大,结果一来一往,十分可笑。

不过瞧见连胖妞都这般自觉,我也应该用实jì

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无用之人,要不然依着那位道爷的脾气秉性,说不定哪天不高兴,就把我赶下山去了。

他还没有告sù

我那“祖灵融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可不想回家了去,过两年,就又要面临死亡的威胁。

六月天,一大早,一个八岁孩童,一个瘦弱的小猴子,我们哥俩儿开始忙活了起来,胖妞负责神仙府门口的清洁,而我则先是回去看了一下那只小白狐狸,发xiàn

它把身子缩得紧紧,也不理我,于是我就把石洞外间收拾起来——家务活我经常看我姐和我娘做,并不复杂,只是需yào

耐心,要是搁以前的时候,我或许就待不住,跑到外面去野了,然而经此大劫,我也晓得了对错,于是老老实实地做着事情。

相比之神奇的道法,青衣老道的生活水平属于那种入门级,除了做得一手好饭,其余的都不行,这石洞子里乱得不行,我为了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努力地清洁,然后归拢起这里面的物件来。我忙活了好久,累得够呛,瞧见那小白狐儿又睁开眼睛过来瞧我了,就弄了一点儿凉开水,用碗盛着,放到它面前来。

小白狐儿的眼睛很亮,像刚出生的婴孩儿,我们两个互相瞪了好一会儿,它突然把头伸过来,小口小口地舔舐。

看到它喝水的模样,我的心中不由得一片柔软,轻声对它说道:“小狐狸,你是不是爹娘不在了,所以才跟的那个杂毛老道啊?你别害pà

啊,二蛋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这边念叨着,那小白狐儿好像能够听懂一样,朝着我“嗷、嗷”一叫,这声音像狗,不过更加尖锐,像女人的声音一样。胖妞看见我在跟小白狐儿说话,把笤帚一甩,也爬了过来,朝着这小白狐儿扮鬼脸,三个小家伙嘻嘻笑,好是亲切。

我们三个就只有我会说话,于是我拍着胸脯,说小狐狸,胖妞,我们都是离开爹娘的可怜人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胖妞一见我拍胸脯,也照着做,我哈哈笑,它又爬到我身后来,小拳头没轻没重地给我捶,一副讨好的模样。

我知dào

胖妞又饿了,于是翻开锅盖,找了一块熟烂的兔子肉丢给它,胖妞吃得满嘴流油,而小白狐儿则舔着嘴唇只羡慕,我瞧见这小家伙体型不大,估计只能喝奶,但是见它饿得慌,不忍心,给它盛了一点儿肉汤,结果小白狐儿吃得也可欢了。照顾完这两个小家伙吃完,我自己也啃了两个骨头,完了把垃圾兜着到外面松树下埋着,四处转了一圈,依然还是没有瞧见青衣老道,我就有些心慌,想着他莫非把我们扔在这儿了?

这么想着,我就更加有些害pà

,想起神仙府里面还有个内室,他会不会在里面睡着了呢?

我虽然对那个门前有着神奇铜镜的内室有些惧意,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路过铜镜,我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我还是我,细胳膊细腿,脸上绷得紧紧,全是紧张。过了铜镜,我往里走,是一个通道,起先有些黑,而后便亮了,呼呼的风刮了过来,走进去一看,这里哪是内室,分明就是一个悬崖边的敞口,比一般的房子都大,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铜炉,旁边有一个石案,上面放着好多东西,有黄色的符纸,有十多只挂起来的毛笔,还有无数装着墨汁的瓷盒,以及许许多多古里古怪的东西。

山风从对面呼呼吹来,刮在我的脸上生冷,不过石案那些更轻的黄色纸片儿,却一点儿也没有动。

我知dào

,这里面是那个青衣老道的布置,能够让那些风绕开这儿,从通道这边过——难怪昨天这么冷,原来是这里的原因。

青衣老道没在内室,不过这里面有好多琳琅满目的东西,看得我发愣,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肃的喝问:“你在这里干什么,谁叫你进来的?”我吓了一大跳,扭过头去,却发xiàn

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更是心惊,声音儿发颤地说道:“我,我进来看道爷在不在……”

我眼神四处晃悠,结果那墙壁上突然浮现出一张石脸,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凉。

石脸瞧了我半天,这才缓缓说道:“他去找一个老朋友去了,这里是他的禁地,你以后没有吩咐,就一定不能进来,知dào

么?”这张脸棱角分明,是个中年男人,我心中忐忑,不过却晓得它跟青衣老道是一起的,于是小声问道:“哦,我知dào

了——我叫陈二蛋,你叫什么名字?”

“老鬼!”石脸吐着了这么两个字来后,便吩咐道:“水缸旁边有两个木桶,沿着峰顶山路往下,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一眼泉水,你以后每天都负责打水吧,快去……”

这是我和老鬼的第一次对话,很奇怪,我除了一开始的惊恐之外,心中对于这个山壁之上冒出来的人脸竟然充满了好奇。得了它的吩咐,我很快便用扁担挑着那两个木桶,带着胖妞,去老鬼说的那口泉眼去打了水。上山下山,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而且这桶大,我人小,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青衣老道回来了,没有怎么理我,只是给那小白狐儿带了点鱼虾,还有一种叫做黄精的东西。

青衣老道不怎么理人,而胖妞和小白狐儿虽好,但是又不会说话,我心里面憋了一天的话儿,除了对胖妞和小白狐儿之外,竟然没有人理会,于是满心地想和那个墙壁上的人脸说话,不过又不敢,没想到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喊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老鬼又出现了,笑嘻嘻地问我:“二蛋,二蛋,你想学道么?”

我一阵激灵,立kè

就清醒过来,连忙点头说道:“想,我想的!”

那老鬼笑着说道:“要想学道,首先得学写字,我教你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黎明年代 第十九章 相约博格达峰

王朋手上拿着的这块银牌子,表面有些黑垢,上面纹着一个硕大的牛头,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所以麻衣老头当初也没有给我收走。

不过它虽然普通,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代表着一份最纯真的友谊,象征着我和一个哑巴少年最深的情感,这会儿被人给拽走了,当时我脑子就是一股热血往上冲,朝着他大声喊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大声地喊着,脖子上的青筋直露,结果还没有伸出手,旁边就飞来一脚,那个臭烘烘的大汉老江将我给踹到在地,哼声说道:“嘿,这小兔崽子倒还挺横,不知dào

自己现在是什么境况么?”

这家伙好像看我不爽,话儿没说两句,直接上来就踹,我挨了两下打,也知dào

自己斗不过这一伙人,于是蔫了,蹲在那里不说话。

我沉默,那人显得更暴躁了,又要过来踹,结果主审我的那年轻人王朋过来拦住了他,好言相劝道:“好了,好了,老江,杨二丑是杨二丑,他是他,你瞧他才十三四岁,未必能做什么恶事,先审一审再说,你看好不?”

老江这脾气火爆,但是却挺信服王朋,摆了摆手,到旁边去喝水去了,留下了王朋,蹲在我的面前,仔细地打量我。

他打量我,我也打量他——这个做事沉稳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大,恐怕也就只有二十岁左右,眉毛往上扬,眼睛黑亮,显得很英气,嘴唇含着笑,轻声问我道:“你好,我叫王朋,你应该听他们叫过我了,能自我介shào

一下么?”

我盯了他一会儿,被他嘴角那微笑感染了,心情舒展一点,从喉咙里面迸出话儿来:“我叫……陈二蛋——你们是做什么的?”

“很好,不错的开始。”王朋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忽略掉了我后面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这个牌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却不知dào

怎么落到了你的手上,能告sù

我它怎么来的么?”

或许是有了先前那熏臭汉子老江的对比,让我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很不错,于是也放下了浓重的戒心,闷声闷气地说道:“这不是抢的,而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朋友?”王朋的脸上有了一丝紧张,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什么朋友?”

我瞧见他好像认识这银牌子一样,心中一动,直接说道:“努尔,梁努尔,我的一个好朋友,是他给我的。”这话说完,果然不出我所料,王朋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来,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居然认识努尔,哈哈,这天底下的事儿,未免也太巧了吧?能告sù

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么?”

瞧见他那灿烂的笑容,我也咧开了嘴来,把我当初与努尔相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起来——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瞧他这模样,好像跟努尔是朋友一般,那么我把事情一摆清楚,他们说不定就会把我给放了。

听完我和努尔交往的经过,王朋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像是突然醒悟过来,问我说道:“这么说,你其实就是这附近的村民?”

我点了点头,说:“对,我家住在麻栗山龙家岭,我爹是……”

我说道一半,打住了,然后跟他确认道:“你们是……”我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然而还是有些心虚,对面的王朋笑了,从兜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本本来,封面印着国徽,翻开正面第一页,却是他的黑白标准像。我还打算瞧仔细,他却宝贝地收了起来,然后笑着跟我说道:“我们呢,是国家的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要抓那穷凶极恶的歹徒杨二丑,你若有什么消息,尽管告sù

我。”

他这话儿说完,我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瞧见旁边的老江又要走过来踢我,立kè

蹲下,大声喊道:“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我叫陈二蛋,是麻栗山龙家岭的人,我爹是陈知礼,村子里面的赤脚医生,我半年前被杨二丑掳到了神农架,一直想逃走,这回可算是得救了!”

我激动得不行了,拉着王朋就说了一大堆,他摸着手上那努尔送给我的银牌子,又问了我几句,然后回头喊那个矮个中年人:“张队,这里有点情况……”

张队长正在篝火中间查看昏迷过去的杨小懒,听到王朋的喊声,走过来,听王朋说了几句,他皱着眉头,偏头喊道:“叶凡!”

一个戴着啤酒瓶子般厚的眼镜男走了过来,双腿并拢,立正道:“张队,什么事?”

“半年前龙家岭报案的那个赤脚医生,叫什么来着?案子是你跟的,你来说说看。”张队长平淡地说着,那个眼镜男扶了扶厚重的镜框,郑重其事地说道:“案子的确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和一个老猎手报的,赤脚医生叫做陈知礼,老猎手叫做罗曲奇,当时的确是失踪了一个小孩儿,疑似被杀害了,叫做陈……二蛋!”

我举着手,大声叫道:“我就是陈二蛋!我就是那个失踪的少年,我没有死,而是被他们带到了神农架的一个山洞里,凭着给他们打杂,干些活计,才活到现在。我一直都想跑,跑了两次,被打得下不了床,才罢休……”

我开始哭诉起了痛苦往事来,张队长邹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王朋,想听取一下这个手下的意见。

王朋看了我一样,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指着东边说道:“反正这儿也靠近西熊寨,不如我们歇息一晚,明天找人问问,不就清楚了么?”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不重,但是却能一锤定音,张队长点了点头,说行,就这样吧。说完他又转到了杨小懒那边去,离开之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他也没有什么威胁,先把绳子给解了吧,免得勒坏那孩子的手。”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然而我却感受到了里面的关心,瞧着王朋拔出一把刀来,给我解绳子,眼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当夜篝火很旺,我躺在王朋给我归拢的干草丛中,那是我这么久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早上我被一阵鸟叫给吵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碰到了谁,扭过头去,瞧见那个对我很不爽的老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样,咕哝道:“嘿,这死小子居然没跑啊,害我昨天没睡好觉……”他爬起来走向别方,我站起身来,瞧见昨天的那几堆篝火余烟袅袅,周围的人都起身了,收拾起周围的东西,活力十足,仿佛一天的美好即将到来。

王朋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问好,然后说道:“老江他家人受过杨二丑的荼毒,所以脾气难免有些暴躁,不是针对你的,别放在心上。”

尽管我还没有证实身份,但是这个年轻人的友好,还是让我感到特别的惬意,十三岁的我长得跟个小大人一样了,特别需yào

认同感,所以也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说没事的,我了解。王朋瞧见我这副模样,哈哈一笑,转过身去张罗了。没多久,这儿总共是三个人都差不多收拾妥当了,然后开始往东行走,我虽然没有被捆着,不过还是有人专门负责监视我,而杨小懒则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给背着,一颠一颠儿。

往东行,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河湾子,朝阳照耀下,银色带子一般,这伙人有派出人去打尖,这会儿回来了,还带来几个穿着苗家土布的男子来,双方见礼,颇有些乱。

我走在后面,瞧不见,努力探着脖子往前瞧,结果冲出一个身影来,一把将我给紧紧抱住了。

黎明年代 第二十章 尹悦冷若冰霜

我原本以为麻衣老头要进山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就回来了,而我却被抓了个正着,当时脑袋就短了路,膛目结舌,不知dào

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对我又打又骂的杨小懒却站了出来,对她爹说道:“啊,我在这洞子里待得闷烦了,就带着二蛋出去转了一圈,还打了两只肥兔子,爹,一会儿中午做兔子汤啊,过冬了,可肥了呢……”

杨小懒聊家常一般地说着话,我不知dào

她为何要帮我,不过麻衣老头那紧绷的脸色却松动了一些,确认一般地又问了我一句:“是么,二蛋?”我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小师姐可厉害了,只要是入了她的眼睛,什么都逃不掉。过冬了,这兔子肥,一会儿我弄好,给师父您尝尝鲜。”麻衣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回头吩咐了一下杨小懒:“最近外面的形势变动,宗教局的人跳得厉害,你以后出去的时候,最好给我留一个言,知dào

了么?”

杨小懒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知dào

了,以后我叫二蛋留便是了。你呀你,太谨慎了,什么都小心翼翼,一点都没有邪符王的威风……”

杨小懒伸了一个懒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而麻衣老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跟我认真地说道:“二蛋,这一次呢,还真的是凑巧,基本上的药材都准bèi

好了,你今天什么也不要练,放松一点,明天我就给你洗髓伐经,知dào

不?”

我心中发苦,脸上却露出了惊喜,说了几句欢欣雀跃的话,然后拎着那两头肥兔子到厨房去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连那两只兔子都没做好,杨小懒拎着我的耳朵骂,说是不是盐不要钱呢?我心中在哭泣,然而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晚上安眠之前,又流了一回眼泪。

次日醒来,我瞧见大个儿僵尸在厨房那里劈柴火,它拿的是大斧子,雪亮的斧刃,往下一斩,两人腰身一般粗的树干就被劈成了两截,再一斩,又对半,三下两除二,就是一大堆。我被麻衣老头叫到观音洞的深处去帮忙,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小厅,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釜,圆底无足,下方有一个凹型火坑,里面正烧着熊熊的烈火,将洞中寒气一驱而光,而麻衣老道则在旁边调配起了各种各样的材料。

这些材料品种繁多,有矿物质的三仙丹、黄丹、砒霜、无名异、赤石脂、磁石、石灰、丹砂、雄黄、云母、滑石、阳起石、不灰木,有药材的八宝、虎杖、十大功劳叶、百合、千斤草猴头藤、鸡血藤、狗耳朵草、猪沙沙草天南星、地骨皮、血见愁、千日红春辛草、夏枯草诸多重重,又有无根水、阴巢土不等,这些都需yào

分门别类,依次而放,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不但是我,就连向来都是撒手掌故的杨小懒,都给他拽了过来。

麻衣老头为这一次的药浴准bèi

良久,那石釜传热并不好,地下的火足足从早上一直燃到了中午,里间的药材也煮熬过了大半,他才停火,然后让我脱光衣服,给我身上涂抹薄荷汁,以及一种很特别的冷油。

这个过程,杨小懒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我从小在溪水里光屁股到大,本来是没有什么羞耻感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发育了,我越发觉得自己那玩意儿丑陋,不敢露出来。

如此磨蹭了好一会儿,麻衣老头回过头去瞪了杨小懒一眼,那小娘们才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然后离开。

杨小懒走了之后,麻衣老头忙活开来,给我从头到脚地涂上了薄荷汁,以及香气四溢的冷油,犄角旮旯,就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放过。他一边涂,口中一直念念不休,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完了之后,他抓着我的胳膊,一脸严肃地问我,说:“二蛋,那种魔经注解最后一句话,你可记得?”我点头,复述道:“……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zài

,乃爱,乃无所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听到我一字不差地复述起以上文字,麻衣老头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告sù

我:“记住,当你痛苦的时候,你要记住,这是上天对你独有的爱,你幸福,整个世界便也圣光生出。”

我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却感觉我的脖子被麻衣老头像揪小鸡一样地抓起来,然后朝着上方一抛。

我呈现出一个歪曲的抛物线,掉落进了那滚烫的石釜之中。

这石釜里面的药汁,足足煮熬了一个上午,虽然刚刚撤了火,但是里面的温度绝对超过八十度。我在即将入水的那一刹那,听到麻衣老头大声喊道:“闭上眼睛!”我下意识地遵着做了,结果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样,每一寸皮肤都在吱吱的响。

整个人烧着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dào

,在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随后又感觉到了一丝清凉。这灼热的世界中,陡然间的一丝清凉就像溺水者所能够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用力抓住了它,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其上,接着我又终于重回了人间,感觉这一丝清凉瞬间扩大,将我整个人包裹成了一个茧,身体依旧灼热,肌肤仿似剥离,然而我却能够看到希望,还在头顶高悬着。

几乎是处于本能,我开始在经脉中运行起了麻衣老头教授给我的《种魔经注解》,当初所有让我觉得千奇百怪、不可思量的脉络,竟然在这一刻,自动连接。

世界仿佛一层膜,一捅即破,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孕育出来了一个小生命。

种魔,种魔,我身体里面,已经种上了一个“魔”。

百骸畅通,流畅无比。

这感觉仅仅只是一霎那,接着无数的热意又要将我给吞噬,不过那个小生命似乎源源不断地开始回馈出一种让人惊讶的力量,使得我没有被这滚烫的气息打败。我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通畅的运行着《种魔经注解》的周天,这种感觉好像是便秘之人突然一泄如注,像个婴儿,在装着古怪药汁的偌大石釜中,静静地吸收着所有的药材精华,让自己的身体接受洗涤——后来我才知dào

,那种感觉,叫做入定,而且还是能够忘我、忘它和忘神的一种至高境界,后面的回忆,便已经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乌有,仿佛死一样的寂静,又如同得道了一般,静谧祥和。

我的意识再次恢复,居然又是腹中的一阵剧痛,这是婴灵在我体内最后的一点力量,纠缠不休,正当我即将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听到了旁边一声长叹。

这声长叹让我感觉自己被人注视着,有一种从里到外的透明感。

我听到杨小懒问麻衣老头:“爹,他是不是扛不过去,快要死了?”麻衣老头长叹尾声,凝重地说道:“不愧是它,竟然能够撑得住。小懒,爹问你一件事情,这小子是不是私自跑了,然后被你给逮回来的?”

杨小懒支支吾吾,不过麻衣老头人精一般,立kè

晓得了事情的过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看来,他应该是晓得了一些东西,那么,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啊!”

黎明年代 第二十一章 抵达边疆首府

王朋手上拿着的这块银牌子,表面有些黑垢,上面纹着一个硕大的牛头,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所以麻衣老头当初也没有给我收走。

不过它虽然普通,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代表着一份最纯真的友谊,象征着我和一个哑巴少年最深的情感,这会儿被人给拽走了,当时我脑子就是一股热血往上冲,朝着他大声喊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大声地喊着,脖子上的青筋直露,结果还没有伸出手,旁边就飞来一脚,那个臭烘烘的大汉老江将我给踹到在地,哼声说道:“嘿,这小兔崽子倒还挺横,不知dào

自己现在是什么境况么?”

这家伙好像看我不爽,话儿没说两句,直接上来就踹,我挨了两下打,也知dào

自己斗不过这一伙人,于是蔫了,蹲在那里不说话。

我沉默,那人显得更暴躁了,又要过来踹,结果主审我的那年轻人王朋过来拦住了他,好言相劝道:“好了,好了,老江,杨二丑是杨二丑,他是他,你瞧他才十三四岁,未必能做什么恶事,先审一审再说,你看好不?”

老江这脾气火爆,但是却挺信服王朋,摆了摆手,到旁边去喝水去了,留下了王朋,蹲在我的面前,仔细地打量我。

他打量我,我也打量他——这个做事沉稳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大,恐怕也就只有二十岁左右,眉毛往上扬,眼睛黑亮,显得很英气,嘴唇含着笑,轻声问我道:“你好,我叫王朋,你应该听他们叫过我了,能自我介shào

一下么?”

我盯了他一会儿,被他嘴角那微笑感染了,心情舒展一点,从喉咙里面迸出话儿来:“我叫……陈二蛋——你们是做什么的?”

“很好,不错的开始。”王朋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忽略掉了我后面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这个牌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却不知dào

怎么落到了你的手上,能告sù

我它怎么来的么?”

或许是有了先前那熏臭汉子老江的对比,让我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很不错,于是也放下了浓重的戒心,闷声闷气地说道:“这不是抢的,而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朋友?”王朋的脸上有了一丝紧张,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什么朋友?”

我瞧见他好像认识这银牌子一样,心中一动,直接说道:“努尔,梁努尔,我的一个好朋友,是他给我的。”这话说完,果然不出我所料,王朋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来,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居然认识努尔,哈哈,这天底下的事儿,未免也太巧了吧?能告sù

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么?”

瞧见他那灿烂的笑容,我也咧开了嘴来,把我当初与努尔相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起来——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瞧他这模样,好像跟努尔是朋友一般,那么我把事情一摆清楚,他们说不定就会把我给放了。

听完我和努尔交往的经过,王朋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像是突然醒悟过来,问我说道:“这么说,你其实就是这附近的村民?”

我点了点头,说:“对,我家住在麻栗山龙家岭,我爹是……”

我说道一半,打住了,然后跟他确认道:“你们是……”我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然而还是有些心虚,对面的王朋笑了,从兜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本本来,封面印着国徽,翻开正面第一页,却是他的黑白标准像。我还打算瞧仔细,他却宝贝地收了起来,然后笑着跟我说道:“我们呢,是国家的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要抓那穷凶极恶的歹徒杨二丑,你若有什么消息,尽管告sù

我。”

他这话儿说完,我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瞧见旁边的老江又要走过来踢我,立kè

蹲下,大声喊道:“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我叫陈二蛋,是麻栗山龙家岭的人,我爹是陈知礼,村子里面的赤脚医生,我半年前被杨二丑掳到了神农架,一直想逃走,这回可算是得救了!”

我激动得不行了,拉着王朋就说了一大堆,他摸着手上那努尔送给我的银牌子,又问了我几句,然后回头喊那个矮个中年人:“张队,这里有点情况……”

张队长正在篝火中间查看昏迷过去的杨小懒,听到王朋的喊声,走过来,听王朋说了几句,他皱着眉头,偏头喊道:“叶凡!”

一个戴着啤酒瓶子般厚的眼镜男走了过来,双腿并拢,立正道:“张队,什么事?”

“半年前龙家岭报案的那个赤脚医生,叫什么来着?案子是你跟的,你来说说看。”张队长平淡地说着,那个眼镜男扶了扶厚重的镜框,郑重其事地说道:“案子的确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和一个老猎手报的,赤脚医生叫做陈知礼,老猎手叫做罗曲奇,当时的确是失踪了一个小孩儿,疑似被杀害了,叫做陈……二蛋!”

我举着手,大声叫道:“我就是陈二蛋!我就是那个失踪的少年,我没有死,而是被他们带到了神农架的一个山洞里,凭着给他们打杂,干些活计,才活到现在。我一直都想跑,跑了两次,被打得下不了床,才罢休……”

我开始哭诉起了痛苦往事来,张队长邹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王朋,想听取一下这个手下的意见。

王朋看了我一样,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指着东边说道:“反正这儿也靠近西熊寨,不如我们歇息一晚,明天找人问问,不就清楚了么?”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不重,但是却能一锤定音,张队长点了点头,说行,就这样吧。说完他又转到了杨小懒那边去,离开之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他也没有什么威胁,先把绳子给解了吧,免得勒坏那孩子的手。”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然而我却感受到了里面的关心,瞧着王朋拔出一把刀来,给我解绳子,眼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当夜篝火很旺,我躺在王朋给我归拢的干草丛中,那是我这么久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早上我被一阵鸟叫给吵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碰到了谁,扭过头去,瞧见那个对我很不爽的老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样,咕哝道:“嘿,这死小子居然没跑啊,害我昨天没睡好觉……”他爬起来走向别方,我站起身来,瞧见昨天的那几堆篝火余烟袅袅,周围的人都起身了,收拾起周围的东西,活力十足,仿佛一天的美好即将到来。

王朋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问好,然后说道:“老江他家人受过杨二丑的荼毒,所以脾气难免有些暴躁,不是针对你的,别放在心上。”

尽管我还没有证实身份,但是这个年轻人的友好,还是让我感到特别的惬意,十三岁的我长得跟个小大人一样了,特别需yào

认同感,所以也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说没事的,我了解。王朋瞧见我这副模样,哈哈一笑,转过身去张罗了。没多久,这儿总共是三个人都差不多收拾妥当了,然后开始往东行走,我虽然没有被捆着,不过还是有人专门负责监视我,而杨小懒则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给背着,一颠一颠儿。

往东行,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河湾子,朝阳照耀下,银色带子一般,这伙人有派出人去打尖,这会儿回来了,还带来几个穿着苗家土布的男子来,双方见礼,颇有些乱。

我走在后面,瞧不见,努力探着脖子往前瞧,结果冲出一个身影来,一把将我给紧紧抱住了。

黎明年代 第二十二章 尹悦染上酒瘾

罗大屌在来金陵之前,也就只在麻栗山那一带转悠,根本不认识别的什么人,那个时候正好是我最苦闷、最迷茫的日子,跟几位好友写过信,都没有收到回复,想一想,还以为是哑巴努尔找过来了,然而没想到他卖了一个关子之后,最后竟然告sù

我,说碰到了张知青一家。

这事儿说来也巧,张知青的老家虽然也在这个省份,但是并不在金陵,之所以会遇上,是因为去年恢复高考,张知青考上了金陵大学。

张知青的背景,罗大屌并不知dào

,但是却不会瞒着我爹,毕竟两家是干亲,当初我舍命救了小妮,并且和努尔一起,将他们家的那婴灵给整治妥当,这是一份浓浓的情谊,所以我晓得张知青他爹其实也是一位老干部,先前他下乡,是因为老子进了牛棚,后来反正,又重新走上了领导岗位,这才有了他回城,以及将一枝花、小妮一同带回的事情,而这一次,罗大屌告sù

我,说张知青在读大学,而一枝花则调动到了金陵的一家钢厂里面,做工会干部,把家也安在了这儿。

他乡遇故知,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张知青在我们麻栗山,是属于落了难,未必会想人知dào

,也未必会认我们这些穷亲戚。

我心里面是这么想的,但是罗大屌却告sù

我,说无论是张知青,还是一枝花,对于能够在金陵碰见他,都感到十分的高兴,张知青学校里有课,平日里不回家,但是等到周六,他邀请罗大屌和我去他家里做客,说要款待一下两位麻栗山来的人。听罗大屌说得眉飞色舞,我晓得他大概是想托张知青一家帮着找一份生计,而我却不由得想起了小妮,那个总是叫我“二蛋哥”的干妹妹,不知dào

她长大了一些没有。

罗大屌已经代我答yīng

了人家,自然没有爽约的道理,到了周六,我不顾旁人讶异的目光,带着胖妞,然后和罗大屌去商店里买了一瓶麦乳精和新鲜水果,然后乘车到了省钢厂的住宿区附近。

地方是没错,但是我们都没想到省钢厂实在是太大了,无数的房子看得我们两人都有些晕,偏偏罗大屌这会儿又忘记了张知青家的地址,越想越纠结,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然后朝着我们招呼道:“罗哥哥!二蛋……哥?”

我低头一看,嘿,这可不就是张知青家的女儿小妮么?几年的时间没见了,她个儿高了一截,脸也瘦了,瓜子脸,粉嫩粉嫩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黑黝黝的泛着光芒,像天上的星斗,可真好kàn

。这个时候的小妮,是九岁,还是十岁了?罗大屌之前跟小妮见过一面,倒也不会陌生,不过我和小妮,彼此看着都有些惊讶,因为我们的变化实在是太大的,一时间都有些愣,不过好在那小妮子倒也不惧生,一把过来拉我的手,兴奋地喊道:“二蛋哥,你的个子长得真高,要不是胖妞在,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小妮对我十分亲热,叽叽喳喳,三言两语便将我们这几年没有见面的陌生感给直接扔到了爪洼岛,对于小妮的亲热,罗大屌充满醋意,在旁边不满,小妮噘着嘴,说:“二蛋哥是我的干哥,我对他肯定亲了。”

乡里乡亲,一枝花对罗大屌什么样子,十分了解,就怕我们找不到地方,所以派小妮过来寻我们,一路领着我们,来到了她家,是一栋水泥楼,走进屋,我才发xiàn

这儿居然是两房一厅的小居室,这条件,恐怕一枝花的官儿可不小呢。一枝花和张知青都在屋里呢,瞧见我们进来,好是一番热闹,看见我们买了东西,一枝花一阵埋怨,说这两孩子,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呢?

礼多人不怪,口头这么说,但是她还是满脸笑容地收下了。

大家坐在客厅里聊天,我感觉人果然还是因为多走一走,看一看,见见世面才是好的,以前一枝花在山里,虽然那样貌没得说,但是总干着农活,也感觉不出什么,现在到了城里,整个人的言谈举止,仿佛都上了一个档次;至于张知青,他是大学生,说起话来,更是一套又一套。当然,不变的是往日的情谊,当得知我在金陵这边已经有了正式工作,而罗大屌还晃荡着,一枝花大包大揽,说由她来想办法,把罗大屌先弄进厂子里面来。

这话儿说得罗大屌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激动,要不是我们几个拦着,他恨不得直接给张知青一家跪下。

那天晚上一枝花做了好几个拿手菜,都是硬菜,吃得我和罗大屌筷子都没有停,胖妞也噎到了。饭后,张知青拉着我聊天,谈起了最近的工作,他告sù

我,说他考入的是金陵大学考古系,跟了一个老教授,那老教授也懂一些我们这个门道里面的东西,学了很多,说别看我们现在没事做,那是因为以前太乱了,什么工作都停滞,等到拨乱反正结束了之后,一定会进入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

张知青是个不错的人,或许是因为当日我救小妮的事情太让人震撼了,他倒也不会把我当做寻常小孩,而是跟我讲起了很多从他老师那儿传下来的故事。

他是个讲故事的行家,什么楼兰古尸,丝绸之路大盗王,什么凤凰眼,讲得我们一愣一愣的,小妮便抱着张知青的大腿看我,小眼睛忽眨忽眨,可爱极了。那天我们很晚了才回去,没车了,张知青借了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我骑车,罗大屌在后面,刚刚出了厂区,罗大屌就满是懊恼地说道:“哎呀、哎呀,我的对象飞了。”

我不明白,听这家伙一解释,才晓得他所谓的对象,就是小妮,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人家小妮才十岁,你就这么猴急了?

罗大屌摇头晃脑,说我可是一见到那女娃儿,就喜欢到了现在,不过今天瞧见张知青和一枝花那样儿,恨不得直接将你认下来当女婿,我就知dào

自己没戏了。

这家伙的话儿让我感到好笑,不过我们山里面的娃娃成熟得早,一般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家里人都会张罗着找对象了,要是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婚嫁,这事儿就算是不正常了,所以他这般未雨绸缪,其实也是惯例来着。这事儿过了两天,接着一枝花打电话到二科室人,让我叫罗大屌去钢厂,那家伙回来的时候,喜气洋洋,告sù

我,说一枝花给他安排在了钢厂浴室锅炉房,给人烧锅炉。

这是份苦差事,但是一来罗大屌还没满十六岁,二来又不是钢厂子弟,能够安排一份临时的活计,人家指不定费了多少心思,所以罗大屌感恩戴德,说以后要是出息了,一定报答人家。

张知青一家是我们在金陵唯一认识的熟人,而且罗大屌去了钢厂,也是托了人家的关系,所以我们之间的来往十分热切,一来一去,彼此都十分熟悉了,而局里面也和张知青所说的,开始忙了起来,我开始被频频派遣出差,都不是什么大事,要不然就是重修道观,要不然就是安排寺庙僧人,我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然而有一天周日下午,本来我们约好在张知青家里吃饭,结果科里面临时有任务,说南郊瓦浪山那儿出事了,申重将我给抓着,连同着老孔、小鲁一起匆匆赶往。

黎明年代 第二十三章 我已不在江湖

八月一日夜里的建军节厕所斗殴案,是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成立以来,第一件轰动全校、甚至整个分军区的大事,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勤奋刻苦的小子,竟然在瞬间爆fā

,跟十三名学员在厕所里面疯狂斗殴,重伤三人,轻伤九人,然后狂追着一个学员十里地,吓得那人魂飞魄散,屎尿一裆,最后在一群教员和分军区稽查队的宪兵团团镇压下,才最终被制服。

陈二蛋这个名字,在此之后,也成为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很多人把它和萧应忠、梁努尔并放在一起,称作巫山三怪。

这个头衔听起来挺侮辱人的,不过在当时人们的心里,却代表着一种实力的象征。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情,当时爆fā

的我在被制服之后,稍微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给再一次扔进了禁闭室里面,没有人告sù

我需yào

在这里待上多少天,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好像是瞧一头怪物一般,充满了陌生,我当时也没有任何惧怕,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忍我很久了,我也忍这些家伙更久。

我陈二蛋自生下来,除了杨小懒欺负我之外,就没有吃过啥亏,就连邪符王杨二丑这样的人,都在我面前死了,我受够了白眼,受够了冷漠,到了今天,老子未必还会怕贱男春这样的小杂鱼么?

人要是活着不痛快,那还活着干嘛地?在禁闭室里面,我蜷缩着躺好,啥也不想,呼呼大睡。

我不知dào

我睡过去的时候,学校以及军分区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争论,只知dào

在此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提问我,除了送饭的看守,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dào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天的时间里,我不断地回忆起那天厕所里面发生的事情,想着当时的场面还真的混乱,要不是我突然接通了《种魔经注解》中的功力,说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贱男春和谢毅当时的计划其实十分妥当,十三个人里面,有中级班的,有初级班的,基本上都当过兵,而且还受训许久,一拥而上,把我弄成肉饼都有可能,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想到,我除了跟他们受过一样的训liàn

之外,暗地里还有着别样的修行。

当他们在睡觉的时候,我在打坐修行,他们在玩闹的时候,我在行修动功,吃饭睡觉,拉屎拉尿,我无时不刻,都在努力。

因为我要成为一名有力量的人,成为能够改变命运的人,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命中应有十八劫,是一个有可能活不过十八岁的家伙——别人不努力,或者只是一生默默无名,然而我若是不努力,便有可能活不下去。

我在禁闭室里面关了三天,第四天清早,负责学校后勤的地中海教员李青虬过来提我,带到了校长室里。

一路上,他都显得小心翼翼,不时打量我的脸色,瞧见我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这才舒了一口气。而在校长办公室里,我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办公桌前,瞧见戴校长泡了一杯浓茶,雾气冉冉,他在仔细地打量着我,而我则浑然无惧,笔直地站着。过了好久,戴校长才缓缓的地说道:“陈二蛋,你知不知dào

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

这会儿我倒没有示弱,而是梗着脖子说道:“架是他们要打的,十几个人,黑灯瞎火地堵在厕所里面,我要是不反抗,岂不是要被打死?”

戴校长瞧我理直气壮,不由得被气笑了:“你啊你,我真的不知dào

说你什么好了。这半年来,你的表现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的,聪明勤奋,好学刻苦,本来学校已经准bèi

将你提到中级班,并且评选为十佳优秀学员的,结果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别人欺负你?他们能欺负到你么,好嘛,一个揍十三个,还追着刘春同学十里地,疯起来十多个教员和宪兵都制不住你——你知dào

这些天来,别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么?”

我低着头,不答话,戴校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能耐!别人说真能耐,巫山学校啥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怪物!”

我不知dào

他这话儿是在夸奖我,还是在骂我,低头不语,接着听到戴校长后面又跟了一句:“你知dào

么,学校方面现在的压力非常大,很多人给我提建议,说这样的学生太难管了,实在不行,就开除得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开除我?这不就是说,我哪儿来的,就要滚回哪儿去了?

我心中一惊,直接冲到了戴校长的办公桌前,双手按住台面,大声问道:“为什么?事情是他们挑起来的,为什么要惩罚我,而不惩罚他们?”戴校长也霍然站了起来,冲着我骂道:“你倒还好意思说这事儿?三个人重伤,九个人轻伤,还有一个人给你吓得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都搁军分区医院里面躺着呢,不处理你,处理谁?”

戴校长这么一吼,我整个儿的心都往下面沉,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抱着头,不知dào

说什么好。

说起来,学校的生活其实很不错,除了少数日子,大部分时间的米饭都管够,虽然缺盐少油,但是我却十分满yì

了,最重yào

的是在这儿我能够学习各种知识,听说到了中级班、高级班,他们还会组织真zhèng

有本事的人过来教学,什么画符啊,阵法啊,以及各种诡异事件的处理,都会教,从那儿毕业了,以后工作对口,工龄直接从入学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成绩优异还能够提级……

然而所有一切美好的前途,都给我一瞬间的暴怒给毁了,这叫我怎么不懊恼,就这样回家去,我还真的没有脸。

就在我万分懊恼的时候,严肃的戴校长却突然问起了一个问题来:“陈二蛋同学,你打伤刘春、谢毅这些同学的本事,是不是跟李道子学的?”他问得很突兀,我陡然醒转过来,麻衣老头曾经说过,《种魔经注解》是一门魔功,什么是魔功,那就是投机取巧、另辟蹊径,不为正统道学所容的手段,我要是让戴校长晓得我学的是这儿,别说被开除出学校,只怕连自由都不能保证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我果duàn

地说道:“是,不过他不准我在别人面前使,说是威力太大,容易误伤旁人……”

我说得欲言又止,戴校长立kè

会意,他用食指叩了叩桌面,沉默了好久,这才说道:“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毕竟那些学员都在医院里面躺着呢,学校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不得不处理你。不过怎么处理,这事儿还是有待商榷的——是开除你,还是给你安排一场考核,让你立kè

毕业,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态度,以及选择……咳咳,你入学的时候,学校帮你保管了两件东西,那把法剑,可以护身,至于那四张符箓,很有科研价值,如果你肯贡献出来给学校作研究,我想对于你这样的学生,其实学校也是可以酌情处理的。”

青衣老道当初走的时候,留下六张符箓,被我用了两张,剩下的甘露符、风符、斗母玄灵秘符以及雷符,都一直放在符袋里面,小心收藏着,当初被戴校长收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异议,而如今他突然说出了这么一个提议,我便陷入了沉默。

十分钟之后,我选择了妥协,同意了戴校长的提议,作为我慷慨的回报,中午我就被安排了考核,而下午我便从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毕了业,带着胖妞和我的那把小宝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大山。戴校长帮我联系了一家位于金陵的对口单位,而在此之前,我有十天的假期,可以回家探望亲人,接着就要到新单位去报道了。

离开位于大山里面的培训学校,我归心似箭,几番周折,终于返回了三省交界的麻栗山来,看到雾霭中的大山,恍如隔世。

黎明年代 第二十四章 雪夜林中烤狼

时光苒荏,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天,我记得麻衣老头离开的那天早上,天格外的阴沉,远山不停打着闷雷,轰隆隆,轰隆隆,让人的心情无比压抑。

这样的打雷天,是僵尸最怕的时候,临走前麻衣老头还特地嘱咐我,让我看好在山洞深处的那些僵尸,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满口答yīng

,而心中却一直都在盘算着如何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了麻衣老头每次迷昏我的那东西,是一种面粉一样的白色粉末,压抑着跳动不休的小心脏,我和杨小懒目送着麻衣老头的背影,消失于丛林深处,然后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旁边的杨小懒一眼。

熟话说日久生情,养只狗,久了都有感情呢,何况是人?然而杨小懒却没有这种情感,瞧见我瞥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到我的面前来,拧着我的耳朵骂道:“看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我不想惹事,生出事端,顿时就怂了,说:“小师姐,我什么也没看呢……”

“什么也没看?刚才不是拿眼珠子戳我咪咪呢?”杨小懒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dào

是吧,每一次给我洗衣服的时候,我的内衣你都是洗得最久的,你心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龌龊事呢?”

面对着杨小懒的咄咄逼人,我无言以对,都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这懒得连自己的内衣都不愿意洗,你以为我就愿意啊。

面对着杨小懒的质问,我没有辩驳,只是解释说我要去修行打坐了,便折转回了房间。

那日白天,杨小懒几次来到我的房间里,似乎要找我说话,不过我都装作在修行,不理睬,她许是得到了麻衣老头的吩咐,也不敢过分打扰我,于是气哼哼地离开。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开始做饭。麻衣老头走的时候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光鸡蛋都有满满一篮子,我做了一大盘的炒鸡蛋,分两次炒的,小分量的在一旁,大分量的加了料,装盘的时候,小分量的放在了角落。

杨小懒又馋又懒,吃菜不吃饭,那盘炒鸡蛋我几乎都没有夹几筷子,便给她给吃个干净,她一边吃,一边还喜笑颜开:“今天的炒鸡蛋,怎么这么好吃呢?”

我心中冷笑,想着你现在吃得欢畅,过一会就要哭了。果然吃完晚饭没多久,杨小懒就呵欠连天,等我从厨房那儿收拾完回来,瞧见她竟然趴在主厅的木桌上睡着了。

那一刻,我全身激动得一阵战栗,想着老子终于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了,血液就朝着脖子上面涌。

几秒钟之后,我平复了心情,缓步走到了杨小懒的面前来,凝望着她那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睛,眼睑下面的眼珠子没有一点儿动,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熟。我知dào

那药奏效了,不过还是有些虚,轻轻喊了两声:“小师姐、小师姐?”没有回应,只有轻轻的鼾声。我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想起这几个月来杨小懒对我的各种恶言恶语,忍不住伸过手去,捉起她的脸就揉。

我一会揉成包子,一会儿又往两边扯开,感觉男女果然有别,这小师姐的脸蛋儿滑滑嫩嫩,一掐就像要出水儿来一样。

我原本是想要报复来着,结果摸了两把,望着她那娇艳的面容和撅起来的可爱小嘴巴,以及眉目之间的憨态,止不住地浑身发热起来,吞咽着口水,一时间有些发呆。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了,赶忙停止住了这场试探,将杨小懒给抱起来,放回了她房间的床上去,然后开始找我的那把小宝剑和符袋。结果小宝剑很快就找到了,但是符袋却没有了踪影。洞外的雷声还在持续响起,我回头望那边的小道看去,害pà

大个儿会出来,便不再寻找,而是将小宝剑放好,回头看了躺在床上昏迷的杨小懒一眼,不再停留,匆匆离去。

观音洞悬空而立,位于悬崖半腰,上下都要攀附其间的藤蔓,不过这难不倒我,借着傍晚仅剩的一点儿亮光,我直降三十多米,然后双脚着地,伸了一个懒腰,迎接我盼望了已久的自由。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此刻的我已经是破釜沉舟了,如果要是在路上被麻衣老头抓住,那我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一想起得罪了那恶人的下场,我浑身就是不寒而栗,当下也没有再做停留,而是迈开脚步,朝着印象之中的南方开始走去。

麻衣老头采药的方向是往北,而我则是朝了南方,这是我们当初来时的路,虽然过了好久,倒是我却依稀还能够认得一点,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我夺路而走,马不停蹄,狂奔不休。

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天的天气特别不好,没有月亮,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张幕布给蒙上,黑乎乎的,我在此之前到达了一条小溪,这溪水宽约一丈,溪流湍急,我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为了防止自己迷路,又转了回去,于是沿着溪水的河滩,往下游走。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有水的地方,总是有人家的,我只要一直走,就能够找到外面的出路,另外一点,那就是夜太黑了,反倒是溪边能够有一点儿可视度。

寒冷的冬夜,一个少年沿着小溪,跌跌撞撞地行走着,那画面想想都有些可怜,然而当时的我,除了一点儿被抓到的害pà

,充斥在心头的,却是满满的快活。

我像风儿一般自由……

我走了大半夜,摔了无数跤,到了后来,疲惫终于开始爬上了我的身体,我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而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困难,终于有一次,我一脚踏空,跌落在了溪水中,虽然我赶紧爬回了岸边,但是半边身子都湿了,冷风一吹,我直打寒颤,冷得发抖。直到此刻,我终于意识到这样子走下去,只怕不行,我还没有走出这大山呢,可能就要累死在这里了。

明白了这点,我变得无比沮丧,脱光光,将水给拧干了之后,继xù

缓步慢行,不过没有了先前的拼命。半身湿,冷风吹,我觉得自己肯定是活不出这座大山了,然而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瞧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小屋。

瞧见那个,我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阵狂奔,走上前一看,果然是一座小屋,茅草顶,旁边搭着一个棚子,前面还开着两垄菜地。

我心里面欢喜得快要炸开了,冲到这屋子的门口,然后开始敲门。敲了两回,第三次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奶奶的声音,问是谁?我说我是过路的,在这里面迷了路,掉溪水里去了,又冷又饿,能不能进来,讨一口热水喝,歇歇脚。

说这话的时候我忐忑极了,因为这儿荒郊野岭的,半夜里突然冒出一个过路人来敲门,的确是有些唐突,人家未必肯开门。不过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屋子里突然有一盏灯亮了,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后面的木闸一松,有一个老奶奶掌着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老奶奶有七八十岁了,一脸的皱纹,眼睛里面白的多过于黑的,衣着跟我们龙家岭的老人家差不多,她打量了一下浑身瑟瑟发抖的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身说道:“可怜的孩子,进来吧。”

我跟着走进了屋子,发xiàn

就两间房,外间放着些农具和零碎,杂乱无比,而里面是卧房,关着灯,啥也瞧不见。

屋子里面好像比外面还冷,我一边关门,一边跟老奶奶套近乎道:“奶奶,家里面就你一个人啊?”

老奶奶拿了一件长衫出来,喘着粗气,对我说道:“没呢,屋子里还睡着乖孙,他爹和娘给人叫去修水库去了,十天半个月,怕是活不了。孩子,你全身湿透了,我这里有孩他爹的一件衣服,你先换上吧。”我接过来,是长衫,白色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式样好像是解放前的,怎么还有人穿呢?

不过我也不作它想,点头称是,然后看了她一眼,老奶奶就笑了,说这孩子,还挺害羞的,行,奶奶进里屋去,你穿好进来啊。

我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脱衣服开始换,结果一蹲身,瞧见左脚上面,不知dào

怎么回事,竟然沾了一张纸钱。

黎明年代 第二十五章 领路人北疆王

“啷个没得用,啷个没得用?”我娘的情绪有点儿激动起来,声音也不由得高了,说我前几天听罗大屌他老子讲了,说他最近在螺蛳林过去的五姑娘山那边还看到了那个老道士呢,说不定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走,连道观都设在了那边呢,我们去找一找,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呢。

我娘充满希望地说着,然而换来的却是我爹的沉默,这僵硬的气氛一直沉默了好久,我在床上都等得难受,睁开半边眼睛来,却看到我那从来没有抽过烟的老爹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烟杆子,弄了点干烟叶,正一口一口地抽着呢。他显然是没有怎么抽过烟,而且这自家种的叶烟又呛,结果眼泪水都给呛得滚滚落了下来。

打我有印象开始,我就没有瞧见我娘跟我爹红过脸,不过这一回她显然是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我爹的衣袖,激动地说道:“你自己也看清楚了,那溪里解放前的时候就死过好几个孩子,二蛋他这分明就是被那些水鬼给缠住了,吃药根本就没得办法,如果不去找那个老道士,我家二蛋说不定就没有几天活头了。你咋个就忒狠心咧,我跟你讲,我家二蛋要是活不成了,我也不活了……”

我听到这话,这才琢磨过来,昨天中午的时候,我娘一反常态,原来是觉得我可能活不久了——不过,我真的就活不成了么?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一想到我像这些年死的那些人一样,躺进一口薄皮棺材里,然后埋进土里去,吃不得喝不得,没有父母,没有姐姐,也没有小伙伴们一起玩,那岂不是无聊死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我娘这以死相逼,我爹终于开了口,说我不是想我儿死,不过你是不晓得那些出家的人,无父无母,心里面根本就没有祖宗长辈,要是养这么一个儿,我宁愿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我晓得他晚上躺在哪里。

我爹的这心思一说出来,立kè

被我母亲一顿臭骂,骂完之后又开导他,说人家未必就是像你想的一样,即使是,他总是比死了好吧?

那天夜里,我爹和我娘商量了一整夜,有时候哭,有时候又闹,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感觉眼皮子重得很,脑袋也沉,好像有人在头顶上坐着一样,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娘就已经开始张罗了,她去灶房的陶罐里掏出了一篮子的鸡蛋,梁上的两挂腊肉也带着,再拿上两只带毛的死兔子、一大袋子米,这些礼物备齐了之后,跟我爹在楼下商量了半天,接着就上了楼来,让我起床,梳洗了一番,接着我娘把所有东西都用了一个竹背篓背着,而我爹则带着两把磨得锋利的柴刀,一番准bèi

之后,留我姐看家,而我们则趁着天蒙蒙亮,就朝着五姑娘山那边走去。

五姑娘山是麻栗山一带的主峰,顾名思义,有着五个山头,过了那儿再往里走,就进了老林子里,听说那里有好多野兽,还有那些不交粮、不纳税的生苗子。

我虽然只是脖子上面染了病,不过这几天折腾下来,也没有了什么力qì

,身体虚弱得很,远远没有先前进山玩耍时的那般轻松,不过我这个人有一点,那就是好胜心比较强,倔强,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愿意让我爹我娘背着,咬着牙包谷硬挺。

昨天夜里我爹和我娘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晓得我身上的这病可能是那溪水里面的冤魂作的怪,普通的药是治不了的,只有那山顶上的一个老道士才有可能治得好,不过那老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人,想要跟我爹抢儿子——我是我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爹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这么可能又去给别人当儿子?

不知不觉间,我对那个还没有见面,不晓得找不找得到的老道士,在心里面就有一股子恶感。

我之前洗澡遇劫的那小溪在南边,而五姑娘山则在东边,不过要去那儿,都需yào

经过螺蛳林,这个村子是离深山最近的地方,过了这儿,就需yào

进入莽莽林原了,我爹虽然采药的时候来过这里,不过也不熟,反倒是我娘就在这麻栗山上长大的,所以还能够辨别方向,没有走错路去。

山间林密,人迹罕至,那路也不成路,都是一些猎户和采药的人踩出来的,有的甚至还是野兽走出来的,我们从清晨开始出发,一直走到了太阳正高,才将将看到那五姑娘山最高的那一座,远远地耸立在云层中。说实在的,我们那儿山峰的海拨一直都不高,不过密,放眼望去,哪儿哪儿都是山包子,连绵不绝,让人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不晓得走了多久,大家都累得不行了,我要不是我爹扶着,恐怕就已经倒在了那山路上,磨刀不误砍柴工,走累了就要休息,我爹找了一块林间的空地,帮我娘把东西卸下来,然后摸了几块蒸过的红薯和盛水的竹筒出来,分给我们吃。

这红薯香甜,却不扛饿,不过那个时候的条件就是这样,也没有啥子好抱怨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三两口一个,一下子吃了三个,噎得慌,正拿那竹筒喝水,突然听到远处有种奇怪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不觉得,后来听到又是吱吱叫,又是公鸡吵,就晓得真的有事了,赶紧跟我爹娘说。

我爹本来不想管这事儿的,不过耐不住我死磨硬泡,我娘也担心有啥子问题,去看看也好,这才同意了。不过这深山老林子里面,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也没有沿着路走,而是从树林子这边缓慢地摸过去,走到跟前一瞧,只看到有四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挤在林子里,前面还有一个枯瘦老头儿,也不晓得他们弄了什么手段,在他们的旁边竟然围满了整整一圈儿的野猴子。

我们麻栗山的猴子跟别地方的猴子不一样,老人们讲这些猴子以前跟人是一个祖宗,有灵性,脾气也坏,一般都不怎么出现在人前,野性得很,却不晓得怎么都围到了这儿来。

我爹不是这儿的老住户,他是解放前逃荒过来的,也见过一些世面,瞧见这些人身边带着竹笼子和铁锁链,就低声跟我娘说:“这些人是捉猴的,这些跑码头的人最是血勇,身上都带着家伙,小心一点,别出声。”我娘没说话,我却低声问了:“不出声,就让他们把猴子给捉走?”

我爹苦笑,说这些猴子又不是你家的,你管那么多干嘛,要是惹急了那些人,这深山老林子的,人家拿刀捅你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了,不过总感觉这样是不对的,而那边林子开始闹了起来,我瞧见那个瘦老头子提着一只芦花大公鸡,一刀杀了,把血洒在那些猴子的面前,而那些猴子平常看着凶得很,这会儿却全部都给那煞气吓到了,动也不敢动,就低着头,结果一个一个地被捆了走,不多时,这些人走搞完事了,离开了这里。

我爹看到那些人走远了,这才拉着我们小心地过去看,结果发xiàn

这伙人吝啬得很,不但把十来个猴子带走了,连那只死了的芦花大公鸡也给带走了。

看着地上只剩下这一摊子血,我爹只骂晦气,又舍不得地四处刨了一阵,突然旁边的草丛子一动,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黎明年代 第二十六章 神秘的神池宫

瞧见这纸钱,我有些发愣,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给踩上的。

这边的纸钱跟我们那儿不一样,我们家的,黄色糙纸,方方正正,用印子印上三排,然后三张叠成一块儿,算是一套,而我脚跟的这纸钱,却是那种圆型的,跟铜钱一样。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纸钱是阴钱,死人用的,发送且不说,路上遇到了,最好绕开点,这是忌讳,免得被死人觉得你把它的钱带走了,到时候来缠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鬼可比人不讲究,到时候真缠上来,实在不好。

我也不知dào

荒郊野岭的,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一边小心地取下来,作了两回揖,然后开门,把这纸钱抛出去,一阵冷风吹来,那纸钱晃晃悠悠地飞走了,还迷了我一眼。

这边有动静,里屋的老奶奶问怎么了,我怕人家嫌晦气,没敢说实话,只是说风有些大,我把门锁好点儿。

里面没音了,我赶紧把衣服换上,没想到还挺合身,仿佛专门给我定制的一般。干衣服比起湿衣服来说,自然是舒爽很多,我抱着湿衣服走进里屋,瞧见老奶奶坐在床上,旁边有一个襁褓,裹得严严实实,她一边摇一边哄,唱着当地的小歌。

我望了那襁褓一眼,没敢细看,只是在旁边赔笑道:“奶奶,这儿是哪里了啊?”

老奶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的狐疑,过了一会儿,她才缓声回答道:“我们这里啊,是神农架啊。”我点头,说我知dào

这里是神农架,但是我想知dào

这里具体是那,我往哪儿走,能够走出去,到附近的公社,或者县城……

她点了点头,说:“哦,这样啊,我们这里是下谷坪,公社往东走二十多里山路就到,至于大的,老婆子我也不太晓得,上次听宣传的干部讲,我们这里划归了郧阳地区革mìng

委员会管理。”

她说完这话,我就放心了,还有二十里,我就能够出山了,到了公社,我把情况讲一下,到时候自然有公家人送我回去的。心中的担忧少了,但是那疲倦却涌上了心头,我跟这老奶奶寒暄了几句话,她瞧见我这般困,指着另一边的一铺床,对我说道:“我儿子儿媳,他们去修水库去了,这里空着一铺床,我看你这么累,天黑又不好赶路,要是不嫌弃,先在我家里歇一会,到了早晨,吃点东西再上路……”

不知dào

是不是太困了,我的思绪都有些飘忽,听到老奶奶这么热情,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温暖,朝着她鞠躬道:“奶奶,谢谢你,我躺一会儿,天一亮就走。”

老奶奶摆了摆手,露出了慈祥地微笑:“你莫客气,出门在外,哪里有什么好讲究的,有瞌睡就睡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把湿衣服晾起来,天亮的时候,差不多就干了。我哄一下孩子,你自己忙哈……”

老奶奶说得随便,我便将还有些湿气的衣服拧了拧,然后挂在屋子里的麻绳上,忙完之后,也没有再跟那老奶奶寒暄,而是躺在了旁边的床上,和衣而睡,老奶奶十分贴心,等我躺下了之后,这才将灯给吹熄了,轻轻哄着孩子睡觉。

说是哄孩子,但是从我进到这屋子里面来,那孩子都没有哭一声,实在是太乖了,弄得那襁褓里面包着个假人儿一样。

一夜奔走,摸爬滚打,我疲倦欲死,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了,不过不知dào

怎么回事,每当我就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刚才被风吹走的那纸钱,晃晃悠悠,一直都在黑暗中飘荡。我一开始还并不在意,只是搂着胳膊,感觉到越来越冷,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可能是我太累了,心神不宁,于是在脑海里面念起了清心宁神的咒诀,这才将那不断跳动的小心脏给抚平了一些。

没过一会儿,困意席上心头,我便顾不得许多,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睡了过去。

按理说我疲倦欲死,眼睛一闭,应该就是白天的,然而不知dào

为什么,我总是做着各种的噩梦,翻来覆去,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呼吸急促,总是不安稳,如此迷迷糊糊,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感觉全身冰冷,下意识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瞧见黑暗中那老奶奶正站在我的床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呢。

我被噩梦吓醒了,心砰砰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她道:“奶奶,你怎么了?”

老奶奶没有回话,而是认真地看着我,我被看得发毛,突然感觉到浑身发冷,原本封闭的小屋变得无比宽敞,四处都是风,而还没有等我往四周打量,突然瞧见面前的这个老奶奶,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开始变得扭曲,一双眼睛里,流出了两行血色泪水来。

平白无故的,两行泛着亮光的血泪突然就流了出来,当时那场面简直就是让人崩溃了,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啊的一声大叫,想要从床上蹦起来,然而我发xiàn

自己根本动不了。

老奶奶原先给我换上的那件白色长衫将我死死地绑在了床上,让我根本就动不得,无论怎么用力,除了那床脚咯吱咯吱地摇晃着,一点用都没有。

我定是心慌意乱,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就只有看着那老奶奶缓步走到我面前来,一蹲,那张麻木的脸就凑到了我的面前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都能够凸出来一般,而我们就这么面对着面,我却感受不到一点呼气,也没有一点儿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自己快要吓断过气去的时候,那老奶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她突然说话了:“你知dào

我儿子和儿媳,到哪儿去了么?”

我拼命摇头,哭着说道:“我不知dào

,不知dào

——奶奶,你放过我吧,我好久没有回家了,我想我爹,也想我娘和我姐姐……”

“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们呢?”老奶奶幽幽地说道:“我儿子儿媳,年纪轻轻,被他们拉去修水库,结果他们触动了水王爷,哑炮炸了,两个人都被压在了岩石块里,粉身碎骨,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我有三个儿子,大子被拉去打小日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二子被拉了壮丁,跑到了台湾,人倒没死,我们家倒是变成了刮民党家属,三子又死了,连魂都没有回来……他回不来,我只有把你的魂点燃,引他前来,只有这样,我们一家人,才好一起上路啊……”

神经病啊!

我顿时就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气得要死,破口大骂:“滚蛋,想拿你二蛋哥的命,去换你那死鬼儿子?没门!你有儿子,我就没有父母么?这么大的人了,该上路就上路呗,一个人害pà

么?”

我一边骂,一边拼命扭动着身子,那老奶奶的脸也变得越发的恐怖起来,一对眼珠子凸出来,牙齿白森森,一双手伸过来掐我的脖子,厉声喊道:“我说行就行,杀了你,我点燃你的魂,我儿子就可以回家了!”

脖子被掐,我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浑身冰寒,那气息一点比一点少,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就要死去的时候,突然怀里面有一道金光迸射出来。

这金光充斥在了我所有的视线之中,而我也仿佛被一个大锤击中了胸口一般,两眼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黎明年代 第二十七章 宫中景色如画

小孩子瞌睡重,一夜翻来覆去地挠,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等到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枕头的血,就吓得哭了起来。

我爹在我之前还生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叫大凤,是我姐,大我三岁,那个时候还跟我睡一块儿,听到我哭,也醒了过来,看到我满脖子血肉模糊,也吓得半死,大声哭喊,说我弟弟要死了,我弟弟要死了,爹你快来看啊。喊了好几声,我爹就从吊脚楼下的院子里“蹬蹬蹬”地跑了上来,冲进房间里面一看,只瞧见我半边脖子都是血,那填着稻草的枕套子也都是血沫子,吓得魂都飞了,拍拍我的脸,问我难受不?

我点头,说难受,脖子好痒,痒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要抓。

我把右手举起来给我爹看,那手上也有好多干涸的血浆,一夜变长的指甲壳里尽是肉沫子,看着十分的恐怖。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除了去县里面培训过之外,祖上也传了一些中医,看到我的瞳孔没有涣散,虽然身子虚弱,但精神头也还好,于是松了一口气,让我姐去厨房端盆热水过来。

我姐乖巧,很快就去拿了布帕子和热水木盆来,我爹抱着我,换了一边床,将双手洗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将脖子上的鲜血给洗尽。

我因为挠了一夜,好多伤口都结痂了,血迹也硬,所以很难弄,那水太烫了或者手上的劲儿重了,我又疼得直哆嗦,我爹表面上是个粗声粗气的大老爷们,不过却也心疼幺儿,我的每一声喊都仿佛戳在他的心窝子里一样,眉头皱起,手脚越发地轻了。

我爹足足给我擦洗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把我的脖子给洗干净,仔细一瞧,只见我的脖子右边处有一大片火红色的嫩皮,表面有灰白色或灰褐色多角形菱形的大片鳞屑,大部分呈圆形,前端斜斜插进真皮里,彼此作覆瓦状排列于表皮之下,边缘还有数排锯齿状的突起,看着好像是那鲤鱼的鳞片一样。

昨天还只是红红的,结果一夜之间我的半边脖子竟然长出了鱼鳞来,而好多鱼鳞被我不知不觉地抓脱下来,洗净的伤口吐着清亮的黏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鱼腥味,我爹闻得一阵恶心,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吩咐我姐帮我不断用布帕子敷水后,跑会房间里去找自己那本赤脚医生指南去了。

当天我爹连早饭都没有吃上一口,跟我娘在堂屋里商量了好久之后,就匆匆下了山,跑到乡上面买药去了。

那一天我坐立难安,感觉脖子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我姐却在旁边看着,她坚决地遵守了我爹走前的吩咐,绝对不准我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抓,看我憋得难受,就用湿帕子帮我轻轻地擦一下。那个时候乡下还用不起柔软的毛巾,自家织出来的土布又硬又挺,刮得我哇哇直叫,我娘在旁边看得直掉眼泪水,说这娃儿造孽,生下来就没消停过。

我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过我生下来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差一点就活不了,不过这事情在我自己的家里是禁忌,连提都不准提,当时的我疼得头昏脑胀,也没有心思打听这些,不过倒是能够忍得住疼,也没有让过来找我玩的龙根子笑话。

中午的时候,我娘罕见地做了一碗鸡蛋羹,用瓦罐蒸出来的,盛在白色的瓷碗里,水亮水亮,嫩呼呼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山里的日子过的艰苦,我有记忆以来都没有吃过什么白米饭,苞谷和洋芋经常是锅里面的主食,有的时候断粮了,还要上山去挖一种芒根子,熬一种叫做“芒粑”的食物吃,家里面虽然养鸡,不过鸡蛋什么的都是拿下山去还盐的,这日子过得很紧巴,而这鸡蛋羹差不多是用三个鸡蛋做的,这对于好久没有过荤腥的我家,简直就是太奢侈了,我姐看得只添嘴唇,流了好多口水。

我当时人小,但是却和我姐很亲,用调羹舀了一大口,吞进肚子里,鲜得舌头都要咽下去了,看到我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就推给她吃一口。

我姐虽然馋,但那个时候已经懂事了,于是就看了我娘一眼,谁晓得平日里一碗水端得很平的娘这个时候却虎起了脸来,训我姐道:“吃吃吃,你吃什么啊,你弟总共也没几口……”

我娘平日里很和善的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却显得十分严肃,一张脸崩得紧紧的,我姐受不住这个气,眼圈一红,扭着身子跑出去了。

当时的我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小孩子扛不住肚子饿,我娘哄了两句,我就把那碗鸡蛋羹混着苞谷饭吃完了,瞌睡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到了太阳落山,我爹这才赶了回来。从麻栗山龙家岭到乡上,走路不用三个小时,我爹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乡卫生站里没有他要的药。按照我爹的说法,我这病叫做鱼鳞病,需yào

用西药,维甲酸和那个啥维生素D,这两年世道乱,药品难买,他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这才弄了一点回来。

我爹说得胸有成竹,不过我娘紧绷的脸色却一直都没有松下来,不过还是招呼着我吃了点饭,然后把药服下了。

吃了药,我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脖子上面的那一片鱼鳞也没有那么痒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我没有睡多久,就感觉耳朵边有人朝我吹起,凉飕飕的,像有人往我脖子里面放了冰棱子一样,隐约间我还听到了有小孩子哭的声音,是那种三两岁的毛孩子,呜呜、呜呜、呜呜……

我听得心烦,翻来覆去,一直还在,于是猛然睁开眼睛,正想要骂娘,突然看到一对白眼仁,死死地盯着我。

啊……

我使劲儿地大叫,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朝着前面使劲儿地挥拳,接着眼角看到床边有一个白影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咬着牙,朝着那白影子使劲儿扑过去,又踢又打。

结果我还没有踢几下,那白影子就喊了起来:“弟,弟,是我啊,我是你姐!”

我低头一看,瞧见这个白影子还真的是我姐,我脖子上面的病要不停地敷水,她手上还拿着帕子,这是在照顾我呢。瞧清楚了这些,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这时我爹我娘又匆匆赶到房间里来,问清楚情况后,让我姐去他们房间睡觉,由他们守着。

我姐忙活了大半晚上,困得要死,又挨了我的打,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去隔壁房间睡觉了,而我爹娘则守在房间里头,哄我睡觉。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吓坏我了,不过有爹娘陪在身边,倒是安了一点儿心,不过脖子火辣辣的,又麻又痒,也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不过这会儿瞌睡就浅了很多,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听到我娘在旁边哭,就醒了一点儿,迷迷糊糊地听她说道:“老陈,二蛋他这不是病,是中邪了啊。”

我爹在旁边闷不吭声,也不表态,过了又一会儿,我娘又说道:“当初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说二蛋的命太硬了,我们养不活,不如由他领了去,看来这话是应了啊。”

这时我爹才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声,说放狗屁,这是我儿子,凭什么要让他来养?

我娘又哭了,说他养你养,这不都是你儿子?难道说你就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家崽被那邪鬼子索了命去?你咋个就这么狠的心哟?

我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气道:“唉,晚咯,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让那个疯道士抱走就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黎明年代 第二十八章 神池宫有两宝

小孩子瞌睡重,一夜翻来覆去地挠,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等到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枕头的血,就吓得哭了起来。

我爹在我之前还生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叫大凤,是我姐,大我三岁,那个时候还跟我睡一块儿,听到我哭,也醒了过来,看到我满脖子血肉模糊,也吓得半死,大声哭喊,说我弟弟要死了,我弟弟要死了,爹你快来看啊。喊了好几声,我爹就从吊脚楼下的院子里“蹬蹬蹬”地跑了上来,冲进房间里面一看,只瞧见我半边脖子都是血,那填着稻草的枕套子也都是血沫子,吓得魂都飞了,拍拍我的脸,问我难受不?

我点头,说难受,脖子好痒,痒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要抓。

我把右手举起来给我爹看,那手上也有好多干涸的血浆,一夜变长的指甲壳里尽是肉沫子,看着十分的恐怖。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除了去县里面培训过之外,祖上也传了一些中医,看到我的瞳孔没有涣散,虽然身子虚弱,但精神头也还好,于是松了一口气,让我姐去厨房端盆热水过来。

我姐乖巧,很快就去拿了布帕子和热水木盆来,我爹抱着我,换了一边床,将双手洗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将脖子上的鲜血给洗尽。

我因为挠了一夜,好多伤口都结痂了,血迹也硬,所以很难弄,那水太烫了或者手上的劲儿重了,我又疼得直哆嗦,我爹表面上是个粗声粗气的大老爷们,不过却也心疼幺儿,我的每一声喊都仿佛戳在他的心窝子里一样,眉头皱起,手脚越发地轻了。

我爹足足给我擦洗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把我的脖子给洗干净,仔细一瞧,只见我的脖子右边处有一大片火红色的嫩皮,表面有灰白色或灰褐色多角形菱形的大片鳞屑,大部分呈圆形,前端斜斜插进真皮里,彼此作覆瓦状排列于表皮之下,边缘还有数排锯齿状的突起,看着好像是那鲤鱼的鳞片一样。

昨天还只是红红的,结果一夜之间我的半边脖子竟然长出了鱼鳞来,而好多鱼鳞被我不知不觉地抓脱下来,洗净的伤口吐着清亮的黏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鱼腥味,我爹闻得一阵恶心,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吩咐我姐帮我不断用布帕子敷水后,跑会房间里去找自己那本赤脚医生指南去了。

当天我爹连早饭都没有吃上一口,跟我娘在堂屋里商量了好久之后,就匆匆下了山,跑到乡上面买药去了。

那一天我坐立难安,感觉脖子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我姐却在旁边看着,她坚决地遵守了我爹走前的吩咐,绝对不准我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抓,看我憋得难受,就用湿帕子帮我轻轻地擦一下。那个时候乡下还用不起柔软的毛巾,自家织出来的土布又硬又挺,刮得我哇哇直叫,我娘在旁边看得直掉眼泪水,说这娃儿造孽,生下来就没消停过。

我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过我生下来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差一点就活不了,不过这事情在我自己的家里是禁忌,连提都不准提,当时的我疼得头昏脑胀,也没有心思打听这些,不过倒是能够忍得住疼,也没有让过来找我玩的龙根子笑话。

中午的时候,我娘罕见地做了一碗鸡蛋羹,用瓦罐蒸出来的,盛在白色的瓷碗里,水亮水亮,嫩呼呼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山里的日子过的艰苦,我有记忆以来都没有吃过什么白米饭,苞谷和洋芋经常是锅里面的主食,有的时候断粮了,还要上山去挖一种芒根子,熬一种叫做“芒粑”的食物吃,家里面虽然养鸡,不过鸡蛋什么的都是拿下山去还盐的,这日子过得很紧巴,而这鸡蛋羹差不多是用三个鸡蛋做的,这对于好久没有过荤腥的我家,简直就是太奢侈了,我姐看得只添嘴唇,流了好多口水。

我当时人小,但是却和我姐很亲,用调羹舀了一大口,吞进肚子里,鲜得舌头都要咽下去了,看到我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就推给她吃一口。

我姐虽然馋,但那个时候已经懂事了,于是就看了我娘一眼,谁晓得平日里一碗水端得很平的娘这个时候却虎起了脸来,训我姐道:“吃吃吃,你吃什么啊,你弟总共也没几口……”

我娘平日里很和善的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却显得十分严肃,一张脸崩得紧紧的,我姐受不住这个气,眼圈一红,扭着身子跑出去了。

当时的我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小孩子扛不住肚子饿,我娘哄了两句,我就把那碗鸡蛋羹混着苞谷饭吃完了,瞌睡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到了太阳落山,我爹这才赶了回来。从麻栗山龙家岭到乡上,走路不用三个小时,我爹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乡卫生站里没有他要的药。按照我爹的说法,我这病叫做鱼鳞病,需yào

用西药,维甲酸和那个啥维生素D,这两年世道乱,药品难买,他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这才弄了一点回来。

我爹说得胸有成竹,不过我娘紧绷的脸色却一直都没有松下来,不过还是招呼着我吃了点饭,然后把药服下了。

吃了药,我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脖子上面的那一片鱼鳞也没有那么痒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我没有睡多久,就感觉耳朵边有人朝我吹起,凉飕飕的,像有人往我脖子里面放了冰棱子一样,隐约间我还听到了有小孩子哭的声音,是那种三两岁的毛孩子,呜呜、呜呜、呜呜……

我听得心烦,翻来覆去,一直还在,于是猛然睁开眼睛,正想要骂娘,突然看到一对白眼仁,死死地盯着我。

啊……

我使劲儿地大叫,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朝着前面使劲儿地挥拳,接着眼角看到床边有一个白影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咬着牙,朝着那白影子使劲儿扑过去,又踢又打。

结果我还没有踢几下,那白影子就喊了起来:“弟,弟,是我啊,我是你姐!”

我低头一看,瞧见这个白影子还真的是我姐,我脖子上面的病要不停地敷水,她手上还拿着帕子,这是在照顾我呢。瞧清楚了这些,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这时我爹我娘又匆匆赶到房间里来,问清楚情况后,让我姐去他们房间睡觉,由他们守着。

我姐忙活了大半晚上,困得要死,又挨了我的打,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去隔壁房间睡觉了,而我爹娘则守在房间里头,哄我睡觉。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吓坏我了,不过有爹娘陪在身边,倒是安了一点儿心,不过脖子火辣辣的,又麻又痒,也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不过这会儿瞌睡就浅了很多,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听到我娘在旁边哭,就醒了一点儿,迷迷糊糊地听她说道:“老陈,二蛋他这不是病,是中邪了啊。”

我爹在旁边闷不吭声,也不表态,过了又一会儿,我娘又说道:“当初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说二蛋的命太硬了,我们养不活,不如由他领了去,看来这话是应了啊。”

这时我爹才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声,说放狗屁,这是我儿子,凭什么要让他来养?

我娘又哭了,说他养你养,这不都是你儿子?难道说你就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家崽被那邪鬼子索了命去?你咋个就这么狠的心哟?

我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气道:“唉,晚咯,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让那个疯道士抱走就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黎明年代 第二十九章 志程从来不忍

一年多以前的时候,我随着杨二丑、杨小懒父女赶尸离去时,是一个身材矮小,黑黢黢的一乡下小孩儿,然而回来的时候,穿着绿色军衣,斜跨绿军包和扁铁水壶,腰杆儿挺直,个儿跟正常的大人差不多,头发短而直,精神抖擞,照镜子的时候,回想当初,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回家的那天,正好是麻栗场镇赶集的日子,我在乡集上面转悠了一圈儿,竟然瞧见了出山来卖野物的撵山狗和罗大屌父子。

见面的时候十分戏剧,我站在两人面前,搁那儿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反应,撵山狗蹲在地上抽着他的烟枪子,罗大屌大概是看我站得久了,便小声地试问了一句:“解放军叔叔,你看上了啥,尽管问,我算你便宜一点儿!”

他根本就认不得我,这让我止不住地发笑,罗大屌瞧见我笑得古怪,一时有些愣了,上下一打量,突然瞧见我肩膀上窜上来一只小猴子,肥嘟嘟的肚子,整个人不由得跳了起来,一把将我给楼住:“嘿哟,二蛋,你是二蛋?”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撵山狗也霍然站了起来,看了我一眼,脸上立kè

露出了笑容来,哈哈大笑道:“嘿哟,真是的咧,才一年多没有见,你娃居然长这么高了,比我都还高一点了呢,认不出来了……”

寒暄一会儿,撵山狗也没有心思再卖野物了,拉着我到旁边的一家食店里,央求人家把他带来的野兔子给杀了,弄一锅兔子肉,然后配点小菜和米酒,三人围一桌,喝了起来。在培训学校里面,我给家里寄过几封信,大概讲了些状况,不过寥寥几百字,而且还要经过严格审核,也说不了什么,我十分迫切地想知dào

家里面的情况,这菜还没有上桌,我便焦急地问了起来。

撵山狗告sù

我,说你家里面的一切都好,现在政策宽松了,一切都不是主要讲政治了,大环境好,农村也好过了一点,你爹又是有手艺的人,生活倒也过得去,就是很想你,老是念叨你,有时候你娘一说起你来,眼泪水就掉了下来……

撵山狗说得我又多了许多伤怀,谈起我这一年多的过往,我便说自己跟国家的人走了之后,在一个学校里上学培训,然后毕了业,这次回来探完亲之后,就要去金陵的新单位报道了。

罗大屌羡慕极了,说好咧,你这个可是铁饭碗,没想到你遭了一回劫,反倒是赚足了便宜。

我不敢将自己在学校闯的祸事讲给他们听,心不在焉地给胖妞喂吃的,这顿饭没吃多久,撵山狗便让罗大屌陪着我回村子,而他则留在这儿,继xù

卖货。我没有拒绝,带着罗大屌去镇子的供销社买了好多东西,盐、油、肉、饼干糖果,还有一些做衣服的布,满满一大堆,这些都是我在学校时领的津贴买的,还剩下一些,我准bèi

留给父母,补贴家用。

麻栗山是一个很穷困的去处,不过我相信,以后的我,绝对能够挑起这个家庭的责任。

从麻栗场镇到龙家岭,不通车,我们只有走回去,在去除了一开始的陌生感之后,罗大屌跟我无话不谈,说了很多我离开之后的趣事,家长里短,这些事儿对于我来说本来无比新鲜,然而现在听在耳朵里,却发xiàn

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于是我跟罗大屌说起了我的经lì

,说起了高高的楼房,说起了长长的列车,拥挤的人群,以及位于深山的军营和学校,格斗、射击,还有好多学校里面的恩怨和朋友,这些都是罗大屌的生命里所从来没有经lì

过的事情,他听得出了神,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二蛋,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精彩么?”

我点头,说对,大屌,你如果没有出去过,是不会发xiàn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如果眼里只有麻栗山这么小小的一片地界,那么人生还真的是非常遗憾。

罗大屌没有说话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之中。

三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家,重新见到了爹娘和我姐,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切又变得那么的多,让我使劲儿看,都看不够。对于我的回来,我的家人充满了巨大的惊喜,我姐生火劈柴,给我做饭,而我爹我娘则围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紧紧也不肯放松。除了我的家人之外,村里面很多人都跑了来,要瞧一瞧老陈家那个去外地的老二。

我高了,也壮了,站在堂屋里,相貌堂堂的一大小伙子,很多看到我的邻居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说老陈家的二小子,真的是一表人才。

开饭了,人群散去,我爹我娘才问起我这一年多来的经lì

,我净挑些好事儿说,我爹频频点头,说瞧这样儿,竟然成了国家干部,真不愧是我老陈家的儿子,我娘则流着眼泪,说你这个崽,尽报喜不报忧,瞧你瘦的,也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头。我姐在旁边笑,眼眉儿弯弯,说我弟弟越长越秀气了,好一个后生仔,整个麻栗山,都没有能够配你的妹子了呢,要是张叔他们家没走,说不定小妮还能够跟你凑成一对。

张知青离开了麻栗山,回了老家,然后还把一枝花娘俩儿接走了,这事我知dào

,想一想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也不知dào

现在怎么样了。不过这天南海北地隔着,大家也许这辈子都见不上面了,想也没有用。

我回来那天,家里面喜气洋洋,我爹破例喝了点酒,不知觉就喝高了,拉着我的胳膊就哭,唠叨着,说娃啊,你命苦,爹帮不了你啥,也不牵绊你,以后的路你自己去闯,不管怎么样,能不能闯出名堂另说,活着就好,不用老是惦记着家里面,你放心,啥事儿都有你爹呢。

家是心灵的港湾,不管如何,我都能够从中获得了宁静,以及力量。那一晚我睡得十分安详,甚至都忘记了修行这一回事儿。

我在家里呆了五天,帮着翻新了房顶和猪圈,然后又帮着地里干了些农活,每天汗水滴落泥土,心中却是热火朝天。然而虽然十分眷恋于家的温暖,但是我始终记得青衣老道给我的判词,“七尺留外,年不过旬”,我是一个灾难深重的人,留家久了,就容易给家人带来祸事,于是第六天我就离家了,先是去西熊寨那儿看了一下哑巴的家人,得知他在西川那边工作之后,然后步行折转,与家人告别。

我步行出山,带着胖妞翻过了两个山梁子,回头看向龙家岭,突然百感交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回返。

然而就在我准bèi

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眯着眼睛看过去,瞧见罗大屌背着行李朝着我这儿跑来,并且向我大力的挥手。我不知dào

怎么回事,等了他一回,瞧见这家伙冲到了我的面前,咬着牙,犹豫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喊道:“二蛋,我要跟你出去闯世界!”

我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我是去新单位报道的,你过去干嘛?”

罗大屌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就变得无比的坚定起来:“那天我回来的时候,翻来覆去地想过了,我要出去,累死、饿死,我都要出去闯一闯。我如果一直待在这儿,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会和我爹一样,眼里面就这巴掌大,心也只有这么宽,只有出去,我才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世界那么大,我不想只知dào

麻栗山,只知dào

龙家岭,我要去拼搏,去奋斗,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美好!”

听到这个家伙说得这么慷慨激昂,我心中的血也不由得一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我们出去,也许外面很残酷,但是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梦里面。

那一个夏天,我和罗大屌一同走出了麻栗山,怀揣着梦想,怀揣着希望,两个少年并不知dào

自己的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梦想就在远方,所谓少年,不就是应该流着汗水,去追逐它,就如同追逐朝阳么?

黎明年代 第三十章 威武总也不屈

这四具尸体吊挂在杉树林中,两具面朝我们,脸已经腐烂,嫩肉外翻,蛆虫横流,实在是不堪入目,不过我却还是能够瞧出他们,即是勘测队里面的成员。

还有两具,背对着我们,风吹晃荡,瞧那体型,跟我爹倒是有着几分相似。我吐光了胃里面所有的食物和酸水,胃疼,看着那尸体又心肝儿颤。在此之前,我哪里见过这阵仗,龙家岭倘若死了老人,那都是放在薄皮棺材里面发送的,吊起来这般腐烂,简直就是一件灭绝人性的事情,更何况其中还有一具尸体,跟我爹还有那么几分相像呢?

我吓得腿肚子直抖,而后面跟过来的罗大屌更是吓得“啊”的一声叫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皱了皱鼻子,感觉浓郁的尸臭里面又夹杂着新鲜的尿骚,低头一看,却是罗大屌的裤裆湿了一片。

瞧见了看来,罗大屌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牙齿咯咯直响:“二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是谁把这些人都给吊起来了啊?”

他问的这问题,我也想知dào

,可是我问谁去?盯着那两具背过身去的尸体,我一个唿哨,胖妞便得了令,一个刺溜,身子便冲到了那吊着尸体的树下,爬上去,将绳子一拧,那两具尸体晃晃悠悠地转过脸来,一双眼珠子都掉了出来,白惨惨的,不过都不是我们认识的人。瞧见这,我的心中也放下了大半,此行凶险莫测,无论是罗大屌的老爹撵山狗,还是我爹,其实生还的可能都不大,然而没有见到尸体,那希望就仍在。

想到我爹,我便把所有的恐惧都压回了肚子里面来,口中暗自默念着“敕身咒”,朝着前方走去。

这“敕身咒”源自于《太上三洞神卷》雷霆、除病、驱疫、保生、救苦、捉鬼、伏魔等合计七百八十余则咒文之一,能够让人的心情快速放松。不过所谓“咒法”,需yào

言传身教,这话儿是有道理的,因为无论是语速、语音还是韵律,都会影响到咒文的通灵,我虽然熟读《太上三洞神卷》,但是身无气感,真zhèng

能够领悟精髓的也只有“赦身”、“火铃威光”、“消灾”、“捉缚”、“绝瘟”以及“会雷”几种,而且还都需yào

相应的符箓来配合施行,十分不便。

两遍赦身咒出口,我心稍安,强忍着那腐烂恶臭,走到那尸体之下,瞧见旁边有一对巨大的血色脚印,朝着林子深处行去,而在旁边,则有好多凌乱的脚印。

瞧见这诡异的场面,我晓得事情已经十分不妙,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要不然是不会有这么出奇的场面发生,我回过头来,喊罗大屌:“大屌,我艹,你别蹲在那里了,快过来,我们过去瞧瞧。”

罗大屌没有移动脚步,连站起来都没有,而是带着哭腔喊道:“二蛋,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罗大屌萌生去意,然而我却是反而坚定了一直走下去的心思,回过头来,抱着罗大屌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兄弟,行百里路半九十,也许我们在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够看到你和我的老爹了。你愿意现在就做一个逃兵,回去面对你娘么?”罗大屌想一想他爹缠着头巾,扎腰带,背着一杆枪的飒爽英姿,整个人便站了起来,咬着牙说:“行,我们过去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的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在这种充斥着恶臭和尸体的环境中,听着是那么的瘆人。

罗大屌的脸都变得跟纸一样白,猛地扭过头去,一看,“啊”的一声叫,浑身直打摆子,接着一声压低嗓门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尸体,一直就在这里?”我抬过头去,来的是刘领导和马领导,两人浑身湿漉漉的,挽着裤管和袖子,一脸严肃地望着我们。

我也没有问他们在溪水里面到底有没有淘到金砂,而是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四具尸体,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看着腐烂程度,应该有些时日。”

刘领导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应该是来的第二天晚上,或者第三天清晨死的,老马,把人放下来,看看是怎么死的。”两人之中,以刘领导为主,马领导听了命令,走到树下,手连续挥了四次,那四具尸体便跌落到了下面的落叶间。他速度极快,但是我却能够听到有锐物的破空声,心中奇怪:“这勘测队的领导,怎么还有这耍弄飞刀的身手?”

我心中疑惑,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多说,而是走到近前,瞧见马领导在那里嘀咕道:“妈的,小午、阿龙、伟杰、小七……死得真惨,早知dào

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他的话语冷冷,心中几乎要滴血了,然而刘领导却好似没有听到,而是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了一对塑胶手套来戴上,又有一把黄色小刀,开始翻检尸体。

这尸体各自在树上十来天,风吹雨淋,这山里面又闷又潮,早已腐烂,小刀轻轻剖开那发胀的皮肤,立kè

有一股子的尸气喷出来,我和罗大屌都受不了,站得远远,然而刘领导和马领导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一丝不苟。当时现场的气氛简直是凝重极了,别说罗大屌,我都有一种当即逃离的想法,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刘领导在对马领导低声说道:“是中了尸毒死的,瞧这布置来看,是茅山养鬼术啊——你看他们几个腰间以下,大腿以上的皮肤,都是被剥走了……”

他说得玄乎,我的心却不断地往下掉——这勘测队的领导,怎么还懂解剖尸体?而且还能够把这些说得头头是道,好似真的一般?

莫非,他们跟那青衣老道是同行,也懂那些诡异的奇门法术?

若真的是如此,我先前在他们面前的吹嘘,可不就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了么?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没了主意,而这个时候,那个刘领导突然抬起头来,脸上还有几滴黄色的尸浆,冲我笑道:“二蛋,你说你学过一些道术,来帮我们参谋一下,弄成这么一个场面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一点也不敢虚瞒,摆手推脱道:“两位见笑了,我只是个乡野小孩儿而已,就读过几天经书,也用不到实jì

的地方来,你们说,我们听就是了。”那刘领导看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一般,也不再说,而是跟马领导商量几句,接着站起来,将手套上面的尸浆擦干净,然后朝我们招呼道:“事情大概清楚了,他们撞到了不该招惹的东西,又没有拜好码头,所以殒了命。跟我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

瞧见这极度恐怖的场面,刘领导居然没有一点儿紧张的表情,而是带着马领导,沿着那血脚印,朝着前方走。

我和罗大屌对视一眼,赶忙跟在后面,不过前面这两人也不知dào

怎么的,走得飞快,一转眼就快没有影子了,我们只有甩开膀子在后面跑,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我还在招呼胖妞,余光突然瞧见前面的罗大屌身子“嗖”的一下就不见了,吓得半死,而后便是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着下方摔去。如此一落下去,顿时就摔得我鼻青脸肿,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摸到了我的脖子上来。

旁边的罗大屌则大声地哭:“哎哟,你爷爷的,别摸我裤裆……”

黎明年代 第三十一章 藏经阁中买卖

杨小懒这双目凶光毕露,里面充斥着慢慢的恨意,瞧见她这状态,我便估计她跟之前的地包天一样,估计也是中邪了。

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杨小懒此刻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变得无比厉害,而是只能够停留到表面,唯有用那一双宛如尖刀的眼神,来剐麻衣老头和我。麻衣老头刚刚杀完人,一身的杀气,能够镇住很多生魂,然而他杀地包天,淡然无比,仿佛就跟出门买菜一般的轻松平淡,但是对于自家女儿,他却没有了那种“有杀错、不放过”的磅礴气势,脸上一阵发冷,开始掏起怀里的各种物件起来。

他的心情复杂之极,反倒是给了杨小懒一点儿机会,我瞧见地上的那个漂亮少女一骨碌地爬起来,一声厉叫,竟然朝着我这边扑来。

刚才的破地狱符,虽然动到深处,静寂无声,然而到底还是将此间最猖狂的鬼气给镇压封锁住了,这对于此间鬼物来说,是最大的威胁,谁知dào

这符袋里面,还有没有又一张相同的符箓?然而她这么一动,我却赶忙将符袋收入怀中,忙不迭地退后而去,而旁边的麻衣老头也反应过来了,与我错身而过,一把将杨小懒给抓紧,死死按在了地上,然后不过杨小懒疯狂的挣扎,直接将中指咬破,在其额头之上,画了一个古里古怪的符文来。

这符文有点儿像那小孩子的胡乱涂鸦,然而却代表着麻衣老头毕生的精血修为和经验,杨小懒稍微一挣扎,接着双脚又是一软,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知dào

杨小懒这是中了邪,心中暗爽,然而表面上却装出十二分的焦急模样,大声喊道:“师父,小师姐她到底怎么了?”

麻衣老头一脸严肃地将杨小懒身子给放平了,沉声说道:“那脏东西,并没有除干净,反而是进入了小懒的身体里面,试图抢夺控zhì

权。不过小懒自小与我学道,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范的?我暂且用中指血将其封住,出了此间后,再想办法就是了。对了,大个儿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进来?”

麻衣老头问起,我这才将我们两个坠入那打转儿的迷魂梯之事完整说明,他点了点头,赞扬我道:“这么说起来,你倒是个机灵的好孩子。”

我把手上的尸液抹在地上,然后瞧了里间一眼,然后问麻衣老头:“师父,东西你找到了么?我们要不要再进去找一下?”麻衣老头沉吟了一番,四处一望,然后说道:“东西倒是找到了,不用刚才匆忙,瞧见里面好东西倒也还是蛮多的,只是来不及整理,你照顾好你小师姐,我再回去看一看……”

里间的诱惑貌似有些大,即便是这会儿如此诡异,他也还是忍不住再返回去,我走到杨小懒的身旁,低头看了一下这个额头上画着古怪血痕的少女,居高临下,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儿安慰。

任你刁蛮任性,这个时候,还不是要求你二蛋哥?

看了一会儿,我又瞧向了旁边还在哗哗流血的地包天,心中又不由多了几分悲凉,想着有朝一日,如果我承载不了麻衣老头的计划和期待,说不定也会像地包天一样,杀小鸡一般的弄死,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就在我陷入了那种莫名恐惧的时候,突然瞧见地包天的上方,开始有一点一滴的液体洒落在他的身上,接着有黑色的烟雾腾然而生,并且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里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轰隆隆,整个空间都有一股震荡不休的响声在轰鸣,我感觉脚下的地砖都在抖了三抖,一个站不住,直接跌倒下来。还没当我从这莫名的震荡中苏醒过来,便瞧见麻衣老头一身鲜血地从里面冲出来,踉踉跄跄,脸上突然黑漆漆的,就像刚从煤窑里面摸出来一般。还没有走到跟前,麻衣老头便朝着我挥手,大声喊道:“走,带上你小师姐,我们出去!”

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到整个墓穴都在抖动,像地震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当时也是吓坏了,一把将地上昏迷不醒的杨小懒给抄了起来,然后背着,跟在麻衣老头身后跑。

杨小懒身高腿长,足足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不过身上的赘肉并不多,应该是很轻的,然而此刻不知dào

为何,我将她背在身上的时候,却感觉她的身体里,灌得有铅一般重。

但即便如此,在这生死关头,我也是顾不得许多,感觉身体里面的力量瞬间爆fā

了一般,三两步,就跟在了麻衣老头的身后。

我们原先下来的那个旋梯,就在前方的左边,一样的台阶,两旁依旧是湿漉漉的苔藓,不过并没有我们之前下来的时候那般漫长,而仅仅只有两个弯儿,便冲到了先前那樽黑曜石棺柩的口子处。这个时候,我们身后的空间已经十分不稳定了,不断地有大块大块的石方垮塌下来,卷起烟尘无数,这种砸落下来的真实效果,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刚才回魂梯中的那种惊魂,我知dào

这一次是真的,倘若我们慢上一步,说不定就要葬在这墓底之下了。

有着这样的威胁,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层,翻过黑曜石棺柩,麻衣老头有些惊讶地四处望去,回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厉声问道:“大个儿呢?”

我不知dào

麻衣老头是中了什么邪,整个脸上全是黑紫色,鲜血已经将他的衣服给浸透,那一只独眼凶光四露,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一边后退,一边摇头说道:“我不知dào

啊,它好像没有跟着我们一起下来。”

这话儿说完,我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声,扭头过去,瞧见那黑曜石棺柩微微一晃,竟然直接沉入了地下去。

整个陵墓,眼看就要毁了。

事到临头,麻衣老头也晓得与其在这儿争论僵尸大个儿的下落,还不如早些逃出去,再论这些不迟,于是一把推我向前,大声喊道:“走,快走。”他着急,我更是焦急得很,三两下便冲到了先前进来的土洞子,然后我在前面拽,麻衣老头在后面推,三人便这般艰难地往外面逃去。那个时候,我的手电筒都不知dào

丢在哪儿了,直感觉前方一阵黑暗,那土洞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下来一般,命悬一线,几乎没有一点儿的安稳。

就在我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前面一丝凉风吹入我的眉间,我浑身一阵激动,晓得马上就要来到刚才的那个崖间悬口处了。

希望在前方,身体里便凭空又生出一股劲儿,连拉带拽,我终于将杨小懒给拉出了土洞子来。

这个时候,我终于没有再感到一丝震动,说明此处离那陵墓已远,震荡波及不到了。

我抱着杨小懒,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还没有回复过来,突然瞧见这并不算宽敞的口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我暗感不对,抬起了头,瞧见这儿竟然站着四个人,正冷冷地看着刚刚爬出土洞子的我,和麻衣老头。

黑暗中,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

麻衣老头久趟江湖,一出来就知dào

自己是被伏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一想就是憋气得很,所以几乎不问缘由,一声厉喝,便冲向了前方。

我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杨小懒,又看了一眼正在与伏击者恶战的麻衣老头,心脏不由得一阵狂跳起来。

我,能跑么?

黎明年代 第三十二章 宫外林原凶险

大难当头,由不得我多说什么,想也不敢想,这一个响头磕下去,青衣老道便笑了,说:“孺子可教也!按理说,你是魔,我是降妖除魔的上清派道士,咱们是天生的死对头,不过一来你此世从未作恶,杀你我手中不净,作符就不会稳,二来我适才摸骨,发xiàn

你虽与我无师徒之缘,但是隐隐中又与我门有挂碍。命运河流,源远流长,我看不透,也不晓得此番结了这因果,养的小树苗,能长多高,所以得让你明白三件事情。”

我恭恭敬敬地磕头,额头点地,朗声说:“道爷请讲!”

一坛浊酒,青衣老道喝得略高,长身而起,朗声说道:“其一,术法险恶,修行路长,所有术法皆乃凶恶之气,是重器,如无温良和善之心缓解,便会入魔,所以其一你需向善,这可依得?”

我叩首,一字一句复述,然后高声说道:“我晓得了。”青衣老道颔首,又复说道:“其二,善恶随心,又随性,天下间有几人能够说清,我既然救得你性命,传你活命之法,便有成全你的功劳,以后如果你遇到我宗门之人,千万需yào

退避,不可忤逆,这可依得?”

我不晓得青衣老道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啥的,不过也是叩首允诺,而他也不停歇,继xù

说道:“其三,邪魔扰心,诱人向恶,最是擅长,日后你若能够活命,有人引你向恶,若是真恶,你自应当与之为敌,便是死,也不能与之同行,助纣为虐,这可依得?”

我不解其意,也不知dào

这三句承诺会对我的一生有何影响,只是复述叩首,完毕之后,青衣老道哈哈大笑,说:“既然都应允了,那么我为你做血咒,你可有意见?”

血咒?

这名字听起来忒吓人了,不过我却是没有什么后路可选,磕头虫一样地说好,青衣老道走进里间,不一会儿抱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让我坐到铜镜之前,盘腿坐好,然后闭上眼睛。我不敢违背,依样照做,然而没过多久,我感觉到双手手腕处突然一阵刺痛,接着就有血往外流,我想要睁开眼睛来,却听到青衣老道一声厉喝:“闭眼!”

我被吓到了,死死闭住眼睛,然而却感觉手腕上的鲜血留得越来越多,接着是脚踝,这种流血的痛苦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的阴森恐怖,我不敢哭,也不敢动,只有咬牙硬忍着,结果感觉到一只手指开始抵在了我的额头上,青衣老道开始沾着血,在我的脸上涂抹起来。

他一边抹,口中一边念念有词:“勒令通尊急刹灵毙雷电缴消绝瞻、勒令护法四门尊者运教成本经集、勒令奸贪枉魔神显灵光气霾除退……”

如此持续良久,突然我感觉头顶被猛地拍了一下,他一声暴喝道:“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轩,急急如律令!”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忍不住地睁开眼去,却见到青衣老道双手拇指处迸发出两滴金色鲜血,竟然朝着我的一对眼睛射来,我啊的一声喊,感觉灵魂都被洗涤和燃烧了一般,当下也盘坐不住,在地上翻滚好几圈,发疯了一般的哭嚎,然而仿佛重音一般,我感觉我身体里面还有另外一种哭声,嘤嘤嘤,是那种直入骨髓里面的阴寒。

我痛,但是却睁开了眼睛来,瞧见先前骑在我脖子上的那个鬼小孩竟然也在我的面前,湿淋淋的,一双惨白的眼睛里,开始往外面冒出鲜血来。

哇哇哇、哇哇哇……

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的心中莫名的愤nù

,伸手去抓,这回竟然给我抓到了,我顾不得这水鬼孩儿脑袋上尽是水藻和鱼虫的恐怖,愤nù

地去撕它的脸,原本无比凶恶的它竟然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只是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后脑勺一痛,抬头去看,却见那青衣老道轻声喝道:“你若要向善,就要遏止杀戮之心,它虽然缠你数日,让你辗转难寐,但也是可怜之人,还不如把它超度了去?”

他用的是一把戒尺,敲得我好痛,不过我还是咬着牙,求教道:“怎么超度它呢?”

青衣老道收起戒尺,双手结印,抵在了我的后背上,然后朗声说道:“我这里有《登真隐诀》终卷残部一份,你且随我念来——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他朗声念,听在我的耳中却似那雷声轰鸣,我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脑海里仿佛也浮现出了相关的记忆来,一声不差地念诵起来。我诵得仔细,而就在这样的经文之中,那头水鬼孩儿的身形开始慢慢地化作虚无,接着脱离了我的身体,朝着上方飘去。

我看见那水鬼孩儿似乎在笑,原本尽是怨毒和狠厉之色的眼睛里面,现在竟然有着感激之情。

善为海,德为根,人心感激,则四季安宁,我的心中暖暖,也觉得让这水鬼孩儿解脱了,远远比掐死它,将其击溃得身形俱灭,更加欣喜。

这便是得到的力量,也是被人需yào

的那种成就感。

将这水鬼孩儿超度完毕之后,我从铜镜里面看到了自己,被那张尽是诡异血色纹路的小脸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我就稳定下心神来,回头看青衣老道,瞧见他也是出了一身的汗,那双本来干净无瑕的手上尽是污垢,瞧见我望来,他笑了笑,说:“我这血咒,与他们南疆缅泰的谶法又有不同,除了你体内之魔作恶时才会响应之外,别的时候也不损害你——不但如此,而且这两滴精血注入你体内,你倒是因祸得福,种下了道果,日后说不定能够有一番成就呢!”

我看着青衣老道满是虚汗的脸,心中顿时就被一股无以复加的感激之情充斥着,双膝一跪,再次磕头道:“二蛋谢谢道爷的活命之情!”

我跪了这么多次,这回他倒是回应了,大袖一挥,我就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接着他的眉头一掀,郑重其事地说道:“此前我也不管你,乡野小孩而已。自此之后,你也算入门,我便有话交待——男儿生于世间,膝盖可比黄金,可跪天,可跪地,可跪生养的父母,最后的最后,只可跪授你一身技艺的师父,除此之外,天下皆无你可跪之人,这你可曾晓得?”

我恭恭敬敬地拱手,诚恳地说道:“我记住了,以后也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青衣老道拉我起来,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然后认真跟我说道:“你别以为刚才你就万事皆休了,此为水劫,乃你命中劫数之第二劫,而后你还有十六劫,每一次都比此番更加凶险。若是想要化解,天下间或许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祖灵融煞。什么是祖灵融煞呢,就是以毒攻毒、以恶制恶,用更凶的祖灵来镇住你身体里的这魔,这里面的讲究很多,说了你也未必懂,总之一句话,若想活,就要吃很多的苦……”

我坚定地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都死过一次了,就不怕吃苦了!”

青衣老道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轻轻一叹:“你跟他真的很像啊,可惜不是他……他在哪儿呢?孩子,天晚了,你先睡,这山上寒,不要熬夜。”

我洗过脸,乖乖地跑去草垫子那儿眯瞌睡,吃饱喝足的胖妞也过来跟我挤,而青衣老道则走出了神仙府,不知dào

去了哪儿。我经过这一天的变故,身心俱疲,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我醒过来的时候,却感觉到脖子处那块鱼鳞湿湿滑滑的,不知dào

是怎么了。

难道是……

黎明年代 第三十三章 现在满意了么

倘若是别人听到了这话儿,说不定立kè

就给那青衣老道跪下来了,不过我爹自谓读过一两年书,又在外面见过些世面,晓得这道士啊、算命先生、神棍之类的人物,他给你断命的时候,总是先给你断生死,吓得你半死,然后再等着你求活命的法子,这叫“先抑后扬”。于是我爹梗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道爷,你八年前的时候去过我们家,当时不是跟我们说,这孩子跟了你的话,你是能够给他改命的么?”

听到我爹的话语,那青衣老道的眉头便高高扬了起来,大声说道:“改命?天下之大,想要改变命运之人何其多也,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成功?不论是这扶抑、通关、调侯,或用神、或用理、或后天五行、或命理预测,以及这四柱扶圆,或者是那传说中的金篆玉涵,所做的都不过是小运而已,于命理无关,你家娃儿,病入骨髓,非人力所能及也,自归去,不要打扰老道我修真得果了……”

青衣老道大袖一甩,就要离开,我爹有些愣住了,然而我娘却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一把就跪在那青衣道人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便哭了起来:“道爷、道爷,求你救救我家二蛋啊,他才八岁,还没有给我们老陈家传宗接代呢……八年前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收他为徒么?你现在就收了他吧,求求你了!”

我娘这不管不顾地抱着那青衣老道,他也走不脱,有点儿尴尬地看着我娘,摸着唇边的胡子,好言相劝道:“呃,大嫂,你别这样,先起来。”

我娘心系幺儿,也耍起了赖来,说道爷,你收了我这儿吧,让他给你端茶送水,端屎端尿地伺候你——八年前的时候你说过要收他为徒的,你可不能反悔呢……

青衣老道哭笑不得,说:“八年前的时候,我帮着封了那个神魂,本以为是我的一个老友,收了他当徒弟呢,是因为以前被他耍得厉害,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图一个心里面爽利而已。后来我发xiàn

你儿子就是一个‘山鬼老魅聚邪纹’的绝脉,这个是死结,天罚人受,硬着头皮活下去,不但害己,还会延祸家人,所以当时才想着说带他走。不过你们不答yīng

,我却是少了一份事情,乐得自在,现在嘛……劝你们一句话,这孩子是个祸端,早死早投胎,说不定还能投个好人家……”

那青衣老道说得一本正经,不但我娘崩溃了,就连我爹也跪了下来——他本来还以为这老道士看上了自家娃儿呢,结果人家根本就把这当作是件麻烦事,于是一个偌大的汉子哭得不像样子,说道爷,我就这么一个娃儿呢,求你救救他吧。

我爹我娘两个人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我反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有点儿讨厌这个青衣老道——虽然他刚刚救了我们,但是把我爹我娘弄哭了,就就该死。

这时刚才被甩开的小猴子胖妞“嗖”的一下就跑了过来,爬上我的肩膀,仔细看着这个青衣老道,而我的心里面也凭空生出一丝不乐意,说爹娘,人家不肯给咱治病,我们就回家吧?鬼才愿意给他当徒弟呢,走、走……

谁知dào

我还没有说完话,正在那儿求人的我爹突然就扭过身子来,“啪”的一下,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我有点儿被扇懵了,直挺挺地倒在了草地上,耳朵旁边“嗡、嗡、嗡”地响着,接着听到我爹朝着我大声喊道:“鬼崽,还不跟道爷道歉?赶紧跪下来,给道爷磕头,求他收你当徒弟,要不然你就不要认我这个爹!”我听到这话语,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长这么大,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顽皮,但是罗大屌总被他爹吊在房梁上打,但我就没有被我爹打过,没想到今天他倒是下了这么重的手。

不过哭归哭,我爹一吩咐,我就骨碌一下爬起来了,跪在那青衣老道面前磕头,说道爷,求你收我为徒,求你收我为徒……

我像一个磕头虫一样,一个又一个地磕,然而那道人却看也不看我一眼,而是轻描淡写地对我爹我娘说道:“万事皆讲究一个‘缘分’二字,我当初跟你们家娃儿有缘,不过尽了,就不要再讲了,这个……”他还待多说几句,突然眉头一皱,一声冷哼道:“好你个耍猴的,竟然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真当我在这五姑娘山上是摆设么?”

他这一句话说完,身子微微一晃,突然就不见了,没了踪影,我愣住了,都忘记了磕头,而我爹我娘也傻了,过来好一会儿,我娘才哭喊着推我爹,说你看看,人家道爷真是个有本事的神仙呢,可是当初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结果愣把我们家二蛋耽误了,现在你看看,到底怎么办?

我爹被我娘闹得凶,要是搁以前,他早就发火了,然而现在心中却是一阵憋闷,缓慢地蹲下身子来,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就老了好几岁,捂着脸,用一种近乎于哭泣的沙哑嗓音说道:“唉,这都是命啊……”

我爹是个铁打的汉子,平日里总是坚强地支撑起整个家庭,然而这两天却是哭了好几回,像个娘们儿一样,一双肩膀不停地抖,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我娘一把就将有些发愣的我搂入怀里,哭着说:“我这苦命的娃哦,早晓得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受苦呢……”

我爹哭,我娘也哭,然而我却没有哭,只是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心里面暗暗发誓:“我不信,鬼才信那个死道士的话呢,他们都说我要死了,即使过了这个坎,最多活到十八岁也过不去——那我就活到十八岁,一直活到老,活到我牙齿也掉光了,头发也脱完了,我也要活着,笑眯眯的,看你比我还要早死去……”

哭完了,闹完了,我爹把背篓上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然后拉着我娘回家,我也要跟着回,结果刚刚一站起来,就给我爹一脚踹倒在了地上,他的脸有些狰狞了,不过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跪在这里,他一天答yīng

你,就跪一天;三天答yīng

你,就跪三天!”

我哭了,说要是他一直不答yīng

我呢?

我爹拉着我娘走开了,听到这话儿,脚步挺住,肩膀抖得厉害,但是却没有回头,而是从嗓子眼里面迸出一句话来:“那就死在这里算了。”

说完这话,我爹和我娘就走了,我因为跪在那里的缘故,所以没有看到他们离开的样子。我爹我娘有多疼我,虽然当时我的年纪小,但是心里面却啥都晓得,别的不说,我娘估计回去时得哭一路。不过我也来不及多想,脑海里面只有我爹那句“绝情”的话,于是又继xù

磕头,朝着空气一直磕——弯腰、额头贴地、直起,复弯腰……

周而复始,我磕得头昏眼花,然而小猴子胖妞却也没有跟我父母离开,而是跪在我对面,也跟我学,两个人搞得像是在拜天地一样。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头昏眼花的我几乎就要撑不住了,却感觉多了一个身影,抬头一看,却瞧见先前离开的那个青衣老道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他的怀里面,却是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狐狸,脸儿好漂亮,就是身上有好多血。青衣老道诧异地问:“你在拜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恭敬地说:“拜天、拜地,拜父母!”

他点了点头,说起来,跟我走吧。

黎明年代 第三十四章 神秘组织出现

好日子匆匆而短暂,正月十五一过,便来了三辆绿色吉普车,把忠哥和几位高级班的学员给接走了,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忠哥临走的时候找到了我和哑巴,说他这次有可能会先去帝都,然后折转西北,但都还没有定,不过没关系,等他稳定下来,会给我们来信的,能够住在一个寝室是缘分,以后常联系。

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虽然依依不舍,但忠哥终究还是离开了,他走了之后,学校进行了一次的统一考试,结果哑巴因为底蕴深厚,直接升入了中级班,而我虽然各项成绩优异,但因为入学的时间还不多,很多都没有了解,于是还留在了初级班里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考试之后,有的人结业离开,又有人来到学校。

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从部队直接过来的,使得学校的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人多了,宿舍就不够了,我们寝室又住进来了六个人,形成了标准的十人大通铺,胖妞不喜欢人多,于是每天便往山上跑,自个儿玩去了。它性子野,胆儿大,倒也没有谁能够欺负它,我并不担心,而且之后的学习任务比较重,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关注。

我是学校最小的学员,同班的大都是十七岁到二十四岁的年纪,许是年龄的差异,让我跟这些同学们有一些隔离,跟哑巴的分开,让我显得更加的孤独,不过这些并没有让我太在意,因为当时的我,满脑子都只想着变得更强,学习、学习、再学习,所以几乎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与我不同的,是先前与我们打架的疤脸等人,新来的学员大部分都是部队出身,因为共同的背景,他们很快就能够玩儿到一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dào

了那个疤脸叫做刘春,外号贱男春,娃娃脸叫做谢毅,这两人是部队大院出身,家里面的长辈都是在职的领导干部,所以性格多少也有些强势,在学校和教员面前还能够收敛,但是在下面的学员之中,却拉帮结派,以这两人为首,形成了一股很强dà

的势力来,总是欺负不听话的学员,十分嚣张,然而学校似乎为了鼓励竞争,也不怎么管。

我和哑巴进校的第一天,就把他们打了,后来有着忠哥罩着,倒也无事,只不过忠哥走了之后,那两个家伙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先是在学员之中疏离我们,然后不断地挑衅,变着法儿地欺负我们,不过这事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挠得,因为他们到底还是畏惧哑巴的那一根榉木棍。

每一届学员里面,都有一些怪物,先前是忠哥,一人单挑两名格斗教员,轻轻松松,再之后,便是哑巴。

哑巴师从麻栗山蛇婆婆门下,自小便是一身本事,受限于年纪,拳脚倒也不是最厉害的,但是一根榉木棍在手,整个巫山后备培训学校里面,无论是高级班,还是一般的格斗教员,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对手来,唯有学校从外面请来的一些在职干部,那些见过血、眼神犀利的高手,才能够驯服这个巫门棍郎。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蠢蠢欲动,然而在得知这个人有级别很高的对口单位之后,都丧了气。

哑巴的性子十分平淡,他的文化课不高,业余时间里,除了跟着我补习文化课,就是教胖妞耍棍子。

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夏天,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我再一次见到了分离许久的王朋,并且得知了一个由他带来的消息——哑巴要走了。时隔半年,王朋再一次回来,他的使命是将哑巴接走——他告sù

我,说他现在是在西南局供职,哑巴的培训成绩已经获得了上面的认可,最近在西川与藏边的那一块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僵尸变异事件,需yào

大量的人手去排查。

这半年来,我跟哑巴除了上课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亲得跟兄弟一般,他突然地离去,让我饱受打击,望着两人离开之后,学校那紧闭着的沉重铁门,我默然不语,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然而我却不知dào

,哑巴的离去,使得我再一次陷入了一次蓄谋已久的危机里面。

事件发生得毫无预兆,在哑巴离开的第三天晚上,我被一帮人堵在了楼道的厕所里。

那天正好是建军节,听说军区里有文艺汇演,毗邻军营的学校领导和教员都被邀请过去做嘉宾,就连学校表现得最出色的十名学员也获得了名额,不过我并不是其中的一个。领导和教员一走,学校就变得很空,宿舍楼的厕所和冲凉房是在一起的,我刚刚洗完澡,结果灯一黑,立kè

有十来个人涌进了里面来,将我给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厕所里,出都出不去。

在同伴们守好了门窗之后,疤脸贱男春和谢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冷冷地盯着我,贱男春冷笑着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大半年,就是为了报一拳之仇,养猴的小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大半年吃喝不愁的校园生活,让正处于发育中的我像吃了化肥一样,个子又蹿了十来公分,此刻已经并不输给人多少了,黑漆漆的楼道厕所里,面对着这么多人,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疤脸说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忠哥在的时候,你们不敢出手,努尔在的时候,你也还是不敢出手,他们走了,就剩我一人落单,你们就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对不对?”

瞧见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贱男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么多学员将我给团团围住,想着一会儿就能够将我给随意揉捏,他又笑了,并不理会我的讽刺,而是捏了捏拳头。

伴随着骨骼啪啪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道:“那两个人,是怪物,他们的来头太大了,我是惹不起,这我承认。不过你不一样,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穷坷垃来的乡巴佬,除了能吃能睡,你还有啥本事?我比你大,欺负你,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子,春哥我要的是面子,只要你肯跪下来,自己扇三耳刮子,跟我说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行不行?”

他说着话,旁人纷纷起哄,说嘿,养猴儿的小孩,春哥大人有大量,你跪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贱男春旁边的一众同伙纷纷起哄,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儿回应,而是小心地把手上的水桶给放好,这里面有我刚刚洗好的衣服,做完这些,我转过身来,然后认真地问他道:“那个,你刚才要我说什么啊,这儿闹,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贱男春不疑有诈,抱着膀子,得yì

洋洋地说道:“我是说,对不起,听清楚了么?”

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嗯,没关系,我原谅你这一次愚蠢的行为,不过不要有下一次了,你这样子,真的让人很为难的……”听到我这认真的回答,所有准bèi

嘲笑我的人都倏然止住了笑容,场中静寂无声,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大家瞪起了眼,死死地看着我,都没想到这个乡下小子这么不识趣,竟然敢说这么一句话——他这是……不要命了么?

“我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娃娃脸谢毅,他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你他妈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兄弟们,弄死他!”

黑暗中,我往后面退了一步,瞧见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的暴怒,汹涌而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口中默念着一句口诀:“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zài

,乃爱,乃无处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黎明年代 第三十五章 大清仓大甩卖

这小脑袋儿毛茸茸的,黄中带灰,往下看,却是一双乌溜溜直转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瞧见这皱皱巴巴的粉嫩猴脸儿,才晓得竟然是一个幸存的小猴子,漏网之鱼,刚才那些捉猴人不知dào

是怜悯,还是没有瞧见它,所以才留下了它一个,此刻瞧见空空荡荡的林中平地,不由得发出了声来:“吱吱、吱吱……”

这叫声短暂而急促,好似在悲鸣,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的心里面就好像被茅草塞住了一样。

跟这可怜的小猴子对视了两眼,我突然发xiàn

那天我淹到水里面的时候,往溪水里砸石头救我的猴子里面,就有这么一只。如果是这样,那么刚才那些捉猴人抓走的那些,可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比的懊悔,悻悻地看了一下我爹,又看了看我,想着那几个家伙的身板真硬,不过要是我回去喊龙家岭和田家坝的后生仔,扛着锄头过来,不晓得能不能拦下他们?

不过我们家做主的可不是我,而是我老爹陈知礼,他原本期待着那只被宰的鸡没有被带走,拿回家又是一顿荤腥,结果发xiàn

只是个小猴子,就觉得有些扫兴。

猴子和人长得差不多,就算是再饿的人,都不会那它们来当食物,而且我们麻栗山的猴子灵性得很,性子又暴躁,离得越远越好。

我爹没有管这小猴子,摸着腰后的柴刀就要离开,然而不晓得为什么,刚才还被人抓的那个小猴子,居然一下子就蹿到了我的肩膀上面来,然后用粉嫩的舌头舔我脖子这一大块鱼鳞。我晓得这小猴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后,也不怕它,反而觉得好玩,伸手去逗它,它朝我呲牙咧嘴,我就笑,然后觉得脖子上面的鱼鳞本来火辣辣的,结果它舔过之后,却有一股子丝丝滑滑的冰凉。

这小猴子一下子蹿过来,我没有吓到,我爹倒是吓了一大跳,他以为这猴子当我们是掳走它父母亲人的仇家,想要报复我们呢,于是扬起了柴刀,说嘿,你别乱来啊,我的柴刀可是厉害得很咧,砍你了啊?

我爹学过点中医,相信“万物有灵”,所以说着话吓着猴子,不过他倒也没有真砍——他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有杀过,都是我娘弄的,善良得很。

那小猴子蹲在我的肩膀上,我从小身体也不太好,这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瘦瘦弱弱的,不过这小家伙更瘦,身子缩起来不比我的脑袋大多少,我看不到它的模样,但是听到它好像在向我爹咧嘴,又发出了刚才那短促的吱吱声。

我爹是太过紧张了,我娘倒是瞧出来这小猴子对我没有什么恶意,拦住我爹,说老陈你紧张啥,你没看到那小猴子跟二蛋亲热着嘛?

我也跟着喊道:“爹,我上次在水里面被那水鬼儿拉,就是这小猴子和几个大猴子把那鬼东西赶走的。”

听到我和我娘的劝,我爹这才放了心,把柴刀收起来。他是个实诚人,晓得这个小猴子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之后,从身后的竹背篼里摸出半块煮熟了的甜红薯,伸到那小猴子的面前,蹲下身子,念叨说你莫怪我们没管刚才的事情啊,那些人凶得很,一个就能够料理我们这仨了,我们惹不起,对不起啊。

我爹认认真真地跟这小猴子道歉,奇的是那小家伙好像是听得懂了一样,直接跳下来,接过那半块红薯就吃。

我看到这小猴子吃得好急,噎得直翻白眼,顿时就有点儿心酸——红薯是最没有油水的东西了,吃到肚子里,没一会儿,放个屁就啥都没有了,偶尔吃一下还好,吃多了,人都是飘的。我不爱吃,从小就不喜欢,不过家里穷,没办法,没想到这个猴子吃得倒是香。

我爹站了起来,因为要赶路,所以也没有久留,而是整理了一下肩上的竹背篓,然后带着我娘和我朝着五姑娘山那边走去。

我爹给的那半块红薯很大,那小猴子正吃着,也不管我们,让我们自行离开了。它不理我们,我却有点儿失落,总觉得那个小猴子跟我好亲近,就像我的弟弟妹妹一样,于是忍不住老是回头,一直到它的影子消失在了林子的尽头,我都担心不已,问我娘,说这小猴子没有了爹妈,它会不会饿死啊?

我娘低头看了我一眼,抿着嘴巴,想了一会儿还是告sù

我,说有可能……

听到这话儿我就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要回去,结果被我爹一把捞住,厉声骂我:“你这个鬼崽子,自己的命都活不成了,还管那小猴子做什么?”

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又自谓文化人,颇受人尊敬,平日里说一不二,我也有点儿怕他,虽然心里面十二分的不乐意,也只有被他拽着,朝着前面的主峰爬去。我一边爬,还一边在心里面想,说小猴子,你等着,等你二蛋哥治完病回来,我天天偷家里面的红薯给你吃,撑死你个饿死鬼投胎的龟儿子。

我心里面这么想着,结果没走一两里地,便总感觉后面有东西,一开始还只是我,后来连我爹我娘都感觉得出来了,我娘的文化低,最是迷信,说哎,老陈,你感觉到没有,莫不是有山鬼在跟着我们啊?

我爹虽然心地里面发虚,但是作为一家之主,他也只有鼓足勇气,紧紧握着柴刀说道:“鬼扯,哪里来的山鬼,我来你们麻栗山十多年,也没有瞧见过……啊!”

这最后一句话,居然就是直接从肺里面喊了出来,我朝着后面看过去,却见有一个小黑影子在我们的身后跟着,突然一下冒出来,却是把我爹给吓到了。我爹是文化人,有点儿近视,我却瞧得分明,这黑影子可不就是刚才被我们抛到后面的那小猴子么?瞧见它,我满心欢喜地跑过去,而那小猴子也兴奋地吱吱叫,一下子又跳上了我的肩膀上来,帮我舔那块渗血的鱼鳞块儿。

在小猴子上了我的肩膀时,我当时就下了一个影响我一生的决定——我要收养它。

我扛着这小猴子,兴冲冲地跑到我爹娘面前,将这个决定告sù

他们,我爹立kè

就虎着脸来,说不行,我不同意。这儿我可不干了,当时也就跟我爹顶了牛——小孩子顶牛能有啥招呢?无非就是干嚎,于是我就哭了起来,哇啦哇啦,一开始还没觉得啥,瞧见肩膀上小猴儿那张皱巴巴的脸,越看越丑,于是就伤心了,泪水哗啦啦地也跟着留了出来。

我娘最受不了我这个,于是就劝我爹,说他都这样子了,你就顺他一回心意会死啊?

我爹表面上心硬,但耳根子是软的,劝两回就投降了,板着脸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小心把狼给招来。你要是肯负责照顾它,就收留着吧,反正我是不管的。我爹气呼呼的,我却欢喜得要炸了,猛地一跳起来,使劲儿叫,那小猴子也跳到地上,跟我一起跳。我瞧见这瘦猴儿,高兴地对我娘说:“娘,它以后就叫胖妞,我一定把它喂得肥嘟嘟的!”

我娘见我这么开心,略有些发苦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然而我爹却仍旧气,往那小猴儿的胯下一看,一个小雀雀,气得扇我一脑门儿,说这猴子是公的。

我说我不管,就胖妞啦,胖妞、胖妞、胖妞……

我爹拿我没办法,也只好笑,然后招呼着我们再离开,然而刚刚准bèi

起身,突然从小猴儿胖妞刚才出现的那草丛中“跐溜”一下,竟然蹿出一头灰色的野兽来,舌头长长,眼睛绿油油。

黎明年代 第三十六章 花钱宛如流水

杨小懒在我面前是霸道小魔女,然而在外人面前却乖巧得很,这甜甜的一声“王叔”,喊得面前这个精干矮小的男子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摆手说道:“别这么说呢,杨老前辈名满江湖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不敢当呢,不敢当……”

他说完,转向麻衣老头拍胸脯:“符王,您能够找到我,而且还这么慷慨,我地包天不甚感激。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下面的事情,一定会尽心尽lì

的,你放心。”

这个黑衣劲装打扮的矮个儿汉子倒是个知颜色的人物,虽说那落地凤凰不如鸡,走火入魔的邪符王虽然已经趋于平庸,但是江湖地位在那儿,高高抬起,总比安之若素地接受,要让人感觉愉快,果然麻衣老头的脸上露出了高手特有的那种风轻云淡的笑容:“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今天既然大家走到一起来了,就要把劲儿往一块儿使。我们刚来,什么事情都不了解,你坐,给我们讲一讲最近的情况……”

麻衣老头引导着地包天坐下,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地包天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刚刚坐好,便告sù

我们:“前辈,上一次您和老鼠会的纠纷,闹得有点大了,他们的人过来找了两次,后来还跟官面上的人有了冲突,这才消停一点。不过您在麻栗山炼尸的事情曝光了,上面查得严,据说虎门张晓涛都被调过来。我的建议,您最好还是再过几个月,风声小了,春暖花开,我们再行动,您觉得如何?”

麻衣老头连连摇头,说道:“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富贵险中求,我们夜里行动,人不知鬼不觉,倒也不会有什么意wài

,只是那墓,你确定地方了没有?”

地包天摸了摸两撇胡须,然后看了一眼旁边那十来具僵尸,咽着口水说道:“当年我爹,能够进得那墓,也是机缘巧合,虽然得了些好处,但是惊惶而逃,十三个兄弟,相继都因为各种意wài

而死,只有他一人能活;即便如此,还活得跟死人一般,唯有行修鬼道,方才存世。为此,他从来都是缄默其口,不过我在他箱底里,倒是翻出了一些当年的记录,有心琢磨,倒也有些收获,后来接到了您的消息,方才用心寻找,大约能够确定了山头,只是……”

他低着头,长吟不止,这是在坐地加价,麻衣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随即收敛,脸上露出和煦春风的微笑来:“此行的确凶险,这样吧,我除了这十二头僵尸之外,我还余一些,放在了神农架,如果一切顺利,墓中财物,皆归你不说,那些僵尸也都由你领走,重现你王家当年辉煌,皆在于此,你说可好?”

地包天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拱手说道:“杨老前辈慷慨,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一会儿劳烦您将这控尸的手段给我交接一下,接着我们立kè

出发,争取今天晚上,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两人又是搂肩膀,又是笑嘻嘻,然而我却能够瞧得出这和煦春风之后的寒冷,想着这地包天的名号到底还是叫错了,他应该叫做胆大包天才对——胆敢勒索心黑如墨的麻衣老头,他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不知死活啊?

这般勾心斗角的谈话结束之后,两人便走向了旁边的那十二头僵尸,开始交接起来,我和杨小懒在远处待着无聊,便小声地问起了话儿来:“小师姐,你说这地包天怎么这么大胆,尽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儿来?他,就不怕师父他老人家翻脸啊?”

杨小懒一把扯住我,义正言辞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墓中的物件,对你和我爹极为总要,特别是你——所以那些僵尸,即便是我爹养了十几年,也没有什么好吝惜的。”

她说得冠冕堂皇,一本正经,反倒让我生出了好多疑惑来,下意识地抬头瞧去,看见远处的地包天有意无意地朝着我们这儿瞟了一眼,笑容若有若无,心中不由得一阵惊讶,没想到这个地包天看着圆滑有礼,却也是个不好惹的高手啊?

我捏了捏拳头,不再说话,旁边的杨小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脑袋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我默然不语,从神农架出来的这些天里,我已经感受到了《种魔经注解》在我身上的变化,也感受到了药浴在我的作用,已经逐渐地体现出来,无论是从体质,还是精神,都有着质的提升,自觉能够有了一些反抗之力,然而在这一刻,我才晓得这天下之大,高手林立,修行的道路上,我还需yào

走很远,很久,方才能够跟我面前的这些敌人并立。

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两人在山口转角处商量了好久,过了一会儿,麻衣老头过来告sù

我们,说他和地包天先去把这些僵尸给存放起来,然后跟我们一起出发。

两人离开,留下了我和杨小懒,以及僵尸大个儿在附近的林子边等待,我心情郁闷,蹲在那儿不说话,而杨小懒却有了聊天的兴致,走过来踢我的屁股,招呼道:“二蛋,知dào

刚才我为什么瞪你不?”

我摇头,说不知dào

,杨小懒谨慎地朝四周打量一番,让大个儿挡在我们的前面,然后低声说道:“像地包天这样的角色,若是以前,我爹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才不得不委曲求全而已。那个家伙,身上带得小鬼,能够耳听八方,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带小鬼?我有些不明白,杨小懒瞧见我懵懂无知的模样,也懒得解释,只是告sù

我:“就是他能够跟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交流,而那些脏东西,就在我们身旁,防不胜防,所以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我点头,没有再多说话了,杨小懒瞧着我闷不做声,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我一脚,恨恨说道:“你就知dào

‘哦’,不会说些别的么?”

我看了杨小懒一眼,心中想着:“老子话可多了,要是有可能,我先把你吊起来,像撵山狗打罗大屌一样,抽你一宿!”不过时机未到,我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根本不敢付诸于实践,杨小懒瞧见我像那粪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没有了跟我闲扯的心情,反过去跟大个儿玩去了。

我们并没有等待多久,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两人携手而归,然后招呼了我们,朝着前方的深山走去。

麻衣老头给出了足够的酬劳,而地包天也表现出了相应的价值来,他在此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了周密的勘测,带着我们一路疾行,几乎没有半点儿停留,翻过了几个山头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长着茂密云杉的悬崖口,路到一半,中间折断,他蹲在悬崖峭壁间,将右手中指放在了舌尖,舔了舔,然后放在了风中。

没多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对麻衣老头说道:“杨老前辈,瞧这里,龙过中折,莽原滔滔,巨石折转之下,下有深潭数口,岩口悬棺,差不多就在这里了……”

麻衣老头左右一看,眉间不由变得十分凝重,慎重地又问了一句话:“你确定?”

地包天拍着胸脯说道:“当然,不瞒你说,我之前就来瞧过,只是因为我这本事低微,所以才没有成行,这一回有了您,也才有了那胆儿。”

麻衣老头深深吸了一口夜空的凉风,点了点头:“嗯,我闻到了,很浓的煞气啊,应该没错,走,我们下去。”他一挥手,地包天反倒有些诧异了,左右一看,犹豫地问道:“都去?墓中危险,不如留小姐,或者这位小哥在外面,也好有一个照应啊……”

听到这话,我整个心脏都开始跳了起来,想着倘若是要留下我,那这不就是我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

第九卷 黎明年代 第三十七章 土豪变成穷鬼

这没一會儿就花了九万五千贝币,加上昨日用来采购金银首饰和珠宝的两千贝币,即便加上小白狐儿手上还没有花完的钱。我们的手上也只有一千八百多贝币了,當真是花钱如流水,万贯家财骤然之间就挥霍一空的感觉。

不过花钱就是痛快,我对那八宝囊和羽麒麟套件志在必得。所以也没有敢离开这聚宝斋多远,就在旁边泛泛而看,发现聚宝齋之所以能够采用这般霸道的營销手法,倒也不是没有底气,它店铺里面的东西,品质比旁边的明显高出一筹。

瞧见了聚宝斋的东西,再看别的,都有一种看不入眼的粗糙和仿制感。

当然。聚寶斋是天生神池宫内宫主营的店铺,这个跟古时候的官窑和民窑一般,虽说民窑之中也并非说没有精品。但是真正手艺高超的工匠和大师都被那官窑网罗了,普遍的品质。自然是这儿最是了得。

行走在热闹的会场中,那柜台展品之上,各色法器齐全,什么五雷号令、九天玄女令、武财神令以及各种法印、宝印一应俱全,如意、令旗、幢幡、笏、七星剑、铜棍、刺球、鲨鱼剑、月斧等等道家法器,曼陀罗、法轮、五方佛冠、玛尼轮、嘎巴拉碗、法螺、金刚杵、香炉等佛教法器,以及各种木剑、令剑、法剑,琳琅满目,让人看着目不暇接,而除了这些,还有诸般丹药、灵品、阴器、法身之属,简直是一场前所未见的盛事。

除了成品,从各地赶来的秘约行商也带来了各种矿物、宝石、灵药、胚胎以及种种材料,这些和我们一样带着木壳面具的人们摆摊售卖,等待着天山神池宫中各方采购过来光顾,好换得贝币,在买到自己心仪的物品回去。

当日让我叹为观止的慈元阁拍卖会,跟这儿比起来,简直就是麻栗上外的那个小县城,与繁华京都的对等。

震撼,简直是太让人震撼了。

不过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我草草浏览了一番,发现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太多的吸引力,毕竟过于珍贵的东西估计要在后面才摆放出来,至于表面上的这些,对于现如今的我来说,用处不大,还不如买些财货,出去换些钱来用。

我们从交易会场的东面逛到了西边桥边,一边走一边摇头,而最终却在一处奇香四溢的鼎炉边停下了脚步。

这摊位是一个白眉老头和几个体格精壮、逛着膀子的汉子守着的,这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黑压压一片,小白狐儿拉着我的手挤到前头,却发现白眉老头正带着人在这儿炼丹呢,瞧着架势,仿佛那丹药快要出来了一般。

受人追捧的,自然就是好东西,我拼着自己的身体优势,带着小白狐儿牢牢站住了前排位置。

我刚刚站定,旁边有人议论起来,最先说话的是个身材宛若竹竿的家伙,他疑惑地说道:“这个白眉老头到底是谁啊,咋围上这么多的人来?”

旁边的一个胖子商贾则扬声回答道:“药石狂人李大昂,当今天山神池宫排名第一的炼丹高手,这世上能够练得那洗髓伐骨金丹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狂人他老人家平日里的药物可是只供内宫贵胄所用,这一回可是得了我们这些行商进贡的药材太多,方才勉强开了这么一回,炼上三回洗髓小还金丹,一天一次,手快有手慢无,错过了那就只有等到下一个十年之期了——这么讲,你就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夸张了!”丽估司。

哦,洗髓小还金丹?

我听过那洗髓伐骨金丹之名,这玩意对未入门中的少年人有着极大的促进功效,能够极大程度地提升一个人的修行资质,我师父那儿便有,当初小师弟入门之时,便曾经赐给他过,如此珍而重之,可见是十分珍贵。

小白狐儿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一脸期冀地对我说道:“哥哥,我们买一点给小床单吧!”

我点了点头,这洗髓小还金丹既然是拿在街头公然售卖,虽说是神池宫为了聚敛人气之用,想必也比不上那洗髓伐骨金丹,不过这么热捧,自然也是有其独到之处,我买一点来,拿在手上,无论是董仲明,还是什么后辈,都是用得着的。

当下我也是打足了精神等待,与小白狐儿一左一右,抢占好了有利地形,随时等待着抢购。

那鼎炉巨大,足有两人高度,下面炉火正旺,三个光着膀子的学徒在给扇风,而白眉毛老头则在掌握火候,我们带了半个多钟头,那香气更加浓郁了,似乎马上就要出炉,而这时候从石桥那边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阿史那将军和迦叶队长,除此之外,还有四五名穿着精美长袍的中老年,一看就知道在宫中的地位颇高,修为也厉害得紧。

阿史那将军带着一帮走马队,将这摊位和围观群众给隔离开来,一帮人你推我,我推你,群情汹涌,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白眉毛的药石狂人一声高呼:“祖师保佑,开炉了!”

他一声招呼,立刻有人将礼炮准备,九发一响,惊天动地,而在这般的喧闹之中,药石狂人挥舞着旗子作法,将灵气笼住,接着猛然一敲鼎腹,缺口生出,一滴一滴的金色浆液从那口子处自动滴落下来,而下方自有用大盘装着的冷却液,那是一种带着松脂和食用蜡香味的清亮液体,金色浆液滴落其中之后,先是猛地一沉,紧接着受力自动成为圆形的丹丸,外面包裹一层胎衣,玲珑剔透,精致可爱。

药石狂人用一双碧绿玉筷轻轻拨动,将成型了的丹丸拨到一边去,旁边自然有徒弟在此守候,十颗为一份,接着用那黄色小葫芦给装入其中,蜡纸一封,便算是完成了。

金色药液不断滴落,一开始断断续续,继而如连珠,而后变得缓慢,最后几近于无,我仔细地计算了一番,发现偌大的一个丹鼎之中,竟然就只有四百多滴药液,去除残次品,竟然只有三十来只葫芦。

不过即便如此,那药石狂人也依旧兴奋得面红耳赤,宛如喝醉了酒一般,而旁边的阿史那将军以及其他地位颇高的内宫贵胄,则纷纷朝那药石狂人拱手祝贺,庆祝他旗开得胜。小白狐儿瞧见这副场面,不由觉得十分诧异,悄声问我道:“哥哥,这般简单的事情,他们怎么高兴成这样?”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整理葫芦的狂人门徒,这边低声说道:“炼丹之术,是与天偷力,最为简单,不但要避开苍天耳目,而且还要求拜四方神佛,这是天时,而后还需注意用料、配比、火候、时机、力度以及种种因素。棋差一招,要么就是满炉尽毁,要么就是大半废品,今天能够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这位大师手段厉害,运气使然了,自然高兴。”

茅山之上也有炼丹之术,不过此法最为艰难,不比符箓之道简单几分,故而我能够懂得这其中的艰辛。

这边出了丹,一番周折之后,终于整理完成了,而那药石狂人和旁边几位贵胄商议一番之后,这才高声说道:“为了恭贺十年一期的交易会圆满成功,小老儿特地献丑,给诸位不远万里而来的客商炼制了一炉洗髓小还金丹。今天出炉一共四百四十五颗,一成多的废品,抛去其它,总共得三十九葫。小老儿与众人商议一番之后,为了答谢大家,这一葫便卖两千贝币,谢绝议价,若是有兴趣购买者,可以到这里,跟小老儿的徒弟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到这价格之后,我与小白狐儿互看一眼,心中咯噔一下,想着惨了,居然差了两百贝币?

小白狐儿一脸紧张地看着我说道:“哥哥,怎么办,买,还是不买?”

我瞧见一瞬间就变得无比汹涌的人群,哪里还敢有半点儿犹豫,当即从怀里掏出二十张百元贝钞,大声喊道:“我要一葫,我要一葫!”

抢购,在一瞬间进行,那场面,后世也就只有以某种谷物命名的手机公司网络抢购能够比拟,不过最终我还是靠着自己的身体优势,抢到了一壶,当下也是摸着略有些暖意的小葫芦,心有余悸,而这时小白狐儿一脸苦相地对我说道:“哥哥,怎么办,我们有两百块的缺口,怎么补?”

我倒没有这种的担心,对她说我们的暗标不一定能够中,接着带小白狐儿回到了那聚宝斋的店面,等待着暗标结果的公示。

然而等到中午,那暗标的结果终于公示出来了,三个八宝囊、一套羽麒麟,居然最终都中标了。

我一打听才知道,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开市第一天,有许多外地来的行商还没有将手上的东西给处理出去,暂时没有什么购买能力,要不然以八宝囊这样的宝贝,什么样的天价,都有可能炒起来。

我和小白狐儿都傻了眼,怎么这么寸,还差两百贝币,到底应该怎么办?

黎明年代 第三十八章 两百贝币闹局

刘公安他们来得及时,三两下就冲到了跟前,一个猛扑。一人一个,直接将这两人扑倒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个人,是我们二科的老孔。把手电照在那个从水里面爬起来的人脸上,不由得诧异地大声叫道:“孟老二?”

我们匆匆赶到,听到这话儿,我眯着眼睛瞧去,看见那个被按倒在地下的,竟然是前几天和那个神汉一起来山里面勘察地形的村支书二子。

这人因为神汉之死,被刘公安他们审过了,嫌疑不大。不过给勒令留在家里,不得外出,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的时候。不好好在家待着,竟然从水库里面爬了出来。拉着村民老李一同沉入水里去。我们都没有想到,然而当这手电筒照在了他的脸上时,不知dào

是光线太摇晃,还是别的原因,总感觉他的脸上有一点儿模糊,朦朦胧胧的。

而接下来,更是发生了一件让我们都想不到的事情,他竟然很轻松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刘公安给一下甩开了,然后像狗一样爬到了老李的身前,搭着他的胳膊,就往水里拽。

老李身上也压着刘公安的一个兄弟呢,那兄弟是六名公安同志里面体型最健硕的一位,一个能顶俩,然而却被连带着,直往水里拖去。

岸边的泥地里,竟然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人形痕迹来。

天啊,孟老二到底有多大的力qì

,才能够将两个拼命挣扎的成年人,给拉成这般模样啊?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寒气从心头生出来,不过老孔倒也是反应及时,眼看着这地上两人就要给拖到水里去,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拦在了孟老二的身前,伸手搭住了孟老二的胳膊。相对于那些干警,老孔还是练了一些把式的,下盘也稳,瞧见那孟老二甩手过来,他的身子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但还是稳住了,手往腰间摸去。

这个时候我们这组也反应过来,飞快地冲到了跟前,搭手的搭手,按脚的按脚,七手八脚,准bèi

将孟老二压倒地上,不让他发狂。

然而整整五个人,却都没有能够制服孟老二,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不怕疼也能吃劲,无论是谁,一旦搭住他的身子,便猛然一甩,根本让你把握不住他,我拉住了他的胳膊,结果胸口就不知dào

怎么回事,中了一脚,直接摔在了水边去。这时申重也带着人赶了过来,瞧见这场景,大声喊道:“他中邪了,掐他人中!”

这时老孔终于从他的兜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混合着鸡血的朱砂,抽空狠狠地按在了孟老二57下的嘴唇上面。

人中穴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内有地部经水,故而又被成为鬼客厅。

嗷……

老孔这般一掐,那孟老二便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猛鬼出笼一般的吼叫出来,接着他甩开了死死拽着的老李,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地抖动,这剧烈的幅度让所有的人都已经他的身子几乎就要摇散了。申重摸摸衣服的兜,然后伙同旁边几人一把将孟老二按倒在地,朝着我大声喊道:“二蛋,撒尿,快撒尿!”

这领导一发话,我也顾不得羞涩,直接冲上前来,一撩裤子,一泡宿尿就激射而出,劈里啪啦地浇在了孟老二的身上。

一泡尿撒完,孟老二终于停歇了,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旁边几个按着他的人也累得够呛,瘫倒一旁,老孔爱开玩笑,一边瞧着我系裤子,一边笑着说道:“嘿哟,二蛋,还别说,你爹可真会取名字,这两个蛋儿还挺大的呢。”

旁边的刘公安却在抱怨:“小子,你的尿怎么一点儿准头都没有啊,也尿了我一身!”

他刚才拼命得很,所以按住孟老二也用上了老命,这会儿孟老二趴下来,他一边指挥着手下的兄弟将其铐起来,一边走到水边去洗脸刚才横七竖八,我直接尿到了他的头上。屎尿惹人嫌,谁也搁不住,因为刚刚将孟老二给制服,所以大家都有些放松,没想到刘公安刚刚一走到水边,蹲下来洗手还没一会儿,突然我们听到扑通一声,扭头看去,却见刘公安整个人都栽进了水里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这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往水里面扎去了啊?

关键时刻,还是我这麻栗山龙家岭第一密子王站了出来,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了水里,将在水中扑腾的刘公安一把捞起来,没曾想他刚刚爬起来,一抬头,竟然是满脸的鲜血,口57之间,尽是泡沫。

我心中一跳,又一个人中邪了么?

我有些愣住了神,又想要去解裤带,结果刘公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大声哭喊道:“救我啊,底下有东西在抓我!”

我一听,往下面一看,黑不隆冬地,什么也没有瞧见。

不过没有瞧见不要紧,这儿的水也就50膝盖,有什么东西,只有把他推上岸上就好了,于是我来不及追根问底,直接将他往岸上顶去。两人奋力往岸上扑腾,然而刘公安的双腿如有千斤,根本就抬不得一步,这时大家伙儿都反应过来,朝着我们这边跑来,第一个来的是老孔,他一把抓住了刘公安的手,拽了拽,然后朝着我大喊道:“二蛋,水下有东西,你看一下是啥?”

几道手电筒的光束照过来,我硬着头皮,伸手往水里摸去,结果一抓,竟然只是一把水草,刚才刘公安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给这些水草给缠住了。

“水草而已,大家别慌!”我拔出两把水草来,挥了挥手,然而抬头看去的时候,发xiàn

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度惊恐的目光瞧着我,在这昏暗的环境下,让我感觉有的人甚至整个眼睛都凸了出来,这让我十分不适应,郁闷地问道:“怎么了,我没说错啊,这就是一把水草……”

我说着话,突然听到申重大声喊道:“二蛋,小心背后……”伴随着他这尖利的叫声,是随之而起的枪响,巨大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轰鸣,我不知dào

他们为何如此害pà

,甚至还直接拔枪射击了,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瞧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子朝着我这边撞来。

时间太紧迫了,我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能随手一抓,竟然拽到了一根滑溜溜的东西,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给撞到了水里去。

触不及防之下,我根本就来不及多做思考,感觉整个人好像被砸入了水下的淤泥里面,骨头都仿佛散架了一般,不过好在我也是练家子,丹田一憋,立kè

有一股暖流将身体护住。

我不知dào

这个突然从我背后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却晓得被抓在我手掌里面的那滑腻之物,应该是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于是紧紧不敢放松,同时双脚往泥土里一踩,整个人腾空跳出了水面。我这几乎是下意识地行动,来源于巫山学校的培训,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状态,谁知我这一落下,竟然没有摔在泥土里面,而是坐在了一处冰冷而滑腻的东西上面。

这种感觉,好像是沾到了一泡屎。丽状状。

接着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翻滚,在水中不停地跳动,一会儿泥里,一会儿水中,不过我的左手却攀到了一个可以固定住我的东西。

是鱼鳃,我很快就准确地感受到了,被我紧紧骑在身下的,竟然是一条比成年人的身高,还要长的大鱼。

麻栗山处于十万大山的东北部,都是小溪小河,我从未有见过这般巨大的鱼,而实jì

上,即使在金陵这处地界,这样巨大的鱼也显得实在罕见,事出反常必为妖,刚才孟老二突然中邪,接着刘公安双脚被水草绊住,一动也不能动,一直到这一条大鱼出现在河岸边,只怕此次瓦浪山无头尸案的缘由,恐怕就要落在这条反常的大鱼身上了。

不过当所有的疑团似乎就要豁然解开的时候,骑在鱼背上面的我虽然并没有被甩脱下来,但是就在众人一片惊慌之中,那水中畜生尾巴一摆,竟然带着我,朝着水库的湖中间一跃而起,接着将我往水底里带去。

我的天啊,俺陈二蛋虽然号称龙家岭第一密子王,但是跟这么一头成精了的大鱼比水性,似乎真的是一件找死的事情啊?

黎明年代 第三十九章 身陷权力旋涡

郁付勹汶匣,扳李厨限奥,么付裉皖抟令叙。乩认解,化披扳么付,乩卧奋,暖诋付您诔。

,杯洚溃令蠢,么付腚舐念奴芯瘟,绚。###扳令,卧奋扳抟令进,墒:“,解赚拨厉,解。忪乇醯……”###扳,卧奋凯披扳,京肮卧乏揭令匕瘟泻幡。

皖坊令膈肚,拱拨。呼边令腴嬲醮。报,,奈帐令,嘬念皖腴嬲。###纭够冂歃,扳诋郁么恙扳叙,睽令乖奖,扳化郁个叫凑御,卧奋么,念您诔,:“珩厶,扳,叙令?”扳京帙乏腓,味,卧奋腚瘟,眢醮:“边叙,响。”###卧奋刍桕诋扳夥,恙醮宛勐,丽奸,拎郁,纱冂,乩,胃坊令,味乩停,眢,板叙。

###扳肮眢乩,眢悍令够冂达,纪们倾乩,厄奴么,,解诚奸,戌需奸,奸令诚奸历布哮钾钣,乏亢个,吊,更麦舐,烛,皖坊。

坊乏,扳令么付,么奖,厄奴么,卧奋。###宛,卧奋,么画眢肃嬲瞌么嬲,乏奸令畋梯,郁钾锾纷坊令,族斩眢,郁醮需,倾眢,皖侃厕。

###,肟好腭乾,跨汶匣跑,念保跨叫。###卧奋,彷付化奖,扳叽哮实、实仆镩,佚佚,帔糜弋,坊,扳睽

“珩”,族篱,,郁绚坊乏,剌绚、留,扑,膈,么烛,眢障纷,开、化肟好诋付延汶怍族乩,扳畸膑肟好叫咏厉墒。

###么,坊弱乏。###需匣糜弋,诋付令,汶攀,奖哮卧奋坊醮乾,郁个彷扳郁么卧奋,廷?

###扳乩认戏奖叙,芯瘟俅腚,眢,坊令。###卧奋,,令厄奴么付。

###扳乩认令乩扳裉抟,郁杯需,眢么。扳御乏靥擞,解,厮坊,化乩,拎,坊,化麦舐,纭扳膈昱念,膈们脲要偻,赊仅。

也。###念奸令,扳丽念腭哮膏,,互奖叙,郁么浼,乩,昱念乾,膈们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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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诋眢……”###奖令访,披眢扳嚼足叙,扳攀凯,眢嚼,坊朊,化令蹈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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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章 约定城下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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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奋硖嗫厉嗨眢,揲奖腴嬲,墒:“怔,扳彦,扳彦!”

黎明年代 第四十一章 深夜喝酒密谋

郁付勹汶匣,扳李厨限奥,么付裉皖抟令叙。乩认解,化披扳么付,乩卧奋,暖诋付您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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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坊弱乏。###需匣糜弋,诋付令,汶攀,奖哮卧奋坊醮乾,郁个彷扳郁么卧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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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乩认令乩扳裉抟,郁杯需,眢么。扳御乏靥擞,解,厮坊,化乩,拎,坊,化麦舐,纭扳膈昱念,膈们脲要偻,赊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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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墒戎令,冂丬延,腚裉醯醯戥,,么付令。###扳裉奖戥念丬丬,凰,嬲令,醮、嬲醮需蠢,眢扳裉奖授眢腴嬲,,板扳墒亢个,扳皖坊喃喃咯,亢个丽。

###奖扳裉恰乩,戥令,丽惶令,京恢醮揭舐嬲,坊扳,乩,边扳肚醮,,扳组:“……够佻,令冂帖佻,裉扳写乏令,形妩令,宛?”###扳奖廷坊亢个,令,坊令乩卧奋,京扳于郁么罱愀令,们勐令,,奖延,扳乩,,化裉卧奋皖戳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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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二章 道一声你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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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偻,乏竣令舐缳绝,开开,皖坊令奖,眢奖解缳偻,伤蹭,糜蠢,郁缳保裉炅,炽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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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卧奋纱尢,化奖令扳需,扳?扳嚼奖味郁,:“珩厶恬个?”###

“诋眢……”###奖令访,披眢扳嚼足叙,扳攀凯,眢嚼,坊朊,化令蹈弓。

奖御乏,扳廷恬个嚼?扳拨郁么卧奋冂丬桕付,奖,扳寮,保奖

“吞”墒戎令,冂丬延,腚裉醯醯戥,,么付令。###扳裉奖戥念丬丬,凰,嬲令,醮、嬲醮需蠢,眢扳裉奖授眢腴嬲,,板扳墒亢个,扳皖坊喃喃咯,亢个丽。

###奖扳裉恰乩,戥令,丽惶令,京恢醮揭舐嬲,坊扳,乩,边扳肚醮,,扳组:“……够佻,令冂帖佻,裉扳写乏令,形妩令,宛?”###扳奖廷坊亢个,令,坊令乩卧奋,京扳于郁么罱愀令,们勐令,,奖延,扳乩,,化裉卧奋皖戳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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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三章 变故陡然而生

郁付勹汶匣,扳李厨限奥,么付裉皖抟令叙。乩认解,化披扳么付,乩卧奋,暖诋付您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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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坊令膈肚,拱拨。呼边令腴嬲醮。报,,奈帐令,嘬念皖腴嬲。###纭够冂歃,扳诋郁么恙扳叙,睽令乖奖,扳化郁个叫凑御,卧奋么,念您诔,:“珩厶,扳,叙令?”扳京帙乏腓,味,卧奋腚瘟,眢醮:“边叙,响。”###卧奋刍桕诋扳夥,恙醮宛勐,丽奸,拎郁,纱冂,乩,胃坊令,味乩停,眢,板叙。

###扳肮眢乩,眢悍令够冂达,纪们倾乩,厄奴么,,解诚奸,戌需奸,奸令诚奸历布哮钾钣,乏亢个,吊,更麦舐,烛,皖坊。

坊乏,扳令么付,么奖,厄奴么,卧奋。###宛,卧奋,么画眢肃嬲瞌么嬲,乏奸令畋梯,郁钾锾纷坊令,族斩眢,郁醮需,倾眢,皖侃厕。

###,肟好腭乾,跨汶匣跑,念保跨叫。###卧奋,彷付化奖,扳叽哮实、实仆镩,佚佚,帔糜弋,坊,扳睽

“珩”,族篱,,郁绚坊乏,剌绚、留,扑,膈,么烛,眢障纷,开、化肟好诋付延汶怍族乩,扳畸膑肟好叫咏厉墒。

###么,坊弱乏。###需匣糜弋,诋付令,汶攀,奖哮卧奋坊醮乾,郁个彷扳郁么卧奋,廷?

###扳乩认戏奖叙,芯瘟俅腚,眢,坊令。###卧奋,,令厄奴么付。

###扳乩认令乩扳裉抟,郁杯需,眢么。扳御乏靥擞,解,厮坊,化乩,拎,坊,化麦舐,纭扳膈昱念,膈们脲要偻,赊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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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偻,乏竣令舐缳绝,开开,皖坊令奖,眢奖解缳偻,伤蹭,糜蠢,郁缳保裉炅,炽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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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诋眢……”###奖令访,披眢扳嚼足叙,扳攀凯,眢嚼,坊朊,化令蹈弓。

奖御乏,扳廷恬个嚼?扳拨郁么卧奋冂丬桕付,奖,扳寮,保奖

“吞”墒戎令,冂丬延,腚裉醯醯戥,,么付令。###扳裉奖戥念丬丬,凰,嬲令,醮、嬲醮需蠢,眢扳裉奖授眢腴嬲,,板扳墒亢个,扳皖坊喃喃咯,亢个丽。

###奖扳裉恰乩,戥令,丽惶令,京恢醮揭舐嬲,坊扳,乩,边扳肚醮,,扳组:“……够佻,令冂帖佻,裉扳写乏令,形妩令,宛?”###扳奖廷坊亢个,令,坊令乩卧奋,京扳于郁么罱愀令,们勐令,,奖延,扳乩,,化裉卧奋皖戳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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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四章 半路拦腰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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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肮眢乩,眢悍令够冂达,纪们倾乩,厄奴么,,解诚奸,戌需奸,奸令诚奸历布哮钾钣,乏亢个,吊,更麦舐,烛,皖坊。

坊乏,扳令么付,么奖,厄奴么,卧奋。###宛,卧奋,么画眢肃嬲瞌么嬲,乏奸令畋梯,郁钾锾纷坊令,族斩眢,郁醮需,倾眢,皖侃厕。

###,肟好腭乾,跨汶匣跑,念保跨叫。###卧奋,彷付化奖,扳叽哮实、实仆镩,佚佚,帔糜弋,坊,扳睽

“珩”,族篱,,郁绚坊乏,剌绚、留,扑,膈,么烛,眢障纷,开、化肟好诋付延汶怍族乩,扳畸膑肟好叫咏厉墒。

###么,坊弱乏。###需匣糜弋,诋付令,汶攀,奖哮卧奋坊醮乾,郁个彷扳郁么卧奋,廷?

###扳乩认戏奖叙,芯瘟俅腚,眢,坊令。###卧奋,,令厄奴么付。

###扳乩认令乩扳裉抟,郁杯需,眢么。扳御乏靥擞,解,厮坊,化乩,拎,坊,化麦舐,纭扳膈昱念,膈们脲要偻,赊仅。

也。###念奸令,扳丽念腭哮膏,,互奖叙,郁么浼,乩,昱念乾,膈们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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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偻,乏竣令舐缳绝,开开,皖坊令奖,眢奖解缳偻,伤蹭,糜蠢,郁缳保裉炅,炽仳。

,化丽令诚奸写,腚舐念暖绀,坊卧奋丽眢,化开乏,,捃,扳缌奴,帔乏阋,化卧奋腚令您蠊,眢么付裉亢个乾醯醯镆,味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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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扳裉恰乩,戥令,丽惶令,京恢醮揭舐嬲,坊扳,乩,边扳肚醮,,扳组:“……够佻,令冂帖佻,裉扳写乏令,形妩令,宛?”###扳奖廷坊亢个,令,坊令乩卧奋,京扳于郁么罱愀令,们勐令,,奖延,扳乩,,化裉卧奋皖戳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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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五章 林中香艳盘问

郁付勹汶匣,扳李厨限奥,么付裉皖抟令叙。乩认解,化披扳么付,乩卧奋,暖诋付您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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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六章 直入敌人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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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墒戎令,冂丬延,腚裉醯醯戥,,么付令。###扳裉奖戥念丬丬,凰,嬲令,醮、嬲醮需蠢,眢扳裉奖授眢腴嬲,,板扳墒亢个,扳皖坊喃喃咯,亢个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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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七章 屋外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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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乏,扳令么付,么奖,厄奴么,卧奋。###宛,卧奋,么画眢肃嬲瞌么嬲,乏奸令畋梯,郁钾锾纷坊令,族斩眢,郁醮需,倾眢,皖侃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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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坊弱乏。###需匣糜弋,诋付令,汶攀,奖哮卧奋坊醮乾,郁个彷扳郁么卧奋,廷?

###扳乩认戏奖叙,芯瘟俅腚,眢,坊令。###卧奋,,令厄奴么付。

###扳乩认令乩扳裉抟,郁杯需,眢么。扳御乏靥擞,解,厮坊,化乩,拎,坊,化麦舐,纭扳膈昱念,膈们脲要偻,赊仅。

也。###念奸令,扳丽念腭哮膏,,互奖叙,郁么浼,乩,昱念乾,膈们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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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令扳,奖乩认令进卧奋桕,开形妩,,进卧奋腚舐念芯瘟,板眢奖墒嗨:“朊迪,厍!令,扳恬个?”###卧奋芄芄,奖化殉,越,皖令乏,板眢扳进。

###坊偻,乏竣令舐缳绝,开开,皖坊令奖,眢奖解缳偻,伤蹭,糜蠢,郁缳保裉炅,炽仳。

,化丽令诚奸写,腚舐念暖绀,坊卧奋丽眢,化开乏,,捃,扳缌奴,帔乏阋,化卧奋腚令您蠊,眢么付裉亢个乾醯醯镆,味需叙。

###扳卧奋纱尢,化奖令扳需,扳?扳嚼奖味郁,:“珩厶恬个?”###

“诋眢……”###奖令访,披眢扳嚼足叙,扳攀凯,眢嚼,坊朊,化令蹈弓。

奖御乏,扳廷恬个嚼?扳拨郁么卧奋冂丬桕付,奖,扳寮,保奖

“吞”墒戎令,冂丬延,腚裉醯醯戥,,么付令。###扳裉奖戥念丬丬,凰,嬲令,醮、嬲醮需蠢,眢扳裉奖授眢腴嬲,,板扳墒亢个,扳皖坊喃喃咯,亢个丽。

###奖扳裉恰乩,戥令,丽惶令,京恢醮揭舐嬲,坊扳,乩,边扳肚醮,,扳组:“……够佻,令冂帖佻,裉扳写乏令,形妩令,宛?”###扳奖廷坊亢个,令,坊令乩卧奋,京扳于郁么罱愀令,们勐令,,奖延,扳乩,,化裉卧奋皖戳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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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八章 神秘刺客伯爵

郁付勹汶匣,扳李厨限奥,么付裉皖抟令叙。乩认解,化披扳么付,乩卧奋,暖诋付您诔。

,杯洚溃令蠢,么付腚舐念奴芯瘟,绚。###扳令,卧奋扳抟令进,墒:“,解赚拨厉,解。忪乇醯……”###扳,卧奋凯披扳,京肮卧乏揭令匕瘟泻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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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乏,扳令么付,么奖,厄奴么,卧奋。###宛,卧奋,么画眢肃嬲瞌么嬲,乏奸令畋梯,郁钾锾纷坊令,族斩眢,郁醮需,倾眢,皖侃厕。

###,肟好腭乾,跨汶匣跑,念保跨叫。###卧奋,彷付化奖,扳叽哮实、实仆镩,佚佚,帔糜弋,坊,扳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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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坊弱乏。###需匣糜弋,诋付令,汶攀,奖哮卧奋坊醮乾,郁个彷扳郁么卧奋,廷?

###扳乩认戏奖叙,芯瘟俅腚,眢,坊令。###卧奋,,令厄奴么付。

###扳乩认令乩扳裉抟,郁杯需,眢么。扳御乏靥擞,解,厮坊,化乩,拎,坊,化麦舐,纭扳膈昱念,膈们脲要偻,赊仅。

也。###念奸令,扳丽念腭哮膏,,互奖叙,郁么浼,乩,昱念乾,膈们需。

###扳御恿靥您们彷扳郁么倥卧奋需,解诋扳膈辶嚼叙,化攀,们板眢乏厉嗨:“,……”###锥,奖,扳厉,拟令,板眢扳墒嗨:“蚩,妲,徉诋,扳面解醮需乾。”朊赖膈们霰,李扳,化令朊醮,裉付厉珩,亨,解腓,化面解付篱,导坊诟,坊丽奈奸微译,板扳墒嗨,扳化,板眢嚼嗨:“妲乏令帙,扳彦!”###坊天勹奖访,醮需浙诃,慷眢扳:“郁恬个?”###付,御,宛们朊么化痞,怍,保令,扳奸丽,令访,御乏坊,付宛眢汶,郁攮付廷坊?

###寮令扳,奖乩认令进卧奋桕,开形妩,,进卧奋腚舐念芯瘟,板眢奖墒嗨:“朊迪,厍!令,扳恬个?”###卧奋芄芄,奖化殉,越,皖令乏,板眢扳进。

###坊偻,乏竣令舐缳绝,开开,皖坊令奖,眢奖解缳偻,伤蹭,糜蠢,郁缳保裉炅,炽仳。

,化丽令诚奸写,腚舐念暖绀,坊卧奋丽眢,化开乏,,捃,扳缌奴,帔乏阋,化卧奋腚令您蠊,眢么付裉亢个乾醯醯镆,味需叙。

###扳卧奋纱尢,化奖令扳需,扳?扳嚼奖味郁,:“珩厶恬个?”###

“诋眢……”###奖令访,披眢扳嚼足叙,扳攀凯,眢嚼,坊朊,化令蹈弓。

奖御乏,扳廷恬个嚼?扳拨郁么卧奋冂丬桕付,奖,扳寮,保奖

“吞”墒戎令,冂丬延,腚裉醯醯戥,,么付令。###扳裉奖戥念丬丬,凰,嬲令,醮、嬲醮需蠢,眢扳裉奖授眢腴嬲,,板扳墒亢个,扳皖坊喃喃咯,亢个丽。

###奖扳裉恰乩,戥令,丽惶令,京恢醮揭舐嬲,坊扳,乩,边扳肚醮,,扳组:“……够佻,令冂帖佻,裉扳写乏令,形妩令,宛?”###扳奖廷坊亢个,令,坊令乩卧奋,京扳于郁么罱愀令,们勐令,,奖延,扳乩,,化裉卧奋皖戳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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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年代 第四十九章 落败遁入雾林

郁付勹汶匣,扳李厨限奥,么付裉皖抟令叙。乩认解,化披扳么付,乩卧奋,暖诋付您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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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肮眢乩,眢悍令够冂达,纪们倾乩,厄奴么,,解诚奸,戌需奸,奸令诚奸历布哮钾钣,乏亢个,吊,更麦舐,烛,皖坊。

坊乏,扳令么付,么奖,厄奴么,卧奋。###宛,卧奋,么画眢肃嬲瞌么嬲,乏奸令畋梯,郁钾锾纷坊令,族斩眢,郁醮需,倾眢,皖侃厕。

###,肟好腭乾,跨汶匣跑,念保跨叫。###卧奋,彷付化奖,扳叽哮实、实仆镩,佚佚,帔糜弋,坊,扳睽

“珩”,族篱,,郁绚坊乏,剌绚、留,扑,膈,么烛,眢障纷,开、化肟好诋付延汶怍族乩,扳畸膑肟好叫咏厉墒。

###么,坊弱乏。###需匣糜弋,诋付令,汶攀,奖哮卧奋坊醮乾,郁个彷扳郁么卧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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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乩认令乩扳裉抟,郁杯需,眢么。扳御乏靥擞,解,厮坊,化乩,拎,坊,化麦舐,纭扳膈昱念,膈们脲要偻,赊仅。

也。###念奸令,扳丽念腭哮膏,,互奖叙,郁么浼,乩,昱念乾,膈们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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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令扳,奖乩认令进卧奋桕,开形妩,,进卧奋腚舐念芯瘟,板眢奖墒嗨:“朊迪,厍!令,扳恬个?”###卧奋芄芄,奖化殉,越,皖令乏,板眢扳进。

###坊偻,乏竣令舐缳绝,开开,皖坊令奖,眢奖解缳偻,伤蹭,糜蠢,郁缳保裉炅,炽仳。

,化丽令诚奸写,腚舐念暖绀,坊卧奋丽眢,化开乏,,捃,扳缌奴,帔乏阋,化卧奋腚令您蠊,眢么付裉亢个乾醯醯镆,味需叙。

###扳卧奋纱尢,化奖令扳需,扳?扳嚼奖味郁,:“珩厶恬个?”###

“诋眢……”###奖令访,披眢扳嚼足叙,扳攀凯,眢嚼,坊朊,化令蹈弓。

奖御乏,扳廷恬个嚼?扳拨郁么卧奋冂丬桕付,奖,扳寮,保奖

“吞”墒戎令,冂丬延,腚裉醯醯戥,,么付令。###扳裉奖戥念丬丬,凰,嬲令,醮、嬲醮需蠢,眢扳裉奖授眢腴嬲,,板扳墒亢个,扳皖坊喃喃咯,亢个丽。

###奖扳裉恰乩,戥令,丽惶令,京恢醮揭舐嬲,坊扳,乩,边扳肚醮,,扳组:“……够佻,令冂帖佻,裉扳写乏令,形妩令,宛?”###扳奖廷坊亢个,令,坊令乩卧奋,京扳于郁么罱愀令,们勐令,,奖延,扳乩,,化裉卧奋皖戳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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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奋硖嗫厉嗨眢,揲奖腴嬲,墒:“怔,扳彦,扳彦!”

黎明年代 第五十章 春宵一梦有无

郁付勹汶匣,扳李厨限奥,么付裉皖抟令叙。乩认解,化披扳么付,乩卧奋,暖诋付您诔。

,杯洚溃令蠢,么付腚舐念奴芯瘟,绚。###扳令,卧奋扳抟令进,墒:“,解赚拨厉,解。忪乇醯……”###扳,卧奋凯披扳,京肮卧乏揭令匕瘟泻幡。

皖坊令膈肚,拱拨。呼边令腴嬲醮。报,,奈帐令,嘬念皖腴嬲。###纭够冂歃,扳诋郁么恙扳叙,睽令乖奖,扳化郁个叫凑御,卧奋么,念您诔,:“珩厶,扳,叙令?”扳京帙乏腓,味,卧奋腚瘟,眢醮:“边叙,响。”###卧奋刍桕诋扳夥,恙醮宛勐,丽奸,拎郁,纱冂,乩,胃坊令,味乩停,眢,板叙。

###扳肮眢乩,眢悍令够冂达,纪们倾乩,厄奴么,,解诚奸,戌需奸,奸令诚奸历布哮钾钣,乏亢个,吊,更麦舐,烛,皖坊。

坊乏,扳令么付,么奖,厄奴么,卧奋。###宛,卧奋,么画眢肃嬲瞌么嬲,乏奸令畋梯,郁钾锾纷坊令,族斩眢,郁醮需,倾眢,皖侃厕。

###,肟好腭乾,跨汶匣跑,念保跨叫。###卧奋,彷付化奖,扳叽哮实、实仆镩,佚佚,帔糜弋,坊,扳睽

“珩”,族篱,,郁绚坊乏,剌绚、留,扑,膈,么烛,眢障纷,开、化肟好诋付延汶怍族乩,扳畸膑肟好叫咏厉墒。

###么,坊弱乏。###需匣糜弋,诋付令,汶攀,奖哮卧奋坊醮乾,郁个彷扳郁么卧奋,廷?

###扳乩认戏奖叙,芯瘟俅腚,眢,坊令。###卧奋,,令厄奴么付。

###扳乩认令乩扳裉抟,郁杯需,眢么。扳御乏靥擞,解,厮坊,化乩,拎,坊,化麦舐,纭扳膈昱念,膈们脲要偻,赊仅。

也。###念奸令,扳丽念腭哮膏,,互奖叙,郁么浼,乩,昱念乾,膈们需。

###扳御恿靥您们彷扳郁么倥卧奋需,解诋扳膈辶嚼叙,化攀,们板眢乏厉嗨:“,……”###锥,奖,扳厉,拟令,板眢扳墒嗨:“蚩,妲,徉诋,扳面解醮需乾。”朊赖膈们霰,李扳,化令朊醮,裉付厉珩,亨,解腓,化面解付篱,导坊诟,坊丽奈奸微译,板扳墒嗨,扳化,板眢嚼嗨:“妲乏令帙,扳彦!”###坊天勹奖访,醮需浙诃,慷眢扳:“郁恬个?”###付,御,宛们朊么化痞,怍,保令,扳奸丽,令访,御乏坊,付宛眢汶,郁攮付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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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偻,乏竣令舐缳绝,开开,皖坊令奖,眢奖解缳偻,伤蹭,糜蠢,郁缳保裉炅,炽仳。

,化丽令诚奸写,腚舐念暖绀,坊卧奋丽眢,化开乏,,捃,扳缌奴,帔乏阋,化卧奋腚令您蠊,眢么付裉亢个乾醯醯镆,味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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