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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榜》


第一章:敢问唐门有奶否?

唐门隐身于深山老林中一百五十年,本想休养生息,奈何出了两名败类,闹得鸡犬不宁、人畜不安。

败类之一是少主唐不休,另一位则是唐佳人。

唐不休十六岁时,出山历练,半年后,背着一只大筐回到唐门。

十六岁的少年郎,唇红齿白,俊美得令人目眩。他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黑色盘扣对襟衣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脚瞪黑靴,黑缎般的头发盘在头上,不见半分凌乱。尽管天气炎热,他身上的盘扣仍旧一丝不苟地扭在一起。

长老们见此,无比欣慰。料想唐不休这半年出山历练,应该混得不错。

唐不休由远及近,额头不见半分汗水,步伐轻盈得好似乘风而来。他将大筐往地上一放,指着筐里吮着手指的小奶娃,干脆利索地道:“我女儿。”

唐门避世而居,便是不想和外面有牵扯,而唐不休历练半年就生了女儿?厉害了!

大长老沉吟道:“女子十月怀胎才会生子。”

二长老暴怒,一巴掌拍碎了石凳,吼道:“我就说,女人都是骗子!少主,你被人绿了!”

大长老扫了眼石凳,肉疼地道:“冷静。”

唐不休疑惑道:“十个月?阿花可是两个月就生了。”

三长老低头看自己脚边的那条小母狗,一本正经地道:“它是狗。”

阿花吐着舌头,力证自己是狗。

闻听此言,唐不休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小奶娃,脸不红气不喘地改口道:“捡的。”

三位长老齐齐嘘了一口气,转过头,擦了擦头上的汗。唐门的优良血脉,终于保住了。

二张老低头逗弄着小奶娃,开心道:“唐门人丁不旺,你咋不多捡回来几个呢?自从少主出生,本长老就没见过谁家再生过小奶娃。这一晃儿,都十六年了。”

三张老拉长了脸,道:“唐门避世而居,不养外人。”

大长老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奶娃。

小奶娃咧嘴一笑,如春天里绽开的第一朵小花,能揉化人心。

大长老发出一声轻叹,道:“还是送走吧。不是唐门中人,其心必异,而我们守护圣果,责任重大,不容有失。”

唐不休一把抓起大筐,背着后背上,道:“也好。那我继续游历去了。”

大长老忙追问道:“何日归?”

唐不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道:“我身为唐门少主人,自然要落叶归根。百岁后,让她把我骨灰送回来。”

三位长老微愣。

大长老抚摸着花白的胡子,道:“二长老说得也几分道理。唐门人丁不旺,且留下她吧。”

唐不休将背脊挺得笔直,一摆手,义正言辞地道:“我身为少主,如何能坏了唐门规矩?!”言罢,继续前行。

大长老一把攥住唐不休背在身后的大筐,认真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少主,你做主。”

唐不休回头,看向大长老等人,询问道:“认真的?”

三位长老一同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也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道:“我开玩笑的。”一手扯下大筐,上下一抖,小奶娃从筐中弹起,被唐不休单手抱在了怀里。

唐不休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三位长老这才看见,唐不休后背上的衣料破破烂烂,就像被人挠成了丝。从背到腰,破了好大一个洞。

三位长老目露震惊之色,互看一眼,抬腿追上唐不休。

大长老询问道:“少主游历半年,可有什么心德?”

唐不休抬头看了看群山环绕的周围,一本正经地道:“半年前离开这里,走了两个月,才走出这座山。到江湖中游历了半个月,本来没准备回来,可走着走着就回到了这里,历时一个半月。我又用两个月的时间,才走出这座山。结果,刚出山,就捡到了她,于是…… ”看了看大长老,“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寻回来了。”

大长老点了点头,郑重道:“少主十三岁时曾要外出历练,结果走了一个月,却没能走出这山。由此可见,少主辨路的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唐不休淡淡一笑,谦虚道:“承蒙大长老夸奖。人总要有些进步,才不枉费年华。”

二长老嘀咕道:“我四天就能走出去。”

三长老冷冷道:“少主是路痴,你不是。”

唐不休转头,看向三张老,道:“长老切记,祸从口出。此乃唐门绝密,不可对外人提起。”

三长老抱拳,应道:“诺!”探头看了看小奶娃,认真地问,“是否要杀外人灭口?”

唐不休逗弄了一下小奶娃,道:“她不是外人,她将继承我的衣钵,光耀我唐门!从此后,她随我姓唐,名佳人。”

二长老问:“小名呢?小名叫什么?”

唐不休思忖道:“如此雅致的名字,应该搭配一个更别致的小名。就叫她蘑菇吧。”

二长老挠头问:“为什么叫蘑菇?”

唐不休回道:“因为,我在一堆蘑菇里捡到她的。”

二长老又问:“少主为何会找到一堆蘑菇?”

唐不休自然而然地回道:“因为饿。”

二长老咚咚拍着胸口,拍出一阵阵的黑灰。他扯着脖子问:“我们唐门武功独步天下,少主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

唐不休突然回头,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微钝,试探道:“五百年?”

唐不休点了点头,转回头,继续走。

二张老拍了拍受惊的心脏,继续吼道:“们唐门武功独步天下,少主更是五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为何不打野味吃?”

唐不休轻叹一声,回道:“万物皆有灵性,不能轻易害其性命。我出去游历一番,觉得道家和佛家所宣扬的法,十分有趣。至此,我准备融汇道家和佛法,自成一派。”

三位长老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唐不休反问:“为何不可?”

大长老沉吟片刻,询问道:“为何要可呢?”

唐不休反问:“为何不可呢?”

大长老追问:“为何要可呢?”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大长老一眼,换了一只手继续抱着唐佳人,正色道:“唯有融合了道家和佛法,待蘑菇尿我一身时,我才不会想掐死她。”甩了甩手中的尿,溅了大长老一脸。

大长老抹了把脸,将手指抽到鼻子前闻了闻,额头瞬间皱起。

唐不休继续道:“唯有知法,大长老一遍遍唠叨时,我才不会想着将您的嘴缝上。”

大长老立刻用手捂嘴,但一想到手上的尿水,忙将手拿开。

唐不休优雅地一笑,道:“像我这种云淡风轻的性格,唯有顿悟天地,与万物的灵秀之气为伍,方能抑制我的心魔。”

三位长老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唐不休问:“三位可是认真的?”

三位长老异口同声道:“极是认真。”

这时,唐佳人挥舞着小手开始哭闹。她的包被上染了大片的血,但看样子并不是她的。

唐不休将食指探入唐佳人的口中,唐佳人立刻抱住唐不休的手指,开始用力吸吮。那小嘴唆得,吧唧带响,格外有力。

三张老道:“她饿了。”

唐不休在自己屋前停下脚步,道:“三位长老回吧,我要喂佳人了。”言罢,走进屋里,将唐佳人放到床上,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唐不休的窗户没关,三位长老挤在窗口,瞪大眼睛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回头,问:“看什么?”

二长老嘴快,回道:“看你怎么喂奶。”

唐不休哈哈一笑,道:“我游历江湖时,见过女子喂奶,想必男子一样。”言罢,关上窗户,放下了帷幔。

三位长老蹲在窗户下,面面相觑。

大长老低声感慨道:“夫人生下少主后便撒手人寰,门主伤心,一年后也仙逝了。我们护着少主,却养得他如此单纯,这可如何是好?”

二长老疑惑道:“少主单纯?”

三张老道:“大长老开玩笑的。”

二张老点头,认可。

半晌,帷幔里传出唐佳人的哭闹声。

唐不休穿好衣服,下了床,推开窗,问:“阿花在哪儿?”

三位长老立刻站好。

二长老回道:“阿花又生了,正在给崽儿喂奶。”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跃出窗,直奔阿花而去。

三位长老紧随其后。

阿花趴在狗窝里,正奶着小狗。它感受到唐不休不怀好意的目光,竟是嗷呜一声叫,站起身便跑。

唐不休大喝一声,道:“留步!给我奶!”言罢,追了出去。

三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一同透过窗口,看向正在蹬腿玩的唐佳人。

这一刻,他们都认为,唐佳人遇见唐不休,绝对是不幸中的不幸。她可能活不长。然,事实却总喜欢让所有人啪啪自掴、咚咚捶胸、嗷嗷惨叫,深刻认识到自己就是个傻蛋。谁折磨谁,还真说不准咧。

唐不休为了唐佳人,真得是将唐门上上下下折腾得不得安生,更遑论围绕在他们四周的深山老林,以及老林里居住的凶猛野兽。

为了让唐佳人吃上奶,唐不休接连两年化身为悍匪,满山抢奶。遇见狼,抢狼奶;遇见狗,抢狗奶;遇见人,咳……也抢人奶。于是,江湖中传出消息,说在群山间,藏着一伙儿绿林悍匪,为首之人十分凶残,但凡过人,必然以黑布蒙面,横刀相向,大喝一声:“有奶没?!”

哎…… 这声吼,吓得多少女子胸前一抖啊。

第二章:萌宝初长成

起初,三位长老觉得,唐佳人会被唐不休折腾死,事实证明,唐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唐门人!无论喂进去什么,都能吧嗒吧嗒小嘴咽下去,活下来。

三位长老觉得自己没有教好唐不休,不能在唐佳人身上再跌得鼻青脸肿,于是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教导出一个真正的唐门女侠。可惜,天不从人愿,当真是一言难尽。

唐佳人六岁时,长得格外讨喜,就像用面团揉出的小人儿,柔柔软软、奶声奶气。殷红的小嘴巴,圆圆的小鼻头,一双大眼睛好似最好的琉璃,晶莹剔透、纯洁无暇。她经常坐在榕树下,托腮看着脚边跑来跑去的小鸡,那样子真是可爱到让人想尖叫。

大长老身材修长,是位俊美的小老头。他蹲在唐佳人身边,问:“佳人啊,这些小鸡可不可爱?”

唐佳人点了点头。

大长老眼睛一亮,偷偷攥拳,暗道:太好了!我们可以从追小鸡开始练习绝世轻功!大长老笑容可掬,亲切的道:“佳人呀,那我们追它们玩,好不好?”

唐佳人摇头。

大长老微愣,问:“为什么不好?”

唐佳人奶声奶气地道:“小鸡,多吃,少动,长得胖胖。”

大长老面露不解。

唐佳人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口气,道:“杀了,吃肉。”言罢,还吸了吸口水。看样子,是真想吃肉了。

大长老被打败了,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咱能不想着吃吗?”

唐佳人摇头,认真道:“休休说,人要有理想。”

大长老捂着头,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唐佳人道:“要叫师傅。”

唐佳人点头,继续盯着脚下的下鸡。

大长老轻叹一声,走了。

唐佳人抬头,看向对面树上的唐不休,道:“休休,饿了。”

唐不休单手支头,侧躺在树干上。他穿着宽大的衣袍,露出奶白色的心口,披头散发,不修篇幅、慵懒随性,与六年前截然不同。他打着哈欠睁开眼,问:“想吃什么?”

唐佳人道:“想吃蜂蜜!”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为难道:“可是师傅正在冥思佛法,不方便离开此树。”翻个身,背靠着树干,四肢垂在树下,就像柳条般随风轻摆,“释迦摩尼,于树下大彻大悟,成佛。为师得试试在树上顿悟一些道理,就算不能写出《易经》和《老子》,也要为自己这一派想出个响当当的好名字。既要符合我这八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才形象,还要令人心生敬仰。”略一沉吟,“不休不休,本尊就自称不休老祖罢了。”扭头看向树下的唐佳人,“蘑菇,你说…… ”

唐佳人早已不见踪影。

唐不休摇头一笑,坐起身,乍现春光,惊艳了岁月。朗朗男儿面如冠玉,狭长的眼睛颜色浅淡,睨着三分春水,泛着柔和的光。橘色的唇角微翘,好似一只慵懒而高贵的猫。

唐佳人不爱听唐不休没完没了的碎碎念叨,干脆去寻二长老。

二长老是个暴脾气的糙汉子,对唐不休却十分细致。他正在淘米,见唐佳人走来,立刻卖弄起来,将大米和水搅得风起云涌,愣是将好好儿的大米粒搅成了面糊。待收功,他挤眉弄眼地问唐佳人:“厉害吧?!想学不?出去后,独霸武林,就靠这一招!”

唐佳人摇了摇头。

二长老立刻蹲下身子,问唐佳人:“咋地,不厉害?”

唐佳人夸张地比划道:“我心中有个大英雄。”

二长老的眼睛一亮,用手指点着自己地胸口,示意唐佳人继续说。

唐佳人挥舞着小胖手,笑嘻嘻地道:“他能为我摘来最大的蜂巢。”言罢,看着二长老,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二长老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你等着!”

晚上开饭时,二长老将一个大蜂巢递放到了桌子上,粗声粗气地问:“这回,你可以跟我学武吧?”

唐佳人捧着饭碗,抬头看路二长老一眼,问:“你是谁呀?”

二长老顶着满脸包,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二长老啊。”

唐佳人道:“连蜜蜂都跑不过,我如何能拜你为师呢?哎…… 吃饭吧。”

二长老呆立不动,感觉浑身都疼,尤其是那个叫心脏的位置。

大长老拍了拍二长老的肩膀。

二长老嗷呜一声叫,立刻向一旁跳开。

大长老轻咳一声,背过手,道:“习惯吧。”

二长老一扭头,带着哭声道:“让我如何能习惯?!”

唐佳人捧着碗,眼巴巴滴对三长老道:“三长老,要蜂蜜。”

三长老不善言辞,始终板着脸,却格外喜欢唐佳人。

他对唐佳人道:“饭前一只舞,还记得吧?”

唐佳人眨巴着大眼睛,道:“为什么一定要在饭前跳舞呢?”

三长老正色道:“因为…… 活动活动,能多吃点儿。”

唐佳人点头,放下碗。

三长老道:“今晚,我们跳第二段。”

三位长老一同挺直了背脊,神情冷傲而不可侵犯,周身形成了强大的气场,却在下一秒挤出假笑,齐齐扭动腰肢开始跳舞。

唐佳人一边跟着学,一边拍着小手哈哈大笑。

唐不休为自己抠了点蜂蜜,刚要往嘴里送,唐佳人立刻察觉到,瞬间出现在桌子上,蹲着,盯着唐不休的嘴巴看。

唐不休只能悻悻地放下蜂蜜,和大家一起跳舞。

为了将唐门绝学交给唐佳人,唐门长老们也真是煞费苦心了。谁让唐不休不靠谱呢。

舞罢,终于可以开饭了。

众人举着筷子,抢着为数不多的肉片。

唐佳人人小,筷子拿不稳,于是用小手捂着菜碗,吼道:“不公平!”

四个人停筷,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你们大,蘑菇小。”

大长老眯了眯净光四射的眼睛,道:“饭桌无规则,吃到嘴里的,便是自己的。”言罢,拂开唐佳人的小手,又去菜里夹肉吃。

唐佳人再次护住菜碗,喊道:“且慢!”

众人挺筷,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张开小嘴,往菜碗里吐了一口口水,而后用筷子迅速地搅拌了两下,当着众人面,牵起一块子肉,放进了自己嘴里,香得眯起了眼睛。

唐不休直接端走唐佳人吐过口水的菜碗,几口将菜和肉趴拉下肚。

第三章:不着调和小蔫坏

在唐佳人的目瞪口呆中,唐不休放下筷子,淡淡道:“一手屎一身尿地将你抚养大,还怕你区区一口口水?”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眼中含泪,奶声奶气地道:“怎样才能让你不吃肉呀?”

唐不休垂眸,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后,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表情,悠悠道:“除非…… 那是你的肉啊!”

唐佳人吓得一抖。

唐不休哈哈大笑,甩着袖子走了。

三位长老一同安慰可怜的唐佳人,纷纷哄说:“不怕不怕,门主逗你玩呢。”

唐佳人看向三位长老,可怜兮兮地问:“你们不会和休休一样,吓唬佳人,还抢佳人的东西吃吧?”

三位长老摇头。

唐佳人默默掏出藏在怀里的一只烤小鸟,用小舌头快速舔了一圈后,慢慢吃了起来。眼里,哪儿还有一点儿泪痕?

三位长老嘴角抽搐半晌,又都坐回凳子上,拿起筷子,夹一口青菜,咽下两口干巴巴的饭。

唐门避世而居,自给自足,这小日子原本过得还算富裕,可自从捡来唐佳人,为啥想吃口肉都这么难?!不知道是不是唐佳人的目光太直白,搞得鸡都不爱下蛋了。

饭后,大长老去逗狗,二长老去喂鸡,三张老去打磨自己的棺材板,唐佳人爬到树上看星星。

她喊道:“休休、休休,快来看,今晚的星星好亮哦。”

唐不休躺在床上,懒懒地道:“悟道呢,别吵。”

唐佳人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道是什么?能捂热了吃吗?好讨厌!”

唐不休道:“小东西,你嘀咕什么呢?当为师老了,听不到吗?”

唐佳人双手抱胸,一扬下巴,干脆不搭理唐不休。她的眼睛转了转,突然尖叫道:“啊!”

唐不休瞬间破窗而出,直接跃到树上,单手抱起唐佳人,站在树杈上,问:“鬼叫什么?”眼睛在唐佳人身上扫视一圈,见她无事,才放了心。

唐佳人趴在唐不休的怀里,用小胖手指了指盘在树上的小青蛇,小声道:“有蛇。”

唐不休顺着唐佳人的小手看过,还真看到了一条通体翠绿的小青蛇,只有半个手指头粗细。小青蛇的眼睛是金色的,额头上还又一颗红点,长得十分妖娆。

唐不休眸光一亮,一把抓起小青蛇,欢喜道:“青峰?!哈哈…… 这可是好东西!”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怀里抬起头,看向小青蛇,问:“好吃呀?”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坐在树干上,笑道:“这条小青蛇名叫青峰,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它现在小,等它长大了…… ”

唐佳人吸着口水问:“再吃?”

唐不休拧了拧唐佳人的鼻尖,道:“想吃?可知这条小青峰为何寻到你?”

唐佳人眨巴着大眼睛,可爱地道:“它想被我吃?”

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两下后,终是道:“它是想吃,不过是想吃了你!”

唐佳人问:“为何想吃我呀?”

唐不休回答:“因为…… 你好吃。”

唐佳人开心地笑道:“休休说得对!”

唐不休骂道:“傻东西。”心中暗道:他说得是实话,但唐蘑菇却不知真相。如此,也好。

唐佳人黏在唐不休身上,学着他的话,骂道:“傻休休。”眼睛却是盯着那条蛇。显然,她是不怕蛇的。

蛇在唐不休的手心里盘成了一小堆。

唐不休警告道:“不许打它的主意。”

唐佳人打个哈气,道:“当条蛇也挺不容易的,盘不好,就像一坨绿屎,我才不要吃它呢。”

唐不休的手抖了抖,笑着将小青峰抖进了袖兜里,而后:“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唐佳人摇头:“不不不,我不要。”

唐不休问:“为何不要?”

唐佳人不语。

唐不休挑眉道:“是不是等它长大了,肉多了,你还想吃它?”

唐佳人赞道:“休休太聪明了!”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接连点头:“极是认真!”

唐不休甩了甩长发,道:“唯有你夸奖为师时,才能拿出真情实感。”

唐佳人咧嘴笑,给我讨喜。

唐不休道:“来,给小青峰起个名字。”他是真怕唐佳人将小青峰给扔灶坑里烧吃喽。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可作罢,只能抱着脑袋想半天,最后灵机一动,道:“愣头青!”

唐不休赞道:“妙!”

一大一小,相视一笑。

晚风吹动衣摆,大的抱着小的,东一句西一句天一句地一句地聊着。有时候驴唇不对马嘴,却也相谈甚欢。

唐佳人掏出一包碎成渣的糖,用手指蘸着玩嘴里送。

唐不休道:“吃多糖,牙掉光,人变笨。”

唐佳人道:“大长老都一百岁了。”

唐不休道:“他也偷吃糖?”

唐佳人道:“他看见我偷吃,从来不多管闲事。”

唐不休点头:“哦…… ”

唐佳人赞道:“休休真聪明!我没说明白,你都听懂了耶。”

唐不休骂道:“小鬼头!”

唐佳人哈哈笑着,女娃娃特有的软糯嗓音令人心变得柔软。

愣头青从唐不休的袖子里钻出来,探头看着唐佳人。

唐不休将愣头青塞进了袖子里去。

唐佳人道:“休休,你小心点儿,别让它咬到你呀。”

唐不休刚要感动,便听唐佳人继续道:“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呢。”

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两下,道:“蘑菇长大后,想做什么?”

唐佳人皱眉道:“不知道呀。我只想过要吃什么。”攥紧小肉拳头,信誓旦旦地道,“休休放心,我有肉吃,你一定有骨头啃的!”

唐不休眯着狭长的眼睛,道:“你对为师还真是有心啊。”

唐佳人瞪大眼睛,认真道:“那是必须的!我都把一颗心给你了。”

唐不休抖了一下,问:“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佳人掰着小胖手,朗声道:“大长老说,我练功总是三心二意。我给休休一颗心,不就剩二心二意了吗?等以后遇见对我好的人,我再给他一颗心、一个意,这样,大长老就会夸我一心一意了。”

唐不休道:“这样啊…… 你还是把多出来的心都给我吧。就你那小坏心思,给别人都是麻烦。”

唐佳人感动道:“休休真好。”

唐不休道:“为师不易呀…… ”

第四章:师傅与狗的三生三世

夏日炎炎,草木都打蔫。平静的隐世唐门中,却变得鸡飞狗跳不得消停。原来,唐佳人不见了。

众人一路搜寻,终是在三长老的那尚未成型的棺材板子里寻到了她。

小家伙闭着眼,微张着红润的小嘴,睡得正甜。

急吼吼的众人互看一眼,默默散开,只留下三长老守着他的宝贝——唐佳人。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唐佳人睡醒了。

三长老听见动静后,又开始打磨起金贵的木头。

唐佳人起身,趴在棺材边缘,看着三长老,奶声奶气地问:“三长老,为何要做棺材呢?”

三长老回道:“人在地下,也得有个住处。”转而问,“佳人为何睡在此处?”

唐佳人瘪了瘪小嘴,回道:“外面太热,又没有人陪我玩。三长老,为什么我没有玩伴呢?”

三长老一本正经地道:“少主出生后,唐门再无小娃出生。”

唐佳人似懂非懂地问道:“他是把小奶娃都抓起来吃了吗?”

三长老的眉角跳了跳,道:“不是。”

唐佳人耷拉下小脑瓜,不语。

三长老问:“为何不开心?”

唐佳人小大人似的回道:“没有小孩陪我玩。我感觉寂寞。哎…… 说了你也不懂。”

三长老思忖道:“如果门主肯结婚生子,你就有玩伴了。”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如何能结婚生子呢?”

三长老本不想回答,但在唐佳人的不停追问下,只能干巴巴地回道:“喜欢的人,亲个嘴儿,生下孩子。”

唐佳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三长老畅想道:“待门主娶妻生子,你就有师娘了。”

唐佳人鬼精灵似的直点头。

三长老抱起唐佳人,将她送回到唐不休的门前。

唐佳人和三长老挥了挥手,推开了唐不休的房门。

房里,唐不休正在逗弄阿花。

阿花伸出舌头,舔了唐不休的嘴巴。

唐佳人瞬间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快有玩伴了。

一个半月之后,阿花的肚子大了起来。

唐佳人激动得不行,竟将最爱的鸡腿给了阿花。

此举,震惊了隐世唐门所有人。要知道,能从唐佳人口中夺食,堪比蜀道之难。更何况,还是她主动献出鸡腿,送给一只狗?!好不真实的感觉啊。

唐不休知道,在唐佳人眼中,除了人,其它都是食物。她惦记阿花的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隐世唐门纷纷出洞,来围观唐佳人。众人怀疑,唐佳人是想毒死阿花,好吃狗肉。

阿花是大长老养的,感情非比寻常。大长老一把抱起阿花,紧张地问唐佳人:“为何喂阿花鸡腿?”

唐佳人比大长老还紧张,她跺脚道:“你快放下我师娘!”

众人大惊失色。

唐不休老神在在,虚点唐佳人,笑道:“顽皮。”

唐佳人道:“三长老说了,亲嘴就能生孩子,有了小孩儿就有人陪我玩了。我看见休休和阿花亲嘴了,阿花的肚子也变大了…… ”

唐佳人言之凿凿,唐不休如遭雷劈。

至此,关于唐门门主为何不娶妻生子,又有了一个更加生动的版本流传在茶余饭后。那是有关一个男人和一条母狗的三生三世、爱恨情仇。

转眼间,唐佳人十二岁时,仍旧和唐不休同吃同睡。长老们开始担心,唐不休会在半夜化身为狼,于是戒备起来,时刻保护着唐佳人。实则,他们多心了。此时的唐佳人已非常人,算是彻头彻底将隐世唐门上上下下都吃怕了。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会有此等惊人的侦查能力,就连最小气最抠门最会藏东西的唐笙,都没能逃出她的魔手。那一夜,唐笙丢了他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洁白糖块,这简直比要他一条腿还令其痛不欲生。然,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是唐佳人做的。

唐笙知道唐不休不管事儿,于是去找三位长老哭诉。

二长老盛怒,一把拍碎桌子,怒道:“吃你一块糖怎么了?!我就问你怎么了?!”

三长老冷着脸,道:“二长老,有理不在声高。”

大长老道:“话不能这么说,还是要还唐笙一个公道的。你还是拿出证据吧。若没有证据,就是诬陷,罚你拿出三块糖,给佳人。”

唐不休抱着毒蛇愣头青走到院中,垂眸看着唐笙,突然大吼一声:“蘑菇!”

唐佳人从树后走出。

嘶…… 好大一张脸!好圆的身板!好…… 好福气啊!

唐笙指着唐佳人,道:“门主和长老且看,这就是证据!瞧唐佳人那身气吹的小身段,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唐不休一把攥住唐笙指向唐佳人的手,笑容中自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他道:“莫暴躁、莫责骂、莫慌张,身为我不休老祖的信徒,你还是道行不够啊。来,且让本尊为你重新讲授一遍我们不休大法的精妙,从此后,你…… ”

唐笙跑了。

唐不休收回手,轻叹一声,看向三位长老。

三位长老各自抬头看风景,溜溜达达地走开了。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道:“蘑菇啊,你再这么胖下去,得炖鸡肉了。”

唐佳人道:“炖吧,给我留两条大鸡腿就成。”

唐不休又道:“蘑菇啊,你知道女子的长相分了三种。一种来自天上,一种来自民间,一种来自阴间,你觉得自己来自哪里?”

唐佳人道:“我来自蘑菇堆。”

唐不休看着唐佳人,缓缓地眨动了两下眼睛,突然张开大嘴吼道:“你给我减肥!听懂没?!不瘦下来,没饭吃!”

唐佳人耷拉下脑袋,应了声:“哦。”

唐不休一甩衣袖,大步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对唐佳人道:“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道:“让为师看看你的武功是否有精进。”

唐佳人疑惑地问:“我学过武功吗?”

唐不休道:“没学过武功,还不知道跑?”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蹲下,抱头道:“轻点儿打。”

唐不休道:“把糖拿来!”言罢,伸手就扯唐佳人的糖。

唐佳人凄惨地喊了声:“不要啊!”一抬手,推了唐不休一把。

唐不休倒退三步,稳住身形,目露震惊之色。唐佳人从没好好儿学过武功,但体内却有真气流动。

从此后,唐不休除了修行,又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他用竹竿吊着烧鸡,上蹿下跳的满山跑。唐佳人则是尾随其后,拼命追。往往追着追着,唐佳人就自己返回到隐世唐门了,而唐不休则是将自己跑丢了。路痴,不分年龄。

第五章:佳人十六岁

转眼,唐佳人十六岁了。

长老们又开始操心,为何唐不休就不吃了唐佳人?虽说师傅和徒弟之间那点儿事,会令整个江湖所不齿,但他们唐门已经避世而居,还在意个球?!让他们说!随意说!

在唐佳人过生日这一天,也就是十六年前唐不休捡到唐佳人的这一天,唐门长老们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简直堪比地龙,反转了整个武林。

大长老招齐隐世唐门中所有人,站在院子里,打着为唐佳人庆生的幌子,实施着明谋。

大长老负手而立,朗声道:“我们唐门虽避世而居,但各个儿能文能武,堪称全才。”

二十多位老人站在院子里,有人拄着拐棍,有人扶着墙头,一同用力点头,附和大长老的说法:“ 那是那是。”

大长老继续道:“想当初,我们唐门之名,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唐门中人行走江湖,靠得不是关系,而是实力!”

老人们附和:“那是那是。”

大长老抚须,笑了笑,眸光突然一凛,看向唐佳人,大声道:“佳人身为我唐门后人,怎能胆小怕血?!杀!你且把鸡杀了!”

唐佳人穿着唐门标准的对襟黑衣,长裤,黑靴,腰间系着同色腰带,纤腰不及一握,长腿惹人侧目,酥胸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她站在烈日下,左手掐着一只母鸡的脖子,右手攥着一把菜刀,缓缓抬头看向大长老,一脸的我不敢、我害怕、我胆小、我无能……

怂,那是真怂!

所幸,拜唐不休所赐,唐佳人终于成长为袅娜娉婷的佳人。就算怂,也可爱得紧。

巴掌大的小脸,肤若凝脂,双腮泛着淡淡的肉粉色,有点儿婴儿肥,却是软软糯糯,惹人心喜。小巧的鼻峰挺直,鼻头微肉,朱唇不点而红,唇角总是上扬,是个爱笑的姑娘。那琉璃大眼中,乘满了一江秋色,平时美则美矣,却少了一分灵动,看起来有几分呆萌。殊不知,当唐佳人看见美食时,那绽放的光彩与迸发出的智慧,是当之无愧的国色天香、举世无双。

二长老偷偷扯了扯大长老的袖子,低声耳语道:“那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小芦花,是我的宠物,不能杀。”

大长老低语道:“放心,佳人不敢见血。”敢吃肉不敢见血的唐佳人,也是一奇葩。

大长老上前一步,沉声道:“佳人,你已经十六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你不肯好好儿练功倒也罢了,但是如此心慈手软,让我如何放心任你出去闯荡江湖?!”

唐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道:“让我闯荡江湖?!”

三位长老一同点头。

唐佳人眸光一喜,转而看向唐不休的房门,再次看向大长老时,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去。”

大长老老怀甚慰,点了点头,却还是语重心长地道:“出去吧,你已经十六岁了,应该嫁人生子,我唐门中无精壮男子,无人与你匹配。”

这一次,大长老得不到众人的认可了。

骨瘦如柴的小老头纷纷拉开架势,上演起胸口碎大石、单手劈木、脑门碎砖等一系列证明自己强而有力的举动。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

三长老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滚!”

小老头们一溜烟地跑走了,院子里终于清净了。

大长老语重心长地道:“佳人,走吧。”

唐佳人摇头,坚决不肯。那只小芦花开始拼命扑腾,却逃不出唐佳人的手掌。

大长老唯有使出杀手锏,道:“外面有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唐佳人攥紧拳头,用袖子抹了一把哗啦啦的口水,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大长老,道:“好!我这就走!”抬腿就要走。

大长老拦下唐佳人,道:“杀了鸡。只要杀了鸡,就让你出山。”

唐佳人立刻摇头,哆嗦道:“不行,我不敢,你看它一直扑腾,我怎么下得去手? 咦?怎么不扑棱了?”唐佳人抖了抖手中的鸡,那鸡软丢丢的,显然刚死。

二长老一拍大腿,哀嚎道:“哎呀,你活活儿掐死了我的小芦花!”

唐佳人老老实实呆呆糯糯地道:“你要是觉得活活儿掐死让它死得冤枉,我…… 我也可以补一刀,让它死得其所。”

二长老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抱小芦花。

唐佳人瞬间后移出一丈开外,道:“休休说,做人要有担当,这只鸡既然是我杀死的,就让用自己的肚子,替它超度了吧。”转身,撒腿就跑,那速度竟是无人能及。

二长老伸出去的手,颤巍巍地收回。

三长老面露满意地笑容,道:“是时候放佳人出去了。此番轻功,旁人奈何不得她。”

大长老看向唐不休的屋子,扬声道:“我唐门中无人迎娶佳人,自然不能毁了她的一生。女子终究要嫁人,生儿育女才算圆满。”

唐不休推开窗,难得梳好长发,穿戴整齐,如同一柄绝世宝剑般站得笔,沉稳大气、隐含锋利、沉淀了霸气、透着禁欲之风。他正色道:“我耳朵不聋,长老不用气运丹田张嘴大吼。”

大长老惊喜道:“门主难得穿戴如此整洁,是否有大事要做?”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我今日顿悟。佛家穿袈裟,道家穿道袍,我若宽衣大袍,难免有从众之嫌。”

大长老面色一僵,道:“门主可还记得是唐门门主?”

唐不休道:“你们一口一个门主,就算我忘了,也会立刻想起。”

大长老揉了额头,盯着唐不休的眼睛,问:“门主可想好了,当真要放佳人出山?”

唐不休道:“你决定后的事,就不要问我如何想。”丢下不知何意的一句话,唐不休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

大长老疑惑道:“这是…… 何意?”

二长老蹲在地上哀嚎道:“我的小芦花呀!”

三长老道:“不过是只鸡。”

唐不休推开窗,问:“我的愣头青呢?”

二长老抬头,看向唐不休,眸光霍霍地道:“佳人说,鸡肉炖蛇肉,那才是真正的龙飞凤舞,必然十分美味,生辰这一天定要尝尝。”

唐不休挑眉,问:“蛇?”

二长老点头,嘿嘿地笑。

唐不休瞬间跃出窗,如同离弦之箭蹿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吼道:“唐佳人,放过我的愣头青啊!”

三长老冷冷道:“不过是条蛇。”

大长老道:“佳人说,用金丝楠木烧肉,味道定然不俗。”

三长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丧考妣般嘶吼道:“我的棺材板啊!”

第六章:折磨死人算了

唐佳人左手攥着鸡脖子,右胳膊夹着一截金丝楠木,脖子上还盘着一条手指粗细的碧色毒蛇,名曰愣头青。这么多年,它始终不见长大,真是愧对了唐佳人对蛇肉的期望。

唐佳人飞快地在深山老林里穿梭,试图甩掉身后的唐不休。

人活一世,必须有追求。而她唐佳人的追求,就是吃遍天下美食,不放过任何一口肉!

唐不休的轻功了得,想要追上拼命奔跑的唐佳人,并不难。但是,若想追上提着美食的唐佳人,就有些困难了。再者,唐佳人何其了解唐不休。她跑着跑着,突然就蹲下不动了。唐不休再一次成功地将自己追丢了。路痴,不分地点。

唐佳人暗道:怪不得他总要在屋里顿悟道与法,每一次出行,对他而言简直堪比进入迷宫,明明路就在脚下,却分不清应该往左还是右,何其苦恼!哎……

唐佳人摇头一笑,站起身,继续奔跑。

唐门人善毒、暗器和追踪,所以绝对不能轻易放松警惕。被抓事小,吃不到美食事大。

唐佳人知道有处风景独好。那里潭水清凉、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周围绿草茵茵,令人忘忧。不远处还有清流从山体飞溅而下,落入潭水中,激起银白色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光十色的华美,好似一颗颗浑圆的珍珠,奢华惊艳。

她准备就在那个位置享受美食。

一想到将鸡肉炖成乳白色,趁热入口的劲道和细滑,她就禁不住吞咽口水。

唐佳人一鼓作气,带着憧憬,向那处美景奔去。

与此同时,端木焱正在一人高的草丛里小解。他蓬头垢面,裹着兽皮,看起来像位不修边幅的山里猎人。

唐佳人跑近时,男子恰好低头系裤腰带,长草微动,好似有野兽潜伏草丛,伺机而动。

唐佳人何其警觉,当即眸光一喜,暗道:加菜了!

她脚步不停,直接飞身跃起,一脚踹向“那只野兽”!

“野兽”察觉有异,瞬间回头,手中冷箭竖起,还未来得及刺向唐佳人,便被其一脚踹在了脸上,身体直接后仰,倒入长草中,骨碌碌滚下山坡,直到撞到一块盆大的石头才停了下来。

唐佳人紧随其后,追到“野兽”身旁,见其伸展四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知道自己错踹了人。

唐佳人问:“是人?”

端木焱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哼:“嗯。”

唐佳人又问:“活着?”

端木焱咬牙道:“未必!”

唐佳人向后退去。

端木焱攥紧手中的冷箭,身子抖了抖,缓缓抬起头,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在唐佳人看来,端木焱那张乌七八黑的脸上,却有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此刻,那双眼睛却冒着怒火。当然,不能忽略的还有两行猩红的鼻血。

端木焱则是发现,眼前的画面十分诡异。有女子、有蛇、有鸡、有木头棒子。这些东西不但呈现双影,且扭曲晃动得严重。什么鬼?!

端木焱与唐佳人互看半晌后,同时开口道:“你……”

二人同时住嘴。

端木焱晃了晃又沉又混还特别疼的头,痛苦地道:“你先说。”一开口,鼻音颇重,眼中划过恼火的痕迹。

唐佳人一边后退一边道:“你先说。”

端木焱悄然收起冷箭,试图从地上爬起身,却因失去平衡,又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用手揉了揉鼻子,揉出一手的血。他将手凑到眼前看了看,眼皮子跟着跳动了两下后,收回手,攥紧了拳头,耐着性子道:“你先说。”敌我不明,还是稳一些的好。

唐佳人摇头,继续后退道:“你先说。”

端木焱明知道要控制自己的脾气,但遇见唐佳人这种油盐不进的鬼东西,实在令人抓狂。但是,他却必须学会控制脾气,装出温润如玉的样子,轻咳一声,道:“好,我说。你这是准备踹完人就跑吗?”

唐佳人继续后退:“怎么会呢?”

端木焱道:“可是,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

唐佳人停下脚步,问:“你看不见我呀?”

端木焱回道:“看不清。我可能撞坏了头。你过来搀扶我一下。”

唐佳人将金丝楠木夹到左胳膊腋下,蹲在地上,捡起几个石头子,一个接一个地砸向端木焱。端木焱试图躲闪,却因为看不清,每次都被砸到。

端木焱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猴子耍,遂怒吼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一抖,糯糯地道:“你别吼,吓到我了。”

端木焱的眉角抽搐,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唐佳人!胆子小?哈!胆子小会偷袭他?!胆子小会用石头砸他?在他看来,对面那个扭成一团的画面,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图形啊!

端木焱稳住暴躁的情绪,道:“你过来。”

唐佳人道:“我不去。”

端木焱挤出一个假笑,道:“你过来,我不是坏人。”

唐佳人道:“我不去。我分不清好人坏人。”

端木焱只觉得胸口堆积了一堆石头,压得他险些吐血。他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吼道:“你给老子过来!不然杀你全家!”石头在端木焱手中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杀她全家?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竟有几分娇憨。有些人算计别人的时候,素来都是一副可爱的无辜模样。在这一点上,唐佳人自认是鼻祖。私下里,她也给自己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字,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唐佳人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死鸡,想到鸡血,微微皱眉,又看了看对面的端木焱,心中有了计较。她走到端木焱面前,将鸡和金丝楠木放到地上。

端木焱得意地笑道:“怕了吧?试想一下,我这手捏在你的身上,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仿佛为了突显自己的武力不凡,他再次随手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捏碎!捏碎!怎么…… 软软的?

端木焱皱眉。

唐佳人一脸嫌恶地向后退了退,道:“那是狼屎。风干了。”

端木焱惨变的脸色隐在脏兮兮的污物下看不清楚,但那抖动的脸皮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感受。端木焱僵硬地松开手指,将狼屎扔到地上。忍了又忍,才没有呕吐。

他深吸气后,咬牙问:“为何不告诉我?!”

唐佳人蔫巴巴地回道:“你又没问。”唇角勾了勾,偷笑。

第七章:做我男人吧

端木焱点头,笑露一口阴森森的白牙,道:“好,下次我记得问。”心中暗道:等我恢复视力,你死定了!臭丫头!

唐佳人笑道:“你会不会做饭啊?”

话题转换得如此突然,令人有些不适。

端木焱冷着脸道:“君子远离疱……”

唐佳人抓起鸡和金丝楠木,果断转身离开。

端木焱忙问:“喂,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道:“找个会杀鸡的,做饭。”

端木焱怕唐佳人一去不返,当即道:“杀鸡我会。”

唐佳人返回,蹲在端木焱面前,认真地问:“认真的?”

端木焱点头。

唐佳人却道:“回答不对。”

端木焱疑惑道:“哪里不对?”

唐佳人道:“你应该回答,极是认真。”

端木焱无语。

唐佳人又问:“认真的?”

端木焱忍着暴打唐佳人一顿的冲动,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露齿一笑,道:“好,我们开工!”

唐佳人将端木焱搀扶到潭水边,让他自己洗手,她则是转身走到山坡下,搬开一块石头,从洞穴里掏出一只铁锅、铁铲、盐巴和一捆儿柴火。

端木焱扭着头,试图看清楚唐佳人在做什么,但视线落下,都是重叠的双影。鼻子不在鼻子的位置,眼睛还到处乱飘。哎呀,太痛苦了。

端木焱扭回头,闭上眼,使劲儿搓洗着手。他竟然抓了狼屎?!都怪这个臭丫头,他早晚要收拾她!

唐佳人拎着东西回到端木焱身边,一一摆好,道:“你把鸡处理干净,我来炖肉。”

端木焱摸索着抓起鸡,又接过唐佳人递过来的匕首,闭着眼,利索地处理干净鸡。

唐佳人搬来石头,利索地搭好简易炉子,又摸出火折子,点燃干柴,架起盛了清水的锅,就要将剥皮鸡扔进水里煮。

端木焱看得不太清楚,却也大概明白唐佳人在做什么,当即皱眉道:“住手。”

唐佳人抓着鸡脖子,停在锅上。

端木焱道:“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处理干净鸡,可不是让你祸害的。把水倒了,我来做。”

唐佳人贼精,立刻从端木焱的话中听出了门道。看来,男人不是不会做饭,估计还是各中高手呢。

唐佳人乖觉,立刻倒掉锅中水。

端木焱张开手,道:把东西都拿来。

唐佳人将东西都摆到端木焱面前。

端木焱一一摸索一遍后,用匕首将鸡肉剁成小块,将鸡皮扔到锅里翻炒,待炒出油脂和香味后,扔掉没有处理干净的鸡皮,将鸡快扔进锅里,在大火中翻炒起来。粉嫩的鸡肉裹着油,被不停翻炒,直到炒出金黄色,外焦里嫩。端木焱抓起盐巴,撒向鸡肉块。那微黄的盐巴,均匀地落在鸡肉块上,化开,裹了薄薄一层,虽看不见,却能满足人的味蕾。

唐佳人看得食指大动,直吞口水,眼睛都直了。

端木焱道:“小火。”

唐佳人置若罔闻,盯着鸡肉块伸出小手。

端木焱吼道:“小火!”

唐佳人瞬间回神,往火堆里推了些干土,然后习惯性地站起身,快速跳了一段舞。

端木焱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当即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草草收尾,蹲在锅前,随口回道:“跳舞。”果断抓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眯着眼咀嚼着。

口中的鸡肉块,外焦里嫩,一咬下去,便会在口中绽开醇厚的肉香。

端木焱毒舌道:“跳舞?疯了吧?”

唐佳人眯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赞道:“香!实在是太香了!”

端木焱勾了勾唇角,放下袖子,得意道:“调料不够,只能对付吃口。”言罢,也将手伸向锅里。眼下,锅在他眼中虽是扭去的,但是至少锅是锅,它就在放在哪里,跑不了。

端木焱的话,听在唐佳人耳朵里,简直堪比最美的誓言。当然,她还不知道何为最美的誓言。唐佳人想到长老的话,心思一动,看向端木焱的目光,瞬间变得如狼似虎。唐门缺男人,长老让她出山,可她心中舍不得休休,不如抓个会做美食的男人回去。思及此,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激动道:“做我男人吧。”

端木焱的身体一僵,误以为自己碰见了专门玩弄男色的魔女,当即怒道:“休想!”伸手继续抓鸡肉。

唐佳人目露凶光,抓着端木焱的手不放。

端木焱没想到,唐佳人的手竟然这么有劲儿。

二人在锅里较起了劲儿,互不想让。

唐佳人顿觉无聊,干脆松手。端木焱一手探入锅中,没入鸡肉块里,烫得吱哇乱叫。他忙缩回手,飞奔至潭水边,将手扎入水中。

唐佳人面不改色,继续吃鸡肉块。在美食面前,男人都是配菜。

端木焱的肚子咕噜噜直叫,不用人招呼,自己又摸回到锅边,坐下,伸手去抓鸡肉。他手指甲上挑着的白色粉末,飘进了鸡肉里,悄然无声。

唐佳人打开端木焱的手,不悦道:“别动。”黄色的粉末从唐佳人的手指间落入鸡肉里,同样神不知鬼不觉。

端木焱嚷嚷道:“喂!是你让我做鸡的!”

唐佳人咬着鸡腿,含糊道:“可是我没让你吃鸡啊。”

端木焱气结,瞪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唐佳人吃独食。他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声音越来越大,十分尴尬。

唐佳人道:“想吃也行,你得懂规矩。”

端木焱问:“什么规矩?”

唐佳人道:“跳舞。你必须跳舞。”

端木焱扭开头,傲然道:“休想!”

唐佳人“哦”了一声 ,再无下文。

端木焱转回头,继续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那脸皮,绝对是历练过的。她静静吃着,不会因任何人的怒视影响食欲。忽然,她微微皱眉,停下咀嚼。

端木焱将眼睛睁大一分,突然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身体发麻,眼前发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告诉你,你中了我的毒,名叫两眼一摸黑!这一次,且让你尝尝当个不会动的睁眼瞎,是何等销魂滋味。”言罢,伸手去抓鸡肉,嘴里还嘟囔道,“可饿死老子了。待老子吃饱喝足,再收拾你个臭丫头!”

端木焱的手,尚未碰到鸡肉,再次被打开。

唐佳人吐出口中的骨头,抓起匕首,站起身。

第八章:敢不敢再羞辱我一下

端木焱眼中出现了刀光见影,奈何身体竟然动不了了。他惊恐地道:“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能动?你…… 你拿刀干什么?!老子怎么动不了了?你对老子下毒!你到底有没有人性?老子给你洗鸡、做鸡、你却要毒死老子?”他的鼻孔忽闪忽闪,既不安,又气得很。

唐佳人把玩着匕首,慢悠悠地道:“人性是什么?能吃吗?再不闭嘴,炖你大腿肉!”

端木焱的瞳孔缩了缩,闭嘴,暗自心惊。他没想到,眼前的臭丫头竟然还是个用毒高手。

唐佳人不搭理端木焱,走到长草前,用匕首割下一片长草,而后抱着草走向端木焱。

端木焱眼中晃动起一片绿色,他心生警惕,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将青草盖在端木焱身上,道:“我要吃肉。”

端木焱疑惑地问:“我是问你,用草盖住我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看见你,吃不下。”

唐佳人的语气十分自然,既没有刻意嘲讽,也无戏谑之意。但是,恰恰是这份乖乖的回答,惹恼了端木焱。

端木焱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暗道:幸好老子在牙上藏着救命的解药!看老子恢复,非得打到你抱着老子的脚喊不要。哼!

端木焱咬后槽牙上那个用来救命的小药包,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他瞬间跃起,扑向唐佳人,去掐她的脖子。

一直乖乖趴在唐佳人身上的愣头青突然出击,一张嘴咬在了端木焱的上嘴唇上。

端木焱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却定格在了半空中。

他的眼睛变成了斗鸡眼,盯着眼前的蛇头,大着舌头含糊地问:“什么东西?”

唐佳人回道:“蛇。”伸手拍了拍愣头青的脑袋,补充道,“毒蛇。”

愣头青收回嘴,却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端木焱。

端木焱的眼前瞬间黑成一片,人也向后倒去,心中惶惶,虚弱地道:“你……你给我解毒,我…… 我就告诉你,为何……为何能解你下的毒。”他后悔,太早咬碎解毒的救命解药,不知道那解药对蛇毒能不能有效。

唐佳人蹲下,掏出一颗艳红色的药丸。

端木焱主动张开嘴。

唐佳人微愣,诧异地问:“不怕死?”

端木焱困难地道:“不是解药?”

唐佳人道:“这是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

端木焱大惊,竟蹭地从地上坐起身。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虚弱。且,眼前也并没有变成一片漆黑,仍旧是七扭八扭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道:“你骗老子!那根本就不是毒蛇!”因为太开心,他哈哈大笑。

唐佳人直接将红色药丸扔进了端木焱的喉咙里,咕噜一下滚进了肚子。

端木焱微愣,一扭头,就要吐,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他瞪着喷火的眼睛,嘶吼道:“你给老子吃了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

端木焱想死的心都有了。当然,前提是他要杀了唐佳人!端木焱扑向唐佳人,但这一次,真是如假包换的眼前一黑,呼吸一窒,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没事儿一样,用青草盖住端木焱,唯独露出他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此刻已经没有了耀眼的怒火,反而黑得像深渊。

唐佳人望着端木焱的眼睛,嘻嘻一笑,道:“喂,等死也不是这个表情呀。”

端木焱觉得,他要死了。也许不是死于鹤顶红,而是被活活儿气死的。那些委屈求全、那些装疯卖傻、那些谋而后动,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要死了。

端木焱瞪着眼,身体一阵微不可查地抽搐后突然僵直,而后缓缓闭上眼睛,显然是毒发身亡,死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用青草将端木焱盖住,自言自语道:“真是不经折腾。”她搬来铁锅,将烫人的锅底直接放到了端木焱的腹部。虽有青草隔着,但时间长了,那烙铁似的痛,还真是让人抓狂。

“已死”的端木焱开始冒汗,眼皮跳了又跳,终是再也无法继续装死,惨叫一声,又“活了”!他怒吼道:“你个臭丫头,谋杀啊!”端木焱这一吼,将盖在脸上的青草吼出了一条缝。

唐佳人坐下,看都不看端木焱,继续吃鸡肉块。那专注的样子,认真的眼神,就像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端木焱口齿不清地威胁道:“赶快把锅拿走!不然…… ”青草分开,露出他那张脏兮兮的脸。被愣头青咬过的上嘴唇,竟没有丝毫变化。

唐佳人直接将鸡腿骨塞进端木焱嘴里,让他闭嘴。

端木焱含着鸡腿骨,含糊地道:“不要如此羞辱我!让我活着离开,你就死定了臭丫头!”他本想吐掉鸡腿骨,但那骨头上残留的肉香,却令他口水泛滥。端木焱吮了吮,将残留的肉渣吸入腹中,倒也觉得格外美味。至此,他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臭丫头在耍他!

实则,非也。

没有唐佳人的“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他还真就死了。愣头青之所以能成为人人想要得到的宝贝,自然有其不可言说的道理。若端木焱知道,他要找的宝贝之一就在眼前,不知道会不会悔得想吃土?

待鸡腿骨再无味道,端木焱吐掉口中骨头,扭捏地对唐佳人道:“你…… 你敢不敢再侮辱我一下?”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果断应道:“敢!”一抬手,将鸡屁股塞进端木焱嘴里。

端木焱咀嚼的时候虽然皱着眉,但实则却是享受的。毕竟,谁饿谁知道。吃掉鸡屁股后,端木焱吐掉骨头,道:“那个……再侮辱一下? ”

唐佳人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青草,道:“你那么厉害,我怎么敢一而再的侮辱你?”

端木焱哽了一下,态度终于软化,道:“喂,你好歹帮我解毒啊。”

唐佳人已经为端木焱解毒,那大锅便是催化药力的手段之一,只是她这人蔫坏,就喜欢提溜着端木焱的不安感。于是,她道:“你不是有办法解毒吗?慢慢来,总有一款解药能化解此毒。”抬腿欲走。

端木焱急道:“哎哎哎,万一解不了呢?你不能将我放在这里。我现在动不了,万一野兽来了,岂不是要吃了我?”

唐佳人蹲下在端木焱旁边,特无辜地问:“那你想我做什么呢?留下来?等野兽来了,我告诉它不要吃你?”双手托脸,表情为难,“我怕自己嘴笨表达不明白,你自己和野兽说吧。毕竟,同类总有共同话题。”咧嘴一笑,样子乖得好似亲妹妹。

端木焱知道唐佳人在拐着弯骂他,却只能忍气吞声道:“你不是让我做你男人吗?你好歹把我先背回家啊。”

唐佳人道:“你不是拒绝了吗?”

端木焱为了活命,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唐佳人摇头,道:“休休说,重要的事儿只能说一遍,说多了,人家当你是放屁。”

端木焱问:“休休是谁?”

唐佳人虽未曾涉足江湖,却也知道人心险恶这个道理。毕竟,她每天照镜子时,都会模糊地感觉到何为“人面兽心”。因此,她笑道:“休休就是休休。”如此天真无邪的回答,简直满分呀。唐佳人在心里为自己喝彩。

端木焱有点儿嫉妒那个名叫休休的人了。如果他是休休,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份非人的虐待?殊不知,虐这种东西是分虐身和虐心的,而有些虐,虐着虐着就容易上瘾。最最重要的是,休休说得简直就是真理。今日唐佳人的随口一说,端木焱果断拒绝,它日用尽心机想要唐佳人再说一遍时,却只能倾其所有。结果,还是个未知数。

唐佳人端起空空如也的锅,拿到潭水里洗刷干净。

端木焱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忽略了肚皮上的烫。实则,肚皮就跟被锅煎炒了一般,已经三分熟了。端木焱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竟直接坐起身,掀开破破烂烂的衣服,去看肚皮。

这一动,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能动了。端木焱惊喜道:“我能动了!”

唐佳人弯唇一笑。唐门善毒,更善解毒。更何况,这里还有愣头青跟着呢。她转过身,对端木焱道:“你闭上眼睛。”

端木焱问:“干什么?我又看不清。”

唐佳人道:“我要藏东西,你不许看。”

端木焱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臭丫头就是麻烦。”闭上眼问,“那个谁,你叫什么名?为何出现在这里?听没听说过这里有避世而居的门派啊?”

唐佳人手脚不停,直接将铁锅、铲子和盐巴换了个位置藏起来后,悄然离开了。

端木焱张开眼,四周看了一圈却不见唐佳人。他气恼地骂道:“臭丫头!”而后,竟嘿嘿一笑,偷偷挖开唐佳人藏锅的地方,往里面扔了一些狼屎。当然,是用布抱着手扔的。

做完这些后,他要将锅埋进洞里,却感觉脑后一紧,人直接昏死过去。

唐佳人掂量着手中的金丝楠木,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了。有呀。”

第九章:双战夜杀

端木焱醒来时,天色已晚。一轮皎皎明月挂在天上,为这林子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挺美;为端木焱的脸,抚上一层贵气的华光,惊艳。

昏迷的端木焱,那张脏兮兮的脸已经被唐佳人擦拭干净。在唐佳人看来,仇敌这种东西,最好是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他可以不知道自己得罪谁了,但唐佳人不能不记得谁曾得罪了她。敢动她的锅,堪比偷吃她的肉!前者是死罪,至于后者吗,那只能千刀万剐了。

夜色中,林子里,昏迷的端木焱睫毛轻轻抖动两下,如同蝴蝶的翅膀,缓缓展开美艳的一生。刹那间,绝艳芳华。

这张脸,若属于女子,定是人间绝色;即便这张脸属于男人,那也必须赞一声举世无双!

完美的额头,浓密的黑眉,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看似柔和下颚,以及那双如同宝石般散发着明艳光泽的眸子,无一不精美到恰到好处。

十七八的年纪,又精美得好似一件艺术品,却并不能模糊他的性别。他就像一颗小太阳,高贵、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然,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逃脱被唐佳人收拾到险些崩溃的命运。

端木炎晃了晃晕乎乎的头,发现自己的眼睛终于恢复正常了。尚未来得及体会惊喜滋味,心惊胆战便将其代替了。

端木焱发现自己被垂钓在一棵歪脖树上。脚朝上,面对着碧蓝的天空;头在下,鸟瞰着哗啦啦的瀑布水。

如果他的双手没有被绑,他倒是能爬到树上去,可惜,没有如果。

腹中饥肠辘辘,身体悬吊半空,怎么看都是个悲剧。

然,悲剧这种缺德冒烟的鬼东西,最喜欢扎堆。

吊着端木焱的歪脖树,只有小腿粗细,此刻因不堪承受他的重量,发出咿咿呀呀地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此乃好事,绝对的好事啊!

不是端木焱疯了,而是树边守则的那群饿狼,实在令人心惊胆战。若不是歪脖树已经不堪重负,那群狼定然会扑上来撕咬他的身体。

树边有狼,数量不少;树下是飞溅的瀑布,距离很高,不知道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端木焱苦笑,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何为进退两难,何为一棵歪脖树将人逼上绝境,何为……生不如死,何为一个臭丫头的阴毒很辣!

“啊!啊!啊!啊!啊!”好恨!端木焱发出怒吼,震得水波荡荡,狼毛抖抖,歪脖树吱嘎作响。

端木焱想:折便折吧,死便死吧,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然,老天爷终于睁开眼,瞥了端木焱一眼。

一群锦衣卫正在林间搜索,听到端木焱的吼声,为首之人立刻举停步,起手,示意众人禁声。而后调转方向,快速向着端木焱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锦衣卫为皇家办事,分东西两营。而这对人马的为首之人,名曰肖劲,是左营锦衣卫之首。他身型消瘦,眉宇间有种凛冽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他带着二十人,奔向端木焱的同时,另一群蒙面黑衣人也听见了端木焱的叫声,亦向着他奔去。

两伙人,分两个方向一路狂奔,就像一场生死的角逐。隔着潭水,彼此甚至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因此更加拼命。

端木焱听见了草木划动的声音,心中半喜半忧。来着是谁不知道,这条这条线,不知是命悬一线的线,还是跨入极贵的一条界线。

然,有人来终是好事。毕竟他不会水,若落入潭水中,当真是九死一生。他暗暗发誓,若这次活下来,他一定要学会游水,且……吊打那个臭丫头!

此仇……不!共!戴!天!

端木焱静止不动,心中隐隐盼着有人来救他。歪脖树枝嘎作响,真是心生惶惶。

他心里不停地嘀咕道:不要断,不要断……

端木焱正在提气,尽量减少歪脖树的负担,那群黑衣人却已经看见他了。

不得不说,端木焱倒掉在歪脖树上的样子,着实迷惑了敌人。人在产生怀疑的时候,就会停止进攻,留时间思索。恰恰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救了端木焱的命。

端木焱十分敏感,尤其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当两方人马同时出现在深潭两侧,他立刻气息下沉,使劲摇晃身姿,想要扯断歪脖树。然而,令人恨不得咬碎牙的是,那颗无病*的歪脖树,居然还有一颗坚韧的心。丫就是不断!

端木焱好想哭。

黑衣人直接抽箭拉弓,将黑黝黝的冷箭对准端木焱,嗖地一声射出,于夜里划过寒芒,直奔端木焱而去。

左锦衣卫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动静,时刻保持着警觉。当察觉到对方有动作时,他立刻抽出红箭,拉满弓,射出箭羽,也向着端木焱的方向射去。

两只箭在端木焱的眼前撞在一起。黑箭失了准头,落入到潭水中,却分不出谁先谁后,谁敌谁友。要知道,有时候眼睛最会骗人。

端木焱瞪大了眼睛,开始拼命扭动身体。他如果就这么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臭丫头!当然,还有宫里那位老贱货!

黑衣人道:“射!”

黑衣人齐齐拉弓,放出黑色箭羽。

东锦衣卫们亦在肖劲的命令下,拉满弓。

双方尚未发箭,实则胜负已分。很显然,敌胜,友败。

敌人的冷箭,一只能拦着得下,二十多只箭,如何拦得下?更何况,敌人的目标是倒吊着的端木焱,友人的目的却是拦下敌人射出的冷箭。目标不同,结果怎能一样?

姑且不说肖劲,就连黑衣人的额头都见了汗。此时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然,没有退路可言!

是敌是友,此刻即将分晓。

黑衣人的冷箭和左锦衣卫的红箭同时射出,穿过黑暗,相互交叉,有的碰撞在一起,有的继续飞向端木焱。

端木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却并没见到死神的镰刀。那棵吱嘎作响的歪脖树,终于在这一刻断裂了。

第十章:端木焱的真实身份

端木焱高喊着落入潭水中,幸好水潭够深,他没有碰到头。

那些黑红相交的冷箭,去势不减,有的没入了丛林,有的射在了树干上,也有的射死了一匹狼。

两方人马见端木焱落入水中,纷纷拔出佩刀,冲向深潭。

端木焱在潭水中苦苦挣扎着,好不容易才抱住歪脖树的树干,稳住身体,从潭水里探出头,吐掉水,像条土狗般大口喘息着。

左右两方人马,好似两只军队,在肃杀之气中停下脚步,半个身子都淹在水中。他们盯着端木焱,虎视眈眈。

端木焱极其不雅地抱着歪脖树,用牙齿咬开捆绑着手的腰带,停在潭水中间,谨慎地没有动。他吼道:“爷吊得好好儿的,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爷?!”

东锦衣卫肖劲对端木焱抱拳道:“圣上派末将来接六王爷回宫。”

端木焱的眼中划过黯芒,却是转瞬即逝,任谁都看不出异样。他疑惑道:“六王爷?”

为首的黑衣人一把扯下蒙面黑布,对端木焱道:“主子,老奴是涟妃娘娘的心腹福田啊,以前伺候过王爷的。王爷出宫后,老奴一直在寻找王爷。”为首的黑衣人面白无须,说话有点娘气,看样子是位公公。

端木焱显得十分犹疑,左右看看,一脸焦躁不安,显然拿不定主意。

肖劲正色道:“六王爷,圣上龙体欠安,等您尽孝。您十年前跑出宫,一直音讯全无,圣上十分担忧,夜不能寐。东锦衣卫指挥使肖劲,奉命寻找六王爷,接六王爷回宫。”

肖劲的话铿锵有力,一派正气凛然。

为首的福田公公却尖着嗓子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到底是来接主子还是害主子,你他娘地心里门清!”转而对端木焱道,“主子,水里凉,您快过来,老奴定会拼死护着主子回宫!”

端木焱突然粗声骂道:“爷今天被人倒挂一整天,也不见你们谁来救爷,还朝爷射箭!爷今天磕碰了头,想起了一些事。如果爷真是六王爷,你们就死定了!敢朝爷射箭,等着爷发飙吧!”

肖劲抱拳道:“六王爷息怒。”

太监福田公公道:“主子息怒,老奴寻得迟了,甘愿受罚。”

端木焱吸了吸鼻子,道:“那个…… 那个小田子,你说什么妃来着?”

福田公公道:“王爷不记得涟妃娘娘了?”

端木焱皱眉道:“爷以前碰了头,忘记很多事;今天又碰了头,想了一些事。乱七八糟的。”

肖劲道:“王爷,水里凉,请上岸。”

福田公公道:“主子请过来,千万不要落入奸人之手。”

端木焱怒道:“你们到底让爷去哪儿?!”

肖劲道:“王爷息怒,圣上在得到您的消息后,便派末将接您进宫面圣。”

福田公公道:“主子,奴也要护送您进宫。奴之心,日月可鉴。”

端木焱粗鲁地道:“既然皇帝老儿是爷的爹,爷就去见见。见爹又不是要去见阎王!爹派人来接爷,大家正好同行,都吵个毛吵!再吵爷发飚了!”言罢,单手抱着歪脖树干,勾起脚,用另一只手解开捆绑在脚上的麻绳,推着树干,向潭水的正对面游去。水程不进,但他相信自己可以。

肖劲之名,他早有耳闻,确实是东锦衣卫的指挥使,也颇得父皇器重,但他到底是谁的人,只能问问他的心,他人如何得知?

至于福田,确实是他娘亲的人。但,方才也有黑色的冷箭从福田的人里向他射来,想取他的性命。很显然,娘亲的人里有叛徒。确实,有人爱财,有人贪杯,有人宁愿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是人总有缺点,想要拿捏何其容易。

他为活命,在宫墙之外游荡十年之久,宫里毫无经营,哪里有什么自己人?呵……

无人可信。

端木焱明白,如今之计,唯有浑水摸鱼。然,左手豺狼右手虎豹,让他如何安全脱身到达上京?

两方人马见端木焱有心让两方人马同行进京,心中都有了计较。他们一同向后退去,然后沿潭水,慢慢向端木焱所在的位置围去。他们的动作十分谨慎,生怕被端木焱认定是敌非友。

端木焱拼命扑腾着,终是快两方人马一步到达了对面的岸边。

他拼命爬上岸,想要夺路狂奔,结果,刚迈开腿,裤子便从腰间滑落,直接拍在了地上。原来,唐佳人解开了他的裤腰带,捆了他的双手。他一直忙着划水,倒也没注意裤腰带的事儿。结果,那该死的裤子,却在他上岸时滑落!

六王爷的屁股蛋那是不容易见到的,因为裤子滑落了,还有衣服垂在大腿根来遮羞。至于他的那件兽皮,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端木焱皱眉,心中对身侧的两伙人皆起了杀意。他直接蹲下,去提裤子,却发现对面草丛里隐着一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那双眼睛,就像猫头鹰的眼睛,在夜里不但清透明亮,且瞪得浑圆。看来,她是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例如:他的窘态。例如:他的两条大腿。

四目相对,猫在杂草中的那人立刻捂住脸,掉头就跑。

端木焱微愣,瞬间产生了联想。深山老林里,谁会那么无聊地趴在草丛里偷看他?不怕蚊子咬死她?!他裤子滑落的那个瞬间,已经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

对,她不怕。她连毒药都不怕,怎还会怕蚊子?

思及此,端木焱无法淡定了。

他一把提起裤子,撒腿便追,口中还喊着:“臭丫头,你给爷站住!”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喊道:“不是我。”

端木焱气个倒仰!不是你?不是你就是鬼喽?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绝对不能放过丫的!

唐佳人拼命跑,端木焱拼命追,二人后面还跟着两路人马,两路人马的身后还尾随着一群恶狼。这场面绝对震撼,这阵势绝对叹为观止。

唐佳人也没想到,自己真桶了马蜂窝。

谁能想到,眼前人竟是六王爷。

不过,话说回来,六王爷是什么鬼?她从未听休休和长老说过啊。

唐佳人突然停下脚步,害得端木焱差点儿撞她后背上。

端木焱脚步不停,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继续拼命狂奔,口中还道:“快跑!”身后那些人,在不能确定是敌是友时,远离才是王道。当然,若能让双方拼杀个你死我活,才是上策。

跑着跑着,端木焱扫了唐佳人一眼,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心中暗道:嘿,小样儿,动作挺快啊!

第十一章:深山中两男一女

端木焱为何拉上唐佳人一起跑,绝非好心。

那两伙人至今紧随其后,若他被抓,唐佳人也会被灭口。若他得救,唐佳人也别想好过。他七岁出宫,从无邪少年长到今日,心肝早就黑了,人才能活着。然,从没有哪个人能如此一次次的戏耍他、折辱他。

端木焱攥紧唐佳人的手指,竟觉得二人在同生共死。这种感觉挺微妙,然后在这样的夜晚,却是难得的微暖。尤其是,当他看见唐佳人,知道她并没有弃他而去时,不可否认地说,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但是,一想到自己那幅傻样被唐佳人看在眼中,他就恼火的想要杀人。

端木焱对这里不熟,就是乱窜。

唐佳人不想和他一起被追杀,于是反手攥住端木焱的手,带着他绕来绕去,刻意留下虚假痕迹,而后藏身在隐蔽的灌木丛后。

两队人马在寻找端木焱时被群狼围攻报复,待寻来时,哪里还有端木焱的踪迹?

两对人马开始搜山,渐行渐远。

唐佳人甩开端木焱的手,站起身,欲走。

端木焱拦住唐佳人的去路,假笑道:“怎么不动手了?知道爷是王爷,怕了?”

唐佳人双手抱胸,挑眉看着端木焱,问道:“王爷是什么?”

端木焱见唐佳人这眉眼,心中微微一颤,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便被怒火攻陷了。他压低声音,咬牙道:“王爷就是可以将你大卸八块,你却不敢还手的人!”

唐佳人嗤了一声,一巴掌拍在端木焱的脑袋上,骂道:“脑子有病吧!”

唐门隐于世,长老和唐不休从来不说朝堂和江湖事,导致唐佳人对此完全不了解。

端木焱捂着额头,震惊道:“你敢打本王?!”

唐佳人微顿。

端木焱以为唐佳人怕了,于是活动着肩膀和手腕,逼近唐佳人,咬牙笑道:“你偷袭本王,虐待本王,吊挂本王,拳打本王,还看光本王…… ”

刷…… 裤子又滑落了。

六王爷那两条白嫩的大腿,再次展现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耸肩,道:“又看光了。”

端木焱立刻做势要提起裤子,唐佳人大喝一声,道:“不要动!”

端木焱吓得手一抖,裤子再次滑落。他屏住呼吸,谨慎地问:“怎……怎么了?”

唐佳人伸出手,比量出三根手指。

端木焱微愣。

唐佳人哈哈大笑,前仰后合,道:“三次,我看光你三次…… ”

端木焱好想一头碰死。这是智商的碾压吗?不!这是傻王爷遇见了女流氓啊!

他眸光灼灼地盯着唐佳人看,一把捞起裤子,使劲卷了卷多余的裤腰,而后系了个疙瘩,怒声道:“臭丫头,找死!本王可要发飙了!”

唐佳人缓缓眨动大眼睛,满眼的兴趣浓厚,道:“发飚?你发个,我看看。”

端木焱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猴子,看客说:来,耍个,耍得好有赏。

不能这么耍王爷啊!这是不对的!

世道什么时候变了,女子都变得如此可恶吗?女子难道不应该注重贞操,不和陌生男子说话,更不会在夜里独行?看见男子的两条腿,是不是应该捂住脸尖叫啊?

端木焱感觉很无望。

突然,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吓唬着唐佳人,道:“你知不知道,孤男寡女,独处山中,男人会怎样?”言罢,突然扑上去,要扯唐佳人的蒙面黑布。

唐佳人抬起脚,踹在端木焱的脸上。

端木焱捂着脸,缓缓蹲在了地下,他痛苦地道:“你是杀手,专门来杀爷的吧?”

唐佳人用看傻瓜的目光看了看端木焱,而后抬起头,对站在树上的唐不休道:“休休,你说孤男寡女独处山中,男人会怎样?”

端木焱瞬间抬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如同一片树叶,悄然无声地落在唐佳人身边,看都不看端木焱,一伸手,揽着唐佳人的腰肢,回道:“为师怎么知道?毕竟这里是两男一女。”

端木焱擦了擦鼻血,站起身,傲然地看向唐不休,打量着。这就是臭丫头口中的休休?也不怎么样嘛。

唐佳人问唐不休:“他是不是被我打傻了?怎么一会儿自称爷,一会儿自称老子,过一会儿又自称本王?”

唐不休看都不看端木焱,揽着唐佳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嗯,是个傻子。”

端木焱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根。

唐佳人问道:“我们去哪儿?”

唐不休回道:“回家。”

唐佳人道:“反了。”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转身,再次从端木焱的面前走过,也再一次对他视若无睹。

唐不休问:“愣头青呢?”

唐佳人回道:“它回去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你没吃它,为师心中甚是慰。”

唐佳人嘻嘻一笑,道:“十年了,它一直不长大,愧对了我对蛇肉的所有希望。”转而询问道:“休休,你是怎么寻到我的?”

唐不休道:“走着走着,就走到了。”

唐佳人问:“你走了多久啊?”

唐不休回道:“一直走。”

唐佳人感动道:“你对我真好。”

问:“我对你如此好,你可曾留一口肉给我?”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道:“你最近不是又开始参悟佛法吗?切记,不能吃肉啊!”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我已经悟得一个精妙的佛法,且…… 速成。”

唐佳人兴奋道:“认真的?”

唐不休点头,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抱拳:“愿闻其详。”

唐不休抖了抖袖子,故作高深的模样,半晌才道:“修行,何其难。但凡心有杂念,便会功亏一击。然…… ”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若凶残成性,屠尽千百人,只要放下屠刀,立刻就成佛了。”咧嘴一笑,“厉害不?”

唐佳人崇拜道:“休休,你真是太聪明了!”

唐不休挑眉问:“认真的?”

唐佳人正色道:“极是认真。”脚步微顿,小手指了指左侧的小路。

唐不休十分自然地揽着唐佳人,顺着她指的路,继续走。

唐佳人回头看向已经看不清的端木焱,问唐不休:“他看到你的样子了,会不会报复你啊?”

唐不休道:“我都找不到我自己,且让他找去。”

唐佳人赞道:“休休大智慧!”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勾唇一笑,看样子是真的挺开心。

唐佳人勾唇一笑,暗道:哄休休开心,我也开心,真好。

端木焱盯着唐佳人和唐不休的背影,眸光幽幽似狼。臭丫头的罪名又添了一项——漠视王爷!

第十二章:出山的考验

唐不休和唐佳人回到唐门时,天边绽开了一丝光亮,好似巨兽张开眼眼,俯瞰世间。

唐不休和唐佳人站在一块大头上,负手而立,俯瞰着静悄悄的唐门,慢慢被晨曦照亮。

唐不休道:“昨天是你生辰,还未曾送礼物给你。”

唐佳人暗道:又来了。每年过完生日,他都会来这么一句,然后接下来就是“明年再说吧”。

不想,唐不休竟看向唐佳人,问:“你想要什么?”

咦?不对啊!唐抠门竟然要送礼物给她?唐佳人不会回答,顿感机智这种东西有些捉襟见肘。

晨曦将唐不休的眸子染成了金棕色,看起来十分清透,却又沉得骇人。他就像一只野兽,一边舔舐自己锋利的兽指,一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唐佳人的腰肢,问她想要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唐佳人磕巴道:“想要什么,就……就给什么啊?”

唐不休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佳人舔了舔嘴唇,客套道:“今年就算了,这生辰都过完了。明年…… 明年你提早准备,送什么我都喜欢。”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两眼后,收回目光,望着冒出炊烟的唐门,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也好。”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腹诽道:太不真诚。

唐不休向山下走去,唐佳人紧随其后。

唐不休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佳人,问:“想出去吃遍天下美食?”

唐佳人没有回答,但吞咽口水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强烈渴望的心。

唐不休垂下眼,转回头,继续走。

唐佳人追上唐不休,扯着他的袖子道:“休休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吧。长老说这里没有你心仪的女子,唐门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

唐不休扯回自己的袖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空中只飘下两个字:“不去。”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嘟囔道:怎么觉得休休不高兴了呢?

大长老突然出现在唐佳人的身侧,与她一同看着唐不休的背影,抬起手中的鸡蛋,意有所指道:“男人就像这颗鸡蛋,唯有剥掉他的外衣,才知道里面装得鲜鸡蛋还是臭鸡蛋?是单黄蛋还是双黄蛋?”

唐佳人一把夺过唐长老手中的鸡蛋,笑着跑来。

大长老急道:“哎哎哎!你给我站住!”

唐佳人拉开唐不休的房门,走进去,探头看了看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而后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走向她的房间,掀开帘子,躺在了床上,竟然也呼呼大睡了起来。

唐佳人睡觉不老实,不但喜欢哼哼,还能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型。最重要的是,即便如此,她还睡得很香,轻易叫不醒。

唐不休睁开眼,一嘴咬在了枕头上。

门外,大长老徘徊在门口不肯离开。

唐不休打个哈欠,闭上眼,勾了勾唇角,暗道:有人比我还急。呵……

唐佳人和唐不休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两个人顶着鸡窝头,晃悠悠地坐起身。

唐佳人掀开帘子,走进唐不休的房间,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打着哈欠走进院子,直奔厨房。

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一字排开,堵在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灶台上,大铁锅中,正炖着肥美的五花肉片,那味道引诱得人口水直流。

唐佳人像一只小黑熊,嗅着小巧的鼻子,一路票到了厨房门口,就要往里闯。

大长老正色道:“佳人,今日这顿送行饭,你需打败我和三位长老,才能吃到嘴里去。”

唐佳人咕噜一声吞咽下口水,哀嚎道:“要不要这么没人性?!”

三位长老一同点头。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靠上去,粘乎道:“休休,我们联手如何?你打头阵,我垫后。”

唐不休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站在三位长老的面前,道:“先放我进去吃口,你们拦住蘑菇就行了,不能是非不分。”

唐佳人瞪大了眼睛,吼道道:“不能放他进入!放他进去后,就没肉了!”

唐不休回头,瞪了唐佳人一眼,道:“为徒不孝!”

唐佳人不甘示弱,一扬下巴,道:“为师不尊!”

言罢,二人同时出手,袭向三位长老。那份默契,令人刮目相看。

然,三位长老对二人的了解,那是用一个个儿经验教训堆积起来的。三位长老立刻摆开架势,将小小的厨房门口堵成了铜墙铁壁。

唐不休突然收手,道:“得,小孩子的玩应儿,本尊身为不休老祖,不能和你一起胡闹。你若过得了这关,便放你出山。”言下之意,若过不了这一关,就老实的在唐门里蹲着吧。

唐佳人直接抱住唐不休的大腿,哭嚎道:“身为女子,以孝道为主,三位长老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我怎能对他们动手?”

唐不休瞪眼道:“含辛茹苦?含辛茹苦的是我!”用手先点自己的胸口, 而后又点向唐佳人的额头,“你个没良心的!”轻叹一口气,“算了,为师也舍不得你出去受苦,你便留下来继续蹭吃蹭喝吧。”

唐佳人立刻站直身体,虎视眈眈地看向三位长老。瞪里半晌后,耷拉下肩膀,垂眸道:“在这里也不错。”抬眼看向三位长老,“真要出门游历,心中满是不舍。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回来尽孝。”深吸一口气,“我不走了。”

三位长老心中感动。正如唐佳人不舍的他们,他们又如何能舍得唐佳人?大长老走向唐佳人,柔声道:“还是要出去走走的,重要开阔一下眼界,不能陪着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坐吃等死。”

唐佳人咬住嘴唇,不语。

二长老和三长老是真心疼唐佳人,当即向她走去。

唐佳人道:“你们不用说了。我舍不得你们,也舍不得休休。走走,吃饭去。”一手拉着二长老,一手扯住三长老,一起往厨房里拖。

二人被她拖进厨房后,才惊觉事情不对劲儿。

唐佳人却已经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五花肉。

大长老最先回过神,大喝一声,道:“拦下她!”

二长老和三长老同时出手,却已经晚了。

第十三章:歪理邪说

唐佳人烫得一个劲儿吸气,却还是咬着五花肉片,冲着三位长老嘿嘿直笑。

三位长老知道自己被骗,却也说不得什么。毕竟,江湖险恶,唐佳人有这份机灵,实属难得。好吧,三位长老的心态就是:自家孩子足够坏、足够恶,那才是最好的。

大长老摇头一笑,道:“佳人,离开后,记得饭前一只舞,我们唐门的规矩不能坏在你手,知道吗?”

唐佳人点了点头,弯腰夹了一碗五花肉,捧在手心里,和唐不休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大长老继续道:“跳舞的时候,背着点儿人。”

三长老道:“佳人素来喜欢吃独食,这不用特意嘱托。”

大长老点了点头。

二长老道:“佳人啊,外出游历吃不好就回来,二长老给你做肉吃。”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二长老放心,我出去后,一定好吃好喝的,你们等着,我会带很多美食回来孝敬你们的。”

二长老转开头,眼眶有些湿润。

三长老板着脸,道:“出去后,不可说自己是隐世唐门人,知道吗?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们居住的位置。”

唐佳人正色道:“记住了。”

唐不休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唐佳人的口中,道:“有人欺负你,就报不休老祖的名号。”

唐佳人咬着肉,满眼仰慕,含糊地道:“休休这么出名了?”

唐不休继续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唐佳人乖乖地道:“哦。”

唐不休这才不急不慢地道:“然后…… 狠狠揍他!打不过就下毒,毒死一了百了。总而言之,你是本尊座下唯一的弟子,不能给我们不休门丢脸。”

大长老吼道:“唐门!我们是唐门!”

唐不休看都不看大长老,只对唐佳人道:“不休门就靠你发扬光大了!”

唐佳人挺起胸,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不休门发扬光大!”

大长老委屈道:“是唐门…… ”

唐不休却道:“遇到搞不定的,记得回来找师傅。”

唐佳人道:“那要是回不来呢?”

唐不休道:“那为师就去找你。”

唐佳人拍了拍唐不休的肩膀,真诚道:“还是我回来找你吧。”

唐不休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往为师身上蹭油。”

唐佳人道:“我手里没油。”

唐不休道:“人的皮肤下包裹着油脂,你怎么可能没油?”

唐佳人道:“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得点头认同。”

唐不休道:“乖。”

三位长老一同转身,面色惨白。

二长老小声道:“怎么回事儿?有奸情?”

大长老摇头。

三长老道:“不知道奸情为何物。总之,有些腻歪恶心人。”

三位长老互看一眼,同时点头,认同了这种说法。而后,转身,看向二人。

大长老轻咳一声,正色道:“佳人,你既然要出山,有几件事需要让你知道。”

二长老和三张老一同点头。

唐不休松开攥着唐佳人的手,继续用筷子夹肉喂唐佳人。

大长老道:“佳人,当今武林已非昨日模样。人心不古,手段卑鄙,你切记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

唐佳人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对唐不休道:“沾点糖。”

唐不休去拿糖罐子。糖早就被唐佳人偷吃没了,唯有罐子边,还沾了点糖。唐不休小心翼翼地收集着。

大长老又道:“佳人,你可知,这世道唯强不破。你可知,这世间武功分多少个等级,当今武林,除了一些老辈分的泰山北斗,又以何人为首?”

唐佳人回道:“前者我知道,后者不知道。”

大长老惊喜道:“你能知道前者,也算是有长进了。你且说说看吧。”

唐佳人道:“武功应该分两个等级。一是打人的,二是被打的。”

大长老的嘴角抽了抽,干巴巴地道:“这么说…… 也没错。但一般而言,武功都会分九个等级。知道为什么不分十个等级吗?因为…… 没有十全十美。哪怕最高深的武功,都有瑕疵。越是完美的东西,瑕疵越是致命。唯有退一步,方海阔天空。为人,亦是这个道理。可惜,每位练武之人都在追求十层。”

唐佳人点头。

唐不休对唐佳人耳语道:“听明白了?”

唐佳人看了看唐不休,也学着他的样子耳语道:“挑战高手,专踩他的瑕疵。”

唐不休笑了笑,狭长的眸光璀璨异常。他点头道:“对。你以全力击高手瑕疵处,定能让他玉碎。”转而却道,“然,你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遇见仇敌,回来寻师傅,师傅帮你打死他!”

唐佳人感动道:“休休对我真好。”

唐不休道:“出山后,每天饭前饭后都要念叨一遍,此乃我们不休门修行大法。”

唐佳人用力点头。

大长老扭开头,无语了。

二长老吼道:“是唐门!”

三长老轻叹一声。

唐不休和唐佳人互看彼此,眼里哪还能容得下其他人?

唐不休问:“此时此刻,你想什么?”

唐佳人道:“我在想休休在想什么。”

大长老轻咳一声,道:“佳人啊,那我直接讲第二个问题。当今江湖,除了一些老一辈的泰山北斗,年轻一辈中,也出了几名杰出的俊秀。其中,秋城城主秋月白,乃……”

唐不休打断了大长老的话,夹起肉,送到唐佳人嘴边,道:“蘑菇,张嘴。”

唐佳人张嘴,吃进裹着糖的五花肉片,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粉嫩的小舌头,在嘴边一舔而过,当真是秀色可餐。

唐不休收回目光,道:“吃饱后,上路吧。”再不赶她走,他会舍不得。

唐佳人道:“还没吃饱呢。”

唐不休举起空空如也的碗,吼道:“一大碗的五花肉都被你吃了,你还好意思说不饱?!”

唐佳人将目光投到了锅里。

三位长老立刻一字排开,挡在锅前。

唐佳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三位长老一同挥动袖子,道:“走吧,走吧。”

唐佳人犹豫地迈开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众人。

三位长老再次挥动袖子,道:“走吧走吧…… ”

唐佳人一只脚迈出门槛。

大长老道:“且慢!”

唐佳人回头,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扫了唐不休一眼,从袖口掏出一本裹得十分严实的书,紧紧攥在手中。

第十四章:《合欢录》和《残菊手》

大长老轻咳一声,对唐佳人正色道:“佳人,你此番出山,便是要寻得一位精壮男子,与其结秦晋之好,生下孩儿。这…… ”老脸微红,“这本书……咳……这本书上所教,便是生孩子必做得事。你拿去,学习吧。”递出书。

唐佳人立刻转身,伸手去接书。

唐不休一把抢过书。

大长老伸手去抢。

唐不休转身躲开大长老的鹰爪,手一抖,抖开裹着书本的蓝布,看见书皮上露出的三个大字《合欢录》。他的眸子缩了缩,垂下宽大的袖子,挡住书,看向大长老,怒道:“怎么能给蘑菇这种书?!”

大长老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你当师傅的不教,我们再不教,佳人如何懂得?”

唐不休拿出裹着蓝布的书,道:“这种书,不能给蘑菇看。”

大长老气结。

唐佳人一把抢过书,义正言辞地道:“三长老教过我,长者赐,不敢辞,休休你这样是不对的。”将书塞进胸口,紧紧抱着,好像生怕唐不休抢回去。

三位长老偷笑。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笑得不厚道,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于是生生板起了脸。

唐不休负手而立,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因此,唐佳人觉得,她怀中这本书,定是极好极好的。至于哪种好法,她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满心期待呀。

二长老道:“佳人,你此番出山历练,按照唐门以往的规矩,我们三大长老是不应该给予你任何帮助的。但是…… ”伸手从胸口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在手里抚摸半晌,才依依不舍地交给唐佳人,“这是我出山历练时,一位红颜知己送我的。她纯洁无暇、美丽可爱,是位好姑娘。她说非我不嫁,要等我一辈子,只可惜…… 哎……往事不提也罢,你若遇见麻烦,可去寻她。”

唐佳人收好荷包。

二长老嘱托道:“仔细点,别将荷包弄丢了。荷包里有她的地址。就不知道时过境迁,她是否还在原处…… 哎…… ”想了想又补充道,“出山的捷径也在荷包里,记住后就撕掉。”

三张老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放在了灶台上,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出了厨房。

二长老和大长老互看一眼,也走出了厨房。

唐佳人拿起三长老给她的钱袋子,打开,看了看,被那些金灿灿的东西,晃得眼前发花。她忙合上钱袋子,将其也塞进了胸口。

唐不休问:“临行前,你有什么要说的?”

唐佳人转头看向唐不休,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把这锅肉給我带上?”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极是认真!”

唐不休吼道:“滚!”

唐佳人一溜烟跑出了厨房。

唐不休皱了皱眉,又追出厨房,喊道:“蘑菇!”

唐佳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不休,问:“咋啦?要给我带肉啊?”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临行前,为师有一句话送给你。”

唐佳人立刻作出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唐不休周身的真气开始萦绕,鼓起他的衣袖,荡起他的衣摆,吹起他的黑发。他好似乘风而来的仙人,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唐佳人,道:“蘑菇,吃到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死法。若有一天你非要如此,为师希望,你撑死在为师怀里。为师保证不会笑话你。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唐佳人一扭头,走了。再不走,她很可能会欺师灭祖!哦,不不不,是亲手灭了不休门!

院子里,三位长老一同看向唐不休,同时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感慨。

唐不休转身,回了屋子,指着枕头,咬牙切齿地小声道:“都不知道多邀请我两次!都不知道说舍不得我!都不知道江湖险恶!都不知道……舍不得你…… ”

院子里,二长老一拍大腿,道:“佳人没带换洗的衣服!”

三长老道:“带了也不会洗。这么多年,都是门主给她洗衣。”

二长老道:“真是惯的不像话!”转身欲向唐不休的房间走。

三长老问:“干什么去?”

二长老道:“给佳人打包换洗衣服,送去。”

大长老摆了摆手,道:“别管了,让她自己走走吧。没准儿就开窍了。她再不开窍,咱们唐门真要后继无人了。”看向唐不休的房门,重重叹了一口气,“朽木不可雕也!”

二长老将心口拍得咚咚作响:“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 ”

三长老冷冷道:“说现在。”

二长老耷拉下肩膀,道:“现在有什么好说了,不过是个老头子罢了。”

大长老负手而立,道:“不见得。”

二长眸光一亮,道:“有何高见?”

大长老回头,在晨曦的光芒万丈中,道:“晨曦虽美,夕阳也未必不是风光。”

二长老和三长老对看一眼,虽认同大长老的话,却有些迷茫,不知大长老到底何意。

大长老勾唇一笑,道:“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也是风度翩翩一公子。如今打扮打扮,那也会儒雅睿智一大叔。若门主执意不肯为唐门传宗接代,此等重任,自然要放在我们三人身上。”

二长老和三长老立刻挺直背脊,道:“此话有理!”

大长老哈哈一笑,意气风发。

二长老道:“就不知道我心中的那位姑娘,还能不能生了。”

三长老神补刀:“老姑娘。”

大长老挽救道:“老蚌含珠,才可贵。不怕人老,就怕心残。只要我们认为行,就一定行!”

二长老使劲点头,笑得一脸傻气,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当爹了。

真是夕阳无限好,荡荡更风流呀。数风流人物,还看唐门长老,独领风骚。

唐门人从犄角旮旯里探出头,在确定唐佳人出山后,纷纷扬言要将藏起来的美食拿出来摆宴热闹一番。结果,大家却十分悲剧地发现,那些美食竟然无翼而飞!唐佳人罪无可恕!

深山里,唐佳人搬开一块大石,从隐蔽的洞中掏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装着几块糖,一条腊肉,两个生地瓜,两个馒头,半只鸡,一只小铁锅,一个铲子,还有一小罐言罢,以及一小坛子酒水。她掏出三位长老送她的礼物,一同扔进了背包里。风吹开裹着书的蓝布,露出封皮上三个大字——《残菊手》。

第十五章:佳人出山喽!

唐门有佳人,终于出山去祸害别人了。

山绿,水蓝,花美,心儿飞。

唐佳人第一次出山,心中充满幻想。江湖对她而言,一直都是大长老口中的凶险万分,二长老嘴里的风花雪月,三长老口中的你死我活。唐不休从来不提江湖事,就像他从来不承认自己路痴一样。

隐世唐门出山有条崎岖小路,得从石头缝隙里钻入出。且,石头缝里还有唐门布置下的机关,虽不算顶顶厉害,但当人无处可躲时,那机关便是死神的天罗地网,无人可逃。一百五十年来,也有不少人来寻唐门,不是死在机关下,便是压根寻不到踪迹。

唐佳人从缝隙里钻出去,面对群山,心中既升腾起一股豪情壮志,发誓要混个模样出来,吃遍天下美食,又染了一股浓浓的不舍。不舍休休、不舍三位长老、不舍愣头青、不舍唐门里那些一步三晃的老人、不舍…… 锅里炖着的五花肉……

唐佳人一吸发酸的鼻子,毅然向前群山走去。

休休说,人得有理想。她若不吃遍天下美食,此生便要留下遗憾。如何使得?使不得!

吃货唐佳人,怀揣着对美食的憧憬,一步步走向群山。她以为,只要走出群山,便到达了江湖。殊不知,在这深山之中,不但藏着江湖,还隐有朝廷。因为,端木焱还在群山里转悠着呢。

不可否认,端木焱的外家功夫练得不错,一手能碎大石,然,仅此而已。山里的野兽不会等在原处,让你去捏死。再者,端木焱还要躲开身后的两伙人,寻找唐门。

不幸的是,昨天之前,他已经三天未曾吃过东西;幸运的是,昨天遇见了唐佳人,他吃到了一枚鸡屁股;不幸的是,鸡屁股太油,导致他肠胃失调,拉到虚脱。本就没有什么东西的肚子,还在不停抽搐。

端木焱感觉肠子扭着劲儿地疼,不得不再次脱下裤子,准备排泄。

唐佳人蹦蹦哒哒地走着,在绕过一棵树后,竟然再次看见了端木焱的两条大白腿。

唐佳人微愣,当即竖起四根手指,嘿嘿笑了。这是她第四次看见端木焱的大白腿。

端木焱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坏笑的女子。初见时的惊艳和慌乱,随着她竖起四根手指悉数瓦解崩塌,一颗少年心迅速被熊熊燃烧着的怒火攻陷。好啊,她还敢来?!

端木焱低下头,匆匆提上裤子,口中还喊着:“臭丫头,你还敢来?!看爷……嗯? ”一抬头,人不见了。

端木焱愣怔怔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树下,有些不敢置信。他拧好裤腰,来到树下,围着树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唐佳人。

实则,唐佳人则是躲在树的另一边,和端木焱躲猫猫呢。

端木焱皱眉,心中满是疑惑,暗道:难道我看错了?不能啊。

肠子再次拧劲儿,他痛得哎呦一声,却仍旧围着大树又转了一圈,然后抬头看了看树冠,还向四周扫视一圈,确定真的不见人后,才捂着肚子跑到刚才的位置,脱下裤子,随手扯了两把草。

肚子很疼,却实在拉不出什么。

端木焱提上裤子,咬牙道:“臭丫头,让爷找到,你死定了!”

唐佳人原本准备伸出去五根手指,却又收了回来,因为她听见有人来了。她像一只灵巧的猫,悄然无声地爬上树。要知道,三位长老之所以放任唐佳人为祸唐门,到处偷拿别人私藏的美食,便是锻炼她的功夫。有些功夫,不是摆开架势,正八经儿地练习才有用。因材施教,更重要。唐佳人这个人,平时懒得不行,但为了吃,可谓是艺高人胆大。唐门中高手如云,她却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吃,由此可见,这身轻功绝非一般。

端木焱向前走了几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周围突然静得可怕。他停下脚步,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紧张的气氛中,肖劲面无表情地出现。

端木焱的眸光微凛,却是站着没动。手指间,隐着一只断箭。

肖劲走向端木焱,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沙场上,有股肃杀之气。突然,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六王爷,请随末将回宫。”

端木焱垂眸看着肖劲,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气势,是粗布短打掩盖不住的华光。

肖劲虽一直恭敬地垂着头,但却真实的感觉到了来自端木焱的威慑力。这种感觉,他曾在太上皇身上感受到过,且为之折服。

半晌后,端木燕才道:“好。”这一次,他没有装傻。若眼前就是敌人,他装疯卖傻除了丢掉性命之外,连尊严都不会剩。他骨子里的龙血,不允许。

肖劲偷偷嘘了一口气,起身,作出请的手势。

端木焱微微颔首,向前走去。

隐在丛林里的东锦衣卫们陆续而出,共计四人,齐齐跪下,口称:“六王爷千岁。”

端木焱道:“护本王之人,本王保他荣华富贵;背叛之人,本王必让他死无全尸!”声音铿锵有力,气势不容小觑。

肖劲跪下,与四名东锦衣卫使异口同声道:“谨记王爷训。”

端木焱道:“起吧。”

五人起身。

肖劲解释道:“末将出行,带了二十人,为了寻到王爷,分成四组。”

端木焱试探道:“如今人寻到了,不通知他们归队?”

肖劲回道:“福田是宫里的老阉奴,必然了解我们东锦衣卫的行事作风。末将若是放出信号,召回其余人,福田定会闻讯而至。”

端木焱笑了笑,不再言语。至此,他也并不完全相信肖劲。人心隔肚皮呀。

两名东锦衣卫使前行开路,肖劲与端木焱走在中间,另外两人垫后。

唐佳人从树后探出头,看见走在最后的一名东锦衣卫使将一只火折子扭开,扔在了地上。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捡起火折子,将其盖好,塞进了背包里。她有个优点,喜欢捡东西。但凡别人要的或者不要的,她都喜欢捡。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唐佳人跟在众人身后,继续前行。

第十六章:晕血的唐姑娘

大家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后,端木焱实在走不动了,停下脚步,问肖劲:“指挥使,可有干粮?”

肖劲回道:“王爷稍等,末将这就去狩猎。”

端木焱点了点头。

肖劲对其余四人道:“原地休息,邓琥、文山守着王爷,王生去捡柴,徐严去打水。遇敌立刻用响箭,不可延误。务必护王爷周全。”

四人抱拳应到:“诺!”

肖劲率先走出,去寻野兽。

邓琥和文山守着端木燕,徐严和王生则是分头行动。

结果,不消片刻,丢下火折子的王生去而复返,他一瘸一拐地来到端木焱的面前,单膝跪下,道:“王爷,小人不慎,扭了脚,怕耽误王爷用膳,恳请和邓琥换岗,守着王爷。”

端木焱早就饿得魂儿飘飘,当即点了头,让邓琥速去速回。

邓琥走后,王生和文山守在端木焱左右,警惕地看着四周。

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王生警觉地道:“文山,你去看一下。”

文山站起身,拔出长刀,小心地靠近草丛。

王生突然拔出匕首,对准端木焱的背脊刺去。

这一下,既狠又稳。

然,随着一声闷哼,倒下的却是王生。

王生满头是血,还想挣扎着站起身。

唐佳人捧着一块大石头,又给了王生一下。

王生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端木焱瞬间站起身,看了看王生,又看了看唐佳人。

文山见此,立刻一拍胯部,放出响箭。

响箭发出尖锐的叫声,就像猴子被扎了屁股般,嗷嗷叫着冲上天空。

与此同时,文山提刀砍向唐佳人。

端木焱立刻喊道:“住手!”他后背没长眼睛,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却知道,那个叫王生的不对劲儿。因为,他的手中攥着匕首,不是大刀。就像文山,遇见突发状况,下意识的会抽出佩刀,不会拔匕首。匕首,用于对付身边人,那是最好不过的偷袭武器。

唐佳人在王生流出血的那一刻,便蔫了。她双腿一软,混倒在地。有人是路痴,有人却晕血,那不是病,治不好。

文山的刀,因此砍了个空。他改换招式,继续去砍唐佳人。

端木焱又怒又急,一脚踹在文山的小腹上,吼道:“爷让你住手!”

文山被踹得向后退了两步。

端木焱立刻弯下腰,一把扯出王生手中的匕首,而后用另一只探向唐佳人的鼻息。

文山道:“王爷小心,那女子恐是刺客。”他举起手中大刀,对准的却是端木焱的后脖子。

端木焱骂道:“放屁!这是爷的婆娘,肚里还有爷的种呢!”他调整了匕首的角度,看清了文山的一举一动。

文山因端木焱的话微愣,再要下手时,却晚了。

端木焱将匕首刺入了文山的腹部,送他上路。

文山倒下,死不瞑目。

端木焱骂道:“爷说了,背叛者,死无全尸。”抓起大刀,分别砍掉文山和王生的右手,用脚将其踢得远远的。他仰头看天,脸上有种扭曲的怒意和疯狂的狠戾。他突然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就像个孩子,半张脸隐在草丛中,双眼紧闭,眉头微触,看样子就像在和人闹别扭,等着去哄。

端木焱心中微软,蹲在唐佳人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道:“臭丫头,起来!再不跑,等会儿就跑不掉了。爷可背不动你。”

唐佳人不动。

端木焱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昏迷,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到伤口,于是警告道:“赶快起来!别装了!再玩,爷可自己走了。”言罢,站起身,就要大步离开。

走了四五步后,见唐佳人仍旧没有一丝反应,咬了咬牙,扔下手中滴血的大刀,扯起唐佳人,背在身后,尽量快速的向隐蔽处跑去。

他不停地警告自己,这是逃命,不是游山玩水,就应该扔下唐佳人,不能儿女情长。再者,他和她有何情可谈?说都是,都是泪。

事实却是,扔不下。

若没有唐佳人搬起石头那一砸,他可能早已死在王生的匕首下。

没有办法,只能咬牙硬挺。

福田的人,为了寻找端木焱也分成了四组。

其中一组,恰好就在附近搜寻,听到响剑声,立刻赶来查看,而后沿着端木焱逃跑的方向追去。

肖劲和邓琥、徐严分前后脚赶回来时,看见得便是文山和王生和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

邓琥急声道:“王爷不见了!”

徐严怒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谁如此残忍,砍掉了他们右手?!可是王爷不信我们,下了杀手?”

肖劲一把攥过邓琥的衣领,道:“让你守着王爷,你干什么去了?!”

邓琥吓得面无人色,道:“文山回来,说自己扭到了脚,请求王爷让他留下,换下官去打水。”

肖劲扔开邓琥,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抽搐了两下。他骂道:“死得好!”言罢,撒腿追了出去。

邓琥不敢耽误,忙跟了上去。细想之下,竟处了一身冷汗。肖指挥使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王生有了异心,所以才会找借口回来,换走他,要取六王爷性命。这四人当中,他武功最高,若他在,王生哪里容易得手?如今,王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真是罪过大了。至于文山,没有了手,也许…… 也是叛徒。

思及此,邓琥想到六王爷端木焱的话,生生打了个冷颤。果然,背叛他的人,死无全尸。

邓琥不敢相信,他们的队伍里,竟然有人拿着锦衣卫的月俸,却为别人卖命。想到叛徒两个字,邓琥禁不住偷偷打量了徐严一眼。徐严曾被肖指挥使派出去打水,他…… 到底是谁的人?又到底是谁想要六王爷的命呢?肖指挥使,真的就是圣上的人?圣上是真想让六王爷回宫?圣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听说…… 不想了不想了,当差要紧。这个时候,已经将头别在了裤腰带上。是荣华富贵还是死无全尸,且看这一遭!

陆陆续续,又有人听声寻了过来,两队人马,再次开启了拼命追逐。

第十七章:逃命呢,敢不敢认真一点?

至于遇见唐佳人,端木焱的人生就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若他直接疯了,倒也好,偏偏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和一小丢丢的良心,让他扔不下她。

端木焱实在跑不动,于是将唐佳人藏在一处灌木丛中,气喘吁吁地小声道:“老……爷仁至义尽了。你…… 你就藏在这里吧。”言罢,要走,却发现唐佳人的身上斜系着一个包。

端木焱重新蹲好,伸手接下包裹,打开。

半只鸡和两个馒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实话,就算哪位姑娘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也不如这两个馒头合半只鸡来得诱人。

端木焱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大得吓人。

他再也鼓不上其它,捧着鸡肉就要咬下去。

不想,那半只鸡竟然飞了。

真的,他眼瞧着那半只鸡从他面前,飞到了唐佳人的手里。

唐佳人攥着鸡腿,坐起身,虎视眈眈地瞪着他,阴森森地道:“你要吃我的鸡?”

端木焱真想矢口否认,但…… 他确实要吃,而且必须吃。于是,他点了点头,道:“爷背你一路,又累又饿,你赶快把鸡拿过来孝敬爷。”

唐佳人盘腿坐着,嗷呜一口咬下一块鸡肉。

端木焱跟着吞咽一口口水,伸手就去抢。

唐佳人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凶道:“不要命就抢!”言罢,还抖了一下黄色粉末到鸡肉上。

端木焱收回红肿的手背,问:“你…… 你洒得是什么?”

唐佳人回道:“黄黄悠悠一命呜呼粉。”

端木焱在唐佳人身上吃过大亏,自然知道她的厉害。他忍着饥肠辘辘,将目光投向了两个馒头。

唐佳人啪啪两口,十分快速地在馒头上吐了两口口水,然后又老神在在地咬了一口鸡肉。

端木焱一把抓起馒头,几乎是一口就将拳头大小的馒头塞进了嘴里。

唐佳人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除了休休,没人吃我口水。”

端木焱瞪着直勾勾的眼睛,抻长了脖子,困难地咽下馒头后,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后,才道:“味道不错,还有股子鸡肉味呢。”言罢,又伸手去抓另个馒头。

唐佳人一把拍开端木焱的手,正色道:“再抢我生气了。”

端木焱笑嘻嘻地道:“来,生气给爷看看。”他继续伸手去拿馒头,心里却禁不住哀嚎道:想我堂堂六王爷,如今竟然要厚着脸皮强女人的馒头吃,还是吐了口水的馒头!如此没脸没皮、毫无尊严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本王的身上?灭口!必须灭口!

唐佳人一把拔出匕首,插向馒头。

若非端木焱缩手的动作快,他的手一定会被唐佳人扎穿。

端木焱大惊失色,忍不住怒吼道:“你疯了!”一出口,他才惊觉是自己疯了。他正在逃命,和臭丫头计较什么?这么一喊,不得将敌人喊来?他忙谨慎地向外看了看,见暂时安全,这才压低声音对唐佳人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走。”

唐佳人摇头,咬着鸡肉,欲站起身。

端木焱忙拉下她,问:“你要干什么去?”

唐佳人道:“饭前活动活动,跳只舞。”

端木焱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蹦起三条!他咬牙道:“都逃命了,还跳什么舞?!坐下,吃鸡!”

唐佳人一想,也对。于是心安理得的偷起懒,又坐回到地上,糊地道:“你走,我累了,得睡一会儿。”

端木焱急道:“开什么玩笑?!在这里睡会儿?小心没命!”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样子好事不谙世事的孩童。

端木焱只得道:“那好,我逃了,你自己好自为之。那个…… 馒头能给我吗?若我回到宫里,定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认真的?”

端木焱道:“对,认真的!”

唐佳人撇嘴,表示不信。

端木焱微愣,随即捂住脸,哀嚎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笑了,拔出匕首,将馒头递给了端木焱,认真道:“吃吧,这馒头可好吃了。”

端木焱好想哭。他腹诽道:馒头好吃,你怎么不吃馒头?

甭管他心里如何不满,还是接过了馒头,两口吃掉,而后探头向外看了看,这才钻出灌木丛,继续奔跑。

唐佳人打个哈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裹,重新系在身上,而后往草丛里一倒,便睡着了。长草盖住了了她的脸和胸部,只露出两条大长腿,和特属于女子的小脚丫。

一伙儿黑衣人寻来,一探头便看见了唐佳人,以及她身边扔着的一对鸡骨头。那对鸡骨头上爬满了蚂蚁和小虫子,正在努力啃咬所剩不多的鸡肉。

黑衣人道:“死了。”于是不再耽误,继续向下追去。

肖劲晚一步到达了唐佳人的藏身处,只看了一眼,便快步离去,继续向前追。

因为心急,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小动物都绕开了唐佳人,没有蛇蚊虫蚁敢靠近她。

唐佳人睡醒后,天已经暗了。

她打个哈欠坐起身,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她有些害怕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当然,她从未到达过距离唐门如此远的地方。她并不是害怕天黑,而是害怕自己像唐不休一样,变成彻头彻尾的路痴。如果这样,她立刻掉头回唐门。若有哪一天,她记不得归家的路,寻不到唐不休怎么办?

唐佳人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外面有无数的美食在等着她,立刻又凝聚起了孤注一掷的勇气,毅然前行。

她暗道:休休说得对,人果然要有理想。因为,理想就是力量!

唐佳人走着走着,一直走到了午夜,闻到了空气里漂浮起的血腥味。

她虽然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那个一会儿自称本王一会儿自称爷的疯子,到底跑没跑出去。毕竟,那可关系到一个美好的诺言呀。唐佳人犹豫片刻,一狠心,拿出一小坛子的酒,拔下盖子,灌老两口,然后将视线台高,拎着酒坛子,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

脚下,有东锦衣卫的人,也有宦官福田的人。只不过,这一刻,他们大多数都变成了死人。也有没死透的,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脚!

第十八章:敌友已分

唐佳人吓得一个高蹦起,再落下时,一不小心踩在了那人脸上,生生将人踩断气了。

她也不敢低头看,撒腿就跑,口中还嘀咕道:“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她一路狂奔而去,竟在奔跑的过程中,一脚踢死了一只试图从她面前跑过的灰色大兔子!

唐佳人微愣,而后撒腿追了上去,将灰色的大兔子捡起,看了看,突然露齿一笑,道:“有些想念那疯子了。”一仰头,喝干净酒水,扔掉小坛子。唐佳人咧嘴一笑,眼睛变得水润润的好看。

天虽然黑,但对于唐佳人这种惯于在天黑后偷鸡摸狗的人而来,并不是无法克服的难事。

唐佳人通过血腥的气味和草木受损的程度,努力辨别着方向。

她大约追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停下脚步,脸不红气不喘地拍了拍胸口,向四周嗅了嗅,没再闻到血腥味,这才慢慢溜达起来。

隐隐约约间,她看见不远处有篝火的光亮,在夜里跳动。

鼻子嗅了嗅,阴冷的山林里竟然还漂浮着几丝肉香!

唐佳人心头一喜,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偷偷摸了过去。

靠得进了,唐佳人这才看见,火堆旁只有端木焱一个人在静静坐着。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左右,也没看见其他人,便分开草丛,走到端木焱的身旁,坐下,举起手中抓着的大灰兔子,晃了晃,歪着头笑道:“把它做好,我们一起吃呀。”想要求人,必须给予,这个道理唐佳人是懂得的。

端木焱不动,只是眼珠子在拼命地瞪。

唐佳人道:“你瞪我做什么?”

福田从树后走出,目光阴冷地看着唐佳人的后背,道:“因为,你快死了。”

唐佳人回头,瞪向福田,大声呵斥道:“胡说!”

福田被唐佳人这种无畏震慑住,不知道她是不是绝顶高手,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还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福田一挥手,周围瞬间多出了六位黑衣人,围住了唐佳人和端木焱。

福田皮笑肉不笑地道:“本想将受伤的肖劲引出来,不想,竟引来了一个小美人。如此,也好,权当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唐佳人立刻摇头,站起身,惊恐地道:“我和他不熟的。我只是路过。”

福田哈哈一笑,道:“晚了!”

唐佳人垂眸看向端木焱,道:“你说你,得多招人恨?一个两个的都要杀你。你到底干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了?!快说,不然打你!”

端木焱被点了穴道,哪里能开口说话。

唐佳人怒了,伸出小拳头,在端木焱的肩膀上轻轻一捶,道:“让你不说!”那力道,却跟撒娇似的力量,看得人心都跟着发痒。

端木焱闻到一股子臭味,从自己的肩膀上传来。那味道,别提多醒脑。

福田的嘴角抽了抽,道:“拿下!”

六位黑衣人,直接围上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摆开架势,扬声道:“且慢!”

六位黑衣人微顿。

唐佳人认真地问:“你们这是要欺负我吗?”

六位黑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贱笑道:“欺负你呀?欺负你的时候,还在后面呢。”言罢,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的胸。

唐佳人往火里扔了一颗黑色药丸,然后快速蹲在了端木焱的身边。

福田吼道:“不好!”忙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向后退去。”

眼球大小的药丸落入火堆里,当即发出砰地一声响,炸出粉红色的烟雾,放倒了六名黑衣人。

唐佳人扭头看向福田,道:“你过来,把这疯子的穴道解开。这人本就疯疯癫癫的,再让你点成木头人,以后可怎么活?”

端木焱斜眼看向唐佳人,暗自告诉自己:这是诱人之策,绝对不是臭丫头的真实想法。

福田捂着口鼻,心中大惊。他不知道,当即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小丫头,竟然能将毒药运用得炉火纯青。待烟雾散去,福田仍旧不敢靠近,而是站在原处,道:“我帮他解开穴道可以,你得保证不对我下毒。”

唐佳人点头,十分单纯地道:“好呀。”那样子,别提多乖巧无邪了。

福田心中有了计较,认定唐佳人涉世不深,十分好哄骗,暗自决定等会儿寻到机会,先解决了唐佳人,然后再割下端木焱的头,回去向主子交差。

端木焱的眸子又开始滴溜溜地转动,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中的不安。

唐佳人晃了晃手中兔子,开心地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吃兔肉了,开不开心?”

端木焱瞪眼,在心里骂道:开心你个头!快杀了那个老阉货,不然咱俩都要玩完!

唐佳人询问道:“你又瞪我干什么?”

端木焱无语,干脆闭上了眼睛。略一想,又睁开眼睛,用眼神示意她看向福田。

福田已经绕到唐佳人的身后准备动手,不想唐佳人突然站起身,面对着福田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我已经饿了,不要耽误我吃饭呀。”小女子软软的声音,看起来毫无威胁力。

福田缓缓拉起脸皮,冲着唐佳人笑道:“好呀,老奴这就帮忙…… ”说话间,改了主意,竟突然袭向端木焱。在福田看来,唐佳人一定是东锦衣卫营里的人,如果他拿住端木焱,不怕唐佳人不听他摆弄。

就在这时,简单处理完伤口的肖劲带着邓琥杀了个回马枪。

他射出红色的长箭,直奔福田的胸口。

福田不得不后退,躲过这致命一箭。

肖劲手持大刀,飞身而上,与福田斗在一起。他的腹部紧紧缠着腰带,却仍旧有血涌出,湿透了衣衫。

唐佳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结果…… 正中目标,两眼一翻,昏死在端木焱的脚边。

端木焱急得不行,真是恨不得伸出两只手,晃一晃唐佳人,问她这动不动就昏倒是什么毛病?

邓琥拖着血淋淋的身体,来到端木焱的身边,道了声:“六王爷,得罪了。”一抬手,点向端木焱的穴道。

结果,因为流血过多,力道不够,竟没解开。

这时,福田和肖劲斗得难解难分,二人在打斗中,踢开了火堆。

一根燃烧着木头落在了唐佳人的头上,瞬间点燃了她的长发。

第十九章:没羞没臊不羞门

端木焱瞪得满眼血丝,奈何邓琥却看不明白,一心要给端木焱解开穴道。他牟足了劲儿,点向端木焱的穴道。终于,解开了。

端木焱一个高蹦起,扑到唐佳人的面前,用手拍着了火。

邓琥微愣,忙跟过去,跪下,也要用手拍火。

端木焱吼道:“躲开!”一巴掌拍灭了最后的火。手心里,起了好几个水泡,却也没觉得怎么疼。

邓琥收回手,心有余悸地看向肖劲。

肖劲因为受了重伤,体力开始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邓琥咬着牙,用长刀支撑着身体,站起身,杀向福田。

二打一,却只是平手。

端木焱不停拍着唐佳人的脸,喊道:“醒醒!醒醒!你到底怎么回事儿,给爷醒来!”灵机一动,伸手去扯唐佳人的包。

唐佳人瞬间睁开眼睛,攥住端木焱的手,问:“干嘛?抢我地瓜?”

端木焱哈哈大笑,开心地道:“你没事儿,太好了!”

唐佳人坐起身,一头青丝散落,她摸了摸头,疑惑地道:“什么味儿?谁烤鸟儿吃了?”

福田见唐佳人醒了,不敢恋战,立刻虚晃一招,逃了。

肖劲和邓琥已经不敢去追,一是体力不支,二是怕中了福田的调虎离山之计。二人相互搀扶着来到端木焱的面前,单膝跪下。

肖劲捂着伤口,道:“末将失职,让六王爷陷入险境,罪该万死。”

邓琥垂头不语,一张脸却因失血过多遍得惨白。

肖劲一说话,唐佳人自然要看向他。结果,一眼之后,人再次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端木焱抱着唐佳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而后看向肖劲,道:“如何信你?你们东锦衣营中,有人要杀本丸。”

肖劲道:“是末将知人不详,待护送王爷安全回宫后,末将任凭王爷处置。”

端木焱打量着肖劲,半晌才道:“起来吧。”

肖劲缓缓吐了一口气,捂着腹部,站起身。

邓琥的身子歪了歪,险些栽地上去。

肖劲一伸手,扶住了邓琥。

邓琥抬头,感激地看了肖劲一眼。

肖劲点点头,将他拉了起来。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里,用手指顺了顺唐佳人的凌乱发丝,询问道:“指挥使为何受此重伤?”

肖劲冷着脸回道:“末将一路追来,却遇见那阉货的人。拼杀中,徐严受伤,末将去救,被他偷袭。”很显然,自己人中一再出现叛徒,让这位指挥使十分恼火。

端木焱点了点头,肚子传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肖劲道:“末将这就去准备吃食。”

邓琥也跟着动了起来。

端木焱摆了摆手,制止了肖劲的动作,道:“你们受伤颇重,好好儿修养吧。”

邓琥纠结道:“可是,王爷您饿了。”

端木焱笑道:“饿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肖劲和邓琥听闻词话,眼中都有所动容。想端木焱乃堂堂六王爷,却流落民间十年,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且看这身衣服,便能窥探一二。皇家子弟,哪怕贬为庶民,最是落魄时,也不会穿得如此寒酸。如今,终于寻到他,要接回宫里享福,却是困难重重、杀机不断。哎……

端木焱想去翻找唐佳人的背包,手伸到一半,停下,对肖劲和邓琥道:“你们收拾一下自己,把血处理干净。”

肖劲和邓琥抱拳,异口同声道:“诺!”

端木焱看向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六名黑衣人,吩咐道:“检查一看,看看他们是何身份,然后…… 都杀了。剁下右手,扔远点儿。”

肖劲和邓琥毫不犹豫地应道:“诺!”

二人走向那些尸体。

邓琥觉得奇怪,小声问肖劲:“大人,这些黑衣人明明没有死,为何动不了?”

肖劲谨慎地回道:“应该是中毒了。”

邓琥惊讶道:“什么毒这么厉害?能放倒这些高手?”

肖劲摇头,道:“不知道。”

邓琥賊笑着问:“大人,你说,那姑娘是六王爷的什么人?看起来很宝贝的样子啊。”

肖劲冷着脸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小心祸从口出!”

邓琥立刻闭嘴,一脸严肃地点头。

二人将一切处理干净,又扯了黑衣人的衣服,裹在自己身上,掩盖自身的血迹。

端木焱将手伸向唐佳人的包裹,摸出一地瓜,拿在手中道:“这地瓜烤着吃,定然香甜美味。”

唐佳人瞬间睁开眼睛,一把夺回地瓜,攥在手心里。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端木焱的怀里,当即问道:“为何抱着我?”

端木焱凶巴巴地回道:“你自己躺进来的。爷还想问你,为何躺爷的怀里来?”

就如同唐不休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路痴一样,唐佳人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晕血。她坐起身,晃了晃头,道:“我胆子小,被打架吓昏了。”

端木焱坏坏地勾唇一笑,也不点破。他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但这种事,他是不会在肖劲和邓琥面前说的。走到这一步,按理说,他应该相信肖劲和邓琥,然,他的信任何其金贵,决计不会轻易给任何人。下意识里,他将唐佳人的秘密,当成了自己的秘密。

端木焱用胳膊撞了撞唐佳人的腰,难得好脾气地道:“喂,你叫什么名?”

唐佳人扭头看向端木焱,回道:“唐佳人。”

端木焱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叫端木焱。”

唐佳人问:“端木焱,那些黑衣人呢?”

端木焱十分自然地回道:“本想砍了他们,他们却醒了,打着打着就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唐佳人觉得他是个残忍的人。实则,他认为杀掉那些黑衣人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唐佳人一脸扼腕地道:“可惜了。”

端木焱追问道:“什么可惜了?”

唐佳人回道:“我还没自报门派呢。”

端木焱的眼睛一亮,问:“你是什么门派的?”

唐佳人挺直背脊,回道:“我是不休门的!”

端木焱点头道:“不羞门?”莞尔一笑,“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没羞没臊……哈哈哈…… ”

唐佳人一拳头打在端木焱的眼睛上,怒道:“不休,不休的不,休休的休!”

端木焱暴怒,倒吸着凉气吼道:“爷知道了!”

第二十章:给我舔舔呗

唐佳人一扭头,不搭理端木焱。

端木焱也扭开头,不想搭理唐佳人。

已经收拾稳妥的肖劲和邓琥都在尽量减少存在感。像他们这样,看见王爷被打的人,若不能成为王爷的心腹,就等着被杀人灭口吧。

怪异的气氛中,端木焱干巴巴的地道:“饿了,整点儿东西吃吧。”

肖劲和邓琥齐齐松了口气。看来,六王爷这是先服软了。只要唐姑娘顺着台阶下,乖乖的做一顿美食出来,六王爷定能消气。

唐佳人取下包裹,打开,拿出锅和铲子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接过,站起身,道:“匕首给爷。”

唐佳人问:“干嘛?”

端木焱咬牙道:“你让爷用牙撕开兔皮啊!”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了。她从靴子里拔出匕首,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道:“你拎着兔子,跟爷走,别想吃现成的!”

唐佳人抓起兔子,利索地一跃而起,顶着一头碎发,跟在端木焱的身后,往最近的溪水边走去。

端木焱道:“跟上。”这话,却是对已经彻底傻掉的二人说的。

肖劲和邓琥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在唐佳人的身后。实则,心里那叫一个波涛汹涌啊。他们还以为,去处理兔子的会是唐姑娘,不想…… 竟是六王爷。

四人到了溪水旁,端木焱对肖劲和邓琥道:“捡些干柴,去旁边那个山洞里,重新生火。”

二人应了声,便忙活起来。

比起蹲在那里收拾兔子肉,用大刀从地挑上干柴,简直就是享受。于是,二人心里都念了六王爷一个好。比起其他皇家人不顾及别人死活,六王爷简直堪称知冷知热的好主子。

二人配合默契,清理了不算太大的洞穴,并很快生好了火堆。

唐佳人将兔子扔给端木焱后,便转过身,不再看。

端木焱勾了勾唇角,恶意地道:“你过来,帮我拿着点儿。”

唐佳人果断拒绝道:“不。”

端木焱偷笑,一边收拾着兔子内脏,一边询问道:“你背着锅,这是要去哪里儿?”

唐佳人回道:“去江湖。”

端木焱微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知道江湖在哪儿吗?”

唐佳人回道:“大长老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现在就在江湖中。”

端木焱点头,嘀咕道:“还行,不算太傻。”

唐佳人耳朵尖,立刻质问道:“你说谁傻呢?”

端木焱回道:“爷说自己呢,行吧?!”

唐佳人哼了一声。

端木焱拎着处理好的兔子,又打了一锅水,站起身,道:“你们不休门的门主,就是那个叫休休的呗?”

唐佳人点头,回道:“对。”

端木焱撇了撇嘴,道:“怪不得教出你这么个臭丫头。”

唐佳人伸出拳头。

端木焱立刻道:“爷警告你,你别再动手了!不然爷扔了兔子肉!”

唐佳人的视线在端木焱的脸上和兔子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果断收了拳头。

端木焱偷偷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兴奋地问:“咱们怎么吃这只兔子?”

端木焱恶狠狠地道:“让它受烈火烘烤!肉撕扯碎,咽下;骨头扔进锅里,炖汤!”

唐佳人拍手道:“太好了!你的手艺,我是放心的。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端木焱的心头滑过一丝清甜,他问:“为什么回来寻爷?”

唐佳人吞咽口水,回道:“想吃你做得兔子。”

端木焱心头那丝甜瞬间被怒火攻陷。他冷冷地瞪了眼唐佳人,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胖成球,嫁不出去!”

唐佳人也不恼火,眯眼笑道:“我有绝招,绝对能将自己嫁出去。”

端木焱好奇地问:“什么绝招?还能将自己嫁出去?”

唐佳人神秘地一笑,道:“我还没有练好。待有所成,给你练一个。”

如此亲昵的话,让端木焱的心情好了点儿。当然,他的好奇心也被高高的吊了起来,禁不住暗自猜想,到底是什么绝招,能将胖成球的唐佳人嫁出去?难道是…… 霸王硬上弓?!

思及此,端木焱脚下一顿,手中端着的水洒出了些许。

唐佳人一惊一乍地道:“小心些呀!这可是汤!”目前只是水,但相信过一会儿,它就变成了汤。所以,一口不能少。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有些怪异,但却不至于失常。他继续前行,道:“你要是哪天准备演练绝招时,一定要提前和爷打个招呼。不然,小心爷打死你!”

唐佳人点头,乖乖地应道:“哦。”

端木焱不放心,又嘱托道:“记住了?!”

唐佳人点头。

端木焱走了两步,再次看向唐佳人,道:“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极是认真。”

这一回,端木焱终于放心了。随之,他又有些不甘心了。说不上什么感觉,隐隐约约觉得,唐佳人可能要和别人生孩子去了,因为他曾经拒绝做她的男人。摸着心口说,他还没觉得如何喜欢唐佳人,但却又觉得,她在折腾得他死得不得、活得憋屈后,再去折腾别人,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端木焱心里不大舒服,脚步走得越来越快。

二人回到山洞里,肖劲和邓琥立刻起身相迎。

端木焱沉着脸,拿起干净树杈,利落地穿上兔子,架在火上翻烤。

肖劲和邓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靠近也不是,离得远了更不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六王爷在生气。最后,肖劲和邓琥干脆走出洞口,寻来一些杂草和灌木,将洞口遮挡严实。本应该连夜赶路,但他俩身受重伤,还是需要休养一晚,否则…… 无法护送端木焱走得更远。

唐佳人挨着端木焱坐下,一双大眼睛盯着兔子肉,看得那叫一个痴迷。

端木焱扫了唐佳人一眼,对自己道:何必和一个贪吃的傻瓜计较?

兔子在炭火上烘烤,不一会儿就发出阵阵肉香。兔子肉也从粉嫩的颜色变成了金黄色。这条兔子很肥,有油脂劈啪滴落在火堆里,绽出一股子人间烟火的味道。格外诱人。

唐佳人吞咽着口水,推了推端木焱,道:“油油,油别浪费了。”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冷冷地问:“想怎样?”

唐佳人腆着笑脸道:“给我舔舔呗。”

端木焱咬牙道:“烫死你!”

唐佳人睁着无辜的眼睛,道:“试试呗。”

第二十一章:有一点儿心动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无语了。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如此嗜吃如命。他果断扭开头,不再看唐佳人,怕自己忍不住,将好好儿的兔子肉砸向她的脸。

唐佳人用小手扯了扯端木焱,道:“哎哎哎,你仔细些,看着兔肉啊,别烤糊了。”打开包裹,将调料塞进端木焱的手心,“喏,这个给你。”

端木焱轻嗤了一声。

唐佳人问:“受伤了?”

端木焱道:“小伤。”

唐佳人问:“出血没?”

端木焱摇头。

唐佳人道:“给我看看。”言罢,展开端木焱的手心,看见那上面有几个大水泡。有的已经破开,露出泛白的嫩肉。

唐佳人皱眉,关心地问:“怎么搞的?”

端木焱心中一暖,别扭地回道:“你头发着火了,爷不能见死不救。”

唐佳人道:“傻啊!你可以用脚踹啊!”

端木焱瞪眼道:“那是你的头!”

唐佳人摸了摸到耳边的几绺短发,道:“都这样了,只要不弄疼我,你尿尿灭火也行。”

肖劲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却被唐佳人的话逗笑了。他胸口震动,伤口裂开,痛得捂住腹部,不敢再笑。

邓琥就比较悲剧了。他忍笑忍得狠了,爆发得也着实有些惨烈。他一边笑,一边喊疼,那样子着实酸爽。

端木焱彻底没有脾气了。

半晌,他才问道:“你不在意头发没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了,便是不孝。”

唐佳人从包里翻出包书的蓝布,扯开,随口回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为什么要孝?孝谁?来,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包包。”

端木焱心中划过异样的怜惜之情,乖乖地伸出手。

唐佳人从腰带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了些白色的药粉在端木焱的水泡上,然后仔仔细细地缠上蓝布,系好。

火光旁,唐佳人的脸庞明艳若玫瑰,肌肤细腻似瓷,眼神温柔得都能滴出水,表情认真得令人动人。

端木焱看得痴了。与其说,他是被美色吸引,不如说是因为唐佳人这难得的柔情和认真。

唐佳人包好端木焱的左手后,又包好了他的右手,一抬头,发现端木焱一直盯着自己看,转头看向兔子,已经糊了!

唐佳人瞬间暴怒,一巴掌拍向端木焱的后脑勺,吼道:“让你看着兔子的!你看我干什么?!”

一巴掌,将端木焱所有的旖旎想法打得稀碎啊。

端木焱回神,看向黑焦的兔子,又看向怒不可遏的唐佳人,而后直接扔掉兔子,照着唐佳人的后脑勺便是一巴掌,吼道:“臭丫头!敢打爷!”

唐佳人揉了揉后脑勺,突然站起身。

端木焱心中一紧。

守在洞口的肖劲和邓琥立刻警觉起来。

唐佳人指着端木焱道:“你是不是欺负我?!”

端木焱觉得这话听得有些耳熟,貌似在哪里儿听过。哦,对了,唐佳人也曾指责福田等人问过同样的话。

端木焱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警告道:“不许用毒啊!”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你记住,我是不休门的!”言罢,撸起袖子,扑向端木焱,拳打脚踢。

端木焱一咬牙,和唐佳人扭打到了一起。

邓琥问肖劲:“大人,我们…… 帮不帮?”

肖劲摇了摇头,道:“王爷没让出手,且看着吧。”

唐佳人哪里是端木焱的对手?吃亏后,立刻威胁道:“休休说,打不过就毒死丫的!”

端木焱扬起的拳头立刻软了下去,道:“你再打爷一下,咱们当扯平了,行不?”

唐佳人点头,照着端木焱的脸就是一拳。

端木焱嗷呜一声,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捧起兔子肉,一脸的肉疼。

端木焱道:“外面刮掉,里面还能吃,就是肉不多了。”

唐佳人将兔子递给端木焱,:“有总比没有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包扎手了。”

端木焱坐起身,一把夺过兔子,一边用匕首消掉烧焦的部分,一边恶狠狠地道:“爷也没用你包,是你自己欠欠儿的!”

唐佳人扭头道:“哼!我不是担心你手疼嘛…… ”

端木焱的唇角勾了勾。

唐佳人接着道:“万一疼得做不好兔肉怎么办?!”

端木焱的嘴角抻平了。他扫了眼唐佳人的背包,道:“我会炒兔子肉,如果有些肥腊肉,味道最好。”

唐佳人的眸子动了动,转回头,看向端木焱,道:“就知道你惦记我的肉!我警告你,要是做得不好吃,我一口都不给你!”

端木焱已经大概了解了唐佳人的脑回路,于是点了点头,学着她的样子道:“试试呗。”

唐佳人取下背包,从中取出那条腊肉,恋恋不舍地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伸手去接,唐佳人却又将腊肉塞回到背包里。

端木焱无语了。

他用匕首将兔子肉划开一些均匀的口子,然后捏了点盐巴,洒在兔子肉上,继续送到火上翻烤。不一会儿,香味再次传了出来。

唐佳人将腊肉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笑了笑,扯动了脸上被唐佳人打出的伤,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向肖劲和邓琥。

肖劲和邓琥十分乖觉,只当自己是门神,闭着眼,盘腿坐在门口,不动如钟。

端木焱收回目光,又看了唐佳人一眼,在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怎么就遇见她了呢?

唐佳人见端木焱又不专注做饭,当即喝道:“看肉!”

端木焱下意识地应道:“哦哦…… ”手脚麻利反转兔肉,将腊肉切成片,穿好,放在兔子肉上烤。腊肉的油脂渗透进兔子肉内,不停冒着油泡,别有一番风味在鼻息间飘荡。

待兔子肉烤到八分熟,腊肉贡献了八分油脂,他将腊肉扔进小铁锅里煮沸,而后看向唐佳人,剥削道:“若放入地瓜,味道绝美。”

唐佳人咬牙道:“若是不好吃,我咬死你!”

端木焱见唐佳人咬牙切齿,心情好得想吹口哨。他顶着青紫的脸,笑露一口白牙,道:“试试呗。”

唐佳人摸出两个地瓜,递给了端木焱。那心疼的表情呦,看得端木焱一阵神清气爽。

第二十二章:六王爷的故事

端木焱见地瓜皮挺干净,应该是洗过的,于是不再处理皮,直接将地瓜切成小块,扔进了锅里,和腊肉一起煮。

拿起十分熟的兔子肉,扯下两只肉最多的后腿,剃下骨头,将肉给了唐佳人;又扯下两只前腿,剃下骨头,将肉留给了自己;然后将兔身的骨头剔出,将肉分给了肖劲和邓琥。

四个人围着锅,吃着兔子肉,在别人长眠于地下的今时今刻,竟是难得的享受。

兔肉并不多,几口便吃完了。

唐佳人抻长了脖子,望着锅,眼巴巴地等待汤水的沸腾。

终于,汤好了。

端木焱捏了盐巴,放进锅里,搅拌几下,香气四溢。

他将铲子递给了唐佳人,道:“你先吃。”

唐佳人也不客气,接过铲子,美滋滋地咬着腊肉片,吞着甜滋滋的地瓜,喝着鲜美的汤水,整个人都美得飘飘欲仙。

在这个充满肃杀之气的夜晚,能看见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子在大快朵颐,也是一种享受。

端木焱看着唐佳人像只贪吃的猫,不时伸出分嫩的小舌头舔舔唇边的汤水,心中竟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若能一直结伴而行,倒也不错。

却不知道,前路到底藏了多少杀机?而他,是否有命回到宫里?就算有命回去,是否能立足? 他在宫里毫无经营,却要斗一斗天!

端木焱心思微动,对唐佳人道:“还有疗伤药吗?”

唐佳人头也不抬地回道:“腰带里有。”

端木焱伸手去摸,唐佳人扭着身子嘎嘎笑道:“好痒!”

端木焱的脸颊微红,收回手。

唐佳人随手摸出一个瓷瓶扔给了端木焱,继续眯眼吃腊肉。

端木焱把玩着小瓷瓶,发现瓶底儿竟然有个古意盎然的唐字!端木焱的眸子缩了缩,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这药真的管用吗?”

唐佳人喝了一口汤,心情十分美丽地回道:“你割自己一下,用药试试呗。”

端木焱又问:“这瓶底儿怎么还有个唐字?”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果我姓白,瓶子一定是白字。”

端木焱不死心地道:“爷听说,有个隐世唐门,就在这附近。你如此善用毒,不会是唐门人吧?”

唐佳人从锅里抬起头,正色道:“我是不休门的!”转而问道,“咋啦,唐门人毒杀你亲人了?”

尊师重道,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美德。被赶出师门的可怕,就是向全天下宣布,你人品有严重问题!所以,端木焱万万想不到,唐门出了俩败类,愣是自称不休门。他信了唐佳人的鬼,回道:“不是。唐门人欠我娘一个大人情,说若有难,可来此地寻他们。爷寻来了,却不见他们人影!”

唐佳人点头道:“既然欠人人情,就应该还!”微微一顿,“我倒是听休休提过隐世唐门的事儿。”瞧瞧这蔫坏,至今不肯承认自己是唐门人。

端木焱面露喜色,当即追问道:“可知他们在哪里?”

唐佳人看似老老实实地回忆道:“嗯…… 说是原本居住在深山中,后来老的老,死的死,门主还不着调儿的紧,反正最后没剩两个人了。”

端木焱道:“就算没剩两个人,那也是绝顶高手,不容小觑。你可知,他们在哪儿?”

唐佳人摇头回道:“我不知道呀。不过,休休说,他们早就搬走了。”

端木焱目露失望之色。

唐佳人又开始低头吃肉喝汤,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找他们干什么呀?等以后见到,我帮你转达。”

端木焱望着篝火,淡淡回道:“我想让他们送我回宫。”

唐佳人点了点头:“哦…… ”低头捞起一块地瓜,送入口中。

端木焱将小瓷瓶递给肖劲,道:“你们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好好儿休息。此番回宫,还要仰仗二位。”

肖劲和邓琥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誓死保卫王爷。”

端木焱道:“本王出宫多年,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如今孤身一人回宫,前路茫茫。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前方是希望,还是坟场。”

肖劲早就想明白了,于是道:“肖劲一届莽夫,执掌东锦衣卫营,效命当今圣上。圣上让末将来接六王爷,便是将末将给了六王爷。从今后,肖劲以王爷马首是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邓琥立刻道:“下官亦然。”

端木焱点头一笑,道:“今日杀出重围,明日荣华富贵。本王记住你们二人了。肖劲,邓琥。”

二人心中激动,同时大声道:“谢王爷!”

端木焱道:“起身坐吧,再喝点儿汤。”

二人捂着伤口起身,坐下。

端木焱一扭头,发现烫一滴不剩,唐佳人正倚靠在洞壁上,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见他看过去,还冲他笑了笑,道:“真好吃,嗝…… ”

端木焱恨声道:“就不怕撑死你!”

唐佳人吧嗒了一下小嘴,闭上眼,唇角带笑,含糊地道:“试试呗。”

那样子,真是又满足,又气人呐!

唐佳人的身体歪了歪,慢慢滑倒。

端木焱挪了挪身体,让唐佳人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低声骂道:“吃了就睡,早晚胖成球!”

唐佳人哼哼了一声,抱着自己即将空空如也的包,睡着了。

端木燕摸着唐佳人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觉得手感好到不敢置信。软软的,就像柔软的小动物皮毛。他垂眸看着唐佳人,有些失神。

他来寻唐门,却遇见了这么一个人。明明没有相处多久,他也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却愿意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安睡。而她,也是个傻的。这个时候跟着自己,闯荡得哪里是什么江湖,简直是九死一生的地狱。不可否,他确实想过借助唐佳人的毒药逃出生天,但他刚才摸了唐佳人的底儿,知道她身上并有多少毒药了。也许,他应该赶她走。然,必须承认的是,在他最狼狈的危急时刻,能看见她这张似乎不知道何为恐惧的脸,能让他心暖、心安。

且让他贪恋一次温柔,明日再赶她走吧。等他和自己人汇合,再寻她也不迟。

肖劲和邓琥二人处理好伤口后,分别依靠在洞口两边的洞壁上。

邓琥对肖劲道:“大人,您休息吧,属下守夜。”

肖劲道:“你先休息,一个时辰后,换你守夜。两个时辰后,天亮,出发。”

邓琥点了点头,却没有睡,而是小声道:“大人,你觉不觉得,那位唐姑娘的药,非同一般?这伤口,竟然不那么疼了。”

肖劲点了点头。

邓琥嘿嘿一笑,闭上了眼睛。

肖劲看了唐佳人一眼后,又添了些干柴。

端木焱闭着眼,抚摸着唐佳人的头发,询问道:“可有人来接应?”

肖劲回道:“末将得到消息时,怕夜长梦多,于是只带了二十人出京。为了保险起见,末将还派出五百人,分别潜伏在山下和回京的路上。此时,东锦衣卫营的人应该已经就位。我们只要冲出这山,便能和他们汇合。”微微皱眉,“只是出山这条路,怕是不太平。若末将招人来,唯恐让福田等人捷足先登。这大山茫茫,唯有人少,方有胜算。出去后,哪怕有人想要拦住六王爷回宫,也不敢明目张胆。”

端木焱点了点头,自嘲地一笑,道:“暴露了行踪,福祸相依。本王要回宫,必然要和外公家取得联系,外公为了让本王名正言顺地回宫,定会请示父皇。父皇念及母妃的好,于是派你来寻本王。父皇身体虚弱,身边离不了照料之人。看来,有人当了顺风耳,出卖了本王的行踪。”

肖劲见端木焱与唐佳人相处时,明显心气浮躁,心中着实有些担心自己跟错了主子,此番交谈,方知端木焱心思细腻,善于观察,且颇有大智慧。端木焱不在宫内,却对宫内之事揣测得八九不离十,这番能耐,不容小觑。若圣上的身体康健,能继续在位几年,给六王爷一段时日,这江山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其实,端木焱也怀疑这消息是他外公家露出去的。但是,这话不能说。他现在毫无依靠,唯有捧着外公家,才能有立足之地。再者,他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外公家的所有人,说他们背叛了自己。内鬼这种东西,却是狡诈,也最是伤人。

肖劲道:“六王爷可曾好奇,为何末将一眼认出六王爷?”

端木焱道:“福田先发现的本王,你只是凭借感觉在救人。而后,你看见了本王的这张脸。”用手摸了摸自己轻肿的眼眶,痛得微微皱眉,“涟妃娘娘当年艳绝天下、宠冠后宫,想必父皇还留着母妃的画像。”

肖劲笑着赞道:“王爷说得没错。末将出宫前,圣上确实给末将看了一副涟妃娘娘的画卷,还说王爷六岁时,眉眼间便继承了涟妃娘娘的四分绝色。”

端木焱想起自己那美绝人寰的娘亲,记忆仍旧那么清晰。娘亲的手抚着他的小脸,对他说:“焱儿,天要变了,你出宫去吧,不要再回来。”

温柔的、睿智的、坚强的娘,却……

端木焱的眼眶有些湿润,忙闭上眼睛,不让眼中的恨意倾泻而出。

小小的洞穴内,响起唐佳人轻哼声,以及微微的鼻鼾声,竟驱散了可怕的安静,安抚了心头的恨意。

第二十三章:佳人出手不同凡响

天色微亮,肖劲和邓琥刚有所动作,端木焱便醒了。这种时候,能睡得香甜的,怕是只有唐佳人一人而已。

肖劲抱拳道:“王爷,我们应启程了。从这里走出群山,最快也要七天。”

端木焱垂眸看向美梦正酣的唐佳人,见她嫣红的小嘴微张,心生柔软,细看两眼,觉得她好像胖了点儿。他暗笑自己乱想,轻轻抬起唐佳人的头,放在了地上,而后站起身,道:“走吧。”

肖劲儿轻声问:“不带上唐姑娘?”

端木焱冷着脸回道:“不带。”推开长草后,外面一片生机盎然。小鸟停在树梢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变成了一条条的光束,美中透着生意盎然。

端木焱转过身,用长草挡好洞口,这才向外走去。

唐佳人睁开眼睛,坐起身,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纠结道:“要不要帮他这个忙呢?前路很危险,好怕没命回去见休休呀。”歪了歪头,“答应帮他娘的人会是谁呢?”咧嘴一笑,“总之不是我。”打个哈欠,又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摸了摸肚皮,坐起身,拿起一根干柴,随手一扔,将挡在洞口的长草打出一个豁口,让阳光洒落进来。

她打开包裹,捏起一块糖,扔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她打开《菊花残》,快速翻看了一遍后,竖起两根手指头向上向下向前各戳了两下后,夸张地赞叹道:“怪不得大长老说修炼此法能得子,啧啧…… 果然凶猛。”

收好书,将其塞进靴子里,然后将钱袋子藏进袖口,打开二长老给的荷包,看了看路线和地址、人名,这才将两只小纸团扔到尚未烧干净的炭火上,看这它燃烧成灰烬。

她将所剩不多的糖块塞进荷包,放进了怀中,还拍了两下。

唐佳人将匕首归入木鞘,送入另一只靴子里藏好,而后凑到那只空空如也的小铁锅前,像一只小黑熊般闻了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渴望吃美食,且吃完后,身体会变的格外有劲儿。

想到美食,禁不住又想到了端木焱。

唐佳人果断决定,就与他同行了!唐门中人,哪能说话不算数?尤其是面对会做美食的人,注重承诺,那是基本的美德。既然是唐门中人许下的诺言,且让她来完成吧!

唐佳人蹭地站起身,却一下子磕碰到了脑袋,痛得呲牙咧嘴。

她揉着头,重新蹲下,将包裹布拧成麻花样,而后系在了额头上,保证那些短发不会遮挡她的眼睛,这才收好盐巴,将铲子别在裤腰上,而后拎着小铁锅,弯腰出了洞穴,去追端木焱,但愿赶得上午饭。

不得不说,唐佳人的脚程绝非常人可比。

一不小心,跑到了端木焱等人的前面,恰好看见有黑衣人在打水做饭。

唐佳人的眸子一动,捡了块石头后,偷偷爬上树,当那黑衣人端着清水从树下走过时,她扔出石头砸在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警觉地回头,喝问:“谁?!”

唐佳人手一抖,将黄色的小药丸丢入黑衣人捧着的水中。黄色的小药丸遇水便化开,看不出任何异样。

黑衣人看了看,也没看到人,这才端着水来到避风处,将其放在火堆上,往里扔了些干饼和肉干,煮开后,盛了一碗给福田,道:“公公请吃。”

福田嫌恶地看了眼汤水,装腔作势地道:“此等粗鄙的东西,真是难以入口。为了大事,也只能将就了。”言罢,伸出手,接过碗。

黑衣人奉承道:“公公乃金贵之人,且先委屈些,天大的富贵在等着公公呢。”

福田笑道:“你小子倒是个精灵的。”

黑衣人立刻跪地,磕头道:“谢谢公公夸奖。公公若不嫌弃,奴才的背,给公公当桌子。”

福田伸手挑起黑衣人下吧,别有深意地一笑,道:“公公记得你的好了。”言罢,竟还飞出一记媚眼。

唐佳人躲在石头后,将一切看在眼中,竟还跟着学了学。那眼神、那翘起的兰花指、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别说,真挺是那么回事儿的。最起码,入木三分。

福田喝了口汤,这才对其他六名黑衣人道:“都吃口吧,等会儿还有活儿要干。”

剩余六名黑衣人,一同点头抱拳道:“谢公公。”

福田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喝了两口后,就再也吃不下了。他将碗放在了黑衣人的后背上,轻叹一声。

甘愿当桌子的黑衣人问:“公公有何烦心事?”

福田道:“山里茫茫,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鬼东西。”

黑衣人道:“公公无需担心,咱们堵得位置,都是出山的捷径。他们若舍近求远,三里的野兽就够他们喝一壶。再者,那东锦衣卫的人,都被我们杀了。肖劲和邓琥更是身受重伤,就算有支援,也是从山下来。”

福田点了点头,笑道:“有道理。”转而却皱眉道,“他们那边有个小丫头片子,不知是什么来路,善毒,防不胜防。”

黑衣人道:“以公公之能,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她。小小丫头片子,何惧之有?!”

福田目露凶光,咬牙道,“待咱家抓到她,定要活剥她的皮!”言罢,扯动脸皮,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也动不了。他惊恐地尖声道:“我中毒了!”

正喝着汤的四名黑衣人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大惊失色,蹭地站起身,碗从他的后背跌落,滚了一地的汤水和肉块。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隆一声。

黑衣人警惕地问:“谁?!出来!”

唐佳人抱着腿,躲在石头后,道:“我不!”

黑衣人微愣,提刀便冲了过去。

唐佳人抬头,看向黑衣人,问:“你为什么不喝汤呢?”

黑衣人怒目而视,吼道:“原来是你下毒!拿命来!”

唐佳人吼道:“你中毒了!”

刀停在唐佳人的面前。目露疑惑之色,问:“你给我下毒了?”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点头,道:“对,下毒了。我不休门人,从来不说谎话。”一旦说谎话,就必须灭口,不能让别人知道。

第二十四章:鸟人在树上

黑衣人本不信,但见周围倒下一片,便猜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便是福公公口中的用毒高手。他惜命,不敢大意,于是威胁道:“把解药给我,不然杀了你!”

福田眼前发花,听见二人对话,心中更是心急,奈何舌头不好使,只能用颤抖的手,从衣袖里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嘴里,这才缓了一口气,道:“别信…… ”

黑衣人扭头看向福田:“公公…… ”

唐佳人见机极快,轮起背在身后的大铁锅,狠狠砸向黑衣人的头。

铁锅锅底出现一个坑。

黑衣人转回头看向唐佳人,摇摇晃晃地道:“你说,我中毒了…… ”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对呀,你中了一种毒,叫晃呀晃的缺心眼。”

唐佳人一根手指点在黑衣人的额头,黑衣人直挺挺地倒下,却又站了起来,咬牙道:“你不是说,不休门不说谎吗?!”扬起刀,砍向唐佳人。

唐佳人躲开致命一刀,抽出腰间的锅铲,狠狠戳了下黑衣人的喉咙。

黑衣人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后仰,倒地不起。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啧了一声,道:“不说谎,还是不休门吗?江湖这么危险,何必如此较真儿?”一摇头,看向福田。

福田正在恢复中,忙向后躲去,用尖细的嗓子道:“姑娘,我们有话慢慢说,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打,这样是不对的。”

唐佳人靠近福田,道:“你说,要剥我皮。”

福田立刻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老奴哪儿觊觎姑娘的皮啊。”

唐佳人眨动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真的?”

福田点头。

唐佳人转身走开,不一会儿,用树叶包裹着一堆小黑球回来。

福田眸光收缩,尖声问道:“你…… 你干什么?!”

唐佳人抽出锅铲,戳了下福田的喉咙。

福田被迫张开嘴。

唐佳人将一大堆的小黑球倒进他的口中,而后用锅铲拍了一下福田的下巴,迫使他闭嘴,咽下那些黑球。

福田只觉得一股子十分恶心的味道在他的口中绽开。他目露惊恐之色,捂着喉咙问:“你!你给咱家用毒?!”

唐佳人眯眼一笑,回道:“我下毒,你竟敢吃解药,这是瞧不起我。我喂你羊粪蛋吃,怎么了?有何不对?”

福田胃中一顿翻滚,一扭身,哇哇大吐了起来。

唐佳人捂着鼻子后退,含糊地道:“这就对了,都吐干净。”

福田吐得上起不接下气,险些丢了小命。

待他终于吐干净,心中竟然一喜,暗道:吐过后,毒竟然解了。贱人,你的死期到了!

福田悄然摸出一根一指半长的钢针,装出体力不支的样子,转过身。

谁知,明面便是一团粉色的烟雾。

唐佳人怒声道:“你竟然想用针戳我!这回,你死定了!”

福田的眼前发黑,却挣扎着为自己辩解道:“老奴…… 老奴看姑娘衣服破了,想…… 想给姑娘缝…… 缝一缝…… ”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唐佳人唏嘘道:“大长老说得对,江湖太险恶了。”

唐佳人在六人的身上摸了摸,摸出几块散碎的银两和五包肉干、五壶水,一些调料和一堆面饼,以及一块属于福公公的牌子。

唐佳人捡了些柴火,然后抱着腿,等端木焱来。

耳边,响起细微的咀嚼声,虽然微不可查,但因是咀嚼声,所以没能逃过唐佳人的耳朵。

唐佳人站起身,直接走到一棵树下,仰头看去。

树上站着一个人,穿着绿色的衣袍,脸上和手上都涂抹着绿色的汁液,头上还缠着由柳条编织的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树精,已经和树融为了一体。他嘴里叼着一个青绿色的枣子,左手抓着一个泛黄的本子,右手拿着一只炭笔,正在快速地书写着什么。

唐佳人问:“喂,你吃什么呢?”

绿袍男子书写的手微顿,垂眸看向唐佳人,两口吞掉枣子,吐出枣核,用手抓住,轻轻放到腰间的一个布袋子里,这才问道:“看得见某?”微微皱眉,碎碎念叨,“怎么可能?某已经乔装打扮到了牙齿,全心全意当自己是一棵树,怎么可能被发现!”冲着唐佳人扬了扬下巴,“你不应该看见某,懂?”

唐佳人摇头道:“不懂。莫非你,不是人?”

绿袍男子点头,正色道:“某是林中仙人。”

唐佳人疑惑道:“难道不是鸟人?”

绿袍男子认真道:“仙人!”

唐佳人眨巴这大眼睛,问:“认真的?”

绿袍男子点头。

唐佳人微微皱眉,而后道:“那你变成一颗又甜又脆的超大枣子。”

绿袍男子歪头看了看唐佳人,而后挥了挥手,就跟赶小鸡似的,道:“去去去,一边凉快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盯着某看,懂?某脾气不好,恼火了会揍人,懂?”

唐佳人指了指被她放倒的六名黑衣人,而后又仰头看向绿袍男子。

绿袍男子蹲下,口气柔和了些许,商量道:“就当看不见,行不?”

唐佳人伸出手:“给我枣子,你爱站多久站多久。”

绿袍男子的弯了弯唇角,道:“小丫头,你这是要打劫啊。”

唐佳人歪了歪头,乖巧地道:“我那儿有那胆子呢?”咧嘴笑,“你说,孤男寡女共处山中,应该发生点儿什么事儿?”这话,端木焱曾问过她来着。

绿袍男子细细打量着了唐佳人两眼后,又开始在本子上刷刷写了起来,口中还念叨道:“不休门,善毒,亦正亦邪,门中女子于深山中勾引男子,吸其精血…… ”

“不对!”唐佳人一把扯过男子手中的本子和笔,划掉吸其精血四个字后,刷刷写到:骗其美食,弃其美色。男子若不从,打之!

绿衣男子看了看树下,又看了看蹲在他身边的唐佳人,然后又看了看她写得东西,赞道:“姑娘真乃跟踪潜伏、爬高上树、偷猫床底、杜撰瞎编的行家里手。不如加入我……咳……后会有期。”男子夺了本子和笔,在绿林间纵跃,眨眼间消失不见。

佳人虽是难得一见的好种子,有资格为他效劳,但他此番出行,不宜让人知道。毕竟,江湖之事偶尔八卦一下无所谓,但涉及到皇家,还需万分谨慎。若不能得到一击毙命的证据,他可以一直忍痛保持沉默。

绿袍男子跑得远了,才停下脚步,倚靠在树干上,眯眼看着唐佳人的方向,发出一声绕梁三日的轻叹,伸手摸向腰间的零食包,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远处,唐佳人坐在树干上,眺望着端木焱的方向,拉开零食包,取出一枚青翠的枣子,塞进口中,咔嚓一口咬下。

酸酸甜甜,真好吃。

第二十五章:做个混世魔王

阳光有些刺眼,唐佳人干脆跳下树,用清水洗了把脸。

端木焱来的时候,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唐佳人一边玩火里添加柴火,一边打着哈欠,而她周围则是躺着六位黑衣人,其中竟然还有福田!

端木焱忘记隐身,呆愣愣地站起身。

唐佳人看见了端木焱,高兴地直摇手,口中还喊着:“快来快来!”

端木焱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肖劲拦下他,小声道:“以防有诈。”给邓琥使了个眼神,邓琥点头,拔出大刀,走向唐佳人。

他检查了一下那些挺尸的黑衣人,而后对肖劲点了点头,道:“大人,他们都中毒动不了了。”

端木焱快步走向唐佳人,脚步有些急切,心中竟升腾起一种自豪感。

他想抱抱她,用力的拥抱。

然而,当他走到唐佳人的面前,刚要张开双臂,唐佳人却塞给她一只锅和一包肉,且笑吟吟地道:“做饭吧,好饿。”

端木焱抱着锅,攥着肉干,满腔的感情无处发泄。他堂堂王爷,竟沦落成为了伙夫?!简直无法置信!

摔锅!对,摔过表达一下自己高贵的身份,让唐佳人长个教训!

不过…… 也确实到了饭口,还是先做饭吧。

端木焱沉着脸,将锅又塞给唐佳人,道:“去刷锅!”

唐佳人倒也痛快,拎着锅就跑了。

肖劲看了看躺了一地的黑衣人,对端木焱道:“王爷,福田带的人都在这里了。这五人,应该就是另一组人马。如此,末将可以招自己人速来。”

端木焱手中拿着锅铲,一脸肃杀之气地问道:“你能确保来的人中,没有叛徒?”

肖劲摇头,苦笑道:“若是以前,末将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些都是兄弟。如今…… 却是不敢。”

端木焱用锅铲指了指福田:“废了武功,断其四肢,不许见血。至于其余人…… ”眸光一凛,冷笑道,“杀!”

肖劲和邓琥同时应到道:“诺!”

肖劲问:“可要…… 剁掉右手?”

端木焱负手而立,道:“与本王为敌者,不留全尸。”

肖劲犹豫道:“王爷即将回宫,还是要争个好名声的。大皇子身为储君,却沉迷女色、终日宣淫;二王爷名声极好,看似温润美玉,与世无争…… ”

端木焱道:“指挥使这看似两个字,用得有些微妙。”

肖劲抱拳道:“末将效忠六王爷,自然知无不言。”

端木焱哈哈一笑,赞了声:“好!”

肖劲继续道:“依末将拙见,王爷回朝,还是要先得人心才好。”

端木焱却道:“非也。谦卑不如二哥;孝顺不如四哥,五哥已薨,本王莫不如做个混世魔王,方能踢开这局面。”

肖劲眼睛一亮,赞道:“王爷高见!”

端木焱垂眸看着脚下黑衣人,道:“魔教教主战苍穹,名声在外,最喜砍掉人拿剑的手。此事不用刻意宣扬,自有人会去联想。”勾唇一笑,“这些残暴的名声,且让他担着吧。多多少少,他也不在乎了。”

肖劲望着端木焱,觉得这样的端木焱虽不是什么磊落君子,但绝对会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他的回归,定会搅乱某些固定的布局。

邓琥举刀,要砍黑衣人的脑袋。

端木焱立刻阻止道:“拖走再杀。”

邓琥应了一声,将人一一拖到凹处,直接扬土盖住那些黑衣人的脸,生生将其憋死,而后剁下他们的手,扔得远远的。

锦衣卫的人,素来不是什么善茬,动用酷刑的手段,更是残忍到令人难以想象。他们就是一把快刀,只听命于当今圣上。然,圣上体弱多病,三位皇子和手握重权的大人,就连大宦官都瞪着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皇位,伺机而动。如今,六王爷回归,虽看似弱势,但若圣上有心,未尝不会杀出一匹黑马。因此,肖劲和邓琥才会拼上性命,也要夺得这从龙之功!当然,前提是,圣上能多活几年。

肖劲在废掉福田的武功后,又用刀背敲断了福田的四肢后,将其丢在脚下,而后对端木焱低声讲解起京城里错综复杂的关系。

二人一个讲,一个听,目光却都望着唐佳人的方向。

不消片刻,但见她笑容璀璨,脚步轻快,双手端着一锅水,正屁颠颠地往回跑。那速度真是既快又稳。

肖劲压低声音,对端木焱道:“王爷若能得唐姑娘相助进京,事半功倍。”没有挑明的是,您就辛苦辛苦,多做点儿好吃的给唐姑娘吧。

端木焱攥紧手中锅铲,感觉到了足可以改变历史的重任,即将展开在他手中的这把锅铲之下。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想他堂堂六王爷,竟然要靠厨艺勾搭一名女子同行保护自己,真是…… 悲哀啊!

不过,端木焱不得承认,唐佳人确实是只奇葩花。那些杀机重重和刀光剑影似乎都和她无关,她只沉浸在吃货的世界里,渐行渐远。而那些残忍的杀戮和凶狠的争斗,明明就围在她的身边边。若是一般女子,怕是早就吓得噤若寒蝉了吧?偏偏,她不。

端木焱望着唐佳人的目光,有些灼热。

唐佳人一鼓作气的跑回来,将锅往端木焱的怀里一塞,迫使他用双手抱住,自己则是往地上一坐,道:“做饭吧。”

端木焱听到这三个字,心口就是一振抽动。唐佳人对他说得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做饭吧!

该死的做饭吧!

端木焱将锅放到地上,凶巴巴地道:“你的锅呢?”

唐佳人用手指着石头堆那里,道:“锅扔那了。”言罢,看向肖劲。

肖劲走过去,将锅捡起来,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肖劲咧嘴一笑。

肖劲不自然地回以一笑。

端木焱看在眼中,心中格外不爽,用锅铲狠狠敲了一下铁锅。

肖劲知趣儿地走开。

唐佳人一脚踹过去,凶道:“干嘛!吓唬人呀?!”

端木焱冲着唐佳人挥了挥锅铲,而后一扭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往地上一坐,对肖劲道:“你去猎杀些野味,然后采些野菜。”

肖劲领命,背起弯弓,捂着伤口去打野外,挖野菜了。实话,在他眼中,什么菜都像野菜,又都不像野菜。鬼知道野菜长什么样子。伤口很疼,却怪自己,怨不得别人。他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笑的人,但唐佳人就是有种能力,让你跟着笑。哎……

第二十六章:你的那么短

邓琥偷眼瞧着,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去帮肖劲挖野菜。他对野菜这种东西,还是有点儿印象的。

端木焱拨弄着火堆,问唐佳人:“怎么又寻来了?不知道前路危险吗?”

唐佳人道:“一到吃饭的时辰,就格外想你。”

端木焱拨弄柴火的手,微顿。

唐佳人继续道:“为了不让你将自己饿死,不休门大弟子唐佳人决定,把你送到……对了,你要去哪里来着?”

端木焱的感动还没等升温到最高点,便被一盆冷水浇灭了。端木焱暗道: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压根就没想着他。那脑袋也不小,整天想什么呢?不会是想那该死的休休吧?回宫后,他决定要养条狗,名字就叫休休。

他心中怒火翻滚,冲着唐佳人吼道:“回宫回宫回宫!爷都说多少遍了!爷要回宫!”

唐佳人被吼得头皮麻烦,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回宫回宫回宫…… ”猫儿一样地看着端木焱,“你别吼了。”

端木焱觉得唐佳人好像有些畏惧他,这种感觉真是…… 好得不要不要的。他脸色稍霁,唇角悄然弯了一下。

唐佳人却小声嘀咕道:“嘴有些臭,万一影响我的食欲,多不好。”

端木焱弯起的唇角,在抖了几抖后,终是无力的放下。他盯着柴火道:“你直接气死爷得了。”

唐佳人的嘴角弯起,笑道:“我哪里舍得呀。”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有气无力地问:“下一句是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气死了,谁做饭?”

端木焱攥着干粮饼,大声假笑:“哈!哈!哈!”

干粮饼被他攥碎,变成屑,向地面飘去。

端木焱转头去看唐佳人,却不见其人。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人。他心中生疑,准备放下干粮饼,却发现自己手下有颗人头!

唐佳人躺在地上,正张着小嘴,接他手中的干粮屑。

端木焱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问:“好吃吗?”

唐佳人往嘴里塞了粒枣子,道:“搭配青枣吃,还行。”

端木焱皱眉,问:“哪儿来的枣子?”

“树上结的。”唐佳人坐起身,摸了摸脸,确定还有干粮屑后,用手指头捏起来,放进口中。哦,对了,唐佳人打死不承认的事儿,还有一件,就是偷吃的。枣本就是树结的,她吃枣,枣树都没说不让,谁也没资格瞎逼逼。

端木焱想到自己食不果腹的日子,稍作联想,难得的产生了几分怜惜之情。唐佳人无父无母,小时候定然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才会如此嗜吃如命吧?

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就像一江春水般粼粼动人。他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等我回宫,定善待你。”

端木焱长得像涟贵妃。涟贵妃在入宫前,便已是绝艳天下第一美人;入宫后,更是深得圣眷,令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眼下,端木焱虽穿着粗布衣裳,但华贵的气质和绝艳的脸庞,以及那温柔的眼神,无一不是迷人的毒药。

唐佳人望着端木焱,眼神有些发直。

端木焱露齿一笑,道:“你现在可以想想,到时候和爷要些什么。”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

端木焱问:“这是何意?以前不都是伸到四根手指了吗?”

唐佳人道:“不对,以前已经伸到五根手指了,只是你不知道。我现在说得是另一码事儿。你忘了,在要我馒头的时候,说要满足我一个愿望来着。现在又许诺,说回宫要善待我。”晃了晃两根手指,“这是两个诺言哦。”

端木焱攥住唐佳人的两根手指,道:“对,这是两个诺言。前者和你有关,后者和我有关。”

唐佳人问:“认真的?”

端木焱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眯眼笑着,就像一只吃到鸡的小狐狸。

端木焱心中温暖如春。

缘分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这种东西靠是不是时间长短,而是擦肩时而过的刹那,能牵住对方的手。

端木焱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道:“你刚才说五次?记错了吧?”怎么可能被她看光五次?顶多四次。

唐佳人认真道:“真的是五次。”言罢,还伸出手,摇了摇,转而轻叹一声:“哎…… 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你总光屁股在我面前晃悠。”

端木焱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拔高了声音,道:“我?!”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端木焱的鼻子,认真道:“对,就是你。”表情边的落寞,好似有些不甘心,“原先休休说,人是猴子变得,我还不信。我觉得,人和猴子有很大的差别,最起码,我们没有尾巴呀。看到你后,我才知道,人真的是猴子变得。你看,你就有尾巴,不过长在了前面,不在屁股上。”眼睛一睁,变得灼灼明亮,“端木焱,你看猴子的尾巴,能卷着树干,来回荡呢。你能吗?”

端木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胯间,感觉那里有些烫、有些僵、有些……疼。

他忍着暴走的冲动,转过身,不让唐佳人盯着自己那里看,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粗哑着嗓子,生硬地挤出两个字:“不能。”

唐佳人面露希望之色,转而却也释怀了,道:“也是,猴子的尾巴那么长,你的…… 那么短。”

你的那么短?你的那么短!你的那么短!!!

一句话,五个字,生生刺激了绝艳无双的六王爷,当即扬起手中的干粮饼,糊了唐佳人一脸!他怒而起身,扯开腰带,嘶吼道:“谁短?!谁短!你给爷看清楚……”

唐佳人抹了把脸,抓了把趴满了蚂蚁的土,直接扔进了端木焱的裤裆里,怒吼道:“短尾巴!你就是短尾巴!”从此后,短尾巴三个字,既成了六王爷的心头恨,又成了他的别称,甩不掉呀。

端木焱疯了!他抖呀抖的,抖掉了土,却抖不下那些蚂蚁。

肖劲和邓琥回来,看见得便是六王爷在耍流氓。

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场面,他们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去掀女子的裙子看脚,或是将手探入女子胸口摸乳,唯有六王爷,当真是源于民间的一股清流啊!看人家这流氓耍得,直接脱了自己裤子给别人看。啧啧…… 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呀。

肖劲和邓琥怕被灭口,放下小野猪,齐齐转过身,继续挖野菜去了。这野菜,怎么就那么难找!

许是这次争吵给彼此都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两个人一直不肯搭理对方。

气氛有些凝重,六王爷一脸肃杀之气,攥着匕首,一刀捅进了肉里,而后快速地剥皮,剔骨,剁肉。唐佳人只盯着火堆看,连眼神都不敢乱飘,就怕看见血。

按理说,想她这种嗜吃如命的人,不应该怕血啊。被她咬在嘴巴里的肉,在做熟前,不都是血淋淋的?偏生,客服不了,就是不敢看血,一看就昏。

肖劲和邓琥去而复返,主动将野菜都洗干净。

端木焱拿起另一只凹进去的锅,横了唐佳人一眼,用拳头将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然后烧水,挑选了一些带甜味的野菜,简单在开水中烫了一下,捞出来,碾碎,扔进盐巴搅拌了几下。

端木焱片下小野猪身上的肥肉,恶狠狠地拍在锅上,待出油后,将从野菜堆里找到了小头蒜扔进锅中,不停翻炒出蒜香,而后将野猪肉片放入锅中,一片片煎好,撒上点盐巴,而后用树枝当筷子,夹着薄薄的肉片,打成卷,沾着绿色的野菜汁吃了口。

野猪的肉不太好咀嚼,但这头野猪很小,肉倒也肥嫩。尤其是,切成小薄片后,味道与猪肉无异,口感极佳。

唐佳人吞咽着口水,慢慢挪动屁股,靠近锅,拿起邓琥准备好的木枝,学着端木焱的样子,夹起一口肥美的肉片,在端木焱的碗中沾了沾野菜汁,而后送入口中咽下,香得闭上了眼睛,差点儿将舌头吞掉。

新鲜的小野猪肉十分肥美鲜嫩,微腻,裹着甜兮兮的野菜汁吃,既解腻,又更加香甜可口。这样矛盾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唐佳人的味蕾。

端木焱也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切肉,扔肉,烤肉。

唐佳人也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夹肉,沾汁,吃肉。

端木焱想:撑死你个饿死鬼!

唐佳人想:累死你个劳命鬼!

肖劲和邓琥发誓,他们真的是眼睁睁地看着唐佳人吃掉了整只小野猪!小野猪也不算大,也就一百来斤!一百斤啊!

唐佳人吃完,一抹嘴,寻来处阴凉地,用大树叶盖住脸,就那么摊开四肢,大咧咧地睡了。

端木焱默默无语地将干粮咬进嘴里。他发誓,自己真的只吃了一片鲜肉。

肖劲和邓琥默默捡起骨头,熬汤。

这一顿饭,竟然吃到了天黑。以这种速度,何时才能出山啊?带着唐佳人,到底是对是错?哎…… 一言难尽啊。

第二十七章:酷刑烹肉

唐佳人离开的第一晚,唐不休失眠了。

他挽起袖子,掏出唐佳人更换下的脏衣服,扔进木盆里,混合着草木灰,不停地搓洗着。

唐佳人离开的第二晚,唐不休疯了。他像唐佳人一样,悄然潜伏着,然后摸进别人家门,开始偷东西吃。毕竟,他不善此道,终是暴露了。但是,唐门里的老人们却都当作没看见,继续装睡,心中却惶惶不安。唐不休身为唐门门主,却自称不休老祖,不着调是不着调,可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至今没做出什么背叛唐门的事儿。如果真疯了,有些…… 可惜…… 吧?

后面那个“吧”字,充分体现了唐门中人真实的想法。

唐佳人离开的第三天,唐不休将唐佳人和自己的衣物打包好,背在身上,毅然决定去找唐佳人。蘑菇不在的这几天,他吃什么都没味。长此下去,他怕自己修炼不成仙,反倒变成孤魂野鬼。再者,他身为师傅,自然要包容大度,且再给蘑菇一次机会,让她极其认真地问问自己,要不要与她同行。

唐不休站在石头上,垂眸看了隐世唐门一眼,转身走了。

三位长老从暗处走出,纷纷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二长老道:“还记得,不休十多岁那会儿,整天想方设法要出山历练,自从他捡回了蘑菇,就哪儿也不想去,终日守着她。”

三长老冷着脸,道:“不休不出门,难道不是因为他怕走丢后,找不到回来的路?”

二长老瞪眼道:“要不要这么耿直?!”

大长老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不休从不怕走丢,却因为佳人不肯出山,难道不是怕走丢好,再也看不见佳人?”

二长老疑惑道:“按你这么说,不休对佳人情非一般,怎么…… 一直畏首畏尾?”用手拍着胸口,“这可不像我唐门少主的行事作风。”

大长老感慨道:“问世间情为何为,直叫人犯迷糊啊…… ”

三长老:“不休回来了。”

大长老和二长老顺着三张老的目光望去,但见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呆愣愣地站在他刚才出发的地方,目光茫然地看向三位长老,而后拉动脸皮,十分自然地一笑,道:“早啊。我去寻蘑菇了,归期不定。”摆了摆手,潇洒至极地走了。

三位长老炒着手,站在原地没动。是人就有好奇心,他们的好奇心便是,唐不休到底还会不会转回来。

亏者三人入定的功夫了得,愣是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两个时辰。

不得不说,唐不休身为唐门门主,还真不令他们这些老人家失望。

唐不休再次站在他离开的那块石头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三位长老身上,点点头,笑道:“是不是可以吃午膳了?我吃完再走。”跳下石头,直奔厨房,囫囵吞下一碗大米饭后,再次出发了。

三位长老继续站着不动。

唐不休回头,挥了挥手手,道:“都回吧,别送了。没准儿过一会儿我还回来吃晚饭。”跳上石头,再一次进入林子里。

大长老轻叹一声,二长老直摇头,三张老道:“依我之见,若不休再回来,我们还是…… 送他出山吧。”

三位长老等到月朗星稀,终是放下心,拖着僵硬如石的老腿,捶着酸痛难忍的后腰,爬回到自己屋里。饭,不想吃。自从唐佳人走后,这没人抢的饭菜,还真就失去味道了。

隔天,三人醒来,在院子里刚摆开架势,准备活动一下身子骨时,却看见唐不休打着哈欠从自己的房门里走出来。

三位长老因扭头扭得太快,只听齐刷刷地咔吧一声,三位长老同时扭伤了脖子。

唐不休径直走进厨房,随口吃了点东西,然后背上自己的大包裹,在三位长老歪着脖子的注目中,直接跳上房檐,飞身而去。这一次,他连招呼都不打了。打什么?说没准回来吃晚饭?嗤……

二长老歪着脖子问:“这…… 要不要给不休留晚饭啊?”

大长老歪着脖子回道:“留吧。”

三长老歪着脖子道:“午饭一并留些。”

这一次,唐不休没再绕回来唐门,却在山里打起了转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横插群山多个来回。

至于唐佳人,她则是美梦正酣。

端木焱吃完硬邦邦的肉干后,看向福田。

肖劲会意,冲着邓琥使了个眼神。

邓琥将干粮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走向福田,用一壶水将其泼醒。

福田张大嘴,在倒吸气中醒来。那张白嫩无须的脸,瞬间扭曲成一团。痛,无法承受的痛瞬间袭击了他,让他恨不得在这一刻死去。然,比疼痛更让他惊恐的是,他的内力竟悉数散去。

他是没有子孙根的人,内力便是他最宝贵的东西。若没有了内里,他与普通阉奴又有何种分别?

福田面无人色,身体在不停地抽动,汗水顺着脸滑落,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看起来就像在承受酷刑。

邓琥喝问道:“说!是谁派来来行刺王爷!”

端木焱呵斥道:“小点儿声!”转头,看向唐佳人的方向。见她没心没肺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心中竟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他处处为她考虑,她吃肉都没想着给他留一口!

邓琥立刻小声对福田道:“你说,谁派你来的?”

端木焱转回头,冲着邓琥吼道:“你撒娇呢!”

邓琥不会了,垂头道:“回禀王爷,下官的娘是江南女子。下官…… 下官一小声说话,就有点儿江南调调儿。”眼神偷偷瞥向肖劲,求他解围。

肖劲走到福田面前,冷声问:“说吧,别活着遭罪。一如你了解东锦衣卫营,本官也对你们这群阉党知之甚详。你们整治人的手段极其阴损,听说有一招,名曰烹肉。”

福田那张扭曲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他硬着脖子,虚弱地道:“涟妃曾亏待咱家,咱家记仇,发誓要杀她儿子!”

肖劲冷笑一声,将铁锅烦放到火上,又将猪皮扔进锅里,让有油脂的一面贴着铁锅,不一会儿便发挥阵阵香气。

唐佳人含糊地道:“什么味儿?”

端木焱转身,挡在唐佳人面前,回道:“屎味!”

唐佳人嘀咕道:“你全身都是屎味。”

端木焱气结。

肖劲对邓琥道:“找块木头,塞他嘴里。”

端木焱一摆手,道:“不用。”

肖劲一点头,对邓琥道:“扒掉他的衣服。”

邓琥一言而行。

端木焱回头看了看唐佳人,恶意地一笑。

肖劲挑起吱吱冒油水的野猪皮,在福田的极度惊恐中,将有油脂的一面,拍在了他的胸口。

福田发出惨叫:“啊!”

唐佳人瞬间坐起身,看向福田。她的眼睛盯着某个不太对劲儿的位置,一点点儿瞪大。

端木焱有些后悔了,立刻蹲下,捂住唐佳人的眼睛。

唐佳人扯下端木焱的手。

端木焱恼火道:“别看了!闭眼!”

唐佳人再次去扯端木焱的手。

端木焱紧紧捂着唐佳人的眼睛不放。他怕,怕唐佳人的眼中都是惊恐和惧怕,以及…… 对他的厌恶。唐佳人确实折磨了他,但也带给他无比珍贵的惬意和放松。他让她看这么残忍的场面,确实不应该。

唐佳人放弃挣扎,端木焱却仍旧捂着她的眼睛不放,道:“答应我,不看。”

唐佳人嘟囔道:“不看就不看呗。”

端木焱问道:“认真的?”

唐佳人没有回答。

端木焱追问道:“回答呀。认真的?”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极是认真。”

这一问一答,是唐不休和唐佳人约定好的“真诚”。无论何种情况下,但凡回答“极是认真”的那个人,必须是真诚的、认真的、信守诺言的。

端木焱不知其中缘故,却知道唐佳人对这种一问一答有着超出现象的执着。他放开手,却用身体挡住了唐佳人脸。

唐佳人又躺回到草丛中,捡起大叶子,盖住脸,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尾巴都断了。”

福田的惨叫声徒然拔高,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就此挂掉。

有的人怕疼,有的恼火别人小瞧自己,福田则是最恨别人说他子孙根没了。他是没了,但就是不许别人说。但凡笑话他是阉人的狗,都被他想办法弄死了。

许是心中被唐佳人在无意间桶了一刀,福田变得疯狂。他笑着嘶吼道:“咱家没子没孙,死了倒也干净!”

端木焱转身看向福田,冷冷地道:“你是没子孙,可你哥哥有儿子,且过继到了你的名下。这么多年,那儿子被你养得跋扈,当个了小知县,为祸一方。你安心的上路,本王一定会招待好你们全家!”

福田目露震惊之色,随即被深深的恐惧所取代。他没想到,端木焱竟然知他甚详。说端木焱没有自己的势力,谁信?

邓琥喝问:“你到底说不说?!”

福田立刻哑着嗓子吼道:“是太子!是太子让奴才来的!”

端木焱用脚踢起一截木头。

肖劲接住后,塞进了福田的口中。

邓琥揭开已经冷却在福田身上的野猪皮,生生扯下他一层的皮肉!

福田瞪大了眼睛,眼底快速的充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嘶吼,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第二十八章:得了怪病的佳人

待福田力竭,肖劲扯下他口中的木棒,问:“好生想想,到底是谁派来你的?”

福田一口咬死:“是太子!真的是太子!”

端木焱走到福田面前,垂眸看着他,道:“母妃的事,你知道多少?”

福田摇头道:“不知…… 真的不知…… 涟妃与人有染……”

端木焱有些失控,一把掐住福田的脖子,奴吼道:“没有!我娘没有!”

肖劲劝道:“王爷冷静。这老阉奴在试图激怒您。”

端木焱松开手,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转过身,看向唐佳人所在的位置,冷声道:“让他慢慢去死。”

肖劲和邓琥应道:“诺!”

肖劲将木头重新塞进了福田的嘴巴里,再次动用起了酷刑。

端木焱躺在唐佳人的身边,闭上了眼睛。睫毛间,有泪痕隐约出现。他一把抱过唐佳人,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唐佳人取下挡着脸的大叶子,睁开眼,在落日的余晖中看向端木焱,问:“短尾巴,你怎么了?”

端木焱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他吼道:“爷…… 哎呀…… ”他瞬间瞪大眼睛,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唐佳人,而后伸手捏上她的脸,紧张地问道,“你你你…… 你中毒了吧?脸…… 脸怎么肿这么大?”视线顺着唐佳人的脸往下一看,发现她不但脸肿,就连脖子和身体都一起肿了。

他坐起身,搀扶起唐佳人,捏了捏她的胳膊,问:“疼吗?”

唐佳人摇头。

端木焱皱眉道:“刚才捂你眼睛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这会儿不用细看,也知道是浮肿了。”

唐佳人纳闷道:“我中毒?不能啊…… ”她身在唐门,整日看那帮老头子们斗来斗去的活动身子骨,都不知道被多少毒药砸中过。毒药这种东西,习惯就好。有段时间,她吃饭时不拌点儿毒药都吃不香。

端木焱站起身,拉起唐佳人,道:“走!我们赶快出山,寻大夫给你看看。”

唐佳人也觉得有些害怕,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腰,点头道:“好,走吧。”

肖劲和邓琥闻听此言,快速地解决了福田,整装待发。

唐佳人伸出胖乎乎的手,指了指两只铁锅,道:“带上。”

端木焱心中着急,哪里有空顾及铁锅,当即道:“快走,那些东西不要了。”言罢,扯着唐佳人的手就往前拉。结果,没拉动。

唐佳人固执地指着锅,不动。

端木焱一把抓起一只铁锅,粗声道:“臭丫头,行了吧!”

这时,不远处传来草木快速摩擦的声音。

肖劲紧张道:“不好,有人来了!”借着树干的养护,飞身上树,向不远处望去,而后迅速下树,对端木焱道:“王爷,那些不是我们的人。”

端木焱当机立断道:“走!”拉着唐佳人便跑,结果…… 没拉动。

他恼火地看向唐佳人,咬牙道:“走不走?!”

唐佳人指着另一只锅。

端木焱额头的青筋蹦起,怒声道:“爷上辈子一定是吃了你的肉!”甩开唐佳人的手,开始收拾东西,那动作倒也够快。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坐在了火堆旁,又开始添柴火。

端木焱回头时看见唐佳人如此,竟气得一个倒仰!他低声咬牙道:“你还想打包这些炭火不成?”

肖劲道:“王爷,刻不容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端木焱去拉唐佳人,唐佳人却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副简单的地图,点在某个位置道:“这附近藏着一条小船,只能坐三个人,你们走吧。”

端木焱微愣,松开唐佳人的手,蹲着看了看,记住了那些位置,而后询问道:“你知道捷径,为何不早说?”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山里挺有意思的,不急着走。”

端木焱抬起手,抚上唐佳人的脖子,瞪眼道:“爷不掐死你,真是对不起自己。”这一大手,禁不住惊道,“你又肿胀了!”

唐佳人拍开端木焱的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对邓琥道,“你把那断尾巴的整走。”

邓琥应了声,从石头上扯下福田,扔入茂盛的草堆里,而后往石头上扬了些土,盖住血迹。

肖劲急道:“王爷!”

端木焱问唐佳人:“你不走?”

唐佳人摇了摇圆滚滚的头,且一把夺回一只铁锅。

肖劲抱拳,道了声:“多谢姑娘成全。”言罢,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腕,拉着他向远处跑去。

端木焱回头看向唐佳人,几次张嘴,却都闭上了。他也知道,这炭火还热着,那伙人若看不见人,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去追他们。想逃,难如登天。唯有一人留下,故布疑云,他们才有时间逃走。肖劲和邓琥受伤,且都是东锦衣卫的人,难免会被识破,唯有唐佳人最合适。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端木焱明知道留下唐佳人是对她的残忍,他也曾试图拉她一起走。然,理智终究战胜了感性。他必须活着,活着为娘亲报仇雪恨!活着颠覆这个吃人的王朝!唯一能让他有一丝安慰的事,唐佳人中毒颇深,可能活不长了。照她这么肿胀下去,一定会爆的。她也许不用受严刑逼供之罪。他不耻自己的想法,却又必须那么想。因为这样,会让他的那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良心好受一点儿。不不不,以唐佳人的手段,一定能活!对,她能活!

端木焱被肖劲拉着跑,急忙道:“到京城寻我!”忙将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枚板子扔向唐佳人,扭过头,在纷乱复杂的想法中远去。

那枚扳指滑过天空,直奔唐佳人而去。她抬起手去接,那板子却十分顽皮,愣是擦着她的胖手,落在她身后的石头上,发出啪地一声。

那是一枚通体碧绿的扳指,如今扳指仍在,却是一分为二了。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消失的方向,忙扭过身,捡起两半扳指看了看,但见扳指上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焱。

唐佳人收起扳指,垂眸看了看地上的简单地图,皱眉道:“画得对吧?甚是疑惑呢。”用脚蹭掉出山捷径的潦草地图,简单打扫了地面痕迹,然后取下头上缠着的蓝布,蹲在石头后,裹好胸口,拉高领子,又重新坐回到火堆前,掏出一块糖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啪嗒掉眼泪。她觉得,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中午明明吃得那么饱,结果…… 又饿了!

休休说,撑死最不值得同情。难道,她就要死在别人的嘲笑里吗?不!这样不行!

唐佳人处于对生与死的迷茫未知中,竟忽略了周围的动静。也是,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才甘愿留下来。否则,她不会那么好心,将活命的机会让给别人。

只不过,唐佳人的求生欲很强,哪怕认定自己会死,也会挣扎不停。万一,哪脚踢对地方,她又活了呢?呸呸呸,是又能继续活着呢!对,就这样。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冷冷地问道:“怎么不哭了?”

第二十九章:戴面具的男子

唐佳人抬头,顶着一张包子脸,两只被挤得有些变形的红眼睛,看向说话之人,鼻音颇重的回了句:“我哭不好看,就不哭了。”眼睛微微一张,“你们…… 你谁?”

为首之人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身穿一件暗紫色的衣袍,上面还用青色和钴蓝色绣着一些怪兽,各个儿面目狰狞,看了起来就不像善茬,令人不敢直视。然,瞬间肿胀起来的唐佳人却注意到,这人的腿很长,腰很细,手更是秀美得好似女子。只不过,比女子的手大了很多。

唐佳人伸出自己的手,隔空比了比,十分悲剧的发现,自己的手时候又胖了一圈。

唐佳人这一伸手,让面具男子身后的人瞬间拔出刀剑,齐刷刷地指向唐佳人。

唐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缩着脖子,特怂地问:“伸…… 伸个手,也要被砍吗?”

也不知道是谁,竟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这些人穿着黑色短打,腰间系着同色腰带,手中攥着的武器并不相同,但都会雕刻着一朵奇怪的花。那花的花瓣,好似尖刀,柔软透着狠戾。

有人在周围环式一周后,对面具男子道:“爷,有血腥味。”

面具男子看向唐佳人,冷声问:“你是何人?看见了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唐佳人的眼睛缓缓砸动,看起来十分无害。她磕巴道:“这个……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呢。”咧嘴一笑,样子比哭还难看,“你猜…… 我是谁?”

面具男子的属下,直接将剑送到唐佳人的脖子上,喝道:“快说!不许油腔滑调,否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那长剑跟着她移了一移,她继续扭着屁股往后躲,那长剑就继续跟着她移动。

终于,持剑者不耐烦了,怒声道:“再躲,杀了你!”

唐佳人回应持剑者的是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格外嘹亮。

众人,傻眼了。

唐佳人也觉得有些丢人,真相毒翻他们,奈何手上没有药了,只能一扭头,恨恨地道:“我警告你们,最好离我远点!你们没看见,我正在迅速肿胀吗?等会儿爆了,崩你们一身毒血,可别说我没有善良的提醒!”

持剑之人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糊弄谁呢?说!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别怪我心狠手辣!”言罢,竟是要用剑消掉唐佳人的耳朵。

唐佳人将大锅抓起,挡了一下后,怒道:“我都要说了,你还刺!你是缺心眼吗?你弄疼我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别说持剑之人了,就连所有人都没见过被围后还如此嚣张的胖纸。都说胖人心宽体胖,这心到底又多大啊?真是控制不住的想要远目啊。

面具男子道:“退下。”声音并不发狠,却冷得骇人。

持剑人退到一边。

面具男子对唐佳人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唐佳人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本真经地道:“我是不休门的大弟子,准备到江湖中历练一番。路经此地,发现自己中毒了…… ”声音微顿,用手捂住脸,痛苦地哀嚎道,“这让我怎么活啊?!”

唐佳人的内心确实很痛苦,奈何肚子不争气,又是一阵嚎叫,说她饿了。

周围很静,静得令人觉得窒息。

唐佳人放下手,看向面具男子,问:“你信吗?”

面具男子突然出手,捏向唐佳人的手腕。唐佳人向后一躲,男子转手袭向她的胸口。唐佳人捂胸时,面具男子掐住了她浑圆的肩膀。

唐佳人一耸肩,退到一边,谨慎地道:“你干什么?!别碰我,小心捏爆了!”对此,唐佳人是认真的。但是,恰恰因为这份认真太过匪夷所思,便显得格外不着调。又有人开始偷笑。

面具男子盯着唐佳人不语,心中却暗暗吃惊眼前人胖成这样,竟然还灵活得好似猴子。

唐佳人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假装一不小心甩出了福田的宫牌。

持剑人捡起牌子,恭敬地递给了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接过牌子,前后各看了两眼后,对福田道:“原来是福公公。”

唐佳人点了点头,一边笑着,一边用眼睛撩拨着面具男子。她学着福田说话时的样子,翘着兰花指,飘着媚眼道:“咱家也不和你们绕圈子,咱家是谁,你们心里明白就好。”

不得不说,唐佳人此刻的样子,还真像发福后的老太监。她虽然没有喉结,但太监大小进宫,就割掉了那东西,自然也没有喉结。唯有发育过的少年,在净身后,才有喉结。

再者,谁家女子会披着一头长短不一的乱发,在这深山里转悠啊?

所以,众人还真信了她的鬼。甚至认为,她刚开始那些话,都是编出来迷惑人的。唯有面具男子保持一颗冷静的心,问:“不知福公公来这深山里所为何事?”

唐佳人扔出福田的牌子,也是经过考量的。这伙人如果是端木焱的人,想必也不知道福田叛变之事,所以,她是安全的;如果这伙人是追杀端木焱的同伙,她也可以谎称自己是追随福田的一名小太监。既然是小太监,谁会认得她?等到时机成熟,她拍拍屁股走人便是。结果,对方一口道出福田的身份,想必是了解福田之人。这下,有些难办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唐佳人对于自己的机智,那是相当有信心了。在隐世唐门里这么对年,为了吃口东西,与那些抠门的老头子们斗智斗勇,还是其乐无穷的。一想到唐门,她就想到唐不休和三位长老,心中竟十分想念。

面具男子问出的话再次石沉大海,他也不恼,只是继续道:“福公公带人进山抓兔子,不知可有下闻?”

唐佳人隐约听见兔子两个字,瞬间回神,看向面具男子,问:“兔子?”

面具男子点头,问道:“对,兔子在哪儿?”

唐佳人想到被自己一脚踢死灰色大兔子,下意识地回道:“兔子被我一脚踢死了。”眼神是清透的,表情是认真的,语气是真诚的。

第三十章:公公伪装者

面具男子的左手小拇指微微抖动了两下,缓缓深吸了一口气,问:“被你…… 一脚踢死了?”

唐佳人点头,回道:“对,一脚踢死了。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兔子皮应该还在山洞中。

面具男子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想到堂堂六王爷被一个老阉奴一脚踢死了,总觉得听起来就像个笑话。然,眼见为实,他还是要割下六王爷的后,好回去复命。于是,他道:“请公公前面带路。”

唐佳人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想让马儿跑得快,得喂好草。想让福公公当跑腿的,也得好肉招待着。”

若端木焱知道,唐佳人无论到哪个队伍中,都是拖后腿的那一方,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心理负担,定会直接将人打包送给对手。来吧,互相伤害吧!

面具男子看了看即将黑下来的丛林,对身后人吩咐了两句。

有四个人,离开队伍,向前搜索而去。

面具男子蹲下,盯着唐佳人,道:“主子要什么,福公公不会不知道,福公公怎会舍弃到手的荣华富贵,独自坐在这里垂泪?”他轻嗤一声,突然出手掐住唐佳人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按着后仰到石头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死?”冰冷的手指开始用力,掐得唐佳人无法喘息。

那么好看的手指,好似女子般纤细柔美,掐起人来还真是不留余地。

唐佳人恼火了,一摆手,去掀男子的面具。

面具男子急忙后退,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咳嗽两声后,站起身,指着面具男子吼道:“你是不是欺负我?!”

面具男子想:这是欺负吗?这明明叫起了杀心。

唐佳人捡起锅,吹了吹灰,将其夹在腋下,而后大步向前走。

面具男子问道:“去哪儿?”

唐佳人回头,学着福田公公的样子,横了面具男子一眼,拿捏着调调儿,道:“你不是怀疑咱家身份吗?咱家就带你去看看,被咱家一脚踢死的兔子!”虽然只剩下一堆兔子骨头了。

唐佳人有些想不明白,一只兔子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她还以为,他们是来抓端木焱的呢。弄了半天,虚惊一场。

面具男子见唐佳人言之凿凿,且不像要英勇就义的模样,于是跟了上去。这一跟,真的是悔恨终生了。

面具男子没见过福田公公,却知道福田先他一步进入群山去寻端木焱。他怀疑眼前之人不是福田,但却寻不到可疑点。为何?因为唐佳人身上都是疑点。这疑点一多,反倒像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掩盖。再者,他总觉得,眼前的福公公,更像女子,而非男子。不过,这种事儿没法通过表面去看。只因…… 他用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不再细思量。

正如唐佳人自己说得那样,她确实还在膨胀。衣服已经撑得快破了,就更别提那腰带了,好像勒入了肉中,看着就难受。

唐佳人走着走着,停下脚步,转身到树后的高草丛里,低头,解开腰带。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围了上去。

唐佳人一抬头,看见了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她扬声道:“看什么?!没见过断尾巴的要尿尿啊?!”

“噗嗤…… ”又有人笑场了。

唐佳人赶苍蝇似的道:“都躲开、躲开!”

面具男子微微颔首,众人散开,他一个人站在唐佳人面前,盯着她看。

唐佳人飞着媚眼,翘着兰花指,道:“你这么看咱家,会吓坏咱家的。”

面具男子道:“公公有的,我有;公公没有的,我也有。公公无需防备。这里有毒蛇出没,且让我为公公盯着点儿。”

唐佳人直接系好裤腰带,道:“咱家没见过你这种没脸没皮的,愣是将咱家的尿意吓没了。走,赶快走,送到地方后,咱家还得去……”微顿,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好。

面具男子问道:“公公要去哪里?”

唐佳人会想起二长老、三张老和大长老之间的私密对话。

三长老说:“江湖中的那些热闹的盛会,都离我们远去了。”

二长老说:“我记不太清江湖中那些事儿,唯记得有一次,被人拉着去逛窑子,那可真是…… ”

大长老:“咳!”

唐佳人收回思绪,打定主意,扬声回道:“逛窑子!”

面具男子僵住,半晌没个反应。

唐佳人伸出手,点向面具男子的胸口。

男子瞬间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继续戳。

男子继续退。

唐佳人再戳。

男子隐含怒火道:“干什么?!”

唐佳人收回手,道:“刚才那个提着破剑的,就对我戳我来着。你当老大的也不管管。看,现在知道,这种行为多没礼貌了吧?”

面具男子又僵了片刻,才伸出手,道:“请。”

唐佳人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负手而行。哎呀,平时做起来十分容易的事儿,变胖后怎么变困难了呢?这手呀,是背到身后了,却是左手摸不到右手啊。

唐佳人一边走,一边试图将两只手攥到一起,那身体扭得,别提多妖娆。

面具男子看在眼里,感觉十分刺眼。

终于,正是开拔上路了。

唐佳人有心甩开这些人,于是东转西蹿地晃悠着,不想,那面具男子就像她的影子,与她寸步不离。

唐佳人走得倒也不累,只是腹中饥肠辘辘,十分想吃东西。她将手伸出,道:“没有吃的,走不动。”

面具男子道:“给公公拿吃食。”

于是,这一路上就出现这样一幕。

唐佳人边走边吃,且不停伸手要吃的。待她吃光了所有随从身上的东西后,将目光看向了面具男子,缓缓伸出了胖手。

面具男子问:“还想吃?”

唐佳人点头。

面具男子道:“没有了。”

唐佳人瞪眼道:“胡说!你怀里就有一包糖。”

面具男子微愣,目光谨慎地看着唐佳人,问:“你怎么知道?”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回道:“我闻到了。”

面具男子将手伸入怀中,果真掏出一包糖,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笑嘻嘻地接过,打开,扔进嘴里一颗。

面具男子向一旁退了退,道:“再吃,你真的要爆了。”

唐佳人咀嚼着糖,垂眸看了看自己那圆滚滚的身材,轻叹一声,含糊地道:“照这样下去,早晚得爆。不如趁着没爆前,多吃一口是一口。哎…… ”那绕梁三日的叹息啊,真是让人心里发怵发麻呀。

这得是多么嗜吃如命啊?!为了吃,简直可以不要命了!

第三十一章:误会大了

唐佳人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前行,那样子竟然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在里面。看得人暗暗咂舌不已。

这次来群山中执行任务,果然…… 不枉此行。最起码,见识到了另一种稀有人类。

至于端木焱等人,则是按照唐佳人画得路线,绕来绕去,终是回到了他们曾一同吃兔子的小洞穴里。

邓琥疑惑地道:“这里…… 看起来有些眼熟。”

肖劲道:“我们曾在这里吃过兔子。”

端木焱皱眉道:“难道我记错了?”

肖劲道:“唐姑娘画得图,末将也看了一眼,王爷并没有记错。”

邓琥思忖道:“难道是唐姑娘画错了?还是…… ”还是刻意画错的?毕竟,他们扔下她挡着敌人,自己跑了。他们与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却让一个姑娘舍身取义,着实……有些过分。

端木焱的想法和邓琥一样,却没有说出来。他道:“天黑了,且在这里休整一晚。”

肖劲不相信唐佳人,虽然他觉得唐佳人是个好的,但,他们扔下她不说,且那些人逼供的手段绝对能撬开铜牙铁齿。所以,他建议道:“不如换个地方休息。”

端木焱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们刚走出洞穴,就听见了唐佳人的声音,说:“诺,就在前面了。”

肖劲急忙护着端木焱,钻进洞穴旁边的草丛中,一动不动地趴着。

不多时,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了洞穴门口,愣是挡住了一轮明月。她转过身,对面具男子道:“就是这里了,你们自己找吧,咱家可要走了。”言罢,抬腿就要走。

端木焱的呼吸一窒,胸口一痛。他万万没想到,唐佳人竟然会出卖他。然,这么一想的结果,却是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丢开了她,她必然要报复他。可是,他也曾真心实意的想要带她一同走。

面具男子却拦下她,道:“且慢。”

唐佳人问:“还有事儿?”

面具男子道:“找到尸体后,我们同行出山,一起向主子复命。此等天大的功劳,我不敢一人独享。”

端木焱攥紧拳头,咬碎一口银牙啊!他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却给予她难得珍贵的信任,想不到,她竟是细作!她藏得如此深,真是令人防不胜防。既然早晚要兵戎相见,为何不偷偷对他下毒?难道,他们还有其他目的?

唐佳人刚要答话,就见被面具男子派出去的四个人,折返回来一人,单膝跪地,抱拳道:“爷,前面发现了东锦衣卫的行踪,十分可疑。”

面具男子扫了唐佳人一眼,道:“走吧,一起看看去。”言罢,快步向来人所指的方向奔去。其余人则是紧随其后。

唐佳人想起自己画得那个狗屁图,怀疑自己为端木焱指错了线路,于是也跑着向前冲去。看那样子,还真是积极得不行。

肖劲冲着端木焱一点头,做出一个撤的手势。

端木焱好像没看见一般,只是盯着唐佳人的背影,目光有些失神。

肖劲小声道:“王爷,走吧。”

端木焱收回目光,眼神却冷得骇人。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迈开腿,一步步离开了群山。

果然,无人可信。

唐佳人不知自己和端木焱之间发生了天大的误会,自己跑得还挺来劲儿呢。

别看她身型臃肿,好像随时要炸掉,但跑起来简直堪称健步如飞,一点儿都不会因为身体的笨拙而变得气喘如牛。

面具男子知道,福田武功修为了得,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面具男人认定,“福田公公”在装疯卖傻,明明没有发现六王爷端木焱,却谎话连篇,为得便是有机会和他们同行,好在寻到六王爷时,突然出手,将人掠走,夺得头功。

哪里那么容易?!

面具男子快速在丛林里穿梭着。

唐佳人怕他伤了端木焱,于是某足了劲儿向前冲。

二人起了较量的心思,竟也斗得不分上下。

面具男子道:“公公如此着急,为何?”

唐佳人回道:“看你急,我就急,你慢慢走,我保证比你还慢。”

面具男子道:“公公这话可信?”

唐佳人道:“试试呗。”

面具男子哪里肯信她?继续快速狂奔,在看到偷偷监视的三个人后,方停下脚步,隐身到了树后,探头观看。

唐佳人却是脚步不停,直接冲了上去!

面具男子怎肯将功劳拱手相让,当即拔出一尺长的长刺,也冲了出去。

山体凹出,拢着一堆火,围坐着五个人。其中四人,穿着锦衣卫的服装,一边取火,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还有一人,裹着毯子,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唐佳人冲得有些猛,且因为突然变得肥胖,有些控制不住身体内那动荡的真气。她一脚踩在了腐烂的树叶上,整个人就像一只皮球,瞬间弹起,以惊人的力量,砸向围坐在火堆旁的五人。

措不及防。

一名东锦衣卫被砸得当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其他三名东锦衣卫拔出大刀,将裹着毯子的男子围在其中,刀尖一致对外。

与此同时,面具男子和等在此处的三名黑衣人出现,迅速将东锦衣卫的人围在其中。

面具男子也不说话,直接袭向裹着毯子的人。

裹着毯子的人飞出毯子,露出了锦衣卫的着装,拔出大刀,与面具男子斗在一处。

唐佳人偷眼一瞧,知道这些东锦衣卫的人,可以暂时称之为自己人。她从地上爬起来,用脚踢了踢被她砸昏过去的人,而后对面具男子道:“喂,青面獠牙,你还找不找兔子了?”

青面獠牙?

面具男子知道“福田公公”在和他说话,但是,他就是不想搭理他。再者,有两名锦衣卫围上了他。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面具男子的身后,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大声道:“喂!和你说话呢!”

面具男子正在和锦衣卫的人打斗,被唐佳人这么一拍,竟直接被拍了地上去。地上有石头块,他一脑门磕碰上去,发出嘭地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碎开了。

第三十二章:无赖法则

两名东锦衣卫见此,立刻挥刀相向。

面具男子将手中长刺向身后一横,挡住了攻击。

与此同时,面具男子的随从们都赶来了。他们将东锦衣卫的人围在其中,刀剑相向。

唐佳人蹲在面具男子的头旁,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问:“喂,你没事儿吧?”要是有事到动不了,我可开溜了。

面具男子没有回答。

唐佳人扬起手,就要狠劲拍他的后脑勺。这一下拍下去,就算没事儿也变有事儿了。死不了算缘分,痴傻那是一定的。

然,唐佳人终是没有下去手。

因为,面具男子竖起了一根刺,且威胁道:“公公再拍我头一下试试。”

唐佳人收回手,却又用手点了点面具男子的后脑勺,道:“你呀!也太不经拍。出山后,多吃点儿,壮壮的,胖胖哒。”

面具男子突然起身,吓了唐佳人一跳。

但见面具男子一手捏着裂开的木质面具,一手攥紧手中长刺,直接横插过面具!

唐佳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具男子,而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横插在面具上的那根长刺,道:“痛吗?”

面具男子不语。

唐佳人啧啧道:“你…… 你对自己真狠啊。是不是因为长得比这面具还丑,所以不敢见人啊?没事儿的,你不用一直藏在面具后,偶尔也露露脸,吓唬吓唬我们玩呗。”

面具男子道:“我会记住公公今日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

唐佳人摆手笑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一日为师,众生为父,你这样咱家会不好意思的。”

面具男子站起身,垂眸看着唐佳人,小拇指又开始抖动。他立刻将手指攥成拳头,不让情绪外泄一点儿。

面具男子不再搭理唐佳人,而是向胜负已分的战场走起。

唐佳人问到了血腥的味道,转开脸,不敢去看。

她在心里衡量着自己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结果发现,挺大。她在犹豫,现在到底要不要跑?

面具男子一出现,其他随从自动让开位置,方便他审问东锦衣卫营的人。

面具男子的身上有种厌世的气质,偏他此刻的面具上横插着一根亮堂堂的长刺,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来搞笑的。

面具男子不管别人如何想,只是对那四人道:“人呢?”

四个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面具男子的视线在地上一扫,没有看见被“福田公公”砸昏的那名男子,冷声道:“一共五人,逃走一人,去追,不留活口。”

唐佳人一抖,感觉有点儿冷。

持剑男子领命,道:“五人随我去追。”言罢,追了出去。

面具男子转身,走向唐佳人,并十分简单地决定了其他四人的死活,道:“杀了。”

惨叫声传来,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唐佳人不敢冲上去,她…… 怕血。

休休说,自保是前提,不能意气用事。再者,她也不认识那些人,谈不上伤心,只是觉得有些不忍。大长老说,江湖险恶,果然如此。她尚未走出群山,就已经想回家了。

在虐杀中,有一位锦衣卫喊道:“我是李争,是主子的人!”

染血的大刀停下,屠夫们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回过头,道:“证据。”

锦衣卫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心大小的东西,打眼一看以为只块硬邦邦的面饼,实际那也是一块饼,但上面却雕着一朵花。花儿柔软的花瓣,却像刀,带着锋利的尖。

面具男子的随从接过那块硬梆梆的面饼,双手送到面具男子的面前。

面具男子看了看,道:“放他过来。”

名叫李争的东锦衣卫在众人的监视下,来到面具男子的身边,抱拳道:“爷,小人奉命潜伏在东锦衣卫营,获得了指挥史肖劲的信任,被带出寻找那人,与福公公的人马发生了冲突。”

面具男子看向“福田公公”。

唐佳人扭着头,压根就不看向这边。

李争继续道:“为了尽快寻到那人,肖劲将我等分成四组。其中两组已死,肖劲等人不知所终,想必是已经寻到了那人。”

面具男子扬声道:“福田公公。”

唐佳人不回头,继续扭着身子坐着石头上。

面具男子又道:“福田公公…… ”

李争顺着面具男子的目光,看向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

面具男子心中有了计较,一步步走向唐佳人,道:“福田公公为何不应?”

李争觉得奇怪,那胖成球的人,怎么会是福田公公?扯淡呢吧?因心中产生了怀疑,他也跟着向前走了两步。

唐佳人突然回过头,指着自己的脸,吼道:“都这样了,怎么应?!我问你,怎么应?!”

李争正探头看着,突然看见这么一大张圆滚滚的大肉脸,也着实吓了一跳。

唐佳人站起身,做出悲壮的样子,道:“咱家中毒了,恐命不久矣。都离咱家远点儿,等会爆了,别说咱家拉你们陪葬!”

李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面具男子问李争:“可认得这位福田公公?”

李争摇头,转而却道:“当时天黑,着实看不清楚。但…… 总觉得,福公公没有这么…… 咳……这么胖。”

唐佳人一个巴掌掴过去,直接将李争掀翻在地,她直接一脚踩在李争的腹部,学着福田的骂肖劲的样子,翘着兰花指,指着李争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咱家这叫胖吗?咱家这叫中毒!中毒懂不懂,你个龟孙子!”

李争被打懵了,头晕脑胀不说,胸口还喘不上来气,唐佳人这一巴掌,让他帮半口牙都掉出来了;这一脚,让他愣是将半口牙都咽进了肚子里。牙啊牙,何其不坚也?!

李争像一条快死的鱼,想要扑腾,却扑腾不动,眼瞧着就要一命呜呼了。

面具男子道:“够了。”

唐佳人不动,继续踩李争。她最厌恶这种背叛原主子的人。这世间,有她和唐不休两个人当唐门的败类就足够了,不需要别人来滥竽充数。

第三十三章:你面具裂开了!

面具男子喝道:“够了!”

唐佳人横了面具男子一眼,糯糯地道:“你凶什么。”

好么,这话若是从没有肿胀的唐佳人口中说出,还是挺讨喜的。可是,眼下她既是公公,还是一位胖成球的公公,这么一说话,还真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面具男子直接道:“踩死吧。”言罢,向坑外走去。

李争吓坏了,慢点头,扯着嗓子,拼了命地吼道:“是!你是福公公!”

唐佳人垂眸看着李争,道:“你救了自己的命。”抬起脚,跟在面具男子的身后,走上了山坡。

面具男子突然回头,道:“福公公,你说你一脚踢死了兔子,我们去看看吧。”

唐佳人伸出手,道:“走不动了,拿吃的来。”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又开始抖动。

唐佳人眼睛多尖啊,当即道:“你抖什么?手指头抽筋了?”

面具男子将手指攥成拳头,道:“来人,扛着公公走!”

立刻有人砍掉两棵树,裹上一张毯子,做成简单的骄子,由四个人抬着。

唐佳人面露喜色,好奇地跳上去,盘腿坐着,开心地道:“脚下都稳着点儿。抬得好了,青面獠牙有赏!”三长老说,打赏是场面话,别人都爱听。

面具男子问唐佳人:“福公公,我们去何处?”

唐佳人道:“自然是刚才那处洞穴啊。”挤眉弄眼儿地一笑,“兔子就在那里。”

面具男人不信,却只能先回到那里休整一下,待天亮后再,再辨别痕迹,仔细搜寻。现在想来,他们的时间竟然都耽误在里“福田公公”的身上。

众人脚下生风,扛着唐佳人,直奔那个小洞穴。

有人拉起李争。

李争一张嘴,半口牙都没了,看起来着实吓人。

拉起他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牙呢?”

李争一脸痛苦之色,揉着胸口,满嘴漏风地道:“福公公一巴掌,掴掉了半嘴的牙。一脚踩下,牙啊,滚进了肚子。”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无不打起精神,毅然决定要远离“福公公”。宦官有勇气切了那玩意儿,果然不容小觑。变态,不带一点儿马虎的变态。

到了位置后,唐佳人跳下简单的硬板轿子,感觉地面似乎都因为她而震动了两下。

负责抗轿的四个人,肩膀磨破了皮不说,还痛得不行,半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杀伤力,是在太大了!他们活动着肩膀,口中还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唐佳人回头,问:“咋啦?咱家重啊?”

四个人想起李争那血淋淋的教训,齐齐摇头,挤出笑脸,表示不重。

唐佳人扭着肥臀,舒展了一下四肢后,用手掐了掐腰上的肉,感觉…… 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厚了。难道,她消肿了?

唐佳人心中很好,肚子又饿了。

她随手指挥道:“你你你,还有你,去打猎。处理干净后,再扛回来。要是让咱家闻到血腥味,就扛着咱家再去洗一遍!”她发现,顶着别人不认识的脸,作威作福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被点到人齐齐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点头,四人这才离开去打猎。

面具男子问唐佳人:“葬身何处?”

唐佳人思忖道:“这么远的事儿,咱家还没想好。”

面具男子将手收进了袖子里,道:“我问得是兔子。”

唐佳人从旁人手中夺过火把,递给了面具男子,下巴往洞穴所在的方向一歪,道:“就在那里,自己找吧。”

面具男子伸手接过火把。

唐佳人为了学得逼真,一直敲着兰花指,往回收手的时候,尾指指甲一不小心划过面具男子的手。

面具男子攥着的手指突然用力,竟是将火把捏断了!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不明所以地问道:“你是在发脾气还是在吓唬我?”

面具一台脚,将火把踢入了洞穴里。

洞穴本就不大,一只火把已经能照亮周围。

面具男子走进去,看了看,发现洞穴里有炭灰,还有一小撮兔子骨头。

唐佳人弯腰进来,以一人之躯堵住了门口。她指着那小撮骨头,道:“那就是证据。咱家在林子里奔跑,一不小心踢死了一只灰色的兔子,然后…… 吃了。”

面具男子突然转身,手中竟然还攥着一只一尺多长的钢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唐佳人。

这是,要她的命!

唐佳人的眸子一缩,急忙转身向外跑。

面具男子一把攥住唐佳人的后领子,手中钢刺向前便是一送。那份狠辣与干净利索,若不是用在唐佳人身上,她保证会拍掌欣赏。

如此近的距离,那般快的速度,令人无处可防。

唐佳人躲开不开,心中焦急,竟是大喝一声,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生生用一个屁,将面具男子崩得向后退了三步,一头磕在了洞顶上。头晕目眩,满眼金星,星空灿烂,有没有?有!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对唐佳人拔刀相向。

唐佳人见面前人数众多,忙转回身,冲进了洞穴内,抽走面具男子手中的长刺,将其扯起,挡在身前,逼退了那些试图冲进来的人。

唐佳人用长刺顶着面具男子的腰,道:“为何偷袭咱家?”

面具男子晃了晃头,缓了缓神,这才回道:“你不是福公公。”

唐佳人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哪个敢说咱家不是福公公?你让他站出来!”

所有堵在门口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面目男子道:“你不知道兔子是何意。”

唐佳人用脚尖踢面具男子的膝盖:“放你娘的狗臭屁!兔子就是指六王爷端木焱!真当咱家傻了吗?”

面具男子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戏耍了。刚开始,他怀疑她不是,她也表现得不是;然后,他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她表现得是又不是;后来,他觉得她一定是,她却表现得不是;就在刚才,他觉得她绝对不是,她又表现得她是。

面具男子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素来心思细腻,却绕不明白这个圈了。

唐佳人想用钢刺捅捅面具男子,却怕出血,于是用又脚尖踢他后腿肚子,道:“说话!”

面具男子道:“没什么好说的。”

唐佳人却道:“不行,必须说话。”

面具男子问:“你让我说什么?”

唐佳人道:“把你觉得咱家不是福公公的原因都列举出来,咱家会一一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消除你心里所有的疑问。”

面具男子犹豫片刻后,道:“你走吧。”

唐佳人毅然回绝,道:“不走。”

面具男子道:“即便你是福公公,留下来也没有好处。六王爷一定逃远了。”

唐佳人看向抬她来的四名壮汉,道:“怎么会没有好处?咱家出山,还指望他们抬着呢。”

面具男子的手又开始抖了。他突然动作,想要回身。

唐佳人十分警觉,立刻高声喊道:“别动!小心咱家手中这根大长针,扎到你。”

面具男子微愣,半晌后才问道:“为何怕扎到我?”

唐佳人觉得,标准回答应该是:扎到你事小,出血事大。

然,说实话的后果有些严重,她是不能承担的,于是十分自然地道:“扎到你,咱家会心疼地。”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头又开始抖了。

唐佳人咂舌道:“你抖什么啊?这是太开心了,还是太愤怒了?给咱家一个说法。”

面具男子将背脊挺得笔直,终是道:“福公公武功高强,我自愧不如。公公若执意同行,也可;想要下山,我派人送公公,也可。”

唐佳人喜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拍人送咱家下山吧。咱家迫不及待地想去逛窑子了!”

众人感觉有雷劈面,且劈得外焦里嫩。

面具男子咬牙应道:“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这趟买卖是赔了。日后遇见福田,他定然绕道走。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阉奴,好似滚刀肉,让人无从下刀。

至此,面具男子算是终于相信,唐佳人就是福田公公了。因为,“福田公公”武功了得,光是一个屁就能将他崩晕,可见起内力之深厚,简直深藏不漏,叹为观止。他不是“福田公公”的对手,“福田公公”也没有杀他的打算,就足以证明,身后那个胖子就是“福田公公”,而非六王爷的人。

既然是自己人,送他出山也无不可。只是…… 那老阉奴实在太可恶,竟然屡次调戏他!这账,迟早要算!

唐佳人放开了面具男子,并推了他一把,让他赶快从山洞里走出去。

面具男子在心里发狠,小拇指又开始抖了。

面具男子干脆用令一只手,掰了下左手小拇指。咔吧一声轻响后,小拇指变老实了。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你对自己真狠呀。”

面具男子不吭声。

唐佳人继续道:“掰猪爪子你一定很擅长。”

面具男子感觉自己的面具好像要裂开了。他盯着唐佳人的手,道:“对,掰猪爪子更擅长。”

唐佳人缩回手,突然面露震惊之色,道:“你面具裂开了!”

第三十四章:暴露了

面具男子忙用手去摸,却发现面具并未裂开。

唐佳人咧嘴一笑,背着手,走到篝火旁,指挥人用自己的铁锅打水,然后架在火上把水烧开。

负责打猎的人扛回来一头羊,处理得倒是真干净。

他们将羊放在火上翻烤,发出阵阵肉香。

唐佳人作威作福,指挥着人将整只羊烤成了金黄色,然后一个人,用匕首片下肉,沾着盐巴茨。她将烤羊吃掉一层后,就让他们继续翻烤,待肉出现金黄色,她继续片肉吃。

随从问面具男子:“爷,可要食用?”

面具男子摆了摆手,一点都不想和“福田公公”一起用膳。

至于其他人,都默默啃着干粮饼,咬着硬梆梆的肉干,看着“福田公公”一个人在那里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唐佳人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膨胀起来。她立刻停止进食,谨慎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而后站起身,对面具男子道:“派人送咱家走吧,再不走,就爆了。”

面具男子对四名随从吩咐道:“你们四个,送公公出山。”

四个人抱拳,应道:“诺!”

唐佳人走向简单粗糙的轿子前,又转过身,看向面具男子,道:“丑不是错,美也不是罪过,人最主要的是有颗良善之心。”

面具男子问:“福公公有良善之心吗?”

唐佳人直接转过身,拜了拜手,道:“别这么问,多伤感情。”身子轻轻一跃,坐在了简易轿子上。

面具男子想了想,道:“我送公公一程。”

唐佳人与面具男子接触时间不多,但却知道对方细心如尘。她毕竟是假货,哪敢在他面前多呆?她浮肿之后,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身体里四处乱窜,但是,她从未认真学过武功,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若面具男子再次发难,她不能放出那个能够一招制敌的响屁,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思及此,唐佳人道:“不用不用,你这么客气,让咱家无以为报。你送完咱家,咱家再来送你,不合适。”胖手指了指火堆上的那只烤羊,“来个人,抗上它,就代表你对咱家的一片…… ”看向面具男子,“孝顺之心?拳拳情意?还是…… 什么?”

面具男子发现,自己的小拇指竟然不抖了。很好。他回道:“恭敬之心。”

唐佳人点头,再次翘起兰花指,尖着嗓子道:“来个人,抗上烤羊,拿着锅,跟咱家走!”

面具男子点了点头,自然有人拿上锅,扛起烤羊,跟在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觉得十分舒坦,将手放到了肚子上,还别说,真挺舒服的。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享受起了晚风徐来的惬意,却苦了这些随从们了。

这些人,不但要扛着她,还必须小心脚下。最苦的是,周围的大蚊子不停袭来。落在身上,那就是一个大包,奇痒无比。

唐佳人太舒坦了,竟坐着睡着了。

面具男子等人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看着她那圆滚滚的身体被颠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去,却又诡异的扭过身子,继续坐着睡。

面具男子这一行人,气势汹汹上了山,本是要接应福田公公,并与其一起搜出六王爷端木焱,结果……却遇见了一个在中毒后,变得疯疯癫癫的肥福田,且还要抬着他送下山。

到底是六王爷重要,还是福田公公作用,面具男子素来分得清。他要送福田下山,也是有深一层的考量。

用剑威胁过唐佳人的持剑人,对面具男子小声道:“爷,咱们真要送福公公下山?”

面具男子道:“福田不简单,跟下去看看。且,兔子也必然要出山,才能回京。”说到兔子时,他微顿了一下,发誓自己这辈子最讨厌的动物,从遇见福田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兔子。福田踢死一只兔子,和他讲什么?简直就是添乱!

唐佳人睡了两个时辰,天色渐亮。她睁开一只眼睛,问:“到哪儿了?”

立刻有人回道:“回公公,到与公公相逢之处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离得比较远的众人,挥了挥手,扬声道:“别送了,咱家都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会睡得那么香甜?不好意思你会在梦中哼哼?

面具男子停下脚步,不再相送,却是对身边人道:“仔细搜寻一下这里。”他总觉得有猫腻。

随从得令,开始搜索。

唐佳人打个哈欠,抻个懒腰,嘀咕了一声:“疑心真重。”拍了拍简单的轿子,喊道,“停停停!”

轿子停下。

唐佳人下了轿子,对扛着羊的人道:“生火,把羊热热,大家也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

五个人就差跪地上感恩戴德了。

唐佳人拎起自己的锅,向一旁走去。

扛羊的人问:“公公去哪儿?”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找个地方小解。”突然回头,冲着那人介眉弄眼地一笑,“一起?”

抗羊的人立刻摇头,道:“不敢打扰公公。”然后老老实实地开始收拾起柴火,准备生火烤羊。

唐佳人拎着小铁锅,晃悠悠地走进草丛中,绕到了树后。

负责抬轿子的人活动着肩膀,龇牙咧嘴地道:“公公小解,拿个锅干什么?”

抗羊的猥琐地一笑,小声道:“那锅有把儿。没准儿……人家有点儿特殊癖好。”

众人嘿嘿一笑,不言而喻。

这边被唐佳人折腾得人仰马翻,面具男子那边则是击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们在附近找到了六具的尸体,其中一具,便属于福田。

见过福田的那位东锦衣卫史李争,盯着福田那张脸,吓得面无血色,半晌才道:“这…… 这才是福公公。”

面具男子问:“可看仔细了?”

李争点头点头,使劲儿点头。他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个不容饶恕的大错。

事实,亦是如此。

面具男子一巴掌挥出,打掉了李争嘴里的另一半牙。

手劲儿,咋都这么大咧?

面具男子看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一抖手,将钢刺攥在手心,扬声道:“追!”

随从们随同面具男子追到唐佳人下轿子的地方,可哪里还能寻到她的身影?

至于那些负责追逃走之人的四名随从,也无功而返。

第三十五章:佳人肥肥,奈何作伪

唐佳人一溜烟跑出山,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为啥可以这么快?

因为她饿。

山上的果子倒是有不少,却没熟透,一口咬下,简直能酸死个人。

她不是不敢杀生,也不是打不到猎物,追根到底,还是见不得血。

为了能尽快下山吃口饭,她真是牟足了劲儿,就像一头愤怒的牦牛,咚咚咚地冲出了群山。

两天后,她站在满是灰尘的小路上,差点儿没感动哭了。

出山,太不容易了。怪不得唐门要避世而居,外面的江湖真是太凶险了。幸亏她聪明机智,不让都逃不出来。

唐佳人用手抹了把脏兮兮的脸,发现…… 手小了些!忙摸了摸脸,掐了掐腰,发现自己竟然瘦了点儿。

她不会爆了?!

太好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值得庆祝的事儿。唐佳人决定,等会儿到了热闹的地方,她一定一头扎进美食堆里,大快朵颐。

一想到大长老说得那些美食,她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大海,嘴巴里全是水。

唐佳人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随便指了一条,便上路了。刚要两步,裹着胸口的蓝布掉落下来,她抓起来,寻了隐蔽处重新缠好。二长老说,行走江湖,男人身更方便些。她还想琢磨一个物件,绑在腰间,垂在腿见,装成断尾巴。如此打扮,行走江湖定然有备无患。

唐佳人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咧开嘴角,拢了拢头发,继续前行。

没等她走多远,却看见一大队人马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穿的衣服,唐佳人认识,那是东锦衣卫营的标配服侍,看起来挺气派的。

唐佳人一点儿都不觉得,她跑过去说知道端木焱在哪里,会得到一些高规格的待遇。他们一定会抓她从新山上,去寻端木焱。她好不容易出山了,绝对不能再回去。尤其是在,没吃到那些美食之前,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人嘛,得有理想。

唐佳人十分淡定的转身,向路的另一边走去。

然,东锦衣卫的人能放过她?不能!人家一直窥探着山上的动静,就等着人下来了。也甭管下来的是谁,先抓住拷问一番再说!

校尉寒笑呵斥道:“站住!”

唐佳人会乖乖听话站住?笑话!她撒腿就跑。

不得不说,跑,绝对是唐佳人的优点之一。那速度,飙起来令人咂舌。

只可惜,她跑着跑着,却看见迎面又走来一队锦衣卫。这群锦衣卫和东锦衣卫穿着的衣服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裤子。东锦衣卫的裤子是暗红色,而这群锦衣卫的裤子是暗绿色。这群人,是西锦衣卫营的人。

西锦衣卫营的人看见了唐佳人,当即眼睛一亮,呵道:“站住!”

唐佳人调头想往山上跑,两方人马却都弯弓搭箭,对准了唐佳人的背影,异口同声地喊道:“再跑就射死!”

唐佳人慢慢转身,左右各扫一眼,站着没动。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倒霉,这哪里叫游历江湖享受美食,简直就是困难重重之逃出深山老林。

东锦衣卫和西锦衣卫的人迅速包抄过来,将唐佳人围在中间。

东锦衣卫的校尉寒笑,上前一步,问道:“什么人?!为何在群山中游荡?”

西锦衣卫的校尉杜英超打断了寒笑的问话,喝道:“说,你可在山中见过何人?!”眼神一瞥,给旁边的副手使了个眼神。

那副手当即伸手去扯唐佳人,想要将其拉近自己的

却是直接伸手去扯唐佳人,口中还喝道:“大人问话,过来答!”

东锦衣卫的人立刻把刀相向。

校尉寒笑冷冷地看着杜英超道:“杜校尉这是要抢功劳喽?你们西锦衣卫应该另有任务,何必在此惹人厌恶?”

杜英超哈哈一笑,道:“笑话!遇见不明人士,我们西锦衣卫营自然要审问一二。”靠近寒笑,低声耳语道,“接回六王爷任重道远,可不是东营能吞下的天大功劳。”

寒笑嘲讽道:“西营的狗鼻子可真长,闻风而动的本领,旁人不及万分之一。”

杜英超冷笑:“你们东营自以为是,好大喜功,且慢慢守着吧,且看最后谁是赢家。”一抬手,吼道,“来人哪,带走人犯!”

人犯?人犯是什么意思?唐佳人听不懂,却觉得不是好词儿。

寒笑道:“敢拿我们东营要的人,找死!”言罢,直接动手。

两方人马打在一起,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发誓,自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蹦出一个字儿。她开始后退,想要回山上暂避风头。毕竟,人有理想是好事儿,若明知道刀尖就对着自己的喉咙,人还往前冲,那就是缺心眼喽。

唐佳人还没退出三步,东西两名校尉同时出手,抓向唐佳人。

唐佳人急中生智,掏出端木焱給的扳指,捏在一起,举起。

寒笑和杜英超立刻伸手去抢,可二人武功不相上下,最后打成平手,同时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了扳指的两边,用力……

咦?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劲儿,扳指怎就裂成了两半?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低头检查手中的扳指,而后抬起头,迅速看了唐佳人一眼,又彼此对看一眼,然后迅速靠在一起,肩并着肩,将两半扳指对在一起,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看见上面有一个林飞凤舞的焱字。分开戒指,可以看见戒指内部雕刻着的一行小字:涟妃绝色,天下无双。

这行小字,看起来只是在夸奖一个妃子,然,谁都知道,这话出自谁口。说得人不同,其价值意义完全不同。旁人说来,只是恭维和笑谈;圣上说来,却是金口玉牙,代表了一国之君的宠爱和赞赏。

结果,这么具有意义的一枚扳指,却……却被自己掰断了?

一直注意着二人一举一动的东西两营立刻停止互殴,纷纷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泾渭分明。

寒笑和杜英超觉得,自己离被灭九族已经不远了。不,也许,他们正在被迫赶往那条路上。

他们一同望向唐佳人,但见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体肥胖,看起来有些女气,但身量颇高,胸口平平,好似男儿。一双大眼睛,晶莹剔透,无意间的一瞥,便有种惊鸿绝艳之美。

这…… 这张脸,在洗净之后,会不会像绝艳无双的涟妃娘娘?实话,他不太敢想像,绝艳天下的涟妃娘娘,如果胖成这样,会是个什么样子?嘶……感觉胃疼、牙酸。

寒笑和杜英超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同时吞咽了一口口水,愣是快速挤出一记谄媚的笑,弯着腰靠近唐佳人。

寒笑问道:“您是…… ”

唐佳人知道,自己装公公还行,装男子声音会不对劲儿。她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那枚戒指。

寒笑试探道:“您…… 不想说话?”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寒笑继续道:“您…… ”

杜英超竟是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下官西锦衣卫校尉杜英超,恭迎六王爷回宫!”

那声音,真是铿锵有力啊。

西锦衣卫的人立刻跪倒一片。

寒笑本来心存疑惑,然…… 杜英超都带着人跪下了,他若不跪,好像有不臣之心。着就不好办了。于是,他也跪了下去,口称:“下官东锦衣卫校尉寒笑,接六王爷回宫。”

唐佳人慢慢将手背到身后,仰头望向天边那朵云彩,感觉自己似乎离江湖越来越远了。心塞呀。

寒笑和杜英超等了半晌,也不见“六王爷”叫自己起身,心中十分不安,头上的冷汗滴答落下,湿了地面。

二人偷偷护扫一眼,而后同时道:“下官该死,毁坏了扳指,请六王爷恕罪。”心虚,那是真心虚啊。若扳指就是六王爷身份的唯一凭证,他们真是死不足惜。

唐佳人回过神,看向二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下雨了呢。她抬头看看天,也没下雨啊,那这二位犯得着流这么多汗吗?

唐佳人用脚踢了踢寒笑的膝盖,示意他们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偷偷嘘了一口气,站起身,将捧在手心的半只扳指小心翼翼地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抓起,塞进从绿衣男子那里顺来的零食袋子里。

杜英超谄媚地道:“王爷可要简单梳洗一下?下官这就派人安排。”

寒笑谨慎地试探道:“不知王爷是否遇见左指挥史大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指了指山上。

寒笑追问道:“在山上?”

唐佳人作出握刀子的样子,虚插入腹部,告诉寒笑,肖劲腹部受伤了。

寒笑大惊,不敢置信地道:“指挥史大人……卒了?!”

卒?啥意思?不懂啊。

唐佳人胡乱地点了点头。

寒笑目露悲切之色,深吸一口气,指挥着东锦衣卫营的人道:“带上五十人,迅速上山,去寻大人。”

杜英超笑吟吟地对唐佳人道:“王爷这边请。”

不得不说,唐佳人学起男人来还是停像那么回事儿的。她迈着流星大步,抬腿跟着走。这一动起来,竟真有种龙行虎步的感觉。

实则,她心里悲壮着呢。

啥时候,能吃上肉啊!

第三十六章:风中凌乱鸟

杜英超献媚道:“王爷口不能言,可是伤了嗓子?下官这就让人请大夫给王爷看看。”

唐佳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不,于是点了下头。

杜英超立刻吩咐了下去。

不消片刻,有人赶辆马车过来,请唐佳人坐。

车帘掀来,两名貌美如花的婢女穿着轻薄的衣裳款款而下,慢慢跪在地上,趴下身子,露出半面雪白的酥胸,

穿红裙的女子道:“奴婢纯清…… ”

绿裙女子道:“奴婢纯艳…… ”

异口同声道:“娇声道:“恭迎王爷回宫。”

唐佳人盯着二人半裸的酥胸,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行口水竟然悄然流下。休休呀,这是包子吗?!

唐佳人饿了两天,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如今已经是头晕眼花,看啥都像食物。在她眼中,那两名婢女的胸口上,各贴着两只皮薄馅儿大的包子,且正冒着热气咧。

杜英超见此,心中鄙夷,暗道:“这六王爷难道是在深山里呆傻了?就算傻,也是个急色鬼,呵…… ”

寒笑赶来,看见唐佳人这幅模样,终是相信,眼前人是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女气。如今京城里有些男子,专爱擦粉抹红,那样子比女子还娇柔几分。想到那些男子,他直接打了个冷颤。

寒笑道:“护送王爷回宫,是东锦衣卫的指责所在,就不劳烦杜校尉了。”

杜英超道:“东指挥史已卒,寒校尉还是亲自带人寻山吧。”言罢,竟是一巴掌推开他。

寒笑后退一步,将手放在刀把上,满脸肃杀之气。

杜英超笑道:“怎么?要在王爷面前放肆?”

寒笑冷声道:“职责所在,不敢让!”

杜英超点头,道:“好好好,如此,便只能请示六王爷,要和哪个营走?你们东锦衣卫负责护送六王爷回宫,却害得王爷口不能言,真是好能耐啊。”看向唐佳人,抱拳道:“王爷可要上车休息?”给两名婢女使了个眼神。

两名婢女立刻夹起肩膀,挤起奶白的胸口,抬起美丽的脸庞,情意绵绵地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伸出手,直接捏向纯清那硕大的胸口。

纯清娇羞地低下头,道:“盼王爷垂怜。”

杜英超对寒笑得意道:“如何?王爷只有明断!”

唐佳人捏得有些用力,纯清发出一声痛呼。

唐佳人回过神,发现她眼中大肉包子变成女人的胸脯。那东西,她也有,对别人的不感兴趣。她收回手,登上马车。既然她要跑路,还是从这两女人身上下手比较靠谱。

杜英超扫了纯清一眼,吓得她脸色苍白,忙提气裙摆,也上了马车,跪在唐佳人脚边,扭着身子撒娇。

纯艳亦然。

帘子放下,杜英超大喝一声:“启程!”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寒笑心有不甘,却也不能将“六王爷”抢出来,只能尾随在一侧,以防有变。

暗处那些盯梢的眼睛,纷纷将目光投到马车上,凶狠恶毒得可怕。

唐佳人在纯艳和纯清再次娇声喊着“六王爷”扑上来时,直接踹出两脚,让二人变得噤若寒蝉。她们纷纷猜想,到底是哪里惹恼了“六王爷”?“六王爷”刚见到她们二人时明明很喜欢,喜欢到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眼下,却为何不喜欢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胸不够大?

嗯,一定是的。

若有命回去,一定要好好儿补补,最起码要啃几只猪爪子。女子,如何能输在*上?必须补!

马车颠簸,终把她颠去了热闹之中。

待面具男子追出山,立刻有负责窥探山下动静的随从来报,说:“爷,兔子已经出山,且有扳指为凭证。”

面具男子问:“兔子何种模样?”

那人回道:“兔子一身黑色短打,身型肥胖,面有污迹,看不清楚,但双眼圆圆,极其明亮,好似琉璃。头发凌乱,有长有短…… ”

面具男子看相那人,问:“身形肥胖,双眼圆圆,头发凌乱,有长有短?”

那人点头。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狂抖起来,身体也因愤怒而轻轻颤抖。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头脑和自信,在这一刻愣是遭受到一万点的伤害。他竟然…… 亲手放走了六王爷端木焱?!

气血翻滚,气息论乱,心绪不平,面具下缓缓流淌下一行猩红色的血,滑过纤细柔美的脖子,竟有种肆虐的美。让人想要狠狠撕碎他的伪装,抽打他仿若羊脂白玉般的身体。

面具男子是骄傲的,不待别人发现他的异样,大步前行,偷偷擦掉脖子上的血痕。他发誓,一定要奖六王爷端木焱挫骨扬灰!

原本严阵以待的山下,又恢复成往日的清净。

偶尔有风吹过,卷起一些尘土,打个圈,扑人满面。

这是什么?

这是活着的气息啊!

又过了三人,等肖劲和邓琥拼尽全力、一路警觉、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百般谨慎地出山后,却发现山下不但没有自己人,甚至连个敌人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身处梦幻中,感觉是真实的,却又拼命告诉自己,这都是假象。

这一路行来,为了避开追杀,他们硬撑着眼皮不敢睡,困疯了就掐大腿强迫自己清醒。为了不引起杀手的注意,他们连火都不敢生,饿得狠了就啃两口生肉。最恐怖的是,他们专挑艰难危险的山路行走,将脚底板扎得血淋淋的,却愣是咬牙挺住了!他们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坚韧不拔,将自己折腾得体无完肤。为了冲下山,肖劲和邓琥还都用带子将刀把和手缠在了一起,系了死扣,并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男儿有热血,有抱负,为青史留名,定要拼死一战!然?

山下竟然没有人!

这是几个意思啊?

有没有搞错啊?!

玩呢?!!!

端木焱也傻了,不敢相信,自己折腾得快丢了小命后,竟不见任何阻碍了。如此说来,他在山上折腾什么呢?谁能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

殊不知,唐佳人以一人之力,将那些杀手忽悠得痛不欲生,其内伤程度比他们严重得多。至于那些明里暗里想要让端木焱死的人,也都将目光盯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那番折腾也不是没有效果,至少…… 他们错过了东锦衣卫的搜索和营救。自给自足,绝对王道。

第三十七章:此屁有毒

马车一路吱嘎着前行。

纯艳和纯清见膘肥体胖的“六王爷”正在闭目养神,互看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决绝和杀意。

二人不敢再往“六王爷的身上趴,却跪坐在“六王爷”的脚边,用身体轻轻蹭着“六王爷”的腿。

“六王爷”的鞋子已经坏了,两根圆滚滚的脚趾头露在外面,散发着一股子酸臭的味道。

二人见“六王爷”没有再动脚踢人,于是抬起小手,轻轻捶打起“六王爷”的膝盖,按摩起她的双腿。

纯艳扭动戒指,露出一根细小的针,泛着乌黑的光泽。

她目露凶恶之光,将毒刺刺入“六王爷”的腿部。

唐佳人感觉小腿一痛,忙低头去看。

但见纯艳目露惊慌之色,忙跪倒在毯子上,以头触地,不安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不是故意的…… 奴不小心伤了王爷,罪该万死。”

唐佳人闭上眼睛,没搭理纯艳。

纯艳呆愣片刻,抬头看向“六王爷”,小心意地靠近,试探道:“王爷?王爷?”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瞪了纯艳一眼,想要张嘴骂人,忽然想到自己正在扮演喉咙受损的六王爷,于是又闭上了眼睛,假寐。她得睡一会儿,保持体力,待寻到机会好逃走。

纯艳被唐佳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但见她又缓缓闭上眼睛,以为剧毒发作了,于是冲着纯清点了点头,扬起了手,将淬有剧毒的针取下,扔入口中,而后…… 等死。

纯清则是扯下腰带,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开始用力。

马车一个颠簸,唐佳人又睁开了眼睛。

纯艳和纯清皆是一愣。

唐佳人打量了二人两眼,扭了扭身,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纯清和纯艳互看一眼,而后等了半晌,偷偷伸手去摸“六王爷”的鼻息。

“六王爷”鼻息全无,显然…… 死了!

纯艳和纯清偷偷吁了一口气,前者开始往下吞咽小小的毒针,后者则是继续用力扯脖子上的腰带。

就在纯艳吞下毒针,纯清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六王爷”打个哈欠,又睁开了眼睛。

纯艳和纯清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炸了!

这…… 这“六王爷”到底是死还是没死?还是死后又活了?听…… 听没听说过炸尸啊?

唐佳人再次扭身,将头顶在车角,继续睡。半个屁股坐在长椅上,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掉到地上一样。她的嘴角勾起,偷偷地笑。让那两个小贱人用毒症扎她,她就好好儿逗弄她们一下,安慰一下自己这颗受伤的心。她的心明明就在江湖,为何身体却混迹在了朝廷?谁能给她一个说法?

纯清松开勒住脖子的手,在无声中大口喘息着。自杀需要勇气,她…… 接连两次自杀不成,勇气溃不成军。她不想死了。

纯艳吞下毒针后本来在等死,结果…… 她十分惊悚的发现,这毒针上的毒好像失效了?!她除了感觉到嗓子上扎个刺外,一点儿要死的意思都没有。这…… 这要如何向主子交代?

粉黛心里发狠,取出为“六王爷”临时准备的衣袍,抽出腰带,准备套住“六王爷”的脖子,然后活活儿勒死他!她用甜腻的声音道:“王爷,这里有为您准备的衣袍,然奴婢服侍您换上。”一咬牙,直接扑了上去。

也不知道车厢里都发生了什么,总之,偶尔会发出嘭地一声!伴随着马车的地动山摇,是两名女子高亢的尖叫。

所有人都在想:六王爷果然生猛!

当天色渐黑,锦衣卫们终于寻到一家像样的客栈。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两名娇花般美丽的婢女,衣衫破裂、发丝凌乱、脸色乌青地从马车里滚了出来。

杜英超大惊失色,忙喝问道:“发生何事?”看向车内,抱拳道,“王爷可安好?”

唐佳人点了点头。下了马车,从两名婢女的身上跨过。她仍旧穿着那身脏兮兮的黑色衣裤,只不过在外面系了件华美的袍子。杜英超准备得倒是细心,袍子买得也十分富贵,但却忽略了“六王爷”此刻的身型。任谁都会认为,从小娇生惯养的王爷,在颠沛流滴十年,定会饿得骨瘦如柴,谁曾想,竟是这么一个胖子。好吧,袍子小了,勉强系上衣带,却露出一条两指宽的黑色衣裤,看起来真是…… 滑稽无比。

许是知道自己头发不好看,唐佳人自己用发冠扣住了凌乱的头发。那东西她用不惯,也没一双巧手,整个金灿灿的发冠扣在头上,歪在了一边不说,看起来还贱兮兮的。这富贵相,有些扎眼啊。

杜英超昧着良心赞道:“王爷真是玉树临风、通体贵气。”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点了点头。这贵气真是涨得满满的。

杜英超继续道:“王爷何其尊贵,但这附近也就这一家店还像个模样,只能委屈王爷了。”

唐佳人眯眼打量着客栈,鼻子里蹿进饭菜的香味,当即睁大了眼睛,一头扎了进去。

杜英超忙喊道:“王爷,您慢着点儿!”

寒笑走到杜英超身边,冷冷道:“你再大声点儿,让所有人知道。”

杜英超不悦道:“怎么了,寒校尉?这是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寒笑冷声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杜英超看向纯艳和纯清,皱眉道:“怎么搞的?!”

纯艳一张嘴,冒出一股淡淡的黑烟,人直接倒地不起。

纯清晃了晃身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虚弱道:“屁……有毒!”两眼一翻,昏死了。

啥?啥屁有毒?

开玩笑呢?!

杜英超骂道:“没用的东西!服侍不好王爷,,还说什么毒?”一抬手,“来人啊,将她们先拉下去。”

西锦衣卫上前,抬走了纯艳和纯清。

寒笑大步而行,去追王爷。

杜英超见此,立刻甩开膀子,迈开大步,去追寒笑。

客栈里,竟坐满了人。

气氛十分热闹,却也有些不寻常。

唐佳人走进时,大家都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可等她坐下,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转动眼睛,快速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热闹着自己的热闹。

唐佳人感觉不妙了。

第三十八章:谁笑?下黑狱!

唐佳人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她是知道的。她打扮成这样,一是迫不得已,二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事实证明,这些人都在等她。哦,不,是在等着端木焱。是敌是友,心中慌慌啊。

寒笑环视一周,快步走到唐佳人身旁,站定。

杜英超快走几步,挤开寒笑,站在了唐佳人的身边,对店掌柜道:“西锦衣卫营办事,所有人回避!”

东西两营的锦衣卫各出了四人,一同走进客栈,负责六王爷的安全。

那阵仗,十分整齐好看,也着实有几分吓人。

客栈掌柜吓得够呛,却不得不颤抖双腿跑来,哆嗦道:“爷,这位爷,怎…… 怎么回避呀?”

杜英超本想将刀往桌子上一扔,增加点儿气场,但他面前的桌子已经被“六王爷”占了,他就算借俩胆子也不敢玩其桌子上扔刀啊。

再者,他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如此偏的地方,客栈里竟然人满为患,绝对非比寻常。

寒笑谨慎道:“我们走。”

杜英超最喜欢和寒笑对着干,于是道:“就在这住下了!再者,王爷已经累了。”他刻意拔高声音,道出王爷二字,希望有些人会自动回避。他们今日出行,队伍庞大,还真不惧怕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却担心打起来伤到六王爷。再者,若是有人冲着王爷而来,正好是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西锦衣卫的指挥史,也应该换人当当了。眼下,西锦衣卫的指挥史名曰杨锐,是个财迷,这回儿不知道又跑哪里捞银子去了。像保护六王爷回京这种大事儿,若不是他有耳报神,还真得不到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王爷”两个字一出口,果然,令整个客栈都变得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唐佳人抬起手,有食指戳了戳桌子。

这是…… 觉得桌子脏啊,还是啥个意思咧?

杜英超问:“王爷这是…… 何意?”

唐佳人觉得杜英超有些笨,于是用力戳了一下桌子,示意他上菜。结果,这一指头下去,竟将桌子戳出一个窟窿!

所有默默看着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若说用手掌拍碎桌子,这里大多数人都就能做到,但是…… 用一根手指将桌子戳个洞,就做不到了。大家练得又不是一阳指,哪儿来得这份功力?

唐佳人也着实吃惊不小。她趴在桌子上,闭上一只眼睛,仅用另一只眼睛看向那个窟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伸出手指,又点了点桌子,结果…… 桌子还是桌子,并没有出现指洞。

所有人悄然收回目光,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一个胖成那样的草包王爷,能有多厉害?呵…… 不过是巧合罢了。

杜英超问:“王爷可是饿了?”

唐佳人点头。

杜英超对店掌柜吼道:“把好酒好菜都拿上来!”

店掌柜一叠声地应着:“诺诺诺…… ”

杜英超弯下腰,小声对唐佳人道:“王爷可要洗漱一番?下官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唐佳人不回答,眼神却瞥向其他人的桌子。眼神幽幽,十分凶狠,好似饿狼。

临桌而坐的人,无不感受到了“六王爷”强大的气场和眼神的锐利,纷纷在心里暗道:好强的气场!好锐利的眼神!难道,是吾等低估了他?!

寒笑命人打来水,亲自送到唐佳人面前,道:“请王爷净手。”

杜英超立刻伸手拧了帕子,恭敬地送到唐佳人面前:“王爷请。”

唐佳人接过帕子,瞪了寒笑一眼。

为何瞪寒笑?还不是把他暂时当成了自己人。她现在已经明白,王爷是介于牛逼和苦逼之间的那个人。很多人都听他的话,也有很多人想要杀了他。

杜英超派来的婢女,用毒针刺她小腿,若非她不惧毒,早就一命呜呼了。好吧,不得不承认,那毒药让她挺舒服的。最起码,通出了几个屁,崩得纯艳和纯清险些窒息。臭,倒是不怎么臭,但是其力量不容小觑。实话,她的裤裆都绷开线了,不得不穿上杜英超准备好的袍子,挡住后屁股。这也就是她穿上富贵衣袍的第一个原因,至于第二个原因,其实是觉得自己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所以打算试试。不想,竟试出了客栈里的不对劲儿。

唐佳人决定,一定要快点儿逃跑,于是想与杜英超多多亲近。毕竟,如果他想要杀自己,定会用尽办法不引人注意。不引人注意,就必须控制人数。届时,她逃跑的几率就大很多。至于寒笑,她觉得,寒笑如果尽职尽责的保护她,她反倒不容易跑。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不到紧要时候,都搞不命。江湖凶险,朝廷更复杂呀。

杜英超看向寒笑,笑得有些得意。

唐佳人用帕子擦了擦手,却不擦脸。

杜英超也怕认错人,于是谄媚道:“王爷擦擦脸,外面灰大。”

唐佳人不想惹人怀疑,便擦了擦脸。

这张脸啊,还别说,若不是胖变形了,还真有绝色的意思在里头。但是,谁也不能透过这些挤在一起的肥肉,分辨出她瘦下来后的五官是何等惊艳不是?

不过,就算无法通过长相辨别,就唐佳人这通身的气派,那就非比寻常。如果头发在好好儿梳理一下,换身锦缎衣裳,一准儿就是个富贵闲散王爷的标相啊。

杜英超和寒笑,悄然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饭菜端上来后,唐佳人毫不客气,以令人侧目的架势,愣是将整桌的饭菜吃进了肚子里。裤腰有些紧,那就松松,继续吃。这么多年,若非唐不休控制她的饮食,她真的能吃哭隐世唐门所有人。

别说杜英超和寒笑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头皮发麻。这是多久没吃过饭吗?不不不,应该说,那些鸡鸭鱼肉都吃到哪里去了?太恐怖了!

吃饱喝足后,唐佳人露出第一个笑容,那叫心满意足。

杜英超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吃好了吗?”

唐佳人转过头,看向其他人的桌子,伸出胖手,隔空点了点一道甜食。那是,溜地瓜。

杜英超立刻对店掌柜道:“去,赶快做一盘子来!”

店掌柜呆愣片刻,费力地吞咽一口口水后,急忙点头应道:“诺!”

唐佳人竖起两根手指。

杜英超的脸部肌肉颤抖两下后,立刻扬声道:“两盘!赶快的!”

唐佳人看向杜英超,点头笑了笑。这人虽然狗腿了一些,但是用起来不错啊。

杜英超心里美滋滋的。

寒笑感觉心里哇凉凉的。这明明是他们东锦衣卫的功劳,却……飞了。

客栈里没有人动,都静静看着唐佳人在那里吃。她吃相不难看,却也不雅致。那张小嘴明明不大,但咀嚼得飞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又肥又大的白兔子,还…… 还挺可爱的。

当唐佳人终于放下筷子,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圆满了。虽然,她没有吃到大长老口述得那些美味,但是,能一顿饭吃到这么多的鸡鸭鱼肉,她已经幸福得险些爆掉。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咂巴一下嘴,感觉当个王爷也不错,最起码,有得吃。

哎呀,她突然不想走了,就让她为端木焱挡下所有刺杀吧!就像秀秀说的,人得有理想。为了理想,是值得一拼的!

坐在角落里的灰衣人站起身,抓起朴实无华的长剑,低着头,扣上幕篱,向楼上走去。

寒笑道:“王爷可要休息?楼上是客房。”

诡异的安静无声中,唐佳人站起了身,背着手,在万众瞩目中上了楼。

一脚踩下,楼梯踏步竟然碎了!唐佳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了。

灰衣人已经走到了楼梯中间,闻听此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继续前行。

杜英超立刻吼道:“这么破的楼梯,都烂掉了,想要谋害王爷吗?!”

掌柜吓得面无人色,立刻跪在地上,哭喊道:“饶命啊饶命!不敢,绝对不敢啊。”

唐佳人吸起一口气,从碎裂的踏步中抽回脚,然后轻轻落在第二片楼梯踏步上,试着踩了踩,只听那木质的踏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唐佳人将脚左移,而后又移,终于发现,踩在踏板外侧,不会发出声响。于是,她就侧着身子,紧贴着踏板外侧,以非常快的速度,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大家就看着她身上的肥肉,像吊着水袋般来回跳动,格外…… 搞笑。

有人偷笑,发出短促的声音。

杜英超怒道:“谁在笑?出来!”

无人回应。

杜英超扬声道:“敢笑话王爷,就是藐视皇威!若让本官知道是谁,黑狱里伺候!”

提到黑狱,所有人都呼吸一窒。那里,扔进去的活人会变成鬼,且在死前还得过一遍十八层地狱。残忍、血腥,是酷刑。

楼上,灰衣男子已经推开了天字二号房的房门。

唐佳人并不了解客房的分布,也从没住过客栈,随手一推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却没推开。她向下走去,推开了天字三号房的房门。

寒笑和杜英超紧随其后,检查了一遍房内各个角落,见无异样,这才从天字三号房退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蔫坏的六王爷

唐佳人推开窗,向下看了看,发现窗下竟然站着一排锦衣卫,那场面还真挺壮观。

她抬起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皱起了眉毛。她想洗漱一下,换套衣服。

隔着门板,杜英超开口道:“六王爷,大夫来了。”等了等,听到了唐佳人敲击桌子的声音,这才道,“下官带他进来了。”

推开门,杜英超和寒笑先行而入,守在唐佳人身边,以防有变。

紧随其后,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和一位背着药箱的小药童。

老大夫一步三颤地靠近唐佳人,抖得唐佳人一阵眼花撩乱。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闭上了。

小药童长的倒是挺机灵,却学着某些公子的做派,擦烟抹粉,弄得一张脸跟后屁股似的,着实没法看。

老大夫看见了“六王爷”,激动道:“老…… 老小二…… 给…… 给王爷请…… 请…… ”太过激动,竟险些厥过去。

老大夫也不等自己缓口气,身子向前,就要跪下。

唐佳人真怕他这一跪,就再也起不来了,忙伸手虚扶一下。

这离得近了,她竟闻到了一丝清甜的味道,就像…… 枣子。

老大夫赞道:“六王爷,仁义啊!老小儿这就给王爷整治。”言罢,伸出手,准备请脉,结果…… 却发现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

老大夫道:“给王爷请脉,请王爷将手腕放到桌子上。”

唐佳人犹豫,不肯放。她怕自己露馅,被老大夫识破身份。

老大夫道:“王爷不必多虑,且让老小儿请脉看一看。”

唐佳人不肯,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老大夫无法,只能道:“若王爷不肯让老小儿请脉,老小儿不敢轻易施针啊。”

唐佳人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继续指自己的喉咙。

老大夫一咬牙,拿出包裹,取出一根银针,道:“王爷见谅,老小儿只能试一试,若不好,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唐佳人点头。

老大夫颤啊颤的靠近唐佳人,将手中银针对准了她的喉咙,那锋利的银针眼见着就要碰到唐佳人的喉咙,她立刻开口,粗着嗓子吼道:“神医啊!”

三个字一出口,竟与端木焱的声音有七分相似。

老大夫吓了一跳,手一抖,眼瞧着就要扎上唐佳人的喉咙。

唐佳人一把攥住老大夫的手,激动道:“绝世神医!”

老大夫开始用力,想要扎唐佳人一下,咬牙道:“且让老小儿为六王爷请针。”

唐佳人攥着老大夫的手使劲向外推,道:“已经好了,无需请针。”

老大夫的脸和手都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但露出的一小截胳膊却十分细腻嫩滑,看起来就像年轻男子。

老大夫道:“老小儿不放心,还得补一针。”

唐佳人扬起拳头,对着老大夫就是一顿猛砸。

老大夫痛得嗷嗷直叫。

小药童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往前冲,却在寒笑和杜英超的威胁目光中,忙垂下头,缩起肩膀。

唐佳人一把夺过老大夫手中的银针,照着老大夫的手背上就是一扎,简单扼要地问道:“爷问你,还要补几针?!”

老大夫颤抖着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一针足矣。”

寒笑和杜英超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齐齐抱拳道:“恭喜王爷。”

唐佳人道:“打赏!”

寒笑看向杜英超。

杜英超只能掏出袖兜里的银子,准备扔给老大夫。

唐佳人却拦下他,道:“这赏不对。”

杜英超立刻道:“下官该死,王爷乃千金之躯,这点儿打赏确实…… ”

唐佳人粗着嗓子道:“去楼下,要一桌本王刚吃的饭菜,请老大夫吃完再走。这菜,便是本王的心意。”

老大夫哒啦着的眼皮,激动道:“谢王爷。”

唐佳人对寒笑道:“你去陪老大夫。”

寒笑应道:“诺!”

老大夫一步三颤地走出房间,把掉插在手背上的银针,裂了裂嘴角,而后在小药童的搀扶下,哎呦呦叫着向落下走去。

他将手探入胸口,准备捏颗枣子吃,消消气儿,却发现…… 装枣子的零食袋,又不见了!

丢了?丢哪儿了?

前几天他偷偷潜伏在群山之上,窥探辛辣秘闻时,也曾丢了个袋子。那时,他遇见了一位看似娇憨实则野蛮阴险的漂亮姑娘;此刻,他则是刚拜访了看似肥胖蠢笨实则心机狡诈的六王爷。二者有联系吗?若说有,也只能说,二者的眼睛颜色十分相似,都好似琉璃珠,看起来清透无垢、纯洁无暇,实则满肚子坏水啊!

老大夫暗暗发誓,以后再看见拥有这种眼睛的人,他一定小心谨慎,敬而远之。

一想到自己的两个零食袋子和被扎了一下的手背,他就一阵肉疼。

然,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零食袋到底是不是被那二人偷走了。毕竟,那东西对那位姑娘或者王爷而言,实在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他心中怀有疑惑,却也无从考证。因为,他也不能转头去问“六王爷”,是不是您偷了老小儿的零食袋子啊?

心塞,懂?

老大夫目露疑惑之色,却是转瞬既逝,不留痕迹。

寒笑道:“请。”

老大夫颤巍巍地道:“不了不了,怎敢叨扰军爷。”

寒笑道:“大夫不用客气,请。”

老大夫心思微转,便随同寒笑入座。小药童则是站在老大夫的身后侧,伺候着。

饭菜上来后,老大夫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后,就打起了哈欠,道:“老小儿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喽。”

不想,寒笑却道:“不急着休息。六王爷吩咐,让大夫全部吃完才能走。”

老大夫哒啦着的眼皮抖了一下,强笑道:“王爷仁慈,那是客套话,老小儿心领了。”

唐佳人从楼梯口探出头,学着端木焱的声音,气势如虹地喊道:“爷是认真的!”

老大夫的手就是一抖啊。他转头看向“六王爷”。眼中闪现出噼里啪啦的火花。他不是在电她,是想电死她!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纯洁剔透的大眼睛,表情突变变得凶巴巴地,喝问道:“你瞪本王吗?”

第四十章:唱歌来听

不得不说,唐佳人学起端木焱,那也是惟妙惟肖。光是这一会儿爷,一会儿本王的自称,就令人耳目一新的。也因此,倒是又给她增了几分可信度。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自称王爷的。再者,就算有人想混淆皇家血脉,也会寻个足够精明的人来,瞧这混乱的自称,就知道这是个缺心眼的二货。

老大夫被“六王爷”一喝,立刻站起身,低着头,摆手道:“哎哎哎…… 不敢不敢,老小儿不敢,求王爷不要……”一抬头,哪里还有“六王爷”那张包子似的脸。

老大夫看向寒笑。

寒笑笑道:“请。”

老大夫颤巍巍地坐下,道:“官爷,您也吃点儿?”

寒笑正色道:“不敢。”

老大夫的眉角跳了跳,拿起筷子,深吸一口气,开吃。

寒笑装出随意的样子,压低声音询问道:“依老大夫之见,王爷那喉咙…… ”

老大夫一拍桌子,怒道:“老小儿的银针没碰到王爷脖子,他就痊愈了!”

寒笑终于确认,他看得不错,于是收起心事,道:“老大夫何须愤怒?王爷对你可是赞赏有加。”

老大夫用筷子死劲儿戳了戳鱼头,悲愤道:“他让老夫吃了这一桌子的菜!”

寒笑面不改是地道:“王爷…… 太盛情。”

寒笑长得有些黑,但却是俊朗的小伙儿。他不笑的时候,也有种不怒自威在里面。

老大夫耷拉下肩膀,垂下眼皮,在小药童的目瞪口呆中,愣是吃光了一桌子的饭菜。

最后,他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寒笑道:“劳烦掌柜给老大夫匀出一间房。”

掌柜战战兢兢地道:“没…… 没了。”

寒笑道:“将天字四号和五号房都倒出来。价钱三倍。”扔出一碇银子,转身上楼。

掌柜捧着银子,看向预定了房间的客人,一脸的苦笑。

老大夫被抬进了天字五号房,隔壁四号房,则是留给寒笑和杜英超住的。

至于天字一号房,则不知住着谁。

门刚一关上,老大夫就一个鲤鱼打挺想从床上坐起身,结果……却因为肚子太圆,又躺了回去。他一咬牙,侧翻身坐起,掏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咽下。

倒水的小药童转过身,只看见老大夫往嘴里塞东西吃,当即端着水杯来老大夫面前,压低声音道:“阁主,还没吃饱?”

老大夫一巴掌拍在小药童的脑袋上,咬牙骂道:“快撑死了!吃点儿泻肚药,顺一顺。”

小药童递上水杯:“哦,哥,喝点儿?”

老大夫摇了摇头,难受地揉着肚子,道:“一点儿都喝不下,懂?”

小药童老实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下水杯,嘟囔道:“就知道自己吃,人家还饿着呢。”

老大夫看了眼窗外,眼见着和某人的约会时间快到了,一狠心,掏出一把黑色药丸,悉数吞进肚子里去,而后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伸手去抓小药童。

小药童一转身,看见老大夫如此,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要吐?!”

老大夫指着水杯,脸色涨得通红。

小药童立刻拿过水杯,灌进老大夫的喉咙里。

老大夫咽下那些药丸,缓了半晌后,终是提上来一口气,对小药童道:“你若不是我弟弟,一准儿拍死你,懂?!”

小药童撇嘴,道:“你要不是我哥,看你硬吞下那些饭菜时,我一定笑抽了,懂?!”

老大夫伸出食指,勾了勾,道:“来,你过来。”

小药童向后退了一步。

老大夫冷笑道:“再犟嘴,将你打出屎!打不出来,算你拉得干净。”言罢,哎呦一声,捂着肚子直奔茅房。

他们住的位置,虽说是天字房,但屋里并没有恭桶。

老大夫捂着肚子,夹紧屁股,一溜烟跑到专门恭给天字房用的唯一一间茅房,却发现杜英超守在门口,一脸肃杀之气,谨慎地注视着四周。

老大夫伸手去推门,结果,没推动。

杜英超道:“王爷在如厕,现任回避。”

老大夫抱着肚子道:“王爷,王爷,您快点儿。”

杜英超伸手拦开老大夫,道:“速速离去!”

老大夫满头大汗,一脸痛苦地咬牙道:“无法离开!”

杜英超见老大夫不像作伪,便道:“一边候着去。”

老大夫一咬牙,捂着肚子跑向供中等房客如厕的茅房,结果发现,那里竟然排起了长队。

老大夫的双腿一软,感觉要快守不住闸门,愣是拼着一口气,又冲回到唐佳人的茅厕外,带着哭腔道:“王爷,开门啊!救命啊!”

唐家人本来已经提上裤子,想了想,又蹲下了。她粗着嗓子道:“本王拉不出来,你唱首歌来听。”以前,她拉不出来的时候,休休就会在门外陪着她,听她自己乱哼唱。如今,她是王爷了,有权让别人唱歌哄自己。

老大夫一抖,那耷拉着的大眼皮一抖,竟缩了回去。

杜英超催促道:“快唱!”但凡是王爷的要求,他都会落实下去。

老大夫转身,想走,但那两条腿却无论如何都买不开步子,就怕…… 稍有扯动,颜面不保。

他闭上眼,决定…… 坚决不从!做人,得有骨气,怎能为区区一个茅厕就折辱了脸面?江湖中谁人不知他最看重脸面,从不做掉链子的事儿。然,现在他易容车这幅容貌,想必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为了不成为笑谈,他决定…… 从了!

老大夫清了清嗓子,然后谨慎地左右扫了一眼,见长廊一一边站着八名锦衣卫,心中稍安。他是混江湖的,和朝廷之人鲜少来往,应该…… 不会被认出来。

老大夫不敢再多想,捏着嗓子唱了起来。偶尔,一个屁崩出,吓得他赶紧收声。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他忙用袖子擦了擦,生怕毁了妆容,爆露身份。

他哼哼唧唧,扭扭捏捏,时高时低的唱着歌,那调子乱得一塌糊涂,还常常夹着几个扭来扭去的颤音,绝对令人耳目一新。咱也别说什么绕梁三日,最起码就这调调儿,换个人都难学!

第四十一章:屎不同意

老大夫的歌声包含了悲怆和颤栗,让人听着,会产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悟——弹指间到底是长是短,要看你在茅厕里,还是茅厕外。

唐佳人顿在茅厕里,忍不住捂嘴偷笑。

还别说,那老大夫唱着唱着还真唱出了她的感觉。

唐佳人揭开腰带,又痛快了一会儿,这才将所剩不多的糙纸叠了叠,用了。

外面的歌声已经变成了致命的哼哼,就像人在垂死挣扎。

人说:人要活出尊严!

屎说:屎不同意!

唐佳人提好裤子,从怀中掏出两只一摸一样的零食带。深蓝色的厚实棉布,手掌大小,上面绣着两个银色的字——百川。

一只零食袋里面装着端木焱给她的扳指,另一只则是装着半袋子脆枣。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像只老狐狸。

老大夫的哼哼突然拔高,又嘎然而止。

唐佳人收好零食袋,站起身,推开了门。

一股恶臭传来,老大夫抖得好像要散架子了。

他看见唐佳人的瞬间,简直可以用目眦欲裂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哦,还得再加上一个痛不欲生。

唐佳人掩着口鼻,小心地避开老大夫,无比纯良地道:“怎么,没憋住啊?哎…… 谁让你唱得不够深情,没有真诚,本王排不出,也很无奈呀。”耸耸肩,溜了。

杜英超露出满脸厌恶之色,立刻转身离开。

老大夫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而后仰起头,闭上眼睛,一脸晚节不保生无可恋的表情,眼角,竟然湿润了。

天字二号房的房门打开,头戴幕篱的灰衣人穿过锦衣卫,走向茅厕,却在即将靠近老大夫时,又转过身,回屋了。

老大夫挪动双腿,艰难地走进茅厕,再出来时,竟是只穿了长袍子,光着两条莹白如玉的大长腿,快速奔进天字五号房。

锦衣卫们互看一眼,纷纷暗道:腿真白。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小药童看见老大夫如此狼狈,当即怒道:“哥,谁怎么你了?裤子呢?!”

老大夫不回话,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用力挠了挠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药童急忙道:“哥!小心指甲!”

老大夫缓缓抬起头,看向小药童,继续挠。

小药童只有道:“哥,挠坏桌子,要赔的。”

老大夫冷笑:“我差钱吗?笑话!”手指松开,垂眸看了看桌面,见只有四行浅浅的痕迹,这才转开头。老大夫一张口,声音完全变了样子,竟与那位通体碧绿站在树上自称是仙的鸟人一模一样。

小药童问:“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裤子呢?”

老大夫一摆手,道:“休要多问。”

小药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只碳笔,一边嘟囔一边快速写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大快朵颐后,吞下腹泻丸若干,直奔茅厕。回来后,裤子无翼而飞。弟问……

孟水蓝一把夺过本子,看了眼后,果断撕掉那一页,砸向小药童,喝道:“找死呢?!还弟问?再写让你鬼问!”

扮成小药童的男孩,大约十五岁的年纪,名叫孟天青,他忙缩了缩头,却没逃过被纸团砸头的命运。孟天青凶巴巴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忽然咧嘴一笑,道:“我听见有人在茅房前唱歌,不知道是不是你啊?”

孟水蓝暴起,追着孟天青打。

孟天青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孟水蓝立刻道:“你给我小声点儿!百川阁的名声,就要毁在你的那惨绝人寰的笑声上了。”

孟天青哼哼道:“难道不是悔在你的拎不清上?”

孟水蓝至指了指自己的头,不敢置信地道:“我拎不清?”

孟天青指了指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拎得清将我画成这幅鬼模样?!你这是要掌握第一手有关六王爷信息的资料,好好儿撰写《百川密刊》吗?你这是要让人家笑话我!”

孟水蓝一把掐住孟天青的脸,扭了一把,道:“你且看看你哥我,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不但山上山下的奔跑,还将自己打扮得如此老态龙钟!这是什么?这就是无坚不摧的决心和克服一切苦难的能力,懂?!”

孟天青打开孟水蓝的手,嘟囔道:“对,你厉害,你都拉裤兜子里去了,你最厉害。”

孟水蓝收回手,走到窗前,一只手背在伸手,轻握成拳,用另一只手推开窗,向外忘了一眼后,幽幽道:“天青,你不能这么说哥,知道吗?”

孟天青打了个冷颤。

孟水蓝转过头,咧嘴一笑,幽幽道:“你再提此事,爹娘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了。他们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

孟天青露出畏惧之色,点头应道:“知道了,哥。”一扭头,撇了撇嘴,暗道,“又来了。”

孟水蓝收回目光,关上窗。

只听咕噜噜一声响,孟水蓝的神情随之一变,忙捂住肚子,对孟天青道:“裤子给我,快点!”

孟天青向后退了一步,谨慎地道:“干什么?我就这一条,给你了,我穿什么?”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的衣领,咬牙道:“让你脱就快点儿脱,懂?!”

孟天青忙道:“懂懂懂。”伸手脱下裤子,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急忙套上。

孟天青道:“哥,你小心点儿。咱俩扮成这样,若被当成刺客就麻烦了。”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刺客?这周围都是刺客!哎呦…… ”捂着肚子,往门口跑。

孟天青嘀咕道:“活该!好好儿的,非要扎王爷一下干嘛!”

孟水蓝回头,瞪眼道:“他有问题,我试试,懂?!”

孟天青假笑:“试得真好。”

孟水蓝一扭头,拉开房门,再次冲进了茅厕。

这一次,他出来时,虽然穿了裤子,但那裤腿明显有撕裂的痕迹,且左腿上短了一大截。因为,茅厕里没有糙纸了。

孟水蓝无语问天,唯有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眼瞧着时间到了,他在锦衣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回到了房间里,开始准备见客了。哦,不,是准备见某位客人了。

至于唐佳人,则是插上房门,美滋滋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而后换上新的衣袍和鞋子,妥妥一个弥勒佛般的富贵王爷。

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后,轻轻将窗口推开一条缝隙,准备开溜。

跟着锦衣卫虽然有吃有喝,令她无比开心,但刚才她偷听到寒笑和杜英超的谈话,说在她进宫前,得验明正身,若是有假,大家都都掉脑袋。

她得逃了。

因为,有人要打假。

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并不好。

就像休休说的,撑死不值得同情,她还是别为了几天的快活,将自己往死里撑了吧。瞧瞧这明显不合体的华美衣袍,她的心情也不好。谁愿意胖呢?谁又不爱吃呢?哎…… 尤其是,她发觉到,自己一旦下狠力气吃饭,身体就会悄然圆润起来。那种效果,十分壮光;那种速度,肉眼可见,十分可怕。

她有病了,得治。

第四十二章:事出突然王爷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不要将头伸出来。

唐佳人推开窗后,发现楼下那些锦衣卫竟然还没有走。

哎呀,这是要站到猴年马月啊?

唐佳人坐回到床上,想了想,心生一计。

她本想寻个小桶,舀一些自己的洗澡水,但却没寻到小桶。她试着抬了抬浴桶,没想到,竟然抬起来了!她肌肤下的那些肥肉,好像变得积极活跃起来,瞬间纠结起一股力量,让她变得…… 咳…… 孔武有力。

这力量来得凶猛,却不突兀。她大小生活在隐世唐门,那里的食物既不丰富,也不多,她每天都为了吃口饭上串下跳,倒也没觉得怎样。倒是十二岁那年,她学会了偷吃别人的东西,倒是迅速胖了起来。后来,唐不休可劲儿的折腾她,不但用烤鸡勾引她满山跑,还控制了她的饭量。至此,她再也没那么胖过。出山后,她的食欲大增,一顿饭能吃下十个大老爷们的的饭量,这身材就根气儿吹似的,瞬间圆润起来。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一种使不完的劲儿在身体里涌动。真是……有意思。

唐佳人目露欣喜之色,竟以一人之力,搬起装了不少水的浴桶,来到窗前,咧嘴一笑,直接向下扣去……

要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别人的磨难。若非如此,唐不休也不会自称不休老祖,修炼出一副“莫惊慌、莫生气、莫焦躁”的假象。对,绝对是假象。

孟水蓝自认为飞檐走壁轻功了得,旁人绝对看不到自己的行踪。当然,上次被个贪吃的小姑娘发现行踪,绝对是个巧合。

孟水蓝将灰白色的外袍脱下,里外一翻转,又重新穿回到身上。一件灰白色的外袍,就变成了深褐色,与外面的墙体颜色十分接近。

他掏出深褐色的布,蒙住头和脸,这才推开窗口,足尖在地上一点,轻轻跃出,悄然无声。

天字三号房,位于三楼,从窗户跃出,有大约两尺宽的房檐可以落脚。

与此同时,一些黑衣人也从屋顶的房檐上露出头,手持长剑,准备潜入“六王爷”的房间。

孟水蓝弯下腰,像只灵巧的猫,悄然无声地从天字三号房的窗沿下溜过,在来到“六王爷”的窗口前,他停顿下来,目露凶光。

为了彰显出百川阁的手段,他和秋城城主秋月白约定,要在“六王爷”的房里见,如今…… 想起自己被扎了一下的手背,他还真得好生研究一下,如何让那个死胖子有苦说不出!最好,还能担惊受怕,吓得肥肉乱窜!

孟水蓝悄然抬起头,向敞开的窗口望去。

一只木桶伴随着滚滚热气,迎面而来!

孟水蓝想躲,却已经躲不开了。

他整个人被扣在了浴桶里不说,全身还湿得那个叫一个透彻,就连脑袋,都被浴桶底儿砸得晕头转向。

守在楼下的锦衣卫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迅速躲开,扭头大喝一声,:“什么人!”

什么人?

人多了去了,谁知道都是什么人?

但见,“六王爷”的窗下倒扣这一只浴桶,而房檐上,则是出现十多位手持长剑,准备潜入“六王爷”屋里的刺客杀手。

事发突然,却也十分凑巧。

负责放哨的东西锦衣卫们立刻拍响挂在腰间的响箭包,让响箭嚎叫着蹿上天,在空中炸开一个云团,有红有绿。

负责守夜的锦衣卫则是由四面八方冲上房檐,负责射击的锦衣卫则是弯弓射箭防止那些黑衣人靠近“六王爷”的窗口。

唐佳人躲在窗口的一角,没看见杀手刺客,却看着东西锦衣卫们的兵荒马乱,吓得小心肝扑腾乱跳。暗道:不就是倒了盆洗澡水吗,用得着喊打喊杀的乱射箭吗?这“六王爷”果然不好当啊,还不如回唐门当个长老,最起码,没人敢在长老倒水后,往死里下手收拾。

寒笑和杜英超听到动静,立刻拔出刀冲到唐佳人的门口,喊道:“王爷?!”

唐佳人一溜烟钻进床下,却发现床下有些狭窄,她被卡住了。

如今这么胖,她也有些不适应。她使劲儿吸气,终是将自己塞进了床下。

寒笑和杜英超听不见回应,急了,直接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屋子里,被褥凌乱,好像有挣扎过的迹象。

窗外,打得热闹,却令两个人汗毛直立。若“六王爷”被从他们二人手中掠走,他们真要掉脑袋里。

寒笑在屋里快速转了一圈后,就要去掀床下。

杜英超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检查那些地方?!王爷塞不进去!”

寒笑收回手,道:“好。你我二人,兵分两路,你负责待人守住这里,挨个屋检查,我去收拾这些刺客。”言罢,跃出窗口,脚踩木桶,飞身而上,与那些刺客打在一起。

杜英超也赶快组织人,挨个屋检查,但凡有可疑人,都抓起来再说。

一只木头,悄然无声地移了移位置。

唐佳人暗道:感谢那些刺客,来得真是时候。

她吸气,想要从床下跑出来,却办不到了。就在刚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涨了!完了,这回非得卡死在这里不可。若这个时候有刺客进来,只要轻轻捅她一剑,她就得完玩。

哎呦,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死在休休的怀里?!惆怅、彷徨、惊恐、不安,悉数袭向唐佳人,让这个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杜英超带人踢开天字一号的房门,看见房内空空如也,竟没有人!踢开天字二号房,发现里面住着一位其貌不扬的灰衣男子,里面并无任何异样;越过三号客房和四号客房,直奔五号客房,一脚踢开门,倒是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小药童正端着木盆,往老大夫的身上浇水。

二人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人都是吓了一跳。

杜英超凶巴巴地喝问道:“干什么呢?!”

小药童吓得不敢回话。

老大夫穿着灰白色的袍子,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军爷,老小儿有体内燥热之症,刚才听见外面喊打喊杀,吓得又犯病了,只能如此降温。”转而问道,“王爷可安好?要不要小老儿去给王爷扎两针,压压惊?”

杜英超喝斥道:“呆在此处,不许离开!”

老大夫一叠声地道:“诺诺诺…… ”用眼神示意小药童继续泼水。

第四十三章:美男子的半裸之约

杜英超横了老大夫一眼,躲开那些水渍,在屋里快速转了一圈后,继续向下搜查而去。

老大夫打了个喷嚏:“阿嚏!”

小药童忙关上房门,小声道:“溜吧,哥,再不走,恐怕是走不了了。刚才那么大的阵仗,他们不去保护六王爷,却到处搜寻,我感觉不对劲儿呢。”

孟水蓝目露思忖之色,道:“你说得对。看来,那个死胖子是不见了。”

孟天青惊讶道:“不见了?!”

孟水蓝微微皱眉,道:“高手如云,有些手段是你我难以想象的。”

孟天青问道:“哥,那你说,六王爷是背掠走了,还是被杀了?”

孟水蓝勾唇笑了笑,道:“他那么肥,想要虐走何其难?依靠看,她很有可能还在客栈中,所以那杜英超才会挨门去找。再者,他也狠可能被化成了尸水。总之,动手之人绝不简单!”

孟天青立刻道:“如此危险,咱们还是走吧。你说你,非要和那秋月白约在六王爷的屋里见,这不是脑子拎不清,自己找事呢吗?!”

孟水蓝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冷冷地道:“艺高人胆大,懂?”

孟天青苦哈哈地道:“你都这样了,还艺高人胆大呢?”

孟水蓝挑眉,危险地问:“我怎么样了?”

孟天青道:“你风流倜傥。”

孟水蓝打了个喷嚏,又吸了戏鼻子,嘟囔道:“还真是风流涕淌。”

孟天青道:“哥,你这身行头无法凸显你俊美的样子,咱还是会去吧。万一锦衣卫将所有人都看管起来,咱俩一定露陷。”

孟水蓝却摇头道:“我与那人有约,必须履约后才能离开,我们百川阁做事,素来有板有眼,最为诚信。”言罢,冷冷一笑,眼神饱含戾气,以及隐忍的怒火。

孟天青轻叹一声,趴在桌子上,道:“咱们老孟家,看来要绝后喽。”

孟水蓝又打了个喷嚏,竟让脸上贴着的假面崩起了一角。他浑然不知,推开窗,见外面战事已停,杀手们死得死,被抓的被抓,唯有二人,分别向着街道的两边逃去。

寒笑弯弓,射死一人,而后带人去追另一人。

孟水蓝眼瞧着时辰已到,再也不顾其它,拧了拧一身湿嗒嗒的衣袍,再次翻转着穿在身上,这才推开窗口,又跳了出去。

孟天青撇了孟水蓝的背影一眼,嘟囔道:“真是拎不清。如果让我来做百川阁阁主,百川阁早就风生水起,将千琼楼打压得不敢喘气了。最起码…… ”一拍桌子“能锦衣玉食啊。”

孟水蓝贴在窗口,勾唇笑了笑,抱起木桶,快速越过天字四号房,将其放在天字三号房的窗外,而后轻轻跃进房内。

房内,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灰色长袍,头戴幕篱,静静而立。

孟水蓝站在窗前,用苍老的声音道:“来了?”

灰衣人取下幕篱,露出那张毫不起眼的脸,道:“恭候多时。”四个字,金声玉润,清朗温雅,竟好似一把古琴,别样动听。

孟水蓝暗道:咦?这是几个意思,说他来晚了鄙视他?

孟水蓝挺直胸膛,露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容,迈开露出一只脚脖子的腿,挺着潮湿的衣袍,走向灰衣人,道:“当今武林,真是越发不成体统。后生见到老夫,连腰都不肯弯一下?还是说,你秋月白的腰,就格外珍贵?”

孟水蓝在秋月白面前站定,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灰衣人秋月白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二十一岁,比在下小了一岁。”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孟水蓝上下打量了一下秋月白,声音不再伪装,道:“被你发现喽。”一抬手,就要去掀秋月白的假面具。

秋月白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和孟水蓝的身体触碰。

孟水蓝放下手,笑道:“买卖,自然求一个诚字。你向我百川阁买消息,便要遵从我百川阁的规矩。秋城主,懂?”

秋月白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银货两讫,才是一个诚字。”

孟水蓝挑眉,道:“哦,拿出来看看。”

秋月白扬起手,将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包裹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打开黑色包裹,用手指从中挑出一件艳红色的薄纱,在秋月白的面前晃了晃,道:“啧啧……春妖娆里最妖艳骄傲的红牌,花夭夭的贴身衣物,闻一闻都有一股子艳香逼人。那花夭夭曾放在豪言,说她今生一定要服侍秋城主一回,想必秋城主拿走这套贴身衣物的时候,也定满足了花夭夭的愿望。一想到某能帮上大忙,某心甚慰。”

面对孟水蓝咄咄逼人的问话,秋月白并没有愤怒和恼火,只是道:“我要的东西,请拿来。”

孟水蓝将那艳红色的薄纱塞进包裹里,抓起包裹,扔回给秋月白,道:“穿上。”

秋月白接住包裹,没有动。

孟水蓝道:“你要的东西,放眼整个江湖,唯有我一人知道在哪里。如此珍贵的东西,你若想要得到,必要拿出诚意。堂堂秋城城主,不会以为只要拿来花夭夭的贴身衣物,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吧?”神色一凛,“换上女装,取下面具,让某看看,某便将你要的东西给你,懂?”

秋月白突然出手,袭向孟水蓝。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骼均匀,指甲好似玉片,泛着健康的淡粉色。那手,若用来抚琴、握笔,不用听声,不用见画,就能令人迷醉。

孟水蓝也伸出手和秋月白打在一起。

很显然,秋月白的武功相当了得,竟是一掌拍在孟水蓝的胸口,将其逼退。

孟水蓝胸口气血翻涌,竟是涌上一口血,他为了撑场面,愣是将血咽回到肚子里。他道:“看来,秋城主是没有交易的想法了。”

秋梦白道:“既然是交易,便要公平。你想看我女装,也无不可,然,我不信你。你脱掉上衣,取下假面,如此,我们坦诚相待。”

门水蓝一想到能看到秋月白的女装,就算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男人,谁怕谁看?

于是,他倒也痛快,直接回道:“好。”

第四十四章:男色江湖真容现

孟水蓝取下假发,扯下胡须,摘下假面,露出那张好似朗朗皎月般的脸。有种人,好似自带光圈,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就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好似一只抖擞开屏的蓝孔雀。不仅孤芳自赏,且冒着寒气,警告企图靠近的人,只需看,只能崇拜,不许靠近。

修长的眉有些浅淡,微挑的凤眼能乱人心智,挺直的笔锋下是略薄的唇,看起来有些薄情寡义。而他微抬的下巴,却好似孔雀般骄傲。

那身湿嗒嗒的衣袍,贴在他挺拔的身上,竟有种不可言喻的诱惑味道在里面。

孟水蓝挑了挑修长的眉,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也不含糊,直接褪下灰色外袍,和白色亵衣,露出揉合了力量与柔美的精致腰肢、修长有力的手臂,和恰到好处的胸肌。

他打开包裹,抖出那身艳红色的轻薄衣物,将其一件件穿在身上。动作不紧不慢、毫无扭捏之色,看起来就像平时穿男装那般,自然而优雅。

孟水蓝解开外袍,褪下亵衣,露出小麦色的身体。柔韧、有光泽。

秋月白取下假面,露出一张好似冰雕般的容颜。他的肌肤莹白,毫无瑕疵,看起来好似冰雕雪砌而成。他的额头饱满,笔锋挺拔,唇瓣毫无血色,竟也好似用冰雕琢而成,既精美剔透,又冷酷无情。他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沉如深潭,望不到底。

他虽穿着女装,但任谁也不会将他看成是女子。

孟水蓝走到秋月白面前,一伸手,扯掉他脑后的发簪,让他像自己一样披头散发,如此才好看。

发丝落下,在他的腰间轻轻一荡,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瞬间染了一丝清艳。

明明是热情似火的艳红色,但穿在秋月白的身上,却有种冷艳高贵的颜色。就好似一场被鲜血染红的大雪,隐隐散发着嗜杀味道的绝艳,美得惊心动魄。而他本人,明明操控了这场血腥,却又干净得纤尘不染。永远如莲,置身淤泥之中,洁在污秽之外。

孟水蓝知道,秋月白终是动怒了。他哈哈一笑,上下打量着秋月白,唏嘘道:“江湖上都说,秋城城主乃云中白鹤、芝兰玉树、风光霁月、雅人深致,这一会儿是鹤,一会儿是树,一会儿是风是月,一会儿又似人了。有时候,某都想问问他们,到底当阁下是什么?若他们见到秋城主如此迷人之姿,想必还会再加一个词儿……冷艳逼人。若是那些喜欢豢养男童的男子,见到秋城主如此冷艳,定会明白,有些行动如草。哈哈哈…… 哈哈哈哈……秋城主啊,你说…… ”

不待孟水蓝将话说完,秋月白直接道:“阁主言词犀利,却恐有长舌妇之嫌。”

孟水蓝挑眉:“哦,是吗?”

秋月白道:“我要的东西,拿来。”

孟水蓝却道:“急什么?难道是怕锦衣卫的人冲进来,看见如此冷艳的秋月白?放心,有某陪着你,不怕丢脸。”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三步之内,我一剑能要你信命。冲出窗口,无人知道我是谁。而你,横尸当场。待明日,锦衣卫会将你的尸体挂在城门上,让全天下知道,百川阁阁主孟水来是何等的体态修长。”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怒声道:“秋月白,够狠的。”

秋月白道:“公平交易,贵在一个诚字。阁主想要什么结果,在下陪着便是。”

孟水蓝围着秋月白转了一个圈后,从腰带里掏出一张纸,道:“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秋月白问:“你可曾看过?”

孟水蓝嗤了一声,道:“这是我们百川阁最高的防秘手段。这张看似普通的纸片,其名叫烽火鸟。但凡将纸片展开,它就会迅速燃烧成灰烬。这只烽火鸟,是我父亲留下的。其中,有你要的机密。”

秋月白伸出手,孟水蓝向前递去。

就在这时,长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孟水蓝忙道:“容后给你!”言罢,竟是要跑路。

秋月白哪能放他走?当即抓起长剑,拦下孟水蓝。

孟水蓝也不想和他过多撕扯,一把扬起那张只烽火鸟,就要往窗外跳。然,探头向下一看却发现,楼下站满了锦衣卫,且各个手持弯弓,对准了窗口。

他心理咯噔一声,感觉不妙。

秋月白伸手去抓漂在空中的那张纸,不想,孟水蓝竟然突然回身,将所有扔在地上的衣袍,踢进了床下。

与此同时,寒笑和杜英超带人冲到“六王爷”的房门口,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

屋里空无一人,一只乳黄色的烽火鸟却在门开的一瞬间,随着风飘进了床下。

杜英超来到窗口,向下看了看,而后对寒笑道:“你说王爷还在屋里,是何道理?”

寒笑看向床底,道:“那里没有检查。”

杜英超皱眉道:“赶快查吧。”心里却道:那地方如此狭小,如何能塞进去六王爷的身体?

寒笑十分谨慎地跪下,探头一看,正好看见一双贼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他在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心里蹦哒起一阵狂喜。若“六王爷”被奸人掠杀,他万死难辞其咎。

寒笑惊喜的声音都变了调调儿,道:“六王爷!”

杜英超立刻跪下,也探头去看。但见,一堆男子的衣服中,露出一张满月般的大圆脸,正冲着自己咧嘴笑呢。这心情,着实有些复杂了。

寒笑和杜英超心中的激动和疑惑那是一样一样的,而躲在房屋各一角,以四肢撑墙的两个人,内心的想法也是一样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的心内是被一万头草泥马践踏而过后,还愣是涌起一股子想要一口气干掉二斤鹤顶红的冲动。

这屋里,竟然有人!

以二人的武功修为,竟然没听见?!

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闹着玩下死手,将人往深渊里推呢?!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僵着面皮半晌,终是挤出一个“我是白痴”的笑。

秋月白的目光凛如刀,缓缓地点了点头。

孟水蓝闭上眼,点了点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秋月白联手杀人。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和秋月白以这幅模样在“六王爷”的房间里幽会,不知道会传出多少个令人喷血的版本。尤其是,那个总喜欢抢他们百川阁生意的千琼楼,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他已经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武林中,他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他的人生,也将变成耻辱的人生。不行!

孟水蓝也动了杀心,只等着最好的时机。

第四十五章:你的女装让本王流口水

寒笑询问道:“王爷可有大碍?”

唐佳人嘿嘿傻笑了一下,道:“无碍无碍。就是有些呼吸不顺。”

杜英超一边外扯堆在唐佳人面前的男子衣物,一边怒道:“贼人何等猖狂,竟将王爷塞进床下,用衣物堵住!下官还以为您已经被贼人掠去,一直在搜寻您的下落。如今见王爷安好,下官这颗心算是终于落地了。王爷,您…… 是不是先出来?”

唐佳人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后,苦哈哈地道:“卡住了,出不去。”

寒笑和杜英超立刻配合着抬起了床,唐佳人则是扭着身体从床下爬了出来。

她知道,那两个人就在屋中,却不敢四处乱撇,毕竟,杀人灭口这种事,是江湖中人最喜欢干的。

寒笑和杜英超放下床,看向明显又胖了一圈,且挤得有些变形的唐佳人,又转头看了看床下那可怜巴巴的小位置。

寒笑怒道:“王爷,那恶人是如何将您强塞进去的?这简直就是诛五族的重罪!”

唐佳人活动着肩膀,向外走去,随口回道:“睡觉不老实,本王自己打滚进去的,没人害本王。再说,就算有人打算掠走本王,也不能将本王往床底下塞啊。塞进去,拉不出来,多尴尬。”

寒笑忍笑,心中对那些男子衣物仍旧存了疑惑。他觉得,“六王爷在刻意隐瞒什么。”

杜英超狗腿道:“王爷高见!”心里却想:难道…… 王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孟水蓝的肩膀颤了颤,咧嘴一笑,发现那个死胖子还有点儿意思。再者,他怎么觉得,那个死胖子说话的调调儿有点熟悉呢?

秋月白的发丝微动,长长的红色裙带从腰侧滑落,垂在了半空,瞬间吸引了唐佳人的眼球。

唐佳人心痒难耐,特别想看看那两个差点儿脱光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尤其是,那个叫秋月白的,还穿了女装。红色的,竟然是红色的女装!

休休曾和她说过,以前有个男人叫闻人无声,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优雅不凡、武功无敌,后来…… 他穿了女装,令无数英雄竞折腰。那是相当漂亮了。

她心中一直有个梦想,想像闻人无声一样那么漂亮。只可惜,她身为女子,就不能挺着平胸,挂着短尾巴,穿上女子衣裙,既英姿飒爽,又风情万种,简直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一下到能看见男子穿女装,唐佳人就心痒难捱。

若唐不休知道,是他影响了唐佳人的喜好,不知道会不会抱着愣头青哭昏好几个来回?这也着实怪他,不着调就不着调吧,非得说什么闻人无声的事儿,硬是在不知不觉中,扭曲了唐佳人的审美点。

唐佳人一想到闻人无声,就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如鼓击,这两条腿好似软成了面条,格外想要败见一下那藏在房顶上的红裙男子。

看还是不看,成了唐佳人心中的魔。

最终,她决定,看!

周围这么多锦衣卫,她倒也不怕对方会将她怎么样。但是,如果明目张胆的看,总归会结下梁子。她一个人,对方两个人,万一合伙收拾她,她多吃亏呀。

唐佳人心念一转,立刻将打喷嚏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她长大嘴巴、左右摇摆、前仰后合,在看见门口左右墙角上的两个人时,明显呆愣了一下。

孟水蓝仅穿着白色的亵裤,打着赤膊,披散着一头栗色长发,好似水中妖般垂眸看着她;秋月穿着艳红色的对襟薄纱长衫,下配红色罗裙,同样披散着一头长发,却是又黑又亮,好似最上等的绸缎。那样的红,明明妖艳热情,穿在他的身上却冷艳清雅,与众不同。他的裙摆荡开,好似一朵巨大的花,瞬间包裹住唐佳人的心。

她觉得,她的世界好像瞬间变成了红色,有些燥热不安,也令人热血沸腾。

她慌乱地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

杜英超赞道:“将军能人也!愣是将一个简单的喷嚏打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高,实在是高!”

唐佳人道:“要不,本王再给你们打一个?”她还想看看他。

杜英超奉承道:“谢王爷厚爱。”

寒笑有些无语,但却也觉得这样的“六王爷”有些憨厚可爱。

秋月白察觉到,“六王爷”并不想让锦衣卫知道他和孟水蓝的存在,所以忍下一时的耻辱,静观其变。

孟水蓝也不笨,自然是看出了门道,只是不知道“六王爷”为何要帮他们?

唐佳人一想到穿着女装的秋月白,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梦想,心中小兔乱蹦,一张脸也红艳欲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大嘴,扭动起圆滚滚的身体,左右偷瞄着孟水蓝和秋月白,为打喷嚏做着十足的准备。她那双溜溜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艳之色,那张小嘴则是不受控制地流淌出可疑的晶莹,缓缓向下巴上蜿蜒而去。

唐佳人伸出粉嫩小舌一卷,将口水又卷会到口中。

单是这一手,就看的孟水蓝有些恶心了。他禁不住暗道:这个六王爷,不会是有些特殊爱好吧?他若敢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绝对要搞死他!

秋月白心中的想法和孟水蓝大同小异、殊途同归,却没有孟水蓝心中的回旋余地。他想得只有五个字——此人留不得。

寒笑和杜英超察觉到“六王爷”不对劲儿的地方,也想抬头向上看看,想知道那棚顶到底有啥,能让嗜吃如命的“六王爷”流出口水?

不想,二人刚要抬头,就被“六王爷”啪了后脑勺,呵斥道:“滚!给爷滚出去!”

寒笑和杜英超心中一颤,哪里还敢再看,忙低头溜出了房间。

唐佳人怕棚顶那二位打击报复,也随着寒杜二人的脚后跟,准备一同溜出门外。

不想,自己的两只膝盖一麻,竟然动不了了。

唐佳人的求生能力那是相当强悍了。她立刻身体前扑,准备冲出门去。

结果,那扇该死的门,却在她的面前,砰地关上了。

紧接着,一只绕过她的身体,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后背,只能贴在那人的胸口。

掐着唐佳人的是孟水蓝,他压低声音威胁道:“敢叫,杀了你!”

第四十六章:无声哥哥

唐佳人点头,并用比他更小的声音道:“我要叫早就叫了。我是很有诚意的,你没发现?”

孟水蓝皱眉,问:“为何不叫?”

唐佳人反问:“为何要叫?”

说话间,秋月白红纱缥缈地落下,立刻吸引了唐佳人的目光。因脖子被孟水蓝捏着,她只能斜眼看着秋月白,一张嘴,口水又流淌了下来。

孟水蓝感觉手背上滑腻腻的,当即甩开唐佳人,一脸嫌恶地扯过床单,擦了擦手。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眼神炙热得有些吓人。

秋月白在孟水蓝的各种语言侮辱下,都不曾皱一下的眉头,此刻竟然微微皱了一下。

唐佳人的一颗心啊,只觉得瞬间圆满了!

对,闻人无声就应该有冷艳的、高贵的、偶尔也有轻愁的!

唐佳人再也按耐不住,直接扑向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推剑,却十分惊悚地发现,他连剑都没有拔出,便被“六王爷”抱住了大腿!

是的,大腿!

“六王爷”顶着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用无比痴迷的目光仰望着他,粘粘乎乎地喊了声:“无声哥哥…… ”

无声哥哥?

无声…… 无声…… 闻人无声?!

秋月白稍作联想,只觉得一股肝火直冲上了脑门!

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唐佳人叫出口的四个字面前,碎成了渣。

孟水蓝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当即再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怕“六王爷”再消失不见,亲子带人守在不说,还吩咐楼下的锦衣卫弓箭手,都盯着“六王爷”的窗口,就算有一只鸟从上面飞过,都得给爷射下来!

这回儿,他们听见“六王爷”的房间里传出其他男子的笑声,当即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孟水蓝离床最近,第一时间钻进了被子里。

秋月白怕“六王爷”暗藏心机,直接掠了唐佳人,也钻进了被子里。

寒笑和杜英超只觉得眼前花,再回过神时,发现床上的帷幔已经放下,“六王爷”和两个模糊的身影躺在其中。

这是…… 几个意思?

帷幔里,秋月白左手半抱着唐佳人,右手虚掐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让他们走。”

孟水蓝也小声道:“让我们安全离开。”

帷幔外,杜英超示意寒笑先开口试探一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有小情儿啊,还是有情况啊?

寒笑直接道:“王爷,听您屋里有异样,下官冒昧打扰,您…… ”

唐佳人没有回答。她枕着秋月白的肩膀,伸出圆滚滚的胖手,抚摸着他的胸口。

秋月白眉头微皱,目露杀意,攥住唐佳人的手,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

孟水蓝看得目瞪口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二百五的王爷,还在垂涎秋月白的美色?这是好色不要命啊,还是艺高人胆大呀!虽然他不好男色,也不喜男风,但“六王爷”那双色眯眯的眼睛里没有他,还真令他不太舒服。他自认为,不比秋月白差。

孟水蓝见秋月白要动手,忙用手眼配合地安抚他,并低声道:“且忍忍。”

秋月白最是讨厌别人的触碰,然,今天晚上,他却被“六王爷”的猪爪子给摸了!此等羞辱,早晚必报!

唐佳人还想靠过去,秋月白微微用力,捏痛了唐佳人。

唐佳人微微皱眉,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

帷幔外,寒笑拔出了长刀,再次试探道:“王爷?”

“六王爷”一把掀开帷幔,吼道:“喊什么?!爷还要不要睡觉!”

帷幔掀开的瞬间,帐外人清楚的看见,“六王爷”的床上藏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个男人,穿着亵裤,打着赤膊,将脸趴在了六王爷的腿上,仅露出一 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在睨着人看。

另一人,虽穿着女子衣裙,但一看那身板,就知道还是个男人。他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剩下的半边脸则是轻轻贴在“六王爷”的肩头,似乎还闭着眼睛。

寒笑和杜英超华丽丽地风中凌乱了。

帷幔落下,唐佳人还要伸手去掀,两只胖爪子却被秋月白和孟水蓝分别攥住一只,动弹不得。她只能将头从帷幔中间探出,对目瞪口呆的二人道:“你们出去吧,本王这里没事儿。”

寒笑觉得不对劲儿,于是谨慎地问道:“王爷可要人守夜?”

帷幔内,孟水蓝照着“六王爷”的腰,就是一个旋转扭!

唐佳人嗷地一声叫,缩回头,扬起拳头,对着孟水蓝就是一顿打!

孟水蓝目露杀意,很想用“六王爷”威胁这些近卫军,让自己逃出去。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秋月白见此,面无表情地道:“且忍忍。”

忍你娘个腿!你是被摸了两下,某是被打,能一样吗?

能还手吗?不能!

因为,帷幔外已经长满了手持兵器的锦衣卫们。这些人,不是摆设,简直可以称之为皇家御用的爪牙。

孟水蓝满腹悲愤,却也只能忍了。谁让,他现在半裸着呢。就选拿“六王爷”的性命做威胁,逃了出去,他也注定成为江湖的笑柄。此事,绝不允许发生。

孟水蓝被打了两拳后,捂住脸,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捂着脸,躲到了一边。他心里那个恨呀,谁懂?

“六王爷”再次从帷幔里探出头,却发现帷幔外站满了锦衣卫,她愣了愣,感觉心中稍安,于是笑道:“天不早了,本王要小睡一会儿,你们都坐吧。”言罢,缩回头,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孟水蓝和秋月白将目光落在“六王爷”的身上,久久都收不回来啊。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三个人,一张床,竟然要同睡?这王爷,不是色胆包天,就是拎不清。

实则,他们都错了。

若他们知道,与他们同床共枕的是位如假包换的姑娘,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聪明如孟水蓝,睿智如秋月白,却是压根就没想到,这个胖得变了形的肉球,会是位姑娘。尽管唐佳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女气,但那举止,却好似悍匪,哪里有一点儿女子的温婉秀美?无法联想,不能想象啊。

第四十七章:两男一男帷幔内

秋月白尽量离“六王爷”远点,偏偏床就那么大,他又能躲到哪里去?这一晚,对于秋月白而言,简直形同炼狱。

孟水蓝本来就厌恶“六王爷”,如今又不得不和他同床共枕,心里的感觉就跟吃屎一样难受。

此时此刻,秋月白和孟水蓝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杀了他!

然,谁也都知道,不能。

先不说杀了王爷是何等重罪,就说那些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的锦衣卫们,就是他们要过的第一道鬼门关。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觉得他脑袋一定有病,所以才会约在这里见面。

孟水蓝在秋月白毫不掩饰的目光下,微微转开目光。

唐佳人闭上眼睛,心里美滋滋的。

孟水蓝想和“六王爷”打个商量,伸出手,准备拍拍“六王爷”的脸,想到刚才的惨烈教训,他忙将手下移,轻轻推了推“六王爷”的肩膀,小声道:“王爷?王爷……”

唐佳人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问:“啥事儿?”

孟水蓝忍了又忍,终是笑道:“您看,能不能让他们送两件男装过来,我们这样…… 也不是个事儿。”

唐佳人嘀咕道:“又不是我让你们脱的,找我要什么衣服穿。”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孟水蓝被噎住了,竟无言以对。万不得已,他只能对秋月白即以厚望,并投去饱含深意的目光。

秋月白微微垂下眼睑,静坐一会儿后,看向唐佳人,低声开口道:“王爷想要什么,不如明说。”

唐佳人尚未睁开眼睛,便笑了。

她睁开眼睛,看向秋月白,道:“无声哥哥,你真是聪慧睿智。”

秋月白静待,等唐佳人开口。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再次将头探出帷幔外,道:“都出去吧,没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寒笑担忧道:“王爷,那二人来路不明,唯恐是刺客,还是让下官留下守夜吧。”

唐佳人缩回头,看向秋月白和孟水蓝,压低声音,认真地问:“你们不会杀我吧?”

孟水蓝抚了抚栗色长发,笑道:“怎么会呢?”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认真的?”

孟水蓝笑嘻嘻地道:“自然。”

秋月白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佳人用力点了点头后,转过头时,却撇了撇嘴,腹诽道:说谎!

她将头探出帷幔,对寒笑和杜英超道:“你们都退下吧,他们不是刺客,是本王的老相好。”

所有锦衣卫,不分东西,齐齐道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好重的口味啊!

唐佳人缩回头,又将胖手伸到帷幔外,用力挥了挥,让他们速速退出去。

寒笑和杜英超虽然心存疑惑,但“六王爷”是既无异样也没暗示,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他们也只能退出房间,继续守在门口。

杜英超满眼疑惑,小声道:“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寒笑皱眉沉思,亦小声道:“难道说,他们一直在王爷的屋里?”

杜英超道:“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一直尾随着王爷?你瞧见地上那件灰色衣袍没,多像天字二号房里那位男子穿的?”

寒笑点头道:“对!王爷用膳后上楼,那人先行一步,王爷紧随其后住进了隔壁。至于那件深褐色的衣袍,我并未注意谁曾穿过。”

杜英超意味深长地道:“住在天子二号房的男子,身材与穿红裙的男子极其相识。我一想到他的那张脸,再穿上那身红裙…… 啧啧…… 王爷真是容纳百川呐。”

寒笑却道:“王爷以一人之力在外多年,不曾回宫,定是有一番经营的。那二人,没准是王爷身边的能人。王爷多宠爱几分,也未必就是看脸。”

杜英超打量着寒笑,戏谑道:“怎么,你也好此道?”

寒笑脸色一冷,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杜英超拉长了调调儿,道:“怎么,你是说,王爷这种行为要不得?”

寒笑薄怒,道:“小心祸从口出!”

杜英超冷笑一声,道:“不用警告我,你还是好好儿想想,你们的肖指挥史卒了,谁会成为你的新上峰吧。”

寒笑皱眉,不再搭理杜英超。

杜英超打了个哈欠,依靠在门旁的墙面上,闭上了眼睛。这人如果不是过于谄媚,五官看起来也不错。

寒笑缓缓吐出一口气,也倚靠在了墙上,暗道:不知道寻山那些人,是否找到了肖指挥史的尸体。哎……

屋内,帷幔里,唐佳人盘腿大坐,伸出三根手指头,道:“其一,爷是王爷,你们在本王的房间里折腾,就是瞧不起爷的爷!”用手比量脖子,夸张地道,“要砍头的!”

秋月白和孟水蓝一同盖着一张被,与唐佳人面对面坐着,除了脸冷了些,多像惨遭蹂躏后,被欺压得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娘子。柔弱,那是真柔弱。

唐佳人有伸出第二根胖手指,道:“其二,这周围都是锦衣卫,本王要是有个不测,你们也跑不了。所以,都乖乖的,别打架。谁要是欺负爷,爷会发飚的!”

若端木焱在,一定会看得目瞪口呆。唐佳人真是将他学得入木三分。若外表再像点儿,那就是妥妥的八分。

孟水蓝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些冷,扯了扯被子,想要裹在自己身上。

秋月白不防,穿着女装的身体再次爆露在唐佳人的视线下,瞬间捅在了她的兴奋点上。

但见“六王爷”的眼睛一亮,抬起咸猪手,探向孟月白的胸口。

孟月白问:“做什么?”声音零下,瞬间成冰。

唐佳人厚颜无耻地道:“摸摸…… ”

孟月白感觉自己的淡定好像要被敲碎,唯有缓缓吸气,道:“不行。”

唐佳人问:“为啥?”

孟月白回道:“不许。”

唐佳人问:“干嘛不许?”

孟月白道:“身体是我的,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唐佳人点了点头,还真认可了孟月白的说法,默默收回了手。

孟水蓝看得一愣一愣地,突然爆发出一串抑制不住的大笑。这个两个人的对话,真是绝了!

第四十八章:好,成交!

秋月白一把扯回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孟水蓝打个冷颤,伸手去抢被子,道:“哎哎哎,别抢,给我留点儿。江湖道义,懂?”他忘记自己是怎么抢被子的了。

秋月白不搭理孟水蓝,只对唐佳人道:“王爷要什么?”

孟水蓝坏笑道:“当然是要你了。”

秋月白淡淡地扫了孟水蓝一眼,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孟水蓝微愣。他素来观察入微,若非如此,也不会发现秋月白笑了。秋月白这个人,在江湖中甚有威望,很少会笑,也没听谁说过,见过他笑。然而,就在刚才,他却是看见秋月白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几个意思?总之,不是好意。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道:“本王还没说完,第三是啥。”撇了眼孟水蓝,“懂?”

孟水蓝暗道:哎呀,小样的,学某的调调儿挺是那么回事儿啊。

秋月白道:“王爷请说。”

唐佳人道:“其三,本王要说得是,你们想离开这里,没问题,条件只有一个。”

孟水蓝道:“王爷这第三,还不是要说条件?”

唐佳人吼道:“爷要说什么是爷的事儿,不许别人打岔,不然爷会发飙!”

孟水蓝被喷,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生硬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六王爷”的话,心里却暗道:你个不长眼睛的死胖子,我如此玉树临风,你却对某吼来吼去,秋白脸冷着屁股,你倒是网上贴,真是…… 瞎啊!若不是看你身份了得,我一定让你死透三个来回!

实则,孟水蓝不知,有些人恋脚,有些人喜欢看手,不是长得漂亮就会被人喜欢,主要是,你得对人心思。唐佳人的心,彻底被唐不休带歪了,就喜欢看男子穿女装,认为那就是最令人惊艳的无声哥哥。

秋月白是第一个在她面前穿女装的人。就像初次尝糖,心中格外的欢喜雀跃,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味道。

唐佳人继续道:“爷的条件就是…… 你们要带爷一起走。”

唐佳人说得痛快,却令秋月白和孟水蓝齐齐呆愣住了。

没听错吧?

六王爷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可以回到宫中,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要走?

孟水蓝最喜欢打听,张嘴就想要问原因,但一想到,自己每次开口都会被“六王爷”喷,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闭上嘴,用胳膊肘拱了秋月白一下。

唐佳人当即笑着对秋月白道:“问吧问吧。你想问什么都行,无声哥哥。”

无声哥哥?孟水蓝噗嗤一声,笑了。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道:“王爷若不嫌弃,可唤在下月白。”

唐佳人兴奋道:“好的无声哥哥,都听你的!”

孟水蓝将头顶在墙上,笑得直抖。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唐佳人开心地道:“无声哥哥,你笑了,真好看。不过,你凝眉的样子,也好看。你穿上女装,怎么看都好看。”

孟水蓝将身体贴在墙上,用手不停拍打着墙面,笑虽无声,却险些抽过去。

秋月白表现得十分淡定,点了点头,道:“谢六王爷赞。”

唐佳人赶忙摇了摇胖手,道:“不客气不客气,我是真诚的。”

孟水蓝笑得太狠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倒在了床上,后脑勺磕到床边,痛得嗷呜一声,又坐了起来。

唐佳人皱眉道:“本王讲话,你严肃点儿。”她至今记得,孟水蓝扮成老大夫,要扎她一针的事儿。万一,把她喉咙扎坏了,她可就说不了话了。休休知道了,一准儿揍死他!

孟水蓝强忍着笑,绷着脸,道:“王爷请继续。”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这才继续道:“本王说完了。”

孟水蓝又想笑了。哎呦,这个死胖子,真是太逗乐了。

秋月白道:“六王爷要走,我们不拦着,但是却不能让王爷和我们同行。秋某和孟阁主,也非同路。”

孟水蓝觉得,这个话题终于扯回来了,于是也恢复了正形,点了点头,道:“王爷身份尊贵,若和我等一同离开,恐会引起慌乱。”

唐佳人能说自己是假货吗?不能。她轻叹一声,感慨道:“没决定回宫之前,一直盼着,然,这一路那么不太平,可见有人不想让本王回宫。本王性情懒散,最喜欢寄情山水,实在不想和人拼个你死我活。”

孟水蓝瞥了“六王爷”一眼,觉得以他这个样子,还是寄情山水能多活几年。回宫,确实死得快。想不到,这个色魔王爷,心里还有点儿数。

秋月白不语,便是坚持己见。

孟水蓝垂眸,也是坚持己见。

他们,都不想再沾惹六王爷这个天大的麻烦。

他们,不过就是到他屋子里碰个面,结果…… 就这么被他黏上了,想甩,还甩不掉,着实有些棘手啊。若再带着他一起走,搞不好就会被认为是挟持王爷,或者是帮助王爷。前者,朝廷会针对他们;后者,想要六王爷性命的人,更是会对他们下手。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都不能应。

唐佳人见二人态度一致,不可动摇,直接抽出孟水蓝要交给秋月白的那只烽火鸟。

秋月白眸光一凛,就要伸手去夺。这只烽火鸟,才是他迟迟没有离去的最主要原因。他没有急着讨要,就是怕“六王爷”坐地起价。结果,还是没逃出去。

在隐世唐门多年,一直都是唐佳人抢别人的东西吃,除了唐不休,谁能从她嘴里抢到东西吃?习惯使然,唐佳人见秋月白要抢,竟是直接奖只烽火鸟塞进了嘴里,含着!

秋月白微愣,当即道:“快吐出来!”

孟水蓝在想:完了……

唐佳人含着烽火鸟道:“你别抢,抢我就咽。”

秋月白收回手,道:“好,我不抢。”

唐佳人将烽火鸟从嘴里取出,将其轻握在手心,背在身后,道:“带爷走,这只烽火鸟给你。不带爷走,爷吃了它!”

秋月白当机立断,道:“好,带你走。”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成交!”

第四十九章:你有病,也得治

既然有了口头协议,唐佳人立刻行动起来。

在秋月白的要求下,她让寒笑送来披风和幕篱。至于衣物,他们原本就有,只不过被扔在了地上,又被锦衣卫的人踩了好几十脚,着实有些惨不忍睹罢了。

孟水蓝用手指挑起自己的衣服,哭的心都有了。

唐佳人道:“不过是件衣服,你哭唧唧的干什么?”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道:“不过是件衣服?!你知道这衣服从纺织到染色,再到裁剪缝制,需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要用多少银子?!这件袍子虽然普通了点儿,但以某的脸,穿上它,也有锦衣玉带的效果。如今,它却脏成了这副模样,让某……心痛!懂?”

唐佳人接连点头,就怕孟水蓝又扯远了。

孟水蓝道:“王爷,您轻点儿点头,仔细点儿,别将那大脑袋甩出去。”

唐佳人僵在半空,缓缓抬起头,瞪眼看着孟水蓝。

孟水蓝拍了拍衣袍上的灰,不看唐佳人,唇角却在偷笑。

唐佳人盘腿大坐,毫无心里负担等着二人换衣服,一颗心随之荡呀荡的。

孟水蓝又看向唐佳人,挑眉道:“六王爷,非礼勿视,懂?”

唐佳人简单粗暴地挥了挥拳头,道:“爷是王爷,懂?!”

孟水蓝转过身,一边在心里咒骂“六王爷”,让他早日胖死,一边非常没骨气的妥协了。他想:反正“六王爷”那双色眯眯的大眼睛,看得一定不是我。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弹出一道真气,放下刚刚挂起来的帷幔,将“六王爷”隔绝在里面,而后一把扯下红色薄纱,换上自己的灰色长袍,褪下红裙。

唐佳人从帷幔中间探出头,粗着嗓子道:“得先穿亵衣,才能套外袍,如此严谨的事,无声哥哥万万不能马虎啊。本王建议你,从来。”

秋月白道:“有劳王爷费心了。”话虽客气,样子也彬彬有礼,但行动上却没按照“六王爷”的想法办。

唐佳人腹诽道:老驴腰子挺犟啊!

孟水蓝和秋月白换好衣服后,又披上斗篷,戴上幕篱。

秋月白抱拳道:“王爷,我们先行一步,且按计划进行。”

孟水蓝笑道:“某就在这里与王爷和秋城主辞别了,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再见。”

唐佳人却挠着胖手道:“哎,谁让你走了?”

孟水蓝道:“按照秋城主的计划,何需某?”

唐佳人却道:“你走了,你那小药童怎么办?”

孟水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这个么…… 还请王爷安排他离开。”

唐佳人又道:“小药童走了,老大夫哪里去了?”

孟水蓝回道:“自然是走了。您是王爷,您说什么都可以。”

唐佳人问:“本王真的说什么都可以?有人会听吗?”

孟水蓝点头,道:“自然会听,也必须会听。”

唐佳人笑道:“哦,那你也不许走,必须配合无声哥哥,将本王成功带走。”

孟水蓝感觉“六王爷”简直就是挖坑高手啊!瞧他那副猪头包子脸的模样,竟还真长脑袋那种东西了。

唐佳人见孟水蓝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便接着道:“还有一事,本王得问清楚。你为什么要用针扎爷?”这一会儿爷一会儿本王的,真是令人凌乱啊。

孟水蓝回道:“您有病,某能治,刚好。”

唐佳人问:“你确定,扎嗓子能治疗失声之证?”

孟水蓝略带嘲讽地回道:“难道,治疗失声之证,要扎脚后跟?”

唐佳人道:“那你扎自己一下给本王看看。你若死不了,本王就信你是真有本事,不然你就是要刺杀本王!”

孟水蓝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置信,这竟然也能成为他扎自己一下的理由?他…… 他就是想扎六王爷一下,好在《百川秘闻》上浮夸两笔而已。他在得知锦衣卫在附近找大夫时,立刻乔装打扮,装出世外高人的模样,让锦衣卫带自己回来。现在想来,这不是往坑里跳呢吗?

孟水蓝拖延道:“王爷,时间这么紧凑,依我看,就不用了吧?再者,某的嗓子也没有问题。阿嚏!”

唐佳人双手抱胸,一脸认真地道:“你嗓子哑子,是病,得治。”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话。他这是又忘记,他曾如何戏耍、奚落秋月白的了。若不是他非要看秋月白穿女装,他们俩至于被唐佳人缠住不放吗?

秋月白十分自然地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天色微亮,楼下的锦衣卫们仍旧严阵以待。看来,圣上对六王爷颇为用心。

孟水蓝最是心疼自己这身皮囊,哪舍得扎自己一下,当即向前一扑,双手搭在床上,仰着头,凝视着“六王爷”的眼睛,柔声道:“王爷,我们可不可不要这么残忍?”

美男计!这竟用上了美男子计!

唐佳人被诱惑了一下,眼神有些发直。

孟水蓝在心里鄙夷的一嗤,面上却是温柔地一笑。

唐佳人愣怔地问:“你…… 你不敢扎自己啊?”

孟水蓝点头,道:“是啊,扎一下,多疼哦。”

唐佳人伸出手,道:“把银针给我。”

孟水蓝谨慎地问:“王爷意欲何为?”

唐佳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道:“爷来扎!”

孟水蓝往后躲了躲,道:“不好吧?”

唐佳人正色道:“本王是认真的。极是认真。”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道:“时间紧迫。”

孟水蓝一咬牙,道:“好吧!”转而却是道,“回禀王爷,针灸包没在某的身上。”

唐佳人直接扯开嗓子吼道:“将小药童和药箱一同给爷带过来!”她不在这里收拾了孟水蓝,出去后,机会难寻。狐假虎威这种事,她素来做得得心应手。

孟水蓝彻底无语了。他转开头,快速贴上假面,然后放下幕篱,挡住脸,站起身,负手而立。就仿佛,刚才那个谄媚的人不是他一样。

秋月白同样贴好假面,放下幕篱。

第五十章:死胖子,不得好死!

《美男榜》第五十章:死胖子,不得好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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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与你同仇敌忾

按照秋月白的计划,由“六王爷”出面,派他和孟水蓝出去,实施一些布置。待他忙完一些必须处理的事儿后,再来接“六王爷”离开。相约,六天后。

孟水蓝走得那叫一个潇洒,连梦天青是否能安全离开,都懒得去问。

客栈的房间里,只剩下孟天青和唐佳人。

一个又坐回到了床上,一个则是直愣愣地站在地上。

二人谁都没看谁,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折腾这一夜,二人也都有些困烦,唐佳人往后一躺,裹着被子,摸出哪只烽火鸟,看了看,嘀咕道:“不就是一张纸片么。”用指甲抠着黏贴在一起的纸片边缘,打算将其打开。

一直呆愣着的孟天青忙道:“别动!王爷,千万别动。烽火鸟见风就着,里面的机密就都烧没了。”

唐佳人翻个身,看向孟天青,问:“那要如何看机密?”

孟天青回道:“快速地看。一眼扫过,能记多少是多少。”

唐佳人果断收起烽火鸟,又转过身,闭上眼,睡了。

孟天青听着唐佳人偶尔发出的鼻鼾声,也觉得有些犯困。昨晚一顿折腾,就算他心再大,也睡不安稳。更何况,他那拎不清的哥,还在人家六王爷的屋子里瞎折腾。

孟天青见六王爷是个好说话的,便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也睡着了。

等寒笑和杜英超分别捧着洗漱之物和早膳托盘敲响房门的时候,无人应。

二人怕出状况,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床上,躺着两个人!

小药童的脑袋被“六王爷”抱在了怀里。“六王爷”的大腿还骑在了小药童的腰身处。

小药童躺着笔直,看不到胸口起伏,生死不知。

就这么又捂又压的,难活啊。

寒笑深深地感觉到,他护送“六王爷”回宫,简直就是危机重重。

杜英超则是觉得,他的好机会来了!

寒笑将水盆放下,决定离床远点儿。谁知道,王爷何时兽性大发,将他拉上去?届时,他是从还是不从?

从吧,过不了自己这个坎儿。不从吧,怕是逃不出“六王爷”的魔抓。第一次,他有些埋怨自己的爹娘,为何将他生得如此俊朗?

杜英超不同,他立刻凑到床边,轻声道:“王…… 啊! ”

唐佳人闻到了饭菜香味,立刻坐起身,两眼直放光。

唐佳人一动,被她压着的孟天青就像溺水的人终于爬上岸,蹭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着。他的视线左右一扫,目露惊恐之色,而后竟是抱着胸口,大声责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佳人还不懂男女之事,也不晓得什么叫男女大防。她在看见小药童出现在自己床上时也很惊讶,但见小药童比自己还紧张,她反倒不在乎了。她一巴掌拍开小药头的脸,下了床,直奔水盆而去。

寒笑站水盆架前,感觉不妙。他怕王爷兴头上来,直接将他扯上床……

王爷,您要保重身体啊!昨晚两个,今早又一个,您吃不消啊!

唐佳人直接越过寒笑,快速将自己洗漱干净,而后坐在椅子上,心情格外美丽地喝着粥,吃着包子,以及两碟小咸菜。

寒笑偷偷嘘了一口气。

杜超英谄媚道:“王爷,下官让厨房为您准备了十屉全肉大包子,您慢慢吃。”

唐佳人抽空瞥了杜英超一样,满意地点了点后,赞道:“不错,打赏。”

杜英超心里那么美啊,当即叩谢道:“谢王爷。”

唐佳人扭开头,继续吃。

杜英超等了半晌也不见“六王爷”开口让自己起身,便头头抬头,看向“六王爷”。

“六王爷”吃得很尽兴,哪里顾得上他?

杜永超自己爬起来,弯着腰,陪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孟天青见“六王爷”吃得那么香,腹中也变得饥肠辘辘,鸣叫不停。

他转动亮晶晶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六王爷”。他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跑到床上去,被“六王爷”抱在怀里,但他全身上下并无异样,显然“六王爷”并未对他伸出毒手。如此说来,这个人倒也挺好相处。

孟天青心中有了计较,下了床,走到木盆旁,用“六王爷”的洗脸水洗了洗脸,又用白盐洗了洗牙,而后来到“六王爷”身边,道:“王爷,我陪你吃啊。”

“六王爷”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

孟天青被拒绝,撇了撇嘴,继续道:“王爷,咱俩都同床共枕了,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一起吃几个包子怎么了?哪里不行?”

唐佳人被噎了一下,终是抬起头,看向孟天青,微微一愣。

但见,眼前的小男子长得极是水灵。水灵灵的眼睛,眼尾微挑;水灵灵的脸蛋,白嫩细滑;水灵灵的嘴唇好似新鲜的大樱桃,透着一股子解渴的水汽。

唐佳人问:“你谁呀?”

孟天青飞快地扫了寒笑和杜英超一眼后,回道:“小药童。”

唐佳人问:“你这样多好看,为啥将脸画成猴屁股?”

孟天青咬牙道:“还不是我哥,没安好心!他就嫉妒我比他好看。”

唐佳人莞尔一笑,觉得有些意思了。她问:“为了几个包子,将自己卖了,划算吗?”

孟天青像只小狐狸似的眯眼笑道:“我哥收拾我,我难受;您收拾我哥,我看着高兴。只要您一直收拾他,您就是我老大!几个包子算什么,我这是不争包子争口气!”

唐佳人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道:“来,同吃!”

如此同仇敌忾,自然成了盟军。

孟水蓝若是知道,定会抓狂的。任他如何想,也定是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六王爷”。实则,唐佳人只是看不上他罢了。呸!丫算什么东西,第一次见面,他就站在树上,将自己染成绿色,还自称什么仙人。第二次见面,他俩明明无冤无仇,他却要用针扎她喉咙!

这唐佳人和孟水蓝一样,永远记得别人对自己怎么了,却记不住自己对别人都干了什么。若然孟水蓝说,他哪次见到唐佳人,不是一把血一把泪的啊?!

孟天青得到了“六王爷”对认可,当即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唐佳人扫了孟天青一眼,道:“没吃过包子啊?”

孟天青含糊地道:“吃过,却没一次吃过这么多。王爷,您不知道,我哥既抠门小气,还心口不一,您日后可得防着他点儿。”

得,这孟天青黑起孟水蓝来,也是不留余力的。

唐佳人点头道:“嗯。”

简单的一声“嗯”,却是真将孟天青的话记心里了。

有时候,那些记不住的事儿,是因为不关心。而人,往往都能记住自己认为确实如此的事儿。

第五十二章:美男陪睡如此惊悚

饭后,再次启程,马车一路摇晃,却再也不见纯艳和纯清。

唐佳人和孟天青同车,还是挺快活的。

二人有一个共同爱好——吃!

马车路过集市时,“六王爷”会用胖手拍车板子,让杜英超給自己送来各种小吃。

在食品丰富且源源不断的情况下,唐佳人不介意和孟天青一同分享。

孟天青一直被孟水蓝控管,哪里有机会大吃特吃。跟着“六王爷”,他瞬间心满意足。

二人这一路吃,一路玩,还真产生了一种酒肉朋友的惺惺相惜感。

偶尔,二人在车里打盹儿,明明各睡各的,可睡着睡着就抱到了一起去。时间长了,谁也就不当回事儿了。

因二人这种吃吃喝喝的行为,严重耽误了行程,导致车轱辘转来转去,也没转出去多远。

晚上住宿,孟天青直接抱着一堆美食躺在了“六王爷”的床上,二人边吃边聊,倒也相处得愉快。

唐佳人从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在吃饱喝足后,坐到椅子上,抽出《残菊手》,翘着二郎腿,在灯下聚精会神地领悟其中精髓,渴望有朝一日,能怀个宝宝,抱回去给唐不休玩。

在唐佳人看来,唐不休就是喜欢逗小孩。她年纪不大时,休休总抱着她玩;等她长大了,他却将她赶下床,让她住隔壁。

一墙之隔,一言难尽,一声叹息啊……

孟天青实在不晓得这个嗜吃如命的胖王爷会如此认真看书,当即凑过来,问:“王爷,你看什么呢?”

唐佳人张开胖手,推开孟天青的脸,道:“别看,少儿不宜。”

孟天青挣扎道:“我不是小孩了!”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道:“这本书的内容,十分残忍,关乎生死,你不能看。”左手翻页,右手继续推着孟天青。

孟天青干脆转身,道:“不看就不看!”

唐佳人继续翻页,孟天青绕到唐佳人伸手,踮起脚尖,探头去看。

唐佳人一把合上《残菊手》,让没有字到封底面冲上。

孟天青转开头,整理起床铺。

唐佳人道:“你别跟爷挤一起睡,太热。”

孟天青道:“没事儿,我不怕热。”

唐佳人道:“爷睡觉打呼噜。”

孟天青道:“没呼噜声睡不着。”

唐佳人怀疑,孟天青发现自己是女子了,不然干嘛黏着她不放?但转而一想,不能啊。她都胖成这样了,就算心里美出了花,一般男子也是看不上她的。

那孟天青如此,定是有图喽。

唐佳人简单洗漱后,躺在了床上。

孟天青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外。

灯灭,人睡。

半夜,唐佳人强撑着困意,等着孟天青发作。

果不其然,孟天青悄然无声地转身,伸手去摸唐佳人放在枕头下的《残菊手》。

唐佳人背对着孟天青躺着,于不动声色将手伸入枕头下,扯着《残菊手》的一角不放。

孟天青扯了半晌也没扯动,竟拿出一绺长发,去搔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装出不舒服的样子,转过身,含糊地嘀咕道:“臭蚊子…… ”一扬手,直接拍在了孟天青的脸上,竟是将他整个人都拍飞了出去!

唐佳人暗自心惊不已。她…… 她也没用多大劲儿啊。

孟天青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爬起身,晃了两晃后,竟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刚要起身去扶,却见他抖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

唐佳人立刻闭上眼睛,只留出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缝,偷偷窥探着孟天青的一举一动。她也怕他揍她呀。

孟天青从地上爬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窗前,而后睁着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就像一个盲人那般看着她。是的,是看着她,却又好像看不见她,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孟天青嗅了嗅鼻子,一点点儿靠近唐佳人,而后将是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奶声奶地喊着:“娘……”

唐佳人的眉角抽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应对无能。眼下,她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她听三长老说过,有些人得了癔症,就像个疯子;还有些人得了癔症,会在睡着后变成疯子。

唐佳人真心觉得,孟天青属于后者。

当然,也不排除他在装。

江湖水太深,是人就有戏。

唐佳人不敢接招,往后退去。她的所有实战经验都是和正常人累计起来的,面对这种人,她从未接触过,何谈应对之策?

孟天青步步紧逼,直到将唐佳人顶在墙上,将自己整个人都窝进了她的怀里,这才喃喃地控诉道:“娘,哥他欺负我。”

唐佳人咧了咧嘴角。

孟天青继续道:“娘,你打他。”

唐佳人点了点头。

孟天青哽咽道:“娘,我要当阁主。”言罢,还直往唐佳人怀里钻。

唐佳人好歹是大姑娘,还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她推着孟天青,安抚道:“好好好,让你当阁主。”

孟水蓝竟十分欢喜,激动得直颤抖。

颤呀颤的,他就睡着了。

唐佳人终于明白,孟水蓝为何走得如此绝然。孟天青这小子,不会是每晚都来这么一套吧?

实则,唐佳人低估了孟天青的“实力”。

同睡的第三晚上,孟水蓝做出磨刀的动作,且一边磨刀一边狞笑道:“孟水蓝,你死定了!”

吓得唐佳人赶忙藏好匕首,且一夜未眠。

待再次入住客栈,唐佳人死活不同意和孟天青同床共枕。

杜英超觉得,他的机会到了。

戌时末,杜英超披着披风从房间里走出,打发掉所有守在“六王爷”门口的锦衣卫,轻轻敲了敲房门,压低声音喊道:“王爷~”

唐佳人正在屋里研究短尾巴。

哦,是研究如何伪装自己有根短尾巴。

她现在对如何扮演成别人,越发有心得,也曾想多累积经验,然后自己也出本书。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深闺秘刊》。

今晚吃饭时,她藏起来一根小萝卜,感觉那东西与她看见的短尾巴很像。

她正在研究,如何能将其绑在身上。

把玩着小萝卜,真是越来越爱。这东西多好啊,平时能伪装成短尾巴,饿了还成吃两口,解饿解渴。

她正试图用腰带捆住小萝卜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找自己,手一抖,忙提好裤子,隔着门板问:“谁?”

第五十三章:为谁菊花残

门外,杜英超柔声回道:“王爷,是英超。”

门内,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问:“谁?”

杜英超微僵,挤笑回道:“是下官,杜英超。”

唐佳人拉开门闩,眼睛亮晶晶地问:“送夜宵来了?”

杜英超点头,笑道:“是的,下官为王爷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夜宵。”他从门口走进,随手关上房门,而后一点点儿拉开黑色的披风,露出半透明的暗红色长袍,沙哑道,“王爷,请看…… ”

门被咣当一声踹开,打在了杜英超的后脑勺。

杜英超直接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寒笑手持大刀,带着四名锦衣卫,踩着杜英超的后背冲入房间,紧张地问:“王爷没事儿吧?属下见门口无人守夜,猜测王爷这边可能有贼人潜入,冒然冲进来,还请王爷恕罪。”

唐佳人缓缓眨动一下眼睛,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杜英超,道:“你还是看看他有没有事儿吧。”

寒笑垂眸看向杜英超,愣声喝道:“抓起来!”

两名锦衣卫拉起杜英超,寒笑打眼一眼,脸色就是一僵。

杜英超在被踩了两脚后已经醒了,却怕被东锦衣卫的人撞破,闹个没脸,所以一直趴在地上没有动。

这回儿被扯起来,就算想躲,也无处可躲。

寒笑惊讶地问:“杜校尉,你这是干什么?!”

杜英超干巴巴地笑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唐佳人忍着笑,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不是说要给爷送一份特别的夜宵吗?夜宵呢?”

杜英超吞咽了一口口水,在寒笑和东锦衣卫的注视下,灵机一动,道:“王爷忧国忧民,下官新学了一段舞蹈,可以解忧,特意来跳给王爷看。”言罢,竟是又唱又跳了起来。

寒笑等人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但见王爷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虽然分东西两营,但到底都是锦衣卫,闹出这种魅主的事儿,着实是不好听。

当然,心中不耻是不耻的,偷笑也是一定的。

就连不苟言笑的寒笑,都忍不住偷笑了。

杜英超的舞姿和歌声,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尤其是,他还穿着半透明的暗红色薄纱,这么扭来扭去的,险些扭出大家的隔夜饭。

唐佳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再者,她感觉垂在裤裆里的那根小萝卜,好像要掉,于是忙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出去吧,以后这种夜宵就别给本王送了。本王肠胃不好,消化不了。”

这话,也够缺德的。

杜英超却如蒙大赦,忙去捡地上的黑色斗篷。

唐佳人一高兴,准备回床躺着,但这一走动,竟让绑着的小萝卜从裤腿里滚出,骨碌碌地滑过地面,在众人眼中转了个圈,停在了门与杜英超之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齐刷刷地将眼睛从那根小萝卜上拔出来,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白萝卜,却关系到皇家威严,不容半分马虎。谁能想到,他们饱含激情护送的六王爷,竟还是个…… 是个需要小萝卜的人?!看不见,绝对看不见,否则小命不保。

想想也是,但凡胖子,哪里不是短粗胖,就连那里,怕也是无法威风得起来。

众人心里一阵唏嘘,同时也一阵紧张,就怕“六王爷”面慈心狠,找个借口将这些人灭口喽。

紧张压抑的气氛中,孟天青悄然无声地推开房门,目不斜视地走进屋内,一脚踩在小萝卜的边缘,让它从躺着的样子变成了起立的状态。

孟天青当着所有人的面,褪下裤子,露出自家小兄弟,对着杜英超的脸,直接放水尿尿。

杜英超蒙了。

唐佳人傻了。

寒笑等人都愣了。

杜超英想要直接掐死孟天青,“六王爷”却小声道:“别动,他得了癔症。”这话说得,就像她多怕吓到孟天青似的。事实却是,她蔫坏!

杜英超立刻觉得自己是个蠢货。他为何不能装出得了癔症的模样,打死不承认今晚的所作所为?还是脑子不够用啊。

孟天青尿完后,还抖了抖,这才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预备转身,却不想,一脚踩到唐佳人扔在地上的水果皮,整个人突然跃起,然后重重落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本也没什么,奈何…… 地上还有根小萝卜在那里竖着呢。

孟天青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突然增大,然后快速收缩两下,竟是两眼一闭,身子后仰,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本想伸手拉起孟天青,但那胖手伸出去半晌,终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这种自责,从未有过。哎…… 明天,她可能会少吃一屉包子。九屉,还是没问题的。

杜英超感觉自己的胸腔里似乎燃烧起了熊熊怒火,整个人都开始冒黑烟。他需要一个裂口,嘶吼出内心的愤怒。然,不能。不过,在看见小药童的凄惨下场后,他那颗血淋淋的心竟奇迹般的被治愈了。

杜英超多想吼人来拉走小药童,打断他全身的骨头!然,这一嗓子吼出,一准儿招来更多人的围观,届时,他也会脸面全无。思前想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尿,站起身,正色道:“王爷说得没错,那小药童确实得了癔症,还是不惊扰为好。王爷好生休息,下官告辞。”披上斗篷,盖住脸,大步离开。

寒笑对唐佳人抱了抱拳,道:“王爷可要换个房间?”

唐佳人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尿骚味,果断点了点头,道:“你先去安排。”

寒笑领命离开,其他锦衣卫都鱼贯而出。

唐佳人掏出《残菊手》,暗道:大长老说不能让旁人窥探我唐门的秘密,这本书如此重要,怕是在江湖中早有传闻。不如,改改名字。

探佳人拿出毛笔,涂了“残菊手”三个字,然后在宣纸上书写下一个新的名字“残菊欢”,将其用匕首割下后,又从桌子上找到两颗米粒,碾碎,将“残菊欢”三个字黏在了书本上。

这就是一本书的传奇之处。由《合欢录》变成了《残菊手》,又由《残菊手》变成了《残菊欢》。真是…… 越来越流氓。

第五十四章:菊败身破泪痕湿

天亮后,孟天青发现,他就窝在床的一角,胸口还踩着一只胖脚。全身都痛,就好像被谁暴打了一顿,尤其是…… 某个位置,撕裂般的痛。

这种感觉他曾有过。以前,因为上火,好几天不曾排泄,结果…… 可想而知。不过,这次的痛比上次那种痛,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孟天青目露疑惑之色,视线顺着胖脚向上看去,但见“六王爷”一只脚踩着他的胸口,另一只脚竖在了墙面上,身子横躺在床上,头仰在窗边,一头半长半短的头发垂下床下,睡得那叫一个销魂。

孟天蓝有些迷糊,左右看了看,发现这确实是他的房间,不明白“六王爷”为何出现在这里。昨晚,可是他义正严辞地赶走自己。难道…… 这个王爷对自己真有觊觎之心?他人面兽心,表现上让他离开,却又偷偷尾随而至?

太可怕了!

前几晚,他主动和“六王爷”同床,是因为觉得,这个胖子虽然蔫坏,但人不坏,且二人志同道合,都爱吃。跟着“胖王爷”,能吃到各种美食,那就一定要跟到底。可眼下不同了。“六王爷”赶走他,又追过来,这明显…… 不对劲儿。

孟天青试着挪开“六王爷”的大胖脚。

唐佳人正梦见自己脚踩一只猪,对端木焱道:“来,做饭!”

那只猪不想被吃,拼命扭动。

唐佳人哪儿肯放走猪?当即用力向下一踩,口中还威胁道:“不许动,乖乖让爷吃!”

孟天青被踩得胸口闷痛,感觉骨头都要断了。他发出一声*,十分痛苦。当然,身体的痛却不如心慌来得猛烈。尤其是,当他听见“六王爷”说,要吃了他!单这一句,就让他吓得两股战战。哦,两股不能战,因为…… 好疼!

孟天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想法,好似有鬼在勾他的魂儿、有镰刀顶着他的脖子,让他心惊胆颤、诚惶诚恐。

他为了写《百川秘闻》也是钻过青楼床底的人,当然知道“吃”这种话的隐晦意思。

再青楼里,无论哪种吃,都占了香艳二字。再这里,这种吃却令人忙骨悚然。

孟天青本可以劝自己说,“六王爷”睡糊涂了,在说胡话,可是…… “六王爷”却在说完那话后张开眼睛看向他,且舔了舔嘴唇上可疑的痕迹。

孟天青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干笑道:“王…… 王爷,早啊。”他还是不信,看起来有点二憨头憨脑的六王爷,会偷偷对他下手。

唐佳人收回脚,蹬着腿,将自己转了个方向,继续躺着,暗道:要不是为了给你取出萝卜,爷才不来和你挤呢。还要将你抗过来,死沉!

当然,这话她却是不能和孟天青说的。按照《残菊欢》里的图片来讲,她用手指顶了孟天青的菊花,她是会怀孕的。所以,她先是将仅剩下的一点儿可是使人昏迷的药粉用在了孟天青的身上,而后格外小心地动用了很多工具,去挖萝卜。请注意,是挖,而不是拔。因为不擅长,所以…… 在挖出萝卜的一瞬间,将孟天青的菊花弄出血了,将她自己弄昏迷了。待醒来时,发现自己磕到了床沿,磕坏了嘴巴。她叫进来负责守夜的锦衣卫,收拾干净屋子,这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料定,孟天青不敢再起夜闹腾。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整张床被她霸占,孟天青像个小媳妇似的被她踩在脚下。

孟天青不想和“六王爷”有任何的身体接触,于是试着从角落里站起身,却因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痛得厉害,竟还得他又跌落到床上,痛得嗷呜一声。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唐佳人默默下了床,穿好鞋子,准备开溜。

孟天青觉得“六王爷”的这种态度,就是逃避!*裸的逃避!

他竟然敢那样对待他后,连屁股都不拍就想走人?!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孟天青瞪得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真是恨不得将“六王爷”剥皮剜肉碎骨!

孟天青的胸口起起伏伏,突然发飙,一个高蹿到唐佳人的后背上,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唐佳人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但毕竟…… 那根萝卜是她的,又以那样风骚的样子戳进了他的身体里。她看《残菊欢》里的最后一招,就是用手指戳人的菊花。由此可见而知,那般柔然的地方被一根如此粗壮的萝卜攻入,得有多疼。如果不是她小心谨慎,万一用手指触碰了孟天青的菊花,孟天青岂不是要成为她的男人?

这么一想都觉得可怕。

孟天青比她小一岁呢。

不是她鄙视孟天青。她像孟天青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他高出半个头呢。孟天青就是个矮坨坨,她才不要他当自己的男人呢。

因此,怀揣着十分复杂的心思,唐佳人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没有还手。

这时候,她终于发觉出胖的好处了。

孟天青应该是会武功的,但那拳头捶在她肉乎乎的身上,真的不怎么痛耶。

孟天青是真想捶死“六王爷”,奈何某个位置有着撕裂般的痛,他每打他一下,都会痛出一身的冷汗。

他真是恨死了“六王爷”,以及将他扔在这里的孟水蓝。下次再见到孟水蓝,他一定用实际行动让他改名叫孟婆汤!打死丫的!

孟天青真是气得狠了,竟头晕脑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到床上。

悲剧,发生了。

他惨叫一声,一个高蹿起,痛得脸都白了。

唐佳人扭过身,放下护着头的手,看向孟水蓝,觉得他确实挺惨烈的。

昨晚,为了给他取出萝卜,她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幸好用了油脂,不然都抠不出来。

想到油脂,知道那东西有复原细小伤口的作用,于是站起身,走到桌子盘,拿过剩下的半碗油脂,递给孟天青,道:“你自己涂一涂,能缓解疼痛。”

孟天青一听此话,真是目眦尽裂,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暗道:好啊,你还是个惯于此道的淫贼!一定是你给我用药了,我才会认识不知,任你亵玩!

孟天青咬牙问:“是你,给我用药了,对不对?!”

唐佳人想到昨晚的事儿,她确实给他用了*,于是点了点头。

孟天青气得浑身直哆嗦,一把打掉唐佳人手中的碗,吼道:“滚!再让我看见你,你就去喝孟婆汤吧!”

唐佳人从没听过孟婆汤这个词儿,想了想,问:“好喝吗?”

孟天青微愣。

唐佳人对于吃那是相当认真了,于是又问了一遍:“本王是问,孟婆汤好喝吗?”

孟天青抬起手。

唐佳人立刻向后跳去。

孟天青隔空指着唐佳人,抖呀抖的,突然就哭了。

那眼泪真是控制不住啊。

他曾经有个梦想,等他当上百川阁的阁主,就迎娶一位最好看的姑娘,生一堆的孩子。如今,他竟被那畜生如此对待,还如何有脸去娶姑娘?!

他想和他同归于尽!对,一起死!

思及此,孟天青心中发狠,就要扑向禽兽“六王爷”。

唐佳人见孟天青哭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欺负过很多人,但从没有人哭过。孟天青这一哭,让她格外不适应。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一把将他抱住,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 别哭了,昨晚……是我不好。”她就不该绑那该死的萝卜。

唐佳人的身体有股淡淡的馨香,唯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得到。她的身体也十分柔软,人趴在上面,好像能将自己陷进去。那种被包裹、被保护的感觉,特别能安抚人的情绪。

孟天青发泄似的捶打着唐佳人的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他哭够了,攥着唐佳人的衣襟直抽搐。到最后,他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这样有些丢脸。

不就是被个畜生给欺负了吗?早晚,他要欺负回来!十倍!百倍!他这辈子,就跟他死磕到底了!

孟天青在心里酝酿着如何报此血海深仇,唐佳人则是耸了耸肩膀,活动了一下后背,询问道:“不哭了?”

孟天青瞪眼吼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他觉得,按照一些世俗的说法,他现在应该是极受宠的,因此可以骄横一下。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昨晚,是爷不对,已经和你道歉了,你却接连捶了爷两顿!爷跟你没完!”言罢,直接扑上去,对着孟天青一顿拳打脚踢。

休休说,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她听了,且信了,并将此作为她不休门大弟子唐佳人的人生名言。

孟天青那刚滋生起来的恃宠而骄情绪,就在一顿老拳中消失殆尽。

他发誓,他要弄死这个“死胖子”!

门外,韩笑端着早晨,踌躇不前,不敢敲门。

屋里折腾的声音有些狠,伴随着男子或低或高的声音,是床猛烈的摇晃声,吱嘎吱嘎……

孟天青发誓,他一定要逃出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死在这个淫-魔手中!

哎呀娘呀,打死他了。

第五十五章:华粉墨与唐不休

孟天青是鼻青脸肿,唐佳人是全身青紫。

两个人用事实证明,拳头这种东西的杀伤力,很大。

二人同车而行,却不再说一句话。

车外,寒笑和杜英超也沉默是金,都不言语。

寒笑本就不善言谈,杜英超则是没脸说话。

他们的马车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在许多别有用心的监视下,一路向着京城而去。

至于唐不休,终是转出了群山。他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放下巨大的包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抬起脚看了看被磨出一个大洞的鞋底,放下脚,摸了摸盘在他脖子上的愣头青,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我们终于可以去寻蘑菇了。”

黄土路上尘土飞扬,十余辆马车缓缓驶来。

为首的马车掀开窗帘,露出一只修长的手。微微上翘着兰花指,好似女子般柔媚。趴在窗口的半张脸,堪称浓墨重彩。他涂着金桔色的眼影,勾画着细长的紫黑色眼线,双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于唇瓣中间点了一点红色,好似吸人血后留下的一点残红。魅惑妖艳、勾魂夺魄。

他的头发高高盘起,鬓角还贴了几根用金子打造的羽毛。羽毛的脉络上,镶嵌了几排细小的珠宝,端得是精美绝伦,艳光四射。

他坐在黑暗的车厢里,眯眼看着歇脚的唐不休。眼角处堆积起几条细微的皱纹,将他的美艳不可方物镀上了一层岁月的沧桑。

美男绝色,奈何老矣。

男子放下车窗帘,用脚踢了踢车板。

车夫停下马车,侧耳倾听男子的吩咐。

男子低声交代两句后,车夫跳下马车,直奔唐不休而去。

车夫对唐不休道:“公子,我们老板说,此处乃荒郊野外,想去繁华处还有些距离,若您同路,可以搭个便车。”

唐不休露出室外高人般的笑容,道:“风雨同舟,江湖同路,唐某就不客气了。”背起巨大的包裹,直奔第一辆马车。

车夫忙叫道:“哎哎哎,唐公子,您可以坐后面去。”

唐不休却道:“后面没位置。”言罢,掀开第一辆马车的帘子,将巨大的包裹往里塞。

坐在马车里的华粉墨向车角处挪了挪身体,才没有被那圆滚滚的包裹顶在脸上。

唐不休爬上马车,坐在马车的另一角,隔着巨大的包裹,对华粉墨点了点头,道:“多谢。”

华粉墨点了点头,缓缓勾起唇角,笑吟吟地问道:“唐公子如何得知后面的马车没有位置?”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嗓子曾受损。

唐不休直接回道:“看车辙。唯有这一辆的车辙较浅。”

华粉墨暗自心惊,为唐不休可怕的观察力。原来,不只他在观察唐不休,唐不休也在观察他们这队人马。只不过,他观察得格外用心,唐不休则是显得漫不经心。单是这一对比,华粉墨便落了下层。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开始滚动。

华粉墨微微调整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妖媚。他赞道:“唐公子观察入微。”眉眼飞舞,诱惑道,“唐公子不妨猜猜,我的这队人马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唐不休笑得云淡风轻,口中话却怼得厉害:“我又不是天桥底下练摊算命的,如何得知你要去哪里?想做什么?”

华粉墨眯了眯眼睛,沉下脸,问:“唐公子如此不客气,不怕粉墨将你赶下去。”

唐不休道:“你要是小肚鸡肠的人,我也不屑与你为伍。”

华粉墨盯着唐不休看了两眼后,忽然笑了。他幽幽道:“唐公子是位妙人,与公子同行,不胜欣喜。”

唐不休点了点头,认同了华粉墨的说法。

华粉墨笑道:“唐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包裹可不小。”

唐不休回道:“自然要去最繁华、美食最丰盛的地方。”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抚了抚鬓角,动作妖娆得好似勾魂妖精。他眼神妩媚,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有一股子艳香的味道。他笑吟吟地道:“这繁华之处,必属京城无疑。我们却是要去春阳。看来,粉墨与唐公子的缘分,还真有一段路程可走。不知唐公子去京城做什么?粉墨在京城也有几位故友。若唐公子有需要帮忙之处,粉墨也可尽绵薄之力。”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问:“你能帮我寻一个人吗?”

华粉墨问:“公子想寻谁?”眼含戏谑之色,“可是相好的?”

唐不休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道:“我想寻一只蘑菇,炖鸡是极好的。”

华粉墨挑眉道:“蘑菇?”

唐不休一口咬定,道:“对,一只憨傻的大蘑菇。”

华粉墨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俊美男子,时而精明,时而拎不清。也许,这是好事。至于他口中的蘑菇,到底是人还是蘑菇,对自己而言,并不重要。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姿态如此风流随意的男子,好似世间万物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份超脱与随性,会不知不觉吸引人的目光,令人放松心情,想要倾吐心生,听听高见。也许此人,还真是一位不错的人选。到底行不行,还是要试试才知。最起码,要摸清此人的身份背景,才好对症下药。

华粉墨道:“若说京城最是繁华,那么春阳的小吃,也是名甲天下别具一格。若唐公子喜欢蘑菇炖小鸡,粉墨可以推荐一家,味道堪称一绝。”

唐不休问:“春阳的小吃果真出名?”

华粉墨暗道:很多地方的小吃都十分出名,春阳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口中却回道:“自然。唐公子若不信,可以随粉墨随便转转,尝尝地方特色小吃,让粉墨尽一尽地主之谊。”

唐不休用手抚摸着巨大的包裹,幽幽道:“最好,还能找到那只蘑菇。”

华粉墨用手挡唇,娇声笑道:“唐公子对那只蘑菇倒是情有独钟。”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道:“是时候炖鸡肉了。”愣头青缠在唐不休的脖子上,一动不动,就像一条做工精美的项链,十分有特色。

华粉墨探出手,摸向唐不休的脖子,道:“公子脖子上戴着的物件,看起来十分别致。”

唐不休没有动,楞头青却突然抬起头,张开嘴,做出攻击的样子。

华粉墨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慢慢收回,心有余悸地道:“怎么是条真蛇?哎呦,吓死人了。”

唐不休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抚摸愣头青的蛇头,安抚道:“不怕不怕,不过是个人罢了。”

华粉墨觉得这话,甚是玩味啊。

愣头青缓缓低下头,重新盘在唐不休的脖子上,一动不动。那双金色的小眼睛,就像镶嵌在蛇头的宝石,盈盈而亮。

华粉墨惊讶道:“这小蛇品相不俗,又如此通人性,是唐公子从小养到大的吧?”

唐不休颇为自豪地道:“是啊,从小养到大。只可惜,它一直长不大,就算顿了也没有两口肉可吃。”言罢,还发出一声扼腕的叹息。

华粉墨呵呵一笑,若罂粟花开。他道:“公子随性如风,还真是大自在。”

唐不休感慨道:“以前啊,我也是颇为计较,但自从养了娃儿,心性转变很多。等你又当娘又当爹的时候,再爆的脾气,也给你磨没有喽。”

华粉墨装出感兴趣地样子,问:“唐公子的孩儿是千金还是公子?是否顽皮?”

唐不休反问:“养娃儿未必要生娃儿。此乃大爱。”

华粉墨有些接不上了,唯有继续问道:“难道唐公子家里没有贤妻美妾,为公子传宗接代?”

唐不休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睁了睁眼,道:“怎么?这话问得不当?”

唐不休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你尽管随便问,我未必回答便是。”

华粉墨感觉被噎了一下。

唐不休这回主动发起攻击,看似十分真诚地问:“你问这么多问题,不累吗?小姐的嗓子听起来有些粗哑,应该是曾经受损,不要多言才好。”

华粉墨的眸子极速地收缩了一下,转而却是呵呵一笑,道:“唐公子说笑了。你我都是公子,还来小姐一说?不过,这嗓子确实是受过伤。”

唐不休道:“哦,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在想,这画着浓妆的女子,邀陌生人同车,是不是看中我了。哎哎,你抬起头,你的胭脂都要蹭到我的包裹上了。”

唐不休就算再不着调儿,也是唐门的掌门人。见识、手段、心机,非常人可比。他哪里看不出对方是男人?这么一说,不过也是刻意讨人厌罢了。他是真怕那个娘娘腔凑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看唐佳人的行事风格,便能窥探唐不休一二。唐不休对唐佳人的言传身教,不可谓不深。

华粉墨向后挪了挪身体,避开那巨大的包裹,道:“唐公子出游,东西带得可不少。”

唐不休直接趴在了包裹上,懒懒地感慨道:“出门在外,不容易啊。”眼睛一闭,竟是睡着了。

华粉墨靠在马车的一角,细细打量着唐不休,眸光明明灭灭,似有暗流涌动。

第五十六章:互吸

华粉墨在不动声色中观察唐不休。

他觉得,唐不休谨慎、机敏、智慧、有主见、且风度翩翩、言之有物。这样的人,若能为自己所用,虽不见得好掌握,但却是一把绝世好剑。眼下,正是招兵买马之时,唯得人才,才能成大事。

华粉墨打定主意,要招纳唐不休,且决定使出百般手段。

然,现实这种东西,最喜欢啪啪打脸。到底掴谁,还不一定。因为,唐不休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们不休门,当务之急,是招揽一些有财有势的徒弟,帮自己寻蘑菇 。

唐不休睡醒后,抻了个懒腰,问:“有没有吃的?”

马车恰好停下,就在唐佳人曾住过的第一间客栈前。

华粉墨道:“今晚在客栈里用些吃食,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唐不休懒懒地道:“好。”看那样子,就好像他是主子,华粉墨不过是个大管家。

华粉墨也不介意,只是道:“唐公子先下车,把这包裹取走。”他都憋了一路尿了。

唐不休下了马车,从马车里扯出巨大的包裹,背在后背上,低着头,就往客栈里走。

客栈里的说书人正在口若悬河地说着奇闻逸事,当然,其内容恰恰就是围绕着“六王爷端木焱”的。毕竟,“六王爷”曾住在这间客栈里,且就坐在需要十两银子才能订桌的那张椅子上。

说书人兴致勃勃地喷着吐沫,用手点着那张桌子,道:“各位客官,且看这里。没错,就是这张桌子,这把椅子,咱们的六王爷曾坐在这里,以一人之力吃下一条鱼,一盆鸡,一只鸭,两只猪爪,一根猪舌和两耳朵,一盘子炒素菜,还有两盘拔丝地瓜!”

唐不休背着的包裹咣当一声掉落,砸在了门槛上。

所有人都看向唐不休,暗道:好一位风华俊秀的落魄公子!

唐不休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不停呐喊着一个名字:蘑菇!

问事件还有谁有此实力大快朵颐风卷残云?除了蘑菇,还有谁?!

唐不休十分激动,刚要奔向说书先生,问他“六王爷”在哪儿?就听有人起哄道:“吹牛吧!谁能吃下怎么多?”

说书人言之凿凿地道:“自然是我们的六王爷!这些东西多吗?不多!当晚,还有一位老大夫,也以一人之力吃下这么多东西。这说明什么?我们客栈的东西好吃!”

唐不休的希望被人打碎。蘑菇在他心中那是顶顶能吃的,但若有人还能吃下那些东西,也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说书人吹牛逼;二是这家客栈菜码小,不实惠。

唐不休重新背起巨大的包裹,将其放在说书人的脚边,而后一屁股坐在据说是“六王爷”曾坐过的位置上。

所有看客的目光就是一愣。

说书人刚要欢喜的目光,在看见唐不休那身狼狈后有所收敛。他笑着询问道:“这位爷可知,如今坐这个位置,用这张桌子,需要十两银子。”

唐不休用食指点向桌子,道:“上菜”。这一手指点下去,却是点空了。

原来,这张桌子上有个窟窿,正是唐佳人戳出来的。

唐不休的动作和唐佳人如出一辙,也戳进了那个窟窿里。

唐不休有一瞬间的恍惚。

说书人忙解释道:“这个窟窿,就是六王爷戳出来了。”

唐不休抬眼看向说书人,问:“如此厉害?”

说书人言之凿凿地道:“自然!小生可是亲眼看到的。当时,六王爷就坐在您这里,突然伸出手,就是这么一戳。这张一指头后的桌子,就出了个洞。咱们的六王爷,那是生力不亏。”

唐不休以眼神示意说书人继续,他则是将长剑推出剑鞘,露出一指的宽度,而后透过剑身向后看去。从他走进来,他就察觉到有人在瞪他。那目光,真是包含怒火啊。

说书人卖弄道:“我们的六王爷,那是天生的富贵相。脸…… 好似满月,这么大…… ”用手对照自己的脸比量,但却又夸张许多。

“拳头这么小,却格外有力。”举起一只热乎乎的包子。

“腰,这么粗。”比了比墙角的一只水缸。

唐不休没有找到人,显然那人收会了目光,且刻意回避了。他的手指滑动,收起长剑,对说话人的话已经置若罔闻。他见过六王爷端木焱,知道说书人说得那个人压根就不是端木焱。 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

有人和唐不休一样,除了不爱听,且满心怒火,差点儿爆了。

这人便是端木焱。他就坐在客栈的角落里,一处十分不显眼的位置。他的脸上贴着假胡子,头上戴着一顶西瓜帽,看起来就像个略有家资的土财主。

肖劲和邓虎则是涂黑了脸,画粗了眉毛,扮成了粗壮有力的家丁,护在他的左右。

这三人比唐不休早一天到了客栈,因为要准备一番,所以耽误了行程。

唐不休一走进客栈,端木焱便注意到他。见他坐在唐佳人的位置上,他下意识地皱眉瞪眼。

肖劲低声询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才收回目光,心里却恨得不行。

唐佳人占他位置,为何?她口中的休休又是何人?她对他说得话,到底是真是假?她表现出的毫无城府可是障眼法?毫无城府?呵…… 毫无城府的人怕是他自己吧?!唐佳人…… 唐佳人,这个名字也许也是假的。

让他想不明的是,如果他能顺利进宫,那么她将如何?她明明是女儿身,却要抢占他的位置,为何?看来,定是有人致使。也许,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骗取他身上的某样信物。而后,在唐佳人进宫的路程中,再次实行调包之计,让另一位男儿身的假王爷进宫取代他。一旦此时作真,那么他这就成了假的。尽管有肖劲和邓琥为自己作证,但…… 保不准儿谁会拿出更有力的证明,证明他是假的。

这么一想,完全想得通!

端木焱闭上眼,心情十分复杂。他发誓,一定要亲手掐死唐佳人!不,最好是不停喂她东西吃,直到将她爆掉。

这么一想,端木焱就禁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肖劲小声道:“爷?”

端木焱道:“收拾一下,马上走,我们去追她!”

肖劲应道:“诺。”

说话间,华粉墨走在唐不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扔出一块碎银子给说书人,道:“继续。”他显得十分有兴趣。

客栈里的人,先是见到了不羁随性的唐不休,后又看见妖媚绝艳的华粉墨,那一颗颗喜欢八卦的小心脏,禁不住荡漾起来。

说书人见华粉墨出手大方,喜得不行,一叠声地道:“谢谢爷、谢谢爷,小生这就继续讲。咱们的六王爷,嗓子有些问题,锦衣卫的爷就请来老大夫,给他扎了两针。那位老大夫,也是奇人呐!咱王爷的嗓子,立竿见影,竟然就好了!六王爷厚道,赏给老大夫一桌子的美食,老大夫吃得那叫一个…… 撑啊。小生眼瞧着他的肚子鼓起来,就像身怀六甲的妇人,走起路来都是这样的。”他开始学那老大夫走路的样子,逗得食客们哈哈大笑,纷纷扔铜板给他。

华粉墨的人陆续走进客栈,惊得众人瞪大眼睛,忘记了呼吸。

华粉墨的人,大多数都是身姿曼妙的公子,一个个儿风情迥异,满满的风尘之气。

这些男儿一出现,竟逗弄得许多大汉垂涎三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男人若是妖娆起来,真是…… 让女人自惭形秽啊。

有些女客扭起了自家男人的耳朵,咬牙骂道:“没见过兔爷啊?他有的,你啥没有?!看啥看啥,再看拧死你!”

众人哄堂大笑。

那些妖娆男子也不恼,只是笑着坐下,唤来掌柜,点了些吃食。这些男子的食量很小,加一块儿的量,都不够唐佳人一顿饭的。

因为这些男子的加入,让客栈里变得热闹非凡。

有人小声问:“这是哪儿的人?”

有人走南闯北,竟是认得这伙人,于是卖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如此风情迥异的绝色男子,定属墨菊坊。”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表示等自己有银子了要去逛逛,也有人发出不耻的嗤笑。

端木焱借机走了出去,登上马车,于黑夜里颠簸起来。

唐不休转头看向端木焱消失的方向,目露疑惑之色。

华粉墨顺着唐不休的目光看去,却没看见什么人。他隐约看见,刚才有三个人从这里走了出去。他问:“唐公子在看什么?”

唐不休并未收回目光,继续望着外面一片漆黑,饱含深意地回道:“夜色。”

华粉墨收回目光,道:“公子慢慢看。”

店小二将饭菜摆放到桌子上后离开。

唐不休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开始吃肉。

华粉墨挑眉,妖娆地问:“为何不看了?”

唐不休勾唇一笑,有些邪气地样子,回道:“有菜色,何须夜色?”

华粉墨柔柔地道:“有美色,是不是就不要菜色了?”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粉墨姑娘,不要为难我。”

华粉墨扭开头,深吸一口气。

唐不休大快朵颐,吃相既优雅又飞快。

等华粉墨调整好心情,回过头时,却发现整只猪肘子不见来不说,就连菜里的肉片都没剩一星半点。

唐不休放下筷子,柔和地笑道:“你吃吧,我吃饱了。没有人抢的饭菜,有些吃不香。”

华粉墨用筷子敲了敲盘子,道:“如果吃得香,会怎样?”

唐不休道:“粉墨啊,你的问题太多。实则…… 人生很多问题是无解的。”用食指点了点桌子,继续道:“人活于世,有人碌碌无为,有人汲汲营营,有人养而不亲,有人生而不养,有人…… ”

华粉墨打个响指,道:“唐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唐不休正色道:“你得顿悟人生,才能懂得更多的道理,活得更加超凡脱俗,例如…… 本尊。你若没有顿悟的本领,大可以向本尊虚心求教。”

第五十七章:预备兔爷一枚

华粉墨假笑道:“粉墨只是一位小人物,还请唐公子多多指点。”

唐不休道:“今晚,就给你一个提升的机会。给本尊开间天字一号房。”抓起大包裹,背在身上,向楼上走去。

华粉墨斜倚在椅子上,好似一朵任人轻嗅的罂粟花,姿态艳丽地道:“唐公子是要与粉墨同开一间,帮粉墨提升吗?”

唐不休头也不回地道:“是我没带银子,要历练你的心。”回头,神采飞扬地一笑,“至于你的身,自然有许多人愿意帮你提升柔韧性,何须本尊一界避世之人?”打个哈欠,抬起脚,跃过碎裂的第一个阶梯,直接踩在了二踏上,对掌柜道,“打热水来。”

掌柜应道:“好咧,爷。”急忙道,“天字三号房,是六王爷曾经住过的,只要三十两银子一晚呐!”给店小二使了个眼神。

店小二忙追上唐不休,将他往天字三号房里带。

说书人立刻扬声道:“看见没看见没?那楼梯的第一踏,便是被咱们六王爷一脚踩碎的!当时啊,那叫一个鸦雀无声、众目睽睽…… ”说书人看似口若悬河,但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例如,有人刺杀六王爷这件事儿,就不能说。

华粉墨拿起筷子,垂眸看着那些残羹剩饭,眼神冷得骇人,放下筷子,抬起头时,眼神却变得格外轻佻、风情万种。他眯着眼,站起身,轻摆腰肢,向楼上走去。

唐不休住进了天字三号房,华粉墨则是住进了天字二号房。

等店小二送来热水后,唐不休美滋滋地泡进了热水中,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华粉墨敲了敲唐不休的门,拿捏着调调儿道:“唐公子,可用人搓背?”

唐不休抹了一把脸,站起身,露出精装的腰身和挺翘的臀部。他抬腿迈出木桶,不紧不慢地套上干净的亵衣和亵裤,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不动动睡不着?”

华粉墨挑逗道:“你如此想,也可。”

唐不休拉开房门,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将他拉进屋里。

华粉墨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开来,调笑道:“这么急?”

唐不休将华粉墨推倒浴桶边,而后将自己的脏衣服扔给他,道:“来,动一动,都洗干净。”

华粉墨的笑容僵在脸上,但那只是一瞬而已,若不细看,都会怀疑自己眼花。

华粉墨快速摸了摸唐不休的衣物,而后将其通通扔到浴桶里,展开手指,轻轻摆动,示意唐不休看自己的手指,道:“如此柔软的手,怎能做那等粗糙之事?”说着走进唐不休,缓缓靠近,帖向他的身体,半眯着眼睛,暧昧地吐气如兰,幽幽道,“唐公子沐浴后,闻之,真是…… 满腹馨香。”

唐不休拎起自己的臭袜子,凑到华粉墨的面前。

华粉墨的脸色一脸,迅速退后。

唐不休将臭袜子直接扔进浴桶里。

华粉墨眸光一冷,突然出手,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跳到床上,华粉墨紧随其后,也上了床。二人斗在一处,打得床直摇晃。

唐不休问:“这回活动得够没?”

华粉墨勾唇一笑,不语。

唐不休直接将华粉墨踹下床,打个哈欠道:“不陪你玩了。”

华粉墨却道:“打过我在说!”言罢,又冲上了床。

唐不休直接放倒华粉墨,将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华粉墨真是暗自心惊不已。他自认为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想,唐不休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测。 如果他真有歹念,自己防不胜防!

唐不休直接跨过华粉墨,下了床,搬来木盆,舀了水,蹲在地上,开始吭哧吭哧地洗衣服,嘴里还教育道:“都和你说了,一定要修行,你这样心浮气躁,大事难诚,小事难搞,最是大忌。来,现在和本尊一起,缓缓吐纳,然后用力搓!”

华粉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现在已经不想招揽唐不休,只想让他快点儿滚蛋!他曾遇见过一个变数,不想再遇见第二个。

唐不休若唠叨起来,那也是没谁儿了。

华粉墨怀疑,自己若搭话,没准儿会让唐不休拐到犄角旮旯去休什么狗屁行!所以,他干脆装死,不语。

待唐不休洗完自己的衣服,都凉好后,这才来到床边,垂眸看着他,勾出一笑,问道:“躺够没?”

华粉墨的眸子缩了缩,缓缓扯动嘴角,妖娆一笑,回道:“唐公子有何指教?”

唐不休伸手,抱起华粉墨,直接将他矗在了门旁,而后关上房门,呼呼大睡。

华粉墨闭上眼,挡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待穴道自动解开,华粉墨睁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

隔天早晨,唐不休发现,他晾晒在窗口的外衣不见了。

华粉墨则是派人送来一套崭新的衣袍和一双新鞋给他。

许是因为唐不休总怼他,他派人送来的新衣袍当真是骚气十足。

当唐不休穿着新衣出现,真是惊艳了多少人的眼,就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纯棉的料子,十分柔软贴身。暗蓝色的底儿,绣着银白色的彼岸花。外罩一层粉蓝色的薄纱,如梦似幻。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带子,垂下长长的同色流苏。行走间流苏晃动,带子飘飘,就好似一只小手在挠啊挠,当真勾人儿得很。当然,最要人命的是,那领口开得极大,露出一大片瓷器般紧致细腻的肌肤。

华粉墨坐在楼下,喝口粥后,这才翘着兰花指,戏谑道:“还以为你会将亵衣穿在里面,挡住春光。”

唐不休却是抬起两只手臂,毫不扭捏地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好身材,道:“一切都是表象而已。若非怕吓坏别人,本尊不穿衣袍也可。”

哎呦,这是准备放飞自我了呗?

华粉墨挑笑道:“唐公子如此不拘于个,莫不如加入我墨菊坊,游戏人间可好?”

唐不休来到华粉墨的对面,端起吃食,放到“六王爷”曾用过的桌子上,再次坐在了“六王爷”曾坐过的位置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包子,道:“待本尊吃完饭后,再和你讲讲游戏和被游戏的区别。”

华粉墨这次却是寸步不让,也将吃食搬到唐不休的桌子上,道:“唐公子这是不敢历练喽。”

唐不休咬了一口包子,又喝下一口粥后,这才眼含戏谑之色地道:“也无不可。”他改主意了,不能让华粉墨入他不休门。万一勾了他唯一的爱徒蘑菇,可就不妙了。

一直以为唐不休会拼死挣扎最后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的某人,感觉自己再一次失策了。

就这样,唐不休加入到了墨菊坊,成了兔爷中的一名预备人员,在混吃混喝这条道上,越走越远。

第五十八章:留书一封准备开溜

眼见着六天的约定即将到了,唐佳人提着笔,在屋里转着圈,冥思苦想着要如何留书一封。

秋月白说,他不能无缘无故带王爷离开,必须是王爷自己想离开。所以,需要她留书一封。

孟天青对着“六王爷”的背影挥动拳头,用脚踹、用手抠、用牙咬、用胳膊肘撞。

“六王爷”回过身时,孟天青立刻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站立着。

唐佳人走到桌子前,摆开纸,拉开架势,凝神静气了半晌,却始终下不去笔。让她写着扯淡不着调的东西,信手拈来。让她给“爷的爷”写封信,她着实酝酿不出感情。毕竟,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爷和老娘,联想不出那份情感。

孟天青在心里发出鄙夷的嗤笑,口中却看似关心地询问道:“王爷,会写字吗?”

唐佳人想了想,直接将笔递给了孟天青,道:“会写,但是写不好。你写吧。”

孟天青看似恭顺地接过笔,慢慢弯下腰,偷偷瞥了瞥嘴,问:“写什么?”

唐佳人站直身,走到窗前,推开窗,看向外面的月光,目露凝重之色,轻轻一叹,道:“就写……江湖中有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爷要一一吃完,再回宫!”

气势磅礴,不绝于耳。

孟天青的手抖了又抖,终是一气呵成,收笔,用不阴不阳地调调儿赞道:“这绝对是一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留书。”

唐佳人挺胸抬头,正色道:“人,得有追求。”言罢,从放在窗台上的油纸包里抽出一只烤鸡腿,送进嘴了,刚要咬下,只觉得汗毛突然竖起,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唐佳人的感觉实在太敏锐了。

一只箭,穿透夜色,实打实地射向她的面门,直接贯穿鸡腿,射入她的喉咙!

唐佳人睁大眼睛,好像死了一般。

孟天青的反应极快,直接丢了毛笔,闪身躲在隐蔽处,探头看向“六王爷”,心中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暗道:你个死胖子,终是死了!可惜的是,我没能亲自动手将你大卸八块!

窗外,负责守夜的锦衣卫发现异样,立刻行动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冲进屋里,一眼便看见“六王爷”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二人心肝一抖,齐声道:““王爷?!”声音都是颤抖的。

唐佳人僵直不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寒笑和杜英超来到唐佳人的身旁,看见她的嘴巴里插着一只冷箭,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 死掉了。

寒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唐佳人的肩膀。

唐佳人缓缓转过头,张开嘴,十分淡定地吐掉咬在口中的冷箭,而后迅速从窗口处躲开。她背靠着墙,大口喘息着,唏嘘道:“”幸好爷在吃鸡,一口下去,正好咬住了箭头上。”用舌头舔了舔有些松动的门牙,瞬间暴怒道,“改射爷用来啃骨头的门口,找死!还不给本王去追!此等贼人,逮到后,先把牙给爷拔光!”

寒笑和杜英超第一次见“六王爷”如此愤怒,也不敢耽搁,当即跃窗而出,狂追出去。

孟天青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熊熊燃烧而起的斗志。苍天不负苦命人,终是将这个死胖子留给了他。很好!

孟天青装出关心的样子,询问道:“王爷,您没事儿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

孟天青眼睛一亮,问:“怎么,难道那箭头上有毒?”

唐佳人回道:“有没有毒不知道,倒是本王的门牙松了。以后可如何啃骨头?哎…… ”轻叹一声,那当真是有些抑郁了。

孟天青磨了磨牙,暗怪动手之人没有准头不说,还不知道用毒,简直就是蠢货!

唐佳人走到桌子前,折叠好信纸,用烟台压着,随口道:“这一路真是不太明。咱们还得想想,明天要如何逃出去。”抬头看向孟天青,“你哥能来接你吗?”

孟天青冷冷地道:“他会管我死活?!呵!”

唐佳人走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脸防备地道:“你…… 你干什么?我伤还没好,不能…… 不能动!”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照顾好自己。”

孟天青微愣,感觉上有些微妙。他能感觉到,“六王爷”是认真的。可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他畜生般用药迷倒他,而后又那样对他,现在来装什么善良?再者,他现在的这种行为,明显是要各自单飞。这算什么?这就叫吃干抹净后溜之大吉!

他让他如此得意忘形、快乐逍遥吗?

不能!

孟天青睁着一双水灵灵地眸子,问道:“王爷是要扔下天青自己跑吗?”

唐佳人道:“两个人,四条腿,先一起跑出去再说。”

孟天青眼巴巴地问:“那以后呢?”

唐佳人回道:“以后啊,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呗。反正爷是不敢再和你一起睡了。”

孟天青真想掐死这个胖子!怎么了?为什么不敢和他睡了?难道他不好睡吗?这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好,你个死胖子,死定了!

孟天青还欲说些什么,客栈里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客栈走水了。

客栈里燃起了大火,有人想要逃出去,有人在帮助灭火,有人只顾着嚎叫,有人忙着混进来……

一时间,乱成一团。

孟天青皱眉道:“秋城主和咱们的约定,是在蒙西县动手吧?”

唐佳人思忖道:“是吧?但没说是哪天啊。他说会制造混乱,然后让咱俩趁乱跑出去。”唐佳人的眼睛一亮,“莫非…… 就是今晚?”

孟天青点了点头,道:“看来,是他们过来接咱俩了,咱们按计划行动。”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插着一只鸡腿的冷箭,喃喃道:“这箭不知是谁射出来的,挺…… 精妙啊。”若非她咬合得用力,此刻她定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从此后,她可以自封为铁齿钢牙不休门大女侠。

第五十九章:细思极恐的误会

孟天青抿了抿嘴,暗道:竟瞎射!有点儿准头行不行?!

口中却道:“反正不会是我哥。他没这两下子。走了走了,这儿已经走水了,咱们就按照约定,趁乱离开,外面会有人接应我们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好!”快速脱下身上的华美锦袍,露出自己那身黑色短打。

二人将这几天藏起来的美食取出,分别挂在彼此身上。

孟天青道:“都说秋城城主运筹帷幄,瞧他想出的这个骚主意。还放火?万一真着起来,把你烤了怎么办?”

烤了?烤猪肉呢?

唐佳人不置可否,披上黑色披风,扣上帽子,挡住大半的脸,与同样装备的孟天青一起,就要往外冲。

孟天青伸手去拉房门,唐佳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你等一下,我有东西忘记拿。”

孟天青会不会等唐佳人?

一定会!

“六王爷”在锦衣卫的保护下,是六王爷;若没有锦衣卫的保护,“六王爷”就是小六子,可以被他戳扁捏圆,随随便便踹几脚。所以,无论如何,孟天青都会帮助“六王爷”逃离锦衣卫,远离皇宫,做一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死胖子!

孟天青嘿嘿笑着,拉开房门,准备等“六王爷”一起跑。

不想,门刚拉开,锦衣卫便道:“王爷,火势有些控制不住,请随小人尽快离开。”言罢,不由分说,用两张浸满水的大被包裹住孟天青,撒腿就往外冲。

锦衣卫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奔跑起来的气势令人不容小觑。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格外令人惊慌不安。

孟天青被东西两营的锦衣卫夹在其中,几次想要喊出“我不是王爷!”却被挤得两眼一翻,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只因,东西两营素来不和,都想要抢占救王爷的功劳,不停将王爷往自己的队伍里拉。

菊花刚受过重创的孟天青,正处于复原的娇弱阶段,哪里受得住这番残暴的保护手段。

真是…… 要小命了。

他觉得这群锦衣卫们一定是都瞎了,他体态如此修长,那死胖子那般圆润,怎会分不清谁是谁?实则,他身上挂着很多的零食包,又披着斗篷,确实不容分辨。

锦衣卫们一心要护送“六王爷”去安全的地方,压根就不想过,这个从“六王爷”房里出来的粗壮男子不是“六王爷”,只是背着很多美食袋子的小药童。至于小药童,眼下这种时候,谁会在意他的生死?

当唐佳人从枕头下抓出《菊花欢》,将其重新塞进靴子后,却发现,门口竟然空无一人了!

她探头看了看左右,感觉有些呛烟,于是掏出黑布,蒙住脸,这就要往楼下冲。

不想,有四名黑衣人破窗而入,直接出现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在微愣过后,忙给对方使了个眼神。心中暗道:这应该是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四名黑衣人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应该是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唐佳人一招手,示意四人跟自己走。

唐佳人转身下来,发现楼下正热闹着,人挤人、人推人、人踩人……

唐佳人以孔武有力的身躯,推开挡在面前之人,直奔被锦衣卫围在中间的孟天青而去。

跟在唐佳人身后的二人见此,亦在不动声色中分开众人,与她一同逼近孟天青。

三个人,目的不同,却目标一致。

唐佳人想要趁乱带走孟天青,而她身后之人,却是要趁乱杀死“六王爷”。

大家都想往外跑,但门口就那么大,人又那么多,当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锦衣卫们护着孟天蓝,试图冲出门口,却是寸步难行。

唐佳人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有些人在有意识地围住锦衣卫们,哦,准确地说,是在围住孟天青,阻止锦衣卫们前行。锦衣卫们到底是人,不是悍匪,不会扬刀便砍百姓。所以,场面有些停滞不前。

最为诡异的事,那些在手腕处系着黑色带子的老板姓,会主动给唐佳人等人让出位置,方便他们靠近锦衣卫。

就在这时,一群蒙面黑衣人冲入客栈,见人便砍。

锦衣卫们立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拔刀护在孟水蓝的周围。

而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刺客,则是悄然拔出匕首,刺向锦衣卫们的要害。

那动作真是干净利索,令人防不胜防。

这场里应外合的的偷袭,几乎在眨眼间便取得了胜利。

唐佳人觉得毛骨悚然,双腿禁不住开始打颤儿。她的胆子虽然不小,但这样残忍的屠杀场面,她从未经历过。鼻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横冲直撞,令人作呕;耳边是骨骼碎裂的声音和人类最后的*,以及崩溃的哭喊;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她闭着眼,竟不敢面对着样的残忍和血腥。她很想克服对血的恐惧,却…… 做不到。

她感觉,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她急中生智,将手伸入斗篷里,抓出一把瓜子,卷起挡着嘴巴的黑布,开始咔吧咔吧嗑起了瓜子。

周围的嘈杂,都变得与她无关。

她也想做大英雄,拯救这些无辜的人,可说到底,她只是一名贪吃的小女子。她不敢见血,一见血就晕倒。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当别人的女英雄?

唐佳人第一次对那些追杀端木焱产生了恨意。

昨晚住店时,厨房里那位胖大娘知道她是“六王爷”,特意给她酱了一颗大猪头。如今,那位大娘就躺在不远处,再也不能给她酱猪头了。

唐佳人的眼中隐约有泪痕,却是仰头望着天棚,拼命嗑着瓜子。

杀手们见此,只当她是主子请来的高手,所以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没有人管唐佳人,她一个人,将瓜子皮吐得到处都是。

杀手们分成两队,一队开始屠杀无辜百姓,让所有见证者都成为刀下亡魂。唯有死人,才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出去。另一队人马则是围住孟水蓝,剥开厚重的两张棉被,放出差点儿被憋死的孟天青。

孟天青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人,误以为是孟水蓝来了,于是埋怨道:“怎么才来?我都要憋死了!”

第六十章: 口咬威武豹

寂静无声中,黑衣人的表情有些诡异。

孟天青缓了两口气后,这才看清楚周围的状况。他屏住呼吸,谨慎地瞪大眼睛,磕巴着问:“不…… 不是来接我的?”

为首的黑衣人喝问道:“六王爷呢?”

孟天青嘘了一口气,笑道:“你们要找那个死胖子啊?我知道、我知道,他刚才还在楼上呢。”眼睛往左右一扫,开始寻找逃跑的捷径。

为首黑衣人扬起滴血的长刀,对准孟天青的脖子,道:“带我去。”

孟天青一抖手,从袖口滑出一颗绿色的小球,拇指肚大小,名曰威武豹。他身为百川阁的二阁主,自然会配备一下保命的东西。毕竟,偷窥别人隐私写武林八卦,也是一份高危行业。能窥探得倒,还能跑得掉,才是王道。

孟天青挪动脚,看着周围的杀戮,对为首的黑衣人道:“我带你去找那死胖子,你别杀这些人了。”

为首黑衣人回道:“好。”却是手起刀落,直接砍了一位百姓的脑袋。

孟天青的眸子缩了缩,攥紧了手中的威武豹,一转身,眼睛突然大睁。

所有人都在找“六王爷”,“六王爷”却在那里在嘎嘣嘎嘣地嗑着瓜子?!他到底有没有人性?!

这一刻,孟天青的心因唐佳人的一把瓜子,变冷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妙。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却偏偏固执地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孟天青突然抬起手,指向“六王爷”,尚未开口说话,便被唐佳人一把瓜子砸了脸。

不等为首的黑衣人责问,也没等孟天青发威,唐佳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那厚实的巴掌落在孟天青嫩葱一般的脸上,声音真是清脆有力。

孟天青的头被打偏了。

唐佳人一把扯住孟天青的衣领,将他从黑衣人的面前拖出,口中还凶巴巴地骂道:“不识好歹!说,那个死胖子到底在哪儿?!”

唐佳人一脚踹在孟天青的腹部,孟天青痛得狠了,直接捂着腹部向后倒去。

唐佳人抓住孟天青的衣领不放,横道:“看来不给你点儿教训,你是不会老是交代的!”言罢,拖着便走。

孟天青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腹部疼痛难忍,早已分不清身在何处。他被唐佳人像条死狗似的拖着,直奔厨房而去。

每拖动几步,就会有零食包从孟天青的身上滚落,散落一地的干果蜜饯。在如此血腥的地方,成为了一景。

为首的黑衣人微愣,看向一直尾随着唐佳人的四名黑衣人。

四名黑衣人点了点头,继续尾随着唐佳人而去,准备帮忙拷问。

其余人则是开始搜寻起六王爷的藏身之处。

唐佳人将孟天青拖进了厨房后,对想要跟进来的四名黑衣人吩咐道:“门外候着。”咣当一声关上房门,立刻寻来大腿粗细的木头顶住门板,而后晃了晃孟天青,低声道:“叫啊。”

孟天青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六王爷”胆子这么肥,竟敢在那些杀手的眼皮子地下得瑟。这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 天生缺陷啊?

唐佳人一拧孟天青的大腿肉。

孟天青发出一身惨叫:“啊!”

唐佳人吼道:“说不说!”

孟天青配合着惨叫,心里掂量着怎么借他人之手,弄死这个胖子。他们兄弟俩,上辈子一定是将这个死胖子当屎踩了,所以这辈子才会被他黏得紧紧的、掴得狠狠的、熏得臭臭的。

有时候,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这种仇,并非都是源于世仇。啥也不说了,他现在一心要拍死那个死胖子!估计,孟水蓝和他一个想法。想一想,他们哥俩从未如此思想统一过。

孟天青觉得,皇家人都有一种癖好,即使找人陪葬。他猜,这个死胖子将他拉进厨房,是准备一把火将彼此烧成灰,死在一起。

哈!他可没活过,怎么会和他一起死?简直是笑话!

孟天青瞧瞧摸起一把菜刀,藏在身后,压低声音道:“我挡着,你逃走吧。”

唐佳人指了指厨房里的那扇小窗口,示意孟天青爬上去,逃走。

孟天青看了看那个小窗口,他爬出去绰绰有余,但是…… 以“六王爷”的身形,想要爬出去,呵……除非做梦。

他不信,“六王爷”会这么好心,没准儿和他打着一样的主意,准备趁对方不注意,狠狠来一下子。

唐佳人见孟天青不动,便又摔了些东西,推着他走。

孟天青微微皱眉,问:“真让我走?”

唐佳人地声道:“不走留下来吃饭吗?”

孟天青目露思忖之色。以刚才的情况来看,“六王爷”已经完全蒙混过关,若趁乱离开,也未尝不可。然,他非但没走,还将他提溜到了这里。何意?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准备出卖他的。唐佳人抓起一个坛子,摔在地上,喝道:“说!”

孟天青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于是配合着嗷嗷直叫,嘶喊道:“我真的不知道!”脚在墙面上一蹬,轻轻跃上窗口,爬了出去。

唐佳人找到一盆尚未干的猪血,恶狠狠地道:“给你点儿厉害瞧瞧!”

自己装出受伤的声音,发出闷哼:“呜…… ”一扬手,将猪血泼在门口,让血顺着门缝流淌而出。

孟天青从窗口处探出头,看向唐佳人,眸光闪了闪,问:“喂,你怎么不自己跑?”

唐佳人示意他闭嘴,一挥胖爪子,让他赶快逃。这个时候废话,不是等死嘛。

孟天青觉得,这个“六王爷”不算没人性,最起码,在睡了他后,还知道照顾他,让他先跑。就冲着这份露水情,他也得留点儿东西给死胖纸。

一扬手,将攥在手中的威武豹扔给了“六王爷”,道:“看你刚才救我的份上,这个给你。咱俩的仇,没完!”言罢,捂着已经浮肿的脸,掉头跑了。心中暗道:怪不得孟水蓝想要逃离“六王爷”,在他身边,能活下去都是老天照顾。就在刚才,如果没“六王爷”出来搅局,他也能逃走,顶多被追得狼狈点儿。总比被打成猪头的好。嘶…… 死胖子下手真重。若非看出他不懂武功,都会怀疑他是决定高手。

唐佳人捏了捏手中的威武豹,感觉它挺像糖球的。将威武豹扔进嘴里,用舌头舔了舔,确实是甜的。

唐佳人觉得,孟天青还算有良心,也不枉费她留下,送他走。

若孟天青知道,他的性命等同一颗糖球,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唐佳人心满意足地咬着威武豹,用后屁股顶着墙面,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用力。

墙面忽扇忽扇,竟被她撞得快要倒了!

如此恐怖的力量,藏在唐佳人肥胖的身体里,是他人窥视不到的秘密。而唐佳人之所以不再惊慌,是因为她自己隐约摸到了一些门道。如今,她只需要揣摩出一个方法,将这些隐藏在皮肤下的东西,转化为力量,就可以削死那帮畜生!

唐佳人哼哼唧唧,一人分演两角不说,还得用屁股撞墙,着实很忙。

等在外面的黑衣人终是察觉到不对劲儿,开始用力撞门,口中还喝道:“开门!快开门!”

为首的黑衣人大步而来,问:“发生何事?”

一名黑衣人回道:“那位接应者将男子提溜进去后,没了动静。”

为首的黑衣人疑惑地问:“接应者?”

黑衣人回道:“对。我们从楼上破窗而入,他就等在那里。”

为首的黑衣人怒声道:“蠢货!接应者早已被灭口!”一脚踹向木门,门应声裂开。

尘土飞杨中,就见唐佳人一屁股顶开厚实的墙面,在房屋的轰然倒塌中,以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向外跑去。

为首的黑衣人忙向后躲了躲,待房屋停止倒塌,他手持长剑追了出去。

不想,那房屋竟然又开始倒塌,他只能向回退。

与此同时,被人使计调走的寒笑和杜超英终是赶了回来,带着东西锦衣卫们与黑衣人打到一起。

黑衣人不想连战,纷纷逃走。没有逃走的,皆被锦衣卫拿下。这些黑衣人都是死士,被俘后,直接咬碎了口中藏着的毒药包,毒发身亡。

寒笑和杜英超忙到处寻“六王爷”,却只看见一具具枉死的尸体。他们冲上二楼,在“六王爷”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家书。

没有尊称,没有署名,但一看这口气,便知道是“六王爷”的留书。

寒笑和杜英超只希望,“六王爷”是早一步离开了,而非被歹人掠走,下落不明。

寒笑和杜英超这火真是上大了。

似乎从“六王爷”溜达着下山后,他们的日子就没消停过。

满嘴燎泡,喉咙发紧,头皮阵阵抽动……

他们不敢想象,回到京城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尽管,他们手上有“六王爷”的书信。这…… 这东西,姑且就算是书信吧。

实则,唐佳人在逃出客栈后,心情有种逃出升天的喜悦,竟一口咬碎了威武豹。

碰地一声巨响后,唐佳人冒着滚滚白烟倒入到稻草堆里。

稻草飞扬,纷纷落下,将唐佳人淹埋在其中。

那些追出来的黑衣人和锦衣卫,纷纷从她身边跑过,愣是没看见这个人。

“六王爷”的消失就像她来时那般,突兀得有点儿无迹可寻。

第六十一章:被炸碎的脸

客栈失火,死士屠杀百姓,“六王爷”消失不见,人性乱得不成样子。

一时间,风声鹤唳。

黑衣刺客们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开始四下里搜寻“六王爷”,锦衣卫们也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的寻找,谎称有宝物失窃,另一路人马则是混迹到百姓中,悄然寻找“六王爷”,生怕他出了意外。

整个县城上空都弥漫着一股子危险的血腥味道。

百姓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上什么天大的麻烦。

这一日,夏三娘准备编两张席子,于是来到后门,推开破旧的木门,去抱稻草。

她发现稻草有些杂乱,怀疑是哪家小孩子淘气,来稻草上蹦跶玩,心里也没太在意,直接用手拢了拢稻草,却发现手下的触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小心翼翼地分开稻草,看见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夏三娘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半晌都没反应过劲儿来。她吓得心脏乱跳,两股战战,半晌都站不起来。

夏三娘毕竟有些年纪,虽没见过死在自家稻草堆里的人,却也是见过死人的。她强自镇定下来,咬牙爬起身,来到唐佳人的身边,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终是确定,这人还活着。

夏三娘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有些为难了。这人,穿着黑衣,披着黑斗篷,且满脸的血,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也许,她应该报官。可是,她若将这人丢给官府,估计这人的小命也就交代了。毕竟,官府里的爷可不是慈悲的人,哪里会照顾这人的死活?如果不将其送给官府,万一这是坏人怎么办?

夏三娘为难了。

她思前想后也没个答案,最终还是因为于心不忍,端来水盆,用手帕沾着水,将唐佳人的脸擦拭干净。

这张脸,满是血的时候,看起来就不大好。如今擦拭干净后,发现更不好。原本就像包子的大脸上,不但浮肿得吓人,且嘴巴撕裂得严重。整颗头看起来…… 看起来就像摔裂的南瓜头。

夏三娘担心唐佳人身上还有伤,于是壮着胆儿,将她从上摸到下,除了确定没有其它伤口外,还还原了一个真相,穿着男装的人,并非他,而是她。

这么一来,夏三娘倒是放心不少。

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家,就算穿着黑衣服,也不见得就是作奸犯科的坏人。她这样,没准儿是被人害了。

夏三娘在唐佳人身上发现了一些袋子,没敢打开看,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夏三娘素来心善,却是最怕家中那混不吝的不孝子。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偷偷照顾唐佳人。

夏三娘家里并不富裕,也没有多余的屋子给唐佳人休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柴房,又用稻草铺地当床,这才牟足了劲儿,背起唐佳人。

这一背却发现,这姑娘并不重,和看到的这一堆,有很大的差距。

夏三娘将唐佳人背到柴房,放到稻草上,从小衣里掏出几枚带着体温的铜板,攥在手心,就要去买金创药。

女子的脸何其重要?若无法恢复容貌,定无人愿意娶。

夏三娘刚要出门,却见她儿子夏坚歪着头,叼着一根稻草,穿着灰黑色的短打,塔拉着鞋子,一步步走回家。夏贱长得不错,像夏三娘,皮肤白净,五官清秀耐看,身材颀长,偏偏他不好好儿走路,总是歪着半个膀子,看起来就没个正形。且,每天都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人难受。

夏三娘吓了一跳,立刻将手背到身后。

夏坚本是蔫头耷脑的,看见夏三娘也跟没看见一样。这会儿见夏三娘将手背到身后,立刻来了精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夏三娘身边,伸手就向夏三娘的身后抓去,口中还道:“是不是有铜板?拿来给我看看。”

夏三娘忙想后退去,口中求道:“别赌了,家都败光了,都要先不开锅了。”

夏坚哪里肯听。他向前一扑,直接攥住夏三娘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然后用力一捏。

夏三娘吃痛,低呼一声,松开了手。

六枚铜板从夏三娘的手中掉落,系数落进夏贱的手中。

夏坚的眼睛一亮,立刻将铜板转进手中,掉头就要去赌。

夏三娘一把抱住夏坚,含泪求道:“坚儿啊,不要赌了,家里真的没有米面下锅了。你只是想饿死咱们娘俩吗?”

夏坚一把推开夏三娘,唾了口口水,骂道:“滚一边去!你总说没钱没钱,若不是你天天念叨没钱,爷能总输钱吗?”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板,嫌恶道,“这些太少,你再拿点儿出来。”

夏三娘满眼失望地望着夏坚,催泪道:“坚儿,娘真的没有。”

夏坚怒道:“没有?!你总说没有!那这六个铜板是怎么来的?!”

夏三娘搪塞道:“那是……那是……那是应急用的。 ”

夏坚道:“现在正好,先给爷用用,救救急。刚才手气背,输了十八个铜板,现在就指望这些翻本了!”啜了下牙花子,嫌弃地道,“真是太少了。”言罢,竟是伸手去翻夏三娘的衣裳,试图找出一些铜板来。

夏三娘含泪躲闪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夏坚道:“让我翻翻又怎么了?”

夏三娘怒道:“我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夏坚目露鄙夷之色,冷笑道:“你还是先告诉爷,爷的爹是谁,再和爷谈谈,爷应该这么对你。”

夏三娘气个倒仰,眼泪噼啪落下。

夏坚收回手,转过身,沉着脸就要走。

夏三娘再次拦下夏坚,道:“坚儿,别走!你…… 你把铜板留下,好不好?这铜板娘有用,真的是救命的。”

夏坚攥紧手中铜板,表情不善地问:“干什么?救什么命?”

夏三娘再次语塞,不想多说。

夏坚狡诈地一笑,推开夏三娘,继续走。

夏三娘一把扯住夏坚的衣服,一狠心,道:“我…… 我救了一位姑娘,她…… ”

夏坚的眼睛一亮,追问道:“姑娘?在哪儿?”

夏三娘下意思地回道:“在柴房。”转而忙道,“你别打歪主意,人家……”

夏坚调头就往柴房里走,脚步快得好像一阵风。他道:“你不知道你儿子还打光棍呢?你救了她性命,她就应该给爷当婆娘。”一把拉开柴房的门,脸对着脸,看见一张超级恐怖的大脸!

青青紫紫的一张超级大脸,就像背谁一脚踩碎的包子,她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嘴巴更是惨不忍睹,不但浮肿得吓人,且…… 裂了好多道口子。不知道她一说话,会不会像章鱼一样挥舞着好几条嘴唇?

夏坚被吓得大喊一声:“鬼啊!”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倒在地上。

唐佳人笑了,发出一声短暂的声音:“扑…… ”

夏三娘傻傻地望着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是救了个傻丫头。这脸,都这样了,还笑?被人当成鬼,还笑?这心得是多大啊?!

夏三娘顾不得唐佳人,叫着夏坚的名,试图将他唤醒,结果…… 无果。

夏坚真是被吓得狠了,人事不知。

夏三娘急切,想要将夏坚背到床上去,却背不动他。

唐佳人眯着眼,望了望热情的日光,在内心感慨道:休休啊,我的将来是个迷呀。可能不是撑死的,应该是贪吃被炸死的。孟天青那个死小子,害我!

唐佳人低下头,看向夏三娘和夏坚。她在被夏三娘背起时,就疼醒了。这二人的对话,她隔着门板听得一知半解,却也大概明白了其中意思。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只知道那个叫什么坚的瞧不起自己的娘亲。有个娘亲总比不知道娘亲是谁来得好。可偏偏有人不知足呢。

唐佳人弯下腰,抓住夏坚的胸口衣襟,将其拖到房里,扔到了床上。

夏三娘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救了一位孔武有力的傻胖姑娘。

夏三娘心疼夏坚,忙追上去,抬起夏坚的脚,对唐佳人道:“轻点儿、轻点儿…… ”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夏三娘一眼,放慢了速度。

夏三娘要抬着夏坚的腿,就必须弯着腰。如今唐佳人走得慢了,她就显得格外辛苦。汗水从鬓角渗出,划过脸颊,像眼泪一般噼啪掉到地上。

唐佳人看在眼中,干脆用胳膊夹起唐坚,直接走进屋里,将其扔在了床上。

唐佳人在屋里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块铜镜,她干脆走出房间,找到一盆水,蹲在地上,探头看着自己。

这脸,真是惨不忍睹。

唐佳人有些悲伤了。

这种感觉,她不常有,有些稀奇,也有些迷茫和无所适从。

屋里,夏坚终是被夏三娘叫醒了。他一把攥住夏三娘的手腕,满头大汗地坐起身,惊恐地道:“鬼!我看见鬼了!”大口喘息着,一双眼中满是惊恐。

夏三娘安抚道:“不是鬼,不是鬼,坚儿不怕。”

夏坚用袖子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问道:“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三娘探头向外看了看,夏坚也随着夏三娘的目光向外看去。

唐佳人哀伤的脸,出现在窗口,看向夏三娘和夏坚。

夏坚两眼一翻,又昏死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棍棒之下出什么

夏坚被吓得一病不起,夏三娘却没有银子给他请大夫,只能守着他不停地垂泪。

唐佳人在哀叹完自己的脸后,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直叫。

夏三娘听见后,轻叹 一声,对唐佳人道:“灶台上还有碗粥,你先喝了吧。喝完,你就走吧。我们家穷,照顾不了你。”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她现在的嘴,连说话都不敢说,哪能喝粥?牙没给它崩碎了都算侥幸。饿着,必须饿着。这才是最严重的惩罚啊!唐佳人发誓,她要报仇!孟天青,有一个人要与你势不两立,你做好心理准备没?哼哼!

夏三娘以为唐佳人不想走,于是哭着道:“走吧走吧,我的坚儿被你吓坏了,这都怪我,怪我啊…… ”用手捶胸,咚咚作响。

唐佳人微微皱眉,觉得夏三娘好像有病。为什么要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明明是那个坚儿胆子小。

夏三娘见唐佳人傻愣愣的没有个反应,干脆趴在夏坚身上放声大哭,口中还沙哑地道:“都怪娘,让你从小受人嘲笑;都怪娘,没有能力让你过好之日;都怪娘,没有教导好你。坚儿啊坚儿,你快醒醒吧,你这是在惩罚娘啊。你再不醒,娘也不要活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夏三娘做起身,问:“谁呀?”

大门外,有人喝道:“官府办差,开门!”

夏三娘吓得不轻,立刻站起身,看向唐佳人,慌乱道:“来啦来啦!”她快步走出房间,压低声音对唐佳人道,“是不是找你的?”

唐佳人不知道,只能继续不言不语。

大门板被拍得咚咚作响,来人喝道:“快开门!磨蹭什么呢?!”

夏三娘吓得面无人色,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唐佳人扯掉头上的男子发冠,丢给了夏三娘。

夏三娘接到手中一看,竟是…… 纯金的!非但如此,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翡翠,质地上乘、水头十足。

夏三娘的手微抖,却是满满攥紧手中的发冠,而后指着自己的房间,道:“那柜子里能藏人。”

唐佳人觉得,夏三娘误会她的意思。她的本意是让夏三娘看看,她是女子,所以无论门外寻谁,都和她无关,但这个结果似乎也不错。

唐佳人躲进了夏三娘的房间,夏三娘则是藏好了发冠后,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些官府打扮的人。

为首之人,一把推开夏三娘,冲进屋里,四处查看着,口中还喝问道:“为何才开门?可是藏了人?”

夏三娘急忙回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是民妇的儿子病了,民妇…… 民妇…… ”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为首之人看了眼夏三娘,见她不像作伪,但还是带人走进屋里,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又推开夏三娘的房门,向里走去。

夏三娘格外紧张,双腿不停颤抖。

为首之人在看见床上做个丑胖姑娘时,微微一愣,问:“这是谁?”

夏三娘吓得双腿一软,差一点儿跪地上去。她忙走进屋里,捂着发疼发紧的胸口,颤巍巍地看向唐佳人。

但见,唐佳人穿着她的粗布衣裙,盘腿坐在由木头搭建的简易床上,用手指梳理着那头有长有短的凌乱头发。

衣服有些小,箍在她的身上,将身材显露无疑。看起来,就好像几个球堆积在一起,挺有喜感。

唐佳人撇了为首之人一眼,眼神有些呆滞,表情更是木纳,再搭配上那张脸,整一个猪头傻姑娘。

别看她的样子挺傻,心里却门儿清。

为首之人她认识,就是那个屠杀百姓的黑衣人首领。这人的左眉毛上有个刀疤,不太明显,但那一小条却是不长眉毛的,看起来空了一条。

夏三娘见唐佳人那样子,心里竟是一松,道:“这…… 这是民妇的儿媳妇。”

为首之人冷笑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何时多了一个儿媳妇?”

夏三娘的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但一想到唐佳人给她的金发冠,立刻来了一点儿勇气,却仍旧畏畏缩缩地道:“是…… 是个傻子。民妇那儿子,不争气,每天就知道赌,没…… 没人肯嫁他。民…… 民妇……民妇没有办法,才…… 才…… ”

为首之人一甩袖子,走了。他没时间耽搁,在这些家长里短上。

夏三娘跟出院子,将门落栓,倚靠在破旧的房门上,捂着胸口,重重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走出房间,别扭地扯了扯裙子。

夏三娘忙将唐佳人推进屋里,小声询问道:“那些人是不是找你的?”

唐佳人看向夏三娘的眼神,那叫一个迷茫。

夏三娘放开唐佳人,思忖道:“应该不是找你,你就坐在这里,他们却不认识。”脸上露出笑容,一扭身,出了屋,从树洞里掏出金发冠,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土,抱着笑道:“我的坚儿有救了。”言罢,拿着发冠就要出门。

唐佳人一把夺回发冠。

夏三娘脸色一白,问:“不…… 不给我了?”

唐佳人拧下发冠上的一小块金花片,捏成一个球,扔给了夏三娘。这发冠是杜英超送她的,她怕夏三娘拿出去后被人认出来,这才将其毁了。

夏三娘心中虽有些失望,但这一小块金子在她眼中已经是巨大的财富。她攥着小金球,拉开门闩,在探头探脑后,出门去请大夫了。

原本,唐佳人是不知道金子的作用的。在隐世唐门生活,都靠平均非配;在山里生活,靠得是打猎。但跟着锦衣卫混迹一段时间后,她也抹清楚了门道,知道三长老给她的小金鱼,才是好东西。幸好,到她手中的东西,从没有随便丢弃的习惯。那些小金鱼还在她的胸口里,老老实实地睡着。

唐佳人将发冠重新戴回到头上,走进夏坚的房里,探头看了看他,而后一个巴掌掴过去!

夏坚被打痛了,哎呦一声睁开眼睛,捂着脸,看向唐佳人。

这一回,他没再被吓昏。

眼睛落在唐佳人头上的那残缺不全的金发冠上,眼睛都发直了。

唐佳人转身出了房间,夏坚下意思地跟了出去。

唐佳人在院子里寻了根手腕粗的木头,掂量了两下后,攥着木头坐在喽木墩上,而后指着指那些乱七八糟的柴火,示意夏坚砍柴。

夏坚倒也聪明,理解了唐佳人的意思,却是摇头道:“不成不成,这活儿爷做不来。”

唐佳人取下发冠,扯下一小块金子,放在手心。

夏坚的眼睛又直了。

唐佳人用棍子敲了敲脚下的木头。

夏坚犹豫片刻后,突然出手去抢唐佳人手中的金片。

唐佳人直接挥舞出棍棒,打在夏坚的大腿上,痛得他哇哇直叫。他发狠,骂着冲向唐佳人:“丑婆娘!敢打爷,爷打死你!”

唐佳人一扫手中棍棒,打得夏坚哭爹喊娘,活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当夏三娘将大夫轻回家里,就看见夏坚在老老实实地砍柴。

这一景,比夏坚躺在床上叫不醒更令她心惊胆颤。要知道,夏坚从来不干活的。

夏三娘以为夏坚被吓坏了,忙请大夫诊治一二。夏坚却坚决不肯让大夫看,只是拿眼偷瞧着唐佳人。

夏三娘看清了夏坚脸上的巴掌,心疼得差点儿落泪。

大夫见此,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不想,一个胖姑娘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脸。

饶是大夫见多识广,也被唐佳人吓了一跳。然,人家毕竟是大夫,恢复得很快。大夫刚准备问诊,就见唐佳人一把夺过他的药箱,在里面翻找起来。

大夫怒道:“快放下!不得无礼!”

唐佳人直接抓走她要的几样药,将药箱扔还给了大夫。

大夫伸手去接,却没接住,被药箱砸了个倒仰,鼻血奔流而出。

唐佳人不防,看了个正着,人直接昏倒在地。

夏三娘见此,哭都找不着调儿了。

夏坚立刻丢掉手中斧头,跑到唐佳人面前,一把扯走她头上的金发冠,就要去赌。

夏三娘抱住夏坚的胳膊,喊道:“坚儿啊,你大病初愈,不能再去赌了。”

夏坚怒道:“不赌干什么?留下来看那个肥鬼婆吗?!你赶快把她扔出去,别再给咱家添麻烦!”

夏三娘不忍道:“她…… 她都昏了,如何扔?”

夏坚吼道:“你这么把她弄进来的,就把她怎么扔出去!你看看我这脸,就是她打的。”撸起袖子,“你看看我这胳膊,我这腿,都是她用棍棒打的。她就是疯子,咱家不能留她。”一指地上的大夫,“你在不扔出肥鬼婆,这老东西醒来,也不会善罢甘休。”

夏三娘为难道:“我…… 我背不动她。”

夏坚发狠道:“我来!”一低头,就要去扯唐佳人。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夏坚。

夏坚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去。

唐佳人直挺挺地坐起身,而后顶着惨不忍睹的脸站起身,拎着棒子,独自进了屋,去给脸敷药了。

夏三娘小心翼翼地道:“你…… 你要是想赶她走,你…… 你就和她说说吧。”

夏坚唾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道:“早晚收拾她!胖鬼婆!”

大夫睁开眼,缓了半晌,用帕子捂住鼻子,坐起身,瞪向夏三娘。

夏三娘低三下四地赔了不是,并陪了一小块金子,这才送走了大夫,将这茬儿掀过去。

门尚未关上,又看见一队锦衣卫在挨家挨户地寻人。

第六十三章:佳人豪赌

夏坚找了个傻胖媳妇这件事,就像一阵风,几乎在一夜间造访了每家每户。

有那好信的邻居,开始在夏三娘的家门口转悠着,想看看那傻胖媳妇到底什么样。夏三娘家都穷成那样了,还有人愿意嫁给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想必是…… 真傻。

夏家关着门,谢绝一切参观者,却更加勾动人的好奇心。因为,门是关着了,但声音关不住啊。

等在门口的邻居总能听见门内传出男子低低的*声和高亢的嘶吼声,那真是…… 声声入味儿。

邻居们纷纷小声八卦起来。

有人道:“夏坚嗜赌如命,想不到娶了个傻胖媳妇后,还挺用功。照这劲头儿看,用不了多久,夏三娘就能抱孙子了。”

有人道:“嘿嘿…… 就是不知道,那孙子会是像其父是个赌鬼,还是像其母,是个傻吃蔫睡的肥货。”

有人道:“别说人家傻,你们没发现,人家夏三娘今天可是采买了不少东西回去。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淘弄来的傻胖儿媳,应该有些嫁妆。”

门外议论纷纷,门内比门外还热闹。

夏坚要出门去赌,夏三娘拦不住,又哭上了,直喊着:“不能活了!”

夏坚推开夏三娘,狠心道:“从小打大,无论爷做什么,你都说不能活了!死死死,咱俩一起死吧!”

夏三娘跌倒,捶着自己胸口,哭喊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

唐佳人惦记和秋月白的约定,也想出门看看,但她现在口不能言,遇见搜查者十分不便。唐佳人将目光投向夏坚,觉得可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夏坚虽然是个混的,但那脑子真是好用,她一个眼神递出,他就能懂她的意思。难得呀。

夏坚刚要拉开门栓,只觉得后脖领子一紧,他回头去看,一眼便看见唐佳人那张惨不忍睹的大胖脸。

他知道唐佳人的厉害,不敢和她吼,却仍是凶巴巴地问:“干什么?管爷?!你真当自己是爷的婆娘了?呸!”

唐佳人看了眼夏三娘,没有动手收拾夏坚,而是拉开门栓,第一个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人看见唐佳人的那张脸时,真是…… 吓得差点儿瘫坐到地上。

唐坚为了壮声势,骂骂咧咧地跨出门槛:“再敢管爷,爷揍死丫的!”

邻居们听了这话,还真信了他的鬼,都误以为唐佳人的脸是被夏坚打出来的。他们没觉得打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对,却也觉得这打得太狠了。瞧瞧,都将人打裂了。

有那喜欢玩两把的混子杨六,逗乐道:“行啊,夏坚,敲你把自己婆娘打得,都肿成馒头了。”

“噗……”有人笑了,笑声短暂而急促,就像刚笑出声,又被迫闭上嘴装严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是谁在笑。

实则,是唐佳人在笑。夏坚?下贱?好名字啊!

夏坚知道谁在笑,凶巴巴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吼道:“滚回去!”看向杨六,嘿嘿一笑,贱贱地道,“走啊,玩两手去。”

杨六眼睛一转,应道:“成啊。怎么,有铜板了?”

夏坚得意道:“爷什么时候缺过铜板?走走走,同去,让你看看爷是怎么大杀四方的!”

杨六眼神下流地扫了唐佳人一眼,走向夏坚,道:“这胖媳妇,睡起来来劲儿不?”他也是没媳妇的人。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

夏坚知道,那肥鬼婆的事儿不能对外人说,于是含糊地道:“随便睡睡。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走走,玩去。”

夏坚和杨六勾肩搭背地走在前,唐佳人尾随在后。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被她用根麻绳绑在了脑后。上身穿着夏三娘的那件缝了三个大补丁的绛色衣衫,下配一条灰蓝色的裙子,脚蹬一双黑色靴子。衣服和裙子都不合身,将唐佳人显得十分肥胖。幸好裙子够长,挡住了靴子,不然看起来会更怪异。

邻居们瞧着稀奇,又开始议论上。

有人道:“哎,你们看看,那胖丫头还知道跟着自己的夫君呢。”

有人幸灾乐货道:“跟着吧,跟着吧,没准儿等会儿夏坚输了,正好顺手把她卖了。”

有人道:“卖了?你买啊?!”

众人哄堂大笑。

夏三娘地垂着头,关上房门,挡住外面那些嘲笑的嘴脸。

夏坚和杨六来到一间赌馆,眼睛犯着蓝光冲了进去。

唐佳人好奇是什么东西令夏坚如此痴迷,于是紧随其后,也往里钻。

守门的两名壮汉拦住唐佳人,直接赶人道:“滚!别找打!”

唐佳人伸手入怀,摸出一条小金鱼。

门口的两名壮汉立刻笑脸相迎,让开位置,一叠声地道:“来来,里边请,快去试试手气,没准儿赢得更多。”

唐佳人走进赌馆,那两名壮汉互看一眼。其中一人转身离开,去寻老板李拐,告诉他赌馆里来了个傻胖丫头,兜里有小金鱼。咱也甭管她是偷的还是捡的,最后只要通通变成咱们的就妥了。

李拐一听这话,眼睛就是一亮,拖着跛足,下了赌馆。

赌馆里人声鼎沸,贩夫走卒们汇聚一处,臭哄哄地热闹着。

唐佳人不喜欢这里,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来,脚步却是不停,尾随在夏坚的身后,看着他热情似火地冲向赌桌,和人们一起吆五喝六地喊着。

这一刻,夏坚是神采飞扬的。不得不说,他的皮相不错,这么精气神一提,还挺耐看的。

有人调侃夏坚:“呦,夏爷这是有铜板了?”

夏坚掏出一个被砸成一团的黄金球,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在赚够了所有人的目光后,这才道:“铜板算什么?爷有金子!”

杨六的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一摸那金疙瘩,却被夏坚闪开了。

夏坚嚷嚷道:“来来,今儿玩个尽兴!看爷赢得你们裤衩都没!哈哈哈哈…… ”

唐佳人觉得夏坚不笨,至少,他还知道那顶金发冠不能拿出去招惹是非。他将金发冠砸成一个球,拿出来虽然扎眼,但却还算安全。

赌局开,夏坚从最开始的大杀四方变得节节败退。

玩到最后,输得毛都不剩。

他瞪着凶红的眼睛,吼道:“再来!爷就不信了!”

李拐走出,笑道:“再来,不是不行,夏爷得有赌本啊。”

夏坚陪笑道:“李爷,先…… 先借点儿呗。”

李拐嘲讽道:“你原先欠的二两,至今未还啊。怎么,真当我这儿是救死扶贫的好地方了?”

夏坚攥紧拳头。

李拐将目光投向夏坚的身后,道:“听说,你娶了一个胖媳妇?”

夏坚微愣。

杨六立刻谄媚道:“对对对,李爷说得是,夏坚确实娶了个胖媳妇,那叫一个丑哦。那脸,就跟包子被人踹碎了一样,看一眼,吓死你!”转而道,“李爷,您不是想让夏坚拿他媳妇抵债吧?哎呦,我和您说,这买卖…… 嘿嘿…… ”

夏坚推了杨六一下,骂道:“滚一边去!”

杨六叫道:“哎哎哎,别打人呐。”

唐佳人撇了杨六一眼,记住了这个人。

李拐嘿嘿一笑,对夏坚道:“看来,你媳妇的嫁妆不少。夏爷缺钱,找你媳妇要去。这女人嫁给了男人,什么不是男人的?”

夏坚也相信那个肥鬼婆身上有银子,但要如何能抠出来,是个问题。旁人都说肥龟婆是个傻货,但他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李拐见夏坚一脸为难之色,刻意嘲弄道:“啧啧…… 想不到,夏爷还是个怕媳妇的。”

夏坚被激怒,吼道:“怕她个鸟!爷说一,她从来不敢说二!爷这就回去…… ”一转身,看见了唐佳人,吓得双腿一抖,差点儿跪地上去。

夏坚强自镇定,张直身体,道:“谁…… 谁让你来了?!爷不是让你在家里呆着吗?!”

唐佳人一把推开夏坚,站在了赌桌前。

李拐打量着唐佳人,阴沉沉地笑道:“小娘子,要赌?拿银子出来,这里任你玩。”

唐佳人摸出一条小金鱼,放在手心。

李拐眼睛一亮,道:“我们赌大赌小如何?”

夏坚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就要去抢小金鱼。

唐佳人瞪了夏坚一眼,他立刻收回手,老实地站着。

唐佳人对李拐点了点头。

杨六凑上来,对唐佳人道:“小娘子啊,你别和那蠢货过了,你带着嫁妆,嫁给我得了。我一定疼你…… 啊!”

夏坚一听杨六挖自己墙角,当即怒了,一拳头打在杨六的脸上,将他掀翻在地。

杨六揉了揉脸,爬起身,骂道:“好你个龟孙子,竟然动手打人…… ”言罢,就向夏坚扑去。

赌馆里哪里能让人闹事,立刻有壮汉走去,拉开杨六和夏坚,并要将二人扔出去。

二人哪里肯走,立刻保证不打架,好好儿陪赌。

骰子转动,停下。

唐佳人将小金鱼压到小的上面。

夏坚立刻道:“不对不对,你得压大!”

唐佳人完全不搭理夏坚,只是等结果。

骰钟开,点大。

夏坚看着被拿走的那条小金鱼,急得牙都疼,口中直骂道:“败家娘们!”

李拐嚷嚷道:“来来,继续下注喽!”

夏坚问唐佳人:“还有金子吗?”

唐佳人根本就不搭理夏坚,又摸出一条小金鱼,向前一弹。

那小金鱼直接撞在骰钟上,将藏在其中的一根拨弄针撞断。

和手一边摇晃骰子,一边让人下注。

当和手放在骰钟后,唐佳人掏出一整袋的小金鱼,哗啦啦地倒在了小字上。

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第六十四章:论霸气侧露你服不服?

夏坚被吓得不轻,竟想要拿回来一些小金鱼。他伸出手,道:“太多了太多了,慢慢来、慢慢来…… ”

唐佳人照着夏坚的手背一拍。

夏坚痛呼一声,收回不停哆嗦着的手。

李拐给和手使了个眼神。

和手拨弄小针,却发现…… 小针断了!

和手和夏坚的额头同时冒出冷汗。

杨六开始不停吞样着口水。

唐佳人表情木纳,眼神执拗,老老实实地等着结果。

周围的赌客开始起哄,吵嚷道:“开啊!开啊!”

李拐见和手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道:“女子三从四德,出嫁就得以夫为天。这么重要的事儿,还是问问夏爷,确定压小?一旦骰钟开,可就没退路了。”

夏坚一脸纠结之色,看向唐佳人,刚要看口说话,就见唐佳人举起了拳头。夏坚立刻瘪了回去,不敢再开口。

赌客们又开始起哄道:“开!开!开!”

李拐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对和手点了点头。

骰钟开,点小。

夏坚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唐佳人,兴奋得直喊。

杨六伸手,要去拿金子。

夏坚立刻放开唐佳人,趴在赌桌上,将唐佳人的小金鱼收起来,而后冲着李拐要金子。

李拐沉着脸,亲自去娶来金子,补给了夏坚。

夏坚抱着金子,不停傻笑。

唐佳人要走,夏坚不然,非要拉着她继续赌。

唐佳人见李拐面露不善,果断摇头离开。她在隐世唐门里生活多年,摸索出了一个道理。你可以踩人、踢人、打人,但不能过狠。除非,你想结仇,没事儿和人操练一翻,看看谁能毒死谁。

唐佳人要走,李拐却不同意,他冷冷地道:“赢了金子就想走,这不符合规矩。最起码,你要玩够三次。”

夏坚感觉不好,立刻转移了阵地,扬声道:“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爷一次输光了银子,你也没让爷玩够三次来翻本啊!”

赌鬼们哈哈大笑,起哄道:“对哒对哒,就是这么回事儿。”

李拐的脸色不好,道:“夏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原先欠我二两银子,利滚利到昨天,一共是十两。昨天是咱们爷俩说好的还款最后一天,否则…… 剁手!”

夏坚脸色一白,却也没怂,直接吼道:“放屁!今天才是最后一天!”

李拐狠厉地道:“夏爷不认,这就是要我们说说规矩喽?”

在众目睽睽下,唐佳人终是有了动作。但见她一把拉起夏坚的手臂,将其放在了赌桌上。

夏坚脸色大变,立刻往回缩手。

唐佳人攥着夏坚的手臂不放,看向李拐。

李拐暗道:好…… 好狠心的娘们啊!

李拐冷笑道:“这是让我们砍手?”

唐佳人一把抓过被夏坚抱在怀里的金子,一同扔在了赌桌上,发出咣当一声。

李拐震惊道:“这是…… 要赌?”

唐佳人点头。

夏坚抱着唐佳人的胳膊,磕巴道:“赔…… 赔银子得了,别别…… 别拿我手臂赌啊。”

唐佳人瞪了夏坚一眼。

夏坚立刻闭嘴。

李拐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赌一把。”一伸手,从旁边的桌子拿过骰钟,就要摇晃骰子。

唐佳人一把夺过骰钟,自己摇了起来。

李拐道:“这不合规矩。”

唐佳人奖骰钟还给了李拐。

李拐发现,骰钟里的拨针竟然也断了!

这一次,绝对不是偶然,而是遇见了高手。

唐门里高手入云,唐佳人能从他们的手中偷东西吃,靠得不单单是身轻如燕,还有一双能听声辨位的耳朵。

谁能想到,唐佳人在吃上下得功夫,可不比一般练武之人少。

李拐也是有些能耐的,不然也不会开家赌馆。

他摇动骰钟,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待那微妙的感觉袭来,他放下骰钟,道:“小娘子,下注吧。”

唐佳人毫不犹豫,再次扯起夏坚的手臂,连同所有金子一起推到小字上。

李拐的脸色微变,却是笑道:“好,这就开骰钟。”眼睛看向夏坚,有种势在必得的气场在里面。

夏坚立刻喊道:“等一下!”

唐佳人看向夏坚。

夏坚道:“咱们有言在先。这局,要是我们赢了,你除了陪金子外,以前的账都两清。”

李拐强撑着笑,道:“没错。”

夏坚头上的冷汗哗啦啦地流淌而下,却是一咬牙,硬气道:“开!”

李拐给杨六使了个眼色。

杨六靠近夏坚,小声道:“你把你婆娘打成这样,她能为你好?她巴不得你掉胳膊呢。”

夏坚一脚踹过去,骂道:“爷的家事,不用你管!再逼逼个没完,仔细爷打死你!”肥鬼婆的脸又不是他打的。再说了,肥鬼婆就算要害他,也得心疼心疼那些金子吧?他算是看出来了,肥鬼婆是有些能耐的。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金子?看鬼脸婆这份淡定的样子,没准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

夏坚这么一想,再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热情似火。在夏坚眼中,唐佳人全身金光灿灿,一摇就往下掉金子,稀里哗啦。

赌客们再次起哄,喊道:“开!开!开!”

李拐用颤抖的手,打开骰钟。一二三,小。

夏坚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傻乎乎地一笑,突然一个高蹦起,抱住唐佳人,摇晃道:“我们赢了!赢了!赢了!”撅起嘴,竟要亲唐佳人。他实在太兴奋了。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夏坚的嘴上,推开他的头,看向李拐。

李拐哪里能拿出这么多的金子,当即怒喝道:“你们出老千!”

李拐也看怕自己这么做口碑不好,怕以后没人刚来玩,于是扫了杨六一眼,道:“我李拐最是讲道理,你们都谁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出老千,我拿二两银子给他。”

杨六立刻举起手,道:“我我我,我看见了!”

李拐嘿嘿一笑,扔给杨六二两银子,对夏坚道:“人,得讲道理。你出老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人啊,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们已经准备妥当,一听这声招呼,就要动手。

夏坚立刻放开唐佳人,轮起长板凳,瞪着一双小眼睛,凶狠地吼道:“谁来?!谁刚过来试试!”

打手们蜂拥而上,直接将夏坚打倒在地。

唐佳人默默转开头,任打手们打夏坚。这人,她早就想收拾了,简易就是欠揍。但是呢,她这个人,除了吃之外,素来懒得动手,能借别人之手的事儿,她乐得清闲。

赌客们纷纷向旁躲开,生怕被殃及鱼池。

李拐看向唐佳人,冷笑道:“敢来爷这里闹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李拐是什么人? ”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那些金子,意有所指地道,“你若识趣儿,就乖乖离开,不然…… 别怪我…… ”

唐佳人一手指头戳在桌子上,将其戳出一个窟窿。这一出手,成功让李拐闭了嘴,屏住呼吸,身体站直。

唐佳人身子前倾,又在桌子中间戳了一个窟窿。

先不说唐佳人此刻的那张大脸,好似地狱里的贪吃饿鬼,就说她不言不语瞪着双眼,那傻愣愣的样子,也实在够吓人的,更何况她还能用手指头将那么厚的桌子戳出窟窿。

李拐被吓得不轻,狂抖了一下,身子向后弯了弯。

唐佳人抬起手指,慢慢戳向李拐。

李拐立刻大声喊道:“住手!都住手!”那声音,就像布匹撕裂,十分尖锐,急切。

打手们立刻停下手,不明所以。

李拐小心翼翼地道:“快…… 快扶夏爷起来。”

打手们不明所以,但还是扶起了夏坚。

唐佳人仍旧半趴在赌桌上,抬起一个手指,顶着李拐的肚子。

李拐看向唐佳人,讨好道:“是小人眼拙。小人这就赔你银子,不不不,是金子,全部是金子!”

唐佳人缓慢地收回手,露出第一个表情,像笑。

夏坚眼尖,一眼看见桌子上两个洞,当即重新抄起长板凳,照着要偷跑的杨六就拍了下去。

唐佳人一伸手,拦住夏坚。

杨六立刻给唐佳人递眼神,那叫一个暧昧。

唐佳人指了指杨六,又指了指散发着臭味的茅房方向。

夏坚立刻明白了唐佳人的意思,拎其杨六,直接拖向茅房。

一声惨叫后,伴随着的是不停挣扎的扑通声,以及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然,没人去救他。

李拐捧出自己多年的积蓄,恭恭敬敬地送到唐佳人面前。

唐佳人抓起自己的小金鱼袋子,收入怀中。

夏坚从茅房出来,恶狠狠地看着李拐,脱下外衣,将金子都装入其中,包裹好,这才站在了唐佳人的身边。

唐佳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夏坚望着唐佳人的背影,一颗心竟奇迹般的快速跳动了两下。

真是…… 太有女人味了!

夏坚从小就被夏三娘的眼泪浇灌长大,最不耐烦女子动不动就哭,唐佳人那宽阔的背影,孔武有力的手臂,悠然自得的背影,霸气侧漏的赌术,在他眼中撞击出了火花。哎呀妈呀!这肥鬼婆靠谱啊!

第六十五章:美男一笑要人命

唐佳人是个享受型的。

虽然眼下不能吃东西,但不妨碍她将自己收拾得像个女人一点儿。尤其是,她还要去见秋月白,不能显得如此邋遢。

唐佳人对夏坚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夏坚立刻会意,顶着青青紫紫的一张脸,领着唐佳人转到他认为最好的成衣店,也不给掌柜赶人的机会,大爷似的扔出一锭小金元宝到柜台上。

掌柜的笑得像朵菊花,拿出最好的成衣,让唐佳人到小屋里试穿看看。

唐佳人拿着衣裙,在身上比量了一下,感觉有些小,于是将衣裙又扔给了掌柜。

夏坚盛气凌人地道:“做这么小的衣服,省布料呢?!还不拿大点儿的衣裙来。”

掌柜一叠声地应着,开始翻找起来。

夏坚从没逛过这么好的店,心中也十分欢喜。他一手抱着金子,一手翻看着好看的料子,想扯一些回去给他娘。

唐佳人随意转转,一抬头,竟看见了秋月白!

秋月白没有易容,身穿淡青色长袍,袖口和衣摆处都用银白色的丝线滚着两道边。腰间系着一条烟紫色的腰带,同样滚着两道银白色的边。简单、干练、冷清、禁欲。

他是特别的。

他的肤色很白,每一处起伏的线条,都是女娲用最干净剔透的冰雪雕琢而成。既赏心悦目,又阻止任何有企图的人靠近。

他的眸子很黑,好似深潭不见底,只要踏入其中,便会沉沦其中,迷失自己,想要随着他的喜怒哀乐活着,却…… 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的一切,都藏在浅淡的眸光中。

他的唇瓣是一种不正常的肉白色,但却不令人觉得突兀。仿佛,这样的唇色就应该属于他,不染纤尘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男人,也许会让很多人敬而远之,实则…… 他的举手投足间,却在优雅与尊贵间,透着一丝平易近人。

他的手中攥着一把长剑,与那晚看见的不同。这把剑的剑鞘非木非铁,好似由白玉镶嵌而成,雅致内敛,自有温润之意。可江湖中人都知道,秋城城主秋月白这只剑有多了不得。

他就好似一轮独一无二的蓝月,

这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男人。既是矛盾的存在,又完美的和谐统一。

唐佳人情不自禁地追了出去,一路尾随他走进了小巷子里,却发现人跟丢了。

唐佳人心生警觉,想要后退出去,却发现秋月白堵住了她的退路。

唐佳人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这幅样子有多难看,她干脆垂下头,抬起眼,上翻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问:“为何跟着我?”声音清冷,没有感情。

唐佳人就像听不懂一样,继续盯着秋月白看。别看她在装傻,实则心里都翻出了花,那是止不住地荡漾啊。那晚天色已晚,她看他看得不够真切,若他能在白天穿上那样艳丽的女装,她一定会贡献出自己的膝盖,跪了!

秋月白等不到答案,却不认为眼前的女子是个傻子。若真傻,就不会一路追到小巷口,更不会在看不见他后,试图掉头逃走。

秋月白不想废话,直接隔空拍出一掌,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非但不躲,反而以非常诡异的角度,贴着秋月白擦身而过。她的手,还不受控制地摸了秋月白一把。

至于摸哪儿了,这话就有些不好说了。

唐佳人并没有猥亵之意,只是想确定一点,秋月白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为何能将女子扮得如此冷艳?若是女子,为何能将男子扮得这般孤冷?所以,她在从秋月白身边划过时,照着他的短尾巴处,摸了一把。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竟是直接拔出了手中长剑——非白!

他实在是太过愤怒了。因为,他从不喜与人触碰,更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奇丑无比的胖女子摸了那里!

不管那女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要她死!

秋月白很少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今天遇见的胖女子,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则是看过他女装的“六王爷”。

唐佳人何其有幸,一人分饰两角,虽只有短暂一个照面,却都被秋月白记在了心上。

秋月白不曾回头,却是一挥长剑,非白划出一道虚影,直接袭向唐佳人圆滚滚的身体。

剑气所过之处,落叶一分而二。

可以想象,若这剑气落在唐佳人身上,定会让她身首异处。

这个时候,不得不夸一下唐佳人的逃跑功夫了。但见她那庞大的身体,竟是突然跃起,像一只皮球似的在墙头上弹跳着向前奔跑。她脚下的墙体轰然倒塌,她却隔空蹬了两脚,稳稳地落在地上,继续跑。

那动作,真是既敏捷又轻盈,哪里看得出是个胖子?

秋月白一击不中,心中暗暗吃惊。忙攥紧手中长剑,转身追了出去。

唐佳人一路狂奔,却还是被秋月白逼进了死胡同里。

秋月白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跟踪我?”

唐佳人的眼睛好似毛贼,亮晶晶地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微微皱眉,觉得对面那女子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熟悉。他素来强记,有过目不忘之才,但唐佳人那张浮肿变形支离破碎的脸,实在为难了他的记忆力。

唐佳人最善装怂,也最喜欢装怂。她缩着肩膀,微微耷拉这脑袋,盯着秋月白的剑尖看。

秋月白只觉得,唐佳人看得不是他的剑见,而是…… 某个敢被她摸过的位置。

那种被目光猥亵的感觉,着实不好。秋月白见问不出什么,竟是唇角轻轻一勾,若有若无地一笑,而后一剑劈下,欲取佳人性命。

唐佳人第二次见到秋月白这种浅淡的笑意,在惊艳昙花一现的同时心中警铃大作。她察觉到不妙,却避无可避、无法闪躲,只能用力向后一撞,赶在剑气将自己一分二之前,用肥硕的屁股,撞破厚重的墙面,直接破墙而入。

在墙体的轰塌中,露出一片奢华萎靡的春色,与墙外的朴实无华绝不不同。

一墙之隔,好似两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令人叹为观止、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第六十六章:正道邪道和歪道

土屑翻飞中,唐佳人顶着乱糟糟的头,从碎裂的红砖中站起身。

墙外,是手持长剑清冷无情的蓝月亮秋月白,墙内是浸泡在一池春水中的魔教教主战苍穹。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光束,落在战苍穹的肌肤上,为那古铜色的肌肤镀上一层迷人的淡金色。他的身形完美,就像一只混合了优雅和残忍、力量和血腥、野性和不羁的黑豹,每一处起伏都充满了张力。

他的下半身浸泡在水中,上半身后倚在池边,两只手臂张开,各抱着一名只着白色薄纱的美女。

池子里还有六名美女,皆裹着轻薄的白纱,像美人鱼般围着战苍穹缓慢地游动着。

她们本就白皙的好似面团,如今又裹着白纱,扭腰蹬腿划动臂膀间,竟好似九天仙女堕入人间,变成妖孽,勾引凡尘男子一同游历着万丈红尘。

女子在水中反转身体,透过白色薄纱,透出女子胸前的波涛汹涌和令人血脉喷张的身体。

然,这些美女却只是战苍穹的装饰品,就好似他食指上的一枚蓝宝石戒指,只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战苍穹不但有着强烈的雄性气场,且五官更是充满了攻击力。斜飞入鬓的浓密长眉,邪魅狂傲的眼睛,隐隐泛着幽蓝之色。他的鼻峰挺直,就好似他的骄傲,不容任何人小觑。他的唇色偏黯,好似涂了一层淡淡的深紫色胭脂。

在听见异响后,他十分随意地转头看向两位不速之客,唇角悄然勾起一个邪魅孤傲的弧度,透着一股冷酷疯狂的味道。如此俊美狂野的容颜,放荡不羁气场,狠狠冲击了一下唐佳人的双眼。

要知道,当今江湖,很多男子都喜擦胭抹粉,举止更是类似女子般娇柔。尤其是那些长相美艳的男子,或多或少都有股子女子的既视感。战苍穹却不同。没有人能忽略他的性别,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那种充满攻击力的男子气息。

秋月白在看见战苍穹时,眼里便没了唐佳人。

战苍穹在看见秋月白时,眼里更是没有了六位美人。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碰,好似金戈铁马的拼杀,都砍出了火星。

唐佳人往左看,看了眼秋月白;往右看,扫了眼战苍穹,实打实地感觉到,这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夹在二人中间,隐隐都能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在秋月白和战苍穹的交织目光中,唐佳人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秋月白突然出手,弹出一道真气,隔空点了唐佳人的穴道。

战苍穹一扬手,挥出水珠,解开了唐佳人的穴道,说:“秋城主来看本座,还送出如此大礼,让本座如何回礼才好。”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秋月白再次隔空封了她的穴道,对战苍穹道:“秋某与战宫主并无交情,无礼可送。”

战苍穹站起身,抬起双臂,清澈的水珠从充满力量的腰身滑下,落入傲人之处。

原本依偎在他身侧的两名美女,立刻取来宽大的黑色袍子,穿在战苍穹的身上,并为他洗好带子。

战苍穹一伸手,隔空抓来一只梨,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这才走上岸,一挥手,隔空揭开唐佳人的穴道,狂傲地一笑,道:“秋城主对女子还是如此粗鲁,不近人情。”

唐佳人感觉被二人隔空点过的地方特别疼,心中有些恼火,却忍着没有发作,又悄然向后退了一步。

秋月白道:“战宫主还真是来者不拒。”弹了下食指,又封了唐佳人的穴道,不让她动。

战苍穹打了个响指,两名美女游上岸,来到战苍穹的身边,盈盈一拜。

战苍穹嗅了嗅鼻子,对其中一名娇媚女子道:“怎如此香?”

娇媚女子羞涩一笑,道:“为讨宫主欢喜。”

战苍穹急具诱惑地一笑,道:“好。且为本座服侍好秋城主,便是讨本宫欢喜。”

娇媚女子被一句话送出,竟毫无怨言,只是眼含不舍,娇声应道:“诺。”站起身,扭动着惹火的身子,走向秋月白。

战苍穹用眼尾扫了另一名女子一眼,那女子也站起身,走向秋月白。

战苍穹看向秋月白,眸光里满满的挑衅之色,道:“这两名美婢就是回礼。不能让江湖人说本座不懂礼数。”一扬手,又解开了唐佳人的穴道。

唐佳人第一次感觉到,何为青筋蹦起!

你们二人斗就斗吧,干嘛总戳她?真当她是软包子,随便戳呢?

唐佳人用手捂着胸口,缓缓蹲在了地上。看样子,是疼得狠了。

两名美女走到秋月白的身旁,伸出柔若无骨的手,就要将自己贴在秋月白的身上。

秋月白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

这一眼,便冻结了两名美女的动作,让她们僵在半空。

二人回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眼神又咬了口苹果,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口水禁不住有些泛滥。

二名美女不再犹豫,直接放软身体,靠向秋月白的身体。

秋月白放出真气,逼得二名美女倒退三步,一脚踩空,向地上滑去,眼瞧着她们即将摔倒,身体却好似美女蛇般一扭,以诡异的角度靠近秋月白,张开锋利的手指,袭向秋月白的胸口和大腿。

秋月白最是讨厌和人肢体接触,当即抬起腿,将两名女子踢入池水中。

另外四名女子见此,纷纷从水中跃出,一共攻击向秋月白。两名被踢入池水中的女子,再次爬上岸,一同袭向秋月白。一时间,薄纱和腰带齐飞,胸前小兔和挺翘圆臀齐颤,好一副荒淫香艳的场面。

是个男人,就把持不住。

偏偏,有人不近女色。

秋月白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却也没有用剑斩杀这些能要人性命的妖精。

战苍穹继续咬着苹果,看着热闹。

别看秋月白追着唐佳人动用武力,但唐佳人心中还是惦记自己的无声哥哥的。她见那些女人一同围攻自己的无声哥哥,心中火起,干脆摸起一块红砖,扬起手。

战苍穹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十分自然地放下手臂,用红砖在地上写下一行字:苹果甜不?

那字是倒着写的,十分清楚的展现在战苍穹的眼前。

战苍穹认真看了唐佳人一眼,勾唇一笑,挑眉道:“尝尝?”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多有不便。

战苍穹收回目光,看向秋月白,又咬了一口苹果,咀嚼着咽下。

秋月白的身体翻飞,动作简单干练,却自有风雅和凌厉在里面。两个回合后,他齐齐放倒了四名美女。

战苍穹轻哼一声,扔出苹果,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扬起刀,将苹果一分为二。

战苍穹从树上拔出战斧,袭向秋月白。秋月白举剑相迎。二人打得日月变色、难解难分。

秋月白和战苍穹实乃宿敌。前者是武林正道的表率,后者是江湖魔道的领军人物,自然是水火不容。却因为彼此势均力敌,又奈何不了彼此。

以往,这二人身边都围着很多人,可谓是前呼后应,想要打斗诸多不便。今日碰巧,二人又撞到一起,自然要斗一斗才好。

二人都是内力雄厚之人,武功上又不分胜负,最后拼的,唯有内力上的细微差距。

秋月白和战苍穹的手掌对在一起,以彼此的浩瀚内力相拼杀。

唐佳人蹲着看了半晌,见二人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水,知道火候到了,这才掂量着手中板砖,走到二人面前,围着二人转了个圈。

秋月白心中警铃大作,回想起唐佳人刚才的恶劣行径,只觉得某个私密位置一紧!

战苍穹也心生警觉,暗怪自己大意。那个丑坨坨看似与秋月白有仇,但江湖险诈,如何能看表面?

实则,唐佳人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若非她出手,旁人真的太容易忽视她的存在。她在隐世唐门里混迹多年,对自己的气场拿捏得炉火纯青。美食,也能造就出一代鬼才。

秋月白和战苍穹正用内力拼得你死我活,若这个时候退让,定然经脉受损、身受重伤。因此,不能退、不能放、更不能让。

二人都在用余光观察着唐佳人,生怕她突然出手偷袭自己。

战苍穹道:“你拍他,本座应你一个愿望。”

秋月白一万个不想搭理唐佳人,却不得不开口道:“拍他,我帮你。”

战苍穹道:“别听他信口开河。这些所谓的正道之人,最是伪善。”

秋月白道:“魔道之人,又岂能相信?一言不合,便要你人头落地。”

战苍穹嗤笑道:“总比秋城主提剑追杀人家来得坦荡。”对唐佳人人道。“你是怎么得罪小肚鸡肠的秋城主了?不如加入本座的战魔宫,让你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为所欲为。”

秋月白道:“然后被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过着鸡犬不宁的生活。”

战苍穹眸光发狠,瞪向秋月白。

秋月白眸光浅淡,冷冷地看着战苍穹。

唐佳人看着二人,扔下砖头,不停后退。

秋月白和战苍穹偷偷嘘了一口气。

战苍穹暗道:原本还担心那是个傻子,现在看来,她还是知道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无人敢动。

秋月白暗道:这傻子怎会轻易离开?是否还有图谋?

唐佳人退了七八步后,又停下脚步,走向二人。

二人这一口气尚未吐完,就见牦牛般强壮的唐佳人又冲了回来。得,这口气又提起来堵在了胸口窝,不上不下。

从没有哪个女子能令二人如此不舒服,唐佳人绝对算是头号人物了。

第六十七章:板砖威武

唐佳人站在二人中间,伸出两只胖胖的爪子,同时点了二人的穴道。

二人的气息突然受阻,身体里的真气猛得倒流,差点儿呕出一口老血。

然,输人不能输阵,秋月白和战苍穹都将涌上喉咙的血咽了回去。如果他们知道,只需一滴血,就能放倒唐佳人,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强撑着充好汉?

唐佳人先是用爪子使劲儿戳秋月白的胸口,将他戳得险些吐血。而后扬捡起一块红砖,掏出匕首,在上面雕刻了几下,用嘴用力一吹,扯痛了伤口,眉毛皱起,脸瞬间变换了包子。

她收好匕首,一抬头,却发现二人竟然哭了!

秋月白睁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无声地流淌出两行眼泪。

战苍穹眨了眨眼睛,眼白处有些泛红,两行眼泪哗啦留下,速度还挺猛。

唐佳人再次掏出匕首,在红砖的另一面雕刻了起来,而后…… 抖了抖上面的红土,提起红砖,向二人展示她第二次刻上的字:别哭,不打你们。

秋月白咬牙,不语。

战苍穹攥紧了拳头,终于明白秋月白为何要追着这丑坨坨砍了。他也好想杀了她!

他们这是苦吗?这是流泪!

为何流泪?

还不是被她吹起的红土迷了眼睛?

他长这么大,除了娘亲离世时落过泪,还从不曾哭过。

这仇、记住了;这丑,必须灭!

唐佳人收起刀,用手戳了戳秋月白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

战苍穹心里这个舒爽啊!暗道:对,使劲儿戳,然后一板砖拍死他!自己这丑,也就丢到自己这里,他人不知。至于这个丑妥妥,可以去死。

事实却不会以谁的希望而改变。

秋月白干脆闭上眼,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用手扒开秋月白的眼皮,让他看自己第一次刻的字。

秋月白被迫看见砖头上写着一行字:这么戳,疼不疼?

秋月白深刻地认识到,自己遇见了疯子。这疯子,既不是魔教中人,也不是其他门派来的细作,她就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鬼!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回话,继续用手戳。

秋月白终是欢欢眨动眼睛,被迫认同了唐佳人的问题。第一次,他深刻地认识到何谓受制于人,何谓生死未知,何谓身心无奈……

战苍穹眼中的笑意尚未泛滥,便见唐佳人回过头,看向自己。

唐佳人那张浮肿变形的脸在战苍穹的眼中放开,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绷紧。他嘲笑自己的胆小,又放松了身体。

唐佳人继续用手指头戳战苍穹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

战苍穹发誓,这个丑坨坨戳他的力道明显比戳秋月白的大了很多。怎么?看他是魔教教主,所以下狠手?不行,魔教不服!

战苍穹终于等到唐佳人举起手中的砖头,看见上面的一行字:这么戳,疼不疼?

疼!怎么能不疼?

战苍穹这才知道,丑坨坨是在报复他和秋月白点她穴道的手法太过粗暴。

战苍穹也不想说话,和秋月白一样,没脸地眨了下眼睛。

“咔吧……”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细不可闻。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突然轮圆了膀子,砸出手中的板砖。

砖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褐色的残影,打着转,飞进一棵枝叶茂密的树里。

孟水蓝正咬着脆枣,奋笔疾书地记录下这充满历史意义的一幕。

因为太过专注,竟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待他发现不对,那砖头已经破开树的枝叶,砸向他的脸!

孟水蓝反应也快,直接一扭头,用胳膊护住脸。

胳膊被砸,虽痛,却让他的脸逃过一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想,第二块砖头紧随而至,直接砸在了他的膝盖上。

孟水蓝哎呦一声,从树上跌落,一路挣扎,从袖口飞出小巧的三爪钩,抓向树杈。

唐佳人将孟天青的仇算在了孟水蓝的身上,毫不客气地再次飞出匕首,直接隔断了那根细细的绳子。

这一出手,真是震惊了多少人。

谁能想到,这个丑坨坨鬼肥婆竟还是位深藏不漏的暗器高手。

要知道,那吊着孟水蓝的丝线不但细弱蚕丝,且极具韧性,普通刀剑都是斩不断的。丑坨坨手中一把状似普通的匕首,竟将其一分二位。这份稳准狠,令人侧目。

孟水蓝掉到地上,痛得哎呦直叫。

唐佳人牟足劲儿,向着孟水蓝冲去。

孟水蓝只觉得呼吸一窒,忙支起身子,睁大眼睛,吼道:“干…… 干什么?”用板砖打人也就算了,这是要压死人都前奏吗?太凶狠了!

唐佳人一脚踩在孟水蓝的心口,直接跃起,拔下匕首,而后……落在了孟水蓝的身上。

孟水蓝被踩得瘫软在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差点儿一命呜呼。

这一切变化太快,只怪他不能很好地应对。

唐佳人从孟水蓝的身上跳到地上,弯腰捡起孟水蓝的小本子,又一把抓起孟水蓝的衣襟。

孟水蓝忙喊道:“别动粗,我自己来!要怎样,都配合!求女侠不要打脸!”

唐佳人松开手,却收不回暴打孟水蓝那张脸的冲动。

孟水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袍,抻了抻袖子,又弯腰捡起自己的那只炭笔,这才笑着看向唐佳人,道:“这位侠女,如何称呼?”

唐佳人夺过孟水蓝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刷刷写了几笔。

孟水蓝探头欲看,唐佳人却抱着本子转身走到秋月白和战苍穹面前。

孟水蓝顺了顺头发,紧随其后。在强敌面前,他素来信奉“明哲保脸”。

唐佳人将手中的小本子拍给孟水蓝。

孟水蓝问:“何意?”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本子上的字。

孟水蓝觉得这只胖手有些熟悉,但又觉得天下胖子都是一个样儿,也就没太在意。

孟水蓝会意,询问道:“让我念念?”

唐佳人点头。

孟水蓝扫了眼秋月白和战苍穹,表情有些怪异,而后看向唐佳人,陪笑道:“不念,行不行?”

唐佳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第六十八章:哎呦,笑死了!

受到威胁,孟水蓝立刻收回目光,盯着自己写下的文字继续念道:“魔教教主战苍穹与六女在池中嬉戏,秋城城主秋月白与……”孟水蓝发现,他原本写着“一面容尽毁的胖女子”的地方,被改成了“不休门女侠”。嘶……这是他遇见的第二个不休门中人。怎么…… 一个比一个怪异?

实则,孟水蓝见遇见的都是唐佳人,只不过任谁也想不到,这人会在眨眼间变成一个大胖子。别说他们了,就连唐不休和唐佳人自己,也没想到呀。

孟水蓝看了唐佳人一眼,继续念道:“与不休门女侠破墙而入。女侠秋月白与战苍穹互看彼此,眸光深沉,似有不寻常的情愫。战苍穹曰…… ”

不休门?很好!

秋月白和战苍穹,都深深记住了“不休门”三个字。不,是“不休门女侠”五个字。

孟水蓝将二人的对话重复一遍后,继续道:“六女大战秋月白,不敌,纷纷躺下,露出只着薄纱的胴体。战苍穹怒起,与秋月白互拼内力,却被胖…… 被不休门女侠乘虚而入……”略停顿,用食指点了点本子,“ 这里也略有改动…… ”看向唐佳人,微微一笑,又收回目光,继续道,“被不朽门女侠封住穴道,流下悔恨的眼泪…… ”

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转动眼睛,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甩了甩栗色长发,笑吟吟地道:“某只是一支笔而已,还是一只身不由己的笔,二位何必如此大的杀气。瞪得人心里那叫一个紧张,险些再多加几笔。”说着,还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作出一副小生怕怕的假象。

唐佳人用手指戳了戳本子。

孟水蓝立刻继续道:“不休门女侠在红砖上刻字,写道…… ”微顿,因为红砖上写着什么他没看清楚。

唐佳人一溜烟跑到树下,去捡砸向孟水蓝的红砖。那红砖碎成了两半,她收起匕首,一手捡起一个回到孟水蓝身边,将砖头一对,将字展示给孟水蓝看。

孟水蓝的手抖了抖,将唐佳人的话抄在了本子上,且边写边道:“写道:别哭,不打你们…… ”微顿,而后爆发出前仰后合的夸张大笑。

秋月白垂下眼眸,唇角若有若无地一勾。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在自嘲。

长苍穹干脆闭上眼睛,用内力冲击着穴道。想他魔教教主,竟沦落至此,不灭了不休门不能服众啊!

孟水蓝继续写,继续读,唐佳人在一旁配合着,那么样真是认真得令人心生敬仰。这不休门,是得多不怕死啊。不但戳了战魔宫的宫主战苍穹,还戳了秋城城主秋月白。黑白两道,被她得罪个遍儿。当然,还有不怕死的百川阁在一旁记录着事情经过。

孟水蓝边写边笑,好好儿的一手字抖得不成样子,就像蝌蚪。

秋月白那张冰雕雪堆的脸,虽没有什么异样,但那偶尔轻颤一下的睫毛,却似两把又黑又薄的弯刀,准确在悄然无声中要人姓名。

武林正派和江湖邪派是一样的,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唯一不同的事,前者杀人需要一个理由,让结局变得冠冕堂皇;后者杀人不需要理由,让结局变得混乱不堪。这就是秋月白以武林正派自居的原因。他不喜欢结局的麻烦,宁愿刚开始稍微费些心思。

然,此时此刻,正派的代表人物秋月白和邪教的领军人物战苍穹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灭了不休门!

人不着死,就不会死。

如此,就让他们帮不休门好好儿选个痛苦万分的死法吧。

在秋月白和战苍穹看来,不休门公然挑衅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其门派定然高手如云、实力斐然。

若是他们知道,不休门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师傅和一名徒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呵……

破开的墙门口人来人往,竟在不知不觉间聚集了很多人,于悄然无声中瞪大眼睛。

男人们盯着躺在地上的地上的美女留着流水,女人们则是盯着三位美男子荡漾着一颗春心。

孟水蓝十分警觉,竟突然出手,从人群中揪出一人。

那人长得十分普通,混迹在人群中完全不会惹人注意。

那人就像一条泥鳅,在孟水蓝的手下转个圈,既要往外跑。

孟水蓝再此出手,那那人打斗在一起,口中还道:“欠琼阁真像臭虫,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那人是千琼阁的一名小头目,名叫千足,最擅逃跑,是个滑不溜手的人。

然,孟水蓝身为百川阁阁主,也不是浪得虚名。

两个回合下来,千足被孟水蓝打倒在地,且夺了他用来记事的本子。

千足捂着胸口道:“孟阁主不要太过分。大家都做消息生意,还是不要坏了规矩才好。”

孟水蓝冷笑一声,道:“自然知道某在这里,还往前凑,你们千琼阁可讲规矩?”手指一捏千足的本子,那本子竟然瞬间燃烧起来。孟水蓝松开手指,燃烧着的本子落在了欠足的身上。

千足忙在地上打滚,灭掉身上的火。他捂着胸口站起身,大口喘息着,小心防备着,恶狠狠地道:“孟阁主这是要与我们欠琼楼为敌喽?”

孟水蓝傲娇地道:“你们也配成为我百川阁的敌人?你们楼主藏头藏尾,某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得了见不得的命。”

千足怒道:“口出狂言!且等楼主收拾你!”

孟水蓝拿起本子,一边写一边道:“千琼小儿偷窥不得,被俊美非凡的百川阁阁主点着了本质,烧了衣服,惨叫如猪。”看向千足,眯眼笑道,“某不怕你们楼主,且等着他寻上门来,懂?”

千足目眦尽裂,捂着胸口跑了。

孟水蓝得意地一笑,回过头,却发现唐佳人不见了。而秋月白和战苍穹则是活动着四肢,看向他。

秋月白伸出手,要本子。

孟水蓝一扬手,将背本子抛入人群中。

负责盯梢的百川阁小工,立刻抱住本子,撒腿就跑。

孟水蓝也要跑,却被战苍穹拦住了去路。

孟水蓝喊了声且慢,跑到树边,取下被唐佳人弄断的金刚猴,也就那金刚丝线和小巧的三爪钩。而后蹲在树下,用手捂住脸,道:“不要打脸。”

秋月白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去追狡猾的唐佳人。

战苍穹一扬手扔出战斧。战斧砍入孟水蓝身后的树干,需要两人合抱的树干竟被一分二位,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四处逃散。

孟水蓝杀退就跑,速度之快,令人赞叹。

战苍穹一手拍向地面。

地面震动,六名美女醒来。

战苍穹抬手指向孟水蓝。

六名美女扯下腰间长带,困住孟水蓝。

孟水蓝看向战苍穹,语重心长地道:“战宫主,还是追那不休门女侠吧。”

战苍穹道:“不急。”

六名美女娇喝一声,袭向孟水蓝。

孟水蓝为难道:“尔等如此香艳,莫是躲还是不躲呢?哎呦…… ”

一名美女出手,甩着腰带,打在了孟水蓝的脸上。

孟水蓝扔出威武豹,炸得那名女子发丝凌乱,衣衫褴褛,而他则是逃之夭夭。

战苍穹走入池水中,坐下,继续纳凉。他看似浑不在意钢材发生的一切,但心中到底怎么样,就另当别论了。

六名美女,有五人再次入水,如同美人鱼般围了上来。那名被炸伤的女子则是默默退了下去,不敢污了这池春水。

战苍穹并未张开眼,却以手掌切水,水化为薄刀,直接划过那名在戏水后身体仍就有异香的娇媚女子。

妩媚美女瞪大眼睛,后后仰,一副不敢置信、死不瞑目的模样。

血从她的脖子里喷涌而出,好似一场血雨,无声落下。

战苍穹任由血水落在身上,染红池子。叛徒的血,总能令他放松心情。

百川阁阁主是有能耐的,寻到他,不足为奇。千琼阁的人想要探得他的消息,却派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便是对他的侮辱之一。其二,便是在他身边安插了钉子。他身边的女子,无一人有体香,那女子却在戏水后仍有异香,定是从小服用了秘药;有些香,闻着诱人,却能令人走火入魔,乃至致命。有些香,专是专为蛊虫之类的东西引路用的;还有一些香,是专门勾引男子欲罢不能、醉生梦死。

无论多么迷人的味道,总归是要人上瘾的。而上瘾这种东西,他最是不喜。

娇艳女子的身体倒入池水里,沉入水中,隐约可见。

四位美女各个吓得噤若寒蝉、两股战战,既不敢再靠近战苍穹,也不敢转身离开。她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战苍穹的脸色。鼻息间的血腥味,明明是她们熟悉的味道,但仍旧不能完全适应,生怕下一次这种味道会源于自己。

她们想:若是段姑娘在,应该会骂她们没用,且应对自如吧。

远处,唐佳人从墙外的树后缩回头,直接两眼一翻,昏倒在了树下。

孟水蓝有心追上唐佳人,做个独家追踪秘闻,开溜的方向与唐佳人相同。

没过多久,她打个激灵睁开眼睛,心中一阵唏嘘。

她暗暗发誓,以后看见战苍穹一定绕路走。这是人吗?这简直就是嗜血狂魔啊!

为了平复内心的恐慌情绪,她从怀里摸出第三只零食袋,从中捏出一粒青枣,想要送入口中。可刚一张嘴,就觉得嘴唇很疼,只能再次闭上嘴,由喉咙发出一声扼腕的轻叹,收起零食袋子,站起身,向夏家走去。

何以压惊?唯有美食。美食不得,心中晃晃。呀呀个嘿!

第六十九章:极品亲亲来了

不得不说,唐佳人开溜的时间拿捏得十分巧妙。为何?她对自己的半斤八两还是心里有数的。平时都没怎么用心学,还指望一出手就让两大高手乖乖折服?做梦咧?!

唐佳人暗自庆幸,自己溜得及时。若等那战苍穹冲开穴道,她会不会被割脖子?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那里凉飕飕的。怪不得三位长老都说江湖险恶,果然如此。等她的嘴巴恢复了,她就找个好地方,痛痛快快地吃它个天昏地暗,然后抹把嘴上的油,就回唐门。她想长老,也想休休了。不不不,不能走,在回唐门之前,她还得找个精装男人,借种一用。她总不能一事无成,两手空空地回去。她也是要脸的,好吧?

唐佳人倒是挺想找个机会,将手中的烽火鸟还给秋月白。那东西不能吃不解渴,留在身边却是危险。然,她不能直接交给他,因为…… 他会怀疑她的身份。

她可以是不休门的唐佳人,却不能和六王爷沾边。那些残忍的追杀,令她的胆战心惊。深深认为,六王爷三个字就像夺命飞镖,让人无处可逃。

唐佳人偶尔抬头望天,偶尔低头感慨,满心纠结着自己的嘴巴什么时候能好,何时才能吃上东西。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被饿死了。但诡异的是,她一点儿都不饿!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还是首次出现,令她在不习惯的同时心生惶恐不安。就如同她突然变胖一下,她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发生变化了。

唐佳人在细细感觉着自己的细微变化,因此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街上巡视。那二人在看见她后,便偷偷尾随在她的身后。

那两个人穿着青蓝色的短打,一路尾随着唐佳人拐入客栈后面的偏僻处。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夏三娘和夏坚的家。

唐佳人在低头观察自己肚子的时候,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影子。她刚想跑,却觉得后脖子一紧,有人试图用手刀砍昏她!

只可惜,那人错估了唐佳人脖子上皮肤里涌动的真气厚度。那可是实打实吃出来的!

唐佳人回过身,十分平静地问:“为什么打我?”

那二人微愣,还欲动手。

夏坚恰好也要回家,正好看见那二人要和唐佳人动手。

他悄悄放下用衣服包着的金子,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高高扬起……

唐佳人动作很快,直接一人一拳,将二人打倒在地,动作干净利索,一点儿也不像女子般娇柔。

夏坚举着的棍子还高高举着,却没有了用武之地。他默默垂下棍子,探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问唐佳人:“认识不?”

唐佳人摇头。

夏坚扔掉棍子,皱眉问唐佳人:“你这是去哪儿了?害爷一顿找!”转身抱起金子,往家里走。

唐佳人不能说话,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夏坚回头看了唐佳人一眼,谨慎地问:“你没惹祸吧?”

唐佳人不知道一起得罪了黑白两道,算不算惹祸,于是诚实地保持了沉默。

夏坚还真习惯了唐佳人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他勾了勾嘴唇,道:“反正你厉害,一手指头能戳漏桌面,谁敢对你动手,你能戳死丫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认可了夏坚的话。

二人来到门前,夏坚往左右看看,见无人跟踪,这次小声道:“你来路不明,以后还是别出去了。万一碰见什么人,可能就回不来了。”

唐佳人颇为差异,没想到夏坚还挺照顾她。

夏坚见唐佳人表情有异,便嚷嚷道:“你能赚银子,爷可舍不得你有闪失。我娘救了你一命,你不给爷赢个金山回来,别想走!”

唐佳人抬起手。

夏坚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去,紧张地问:“干什么?”

唐佳人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夏坚嘘了一口气,暗道:还以为要揍爷呢。怪吓人的。

夏坚也忙进了院子,却发现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

那些从来没有来往的七大姑八大姨竟都出现了。

大姨道:“这是阿坚吧,真是俊俏啊。”

大舅道:“看阿坚就非常人,不错!”

夏三娘关心地道:“坚儿,你的脸…… ”

二姨对夏三娘道:“姐,你妹夫病了,家里急着用钱,我听说阿坚赢了不少,能不能先借些给我们?毕竟都是亲属,这个忙你们得帮。”

小舅道:“是了是了,阿坚年纪还小,自己怕是守不住那些金银之物。我听说,那开赌馆的李拐可不是善茬。还是将金银分开放,来得安全。”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夏坚怀里抱着的那包圆滚滚的金子,眼神炙热得仿佛能融化一切。

夏坚不语,脸沉得有些吓人。

大姨对夏三娘道:“三娘,你我姐妹一场,不会为了点儿银子闹得不开心吧?我那哥儿是个勤奋好学的,如果有了银子,就能考上状元,光宗耀祖。等他当了官老爷,也会照拂你们娘俩一些。你…… 不会不愿意吧?”

夏三娘一脸抹不开肉,陪着笑,点着头,看向夏坚,道:“坚儿啊,娘…… 娘听说,你赢了很多金子。”

夏坚不语。

小舅喝道:“你娘和你说话,怎能不应?!就算你得了泼天的富贵,却不能不懂娘亲舅大这个理儿!”

夏坚嗤笑一声,歪着脖子,露出痞气,吊儿郎当地道:“我呸你个娘亲舅大!爷挨饿时去你叫讨口饭吃,你可是拿棍子将爷打出来的!”

小舅老脸一红,道:“那是你好赌!舅舅不能看着你沦落成败家子儿。”

夏三娘怕夏坚犯冲,忙快步走到他身边,攥着他的手腕道:“坚儿,那是你的小舅舅,不可无礼。”

夏坚最是不喜夏三娘这点——老好人。

不管娘家人是怎么瞧不起她、如何侮辱她、作贱她,只要对她笑一笑,她立刻就分不清东南西倍,幻想着一家团圆喜乐。

夏坚心头火起,直接吼道:“爷没舅舅!”

大舅怒道:“说得是什么话?!”

大姨也帮腔道:“阿坚啊,你不懂,这人到什么时候都得有亲人相互扶持,这才叫大族。”

夏坚目光鄙夷地扫视着站在院子里的这些人,嗤笑道:“大族?一个个儿都是落魄户,还说什么大族?”

众人脸上一窘。

二姨直接发作道:“你这是赢了银子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属了!”转头看向夏三娘,“三妹,我只问你,你妹夫要死了,你到底管是不管?!不管,你就是想害死他,让我守寡!”说着,竟捂着脸哭了起来。

第七十章:打个满脸花

唐佳人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不晓得要钱的会如此理直气壮,还得外加一个不要脸。

夏三娘一脸为难之色,只能摇了摇夏坚的胳膊,软语道:“坚儿啊,咱都是实在亲人,得帮帮呀。”

比起这些亲属的不要脸,夏坚更受不了自家娘的是非不分。

他怒道:“亲人?爷被人追着打时,她和她那最喜欢逛窑子的夫君竟锁上门,怕爷往她家躲!”

二姨脸面一僵。

大舅看了看左右,想缓和一下气氛,道:”阿坚可还记娇娇?你若还想求娶,大舅应了。”

夏三娘眸光一喜,道:“坚儿,你不是…… ”

夏坚直接抬手,甩开夏三娘的手,恨声道:“爷要娶她时,你是怎么骂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你宁愿送她出去做小,也不让她给爷当媳妇!现在,她被人赶回家,还挺着个大肚子。你他娘地是想让爷直接当个便宜爹?!”

大舅老脸一红,骂道:“混账!怎么能骂娘!”

夏坚冷笑道:“除了爷的娘,哪个娘爷骂不得?还想让爷说说你娘干得好事儿?”

夏三娘垂泪道:“别说了、别说了…… ”

夏坚吼道:“为何不让爷说?!你娘要把你卖到窑子里!要不是爷闹大了这件事儿,你这回在哪儿心里没数?!”

夏三娘的伤疤被揭开,竟要抬手打夏坚。然,那手举到一半,在看见夏坚恨恨的眼神时僵在了半空。

夏坚眼中隐有泪痕,却是鄙夷地一笑,道:“你若能下手打爷,爷还要赞一声好。”

夏三娘收回手,捂着脸嘤嘤地哭。

夏坚皱眉,一脸的不耐烦。

大姨怒道:“反了你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野种,等我哥儿当了大官,把你拉去游街!”

小舅骂道:“你个野种!”冲上来,扬起手,就要打。

夏坚一脚踹出,将小舅踹倒在地。

因为动作太大,抱在怀中的上衣散开,一些小巧的金元宝从中掉出。

夏家这些人全部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那些金元宝。就连夏三娘都忘记哭了。

二姨第一个扑上去,开始抢金元宝。

小舅也顾不得起来,直接爬着去抢金子。

大舅和二姨也蜂拥而至。

四个人,很快瓜分了地上的金子,又将目光投向了夏坚的怀里。

夏坚皱眉,发狠道:“拿了那些赶快滚,再打这些金子的注意,爷和你们拼…… ”

大舅抓起旁边的扁担直接打向夏坚。

夏坚倒也灵巧,直接弯腰躲开。

小舅抡起拳头,砸向夏坚。

大姨和二姨不甘示弱,竟不顾脸面地往上扑。

夏三娘喊道:“不要打!不要打啊!”

唐佳人一伸手,从夏坚的怀中抓走那包金子。

大舅小舅和大姨二姨的拳头和指甲,立刻对准了唐佳人。

大舅喝道:“你是谁?敢拿我们夏家的银子?赶快放下!”

大姨道:“没听说吗?阿贱娶了个傻肥媳妇。”

二姨嗤笑一声。

小舅直接动手去抢。刚才他动作慢了点儿,就少拿了两锭。

唐佳人一抖手,扬起夏坚的上衣,让那些金子划过众人贪婪的眼睛,滚落到地上。

夏家的大舅小舅和大姨二姨,全部认定唐佳人是个疯子,不让怎么会扔出金子?但是,事实却是,他们自己疯了。

四个人为了争夺金子,大打出手,那叫一个热闹。

夏三娘有心拦着又不敢靠近,想要一起抢金子却怕被伤到,她埋怨地看向唐佳人,道:“你…… 你怎么就把金子扔出去了?!”

夏坚看出了门道,笑露一口小白牙,道:“她赢的金子,爱扔就扔!”

夏三娘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她…… 她赢的?”

夏坚点了点头,却是不看夏三娘,而是盯着战场。

哎呀,打得这叫一个热闹!好看!真好看!

大姨薅住二姨的头发,二姨去拧大姨的胸口。

大舅给了小舅一扁担,小舅照着大舅的裤裆踢了一脚。

夏三娘缓过劲儿来,仍旧不敢置信,这些金子是那个傻胖姑娘赢的。今天唐佳人走出门,她还以为胖姑娘不会再回来了呢。

夏三娘对夏坚道:“劝劝吧,别打伤喽。”

夏坚哪里肯?就当听不见。

唐佳人怕见血,不想突然昏倒,于是用手指捅了捅夏坚。

夏坚不情不愿地道:“行了,别打了。”

没有人听。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用食指将那四个人戳成了木头。

夏坚觉得有趣,围着四个人转了一圈。

夏三娘紧张地道:“不会…… 不会出问题吧?”

没人搭理她。

夏坚在那四人的目眦尽裂中,将四人身上的金子都搜刮干净。

唐佳人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用手指头将其戳出一个窟窿,并在一一展示给四人看后,解开了四人穴道。

四人鼻青脸肿,耷拉着脑袋,缩着肩膀,快速离开了院子,甚至连头都不敢回。这哪儿是傻胖女?简直就是怪力恶鬼啊!

夏三娘想要追出去看看,却怕夏坚不喜,只能轻叹一声,将房门落栓。

夏坚从怀里掏出一块花布,递给了夏三娘,不太自然地道:“给你,做件好衣裳。”

夏三娘抱着布料又哭了。她知道夏坚不喜欢看她哭,于是躲进了房里。

院子里只剩下唐佳人和夏坚。

唐佳人坐在木墩上,夏坚蹲在地上,摆弄着那些金子。

夏坚唾了口口水,道:“大姨家那个哥儿,最不是东西!他比爷大五岁,带头欺负爷。我娘…… 非得让我给他赔罪。”撸起袖子,让唐佳人看自己的胳膊,那上面有道疤痕。

他道:“这就是爷赔罪后,他用匕首砍的。他和我娘说,他不是故意的,我娘还真就信了!”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唐佳人闻着别人家的炒菜味道,咽了口口水。

夏坚抱好金子,横道:“这些金子是你赢的,就当你的嫁妆吧。你这么丑,也没人愿意娶你。爷不嫌弃,你就嫁给爷吧。”

一直十分淡定的唐佳人突然就不淡定了。咋地,要娶她?她可从没想过要嫁人呐!

唐佳人上上下下地扫了夏坚两遍后,摇了摇头。夏坚太瘦,还不会做饭,不适合接种一用。

夏坚本以为自己那么一说,唐佳人会笑疯的。结果,换来得确是挑剔的打量和十分认真的否定。

夏坚恼羞成怒,直接站起身,道:“爷还不稀罕你呢!肥鬼婆!”抱着金子回到房里,藏好,然后掂量着一块金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家门,准备去喝喝花酒听个小曲吃顿好的,然后……再赌几把。他觉得自己已经时来运转了。

天已黑,三娘透过窗口,隐约看见夏坚拉开了大门,她忙小跑出去,却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忙对唐佳人道:“你去跟着坚儿,别让他再赌了。”

唐佳人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事儿可干,于是站起身,又跟在了夏坚的身后。

第七十一章:兄弟年下?

热闹的酒肆,行脚的商人,大声的调笑,粗糙的手指,吞咽的声音,形成了一幅百姓们特有的热闹。

在这热闹之上,有间不起眼的房间,里面十分安静,唯有纸张的翻页声沙沙入耳。

孟水蓝趴伏在案台上,左右手各持一只毛笔,同时沾了浓墨。左手在宣纸的正上方,写下四个大字——百川秘闻。右手则是同时写下一行小字——百川阁一百零八刊。

孟水蓝一心两用,左右开弓,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件大事记录在《百川秘闻》上。

其一:六王爷归来。

他用右手上的毛笔沾了浓墨,在宣纸上勾画着线条;用左手上的毛笔滚了些颜料,为画中人物添了几笔颜色。两只笔同时开工,既似一场无声的打斗,又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拍案叫绝。

寥寥数笔,便将唐佳人扮演的六王爷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但见,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身穿华服,坐在一张超级大的桌子前大快朵颐。那脸上的笑容,是何等的满足。

此主题搭配的文字内容也颇为有趣儿,竟只描写了几句颇有意味的话:美色,喜;美食,更喜。弹指间菜空肉没,谈笑间衣紧裤飞。

孟水蓝这个人,就像一只孔雀,不但喜欢抖擞开屏,引人注目,还常常以貌美君子自居。那副“唯某最美”的样子,着实不令人喜欢。然,不得不说,他这一手好字好画,着实令人惊艳不已。再者,能同时左右开弓者简直是凤毛麟角。此乃大才。有此才能,却不见他人前炫耀,这就着实有些意思在里面了。

孟水蓝眸光专注,表情认真,继续书写绘画,一气呵成。

其二:不休门女侠。

孟水蓝在纸上画下秋月白、战苍穹和不休门女侠,而后用文字十分完整地描述了全部经过以及细节。当然,他没有写自己被打脸这件事。

此中篇幅描写得较多,占据了很大一块位置。

剩下的一小块位置,孟水蓝打算随便写些传闻八卦,扯扯东家长西家短之类的娱乐话题。

孟水蓝刚要落笔,就听一个声音道:“六王爷被刺杀这种大事,你怎么不写?”

孟水蓝提着笔,视线失踪落在纸面上,一边酝酿感情,一边回道:“没看见,如何写?”

孟天青从窗口跳进屋里,呲了呲牙,皱眉道:“给我十两银子,我和你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孟水蓝这才抬起头,看向孟天青,道:“三两。”

孟天青怒道:“我经历九死一生,亲身经历了那些惨无人道的刺杀事件,竟然不值十两银子?!你不去接应我也就罢了,竟连拿出银子安慰我一下都不肯?!孟水蓝,我要和你断绝兄弟手足情!”

孟水蓝放下手中笔,妥协道:“说吧。”

孟天青觉得,他哥孟水蓝还是在乎他的,虽然…… 只有一点点儿。能从孟水蓝那里得到一点点儿在乎,他也应该开心才是。多不容易啊!

孟天青走到桌子前,探头看着上面的内容,道:“你和秋月白走后,我和那死胖子…… 嗯,按照约定的时间做好准备。结果,事出意外,死胖子在留书一封后,站在窗前吃鸡腿,一只箭以迅雷之势射进死胖子的嘴里。”咬牙,攥拳,“被她咬住了!”烦恼地一甩袖子,“哥,我还以为那箭是你射得呢。后来一想,你没这准头。”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若有所思道:“那死胖子怎么招儿你了?”

孟天青恨恨地道:“她那般对你,害你不能人道,我身为弟弟,如何能不恨?!”

孟水蓝感动道:“天青…… ”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喊道:“哥…… ”

孟水蓝一脚踹向孟天青的腹部,骂道:“滚你个不能人道!”

孟天青被踹得跌坐到地上,痛得嗷呜一声,夹着屁股爬起身,嘶吼道:“你有病啊!”

孟水蓝顺了顺栗色长发,道:“少和某来那套兄弟情深的把戏,你做梦时都喊着要杀某,当某不知道?”

孟天青脸色一僵。

孟水蓝走到孟天青面前,孟天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孟水蓝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腕,一手拦住他的腰肢,手向下摸去,逼问道:“躲什么?屁股怎么了?”

孟天青挣扎道:“滚开!我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你踹得太狠了?!”

孟水蓝显然不信,继续去捏,口中还正色道:“作为笔者,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当自己是只没有情绪的笔,懂?说吧,哥不笑话你。”

孟天青挣扎道:“你嘴都裂到后脑勺了,还说不笑话我?!鬼信!”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飞到里屋的窗口,被一位相貌普通的灰衣男子取得,他看了两眼后,立刻拉开房门,冲进孟水蓝所在的外间,兴奋道:“阁主,第一消息……呃……”

眼前的画面,令灰衣男子有些…… 不能接受啊。

这是……几个意思?阁主在和二阁主一同为江湖八卦添重口味的故事吗?标题要如何写才吸引人?兄弟年下还是伦理禁断?太复杂了……

敞开的里屋内,竟还坐着一群人。他们每个人都穿着藏蓝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灰白色的腰带,左胸前绣着三个银色的大字——百川阁。

这些人,是专门负责抄刊的笔者,名曰影记。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笔墨纸砚。前一刻,他们正宁神静气地等着百川阁阁主书写下第一百零一份《百川秘闻》;这一刻,他们的屁股虽然仍旧坐在凳子上,但身体却统一倾斜向门口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盯着兄弟俩看。那一双双的眼睛里,都有着一股子专研的精神。

灰衣男子名叫百三,是百川阁里的一名飞鸽,专门负责将机密消息第一时间传给孟水蓝。当然,他也做一些记录的工作。

习惯使然,百三直接掏出本子和炭笔,写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一手抱着其弟孟天青的腰肢,一手探向孟天青的双股之间。孟天青面色绯红,扭动腰肢,欲拒还迎……

第七十二章:百川秘闻要出乱子

孟水蓝放开孟天青,一把抽出百三手中的本子,快速看了一遍后,用食指点着“想拒还迎”的那个想字,吼道:“欲,是欲!懂?!”

百三接连点头,快语应道:“懂懂懂,是欲,是欲…… ”

负责抄刊的影记们齐齐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果然,是欲!可怕的欲,荡漾的欲,万恶的欲!

孟水蓝挑眉扫视一圈,所有人都快速低下头,装出很忙的样子,有人用袖子擦拭桌子,有人摆弄起笔墨。

孟水蓝走进影记们所在的屋内,点着桌子训斥道:“你们俊美不凡的阁主大人,岂会瞎眼看上那个混吃等死的小败类?!你们考虑问题,要用脑子,而不是用膝盖,懂?!”

众人低头不语,不敢争辩,但是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孟水蓝掐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训斥道:“怎么?某说得不对?本阁主知道你们心中所想,定认为本阁主的言辞过于苛刻。实则,你们要面对现实。现在日子不好过啊!你们想想,你们的爹娘需要柴米油盐,家中娘子要珠花和胭脂,宝宝要米粥和糖果蜜饯,对面千琼楼的人虎视眈眈地抢咱们生意,咱们若不能将脑子用在有用之处,岂不是对爹娘不孝,让娘子受苦,让宝宝挨饿?!你们用膝盖想想吧!”

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孟水蓝嘴不停,一直说一直说。在他的激昂陈词中,孟天青夹着臀部,提着笔,照着一百零一号刊的内容,重新临摹了一份,然后自己添了第三个内容,将《百川秘闻》书写完整。

其三:六王爷遇刺。

配图:杀手举剑,屠杀百姓,血流成河中,一个胖子仰着头,嗑着瓜子,脚下是漂浮在血上的瓜子皮。

孟天青的绘画和文字不如孟水蓝老辣,但别有一番灵性在里面。叙事倒也基本符合事实,并没有夸张。只不过,在他的叙述里,那个被六王爷拖进厨房的男子,是无比俊美的,且文武双全的,格外睿智的……

里屋内,孟水蓝一扬手,气势磅礴地大声道:“百川阁门规第一条!”

所有人同时抬头,朗声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阁主之喜而欢喜雀跃,以阁主之悲而痛彻心扉!”

孟水蓝继续道:“第二条!”

所有人再次一口同声道:“百川阁主,武居第三,文称第二,俊雅第一!”

孟水蓝道:“第三!”

孟天青探头道:“什么时候这么谦虚,改成第三了?”

孟水蓝直接骂道:“滚!”

孟天青抓起《百川秘闻》藏入怀中,从窗口处一跃而出。落地时,扯痛了伤口,恶狠狠地骂道:“死胖子,早晚捅死你!”

里屋内,孟水蓝终是看向百三,询问道:“你说的第一消息是什么?”

百三恭恭敬敬地回道:“回阁主,墨菊坊来了。有消息说,他们今晚会入住春宵阁。”

孟水蓝笑得像只老狐狸,眯眼道:“又有消息可写了。”转而问道,“天青,你说得刺杀,给某讲讲…… ”一回身,哪里还有孟天青的影子?

孟水蓝大步走出里屋,来到外间,发现自己刚撰写的《百川秘闻》还在,稍微安心,继续提笔写了第三个内容:神医公羊刁刁称战苍穹得了不治之症,必须死!

配画是一位弱柳扶风般的柔美男子,一边捣着药,一边骂道:战苍穹,你必须死!

内容则是公羊刁刁义诊时,看见坐在轿子里的战苍穹从门口走过,立刻指着他爆料出各种病症,大大小小、重的轻的、里的外的、正常的不正常的,信手拈来,就跟亲自为战苍穹问诊过。最后,还总结说,战苍穹必定练功走火入魔而死。其状之惨,大快人心。

说来也怪,战苍穹杀人不眨眼,却唯独没有和公羊刁刁计较。他只是派人抓起公羊刁刁,将其丢进了臭水沟里。臭水沟不大,却奇臭无比。公羊刁刁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至此,公羊刁刁改口,说战苍穹必须死,且必须死在他的手上。

孟水蓝写完后,将《百川秘闻》交给了百三,道:“让大家连夜临摹后,发往各地,本地先不要发,别惹乱子。”

百三应道:“诺。”捧着《百川秘闻》走进里屋,挂在墙上,让大家尽快临摹。

孟水蓝站在窗口,望着刚黑不久的夜色,眸光沉沉,好似大海,起起伏伏,惊涛骇浪。夜色降临,将他湖蓝色的衣袍染成深蓝色,慢慢吞入黑暗。

桌子上的蜡烛跳动两下,炸出一个小火星,明明灭灭。

一只飞蛾飞进窗口,从孟水蓝的肩膀飞向烛火。

孟水蓝转回身,伸出手,抓住飞蛾的翅膀,道了声:“傻瓜。”将飞蛾扔出了窗口,拿着笔,在宣纸上随意勾画出寥寥数笔,便让一位美女跃然于纸张,顾盼生辉,娇俏可人。

孟水蓝意味不明地一笑,似自嘲、似遗憾,终是抓起美女图,揉成一团。抬手欲扔,却发现宣纸的数量不对。

他一共有五张宣纸,给百三拿走一张,又揉掉一张,应该剩三张。却…… 只剩下两张。那一张,哪里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孟天青拿走了。

孟天青素来无利不起早,怎会拿走一张宣纸?想来,他一定是临摹了第一百零一刊的《百川秘闻》,拿出去换银子了。至于那第三个内容,孟天青一定是代笔了。

孟水蓝想到孟天青口中的话,知道他定是经历了六王爷被刺之事。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他不想掺合到朝廷之事中,然,孟天青不懂得其中厉害,竟代他执笔,真是……不要命了!

孟水蓝皱着眉,再也顾不得其他,扔下一干人等,撒腿去追孟天青。

都说孩子是爹娘的讨债鬼,他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孟天青这么多年,难不成他上辈子将孟天青千刀万剐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只能深深感慨后,大声说,干得好!

第七十三章:春宵阁

端木焱在进入蒙西县后,便开始遭遇一波接着一波的盘查,且明显感觉到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然,具体出了什么事儿,每个人都讳莫如深,从不肯细说。只知道一些住客栈的人死了,且死状惨烈。

端木焱猜,与唐佳人有关。他们一路追在假六王爷的行走路线而来,想要和东锦衣卫取得联系,如今终于追上了,却遇见这种阵仗,显然不对劲儿。

肖劲和邓琥不敢大意,生怕“假王爷”和幕后黑手再次出手。

为了方便行事,肖劲让邓琥陪着端木焱来到一处繁华喧嚣之地。

这里,最是热闹,最是浮华,最是不堪,最是儿女情长,最是龙蛇混杂,也最方便打探消息,这就是——春宵阁。

春宵阁是蒙西县里最大的妓院,与那些行脚商人夜宿的暗娼之所不同,来这里的人都是颇有家资的大爷。

在这里,不但能掩人耳目,还可打探一些消息,着实是个好去处。

肖劲安排好端木焱后,自己跑出去联系东锦衣卫。他要在确定东锦衣卫内的绝对安全后,才会来接端木焱。

端木焱打扮成富家纨绔的样子,头戴金冠,一身嫩绿色的锦缎,手摇粉色钩金边的纸扇,每走一步都能晃出金子屑的调调儿。为了降低那绝美容颜的冲击力,他在脸上涂了一层姜汁,刻意画粗了眉毛,又点了些麻子在脸上,最后还贴了两撇黑乎乎的小胡子。掩人耳目的效果,十分明显。

邓琥则是贴着大胡子,穿着短打,卷起袖管,露出有力的两条手臂,打扮成打手家丁的模样,绝对要让旁人看出他们少爷不好惹。

老鸨子见端木焱一副“爷有钱”的模样,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将二人引到二楼的雅间,并积极地推荐着姑娘,道:“这位爷,一看就知道您是天生的富贵相,寻常女子定不看在眼中。我们春宵阁啊,有四大美女,那是个顶个儿的出挑。色艺俱佳。服侍人的功夫,那也最是销魂蚀骨。”

端木焱垂眸向一楼大厅望去。

老鸨子眼珠子一转,道:“我们阁里的公子,那也最是温顺乖巧。”

端木焱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珍珠,在手中把玩。

那颗珍珠又圆又大,且萦绕着一层七彩光晕,看得老鸨子垂涎三尺、眼睛都直了。

老鸨子一拍大腿,道:“今晚啊,墨菊坊的人路过此处。奴与那坊主有几分交情,他会到奴这里下榻休息。爷可听说过墨菊坊?啧啧…… 也不是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的男子,堪称风华,最是绝色。爷要是有意,奴愿意成就好事。”

端木焱听到墨菊坊,终是给老鸨子一个正眼,拉长了调调儿道:“还不去办!”

邓琥一挥手,扔给老鸨子一块银子。

老鸨子收下银子,一叠声的应道:“您就等奴的好消息吧。”

端木焱道:“先叫两个爱说话的来,爷这不能冷着。”

邓琥又扔出一锭银子,老鸨子接住,笑成菊花,道:“爷您稍后,奴这就叫人过来。”

老鸨子退了出去,邓琥压低声音对端木焱道:“主子,没有银子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慌张。他身上还有些值钱的小玩意儿,都是大小从宫里带出来的。不到必要时,不能用,以防暴漏了行踪。

现在,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知道寻回来的“六王爷”是个傻胖的吃货,他这一路走来,竟再也没有遇见刺客。有时候,他会想,唐佳人会不会是刻意如此,为他引开刺客?毕竟,她是女子这件事早晚会被验明正身。他无法确定唐佳人的真实想法,因为唐佳人的种种做法,都令他费解。

不说时,两名小丫头拎着食盒而来,将酒菜都摆在了桌子上。

端木焱刚要摆开架势探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却见两名小丫头又退了出去,而后走进来两名男子,各个儿擦胭抹粉、扭腰送胯,还…… 还喊着“爷”,娇滴滴的靠了过来。

端木焱炸毛了!

他觉得,他和老鸨子之间的沟通出了问题。他确实是要见墨菊坊的人,因为那里可能有唐佳人口中的休休,他想知道,唐佳人和墨菊坊,以及那休休的关系。但老鸨子给他送来两娘娘腔算怎么回事儿?吓唬人还是恶心人呢?

端木焱用扇子顶开第一个靠过来的男子,道:“阿虎,赏你了。”

邓琥虎躯一震,感受了一万点的伤害。

这话,伤害太大了!

两名男子是风月老手,看出端木焱的不喜,立刻扭动柔软的腰肢,缠上了邓琥。

邓琥身体僵硬,却还是硬着头皮,被两名男子拉着坐下,被迫…… 寻欢作乐。邓琥心里的苦,谁知道啊?!

端木焱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去。这里一片穷奢极欲、纸醉金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放荡的笑颜,好似十二分的开心。端木焱却觉得,来这里买温柔的人,都十分可怜。温柔可以买,真心谁人待?

他刚要收回目光,却又仔细看了过去。

但见门口走进两人,一前一后。前者五官俊秀,穿着褐色短打,塔拉着鞋子,歪着脖子,抖着腿,一身流氓痞气,一看便知是个小混混儿;后者膀大腰圆,脸蛋青紫浮肿变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一根麻绳系在了脑后。身穿不合体的布丁衣服,就好像被人用了酷刑,强塞进去似的。

这二人,就像…… 要饭的。

端木焱觉得那胖女子的身段有些熟悉,好像唐佳人肿胀之时。

然,此时此刻,唐佳人应该正假扮六王爷躲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

端木焱想要收回目光,却又忍不住继续去看。

夏坚知道唐佳人就尾随在自己身后,心里有些得意,脚步又轻快了三分。所以,当老鸨子迎上来时,直接晃了晃手心里的金子,大爷似的道:“来,给爷找个好地方,上些好菜,再弄两个唱曲的。”拔高声音,“要漂亮的!”

老鸨没有不贪金子的, 更不会将到手的金子往外推。她笑得像朵菊花,口中应着:“好咧!”身子没动,手伸着,要验看金子。

夏坚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微愣过后,将金子扔给了老鸨子。

老鸨子掂量了一下金子,笑容真诚了三分,将金子收入袖口,这才道:“来来,这位爷,里面请。”

第七十四章:休休寻蘑菇

老鸨子怕其他客人嫌弃这二人,影响了自己生意,于是将二人带到了一楼大厅的一角,还用半透明的屏风将二人隔了起来。

夏坚嚷嚷道:“这是干什么?!”

老鸨子回道:“这位爷,您用了金子,奴得好生服侍不是?您这么金贵,哪能让外人随便看。您瞧着这屏风,外人看不见您,您却能看得见他们。这多有意思啊。”言罢,还捏着帕子娇笑。

夏坚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他坐在席子上,一拍大腿,兴奋地道:“上酒!”

老鸨子应道:“诺。”转身走出,吩咐人上酒菜。在她看来,这就是俩土包子,随便招代一下就好。哪有逛窑子还带着女人的?这不是有病吗?!他们今个儿有钱来挥霍一下,明天没准儿饿着肚子,还得到她这里混口饭吃。那个男人嘛,她倒是可以收。虽然年纪大些,但长得眉清目秀,身上还有股子狠劲儿,也算是别有风情。至于那女子,还是…… 有多远滚多远吧!若把她的客人吓跑了,她要她好看!不过,说到那胖女子,她怎么觉得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呢?

唐佳人席地而坐,想要盘腿,却发现这个动作对她而言有些难度。她闻着周围散发出的酒肉味道,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身子一歪,侧躺在了席子上,闭着眼,佝偻着身子,在心里不停念叨着: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夏坚用脚蹬了蹬唐佳人的后屁股,问:“你跟来就是睡觉的?”

唐佳人倒想好好儿逛逛这个二长老口中的销魂窝,但她贵在有自知之明,如今这个样子,话都说不出口,还是老实眯着吧。心里不是不委屈,只能给孟天青又记上一笔。

酒菜都是现成的,端上来摆好即可。来这里的人,又有几个人是为了口舌之欲。所以这菜看着好看,吃起来却没啥滋味。

即便如此,夏坚也吃得满嘴生津,偶尔灌一口酒,还赞一声:“好酒!”

两名女子款款而来,一人穿红,一人穿绿,笑起来花枝乱颤,闻起来馨香诱人,就是……年纪有些大,快赶上夏三娘了。

即便如此,夏坚也看直了眼睛。

两名女子来到夏坚身旁,柔声细语、柔情蜜意、柔呀柔的,愣是将夏坚柔高了。

夏坚喝着酒,只觉得身子都轻了二两,不,是二十斤!

唐佳人心也是大,躺在这种地方,竟然睡着了。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将她怎么地?或者说,谁又想把她怎么地?

二楼,端木焱收回目光,觉得那女子绝对不是唐佳人。唐佳人对吃的执着,堪比对性命的重视,美食美酒当前,她定是第一个冲上来的享用的,怎会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来个眼不见为净?

邓琥酒量不错,让人抱来酒坛子,将两个对他又捏又摸的小倌灌得晕乎乎的,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只不过,他们说得都是一些男男之间那点儿事儿,好似有心拉邓琥下水一游。邓琥瞪圆虎目,与两名小倌一番你推我依下来,终是将二人灌趴下了。

邓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脸上的红唇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对端木焱道:“爷,他们被属下灌倒了!”

端木焱淡淡地问:“可问出什么了?”

邓琥眼神有些发直,直接打了个酒嗝儿后,涨红了脸,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拳道:“属下…… ”

端木焱用扇子敲了敲邓琥的肩膀,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道:“仔细说话。将他们叫醒,问问。”

邓琥羞愧道:“诺!”

邓琥用酒水泼醒两名兔爷,装出酒醉的样子,开始套话:“你们…… 你们这儿怎么盘查得如此严?”

两名兔爷摸了把脸上的酒水,柔若无骨地挂在邓琥的肩膀上,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端木焱正要坐下认真听,却听楼下传来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

他扭过身,再次向楼下望去。

墨菊坊的人来了。

华粉墨和唐不休走在前,身后尾随着二十余男子,各个儿风情迥异、风姿卓越、风情万种……

然,这些人加起来,都抢不了华粉墨和唐不休的风头。

华粉墨穿着淡粉色的长袍,下配重紫色的阔腿百褶长裤,腰间垂了金色流苏,行走间好似仙子漫步。这人虽说年纪大了,脸上画着浓妆也盖不住的几条皱纹,但那风流的体态和艳丽的容颜,还是令人颇为惊艳的。

至于唐不休,这就是个没羞没臊的。他的名字有很多,唐佳人私下叫他“唐抠门”,长老们叫他“不羞”,唐门中人叫他“不着调”。由此可见,这人是个什么品性。

他身为唐门门主,整日悟道,自称不休老祖也就罢了,如今还光明正大地加入了墨菊坊,成了一名预备小倌。若唐门长老知道了,一准儿会被活活儿气死的!

此刻,他穿着骚气的艳粉色的衣袍,领口开得大大的,似乎只要扭扭肩膀,就能露出一点相思豆。脖子上盘着一条翠绿的小蛇,看起来就像一条十分逼真的装饰项链。下配一条半透明的黑金色长裤,层层叠叠,行走间两条长腿若隐若现。旁人都为显出腰身,系了腰带,他却将那条绣工精美的腰带放进了大包里,任由衣袍在自己身上翩翩起舞,那般潇洒惬意、如此风流不羁。

一头好似锦缎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右耳上挂着一只银色耳钩,耳钩上垂下三条细小的银链,上面穿着各色晶莹剔透的珠宝。华美,惊艳。

唐不休的唇角上扬,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眉目传情,简直风骚得冒泡。

那些杯盘落地的声音,不是因为有人打架斗殴,而是因为唐不休等人的出场太过拉风,令人忘记呼吸,忽略了手中端着的杯盘。

华粉墨打趣儿道:“本以为你会不适,没想到,你适应能力如此强悍。”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随性自然,乃大道。那些被逼良为娼者,若懂得这个道理,便不至于身心皆苦。”装模作样地一叹,“本尊也是被迫无奈啊。”

华粉墨的嘴角抽了抽,用眼尾撇了唐不休一眼,道:“被迫无奈?先把耳钩还我。”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宝石耳钩,道:“身外物而已,天下大同,不要在意。”

华粉墨看向唐不休的手,那只手上,竟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都是…… 他的!

华粉墨站定,盯着唐不休。

唐不休伸出手,自我欣赏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道:“你的手太过纤细,我戴着这些戒指着实有些勒得难受。且当,修行吧。”放下手,继续风骚地走。

华粉墨的眸子闪了闪,脸上露出妖媚的笑容,扭着腰肢继续前行。

老鸨迎上来,与华粉墨热情地寒暄道:“粉墨啊,你可来了,我这是盼星星盼月亮呢。”

华粉墨道:“知道妈妈如此想念,粉墨定要早十天出发。”

二人相视一笑,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老鸨问道:“是要休息,还是找个地儿喝两盅?若能让你的人表演个曲子什么的,定能惊艳全场。”

华粉墨道:“这么早,也休息不了,还是选个地儿喝两盅吧。至于唱个曲儿什么的,都好说。”

老鸨开心道:“如此甚好。来来来,里面请。”老鸨知道墨菊坊的人要来,特意在大厅中留出一个靠前的大地方,供这些人休息玩乐。

墨菊坊只是路过,不会对她的声音造成应行,顶多两厢一对比有些落差,但她们春宵阁里主打的是姑娘,与墨菊坊经营不同。

老鸨引着墨菊坊的人向前走去,被隔绝在屏风后的夏坚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口中嚷嚷着:“好美的姑娘…… ”人就要往外蹿。

两名上了年纪的女子立刻拉住他。

嘴角有颗美人痣的女子诱惑道:“爷儿,奴曾经也是很美的姑娘。爷若不信,到奴的房间里看看去?”

夏坚打个酒嗝,满眼疑惑地看向那女子,问:“真的?”

唐佳人正睡得香甜,一听这话,竟是眼也不睁地坐起身,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回道:“极是认真!”

这一声,这一动作,这一张脸,吓得两名女子差点儿尖叫出声。

正在前行的唐不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一左一右。

华粉墨询问道:“看什么?”

唐不休回道:“我听见蘑菇的声音了。”

老鸨靠近唐不休,笑道:“找蘑菇啊?奴这里不但有蘑菇,还有包子馒头呢。”

唐不休压根就不搭理老鸨子,开始挨个桌转悠,寻找唐佳人。他不认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二楼处,端木焱没有听到唐佳人的呢喃,因此面露不解之色,暗自思忖道:他在找什么?

屏风里,唐佳人要躺下,却被夏坚一把拽起,道:“走走,睡觉了!”

唐佳人迷迷糊糊站起身,被夏坚倒着走。

夏坚冲着两名女子吼道:“走啊!”

两名女子想起老鸨的吩咐,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二人惊扰到客人,于是壮着胆子,推开屏风的一角,欲领着二人从小偏门离开……

第七十五章:让本尊陪客?!

待唐不休推开屏风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残羹剩饭。

唐不休只看了一样,就认定,蘑菇不在这儿。如果蘑菇在,怎么可能会有剩饭?

有时候,太过了解一个人,会出现固定的模式,将人往沟里带。

华粉墨一直很想知道唐不休到底是何人,可迄今为止,只知道他姓唐,多问一句,唐不休就会反过来给他洗脑,念叨起什么修行大法。因此,多问,不如多看。

华粉墨尾随着唐不休转了一圈后,问:“可是蘑菇?”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蘑菇是人,而非唐不休口中的小鸡炖蘑菇。

素来没有脾气的唐不休,竟微微挑眉,目露警告之意,霸气道:“是与不是,都是本尊的蘑菇。从你嘴里说出的蘑菇,只能是小鸡炖蘑菇。”

华粉墨无语了。无论哪个蘑菇,不都是蘑菇两个字?难不成还有其它叫法?他虽心生不满,但却也暗自欢喜。他终于知道这位唐公子的软肋了!蘑菇,呵,蘑菇……

唐不休转身向老鸨子走去,脸上的表情十分自然地起了变化。那种霸气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真实存在的永远是玩世不恭和不着调。哦,错了,是严重不着调。

华粉墨看着唐不休的背影,没有信心能让他为己所用,有些想赶人了。然,请神容易送神难,奈何人家不休老祖非要和他共创墨菊坊的小辉煌呀。

老鸨领着墨菊坊的人来到席子上,大家分成四桌做好。老鸨吩咐人端上好酒和美食,这才眼睛一转,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唐不休的身上。老鸨的眼睛多利啊,从唐不休走进来那会儿开始,便注意到他。像老鸨这种年纪,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但却无一人像唐不休一般,能在举手抬足间溜进人的心里,让人难忘。

老鸨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唐不休回道:“本尊姓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四十有余的老鸨被称为姑娘,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啊,瞬间飘荡起来,满鼻子都是风花雪月的味道,那叫一个醉人啊!

老鸨十分欢喜,收敛起了那些妖娆之态,用眼神勾着唐不休道:“奴叫荷姑。”

华粉墨拿起酒杯,道:“唐公子刚加入我们墨菊坊,妈妈还是要多提点一些的。”

老鸨应道:“自然自然,都是自己人,奴家自当照料。”

大家推杯换盏,吟诗作画,唱着小曲,不亦悦乎。

周围的看客围着、看着、笑着、闹着、疯了。

老鸨偷溜到楼上,去问端木焱的意思。

唐不休笑看一切,却什么也没看进眼中。

华粉墨举起杯子,在手中把玩着,风情万种地笑道:“唐公子怎不去玩?”

唐不休懒懒地回道:“是去玩,还是被人玩?”

华粉墨放下杯子,道:“既入这一行,就要懂得规矩。自然是…… 被玩。”

唐不休伸出手。

华粉墨问:“何意?”

唐不休道:“谁写的规矩,拿来给本尊看看。”

华粉墨沉默了。

唐不休打个哈欠,抻个懒腰,站起身,问:“去哪儿休息?”

华粉墨意有所指低笑道:“看你想怎么睡?”

唐不休道:“素睡。”

华粉墨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唐不休道:“你假笑的样子还算不赖。”

华粉墨敛了笑,微微趴伏下身子,竖起食指,放到涂抹着猩红色胭脂的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如同美男蛇般低声道:“我如何能让人知道皮相下的样子?而你…… 又为何在热闹中冷清?”

唐不休负手而立,眺望着窗外的月亮,道:“思念如魔,痛人肺腑,灼人魂魄,硬是要焚烧一把相思豆,摧残一下岁月的傲然。”低头,冲着华粉墨勾唇一笑,“本尊,又有什么办法呢?”

华粉墨站起身,走到唐不休面前,媚笑道:“我对那只蘑菇,好奇了。”

唐不休用手点了点华粉墨的胸口,道:“爆炒猪肝,本尊也喜欢。”

华粉墨伸出粉嫩的舌,舔了舔嘴唇,魅惑道:“我则是想尝尝小鸡炖蘑菇的滋味。”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华粉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本尊看,你是想轮回了。”

轻轻的一拍,却如泰山压顶。

华粉墨对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再次得到较为深刻的认识。他也是硬气,愣是挺着不动,笑得如同罂粟花。

唐不休哈哈一笑,收回手,道:“睡了。”

“哎哎哎…… 且等等。”老鸨扭着腰肢跑来,拦下了唐不休,对华粉墨:“华爷,楼上有位公子,想让唐公子上去坐一坐。”

华粉墨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虎躯一震,大声问:“什么?让本尊去陪客?”

华粉墨揉了揉肩膀,妩媚地笑道:“没有白吃的饭。唐公子既然入我墨菊坊,定是做好了接客的准备。”

唐不休抬起手,制止了华粉墨接下来的话,沉吟道:“既然这样…… ”抬头看向站在二楼栏杆后的端木焱,勾唇一笑,“本尊去。”

华粉墨发现,想赶走唐不休还挺不容易的。

老鸨笑颜如花,一叠声地道:“走走走,我们这就去坐坐。”靠近唐不休,压低声音,“那公子手上有颗珠子,不是凡品,若能得到…… ”挤了挤眉眼,暗示唐不休好生努力。

唐不休也挤了挤眉样,而后…… 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随同墨菊坊赶路,最不舒服的,便是睡眠不够。以前,他在唐门一天能睡七个时辰,如今,一天能睡四个时辰就不错了。为了寻到蘑菇,他真是付出颇多啊。

老鸨前面带路,随口问道:“公子怎么称呼啊?可有艺名?”

唐不休回道:“唐不休。”

华粉墨的眸子微缩,看向唐不休的眼神闪烁着复杂和探究的光。

老鸨重复道:“不休,不休…… ”一拍巴掌,咋呼道,“公子这个名字可是巧了!”

唐不休看向老鸨。

老鸨兴致勃勃地道:“唐公子不知吧,我们这儿发生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儿。”说话间已经到了雅间门口。

第七十六章:乱子来了

老鸨捏着嗓子,柔声道:“爷儿,唐公子来了。”

门内,端木焱拿一杯酒,倒在了自己身上。

门外,唐不休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老鸨愣了愣忙跟了进去。

门内,邓琥瞪大了眼睛,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一副谁不服要打谁的凶相。两个小倌喝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知。端木焱的衣袍上满是酒水,看样子似乎喝得不少。

端木焱装出酒醉的样子,晃晃悠悠地来到唐不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后,一脸嫌弃地向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席子上,直摇头摆手道:“这是谁啊?不行不行,太丑,入不了爷的眼!”

老鸨尴尬地一笑,靠近端木焱,柔声道:“爷,您忘了,是您要让唐公子来坐坐的。”

端木焱抬起耷拉的脑袋,看向唐不休,而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是爷让的?”

老鸨保证道:“可不是嘛。”

唐不休直接坐在了端木焱的对面,打个哈欠,道:“本尊只坐一会儿啊。”单手支头,竟是闭上了眼睛要睡觉了。

老鸨感觉这话题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华粉墨不请自来,笑吟吟地道:“听说这有贵客,粉墨不请自来,抽个热闹。”翘着兰花指一笑,扭腰走进屋里,跪在唐不休的身边,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揽着袖子,先给端木焱斟了一杯酒,“还请贵客不要怪罪。”

端木焱露出憨憨地笑,问:“你谁呀?”

华粉墨瞪了端木焱一眼,娇嗔道:“刚刚说了,人家是粉墨,贵客真是不将粉墨放在心上。”这一眼,好似猫儿的小肉爪在心上轻轻一挠,格外勾人。

端木焱装出开心的样子,道:“好好好!来,爷自罚一杯!”仰头,喝下杯中酒,而后将酒杯摔在了唐不休的身旁,发出一声脆响,酒杯碎裂成几瓣。

端木焱哈哈大笑,道:“好听!真是好听!”

老鸨赞道:“爷说得不错,果真好听。”

端木焱抓起酒杯,对准了老鸨的头。

老鸨立刻捂住头,讨好道:“爷,您还是悠着点儿,奴可就指望着这张脸吃饭呢。”说完,还刻意挤眉弄眼卖弄风情逗端木焱开心。

端木焱拍着几哈哈大笑,直称:“有趣!有趣!”

老鸨陪笑:“谢爷夸奖。”

端木焱将脸一沉,道:“不对!”

老鸨忙问:“哪里不对?”

端木焱口齿不清地道:“你进门前,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为何……为何不说给爷听?你不想爷开心?!”

老鸨给端木焱倒了杯酒,哄道:“哪能呢?奴这就给爷讲讲这乐子。这是这事儿,离了这里就都忘了吧,别给自己找麻烦。”

唐不休睁开眼睛,斜眼看向老鸨。

华粉墨笑而不语,等着下文。

端木焱嚷嚷着催促道:“快说!别磨叽!”

老鸨觉得,话到此时应该有打赏,可惜…… 端木焱扮演的纨绔是个穷的,所有银子都贴在了脸上,哪里能掏出银子打赏?唯有装醉,才是王道啊。

老鸨等了等,没有等到自己要的东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今天上午,出了件大事儿。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被不休门女侠…… ”

“不休门?!”华粉墨和端木焱异口同声地道。

唐不休那昏昏欲睡的眼睛,缓缓地眨动一下,玩味道:“不休门啊?”

老鸨很满意这种效果,来了兴致,道:“奴家负责买菜的小奴,今天回来后,说看见了秋城主和战宫主被不休门女侠用砖头拍了脑袋,还哭了…… ”用帕子捂住脸,笑得前仰后合,“哎呦…… 哎呦…… 各位,你们说,这不是闹笑话呢吗?”

就在这时,楼下大厅里传来孟天青的声音,道:“六王爷的最新画像,谁想看?!秋月白和战苍穹为何会哭得稀里哗啦,且看不休门女侠一板砖的厉害!”

雅间里的唐不休等人悉数站起身,垂眸向下看去。

但见一位长相普通皮肤灰暗的小男子站在椅子上,一手摇着《百川秘闻》,一边大声喊道:“当然,还有最隐秘的内容,不能说,只能看;不能传,必须看后烧毁!怎么样?有没有人要买《百川秘闻》?!这是百川阁阁主和二阁主亲笔所书第一张,价值千金,却只此一份。今晚与各位有缘,五两银子起价,价高者喽!”

有龟奴要去阻止易容后的孟天青,孟天青却像只机灵的猴子,在春宵阁里乱窜。

有人惊叫,有人嬉闹,有人看热闹,也有人喊着,六两银子!十两银子!二十两!五十两!也有人将酒水泼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个高蹿到二楼的栏杆处,对着明显是大头纨绔的端木焱道:“这位爷,您要看吗?”

端木炎早就心痒难耐了,奈何兜里没有银子。幸好,袖兜里还有些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这会儿也顾不得会不会招来麻烦,将手探入袖兜,掏出那颗浑圆的大珍珠。

唐不休的动作那是最快的,直接从孟天青手上一把夺过了《百川秘闻》。

孟天青微愣,忙伸手去抢。

唐不休一伸手,直接推在孟天青的脸上,将他推着跌到楼下。另一只手一抖,展开了《百川秘闻》

孟天青再次跃到二楼,伸手去夺唐不休手中的《百川秘闻》,口中还喝道:“无耻!”

唐不休直接拍了下端木炎的手,让那颗圆滚滚珍珠弹起,划过孟天青的眼前。

孟天青抓向唐不休的手,直接改变了方向,一把攥住了那颗珍珠,开心地一笑,道:“成交!”松开攥着栏杆的手,就要往下跳。

端木炎一把攥住孟天青的衣领,道:“老子看到秘闻了吗?你敢拿老子的珠子?!”

孟天青看向唐不休,道:“这不都是自己人嘛。一起看一起看。”

唐不休回到桌子上,直接扫掉桌子上放着的那些碗筷,将《百川秘闻》铺在桌子上。

端木炎丢开孟天青,和华粉墨、老鸨何姑一起,凑到桌子前观看。

第七十七章:美男成团猜猜猜

孟天青得了宝贝,笑得十分得意,跳下二楼,一边向大门口走去,一边抛起手中的珍珠,想要接住时,却发现…… 那颗珍珠落进了孟水蓝之手!

孟天青要去抢,却被孟水蓝一把攥住衣领。

孟水蓝低声喝道:“你拿秘闻换了这颗珠子?!难道不知江湖有道,秘闻有价,只卖二两?!”

孟天青道:“给你二两,给你二两,珠子给我。”

孟水蓝用手指揉了揉珍珠,果断推开孟天青,将珠子收入袖中,道:“这东西养颜不错,给我了。”

孟天青气急,道:“做梦!”伸手要去抢。

孟水蓝一把推开孟天青的脸,迫使他向后退去。

孟天青捂着脸吼道:“干嘛都推我的脸!嫉妒我的脸吗?!”

孟水蓝提溜着孟天青走近大厅,问:“你把秘闻卖给谁了?”

孟天青扭头,不语。

孟水蓝道:“看来,你是不想做一套华丽的夏袍了。”

孟天青直接抬手,指向二楼。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给我上去。”

孟天青仰着脖子问:“为什么啊?”

孟水蓝道:“为你避祸,懂?!”

孟天青嗤之以鼻。

孟水蓝直接道:“去死!”抬腿,走上楼梯,去往二楼。

孟天青闪身出了春宵阁。

雅间里,有关《百川秘闻》的第一块内容,大家已经一扫而过。“六王爷”的一切,已经不算是秘密的秘密。

老鸨用手指点着第二幅图,道:“看见没,这就是不休门女侠。”

画上有三个人。秋月白和战苍穹以手相对,正在拼内力。二人的脸上,皆有泪滴。一位脸严重变形的胖女子举起了一块板砖。板砖上还用鼠须写着一行小字——别哭,不打你们。

老鸨点了点那胖女子的脸,不满地道:“这份《百川秘闻》可能是赝品。你们瞧,这画工实在太过潦草。哪有女子的脸能长成这样?这…… 这得造了什么孽,一准儿是得罪了画师吧?哈哈哈…… 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她微微一愣,目露疑惑之色。

华粉墨摇动着图扇,笑得妖娆;唐不休心中激动,表面上却只是一派淡然沉稳;端木焱心中疑云重重,却配合着笑得直揉肚子。他怎么觉得,画中女子有些眼熟呢?

看起来…… 有些像唐佳人,但又明显不是。难道说,不休门除了唐佳人,还有其他弟子?看得出,这个唐不休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专门哄骗女弟子,做不轨之事!

一想到不休门女侠,端木焱就忍不住想要笑。真是难为唐不休了。

端木焱偷眼去看唐不休,满心的鄙夷和嗤笑啊。

这时,门被敲响。

老鸨见端木焱没有指示,便开口道:“进。”

孟水蓝优雅地走进雅间,道:“听闻诸位在看《百川秘闻》,某心中好奇,忍不住上来看看,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老鸨子再次看向端木焱,毕竟这是他付了银子的雅间,也是他付了大珍珠才换来的《百川秘闻》。

端木焱见孟水蓝优雅不凡,有心结交些江湖上的朋友,于是大大咧咧地道:“来,同看。”

孟水蓝抱了抱拳,走向端木焱,坐在了他的身边。

孟水蓝看似规矩,实则在悄然无声中已经将众人打量了一遍。他暗自心惊不已,想不到,在这小小的春晓阁里,竟然藏着如此多的人物,堪称灼灼其华,令人惊艳。他觉得,这一趟,他是真来对了,没准儿能挖回去一些有用的信息。

端木焱刻意指了指《百川秘闻》上画着的不休门女侠的脸,道:“这脸是被板砖拍过吧?吓死老子了!”

华粉墨风情万种地一笑,道:“还别说,粉墨也被吓到了。若这是百川阁阁主的真迹,就只能说明,这板砖一定还砸到了百川阁阁主的脸上,让他恨上了。”

孟水蓝扫了华粉墨一眼,道:“如此精湛的技艺、纯美的手笔、清丽的用色,定是百川阁阁主的真迹无疑。据说,百川阁主轻功了得,应该不会被板砖拍到。这话,没有错。”

华粉墨道:“粉墨就是一粗人,不如这位公子看得明白。公子若不说,粉墨定会误以为,那砖头不但砸了百川阁阁主的脸,还砸了他的手。哈哈哈…… 哈哈哈哈…… ”

老鸨十分配合,捏着帕子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

端木炎一拍桌子,怒道:“格老子的!就不应该让那小子走。瞧瞧,这秘闻的第三部分,都模糊不清了。这写得是什么鬼东西?”

原来,刚才有酒水泼到了孟天青的手上,他一甩手,晕湿了《百川秘闻》的第三部分。让很多文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孟水蓝垂眸看了看,道:“确实模糊得厉害,看不清。”

端木焱指了指那个脸被酒水弄得模糊,却能看出是在嗑瓜子的胖子,道:“周围躺下那么多人,血流成河,这人却在嗑瓜子。这是……有病吧?”

孟水蓝肯定道:“定是有病。”

华粉墨指了指还能分清的几个字,道:“这里写着六王爷三个字,难道…… 这人是六王爷?”

孟水蓝道:“六王爷嗜吃如命,也没准是画他。不过,我看这画法,却明显得生嫩许多,不似阁主那般有底蕴和意境。没准儿,这只是画着玩的废纸。”

端木焱一拍桌子,假怒道:“老子的珍珠!”

老鸨解释道:“这位爷,为了看这秘闻,可是用了颗这么大的珍珠。”用手比量了大小。

孟水蓝轻叹一声,道:“人心不古啊。”

唐不休将整张秘闻又重新看了一遍后,心中有了计较,暗怪自己被一叶障目。这世间,唯有一人会自称是不休门女侠,那便是他的蘑菇。他怎么都没想到,蘑菇下山后没几天,就突然变成了巨王蘑!那是真的…… 肥大厚实。

而这“六王爷”,不敢低头看地上的血,只是仰头磕着瓜子。此种举动,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真变态,二是…… 晕血,不敢看。如果是后者,那此人会不会也是他的蘑菇?

蘑菇啊蘑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别人都经历了什么?

第七十八章: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心中思念如狂,却不能乱了章程。唐不休虽是路痴,但心中的路线却是门清的。

再众人的心思各异中,唐不休懒懒地问道:“这不休门算是出名喽?”

老鸨点头,道:“那是相当出名了。”

唐不休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从懒散慢慢转变,最后竟变成一脸喜气,隐约还透着几分得意和得瑟。

端木焱捏着手中酒杯,很想…… 砸到唐不休的脸上!

要不要这么明显?要不要那般风骚?要不要如此臭屁?!

华粉墨啜了一口酒,看向唐不休,道:“唐公子、唐不休,这不休门不会和你有关吧?”

唐不休站起身,走到栏杆处,负手而立,做出高瞻远瞩的模样,道:“不休老祖,正是本尊。”

“噗……”老鸨喷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呦…… 哎呦…… 唐公子真是…… 哈哈哈……真是风趣幽默啊。”

华粉墨站起身,步伐款款地走到唐不休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胸口,柔声道:“不休老祖啊…… ”

唐不休看向华粉墨,柔声道:“粉墨姑娘…… ”

华粉墨笑得花枝乱颤,偶尔的一瞥中,却饱含杀意。

孟水蓝看向华粉墨,眸光灼灼,激动道:“阁下就是不休老祖?”要不要这么好运啊?这《百川秘闻》第一百零二刊,这么快就撞到他的笔下了?不休老祖出现在春宵阁,且穿得如同小倌般风骚艳丽。这绝对是爆点啊!

唐不休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道:“如今,本尊得去寻蘑菇了。本尊那徒儿,最是良善。本尊担心,她用一颗赤子之心,去见识江湖的险恶丑陋。”

端木焱差点儿掀了桌子!腹诽道:你个老不羞的东西!怎就能厚颜无耻地说唐佳人是良善之辈?若她良善,他就纯洁得好似一张白纸!

孟水蓝腹诽道:不休门女侠良善?哈!逗某笑呢吗?

华粉墨腹诽道:不休门女侠良善与否,他不知道,但不休门的胖子,却是坏到份儿上了!

华粉墨猜测,不休门和六王爷之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老鸨自以为没接触过不休门女侠,所有没有发言权。实则,不休门女侠刚刚还在她的大厅一角睡觉呢。

老鸨见没人搭话,便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露出诧异的表情,道:“唐公子真要去寻那女侠?”她不信唐不休是不休老祖。再说了,不休老祖是啥个咧?

唐不休笑得如沐春风,给人无限遐想,同样也让人云里雾里,不知他到底说得是真是假。

端木焱一拍桌子,吼道:“拿这张破纸骗老子珍珠!说什么不休门女侠,女侠要是都长成这副德行,就跟楼下那睡大厅的丑货一个模样了!”言罢,他微愣,脑中那些从不曾联想过的画面瞬间拼接到一起。端木焱这话一出口了,不但给他自己开了扇窗,还给老鸨子点了一盏灯。

老鸨瞪了瞪眼睛,抬手指向楼下。

端木焱突然站起身,向楼下的角落里快速地扫了一眼,而后直接冲下楼。邓琥紧随其后。

华粉墨站起身,来到栏杆处,一边向下望去,一边轻佻地道:“这是怎么了?”

老鸨也忙站起身,探头看向楼下,回道:“这变了形的不休门女侠,奴好像见过。”

华粉墨突然转头,看向老鸨,问:“在哪儿?”

孟水蓝也站起身,异口同声地问:“在哪儿?”

老鸨指着楼下的屏风处:“刚才,有个变了形的胖姑娘就坐哪里…… ”

话音未落,但见唐不休一把攥住老鸨的手腕,直接将人扔下二楼。

老鸨的尖叫声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唐不休紧随其后落下,提溜着老鸨的后脖领,将她放到屏风前。

与此同时,端木焱一脚踹开了屏风。

空空如也。

端木焱一回身,直接攥住老鸨的脖领子,吼道:“人呢?”

唐不休眯眼打量了端木焱一眼。

端木焱放开手,嚷嚷道:“既然是不休门女侠,那得多不容易才能见到。赶快的,人呢?!”

老鸨吓傻了,两股战战,差点儿小便失禁。

唐不休拍了老鸨一下,问:“人呢?”

老鸨哆嗦着重复道:“人…… 人呢?”

唐不休突然大声吼道:“不休门女侠呢?!”

老鸨立刻回神,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知道不知道啊…… ”

唐不休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笑道:“你最好知道,不然…… 本尊拆了你这春什么阁。”

老鸨一抖,抬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拿着酒杯,依靠栏杆处,笑而不语。

孟水蓝悄然收起《百川秘闻》,也依靠在栏杆处,向下望去。若真有不休门女侠再此,可就热闹了。不过,看这位不休公子的身手,是不休门掌门的可能性很高啊。

备受关注的唐不休,照着大门,隔空打出一拳。

大门纹丝不动。

所有看客哄堂大笑。

唐不休冲着门的方向吹了口气。

厚实的大门化成粉末,飘散于夜空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在言语,生怕不休老祖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就连华粉墨都收敛了笑意。孟水蓝则是十分兴奋,觉得自己运气不多,压对了宝。

老鸨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道:“和…… 和不休门女侠,一起来的,还…… 还有一位男子。男子叫了俩姑娘,奴…… 奴让春香和秋月陪…… 陪着…… ”

唐不休转头看向老鸨。

老鸨打个激灵,立刻道:“奴带爷去。”一路小跑向着后院而去。

华粉墨一步步走下楼梯,笑睨了端木焱一眼,也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而去。他觉得,这个端木焱不简单,一出手竟能拿出那等珍品,十分不俗,值得一探究竟。

孟水蓝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尾随在了众人身后,看似随意地跟着。

端木焱倒是很想跟去看看,但却知道,他现在不适合趟这浑水。唐不休在找唐佳人,显然不知道唐佳人的所作所为,也就是说,不休门和刺客并非同伙儿。难道,是他误会了唐佳人?

很显然,看唐不休的样子,那不休门女侠一定就是唐佳人!除了她,谁能有这样的能耐,同时挑了秋月白和战苍穹?唐佳人不好好儿假扮六王爷,跑出去折腾什么?难道是因为…… 被刺杀?她在血流成河中仰着头,嗑着瓜子;她一个落魄男子跑到春宵阁。男子左右拥抱,她独自一人睡在席子上。那脸,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端木焱觉得心脏有些松快,却载着一些闷痛的感觉。

端木焱一个人,在那里猜猜猜。有些事果然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明明没怎么上心的人,却最怕这百般琢磨千般猜测。想不上心,都难。

第七十九章:丑媳妇要与人私奔

夏坚拉着唐佳人,一路尾随着两名过气老妓来到后院最偏僻的一角。前者完全喝高了,缓缓悠悠;后者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迷迷糊糊。两名老妓倒是清醒,却有些束手无策。有谁见过逛窑子还自带女人的?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果然是…… 土包子!

若不是看夏坚长得人模狗样十分俊俏,春香和秋月又素了很久,哪能拉着夏坚不放?再者,她们好久不曾接客,手头紧不说,看见男人也着实心痒痒。

春香和秋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分开了夏坚和唐佳人。又连哄带推地将夏坚推进屋里,将唐佳人拦在了门外。

春香胆子比较大,主动拦住还要往屋里进的唐佳人,道:“你在外面等着吧。”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清醒了三分,然后摇了摇头,还是要网屋里进。她好困,想要睡觉。

春香推了唐佳人一把,道:“自家男人就在家里看住了,别跑到这里闹个没脸没皮。”

唐佳人不明白啊,她只是想睡觉而已,干嘛说她没脸没皮?她看得明白,夏坚是使了金子的。那么大的金子,她虽不知道具体价值多少,但想必找两张床让他们睡一觉是足够的。

唐佳人觉得,眼前人的这种行为,不厚道。

春香见唐佳人杵着不动,干脆向后退了一步,关上房门。她和秋月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俊俏的后生,哪能轻易放过?她得动作快点儿,秋月是个骚货,万一榨干了俊俏后生,她只能眼馋的份儿。

门内,夏坚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大娘扯着衣服和裤子,却还记得唐佳人这么个傻媳妇在外面,于是扯着脖子喊道:“别扯!别他妈地扯!”当他看不出来,这俩大娘比他娘的年纪都大?!

唐佳人觉得,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她一巴掌拍开房门,以孔武有力的身躯,挡住了外面的月光。

床上拼命撕扯的三个人一愣,夏坚忙提上被春香扯到极限位置的裤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地,扯住唐佳人的衣袖,指控道:“这俩大娘要活吞了爷!”

唐佳人暗道:难不成是二长老口中的妖精?专门吞噬俊俏后生?

春香和秋月的表情有些狰狞,看在唐佳人眼中还真就成了妖精。她二话不说,退出房门,撒腿便跑。

夏坚微愣,感觉自己的脑子跟不上唐佳人转变的速度。在他看来,唐佳人绝非怕事之人啊。家里那些极品亲属,不都被她戳成了木头?

春香和秋月对视一眼,也有些搞不明白,却知道,眼前这个俊俏后生是她们的了。哎呀,这个开心呐!

二人衣裳半褪,如狼似虎地扑向了夏坚。

关上门,用凳子顶住门板,将人拖到床上去。

夏坚软手软脚地比划道:“再…… 再过来,爷…… 爷可打人了!”

春香抚摸着夏坚的胸口,调笑道:“来啊,狠狠地…… 打奴家呀。”

秋月比较直接,又开始动手扒夏坚的裤子。

夏坚发誓,以后再也不他娘地逛窑子了!这哪里是找美女陪睡,简直就是要被睡啊。

三个人撕扯中,门再一次被撞开了。

唐佳人出现在门口,再次挡住了月光。

三个人忘记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她。

但见唐佳人扛着一头企图拼命挣扎,却挣不过命运的黑猪。它的四只蹄子被绳子捆绑着,嘴里还塞了一块破布。那布,显然是唐佳人的裙摆。

何其诡异?

唐佳人二话不说,直接松开绳子,拔出黑猪嘴里的破布,照着黑猪的屁股就是一脚!

黑猪许是知道唐佳人不好惹,一落地,便嗷嗷叫着冲向床。它也是可爱动物,也怕恶人的好不好?

床上三人吓得四处逃散。

夏坚动作最快,直接跳下地,拢着敞开的衣服,提着往下掉的裤子,绕过黑猪奔向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给夏坚让出逃生之路,而后拉上房门,用绳子当门锁,将春香、秋月和一头黑猪关在里面。

夏坚这一跑出了些汗,酒醒了不少。

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不堪的衣裤,低声骂道:“这俩老娘们太骚了,爷差点儿让她们给强了!”抬头看向唐佳人,嘿嘿一笑,“从哪儿抗的黑猪啊?”

唐佳人指了指西边。

夏坚赞道:“干得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面溜,口中还询问道,“你怎么想到去抗猪?”

唐佳人张开手指,做出鬼抓人的样子。然后又学猪的样子,哼哼了两声。再做出鬼害怕的样子。

夏坚想了想,一拍脑门,道:“你是说,她们像鬼,猪是黑煞神,要镇鬼?”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夏坚的肩膀,表示对他理解能力的肯定。

等老鸨带着唐不休赶来时,屋里正热闹着。

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混杂着猪一样的哼哼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老鸨暗道:看不出来,那弱鸡还有此等重器。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不是一个吃亏的性子,但他怕得是佳人无知,被男子骗了。再者,佳人出山,为得是什么,他心如明镜。就算他将《合欢录》换成了《残菊手》,也未必有用。

思及此,素来天一脚地一脚严重不着调的唐不休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仿佛被人刺了一刀扎在心上。

他直接拍碎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任谁都觉得,屋里很可能会发生十分残忍的血腥事件。

然,事实并非如此。

一只黑猪,首当其冲跑了出来,而后是春香和秋月互相依偎着,哆哆嗦嗦地走出,最后,是唐不休。

春香和秋月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一副被吓坏了的凄惨模样。

她们一看见老鸨子便忍不住扑上去,抱着老鸨子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鸨子扫眼唐不休,立刻对哭闹不止的二人喝道:“哭什么哭?!人呢?”

春香抬起头,心有余悸地回道:“人…… 人跑了!那痴肥女子抗了头猪,扔进屋里,还锁了门,害我二人被猪拱,吓得半死,妈妈可怜可怜我们…… ”

唐不休感觉自己的心瞬间不痛了。他笑着问:“他们离开多久了?”

春香看向唐不休,只觉得一阵炫目。如此风光霁月、随意洒脱的男子,在月下之姿,好似天神,令人惊艳。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一颗心跳得那般厉害。她不敢说话,唯恐一张嘴,心会跳出去。

唐不休弯下腰,看着春香的眼睛,再次问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春香下意识地回道:“有……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华粉墨以为唐不休会去追,唐不休却继续问道:“和她一起的男子,是谁?”

春香回道:“不认识,从来没来过这里。不过,看二人的样子,应该是夫妻。”

唐不休的眸子微闪,直起腰,看似无波,实则十分危险地问道:“夫妻?”

春香整理了一下,站起身,回道:“对,是夫妻。那女子奇丑无比,男子却是俊俏后生。男子定是嫌那女子蠢笨如猪,所以才来春宵阁找乐子。那胖女子嫉妒,所以抗了头黑猪来,吓唬奴家。”说着就要往唐不休的身上靠。

唐不休一台脚,直接踢飞了春香。

春香的尖叫声一路滑过夜空,消失于某个农户里。

走在夜路上的唐佳人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暗道:有人放烟花吗?没看见花啊。

夏坚扯着唐佳人快步而行:“快走快走,傻看什么?”

春宵阁的后院一角,谈不休收回腿,淡淡道:“蠢笨如猪。”

老鸨子算是看明白了,这唐不休还真就是不休老祖,人家是来寻不休门女侠的。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她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这位不休老祖的门徒,都敢以一人之力同时挑了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她就更不敢得罪了。至于那被踢飞的春香,落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秋月吓得不轻,早就缩在地上不敢动。

唐不休抖了抖衣袍,轻轻一跃,跳到最高的房檐上,而后气运丹田,大声喊道:“蘑菇!为师来也!春宵阁等你!”为哈不追?往哪个方向追?又追丢了怎么办?还是喊吧。待蘑菇听见,自会来寻他。

华粉墨和孟水蓝还算好,老鸨和秋月被震得耳膜胀痛,忙用手捂住耳朵。后院的凉亭里,端木焱也捂住了耳朵。

远处,唐佳人回头,看向春宵阁的方向。她好像听见休休在叫她。

夏坚被唐佳人扯得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向唐佳人,想要吼两嗓子,却在看见唐佳人的眼睛后,将所有话都憋了回去。

那双眼睛就好似璀璨星河,隐着期盼的光,闪闪动人;又似一只被人抱养的小奶狗,眼巴巴地望着娘亲,满眼的信任,和急切想要回到娘亲身边的渴望。

夏坚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丑肥婆,应该紧紧攀附着他。因为,除了他,还有谁会要她?

夏坚用力扯了唐佳人一把,道:“走啊,还傻看什么?”

唐佳人挣开夏坚的手,毅然向唐不休的方向跑去。她觉得,她没有幻听,她确实听见了休休的声音。平时也想念,却不至于浓烈到无法忍受。刚刚听见休休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有了家,不至于一个人到处流浪,四处游历。美食那种东西,还是有人抢才好吃。

唐佳人跑得很急,将夏坚远远甩在身后。

夏坚竟有种自家丑媳妇要和人私奔的感觉。不妙啊!

第八十章:六王爷竟是女人?!

肖劲衬着夜色,来到锦衣卫暂住的客栈。

他没有冒然进去,而是躲在客栈对面的拐角处,偷偷观察着。

客栈里一片肃杀之气,寒笑和杜英超坐镇大厅,东西锦衣卫们分成八队,在大门口进进出出,不停寻找着“六王爷”。

肖劲尾随在东锦衣卫的一对人马之后,悄然无声地出手,一手捂住队尾那人的嘴巴,一手点了那人的穴道,将其拖到暗处。

被掠之人名叫齐大,是肖劲的远方亲属,旁人不知。

齐大被掠,以为谁要取自己性命,挣扎着想要冲破穴道。

肖劲压低声音道:“是本史。”

奇大不再挣扎,眼睛却又瞪大了几分。

肖劲放开齐大,解开他的穴道。

齐大转过身,看向肖劲,细细观看。

肖劲扯下假胡子。

齐大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

肖劲拍了拍齐大的肩膀,道:“起来回话。”

齐大应道:“诺!”站起身,激动地道:“您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肖劲问:“何出此言?”

齐大回道:“回大人,六王爷说,您已经被刺身亡。寒校尉派了五十人去山上搜寻您的尸骨,那些人至今未归。如今大人回来了,咱东锦衣卫就不会乱了。”

肖劲知道,齐大口中的六王爷是唐佳人。他点了点头,问道:“为何乱?”

齐大压低声音回道:“回大人,是六王爷。六王爷不见了。”

肖劲拍了拍齐大的肩膀,道:“去找个机会,单独叫出寒笑来此。”

齐大不解道:“大人为何直接回去统领锦衣卫?”

肖劲不语。

齐大不敢再问,应道:“诺。”

齐大回到客栈,眼瞧着寒笑要去解手,忙尾随其后。

寒笑十分警觉,直接拔刀喝问道:“谁?!”

齐大从树后走出,小声道:“是属下。属下有秘事禀告。”

寒笑手起刀。

齐大走到寒笑身边,对他耳语片刻。

寒笑目露震惊之色,一把攥住齐大的手腕,道:“当真?”

齐大点头。

寒笑放开齐大,简洁干练道:“走!”

齐大紧随其后。

寒笑穿过大厅,直接向外走去。

杜英超不阴不阳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啊?莫不是有了王爷的消息,想要独吞功劳吧?”

寒笑道:“对。”言罢,直接出了门口。

杜英超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寒笑。料想他不带队伍出门,也不会是去寻六王爷。

寒笑走出大厅,快步而行。走着走着,他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便压低声音道:“有人跟踪。”脚跟一转,去寻齐大所在的东锦衣卫三小队。

负责跟踪的黑衣人知道自己暴漏了,便要拔剑拦下寒笑,想从他口中挖出有用的信息。

寒笑和齐大联手,与两名黑衣人打在一起。

三小队走着走着发现少了人,忙调转方向,向来路寻来。听到打斗声,立刻扑了过来。

不得不说,东锦衣卫还是很凶猛的。

他们直接拿下两名黑衣人,将其按倒在地。

寒笑道:“卸下他们的下巴,留在此地,等本尉审问。”

话音未落,空中射来两箭,直接刺入两名黑衣人的胸口。

两名黑衣人,死。

寒笑怒声道:“追!”

东锦衣卫第三小队开始玩命追杀手。

寒笑快步离开,来到肖劲指定的地点,却不见肖劲本人。

寒笑略一思索,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参见大人。”

肖劲从拐角处走出,问:“本史可能信任你?”

寒笑道:“赤胆忠心,不敢有欺。”

肖劲道:“起来回话。”

寒笑应道:“诺。”站起身,看向肖劲,隐忍着激动情绪,“得知大人还活着,属下不胜欣喜。”

肖劲难得地笑了笑,道:“且将本史不在这段时间内所发生之事,一一讲来。”

寒笑应道:“诺!”

三个人,齐大负责放哨,寒笑将事发经过一一讲给肖劲听。

肖劲听后,直接道:“你们遇见的六王爷,是假的。”

寒笑大惊失色,拔高了声音道:“怎么可能?”

肖劲抬手,拍了拍寒笑的肩膀,道:“本史已经寻到六王爷,你这就阻止人,随本史去接六王爷。这一次,务必要保证六王爷的安全。六王爷若出意外,你我人头不保。”

寒笑呆愣愣地望着肖劲半晌,才道:“六王爷…… 哦,不,那假王爷的书信,属下已经派快马呈给了圣上。”

肖劲皱眉道:“若来不及追回,只能看六王爷的意思了。”

寒笑知道,这是他的严重失职,认错六王爷,那可是天大的重罪,如果六王爷肯网开一面,不计较,他还有活路,否则…… 人头不保。

寒笑攥紧拳头,道:“属下明白。只是有一事,属下想不明白,那假王爷的手上,为何会有六王爷的扳指?”

肖劲回道:“那是六王爷赏赐给她的。”

寒笑感觉自己更迷糊了。如此说来,这假王爷到底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呐?

肖劲想起唐佳人那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禁不住勾了勾唇角,道:“且,这位假王爷,是女子,而非男子。”

寒笑瞬间瞪大眼睛,感觉自己…… 彻底蒙圈了。

女子?不是男子?!

不会吧……

她…… 他…… 不对,是她,她可是和三个男人睡过的呀!哦,这一点,他还没来得及和肖指挥史说。

只是这话,现在还方便说吗?会不会害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当然,这个前提是,六王爷和那假王爷之间关系匪浅。这…… 这又是什么关系?他好混乱啊。

寒笑正用脑筋勒自己脖子时,忽听远处传来锦衣卫们的呼喝声,纷纷喊道:“祥云!祥云!”

寒笑抱拳道:“大人,找到王爷了!祥云便是寻找六王爷的暗号。”略微一顿,不知自己这份激动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毕竟,锦衣卫找的“六王爷”和肖指挥史口中的六王爷,不是一个人呐。

肖劲当机立断,道:“走,去看看。”

肖劲、寒笑和齐大,以最快的速度向声音传出的位置跑去。得到消息的其他锦衣卫,也不管是东是西,纷纷向着同一个地方跑去。当然,少不了一直在周围转悠着的刺客。

这番热闹,皆因一人而已。

第八十一章:胖拳让你酸爽!

肖劲等人的纷纷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能引起这般骚动的,唯唐佳人一人而。

原来,唐佳人正拼命向春宵阁的方向跑,却突然看见了孟天青。

孟天青从春宵阁出来后,无处可去,正用手指转着自己的假面具,在街道上悠哉地溜达着。他琢磨着,如何才能从孟水蓝的手上拿回那颗大珍珠。

唐佳人从他身边跑过,孟天青还看了唐佳人一眼,暗道:这幅尊容,出来吓鬼啊?

唐佳人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孟天青。身为不休门人,心胸坦荡是必须的。如何做到心胸坦荡?休休说,无怨无恨无求,有仇即刻报,不可过夜,此心自然清明坦荡。唐佳人深以为然。

前面是等待的休休,后面是她的小仇恨。见休休固然要紧,但报仇雪恨也迫在眉睫。见到休休前,她好歹得为这张脸找个说法。若休休问起,她这张脸为何四分五裂的,她好歹能拍着胸脯证明,炸坏她脸的人,比她更凄惨,才不负不休门美名。

唐佳人决定速战速决,猛然转身,像一只灵巧的肥猫,悄然无声地向孟天青跑去。

孟天青走到街角,感觉有了尿意,于是掏出某物放水,突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孟天青被唐佳人一脚踹到墙上,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 那个稍微突出了一些的位置。他缓了半天,才颤着腿,某足劲儿,咬着牙,满头大汗地将自己从墙上掀下来。

孟天青恶狠狠地回头,刚要发威,便被一只肉乎乎的拳头砸了额头上。

后脑勺,再次磕碰到墙上,发出咣地一声。

孟天青看见了斗转星移。

不得不说,唐佳人知道自己怕血,打人的时候格外注意技巧和位置。

孟天青被打蒙了,仰着头,气若游丝地问:“为何偷袭我?”

没人回答。唐佳人哪敢回话,她生怕自己一张嘴,脸裂了。

孟天青一咬牙,嗷呜一声扑向唐佳人,他要弄死这个疯婆子!

孟天青想不到的是,这个疯婆子,就是将整个朝堂、江湖,都搅得不得安生的“六王爷”。

唐佳人和孟天青厮打在一起。孟天青武功平平,但胜在轻功一流。若是遇见强敌,他可以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只可惜,他遇见的是唐佳人。唐佳人不会武功,皮肤下涌动得却是浩瀚内力。唐佳人抓住孟天青的衣领不松手,将他当成沙包打来打去,还将其用力摔在地上,狠踹两脚。

整个过程,孟天青不停惨叫,唐佳人却绷着一张变形的大脸,连个表情都欠奉。

孟天青掏出威武豹,要炸了这个疯婆子。尚未出手,威武豹就被唐佳人抢走了。那手法,何其利索啊。最为诡异的是,那疯婆娘还伸出舌头,舔了威武豹一口。孟天青感觉有点儿冷了。尤其是,当他在疯婆子眼中看到熊熊怒火时,他深刻地感觉到何谓被恶鬼盯上了。

至于唐佳人为何如此愤怒,自然是因为孟天青的威武豹。孟天青给“六王爷”的那颗威武豹是甜的,而此刻唐佳人手中的这颗却并非甜的。由此,唐佳人认定,孟天青知道“六王爷”嗜吃,所以特意用裹了糖的威武豹炸她。她与他无冤无仇,他却如此狠心,唐佳人真是恨上了孟天青。

西锦衣卫们闻声而来,喝问道:“什么人?!”

孟天青在重拳下,忘记自己还要防备锦衣卫们,忙扯着脖子喊道:“救命!”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孟天青的身上,差点儿将他送去西天。

孟天青终是想起,打自己的人是谁了。这不就是孟水蓝写在《百川秘闻》上的不休门女侠吗?哎呀娘呀,他是怎么招惹她了?

孟天青嘶吼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唐佳人的心一抖,暗道:我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能认出我是“六王爷”?

一拳头打下,孟天青昏死过去。

西锦衣卫们冲过来,唐佳人丢开孟天青,撒腿狂奔。

夏坚站在不远处,呆愣愣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真是…… 遍体生寒啊。如果他被唐佳人那么打,早就死了。

西锦衣卫们认识孟天青,稍作联想,几乎是当即认定,刚才那个打人的胖子就是“六王爷”。

许是太过惊喜,西锦衣卫中有人喊道:“那是六王爷!”

唐佳人一缩脖子,继续狂奔。

三个字,乱了一队人,也吓坏了一个人。

西锦衣卫们撒腿狂追,并同时派人给杜英超报信。

夏坚两股战战,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两名西锦衣卫向他跑来,他才猛然惊醒,撒腿就跑。 仗着熟悉地形,夏坚甩开了两名西锦衣卫,一个人依靠在墙上,瞪大眼睛,望着月亮,大口喘息着。

六王爷?那个丑肥婆,怎么会是六王爷?她明明是女子,还穿着女子的衣裙,为何会被错认是男人?真是…… 出鬼了!

孟天青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受伤的胸口,看向唐佳人逃跑的方向,皱眉道:“六王爷?”心中暗道:曾给过“六王爷”一颗威武豹,那傻子不会是当糖果吃了吧?事实胜于雄辩,看来,确实如此啊。

孟天青这一身的怒火怨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大笑。哎呦…… 哎呦…… 笑死他了!

孟天青痛一会儿,笑一会儿;痛一会儿,再笑一会儿。如此痛并快乐着的折磨,实在是太爽了!

因此,倒也能解释得通,那胖子为何捶打自己不放。

咦?不对啊。如果胖子是六王爷,那…… 不休门女侠是谁?难道说,都是死胖子六王爷? 乖乖,这死胖子还真是能作啊!

孟天青忍着满身伤痛,也去追唐佳人了。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一个超级劲爆的大事件。如果他能拿到第一手消息,定会让孟水蓝刮目相看,让他主动让贤,不好意思占着茅坑不拉屎!

思及此,孟天青笑得十分酸爽。

第八十二章:眉间秘密

西锦衣卫们拼了命追唐佳人,既不敢喊,怕招来杀手, 又不能放箭,怕前方那个圆乎乎的东西,真是“六王爷”。这种事儿,是宁愿追错也不能放过。即便…… 他们看得明白,那位嗜吃如命的“六王爷”,穿得是女装。

哎呀,王爷呀,您这身形,还是别糟蹋女装了。不过,也得亏了“六王爷”身形非同一般,否则还真不容易将他找出来!

巧得是,一队东锦衣卫从一侧插入,恰好看见西锦衣卫们在追一个人,当即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实话就是,就算此刻西锦衣卫追得是条狗,用了如此大的阵仗,东锦衣卫也会横插一脚,跟着追。东西两营素来不合,一直飙着劲儿呢。这次搜寻“六王爷”,更是牟足了劲儿。

东西锦衣卫们觉得,哪怕那个圆球不是“六王爷”,也一定和“六王爷”消失不见有很大的关系。否则,为何拼命的跑?否则,西锦衣卫为何拼命追?来吧,兄弟,看谁跑得快!抓到“祥云”就是荣华富贵啊!

东西两队锦衣卫你追我赶,跑得满头大汗,却愣是没有追得上唐佳人。

他们不敢确认前面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六王爷”,于是大声喊道:“祥云!祥云!”

闻讯赶来的肖劲等人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

肖劲易容,唐佳人没认出他。寒笑她倒是认识,却不能再回去假扮王爷。唐佳人无法,只能钻入小胡同里,继续狂奔。

别看唐佳人胖,但人家堆积得不是脂肪,那是力量!这源源不断的力量供应给她,让她比兔子跑蹿得还顺溜。

肖劲和寒笑紧随其后,却奈何不得她。

肖劲问:“可是这人假扮王爷?”

寒笑回道:“看身型有八分像,看脸…… 看不出来。”

肖劲点了点头,突然跃起,去抓唐佳人的肩膀。如果这人真是唐佳人,他一定要抓住她,将其押去见六王爷端木炎。无论是误会还是阴谋,必须水落石出。

接到通知的杜英超赶来,看见易容后的肖劲袭向“六王爷”,当即拉弓便射,射向肖劲。

肖劲被迫向旁躲去。

唐佳人一溜烟消失不见。

寒笑吼道:“不得无礼!这是肖指挥史!”

杜英超微愣。

肖劲扯下假胡子,看了杜英超一眼,继续去追唐佳人。

杜英超回过神,也开始狂追而去。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不明白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认准了一点,跟着跑准没错。此等大功,绝不能让东锦衣卫独占。

如此多的锦衣卫跑动起来,其阵势逼人,吓得人两股战战。平头百姓们纷纷将房门落锁,吓得不敢大口喘气。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刺客,见“六王爷”落单,纷纷冒死拉满弓,对准了唐佳人的后背。

唐佳人在地上一滚,躲开了第一轮攻击。在冷箭的威胁下,她不得不改变方向,往春宵阁相反的方向逃去。

刺客们还欲再次弯弓射箭,恰好肖劲追来,命寒笑继续去追,他则是留下对付这些刺客。与追唐佳人相比,知道是谁对六王爷下毒手,更重要。

唐佳人跑着跑着,再次与孟天青相遇。

孟天青气运丹田,摆开架势,拦住唐佳人的去路,邪笑道:“六王爷…… 嗷…… ”

唐佳人去势不停,直接撞飞了孟天青,继续狂奔。

孟天青落在房檐上,四肢抽搐,两眼一翻,竟昏死过去。

这注定是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唐佳人没能跑到唐不休的怀里寻求庇护,却被迫躲进一只破水缸里。目测来说,那水缸是容不下唐佳人的,但她便生将自己塞了进去。人体之奇妙,再次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这一晚,整个蒙西县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在找“六王爷”,而“六王爷”却窝在一口破水缸里,甩甩头上的汗,仰望着天上的月亮。

那表情,就像走丢的小奶猫,带着几分对世间的惶恐不安,想急切地回到妈妈身边,却…… 找不到路,离温暖越来越远。

这一刻,唐佳人是后悔的。

她下山时,就应该弄个大包裹,将休休往里面一塞,直接背出山。她去哪儿,他必须跟去哪儿;她吃什么,他便跟着抢什么。

明明离开唐门没多久,却累积出了那么多的思念,压得她都透不过气,唯有见到休休,才能放肆撒欢、随意呼吸、哪怕啃猪蹄都会格外香腻几分。

唐佳人的睫毛轻轻颤抖,喃喃地道:“休休等我。”

月亮皎皎,默默无声。

耳边是锦衣卫们跑来跑去的声音,心中是唐不休的笑脸,唐佳人竟睡着了。

水缸里,月光下,唐佳人的睡颜并不安稳,眼皮偶尔会跳动几下。

她一个人跑出山,遇见这么多的事,若是一般小女子,定会躲起来默默流泪。她不是小女子,她是唐佳人,所以,她不哭,她让别人哭。然,心中的忐忑不安,谁知?

月儿洒落清晖,轻轻抚摸着唐佳人的脸,像休休那般温柔。

唐佳人如同一颗又胖又丑的种子,竟发出了一片枝芽,在她的额间。

起初,她的眉间中心处,颜色有些发黯,看样子就像在哪里蹭脏了一般。慢慢的,那暗处发生了变化。竟是隐隐舒展出一片小巧的叶子。细看,那叶子呈现孔雀蓝色,叶尖位置确是红色的。

那片小巧的叶子,线条曼妙,姿态舒展,六分像花草的叶子,四分像花瓣。若再多出两片这样的叶子,便也能看出个大概。偏生只出了这样一片叶子,便再无动静。

这片叶子,好似巧手画师特意画在了唐佳人的额头上,也好似从她的身体里长出,端得是诡异莫名,却又十足的令人惊艳。

微风拂过,那片叶子竟微微抖动一下,于月光下洒落银色点点,落在唐佳人的脸上,悄然绽开幽香。那味道不属于任何一种花草,仿若深谷幽兰和天上雪莲相互融合的味道,却又比那味道令人心旷神怡、沁人心肺。

唐佳人的眉目舒缓,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甜美的笑,睡得愈发香了。

第八十三章:美男互掐

唐不休站在春宵阁的房顶,眯着眼,望着天边那丝光,幽幽道:“蘑菇,天亮了。”

华粉墨唇角勾了勾,意味不明地一笑。

老鸨子荷姑偷眼看了看华粉墨的脸色,又低下头,装木头。

唐不休张开双臂,抖了抖袖子,道:“看来,还得为师去寻你啊。”言罢,竟是要走。

华粉墨道:“就这么走了?”

唐不休垂眸看向华粉墨,静静看了一会儿后,勾唇一笑,道:“说得也对,还是要吃过早膳才好。”

华粉墨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

不过,唐不休如此了得,若不能为几所用,便留他不得!一个不休门女侠,都能搅得正邪两道不得安宁,若不休门下有众多女侠,岂不是…… 要让天地为之变色?且,他看得出,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已然堪比一代宗师。这不休门到底从哪里来,意欲何为,都是未知。不休门呐……

不止华粉墨和孟水蓝在掂量着不休门的深浅,就连秋月白和战苍穹也在寻摸着不休门的所在。灭门,势在必行!

实则,不休门就两个人,一个门主,一个关门开门都是唯一的大弟子——唐佳人。

要说折腾人,这种行为也是有天赋的。只两个人,就能搅得天地变色。

唐不休认为,他昨晚一出手,定然震惊了所有人,从而达到广而告之的作用。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走。他要在这里等蘑菇。

唐不休张开双臂,摆出架势,以十分骚包的姿势跃下房檐,对华粉墨道:“折腾一晚上,也是累人。走,我们去吃些美食,总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这话说得,就好像折腾的人是华粉墨,而非他唐不休。

华粉墨妖娆地一笑,扭着纤细的腰肢,跟在唐不休的身边,翘着兰花指问:“不休,你有何打算?若需要粉墨帮忙,万万不要客气。”

唐不休看向华粉墨,沉吟道:“你这么说,本尊若不开口,反倒像是见外。”

华粉墨笑颜如花,道:“请说。”

唐不休正色道:“本尊见你是位人才,不如归入本尊坐下,加入不休门,听本尊差遣如何?”

华粉墨笑容加大,道:“不休觉得粉墨合适?不休可是刚刚加入了墨菊阁,不好擅自脱离,另立门派吧?”

唐不休伸手要拍华粉墨的肩膀。

华粉墨十分警觉地向一旁躲了躲。

唐不休抬着手,看着华粉墨。

华粉墨站定。

唐不休将手拍在华粉墨的肩膀上,道:“粉墨啊,你让本尊说打算,还说要帮本尊,本尊说了你又返回,这样可不行。有失阁主威严。来,且听本尊和你讲讲,何为修心何谓修身何谓修行。 ”

华粉墨翘着的兰花指,狠狠地抖了一下。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道:“这位公子一路尾随看热闹,可有什么想法?”

孟水蓝赞道:“不休门似乎很喜欢收女弟子?”

唐不休眸光闪动,道:“听阁下这意思,似乎很了解不休门?”

孟水蓝道:“只是听说而已。”

唐不休道:“阁下这耳力,着实不俗,若不开山立派,写些秘闻八卦,还真是可惜了人才。”

唐不休信口胡诌,但却一语中的。

孟水蓝笑道:“唐掌门所言不差。”

唐不休问:“你可知如何能寻到百川阁?”

孟水蓝有心结交唐不休,于是应道:“自是知晓的。不知唐掌门有何要事需要百川阁效劳?”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味道,于是直接道:“自然是想请百川阁在《江湖密刊》中登下寻人告示。”

孟水蓝沉吟道:“此刊中从不曾登过寻人告示…… ”勾唇一笑,“不过,此事某应了。”

唐不休抬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很好。”这就算是褒奖了。

孟水蓝却道:“唐门主难道不应该说,估且算欠某一个人情?”

唐不休一副高深的模样,道:“得本尊一声赞,你当知足常乐。”

孟水蓝莞尔一笑,道:“说得也是。”抱了抱拳,“某,孟水蓝,百川阁主,幸会唐门主。”看向华粉墨,“华老板人艳名远播,闻名不如见面。”

华粉墨扭着腰子,一步步走到孟水蓝面前,妩媚妖娆地一笑,道:“啧啧…… 真是意想不到,竟三生有幸得见孟阁主。”缓缓摇动手中扇子,“真是期待《百川秘闻》第一百零二刊的内容。”

孟水蓝笑道:“值得期待。”

华粉墨却道:“以前啊,粉墨也曾看过几刊《百川秘闻》,总觉得那些内容太够枯燥乏味。后来看过《千琼变》后,大为惊艳。其内容精炼,言之有物,且消息灵通,令人拍案叫绝。”

孟水蓝笑而不语。

华粉墨接着道:“不过,昨晚看过一百零一刊的内容,倒是觉得内容十分有趣,可以一读。”

孟水蓝盯着华粉墨的眼睛,道:“若不是看你脸上涂着厚粉,某的拳头一定招呼上去,打醒你的欣赏能力。那《千琼变》上写总喜欢写些家长里短、是非恩怨,太过小家子气。像《百川秘闻》这种,一出手便是记载大事件的大手笔,可非《千琼变》里的狭隘血腥可比。”

华粉墨道:“孟阁主这是自卖自夸吗?粉墨可是听说,同样二两银子一份的《千琼变》,每次出刊,都需上千人连续书写三天三夜,仍旧供不应求。《百川秘闻》小打小闹,顶多一百人出刊。即便如此,还经常有积压。”

孟水蓝和华粉墨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唐不休探头到二人中间,道:“谁知道,如何寻得《千琼变》?”

孟水蓝道:“好女不二嫁,唐门主难道想委托他人写寻人告示?”

华粉墨道:“以不休门的名声,那《千琼变》的人定会有人亲自拜访唐掌门,请教一二。”

唐不休道:“好。你们二位继续深情对视吧,本尊要去用早膳了。”转身,向前院走去。

华粉墨和孟水蓝收回目光,同时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去往前院。

孟水蓝道:“华老板似乎对百川阁有些成见。”

华粉墨回道:“粉墨只是不喜欢哗众取宠的文字和华而不实的配图罢了。”

孟水蓝不动声色地攻击道:“也是。华老板平时便是以取乐他人为生,自然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些充满诙谐味道的大事。毕竟,心里苦嘛。”

二人互不相让,一路掐个不停。

老鸨尾随其后,彻底无语了。

第八十四章:恭迎六王爷

一行人走着走着,竟在凉亭里看见了扮成纨绔的端木焱。

端木焱软成一团,坐在长椅上,斜倚在栏杆上,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

邓琥瞪着眼睛,支棱着胳膊,一动不动地守在端木焱的身侧。

唐不休这人记仇,唐佳人这一点倒是像她。他弯下腰,探头看了看端木焱,然后又伸出手,在邓琥的眼前晃了晃。

邓琥毫无反应,显然是站着睡着了。

唐不休莞尔一笑,又去看端木炎。

端木焱打心眼里厌恶唐不休,当即不再隐忍,装出刚清醒的样子,打着哈气,举起拳头,直接杵向唐不休的眼窝。

唐不休向旁边一躲,同时伸出手,一把扯掉端木焱嘴巴上的假胡子。

端木焱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蹭地站起身,骂道:“格老子的!你敢扯老子的胡子?!”

瞪着眼睛的邓琥虎躯一震,终是醒来,吼道:“大胆!”

唐不休伸出手,又扯了下端木焱的头发。

端木炎抡起拳头,打向唐不休。

唐不休往目瞪口呆的老鸨子身后一躲。

端木炎的拳头,直接砸在了老鸨子荷姑的脸上。

老鸨子惨叫一声,捂着脸蹲在了地上,扭着屁股,偷偷远离了战场。

端木炎继续追打。

唐不休躲在了华粉墨的身后。

华粉墨一扭腰,就像一条美男蛇般躲到了一边。目光在端木炎的脸上滑过时,目露疑惑之色。

唐不休又转到了孟水蓝的身后,孟水蓝直接跃起,跳到了长椅上,远离战火。

邓琥抡起拳头,也砸向唐不休。他虽不知道六王爷为何要打唐不休,但他跟着动手准没错。

唐不休围着凉亭转了一圈,引得端木炎和邓琥紧随其后。

唐不休问:“为何追着本尊不放?”

端木炎骂道:“打你个本本儿!敢扯老子胡子,且等老子发飙!”

唐不休蹿进凉亭,端木焱和邓琥也跟着蹿进凉亭。

唐不休身体后飘,瞬间出了两厅,打个响指,那由稻草和木头搭建的凉亭竟然轰然倒塌,将端木焱和邓琥埋入其中。

这时,肖劲带着东锦衣卫的人冲进后院,四周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老鸨子的身上。

寒笑上前几步,一把扯过老鸨,喝问道:“六王爷呢!”

老鸨傻了。她…… 她哪里知道六王爷在哪儿?

孟水蓝也挺想知道那个死胖子到底去了哪里。说实话,他不相信“六王爷”死了。都说祸害活千年,那等祸害,定是大能者才能将其弄死。例如,孟水蓝。

华粉墨不解,不明白这锦衣卫为何会来春宵阁寻六王爷?“六王爷”是个胖子,不休门女侠也是胖子,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关联?是了!群山中,那“六王爷”也曾声称自己是不休门的。

这么一想,华粉墨看向唐不休的目光又沉了几分。此人,不能留!

唐不休的表现最是直接,竟是直接抬起手,指向破破烂烂的凉亭。唐不休见过六王爷端木焱,自然认得他。尤其是,这臭小子还对唐佳人说什么一男一女在深山的屁话。他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会因为时隔多久就淡化的。这一点,蘑菇像他,可喜可贺。

肖劲呼吸一窒,也顾不上细想,唐不休是如何得知六王爷就在凉亭下,忙冲过去,掀开那些木头和稻草,口中还喊着:“王爷?!王爷!”

寒笑也忙跟了过去,帮着一起寻找六王爷。

华粉墨将头抵在柱子上,斜眼看着端木焱的所在之处,眸光里刀光剑影,好似一场要命的厮杀。他真是没想到,这人…… 竟是六王爷!六王爷不是那个痴肥的胖子吗?为何…… 为何会这样?

孟水蓝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一万点的打击。最可怕的是,这一万点的打击,悉数打在他素来引以为傲的地方。那地方,曾被命名为智商。

如果,六王爷是稻草下的那名纨绔,那么…… 那个折腾得他死去活来的是胖子,有他娘地谁?!

唐佳人一万个没想到,因为她的加入,扰乱了所有人的步伐,炸乱了所有人的位置。历史性的颠覆性,往往都应为一个小人物。只不过,宏观上看不见这位小人物罢了。

稻草下,缓缓站起一个人。

肖劲刚要伸手去拉,却见那站起来的人是邓琥。

肖劲立刻问道:“王爷何在?”

邓琥将手探入稻草中,摸了摸,抱出一人。

端木焱晃了晃迷迷糊糊的头,尽量站稳,看向肖劲。

结果,悲剧了。

他发现自己的眼前再次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所有的人和物,都东拼西凑到了一起,不但模糊不清,且…… 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人,哪个是物。

他是被人刺杀的六王爷,若让人窥探到他的眼睛出现问题,岂不是给敌人趁机而入的机会?这么一想,端木焱就觉得,他必须撑住场面,不能乱。

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第一次他出现这种状况,是拜唐佳人所赐;这一次他又出现这种状况,是拜那唐不休所赐!待他大权在握,一定灭了不休门!

东锦衣卫们齐齐跪倒,口称:“恭迎六王爷。”实则,心里都迷糊着。这六王爷不是那嗜吃如命的胖子吗?何时变成这个一脸麻子的纨绔公子了?瞧着,还是个斗鸡眼咧!

不过,指挥史大人说是,那就是。原先的那个六王爷,也不知道是自己跑出去尝遍天下美食了,还是被刺客弄死了,总而言之,他们这些锦衣卫都有责任,都逃不了干系。如今又找到一个囫囵个儿的六王爷,也算是皆大欢喜吧?但愿,这个是真的,否则…… 人头不保啊。

端木焱为了掩盖自己的眼疾,在众人的齐呼声中两眼一翻,昏倒在了肖劲的怀里。

肖劲急道:“王爷!”抱起端木焱,对寒笑吩咐道,“问清楚,为何六王爷被砸在凉亭下。若有异,杀无赦!”抱着端木焱快步走出春宵阁。

寒笑应道:“诺!”

端木焱觉得,肖劲这人可用。但同时,他也认为,审也白审。唐不休的厉害,他昨晚就见识过,刚才发作,也不过是因为心中气难平。他终究,不够沉稳,哎……

第八十五章:欢场断指

瞧着被抱走的真正六王爷,孟水蓝深刻的感觉到,空气中又多出了两万点的伤害。其中一万点的伤害,如同冷箭射进他的心,将其变成了马蜂窝;另一万点的伤害,各分五千,悉数射进他的两只眼睛里。哎呦,疼……

他是瞎了?傻了?还是怎地?竟没能通过死胖子的一举一动窥探出他是假货的事实?不对啊!如果他脑袋不好使,那这些锦衣卫们是不是都一起傻过?还是说,他们原本就知道那死胖子是个赝品,刻意用其为真正的六王爷抵挡刀光剑影?不对!若要寻个假货,找个差不多的也好,何必整那么个东西给皇家颜面抹黑?哎呀,心疼……

华粉墨的小拇指,狠狠地抖动了一下。这一下抖动,却是因他自己。瞎吗?不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戏耍愚弄。一口气吊在后山处,上不来,下不去,好似要被割喉。

就在寒笑转头看向邓琥的前一刻,唐不休食指一弹,让真气珠打在邓琥的太阳穴上。

邓琥身子一软,倒在地,人事不知。

寒笑立刻命人抬走邓琥,而后盯着老鸨等人询问道:“六王爷为何会被压在凉亭里,可是尔等动手?”

华粉墨软弱无骨地倚靠在柱子上,微垂着眉眼,一副“我很矫柔,我很胆小,不要看我,不要吓唬我”的样子。

孟水蓝站在长椅上,将自己当成一棵树。无根的死树。至于他的根,自从被死胖子用一把银针扎了之后,就她娘地再也没起立过!它装死,他身为主人,也很无奈。奈何那时候以为是胖子是“六王爷”,没敢当时就动手。如今…… 嘿嘿…… 嘿嘿嘿……

孟水蓝咧嘴傻笑,心里却在痛哭大哭。

老鸨抬起头,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乌眼青,道:“官爷,这是…… 六王爷打的。六王爷他喝多了…… ”转头看向唐不休,却没有将话说透。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不休门的唐掌门,她敢得罪谁啊?

唐不休学着华粉墨的样子,柔若无骨地倚靠在柱子上,衣衫凌乱不堪,微微垂眸,露出一副“我很无奈,我很忧伤,我很受伤,我很惆怅”的表情,幽幽道:“王爷追着人家不放,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翘起兰花指,点了点那凉亭,“人家说不要,他偏要。结果,闹得太厉害,亭子塌了,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王爷说一不二,人家只是普通人,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寒笑生生打了个冷颤。原先那位假王爷,看起来就是位断袖,喜欢和男人胡搞,现在知道那位是女子,仍旧不敢置信。如今,这位真王爷,竟……竟也喜欢男人?!一想到杜英超那魅主的样子,他就…… 浑身难受。

唐不休站起身,扭着腰,伸手去拉寒笑,道:“俊俏官爷你过来,且让人家给你重新演练一遍,刚才是何等的轻狂。”说话间,眼神瞟得人骨头都酥脆了。

孟水蓝继续装棵树,心中却暗道:这不休门可以直接改成小倌局了。瞧唐不休这眼神、这姿态、这神采,简直就是红牌的料子啊!别看人家有些年纪,却是风骚入骨、当仁不让。

华粉墨觉得,他可以让贤了。

寒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唐不休的手,愣着脸道:“此事既然与你有关,且随我们走一趟,待王爷醒来,自有论断。”

唐不休收回手,看向华粉墨,依依不舍地道:“真不想走。”蘑菇虽然没来,但蘑菇一定就在附近。

华粉墨摆了摆手,道:“走吧。”

唐不休感慨道:“没吃早膳呢。”他不敢出门,怕自己…… 绕个圈,又不知道将自己绕哪里去了。

寒笑忍了又忍,终是道:“路上吃。”

唐不休收回目光,莞尔一笑,妥协道:“好吧。”他觉得,蘑菇和六王爷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不然,蘑菇不会假扮六王爷,替他挡下那些杀手。也许,他从六王爷身上下手,能更快找到蘑菇。当然,他去寻六王爷的最大一个原因是——哪个龟孙子敢刺杀蘑菇假扮的六王爷,必须得好好儿教训一番!他视蘑菇如珠如宝,别人却强迫她见到那样的血腥,想想都无法忍受。所有人,必须付出待见!再者,蘑菇为什么会突然胖成那样,是不是中毒了?按理说,蘑菇早已是百毒不侵之体,什么毒能让她浮肿成那样?

唐不休满心疑问,伸出手,让寒笑给他带镣铐。

寒笑问:“何意?”

唐不休回道:“镣铐。”

寒笑掂量着用词,道:“你……你与王爷既是熟识,镣铐就不用了。”他哪敢锁唐不休?万一等会儿六王爷醒来,想起这么位风骚入骨的男子,和他要人怎么办?

唐不休执意道:“锁吧。”

寒笑道:“走吧。”

唐不休问:“认真的?”

寒笑点了点头。

唐不休轻叹一声,觉得没劲了。还是他的蘑菇有趣儿,其他人都是水煮白菜,无味的狠。为了那声“极是认真”,他也得找到她啊。

寒笑警告众人:“他日若传出对王爷不利的消息,尔等准备好项上人头!”

寒笑将唐不休带走了,华粉墨从柱子后走出,孟水蓝直接掏出本子和炭笔,开始刷刷记起了自己的所见所未。也许,有关不休门门主的消息,他能卖个好价格。写到激动处,他伸手去摸零食袋子,却摸了个空!

他的第三个零食袋子,哪里去了?

第一次弄丢零食袋子,是在群山上,遇见那个自称不休门门人的黑衣女子;第二次弄丢零食袋子,是在客栈里和假六王爷过招之后;第三次弄丢零食袋子,到底是在昨天遇见不休门女侠之后,还是在今天遇见不休门门主之后?好神奇的零食袋子。

孟水蓝匆匆离开,没和明显不欣赏他的华粉墨打招呼。已经不喜欢,何必相看两厌?

后院里,凉亭旁,只剩下老鸨看了华粉墨。姑娘和恩客们都在睡觉。

老鸨看了华粉墨一眼,立刻底下头,小声地道:“爷…… ”

华粉墨从老鸨荷姑的身边走过,打着哈欠道:“若不忙,来坐坐。”

老鸨荷姑扬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奴家让人准备些吃食送去。若不急着赶路,就多住两日。”

华粉墨脚步微顿,转回头,翘着兰花指,妖娆地一笑,道:“好啊。”

老鸨荷姑垂下眼眸,不敢看华粉墨。

华粉墨转回身,迈着风骚的步子,扭着纤细的腰肢,登上二楼。

老鸨何姑去厨房,准备了些膳食,端着来到二楼,华粉墨的风门口,轻扣房门,柔声唤道,“华老板。”

门内,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进。”

老鸨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里,走进去,将房门关好,看向斜倚在床上的华粉墨,将膳食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身体绷紧,不敢言语。

华粉墨轻笑一声,充满嘲讽之意。

老鸨的身体一抖,缓缓抬起头,看向华粉墨,紧张道:“爷,奴…… 知错。”

华粉墨抬起手,翘着兰花指,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慢声细语地道:“错?”

老鸨以头触地,快语道:“属下接到爷的消息,爷让属下注意一切行迹可疑之人。属下疏忽,竟不曾察觉那痴肥女子是不休门女侠,更…… 更没想到,那纨绔是六王爷。”

华粉墨坐起身,下了床,一步步走到老鸨何姑的面前。

老鸨何姑的额头上迅速冒出一颗颗汗珠,显然是怕得狠了。

华粉墨幽幽道:“你扮老鸨子太过用心,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鸨何姑吓得呼吸一窒,忙抬起头,求道:“求爷开恩,奴定会记得这个教训,不敢再犯。”

华粉墨一甩手,丢下一只匕首在老鸨子面前,呵呵一笑,道:“若非痛,如何记得教训?”转身,衣袍下摆在老鸨子的面前划过,就像刀子,要割人喉咙,要人性命。

老鸨子哆嗦着抓起匕首。

华粉墨坐在椅子上,掀开扣在粥碗上的碟子,递给了何姑。

何姑接过,手指微微颤抖。

花粉墨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白粥,送入口中,慢慢咽下,这才道:“去根手指吧。”

老鸨子的汗水滴答落下,身子抖得好像快散架子了,却没敢再求,一狠心,掏出帕子塞进口中,扬起匕首,直接切了小拇指。

血流淌在青色的盘子里,绽出一朵暗红色的血花。颜色不艳,却触目惊心。

老鸨扯出口中手帕,狠狠系在伤口上。因疼得狠了,她的眼睛都瞪出了红血丝。但自始至终,她都没哼出声,也算是硬气。

华粉墨一口接着一口地将整碗白粥喝完,还吃了两只小包子,这才用帕子擦了擦唇,道:“主子来了。”

老鸨何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的惊恐之色好似即将面对千刀万剐之刑。她跪着前行,慌乱道:“求爷救奴,求爷救救奴…… ”

华粉墨打个哈欠道:“已经罚了,退下吧。”

老鸨何姑磕头道:“谢爷。”

花粉墨站起身,回到床边,脱下鞋子,放下帷幔,竟是侧躺着睡了。

老鸨何姑端起衬着自己断指的盘子,站起身,将盘子放到餐盘里,用碗扣着,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第八十六章:唐老鸨来了

唐佳人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天刚亮,她便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小了一圈。

她忍着膝盖的刺痛,扒着水缸边,呲牙咧嘴地站起身。

这一呲牙,她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浮肿好像已经消失不见。用手摸了摸嘴,又试着动了动嘴唇,忍不出咧嘴一笑——她的嘴巴竟然长合了!

果然,老天饿不死瞎家雀。

唐佳人十分开心,觉得事实证明,她才是唐门五百年难得一见的用毒用药高手。瞧瞧,她才给自己敷了一次药,这脸竟好利索了!这话说出去谁信?反正…… 她信。

从小到大,她每次受伤后,只要用点儿自己随意搭配的药,都会很快恢复,这是不争的事实。

唐不休和三大长老都以为她去偷食易如反掌,殊不知,她也受过很多伤。只不过,她用药如有神助,旁人不知道罢了。她怕休休被抢了“五百年难得一见的用毒用药高手”的名头,所以一直低调的活着。

唐佳人觉得,自己这么厉害,却不能让休休知道,真是…… 闹耳挠腮的难受。

不过,眼下她没时间感慨这些,她得收拾一番,去见休休。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僵硬刺痛的四肢,爬出水缸,直奔夏坚曾带她去过的成衣店,拍出一条小金鱼,气势磅礴地道:“拿最好的衣裳来!”

掌柜的眼睛一亮,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捧出昨天曾给唐佳人拿过的锦缎衣裙,恭敬地送到唐佳人的手上,“昨天啊,也有一位贵客相中了这件衣裳,却因穿不上,不得不割爱放弃。”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腰,嘿嘿一笑,道:“就它了。”拿着就要走。

掌柜忙道:“小姐且慢,这件衣裳,还需两条小金鱼。”

唐佳人摸出小金鱼,递给了掌柜。

掌柜收好小金鱼,热情地道:“小姐可以去隔壁看看,那里卖女子的头面,都是顶好的。”

唐佳人问:“头面是什么?”

掌柜微愣,随即回道:“就是那些戴在头上,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的好定西。”

唐佳人问:“戴上会显得富贵?”

掌柜点头,笑道:“唯有金光灿灿才显富贵。”

唐佳人问:“认真的?”

掌柜回道:“那是自然。”

唐佳人一撇嘴,拎着衣裙,直接去了隔壁,拍出一条小金鱼,道:“要最好的头面!”

金枝阁的掌柜从柜台上抬起头,看向那条小金鱼,又看向唐佳人,愣了愣,这才笑道:“这条小金鱼,只能买两根银发簪。”手探入柜台下,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面都是银发簪。

唐佳人将手探入怀中,抓出整袋小金鱼,直接扔在了柜台上。

掌柜笑得格外亲厚,直接道:“贵客稍候,小的这就为您拿最好的头面。”

掌柜掀开帘子,走进里屋,然后捧出来三个盒子,在唐佳人面前一一打开。

金光灿灿啊!

唐佳人选好头面,掌柜的叫出自己婆娘,帮她梳洗打扮一番。

当唐佳人走出金枝阁时,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穿着桃色镶金边的绸缎上衣,下配暗金色的裙子。有长有短的头发,被手巧的婆娘拢在一起,盘成发髻固定于脑后。上面插着六根金灿灿的发簪,脖子上还带着一只金灿灿的长命百岁锁,两只手腕还各套了一只金镯子。

掌柜的婆娘还送给她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穿在脚上,有些紧,却也无所谓。掌柜的婆娘还帮她抹了些胭脂在脸上,红红的,她不大喜欢,却也没说什么。

唐佳人从没穿过如此艳丽的服装,自己也感觉不到是好是坏,总而言之,心里还是喜悦的。

她想见唐不休,觉得自己不能太丢人,如此打扮一番后,虽不尽如人意,但总比刚才那副鬼样子好很多。

唐佳人怀揣着《残菊欢》,一步步欢快地去往春宵阁。

路上,有位样子普通的小哥儿在吆喝:“五两银子一份的《百川秘闻》喽,最新版本,看看不休门女侠的风姿,看看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的泪水。五两银子一份,买一个早知道!”

有富贵公子上前搭话,道:“一直都卖二两银子一份,今个儿怎么这么贵?”

那小哥抬起普通的脸,笑弯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道:“这位爷儿,这您就不知道了,以往那些消息,虽说都是真的,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这一百零一刊的内容,不但包含了朝廷辛秘,还有震惊武林的新闻!只此一份,您下手慢了, 也就没了。等别人侃侃而谈,您只能听着喽。”

小哥儿是谁?自然是易容后的孟天青。

唐佳人最喜欢扮演别人,且从中尝到了甜头,也颇有心得。因此,她现在习惯性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并将其记在心中,留作总结和经验。她咋一听见孟天青的声音,就觉得十分熟悉,又看向他的眼睛,一眼便将人认出来了。

唐佳人心中愤怒的小火苗,仿佛被浇了烈酒,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

不过,她从来不会冲动行事,谋而后动这种东西,和性格有关。

她摸了摸头发,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只要改变嗓音,注意眼神,孟天青一定认不出来她。也还是,刚才打扮好后,掌柜的婆娘给她拿来铜镜看了看,直说这是当下最富贵的打扮。她分辨不出好坏,却知道,铜镜中的自己,她不敢认。脸上抹着*,嘴上涂着大红嘴唇,双颊红扑扑的,所有头发都梳在了脑后,一头的金光灿灿。

富贵人是什么样,唐佳人不知道,但昨晚见过的那个老鸨,也是这般金光灿灿的打扮。也许,那就是富贵人的扮相。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小手帕,只能作罢。

她扭了扭肩,活动了一下腰子,清了清嗓子,这才刻意挺起胸脯,扭腰送跨地走向孟天青。还别说,唐佳人这么一动起来,真跟老鸨子没啥两样。有些人,注定就是模仿的天才。

第八十七章:正邪二位公子

富贵公子买了一份《百川秘闻》走了,孟天青从怀中掏出另一份《百川秘闻》继续叫卖:“只此一份的《百川秘闻》,让你看见秋城主和战宫主的泪水,明白他们为何哭得如何伤悲…… ”

唐佳人扭着身子,挡在孟天青的面前,一伸手,直接夺过他手中的《百川秘闻》,用甜腻的声音道:“奴家买了。”

孟天青一把抽回《百川秘闻》,道:“先给银子,五两!童叟无欺。”

唐佳人又一把抽回《百川秘闻》,道:“奴可是金光灿灿的富贵人,随便拔根金发簪,都够五两银子了。”言罢,直接展开《百川秘闻》看了起来。

孟天青打量着唐佳人,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长得挺像那个死胖子,但气场完全不同。面前的胖女子身上有种烟花女子的市侩和俗气,就像窑子里的老鸨子。而且,孟天青不认为“六王爷”会扮成女装,招摇过市。虽然,昨晚那死胖子很可能已经扮过了。不过话说回来,那死胖子的脸都被炸变形了,绝对无法恢复得这么快。

孟天青催促道:“快给银子,别看完后不承认。”

唐佳人看完孟天青自己写的《百川秘闻》后,对百川阁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那就是…… 他们在作死!关于不休门女侠的描写,在她亲自监督指导的基础上, 还算差强人意。但那画,却不好。就上她当时的脸确实像被踩碎的包子,也不能用她的丑陋对比秋月白的冷峻无双,凸显战苍穹的邪魅霸气。这样是不对的。

还有,第一张图那个对着一桌子饭菜淫笑的是什么鬼?还有,第三张图上,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客栈里,将瓜子皮吐的漫天飞舞的双下巴是谁?这样是不对的。

唐佳人叠好《百川秘闻》,问孟天青:“还有几份呀?奴一起买了。”

孟天青觉得眼前女子,真是…… 财大气粗!只可惜,他只写了两份。孟天青既扼腕又激动地道:“姐姐还要几份?今晚给姐姐送去。”

唐佳人道:“就要一份。”

孟天青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当即挑眉道:“姐姐拿银子来吧。”

唐佳人直接撸下一只金镯子,就要扔给孟天青。孟天青的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结果,那金镯子在他眼前划过一道金灿灿的虚线后,又被唐佳人带回到手腕上。

唐佳人拿捏作态道:“奴没带银子,只有金子。”

孟天青急切地道:“金子也行啊!”

唐佳人抚摸着金子,道:“可是…… 奴的金子这么大,你有其它金子找给奴吗?”

孟天青哑然,他哪有金子?全身上下,也就刚收的五两银子。在他看来,五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少的财富了,可跟唐佳人全身的金光灿灿比,还真是不够看。这就是贫富差距啊。他是穷鬼,就连用来写《百川秘闻》的两张宣纸,都是他趁着孟水蓝不在,偷偷拿他的。二阁主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实则,没有实权,只是狗屁啊!

孟天青惆怅了。

唐佳人的媚眼乱飘,一副老鸨子的风流做派,拿腔作势地道:“这样吧,奴还要买些东西,这位爷儿就帮奴一起送回春宵阁。奴拿银子银子给你。”

孟天青上下打量唐佳人,问:“你是春宵阁的?”

唐佳人听见了唐不休的声音,他说他在春宵阁,她自然要去春宵阁寻他。想到昨晚可能擦肩而过,她就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向他。思念那么浓烈,让人措手不及啊。

孟佳人十分坦荡地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孟天青昨晚是第一次去春宵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这号人物,但见唐佳人如此自然,压根就没怀疑她说得是假话。不过,孟天青不想去,他怕遇见孟水蓝。

孟天青摇头道:“不行,我还有事儿,不能去。”

唐佳人虽然想将孟天青骗过去给休休收拾,但却不想为此耽误太多的时间,浪费太多的口舌,于是干脆抓出《百川秘闻》,一边扭动粗壮的腰身摇动着手中的《百川秘闻》,一边大声喊道:“《百川秘闻》一百零一刊,看看六王爷福气满满的样子,拜一拜升官发财;看看秋月白俊美无双的容颜,心疼一下他眼角的泪滴……”

孟天青目瞪口呆地阻拦道:“你这样不厚道吧?”

唐佳人道:“奴自己买的东西,爱怎么卖就怎么卖。”扬了扬手中的《百川秘闻》,继续喊道,“谁想看看战苍穹轻薄半透衣袍下的躯体?看看他是如何被六名女子纠缠不休?谁想了解一下他和秋月白之间不能说的秘密,以及那六名女子和秋月白扭到一起的真正原因?六两银子一份,惊艳你的眼睛,满足你所有的好奇心…… ”

孟天青嘴巴张开,暗道:人才啊!这小嗑给你递的,太风骚了!

正对着唐佳人的酒楼里,二楼窗口处,推开一扇窗。

秋月白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淡青色的衣衫,冰雕雪堆的容颜,沉稳冷静的气场,为这炎炎夏日降温不少。

酒楼的对面,战苍穹穿着一身玄色衣袍,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脚放在了栏杆上,身体后仰,靠在软垫上。他身边围着四名穿着艳红色衣裙的女子,那个端着水果,这个负责喂食;那个揉肩,这个捶腿。

战苍穹咀嚼着葡萄,满眼狂傲之色,挑衅地看着秋月白,噗地吐出葡萄籽,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扔出一只茶碗,挡住那粒葡萄籽。

茶碗和葡萄籽相互碰撞,发出啪地一声轻响,翻滚着从天而降,砸到了唐佳人的头上。

唐佳人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终止了让孟天青目瞪口呆的叫卖声。

杯子和葡萄籽在唐佳人的脑袋上弹跳一下,滚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唐佳人抬起头,看向正对面的二楼栏杆处。从唐佳人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战苍穹的脚和两条大长腿,至于脸,是被挡住的。

孟天青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那叫一个开心啊。

唐佳人淡淡地扫了孟天青一眼,竟是咧嘴一笑。

第八十八章:佳人卖秘闻

唐佳人也不敢确定楼上之人是不是故意用水杯砸她。不过,休休说,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所以唐佳人准备发作。

孟天青见此,立刻拦下唐佳人道:“人家也许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多生事端?来来,继续叫卖吧。”实则,心里偷笑得不行。

对于不确定的事儿,确实不好发作。唐佳人晃了晃脑袋,再次扬起手中《百川秘闻》,用拿腔作调的嗓子喊道:“七两银子一份的《百川秘闻》,且看不休门女侠英姿飒爽抡起板砖,令秋月白心生仰慕,诚心诚意赞美道:哇,好美呀!令战苍穹五体投地,真情真意赞美道:女英雄啊!”

一只茶杯和一颗葡萄粒再次于半空中相遇,再次配合默契地砸向唐佳人的头。

别看唐佳人叫嚷得卖力,但却一直偷偷关注了头上的动静。这一次,她不等茶杯砸在自己头上,一把扯过孟天青,与他对换了位置。

孟天青想躲,却发现那胖肥婆力气不小,他竟挣不开。

茶杯落下,砸在了孟天青的头上,不但疼,还有种滚烫的热度。因为,这次的杯子里,有滚烫的热水。

孟天青不但狼狈不堪,还被烫得吱哇乱叫,他抬头看向看,怒吼道:“哪个龟孙子…… ”

唐佳人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人家也许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多生事端?来来,继续陪奴叫卖吧。”

孟天青甩开唐佳人的手,抬头看向左右两边,怒声道:“去你个不是故意…… ”

左边,战苍穹放下脚,趴在栏杆上,笑睨着唐佳人和孟天青。眼中是强势和不怀好意,令人两股战战。

右边,秋月白也垂眸看着二人,表情冷淡,气度不凡。

唐佳人一见到秋月白,就想到他的女装扮相,心就会跟着狂跳几下。这种感觉,并不熟悉,却令人欣喜。

孟天青是见过着二人的,无论是真人还是《百川秘闻》上的人物图,他都不会认错,因此,他脚底抹油,就要开溜。百川阁为了与千琼楼对着干,没少爆料一些江湖人的隐私,因此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同时得罪了秋月白和战苍穹,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孟天青觉得既骄傲又危险,暗自警告自己,如果正面遇见这二人一定要绕道跑。然后,继续跟踪,继续报道。

不得不说,孟天青的想法和唐佳人不谋而合。

孟天青收起了嚣张气焰,对唐佳人道:“姐姐说得对,许别人不是故意的。”

唐佳人扭着腰,飞着媚眼,笑道:“可不,人哪儿有那么坏的呢。”两个人缩着脖子就要往后躲。

秋月白见过“六王爷”,觉得楼下的胖女子和“六王爷”有几分相似,但又绝非一人。再者,一位王爷定不会穿着女装到处招摇过市。他按照约定,来到蒙西县,却得知“六王爷”被刺,消失不见。他也曾寻过“六王爷”,奈何那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令人摸不清头绪。然,秋月白坚信,“六王爷”还在蒙西县里。为了拿到那只烽火鸟,他必须寻到他。所以,秋月白留在了蒙西县。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与战苍穹对掌,又会在那种情况下被不休门女侠的板砖灰弄得落泪。

战苍穹没见过“六王爷”,却亲身经历了不休门女侠的刻字板砖。楼下的胖婆娘,玉润珠圆,身型与不休门女侠颇为相似,但那长脸并无任何伤口裂纹。战苍穹自认眼力不错,不可能刊错,所以压根就没怀疑楼下人的身份。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认识,也是一种对智商、情商的鞭打啊。

战苍穹对着俺佳人勾了勾手指,道:“秘闻拿来,本座看看。”

唐佳人有些杵战苍穹,一想到他隔开那女子的喉咙,整个人沐浴在血水中的样子,她就双腿发软,脑子发紧,差点儿昏厥。唯一剩下的一丝机敏,让她做了一件十分英明神武的事情,直接将《百川秘闻》塞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微愣,快走两步,又将《百川秘闻》塞给了唐佳人,撒腿就跑。

唐佳人一把扯住孟天青的后脖子,将他整个人拉回来,仍旧魅笑道:“这位爷儿跑什么呀?这秘闻本就是你的,楼上那位爷让你送上去看看,你就送呀。怎么着,可是楼上那位爷儿相长相恐怖,让你害怕啊?”

战苍穹一听,觉得这老鸨子说话挺有意思。这是到底是磕碜谁呢?

孟天青瞪了唐佳人一眼,道:“秘闻你都买了,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儿,和我没关系。”

唐佳人道:“奴没付你银子呢。”

孟天青吼道:“先欠着!”

唐佳人摇头,道:“概不赊账是原则啊,爷儿。”最后那声爷,当真叫得人骨头都酥了。

孟天青猛地打了个冷战,伸手就去推唐佳人。

这一推,直接推到了胸上。

唐佳人的眸子一缩,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孟天青的眼睛上。

孟天青哀嚎一声,捶向唐佳人。

唐佳人闪身躲开,又踹了孟天青一脚。

不得不说,唐佳人是个灵活的胖子。

楼下二人打得热闹,楼上二人也看个热闹。

战苍穹捏起一只葡萄粒,砸向唐佳人:“上来。”

唐佳人一伸手,接住了葡萄粒,十分自然地放进了自己口中,咀嚼着。

孟天青觉得唐佳人的动作有些熟悉,特别像贪吃的“六王爷”。不过,刚才他不小心碰了她的胸,确定眼前人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战苍穹对唐佳人道:“让本座一句话说两遍,你是至今为止还话着的第一人。”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吞咽了一口口水,傻乎乎地问道:“你…… 你说啥?”

战苍穹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道:“把秘闻送上来。”

唐佳人问:“那奴是不是让你一句话说三遍,至今为止还话着的第一人?”

战苍穹十分震惊地发现,他好像被甩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啊。

第八十九章:唐老鸨又招人了

战苍穹手拍栏杆,从二楼直接跃下,落在了距离唐佳人五六步的位置,伸出了手。看似随意,实则处处杀机。

他虽不屑弄死一个肥婆,但挡不住肥婆自己找死。

秋月白像一朵绽开的白莲,带着淡淡的清冽冷香,飘然落下,也站在距离唐佳人五六部的位置,与战苍穹并肩而立。他伸出手,对唐佳人道:“秘刊。”简洁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唐佳人看看战苍穹,感觉脖子疼;看看秋月白,感觉心慌慌。她抱着《百川秘闻》,一脸的纠结之色,半晌才道:“就一份秘闻,你们却两个人。”

战苍穹和秋月白互看一眼,前者目光极具侵略性,后者冷淡而疏远。

唐佳人学着妓院老鸨的样子,抖着《百川秘闻》道:“要不,二位爷儿就打一架,谁赢了,这秘刊就给谁看?”

战苍穹和秋月白没有动。上次动手,二人的经脉受损,若再拼个你死我活,让旁人钻了空子,不妥。

唐佳人又道:“要不,价高者得?”

战苍穹直接走向唐佳人,决定以武力解决问题。这个肥婆娘真是第二个敢忤逆他的女人。第一个,自然就是不休门女侠。这一天蹦出一个胖女人来挑战他的耐心底线是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在一段时间以后,战苍穹曾问过唐佳人,唐佳人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十分深刻——遭天谴。

战苍穹的身材极好,倒三角的上身,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行走间有种丛林之王的优雅和气场。他的身上有股子肆无忌惮的邪气,在男人眼中,这样子特别欠踹,也值得崇拜;在女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夜深人静时偷偷潜入梦的那个坏人儿。

唐佳人直勾勾地盯着战苍穹的唇瓣,伸出舌头,舔了舔红艳艳的嘴唇,舔掉了一块胭脂,而后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她闻到了水果的甜腻香味。好馋……

战苍穹停下脚步,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丑胖娘们儿给意淫了。他的眼中泛起杀意,直接伸手掐向唐佳人的脖子。

秋月白身为正派人士的代表,自然不能眼看着战苍穹当街杀人。虽然,他很赞同战苍穹的做法。

秋月白处手,拦下战苍穹,二人又打到了一起。

孟天青直接跃到树上,掏出本子,开始记录。毕竟,他没有孟水蓝的追踪功夫,能遇见这样的高手对决,着实算好运了。

二楼的四名女子纷纷跃到地上,一字排开,虎视眈眈地盯着秋月白。

唐佳人本想开溜,但又不忍心丢下秋月白。不管怎么说,秋月白是因为她才和战苍穹动手的。万一两个人打着打着又势均力敌,不能分开,她也好收拾战苍穹身后那四名小妖精。

也不知是不是唐佳人的预感太强,秋月白和战苍穹真的又对了一掌。

唐佳人歪头,看了看那四名小妖精,见她们虽面露急切之色,却没有动手,好像在等着战苍穹的吩咐。唐佳人放下心,走到秋月白和战苍穹的中间,将手中的《百川秘闻》展开,一分为二,分别插入二人的胸口,而后一抬手,指向蹲在树上的孟天青,道:“一人给他三两银子,别忘了。”放下手,向春宵阁走去。

孟天青跳下树,跟在唐佳人身边,道:“给银子!”

唐佳人道:“找他俩要去。”

孟天青道:“是你买了我的秘闻,又不是他们。”

唐佳人直接转身,走向秋月白和战苍穹。

孟天青大惊,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干什么?!”

唐佳人道:“要银子。”

孟天青骂道:“找他们要银子,你疯了吧?”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了咧嘴。

孟天青心一颤,问:“你到底是谁?”

唐佳人留下两个字:“你猜”,同时赠送给孟天青一记拳头,撒腿就跑。

孟天青被打,心中的疑惑再次被撩拨起来,怒火中烧中撒腿就追。他们百川阁武功平平,但是…… 论起轻功,他们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打脸的是,唐佳人跑起来就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不但让人抓不住,且速度飞快。

孟天青有心较量,紧追不放。刚才,有个瞎子给人算命,他闲着无事,就蹲过去凑个热闹。那瞎子说他红鸾星动,給他乐够呛。结果,那瞎子又说,他的缘分落在两个字上,于是送他两个字让他回去参悟——月半。月半月半,合一块不就是一个胖字吗?他怎么就和胖子扯不开了呢?!不行,这一次,他非得逮到眼前这只胖老鸨,给她放些油不可!

秋月白和战苍穹齐齐收手,掏出*入胸口的半张秘刊,各自看了几眼后,分别一抖手,将半张秘刊平传给对方,继续看。

二人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自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因为道不同,便老死不相往来。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偶尔联手,也未尝不可。

看完秘刊后,二人直接将其碎成粉末。

二人没有言语,直接去追唐佳人和孟天青。

昨天,二人遭遇不休门女侠的威胁,今日这《百川秘闻》便出刊了,其内容简直惨不忍睹。为了阻止《百川秘闻》继续散播这种令人恨得牙痒痒的秘闻,找到百川阁在蒙西县的据点,十分重要。眼下,必须抓到那名售卖秘闻的男子。

再者,那胖女子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她明显认识他们二人,却敢出手戏弄,这其中的意思颇值得人玩味。

二人一言不发,直接开追。

秋月白和战苍穹都自诩高手,放眼整个江湖,除了那么一两个老家伙外,再无敌手。他们认为,追上前面二人,易如反掌。

事实,却是打脸的。

唐佳人也不飞檐走壁,只是迈着小胖腿死命地跑,旁人真就不容易追上她。

唐佳人自认为没想招惹秋月白和战苍穹,奈何他们却紧追着孟天青不放,致使唐佳人误会那二人在追自己。她暗道:难道他们看出我就是不休门女侠了?!这还了得。

唐佳人拼了命再次加快速度,一路奔向春宵阁。

第九十章:错过

唐佳人就像一只小奶猫,遇见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躲进老猫的怀中。既然休休说,他在春宵阁,就一定会在春宵阁等她。

唐佳人在即将到达春宵阁的时候,唐不休迈着悠哉的步伐,随同寒笑走向街的西边,拐入下一个路口,唐佳人则是从街的东边出现,拼命狂奔。

二个人,一人闲庭漫步,一人玩命奔跑,明明就在彼此的不远处,却偏偏看不见对方。错过了吗?谁知道。也许命运的交叉就在下一个回眸里。此刻,却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孟天青距离唐佳人只有三步远,秋月白和战苍穹距离孟天青也只有三步远。

三步之遥,那是生与死的界限。

唐佳人牟足劲儿,一头撞进了刚被拉开的大门里。

孟水蓝刚拉开大门,就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他想躲,奈何对方速度太快,竟以不可抵挡之势直接将他撞飞出去,狠狠地跌落到地上。实话,孟水蓝都没看见,撞自己的到底是何人。

孟水蓝以为,这也就到头了,还能怎样?不想,唐佳人非但不减速,还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向门里跃去。

一脚踩得呦,仿若泰山压顶。孟水蓝两眼一凸,嘴角一僵,呼吸一窒,胸口一紧…… 险些轮回了!

所幸,老天不会让一代阁主死得如此没有尊严。他又缓过来 一口气。

孟水蓝就像病痛缠身的人,哼哼了两声,颤巍巍地支起身,却被孟天青踩了一脚!正中胸口!

孟水蓝被踩得倒在地上,后脑勺磕碰到了青石上,发出咣地一声,听起来都痛。不过,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踩自己的是什么人,且知道即将踩自己的是什么人。

不!能!放!过!

就在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飞入门内,每人一脚踩孟水蓝胸口时,孟水蓝心中发狠,一把攥住二人的裤腿,死活不撒手,声嘶力竭地吼道:“还有没有人性?!”这一声,真是饱含血泪啊。

秋月白垂眸看向孟水蓝,表情冷漠,仿佛脚踩得不是人,而是一块砖。

战苍穹则是邪肆地一笑,道:“杀人灭口,有;人性,没有。”

孟水蓝立刻松开手,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二位先去忙吧,某身受重伤,便不起身相送了。”

秋月白一只脚踩在孟水蓝的胸口,不动。

战苍穹弯下腰,将胳膊搭在膝盖上,拍了拍手掌,看着孟水蓝,道:“不错,《百川秘闻》写得十分精彩。”

孟水蓝恨自己手欠,为何扯住二人的裤腿?他就老老实实挺尸不是很好吗?做一具敬业的尸体,也是不容易的。

孟水蓝被踩得胸骨嘎吱作响,好似随时都能碎裂开来。他道:“二位是不是高抬贵脚,容某起身说两句?”

秋月白道:“你何曾高抬贵手?”

战苍穹倒是抬起了脚,却是要踩孟水蓝的脸。这一脚下去,孟水蓝也就彻底变成大饼子脸了。

孟水蓝忙喊道:“某知道不休门主的所在!”

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收回脚。

战苍穹一把薅起孟水蓝,危险地问:“他在哪儿?”

孟水蓝掏出一只毛笔,用毛笔尖轻轻扫了扫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松开孟水蓝。

孟水蓝转动着毛笔,一副商人的市侩嘴脸,笑吟吟地道:“这个消息,价值千金。”

战苍穹霸气道:“你的命,可值千金?”

孟水蓝向后退去。

秋月白的动作十分快,直接堵住了孟水蓝的退路。

孟水蓝道:“某的性命,最多价值五十两。二位,消息不等人,价高者得。”一抖手,拿出一只最新的烽火鸟。

孟水蓝制作的烽火鸟,是一张折叠好的蓝色小纸片。

对于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旁人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当然,不会永远没有办法。只是眼前时间紧迫,不容分散精力。

秋月白直接道:“我出五百两。想必,战宫主也想知道不休门主的所在。”

战苍穹道:“自然!”言罢,与秋月白同时飞出银票。

百川阁的消息历来准确,也算是金字招牌。且,秋月白和战苍穹不认为孟水蓝敢忽悠他们。除非,百川阁想被灭门。

孟水蓝甩出烽火鸟,收了银票。

战苍穹接住烽火鸟,打开,秋月白也光明正大地扫了一眼。

第一只烽火鸟上写着:被东锦衣卫带走。

一个呼吸后,烽火鸟燃起蓝色的火苗,华为灰烬,消失在战苍穹的手指尖。

孟水蓝一抖手,又拿出一只烽火鸟,道:“六王爷的下落,有谁想知道?一千两。”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飞出银票。对他而言,拿到“六王爷”手上的黄色烽火鸟,尤为重要。

孟水蓝收了银票,勾唇一笑,消失在了春宵阁。

战苍穹对六王爷并不感兴趣,但见秋月白如此行事,心思一动,也想插一脚,于是对秋月白道:“这个消息,本座与你同买。”

秋月白道:“一千两。”

战苍穹眸光不善,道:“坐地起价?”

秋月白道:“你买我卖,有何不可?”

战苍穹掏出银票,拍向秋月白的胸口。

秋月白单手接下,送入袖口,这才打开第二只烽火鸟,快速看了一眼。

战苍穹探头,也看了一眼。

但见第二只烽火鸟上写着:与东锦衣卫一起。

战苍穹觉得,这一千两花得有些冤枉。

第二只烽火鸟在秋月白的手指尖燃烧成灰烬,有股子嘲讽的味道。

秋月白不再去抓孟水蓝,直接转身离去。

战苍穹道:“秋城主如此关心六王爷的去向,莫不是要投靠朝廷吧?”

秋月白站定,回身,冷冷地瞥了战苍穹一眼,道:“战宫主花费一千两买六王爷的所在,可是相当朝廷鹰犬?”

战苍穹走到秋月白面前,靠近他,耳语道:“旁人只道秋城主冷若冰霜、不善言辞,有谁知,秋城主不但牙尖嘴利,且耍得一手好剑。有多少枯骨被算在本座的头上,却都要感谢秋城主送他们去轮回。”

秋月白冷冷地道:“大道无常,合为公。”言罢,直接离去。

第九十一章:节哀吧,小菊花

春宵阁里,唐佳人一路狂奔到后院,孟天青紧追不舍。

唐佳人跑过塌方的凉亭,跃起,手抚柱子,转了个圈,一脚踢飞了紧随身后的孟天青。

孟天青脸朝下,跌向塌方的凉亭里。他心中警铃大作,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空中翻个身,十分睿智地保住了脸。不想,稻草下,竟立着一截手指头粗细的小木桩。孟天青刚要为自己的机智喝彩,便跌在了小木桩上,正中菊花。

孟天青的惨叫声,振得春宵阁都跟着颤了三颤。

孟水蓝本已经跑远,却又一头扎了回来。这个弟弟每天作死,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但却绝对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他。且让孟天青死他手上吧,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唐佳人抖了抖,探头看了孟天青一眼,觉得他那能令女子受孕的地方,可能…… 要废了。此想法,她是参照《残菊欢》总结出的经验之谈。虽然…… 咳…… 虽然她想不明白,那个用来拉粑粑的地方,怎么会令女子受孕。然,大长老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弄错的。此事有关唐门是否后继有人,容不得一点马虎。想到大长老的嘱托,唐佳人深感惭愧。她这一路将自己吃成了大胖子,着实有些不美,想要找强壮男人借种一用,怕是…… 得用强的!

孟天青痛苦的呻-吟声拉回了唐佳人四处乱飘的思想。她看向凄惨无比的孟天青,终是心生不忍,靠近孟天青,道:“你……节哀啊。”

孟天青感觉到了森森的嘲讽之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厥过去。

孟天青伸出手,指着唐佳人,颤啊颤地道:“你…… 倒底是谁?!”

唐佳人直接扯下孟天青脸上的面具,咧嘴一笑,送出格外恨人的两个字:“你猜。”

孟天青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耍了。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却压根想不明白对方是谁。他明明觉得,对方就是“六王爷”,却拿不出任何有利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因为,若眼前女子就是“六王爷”,那昨晚暴打他一顿的疯婆子,又他娘地是谁?

孟天青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受到有史以来最残酷的鞭打,好想喝鹤顶红啊。

自从认识了“六王爷”,他的人生就变得和悲催有关。一想到那根戳进菊花里的东西,他就……好恨!

他试着挪动身体,想要扯掉那一小截木桩,然…… 令人绝望的是,那一小木头桩还连着横梁,貌似十分牢固,撼动不得。他要如何在不撕裂自己的前提下,脱身离开?好难!

孟天青毕竟年轻,气得狠了,竟哇地一声哭了。

他长得本就水灵,这么一哭,还真就越发水灵了。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挺俏的鼻头微红,饱满的唇瓣轻颤,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将挂了彩的脸颊滋润得流光潋滟,致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祈求垂怜的味道,令人心生异样,心思发痒。

只此一眼,便让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过分了。

孟水蓝坐在树干上,垂眸看着这一出闹剧,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其一,他觉得,眼前这位扮相好似老鸨子的胖女子,很像假王爷。其二,孟天青竟然哭了!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懂?

孟水蓝虽不知道那胖女子到底对孟水蓝做了什么,但他确实十分清楚一点,孟水蓝看似娇滴滴、水灵灵的像个大姑娘,但其心性却不是爱哭的小孩。他本想在孟水蓝没事儿后离开,但此刻,他来了浓厚的兴趣,决定看下去。

唐佳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人,只能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一粒青枣,塞进孟天青的嘴里,而后挤出两个字:“别哭。”

孟天青瞪了瞪眼睛,哭得更狠了。

唐佳人有些怕了孟天青,忙转过身,背对着他。

孟水蓝将手伸入胸口,也摸出了一粒青枣。同样的品相,想必也是同样的味道。孟水蓝觉得,他似乎挖到了一个天大的新闻!只是…… 心中尚有疑惑。

老鸨荷姑端着餐盘风风火火地赶来,不悦地喊道:“哎哎哎,这是要干嘛呢?这大清早的夫人找谁?”探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孟天青一眼,眼睛瞬间一亮,划过异彩,暗道这个好苗子啊!

唐佳人看向老鸨,眼睛也是一亮,立刻激动地问:“唐不休呢?”按照唐佳人的想法,像唐不休那么拉风的人物,到哪里都应该有人知道。既然他说自己在春宵阁,那么老鸨一定知道他在哪儿。

老鸨上下打量唐佳人一眼,愣是没看出这位就是昨天那位惨不忍睹的不休门女侠。眼前这位,简直就是富贵人家的胖娘子啊。瞧这张脸,那就是一个超大的白面馒头;瞧这红通通的脸蛋,那就是一大红苹果;瞧这通身的金光灿灿,差点儿闪瞎了她的双眼。

老鸨谨慎地询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找不休门主有何事?”

唐佳人一把攥住老鸨的左手手腕,激动道:“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老鸨的左手尾指刚被她自己切断,这会儿虽缠着帕子,却痛得撕心裂肺。唐佳人虽没攥在她的伤口处,但她的心仍旧提溜了起来,生怕伤上加伤。

老鸨荷姑一边往回收手,一边喝道:“夫人放开。”

唐佳人固执道:“不放!”

老鸨怒道:“放开!”

唐佳人摇头道:“不放。”

老鸨吼道:“放开!”

唐佳人皱眉,道:“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我都说了两遍不放了。”靠近老鸨,张大嘴,喊道,“唐不休人呢?!他人在哪儿?”

老鸨只觉得头皮发麻,青筋乱蹦跶,好像掐死眼前这个死肥婆!她心生恶念,直接道:“好好好,奴家这就告诉夫人。那不休门主伤了六王爷,被六王爷带走了。”

唐佳人喝道:“胡说!”

老鸨荷姑假笑道:“怎么就胡说了?”用下巴点了点那凉亭,“瞧见没,那凉亭就是被不休门门主弄坏的。你若想寻他呀,就得去找锦衣卫。你在奴家这里闹,没用!”

唐佳人觉得,老鸨子在骗她。昨晚,那群锦衣卫还将她当成王爷追着跑,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出了一个六王爷?难道是端木焱来了?不可能吧?

唐佳人紧紧攥着老鸨的手腕,问:“你且说说,那六王爷长什么样儿?”

老鸨真是不耐烦了,于是直接道:“王爷自然生得威武不凡。起来起来,别再扯着奴家不放。”

唐佳人手劲儿很大,攥着老鸨不放,固执得令人头疼。老鸨的断指处流出血,染红了唐佳人的袖子。

老鸨眼睛一转,道:“夫人也应知道,没有白打听的消息。这样吧,你若真想知道不休门主在哪儿,还需打点一二。”

唐佳人问道:“打哪儿?”

老鸨得意道:“自然是奴家。”

唐佳人松开了老鸨,直接给她一记眼炮。

老鸨嗷呜一声惨叫,手中端着的盘子碗筷也发出碰撞声。

唐佳人问:“还要吗?”

老鸨摇头,忙道:“不要了不要了。”

唐佳人皱眉道:“你让我打点一二,我才打了一,怕是不够真诚,不如补上二。”

老鸨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也没看见救场的人,这才陪笑道:“夫人太见外了,一下足矣。”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手腕,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人在哪里了吧?”

老鸨苦哈哈地道:“夫人真是难为死奴家了。有些话,奴说了是要掉脑袋的。就算夫人打死奴家,奴家也不敢啊。”

唐佳人点了点头,撸起袖子,认真道:“你也别为难了,还是让我打死你吧,省心。”

孟天青忍着痛,咬着牙,四肢顶地,托起身体,以极其高难度的动作,将自己从木桩上拔起,心中恶狠狠地道:等我爬起来,你就死定了!

老鸨子荷姑见有打手围过来,直接变脸,摔了托盘,吼道:“来人啊,给我打!”

碗碟落在地上,碎成几片,碗里装着的一截小拇指滚入了唐佳人的视线。

唐佳人的身子晃了晃,孟天青吓得不敢呼吸,生怕她砸向自己。

唐佳人觉得眼前发黑,她也怕自己会突然昏厥,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结果,却看见了袖子上的血。这一下,正中靶心。

唐佳人直接后仰,砸向孟天青,将他又砸回到木头桩上。

孟天青瞪大眼睛,仰望天空,心中灰蒙蒙一片,久久回荡着两个字——想死。

老鸨垂眸看着二人,鄙夷地一笑,狠辣道:“还以为是个硬茬儿,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呸!”弯腰捡起自己的断指,塞进袖兜里,这才吩咐道,“统统关起来!”

打手们抬起唐佳人和孟天青,关进用来*新人的房间里,上锁,离开。

老鸨荷姑妞着腰身去拜见华粉墨,请他拿个主意。老鸨不敢擅作主张,毕竟唐佳人是来寻不休老祖的,万一有什么渊源在里面,她扛不起。

第九十二章:调呀教

*房里,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木床。木床下,扔着一捆儿麻绳。木床上,躺着孟天青和唐佳人,有些挤。屋内只有一张圆桌,上面摆着一壶酒水和一只皮鞭,以及一根细长的钢针。因为窗户被木头条钉死了,所以屋内的光线显得十分昏暗,容易突破人的心房。

孟天青躺在床上,缓缓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唐佳人,越看越觉得她的五官十分熟悉。

他咬牙从床上爬起身,用手指在唐佳人的脸上划拉了几下,却只是将两团脸红蹭得乱七八糟。 他用袖子使劲儿蹭了蹭唐佳人的脸,终是将那团红蹭掉。

孟天青愣了愣,眸光里悄然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他干脆夹着屁股,抬起一跳腿,跨过唐佳人,骑在她的身上,动手扯掉她满头的金发簪,放出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

这是谁?明明就是“六王爷”!

如果这还能认错,孟天青觉得自己就可以去喝二两鹤顶红了!

他怒火中烧,心口起伏,气得手指颤抖,咬牙道:“你个死胖子!”一把撕开唐佳人的衣衫,想看看她在胸口放了什么来欺骗自己。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

孟天青躲闪不及,被磕了下巴不说,两条腿还被强行分开,整个人跌落在了唐佳人的身上,撕裂般的痛令他发出一声惨叫:“啊!”

唐佳人伸出胖手捂住孟天青的嘴巴,制止了他的嚎叫,小声呵斥道:“别喊!”

孟天青点头,闭上嘴。

唐佳人放下手,低头看了看自己敞开的外衫,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向孟天青的眼神变得不太善良了。

孟天青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问:“王爷,您…… 您打扮成这样,为何?”

唐佳人粗着嗓子简单扼要地回道:“机密。”转而问,“你骑我身上干什么?”

孟天青的眼睛转了转,回道:“亲密。”

唐佳人一个胳膊挥开孟天青,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裙,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

孟天青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蹿上脑门。他咬牙下了床,围在唐佳人身边转了半个圈,而后试探道:“昨晚看见一个人,也穿着女装,与王爷有几分相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王爷您看。就是因为那女子与王爷有几分相似,她打我,我都没回手。”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了咧嘴,笑得孟天青心惊肉跳。别看孟水蓝是他亲哥,他却从来不惧他,但“六王爷”不同。“六王爷”给他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孟天青有心弄死“六王爷”,却又惧怕他的能力,所以只能先陪着小心,见机行事。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违心地赞美道:“王爷这身装扮,骗过了天青,相比从这里走出去,旁人也认不出。王爷真是英明睿智。”

唐佳人又是咧嘴一笑。

孟天青转开头,暗道:太他娘地吓人了!口中却道:“王爷您渴不渴?饿不饿?”他夹着屁股在屋子转悠了一圈,假装寻找吃食,却是将一根细长的钢针收入袖口,而后端起一壶酒,晃了晃,眼中划过恶毒,装出满眼喜悦地转身,对唐佳人道,“这里有酒,王爷先喝几杯?”

唐佳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闻到酒香,立刻点头应道:“好。”

孟天青将酒壶递给唐佳人,唐佳人接过,直接对着酒壶嘴咕噜噜地喝下大半壶,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孟天青觉得渴,也想喝两口,但却深知妓院里的酒水不干净,没准儿放了魅药。他忍着口渴,看着唐佳人豪饮,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唐佳人喝了两口后,放下酒壶,伸手推了推门。

孟天青试探地问:“王爷?”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笑道:“没事儿。”

唐佳人继续在屋里转悠,又推了推窗。

孟天青又喊道:“王爷?”

唐佳人再次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问:“王爷,热吗?”

唐佳人摇了摇头,继续转悠,推了推墙。

孟天青看向酒壶,暗道:难道酒是干净的?

他吞咽了两口口水,终是忍不住,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异样。他又灌了两口,解了解渴。还想再喝,却没有了。

孟天青放下酒壶,用手指夹着钢针,走向唐佳人,询问道:“王爷为何要寻不休门门主?可是想让他帮忙逃离此地?”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天青,咧嘴一笑,道:“你猜。”

孟天青道:“王爷心思,旁人如何能猜透?王爷这声音忽男忽女,真是神奇,可是学过变声?”

唐佳人转回头,又走回到门前。

孟天青尾随而至,道:“王爷可想到出去之法?”扬起手中长针,对准了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突然转过身,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提着针的手僵在半空中。

唐佳人问:“你是要给本王缝补衣衫吗?”

孟天青尴尬的一笑,道:“是…… 吧。”

唐佳人迷眼一笑,人畜无害。

孟天青打了个冷战,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向前逼近一步。

孟天青又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继续逼近,直到将孟天青逼到床边,跌坐到床上,嗷呜一声,就要弹起。

唐佳人一把按住孟天青,道:“好生坐着,不要动。”

孟天青痛得冷汗留下,倒吸着凉气道:“王爷面前,我可不敢托大。还是…… 站着吧。”

唐佳人直接点了孟天青的穴道。

孟天青瞪大眼睛,问:“你…… 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将手伸入怀中,道:“想送你一样东西。”

孟天青感觉不妙,假笑道:“不…… 不用了。怎能劳王爷破费呢?”

唐佳人拿出威武豹,在孟天青的眼前晃悠着。

孟天青只觉得头皮一炸,忍不住喝道:“你从哪儿得到的威武豹?”

唐佳人眯眼笑道:“你猜。”

孟天青恼羞成怒,直接开口骂道:“猜你娘个猜!呜…… ”

唐佳人直接将威武豹塞进了孟天青的嘴里。

第九十三章:极致的痛与欢愉

孟天青惊恐万分,生怕一不小心将威武爆咬碎,将自己炸得面无全非。

唐佳人找出麻绳,将孟天青捆好,倒吊在房梁上,而后一边用后屁股撞着墙面,一边用手推着他荡来荡去。

孟天青真想千刀万剐了“六王爷”!他那样对他,害他一次次爆开菊花,难道还不行他报复?如今,他报复不成,还被倒吊在房梁上,像玩物一样任由“六王爷”施为。心中如何能不恨啊?!

孟天青的眼睛瞪红了,面部肌肉绷紧了,却不敢张口骂人,因为…… 唐佳人扯了裙摆,缠在了他的嘴上。他若开口骂人,定会咬破威武豹,将自己炸得面目全非。好…… 恨…… 呐……

房顶,掀开的瓦片中,露出孟水蓝的那张脸。他将屋内的一切都看在眼中。那叫一个心口怒火烧啊烧的,某个不言说的位置痛啊痛。他真想冲下房去,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假王爷真女人打成不休门女侠的样子。现在看来,昨天那不休门女侠就是六王爷易容的!亏他自诩火眼金睛,竟没发现此妖孽就在眼前。好恨呐…… 好悔啊…… 好想自戳双目啊……

所谓的苦大仇深都不如大仇得报来得痛快!孟水蓝磨刀霍霍,准备下手了。

房间里,孟天青觉得,昨晚揍他的疯婆子一定是不休门女侠。至于眼前这个死胖子,自然就是六王爷无疑。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二者是同一人。但前者的脸已经毁成那样,绝对不可能在一夜间恢复如初。除非…… 易容!

所以,这两个人一定是同一个一人,且都来自不休门。

试想,他惊才绝艳一小飞龙,谁会忍心对他下如此重手?除了六王爷,谁人能辣手摧草?

老天呀,为何让他遇见六王爷,这不是作孽吗?!

至于……六王爷为何刚开始对他那么好,后又如此恶劣,他猜,一定是因爱不得!瞧瞧,因为得不到,六王爷的心性都扭曲了,竟然扮起了女人。不过,话说回来,面对那些杀手的追杀,扮成女人确实安全很多。

孟天青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竟然能观察入微,但同时他也十分唾弃自己,竟然总栽在死胖子的手里。难道说,六王爷就是他克星?呜……太伤自尊了。

随着越荡越高,孟天青的脸对着“六王爷”的双腿间,那是道不尽的侮辱;他的后脑勺几乎都要撞在墙面上,那是无法形容的死亡威胁。

孟天青毁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应该给六王爷威武豹,放他一马。就应该让他被乱刀砍死,变成一坨坨的肥肉。

孟天青的神经绷得如同满弓,身体更是敏感得不像话。他越是紧张,心跳就会越快,身体也会变得越发滚烫。那些勒在他身上的粗麻绳,不停刺激着他的肌肤,令他的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尤其是,某个私密的地方,竟直挺挺地抬起了头。

这时,他才意识,酒里有问题!

孟天青又想哭了。为啥死胖子喝了加料的酒什么反应都没有,为什么他喝后反应这么大?咋地,是因为体型的原因?

在濒临死亡和酒水药效的双重刺激下,孟天青的心里和生理都发生了不可言明的变化?

他瞪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恨恨地望着“六王爷”,心里想着如何虐杀他,也同时渴望着他靠过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莫名戳到了他那不为人知的兴奋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就连连脚趾头都卷六起来。

他看向唐佳人的目光,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小兽,既害怕人类的靠近,又渴望人类将自己抱进怀里,用那只柔软的小胖手,好生安抚。

唐佳人见孟天青还敢瞪自己,干脆捡起钢针,竖起,将锋利的尖对准了孟天青的头。而后,再次用力推起孟天青,让他高高荡起,在一去一回间,撞向自己手中的钢针。

如此直接面对死亡的恐惧,令孟天青头皮发炸,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唐佳人在孟天青即将撞到钢针的时候,放下针,饶了他。

孟天青却是在如此简单粗暴有力的死亡游戏中,一头撞在了唐佳人的腹部,身子一抖,泻了。坏的是,太丢脸,他想和“六王爷”对饮四两鹤顶红;好的是,穴道冲开了,他的手指能动了。

唐佳人靠近孟天青,嗅了嗅鼻子,粗着嗓子问道:“你不是吓尿了吧?”

孟天青抬起眼,望着唐佳人,未语泪先流。他好想一口一口咬死眼前这个死胖子!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能够如此缺德?那是尿吗?是尿吗?!千刀万剐的死胖子!

房顶,孟水蓝目露震惊之色。他想不到,假王爷整治人的手段如此了得。明明不见血腥残忍,却偏生能踩在人承受的底线上。

他知道,在一些见不得的地方,有这样一种玩法。被玩者会亲自培养出一些人,对自己施暴,而后…… 为了掩盖真相,施暴者往往都会长眠于地下。当然,也有那手法极其高端的人,会被留下继续充当施暴者。只不过,他们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直到…… 手段用尽。说来要笑的是,被施暴者,无一不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有些妓院,为了满足不同客人的需要,也暗地里培养施暴者。只不过,谁都不希望成为施暴者,因为…… 他们挥动鞭子的同时,鞭打得却是自己的生命。有今天,无明日。

孟水蓝胡思乱想的功夫,只觉得一阵摇晃。

原来,唐佳人在孟天青那双饱含恨意怒火却显得格外幽怨乞怜的双眼中,又用屁股顶了一下墙面。墙面虽然没有塌陷,但却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尘土纷纷扬扬飘散在空中,挺呛人。

孟天青打了个喷嚏,鼓出一个大屁涕泡。

唐佳人乐不可支,继续粗着嗓子道:“鼻涕泡!”捏着钢针戳了一下孟天青的鼻涕泡。

鼻涕泡碎裂,孟天青在微愣过后,疯了般嘶吼道:“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第九十四章:宝宝心里苦

孟天青那生发自肺腑的嘶吼被布条束缚在了喉咙里,有些模糊不清,却饱含血泪、道不尽的心酸、书不完的爱恨情仇啊。哦,不,没有爱,他与唐佳人之间,只有恨!赤-裸-裸的恨!

然,最为恐怖的是,孟天青的嘶吼,唐佳人还真就听明白了。

这只由蔫坏逐渐发展向魔女的毒蘑菇,打了个喷嚏,嘀咕道:“老子才不要和你同归于尽呢。你再吼两声,就能去阎王那里报到了。阎王要死问你咋死的,你就说,尿裤子了,没脸见人了,一心求死。”扫了眼孟天青的裤裆,见那里渐渐湿了,满眼嫌恶地转开头,嘟囔道,“真不禁吓。”

孟天青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宝宝心里苦,谁知道啊?!这世道太可怕了。

房顶,孟水蓝第一次同情自己的亲弟弟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曾经遭过得罪,又觉得孟天青这惨烈的样子绝对堪比享受。最起码,他那小弟弟还抖擞得起来。思及此,孟水蓝真是想要一口口咬死下面那个死胖子!你装什么不好,非要装成男人?装成男人也就罢了,你还非要装成六王爷?装成六王爷也就罢了,你还用一把银针戳他小弟弟?!太!残!忍!

屋内,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腰身,语重心长地道:“过去的事儿就算了,本王也不和你计较。你尿尿这个味儿不对劲,应该多泡泡冷水澡。”休休也是这样,泡泡冷水澡就好。

孟天青没觉得“六王爷”在关怀他,反而觉得自己被抽了几巴掌。因为,“六王爷”的话明显在埋汰他!他被绑着都能交代了,这得是多贱啊!

孟天青闭上眼,任由眼泪流。暗道:这次丢人真是丢大发了。好想喝半斤鹤顶红。

唐佳人耳朵尖,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好像来了不少人。她当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直接照着墙面撞去!

在孟天青的目瞪口呆中,唐佳人破墙而出,飞奔离去。

孟天青倒挂在房顶,看着房门被打开,华粉墨和老鸨荷姑相继走了进来。

孟水蓝很想去追唐佳人,却放心不下孟天青,唯有趴在房顶,伺机而动。

屋内,华粉墨看了眼孟天青,又扫了眼仍旧漂浮着灰土的墙洞,挥了挥衣袖,娇媚地一笑,道:“妈妈得让人补墙了。”

老鸨陪笑道:“是啊是啊。”给门外之人使了个眼神,立刻有人追了出去。

华粉墨走到孟天青面前,用扇子顶了顶孟天青的肚子,道:“这是怎么个玩法儿?看起来真心不错。”

孟天青再次晃悠起来,十分想吐。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呵呵一笑,刚要说话,听到腰间荷包里传出铃铛震动的声音,便一边向外走,一边对老鸨道:“妈妈有福了,这可是难得的俊哥儿,还需用心*,没准儿能得贵人一个好儿。”

老鸨的眼睛一亮,立刻笑盈盈地应道:“哎呦,那可就托华爷的福喽。”

华粉墨离开,老鸨组织人放下孟天青,而后将大手们赶到门外候着。

她怕孟天青跑了,只取下缠在他嘴巴上的布条,却不将他松绑:“这位小哥儿的模样真是水灵俊俏。啧啧…… 瞧瞧这肌肤,真是比奴家这里最红的姑娘都更胜一筹。”伸出手,就要摸孟天青的脸。

孟天青作势要吐,吓得老鸨赶快收回魔爪。

孟天青用手指在衣袖上轻轻一扫,竟捻出一只小巧的刀片。他在不动声色中用刀片割着身上的麻绳。

老鸨笑道:“哎呦,这还有点儿脾气呢。”嗅了嗅鼻子,视线下滑,落在孟天青的双腿间,调笑道,“哥儿与那胖夫人是何关系?玩得倒是开。就不知,尽兴否?”

孟天青瞪眼不语。

老鸨拿腔作势地道:“奴家问你话,你最好回答。奴家这春宵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起个把人来,旁人还是真找不到。”突然目露凶光,阴狠地一笑,“这位哥儿,你且说说,你与那胖夫人为何来春宵阁?你们与那不休门门主又是何等关系?你若不说,奴家只好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手段,也让你知道,被一小截木桩开了后门的滋味,绝对算得上是温柔体贴。 ”

孟天青突然抬起双脚,恨恨踹向老鸨。

“啊!”老鸨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听见动静的打手们纷纷冲进屋里。

孟天青用力吐出口中的威武豹,使其袭向一位打手的胸口。按照他的估计,威武豹应该炸开,逼退众人,而他则需挣开捆绑,乘乱逃走。

可惜,预估错误。

威武豹被他的口水润湿,变得有些弹性,竟在撞击后滚落地上。

老鸨等人的视线随着那颗威武豹滚动一会儿后,同时抬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如果威武豹炸开,他脱身离开,一切都好说。如今,他不但被困于此,还丑态百出,当真是……要了百川阁二阁主的命啊!

被威武豹袭击胸口的打手哈哈一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暗器,不过是颗小黑球。”为突显自己的厉害,他一脚踩在了威武豹上。

威武豹炸开的轰鸣声,伴随着老鸨嘶吼着的“不要”,打手们被掀翻在地,头中一阵眩晕啊。

遥想唐佳人口咬威武豹,被炸得满脸开裂。今日见识到威武豹的威力,还真得庆幸唐佳人脸皮肉后。若是一般纤细女子,飞得被炸碎了不可。

房顶,孟水蓝去追唐佳人,却不见她踪影。

屋内,孟天青挣开麻绳,在一片白烟蒙蒙中向着“六王爷”撞出的墙洞玩命跑去。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若被抓住,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是百川阁的二阁主。等待他的下场,便是任人蹂躏。一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就恨得咬牙切齿,暗自发誓,一定要让“六王爷”尝尝这种滋味!

此仇不报,就咒他一辈子都给那死胖子当女人使!

思及此,菊花一紧、一痛。

孟水蓝在心里哀嚎道:老天爷,能不能换个誓言?那种罪,他受不得啊!

第九十五章:落入美男浴池中

唐佳人甩开老鸨派来的人,独自一个人,披头散发地溜达在街上。那样子,像极了被蹂-躏的少妇。路人纷纷避开她,且暗自猜测,到底是谁有如此重的口味?

街道很繁华,热闹不是一点点。周围各种各样的小吃飘散着香味,就像一只只勾人的小手,试图拉住唐佳人的步伐。然,她却视若无睹。

她想休休了。

明明没受什么委屈,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许是经历了一些事、一些人,感觉并不好。她只不过假扮了六王爷而已,为何要承受那么多人的追杀?她只不过是帮助孟天青取出小萝卜,为何被炸得面目全非?若非自己厉害,复原能力超强,这一辈子怕是只能当鬼了。

休休……

休休……

休休说他在春宵阁,怎么就不见了呢?明明说好的,为什么又变卦了呢?

唐佳人心里难受,突然调转方向,牟足劲儿向春宵阁跑去。

她就像一只灵巧的胖猴子,几下蹿到春宵阁的最高处,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休休!休休!”

一声声的休休,在空气中震荡开来。

所有听见的人都抬起头看向唐佳人。

打手们逗乐地暗道:哎呦,她还敢来?!

老鸨惊讶地暗道:休休,唐不休?难道说,这位是唐不休的夫人?

孟天青恨恨地暗道:死胖子,你死定了!

西锦衣卫的杜英超惊喜地暗道:六王爷!哎呦,怎么还穿上了女装?辣眼睛了!声音…… 也变得女气。刺耳朵!不过心中真是好生欢喜呀。终于找到六王爷了!哈哈哈哈……

孟水蓝推开窗,看向唐佳人,咬牙暗道:好啊,终于等到你了,死胖子!

房屋内,水汽萦绕中,华粉墨画着浓妆,披散着长发,像一只勾魂夺魄的美人鱼,静静坐在可容四人的精美浴池里。他抬起头,看向房顶,眸子一缩。

屋外,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统统向着唐佳人的方向扑去。那份热闹,十分罕见。

老鸨最先发难,让打手们去抓唐佳人。

唐佳人也不跑,稳稳占据房檐上,谁爬上来,她就踢谁下去,毫不腿软。

西锦衣卫的杜英超带人围上来,口中高喊着:“保护王爷!”

华粉墨伸出好似女子般修长秀美的手指,从放在手边的竹筒里缓缓抽出一根细弱牛毛的毒针,抬头看向房顶。那里,有浮灰震动而下。

孟水蓝收起小巧的弓弩,勾唇看着唐佳人。既然还有人当她是六王爷,自己何必让手沾血?借刀杀人,才是极好的。这样,他既不用得罪不休门门主,还能报仇雪恨,何乐不为?

孟天青夹着屁股,挪动长腿,咬着牙,艰难地走了。他必须寻个药馆,处理一下那不可言明的伤口了。至于报仇雪恨,十天不晚。十年,他等不起。

杜英超爬上房檐,激动道:“六王爷,您可吓死卑职了。”

唐佳人看见杜英超,立刻拿出架势,询问道:“你们可曾抓了唐不休?!”

杜英超回道:“没有,绝对没有。属下一直在寻王爷,哪里有时间抓人玩。”

唐佳人不死心,又问:“东锦衣卫呢?”

杜英超回道:“属下刚才还与他们走了个正面,也没见到押解什么犯人。还请王爷下来,让卑职护送王爷回宫。”

实则,杜英超看见得是寒笑,而寒笑怕世人知道六王爷喜好男色,所以带着唐不休做上了马车。

唐佳人一听回宫,哪里肯?她本就是假货,进宫不得砍脑袋啊?当即道:“老子不回宫,老子就要在春宵阁呆着!”

嘶…… “六王爷”好霸气啊!如果豪情壮志真是令人敬仰。

杜英超为难道:“王爷好歹先回宫一趟,再出来玩。卑职不能置王爷于危险之地。”

唐佳人怒道:“你是王爷,还是老子是?你给本王退下去!”

杜英超无法,只能退到地面上去,仰头求道:“王爷,回宫吧。”

唐佳人怒道:“老子说不回就不回!老子要找休休,唐不休!你再唠叨,老子就发飙了!”一跺脚,房瓦碎裂,唐佳人直接从房檐上掉落到,砸进了华粉墨的浴桶里,激起大片水花。

唐佳人有些恐水,乍入水中时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慌乱。她不停地蹬腿,胡乱抓着,直到抓住某物,才借力稳住身体,破水而出,与华粉墨面对面。

唐佳人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唏嘘道:“吓死我了。”

华粉墨定睛看着唐佳人,用沙哑的嗓子冷声道:“松手。”

唐佳人惊魂未定,点了点头,却并未松开手,口中还不忘感激道:“幸好攥住你了,不然得淹死我。”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了又抖,终是妩媚地一笑,道:“水不深。”

唐佳人感觉了一下,这才松开手,道:“没抓伤你吧?”

华粉墨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唐佳人探头向水里看去。

华粉墨一拍水。水生波纹,模糊了水下的景色。

唐佳人抬头看向华粉墨,道:“你站起来,我看看。”

华粉墨发誓,能将不要脸这种事儿说得如此坦荡之人,面前之人若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华粉墨笑得越发妩媚妖娆,柔声道:“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唐佳人问:“你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华粉墨反问:“你当粉墨是男人还是女人?”

唐佳人道:“男人…… ”华粉墨刚要笑,唐佳人又加了一个字“吧?”

如此不确定。

华粉墨的笑容微僵,又恢复成那种令人忘记呼吸的魅惑笑容,靠近唐佳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魅惑道:“若分不清,何不好好儿摸摸,仔细看看。”另一只手捏着毒针,就要刺入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的心跳加快,突然打个喷嚏,磕在了华粉墨的额头上,发出咣地一声。

华粉墨吃痛,又听见外面的动静,干脆收起毒针,调笑道:“好生粗鲁。”

门口,杜英超带着人撞开门,大声吼道:“保护王爷!”

华粉墨一把抓过衣袍,站起身,一脚踩在唐佳人的脸上,迫使她转开头,同时裹上衣袍,不让自己春光外泄。

杜英超带人冲进屋里时,看见得便是一副奢靡的画面。

第九十六章:粉墨真容

阳光透过破裂的屋顶,直接洒落在华粉墨和“六王爷”的身上。

宽松的暗红色外袍拢在华粉墨那白皙纤细的身体上,于腰身处系着一根黑色腰带。华粉墨的身体微微后仰,一只脚抬起,踩在“六王爷”的脸上。光束洒落在华粉墨的肩膀、大腿,脚趾上,泛起一层诱人的光泽,惊艳了岁月。有水珠从他的下颚处滑落,好似一滴香浓的酒,滴落人心,荡开艳色。

杜英超明明只看到华粉墨的一小部分侧脸,却也觉得口干舌燥。

“六王爷”则是披头散发地抱着华粉墨的一只脚,在亲。

如此景象,真是既香艳又诡异,却是实打实的令人呼吸一窒。

杜英超自以为知道“六王爷”的喜好,立刻带人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唐佳人将华粉墨的脚拔开,用水使劲儿抹了一把嘴,唾道:“你有脚皮!”

华粉墨低下头,看向唐佳人,伸手挑起她的外衣,向里面扫了一眼,用魅惑的语调道:“你有胸。”

唐佳人没太当自己是个女人,所以直到听见“你有胸”三个字,才反应过来,自己养了多年的小猪仔被人看到了!她恼羞成怒,一拳头砸向华粉墨。

华粉墨攥住唐佳人的拳头,与她在水池里扭打起来。

华粉墨道:“六王爷有胸,真是闻所未闻。”

唐佳人不甘示弱,道:“女儿貌,男儿身,今日得见。”

华粉墨将唐佳人按入水中,道:“不如我现在叫来锦衣卫,让他们看看王爷真容。”

唐佳人将华粉墨拖入浴水中,狠狠抱住,扬起头,用力呼吸一口,吼道:“老子也要喊,让他们知道,谁要刺杀老子!”

华粉墨用双腿盘住唐佳人的腰身,再次将唐佳人按入水中。

唐佳人干脆掐着华粉墨的腰肢,站起身,羞恼地吼道:“啊!”

华粉墨因为痛,也喊道:“啊!”

门外,杜英超立刻带人冲进房门。

这一幕,他真是至死都不能忘。

华粉墨像条美女蛇般,张开两条又长又白的大腿,紧紧盘在“六王爷”的腰身上。“六王爷”则是紧紧钳着华粉墨的腰身,忘情地吼着。

这一刻,杜英超竟然觉得,“六王爷”穿着女装毫无违和感。看看人间华粉墨,虽穿着男装,但却好似勾魂夺魄的美女。而自家王爷,虽穿着女装,也胖得看不见喉结,还顶着两个假*,但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是个纯爷们。

华粉墨和唐佳人同时瞪向杜英超,杜英超再次带人退了出去。

华粉墨对唐佳人道:“放手。”

唐佳人同时道:“松腿。”

二人互相较劲儿,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唐佳人直接动手,挠华粉墨的痒痒。

华粉墨一直以为自己不怕痒,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忍了又忍,压根就忍不住,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底,直接松开大长腿,从唐佳人的身上跌落到池子里去。衣衫全湿。

唐佳人坐在浴池沿上,脱了鞋子甩了甩水,动作一僵,忙将手探入衣内,从后腰处扯出《残菊欢》,甩了甩上面的水,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上面的图画和字迹都模糊了。

这个时候,抢救已经没有意义,唯有…… 速记。

唐佳人拿出记菜名的劲儿头,一篇篇翻看着手中《残菊欢》,那认真的态度,竟也十分美丽。

华粉墨从浴池水里探出头,脸上的浓妆消失得七七八八,那张脸竟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雅致。眼角的皱纹不见了,干净的肌肤吹弹得破,整个人干净得不染凡尘。若说浓妆下的华粉墨是勾人魂魄的妖精,那么此刻的华粉墨则是集天地灵气酝酿而出的青竹妖。前者沾满红尘滋味,后者清丽脱俗。若非他此刻的衣裳大开,任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声——女色误国!

华粉墨香肩半露,脖颈修长,一双眼睛不魅不妖,却好似最尊贵的女子,带着淡淡的疏远和清高。他脸上的每一处起伏,都是最优美雅致的线条。男生女相,却并非柔媚入骨,而是宁静致远。

波光潋滟的水池中,华粉墨静静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全身湿答答的坐在池子边,一只脚穿着鞋子垂在水中,另一只脚穿着袜子踩在池边,手捧一本蓝皮书,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光束慢慢偏移,落在在的身上,镀上一层宁静的光晕。

若眼前人不是假王爷,就冲着唐佳人的这份认真,华粉墨都愿意给她留条活路。可惜,没有。在群山之上,她扮演福田公公,成功骗了他;下山之后,她又扮演六王爷,让他深深怀疑了自己的智商和判断能力;如今,得知她与不休门有着莫大的干系,是敌非友的关系,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他一直以为,戏耍自己的人是位痴肥男子,不想,竟是女子!最重要的是,她看见了他的真容,让华粉墨这个身份变得危险。

华粉墨心中有了计较,靠近唐佳人,想知道被她如此珍而重之的书中到底是何内容。

唐佳人换手拿书时展开了封皮,三个*裸的大字落进了华粉墨的眼中——残菊欢。

华粉墨的眸子缩了缩。他还以为,她在看什么武功绝学,不想,竟是看此等下流书!一股无法抑制的杀意冲出胸口,化作千刀,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却是头也不抬,直接一脚踩在华粉墨的脸上,道:“不许看!”

华粉墨想要杀人了。然,他最善隐忍。当即向后退了一步,勾唇一笑,那股子妖娆妩媚劲儿瞬间取代了雅淡如菊。他用手抚上唐佳人的大腿,挑逗似的揉捏着,柔声戏谑道:“王爷还对这东西敢兴趣?真是……有趣儿。”

唐佳人一巴掌挥开华粉墨,眼也不抬地道:“别吵。”她得快点看,图案模糊得越来越严重了。若她不能通过此法怀上宝宝,如何能振兴唐门?至于不休门,有她和休休就足够辉煌了,压根用不上别人。

第九十七章:同浴之后

华粉墨从未被人如此厌恶过,一时间还有点儿不习惯。他再次靠近唐佳人,道:“王爷想要研究此法,何须书?粉墨最是了解其中精髓。”

唐佳人终是从书上挪开眼,看了他一眼,求知若渴地道:“你练练,我看看呗……”

练练?看看?华粉墨感觉到某个地方,隐隐作痛了。要他自己练?要他如何练?真是…… 找死!

唐佳人见华粉墨半晌没有动作,对其投去失望地一瞥后,干脆利索地收回目光,一边继续翻看书页,一边伸出手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比比画画,偶尔…… 还打个勾儿。

华粉墨一张白净的脸全黑了。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如此不要脸。明明身为女子,却研究起了男子与男子之间那马子事儿,着实…… 可恶!

寂静无声中,唐佳人突然看向华粉墨,目露震惊之色,伸手指向他,惊讶道,“你…… 你是刚才那个化着浓妆的大娘?”

哎呀,这反射弧得有多长啊?!

唐佳人这一指,把华粉墨吓了一跳。因为,她那根手指,恰恰就是刚才她比比画画,又戳又勾的那根万恶手指!

再听听她的话,华粉墨的眼神又冷了些许。画着浓妆的大娘?呵……

华粉墨杀心不改,但却知道,此时已经不易动手。外面那些锦衣卫不是吃咸饭的,若六王爷在他这里出了意外,他就算能脱身,华粉墨这个身份却再也用不了了。

他想…… 借刀杀人。

东锦衣卫的肖劲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接真正的六王爷端木焱回去,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眼前这人,明明不是真的六王爷,他倒是可以借用锦衣卫之手,要其性命。

打定主意后,华粉墨再次靠近唐佳人,翘着兰花指,拿捏着强调,柔声道:“王爷…… ”

唐佳人卷起书,直接砸在华粉墨的头上,道:“好好儿说话。”

华粉墨在不动声色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扭着身子,飞着媚眼道:“王爷,粉墨一直这么说话,哪里不对?”

唐佳人伸手揉了揉胸口,道:“感觉不对。”

华粉墨挑眉,风情万种:“哦?”

唐佳人推开华粉墨,道:“总觉得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华粉墨笑道:“王爷多心了。粉墨只是想和王爷做个生意。”

唐佳人道:“等我看完的。”言罢,又看起了《残菊欢》,那只万恶的小胖手还比比划划,不停地戳戳戳。

华粉墨眸光悠悠,落在唐佳人身上变得森然。

唐佳人突然抬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立刻改变目光,笑得甜腻醉人。

唐佳人指着华粉墨威胁道:“再这么笑,我打你哦!”

华粉墨摸了摸自己的脸,妩媚地道:“怎么,粉墨这么笑,不美吗?”

唐佳人直接跳进浴池里,轮起《残菊欢》,照着华粉墨的头就是一下子:“你笑得我都冷了!万一伤风了怎么办?!”

华粉墨挨砸,心情却并没有变得恶劣。他向后退去,靠在浴池边,静静地看着唐佳人又回到浴池沿上坐下看书。那般认真,不知道的以为她多么勤奋好学。呵……也确实是勤奋好学,不过却是不学无术罢了。

华粉墨站起身,抬腿跨出浴池,赤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来到房间的一角,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见她在那里十分用心地戳啊戳的,冷冷地勾起唇角,脱下外袍,弯腰去取干净的衣袍……

唐佳人突然扭头看向华粉墨,口中嚷嚷还道:“都说不让你那么笑,你怎么……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就好像被巨兽吞进了嘴里。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光溜溜的华粉墨。

华粉墨四肢僵硬地拿起干爽衣袍,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穿戴整齐。

唐佳人的一张脸爆红,尤其是…… 在看见华粉墨的屁股后。唐佳人不淡定了,用手捂着脸,跺脚嗷呜道:“你你你…… 你太过分了!你露了短尾巴也就算了,还将屁股对着我!你…… 你过分!”

好么,在唐佳人被带歪的观念了,唯有男子的菊花是最碰不得的东西,因为…… 那会让人怀孕的。不信?不信你看看《残菊欢》!大长老说得话,那都是一顶一认真的。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得那叫一个猛烈,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甩飞。他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按住不安分的小拇指,悄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笑吟吟地道:“你若不想看,为何又看我?明明占了便宜,却又卖乖,这是…… 好么?”伸手抓起一块白布,跪坐到席子上,一边擦拭长发,一边用那双能乱人心智的目光撩拨着唐佳人。

唐佳人的脸越来越红,有些扛不住华粉墨的目光,干脆转过身,继续看书。

华粉墨一直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猜猜她的身份、目的和来历。

片刻后,唐佳人终于看完《残菊欢》,也确定夹在书页里的烽火鸟还在,心下稍安,收起书,来到华粉墨面前,道:“给我准备一身衣服呗。身上这套湿答答的难受。”

华粉墨问:“粉墨与王爷非亲非故,为何要为王爷准备衣物?”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你若是不给我准备干净的衣物,我就穿你身上这套。”

华粉墨挑笑道:“怎么,这是准备抢了吗?”

唐佳人道:“其二,我若抢不过,我就抱着你跳浴池里去。”

华粉墨打量唐佳人,道:“你确认自己是女子?”

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十分天真无邪,道:“你不都看过了,还问。”

华粉墨道:“王爷这脸皮,敢问天下谁与争锋?”

唐佳人用脚踢了踢华粉墨的小腿,凶巴巴地道:“你明目张胆的看本王,还敢说本王脸皮厚?信不信老子发飙?!”

华粉墨收敛一切表情,道:“如今这里被西锦衣卫围个水泄不通,王爷与其求人,不如吩咐一声,想必自然有人会为王爷奉上干净衣物。”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样子,道:“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见人吗?”

华粉墨道:“王爷何意?”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把你的衣物脱给我,我让人给你送干爽衣物。”

华粉墨被气笑了,道:“不过一件衣物罢了,王爷何必在意。王爷都敢冒死假扮六王爷,这世间万物于王爷而言,何惧之有?”

唐佳人点头道:“你说得对。”言罢,竟伸手去扯华粉墨的衣袍。

华粉墨发现这假王爷真女子就是一块滚刀肉,竟奈何不得她。实在恼人!

华粉墨只得道:“好,给你。”

唐佳人心中欢喜,一张肉脸笑成了小太阳。

华粉墨接着道:“可你未必穿得上。”

唐佳人捂住胸口,道:“这么说…… 也没毛病。”她房粗嗓子,冲着门外吼道,“拿套衣服来!”

杜英超早就想到了这点,且准备妥当,当即应道:“回王爷,卑职早已准备妥当。”

唐佳人豪爽地道:“打赏!”

杜英超喜道:“谢王爷。”等了等,却没听到下闻,不知道六王爷要打赏他什么。但总归,不会太差。

杜英超道:“卑职将衣物送进来啦。”

唐佳人直接扯起华粉墨,将他推向门口。

杜英超拖着衣物,刚推开房门,华粉墨便伸出手,一把抓走托盘,而后直接将门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杜英超摸了摸鼻子,猥琐地一笑。

屋内,唐佳人再三警告华粉墨不许偷看,这才走到较为隐蔽的位置,裹好胸,快速换上男子衣袍,登上皂靴,撸了把半干的头发,迈着悠哉的步伐来到几前,盘腿坐在华粉墨的对面,指了指自己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道:“给我弄弄呗。”

华粉墨妖媚地一笑,道:“王爷这心可够大的。难道,就不怕粉墨喊人进来?”

唐佳人用手拍了拍桌子,道:“你叫吧。若他们冲进来,老子就说,是你指使老子假扮六王爷的。”

华粉墨眸光骤冷,道:“王爷如此不厚道?”

唐佳人无辜地道:“你都要让人抓我了,我干吗要厚道呢?以德报怨,何以抱德?”

华粉墨将身子趴在几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如同一只魅惑世人的妖孽般望着唐佳人,轻声笑道:“王爷说得极对。”

唐佳人扯了扯身上的蓝色长袍,解开腰带,随手丢到一边,而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华粉墨伸出修长纤细的手,让指尖在几上滑向唐佳人的手指尖。他也不触碰她的肌肤,却围着她的手指轻轻打转。这种若有若无的撩拨,最是让人心痒难耐。

唐佳人突然伸出手,照着华粉墨的手指用力拍下!

华粉墨并无撩拨之心,一直惊醒着,因此直接抽回手,躲开唐佳人的肉爪。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痛得呲牙咧嘴。

华粉墨勾唇一笑,笑得那叫一个柔媚,好似能魅出水来。

唐佳人瞪了花粉墨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第九十八章:对,我就是蘑菇!

华粉墨站起身,来到唐佳人身后,为她将头发束起,扣上发冠。发髻上,插着一小根细如牛毛的毒针,不明显,却是致命的一点。若唐佳人取发冠,梳头发,一定会碰到那根小巧的毒针。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头发,赞道:“手真巧。”

华粉墨意味不明地一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几下扯出一个匣子,放到几上,打开,将各种各样的胭脂摆出,而后对着镜子开始上妆。

唐佳人十分好奇,挪着屁股蹭到华粉墨身边,探头看向他的小箱子,视线立刻被那块镶嵌在箱子上的小镜子吸引。

那不是铜镜,而是一块水银镜。虽然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却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

唐佳人瞪大眼睛,镜中人也瞪大眼睛;唐佳人咧嘴,铜中人也咧嘴;唐佳人伸出手指点了镜中人,镜中人也伸手点着她。

唐佳人第一次看见这么清楚的自己,当即抱着盒子不撒手,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扭脖子,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华粉墨也不照镜子,拿起那些胭脂水粉,熟练地涂抹在脸上,就连眼角的皱纹和唇角的褶皱都画得以假乱真。

唐佳人玩得不亦悦乎,心中起了贪念,直接对华粉墨道:“你这也是镜子吧?照得人真清楚。休休说,友人之间亲密无间,互赠礼物最好不过。”将盒子抱在怀中,“这个,送我吧。”

华粉墨听到休休两个字,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笑道:“这块镜子远渡重洋而来,只此一块,最是珍贵不过。若送你,你回赠什么?”

唐佳人十分豪爽地撸下两只金灿灿的镯子,拍在桌子上,气势磅礴道:“这两只金镯子,给你了!”

华粉墨轻笑一声,拿起金镯子,又嗤笑一声,道:“镀了层金粉而已。”往桌子上一扔,“假的。”

唐佳人拿起金镯子,看了看,而后竟两手一扭,将金镯子拧成一个小麻花,又转了两下,金镯子断开,里面呈现铁色,明显不是金子。

唐佳人将镀金镯子塞进怀里,决定等会儿去找那店家理论理论。

华粉墨问道:“怎么,还要去找人说理?”

唐佳人点头道:“对!能说得通的就好好儿说,说不通的就一定打到他想得通。”

华粉墨含笑套话道:“这话,又是休休教你的?”

唐佳人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道:“对。休休教我的东西,都是顶顶管用的。”

华粉墨问道:“你口中的休休,可是不休老祖唐公子唐不休?”荷姑来报,说有个胖夫人来寻唐不休。他去审问时,那胖夫人却撞碎墙面逃之夭夭。不想,这人兜了一圈后,竟又回来了。门外那些西锦衣卫的人各个儿成了瞎子,还当这人是男扮女装的六王爷。呵…… 原来,被一叶障目的人,不只他一个。

唐佳人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激动道:“你认识休休?他在哪儿?”

华粉墨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道:“他已经离开了。”

唐佳人再次攥住华粉墨的手,急切地问:“他可说要去哪里?”

华粉墨道:“自然说了。”抽回手。

唐佳人又一次攥住华粉墨的手,拉向自己,道:“你说你说,他去哪儿了?”

华粉墨用力抽回手,干脆将手放到几下,这才继续挖坑道:“不休的行踪,粉墨怎好随意暴露?他此番游走江湖,是要寻人。不知王爷寻他何事?”

唐佳人拍着胸口道:“我就是他要寻的人!”

华粉墨上下打量唐佳人一眼,满目怀疑之色。

唐佳人挺起胸脯,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不休门中人!”

华粉墨暗道:在群山中你就已经说过了。只不过那时,他当其是戏言,如今看来,最好笑的反倒是自己。

华粉墨装出惊讶的模样,道:“你是不休门的人?”

唐佳人点头,露出自以为是高手的表情,道:“自然。”

华粉墨道:“不休说他要寻之人,名叫蘑……”他刻意拉长调调儿,让唐佳人去接。

唐佳人竟将手伸到几下,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紧紧握着,开心道:“蘑菇!对,我就是蘑菇!”

华粉墨想到唐不休每次提到蘑菇时的表情,就仿佛那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腻得人都想吐出隔夜饭。他也曾多次猜测,蘑菇其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万万没想到的是,蘑菇是真的像蘑菇,肉乎乎的一团。

华粉墨深深地怀疑起唐不休的喜好。尤其是想到不休门女侠,也是一位胖子。

嘶……

华粉墨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不休寻找的蘑菇,明明就是那歪瓜裂枣的不休门女侠,可眼前人,竟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蘑菇。她到底是谁?可是抱着不为之人的目的刻意接触自己?还是说,昨晚的不休门女侠是易容后的她?

华粉墨猜,应该是后者。

他稳下心,装出惊喜的样子,道:“原来你就是蘑菇啊?!”

唐佳人勇力点头,紧紧攥着华粉墨的手不放,就像找到了亲人一般。

华粉墨往回抽手,却愣是没抽回来。

这些年,但凡觊觎他男色的人,除了一人,都长眠于地下了。他相信,眼前之人也命不久矣,姑且忍她一忍。

华粉墨藏起杀心,疑惑道:“可是,我却知道,不休在寻不休门女侠。”

唐佳人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我,是我,都是我。”

华粉墨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是你?我看过《百川秘闻》,见那上面画的女子可比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透,却再明显不过。

唐佳人留了个心眼,直接鼓起腮帮子,冲着华粉墨晃了晃脑袋。

华粉墨误以为唐佳人和自己一样懂易容之术,终是确定,这样一个胖丫头不但将自己耍得不分东西,还将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耍得团团转。好,很好!

华粉墨终是露出一个真实的笑,隐隐透着一股子轻松。

这就好比遇见一道题,自己解错后,会认为自己太笨,但当他知道其他高手都解错了之后,自然会放松心情,觉得那题实在是出得太过变态,非常人可解。

第九十九章:好一位无赖女子

华粉墨心情一好,竟忘了手还被唐佳人攥着这件事儿。他心情不错地问道:“那你为何假扮六王爷?难道不知,此事牵连甚广?即便小心,也会掉脑袋?”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华粉墨问:“谁逼你?”

唐佳人一摆手,道:“都是贪吃惹的祸,不说也罢。”

华粉墨又问:“你又是怎么被认成是六王爷的?”

唐佳人软软地道:“甚是疑惑呢。”她对华粉墨也不是全然相信。这世间,能让她付出全部信任的人,唯有唐不休一人而已。

华粉墨心中好奇,却不好继续追问。

唐佳人捏了捏华粉墨的手,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休休在哪儿了吧?”

华粉墨抽回自己的手,道:“不是不肯告诉你,而是怕说出后,无异于让你去送死。”

唐佳人一把扯回华粉墨的手,用力攥紧,道:“你尽管说!”

华粉墨轻叹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 ”妖娆地一笑,“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

唐佳人攥着不放,道:“你说你的,我攥我的,也不影响你说话,有何干系?”

这话是没错,但是好没道理。

华粉墨用另一只手,拧了唐佳人的手背一下,调笑道:“这是做什么?喜欢人家?”

唐佳人羞赧地一笑,垂下了头。

华粉墨的眸光转冷,暗藏杀机。

唐佳人扭捏道:“你要是穿上女装,一准儿比秋月白好看。”这才是她抓他不放的原因。

华粉墨的身体绷紧,拼命控制才没有抖动小拇指。他告诉自己,要隐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尝试从唐佳人的话中抓出重点。寻思了两遍后,才道:“秋月白的女装?”

唐佳人知道自己食言了,忙补救道:“对啊,我总觉得秋月白穿上女装会很好看,见到你后,我觉得你穿女装会更合适呢。”

华粉墨笑容甜到发腻,柔声道:“哦,是吗?”

唐佳人正色道:“是不是,看过才知道。”

华粉墨伸出手,用食指尖在唐佳人的脸上轻轻划过,勾唇一笑,什么都没说。

唐佳人微微皱眉,摸了摸脸,没摸到血,却觉得被华粉墨指甲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唐佳人不悦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华粉墨看了看唐佳人,道:“不休将六王爷打伤,被东锦衣卫的人带走了。”

唐佳人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道:“真的?!”

华粉墨深吸一口气,坚定而缓慢地抽出自己的手,道:“当时百川阁阁主也在。”

唐佳人又去拉华粉墨的手,口中还问道:“几时发生的事儿?”

华粉墨再也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你到底要拉我的手,还是去救唐不休?!”

唐佳人吓了一跳,当即嚷嚷道:“自…… 自然是要救…… ”话锋一转,咧嘴一笑,“嗯,休休不用我救,我还是拉你手聊天吧。”胖手再次伸出。

华粉墨的头皮乍起,忍了又忍,才没有亲手捏死这只肥蘑菇。当然,没动手的理由还有一个,他顾忌不休门女侠深不见底的武功。试想,她能以一人之力将正邪两派的领军人物逼得那般不堪,定是有些手段和能力的。他怕自己偷鸡不成,反倒折了自己。

华粉墨将手背在身后,冷笑道:“枉不休如此惦念你,你却贪恋男色,不肯救他!”

唐佳人直呼冤枉:“哪有儿?”爬向华粉墨的身后,又去扯他的手。

华粉墨真是……恼了!他一脚踹向唐佳人的胸口,喝道:“放肆!”

唐佳人抱着华粉墨的脚,脸色苍白,痛苦万分地哀嚎道:“完了完了,碎了……碎了…… ”

华粉墨见唐佳人的表情不像作伪,当即收回脚,悄然打亮着唐佳人,暗自猜测,是否真的将她胸口踹碎了?

若真如此,她岂不是空有其名?

但见唐佳人将手伸入胸口,掏了掏。华粉墨微微转开视线。唐佳人掏出四颗青枣放在了手心,一脸揉疼地道:“碎了。”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的手,觉得牙痒痒了。

唐佳人捏起一粒碎枣子,送入自己口中,咀嚼着,甜得眯起了眼睛。她就像一只贪吃的小熊,终于喝到梦寐以求的蜂蜜,美得不要不要的。

华粉墨已经很久不曾对食物感兴趣。他吃东西,纯属是为了活下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吃,但那味道到底如何,他并不知道。他对口舌之欲早已失了兴趣。如果可以,他宁愿什么都不吃,光靠呼吸活着。

他见唐佳人吃得如此香甜,下意识地皱眉,暗道:贪吃!

唐佳人吐出枣核,又捏起第二颗青枣送入口中,咀嚼着。那副享受的表情,让她整个人都泛起甜美的气味。

华粉墨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带着草木的芬芳和果实的甜美。闻起来,确实不错。难道说,那颗青枣真的十分美味?

唐佳人又捏起第三颗枣子,送入口中,咬出汁水流在唇瓣上,她用粉嫩的小舌头一卷,将汁水舔吮入口,整个人都开心得左右摇摆了两下。

就在唐佳人伸手捏第四颗枣子的时候,华粉墨道:“我尝尝。”

唐佳人眯眼一笑,十分大方地将第四颗青枣送到华粉墨的嘴前。

华粉墨张开嘴,咬下青枣,在唇齿间咀嚼着。青枣还是普通的青枣,并没有令人食欲大增的味道,但又隐隐有些不同,好像…… 尚能入口。

华粉墨吞下枣子,道:“只是一颗枣子而已。”

唐佳人多爱吃的一个人啊,能从四颗枣子里分一颗给华粉墨,那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他不感恩戴德,还挑三拣四,简直就是要挖唐佳人的心呐!此事,大条了。

唐佳人吐掉口中枣核,趴在几上,侧头看着华粉墨道:“怎会只是一颗枣子呢?它被你的脚丫子踹过,还在咱俩的洗澡水中打过滚…… ”

华粉墨感觉喉咙有些紧。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将一只眼睛藏在胳膊里,像只羞于见人的小熊,慢悠悠地道:“而且…… 我一遇水,就想小解…… ”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啊抖的,都快散架子了。

唐佳人的视线在华粉墨的小拇指划过,笑得那叫一个坏呦。

第一百章:华粉墨的真实身份

华粉墨放下袖子,挡住左手,而后将右手探入左手袖口,用力一掰!

唐佳人心肝一颤。若说她之前不确定,一再摸华粉墨的手,那么此刻她已经百分百确定,华粉墨就是那位在群山之上戴面具的男子。因为,二人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抖左手的小拇指,且…… 对自己够狠。至于为何会抖小拇指,唐佳人猜,总归不会是因为喜欢她、想请她狠狠大吃一顿。

直接转换话题,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收场?不休打伤六王爷在前,若那六王爷知道,不休门女侠就是假扮六王爷之人,不休危险不说,不休门也将有灭门之灾。”

唐佳人暗自腹诽道:你这是在挑拨!如果那六王爷真是端木焱,他是不会动休休的,因为休休就是他想要寻找的唐门门主。而且,如果他敢欺负休休,我会打死他的。极是认真!

蔫坏的意思,就是扮猪吃老虎。当人,旁人扮猪吃老虎,那是需要配合演技的,但唐佳人不用,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那是信手拈来。

但见唐佳人一拍桌子,怒道:“格老子的!谁也不能动我休休!”

华粉墨从唐佳人和桌子之间,抽回自己的手,放在几下。

唐佳人心虚地一笑,问:“是不是拍疼你了?”

华粉墨闭上眼,微微蹙眉,扭开头。丝绸般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身后,垂在耳边。从唐佳人的角度,仅能看见一截尖尖的下巴,骄傲得令人想要捏碎它,也美好的想令人亲吻它。

唐佳人探头看向华粉墨的脸,道:“别哭啊…… ”

华粉墨转回头,冲着唐佳人柔情万千地一笑,道:“粉墨又不是秋月白和战苍穹,就算被你刊弄哭,也上不了《百川秘闻》。”

唐佳人误会了华粉墨的意思,立刻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有我呢,一定能上!”

华粉墨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感激的样子,道:“那就拜托你了。不知…… 女侠如何称呼?”

唐佳人道:“你就叫我不休女侠吧。”

华粉墨支起右手手臂,握成拳头,轻抵在面颊一侧,勾魂夺魄地一笑,对唐佳人道:“女侠是要保持神秘吗?”衣袖从他的手腕处缓缓滑落,让那晶莹如羊脂白云的小臂,展露人前,香艳、旖旎。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地道:“你和休休是朋友,那我得叫你叔。”

华粉墨的笑容僵在脸上。

唐佳人眼巴巴地道:“叔,能给弄只鸡腿吃吃吗?”

华粉墨感觉自己脸上的妆容变得干燥,最后悉数裂开,落在了地上,化分粉末。

他放下袖子,嘲讽道:“不休门女侠的心真是够大的。”

唐佳人用手指点了点胸口,厚颜无耻地道:“得成正比啊。这么大的身子,再有颗小心脏,多不协调。”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说是不,叔?”

华粉墨缓慢地点了点头。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你到底给不给鸡腿吃?不给吃,我就走了。很忙的。”

华粉墨道:“是要去救不休么?”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我去,算不算自投罗网啊?”

华粉墨真是万万想不到,他这招十分简洁有力的借刀杀人,竟然用不上。这个不休门女侠,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鬼东西!

华粉墨正色道:“唐公子学富五车、见解独到、风采斐然,着实令人倾佩。粉墨与其同行,为唐公子的风采所折服,引为知己。若女侠贪生怕死,粉墨却要拼死救他!”

唐佳人上下打量华粉墨两眼,直接道:“你骗人。”

华粉墨心中一凛,询问道:“王爷此话从何说起?难道在你眼中,不休如此清高,不会结交粉墨?”

唐佳人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夸他什么学富五车、见解独到、风采斐然之类的,明显是在骗人嘛。休休又懒惰又抠门,怎么会是你口中的唐公子。你确定,咱俩说得是一个人?”

华粉墨的眉角抽搐一下,无语了。还有这么黑自己门主的?不休门,真是盛产奇葩。

华粉墨下套道:“不休门中人,是否都如此看待不休?”他一直想知道,不休门到底有多少人。

唐佳人眼珠子一转,笑得像朵花,伸出两根手指,道:“你猜!”

华粉墨气结,垂下眼眸。

唐佳人暗道:已经告诉你了,一共两个人,你不看细节,怨不得我。

唐佳人狡黠地一笑,道:“叔啊,你真小气,连只鸡腿都不给吃。我走啦。”捡起腰带,系在身上,站起身,扭着腰身,像老鸨子那样走着。走了两步后,才想起自己已经在扮演王爷了,这才一抖身子,瞬间改变了气场,大步向门口走去。

华粉墨看得目瞪口呆。暗道:此人,不容小觑。

唐佳人在推开门之前,回头看向华粉墨,道:“你啥时候去救休休?”

华粉墨收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道:“今晚子时。”

唐佳人点头,道:“明天,本王会来这里寻休休。你若是骗本王,老子会发飙的!”一脚踢开房门,在杜英超的闷哼声中,大步走了出去。那份“老子天下最拽”的样子,真是令人不爽啊。

华粉墨觉得,他挖了很大一个坑,却将自己扔了进去。他的眸子明明灭灭,有狠戾在里涌动。 偏生,不能发作。

他并非心胸狭窄之辈,奈何遇见这只胖蘑菇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折磨着他的神经,痛苦到让他怀疑人生。他原本并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他喜欢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奈何…… 不休门,太过神秘强大。

华粉墨抱起小木箱,打开,想将胭脂水粉放回去,却发现,箱子里的小镜子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颗青枣!

他扣上箱盖,闭上眼睛,任由小拇指敲打着箱盖,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犹如战场上的鼓点,敲响了两军拼杀的前奏。

春宵阁对面的酒楼里,孟水蓝快速换了身普通褐色短打,又用姜汁修改了肌肤颜色,简单修改了眉眼之后,悄然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伺机而动。

第一百零一章:被卖的佳人

唐佳人不关心唐不休死活?

假的!

她觉得,以她和端木焱的关系,应该可以沟通此事。但是,她也曾听寒笑和杜英超说,假扮王爷那是死罪,她还不想死,所以不能自投罗网。

首先,她要支开西锦衣卫,方便自己潜入东锦衣卫,救出唐不休。

一想到唐不休就在东锦衣卫里,她竟十分开心。毕竟,如果唐不休离开东锦衣卫,她想寻到他,还真是…… 难。

唐佳人的江湖经验确实不足,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超常发挥。再者,在所有人都是套路打的前提下,她这根软软的刺,才能戳中别人的死穴,愉快地逆天。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对杜英超勾了勾手指。

杜英超立刻靠了过去。

唐佳人压低声音耳语道:“知道本王为何要留书离开?”

杜英超的眼睛一亮,立刻靠过去,将自己定位为“六王爷的心腹”。这一颗小心脏啊,真是无限欢喜呀。

杜英超道:“愿为王爷分忧。”

唐佳人严肃地道:“本王怀疑,东锦衣卫里有内奸!”

杜英超一凛。

唐佳人道:“否则,那些刺客如何能轻易冲入客栈,对老子喊打喊杀?”

二人视线一对,深以为然。

唐佳人伸出胖爪子拍了拍杜英超的肩膀,道:“英超啊,本王只能靠你了。”

杜英超顿觉未来金光灿灿,晃得自己眼前一花。他立刻道:“卑职愿为六王爷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唐佳人道:“眼下,你寻到本王之事,一定要保密。”

杜英超攥拳,点头,道:“王爷放心,卑职一定吩咐下去,没人敢多嘴。”

唐佳人问道:“现如今,东锦衣卫住在何处?”

杜英超道:“大家还住在原来的客栈里。”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咱们先选另一间客栈住下,不要惊动他们。”

杜英超拍着马屁,道:“王爷英明。”

唐佳人哈哈一笑,十分自得。实话,她也觉得自己十分聪明。

就这样,西锦衣卫护着唐佳人在隔了两条街的宝来客栈住下。

孟水蓝紧随其后,却被西锦衣卫的人赶了出来。

他装出怂样,干脆走到斜对面,买了张甜饼,蹲在路边啃了起来。那样子,还真是像极了普通过客。

西锦衣卫本就面不合心也不合,东锦衣卫忙着给端木焱寻医问药,自然不会在意西锦衣卫去哪儿;而西锦衣卫自认为抢了头功,自然也要严防死守怕东锦衣卫知道。两方人马,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分开了。

唐佳人决定夜袭东锦衣卫,怕自己不好脱身,于是对杜英超道:“本王要去寻个人,你等在此处,等老子号令。”

杜英超急道:“怎能让王爷一人涉险?若此事不宜声张,属下愿陪王爷同行。”

唐佳人道:“此事十分机密,干系重大,你…… 不知道的好。”

杜英超明白,身为宫门中人,知道的秘密越少,活得越久,于是不再强求,而是眼巴巴地道:“王爷,您务必回来啊!”

唐佳人抬起手,想拍杜英超的肩膀。

杜英超含羞带怯地撇了唐佳人一眼,唐佳人的手指抖了抖,终是收回到袖子里,愣是没敢再拍他。

杜英超颇为失望。

唐佳人挥挥衣袖,走了。

杜英超追上来,亲手为唐佳人系上斗篷,带上幕篱,道:“王爷早去早回。”

唐佳人僵硬地一点头,心思一转,从怀里掏出两只镀金镯子,其中一只还是断的。她道:“本王在金枝阁和富贵布庄买了些东西,前者坑了老子一袋小金鱼,后者…… 坑了四条。你去找他们谈谈,务必让他们知错能改。”

杜英超虎躯一震,抱拳道:“定不辜负王爷信任!”

唐佳人大步走出客栈,取下头上的幕篱和身上的披风,扔到街角,道:“傻吧?戴上这东西才引人注意呢。”

孟水蓝不远不近地跟着,想知道假王爷到底去做什么。以他所见,假王爷十分着急寻不休老祖,可这会儿竟然要去它处。孟水蓝觉得,他已经闻到阴谋的味道。实则,他还真误会了。

唐佳人自认为是个有良心的人,她要和休休离开这里了,应该和夏三娘、夏坚打个招呼。

就这样,唐佳人和杜英超兵分两路,前者去往夏家,后者带着西锦衣卫,浩浩荡荡地去寻人晦气。

金枝阁和富贵布庄的掌柜是亲兄弟,二人之所以敢骗唐佳人,还不是看她样子傻,以为她就是个拎不清的。就算骗了她,又能怎样?尤其是看她当时那样子,简直就跟破烂户捡了一袋金子一样。

杜英超一出现,直接掀了牌匾,砸了两家店,那唯我独症的校长样子,吓得两家掌柜两股战战,涕泪横流。别说坑唐佳人的银子,就连棺材本都恨不得一起拿出来孝敬西锦衣卫的大爷们。

唐佳人一路来到夏家,直接推门而入。

院子里空无一人,杂乱不堪,静得有些不正常。

唐佳人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儿,想要退出去,却见夏三娘从屋里走出来,红着眼睛询问道:“这位公子,您找谁?”

唐佳人道:“三娘,是我。”鼓起脸蛋,作出被炸伤的样子。

夏三娘靠近唐佳人,仔细看了她两眼后,突然激动地垂泪道:“爷儿,是您来寻我们母子了嘛?爷儿…… ”哭着就要往唐佳人的身上扑。

唐佳人立刻跳开,道:“三娘,我是你救得那位胖姑娘。”

夏三娘微愣,望着唐佳人,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转开头,用袖子擦了擦了眼睛,平静了一下情绪,才再次看向唐佳人,道:“让你见笑了。我…… 我还以为,是…… 是我那男人来接我们娘俩了。”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问:“像吗?”

夏三娘老脸一红,道:“坚儿都十八岁了,我也…… 我也多年不曾见过他,想着他许是发福了也说不准儿。是…… 是我老糊涂了,你说话的声音,明明是女子。”

唐佳人无语了。

夏三娘又细看了唐佳人两眼,惊讶道:“姑娘,你这脸怎恢复得如此快?”

唐佳人道:“大夫的药好,我皮肤愈合的也快。那样子看起来挺严重,睡一觉也就好了。”

夏三娘心有疑惑,但却没有细想,毕竟唐佳人不是她关心的重点。此刻见唐佳人一身富贵,她的心中燃起希望,一把住攥住唐佳人的手,急切地道:“姑娘,你救救坚儿吧。”

唐佳人问:“他怎么了?”

夏三娘哭道:“坚儿他又去赌了!这回,不但输了房子,还把自己压上了。那赌坊的人说,若咱们不能在天黑之前拿银子去赎人,就要把坚儿剁碎,喂给狗吃。”

唐佳人皱眉道:“剁了吧,你再生一个,那个不要也罢。”

在门口偷听的孟水蓝,拉长了脸,忍笑。

夏三娘微愣,当即不悦道:“你怎能如此薄情?那可是我的坚儿啊!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啊。我救了你,不求你回报,但你也不能见死不救。”说着又哭上了。

唐佳人真是不耐烦了。在她看来,她真得不需要夏三娘救她,她只是借她家的草垛子躺一躺罢了。不过,一想到夏三娘攥着三枚铜板要去找大夫救她时,她就无法狠心不管。

唐佳人干脆转身,一边向外走,一边气势如虹地道:“走!”

孟水蓝躲到树后,看着夏三娘跟在唐佳人身后,向赌坊走去。

这次,扣押夏坚豪赌的地方名叫万和赌馆,是县里有钱人玩上几把的地方。

夏三娘和唐佳人进入赌馆后,被人带进了里间,孟水蓝则是溜达到靠近里间的赌桌旁,掏出几个铜板,竖起耳朵,随手玩了几把。

里间内有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他的身边各站着一名打手,样子十分凶悍。夏坚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墙角,抱着双腿,蹲着不动。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向唐佳人和夏三娘,又忙低下头。他不知道唐佳人是谁,还以为来得是胖婆娘,见不是,心中有些失望。

夏三娘见夏坚一张脸鼻青脸肿,心疼得直掉眼泪,喊了声坚儿,就要扑上去。

一位穿着蓝色粗布短打的打手拦下夏三娘。

夏三娘扯着脖子问夏坚:“坚儿啊,你没事儿吧?”

蓝衣打手凶巴巴地问:“带银子了吗?”

夏三娘看向唐佳人,满眼的祈求之色。

唐佳人不动如钟。

蓝衣打手喝道:“回话!”

夏三娘哆嗦了一下,看向贺九,道:“没……没带。”

贺九扫了眼唐佳人,冷笑一声,道:“来,招呼一下夏爷。”

灰衣打手就像提溜小鸡一样,直接扯起夏坚,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桌子上,在夏三娘的惊呼声中,拔出匕首,压在夏坚的手指上。

夏三娘尖叫道:“不要!人带来了带来了!”夏三娘扯过唐佳人,用颤抖的手将她推到前面,哆嗦道,“这…… 这就是你们要的胖丫头。”

夏坚瞬间抬头,看向唐佳人。

第一百零二章:不要啊!

唐佳人知道,自己被夏三娘骗了。人家要得不是银子,而是她。为啥?看她富态可爱啊?着实有些疑惑呢。

贺九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问:“你就是夏坚的婆娘?”

唐佳人摇头。

贺九怒道:“断他一指,长个教训!”

灰衣打手立刻向下压刀子。

夏坚瞪大了眼睛。

夏三娘失声尖叫:“不要!”

唐佳人道:“且慢。我虽不是他婆娘,但却是你们要找的胖丫头。说吧,啥事儿?”

灰衣打手看向贺九,贺九摆了摆手,灰衣打手抬起已经刀子。

夏坚狠狠地嘘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唐佳人,纳闷她怎么就变好看了。昨天还是一副鬼见愁的某样,今天竟变成了刚出锅的包子,热气腾腾的。

夏三娘双腿一软,赶忙扶住桌子,才没有跪地上去。

贺九道:“我要找的胖丫头,善赌。”

唐佳人一把抓起骰钟,晃了晃,放到桌上,而后道:“大”。打开骰钟,果然是大。

贺九拍着巴掌站起身,笑着赞道:“好,很好。”对蓝衣打手道,“来,拿出契约,让夏家人签字画押。”

灰衣打手利索地准备好笔纸,放在桌子上,对夏三娘道:“画押吧。”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突然伸出手,点在那张纸上,问:“这个字,什么意思?”

夏坚看着那个“卖”字,心中就是一酸一痛一绞,他用力挣开灰衣人的钳制,护在唐佳人面前,道:“你快走!”

贺九阴狠地笑道:“夏爷,我这里好进,可不好出啊。你赌输,将婆娘压给了我,这事儿不能不认。”

夏坚双眼一红,咬牙道:“你设局诱我!”

贺九笑道:“哪个开赌馆的不是设局?你玩得起,就来摸两手;玩不起,偏偏要提溜着脑袋进来,我们和气生财的馆子,哪能将你拒之门外?再者…… ”看向唐佳人,“为了诱你签字画押,我可是出了五百两银子的。最后嘛,你输了,这能怨得了谁?”

夏坚吼道:“你放屁!”一拳头挥出,砸向贺九。

灰衣打手拦下夏坚的拳头,直接给补给他一拳又一拳。

夏三娘尖叫着:“不要打!不要打!我画押画押!”

夏坚扬起拳头,给了灰衣男子一拳头,骂道:“画个屁押!”伸手去扯卖身契,那纸却被贺九收起,在手中扇来扇去。

夏坚疯了般扑向贺九,却被灰衣打手拦下,打倒在地,有狠狠地踢了两脚。

夏三娘扑到夏坚身上,哭喊道:“要打就打死我吧!”

夏坚推开夏三娘,吼道:“你走!”

夏三娘不肯,抱着夏坚不散手。

蓝衣男子扯起夏三娘,将她按到桌子上,抓起她的手,按了墨汁,直接拍在了卖身契上。

贺九拿起卖身契,看了看,笑道:“不错。有你们母子俩的手印,这事儿就算天王老子来管,也赖不掉。”举目看向唐佳人,却发现唐佳人竟坐在了椅子上,在那里把玩骰子呢。

贺九拉动脸皮,笑道:“从今后,你就是我九爷的人了。昨天听说,你将李拐的场子挑了,本还有几分不信,如今看来,却是九爷我赚到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 ”挥了挥手,示意两名打手放人。

夏坚爬起身,喊道:“疯婆子!”

夏三娘立刻抱住夏坚,落泪道:“走吧走吧。”

夏坚推开夏三娘,吼道:“娘!你干什么骗疯婆子来?!”

夏三娘哽咽道:“若娘不把她带来,他们就会杀了你,你让娘…… 让娘怎么活?!”

夏坚怒极而笑,道:“我赌输了,是我自己的事儿,与她何干?!”

夏三娘捶着胸口道:“你是娘的命啊!”

夏坚一扭头,看向唐佳人,叫道:“疯婆子?”

唐佳人怕见血,所以压根就不敢抬头。她把玩着骰子,问道:“你流血了吗?”

夏坚微愣,心头划过异样。他觉得,唐佳人是在关心他,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毕竟,他卖了她。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愧疚感;第一次,有那么一个女人,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中,没有无助的落泪,只是一边把玩着骰钟一边问他流血没;第一次,他的心头悄然滋长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有些欢喜,有些心动;第一次,他觉得胖乎乎的女人其实挺可爱,娶回家一定很好;第一次,他想好好儿过日子了。

他不想唐佳人担心,直接用袖子抹掉唇角和鼻子上的血,这才回道:“没有。”

唐佳人问:“确定?”

夏坚用另一子袖子又擦了擦脸,这才回道:“确定。”

唐佳人抬起头看向夏坚。

肉肉乎乎的一张脸,白嫩得好像发面馒头。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好似最纯净的琉璃,映照出他的丑陋和不堪。他也曾想过,等疯婆子的脸消肿后,会是怎样的眉眼。在他想来,应该是不讨人厌的。可如今看来,竟还十分讨喜耐看。

夏坚走向唐佳人,隔着桌子望着她,道:“你自己能跑走,对吧?”

唐佳人点头。

夏坚道:“那你就走吧。别管爷。”

唐佳人道:“给我一个理由,为何不管?”

夏坚想笑,却扯痛了嘴角。他道:“爷是个混蛋,昨晚就丢了你,今晚又抵押了你,你没必要陪爷……”

贺九听着不对味,当即道:“走走走,赶快走,将人当东西压桌上的时候都想什么了?现在在这里哭哭唧唧的博同情?实话告诉你,九爷什么都多,就是同情心没有!再不走,剁你手!”

唐佳人不悦,一指头戳在桌子上,将桌子戳出一个大坑。她挑眉看向贺九,贺九立刻噤声。

哭哭啼啼的夏三娘也闭上嘴巴,一副见鬼的模样。

唐佳人对夏坚道:“你继续说。”

夏坚的嘴角抽了抽,道:“没……没什么好说的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

夏坚立刻补充道:“对了,爷必须告诉你,爷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才把你压上去赌的。”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佳人明明没说什么,但夏坚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为此,他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眸。

第一百零三章:变天

贺九见二人说个没完没了,当即道:“这位姑娘,你也不用难过,以后跟着九爷,一准儿吃香的喝辣的。”

”咕噜噜……”唐佳人的肚子发出一阵腹鸣。

唐佳人看向贺九,问:“认真的?”

贺九哈哈一笑,道:“我贺九说话,从来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唐佳人一拍桌子,吓得贺九一抖。

唐佳人开心地道:“先把那些香辣之物摆上来!”

夏坚看向唐佳人,眼神明显自带忧桑。

夏三娘扯了扯夏坚,小声道:“走吧。”

夏坚站着不动。

贺九目露凶光,道:“怎么?还想留下吃饭不成?”

夏三娘忙道:“不敢不敢…… ”

唐佳人却道:“也行啊。你多准备一些呗。”

贺九有些迷茫了。这…… 这是闹得哪样啊?许是自己不够凶,所以没能令这些人心生恐惧?

贺九深吸一口气,吼道:“都给我滚!”

夏三娘拉着夏坚就往门口跑,甚至都不敢看一眼唐佳人。唐佳人立刻站起身,也往门口跑。

贺九怒道:“拦下她!”

唐佳人回过身,一把抓过贺九手上的卖身契,然后掉头撞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灰衣打手。与此同时,夏坚一个高蹦起,用胳膊肘袭向蓝衣打手的后脖子,将人打昏。

夏三娘吓得不轻,一直抖啊抖的。

唐佳人直接冲出里间,以不可抵挡之势向外冲去,

夏坚背起夏三娘,紧随其后。

贺九追出里间,吼道:“给我拦住他们!”

唐佳人操起长板凳,将堵住自己去路的人掀翻在地,为夏坚的出逃留出一线生机。她将赌馆里的人堵在门内,嘶吼着对夏坚道:“快跑啊!”

唐佳人那三个字吼得不但气势磅礴,且饱含了生死离别的无奈和悲壮。单单一个眼神,便能令人肝肠寸断、十分不忍、百分纠结、万分心碎。

夏坚的眼圈红了。

他略显犹豫,终还是背着夏三娘一路狂奔。

赌馆内,混在人群中的孟水蓝竟觉得,这个假王爷虽有些愚蠢,为救一些不值当的人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但还算有情有义。

待夏坚消失不见,唐佳人突然松开长板凳,让门里的人跌成一堆,她则是撕了卖身契,哈哈一笑,转身救跑。

哪里还有一点儿悲壮牺牲的样子?

孟水蓝看傻眼了。他不承认自己看错了,却怨假王爷太会演。

贺九哪里肯放过唐佳人?他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组织七八个强壮的打手,操起家伙,一路向夏家追去。孟水蓝混在这些人中,操着一根木棍,跟着喊打喊杀。这个时候,人都红眼了,哪里还有闲心分辨谁是谁。

唐佳人知道后面有追兵,却也不慌乱。毕竟,她现在又是“六王爷”了,客栈那边还有一大群的西锦衣卫可供差遣。想一想,当王爷真的没有那么糟糕。最起码,她能吃饱肚子啊。

唐佳人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觉得自己好像又瘦了。胖得快,瘦得迅速,这是…… 什么毛病?

唐佳人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有些混乱,揉了揉肚子,继续前行。

贺九等人终是看见了唐佳人的背影,举起手中的绳索,悄然追了上去。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嘿嘿一笑,突然放了个又臭又响的屁。

贺九等人只觉的一阵令人窒息的味道袭来,说不上如何臭,反而有些艳香在里面。他们都觉得那味道十分好闻,甚至能引发一种原始的渴望。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发热,双腿发软,某个位置悄然挺立,竟像中了春-药。

别人吃什么,消化什么。唐佳人却是吃什么,放什么样的屁。孟天青以为唐佳人喝了加料的酒水后没有什么状况,实则不然。她也是人,自然会受到药效的影响。只不过,她体制特殊了一点儿,能将那些对身体不利的药性通过屁排出去。这一点,别说孟天青不懂,就连唐佳人自己也不清楚。

贺九等人晃了晃,竟齐刷刷地倒下了。

孟水蓝见机极快,他立刻闭气,暗道:这屁是什么鬼?!

这个念头刚升起,另一个念头却突然蹿了上来,令人心生警觉。一个人的屁,绝对不会放倒这么多人。除非,有人下毒!

唐佳人听到动静,捂着鼻子,回头看向贺九等人,瞬间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咂舌道:“我…… 我的屁,这么厉害了吗?”

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贺九身边,蹲下,推了推贺九和灰衣打手,见他们都没有反应,这才站起身,向后退了三四步,而后撒腿就跑。

待跑了二十多步后,才停下脚步,用手拍了拍身上,用袖子在鼻子前挥了挥,这才大口喘息着,唏嘘道:“太恐怖了。搞得我都不敢闻自己的屁了。”

她摇了摇头,满腹感慨,继续前行。

身后贺九等人似要挣扎起身,却突然口吐白沫,七孔流血,竟是死了。

孟水蓝暗自心惊不已。他自认为轻工无敌,警觉性第一,逃命能力最强,可如今被人跟踪投毒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放松警觉的后果,简称找死!他继续屏息,直接装死。然,有些毒粉无孔不入。

两名穿着青蓝色长袍的老者出现。他们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两朵浮云,悄然无声地从孟水蓝的身边走过。因为自信,他们看都不看被他们毒死的人。他们悄然无声地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就像影子。

唐佳人毫无察觉,一路去往夏家。

孟水蓝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倒下的众人,确定他们都断气后,立刻掉头跑开。待跑远后,他反手打了自己一掌,逼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然后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快速咽下,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他平静了一下翻滚着的气血,竟一咬牙,又要向夏家摸去。

孟天青从拐角处走出,惊道:“你受伤了?”

孟水蓝收回脚步,靠在破旧的墙面上,掏出帕子,擦了擦唇下的血,有气无力道:“你不是看见了吗?”转眼扫了孟天青一眼,不阴不阳地道,“怎么,你也受伤了?”

第一百零四章:暗刀行

面对孟水蓝的质问,孟天青立刻松开扶着后腰的手,站直身体,装出无聊的样子,随口道:“我怎么可能上受伤?”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被那假王爷耍得不清啊。”

孟天青微愣,瞬间脸上涨红,恼羞成怒道:“什么意思?!你看见了?!什么假王爷?!”

孟水蓝抬眼望天,慢悠悠地道:“自然是看见你被吊在房梁下,像只蚕蛹似的荡来荡去。”

孟天青一把攥住孟水蓝的衣领,怒吼道:“看见你不来救我?!你还是不是我哥?!”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勾唇一笑,坏坏地道:“哥自然是你哥。关键是,哥看你挺享受,自然不好出手干涉,懂?”

孟天青气得差点儿吐血。他冲着孟水蓝挥了挥拳头,却并没有真的揍下去。

孟水蓝道:“幸好你没动拳头,否则我就将你打昏送给假王爷,让她玩个够。”

孟天青用力推开孟水蓝,冷笑道:“不稀罕打你!你早晚会将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何须我出手?我还要留着这条金贵的命,坐稳大阁主的位置。你慢慢吐血,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就要走。

孟水蓝支起身子,还要去夏家看看。

孟天青收住脚步,拦下孟水蓝,询问道:“你说假王爷,什么意思?”

孟水蓝道:“字面上的意思,懂?”

孟天青眸光一转,表情来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笑吟吟地道:“哥,你说说呗。”

孟水蓝装模作样地道:“和你说,怕你失望啊。”

孟天青笑道:“失望也要知道真相。这不是哥你教我的吗?”

孟水蓝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胳膊,正色道:“将你百般戏耍的死胖子,既是六王爷,也是不休门女侠。”

孟天青一撇嘴,道:“我都猜到了。”

孟水蓝挑眉道:“猜到了?那你猜到她是女人了吗?”

孟天青脸色一僵,直接道:“不可能!”

孟水蓝直接道:“怎么就不可能?!你看她胸了?”

孟天青跳脚道:“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那样对我,我…… 我…… 总之,不可能!”

孟水蓝上下打量着孟天青,逼问道:“她到底怎么你了?让你如此肯定,她不是女人?”

孟天青扭头,一脸悲愤。他的心口怒火烧啊烧的,某个不言说的位置痛啊痛。

孟水蓝道:“难道说…… 她动了你?”

孟天青吼道:“没有!”

孟水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应该是没有。她确实是女人,并非男子。不休门门主在找蘑菇,而她就是那只胖蘑菇。”

孟天青皱眉看向孟水蓝,仍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确定?”

孟水蓝曲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敲们孟天青的头,道:“天青啊,你能不能偶尔用用脑袋?你为何一直认为她是男人?有些人,天生就是伪装者。她能扮演任何人,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会让人信以为真。当初,哥哥我打眼一看,便觉得她身上有股子女气,但她一开口,便让我相信,她确实是男子。哎…… 就连聪明睿智的本阁主,都能被她骗了,像你这样的…… 骗了也就骗了,无需自责,懂?”

孟天青将头杵在残破的墙面上,想死。他觉得,一斤鹤顶红也毒不死自己内心的痛苦。他…… 他堂堂二阁主,竟被一个胖肥婆给戏耍至此?!

没!天!理!

孟天青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他刚要为自己的菊花松了一口气,又立马陷入到深深的疑惑中。如果那个死肥婆没有动他的菊花,那是谁动了?那么痛,不可能没事情发生过。

不行,他必须亲自证实一下,他是她,而后问问她,到底是谁动了他的菊花!

孟天青打定主意,抬起头,问道:“哥,你知道她在哪儿不?”

孟水蓝回道:“知道。”

孟天青刚要裂开恶魔的嘴角,就听孟水蓝接着道:“但不能告诉你。”

孟天青喊道:“为什么?!”

孟水蓝道:“给我一个告诉你的理由。”

孟天青道:“我得去寻求真相,亲自验看一下她是男是女?我知道有些男子是没有喉结的。必要时,用必须手段。这可是哥你教我的。”末了,还不忘拍一下孟水蓝的马屁。

孟水蓝却要了摇头,道:“你去求证,就是不信任本阁主。换个理由,懂?”

孟天青呲牙咧嘴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后,终是垂眸道:“我怀疑…… 她……她动我了。”

孟水蓝问:“动你哪儿了?”

孟天青咬牙切齿地道:“能动哪儿?!自己想,懂?!”

孟水蓝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孟天青皱眉,不悦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孟水蓝正色道:“走吧,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兄弟二人,一个晃着身体揉着胸口,一个夹着屁股掐着腰,一路向夏家走去。

同时,夏家门口,唐佳人推门而入。

院内没有人。

唐佳人喊道:“夏坚?三娘?”

夏坚从屋里奔出来,看着唐佳人,竟没有说话。

唐佳人问:“怎么了?”

夏坚摇了摇头,道:“我都把你卖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哪天我也把你卖了,不就扯平了。”

夏坚攥紧拳头,眼睛瞪出了红血丝。

唐佳人察觉到了异样,问:“怎么了?三娘呢?”警觉地左右看看,身体向门口退去。

夏坚艰涩地道:“三娘病倒了,你去看看她吧。”

唐佳人心存疑惑,但又觉得自己有点儿神经过敏。她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但实则心思细腻。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将别人模仿得七八分像。

唐佳人打量了夏坚两眼,没觉得他有必要骗自己,毕竟…… 自己用手指头戳人的功夫,还是蛮厉害的。偶尔细思起来,她自己都怕呢。

唐佳人向屋里走去,口中还问道:“怎么就病了?吓的?”

夏坚突然抱住唐佳人,不答反问,动情地道:“你怪不怪我们卖了你?”手摸向放在唐佳人身侧架子上的一只缺口匕首,将其收入袖中。

第一百零五章:杀!

唐佳人僵了僵,推开夏坚,咧嘴一笑:“你们卖不了我。下次再有这事儿,你还可以卖我…… ”

夏坚的眸子一颤,完全不敢相信唐佳人会无私至此。

唐佳人瞥了夏坚一眼,继续道:“但我一定不会去救你。”

不知为何,听到唐佳人这话,他的心又泛起奇妙的涟漪,三分失望,三分庆幸,三分……愧疚,一分不能说出口的心意。

他曾喜欢过大舅家的女儿,觉得那对儿大兔子揉搓起来一定能把人爽个半死!可那贱人喜欢富贵,不喜欢他。他也曾想过,凭借自己这张不错的脸,钓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然后弄死那些老的,把家产弄到手。

如今…… 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只希望眼前这个胖子,能安然无事。

因为,她曾护着他安然无事。

就在唐佳人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夏坚突然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手指因为太用力,竟颤抖起来。

唐佳人用那双清透的眼睛看向夏坚,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夏坚抽动脸皮,挤出一个笑,道:“昨晚,听那些锦衣卫喊你王爷。”

唐佳人反问:“你觉得我是吗?”

夏坚的视线向下一划,脸微红,却还是摇了摇头,松开了唐佳人的手,似自言自语道:“定是错了。”

唐佳人推开房门,谨慎地向里走了两步,突然就站住不动了。

屋内,夏三娘被一名穿着青蓝色短打的男子用刀架着脖子。她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眼泪哗啦啦地流淌而下,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另一名穿着青蓝色短打的男子,则是从门后出现,直接将刀架在了唐佳人的脖子上,挡住了她的退路。

这二人,正是曾偷袭唐佳人,却被她打倒在地的两个人。

夏坚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靠近威胁夏三娘生命的男人,对唐佳人艰涩地道:“他们说要找你,用娘的性命威胁我。我…… 没有办法。”

唐佳人抿嘴不语。心里不是不难过,但又找不到难过的理由。毕竟,那二人是来找自己的,与夏坚和三娘都无关。

夏坚看向威胁夏三娘生命的男子,道:“你可以放开我娘了。”

那男子却是冷笑一声,就要割开夏三娘的喉咙。

唐佳大喝一声,道:“住手!别逼本王发飙哦!”

不得不说,唐佳人扮了段时间六王爷,这气势着实不容小觑。

而且,吼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唐佳人已经想到最少三种能够制服这俩持刀者的办法。为此,她甚是得意呢。

那男子稍一犹豫,夏坚瞬间出手,一刀捅入威胁三娘性命的男子后腰处!

虽然,这是夏坚第一次杀人,但那手法真是既快又狠,一张脸满是解恨之色,毫无杀人的胆怯。

夏坚拔出匕首,猩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夏坚非但不怕,反而觉得喜悦。且按照夏坚的设想,唐佳人一定会和他同步,毕竟,她是那般机灵,不会抓不住时机。然,他看见却是,唐佳人两眼一翻,竟昏死在了敌人的怀里。

搞什么鬼?!

夏坚彻底被唐佳人的突发状况弄得愣怔了。

别说夏坚了,就连挟持唐佳人的人,也觉得云里雾里,看不清真相。毕竟,他们此番奉命前来,就是要活捉“六王爷”。

难道说,自己持刀的手不稳,割死了“六王爷”?

嘶……

好可怕!

持刀者挪开刀,忙低头看向“六王爷”。因为太过紧张,竟忽略了夏坚。

夏坚悄然靠近,突然出手,直接砍掉持刀者的手,而后一刀捅入持刀者的腰侧,狠狠地往里送了送。那份狠戾,像极了杀惯人的老手。

夏三娘吓傻了,跌落到地上,半晌都没有反应。

夏坚抱起唐佳人,用手拍着她的脸,叫道:“醒醒,醒醒…… ”

夏坚不知道唐佳人到底怎么了,但这样昏厥的唐佳人却让他心慌。在夏坚心中,唐佳人是不同的。她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娇柔,也不会动不动就哭,更不似其他市井女子那般粗鲁,她就像一块定心石,稳稳地撑在他的身边。虽然彼此相识时间并不长,但她是第一个动手打他的女人,也是第一个陪他逛窑子的女人,更是救他于危难的女人。

她是神秘的,也是柔软的。

夏坚抱着唐佳人软乎乎的身体,用力摇晃着,生怕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无人和自己一路逃亡。是的,逃亡。他杀了人,这里已经住不了了。

诡异的是,他竟不害怕,还隐隐期盼着。

“呵……”门口传来两声轻笑,却重叠在一起,若不是耳力特别好的人,根本就听不出是两声。

夏坚草木皆兵,扬起手中匕首,对着门口,作出攻击的样子。

门口出现两名青衫老者,一男一女,都上了年纪,却都穿着青色男装,脚等黑靴。一头银发整齐的盘在脑后,不见一丝凌乱。二人的长相并不慈眉善目,相反,男子鼻尖唇薄,女子吊着眼尾,唇上还有颗黑痣,看起来都很刻薄。

老太婆洪霞子阴阳怪气地道:“就为了掠走这么个蠢货,竟需要咱俩亲自出马。”

老头子陆野踪,低低地一笑,道:“老喽,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老太婆洪霞子看向夏坚,道:“这倒是心狠手辣的,只可惜,不能留。你去收拾了吧。”

老头子陆野踪怪笑一声,道:“你是看人家小伙儿俊俏,不舍得下手这么,让老头子出手给个痛快吧。”

老太婆洪霞子嗤笑一声,道:“你那杀人的手段,还好意思说给人痛快?如此磨叽,不如我来。”言罢,直接出手袭向夏坚。

夏坚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老太婆抓住了脖子。

他的肌肤开始变的黑紫褶皱,整个人都抽搐不停,看起来就像要被吸干一样。

三娘突然回过神,尖叫着扑向老太婆。

老头子陆野踪低低一笑,伸出干瘦的手指,用尖锐的指甲刺入三娘的脖子。他的动作不快,刺入的动作也像是慢动作。偏生,三娘躲不开,挣扎不了,只能瞪着眼,看着死亡吞噬她。

就在夏坚和三娘即将散尽最后一口气时,老太婆红霞子突然道:“等一等。”

老头子陆野踪问:“怎么了?”

红霞子对陆野踪耳语了两句。

陆野踪目露疑惑之色,上下打量了两遍夏三娘和夏坚,终是没有继续动手。

二者带人离开,一把火烧了房子。

待孟家俩兄弟挪着身子走向夏家时,尚未靠近,便看见夏家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两名青衣老者和唐佳人皆消失不见。

孟水蓝望着那火,淡淡道:“不用去了。”

孟天青问道:“什么意思?”

孟水蓝回道:“那死肥婆被两位凶残的高手跟踪,想必…… 凶多吉少。”

孟天青一愣,竟觉得通体不舒服。他皱眉道:“她那么厉害,谁能动得了她?正邪两道的领军人物,不都被她戏耍了吗?”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目露不解之色,问:“看我干什么?”

孟水蓝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怎么,不想她死?”

孟天青咬牙道:“我还没弄明白真相,她也没被我折磨得悔不当初,怎么能死?!”

孟水蓝眯眼望向燃烧熊熊大火的夏家,喃喃道:“也是。祸害活千年。”

话虽如此,但兄弟俩却是一同望着大火,没有离开。

周围都是救火的邻居,哭喊声成了一片。

兄弟二人隐在暗处,不知都想了些什么,竟是有些愣怔。

半晌,孟水蓝道:“走了,想什么呢?”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道:“这不是陪你一起傻愣愣的吗!”

孟水蓝直接骂道:“滚犊子!”

孟天青鄙夷地道:“都是文人,你这样不好。”

孟水蓝捂着胸口,往回走。

孟天青却是站着没动。

孟水蓝喊道:“走啊!”

孟天青道:“哥,我想进去看看。”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骂道:“傻了?想变烤乳猪啊?!”

孟天青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皱眉道:“这里……不太舒服。 ”

孟水蓝心中一惊, 骂道:“好日子过舒坦了,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滚滚滚,看到你就烦!”

孟天青揉了揉胸口,疑惑地看着孟水蓝道:“你怎么这么烦躁?好久不听你骂人了。”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冷声道:“看你不顺眼罢了。”皱眉,“赶快走,这烟太大,熏得人头痛。”扯着孟天青,大步向前。

孟天青一迈步,扯痛了菊花上的伤,痛得哎呦一声,直喊道:“你慢点儿!”

孟水蓝回头扫了孟天青一眼,松开他的手,道:“娇气!”转而继续捂着胸口前行。

孟天青回头看了眼那已经扫落架的房间,喃喃道:“祸害活千年。你别死得太早。咱俩还有事儿没掰扯清楚呢。”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道:“你殉情得了!”

孟天青从身边的低矮墙头,随手掰下一块石头子儿,砸向孟水蓝的后背。

孟水蓝余毒未清,这会儿正虚弱着。他被砸中了后背,痛得差点儿撅过去。他缓了两口气,猛然回头,追上孟水蓝,一脚踹在他的后屁股上!

兄弟俩,你来我往,竟是打了起来。

真叫…… 热闹。

第一百零六章:本尊要谈谈

为了不让人知道,六王爷端木焱不但喜好男色,且还从春宵阁里带回来一名风骚撩人的小倌,寒笑亲自带着唐不休乘坐马车回到客栈,将他关在房间里,派了两个人看守。

愣头青从唐不休的脖子爬到了窗口,仰起头,用那双红色的小眼睛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用食指摸了摸愣头青的头,道:“这是要去哪儿?思春了?”挥了挥手,“去吧。”

愣头青从窗缝钻出,消失不见。

唐不休感慨道:“愣头青都思春了,我的蘑菇在哪儿啊?”

无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唐不休深深地忧伤了。不过,他从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陷入悲情的人。因为,他是一个吃货。

唐门里,爱吃的不止唐佳人一个人,还有门主唐不休。刚才在马车上,寒笑只是派人给他买了俩包子。他虽吃得不多,也不挑嘴,但别人这么对不休老祖,那就不对了。

唐不休一下下拍着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样子,不是快饿死了,就是久病缠身,快断气了。总而言之,任谁也想不出,这是位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

负责看守的人将门推开,问:“何事?”

唐不休没有骨头似的依靠在门口,抱着膀子,拉长了调调儿,道:“好饿…… ”

负责看守的两个人齐齐抖了一下。二人是寒笑的心腹,知道他有所顾忌,也不想为难唐不休。其中一位小眼睛的人便道:“等着。”言罢,就要去给他端吃的。

唐不休扯着脖子喊道:“我要吃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小眼睛的男子背影一僵,回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不用太复杂,且准备这些吧。”

小眼睛的男子反应了半响,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方道:“没有!”

唐不休挑眉看着小眼睛的男子,直接走出房间。

另一位有胡子的锦衣卫伸手去拦唐不休,喝道:“回去!”

唐不休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这个人却好似浑然不觉一样,仍旧伸着胳膊,做出阻止的样子。

小眼睛的锦衣卫惊骇莫名,直接拔出长刀,对准唐不休,喝道:“回去!”

唐不休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按照本尊的要求,去准备美食。二嘛…… 本尊去和你们六王爷说说,为何虐待贵客。”

小眼睛的锦衣卫又迷茫了。

寒笑从楼上走在,看见眼前着一幕,微微皱眉,对唐不休道:“王爷要见你。”

唐不休一转身,却回到了房内,拉长了调调儿道:“饿了。”

寒笑看向小眼睛的锦衣卫。

小眼睛的锦衣卫立刻将刚才发生的事儿重复一遍,末了还补充道:“他说得那些美食,属下……没记住。”

寒笑点了点头,走到有胡子的锦衣卫旁,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腹部。

有胡子的锦衣卫瞬间回神,看见寒笑,还愣了愣。

寒笑皱着眉,走进唐不休的房间,道:“王爷请公子过去。”

唐不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热闹,表情落寞,道:“无食果腹,无心闲聊。”

寒笑忍了又忍,终是道:“公子尽管去,我会让人准备吃食给公子。”

唐不休回过身,勾唇一笑,走向寒笑,盯着他的眼睛道:“再想用俩包子打发本尊,本尊把你打成包子样。”

唐不休虽是笑着说的,但寒笑一点儿没觉得唐不休在开玩笑。因为,他曾招待过一位假王爷,对吃的态度也十分认真。想到那个假王爷,寒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按理说,他应该恨那位假王爷,不过…… 在得知那位假王爷是位女子后,他反倒觉得自己实在蠢笨得离谱。尤其是,细思量之后,也没觉得假王爷在酝酿什么阴谋,反而替真正的六王爷抵挡了一拨拨的刺杀。若非要较真数出假王爷对六王爷的伤害,那就是…… 嗜吃如命的名声了。

点了点头,正色道:“一定丰富。”

唐不休打量了寒笑一眼,觉得这个人还算识时务。

寒笑让开身子,道:“请。”

唐不休慢慢而行,看似谁口问道:“刚才你笑什么?”

寒笑没记得自己笑过,想了想才回道:“想到一位与公子一样嗜吃的人。”这话,他不会对一位小倌说,但刚才唐不休在不动声色中露得那一手,让他忌惮。若他还把唐不休当成以色惑主的小倌,他一定是傻。

唐不休笑着看向寒笑,道:“你说得是那位假王爷吧。”

嘶…… 一语中的,寒笑瞬间警觉起来,问:“公子怎会知道?”

唐不休神秘地一笑,道:“你知道的,本尊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本尊还知道;你家王爷知道的,本尊也知道;你家王爷不知道的,本尊还知道。”

寒笑绷着脸不语。

唐不休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他到底是谁?是否和假王爷串通一气?六王爷和假王爷又是什么关系?”

寒笑震惊了,脸上的表情那是藏都藏不住。

唐不休神秘地一笑,道:“这是机密,你不懂,对你反而最好。”

寒笑心头一震,立刻将唐不休归类到“六王爷的心腹”,当即抱拳道:“诺!”

唐不休一步三晃地询问道:“可有那假王爷的消息?”

寒笑觉得这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于是回道:“没有。”

说话间,二人来到端木焱的房门口。

寒笑开口道:“王爷,人带来了。”

屋里传出肖劲的声音,道:“带进来。”

寒笑推开房门,让唐不休先行。

屋里,端木焱已经去掉所有伪装,恢复绝色容颜。他坐在椅子上,穿着一拢烟紫色的长袍,头发挽起一半,插了根白玉发簪。明明不是多么豪华奢侈的衣物,但穿在他身上,却有种无法形容的贵气。阳光透过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勾画出一条淡金色的线,尊贵、惊艳。

指挥史肖劲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手握在刀柄上,一脸肃杀之气。

第一百零七章:恐怖的男人

端木焱闭着眼,把玩着一只茶杯,看样子似乎是在沉思,实则,他现在看什么都是拼接不清的,看久了还会头痛,所以干脆闭上眼,装深沉。心里,早已将唐佳人拎出来骂上一千零一遍了。他以前可没这毛病,若非被唐佳人偷袭受伤,也不至于如此。想想就恼火。

只此一眼,寒笑终是完全相信,这才是真正的六王爷。至于…… 他和杜英超为何认定那个胖子就是六王爷,如今看来好没道理。

眼前的六王爷,是何等尊贵不凡?与六王爷相比,那个假王爷简直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市井之流。

唐不休扫了眼端木焱,噗嗤一声笑道:“怎么?有眼疾?”

端木焱直接瞪向唐不休,砸了杯子,吼道:“你给老子跪下!”

“嘶……” 寒笑觉得某些所谓的人设,崩了!这…… 这…… 这六王爷一开口,与假王爷那是十足十的相似啊。怎么回事儿?为何如此?寒笑彻底懵了。他脚踩疑惑退到门外,亲自守住门口,防止别人偷听。

唐不休绕开碎裂的杯子,走到端木焱的对面,坐下。

肖劲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他能感觉到,唐不休不好惹。再者,看六王爷和唐不休的样子,便知,二人是旧识。当然,最重要的是,唐不休一语道破六王爷有眼疾这件事,让他不敢小觑他。

唐不休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品了一口后,发出一声轻叹,道:“不过如此。”

这话,也不知是说茶,还是说人。

端木焱瞪眼看向唐不休,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不是喝本王的茶水了?本王准了吗?”

唐不休不咸不淡地道:“你也没说不准啊。”

端木焱咬牙道:“现在说了!”

唐不休道:“好,本尊不喝了。”看向肖劲,“你给本尊打点儿水来。这茶,还不如本尊家里的刷锅水。”

肖劲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绷着脸,道:“休休?呵…… 依本王看,你是不知道羞不知耻。”

唐不休推开窗,单手撑着头,看向窗外,懒懒地道:“王爷似乎对本尊的名字颇为在意。”眼尾看向端木焱,“你这是嫉妒啊,还是嫉妒啊,或者是很嫉妒啊。”

端木焱心里不舒服,口中却鄙夷道:“没羞没臊,有何好嫉妒?”

唐不休正视端木焱,道:“本尊与六王爷有一面之缘,皆是因为……佳人。六王爷这样急着咬人,想必也是因为佳人。”

端木焱想给唐不休一个下马威,但他不是蠢货,知道唐佳人和唐不休关系匪浅。唐佳人自称不休门女侠,而唐不休自称不休老祖,若说二人没点儿什么,打死端木焱也不信。

一个唐佳人都能折腾得大家人仰马翻,若是唐不休出手,想必江湖和朝廷都会生出大乱子。他眼下最需要的是辅佐自己的人才,而不是仇敌。他刚才那般发作,一是心中莫名堵塞难受,二是想给唐不休一个下马危。

事实证明,唐佳人和唐不休是一类人,都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他们挑起别人的怒火只需一个眼神,面对别人的怒火也只会给一个眼神。

端木焱瞪眼看着唐不休,只觉得眼花缭乱,头痛欲裂,干脆闭上眼,收敛了脾气,道:“唐佳人扮演本王,是杀头重罪。你与她关系非浅,自然难逃一死。本王只想知道,在假扮六王爷这件事中,你们不休门,到底站在哪个位置上?”

唐不休道:“蘑菇站在那儿,本尊便站在哪儿。”

端木焱瞬间睁开眼,咬牙道:“这人都不见了,本王哪里知道她到底是何居心?!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不休呵呵一笑,道:“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关系。”

端木焱眯了眯眼睛,忽然一笑,道:“群山中,她可曾让本王当她的男人。”

唐不休打量了端木焱两眼,道:“本尊不同意。”

端木焱问:“你有资格不同意?”

唐不休道:“本尊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可不是为你让她给你生娃的。”

端木焱微愣,思忖着问:“你是…… 佳人的爹爹?”

唐不休道:“师傅。”

端木焱那颗一直纠结的心,终是放松开来,随之却又提溜了起来。他想看清楚唐不休的表情,奈何眼前的一切都是诡异的拼贴图。他闭上眼,语气缓和了三分,道:“既然是师傅,唐佳人的所作所为,自然与你有关。”

唐不休道:“佳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无权束缚她。她若放火,本尊就不许天下雨;她若杀人,本尊便替她灭口。六王爷,她是怎么得罪你了?”

哎呦,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若端木焱说唐佳人怎么得罪了他,岂不是给唐不休一个收拾他的完美理由?

端木焱知道,在门派之中,师傅与女弟子之间若有感情牵扯,会被江湖人所不齿。唐不休对唐佳人的态度,有些特别,他拿捏不准。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没有一位师傅会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唐不休的占有欲,和旁人不同。他不是霸占着唐佳人,不让她和别人接触,而是…… 霸占着她心里最高的位置,无人可代替。

而做为门徒的唐佳人,一张口就是休休、休休。没有徒弟会如此称呼师父,简直堪称大逆不道。但若说二人是情侣关系,也不尽然。

端木焱本身对感情就是一知半解,让他分析唐不休和唐佳人的感情,着实为难人。他对二人的姓和身份,都充满怀疑,此刻却不好刨根问底。然,有一点,他十分明确,若能得到唐佳人的认可,不休门就会成为自己的江湖后盾,帮助他走向最终的目标。

思及此,端木焱道:“本王与佳人的渊源…… ”

唐不休打断端木焱的话,道:“她和你没那么熟,叫她唐佳人。”

端木焱又觉得胸口闷疼了。

他没有反驳唐不休的话,而是快语道:“老子与她有些渊源。在群山上,她救了老子,老子送她扳指。她却画了张假地图给老子,还带人来抓老子。老子要见自家老子,她却用扳指骗过东西两营锦衣卫,坐了老子的位置!”

第一百零八章:就是她踹出来的!

面对端木焱的跑笑,唐不休只是笑吟吟地强调道:“蘑菇也为你挡了不少血腥之灾。”

端木焱拍桌咬牙道:“没错!所以,她到底是敌是友,你们不休门到底站在哪个位置上,为何不名明?!”

唐不休看着端木焱闭着眼,激动地比划着,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迷茫和愤怒。这种感觉,他在照顾蘑菇的十六年中,几乎时隔几天就会发自灵魂深处的感受一遍。虽不尽相同,但大同小异。

唐不休伸出手,想要拍端木焱的肩膀。

肖劲冷声道:“唐公子,王爷有眼疾,请收手。”

唐不休收回手,轻叹一声,道:“本尊明白你的苦。六王爷,你积怨太深,必须疏通。长此以往,恐对身心不利。”

端木焱想到唐佳人的做派,觉得唐不休说明白他的苦,是真的明白。他竟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端木焱发出长长的叹息:“哎…… 你说得对。”

唐不休道:“与佳人相处,想要心平气和、长命百岁,需谨记三莫, “莫惊慌、莫生气、莫焦躁”。前路漫漫,六王爷身娇体贵,不如加入不休门,随本尊修行。”

肖劲看向唐不休,暗道:敢拉着王爷入江湖门派,且说得这么情真意切的人,着实不多见。

端木焱也没想到,唐不休话锋一转,竟是要拉自己入不休门。他活了这么多年,听闻无数奇闻逸事和朝廷秘史,倒是知道有不少王爷在潜邸时偷偷招揽江湖人物为己所用,或者干脆派人建立门派,夺得江湖的指挥权。像唐不休这样,敢拉王爷入自己门派的,没见过!

端木焱闭眼沉思,暗自猜测唐不休的真实意思。

唐不休看向肖劲笑道:“你看起来资质不错,想要加入不休门,也可。只要每个月交二两银子,不算多。”

肖劲面无表情地道:“多谢抬爱。”

唐不休呵呵一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侃侃而谈道:“你们现在不加入,等不休门发扬光大时,再想加入,只能排在孙子辈了。”转头看向端木焱,“六王爷是有见识的,想必知道,修身养性、顿悟人生、开发潜能、提炼精髓的重要性。需知道,人生无常,你永远不知道,会在下一个瞬间会遇见谁,发生怎样的变化…… ”

端木焱觉得,他的耳朵也可以暂时失聪一会儿了。他抬起手,阻止了唐不休的长篇大论,道:“唐门主…… ”

唐不休道:“请称本尊为不休老祖。”

端木焱很想砸桌子送客!他忍了又忍,才道:“不休门主,本王无意入不休门。”

唐不休没在称呼声过多纠结,而是道:“别把话说得那么绝。”打个哈欠,“在你隔壁给本尊开开一间房。楼下那房间,有股子发霉的味道,不能讨好本尊的鼻子。”

端木焱直白地问:“住在本王隔壁的人,必定是本王的人。不休门主,你还想住在隔壁吗?”

唐不休思忖道:“那就住在隔壁……的隔壁吧。”

端木焱笑道:“朝廷与江湖,从来密不可分。非吾同盟,便是吾之敌人。不休门主,三思后行,可以,但切忌莫要站错队。”语调一转,“老子虽刚回朝,根基不稳,身边可用之人确实不多。然,此番博弈,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跟着老子,亏待不了你。”

唐不休沉吟半晌,正色道:“本尊…… 不喜欢男人。”

端木焱知他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却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他想收唐不休为己用,而不是直接打杀了他。

端木焱道:“好。本王不能逼娼为良。”

呵……唐不休发现,端木焱有点儿意思了。如此重点的话,竟然被他轻易说出口,也算是人才了。

端木焱道:“眼前有三件事,需不休门主拿个主意。”

唐不休回道:“六王爷这么说,还真是让本尊心生惶恐啊。”

端木焱拍桌子吼道:“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唐不休用袖子捂住脸,道:“怕你…… 吼。”

端木焱收敛了脾气和想要捏死唐不休的心,睁开眼,沉声道:“其一,必须找到唐佳人;其二,你将本王的眼睛打坏了,这事儿得有个说法;其三,老子十分不爽!”

唐不休竖起一根手指,在端木焱面前摇了摇,道:“其一,本尊赞同。”竖起两根手指,又晃了晃,“其二,六王爷不能耍无赖。本尊可碰到你了?你自己摔坏了眼睛,却怪本尊,这事儿本尊不能认啊。”竖起三根手指头,摇了摇……

端木焱突然出手,攥住唐不休的手,将其压在桌子上,道:“直接说事,不要晃。”

唐不休道:“其三,你先放开本尊的手,否则你会更不爽。”

端木焱松开手,唐不休收回手。

端木焱嘲讽道:“想不到,不休门主却是一个不敢承担的无赖。本王的眼睛为何受损,你心中明白,却要抵赖。本王且要看看,你如何能成为一代宗师,壮大不休门。”

唐不休老神在在地道:“你有眼疾,如何能看着本尊光壮大不休门?再者,你从亭子里爬出来时,虽眼疾发作,不敢多看,但你那般镇定,定不是第一次发作。如果六王爷一定要将眼疾赖到本尊身上,本尊也甚是无奈呢。”最后那句甚是无奈的语调,与唐佳人那句甚是疑惑呢,简直如出一辙。

端木焱心中大震。他没想到,唐不休的观察能力竟然如此强悍犀利,堪称落叶知秋。如此,他真的不能小觑他。

肖劲不知道端木焱曾得过眼疾,对唐不休的话半信半疑,但他们见六王爷没有反驳,便知道唐不休所言非虚,心中对他在肃然起敬的同时,也更加防备起来。

这样的人,如同成为敌人,就实在太恐怖了。

偏生,唐不休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可怕之处,就像一只大懒猫那般,扭着身子靠在窗边,不时向下眺望两眼,看着热闹。

端木焱无隐瞒之意,直接道:“老子这眼疾就是唐佳人给踹出来了!”

嘶……

肖劲和唐不休,同时看向端木焱。

肖劲暗道:唐姑娘何时下得重脚?

唐不休盯着端木焱看了两眼,问:“认真的?”

端木焱刚要点头回“自然”,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极是认真!”

第一百零九章:以毒攻毒吧

唐不休皱眉看着端木焱,眼神沉沉,似乎有野兽要伸出嗜血的兽爪。

肖劲感觉到了唐不休的不悦,纷纷攥紧手中刀把,严阵以待。

端木焱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唐不休的气场变了。他想睁开眼看看,却觉得自己还不如闭着眼更显得临危不惧。再者,察觉到唐不休的愤怒,端木焱竟是十分暗爽。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唐不休终是呵呵一笑,道:“既然是蘑菇做得,此事,本尊认了。在你治疗好眼疾之前,本尊护你性命无忧。”

端木焱一直提溜的心,终是落地了。他要得,便是这句话。

唐不休继续道:“若然本尊知道,你骗了本尊…… ”

端木焱等人屏住呼吸,听着。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骗鬼呢?!

端木焱不信,肖劲更不信。

这种反复无常的人,说得话都能骗鬼,谁信谁才是缺心眼。

肖劲道:“既然门主能看出王爷有眼疾,是否能为其治疗?”

唐不休回道:“看得出,未必治得了。试试,却是可以的。”

肖劲心中一喜,问:“不知门主打算如此为王爷治疗?”

唐不休伸出手,直接扒开端木焱的眼皮,而后又摸了摸他的胸口。

肖劲疑惑道:“门主问诊,不用请脉?”

唐不休道:“本尊又不是大夫,为何要请脉?本尊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俗称以毒攻毒,不如先去抓一些毒蜘蛛来,烤几个吃下试试。”

端木焱等人的心里,都闪现出四个带着悲情调调儿的大字——太!过!儿!戏!

端木焱心思微动,询问道:“唐不休,唐佳人…… 门主姓唐,佳人也姓唐,门主说以毒攻毒,定是善于用毒;佳人手持毒粉,是用毒的高手。本王听说,唐门中人,都善毒。一百五十年前,唐门中人突然销声匿迹,从此不问江湖。不知门主与唐门,是否有渊源?”端木焱也曾问过唐佳人有关唐门的一些消息,因为再次问唐不休,便能探出真假深浅。

唐不休眼也不眨地道:“本尊虽然姓唐,却并非唐门中人。且,本尊不信那唐门中人,比不休门中人更善用毒。”向前探了探身子,“要不,试试?”

肖劲哪敢让唐不休拿六王爷当药人随意试毒?当即道:“不劳门主费力。”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看来,是本王误会啦。原本老子还纳闷,看门主年纪,应该是佳人的爹爹,可你却说是师父。现在想来,你一定是佳人的叔叔,否则为何都姓唐?”

唐不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六王爷果然有眼疾,看不清本尊这肌肤有多白嫩。墨菊坊的华粉墨说是与本尊同岁,本尊却是打死都不信的。王爷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查,那人的年纪绝对是个迷。”

到底是华粉墨是的年纪是个迷,还是华粉墨是个迷?有些话点到为止,又何必说得太透?说到底,唐不休也只是承诺要保护端木焱在失明这段时间内的人身安全而已。且,他不信端木焱为了让他保护,宁愿不医治,一直眼盲下去。在回到宫里之前,端木焱一定会想方设医治好眼疾。

端木焱不是一个心粗的人,他将华粉墨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唐不休扫了眼端木焱和肖劲的表情,话锋一转,道:“现在,谁来讲一讲有关假王爷的一切?”

肖劲看向端木焱,端木焱道:“让寒笑来讲讲,本王也想听听。”

肖劲叫来寒笑。

寒笑便从唐佳人下山开始,讲述了他们是如何错认六王爷,以及假王爷是如何收拾老大夫的。

唐不休笑得前仰后合,直抚着胸口道:“蘑菇…… 蘑菇这是要笑死本尊,好继承本尊的不休门。”

端木焱笑得直拍桌子,那叫一个痛快。

寒笑又讲述了唐佳人两次三番遇见杀手刺杀,最终留书一封消失不见。

唐不休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一巴掌拍醉了桌子。

唐不休眼疾手快,直接抓起茶壶,道:“六王爷这一手,应该是师从金刚掌王人睿吧。”将茶壶嘴送入口中啜了一口。

端木焱暗自吃惊不已。他这十来年的经历,除了他自己,无人知。唐不休能凭借他一巴掌就看出他师从何人,可见其对各门派的了解如数家珍。

端木焱倒也光棍,直接承认道:“没错。”

唐不休道:“留些力气,待寻到刺客,一个个拍下去,才有趣儿。”

端木焱点头,狠狠地一笑,道:“好!”

寒笑知道名节对于女子的重要性,所以没讲唐佳人和三名男人分先后在床上翻滚的内容,但又怕这段内容关系重大,表情就显露出了几分为难。

肖劲看出寒笑有些话没有说透,但却认为这样也好。他们没必要将底儿都摆出来,让唐不休看得太透。待唐不休离开,再让寒笑说仔细。

肖劲的打算不错,奈何唐不休那双眼睛太毒。

他喝着茶水,看向寒笑,道:“那个谁,你若不能知无不言,本尊便无法抽丝剥茧,帮不了你家六王爷解惑,可怨不到本尊头上。”

端木焱想拉拢唐不休,眼瞧着有了个好的开端,自然不能放弃。再者,他也急于知道有关唐佳人假扮六王爷时发生的一切。

端木焱道:“不可隐瞒,但说无妨。”

寒笑抱拳应道:“诺!”一咬牙,这才将假王爷第一次遇刺时发生的一切都说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当然,其中还包括从唐佳人裤腿里掉出一截小萝卜的事儿。

唐不休面无表情,握着茶壶的手抖了又抖。

端木焱突然睁开眼睛,一巴掌拍下桌子,却…… 拍了个空。

肖劲十分震惊,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唐不休放缓呼吸,拉起嘴角,看向端木焱,笑道:“蘑菇顽皮,尚不知男女大防。”

端木焱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她哪里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在山洞里,她还曾枕着老子的大腿睡觉。”

唐不休的视线从端木焱的脸上下滑,直接落在了他的大腿上,笑得那叫一个艰涩,口中却道:“没错,蘑菇没有开窍,不懂这些。可那些懂的人,却利用她的不懂占便宜,最是可恨。千刀万剐十个来回,才好。”

端木焱缩了缩腿,正色道:“不休门主,我们似乎可以顺着这条线去找佳人。”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道:“这三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端木焱道:“本王虽不知道,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百川阁主孟水蓝。”

端木焱闭上眼,笑道:“正是。”

唐不休也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时,有人来敲门。

第一百一十章:本王以为她会爆

寒笑打开房门,问:“何事?”

他与人低语两句后,回过身,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王爷、指挥使大人,卑职派去寻指挥使的五十人回来了,且带回来两名东锦衣卫的人。那二人一见面便互指对方是叛徒,打得不可开交。末将已经命人将二人严加看管。”

端木焱道:“做得好。”

寒笑被夸奖,谦逊道:“谢王爷赞。”

肖劲询问:“王爷可要提审二人?”

端木焱道:“好。”

韩笑退出房间,命人将李争和王耀星简单收拾一下再将人提过来回话。

二人一进屋,便磕头在地,口称:“王爷吉祥。”

端木焱动了动手指,肖劲直接代言道:“李争、王耀星,抬头回话。”不抬头,如何看见二人的表情?

李争和王耀星同时抬头,看向屋内之人。

端木焱和唐不休坐在正位上,一个闭着眼,一个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到底谁是王爷?有些疑惑咧。

端木焱一身贵气,却只穿着平常衣物,还…… 闭着眼睛,想必是眼睛有疾,不太舒服。

唐不休衣着华丽,但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那若隐若现的大长腿,开得极低的衣领,慵懒戏谑的眼神,这若是王爷,绝对会祸乱宫廷啊!

李争和王耀星一同看向肖劲,但见他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这才确定,那个闭着眼的人,是六王爷。

肖劲询问道:“你们为何指责对方是叛徒?”

李争激动道:“指挥使大人,属下等五人领命寻找王爷,却遭遇刺客,属下拼死逃离,誓要回来复命,才不枉费指挥使的栽培。”抬手指向王耀星,“他被刺客围住,若非叛徒,如何能得逃命?!”

李争一开口,唐不休就噗嗤一声,笑喷了。

李争那一口牙,竟然一颗不剩。他一张嘴说话就漏风。明明激昂的一段话,在他口中说出,充满了笑点。

李争是谁?牙齿怎么没的?他那一口牙啊,一半是被唐佳人打掉的,另一半则是被面具男子打掉的。

王耀星怒喝道:“胡说!”看向肖劲,抱拳道,“属下是被人刻意放走的。属下本以为,这是奸计,所以一直不敢走远,想要窥探真相。结果,却被属下发现,李争是叛徒!”

李争怒道:“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王耀星扬声道:“那胖子明明跌在了我的身上,后又偷偷踢我一脚,示意我逃。若非他掩护,我定然逃不脱。”

李争恨声道:“胡扯!那胖子明明砸得是我!我们不用争论,待寻到那胖子后,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端木焱向下压了压手,肖劲冷声道:“稍安勿躁,青红皂白,总有论断。”

李争和王耀星抱拳应道:“诺。”

二人互瞪一眼,眼中有明显的恨意在燃烧。

端木焱的眼皮动了动,询问道:“你们口中的胖子,什么样?”

李争和王耀星同时想要回话,一张嘴声音就有些乱。

肖劲道:“李争先回王爷问话。”

李争应道:“诺!启禀王爷,当时天黑,看得不真切,却知道那是个白面胖子,说话阴阳怪气的,一举一动都像太监。有个面具人,也称其为福田公公。”

王耀星回道:“启禀王爷,卑职也听到面具男子叫那胖子为福田公公。卑职本想再靠近一些,多打探一些真相,奈何那些人十分警觉,卑职只跟到了一处山洞附近,看那福田公公用一个屁将面具男子崩倒,卑职…… 发出了一点儿声响,被迫逃离。”

寒笑思忖道:“杜英超曾派两名女子服饰假王爷。不想,那两名女子却被假王爷的几个屁崩得险些窒息而亡。不知…… 此事是否有关联?”

王耀星和李争同时露出震惊之色,看样子是不知道假王爷的存在。

唐不休看向李争,问:“你那牙怎么没剩一颗啊?”

李争回道:“回大人,卑职这口牙本就不结实,又接连撞了两下,都掉光了。”

王耀星回道:“是被那胖子打的!”

端木焱挥了挥手,道:“先将他们分开关起来。”

寒笑应了声诺,将王耀星和李争带了下去。

端木焱深深地认识到,自己误会唐佳人了。

那个胖子,一定就是唐佳人。

端木焱问唐不休:“不休门主,你觉得这二人,谁在细作?”

唐不休道:“无牙之人,是细作。”

端木焱问:“何以见得?”

唐不休道:“若是撞得,他脸上的皮不会如此完好,唯有被人大力掴脸,才会让牙齿脱落。啧…… 他那牙齿,也忒不坚固了。”

端木焱道:“他定是细作,被佳人狠狠收拾了。且,福田已被处死,假扮福田的人,一定就是唐佳人。”

肖劲道:“如此看来,唐姑娘假扮王爷,也是有隐情的。”

唐不休以手抚额,拉长了调调开口道:“本尊的蘑菇呀…… ”转头,看向端木焱,问:“你可知蘑菇是怎么变胖的?”

端木焱回道:“她吃了一头野猪,身体在几个时辰内悄然肿胀起来。起初,本王以为她会爆。”

唐不休又拉长了调调儿喊道:“本尊的蘑菇呀……”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视唐不休。若非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就是不休门门主,真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是门主。怕是不休门里加上唐佳人,也就两个人吧。

端木焱的胡思乱想,正中靶心。只不过,就连他自己都认为那想法太过夸张,不值得认真对待。

肖劲道:“王爷,可要末将对那二人严加审问?”

端木焱道:“先关着,别让人死了。其中一人,定是知道何人刺杀本王。顺藤摸瓜,也无不可。”

肖劲应道:“诺。”

唐不休站起身,打个哈欠道:“折腾了一夜,着实困了,本尊先睡了。”将茶壶扔向端木焱,开来房门,走了出去。

端木焱接住茶壶,将其托在手心,问:“以你之能,可能胜过唐不休?”

肖劲道:“此人深藏不漏,许要动过手,才能…… ”

说话间,端木焱手中的茶壶竟然毫无声响地碎裂开来。

茶水流在肖劲的衣袍上,晕染开几朵茶花和几缕茶香。

肖劲伸手接过碎裂的茶壶,改口道:“末将不敌。”

端木焱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没再言语。

第一百一十一章:受刑

人有大意,马有失蹄。

一直和高手过招的唐佳人,竟被自己人给放倒了。

说起来,也怪不得夏坚,奈何佳人晕血呢?

这事儿,能找谁说理去?

果然,就像休休说的,人无完人呐。

唐佳人醒来时,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发了一顿感慨。

她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满肚子都是坏水,哦,错了,是对敌的锦囊妙计。

她感觉身子在晃动,耳边是车轮滚滚的声音,身体没被捆绑,也没察觉到异样。看来,来人十分自负,不认为她能翻江倒海,竟连她的穴道都不屑封。

这就有些侮辱人了。不休门女侠,岂容小觑?!

唐佳人的脸上有东西,呼吸也不是很顺畅,显然被人套了块布,挡住了视线。

这是…… 几个意思?不捆绑她,却也不想让她看清楚周围。这是不想杀她呗?不想杀她掠她来做什么?甚是迷惑呢。

唐佳人张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又仔细听了听,竟没察觉到其他人的呼吸声,但她并不认为,车里只有她,没有别人。

这一点,让唐佳人颇为忧心,顿感不妙。

她虽不知道对方是何来路,但是这番出手如此狠辣,定不会是请她去吃喝玩乐的。既然如此,那她…… 不去也罢。

唐佳人酝酿了一会儿感情,刚要有所动作,就听马车停了下来,她毫无违和感地继续装昏迷。

青衫老妇洪霞子掀开车帘,一把抓起唐佳人的后腰带,就像拖着一条死猪,将她轻松提在手上,向车下走去。

唐佳人倒也能装,竟让自己软成一团,毫无一点儿清醒的意思。

青衫老者陆野踪道:“这人主子有用,别磕伤了。”

洪霞子直接将唐佳人抛起,道:“那你提着。”

陆野踪接住唐佳人,继续提溜着走。

唐佳人觉得,她被当成了一条死鱼,被草穿过嘴巴,被人提溜在手里,等待被去鳞、剖腹、下锅的命运。

幸运的是,那根系在她腹部的腰带,要断了;不幸的是,她身边有两位高手,想逃不易啊。

唐佳人第一次为自己的命运忧虑了。

她想去寻休休,怎么就那么难?!

陆野踪提溜着唐佳人,和红霞子一起走向一间看似小富即安的民宅内。

厚重的大门关上,将唐佳人与外隔绝来开。

一间石室里,由青石堆积的墙面下,跪着四座半人高的青铜仕女。她们低垂着美艳眉眼,手捧琉璃灯盏,相貌姣美,表情虔诚,样子栩栩如生。

青石墙面上,悬吊着一些精美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并没有改变石室内的阴暗和诡异。

六节台阶上,青纱低垂中,隐现一张精雕细琢的塌。

塌上铺着一整张的斑斓猛虎,显然不是常人能享用之物。

虎皮上,坐着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乳白色钩金边的衣袍,脸上覆着半张翡翠面具,艳红欲滴。他的头发上有一缕白发,显出三分年纪,和七分飘逸。他的长发束起半边,一丝不苟地扣着东珠发冠。他单腿支起,斜倚在靠枕上,用拇指和食指把玩着小巧精美的酒杯,自斟自饮。

锦袍男子的身后两侧,各站四人,皆戴着黑脸面具,负手而立,气势逼人。

暗门开,华粉墨一步步走到台阶前,双膝跪下,双掌交叉放于地面,额头抵在手臂上,行了大礼,道:“恭迎主子。”

青纱内,虎皮上,锦袍男子喝掉杯中酒,垂眸看向华粉墨,打量了两眼后,柔声道:“你这次的差办得不好,让本王十分失望。”

华粉墨道:“是粉墨疏忽,请主子责罚。”

锦袍男子轻叹一声,道:“规矩,是得立起来。你是本王的人,自然更不能懈怠。粉墨一身娇嫩,若让别人下手,本王便要剁了他的手,为粉墨报仇。如此,只能本王亲自下手了。粉墨,你不会怨恨本王吧?”

华粉墨的身体瞬间紧绷,口中却道:“甘愿受罚。”

锦袍男子站起身,伸出右手。

站在锦袍男子身后的黑面男子立刻抽出一把黑色长鞭,双手递给锦袍男子。

另一名黑面男子掀开青纱,锦袍男子昂首走下阶梯,来到华粉墨的面前,轻柔地道:“就罚你三十鞭,长个记性吧。”

华粉墨道:“谢王爷。”

锦袍男子道:“还是听你叫主子,能令本王愉悦。”

华粉墨道:“谢主子。”直起身,跪在地上,等着责罚。

锦袍男子用鞭把儿挑起华粉墨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这才道:“你可知,本王最是厌恶你这满脸妆容的样子?”

华粉墨道:“西锦衣卫来寻六王爷,属下没有机会洗掉这些胭脂。”

锦袍男子冷哼一声,道:“脱衣!别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

华粉墨的手指抖了抖,终是解开了衣带,退下外袍和亵衣,将长发轻轻盘起,以发簪束于脑后,露出布满伤痕的背脊和纤细优美的脖颈。

烛光中,那些伤痕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有新又旧,相互交错,却无法新旧更替。

华粉墨的腰肢比女子还要纤细,单看背影,定会认为这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这些狰狞疤痕,虽然丑陋,但却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唯美、血腥、柔弱、暴力,交叉出一副别具味道的香艳。

锦袍男子的呼吸重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华粉墨的背脊。

华粉墨绷紧身体,小拇指竟在微不可查的颤抖着,他大声道:“请主子责罚!”

锦袍男子眼神冰冷,呵呵一笑,道:“看来,你已是急不可耐了。很好。”放开长鞭,围着华粉墨转了一圈后,突然扬鞭,狠狠抽在华粉墨的后背上。

华粉墨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前扑,趴在了地上。

背后的伤口处渗出血,沿着他的脊椎流淌而下,穿过裤腰,没入两股之间。

第二鞭和第三鞭紧接着落下,毫不留情。

华粉墨攥紧拳头,汗水滴答落下,口中的闷哼变得支离破碎。

锦袍男子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竟深吸一口气,道:“还是你的味道令本王愉悦。”

四、五、六鞭相继落下,华粉墨的妆容花了,混合着汗水滴落在他的手心里,绽开一朵脏兮兮的小花,就像他。

空气漂浮着血腥和残忍的味道,华粉墨却拒绝去闻,他关闭所有的感官,就当自己死了。

可悲的是,他不能死,他还有牵挂。

锦袍男子抽下地七鞭的时候,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本王让你去抓兔子,你却瞎了眼,分不清孰真孰假。本王要你何用?!”第八鞭抽下,“那兔子明明都跑到你眼前了,你却被一叶障目,将人放走了!犯此大错的人若非是你,本王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华粉墨咬牙道:“粉墨…… 知错。”

锦袍男子第九鞭抽下,诡异地笑道:“好,你知错就好,乖乖受罚,让本王疼你。”

华粉墨道:“粉墨自请十鞭,请王爷消气。”

锦袍男子怒道:“好!你很好!”扬起手中黑鞭,就要狠狠抽下。

这时,暗门处走两人。其中一人的手上还拎着一个胖乎乎的人。

陆野踪道:“主子,人带来了。”

洪霞子道:“主子若不方便,我等先退出去。”

锦袍男子扔下黑色长鞭,走进青纱中,坐在虎皮塌上,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后,才道:“把衣服穿上,你的刑罚,先记着。”

这个时候让穿衣服,无异于再抽上二十鞭!

待血干涸,嫩肉与衣服相连,想要扯下衣物,便如同撕肉,堪称酷刑。

然,华粉墨却一句也没说,只是伸出湿淋淋的手,抓住自己的衣物,一点点收紧手指,将其攥入手心,而后一咬牙,将衣袍穿在身上,系好带子,站起身,退到一旁,垂眸站好。

洪霞子见陆野踪一双眼睛都落在了华粉墨的身上,当即一甩脸,小声骂道:“老色鬼!”

陆野踪立刻收回眼神,小声呵斥道:“混说什么!”看向青纱中的锦袍男子,“主子,我们两个老东西幸不辱命,带回了…… ”

话音未落,唐佳人的腰带断裂,她直接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得,无法继续装昏了。

唐佳人一落地,立刻装出特怂的样子,颤声吼道:“我瞎了吗?为什么看不见?”伸手就去扯头上的黑布袋。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出手,各压住唐佳人的一只肩膀。

洪霞子冷笑道:“还没瞎!过一会儿就不知道了。”

唐佳人猛地吸了口气,惊叫道:“什么人?!放开放开,你们抓着老子不放干什么?”

华粉墨的眼皮轻轻抖了抖,抖掉一颗浑圆的汗珠。他在不动声色中抬起眼,看向唐佳人。他的眸光清冷,好似浑然不知道身体有多痛。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卸掉唐佳人的两只胳膊,不让她摘掉黑布袋。

唐佳人惨叫一声:“啊!”汗水瞬间湿透衣衫。她长这么大,还从未遭过这种罪。

第一百一十二章:佳人被打

这一次,不但被人卸掉了双臂,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唐佳人深深地愤怒了。

锦袍男子冲着华粉墨勾了勾手指。

华粉墨挑开层层叠叠的青纱,走到锦袍男子的面前。

锦袍男子掏出帕子,放到华粉墨的手中,还向下压了压,道:“坐下,擦擦,都是汗。”

华粉墨坐在了踏的另一边,与锦袍男子之间隔着一张小几。

锦袍男子道:“放开她,把那黑布袋也拿掉,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没必要弄得如此紧张。”

陆野踪赞道:“王爷说得是。”一把扯掉罩在唐佳人头上的黑布袋。

石室里的光线并不如外面明亮,但唐佳人还是眯眼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周围的人。

她也不说话,只是耷拉着两只膀子,站起身,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因青纱隔着,唐佳人只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却看不清人脸。唯一能让她看清楚的,便是身旁这两名青衣老者。

嗯,记住了。

洪霞子一脚踢在唐佳人的腘窝处,喝道:“跪下!”

唐佳人一只膝盖磕碰到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让人觉得很疼。

唐佳人的膝盖很疼,为了减少伤害,她干脆将另一条腿也跪下,哀嚎道:“干什么呀?一言不合就卸人胳膊、踢人腘窝啊?老子可什么都没说没做呢!你们是想怎样,直接说,老子从了还不行吗?”休休说,打不过,就要隐忍,不休门不和人争一时长短。

许是没见过这么没有骨气的人,洪霞子和陆野踪准备的十八般手段,竟然…… 无用武之地了。

青纱内,锦袍男子勾了勾唇角,柔声道:“嗯,不错,识时务者不多,你算一个。”

华粉墨微微转开头,唇角勾了勾,竟是露出一记浅笑。他是知道那胖女子是如何难缠的,只怕…… 有些人不知道,要在这上面吃亏了。

唐佳人仰着头,舔着脸问:“我这么乖,你可以让那两个老东西将我的两条胳膊接上吗?”

锦袍男子却道:“何必急于一时?本王问你,你可知本王是谁?”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那样子,真是憨傻到无法形容。转而,她的眼睛却是一亮,道:“我知道了!你是…… 大王八?你都自称是本王了,一定是大王。”

锦袍男子微微皱眉,觉得唐佳人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有些不妥。他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东西锦衣卫和花粉墨耍得团团转。

锦袍男子站起身,掀开青纱,下了阶梯,走到唐佳人面前,垂眸道:“和本王讲讲,你是怎么骗过众人,成为假王爷的?然后……再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

唐佳人当即道:“你是要听干巴巴的版本,还是要听精彩的段子?”

锦袍男子来了兴趣,问:“有何区别?”

唐佳人仰着头,眼神那叫一个干净清透。她老老实实地道:“干巴巴的版本,就是,我捡到了一枚扳指,然后就被错认成了王爷。精彩段子,你得让我手舞足蹈地表演给你看呀。至于是男是女,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 哦,现在拍不了胸脯了,但是,我可以跺脚保证,我是女子,不是男人。”

锦袍男子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咧嘴笑着,一副小人媚上的讨好嘴脸。这种表情,他在阉人身上见得多了,反倒不觉得陌生,且还生出了轻贱之心,暗道了一声:不过如此。

锦袍男子吩咐道:“给她接上胳膊。”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出手,各提起唐佳人的一个胳膊,向上一推。

唐佳人再次发出惨叫:“啊!”尚未消退的汗水,再次流淌而下,顺着她那张大胖脸,一路滑进嘴里,竟有些咸。

陆野踪催促道:“快讲!”

唐佳人缓了几口气后,揉着膝盖,颤巍巍地站起身,比手画脚地道:“我在山上玩,捡到一块牌子,就有人把我当成福田公公,我为了保命,也就认了;我跑下山时,又捡了一枚戒指,结果,又有人将我当成什么六王爷,为了小命,我也认了。结果,那一波波的刺客啊,险些要了我的命。这回,我可不干了。我逃呀,拼命的逃呀,终是跑了出来。这一回,我真的什么都没捡,你们抓我干什么呀?怪吓人的。”

锦袍男子一直在笑,看样子脾气好得不行。他道:“你会多种声音?”

唐佳人谦虚地道:“就会那么两三种。”

锦袍男子道:“学来看看。”

唐佳人翘起手指,阴阳怪气地道:“呦喂,你这龟孙子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咱家面前抖威风?!”

锦袍男子笑道:“福田公公,好。”

唐佳人继续道:“老子说了算!谁再磨叽,小心老子发飙!”

锦袍男子问:“这是谁啊?”

唐佳人回道:“这是六王爷啊。”

锦袍男子突然挥手,一个巴掌掴在唐佳人的脸上,冷声道:“贱人!你不是说没见过端木焱吗?”

唐佳人被打懵了,却还知道要咽下嘴里的血。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被人掴过。这一巴掌,真是让她印象深刻。脸颊火辣辣的痛,却远不如心里那种被人践踏尊严的感觉来得无法接受。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隐下心头发狠的想法,装出惊讶的样子,道:“六王爷叫端木焱啊?”随即地垂下头,委屈地道:“我从没说过,没见过他啊。我捡扳指的时候,他也在找扳指呢。你打人干什么?好疼的。”那怂样,看的人更想揍她。

洪霞子尖酸的道:“能被王爷打,你福分不少。”

唐佳人直接对锦袍男子道:“你打她吧,也给她积积福。”

洪霞子冲着唐佳人恶毒地一笑,扬手要打她。

唐佳人一缩脖子,蹿到锦袍男子的身后,唏嘘道:“咋地?你不认为被王爷打会积福啊?”

锦袍男子转身,不让唐佳人躲在自己身后。

洪霞子恶毒地看向唐佳人,道:“休要油嘴滑舌。”

唐佳人再次一缩脖子,露出一副我很害怕的模样,脚底一滑,就要往锦袍男子的身后躲。

锦袍男子瞬间转身,居高临下盯着唐佳人道:“不要耍花样,否则…… 本王只能辣手摧花。”

唐佳人低下头,嘟囔道:“就是觉得这里你最大,想躲你后面而已。我又不会武功,能拿你怎样?”

锦袍男子看向陆野踪。

陆野踪回道:“启禀王爷,这胖丫头确实不会武功,空有一身蛮力。她体内有一些真气在浮动,却散而不聚。老夫刚抓到她时,她的真气尚有一些;刚才再搭手时,却发现她的真气已经消散了一些。不足为虑。依老夫猜,她应该是受了重伤,被高手救治过。体内存了些真气,却因没有根基,留不住。”

锦袍男子看向唐佳人,温和地一笑,道:“你自称为不休门女侠,怎么一点儿内力也没有?”

唐佳人暗自心惊,没想到这锦袍男子已经知她甚详。她不动声色,仍旧是那副谁都能戳她几下的怂样子,道:“遇到一个顶顶厉害的胖姐姐,她说她是不休门女侠,要…… 要收我做徒弟。我…… 我就认了。”

这话一出口,别说锦袍男子不知真假,就连坐在青纱内的华粉墨都有些疑惑了。

唐佳人就有一种能,在她耷拉着脑袋胡说八道时,自己已经笑得不行,别人却都信以为真。

她天生长了一张能骗死人不偿命的脸。

锦袍男子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后,对她的话已经信了六七分。他道:“好。你如此聪慧,不如认本王为主,踢本王效力。”

唐佳人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从了,狗腿地应道:“好啊!”

锦袍男子觉得一切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刚要怀疑,就听唐佳人道:“可是…… 我已经答应入不休门了,要不,王爷你去和门主所说,让他同意我跟了你呗。”

锦袍男子觉得,他一定是脑壳坏掉了,才会想让眼前这个蠢货去扮演六王爷。然,事已至此,棋子都分布下去,不能临时乱了计划。

青纱内,华粉墨竟又勾了勾唇角。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女子,就是不休门女侠。她在两天之内的变化虽然很大,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不休门女侠,谁知道孟水蓝的手是不是抖得厉害?

锦袍男子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头顶,就像抚摸一条衷心耿耿的狗:“休要多想,只需记得,你效忠本王…… 嘶…… ”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锦袍男子手回手,从手指肚上拔出一根细弱牛毛的毒针,狠狠扔到地上。

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乌青色。

陆野踪立刻封了锦袍男子的穴道,掏出一颗药丸,托在掌心,道:“王爷,这是解药。”

锦袍男子捏起药丸,送入口中咽下,看向唐佳人的目光,透着一股子狠戾和疯狂。他道:“你对本王用毒?”

唐佳人一脸疑惑地道:“我哪儿知道你会拍我头?”

陆野踪道:“王爷,这毒……好像是老夫炼制的命悬红线。王爷且看,您的食指上出现一条红线,如今已经淡了下去。”

锦袍男子举起手,看了看,他的食指上果然有一条正在消退的红线。

陆野踪道:“王爷,这毒药甚是奇缺,老夫曾孝敬王爷一瓶,不知…… 王爷可曾赏赐何人?”说这话时,他眼神一撇,扫了位于青纱后的华粉墨一眼。这暗示,实在是太过明显。

锦袍男子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道:“正如她所言,谁又能知道,本王会拍她的头呢?”

陆野踪拍马屁道:“王爷英明。”转而却道,“这毒虽是解了,但王爷这手,怕是要痒上几天。”

第一百一十三章:阴险计划遇蔫坏

锦袍男子闻听陆野踪的话,皱眉问道:“无解?”

陆野踪回道:“无解。但王爷若实在忍不过,可用幼童血浸泡一二,倒是能缓解一二。”

唐佳人飞快地抬头,扫了陆野踪一眼,而后低下头,继续装怂。

锦袍男子看向又要往他身后躲的唐佳人,温柔道:“你无需害怕,此事不怪你。从今后,你就是六王爷端木焱!”

唐佳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不……不会吧?我…… 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摇头,使劲儿摇头,“我再跑回去,万一遇见真的怎么办?我…… 我不干,我还饿着呢。”

锦袍男子被气笑了,道:“你不干?你是想现在死得无声无息,还是站在高处,享受美食,受人跪拜?”

唐佳人接话道:“然后…… 再死得无声无息?”

锦袍男子的唇角绷直。

唐佳人立刻改口道:“或者死得轰轰烈烈?”

锦袍男子突然发疯般吼道:“想死?!现在就送你去死!”

唐佳人吓得不轻,立刻抱头蹲下,瑟瑟发抖。唇角,却是嘲讽地一撇。

锦袍男子顺了顺自己的长发,柔声道:“你要拿出王爷的气派才好。”

唐佳人缓缓抬起头,道:“就…… 就像你这样?”

锦袍男子点了点头:“自然。”

唐佳人突然跃起,吼道:“闭嘴!老子让你回话了吗?!你是不是找打?!”

锦袍男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而后再次举起了手……

唐佳人立刻捂住脸,喏喏地道:“是…… 是不是这个意思?”

锦袍男子的手指一点点攥起拳头,背在身手,柔声道:“对,你做得很好。”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得意道:“我平时就是这么喊的,那些锦衣卫们可听话了。”

锦袍男子道:“本王用人不疑,便不问你出身了。你好生扮演六王爷,本王会派人照应你。”

唐佳人露出一张苦瓜脸,道:“我听说,进宫之前,是要验身子的。我…… 我是女人。”

锦袍男子轻嗤一声,道:“无碍,一切有本王。”心中暗道: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他只需要唐佳人撑一段时间而已。

端木焱必须死,假王爷可以去陪葬,而他…… 可以全身而退,权当此番出游,是散心。

对啊,解决掉一块心病,自然是散心。哈哈哈…… 哈哈哈哈……

锦袍男子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靠近陆野踪,道:“你那毒,是不是能把人毒傻啊?”

陆野踪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又问:“夏家人呢?”

陆野踪笑容狰狞,呲牙道:“一场大火,都烧死了。”

唐佳人愣了愣,脸色瞬间变得青白,转而又变得通红。

她的胸口起伏,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像拉满的弓,随时要爆发。

青纱后,传来一声珠翠落地的碎裂声:“啪!”

锦袍男子收敛了笑,对陆野踪道:“给她衷心丸吃。”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神态。

陆野踪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指甲大笑的药丸,看向唐佳人,满脸狰狞笑意,道:“来吧,六王爷,这可是好…… ”

唐佳人冲着陆野踪骂道:“笑什么笑?老掉牙的货,还想呲牙咬人不成?!”抓起药丸,直接扔进嘴里,咀嚼咽下。

青纱内,华粉墨的手指攥成拳头,又缓缓松开。这就是…… 命。他想要要她命时,要不得;如今,他觉得她活着也不错,她却保不住自己的命。呵……

唐佳人此举,真是看傻了众人。

陆野踪暗道:真傻吧?不知道这是毒药?

洪霞子暗道:一定是真傻。被迫服用衷心丸的人,有两种表现。其一,努力掩饰纠结之色,努力表现出一副誓死效忠王爷的样子。其二,跪地求饶。像唐佳人这样欢快地吞下毒药者,没有。

锦袍男子却觉得不错,哈哈一笑,道:“不错。看你此番表现,便知道你是真心效忠本王。”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憨憨地道:“要不,我再吃一个,让王爷再开心点儿?”

锦袍男子的笑僵在脸上。他终是明白了陆野踪和洪霞子的顾虑,这个胖女子,若不是装傻,就是…… 真傻。他皱眉,开始为自己的计划担心了。

他不怕人贪心怕死,就怕人不畏生死,不好拿捏。

锦袍男子掀开青纱,回到塌上,坐下,问道:“你可畏死?”

唐佳人点头如蒜:“怕…… 怕得要死。一想到那种死法,我就…… 不寒而栗。嗯,这词儿这么用,没错吧王爷?”

锦袍男子拿起酒杯,捏碎,用如沐春风般的声音道:“没错。你怕哪种死?”

唐佳人纠结道:“说出来,不大好。”

洪霞子早就烦了,当即喝道:“王爷问话,你敢不打?!”

唐佳人立刻回道:“撑死撑死,我怕撑死,行了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陆野踪道:“王爷,不如…… 换个人易容去?”

锦袍男子道:“易容去?呵…… 你当肖劲吃咸饭都?当易容被当众揭开,假货无法翻身,还有什么戏可演?”

陆野踪纠结道:“是。”

唐佳人一巴掌掴到陆野踪的脸上,打得他牙齿松动眼冒金星。他是万万没想到,唐佳人会突然动手打他。反应过味儿时,既心惊唐佳人的速度,又愤怒得想要拍死唐佳人。

陆野踪举起了手,唐佳人立刻吼道:“老子就是王爷,你敢对本王动手,弄死你!”

陆野踪的巴掌拍不下去了。

洪霞子哪里能看着自家老头子被人欺负,当即一巴掌甩向唐佳人,骂道:“贱人!”

唐佳人掉头就往青纱内跑。

洪霞子紧随其后,五指成爪,抓向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突然转身,让自己的脸对准洪霞子的手掌,而后竟是嗷呜一声,身子后跌,直接压下青纱,让青纱内的人全部清楚地暴漏出来。

唐佳人捂着脸,打着滚,惨叫道:“我的脸!我的脸…… ”

洪霞子伸着爪子,一脸的茫然。她收回手,对锦袍男子道:“王爷,老身没有…… ”

锦袍男子怒起,抓起酒壶,直接砸向洪霞子的脸,暴戾地吼道:“你胆敢伤六王爷?!”

洪霞子没敢躲,额头被酒壶打伤,流淌出的鲜血混合着酒水一同流下,染了满脸,看起来十分骇人。

唐佳人这是一箭双雕之计。她本想借助洪霞子之手看清楚青纱之后还有谁,然后借锦袍男子之手,给红霞子填个堵。

不想,那王爷的脾气如此暴戾,竟直接动手伤人。

真是……伤得好!

唐佳人尚未解恨,便昏死过去。至于身后榻上坐得是谁,她还真没机会看到。

不知道的,都会以为唐佳人是真的受伤,且痛得太狠了,才会昏死过去。

毕竟,她叫起来就像要杀猪,谁都无法怀疑她在作假。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模仿者。

陆野踪见唐佳人确实昏厥过后,那本想为洪霞子求情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锦袍男子掀了桌子,怒声道:“给本医好她,本王让她即刻回到客栈去,与那端木焱争一争孰真孰假。哈哈…… 哈哈哈哈…… ”

陆野踪应道:“诺。”

锦袍男子看向洪霞子,道:“你去领十鞭,长个记性。本王有用之人,你不能动。”

洪霞子心里那叫一个冤枉,她急道:“王爷,老身没有…… ”

锦袍男子道:“无论你有,或是没有,能让此事发生在本王的眼皮子下,就是有!再加十鞭!”

洪霞子不敢多言,只能道:“谢王爷罚。”

洪霞子心里却恨死了唐佳人,暗暗发誓,待她无用时,定要抓她来当自己的药人,让她求死不能!

锦袍男子道:“本王知你心思。待她无用,送你玩玩儿。”

洪霞子这才笑道:“谢王爷。”

锦袍男子挥了挥手。

洪霞子用手帕捂住自己的额头,退了出去。

陆野踪抓起唐佳人,就像拖条死狗般往外走。

锦袍男子冷声道:“本王说过,她现在是六王爷。”

陆野踪立刻轻手轻脚地放下唐佳人,然后抖开青纱,与红霞子一起,将唐佳人放到青纱之上,这才攥着青纱的两角,与洪霞子一起将其抬起,走出石室。

来到时候,唐佳人是阶下囚;出去的时候,她又变成了六王爷。且,是被刺客认可的六王爷。人生的际遇,真是跌宕起伏,精彩连连。

石室内,锦袍男子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立刻跪在地上,道:“那女子发间的毒针,是粉墨所藏。粉墨不知王爷会拍她的头。请王爷责罚。”因为这突然的一跪,扯动了他后背上的鞭伤,头上又冒出冷汗,滴答落下。

锦袍男子问:“为何要杀她?”

华粉墨艰难地回道:“在群山之上,便是…… 便是她假扮成福田公公,骗过粉墨。粉墨一心为王爷办事,却…… 却被她横插一脚,坏了王爷大事。粉墨自知罪无可恕,却也饶不得骗了粉墨之人。”

锦袍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你可知,她是何人?”

华粉墨抬头,看向锦袍男子,道:“粉墨愚钝,请王爷赐教。”

锦袍男子呵呵一笑,道:“本王也不知道她是谁。然,本王却知道,她戏耍了你,本王容不得她活。”伸手挑起华粉墨的下颚,“本王对你的好,你可要记在心里啊。”

华粉墨的身子晃了晃,道:“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锦袍男子松开手,闭上眼,道:“回去休着吧。”

华粉墨道:“谢王爷。”咬牙站起身,挺直背脊,脚步虚浮,一步步走下台阶。身上的玄色衣袍看不出血色,却载着血的重量,狠狠压在他的伤口上。

麻木到不相信会痛。

第一百一十四章:好想掐死她!

天色擦黑时,正是牛鬼蛇神出没的好时段。

东锦衣卫居住的五福客栈,在肖劲的指挥下,被围得好似铁通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们请了当地的有名的郎中为端木焱诊治眼睛,得到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为了不走漏风声,肖劲将郎中关押起来,容后处理。

宝来客栈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唐佳人抱着靠枕,踩着车板,就是不肯出去。

陆野踪威胁道:“你再不下车,休怪老夫不客气!”

唐佳人滚刀肉似的一扭脖子,道:“你打本王呀!”

陆野踪气极,两撇胡子上下翻飞。

洪霞子发狠道:“别逼老身出手,否则让你生不如死,且不见伤。”

唐佳人抖着腿道:“咋地,要用针扎本王啊?来啊,你扎,你扎老子后,老子就挠花自己的脸,让你们王爷将你拍成肉饼!”就她这副样子,与夏坚耍无赖时一摸一样。

洪霞子捂住心口,闭上了眼睛。

陆野踪的手抖了又抖,咬牙道:“你就不怕衷心丸发作,受万蚁噬心之苦?”

唐佳人露出一脸“怕怕”的表情,转而却是一撇嘴,道:“老子就喜欢那个滋味!再说了,本王死不死和你们有毛关系?难道说,你们比王爷说话还有用?”

陆野踪捂住心口,转开了头。

唐佳人忍着饥饿,就是赖在车里不出去。他们想抓她来就抓她来,想让她干啥就得干啥?她刚刚问过自己的心,心说她不愿意。

坚持了半晌后,陆野踪看向唐佳人,妥协道:“说吧,你要怎样?”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你们让我假扮六王爷,可身边没有人保护我,心里发虚啊。”

洪霞子瞪向唐佳人,尖声道:“你想我们保护你?!你也配!”

唐佳人抱紧抱枕,道:“你这么凶我,我又昏倒了怎么办?我…… 我胆子很小的。”

洪霞子真是…… 心疼!脑仁儿也疼!哦,对了,额头还疼。

遇见这么一货色,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洪霞子尖锐地嘲讽道:“想让我们保护你,也不看看自己…… ”

这时,车夫道:“爷,有西锦衣卫过来了。”

唐佳人迷眼笑着,就像一个老佛爷。

洪霞子和陆野踪本是耳聪目明之人,却被唐佳人扰得心神不宁,压根就没听见有人靠近。

天已黑,杜英超等不到“六王爷”,心中焦躁不安,于是带人在路上巡视起来。

他见马车停在这里,自然要过来盘问一二。

掀开车链,看见“六王爷”的那一刻,杜英超差点儿哭了。

哎呀妈呀,终于看到人回来了。

杜英超一叠声地道:“王爷啊王爷,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英超这颗心呐,都要急疯了。”

唐佳人迷眼笑道:“很好。你这份孝心,本王记下了。”一开口,竟有七分像端木焱的声音。

杜英超瞬间觉得,自己熬到头了,他激动地道:“谢王爷。”

唐佳人扫了洪霞子和陆野踪一眼,道:“这是本王带回来的两位高手,负责保护本王的安全。”

杜英超看向洪霞子和陆野踪,道:“二位辛苦。”

洪霞子和陆野踪不动不言不笑,头上青筋蹦起三根。

这一个照面,就令杜英超对二人产生了厌恶之情。他暗道:装什么装?!早晚将你们踩在脚下,使劲儿碾!

面上,杜英超却丝毫不显怒意,只是对唐佳人道:“王爷,咱这就回吧。”

唐佳人下了马车,回头看向洪霞子和陆野踪。

二人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按照计划,二人送回假王爷后,就要回去复命。结果,却不得不跟在假王爷的身后,保护她。若他们的主子知道此事,定会大发雷霆。毕竟,他们二人属于专门为主子干些阴私之事的黑刀,不应曝光于人前。真是…… 身不由己,好大一个恨字啊!

陆野踪和洪霞子冷着脸,下了马车,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悄然无声地走着。

杜英超哈着腰,笑成一朵菊花,甜腻腻地对唐佳人道:“王爷,卑职到金枝阁和富贵布庄去了一趟,那二人供认不讳,承认坑骗了王爷。卑职本想将他们统统抓起,杀头定罪,但料想王爷慈悲,要回宫里,不宜将事情闹大。这不,卑职就斗胆做主,让他们用重金为自己赎罪。”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和一包小金鱼,双手奉给唐佳人,“王爷,您看这样可行?”

唐佳人接过一包小金鱼和银票,打开看了看。

杜英超道:“卑职怕王爷拿着金银不方便,便将那些东西换成了银票,方便王爷使用。”

如此细心周到,真是…… 太感人了!

唐佳人第一次觉得,杜英超这个人不错。

若非他解释了银票的作用,她还纳闷,他给她几张纸有何用?

原来,这几张纸,就能用来买各种美食,果然比携带金银之物方便多了。

唐佳人站在客栈门口,仔细看了看那些银票,而后竟只留下一张影票,将那一叠银票都拍给了杜英超。

杜英超捧着影票,问:“可是…… 要换成金银之物?”

唐佳人豪气地道:“赏你了!”

杜英超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野踪和洪霞子也瞪了瞪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 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且,刚才他们扫了一眼,知道那大概有六百两咧!他们每个人的月份才五十两。这六百两,相当于他俩干半年的月俸。哎…… 这么心又疼了?

要知道,在京城里买套好点儿的宅院,也就五百两而已。

杜英超捧着那些银票,有些词穷了。在他看来,“六王爷”要回宫,自然需要银两傍身。让他没想到的是,“六王爷”不但出手阔绰,且如此看重他,竟将得来的银子都给了他。如此情谊让他如何回报啊?要不,今晚再穿一身薄纱去拜见王爷?

没有人知道,唐佳人为何会给杜英超那么多影票。实则,唐佳人的想法太简单了,因为她觉得那些银票太简单了,她自己能画。既然画一张就能当银子用,还能换取很多美食,她没事儿动动笔,画两张好了。她留下一张银票,不过是为了画得像一些。万一画得不好、不像,人家不肯收怎么办?极是认真。

杜英超感动地嚎道:“王爷…… ”

唐佳人将小金鱼和一张银票收入怀中,迈腿进了客栈,道:“给本王准备些吃食,多多益善,本王快饿扁了…… ”

杜英超笑道:“已经为王爷准备好了,请王爷享用,”

客栈里灯火通明,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大鱼大肉,看得唐佳人口水泛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就在唐佳人双拐着走向美食时,从客栈外走进一人,对杜英超耳语了两句。

杜英超皱眉,看向唐佳人,道:“王爷,卑职得到消息,说那东锦衣卫寻到了王爷。”

唐佳人抓起筷子,插向一块红烧五花肉,对杜英超的话压根没听进耳朵里去。

杜英超冲到唐佳人面前,急道:“王爷!”

唐佳人张开大嘴,欲将红烧肉送入口中,用牙齿狠狠地将其嚼碎,被杜英超这么一吼,吓得手一抖,红烧肉从她的唇边擦过,掉在了桌子上。

唐佳人看向杜英超的目光有些不善良了。

杜英超却要顾不得那么多,急道:“王爷可知,那东锦衣卫胆大包天,竟欲用假王爷取代王爷的位置。王爷可知,若王爷是假的,只能被砍头,卑职也逃不得干系。他们既然敢如此行事,定是与刺客勾结,要将王爷取而代之。王爷十年不曾回到宫中,对宫中的一切都不熟悉,也是自然。那假货就算进宫,也定会混得如鱼得水。然,王爷与卑职这两个知情人,又哪里有活下去的必要?”

唐佳人再次将筷子伸向红烧肉,道:“你说得没错。”

杜英超求道:“王爷,我们必须去会一会东锦衣卫,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六王爷!”

洪霞子抓住唐佳人的手,冷声道:“六王爷,大事要紧。”

唐佳人吃痛,放开了筷子。眼神落在饭菜上,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她舔了舔唇瓣上的红烧肉汤汁,慢慢回味着那满是油脂的味道。为啥吃口饭,这么难?!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几天不曾吃饭了。虽然不是多么饿,但那种深切的渴望,才是最致命的。

若不是为了早一点儿碰到休休,她真的会坐下吃饭,管它是是非非谁是谁!

她好渴望用牙齿撕开红烧肉的劲道外衣,刺破肥而不腻的肥肉,咬下软糯香甜的瘦肉,让它们在她嘴里不停翻滚出甜腻的肉香,香得人眯起眼睛,卷起脚趾。

人,得有追求!

唐佳人被洪霞子拉着前行,在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下脚,冲向红烧肉,将其端起,护在胸前,洪霞子要抢。

唐佳人立刻露出一副谁敢和老子抢,老子就弄死他的凶悍表情。

洪霞子好想掐死她!

杜英超嘘了一口气,对西锦衣卫的人道:“全副武装,整装待发,我们西锦衣卫不能让东边那些人无法无天!大家护住王爷,就是护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你们可懂?!”

守在客栈周围的西锦衣卫们齐声吼道:“誓死保卫王爷!”

五福客栈里,听到声音的端木焱微微皱眉,怎么觉得西锦衣卫的人都疯了呢?大晚上的,表忠心也不用这么喊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休休蘑菇终相见

无福客栈里,端木焱失了食欲,放下筷子,闭眼静静坐在椅子上,毫无睡意。

眼疾让他恼火,假王爷让他烦心。前者后者,都拜唐佳人所赐,偏生他还无法怨她。他现在,只想找到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寻不到了呢?

万籁俱静中,忽听有人大声道:“不休门主,出来一战!”

端木焱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所在的方向,结果,十分惊喜的发现,自己能看见了!

是的,透过夜色,他不但能看见清楚,且看得无比清楚。他的眼睛,竟然能夜视了?!这…… 这真是太神奇了。

端木焱心中狂喜,轻轻推开窗,向对面望去。与此同时,他也暗自决定,继续装出有眼疾的样子,留唐不休在身边保护他,直到他回到宫中,站稳脚跟。

客栈对面的房檐上,放着一顶软轿。软轿里,坐着翘着二郎腿的战苍穹。四名美艳女子分别守在软轿的四角,衣袂飘飘好似仙女,实则却是抬轿的丫头。

住在端木焱隔壁的唐不休听到此等叫嚣声,竟毫不理会。

透过敞开的窗,战苍穹看着唐不休一边戳着盘子里的鱼,一边数落着寒笑,道:“这是什么?这是鱼吗?这就是鱼干!以本尊的眼力,一眼便能看出,这条鱼已经死了两天有余。没臭,那是它前世的造化。但是,它想通过本尊的口,进入本尊的腹部修行,那是万万不可的。”

寒笑冷着脸道:“这已经是这件客栈的招牌菜了。”

唐不休道:“本尊要得是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寒笑道:“这地界哪有那些东西,唯有去京里,才能吃得到。”

唐不休感慨道:“看来,你家王爷是要拐本尊进京啊。”言罢,身体像阵风似的从窗口飘出,脚尖在墙面上一点,跃至房檐上,看向对面的战苍穹。

战苍穹眯起极具侵略性的眼睛,霸气地道:“在本座耐心用尽之前,你能出来,甚好。”

唐不休拉长了调调儿道:“你打扰本尊用膳,不妙啊。”

肖劲推开紧邻端木燕左手边的窗,沉声道:“二位若想打斗,请移驾它处,不要打扰了王爷休息。”

这时,秋月白出现在五福客栈的斜对面房檐上,道:“秋城城主秋月白有事向王爷请教。”

端木焱不晓得秋月白为何会有事向自己请教,但无论是将秋月白收为己用,还是得到战苍穹的暗中相助,对他而言,都是一笔相当丰厚的收获。

因有心结交,所以端木焱推开窗,站在窗口,道:“不知秋城主有何事请教?”

秋月白明显愣了愣。

战苍穹垂眸看向端木焱,哈哈一笑,问:“你是何人?”

这个时候,自己回答就太跌份了。但,问话的是战苍穹,那也是土皇帝一般的人物,端木焱便直接回道:“六王爷端木焱。”

战苍穹也愣了一下。

他放下二郎腿,身体向前探了探,道:“六王爷…… 端木焱?”

“谁叫老子?!”类似端木焱的声音从街角传出。

唐佳人左手捧一盘红烧肉,右手攥着一根筷子。她一边用筷子插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嘴里,咀嚼着,一边迈着方步,好似上新般溜达着。

就唐佳人现在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当她是一个嗜吃如命肥财主。然,当这位肥财主的身后不但尾随着两名青衫高手,还跟着长长一队西锦衣卫时,肥财主的身份地位瞬间升华到了王爷那个档儿。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震惊的、诧异的、惊喜的、不敢置信的…… 那么多的美男子,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和感情,都因为下面那个胖丫头而大大地波动起来。

唐佳人像只贪吃的小熊,咀嚼着肉,抬起头,透过黑夜,一眼便看见那个另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唐佳人的眼圈瞬间红了。被卸掉胳膊,疼;被打嘴巴子,疼;被杀了朋友,疼!她所有的委屈,唯有在那个总是漫不经心的男人面前,才能倾倒得稀里哗啦。

唐佳人含着肉,像个孩子似的仰望着唐不休,喃喃道:“休休。”唯有唇动,却不见其声。

然,唐不休看见了,也听见了。

因为,那是他的蘑菇。

唐不休飞身跃下房檐,在洪霞子和陆野踪的防备中,一把抱住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身体。

糖佳人的眼泪瞬间流下,湿透了唐不休的衣衫。

明明一直在一起的呀,为何她走出山后,想见一面那么难。

何需用言词诉说思念,且听心跳声声,都为一个你。

端木焱的手指收紧,竟掰断了窗框。

肖劲听见动静,探头看向端木焱,心中明了,却是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

寒笑瞪大眼睛,感觉不可思议。他暗道:看来,假王爷是自己人啊。

秋月白见”六王爷”终于出现,却没有冲动行事,只是冷眼旁观着。他看得出,事情不简单。

洪霞子和陆野踪见唐不休和假王爷抱个没完没了,就知道这事儿要坏。

他们互看一眼,同时出手,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抖手,飞出两只小巧的暗器,逼退二人。

那小巧的暗器看起来就像箭头和匕首的结合体,银白色,薄如翼,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洪霞子和陆野踪拼尽全力,才躲开这割喉的暗器。

二人心中大惊,竟不知道武林中何时出现此等人物。不过,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人,又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二人想不明白的是,一个从群山上冲下来的胖丫头,怎会招惹这么多的人?这是能力斐然,还是天生就有招惹祸端的特质?

那暗器没入墙面,竟不见踪迹,其锋利程度可见一斑。若被其刺入脖子,后果可想而知。

洪霞子和陆野踪异口同声地喝问道:“你是何人?”

唐不休放开唐佳人,垂眸看着她,突然伸出手。

洪霞子和陆野踪立刻严阵以待。

不想,唐不休只是用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胖脸,道:“吃成这样?”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情娇憨。

唐不休问:“想我没?”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不休张开嘴,轻轻地“啊”了一声。

唐佳人立刻用筷子头插了一块红烧肉,喂进唐不休的嘴里。

唐不休拦着唐佳人的腰肢,一边向五福客栈走去,一边道:“有些腻。”

唐佳人道:“我觉得真好。”又用筷子头插起一块红烧肉,嗷呜一口咬掉肉皮和肥肉部分,咀嚼着咽下,然后将剩下的瘦肉递到唐不休的嘴边。

唐不休吃下瘦肉,挑眉看向唐佳人,道:“这么乖?”

唐佳人道:“想你了。”

唐不休的眸光闪了闪,收紧了手臂,道:“为师这胳膊有些不够长了。”

唐佳人立刻吸腹,道:“这都瘦点儿了。”

被忽视的众人都傻眼了。这是几个意思啊?

战苍穹是来挑战不休门的;秋月白是来找“六王爷”拿回烽火鸟的;洪霞子和陆野踪是来助假王爷成就大事的;杜英超是为了给“六王爷”正名的;就连端木焱都在等着一个真相,你们二人完全不顾众人想法腻腻歪歪个没完没了是要做什么?

尤其是,那画风怎么看怎么不对。就好比一只仙鹤抱着一头小野猪说:宝贝,你的肉好香。

真是…… 折磨人的心,毒聋人的耳朵,刺瞎人的眼啊!

这么多人,就全成摆设了?!

战苍穹不干了。

他站起身,抻个懒腰,道:“喂,腻歪什么呢?我们先打过。本座还要去吃酒。”

唐不休抬头看向战苍穹,明白这人为何而来,还不是被不休门女侠折磨哭了,想来找回场子。

不待唐不休开口,唐佳人便一指战苍穹,用类似端木焱的声音吼道:“打什么打?敢在本王的头上打假,是想看老子发飙吗?!”

端木焱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暗道:格老子滴!她…… 她怎么学老子那么像?

许是小人得志,许是有人撑腰,唐佳人在气势上,又强势了两分,竟比真正的六王爷端木焱更像一个在民间生长的王爷。

唐不休垂眸看向唐佳人,勾唇笑了。他的蘑菇竟还有这种能耐。平时避世而居,竟没发现。

战苍穹那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何时被人指责鼻子吼过?他眸光沉沉,身子向后坐在软轿上,翘起二郎腿,拍了下扶手。

四名美女抬起软轿,从房顶飘然落下。

唐佳人呆了呆,喃喃道:“你不敢跳下来啊?还得让人家女子抬着?”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和惊讶的语气,成功刺痛了战苍穹的心。

战苍穹十字相交,活动了一下手指,歪着脖子,不善地道:“六王爷,可知本座是谁?”

唐佳人老是地道:“知道。”向前探了探头,“你要是不知道,本王可以告诉你。”眼神是认真的,语气是真诚的,却…… 再次刺痛了战苍穹的心。

端木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窗框道:“你笑死老子得了!”

一开口,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第一百一十六章:你上来啊!

原本心存疑惑的众人,这会儿更疑惑了。因为,唐佳人和端木焱的声音竟如此相似,压根就说不清,谁在模仿谁。而唐佳人一直十分敬业,就连和唐不休说话,用的都是端木焱的声音。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焱,摆了摆胖乎乎的手,看样子还挺高兴地喊了声:“短尾巴。”

端木焱不笑了,感觉扎心了。

肖劲抿嘴,忍笑。

端木焱一拍窗框,吼道:“你信不信老子拍死你?!”

唐佳人一缩脖子,嘟囔道:“你拍死本王,休休会将你踹成渣。”

端木焱吼道:“大点声!”

唐佳人撇嘴,问:“为啥?”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道:“你赶快给本王上来!”

唐佳人道:“我不。”

端木焱吼道:“你上来!”

唐佳人一扭头:“我不!”

端木焱威胁道:“你上不上来?!”

唐佳人又一扭头:“不!”

端木焱单手拍窗,轻轻一跃,竟是跳下二楼,落在了唐佳人的面前,呲牙道:“好啊,你个小贼…… ”伸手,就要去掐唐佳人的脸。

唐不行直接竖起暗器,隔在端木焱的手掌和唐佳人的脸蛋之间。

端木焱收回手。

肖劲和寒笑从窗口跃下,护在端木焱的身边。

杜英超也立刻护在唐佳人的身边,且将手放在刀把上,严阵以待。

肖劲冷声喝道:“杜英超,王爷面前,你想干什么?!”

杜英超冷笑道:“我还想问问肖指挥史,为何拥护假王爷,篡改江山?!”

肖劲扫了唐佳人一眼,有些摸不清状况了。他觉得,唐佳人是自己人,但她一出现却是以“六王爷”的身份,这就有些不妥了。

肖劲的犹豫,看在杜英超眼中,就成了心虚。

杜英超直接拔出大刀,吼道:“西锦衣卫听令,维护正统!护吾国尊!”

西锦衣卫们齐齐拔出大刀,呼啦一声围上来,护在唐佳人的身后。

肖劲喝道:“放肆!”

东锦衣卫们立刻拔刀,护在端木焱的身后。

无声中,锦衣卫们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端木焱盯着唐佳人道:“假扮王爷,可是杀头重罪?你是谁?你有何苦衷,但说无妨,本*。”

唐佳人看向正要开溜的洪霞子和陆野踪。

肖劲走向二人,道:“二位,还是留下说个清楚吧。”

东锦衣卫们悄然分出一波人,围在洪霞子和陆野踪的身后,不让他们逃走。

洪霞子和陆野踪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而后走向唐佳人。

陆野踪对唐佳人抱拳道:“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唐佳人道:“你想禀告就禀告啊?先自掴二十个嘴巴子,再过来和本王说话!”

陆野踪老脸一僵,想跃上房檐逃走。

唐不休把玩着暗器。那幽幽光影,令人心惊胆颤。

陆野踪从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中,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紧张的气氛中,战苍穹皱起了眉头。

锦衣卫们当在他和唐佳人之间,生生隔绝了他的视线。

在他面前晃动都是锦衣卫们的屁股,这样不好吧?

他是魔头!杀人如麻!从未被人忽视得如此彻底。

当然,和战苍穹一样被忽视的人还有秋月白。

平时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的秋月白,被人漠视的如此彻底,也有些不习惯。

幸好,还有人想着他们。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勾了勾小胖手,道:“秋月白,你来。”

秋月白的名头,别说江湖中人如雷贯耳,就连宫中人都对他有所耳闻。每个提到他的人,无一不是肃然起敬,露出钦佩、赞叹的表情。可如今,他却被人像叫只宠物狗似的招呼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秋月白会冷漠地转身,离开。

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秋月白竟从房檐上轻轻跃下,从东西两营的中间走向唐佳人。

唐佳人也知道,秋月白一定不想别人知道烽火鸟里的秘密,而她要和唐不休回山了,怕是以后也没有机会将那只烽火鸟交给他,不如,就此来个了断。

当秋月白走近时,唐佳人向前迎了两步,将烽火鸟压在手心里。

秋月白伸出手,唐佳人也伸出胖爪子,二人两手相握,眸光相望,

嘶…… 好生诡异!

秋月白这人有洁癖,从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却……主动伸手去握“六王爷”的手,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再瞧瞧那深情交织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六王爷”了得啊!

战苍穹在锦衣卫们的倒吸气声中,直接跃过众人头顶,去抓唐不休。

然,他却看见了如此诡异的一幕,一口气瞬间散了,竟落在唐佳人身边,仰天大笑道:“怪不得江湖人都说,秋城主不近女色,原来……好这油腻腻的一口。”

秋月白挽回缩手,唐佳人却攥着不放。

唐不休环住唐佳人的腰肢,道:“好了,贪凉也不能抱着冰块,容易生病的。”

唐佳人依依不舍地道:“你攥攥看,真的可凉快了。”

唐不休竟真的伸手去攥秋月白的手。

秋月白直接缩回手,道:“不休门主,请自重。”

战苍穹伸出手,去抓唐不休的手,道:“来,我们练练。”

唐不休躲开战苍穹好似钢铁一般的打手,绕个圈又去抓秋月白,道:“是你于半夜跑来勾引本尊的蘑菇吧?”

这话让秋月白如何回答?承认,他变成窃玉偷香的采草大盗;不承认,倒显得不够磊落。事实就是,他必须保持沉默,甚至不能解释。

战苍穹一听这话,邪气地一笑,道:“看来,以后秋城主说过之处,肥胖男子都紧闭门户才好。”

秋月白哪里能容战苍穹随口毁谤?他一掌拍向战苍穹,让他闭嘴。

这一动手,也就热闹了起来。

三个人你来我往,打在了一起。

端木焱见机,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耳朵,磨牙道:“你再敢用本王的声音说那么恶心的话…… ”

唐佳人再见到端木焱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他烧得一手好厨艺。只不过,因他之故,引发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心中也有怨气。明知道不能怪端木焱,还是想拿他撒撒气。她一拳头打在端木焱的脸上,道:“那你就用老子的声音说更恶心的话吧!”

东西锦衣卫见主子都动手了,那还等什么?来吧,开打!

第一百一十七章:休休的蘑菇呀

两方人马一动手,五福客栈的门口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肖劲护着端木焱往客栈里退去。

端木焱伸手去唐佳人,一直伺机而动的洪霞子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压低声音威胁道:“不想让夏家人死,就别耍花样!”

唐佳人看向洪霞子,问:“咋的,你还想将鬼扯过来,再杀他们一次?”

洪霞子冷笑一声,低声道:“他们不过是无名小卒,杀了不过就是捏死两只蚂蚁。不杀,才能对你有所威胁。王爷,夏家人的生死可就握在你的手心了。”

唐佳人见红霞子的话不像作伪,当即吼道:“住手!”

与此同时,肖劲和端木焱同时喝道:“住手!”

两方人马收了手,虽有些小伤,但无人折损性命。

唐不休回到唐佳人身边。

战苍穹和秋月白互看一眼,都觉得接下来的戏,他们不看也罢。挑不休门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为此和朝廷结仇,虽不惧,却有太多麻烦,不值当。

二人欲走,却听肖劲道:“唐姑娘,不要再闹了。王爷宽宏大度,无心责罚你,你却不能继续胡闹下去。”

洪霞子喝道:“你叫谁是唐姑娘?老身今年六十有三。”

肖劲冷冷地撇了洪霞子一眼,呵斥道:“没有让你开口。”看向唐佳人,“唐姑娘,再这么闹下去,不好收场。”

唐不休直接一巴掌拍在洪霞子的后背上,将她推离唐佳人的身边,道:“你和蘑菇说什么了?当本尊没注意到?”

洪霞子向前跄踉了三四步,这才停下脚,回头看向唐不休,恨声道:“后生可畏!”

唐不休顺了顺头发,道:“没办法,本尊是九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以年纪相拼的。”

唐佳人问:“去年不还是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为师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唐佳人大喜,一脚踹在洪霞子的腹部,将其踹倒在地。

唐佳人又一脚踩在洪霞子的腹部,道:“老子和那夏家人非亲非故,你想用他们威胁老子,没用!”眼睛缓缓一眨,咧嘴一笑,“不过,你和那死老头却是夫妻,用你换夏家人,又用。”

洪霞子气得不轻。她身为高手,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再者,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何放在别人身上极其有用的威胁,放在这假王爷的身上,都不如一个屁管用!

唐佳人转头去寻陆野踪,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

唐佳人垂眸看向洪霞子,目露怜悯之色,道:“那老头子丢下你跑了。你说,老子是放你回去宰了他,还是等他悔过自新来寻你?恶人做到你们这个份上,真是给恶人丢脸!”

后面这句话,竟深得战苍穹的心。他重新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假扮六王爷的人竟是女人。不说说她不像女人,而是说,那站姿,那神态,那一举一动,无一不是一个脾气不好的男人。

红霞子也没想到,陆野踪会丢下她自己跑。她一直都知道,陆野踪是个贪花好色的,但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还是在她身边,就证明他们二人是有感情的。

此刻,红霞子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陆野踪是回去搬救兵了。毕竟,这里高手如云,想要脱身,着实有些困难。

红霞子挣扎道:“你如此行事,就算不为夏家那二人着想,也要想想自己吞下的衷心丸!”

唐佳人假笑三声:“哈!哈!哈!大长老说了,但凡用毒威胁人的,都是蠢货!”

其实,大长老的原话是:但凡用毒威胁唐门中人的,都是蠢货!

红霞子实在受不了唐佳人的一些想法,那是真能用想法将人活活儿勒死。她是看出来了,唐佳人若不是解毒高手,就是彻头彻尾地傻子。

她不想等人来救,决定放手一搏,当即捏碎手镯,随手一挥,挥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粉末。

唐不休左手揽住唐佳人的腰肢,带她离开,同时挥动右手衣袖,迫使红色粉末飞向洪霞子。

那些红色粉末落在身体上,仿佛能钻入肌肤里烧燃而起。

红霞子惨叫连连,身体发出一阵阵烧焦的味道,片刻后,竟是瞪着一双眼睛,死了。她的衣服尚在,肌肤却塌陷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具被火烧过的干尸。

唐佳人瞪大了眼睛,道:“就这么死了?”

唐不休挑眉,问:“你还想怎样?”

唐佳人道:“老子还想用她换回夏家人呢。”

唐不休眯了眯眼,道:“你敢不敢把口头禅丢一丢?”

唐佳人问:“怎么,不好听?”

唐不休点头。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副忍痛的表情,终是点了点头,道:“好吧。”

唐不休笑了,道:“走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道:“好。”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的腰,竟真的要走了。那份洒脱和随意、任性和自以为是,令人瞠目结舌啊。

端木焱道:“唐佳人!你是不是应该和本王交代一些细节了?”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端木焱,终是恢复了自己的声音,疑惑地道:“交代什么?甚是疑惑呢。”

端木焱两步冲到唐佳人面前,吼道:“你好歹告诉老子,你为什么假扮本王?!是被何人利用?!”

唐佳人被吼得两耳发麻,向后退了退,用袖子擦了擦脸,老老实实地道:“一下山,就被当成了王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掏出碎成两半的扳指,递给端木焱,“喏,这个还你。老子再也不要当王爷了。吃个鸡腿,差点儿被一箭射穿喉咙。”呲牙,指了指自己的牙齿,示意端木焱看看,“你瞧,这都有个小豁口了。”

端木焱哭笑不得,恼怒无法,只能道:“给你补偿,要不要?”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收你一个扳指,险些要了我的命。”扯了扯唐不休的衣袖,“走了,我想回家。”

唐不休轻轻地“嗯”了一声。

端木焱却不肯让路,只对唐佳人道:“你都中毒了,还折腾什么?赶快躺下,不要动。那客栈里还关着一位郎中,正好给你看看。”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谢谢啊。不过,不用啦。我没吃那什么衷心丸,把它藏在了袖口里了。”一抖袖口,将那粒黑色的药丸托在掌心,递给端木焱看。

端木焱看向肖劲。

肖劲道:“谢谢唐姑娘。”伸手取走药丸。

唐佳人问:“还有事儿没?”

端木焱真是恨得牙痒痒,暗怪唐佳人有了“没羞没臊”就不认他了。

唐佳人一拍头,道:“哦,对了,这个给你。”她从袖口又扯出一块玉,递给了端木焱,“有人将我绑去,让我扮演六王爷。我从那人身上扯下了这块玉,你留着吧。”看向唐不休,“我没偷东西。”

唐不休道:“嗯。”

唐佳人咧嘴一笑,神采飞扬。

端木焱低头看了看那块玉,将其收入怀中,道:“总归是本王欠你的,不如留下来,让本王款待一二。”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要回家了。你若去打杀那恶人,别忘了把夏家母子救出来。”眼神一暗,声音低了下去,“是我连累他们的。那坏老头回去后,他们可能就…… 活不长了。”用脚搓了搓地面,“我就是觉得,他们是两条命,而你这边是很多人的命,我…… 我不能继续假装王爷,害人性命。那些杀手,没人性。”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你做得对。”

唐佳人勉强咧嘴笑笑,道:“大长老说得没错,江湖太危险了,像我这么无辜的人,都被又抓又打的…… ”及时收嘴,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端木焱却听得清楚,当即怒道:“谁打你了?!”

唐不休眼含危险的光,道:“说说吧。”

唐佳人却硬着脖子一口咬定道:“没有!谁能打我?!哈!”她是不休门女侠,俩面很重要的,怎能说出被打脸这么丢人的事儿。

唐不休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五只小瓶子,塞进唐佳人的手中:“毒死他!”

唐佳人点头,收起小瓶子,那叫一个乖巧听话。就好像唐不休说得是“好好儿读书,老实做人”一样。

五福客栈的对面推开一扇窗,孟水蓝和孟天青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兄弟俩都显得有些兴奋,尤其是孟水蓝,一双眼睛直直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就像一只看见了肉骨头的狗。

孟水蓝戏谑道:“谁人敢打不休门女侠啊?”

战苍穹正双手抱胸,交叉着腿,依靠在墙上看着热闹,听到这句话,那双狂野的眸子,透过人群,瞬间落在唐佳人的身上。

唐佳人感觉到了,脖子便是一缩。

秋月白长在暗处,展开手中皱皱巴巴的烽火鸟,结果…… 看见得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字——唐。至于其它字,都化成了一团团深浅不一的墨水。

烽火鸟没有燃烧,因为……它在经历唐佳人一次次的水洗后,彻底废了。

秋月白在听见孟水蓝的话后,慢慢抬头看向唐佳人。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今天这个笑话,真的与他有关。

第一百一十八章:对捶

仿佛是怕火上没油,烧得不旺。

孟水蓝趴在窗口,冲着唐佳人道:“想不到啊,我《百川秘闻》也出了乌龙,不能写透真相。这位唐姑娘,真是顶顶厉害的人物,不但假扮六王爷,还以不休门女侠的身份戏耍了秋城主和战宫主,最后在某王爷的手上转了一圈后,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啧啧……单是这份能耐,真是可上天入地了。”

孟天青这段时间受得刺激太大了。他一把扯开孟水蓝,霸占窗口,探头吼道:“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女子?!”字字血泪啊。

唐佳人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我长得又不像男人,你们却都认为我是男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得,就好像她自己多无辜多委屈似的。

孟天青觉得心肝脾肺都疼啊!若对方十位王爷,将他戏耍成那样,他可以安慰自己说,人家是龙子,虽然肥了点儿,但足智多谋是常人无法可比的。

可是,对方偏偏是一个胖丫头!他们……他们不但同床共枕过,还拳脚相加过,最重要的是,他在她面前竟然都那样了!好恨呐,好想喝一斤半的鹤顶红啊!

孟天青死死瞪着唐佳人,见她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模样,气得不清,指着唐佳人道:“你你你你,你那样对我,我和你没完!”

唐佳人抬头,快速地撇了孟天青一眼。眼神包含威胁之意,声音却还是那种糯糯的调子,道:“我对你怎样了?甚是疑惑呢。你可不要胡说哦。”她在唐不休面前,一直是乖乖宝,谁敢诋毁她形象,那就是深仇大恨。

孟天青头上青筋蹦起,就要往楼下跳。

孟水蓝一把扯住孟天青的后脖领子,将他扔到地上去,自己则是再次霸占窗口的位置,道:“某的弟弟说,唐姑娘把他那个了。若不休门主同意,某愿意替舍弟求取唐姑娘。”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浪浪…… 浪打那个浪……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不懂孟天青话中的意思,看向唐不休,问:“他把他弟怎么了?”

唐不休回道:“那个了。”

唐佳人仔细冥想,终是道:“哦,是那个了。我…… ”我一不小心,把他菊花给捅坏了。

孟天青在反应过味儿后,一把薅开孟水蓝,红着眼睛怒吼道:“不许说!”原本,他以为自己被六王爷开了菊花,所以恨他。后来,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却又接受不了自己被一个胖丫头耍得团团转,觉得丢脸丢大了。如今听唐佳人承认,他声怕在江湖中丢脸,如何能让她说明细节?

唐佳人见孟天青的样子好像又要哭,当即安抚道:“好了,我不说,你别哭啊。”

孟天青嗷呜一声,就要往楼下蹦。

孟水蓝一把薅住孟天青的腰带,将他扯回来,丢开,自己再次霸占窗口的位置,对唐不休道:“不休门主,意下如何?”他本想借锦衣卫和六王爷之手,杀了唐佳人,但此番看来,那六王爷与唐佳人不但是旧识,还颇有些暗通款曲的情谊。如今,他也不想真刀真枪的和一个女人计较,但…… 坑她一下,却是必须的。如何坑?自然是挖一个坑,一起埋掉两个祸害才好。一个是用一把银针将他扎成废人的唐佳人,另一个折是总和他作对的脑残弟弟孟天青!让这二人结为夫妻,互掐互挠不得消停,想想都令人心旷神怡通体舒泰。

孟水蓝决定,务必要促成此事。至于不休门主对唐佳人的心思,那是不休门主自己的事儿,与他无关。

唐不休被孟水蓝步步紧逼,却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寒笑曾说过的话,已经给他留出了磨刀时间。寒笑说过,假王爷曾和两名神秘男子同睡一床,还和一名小药童同睡过。

唐不休的视线从孟水蓝的身上扫过,划过战苍穹,落在秋月白身上,道:“还有谁要求娶的,一并来。”这话说得隐晦,实则却是在问,谁曾和唐佳人同床共枕过。

秋月白在唐不休的直视中,毫无反应。

唐不休又将实现拉回到孟水蓝的身上。

战苍穹也察觉到了唐不休的意有所指,颇为玩味地扫了眼秋月白,道:“看秋城主与那唐姑娘执手相望,想必关系非同一般。若是男儿,自然敢作敢当,此刻不去求娶,更待何时啊?”

秋月白冷冷地扫了战苍穹一眼,道:“战宫主水中嬉戏,一丝不挂,也被唐姑娘看去,侮了姑娘眼球,也应有所担当。”

战苍穹眸光沉沉,暗藏锐利之色,道:“若这都要计较,本座得为秋城主负责。”看光他的,又不止唐胖丫一人。回想当时的情景,战苍穹还觉得挺有意思的。那绝对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到唐胖丫那变形的脸,战苍穹直接将其归类到易容术上去了。

战苍穹此番前来,是想挑战唐不休,结果遇见这么多有趣的事儿,瞬间将自己转为路人,看起了热闹。说实话,像他这种走到哪里都能吓到别人的邪教头子,被忽略得如此彻底,还真是头一回。

秋月白冷冷地道:“战宫主这是逼秋某自挖双眼吗?”

战苍穹哈哈一笑,道:“来来,今日不和你斗,且看看这热闹。”

被看热闹的唐佳人,瞪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冲着唐佳人勾了勾手指。

唐佳人扭开头,不看战苍穹。

战苍穹勾起半边嘴角,露出一记邪魅的笑。

唐不休收回目光,摸了摸胸口,安抚了一下偷停的心脏。《百川秘闻》上画着的战苍穹,可是光着腿的!他早该想到,她的蘑菇都看到了什么。

在场一共就六名男子,除了他自己气度不凡外,其他五人倒也人模狗样的。这六人,竟都与蘑菇有些关联。若他猜得不错,孟水蓝和缺月白,就是那深更半夜跑到蘑菇上床的小畜生;孟水蓝那弟弟,定是小药童;至于战苍穹,则是裸给蘑菇看了;端木焱,那是贡献过大腿给蘑菇当枕头的!

唐不休告诉自己,不要怒,要从容淡定。他含辛茹苦地养了蘑菇这么多年…… 不!是!给!别!人!吃!的!

唐不休直接一甩衣袖,扬声道:“好,谁来求娶,打过本尊再说!”言罢,一掌拍向孟水蓝所在的窗口。

孟水蓝忙闪身躲开。

窗口依旧是窗口,墙仍旧是墙。

孟天青道:“不过如此!”

孟水蓝用脚踢了一下墙面,整面墙竟轰然倒塌,向下砸去。

墙下面,站着秋月白和战苍穹。

二人向两侧跃开,才没有被活埋。

孟天青咂舌道:“这…… 这么厉害?”

孟水蓝笑道:“你以后,可要善待唐姑娘啊。”言罢,竟是一把扯起孟天青,将他扔到了楼下。

孟天青嚎叫道:“孟水…… ”三个字都没嚎出口,人已经落在了唐不休的面前。

不得不说,孟天青的柔韧性十分好。他在半空中调整了身体,没让自己的脸先着地。他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撑着地面,右手高高举起,左脚脚尖踮着地面,右脚飞起。那样子,竟也十分好看。

唐佳人蹲在孟天青的面前,抱着膝盖问道:“那是你亲哥呀?”

孟天青咬牙回道:“不是!”

唐佳人问:“你手指头抖什么?”

孟天青瞪着唐佳人道:“你用两根手指戳地试试!”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地面。

孟天青一番白眼,身子直接倒在地上,摔得哎呦一声。

孟水蓝从二楼处跃下,啪地一声打开扇子,道:“既然是舍弟想要求娶,还请不休门主拿他练练吧。不残、不死,便无关系。”

唐不休道:“长兄为父,还是一起吧。”言罢,直接出手,打向孟水蓝。

孟水蓝私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唐不休如此大动干戈,定时嫉妒他气度不凡。孟水蓝就像一阵风,瞬间飘起,就要飞奔而去。

不想,他刚飘起来,就被人扯住了一条腿。

孟天青抱着孟水蓝的一条腿,道:“哥,你不能丢下我!”

孟水蓝挣扎道:“你松开!”

孟天青道:“哥,我是你亲弟弟!”

孟水蓝正色道:“唐姑娘那么好,你若真当我是你亲哥,就娶她吧。想必不休门主不会过多为难你的。”继续挣扎。

孟天青抱紧了孟水蓝的大腿,嚎道:“不!要娶你娶吧!她都把你那样了,必须负责!”

哎呦,这又是闹哪样啊?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的衣领,吼道:“哪样?!哪样?!”

这是恼羞成怒了。

孟天青回吼道:“就是那样!那样!”

孟水蓝咬牙道:“放手!”

孟天青摇头:“我不!”

孟水蓝磨牙道:“去娶唐姑娘!”

孟天青横道:“要娶你娶!我不要!”

孟水蓝一拳头打向孟天青的脸:“再不松手,打死你!”

孟天青被打了一圈,痛得眯起了眼睛,然后抱着孟水蓝的大腿就是嗷呜一口!

孟水蓝仰天嚎叫:“啊!”

这哥俩,就这么打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当弟妹还是嫂子?

这大晚上的,论起热闹,当属孟家哥俩最令人大饱眼福。

你一拳,我一嘴;你一拳,我还是一嘴!内讧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四名负责太软轿的女子最是贴心。他们将软轿抬到战苍穹的身后,请战苍穹坐下。且分别从腰间解下一个零食袋子,倒出瓜子、蜜饯、花生和小红枣,捧在手心,凑到战苍穹的左右,半跪着,举起胳膊,将自己当成了托盘。

眉目如画的壹月说:“主子,这戏可比台上唱得好。您尝尝这小红枣,甚是香甜。”

战苍穹从来不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但今晚真是有些饿了,于是伸出大手掌,抓了几颗红枣。

其他三人见此,立刻都向前凑了凑。

波涛汹涌的贰月道:“主子嗑些瓜子吧,很香的。”

柔情万千的叁月道:“花生也很好吃呢。”

小家碧玉的肆月道:“呀!”

但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暗处伸出,直接抓走肆月手中的几颗蜜饯,送入口中咀嚼着。

战苍穹转眸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蹲在战苍穹的身边,冲着他仰头咧嘴一笑,然后一伸爪子,又抓了些叁月捧着的花生,送到了唐不休的手中。

唐不休蹲在唐佳人的身边,毫无形象可言。他啪嚓一声捏开花生皮,然后用手指捏着带红衣的花生豆往嘴里送。

唐佳人想吃小红枣,于是抬起屁股,隔着战苍穹伸手去够。

壹月立刻合拢手指,不悦道:“这不是给你吃的。”

唐佳人问:“那是给谁吃的?”

壹月看向战苍穹,满眼的浓情蜜意。

唐佳人直接抓向肆月的手心,一击即中,掏走了全部蜜饯,一共八颗。

肆月的恼火地道:“你!好过分!”

唐佳人正色道:“贪吃会长胖的!万一战苍穹变得比我还胖,我看你们还怎么抬得动他?!”

这话,竟怼的四名美女哑口无言。

战苍穹觉得,这个小胖丫,有些意思。最起码,在人人畏他如虎的江湖,已经很少有人敢虎嘴夺食了。吃他的东西可以,就不知道小胖丫的皮够不够硬了。

唐佳人将三颗蜜饯给了唐不休,然后站起身,来到秋月白的身边,张开胖爪子,将两颗蜜饯送到他的面前,道:“你吃。”

秋月白真想让唐佳人忽略自己,但显然唐佳人做不到。

秋月白不接,唐佳人便不走,就那么举着手,盯着他看。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衣物,落在他的肌肤上。令人,不悦。

唐佳人小声道:“我都把烽火鸟还给你了,你就别生气了。我上次跟踪你,也不是想欺负你,是想将烽火鸟还给你。喏,你尝尝,这个甜糯的,可好吃了。”

唐不休道:“我家蘑菇从没主动让出美食的习惯。”这话,听着就泛酸。他引以为傲的特殊待遇,竟这么快就有人和他平起平坐了?哦,也不算平起平坐,至少,他得了三颗蜜饯,秋月白只得了两颗。想想…… 就心酸!他一把屎一把尿将蘑菇拉扯大,结果,才得了三颗!当然,他得三颗也并非不可,那秋月白就不应该拿两颗。给他小半颗蜜饯,最是恰当不过。

战苍穹起哄道:“秋城主,万万不可贪图佳人心意。”

秋月白在万众瞩目下,终是伸出手,拿走了唐佳人手心里的两颗蜜枣。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那笑容还真是璀璨刺眼。

她捏起一颗蜜枣,送入自己口中,美滋滋地咀嚼着。一转身,又回到战苍穹身边,蹲下,吃蜜枣。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中,心口酸涩,当即走向唐佳人,道:“分枣子不给本王,你自己选个死法得了!”许是觉得叁月和肆月有些碍事,竟用脚踢了踢叁月和肆月的小腿,不耐烦地道,“起开!”

叁月、肆月知道,踢自己的是位王爷,自然不敢造次。她们向一旁挪了挪,不敢挡端木燕的道儿。

唐佳人立刻喊道:“且慢!”抬起屁股,一伸手,从叁月手中抓走全部花生。

端木焱一扫衣袖,挥开明显因惊讶而反应迟钝的叁月和肆月,向唐佳人伸出手,道:“给老子尝尝。”

唐佳人捏起一粒蜜饯,送入了自己口中。

端木焱吼道:“老子有好吃的都给你,你就这么没良心!”

唐佳人为难地皱眉了。

战苍穹逗弄道:“那蜜饯是本尊的,得给本尊两颗尝尝。”言罢,竟伸出了大手。

唐佳人看向手中仅剩的三颗蜜饯,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为难啊。

战苍穹见她眉头紧锁,便问道:“想什么呢,胖丫头?”

唐佳人对号入座,下意识地回道:“作为一个为了吃敢与天下为敌的女子,交出美食,就等同于交出了信仰,这如何使得呢?哎…… ”抬头看向战苍穹,“你说,对吧?”

战苍穹难得认真地想了想,回道:“竟是十分有理。”

唐佳人咧嘴一笑,对端木焱道:“你看,战苍穹认为我说得对。你要是不服气,你俩打过。”

唐不休又捏开一颗花生,发出啪嚓一声。唇角勾了勾,而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端木焱倒不是认怂,但让他为了两颗蜜饯去和战苍穹扭打在一起,这场面绝对不会太好看。

端木焱干脆蹲下身子,伸手去抢唐佳人手中的蜜饯。

唐佳人攥着蜜饯不撒手,口中还威胁着:“再抢打你哦!”

端木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好象中毒的人,若不吃到一两颗蜜饯,定会胸口炸裂而亡。 凭什么她给了这个又给那个,就是不给他?!没这道理!

眼瞧着二人要扭打成一团,唐不休也只是咀嚼着蜜饯,懒洋洋地道:“蘑菇,不能给不休门丢脸。”

东西锦衣卫们纷纷贴着墙根站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大半夜的,真假王爷扭打到了一起,还是因为两颗蜜饯,说出去谁信?!

孟家兄弟越打越慢,最后都松开了手,瘫软在了地上。

孟水蓝气喘吁吁道:“从…… 从下把你养大,就…… 就…… 就是让你拖我后腿的?!”

孟天青气喘如牛地道:“从…… 从小把我养大,就…… 就…… 就是为了将我当木桩练手的?!”

孟水蓝坐起身,突然正色道:“是让你传宗接代的,懂?”

孟天青坐起身,冷声道:“不懂!传宗接代,你去;当百川阁主,我来!”

孟水蓝瞪眼道:“找打是不是?!”

孟天青瞪眼道:“找咬是不是?!”

孟水蓝虚点了孟天青两下后,站起身,扫了唐佳人和端木焱一眼,道:“你再不往前凑凑,绿帽子就能把你压死了。”

孟天青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大步走到正在那掰拳头的二人面前,对唐佳人道:“我是不会娶你的!”

唐佳人一愣,端木焱趁机掰开她的拳头。

唐佳人反应极快,立刻用另一只手抓走自己手心里的三颗蜜饯,对孟天青道:“哦,知道了。”

孟天青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可刚迈出去一步,又停了下来。他看向唐佳人,扬起下巴问:“你不难过?”他俩都同床共枕了,他若不要她,还有谁能要她?

唐佳人老实地回道:“不难过。”

孟天青冷哼一声,又要走。可这脚还没等迈出去,身体又停了下来,问唐佳人:“不寻死觅活?”

唐佳人回道:“不。”

孟天青皱眉,问:“我不要你,还有谁会要你?”

端木焱蹭地站起身,冲着孟天青吼道,:“老子还没娶呢!你给本王一边凉快去!别逼本王发飚!”

嘶…… 六王爷这是几个意思啊?竟然看上了嗜吃如命的假王爷。哎呦,这口味也挺重啊。

对于此事,唯一乐见其成的,唯有杜英超了。他站错队,拥护了假王爷,若假王爷成为王妃……嗯…… 若六王爷极力争取,没准儿能成为一位侧妃。哎…… 侧妃也不保准儿,保准儿的是宠妾。一想到假王爷擦胭抹粉摇着扇子捏着嗓子喊王爷,他就忍不住抖上三抖。

算了,具体细节无法思量,总而言之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但一想到他曾诱惑假王爷,这颗心又变得透心凉。他这小日子,是不是就到头了?兜里踹着的一叠银票,是不是来不及挥霍了?想哭……

唐佳人一直好奇端木焱是怎么发飚的,当即扯了扯她的衣袍下摆,道:“你发飚个,我看看呗。”

端木焱真想一脚踢死她!他就不应该惦记她,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端木焱冲着唐佳人呲了呲牙,唐佳人感慨道:“原来…… 发飚就是这个意思啊。”说呀,也冲着端木焱呲了呲牙。

那样子…… 还挺可爱的。

端木焱的眼神软了三分,问:“那个…… 你想不想吃点儿什么?咳…… ”负手而立,“本王瞧你好像饿瘦了。”

唐佳人的腹部立刻响起饥肠辘辘的声音,那叫一个积极配合。

这时,一直被忽略的梦天青凑了上来,夹着屁股,弯下腰,对唐佳人道:“哎,你给我当嫂子得了。”

第一百二十章:目瞪口呆的众人

孟天青的话令众人虎躯一震。

这句话,看似玩笑,实则,那绝对是他想到一个绝佳妙计。若让假王爷给他当嫂子,不但会折磨得孟水蓝鸡飞狗跳,还能给孟水蓝树敌几个!最起码,六王爷这一关,他就得脱层皮,再过!

端木焱看向孟天青,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当即一脚踹出,骂道:“滚蛋!”

孟天青被踹倒在地,竟…… 竟哭了!他也不看端木焱,只是瞧着唐佳人,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颗颗眼泪那叫一个晶莹剔透,好似断线珍珠,透着几分迷人的光泽。他的唇不大,但唇瓣丰满,呈现一种妍丽的样子。在他无声的哭泣中,微微张合着,好似在渴望被人亲吻安抚。

风是静的。

人是愣的。

泪是落的。

心是碎的。

不着调如唐不休,这会儿都忘记咀嚼花生豆了。暗道:这孟家俩兄弟,真是…… 适合入不休门啊!光是这不要脸的劲儿,就能活长寿。

战苍穹自诩冷血残忍善于折磨人,这会儿竟然有种做做善事,一巴掌掴死梦天青的冲动。

秋月白在不动声色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暗道:物以类聚。

端木焱怀疑自己踹得是男扮女装的…… 哦,错了,是女扮男装的丫头。

孟水蓝靠过来,探头一看,当即咂舌道:“是某要死了,还是你要死了,哭成这样?”

孟天青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唐佳人看。为啥?被端木焱踹一脚虽然痛,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场子他早晚早回来,但…… 被踹后菊花再次撕裂,那种痛,实在是难以忍受。他这憋屈了很久的一颗心,就此崩盘了!想他身为聪明绝顶的百川阁二阁主,竟不分公母,被唐佳人戏耍成了傻子。那些所谓的深仇大恨、仇深似海、苦大仇深,不过是他一个人折腾出的混沌想法?这些对他智商的鞭打,比他那朵小菊花被无情撕裂,来得更加痛苦万分!

端木焱那一脚,堪称压死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致使孟天青无法继续伪装,直接撕碎自以为是的假象,开始挖掘灵魂深处的东西。例如…… 痛苦得想整点儿毒药,毒死自己。嗯,最好能和唐佳人同归于尽。两个人死一块儿,挺好的。

唐佳人见极极快,立刻将蜜饯塞进孟天青的口中,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别哭别哭了,快吃蜜饯吧。”抬头,对孟水蓝道:“他哭绝不是因为你要死了。你若死,他绝不会这么哭的。”表情那叫一个认真。

孟水蓝磨了磨牙,道:“弟妹,你还是了解天青啊。”

孟天青含着蜜饯嚷嚷道:“嫂子!你说得对!”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只要你喜欢,某立刻将那不成才的东西打包给你带走。”

梦天青狠狠擦了把眼泪,道:“只要你点头同意给我当嫂子,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孟水蓝瞪了梦天青一眼后,顺了顺自己凌乱的发丝,道:“某也知道,自己好似皎月,吸引凡间女子的追逐。舍弟于某相比,堪称云泥之别。然,将其扔到普通人堆里,还是有几分刊头的。不说其它,就这哭哭咧咧的小样子,就比一般女子都好看。”冲着唐佳人咧嘴一笑,“你就收了吧。”

梦天青一扬下巴,对唐佳人发狠道:“对!你可不能给我当嫂子,不让一定会疯掉!你的胭脂,我哥要用;你的鞋袜,他要试穿;你的衣裙…… 他穿着不合身,但也会偷偷比量的!总而言之,你就是嫁了个女人!”

孟水蓝怒不可遏,唐佳人却是眼睛一亮,一边眼神火辣辣地打量着孟水蓝,一边心潮澎湃地思忖着,慢声道:“嫁你哥,也行…… ”

嘶…… 孟家俩兄弟互掐互坑互埋汰的种种行为,再加上千言万语,都不如唐佳人这一句话来得有杀伤力。

这…… 这是闹哪样啊?

难不成,假王爷喜欢的是女人?哎呦,这热闹可大了去了!

梦水蓝如遭电击,立刻摆手道:“别别别,千万别当真。长夜漫漫,这不是没事儿逗乐子呢吗?”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唐不休:“我叫乐子吗?”

唐不休正色道:“你叫佳人。”

唐佳人点头,看向孟天青,咧嘴一笑。

孟水蓝突然觉得,遍体生寒。他向后退去,准备开溜。

孟天青却是一把抱住孟水蓝的大腿,嚎道:“哥!你就从了吧!”

孟水蓝咬牙切齿地小声道:“你给某松开!”

孟天青发狠道:“你敢再打我一下试试!我咬下你一块肉!”

孟水蓝仰头望月亮,幽幽道:“当初娘生下你时,某就应该把你扔了。”

梦天青看向唐佳人,吸了吸鼻涕,道:“嫂子…… ”

哎呦,这混乱的关系,让人瞠目结舌啊!

端木焱怒道:“都给老子闭嘴!”一身手,又去夺唐佳人手中仅剩的两颗蜜饯。若吃不到一颗,他可能真的会发飚的!凭什么唐佳人谁都给,却偏偏不给他?

战苍穹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伸出大手掌,道:“来,得孝敬一下金主。”

唐佳人痛快地给了战苍穹一颗蜜饯。毕竟,人家确实是金主大人。

端木焱不平衡了,对肖劲吩咐道:“去给老子砸开糖果铺子,取蜜饯回来!”

肖劲应道:“诺!”看向寒笑,道,“去给王爷把蜜饯搬来。”

寒笑带了五人离开。

唐佳人立刻站起身,将最后一粒蜜饯送到端木焱的面前。那份狗腿的样子,看得人牙根发痒。

端木焱一扭头,傲娇得不肯吃。

唐佳人捏起蜜饯,送入自己口中,咬下。

端木焱喊道:“哎哎哎…… ”

唐佳人奖半颗蜜饯吐到手心,问:“还要啊?”

端木焱一拍唐佳人的手背,让那半颗蜜饯弹起。他一张嘴,含入蜜饯,恨恨地咀嚼着。许是得到不容易,这半颗蜜饯,竟是他至今为止吃过最甜糯的蜜饯,回味无穷。

旁人目瞪口呆,肖劲却习以为常。

第一百二十一章:再也不分离

唐佳人吧嗒一下嘴,道:“等会儿买来蜜饯,别忘了分我一半哦。”

端木焱咽下半颗蜜饯,道:“腻死你!”

唐佳人一扬头,信誓旦旦地道:“怕腻死,还不吃了吗?!不休门女侠岂是那么容易退缩的孬种?!”

唐不休站起身,鼓掌赞道:“好!果然有不休门女侠当仁不让的风采!”

端木焱道:“容本王翻个白眼。”

糖果铺子就在客栈斜对面不远处,寒笑很快就将一大纲的蜜饯给抬了过来。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吸了吸口水,一双眼睛落在蜜饯上,压根就拔不出来。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吃完再走?”

唐佳人却摇了摇头,道:“打包带走,边走边吃。”

端木焱道:“给你一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一颗一颗分仔细了,不能多拿多占。再者,这也没有器皿可分蜜饯。”他就是不想让唐佳人走。

唐佳人道:“那好吧。”冲着端木焱勾了勾手指,然后趴在了半人高的大水缸前,抓起一只蜜饯塞进自己嘴里,又抓起一粒蜜饯塞进端木焱的嘴里。

刚开始,端木焱心里还美滋滋的。他难得被唐佳人服侍一回,此种暗爽滋味别提多销魂。可渐渐的,他开始吃不消了。蜜饯又甜又腻,吃几颗就饱了,可看唐佳人这架势,明显要和他一分为二,全部吃下!

这就有点儿恐怖了。

吃到十多颗蜜饯的时候,端木焱想吐了,可唐佳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往彼此嘴巴里送着。

吃到二十多颗的时候,端木焱整个人都不好了;吃到三十颗的时候,端木焱想死。

肖劲劝道:“王爷,算了吧。”

端木焱还想再拼一拼,但看到唐佳人那十分渴望的眼神,想起她吃下一头野猪的恐怖事实,终是偃旗息鼓,摆了摆手,道:“都给你了。”

唐佳人一声欢呼,对唐不休道:“休休,走!”

唐不休抓起半人高的大缸,将其顶在头顶,一手拉着唐佳人,一手抚着大缸,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打算这么走了。

这时,一个声音载满不舍地喊道:“不要走啊!”

唐佳人回头看向杜英超。

杜英超望着唐佳人,一副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好想自寻短见的苦情模样。

唐佳人挑了挑眉毛,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对端木焱道:“他会跳舞,可好看了。你对他好点儿。”言罢,随着唐不休走了。

端木焱看向杜英超,挑了挑眉毛。

杜英超双腿一软,觉得自己真是嘴贱,干嘛要喊假王爷?

端木焱道:“会跳舞?等会儿给本王跳一个!”

杜英超硬着头皮抱拳应道:“诺!”偷眼看向寒笑。

寒笑直接转开脸,不稀罕看他。

唐佳人打个哈欠说:“休休,我困了。”

唐不休道:“去春宵阁休息吧,我还有东西放在华粉墨那里。”

唐佳人乖乖地应了一声:“嗯。”

唐不休问道:“这次游历江湖,吃尽兴没?”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没有。”

唐不休道:“这样啊…… 那为师陪你转转,把美食都吃尽兴后,再一起回去。”

唐佳人惊喜道:“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捂着脸道:“休休,你这么好,我会把嘴角笑坏的。”

唐不休道:“你这么皮,会把我心揉碎的。”

唐佳人道:“我不乖啊?”

唐不休收紧手指,将唐佳人:“呵……乖。 ”

二人渐行渐远,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看起来有些怪异,却又和谐得令旁人插不进去。

端木焱看得有些眼热了。他原本准备继续装眼疾的,结果在看见唐佳人的那一刻,破功了。

有很多话不曾问,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感情不曾弄明白,那个满身谜团的女子,竟就这么走了。

秋月白第一个转身离开。

战苍穹打个响指,四名美婢抬起软轿,从秋月白身边走过。

秋月白抬腿迈步,与战苍穹同行,淡淡道:“可还想比试一番?”

战苍穹无聊地道:“比试起来,总在伯仲之间,实在无趣。”

秋月白看向战苍穹,道:“我有一计,不知你是否敢应。”

战苍穹挑眉:“哦?说来听听。”

秋月白淡淡一笑,突然发力奔跑起来。

战苍穹从轿子上一跃而起,紧随其后。

孟水蓝踢了孟天青一脚,道:“还看什么?!起来吧。”

孟天青咬牙从地上爬起来,道:“看我嫂子,怎么了?!”

孟水蓝一挥拳头。

孟天青立刻扯开喉咙喊道:“嫂子!我哥打我!”

唐佳人听到动静,却没回头。有休休在身边,她不想搭理任何人。

唐佳人收紧手指,紧紧攥着唐不休的手指。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眸光温柔地笑了笑,也收紧了手指,看似随口地问:“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唐佳人道:“方向是错的,但路是对的。”

唐不休眯眼望着月亮,道:“路就在脚下,没有错,错得是人的选择。”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休休你这么说话,让人甚是疑惑呢,总感觉藏着深深的…… 深深的…… 深深的感慨。”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笑道:“出来游历一趟,竟还懂得何为深深的感慨?”

唐佳人回道:“自然!没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感慨,何时能见到你;当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又感慨,为何明明靠得那么近,却见不到彼此?休休,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唐不休的眸子闪了闪,问:“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点头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好。我们再也不分离。”

唐佳人的嘴角又开始向耳朵后裂去。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想到他就忍不住想笑,想对他撒娇,想在他面前装乖巧,却总是表现得很任性。

这时间,也总有那样一个人,让你停止不了的惦念着。怕她受委屈,怕她不知道照顾自己。想将她挂在胸口,不让她接触任何的痛苦。唯有她的笑,才能让心得救赎。

第一百二十二章:血腥粉墨

天亮前,唐不休和唐佳人来到春宵阁的大门口,看着天边第一线光束慢慢绽开热情的大眼睛,照亮牌匾上春宵阁三个旖旎的大字。

唐佳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探入门缝,撬开门闩,推开大门,打着哈欠走进去。

前院里静悄悄的,空气中散发着昨晚残留的迷醉味道,那是渗入土地里的荒唐。

华粉墨穿着玄色衣袍,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他披上着一头长发,脸色惨白,眼下有青色的痕迹,白皙纤细的手指展开,接住一片飘下的桂花残瓣。

他听见动静,看向门口,与唐佳人的视线一对,然后扫过唐不休,淡淡道:“你的包裹在右手边第三间屋里。”

言罢,一步步走进右手边第二间屋子,停滞背脊,跪坐在席子上,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打开装着胭脂的木头盒子。那里面,多了颗青枣,少了块西洋镜子。

门被拉开,背着巨大包裹的唐佳人探头进来,看了看华粉墨,问:“怎啦?脸那么白。”

华粉墨拿胭脂的手一抖。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为何如此苍白。似乎每个人都心如明镜,知道他“又被王爷狠狠疼爱”了。

华粉墨垂下眼睑,拧开胭脂盒,没搭理唐佳人。他已经知道,这人非但没吃衷心丸,还偷了王爷的玉佩,杀了红霞子。且,要走了。

唐佳人能当着那么多高手的面,瞒天过海,可见她手段非同一般。不休门,门主唐不休深不可测,梦中唐佳人,单以一人之力,就搅得大家鸡飞狗跳,其实力不容小觑。这样的人,还是隐居深山的好。否则…… 长在风口浪尖上的日子,不会好过。

若是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定要留下二人,不是拉拢便是除掉,然…… 他没有得到王爷的指令,如何能私自行动呢?呵……

唐佳人见华粉墨不搭理自己,便要往屋里进。

她身后背着唐不休背来的大包裹,卡在门口进不来。

这个时候,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

可再精明的人,也有固执的时候。

唐佳人竟和那大包裹较上了劲儿。她不停地往门里挤,一下接着一下。

华粉墨本不想再搭理唐佳人,结果…… 他感觉到房子在轻微颤抖,迫不得已,又看向唐佳人。

唐不休宠唐佳人的那个劲儿头,也够开宗立派的了。那门派就应该叫奢宠门。

他见唐佳人进不去,一点儿也没觉得她笨,不懂得后退一步的道理。他就在那推,配合着唐佳人的频率,一下接着一下地推着巨大包裹。

华粉墨眼瞧着门框震动,唐佳人以蛮力制胜,连人带包一起滚了进来。

她甩了甩门框上飘落的灰尘,爬起来,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那笑,不娇不媚,明艳晴朗中带着三分憨态,自然而然,令人舒坦。

华粉墨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小到不容易察觉。

唐佳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在了花粉末的身边,问:“你受伤啦?”那份随性和自然,带着一丢丢的关心,就像老朋友之间在相互问候。

华粉墨拿起炭笔,勾划着眼角,淡淡道:“没有。”

唐佳人靠近华粉墨,嗅了嗅,道:“怎会没有?那么大的血腥味。”

唐不休将装着蜜饯的大水缸搬进屋里,放在地上,道:“有血腥味也未必就是受伤了。”

唐佳人的眼神有些变了,上下打量了华粉墨一眼,再次靠近一些,低声问:“你们…… 男子…… 也来那个吗?”

华粉墨的手一抖,在眼角处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就像破相了。

唐不休坐在席子上,笑得前仰后合,道:“蘑菇呦,可不行这么逗人的。”

唐佳人不解地问:“咋啦?是你说有血腥味未必就是受伤的。如果不是受伤,为何血腥味这么浓?”

唐不休捂住脸,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唐佳人是唐门中唯一一个女娃。唐门中仅剩的几位大娘,那已经是老眼昏花的太祖奶奶人物,哪里会有精力和唐佳人讲述男女之别。再者,唐佳人被三位长老围前围后,哪里容别人插手指点?

唐佳人第一次来癸水,是唐不休亲手给缝的布袋条。唐佳人问唐不休:为何缝得如此利索?唐不休回答得是:自然是熟能生巧。自此,唐佳人就认为,男人很有可能也用这种东西,只不过不好意思说。

唐佳人看向华粉墨,认真打量他两眼后,突然站起身,一头扎进那巨大的包裹中,不停翻找着。

唐不休问:“你们是如何结识的?”

唐佳人撅着屁股,一抬头,指了指浴室上方的那个窟窿,头也不回地道:“我来寻你,从上面摔下来,就认识他了。”

唐不休揉了揉额角,道:“你是掉浴池了吧?”

唐佳人的脸一红,及其小声地应了声:“嗯。”

原来,她也知道男女有别。只不过,没有唐不休跟着,她就像一只随意翱翔的风筝,所过之处都是风景,看个热闹罢了。可这事儿若被唐不休拿到台面上说,她就不好意思了。毕竟,她对唐不休的感情十分复杂,复杂到她自己都掰扯不清楚,哪种感情更重一些。总而言之,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不分开。

唐不休眸光沉沉看向华粉墨,对唐佳人道:“蘑菇,你应该再多吃一些,胖胖的。”这样,就能一下子砸死华粉墨这个善于伪装的男子。

唐佳人一听这话,竟激动得扭过身,看向唐不休,道:“我可以再吃一些?再胖一些?”

唐不休道:“可以再吃一些,再胖一些。”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然后我们继续钓着烧鸡满山跑。”

唐佳人一撇嘴,扭回头,继续一边翻找,一边嘟囔道:“你这是要训练我啊,还是要甩开我啊?哪次吊着烧鸡满山跑,你不得消失个几天才回来。万一你下次又跑丢了,很久很久不回来,怎么办?”

唐不休懒懒地问:“怎么办呢?”

唐佳人回头,信誓旦旦地道:“待我轻功大成…… 哈!哈!哈!”后面三个哈,真是一字一顿呀。

唐不休眉眼弯弯,笑了。

唐佳人扭回头,继续翻找,终是找到要的东西,将其卷在手里攥着,用袖子遮挡着,重新坐回到华粉墨的身边。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睡会儿。”扯过大包裹,往墙边一推,将自己整个人往大包裹里一扔,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蘑菇要做什么,也知道她的尴尬,于是善良的闭上眼睛,真是…… 太厚道了。像他如此厚道的人,真是不多了,害得他都想给自己跪了。

唐佳人猫样的瞥了华粉墨一眼后,用那卷东西碰了碰华粉墨的膝盖。

华粉墨垂眸看了看,没有接。

唐佳人干脆将其塞进华粉墨的手心里,而后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道:“那去用吧。”

华粉墨心生疑惑,不知道唐佳人给了自己什么。他低下头,展开手中那被卷成一卷的东西。一条大约四指宽的厚实棉布带,四个角分别缝着一根细长的窄带子。

这东西,华粉墨没用过,却见过,也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他的手一抖,那东西竟然脱手而出,落在了几上。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看了眼那个东西,迅速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将头埋进大包裹里,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蘑菇这是要笑死他,好霸占不休门门主之位啊!

唐佳人立刻将那东西重新卷起来,再次塞进华粉墨的手中,面颊微红地道:“你不会用吗?”

华粉墨一点点转动目光看向唐佳人,艰涩地道:“离开,别再来了。”

唐佳人问:“为啥?甚是疑惑呢。”

华粉墨直白地道:“因为…… 我想杀你。”

唐佳人皱眉思忖,突然抬手指着华粉墨喝道:“是你!是你在我头上放了毒针!”她原本还纳闷,是谁要害她,还是谁

唐不休睁开眼睛。

华粉墨倒也光棍,竟然毫不掩饰、豪不解释、道:“没错,是我。”

唐不休坐起身,支起右腿,将右手小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看向华粉墨。那沉沉的眼神,是暴风骤雨袭来前的静。压抑、低沉、隐藏着恐怖的力量……

唐佳人不解地问:“就因为,我砸了你?!”

华粉墨冷冷地道:“随你怎么想。”拿起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拭掉眼角的黑碳线。这一抬手,又扯痛了伤口,额头冷汗冒出,在洁白的肌肤上渗出一层晶莹剔透。他那秀美的眉毛微微抖动一下,向中间聚拢成一条浅淡的线,随之分开,好似绝情的人,不再相见。

唐佳人一直指着的食指向前一伸,直接戳在华粉墨的额头中间,继续逼问道:“说!为何害我!是不是因为你看出来,我就是福田公公?!”

华粉墨用滑腻的手指扫开唐佳人的胖手指,道:“江湖危险,你们不休门,既然无心争什么,不如归隐。”

唐不休道:“你怎知道,不休门不争?”

唐佳人攥拳道:“对!”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休门的规矩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告诉他,我们不休门的规矩。”

唐佳人站起身,轻咳一声,正色道:“吃饭速度要快,否则抢不到肉!”

华粉墨的胸口震动了一下,再次扯动伤口。他垂下头,用白皙的手掌心,接住自己的一滴汗水。

唐不休用左胳膊肘,抵在几面上,左手攥成空拳,顶着左脸,看向唐佳人,道:“没见到为师在酝酿杀气吗?认真点儿。”

唐佳人眼睛上翻,想了想,扯了扯衣襟,再次轻咳一声,这才道:“有肉吃要和休休平分,不然逐出不休门!”

华粉墨扭开头,看向墙面,胸腔震了两震。许是痛得狠了,双颊竟泛起了潮红。

唐不休轻弹一声,用食指点了点几面,道:“蘑菇啊,你若不想为师为你揍到他去轮回,直说就好,不用扯东扯西,气为师。”

唐佳人立刻道:“不!我是有原则的。我们不休门,欺负别人可以;别人欺负我们,不行!”

唐不休拍了拍手,赞道:“终于说到重点上了。”看向华粉墨,“你知道蘑菇是本尊重要的人,却对她出手。华粉墨,你这个名字起得很好,换成粉末,本尊就成全你。”言罢,竟是直接拍出一掌。

唐不休自诩为九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虽夸张了许多,但他确实是练武奇才。再者,他和唐佳人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秘密,自然和他人不同。

唐不休这看似软绵绵的一掌,实则却能将华粉墨打得四分五裂。

旁人不知道唐不休的深浅,唐佳人却是了如指掌的。她当即扑上去,抱住唐不休的手臂,拉长了调调儿道:“不要啊!”

唐不休问:“怎么,舍不得?”

唐佳人回道:“你这软棉棉的一掌,看起来跟撒娇似的,咱不休门最是要脸,咱不能这样。你看着,我打他!”

唐不休道:“好,你打。”

唐佳人拉开架势,活动了一下手指、手掌、小臂、大臂、肩膀,然后开始活动脚趾、脚踝、膝盖、大腿、胯部…… 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她还不消停,又在屋里跑了两圈,最后还翻了两个跟头,这才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已经重新躺在大包裹上,翘着二郎腿,闭眼小憩。

唐佳人走到唐不休身旁,小声道:“休休,我打他了。”

唐不休眼也不争,用鼻子哼了声:“嗯。”

唐不休挽起袖子,轮圆了胳膊,在呼呼风声中,轻轻捶了华粉墨的胸口一下,口中还道:“去死!”

华粉墨抬眼看向唐佳人,问:“为何?”

唐佳人坐回到席子上,回道:“昨天被抓后,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当那王爷拍我头,被毒针刺伤,我就猜到,应该是你对我下手了。本是决定来寻你麻烦的,可后来,我对那两个老坏东西起了杀心时,青纱后有人摔了玉,让我恢复冷静。今天再来寻你,不见你换衣裳,还一身的血腥味,便猜,那青纱后的人,是你。”咧嘴一笑,“我聪明不?”

唐佳人的笑容总有一种感染力,让你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想要随着她一同笑、一同开心。

华粉墨不自觉地随着唐佳人笑了笑,可随即又绷住脸,道:“既然聪明,就应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无法成为盟友,便是敌人。速速离开,方是道理。”

唐佳人道:“我们是要走啊。来取大包裹后,就会离开。现在…… ”眯眼一笑,“还想吃过早膳再走。”

华粉墨烦躁得想掀了几,想吼出自己所有的郁闷和痛苦,甚至想掐着唐佳人的脖子问问,她那颗脑袋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得罪了王爷,就算身为绝顶高手,又有谁能逃过朝廷的千军万马?是脑袋太简单,还是认为人心太简单?

他话已说尽,随她去吧。

华粉墨干脆又拿起胭脂,一边给自己上妆,一边道:“春宵阁里无早膳。”

唐佳人目露失望之色,伸手推了推唐不休:“起来了,我们出去吃早膳。”

唐不休闭着,毫无反应,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佳人爬向唐不休,用手指去翻他的眼皮,道:“醒醒醒醒。”

唐不休将自己当死鱼,就是不动。

唐佳人捏他鼻孔,他还是不动。

唐佳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一个高窜上房梁,将自己当成肉弹,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瞬间站起身,伸出手,抱住从天而降的唐佳人,道:“你这是叫醒吗?你这是要命啊!”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还是这招好使。”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抱着圆鼓鼓的唐佳人,道:“调皮。”

唐佳人道:“走了走了,咱离开这儿。”靠近唐不休,狡黠地小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装睡不肯走。”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鬼鬼地一笑,道:“那王爷欺负你,你是在等他出现,要收拾他吧?”

唐不休道:“你想多了。为师是打算在走之前,为不休门扬名立威。思来想去,都觉得挑战王爷比和秋月白、战苍穹之流打一架,来得更具有震撼效果。”

唐佳人道:“好啊,那你等他吧,我走啦。”从唐不休的怀里跳出,又瞪了唐不休一眼,这才抱起装有蜜饯的大缸,向门口走去。她下山有段时间了,自然知道王爷这个词儿代表着何种含义。她是想要报仇,为自己,更为夏家人,但……这是她自己的事儿,她不想事事都依赖唐不休,就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

唐不休叫道:“哎哎哎,就这么走了?”

唐佳人道:“难道留下吃晚膳啊?”

唐不休道:“也无不可。”

华粉墨一边画着眼睛,一边在不动声色中看着唐佳人和唐不休。那二人相处时,眉目传情,默契十足。他们的感情看似比情人淡一些,比亲人浓一些,虽不好定义,却令人艳羡。

华粉墨的手微抖,垂下眼眸,不想再看。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艳羡过别人什么了,无论是人,还是物。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艳羡的结果,除了想要破坏,便是更加渴望拥有。他注定得不到的,何苦为难自己?

唐佳人将大包裹往地上一扔,道:“好!”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向华粉墨,吼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不休门!我们会发飙的!”

华粉墨慢慢转过头,看向唐佳人,然后两眼一翻,竟侧躺着昏死过去。

唐佳人微愣,而后指了指华粉墨,对唐不休道:“看见没?我用气场成功将一个武林高手吓死了!”

唐不休道:“这是气场吗?这是气人!”

唐佳人翻着眼珠子道:“气人吗?甚是疑惑呢。”

唐不休摇头一笑,问唐佳人:“怕见血不?”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道:“不怕!”语气一软,“要是…… 不见,更好。”

唐不休道:“转过去吧。为师看看,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唐佳人乖乖地转身。那圆滚滚的小身板,就像一只小陀螺。

唐不休脱掉华粉墨的外袍,看见那雪白的亵衣上布满干涸的血痕不说,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和亵衣粘连在一起,想要撕扯下来,定要揭下一层伤痕累累的嫩肉,如活剐一般。

这伤,应该及时处理,偏他如此行事,简直是在找死!

唐佳人好奇心极重,询问道:“怎么样?什么伤?死了没?”

唐不休回道:“鞭伤,死不了。”什么摸了摸华粉墨的脖子,又加了一个字,“吧。”

唐佳人瞪了瞪眼睛,道:“休休,你什么时候开始大喘气了?”

唐不休回道:“遇见你之后。”

唐佳人眉眼一弯,道:“挺好的习惯。”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笑了。暗道:让蘑菇出来走走,也不都是坏事。

他站起身,道:“蘑菇,走吧,这里的血腥味太浓,影响食欲。”

唐佳人侧头,看向唐不休,问:“不救他?”

唐不休问:“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为何要救他?他敢害你,为师没有要他生不如死,已是念他几顿饭的情谊。”

唐佳人问:“几顿?”

唐不休思忖道:“不足十顿。”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值八九顿饭?!”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要知道,那可都是肉菜啊。”

唐佳人一扭头,道:“这还差不多。”

唐不休伸手去拉大包裹,唐佳人伸手拦下唐不休的手,道:“要不,救吧。”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的眼睛,打量着她的表情。

唐佳人的目光有些闪躲。

唐不休当机立断,绝然道:“不救!”

唐佳人道:“哎,别这样呀。他奉命要杀端木焱,我在中间掺和,他才没完成任务被罚的。我这都要走了,也不想因为自己太厉害,就这么欺负别人不是。”

唐不休松开攥着大包裹的手,道:“如你所说,我们不休门,也不能欺人太甚。那就…… 救吧。”

唐佳人一脸欢喜之色,用力点了点头。

唐不休一脸严谨,也对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不休再次点了点头。

唐佳人道:“你倒是去救啊!”

面对唐佳人的问题,唐不休时分无辜地反问:“怎么救?”

唐佳人道:“咱不是最擅长以毒攻毒吗?”

唐不休道:“他并非中毒。他的伤口溃烂,身体发烫,神志不清。看他后背伤口不少,想必经常被抽。也许…… 习惯了,明天自己就能好。”

唐佳人问:“真的?”

唐不休回道:“说不准。只是猜测。”

唐佳人思忖道:“既然他曾多次受鞭伤,想必身边一定有药。就算没有,也一定知道用什么药。这样吧,你把他弄醒,咱问问他。”

唐不休问:“怎么弄?”

唐佳人挥舞手臂道:“掴他?”

唐不休笑道:“正好,送他归西,免遭罪。”

唐佳人斜眼看着唐不休,嘟囔道:“阿花难产时,你都能救,怎就不能救他?”阿花,就是唐门大长老养得那条小土狗。

唐不休沉吟道:“你要这么说……能救!”

唐佳人面露喜色,一拍巴掌,道:“动手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怨源颇深呐

唐不休一头扎进大背包里,翻找片刻,抽出几条他亲手给唐佳人缝制的癸水带,而后一转身,恶狠狠地看着华粉末,一步步走了过去。

屋里传出男子的哼声,偶尔是含糊不清的低吟,偶尔是痛苦的闷哼,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惨叫。那惨叫,就像人到痛苦极限后发出的声音,拔高后,嘎然而止。

没当听到这种声音,唐佳人都会提心吊胆地问:“死了没?”

唐不休懒懒地回道:“没呢。”

空气里,弥漫起了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偶尔还会飘起乳白色、黄色、淡粉色的粉末。最后,竟诡异地出现了绿色粉末!

唐佳人伸出手,接着看那一层层的粉末落在手心,表情甚是诡异。终于,她忍无可忍地道:“到底要不要用绿来绿去驱虫粉啊?!”

唐不休一甩头,道:“要不你来。”

唐佳人闭上嘴。

唐不休道:“好了。”

唐佳人掏出小镜子,调整了一下角度,想知道自己若不直接见血会不会昏。

结果…… 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脸。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走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从唐不休的怀里爬起来,问:“给他处理好了?”

唐不休道:“好了。”

唐佳人探头看去。

唐不休继续道:“…… 吧。”

唐佳人立刻收回目光。

唐不休哈哈大笑。逗弄蘑菇,总是令他心生喜悦。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咧嘴一笑,那样子还真是讨喜乖巧,却吓得唐不休收敛了笑,忙道:“去看看吧,见他最后一面。”

唐佳人点了点头,看向华粉末。

但见华粉末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几上。白皙纤细的两条手臂,自然而然地垂在了地上。腰身处,搭着皱皱巴巴的玄色衣袍。两条修长的小腿肚,贴在了席子上。干净漂亮的脚长,展露无疑。十根脚趾,也秀气得像女子。

若非华粉墨的后背上系着一道道各种颜色的癸水带,唐佳人相信,这绝对是令人一见难忘的香艳造型。

唐佳人张大嘴巴,而后又自己托起下巴,合上大嘴,转头看向唐不休,道:“这样…… 好吗?”

唐不休反问:“哪里不好?你嫌那外袍碍事?”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唐不休的肩膀,道:“休休,我嫌你碍事。”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脖子,幽幽道:“多少回午夜梦醒,我都想掐死你啊。”

唐佳人哈哈一笑,缩着脖子,跑到华粉墨的面前,蹲下,歪着头,看着他的脸,喃喃道:“我们帮人帮到底吧。你忙他疗伤,我也不好什么都不做。毕竟,都是我招惹的麻烦。”

唐不休道:“别把人帮死了,为师废了很大劲儿,才把他救回来。当然,能不能活,还要看他自己想不想活。”

唐佳人一边忙活着,一边道:“你都把他这样了,他还想活才是有问题。”

唐不休探头一看,问:“那你这是要闹哪样?”

唐佳人正义凛然道:“挽救他于水火中!”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违心地赞道:“做得好。”

待唐佳人忙活完,唐不休重新顶起圆滚滚的大缸,唐佳人再次背起巨大的包裹,二人分先后走出门口,然后携手离开了春宵阁。

唐不休问:“去吃早膳?”

唐佳人回道:“好!”

如此兴高采烈,就像要迎接一个全新的江湖。

春宵阁里,日头偏移,一丝霞光终是落在了华粉墨那单薄的肩膀上,将其染红一片。

他的睫毛颤了颤,却并未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刚想嘲弄自己贱命一条,如此折磨也没有死,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进他房间,不敲门的人,唯有一人。

而这个人,让他越发不想睁开眼睛。

来人取下慕篱,露出那张戴着玉石面具的脸。他看向华粉墨道,柔声道:“昨天是本王下手重了,今晚特意来看看你。你瞧,本王将宫中最好的金创药给你拿来了。”

锦袍男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华粉墨身边,蹲下,伸手就要去触碰华粉墨系在身上的癸水带子,口中还道:“这是何物?”

华粉墨睁开眼,声音沙哑地道:“都是一下低贱之物,不要脏了主子的手。”扭头,看向锦袍男子。

锦袍男子竟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

守在门外的人立刻问道:“爷儿?”

锦袍男子平静了一下被吓到的心,回道:“无碍。”

门外再无动静。

华粉墨心中纳闷,却也不曾开口询问。他忍着痛,双臂后伸,一把扯起衣袍,拢在身上,这才战起身,裹好衣袍,跪下道:“给主子请安。”

锦袍男子指了指华粉墨的脸,道:“去照镜子看看。”

华粉墨应道:“诺。”他直接伸手,从几下扯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对着脸照了照。

铜镜里,一张如同鬼魅的脸突然出现,也令华粉墨吓了一跳。他怀疑是铜镜不清楚,于是又贴近看了看。这回,终是看个七分清楚了。

他的脸上有两道又短又粗的眉毛,看起来就像两座小山丘。眼睛周围,又一圈才缠斗的黑线。眼尾部,就像他平时那样,画上了几条皱纹。只不过,这皱纹画得既深刻又绵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七老八十了。他的眼皮上,被染了两块绿绿的颜色。双颊上有两团艳红色,好似真正的红苹果。嘴巴上,许是为了将颜*分开,竟用了紫色。嘴唇太柔软,画起来可能不太容易。他的嘴唇被简单勾划成了一个圆圆的紫色小饼。还别说,这圆,挺圆。

华粉墨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尖蹭下来一层红色胭脂。

锦袍男子跪坐到席子上,一边挠着手,一边问道:“本王送你的西洋镜呢?为何不用?”

华粉墨将小铜镜扣在几上,垂头道:“回主子,那镜子太过金贵,被贼人惦记上…… 偷走了。”

锦袍男子怒了,一巴掌拍在几上,喝道:“何人如何大胆?!敢偷本王送你之物?”转而,却是阴沉沉地一笑,用手指挑起换粉墨的下巴,“还是说,你刻意弄丢它的?”

华粉墨立刻以头触地,急道:“主子,粉墨不敢。”

锦袍男子呵呵一笑,道:“身上有伤,起来回话。一块西洋镜罢了,与你相比,算不得什么。你只要一心一意为本王分忧解难,本王的江山都可与你共享。”

华粉墨颤声道:“粉墨惶恐,粉墨惶恐。”

锦袍男子道:“起来回话。”皱眉,使劲儿挠手。

华粉墨咬牙,直起身子。

锦袍男子柔声问:“谁给你处理的伤口?”

华粉墨道:“启禀主子,唐不休和唐佳人来取包裹,属下本想留下二人的首级,讨主子欢心,奈何…… 身体有恙,直接昏死过去。再醒来时,看见得便是主子。”

锦袍男子嗤笑一声,嘲讽道:“就凭你也想留下那二人的首级?别做梦了。”

华粉墨垂眸道:“是,粉墨愚钝,不及主子万分之一。”

锦袍男子阴狠地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你却是不如本王的万分之一。本王已经让人在唐不休的包裹里放了红线牵。无论他走到哪里,本王都能找到他。你应知道,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本王所用,就应尽早除掉,免得让本王忧心。哎…… 本王这颗心,哪里经受得起那些。”

华粉墨赞道:“主子英明。”

锦袍男子道:“红霞子死了,陆野踪口口声声要为她报仇雪恨,到头来,还不是得指望本王出手。”伸出手,抓了两下,“本王这只手啊,要忙喽。嘶…… ”手痒,继续挠手。

华粉墨道:“属下愿为主子分忧。”

锦袍男子站起身,烦躁的道:“先休着吧。”将金创药抛给华粉墨,“不要什么人的药都用,万一你全身溃烂,本王岂不是少了些乐趣?哈哈哈……哈哈哈哈…… ”

锦袍男子笑着离开,华粉墨攥紧手中的小药瓶,露出一记无声的冷笑。

他脱下外衣,摸了摸自己身前的捆绑线,然后用镜子照了照那些被捆在他后背上的东西,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小拇指也跟着跳了两下。

他静静跪坐着,直到天空暗淡下来,才再次趴在几上,闭上了眼睛。

身后那无法忍受的灼痛和腐烂味道,已经变成了清凉和舒爽。他知道,伤口不能这样捂着,但却不想动手将其解下来。仿佛这样,他看不见自己的伤口,便不会在意他们的存在。

他又活了过来。心中说不上是喜是悲。

他摆脱不了那个人的禁锢,只求在夹缝中蜿蜒自己的尊严。

若有一天,他能摆脱这一切,也愿像蘑菇那样,背着大大的包裹,去吃遍天下美食。

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对他而言实在是遥不可及。

有些,艳羡。

唐不休……

唐佳人……

唐不休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样的人物,又怎可能一直隐姓埋名,直至今日才独步江湖?

看唐佳人的年纪,应该…… 十六七岁。

在十六年前,还真惊现过一个人,走出一件震惊整个武林的大事儿。

若按照年纪,和唐不休倒也能对得上。

他虽没见过那个人,却听到过很多关于那个人的传说。许是当时议论得太狠,如今反倒无人再说了。偶尔有人说,会让人觉得那是在夸大其词,逗笑话。

华粉墨趴在几上,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

黑暗中,他勾了勾唇角,低语呢喃道:“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妆。”

第一百二十五章:日常甜腻腻

唐佳人背着巨大的包裹,唐不休顶着一只大水缸,二人手牵着手,以极其霸道的架势,霸占了一张小小的早点摊子。

在唐佳人一口气吃完第六个包子的时候,唐不休按住她的手,自己慢悠悠吃好六个包子后,这才松开唐佳人的人,对她道:“付铜板吧。”

唐佳人可怜巴巴地道:“我还能再吃十个包子。”

唐不休道:“为师吃几个,你便吃几个。”

唐佳人数落道:“你吃得太少了!这样不利于长途跋涉。拿出些诚意,再吃几个?”

唐不休笑道:“何必和几个包子过不去?前路漫漫,好吃的东西多得去了,为师一路陪你吃下去。”

唐佳人果断放弃对包子的渴望,义正言辞道:“休休说得对!走,我们一路吃下去!”她掏出一条小金鱼,拍在了破旧的桌子上。

唐不休拿起小金鱼,用手扭了几下,掰掉尾巴,重新放到了几上,将剩余的小金鱼身体,放入自己怀中,笑吟吟地道:“此番出手太过大方,容易招贼人惦记。”

唐佳人信誓旦旦道:“放心,有我呢。”

唐不休眯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重新顶起大缸,道:“走了。”

唐佳人背起巨大的包裹,与唐不休并肩而行。她伸出小胖手,将其塞进唐不休的手里,道:“休休,你攥住了,千万别将自己走丢了。”

唐不休收紧手指,道:“好。”

唐佳人笑弯了眉眼,就像一只吃到蜂蜜的小黑熊。

二人边走边聊,一路渐行渐远,引无数人驻足观看。

然,二人对他人的视线和指指点点完全不在乎。这种事,说得不好叫脸皮厚,说得好叫淡定自若。

唐不休问:“蘑菇啊,原本为师以为,你离开为师后,会变得骨瘦嶙峋,没想到却将自己吃得玉润珠圆。你对为师的想念,撇掉水分,还剩什么?”

唐佳人回道:“休休你傻啊?撇掉水分自然剩下油脂。”嘿嘿一笑,“怪不得长老们都说你不着调,瞧你问得这个问题,看起来就像脑袋变成了包子。咱俩一见面时,你就给我把过脉,当我不知道呢?你倒是说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胖成这样?”

唐不休打量着唐佳人,道:“不是突然吧?依为师看,你拼命吃的行为讨好了那些肥肉,让它们笑成了花。这不,直接将你放大了。”

唐佳人咂舌道:“我的肥肉这么有灵性呢?”

唐不休道:“也不看看那是谁的肥肉?也不看看那些肥肉师从何人?”

唐佳人撇嘴,道:“不想说算了!反正死不了就行。”

唐不休语重心长地道:“蘑菇啊,你得有追求。”

唐佳人暗道:又来了。

唐不休话锋一转,询问道:“你下山后,追求可有变?”

唐佳人攥拳道:“誓死不改!”

唐不休褒奖道:“好样的!”

唐佳人笑成了包子样。有时候,你明知道那个人在逗你,可你还是忍不住笑成傻子。

唐不休问:“你这次出山历练,可有哪个人让你印象深刻?”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没有!”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有向耳根裂的迹象。

唐佳人转开头,唇角也勾了勾,记着道:“让我印象的人,实在太多了,还真分不出哪个印象最深刻。秋月白、华粉墨、端木焱、战苍穹、孟天青和孟水蓝,都是顶顶好看的男子。原本,我还以为休休是最好看的,现在出去游历之后才发现…… ”眼睛向唐不休的方向看去。

唐不休目不斜视,只留给唐佳人一个漫不经心的侧脸。

唐佳人不再说话,终是逼得唐不休看向她,轻叹一声,道:“蘑菇啊,你变成毒蘑菇了。”

唐佳人笑盈盈地回道:“这样才好,没人敢欺负我。”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认真道:“只要你想,为师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唐佳人刚要感动,唐不休便哈哈一笑,继续道:“自己养的蘑菇,自己欺负起来才有趣儿。尤其是这大胖脸,每戳一下,都舒坦。”说着,还松开了唐佳人的手,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唐佳人也不恼,而是见缝插针地道:“再胖些,戳起来更舒服。你给我吃两把蜜饯呗,这么扛着多累,我都心疼你。”

唐不休感慨道:“每次你要骗吃骗喝时说得话,都能让为师愉悦上好几天,刚要为你正人品,你又恢复成那个蔫坏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呵呵一笑,眼中的宠溺都能溢出笔墨。

唐佳人用头顶了顶唐不休的手,那份亲昵,艳羡人眼。

二人一边聊着分别后的种种,一边在街道上闲庭阔步。那份悠哉,并没有因为身上的包裹而显得行色匆匆。

阳光洒落,有些炫目,却不如二人的笑脸让人睁不开眼。

走着走着,太阳西斜,可二人仍旧好似不知疲惫,仍旧说着笑着走着,仿佛脚下这条路太短,日头落得太早。

待唐佳人的肚子一阵哀嚎声传来,唐佳人停下脚步,问唐不休:“休休,我们说好的一路吃下去呢?”

唐不休道:“一路还很长,何必急在一时。”

唐佳人扔下大包裹,举目四望,而后指了指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间,问道:“这是哪儿?”

唐不休反问:“你问为师?”

唐佳人轻叹一声,拍着胸口道:“我在扪心自问。”

唐不休放下大缸,道:“别乱用词儿。若然旁人听见,定认为我不休门中人不懂文字。”

唐佳人低声嘟囔道:“要不是三位长老教我,那是一定不懂!”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道:“我们不休门的入门大法便是…… ”

唐佳人接话道:“自悟。”

唐不休露齿一笑。眼神温柔,笑容迷人。

唐佳人也露齿一笑。笑容有点儿假。

唐不休道:“前面有条小溪,我们去抓鱼烤来吃。今晚就住这儿了。”

唐佳人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条小溪?”

唐不休回道:“听。”

唐佳人立刻侧耳去听。

唐不休道:“听。”

唐佳人道:“我在听。”

唐不休弓起食指,敲了敲唐佳人的头,道:“为师是说,为师听到的。凭你的听力,还达不到…… ”

唐佳人道:“在小溪旁的一棵树上,有两只鸟。”

唐不休挑眉。

唐佳人咧嘴笑。

唐不休突然跃出,向小溪的方向飞出。

唐佳人紧随其后,追着唐不休跑。就像回到了群山之中,二人总之你追我赶,漫山遍野的跑。

明明时隔不久,却如此想念那时的时光。定是因为江湖存在太多的变数,让彼此懂得珍惜。

唐佳人追唐不休的画面虽不太美丽和谐,但此情此景若入画,定有种傻狗撵飞禽的幸福感。

二人一路追逐来到小溪边。

小溪清澈见底,一指长的鱼儿游哉地摆动着尾巴,彩色的鹅卵石在夕阳中散发着五光十色的光泽。空气中漂浮着青草的清新气息和野花的甜美幽香,,一切安静而美好,令人沉醉。

唐不休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却陪着唐佳人聊了一路,早已口干舌燥。他见清水清透,便趴在溪水边,洗了把脸,又用手捧着水喝了几口,道:“蘑菇,这水甚是清甜,你也来喝两口…… ”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见到水的瞬间,想得便是泡泡热胀的双脚。不得不说,她那动作,也是极快的。所以,当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的时候,正看见她在上游不远处揉搓着一双白白嫩嫩的胖脚丫。

唐佳人哪里不是被唐不休了如指掌的?别说是一双肉脚,就连她的肚兜,都是他做的,洗的!可这会儿,唐不休竟是双颊微红,微微转开了眼睛。

唐佳人听见了唐不休的声音,立刻转头看向他,忙偷偷从水里缩回脚,快速穿上鞋子,口中应道:“哦哦,好啊,我也喝两口,正渴呢。”

唐不休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又向上游蹦了几块石头,这才趴下,喝了口水,然后问唐不休:“水甜不?”

唐不休看似随口回道:“有股子酸儿味。”

唐佳人暗道:我脚味没那么大吧?!

唐不休转过头,偷偷一笑,道:“你去拾些柴火,为师来捕鱼。”

唐佳人开心地应了一声,像只灵巧的小黑熊,一溜烟地向一座小山跑去。

唐不休喊道:“蘑菇,等等,为师陪你去。”

唐佳人停下脚步,唐不休追上唐佳人,二人一路跑进小山中,竟发现了一颗果子树。那果子已经微微泛红,在微风中静挂树梢,看起来十分诱人。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噜一声。

唐不休一伸手,摘下一颗果子,送入口中咬下,汁水四溢,清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唐佳人问:“甜吗?”伸手就去够果子。

唐不休矫情地回了句:“还行。”又咬了一口。

唐佳人蹦起,扯下好几颗果子,攥在手里,张开嘴,嗷呜咬下一口,酸得她差点儿找不到自己是谁。

她看向唐不休,唐不休一扬手,直接撇掉果子,道:“还是年轻人牙齿好,为师这口牙,是享受不了这酸爽了。”

唐佳人问:“你说…… 还行?”

唐不休道:“对,还行,吃不死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待你十八岁

唐佳人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耍了。她用果子砸向唐不休。唐不休接住果子,反手袭向唐佳人。唐佳人扯下更多的新果子,打向唐不休。二人你来我往,将果子越聚越多,打得不亦悦乎。准确的说,是唐不休打得不亦悦乎,唐佳人被打得惨败连连。她发狠,一咬牙,一瞪眼,拼劲全力,抱住果树,直接将其连根拔起,狠狠扫向唐不休。

唐不休明明能躲开,却故意慢了一步,被唐佳人扫得横飞出去,挂在树杈上。

唐佳人哈哈大笑。

这时,有人喊道:“谁毁果树?!站住!”

二人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这一次,唐佳人扛着果树在前,唐不休紧随在后。

唐不休口中喊着:“快跑,快跑,追来了!”轻轻一跃,跳到果树上,虚坐着,打个哈欠。

唐佳人跑得飞快,如同一阵黑风。

她一口气跑回到小溪边,回头去寻唐不休,却不见其人。

唐佳人有些急了。她大声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从果树上跃到唐佳人的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儿呢。”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目露疑惑之色,而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果树,又转过身,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不知道唐佳人在玩什么把戏,又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这儿呢…… ”

突然,一个响屁袭来,唐不休竟被蹦得后退三步,才稳住身体!

唐佳人扔在树,捂着鼻子跑出七八步,这才扭回身,看向唐不休,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唐不休挥来挥手,唏嘘道:“此屁有毒。”

唐佳人捂着肚子,笑得蹲到了地上。

唐不休走向唐佳人,弯下腰,伸手捏她的脸,道:“你这匹,堪称独步武林。为师听说,你曾用屁将两名婢女嘣得中毒了?”

唐佳人想起自己刚下山那会儿,杜英超安排了两名女子服侍她,于是回道:“是啊。那时我扮成了端木焱,有两名女子打着服侍我的幌子,用毒针扎我。我又不怕毒,就让她扎一下喽。结果…… 她们差点儿被我吓死,哦,不,是被我放屁嘣死。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唐不休拉起唐佳人,沉吟道:“她们用毒针扎你,你放出的屁就有了毒?”

唐佳人惊呼一声,忙低头捡起自己的裤腰带,重新系在腰上。

唐不休道:“蘑菇,你这个屁放的,最少瘦了五斤。”

唐佳人用手丈量了一下腰肢,惊喜道:“真的瘦了!我还纳闷呢,我这忽胖忽瘦的毛病,是怎么回事儿?如今看来,就是个屁事儿!”

唐不休摇头一笑,道:“这个屁事儿,不容小觑。若非为师乃九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刚才都要折损在你的屁下。”

唐佳人目露震惊之色,问:“真的吗?”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感慨道:“原来我这么厉害了。”

唐不休道:“先看看裤子开线没,再臭美。”

唐佳人伸手一摸后屁股,脸立刻皱成了包子样,道:“开线了。”

唐不休脱下风骚的外袍,扔给唐佳人,道:“先系上。饭后,为师给你补补。”

唐佳人欢快地应了一声:“好。”将袍子系在了腰间。

唐不休挽起里衣袖子,露出两条小麦色的手臂。他折下一根细长的果树枝,简单去掉多余的杈和果实,然后站在岸边,盯着水面看,突然挥动手中树枝,将细小的一头甩入水中,竟直接抽卷出一条两指长的鱼到岸上。

唐佳人用鹅卵石在小溪边围成一个桶,将小鱼围在其中。

唐不休继续抽鱼,唐佳人则是去寻了些柴火回来。

等唐佳人回来,那用鹅卵石围成的小桶里,已经有多半下子大小不一的鱼儿。

唐佳人搭建简单的灶台,生火,唐不休则是从巨大的包裹里翻炒出一只铁锅和一只铁铲,以及两瓶小料。他走回到溪水边,用溪水刷了锅,盛水,然后开始收拾那些鱼,去鳞,去内脏,洗干净后扔回到锅里。

等他收拾干净,唐佳人这边的火也升得恰到好处。

唐不休直接往锅里倒了些小料,就将锅放在了火上烧。

唐佳人问:“就这样?”

唐不休回道:“还想怎样?”

唐佳人:“哦…… ”

天已经黑了,他们二人围着火堆,守着一口铁锅,闻着渐渐飘出的香味,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与甜蜜。

唐不休道:“包裹里有你换洗衣物。把这身都换了。把针线找过来。”

唐佳人点了点头,站起身,一头扎进大包裹里,翻找出自己的衣物,拿到隐蔽处,快速换下。她取掉了束胸,换上唐门中人人都穿的黑色对劲短打,并在腰间系了条同色带子。她取下头顶的金发冠,将其收入大包裹中,全当留个念想。

她找出针线,披着一头有短有长的黑发,夹着换下来的脏衣物,回到火边旁坐下。

唐不休一伸手,接走唐佳人换下来的衣物,穿上外袍,翻找出裤子,铺开。取出针线,十分利索地穿针引线。

那细密平滑的针法,令很多女子都自叹弗如。

唐佳人抱着膝盖,看着唐不休低垂的眉眼。

唐不休的眸子颜色有些浅淡,在橘红色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妖艳的光泽。偏生,他的表情认真,手中针线一下接着一下穿梭在布料之间,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柔缱绻在里面。

这是一只为爱而从良的万年妖孽。

火光为唐不休的蜜色肌肤镀上一层橘色金光,就好似撒落了一层金粉,令人目眩。

唐佳人喃喃道:“休休,你这么能干,还那么好看。”

唐不休缝补的动作微钝,抬头看向唐佳人,打趣道:“蘑菇又懒又丑,为师再不自强,不休门会被人笑话的。”

唐佳人明知道唐不休在开玩笑,但心里仍旧不舒服。她撇嘴,嘟囔道:“我觉得自己挺好看的。”

唐不休继续低头缝补裤子,问:“懒不?”

唐佳人不吭声了,拿起铁铲子,翻了翻锅底。然后拿出铁铲子,凑到嘴边,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

唐不休不用抬头,也知道她在干什么。他问:“味道如何?”

唐佳人回道:“还行吧。”

唐不休幽怨地一叹,抬头看向唐佳人,道:“嘴巴被养刁了?以往只要是为师做得食物,你都会点头如蒜,直称好吃。”伸出三根手指,“最少是接连三个好吃。”

唐佳人装出诧异的样子,坏心眼地道:“就你这手艺,都能糊弄我三个好吃?休休,你那是欺负人不懂事儿、没见识吧?”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一眼后,又开始继续低头缝补裤子,看似随口问道:“你此番出去,有见识了,可还觉得为师最是风趣幽默、俊雅非凡?比那些肤浅的男子如何?”

唐佳人歪着头,一边用铁铲子轻轻搅拌锅底,一边打量着唐不休,道:“休休,你确定,那个风趣幽默、俊雅非凡的男子是你吗?我怎么觉得,我从来就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呢。你这么说,让我甚是疑惑呀。”

唐不休抬头,眯眼笑了笑,道:“淘气。”低头,继续缝补裤子。

唐佳人偷笑,一拍大腿道:“哎呀,我都忘记了大长老的交待!我可是肩负着为唐门留后的重任!”

唐不休慢慢挑眉看向唐佳人,道:“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本门主,自然心有计较。”

唐佳人猫样的探头问:“你有啥计较?说来听听,不要让我如此疑惑呀。”

唐不休道:“待你十八岁,自然就懂了。”

唐佳人不依道:“我现在十六,比十八小两岁,是理解能力不行,还是听不懂你的表达方式?要不,你说说,我先听听。”心里已经隐约明白,自己的后半生都想和这个男人有关,所以期盼,他的打算里,也有她。

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道:“已经说过了,待你十八岁,自然就懂了。若还不懂,就是为师的问题,而不是你的问题。”

唐佳人撇嘴道:“就是不肯说呗。”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说了万遍,不如自行体会一遍。且让那些老头子们再急两年吧。”

唐佳人这番在江湖中历练,虽时间不长,但接触的人和事都复杂到了难以想象。她至今仍旧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就说明,她非但不笨,且情商很高。别管她平时表现的如何懵懂无知,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她觉得,休休应该是喜欢她的。至于喜欢到底分几种,她不晓得。她只知道,她与他之间,是可以托付性命的那种喜欢。难道,这还不是最真挚的感情吗?

没有分开前,不曾觉得如何;分开后,却再也不想分开,也无法忍受分开。这不是习惯。若说习惯,她也早已习惯了三位长老们的陪伴。但是,却没有那种思念如狂的感觉。她知道,唐不休对她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她不是非要休休给个明确的说法,她只是怕世间事瞬息万变,怕守不住自己的这份喜欢。

然,没人配合呀。

第一百二十七章:嘘……别吵

唐佳人恨恨地瞪了唐不休一眼,仰起下巴道:“我什么不懂得?!此番游历江湖,何种事不曾经历过?你看,端木焱虽是个倒霉王爷,但人家做菜特别好吃;华粉墨被抽成那样,都没有哭;秋月白穿上女装,可好看了…… ”

“嘶……”唐不休被针扎手了。

唐佳人继续道:“孟水蓝很喜欢打扮,穿的衣袍最好看;孟天青哭起来怪让人心疼的;战苍穹…… 有条大尾巴。”

“嗷……”针入手,直刺在骨头上,唐不休忍不住嗷了一声。

唐佳人立刻冲过去,攥着他的手问:“扎到了?”

血水冒出,唐佳人眼睛一番,昏死在唐不休的怀中。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将出血的手指送入口中吸吮了两下,垂眸看着唐佳人, 磨牙道:“肉蘑菇变成毒蘑菇了!秋月白做菜好吃?那是为师怕自己变得十全十美,不敢认真去学!华粉墨被抽成那样没有哭,那是他一心想死!待为师想死时,别说被抽成那样,就算剩颗脑袋都会笑!秋月白女装好看?哈!能有为师的女装好看?!胡扯!”伸手戳了戳唐佳人的脸,“孟水蓝的衣袍好看?为师若想打扮,能甩他回娘胎里重新轮回!孟天青哭起来让人心疼?谁哭成那样不是因为疼?战苍穹…… 有条…… 大!尾!巴?!”

唐不休额头的青筋跳起三根,一把抓出铁铲,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咬牙道:“早晚让他成为断尾巴!让他什么都敢往外露?!”

那铁铲从唐佳人的鼻前滑过,唐佳人瞬间睁开眼,坐起身,问:“鱼好了?”

唐不休那耍得虎虎生威的铁铲十分自然地划进锅里,道:“好了,起来吃鱼吧。”

唐佳人欢呼一声,蹲在了锅前,与唐不休两个人,你一铲子,我一铲子,分食着鱼。

那份身体相互依偎的亲密,竟比鱼肉还香。

唐不休听见了草丛里传来的动静,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越来越近。他道:“蘑菇,你新得的东西,拿给为师看看。”

唐佳人时分干脆地逃出西洋镜,递给了唐不休,自己一个人继续霸占铁锅,美美地喝着鱼汤。

鱼已经熬烂,那些细小的骨头落在汤底儿,一点儿也不影响唐佳人的进食速度。

唐不休拿起铜镜,先是照了照自己的脸,惊讶于这小东西照人竟如此清楚,忍不住感慨道:“蘑菇啊,你若说为师不是最好看的男子,为师不服气呐。”

唐佳人含着肉糜,正要吐刺,闻听此话,竟是喷了。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咳不出,咽不下,难受死。

唐不休看唐佳人在那里折腾,轻声责备道:“怎如此不小心?”

唐佳人单手掐着自己的喉咙,看向唐不休的目光甚是哀怨。

唐不休笑了笑,收回目光,透过西洋镜,看了看那些正在悄然靠近的人,指挥着唐佳人搬来蜜饯,他一边吃着,一边用西洋镜照着自己的脸,偶尔还关注一下刺客们的动静。

唐佳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搞定那根鱼刺。她蹲在大缸旁,道:“给我吃一颗呗。”

唐不休摇头:“吃多对牙齿不好。”一抬手,又送进自己嘴里一颗。

唐佳人道:“天热,别放坏了。”

唐不休回道:“不能让它们在你肚子里坏掉。”又吃了一颗。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眼巴巴地望着唐不休,道:“嗓子有刺儿,兴许能用蜜饯噎下去。”

唐不休给了唐佳人一颗。

唐佳人道:“我嗓子眼儿粗,一颗哪里够?”

唐不休问道:“这一缸蜜饯都给你,你能吃下吗?”

唐佳人点头如蒜,道:“能能能 。不信?我吃给你看。”

唐不休拦下唐佳人的胖手,道:“去拔十棵大腿粗细的树回来。”

唐佳人苦着脸问:“干什么呀?”

唐不休回道:“睡觉。”

唐佳人不悦道:“非要和十棵大树一起睡?”

唐不休又吞下两颗蜜饯,道:“正是。为师睡觉,岂容马虎?”

唐佳人一伸手,道:“那你给我一把蜜饯。”

唐不休给她三颗蜜饯和一块西洋镜,赶苍蝇似的道:“快去快去。”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唐不休继续吃着蜜饯,暗道:蘑菇和我的体质还是不同。我怎就吃不下了?再吃,真要吐了。

原来,唐不休一直想找出让唐佳人突然变胖、瞬间变瘦的原因。然,他也只是在摸索中得知,唐佳人吃进入的食物,都能瞬间转化为一股力量,存储于皮下。看起来,她像是变胖了,实则却变得力大无穷。待她消耗掉这些力量,身体便会瘦下来,那种力量也会随之减少,直到用尽。至于她的屁,还得他冒着生命危险,研究研究。

唐不休又吃了几颗蜜饯后,终是放弃了。

他自诩武功奇才,若蘑菇能靠吃东西就称为武林高手,想必才是千万年难遇的奇才,真会羡煞很多人啊。

唐不休笑了笑,道:“诸位,看了半天了,不想吃点儿蜜饯?”一甩手,以蜜饯为暗器,直接袭向那些黑衣人。

蜜饯入肉三分,那份狠辣和力道,令人暗自心惊。

闷哼声响起,有人命丧蜜饯之下。这事儿,说出去谁信?若非亲身经历,这事儿讲出去都能

成为笑话。

刺客一共来了十一人。其中一人,便是陆野踪。

陆野踪狠戾地一笑,道:“不休门主,我们又见了。杀妻之恨,今晚,我们就做个了断。”

唐不休鄙夷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儿,还敢来叽叽喳喳?来,让本尊送你去跪拜你夫人,免得她一直惦念你。”一脚踢起大缸,直袭向陆野踪。双手间暗器出现,飞向其他还活着的黑衣人。与此同时,身体前跃,袭向剩余人。

那份爆发力和狠辣,一看便知是对敌特别有经验的江湖老手。实则,唐不休只是在十六岁时出过山,在江湖中历练了一段时间而已。这十六年,他一直守着一个小女娃,陪她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而行,再到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然,有些人天生就是杀手,有些人天生就是小偷,而有些人天生就是练武奇才。他们观察入微却又不着痕迹,他们出手便直指要害,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要如何战斗。且,武艺超群、不容小觑。

唐不休动起手来,并不花哨,且一招一式都以取人性命为前提,丝毫不像他平时表现得那么不着调。

这场围剿追杀,变成了一个人的杀戮。

陆野踪使出毒,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挥手,解了毒,又下了三种毒在陆野踪的身上。

陆野踪倒在别人的尸体上,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沙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唐不休勾唇一笑,垂眸看着陆野踪,眸光阴冷地道:“告诉二王爷,动了不休门的人,让他提前准备好棺材。”

陆野踪瞪眼喝道:“好大胆!你竟敢威胁二王爷?!”

唐不休幽幽道:“原来真的是他。”

陆野踪没想到,这把年纪,还会落入唐不休挖得坑里,跌得如此惨烈。这都怪唐不休,若他逼问他到底是谁派出来的,他一定不会说。只可惜,没有早知道。

陆野踪气极,一咬牙,重新跃起,袭向唐不休,怒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有这般手段?”

唐不休双手各隐现一点寒芒,两只薄如蝉翼的暗器出现,齐齐向下一划,竟去掉了陆野踪的双臂。同时飞起一脚,踩在陆野踪的嘴巴上,直接将他踹倒在地,踩住他所有的痛苦死后。

唐不休竖起拇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别吵。”

陆野踪那双因痛苦而爬满红血丝的双眼,瞬间睁大,竟忘记了痛苦和挣扎。

江湖中,唯有一人,在杀人时不喜听别人的惨叫声,且会…… 竖起拇指,挡在唇前,让人禁声。

这个人,十六年前出现过一次,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开那么多人的喉咙后,消失不见。

陆野踪眼中的惊恐,那是源于灵魂的畏忌和恐慌。

唐不休淡淡道:“本想留你回去捎个话儿,现在看来,你是认出本尊了。”轻叹一声,“本尊也怕麻烦…… ”一挥手,竟是割了陆野踪的喉咙。

鲜血从陆野踪的脖子上喷薄而出,落在他自己的眼里,就像流出血泪。那双眼,载着惊恐,诉说着死不瞑目。

如此恐怖的样子,却没换来唐不休一个表情。

这时,唐佳人大声叫着跑了回来。口中大喊道:“休休…… 休休……”

四个字,同一个音,却能掀起滔天巨浪,改变船的方向。

但间唐不休就像被娘子抓到奸情的夫君,瞬间跳起,毁灭证据。他一把抓起铁锅铁铲,用脚踢飞那些燃烧着的柴火,落进小溪里,然后一手提起大包裹,就像一个好夫君般快速迎向唐佳人,直接挡住她的视线,揽住她的腰肢,笑道:“怎么,拔够十棵树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休休死

唐佳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回道:“拔够了,你去数数。咦,怎么那么大的血腥味儿?”

唐不休随口回道:“你以为鱼没有血吗?”

唐佳人玩笑道:“你是杀了多大的鱼啊?”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你去看看呗。”

唐佳人直接摇头,道:“不了。心太善,见不得血。”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的腰,向前走去。

唐佳人问:“咱们不回去了?火都生好了。”

唐不休道:“睡在地上有何意思?为师给你扎个木排,咱们江上荡舟,才是风雅。”

唐佳人兴奋道:“太好了!”转而问,“我的蜜饯呢?”

唐不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回道:“放心,它们在为师的肚子里,很安全。”

唐佳人愣了愣,痛心疾首地跺脚道:“休休,这是不对的!”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道:“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一种死法。在你想将自己活活儿撑死前,得先问问我!”

唐不休安抚道:“好好好,下次一定先问问你。别吼了,吼得为师耳朵都发麻了。”

唐佳人一脸悲痛之色,嘟囔道:“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唐不休感慨道:“是不太舒服。尾撑太大,挤到心了。”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嘟囔道:“你且等着变成胖子吧。”

唐不休问:“胖子有何不好?”

唐佳人思忖片刻后,回道:“也没什么不好,吃得多,睡得香,倒在木头上也不硌得慌。”

唐不休道:“如此,便与你当一对儿胖胖圆圆的胖子吧。”

这话…… 几个意思?

唐佳人禁不住开始多想了。她羞哒哒地看向唐不休,又很快收回目光,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谁要和你一同变成圆滚滚的胖子?你胖成那样,一准儿没我胖成这样好看。”

唐不休道:“为师…… 不服!”

唐佳人道:“不信就试试!”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道:“好。”

唐佳人又觉得自己心跳变得不正常了。这种感觉,比看见秋月白身穿女装时还要猛烈,就如同再次与休休重逢时的感觉一样。心跳得那样猛烈,让她禁不住开始怀疑,它想背叛她,跳到唐不休的胸腔里去。

唐佳人用手按了按胸口,试图安慰它一下,或者教训它一下,不能这样不矜持,至少要等休休对她伸出双手,才能允许它扑上去,霸占休休的胸膛,尽情打滚儿。

唐佳人一会儿瞥唐不休一眼,一会儿偷偷一笑。

唐不休道:“蘑菇,不许这样吓人。”

唐佳人颇为幽怨地回了声:“哦。”

唐不休转开头,眯眼看了看月亮,唇角含笑,暗道:两年后,为师不死,便娶你为妻,与你一同胖成球。

唐佳人扯着唐不休快步来到被她连根拔起的树木旁,指着那些树,骄傲地道:“看,这就是被我连根拔起的大树!”

唐不休捎了唐佳人一眼,道:“为何没瘦?”

唐佳人捏了捏自己的药,皱眉道:“甚是疑惑呢。”

唐不休放下大包裹,道:“算了,先扎个木排再说。”弯下腰,开始收整那些树。

唐佳人也弯下腰,跟着瞎忙活。

突然,她的身体一僵,道:“休休,我要放屁。”

唐不休头也不抬地道:“女子说话,不要这么粗鲁。不要将屁这种字挂在嘴边。放就放,不要说。人多的时候,你不说,慢慢放,没人知道是你放的。”说完这话,唐不休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教导错了。就蘑菇这屁,哪怕在万千人里,也会报漏出自己。不过,一想到他们即将回唐门,也就无需更真她了。

唐佳人“哦”了一声,放松自己,放了一个屁。

唐不休被蹦得向后平移了一步。他稳住身体,继续低头忙乎,心中暗道:幸好屏住呼吸了。

丛林里蛐蛐儿叫得欢,月亮大而圆,两个人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忙得满头大汗,不亦悦乎。

唐佳人的身体再吃绷紧,这次她却什么都没说,直接放了个痛快。

不想,这次竟然是连环屁,一顿的砰砰砰…… 既像谁家放了爆竹,也像地龙翻身时发出了轰然倒塌声。

唐不休正好蹲在地上捆绑木干,一开始没有留神唐佳人的屁股正对着自己的脸,待听闻第一个屁声响起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这就像高手过招,为何要争取一招制敌。因为,能将人打怕、打懵、打趴下!

唐不休被接连十来个屁炮轰,不但震得脸部肌肤抖动,且头昏眼花,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变得凌乱不堪,就连脸都呈现出菜绿色,甚是惨烈。

唐佳人舒坦后,捂着鼻子,转过身问唐不休:“休休,你果然好厉害,竟然不躲!”

唐不休冲着唐佳人费力地笑了笑,道:“为师…… 不怕死…… ”话音未落,整个人向后一倒,直接昏厥了过去。

唐佳人愣了愣,忙扑到唐不休身边,摸了摸他的鼻息,两眼瞬间圆睁,半晌后,猛然回神,使劲推着他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吼道:“休休!你不要死!”

那六个字,何其悲痛欲绝啊!

一对刺客,悉数死于唐不休之手。然,还有一人,名曰耳报通,是专门负责传递信息的。这样的人,武功不高,最善于隐藏,会一直藏身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用耳朵听着动静。

当他听到这声吼时,终是确定,陆野踪等人拼死毒杀了唐门门主。他偷偷向前,靠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

若此刻唐不休活着,他是定然不敢靠近的。剩下一个唐佳人,他自信能收拾得了。

借着月光,耳报通看见唐佳人抱着唐不休的尸体,嚎得肝肠寸断。

他掏出随身佩戴的毒箭,架起弓弩,一箭射向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陷在自己的悲痛中,压根就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直接被一箭射中胸口,应声倒地。

耳报通心中一喜,就要上前查看。若能带二人的头颅回去,定能立下大功一件!

第一百二十九章:公羊刁刁

耳报神刚要有所行动,就看不远处有光飘了过来。

那是一团团蓝色的火球,漂浮在半空中呢。火球旁,漂浮着一张张青白色的骷髅头!视线下滑,看见一幅幅白骨架!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不不不,不是人,是鬼!他穿着宽松的白袍,漂浮在半空中,看样子是趴着的,就像在空中飞。

风吹开那鬼的长发,竟露出一张恐怖至极的金色骷髅脸!

耳报通吓得狠了,双腿一软,直接从山顶滚下山底,一头撞在了树干上,连闷哼都不曾发出,便昏死过去。

待那队人马渐行渐近,飘浮在半空中的金色骷髅头开口道:“停停停。”

被漆成黑色的软轿停下。戴着白色骷髅面具,穿着黑衣,却在黑衣上绣着白色枯骨的随从们放下软轿,其中一人将一根手杖双手托起,恭敬地递给了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

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从软轿上爬起身,接过手杖,一步三晃地走下软轿,以弱柳扶风之姿走向一边,一边吩咐道:“五五五……五个人去下面看看,闻着这血腥味可够浓的,熏熏熏…… 熏得人头痛。其他五人到处看看,能能…… 能不能寻到我们要的两味草药。”

随从们应道:“诺。”

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一边向隐蔽处走去,一边磕磕巴巴地骂道:“你你你…… 你是山吗?你长那么高,不怕被雷劈成两半?!你天生就应该是……是…… 是苍蝇!呼呼…… 呼呼…… 活该被拍死!看你样子…… 呼呼…… 呼呼…… 像颗核桃,万人等着…… 等着…… 捶!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当成…… 呼呼…… 呼呼…… 当成山?”听他骂山十分累人,却不懂他为何骂得那么来劲儿。得了口痴之症的人,一般都不爱说话,怕一开口别人笑话。这这位不,碎碎叨叨地一直骂,仿佛要和这明明不怎么大的小山死磕到底,最后让其变成人,出来磕头认错一般。

他发狠道:“若你身上没那两味草药,我我我…… 我一准儿铲平了你!嗷……”

一脚踩空,掉进唐佳人拔掉大树的树坑里。

随从们立刻赶回,将他从坑里提出去。

他喘了半晌,终是道:“走走走…… 都走,不用管我。”

随从们散开。

他换了个方向,又走了几步,看见了脚前一个树坑,他轻哼一声,避开坑,向前又走了两步,结果,人又掉进了树坑里:“嗷…… ”

随从们赶来,将他从树坑里提了出来。

他倚靠在树上,喘了半晌,才道:“走走走,都走!不不不…… 不用管我!”

随从们离开。

他骂道:“谁谁谁…… 谁挖得坑?缺缺缺…… 缺德!男人没鸡鸡,女人长鸡鸡!”

待他歇息够了,干脆避开这段路,向旁边走去。他明显体力不支,每走一步都反复要断气般费力地大口喘息着。

最后,他选了一处满意的地方,倚靠在树干上,喘了几口后,才掀起袍子,解开腰带,放出小弟弟……

隔着树的另一边,躺着唐不休和唐佳人。

唐佳人猛地吸了一口气,蹭地坐起身,撕心裂肺地吼道:“休休!”

两个字,吓得站在树后的金色骷髅头一抖,抖了自己一身!

唐佳人扑到唐不休的身上,急忙摸向他的脉搏,结果…… 还是毫无反应。

唐佳人跌坐到地上,两眼变得空洞无神。

金色骷髅头收拾好自己后,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扬起手杖,砸向唐佳人的头。

不想,唐佳人突然一低头,趴在了唐不休的身上,哭嚎道:“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愣头青、楞头青你在哪儿啊?你出来!出来!”

金色骷髅头捂着胸口,气喘吁吁了半晌,终是再次酝酿起力量,抬起了腿,要去踹唐佳人。

唐佳人垂泪道:“如果你死了,我以后再也不放屁了。”

金色骷髅头那气势汹汹的一脚,因自己被逗笑,直接偏移,踹了个空。他的身子一歪,直接摔在了木头上,痛得闷哼出声。

唐佳人这次终是听见了动静,她回过头,看向金色骷髅头,被吓了一跳后,竟颤巍巍地问:“你是来勾魂的鬼吗?”

金色骷髅头嘎嘎怪笑着,爬起身,点了点头。

唐佳人一拳头砸在金色骷髅头上。

金色骷髅头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身体再次后仰,倒在了木头上,硌得后脊椎生疼,再次发出痛苦的*。

唐佳人喃喃道:“不许带走他。”转回声,继续推着唐不休。

金色骷髅头缓了半晌,终是咬牙坐起身。这一坐起身,已经碎裂的面具直接从脸上脱落,露出那张好似病西施般的脸。这是一张很美、很美、很美的脸,却不见生机,仿佛是朵开到鼎盛的昙花,已经可以闻到凋零后的气息。

他的面部线条十分柔和,就连嘴唇都是那种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样子。偏偏,他的眼角左眼尾有颗红色泪痣,小巧的,精致的,就像一滴刚刚滑落的泪,呈现出水滴的样子。

这样极至的艳,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有种蚀骨的暗香滋味,仿佛焚烧到尽头的一根魅香。满身灰白中,明知道是万劫不复,却偏生带着一点即将燃尽的希望。

此人是谁?正是战苍穹的宿敌——公羊刁刁。

他看向唐佳人,一手捂着心口,喘了几口后才道:“你嚎嚎…… 嚎个什么劲儿?这…… 这这人兴许…… 没没…… 没死透! ”

唐佳人慢慢回头,看向公羊刁刁。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生生闯入公羊刁刁的视线里。公羊刁刁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那些悲痛欲绝之类的东西对他而言,早已麻木。偏生,唐佳人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的哀痛,令人有那么一点点儿的不忍。当然,令公羊刁刁刮目相看的是,唐佳人的胸口还插着一根冷箭!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公羊刁刁又喘了两口后,才继续道:“你你你…… 求求我,没准我我我……”因表达不利索,他气恼得一拍手,这才继续道,“ 没准儿我善心大方,出手替他诊治一二。”

唐佳人问:“认真的?”

公羊刁刁回道:“你你你…… 你看我像有心情和你开玩笑的人吗?我我我…… 我很忙的。”

唐佳人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惊喜道:“太好了!”用力一扯,直接将公羊刁刁扯到了唐不休的身边,压根就不给他任何准备的过程。

公羊刁刁瞪着唐佳人道:“你你你…… 你当我是什么?竟然扯来扯去!你你你……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要扛着八抬大轿,请我…… ”

唐佳人一巴掌将公羊刁刁拍在了唐不休的身上,道:“看病!”

公羊刁刁趴在唐不休的胸口喘啊喘的,感觉一口气就吊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突然,整个人开始抽搐。

唐佳人不知道公羊刁刁怎么了,一指头戳向公羊刁刁的鼻子,问:“你这么了?”

公羊刁刁一张嘴咬住了唐佳人的手指头。

唐佳人:“嗷…… ”

待公羊刁刁的随从们赶过来,看见得便是公羊刁刁摊开四肢躺在了地上。他的发丝凌乱,衣衫大开,露出一只纤细单薄的肩膀。他的嘴巴微张,唇角有着可疑的液体,双颊通红,一双眼睛仰望着满天星斗,已经失焦,看起就像…… 就像被人蹂躏了一般。

随从们大惊失色。

随从黄莲忙上前两步,伸手探向公羊刁刁的脉搏,问:“公子,可能动?”

公羊刁刁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人还没有动,先开口道:“被被被…… 被打了…… ”

随从等人齐齐嘘了一口气。被打事小,失身是大。

黄莲轻手轻脚地将公羊刁刁抱起,送回到软轿上,低声询问道:“是谁对公子动手?属下定不饶他!”

公羊刁刁揉了揉自己的脸,回道:“不不不…… 不饶她!”

黄莲道:“可要黄莲带人去追?”

公羊刁刁一摆手,道:“不不不…… 不追!”

黄莲将在山下小溪边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打开医药箱,拿出一盒药膏,一边揉着脸,一边思忖道:“看看看…… 看来,我们可以回了。”

黄莲询问道:“公子不再寻那两味药了?”

公羊刁刁回道:“寻寻寻…… 寻个屁!”

这一行人,出现的诡异,离开的更诡异。

悄然无声,就仿佛重来没出现过。

公羊刁刁从软垫下抽出另一张金色的骷髅面具戴在脸上,想起唐佳人对他饱以老拳的样子。他长这么大,除了十多年前和战苍穹打过一架后,再也没和任何人动过手,更何况被人按着打。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打死。

事实证明,他挺抗打。这副糟糕至极的身体,比他了解的结实很多。

若非被打,他都险些忘了,挨拳头,身体也会痛。

公羊刁刁攥紧拳头,暗下决,一定要寻到那个胖丫头,打打打…… 打回来!

他又想起,唐佳人在暴打他后,又哭了。

她一抹脸上的泪,将唐不休抱起,塞进了巨大的包裹里,然后将包裹背在身上,就那么走了。

那背影,看得公羊刁刁久久不能回神。

好一个孔武有力的女汉子!打她,能打得过吗?

第一百三十章:转折

唐佳人背着唐不休要去哪儿?自然是要回唐门。

她不信唐不休已经死了。她只不过是放了几个屁,怎么可能将他活活儿崩死?以前,对,以前,以前她有屁,还曾特意跑到唐不休的床边,将他整个人用被子盖住,偷偷掀起被子的一角,对着被窝放一个屁,然后迅速躲到床下,偷听唐不休痛苦的咳嗽声。

那时,他都死不了,现在也一定死不了!

对,死不了!

她刚才还被人射了一箭,结果还不是好好儿活着呢?

唐佳人想到那根射向自己的冷箭,似乎察觉到了一些痛感。她缓缓低下头,看向那根插在自己心口上的箭羽,发现自己每走一步,它都会跟着轻颤儿。也不知是她走得不稳,还是箭本身就是贱,非要跟她耀武扬威?或者说,是她出现了幻觉?

唐佳人很想伸出手,摸一摸伤口,拔出冷箭,却不敢造次。她带着哭腔道:“休休,怎么办?我不怕疼,怕血。万一见血后,我昏迷了怎么办?谁送你回唐门?谁送啊?!”她的眼眶一红,干脆不再低头看胸口,任由那只冷箭插在她的身上,随着颠簸刺痛她的身体。至于心,早就痛到麻木了。为休休,也为她自己。

黑色的衣服上有些血已经干涸了,却又有新鲜的血液渗透出来。顺着她的肌肤,一遍遍染红她的衣衫。所幸,衣裤都是黑色,看不出什么。

唐佳人闷头走着,一脸倔强之色。

她怕自己若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会让某些事情变得不可逆转。

她想起在唐门里,她和休休之间发生的一幕幕,真实得好似昨天,历历在目。

六岁时,她问休休:“休休,休休,我是哪里来的呀?”

唐不休一边给她编辫子,一边回道:“你啊,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问:“那你呢?”

唐不休眯眼坏笑,回道:“咱俩一样。”

于是,某一天,唐门里那块被众人当成宝贝般看守着的大石头砸裂后时,她第一时间跑去看了看。

休休赶来得十分迅速,且直接蹲下,急切地问:“是否受伤?”

她抱住唐不休的头,轻轻拍着,安慰道:“休休别哭,你娘炸了。”

再然后,三位长老赶来,追着休休不放,说让他把什么东西交出来。

她独自一个人,有些无趣,想将休休的石头娘堆到一起。结果,她在石头下寻到一颗黑紫色的果子。那果子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含入口中却有异香。

她本想将果子咬下一半,留给休休,结果……指甲大的果子不太好咬,直接进了她的肚。

不知为何,这件事早已被她遗忘,今天却突然想了起来。

十四岁时,她来了癸水,自己在无意间看了一眼,直接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再次醒来后,休休抱着她,眼含不舍,柔声道:“你想吃些什么,就和为师说;还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蘑菇,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她误以为自己要死了,心情沮丧得可想而知。结果,休休却笑得前仰后合,气得她不想理他。结果,三长老却偷偷告诉她,在她昏倒后,休休以为她受伤了,竟抱她,声嘶力竭地喊三长老来救命。待晓得她只是来了癸水,不但笑得像个傻瓜,还亲自去和三奶奶学习如何缝制癸水带。

三奶奶说,癸水带需换洗。可休休做了那么多的癸水带给她,她素来只需换,不需洗。

想起休休的好、休休的坏,唐佳人再次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一步步走着,身体在以极其快的速度消瘦下去,而她那非比常人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殆尽。

阳光一点点爬上山头,照亮万物,明明热得很,她却觉得越来越冷。内疚、渴望、痛苦、自责、期盼、无望、祈求,无一不如饿鬼,撕咬着她的血肉。

过往一幕幕,更是催人落泪。

她多想让休休抱抱她。

她多后悔出山,多后悔贪吃、多后悔自己放出那么毒的屁!

那些曾经自以为的小骄傲,都变得面目可憎。

这个时候,谁能来帮帮她呀。

唐佳人咬紧牙关,背着越来越重的巨大包裹,向着她认准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血印,早已经干涸,就连胸口上的冷箭,也不能继续折腾出她的一滴血。

唐佳人就像一位坚韧、固执、执着的纤夫,誓要讲船拉到岸,无论经历怎么的痛苦和折磨。

太阳的光晕令人目眩,干裂的嘴唇就像落入沙滩的鱼儿。

她…… 垂死挣扎。

唐佳人觉得自己快死了,但诡异的是,她又觉得自己一定死不了。是的,一定。她没有送回唐不休,如何敢死?如何能死?

休休说,要和她一起回唐门,要等她到十八岁。如此承诺,已然雕刻在了心上,不敢负。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样子有些傻。

她继续迈步向前,却终究因为流血过多、伤痛欲绝、真气消散得太快等原因,昏厥在了山间小路上。

那装着唐不休的巨大包裹滚落下山,直接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才止了去路。

包裹在外力的作用下被迫敞开,露出唐不休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似熟睡般安详自然。风起,吹动唐不休的睫毛,吹拂起他的长发,竟好似要羽化飞仙。

山间小路上,唐佳人昏迷不醒;山下巨石前,唐不休人事不知。江湖中有关不休门的传言刚刚燃起,谁又能想到,这两位顶顶牛掰的高手,就这么“横尸”在这荒郊野外,无人知。

命运偶尔开起玩笑,总是忽略人的承受能力。他自以为只是轻轻的拨弄,实则却是大力金刚掌,差点儿将人拍成肉饼。

太阳冉冉升起,变换了二人的身影。

远处,沿着山间小路,一队人马驾车驶来。马蹄声踢踢踏踏,车轮声不停滚动,其中夹杂着几声叽叽喳喳的调笑声。胭脂的香味,越来越近。命运的触手,已经伸展开。未来,即将驶向新的未知。

第一百三十一章:秋江滟

那些车涂着花哨的颜色,车轮滚动间还飘出阵阵不同的馨香。

为首的马车停下片刻,再启程时,躺在小道上的唐佳人不见了。

有些人,怀揣着一颗期待的心,假装着不在乎,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半。

有些人,明明携手了另一半,却在阴差阳错下弄丢了对方。总而言之,人这一生的使命,就是找。

天色渐渐暗了。

长相丑陋的张寡妇出现在山上。

她寻了棵歪脖树,扯下腰带,将腰带的一头扔过歪脖树,系成一个结。

她哽咽道:“许婆子守寡,晚上有汉子钻被窝。老娘守寡,守了二十年,门口连个歇腿说话的男子都没有!死了算了!死了,也算是给俺那死鬼守着了。”一咬牙,将自己吊在了歪脖树上。

窒息感袭来时,王寡妇瞬间就后悔了。

她没活够,怎就要死了呢?下辈子投胎,万一她还是这么丑,如何是好?

王寡妇开始挣扎,拼命扭着身子。

她那腰带本就破烂不堪,被她这么一折腾,还真就折腾断了。

王寡妇从山腰处一路翻滚向下……

与此同时,两名女子快马加鞭,从不远处飞驰而来。

为首的女子身穿白色衣裙,披着淡紫色的斗篷。一张脸,被斗篷帽挡着,看不见容颜。

殿后的女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短打,腰间系着同色腰带,手持一把长剑,单手策马,长相虽然普通,但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武功不弱。

然,当王寡妇从天而降时,还是令她失了防范。

王寡妇一脚将为首的女子踹下马,自己却骑在了马上。

马儿换了主人,立刻嘶鸣一声,蹬着后腿,将王寡妇也甩了下去。

殿后的女子喊了声:“小姐!”也跟着跳了下去。

为首的小姐一路翻滚,身子在凸凹的位置跃起,直接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突然睁开眼睛,接住白衣小姐,抱着其跃起,落在了石头上。

他以为,扑向自己的是唐佳人。

当察觉到手中的感觉不对,他立刻送开了手,看向再次迎面砸来的王寡妇。

白衣小姐的斗篷帽从头顶划落,露出那张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容颜。她晕头转向地看向唐不休,那双因疼痛而轻皱的柳眉竟慢慢被抚平。

夕阳的光,落在唐不休的脸上,将他的麦色肌肤镀上了一层迷人光泽。那狭长的眉眼,被火烧云镀染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魅惑之色,既深邃迷离,还带着一点儿玩世不恭的放荡,以及一丝行人的沧桑。他就像一位遗世独立的诗人,单是一瞥,便能触动你的灵魂。

挺拔笔直的鼻峰,是一张恰到好处的唇。不似女子柔软,不似男子刚硬,让人百看不厌。如今,这唇瓣也被染成了一种暧昧的颜色,能乱人心。

白衣小姐痴痴望着,竟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当王寡妇一头撞来时,唐不休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这也不是他的蘑菇。

他的蘑菇在哪儿?

对于旁人的生死,唐不休重来不放在心上。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自有他们自己的缘法,何须他假装关心?

唐不休就那么站着,看着王寡妇一头扎在了大包裹上。

待王寡妇挣扎着站起身,一抬头,便看见了唐不休。四个字,代表了她此刻全部的感受——惊!为!天!人!

王寡妇从没见过像唐不休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那一颗已经死了的芳心竟奇迹般的复活了!

她眼望着唐不休,目光呆滞而痴迷。

身穿墨绿色短打的婢女绿蔻追来,唤道:“小姐?!”

白衣小姐的睫毛轻颤,缓缓垂下眸子,复又抬起,看向唐不休,道:“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小女子秋江滟,谢恩公相救之恩。”说着,盈盈一摆。

秋江滟发丝如墨,云鬓高耸,纤腰不及一握。一身皮肤白得晶莹剔透,好似白雪堆积而成。此刻,她双颊微红,黑亮的眸子低垂,那不胜娇羞之态,不知令多少武林豪杰竞折腰。

唐不休收回寻找唐佳人的视线,看向秋江滟,只是随意地一瞥,便点了点头,冷漠地道:“无需客气。”言罢,轻轻跃下,低头将大包一拢,系好,背起便走。

秋江滟望着唐不休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王寡妇也望着唐不休的背影,表情痴痴呆呆。

二个人,一人美到极致,一人丑到极致,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绿蔻道:“小姐,您身上是否有伤?可需休息一下?”

秋江滟慢慢收回目光,看了看擦伤的手臂,和衣服上那个鲜明的大脚印,微微皱眉,道:“寻家客栈吧。”

那王寡妇一听二人要寻客栈,立刻上前一步,谄媚道:“二位仙女,这里荒着呢,哪里能寻到客栈,不如去俺家?”伸出干裂的手,“只要两个铜板。”

秋江滟干脆就不搭理王寡妇,直径向马匹走去。

王寡妇厚颜无耻地向前追了两步。绿蔻拔出一截长剑,冷冷地看着王寡妇,吓得她双腿一抖,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秋江滟飞身上马,与绿蔻一起策马前行。

她本以为,很快就会追到唐不休,不想竟没看到人。

绿蔻劝道:“小姐,那男子的衣着看起来不像正经人,我们还是不要追了。”

秋江滟淡淡地瞥了绿蔻一眼,道:“何为正经?何谓不正经?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要谢他。”

绿蔻垂眸应道:“诺。”

主仆二人寻到有客栈的地方,天已经黑了。

就像那王寡妇说的,这个地方还真是荒僻。走了这么久,只看见这么一家店。

客栈那歪歪斜斜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字——默店。牌匾下,挂着两只惨白的灯笼,风一吹,忽明忽暗,忽东忽西,感觉随时会灭掉,或引发火灾。

怎么看,都觉得寒碜得晃。

绿蔻道:“小姐,这里瞧着不妥。”

秋江滟点了点头,却道:“再往前走,更不妥。不如住下。若有异常,凭你我二人的功夫,一般人奈何不得。”

绿蔻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应道:“诺。”伸手推开沉重的大门,率先走进店里。

秋江滟戴上斗篷帽,将其压得低低的,不让别人看她的脸。

店里和外面的感觉截然不同。

若说外面是破烂户,那么店里最起码是小富之家。

大堂里有七八张桌子,其中两张坐着客人,正在饮酒。店小二打着哈欠,蹲在柜台旁。掌柜打着算盘,啪啪作响。几盏油灯,虽不够明亮,却令人心下稍安。

绿蔻和秋江滟一进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毕竟,在这荒郊野外的,两个女子独行,着实少见。

就算看到母猪,那也能当貂蝉使。

店小二一溜烟跑到秋江滟的身侧,殷勤地寻问到:“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绿蔻用身体隔开店小二,冷冷地道“先打尖再住店。”认出一块小银锭子,“两间上房,务必要干净。”

店小二接着银子,为难道:“您看…… 您看这事儿,平时生意也没这么好,今晚却来了不少人,上房都被占了。”

绿蔻看了秋江滟一眼,又询问道:“中房可有?”

店小二将脸抽成一团,看向掌柜。

掌柜从柜台后一溜小跑出来,笑得像朵菊花似的,道:“中房只有一间,要不,二位姑娘凑合一下?”

绿蔻看向秋江滟,见其点了点头,这才道:“就这样吧。带路。”

店小二麻利地应道:“二位客官,楼上请喽。”

掌柜在一旁弯着腰,看样子倒是尊敬,实则却是想窥探秋江滟的样子。

绿蔻十分警觉,目露威胁之色,直接摇了摇手中长剑。

掌柜立刻陪笑,收回窥探的目光。

秋江月和绿蔻被店小二引领着上了二楼,楼下喝酒的两桌人却仍旧扭头看着二人的窈窕身影,目露淫邪之色。其中一人舔着嘴唇,另一人揉搓了一把胯间之物。两桌人互看一眼,纷纷露出淫笑。

揉搓自己的那人压低声音道:“这种良家女子搞起来最是带劲儿。”

舔嘴唇的人却道:“没看见那剑吗?没准儿是个泼辣的。你敢上,就去了你那话儿!”

众人哄堂大笑。

賊眉鼠目的人嘿嘿一笑,道:“没看见吗,刚才可来了一队人。瞧那风骚劲儿,一定是窑姐!她们可都住在了中房。等会儿,爷就去享受一下。嘿嘿……嘿嘿…… ”

斜眼睛之人嘲讽道:“就你?你不瞧瞧你那身皮,都不够人家一片袖子。”

賊眉鼠目之人冷笑一声,道:“爷没有银子,也能睡婆娘!你个狗东西,长得鼻歪眼斜,哪个婆子给你睡?!”

斜眼睛之人恼羞成怒,一拍桌子,骂道:“老子睡不上婆娘,就他娘地睡了你!”

賊眉鼠目之人一口浓痰吐出,骂道:“日你娘!”

斜眼之人直接把刀相向。

一直不曾开口的秃瓢儿开口骂道:“都给老子消停点儿!”

差点儿打到一起的人,这才互瞪一眼,消停了。

秃瓢儿道:“别几碗黄尿下肚,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赶快喝,早点儿歇着,明个儿还有生意。”

众人的眼睛一亮,这才痛快地喝下酒,然后吵吵嚷嚷地去下房睡觉去了。

賊眉鼠目、揉搓自己之人,还有舔嘴唇的人躺下后又悄然爬起来,抬头盯着楼上,狠狠地吞咽着口水。那淫邪的眼神,仿佛已经穿过棚顶,爬到了女人的床上,死命地折腾着。

第一百三十二章:窑姐床上的救治

楼上,中房,住着一群赶路的窑姐儿。

虽是深夜,但因往日的生活习惯使然,这会儿非但没人犯困,反而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围在床前,看着热闹。

娇梅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道:“这头发怎像狗啃了一样?”

百合一脸嫌弃地道:“肉皮有些松散,真是不堪入目啊。”

杜鹃咋呼道:“妈妈这个不能救啊!那是箭伤啊!她一定有仇人,一定在追杀她,一定…… ”

老鸨子一转身,直接吼道:“闭嘴!除了兰花,都给老娘滚回去!嘴巴闭严实了,敢往外瞎逼逼个没完没了,老娘弄死你们!”

姑娘们最是惧怕老鸨,深知她整治人的手段,拿个还敢触其霉头?当即一缩脖子,一溜烟地跑了。待跑出门口时,这才停下脚步,狠狠地翻着白眼,撇嘴嘴角,甩着帕子,扭着腰子,一步三摇地走向自己的房间。那份轻佻和浪荡,看得人血脉喷张。

賊眉鼠目和揉搓自己之人,以及那个舔嘴唇的人,偷偷爬上二楼,瞧着那些姑娘扭腰送胯,真是恨不得死在她们身上!

三个人眼瞧着姑娘们走进了房间,忙拦住走在最后的娇梅。

賊眉鼠目舔着嘴唇,淫笑道:“妹子,玩玩呗。”

娇梅上下打量了賊眉鼠目两眼,伸出手,娇滴滴地道:“诚意拿出来看看。”

賊眉鼠目立刻掏出一把铜板,挤眉弄眼地道:“哥哥活儿好,能疼死你。”

娇梅瞬间冷下脸,骂道:“穷酸!老娘不是你能玩得起的!”言罢,直接推开賊眉鼠目,就要往屋里去。

揉搓自己的那个人立刻拦住娇梅,横道:“怎么,瞧不起兄弟们?”

娇梅风流地一笑,道:“哪敢呢?”一扬脖子,喊道,“都死啦?!”

住在对门的四名打手出现,抖动着胸口,表情不善地看着賊眉鼠目等人。

娇梅呸了一口,骂道:“你们三个,给老娘*趾,老娘都嫌恶心!”直接进门,落栓。

賊眉鼠目等三个人,被气得脸都绿了。

娇梅也不睡觉,就倚在门板子上,扯着脖子在那里叫。声音时高时低,撩得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賊眉鼠目等人的眼睛红了。

賊眉鼠目唾了一口,骂道:“烂货!老子嫌你脏!”

娇梅听到后,叫得越发带劲儿。

门外三个男人受不了了。不,不是三个,而是七个。

四名打手回了屋,紧紧关上门。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惦记,这事儿关键在于一个偷字。明面上,老鸨不允许他们这些汉子和窑姐搞到一起去。若被抓住,那是要往死里打的。可架不住家贼难防。他们可以偷。待到夜深人静,两两相抱,美得赛过活神仙。

走廊里,只剩下賊眉鼠目等人。

这时,店小二来给秋江月送晚膳,敲开了娇梅隔壁的房门。

绿蔻出来取了托盘,没让店小二进屋。

通过门缝,三个男人看见了秋江滟的侧脸,当即骨头轻了九分,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们痴痴望着,口水哗啦流下。

和那刻意勾引的瑶姐相比,若能压在那冰清玉洁的女子身上,才最是销魂啊!

所以的癞蛤蟆,都想通过扑倒天鹅来证明自己不是癞蛤蟆。

同一时间,另一间房里,老鸨掂量着手中的小金鱼,垂眸看着唐佳人,道:“既然你落老娘手里,以后你就是老娘的人了,这袋小金鱼,权当你感谢老娘的救命之恩吧。”

兰花轻手轻脚地擦拭着唐佳人的伤口,转头对老鸨道:“妈妈,这伤怕是要寻大夫才好处理。这冷箭,奴…… 不敢拔。”

老鸨眉毛一竖,道:“完蛋玩应儿!”推开兰花,一手按着唐佳人道胸口,一手攥着那只冷箭,用力一拔!

唐佳人惨叫一声,身体高高弹起,又无力地落下,再次陷入昏迷。

老鸨扔掉手中冷箭,道:“蠢货!给她止血!”

兰花回过神,忙将金创药倒在唐佳人的伤口上,然后用帕子死死按着。

帕子很快就被血势头湿透了。

兰花脸色惨白地看向老鸨,老鸨低头翻看着从唐佳人身上翻出来的东西,漫不经心地问道:“看老娘干什么?”

兰花紧张道:“没帕子了。血止不住。”

老鸨面不改色地道:“把帕子拧拧,继续按着。这人,若不是遇见咱们,早就死了。早死晚死,都是那么回事儿。活下来,也是被人骑的命。呵…… ”语气中的嘲讽,既是对生死的看淡,也是对命运的无奈。如今的她,除了人前卖笑,人后冷漠之外,已经失了最初那颗柔软的心,不想再善待谁。包括,她自己。

兰花满手是血,吓得不停哆嗦。她只是一个听话的窑姐儿而已,从没杀过人,也没救过谁,见到这么多的血,真是吓死她了。

老鸨还在翻看着唐佳人的随身之物。她拿起西洋镜照了照,目露惊讶之色,随机呵呵一笑,将西洋镜收入囊中。她的手指从一本皱皱巴巴的破书划过几个零食袋子,目光微顿,拿起了一只做工精美的荷包。

那个荷包是二长老送给唐佳人的,据说是他年轻那会儿,相好送给他的。

老鸨拿着荷包看了半晌,从目露疑惑之色到目露不敢置信之色,转换得十分快。她一把攥紧荷包,看向唐佳人。目光中,已经没了刚才的冷漠和无情。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却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可见平时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她快速打开自己的包裹,扯了柔软的亵衣,堵在唐佳人的伤口上,并对兰花道:“去老娘的箱子里取最好的金创药来。”

兰花木讷地点着头,磕磕碰碰扑向老鸨的木头箱子,一膝盖撞在了箱子上,这才恢复了几分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在裙子上擦了擦血,这才打开木箱,翻找出被藏在箱子底的最好金创药,拔掉盖子,送到老鸨手中。

老鸨接过,垂眸看向唐佳人,感觉她额头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待细看,却不见其踪迹,只能当自己眼花。收回目光,她将金创药悉数洒在唐佳人的伤口上。

血,渐渐止住了,唐佳人却发起了烧。

她的小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地喊着:“休休…… 休休…… ”

一声声,如同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在寻找父亲;一声声,如同苦守庭院的娘子在盼着远征的丈夫凯旋而归;一声声,如同两鬓斑斑的老妇人,在思念自己已故的夫君。

老鸨坐在床边,目光穿过唐佳人,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为了能和那人双宿双飞,也曾将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她以为,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父母就会妥协。毕竟,他们是她的父母,是爱着她的人。然,她忽略了人的贪婪。她只是一件货品,待价而沽。他们将她卖了个好价格后,便不再管她。而她,又被人倒手卖了个更好的价格。人心呐……

老鸨的铁石心肠在这一声声的休休中,裂开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有些痛,也些迷茫,有些鄙夷,也有些感动。

只不过,她已经不再相信情爱那种东西了。

老鸨以为,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那人的女儿或者孙女。总而言之,一定有着非常深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将荷包送给她保存。

老鸨想,自己不应该救那位姑娘。因为那位姑娘的存在,就是他背叛的证明。然,想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若真要怪罪,只能怨命运这个狗东西欺人太甚!

老鸨抚摸着荷包,露出一记混着一分甜蜜的苦笑。那个人,能将这个荷包保存至今,也不枉费自己对他的一段情。救下唐佳人,也算是全了这份情。

老鸨抚摸着荷包,对唐佳人道:“姑娘,别太执着了。那是和自己过不去。人生的坎儿实在太多了,唯有自己这道坎儿过去了,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唐佳人的嘴唇动着,细听之下,仍旧是那两个字——休休。

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

走廊里,店小二从賊眉鼠目等人的身边走过,一溜烟跑到楼下,对掌柜耳语片刻。

掌柜露出一记冷笑,道:“看看再说。今晚的羊太多,反倒不好宰了。”

店小二也纳闷道:“掌柜,您说,今个儿是怎么了?咱这地界怎还来了这么多人?”

掌柜道:“待按倒羊,问问便知。”

店小二道:“那咱按倒哪只羊呢?住上房的那伙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啊。住中房的那几个姑娘,若丢了一个,其他人定会闹起来。”靠近掌柜,挤眉弄眼地道,“刚才小的去给中房的两位姑娘送吃的,瞥见了那位没露脸的姑娘,啧啧…… 那真叫一个好看。戏文上怎么说的来着?闭…… 闭月…… ”

掌柜道:“闭月羞花?”

店小二一拍巴掌,道:“对!就是闭月羞花!賊他娘地好看!”

掌柜摸着下巴,勾起了半边唇角。

二人对视一眼,眸光中的阴狠、狡诈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厚重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又有客人来了。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夜晚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唐不休的可怕之处

賊眉鼠目等人是用惯下三滥手段的人。他们行走江湖,既没有靠山,武功还稀松平常,若再不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早就死上好几回了。

三个人不用合计,一个眼神后,便开始行动了。

賊眉鼠目掏出*,送入秋江滟的窗口,等待了半晌后,这才淫笑着撬开房门,走了进去。

结果,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顿拳脚,打得三人屁滚尿流。

三人知道自己遇见了硬茬子,唯恐小命交代在这里,当即拼了命往外袍。

绿蔻拔出长剑,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秋江滟扣好披风帽,抽出腰间软剑,也追了出去。此等淫賊,杀无赦!

绿蔻在楼梯口追到嗷嗷大喊救命的賊眉鼠目,一脚将他踹下楼梯,而后长剑一挑,刺破了揉搓自己之人的喉咙。那人的血喷出,喷了舔嘴唇之人一脸。吓得舔嘴之人直接从二楼蹦到一楼,摔断了一条腿。

闻声赶来的秃瓢儿等人也无需问因由,直接动手便是。毕竟,他们这群人能聚集在一起,靠得便是同吃同睡同仇敌忾,若这个时候不一起上,被两个丫头给收拾了,以后也就不混了。

秃瓢儿之所以能成为这群人的人,不但武功最好,还有些手段。他给旁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便抄起家伙,照着绿蔻和秋江滟袭去。

一时间,板凳和片刀齐飞。

秋江滟的武功不弱,于绿蔻联手,稳稳压着众人。

秃瓢儿见此,直接喝道:“住手!”

这群江湖小混混儿的手微顿,秋江滟和绿蔻的手也停了下来。这是人的惯性。

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群小混混儿竟突然再次出手,冲着二人扔出了迷粉。

这种迷粉,不带迷人眼镜,还能令人浑身无劲儿,轻易被擒。

秋江滟平时接触的都是一身正气的大侠,从不知江湖还有此等下三滥的手段。而绿蔻虽知道那些见不得的把戏,却不知道人心已经险恶成这个样子。

她们二人被袭,竟再无还手之力。

绿蔻睁不开眼,却张开双手,将秋江滟护在身后,喝道:“大胆!你们可知,自己在对何人无理?”

秃瓢儿哈哈笑道:“不会是哪个要和情哥儿私奔的小姐吧?这荒山野岭的,还是和哥哥们走,让哥哥们疼疼你算了。”

众人哈哈大笑,仿佛自己有多厉害。至于那死了的和瘸了的,竟无人去管。

绿蔻冷骂道:“无耻!我们家小姐,是秋城主秋月白的嫡亲妹妹!你们若敢放肆,只等着被屠杀殆尽!”

一句话,令秃瓢儿等人全部噤声了。

秃瓢儿上下打量着秋江滟,问:“真的是秋月白的妹妹?”

绿蔻自信满满地回道:“自然。”

秃瓢儿一掌碎了一张桌子,瞪着充满怒火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吼道:“秋月白杀了我弟,今天,就用你家小姐偿命!”大手一招呼,“来人,把她们拉出去!”

绿蔻这才知道,自己一脚踢在了马蜂窝上。她举着长剑,听着动静,但凡有人过来,便一剑刺去,竟被她刺伤了三人。

秃瓢儿愤怒了,道:“一起上!”

众人一起冲向两名女子,秃瓢儿夹在其中,伺机而动。

秋江滟提剑而出,于绿蔻一起凭借声音制敌。

然,她们只是耳聪目明了一点,在狡诈的敌人面前,不堪一击。

秃瓢儿让人推倒桌椅,吸引她们的注意力,自己欺身而上,一举拿下了秋江滟。

秃瓢儿掐着秋江滟的脖子,呵道:“放下剑!不然捏死你家小姐!”

绿蔻紧张地问:“小姐?”

秃瓢儿一掐秋江滟的脖子,秋江滟发出一声闷哼。

绿蔻立刻放下手中长剑,道:“不要伤到小姐。”

秃瓢儿的人取走绿蔻和秋江滟的剑。

秃瓢儿猖狂地大笑道:“不伤害?”一把扯下秋江滟的斗篷帽,迫使她贴近自己的脸,暧昧地道:“兄弟们都会好好儿疼她的。”

秋江滟气得直哆嗦,却又不能开口求饶。因为她知道,求饶的结果可能会更不堪。她心中的恐惧已经无法言表,但作为秋月白的妹妹,她必须保持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尊严。若…… 逼到绝境,她宁愿死,也不想受辱!

绿蔻凶道:“你们不要命了?!秋城主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天涯海角,都会追杀你们的!”

有人胆怯了,向后退了退。

秃瓢儿却道:“已经动手,还怕个球?!今天,无论办不办这俩骚货,秋月白都不会放过咱们!是先爽一下再死,还是直接当个穷死鬼,你们自己决定!再者,江湖这么大,他还真能抓到我们不成?”

酒色财气,最能壮人胆,也最能噬人魂。

所有人都躁动了。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是秋月白的妹妹,一想到能将她压在身下任意狎玩,就亢奋得难以自持。

他们喘着粗气,走向秋江滟。

绿蔻嘶吼喊道:“不许动我家小姐!动我!我陪你们!我陪!”

小混混儿们嘻嘻笑着,伸手摸向绿蔻的脸,道:“你也跑不了。爷们儿都饿着呢。”

秃瓢儿抱紧秋江滟,捏了下她的屁股,发狠道:“爷儿会好好儿疼你的!”

秋江滟吓得两股战战,哆嗦道:“你…… 你不得无礼。”

秃瓢儿淫笑道:“等会儿,你会哭着求爷儿再无礼些。”说着,就往外拖秋江滟。

这时,唐不休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从厨房走出来。他咬着鸡腿,扫了眼众人,慢悠悠地开口道:“把桌子都修理好,今晚本尊还要在那上面休息。”

秋江滟并非强记之人,但一听见唐不休的声音,却是立刻就认出来了。她心中那铺天盖地的绝望,因唐不休的出现,竟瞬间消失不见。不知为何,她坚信她的救命恩人是一位绝顶高手,否则…… 背不动那么大的包。

秃瓢儿等人上下打量着唐不休,眼神颇为复杂啊。

秃瓢儿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唐不休抬起手,向上指了指,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怎么就好意思如此行事?”

秃瓢儿一抬头,发现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处,竟探出多颗脑袋。

二楼是中房,探出头的是妓院里的人。

三楼是上房,探出头的是一群多金商人。

众目睽睽之下,虽无人出头,却也让人不好下手。

秃瓢儿皱眉,沉着脸,掐着秋江滟的脖子往外走。

唐不休扔出鸡腿,打在门上,拦住秃瓢儿的去路。

秃瓢儿发狠,问:“怎么?你要逞英雄?”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本尊说过,修好桌子在出去。”

秃瓢儿眸光发狠,不语。

一名小混混儿吼道:“日你娘地!修你娘个修!”

唐不休也不恼,而是放下包裹,道:“好吧,不用你们修了。出去吧。”

小混混得意了,秃瓢儿的额头却皱了起来。

他掐着秋江滟,向外走去。

秋江滟发不出声音求救,只能呜呜着将脸转向唐不休的方向,希望他能救自己。

待秃瓢儿等人将秋江滟和绿蔻压到外面后,唐不休也跟着走了出来。客栈掌柜赶快关上房门,并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着。店小二也趴在门缝处向外张望着。

唐不休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手中暗器一划而过,了结了众人性命。

秃瓢儿倒在血泊中,捂着脖子,瞪大不可置信地眼睛,死死盯着唐不休。

唐不休蹲下,用秃瓢儿的衣服擦了擦暗器,将其收起,这才轻叹一声,道:“都说了,让你们先修桌子,多活一会儿不好吗?你们啊,就是不珍惜生命。”站起身,对趴在门缝处不敢动的掌柜道,“取些油,给她们主仆二人擦擦眼。”

那些迷粉中参了生石灰,若用水洗,对眼睛伤害极大。

掌柜知道,唐不休是在和自己说话,一叠声地应着,用发软的手,推了呆愣发傻的店小二一下。店小二回过神,从地上爬起身,软手软脚地跑进厨房,端出来一碗油。

客栈掌柜打开房门,就像恭迎财神一般请唐不休进去。

唐不休道:“这回有空房了。”

掌柜一叠声地回道:“有有有…… 小人这就派人去打扫干净。”

唐不休点了点头,背起包裹,在掌柜的引领下,向下等房走去。

掌柜歉意道:“像公子这样的人物,应该住最好的房间,可惜被占了。”

唐不休淡淡地瞥了掌柜一眼,问:“可有一位黑衣姑娘来投宿?”

掌柜立刻回道:“没有。”仿佛是怕唐不休不信,他补充道,“三楼住得是一些商人,那里面有两个女人,不过是妾。二楼住得是窑姐儿,还有刚才被您救下的两位姑娘。一楼住得就是…… 咳……现在住得就是您了。小人已经让人去取干净的被褥过来,说什么也不能让爷住的不舒服。”

唐不休微微皱眉,不再言语。

昨晚,他被蘑菇几个屁蹦得昏厥过去,许是自我保护之力太过强悍,竟然进入到龟息的状态。他从没和蘑菇说过,自己练习过龟息大法,毕竟龟息大法不是唐门武功,且在他看来作用不大,只是一种通过假死来调节身体经脉的功法,算不得什么武功。以往,他用此法时,都是因为睡不着觉。

可就在他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武功又精进了!

然,他无法喜悦。因为…… 蘑菇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如此喜欢,那般痴迷

绿蔻摸索着来到秋江滟身边,搀扶住惊魂未定的她,沙哑道:“小姐,我们没事儿了。”

秋江滟呆愣了半晌,终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回过神,点了点头,眼泪禁不住要流出眼眶。

绿葵怕秋江滟不知那些下流手段,忙道:“那位公子已经吩咐人取来油擦脸,小姐千万不要睁开眼,那些迷粉里有脏东西,会伤到小姐。”

秋江滟忍下泪水,轻轻地“嗯”了一声。

待洗干净脸,它们看清楚周围的景象时,真是…… 惊得忘了呼吸。

那些小混混儿竟悄然无声地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了。

是的,死了。

唯一活着的,就是摔断腿的那个人。他抱着腿,忘记喊疼,忘记求救,呆愣愣地看着门口,那种由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飘散在空中,变成了尿骚味。因为,他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秋江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被人一招毙命的。且,可以算是同一时间。因为,无人发出求饶声。

绿蔻回过神,心惊胆颤道:“小姐,这…… 这些都死了。”

秋江滟的心口起伏,眼神变得火热而执着。她以为,自己的哥哥就是武林中最优秀的男子,她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嫁给一个如意夫君了。毕竟,珠玉在侧,谁不觉得自惭形秽?

然,唐不休的出现,却惊艳了她的生命。

俊美无双、恣意随性、不求功名、不计回报、武功高强,堪称绝顶高手。

这样的夫君,就算目前身无分文,又怎会平凡?再者,有她在,他定然会成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秋江滟心潮澎湃了。

她捡起自己的软剑,用帕子使劲擦了擦,才收回到腰间,而后扫了眼断腿之人,冷冷道:“杀了!”

绿蔻长剑一划,带出一串血珠。

断腿男子被割破喉咙,倒地死了。

店掌柜指挥着店小二将这些“瘦羊”扔下地窖。

地窖里有大厨负责处理这些“瘦羊”。

想吃肉,就要做好被当成肉的准备。

秋江滟和绿蔻回到屋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又换了身藕粉色的衣裙,将自己衬得好似一朵芙蓉花那般娇嫩欲滴。她略施粉黛,与绿蔻一起来到唐不休的房门口,轻轻敲了门。

无人应答。

秋江滟咬了咬下唇,又敲了敲了门。

仍旧无人应答。

秋江滟看向绿蔻。

绿蔻道:“小姐,那位公子可能已经走了。”

秋江滟摇了摇头,道:他没走。门闩是在里面插着的。他…… 他只是不想见我罢了。”

绿蔻小声道:“那样的人,武功出神入化,想必是有些怪癖的。小姐无需难过。”

秋江滟道:“恩公不想见江滟也可,还请告知恩公姓名,秋家上下,不胜感激。”

还是无人应。

秋江滟觉得有些难堪,毕竟,先不说整个江湖都卖秋月白的面子,就说她本身,那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大美人之一。哪位少侠不想讨好她?这种不被人看在眼里的感觉,真是…… 微妙。既让她难堪,又令她升起征服之心,想要让门内人非她不娶。

想到娶这个字,秋江滟的心突然扭痛一下。看那人的年纪,绝非少年郎,怕是…… 有家世了吧?

秋江滟心口堵得难受,攥紧自己的手,返回到了二楼,一夜未眠。

天刚亮,秋江滟便重新打扮一般,与绿蔻下了楼,来到临近门口的位置上,坐在,点了四个肉包子和两碗粥,以及两碟小菜。

秋江滟没有食欲,绿蔻一个人吃得倒是香甜。

妓院里的人抬着一箱箱的箱笼走下楼,将其放在车上。其中一只大的箱笼被抬到了老鸨的车上。

这些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个个儿打着哈欠登上马车,就那么走了。

秋江滟从早晨等到中午,才看见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走出房间,迈着悠哉的步伐走向门口。

秋江滟忙站起身,挡住唐不休的去路,眸光潋滟地道:“恩公,可要用膳?”

唐不休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一只包子,唇角勾了勾。

秋江滟立刻道:“那是早膳,这会儿得换些了。”

唐不休弯下腰,与秋江滟隔了些距离,耳语道:“知道昨晚那些人都哪里去了吗?”直起腰,又撇了眼包子。

秋江滟脸色一变,看向绿蔻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恶心与惊恐。

绿蔻忙站起身,问:“小姐,怎么了?”

唐不休绕开秋江滟,向外走去。

他那巨大的包裹撞得秋江滟一个趔趄,幸好被眼疾手快的绿蔻扶住了。

秋江滟回过神,又开始去追唐不休。

绿蔻只能去取马,尾随在二人身后。

秋江滟道:“恩公,你这是要去哪里?”

唐不休的步伐瞧着不紧不慢,却是健步如飞。秋江滟在问完这句话的时候,唐不休已经在三丈开外。

秋江滟目露惊艳孺慕之色,竟撒腿追了上去,问:“恩公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不休脚步不停,道:“本不相识,何必结缘?”

秋江滟美眸轻转,道:“恩公三番两次出手救江滟,怎能说不识?”

唐不休干脆停下脚步,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执意报恩喽?”

秋江滟点头,认真道:“江滟之心,日月可鉴,若不报恩,枉为人。”这话说完,她的双颊泛起两朵红云。

美人含羞带怯,最是惹人怜爱,可惜…… 唐不休那颗心啊,这么多年,只住着一个唐佳人。她小的时候,他当她爹、当她娘;她长大后,他很长时间都别不过那个劲儿,总觉得自己不能对蘑菇出手,让她失了双亲的爱。如今,蘑菇外出游历,他再也守不住自己,急吼吼的寻来,只想在自己有限的岁月里,每天陪着她吃喝玩乐。然,蘑菇竟然丢了!

唐不休望着秋江滟,想着蘑菇,那双颜色略显浅淡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无法言明的情感。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一颗芳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如此欢喜,那般多情。

唐不休回过神,轻叹一声,道:“秋姑娘,你若真心报答,不如告诉本尊…… ”

秋江滟插话道:“恩公想知道什么,尽管询问,江滟知无不言。”眸光婉转,在唐不休的脸上轻轻划过。

唐不休继续道:“哪里有最热闹最繁华最美味的小食街?”

秋江滟的眉毛颤了一下又一下,终是颤到了能看清唐不休的位置上,惊讶道:“小食街?”

唐不休点头,正色道:“对,小食街。”

秋江滟有些羞恼、有些茫然,还有些好奇,于是问道:“恩公为何要寻小食街?可是饿了?这里江滟并不熟悉。”

唐不休背着大包裹,继续走。

秋江滟没觉得唐不休无礼,直接追上去,道:“恩公可知,秋城即将举办饕餮盛宴?”

唐不休停下脚步,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目露几分自豪之色,道:“秋城繁华,景色宜人,夜不闭户。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小食。我们秋城位于交通要塞,来此做生意的人不少,也将各色美食带到了秋城。且,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举办饕餮盛宴。最高得奖者,不但能吃到我哥亲手做的美食,还会被我们奉为上宾。”

唐不休没有任何犹豫,十分干脆地道:“本尊决定,亲自护送你回家。”

秋江滟双颊瞬间红透。

唐不休道:“本尊更正一下。本尊要参加饕餮盛宴。”

秋江滟垂眸,轻轻“嗯”了一声,模样仍旧羞涩。

唐不休暗道:蘑菇啊,你再不出现,为师就要被女妖精盯死喽。有关师母的位置,阿花不行,秋江滟不行,为师要为你留着哇。

阿花——大长老养得那条已经死了多年的土狗。

不得不说,唐不休的决定是明智的。

首先,在蘑菇消失后,他曾返回到二人扎树排的地方,发现了其他人流下的痕迹。以及蘑菇拖动大包裹留下的痕迹。所以,他猜,蘑菇是自己离开的,而不是被迫离开的。

其次,他在蘑菇拖动大包的路上,看到了不明显的血迹。那血,应该属于蘑菇。蘑菇受伤了。但她并没有处理伤口,因为…… 她怕自己会晕血。而他,当时就应该被塞进了大包裹里。

最后,他在自己醒来的不远处,看见了一滩血,想必蘑菇应该是昏迷后,被路人带走了。若是仇人,定会寻他。只因为是路人,不知道他的存在,才会带走蘑菇。

唐不休分析得清楚,却寻不到带走蘑菇的人。只因,老鸨子将唐佳人带进客栈时,也怕她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将其装进了大箱子里。若非唐佳人将自己折腾瘦了,还真塞不进去她。

唐不休唯有一边寻,一边等。目标,自然就是那饕餮盛宴。他相信,蘑菇一定能逢凶化险,到秋城与自己相汇。而他,要做得,便是让蘑菇知道,他还活着。

唐不休的推断简直堪称身临其境,就仿佛他亲眼见到过整个过程一样。

与此同时,耳报通回去向二王爷复命说唐不休和唐佳人都死翘翘了。

二王爷心情大悦,举杯望月,对华粉墨道:“但凡不是本王的人,便是本王的敌人。粉末,你应该高兴,你是本王的人。嘶…… ”扔下酒杯,开始挠发痒的手,皱眉道,“本王得回京一趟,会会儿本王那六弟。饕餮盛宴要开始了,本王得寻个时间带上两位宠妾,一同游乐一番才好。”勾唇一笑,柔声道,“你说…… 本王带上谁好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他没死

老鸨的马车摇摇晃晃,在骨碌碌的声音中前行。

唐佳人躺在铺垫厚实的褥子上,睡得极不安稳。她的眉毛紧锁,头还不时的摇晃两下。偶尔,还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老鸨那颗冷硬心肠,都跟着软了三分。直到听见唐佳人喃喃地说:“休休,我再也不放屁了。”老鸨子才从那种生死两茫茫的悲情中挣扎出来,露出一记笑,骂了声:“臭丫头!”

老鸨觉得,这个昏迷不醒的丫头,是一朵奇葩。

殊不知,一切皆有因由,只不过,自诩识人无数的老鸨子何曾想到,唐佳人的屁如此厉害呢,竟蹦得不休老祖在昏迷的状况下进入了龟息状态,且还让武学精进了一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呀。

老鸨子以为唐佳人会昏迷上两天,不想,她在马车行驶过集市的时候便醒了。先唐佳人一步醒来的是她的肚子。那饥肠辘辘的声音甚是嘹亮。若非知道唐佳人身受重伤,都会误以为她在装病。

唐佳人醒来时没有过渡,蹭地坐起身,张嘴就喊:“休休!嘶…… ”扯痛伤口,又跌回到褥子上。这一跌,又震痛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哎…… 这个折腾。

老鸨跪坐到褥子上,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转动脑袋,快速地看了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忙捂着伤口坐起身,一把攥住老鸨的手,急切地问:“大娘,休休呢?”

老鸨回道:“只看见你一人昏迷在山间小路上。”

唐佳人摇头道:“不不不,休休也在。”言罢,就要往车下跳。

老鸨按住唐佳人,道:“若有人与你一起,你不会被我捡走。”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流下,摇头道:“不不,休休被我害死了,他不会再保护我了。”

老鸨打量着唐佳人的神色,终是一狠心,开口道:“若那人死了,应该在你身边;若没在你身边,定是没死,弃你而去。”

唐佳人那断线珍珠似的眼泪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脸上,整个看起来就像一张画卷。圆滚滚的大眼睛,像猫咪般清透,让人心软。眼尾微微上挑,不觉间便有了一种冶艳的风情,毫不做作,天然而成。微红的圆润鼻头,仿佛能柔滑人心。微张的唇瓣有些干皮,但在经过泪水的洗礼后,变得湿润诱人,就像两颗尚未熟透的樱桃,让人想要小心呵护,期待她成熟后的甜美滋味。修长的脖子好像天鹅颈般优雅,胸前缠着的白布条渗出一点儿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混合了柔美与强韧、脆弱与残忍的奇怪感觉,夺人呼吸,慑人魂魄……

这样的唐佳人,即使搭配上那头有长有短的奇怪头发,也美得令人窒息。

老鸨打量着唐佳人,已然看出,这是一个尚未长成、尚未自知、尚未懂得男人为何物的女子。若哪天她开窍,这世间男子又有谁能逃出她的一瞥?

都说男子爱妩媚女子、爱妖艳贱货、爱绝世美人……

屁!

他们不是爱,而是喜欢睡!喜欢占有!喜欢得到!他们把那样的女子当成宝石般炫耀!最后,那些女子无一不被归类到红颜祸水中、妖魅祸主里,没一个得过好下场。为何?还不是因为男人的不爱。若真心以待,重若生命,怎会忍心让红颜变枯骨?

终究,还是爱自己胜过女人。

而唐佳人这种长相,实在是…… 太过讨喜。

能在不经意间揉化人心,让人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信任她。她的美,不具侵略性,不会让人防备,却能一点一滴渗透到人的心里,让人甘愿为她献出生命。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那种手段和心机。

怕的是,若哪天,她真有这种手段和心机后,眼神中却再也见不到这种世间罕有的清透。

老鸨在看着唐佳人的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想得对,却又像得不对。因为,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爪子的软糯佳人,实则是个不缺心眼和心机的蔫坏。唯有被她修理过得人,才知道她那爪子有多锋利,可要人命。

唐佳人问:“你说得,是真的?”

老鸨回道:“只是猜测,却八九不离十。”

唐佳人的嘴角一点点上扬,眼瞧着就要露出一个夸张至极的笑,却生生停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僵笑。她道:“我得去看看。”

老鸨道:“已经走远了。”

唐佳人道“我自己走回去。”

老鸨道:“你身受重伤。”

唐佳人道:“我疼,我自己忍着。”

老鸨道:“老娘救你不是让你折磨自己的!”

唐佳人道:“大娘对我真好。”

老鸨:“…… ”

唐佳人:“我要回去!”

老鸨等人起个大早,就为了赶路,却为了唐佳人,又调转马头,往捡到唐佳人的地方返去。为了不让大家都跟着折腾,她独自一人陪着唐佳人前行,让大家寻店休息。

老鸨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那女娃娃诸多,这辈子临老还要跟着这顿折腾。可怜她的老腰板喽。

马车颠簸中,老鸨问唐佳人:“姑娘,你叫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大娘,我姓唐,名佳人。”

老鸨咀嚼着这三个字,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那人姓唐,丫头也姓唐,自然…… 是他的血脉。

老鸨垂眸,看了看自己那戴着夸张金饰的手,已经很久不拿针线,也许久不曾做过粗活,却再也不复当年的柔软细滑。这是…… 岁月,谁也涂改不了。

相见不如怀念。还是让彼此留个念想吧。

老鸨不再问那只荷包的由来,只是将唐佳人的东西,悉数还给了她。

唐佳人夹着胳膊,摆动小臂,一点点拨弄着自己的东西。

老鸨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怎么?怕老娘拿你东西?!”

唐佳人摇了摇头,继续摆弄那些东西,道:“看到熟悉的东西,总让人心安。”

老鸨又瞪了唐佳人一眼,不再说话。

老鸨的视线再次被唐佳人的那些东西吸引,没话找话问:“那是本什么书?好像用水泡过了。”

唐佳人道:“这是能生娃儿的秘籍。”

老鸨噗嗤一声笑开了,直笑得前仰后合,头都撞在了车壁上,痛得哎呦一声。

唐佳人问道:“大娘笑什么?”

老鸨摆了摆手,道:“无事无事。你好好儿练着,一准儿能大有所成。”

唐佳人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道:“我会的。”

老鸨扭开头,使劲儿掐自己,才没有笑得那么夸张。那本书她看过,虽模糊不清,但怎么看,都不像男女之间那马子事儿,反倒像男人和男人之间那马子事儿。哎……她无聊了太久,实在不忍心掐断这个乐子,就让唐佳人误会下去吧。

唐佳人继续摆弄着自己的那些小东西,想着唐不休。

马车外,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想着他的蘑菇,从马车边走过。

二人隔着一道车壁,以及差了一点点儿的缘分,就那样擦肩而过了。

所幸,待老鸨将唐佳人送到捡到她的地点时,恰好又赶上张寡妇活不下去要上吊。

张寡妇觉得,她这辈子是没希望被那样的男人睡了。不如,下辈子再见。

怀揣着对唐不休的一颗春心,张寡妇再次将自己挂到了歪脖树上。然,又后悔了。

想死的念头,一直有,奈何身体太诚实,压根没活够。

王寡妇拼命挣扎,腰带断了,人又砸了下来。

唐佳人一把扯开老鸨,防止她被王寡妇砸到山下去,同时一脚踢起,止住王寡妇的去势。

王寡妇落在小道上,痛得呲牙咧嘴,半晌过后,才哼哼着爬起来,坐地哭嚎道:“哎呦呦…… 俺的命怎就那么苦咧!啥时候才能死个干净,下辈子变成天仙样的妞子,去给俺那男人当婆娘呦…… ”

唐佳人感动了。她想:这竟是位深情的婆娘。看来,一定是他夫君死了,她要殉情。

唐佳人联想到自己和唐不休,眼眶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道:“大娘,别…… ”

王寡妇一听唐佳人叫自己大娘,当即嚎得更凶了。她拍着大腿道:“天杀的呀!俺才双十!去你娘个大娘!”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向后退了一步。

老鸨上前两步,直接吼道:“别嚎了!老娘问你,有没有在这里看见一个男人?”

唐佳人立刻补充道:“顶好看的男子。他那裤子,有些透,行走间露大腿。”

王寡妇一个高蹦起,回道:“见过!怎么没见过!那就是俺的男人咧!”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老鸨一脚踹向王寡妇,骂道:“疯婆子!”拉住唐佳人,“走,这婆子胡说八道。”昨晚,大家都在看热闹时,老鸨和兰花都在忙着照顾唐佳人,所以没看见唐不休。

王寡妇捂着肚子,喊道:“俺没瞎说!那男人还背着一个那么大的包咧。”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王寡妇。她眼中的神采,就像薄如翼的琉璃,既美得惊心动魄,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她颤声问:“人呢?”

王寡妇翻了个白眼,伸出脏兮兮的手,道:“给钱!”

唐佳人一回身,就要去抓自己的小金鱼。

王寡妇拦住唐佳人,问王寡妇:“要多少?”

王寡妇想了想,一咬牙道:“五个铜板!不不不,要十个!”

老鸨直接扔出一块碎银子给王寡妇,道:“说!”

王寡妇用颤巍巍的手捧起银子,将其送到嘴边咬了咬,然后看向老鸨,呆愣愣地送出两个字:“走了。”

唐佳人一把扯住王寡妇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问:“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快说!”

王寡妇磕磕巴巴地道:“昨…… 昨个儿日头快落下的时候,就…… 就走了。和两个仙女走的。”

唐佳人看向老鸨,目光呆滞。

老鸨恨恨地道:“男人皆寡情,你……不要往心里去,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唐佳人却咧嘴笑了。她仰头望天,泪水稀里哗啦地流淌而下。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她说:“大娘,他没死。”

第一百三十六章:嘿嘿

老鸨数落了唐佳人一路,唐佳人却傻笑了一路。

老鸨说:“听你们形容他那穿着打扮,定不是正经人家的公子。”

唐佳人:“嘿嘿……”

老鸨说:“他以为你死,竟弃你而去,就是绝情绝义。”

唐佳人:“嘿嘿…… ”

老鸨说:“他和两名女子一同离开,想必是早有预谋!”

唐佳人:“嘿嘿…… ”

老鸨怒道:“你到底听没听明白,老娘在说什么?!”

唐佳人:“嘿嘿…… ”

老鸨气得肝疼,干脆不理她。

唐佳人眉眼带笑,笑了很久,终是慢慢敛了笑。

老鸨没好气地问:“怎么不笑了?”

唐佳人夹着胳膊,揉了揉脸,回道:“笑得脸疼。”

老鸨真想一巴掌糊过去,打清醒这个迷糊团子。

唐佳人见老鸨真生气了,就挪啊挪地靠过去,抱着老鸨的胳膊,轻轻地晃动着,黏黏糊糊地道:“大娘,别生气了。我和休休关系非同一般。”

老鸨怒其不争,道:“你就是颗榆木脑袋!”

唐佳人晃了晃脑袋,眯眼笑道:“怎么会是榆木脑袋呢?大娘你敲敲看。”

老鸨被逗笑,嗔了唐佳人一眼。她这辈子,无儿无女,从不曾被人如此揉着推着逗开心过。楼里那些姑娘,无一不是怕她、恨她、惧她、恐她、怨她…… 当然,也有感恩的,却是凤毛麟角。感恩的姑娘对她还好,却总隔着一些距离,不敢靠近。

老鸨问:“佳人,你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咱们即将去往哪儿?”

唐佳人摇了摇头。

老鸨道:“我是开妓院的。姑娘们叫我妈妈,恩客叫我老鸨。我们这是要去秋城,趁着热闹,捞笔银子。”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秋城,是不是秋月白的那座城?”

老鸨点了点头。

唐佳人又问:“那有什么事儿,为何热闹?”

老鸨回道:“秋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饕餮盛宴。”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两盏小灯笼。她一把攥住老鸨的手,激动地道:“去去去!我要去!”

老鸨问:“你是自己去,还是和我一起去?”

唐佳人面露不解之色,道:“自然要一起同去。”

老鸨重复道:“我做得是什么营生,你懂吗?你和我同去,对你名声不好。”

唐佳人道:“名声又不是包子,有啥好不好、臭不臭的。”

老鸨轻叹一声,道:“你不懂。”

唐佳人道:“我懂得可多了。我装老鸨可像了。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

老鸨立刻按住她,道:“好好好,你就别折腾了,仔细把伤口挣开。”

唐佳人咧嘴一笑,眯眼道:“休休一定会去饕餮盛宴寻我。”

老鸨皱眉,瞪了唐佳人一眼。她这是恨铁不成钢。

唐佳人道:“休休从小将我养到大,他怎么可能扔了我?定是我体力不支时扔了他。嘿嘿…… ”

老鸨疑惑地问:“你不是唐景的女儿?”

唐佳人反问:“唐景是谁?”

老鸨愣了愣,直接问道:“你那荷包是谁的?”

唐佳人也愣了愣,才回道:“二长老的。”

老鸨心下有了计较,缓了缓情绪, 暗怪自己还是太过毛躁。明明决定要放下,为何还心生惦念。想然,还不是因为那段时光,占据她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真”字。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问:“大娘,你认识二长老啊?”

老鸨知道自己暴露颇多,若矢口否认,定会被怀疑。于是,她回道:“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唐佳人呲牙咧嘴地掏出那只荷包,看了看,道:“二长老说,这荷包是他最爱的女子送他的,让我好生带在身上。”

老鸨的心突然就狠狠地跳动几下。

唐佳人问:“大娘,你怎么称呼啊?”

老鸨捏了捏衣角,这才回道:“姓徐,闺名…… 馨钥。”

唐佳人拉长了调调儿,“哦”了一声。

白晓冉竟有些觉得不自然。她微微转开头,轻咳一声,道:“当年与唐公子有一面之缘,不知这些年,他是否安好?”

唐佳人回道:“挺好的。”

白晓冉点了点头,掩饰性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唐佳人继续道:“二长老一直惦记着他心爱的姑娘,至今没娶。”

水杯从白晓冉的手中滚落,湿了裙子,落在褥子上。

唐佳人看着白晓冉,笑得像只小狐狸。

白晓冉弯腰捡起水杯,重新放回到小桌子上,故作镇定地问道:“这么多年,一直没娶?”

唐佳人回道:“反正打我记事儿起,二长老就一直一个人。哦,也不对,他和另外两名长老在一起。大长老喜欢教训人,给人讲道理;二长老负责种菜、养鸡、做饭;三长老则是负责修理桌椅板凳和门窗。”

白晓冉的表情有些怪异。

唐佳人不明所以,问:“大娘,怎么了?”

白晓冉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个笑:“他们平时住一起吗?”

唐佳人随口回道:“住啊。一起住在一起。”

白晓冉的脸皮一僵。

唐佳人接着道:“我们大家都住在一起,可热闹了。”

白晓冉一直提溜着的心终是归位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都住在一起啊。”

唐佳人回道:“那是自然。”

白晓冉摇头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太能胡思乱想。她身在泥泞里,便觉得谁都是一身泥。也许,唐佳人的出现,便是她看见的一束阳光。表面上,是她救了唐佳人,实际上,谁救了谁,还真说不准。

车轮滚滚,于午夜时分,终是和众人汇合于一间客栈。

唐佳人因失血过多,躺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白晓冉望着窗外的月亮,失眠了。

她拿出铜镜,揽镜自照,觉得镜中人还不算老。至少,风韵犹存。然,鬓角华发生,眼角纹堆砌,都是不争的事实。她自嘲地一笑,扣下铜镜,也躺下休息了。

一早,天还没亮,白晓冉便醒了。她见唐佳人睡得香甜,便没有叫醒她。她洗漱走,走出房,拍响姑娘们的房门,催促大家上路。

姑娘们一个个儿打着哈欠,衣衫不整地扭出房门,摇摇晃晃地飘到了楼下,在看见男人的瞬间挺直了腰杆,挺起了胸部,飞起了眉眼,嘻嘻笑着,撩拨着。

客栈门口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楼上,老鸨白晓冉叫醒了唐佳人,并递给她一套丫鬟穿的翠绿色短打,又将她的头发修剪了几下,让其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却能挡住几分姿色。

唐佳人换衣服的时候,手脚还算麻利,并未痛得龇牙咧嘴。

白晓冉道:“不用强撑。等会儿到车上,我再给你换药。”

唐佳人回道:“真没那么疼了。”说着,还简单活动了一下肩膀。

白晓冉立刻制止道:“行了行了,给老娘轻着点儿,别把伤口挣开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叫一个讨喜。

白晓冉瞪她一眼,用脚踢了下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亲自动手,将她的长发从中间平分,分别结成髻,固定于头顶两侧,梳成双丫髻,并系上了两根翠绿色的发带。

唐佳人掏出西洋镜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又摸了摸发髻,道:“感觉怪怪的。”

白晓冉问:“没梳过这样的发髻?”

唐佳人回道:“休休只会掉马尾。”

白晓冉问:“休休是谁?”

唐佳人回道:“休休就是休休。”

白晓冉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继续问,而是道:“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说是风月楼的丫头小绿。”

唐佳人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道:“小绿?听起好像小驴。大娘,你起名字得走点儿心呐。”

白晓冉第一次被人嫌弃起名字不好,干脆一扬手,道:“谁你自己起。”

唐佳人陷入了纠结之中。

白晓冉道:“起个名字罢了,你纠结个什么?脸都皱成一团了。”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正色道:“这可是我混迹青楼的第一个假名,必须认真对待。”

白晓冉的嘴角抽了抽,道:“怎么,你还想在青楼里混出个名堂啊?”转而补充道,“那叫花名,不叫假名。”

唐佳人理解错误,点头道:“原来得叫花名。容我想想。”

白晓冉懒得纠正她,催她往外走。

唐佳人走出客栈门时,灵机一动,道:“我想好了,我的花名就叫果树开花!”

“噗……”

“啊哈哈哈哈…… ”

“哎呦我的娘咧…… 哈哈哈哈…… ”

站在门口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总之,有人喷了,有人揉肚子,有人前仰后合,有人直捶墙。大家笑得五花八门,各有特色。

唐佳人见大家都笑,她也跟着笑。那讨喜的笑样子,别说,还真让几个男人看直了眼。

白晓冉用脚踢了下马车,喝道:“上车!”

姑娘们忙提溜起裙摆,踩着马凳,登上了马车。

这阵迷人的香风,就这么吹向了秋城。

唐佳人磨刀霍霍,准备大快朵颐…… 哦,不!她发誓,再也不贪吃了。万一又涨起来,又放了几个屁,又将休休崩死了怎么办?

坚!决!不!允!许!

为了休休,她决定,要当一个不被美食诱惑的好姑娘。

第一百三十七章:佳人出手力威

因耽搁了路程,白晓冉下令日夜兼程。

七辆马车,在路上飞驰而过。路过集市时,也不曾停下采买什么。然,白晓冉的车上却堆积起越来越多的各色小吃。最令人无语的是,还有一串臭豆腐。

唐佳人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将美食往老鸨白晓冉的面前推。

白晓冉轻叹一声,对唐佳人道:“随便拿人家东西,是不对的。”

唐佳人道:“我知道。”抓起只剩下半袋子的小金鱼晃了晃,露齿一笑。

白晓冉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哽过去!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抓住仅剩下半袋子的小金鱼,抖了又抖,终是张开大嘴吼道:“你给老娘把金鱼儿拿回来!”

唐佳人一缩脖子,嘟囔道:“是你说,随便拿人东西不对。我给了金子,怎又不对?”

白晓冉气个倒仰。她十分干脆利索地将半袋小金鱼塞进自己的小箱笼里,锁好。

唐佳人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又将那些美食往白晓冉的面前推。

白晓冉为了保持身材,许久不曾吃过饱饭。今天被气得狠了,竟抓起那些小吃往嘴里塞,就连臭豆腐都没放过。

唐佳人扭开头,吞咽着口水。

待马车里只剩下一颗大菜丸子时,白晓冉问唐佳人:“吃点儿?”

唐佳人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吃!”

白晓冉暗道:饿着你也活该!要知道,那可是小金鱼啊!啊!啊!

白晓冉愣哼一声,道:“怎么,这是想将自己饿死?”将菜丸子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真是…… 撑死老娘了。

唐佳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露出诗人般到惆怅,幽幽道:“我怕放屁。”

白晓冉:“呜…… 呜呜呜……”噎住了。

唐佳人一掌拍下,算是救了白晓冉一命。她总结道:“贪吃要人命,入口需谨慎呐。”

待晚上住店,唐佳人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了!她见不得血,没见过别人的伤口什么样,也不知道伤口复原需要多长时间,但隐约觉得,这不正常。她有自己的心眼,觉得这事儿不能和别人说,万一被别人当成怪物,就不妥了。因此,当白晓冉要给她换药时,她果断拒绝了。

白晓冉本就上了年纪,身体不算太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精神头明显不足。最主要的是,她吃撑了。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在屋子里不停地溜达着。她不想出去,怕被人瞧见,误以为她身怀六甲、老蚌含珠。

再者,白晓冉见唐佳人生龙活虎,知她恢复得不错,便懒得管她了。

就这样,白晓冉晃悠了一夜,唐佳人呼呼大睡了一夜,那叫一个香甜,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鬼东西。

马车滚滚,一路向着秋城而去。

因唐佳人一直与白晓冉同吃同住,还真没什么机会和其他女子接触,这一路倒也过得安生。

某天,窑姐们再也受不得这颠簸之苦,纷纷晚起耽误了行程。

再次上路,赶不到客栈投宿,只能在荒郊野外对付一晚。

升了篝火,姑娘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白晓冉嫌她们吵,干脆躺在马车里没出去。

唐佳人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四肢,收到姑娘们的白眼若干。

娇梅道:“新来的,你眼里只有妈妈是对的,但对我们这些姐姐,还是要客气几分,学学规矩。”

百合道:“来,过来给我揉揉肩。”

杜鹃道:“我的腿也酸了。”

兰花小声道:“这样…… 不好吧?”

这时,一个声音说:“来,让爷们儿给你揉揉。”话音未落,一群凶神恶煞的悍匪出现。他们手持大刀,围住了姑娘们。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站起,靠在一起。

四名打手抽出大刀严阵以待,但在二十余人的绿林悍匪前,他们四个完全不够看。

其中一位看样子是头目的胡须大汉道:“打劫!放下刀,交出银子和女人,否则…… 杀!”

唐佳人向前站了一步。

娇梅瞪了唐佳人一眼,壮着胆子,甩着帕子,抛着媚眼道:“这位爷儿,我们只是路过的弱女子,身上没银子。不信,你摸摸…… ”说着,就要往前面靠。

那胡须大汉一把捞过娇梅,直奔小林子里去。

其他悍匪哈哈大笑着冲向杜鹃等人。

白晓冉从马车上走下来,对唐佳人道:“上车去。”

唐佳人没动。

白晓冉急道:“你给我上车去!”

有四名悍匪冲着唐佳人而来,其中一人淫笑道:“这么水灵,想去哪里?来,陪爷乐呵乐呵。把爷服侍舒服来,没准儿让你上山给爷当婆娘,以后就不用出去被万人骑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呃……”

声音嘎然而止,整个人后仰,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放眼望去,除了唐佳人一人,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不能动了。他们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唐佳人从自己身边走过,直奔小林子而去。

不多时,小林子里传出娇梅哆哆嗦嗦的声音,惊恐地询问道:“你你…… 你把我们怎么了?”

唐佳人回道:“毒翻你们,然后给你一个人解毒。”

半晌,才听娇梅道:“把这人的毒解了吧。我…… 我瞧着,这块头不错。”

唐佳人不懂,问道:“解毒和块头不错有何关系?”

娇梅轻咳一声,道:“没…… 没关系。”

唐佳人走出小林子,给白晓冉解了毒。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的眼神变得复杂了。她接过唐佳人递过来的解药,在自己人的鼻子下晃了晃。

白晓冉走了一圈后,躺在地上的只剩下绿林悍匪了。哦,不,是绿林倒霉鬼。

所有风月楼的人,看向唐佳人的眼神都变了,那真是有敬佩有恐惧。

唐佳人问:“你们为何那样看我?”

风月楼的人立刻垂下头,不敢看唐佳人。

唐佳人在心中撇嘴,表情却是格外纯真地问道:“你们要是觉得我不应该毒翻他们,我现在就给他们解毒。”

白晓冉立刻道:“不,先不要给他们解毒。你这毒,是这样的毒?”

唐佳人道:“无解药,死定了。”

所有绿林悍匪都疯了。偏生,不能动。心中那个悔啊恨呀,真想找个地方好生哭一会儿。奈何,动不了。

白晓冉心中一凛。虽然,这群悍匪不值得人同情,但唐佳人小小年纪,一出手就要这么多人的性命,实在令人心生惊恐。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却见她对自己眨了眨大眼睛。

白晓冉心中明了,抿嘴一笑,正色道:“这群人死不足惜,就扔他们在这儿等死吧。”

这时,林子里传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痛苦的*。

唐佳人要去看看,却被白晓冉拉住了,再次道:“上车去。”

唐佳人微微皱眉,道:“那个叫什么梅的,是不是受伤了?”

风月楼的人低头偷笑。

白晓冉回道:“对,她有病,入夜就疼。”

唐佳人登上马车,心中暗道:这病也够怪的。

待娇梅从林子里走出,她抚了抚凌乱的发鬓,扫了扫裙子,一脸春色的走向马车。

风月楼的人再次上路,剩下一地绿林悍匪在无限惊恐中躺了整整一夜,被蚊子叮咬得那叫一个凄惨无比。

至于那位被矫梅睡了的老大,那心情才叫一个跌宕起伏。最要命的是,在他被人享用后,却没得到应有的照顾。他家小兄弟被遗漏在外,遭受到一群又一群的蚊子拜访。

那种奇痒无比的滋味,真是…… 惨!无!人!道!

人生总有奇遇,若不坑些,怎让人印象深刻?

当天亮,绿林悍匪们却无人敢动一下。他们怕,怕自己的小命会完结于此。

当太阳高升,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帕起身,看着彼此那满脸大包的惨样,真是…… 全程无尿点啊。惨,实在是太惨了!

原本不觉得活着有啥好,如今被折腾得险些见阎王,才幡然顿悟,能每天看见太阳,便是人生一大喜事啊。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手下留情的歹毒小丫头。

劫后余生,真好!

从此后,他们要真爱生命,争取做一个有道德准绳,坚决不招惹小姑娘的有为劫匪。

悍匪们磨拳霍霍、眸光烁烁,突然想起,老大还在林子里,于是忙叫着冲入林子,搀扶出惨不忍睹的老大。

但见老大那话儿肿胀成了狼牙棒,纷纷感慨道:“还是老大英明。那话儿被蚊子叮咬后,愣是肿胀成了狼牙棒!厉害了老大!”

老大含泪咬牙送出两个字:“我日!”

众人攥拳,齐声大声吼道:“老大威武!”

老大将眼泪收入眼眶里。

唐佳人随着风月楼的人一路向着秋城而去,留下偶尔会感念活着真好的一群悍匪。

烟花女子,是非最多,但因唐佳人一出手就“毒死”一片,所以没有人敢惹她。白晓冉知道真相,却没有解释,只是让众人将嘴巴闭紧了,否则没有她们好果子吃。众人点头如捣蒜,噤若寒蝉。

等到众人都不敢靠近唐佳人时,老鸨又说出了真相。总而言之,虚虚实实,令人云里雾里,却都不敢欺负唐佳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六王爷终回宫

唐佳人混迹在烟花女子中时,端木焱终是以六王爷的身份回到了皇宫。

皇宫是一座城,外人看它金光灿灿,满是富贵荣华,却看不见它困住了多少青春,掩杀了多少生命。所有开在宫外的纯洁与甜美,移入宫内,都会变得外甜心苦,吃了更会要人性命。

端木焱了解皇宫是个怎样的存在,知道皇权是站在白骨之上的残忍,然,他却必须要站上去,没有退路。因为,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不能退。

值得放两串鞭炮的是,他的眼睛出现转机,竟变得能夜视。每当日头落下,他睁开双眼,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若是天色大黑,他那双像极了涟妃的绝艳眼眸,越是看得清楚。别人是渴光,他是渴黑。为何?因为想要自捅两刀的是,天一亮,他眼中的世界又变成了一副被撕碎后胡乱拼到一起的画。不看还好,越看越是头痛欲裂。

端木焱是多么后悔放走了唐不休和唐佳人啊!

可惜,后悔药无处买,否则他想一头扎进去,哪怕胖成球,也要先吃个饱!

若有那二人在身边,他能不能成事先不说,至少他所有的敌人都会变得痛苦不堪,没有精力再针对他。当然,他自己也得贡献出半条小命,任由那师徒二人一同蹂躏。

唐佳人和唐不休真是一对儿奇葩。也许,这就是言传身教吧。

端木焱被圣上召见时,恰好是白天。

大殿之上,端木焱穿着涟妃最喜欢的紫烟色衣袍,腰系白玉带,脚蹬皂靴,眼睛上系着长长的飘带,垂于脑后。他一步步走进大殿,走回到他熟悉的阴谋味道里,走进最残忍最无亲情的地方。坐在至高无上位置的那个人,是他垂垂老矣的父皇。

是的,他改主意了。

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眼疾呢?他遭刺杀,是因为他将参与到皇位的竞争中。若他有眼疾,皇位自然与他无关。然,他相信,他的眼疾一定会医治好的。

圣上在大殿之上召见六王爷端木焱,便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肯定。

当端木焱奉命取下遮挡眼睛的飘带,用那双茫然无焦距的眼睛望向圣上所在的方向时,已经很久不曾流泪的圣上,湿了眼眶。

太像了!

那张绝艳天下、举世无双的脸,真是与涟妃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的涟妃,双眼好似秋水,饱含坚韧,却荡着柔情,端得是风情万种。而他的焱儿,却有眼疾。那双本该傲视天下的眼睛,却变得茫然,看不见他父皇的样子。且,十年前,因宫中女子相嫉,害得皇家血脉流浪在外,饱受苦楚。后宫内乱,害死了涟妃。他每思及此,都心痛如绞。

一代君主,觉得自己亏欠了自己的孩子,必然是要补偿的。

圣上震怒,下令彻查刺杀六王爷端木焱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所谓彻查,自然是意有所指的。能刺杀六王爷的人,自然是几位王爷,除了已薨的五皇子,大家都有嫌疑。这要是调查起来,有要掀起腥风血雨,产生多少错案冤案,折损多少无辜性命啊。

端木焱站在朝堂之上,听着耳边刻意压低的议论纷纷,劝阻道:“父皇,儿遇刺,保住命却没保住眼睛,儿也恨不得踹那人几脚!然,儿能回宫再见父皇,已经是上苍眷顾。与再见父皇相比,这一双眼睛实在不足惜。儿臣不想掀起腥风血雨,让父皇伤心,此事就算了吧。”

如此深明大义的话,从端木焱的口中说出,又股子江湖味道,却真诚到令人无法怀疑。

圣上垂眸看着端木焱,*沙哑地问:“你果真这么想?”

端木焱点头,道:“正是。儿臣撞了脑袋,在民间流浪多年,待恢复了些记忆后,才知道自己是谁。这么多年,儿臣见惯了人情冷暖,虽经常食不果腹,但却知道兄弟情义堪比手足。如今,儿臣的眼睛看不见了,只求在父皇身边尽孝,其他不想理会。”挥了挥拳头,露出混世魔王的样子,“谁要是再敢动歪脑筋,老子捶他!”

明明粗鲁无比的话,但在这样一位既绝色无双又尊贵无比的六王爷口中说出,还真有几分爽直和痛快在里面。

龙心大悦!

若端木焱一上来便文绉绉的,定是假货。他在民间生活那么多年,沾染些不好的习气实属正常。此时不急,慢慢教导便是。

到了圣上这把年纪,身体又每况愈下,只想守着江山,看着儿女围绕膝下。当然,他还要为这江山选出一代明君。就算不能开疆扩土,也要守住江山,不能旁落。

端木焱的回归,一个稳字,才是正理。

若整个朝廷因他而动荡不安,就算圣上给他神宠不衰,也会被文人诟病。

圣上十分满意端木焱的态度,心里却也有些小小的失望。毕竟,端木焱的性子不像涟妃。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他要得是顶天立地的儿子,也不是女儿,整出女子的性子,反倒让人膈应。

哪个男人不曾有过江湖梦啊?

尤其是垂垂老矣的圣上,午夜梦回时,也曾幻想过自己若还年轻,单刀行走江湖会是个什么情景?

所以,端木焱的江湖气和粗鲁,来得恰到好处。

总而言之,因圣上心生愧疚,所以对端木焱怎么看都顺眼。

当即,圣上下旨,封六王爷为圣王爷,赐美婢、歌伶、舞姬、珠宝玉器、金银锦帛,荣宠不衰,羡煞众人。然,让众人疑惑的是,如此圣宠,竟没有赐下府邸,实属怪哉。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触圣上的霉头,皆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对端木焱露出友好的表情。圣上自然乐于见到这种情景,立刻宣布散朝,后花园设宴,为圣王爷端木焱接风。

一个圣字,便让其成为除太子外最尊贵的王爷。然,谁心里没个数,这还不是因为他瞎了,圣上给他的安抚。众位兄长嫉妒有之,心安更有之。谁听说过,瞎子坐皇位的?呵呵……

第一百三十九章:王爷真凶猛

开宴前,圣上本想召见端木焱说上几句话,奈何身体不允许,只能派御医去为端木焱整治一番,而自己则是休息片刻,等个结果。和圣上一样等结果的人,不在少数。而结果,也确实没让人失望,端木焱确实有眼疾,同盲人一般。暂时看来,治愈的希望不大。

圣上轻叹一声,含了颗药丸,这才摆驾赴宴。

这次的宴会十分热闹。为了让大家都认识圣王爷端木焱,圣上将后宫中三品以上的妃子都叫来了。一时间,满园芳菲、争奇斗艳、环佩叮当、衣香鬓影。

太子端木阳长相不错,却顶着两个明显纵欲过度的大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就像浸泡在了酒水里,晕晕乎乎不清醒。

他拉着端木焱同席而坐,热情地给他倒酒,直说:“六弟啊六弟,你今个儿一亮相,大哥我就知道,咱是和缘的人呐。”将酒杯塞进端木焱的手中,嚷嚷道,“来来,多喝多喝。”

二王爷端木淳风度翩翩,好似美玉。他坐在太子的临桌,如沐春风般一笑,对端木阳道:“大哥,你这酒量谁能敌?六弟刚回,你可别把他灌醉了。”

太子嘿嘿一笑,道:“灌醉才好。这样,六弟才能答应和我换两个美婢。”靠近端木焱,低声道,“你不知,父皇把钰姬和瑶池都给你了,那可是名艳天下的伶人。钰姬善舞,身轻如燕,可做掌上舞。那小身段,那眼神,啧啧…… 真是婀娜多姿,望之销魂。瑶池善歌,那小嗓子一开,小鸟都能给你招来。若得她在身边,唱个艳曲儿,那才是销魂到了骨头里…… ”

端木焱道:“既然大哥喜欢,送你便是。”

太子立刻摆手道:“不不不,父皇刚送你,你便送我,不妥。六弟你哪天设宴款待大哥,让他们服饰大哥便可。君子不夺人之美,大哥怎好将人直接带走?”

端木焱豪放地道:“老子现有眼疾,设宴怕照顾不周。既然是自家兄弟,大哥何时想去,只管到府里喝上几杯,弟弟我随时欢迎。”

太子开心得直拍端木焱后背,赞道:“好好好!”

二王爷等人在一旁凑着趣,看起来兄友弟恭,格外和谐亲厚。

圣上来时,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他心知是假,却还是十分开心。毕竟,有人愿意在你面前弄虚作假,除了有所图谋,也证明了你手掌乾坤。

众人恭迎圣上,三呼圣上万岁,娘娘千岁。

圣上与皇后落座,众人平身,回到座位上。

端木焱看不见,用手摸向桌子边。

二王爷端木淳伸出手,轻轻搀扶着端木焱,道:“六弟,这边坐。”

圣上看在眼中,道:“焱儿有眼疾,行动诸多不便,遇寡人可不跪拜。”

“嘶……”有人觉得牙酸了。

端木焱却道:“儿臣知道父皇是体恤儿臣。然,儿臣一直流落在外,从未尽孝,如今能给父皇磕头,儿臣心里舒服。”

圣上久病,脸色并不好看,此刻却止不住的冒出喜气,笑道:“好好好,焱儿有心了。”

圣上为端木焱的回归举杯,众人同饮。

圣上对皇后道,“焱儿流落在外,一直孤苦无依,如今回到宫里,也住不了几日,便要出宫去。他那府邸,本应早早筹建,如今却是来不及…… ”微顿,“涟芷园,便改为圣王府吧。”

涟芷园,那是圣上自己的一处私宅。经过多年修建,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遍地生香。无论春晓秋冬,都有应人景色令人心旷神怡。若说这京城中,除了皇宫内院,哪里才是最尊贵逍遥之处,除了涟芷园,不做他想。

大家心中明镜,知道涟芷园是圣上为纪念涟妃所建,如今给了端木焱,那是也必然。只不过,知道是知道,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只有端木焱是瞎子这一件事了。

众皇子都在心中劝自己:何必同一个瞎子计较。

皇后雍容华美地一笑,对圣上道:“圣上所言极是。稍后,臣妾会去看看,若焱儿缺些什么,臣妾会替他准备周全。这些年,他吃尽了苦头。幸而老天眷顾,让他想过往。臣妾瞧着,他那样子竟与涟妃有八分相像。若是女子,定又是一位艳冠群芳的绝色女子。即便是男子,那也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圣上点了点头,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像端木焱这等样子,若是无依无靠,流落在外,保不准会遭遇何等灾难。一些漂亮男孩子无故消失,只是其一。皇家尊严,绝不容玷污的。

圣上与皇后聊天,旁人是不应该插嘴的,可端木焱不,他直接站起身,扬声道:“父皇,皇后娘娘,儿臣虽流落民间,但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儿。”说到兴奋处,一拍桌子,吼道,“”老子当过乞丐,走过镖,末了还拜了师傅,学得了拳脚功夫。哪个狗日的敢来招惹爷,老子打死他!“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六王爷实在是太过凶猛了。

这一溜话出来,又是狗日的,又是爷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半晌,圣上轻咳一声,开口呵斥道:“焱儿这规矩,得学学。”话虽如此,却是眉眼带笑。如此生猛的儿子,总是让人心安的。这就好比两个孩子在一起打架,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家孩子勇猛一些,别吃亏才好。

皇后点头微笑道:“正当如此。前几天,收到焱儿给圣上的信,可真是闹得哭笑不得。听说,此事还牵扯出一位假王爷?假扮王爷可是重罪,不容儿戏。”

说着话,皇后的眼睛撇向端木焱。

端木焱的眼睛上虽系着飘带,挡住了他最是举世无双的双眼,但他单是往那里一站,便能夺天地之色。有些美人,单是一个背影,便能让人害了相思。端木焱身材修长、风姿不俗、身份尊贵,唯这眼疾是他唯一的缺陷,却也是成全他的一条天梯。人,果然不能完美。因为…… 完美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死亡!

第一百四十章:为佳人请了一只碗

端木焱听着皇后的话,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看似毫无心计地道:“皇后娘娘,那不是什么假王爷,是儿臣的一个朋友!她自诩武功比儿臣高,非要帮儿臣挡刺客。老子说不用,她非要往上凑。这不,扛不住了,留书一封就跑了。”言罢,还挥了挥拳头,伪怒道,“小没良心的东西!”

皇后拧眉道:“天家尊严,岂可儿戏?”

端木焱道:“对!儿臣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可她说,若不代儿臣顶替一段时间,怕儿臣小命不保。待儿臣下次看见她,一准儿揍得她哭爹喊娘!务必让她知道,儿臣小命是小,天家尊严…… 咦?此事和天家尊严有何干系?难道这不叫兵不厌诈?”

圣上道:“焱儿能平安归来,焱儿的那位朋友功不可没。”

一句话,便将此事掀过了。

端木焱欢喜道:“父皇英明!”

圣上道:“寡人看见那封信时,还真是…… ”摇头一笑,心中唏嘘不已,若他的儿子真成了那副嗜吃如命的样子,他这颗心呐,也挺不好总结感情的。

众人陪着笑,看样子那封信已经被公布于众了。

圣上接着道:“说说吧,想为你那位朋友求什么赏?”

端木焱道:“她啊,最是好吃不过。若父皇能赐她一些美食,能美死她。”

圣上哈哈大笑,道:“你那朋友也是有趣。寡人听说,她是女子,却圆如珍珠,嗜吃如命,一顿饭能吃一桌子的菜。”

端木焱有意逗圣上开心,于是点头道:“正是。儿臣和她同席,若是下手慢了,连口汤都喝不到。”

圣上哈哈笑道:“世间竟有如此能吃的女子。就依你所言,寡人赐她一只碗,名饕餮,可食天下美食。”

端木焱道:“谢父皇。”

圣上向下压了压手,道:“坐下吧,和你的兄弟姐妹们同乐一番。既然回来了,就要与大家多亲近。”

端木焱口中称是,慢慢摸索着坐下。

圣上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的儿子,本应高高在上,鸟瞰一切,却…… 看不见一切。这眼睛,必须治!只是…… 不能急在一时。事缓则圆,过犹不及啊。

圣上心中有了计较,于是笑看兄友弟恭的表象。

他虽老,却不糊涂。真真假假,心里自有杆秤。

有奴婢将筷子送到端木焱的手中,服侍他用膳。

端木焱已经很久不曾吃到过宫中的食物,却觉得那味道不如在深山老林里和唐佳人抢东西吃来得香。

皇后娘娘道:“焱儿也到了迎娶王妃的时候,不可继续荒唐下去。”看向圣上,温婉地一笑,“圣上说,是也不是?”

圣上点头笑道:“焱儿刚回宫,要与大家熟悉一段时日才好。此事,不急。”这话的意思,竟是让端木焱先自己相看相看。

如此圣宠,实属难得。然,一个瞎子能相看什么?难不成要用手去摸人家姑娘是否蕙质兰心?是否落落大方?是否温雅秀美?实在可笑!

端木焱饮下酒,又站起身,十分开心地对圣上道:“谢父皇。儿臣一定选个能逗父皇开心的好姑娘。”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违心。看唐佳人那样,不气死父皇,就算她孝顺了。

这么一想,端木焱顿觉惊悚。曾经几何时,他竟将唐佳人当成了自己人。且,还是这种彻头彻底同床而眠不分彼此同命相连的自己人。

此事儿,大条了。

端木焱说话,不像宫里人文绉绉、一套套的。他简单,直接,甚至粗暴,但却踢开里局面,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好的婚配权。若是旁人,稍微客套一下,皇后娘娘就会拿走他的婚配大权。 然,即便如此,皇后娘娘也不会轻易放手。

心思各异中,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待宴散,圣上单独召见了端木焱。

端木焱此时已经能看见,却仍旧没有解下眼带。

圣上伸出手,攥住了端木焱四处摸索的手,问:“恨吗?”

端木焱收紧手指,点了点头。

圣上轻叹一声。

端木焱继续道:“父皇,儿臣在大殿上说得话,不假。父皇子嗣不多,儿臣不想父皇顾此失彼。这恨,儿臣忍得。”

圣上拍了拍端木焱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却突然咳嗽起来。

端木焱急道:“父皇?父皇身体可是有恙?”

圣上捂住胸口,喘了半晌,这才虚弱地回道:“身有疾,时好时坏,焱儿无需担心,并无…… 咳咳…… 咳咳咳…… 并无大碍。”

端木焱拍着端木焱的后背,皱眉道:“父皇万万不能疏忽…… ”微顿,毅然道,“父皇,儿臣混迹江湖,知道江湖中有不少能人异士。儿臣愿为父皇重返江湖,遍寻良药。”

圣上没想到,刚享富贵的端木焱愿意为他再入江湖。若是他年轻那会儿,兴许不会将这事儿当回事,可如今他久病缠身,且垂垂老矣,格外看重的便是亲情。且,这些年,为他寻药之人何其多,却都不是有眼疾的端木焱。

圣上摇了摇头,道:“你此番回来,父皇要你享受这天下尊贵,不忍你继续混迹江湖。父皇一直留着你母妃的宫殿,你暂且住那里吧。”

端木焱却道:“父皇,您身体康泰,才是儿臣之福。若父皇拖着病体,儿臣就算吃遍山珍海味、穿遍绫罗绸缎,也食不知味、身不知美。儿臣…… 儿臣想等父皇身体康泰后,与父皇一同游历江湖。一叶扁舟,一只竹笛……”

圣上惊道:“这…… 这是你母妃的心愿!”

端木焱点头道:“是的,父皇。这是母妃的心愿。她曾对儿臣说,若哪天父皇能放下这身重担,我们一家三口,就去放马南山中。届时,一叶扁舟,一只竹笛,两间茅草屋,即便清苦,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

圣上的眼眶湿润了,陷入回忆,久久不能回神。

涟妃,那个绝世无双的女子,曾在他的山盟海誓中绽放芳华,却…… 又在他的怀疑中,香消玉损。

她没有等他想通,便将自己烧死了。他重修了她的宫殿,却修不出她曾经的笑颜如画。

圣上闭上眼,拍着端木焱的肩膀,沙哑道:“和父皇说说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吧。想必,你母妃也想听听。”

第一百四十一章:娘,我丑了没?

风月楼走了大约一个月,经过一番折腾,在人困马乏之际,终是到达了秋城。

秋城地处要塞,易守难攻,城中商人聚集,武人成群,最是热闹繁华,堪称小京城。

秋城入口,恢弘大气,秩序井然,并无人多生事端。

白晓冉等人经过盘查后,被放行。

唐佳人将头伸出车外,看着窗外的热闹。

经过这一个月,她努力控制饮食,竟轻减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没了,秀美的尖下巴是标准的美人脸。且,她发现,自己只要不是吃得胖胖的,放出的屁就没有那么恐怖吓人。这让她心头的压力减少不少。若她每次放几个屁都能将休休蹦断气了,她真是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白晓冉不同唐不休,她只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所以唐佳人这一路都十分控制自己的饮食,就怕…… 将白晓冉崩死了。

哎…… 面对美食不能好吃的痛苦,谁能了解她内心的悲哀?

唐佳人微眯着眼,嗅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饭菜香,像只贪吃的小熊嗅着蜂蜜的味道,唇角上扬,一副欢喜、享受、渴望的小样子,别提多诱人。

白晓冉将唐佳人一把拉了回来,道:“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将头伸出窗外的。”

唐佳人问:“我们算是好人家的姑娘吗?”

白晓冉哽了一下,回道:“我们不算,你算。”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大娘,我以后孝敬你呀。”她喜欢白晓冉,虽然她总是管教她,可就是这份管教,让唐佳人觉得格外温暖。再者,她早已猜出,白晓冉就是二长老心心念念的女子。三位长老照顾她多年,早以被她视为生父。二长老的心上人,自然就是她的娘。没有任何异议!

话题转变得如此快,令白晓冉有些跟不上唐佳人转变的路线,抓不准她的意思。

唐佳人道:“我是休休养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大娘救我性命,以后我就是大娘的女儿。”

白晓冉望着唐佳人,手指紧紧攥着衣袖,脸上的表情却是冷的。她说:“混说什么?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称为别人的娘?你可知道,和老娘叫妈妈的,都是什么女子?”

唐佳人睁着一双清透的猫眼,回道:“她们叫妈妈,我叫娘,有何干系?”

白晓冉收紧手指,绷着脸不语。

唐佳人将头又探出窗口,向外张望。

白晓冉又去薅唐佳人,呵斥道:“你回来!”

唐佳人扭头,撒娇道:“娘…… ”

白晓冉的手一抖,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又探出头,看向窗外。她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寻唐不休。

阴暗的车厢里,因唐佳人掀起的窗帘投射进一束阳光,落在了白晓冉的手上。

白晓冉的眼眶一红,竟流出了眼泪。

她忙用袖子擦掉眼泪,伪装坚强。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一个人拼死挣扎。若不够狠,就会被人踩死。然,这个才出现没多久的毛丫头,就这样…… 闯进她的心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死后卷个草席子便是了。现在看来,也许,她的晚年没那么凄凉。最起码,有唐佳人在,她不是被气死的,就是被笑死的,倒也不错。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软了许多。她细细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发现她身段婀娜,真是越看越好看。嗯,就连那有长有短的头发,都如同小奶猫一样可爱。

白晓冉再次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将人拉了回来,道:“佳人,你被人重伤,想必是有仇人。这饕餮盛宴,人来人往,保不齐有你的仇家。你要谨慎一些。”从装着小金鱼的盒子里娶出一盒药膏,拧开,用食指抠了些,涂抹在唐佳人的脸上,柔声道,“这个是养颜膏,涂肌肤上,呈暗黄色,但洗掉后,皮肤会白净得好似剔透美玉。你再出去,就擦一些这个。都说一白遮百丑,这肤色是女子顶顶重要的容貌。哪怕你长得赛过天仙,却肌肤黝黑,也是个丑八怪。你将皮肤涂得蜡黄,再穿些普通衣裳,想必能起到遮挡的作用。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

唐佳人闭上眼,感受白晓冉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划来抹去,心中氤氲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软软的、酸酸的,也甜甜的。

白晓冉见唐佳人如此亲昵、依赖自己,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眼眶又红了。她素来坚强,善忍,可今日竟两翻红了眼眶。

白晓冉为唐佳人涂好脸、脖子后,又将她的双手都仔细涂好。这东西特别金贵,她只得了一瓶,平时都不舍得用。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白晓冉,见她眼底有泪痕,便呲牙咧嘴地问:“娘,我丑了没?”

一声娘,叫出了白晓冉刚要藏起来的眼泪。她一把抱住唐佳人,竟是哭成了泪人。

唐佳人本没想哭,许是被气氛影响,竟也红了眼眶。

唐佳人将头埋进白晓冉的胸口,嗅着她的味道,暗道:这就是娘的味道,很好闻。等见到休休,她第一件事便是要告诉他,她有娘了!

白晓冉哭得痛块,堪称号啕大哭、涕泪横流。

唐佳人抬起头,用手擦掉白晓冉脸上的泪水,问道:“娘,你为啥哭?”

白晓冉笑道:“娘是太开心了。这次远行,捡了个大便宜姑娘,赚到了。”

唐佳人揉了揉红鼻头,眯眼笑道:“我也赚了,终于有娘疼我了。小时候,我和休休要娘,休休说他就是我娘。可我看阿花都给崽子喂奶,能喂奶的才是娘。”视线在白晓冉的胸前一划而过,有着灼灼的热情,不容忽视。

白晓冉只觉得胸前一烫,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瞬间布满红霞。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用食指点了下唐佳人的头,嗔道:“瞎看什么!”

唐佳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吧嗒了一下嘴。

白晓冉摇头一笑,伸手抱住唐佳人,揉了揉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距离,瞬间亲厚起来。

唐佳人问:“娘,咱去哪儿?”

徐醒玥神秘一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又行驶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唐佳人坐不住了。

她说:“娘,我要下车去溜达溜达,透透气儿。”

白晓冉道:“别跑太远,记得回来。我们的马车会沿着这条路再走上一盏茶的功夫。”

唐佳人爽快地应了声,利索地跳下马车,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在街道上飞奔着。

她展开双臂,学习燕子的样子,幻想着自己可以翱翔。若她能飞,一定要飞到最高的地方,去鸟瞰整座秋城,去寻找她的休休。

唐佳人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能搞出大动静,吸引唐不休的主意,却见大街小巷里的人突然变得躁动起来。他们就像被拔掉了瓶塞的酒壶,且疯且醉。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个个儿都开始擦胭抹粉,抚鬓描眉,辣手…… 折花。

第一百四十二章:月白出,树全秃

如此盛景,唐佳人从未经历过,顿感新奇,立刻抻长脖子看着热闹,那叫一个积极热情。

仿佛是约定好了时间,这些女子抓着手中花枝冲出房门,悉数一个方向奔去。那场景…… 堪称万马奔腾,甚是吓人。最为诡异的是,这些女子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羞怯的表情,可眼神却暗自发狠,仿佛饿了很久的人,拼命奔向最后一块肥肉。

唐佳人虎躯一震,立刻撒丫子跟在那些女子身后,一同疯跑起来。其势头,并不比谁差。

跑了大约两条街,这些女子便分成两队,守在道路两边,一边整理着稍微凌乱的发丝,一边踮脚眺望着一个方向。眼中的渴望,那是*裸的不加掩盖。

寂静,那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除了女子们努力平复的喘息声,唯有阵阵花香飘浮着,证明这一幕是鲜活的。

这样的场景十分刺激人的感官。唐佳人的一颗心,也随之砰砰跳动,就仿佛要见到令人毕生难忘的一幕。唐佳人学她们的样子,也垫脚眺望、渴望着。眨眼间,她又恢复了清明,觉得自己这样挺傻。

她噗嗤一笑,引得周围女子皆用美眸瞪她。

唐佳人立刻低声询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女子们没人搭理她,同时转开头,继续踮脚眺望。

唐佳人伸手推了身边粉衣女子一下,问:“姐姐,你们看什么呢?”

那女子被推得一个趔趄,稳住身体后,揉着被她推了一把的地方,没好气地道:“看人!”

唐佳人问:“看什么人?”

粉衣女子粉面含春,回道:“自然是看顶好看的人。”

唐佳人又问:“顶好看的人有啥看头?”

粉衣女子不耐烦了,皱眉道:“你是外地来的吧?一边去一边去…… 最是不喜你们这些外地女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跟着瞎抢!哼!”粉衣女子撇开头,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也不恼,继续踮脚望着,心中暗道:顶好看的人?难道是秋月白穿红裙出来逛游了?

思及此,忍不处窃笑起来。

话说,这抻长脖子等待的人,还真不少。

若非唐佳人个头够高,还真看不到街上的景象。

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摆。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但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正在仰头看着她。

小女娃奶声奶气地道:“姐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唐佳人捏了捏小女娃的肉脸,询问道:“帮什么忙呀?”

小女娃道:“我想给城主大大送花花,姐姐能抱起我吗?”

唐佳人一听城主大大这个词儿,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时,传来了马蹄声,人群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那些人你推我攘,险些踩到小女娃。

唐佳人一把抱起小女娃,将她带离危险的地方。

小女娃不依道:“姐姐、姐姐,不要走,要送花花。人家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

唐佳人盯着小女娃看了两眼后,终是道:“败给你的可爱了。”

小女娃咧嘴一笑,开心地拍着小胖手,赞道:“姐姐真好!”

唐佳人将小女孩举起,让她骑着自己的脖子。小女孩一看见秋月白,也不曾考量距离,立刻抛出了手中鲜花。结果,可想而知。

小女娃撅嘴,失望地低声道:“姐姐…… ”

唐佳人讲小女娃抱进怀中,道:“姐姐有办法。”言罢,轻轻一跃,跳到树上,将小女娃放到树叉上后,站起身,折了根又长又粗的树枝,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眺望向秋月白的方向。

不远处,秋月白带着一队人策马而来。

那队人马大约二十余人,皆穿着白衣,骑着白马,男子俊俏,女子美艳,十分惹眼。

为首之人正是秋月白。他表情冷漠,肌肤如同雪堆,五官好似冰雕,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禁欲气息。

秋城盛传一句话:月白出,花尽折。

秋月白一出现,惹得大姑娘小媳妇们春心荡漾,纷纷将花投向他。街道上飘起了花瓣雨,那香味甚是怡人。

秋月白目不斜视,对周围女子的痴迷毫不理会。然,那份遗世独立、不容任何人靠近的美,却犹如万丈悬崖上的一朵灵芝,最是吸引人贪婪、渴望的目光。

唐佳人看准时机,投出手中又长又粗的树枝,直直袭向秋叶白。

秋月白飞身跃起,躲过一劫。

然,他的宝马却没那么好运了。

那宝马被树枝戳中,虽不见血,却痛得直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花瓣飞舞中,秋月白从空中落下,白衣翩然,鹤立鸡群。他脚踩马背,压在宝马的惊恐,一抬手,接住一只花枝,反手袭向唐佳人所在的位置。

然,树干上,哪里还有唐佳人的影子?

花枝入木三分,颤了颤,飘落一片粉嫩的花瓣。

围观的女子们齐齐发出赞叹:“好厉害哦…… ”

树叉上坐着一个小女娃,她拍着小胖手笑得口水直道:“大大,大大好看!大大厉害!大大抱抱!”许是大高兴了,竟一头掉下树。

秋月白脚尖一点,直接越过众人,伸手去抱小女娃。

不想,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一位梳着双丫髻的绿衣女子就站在树下,背对他,张开双手,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女娃。她拧了小女娃的小脸蛋一把,将其放在了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蹿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小女娃回过头,使劲儿摇着小胖手,喊道:“姐姐,姐姐…… ”

秋月白问:“你认识那位绿衣姐姐?”

小女娃回过头,星星眼地看向秋月白,抱着小拳头道:“就是那位姐姐帮小丫投花…… 哦不不不,是投树枝给大大的呀。 ”

秋月白微微点头,转身,回到马旁,飞身跃起,重新坐回到马上。

围在路边的女子似乎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投花始终引不起城主大人的主意,原来是…… 花太小、太轻、太没存在感。

呼啦一声,这些女子都奔向路边的大树。几乎如蝗虫过境,眨眼间,几棵树都遭灾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主树干。

这些人女子,守在道路两侧,手持手腕粗细的树枝,虎视眈眈地盯着秋叶白。

秋月白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终是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眉角跳了跳。

随从望东策马靠近秋月白,道:“主子,此地不宜久留。”

秋月白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路两边的女子突然疯了,用纤细的手臂举起粗壮的树枝,纷纷砸向秋月白。

素来运筹帷幄的秋月白,慌了。

从此后,有关秋城城主秋月白盛世美貌的传言,彻底改为:月白出,树全秃。

第一百四十三章:偷吃被抓

唐佳人秉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传统美德,一溜烟跑回到马车上。

白晓冉问:“跑哪里淘气去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做好事儿去了。”

白晓冉不信,却也没继续问。

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终是在申时初到达了码头。

整片码头如同一位晨起的大姑娘,缓缓张开妩媚的双眼,伸展开白嫩的四肢,扭动柔韧的腰肢,抬起修长的大腿,轻轻的穿上薄纱,装扮容颜。

这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广阔水域。水面上停泊着七八只漂亮的大花船,和百十来只小花船。

大船气势不凡、暗香漂浮,雅致中透着几分慵懒和惬意。小船漆红挂绿、张灯结彩,酒香飘扬,也煞是好看。这些大船小船里,不时飘出几个调试的音符,带着靡靡之音的味道,尚未听全,已然醉了三分。

女儿香,酒儿烈,曲儿艳,水儿荡,柳儿垂,鱼儿跃,组成了一副活色生香的画卷。

白晓冉站在岸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向一只格外雅致的大船,道:“看,那便是我们的船。”

唐佳人张大嘴,觉得自己被深深的震惊了一下。原来,她认得娘是有钱人咧。

唐佳人望着那艘大船,真是满心欢喜。她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船呢。更遑论,这么大的一只船。

她当即甩开膀子,撒丫子跑动起来。她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跃到小船上,然后脚踩小船,一路跳到大船上。

白晓冉愣了愣,而后一拍大腿,喊道:“佳…… ”及时打住,改口道,“果树开花,你回来!那不是我们的船!”原来,白晓冉指得是那条大船旁的一艘小花船。即便是小花船,也能容纳五六十人。

唐佳人那速度,真要是牟足劲儿的奔跑,就连唐不休都需要拼了老命才能追上她。就在白晓冉愣怔的功夫,她已经蹿到了那艘大船上,且一头扎进了船舱里。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接客,倒也没注意到她。

再者,船上又新买了些姑娘,换了些新面孔。冷不丁冒出个唐佳人,还真不引人注意。

唐佳人自以为这是自家的船,一路大大方方地溜达进去,那份自然,毫无违和感。

这只船很大,唐佳人看得十分尽兴。走着走着,她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十分鲜美。她嗅了嗅鼻子,突然拔腿,向拐角处冲去。

拐角的另一边,一名女子正端着食盘而来。当她看见突然出现的唐佳人时,竟吓得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唐佳人见她手中端着食盘,而食盘上又放着四小碗美食。小碗里的东西唐佳人没见过也没吃过,但闻那味道却是十分诱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端起了食盘,拯救了美食。至于人,又摔不死,没事儿的。

唐佳人觉得这是她的地盘,所以毫无顾忌,端着托盘就要寻个地方坐下慢慢品尝。结果,她刚走出拐角,就被一位穿着艳粉色衣裙的女子叫住,低声快语责备道:“怎如此慢?小骚蹄子胆敢偷懒,没你好果子吃!”言罢,就要伸手去接食盘。

唐佳人能把从没尝过的美食拱手相让吗?别开玩笑了!她十分自然地向后躲了躲。

穿着艳粉色衣裙的女子,皱起眉毛,急道:“干什么?!拿来!”

唐佳人借着食盘遮挡,将一个柔软的小药球弹进粉裙女子的鼻孔。

粉裙女子揉了揉鼻子,脚步开始打晃,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嘟囔道:“怎么…… 怎么如此眩晕?”她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对唐佳人道,“你端稳了,随我来。”

唐佳人站着不动。

粉裙女子喝道:“快点儿!”

唐佳人不想给白晓冉添麻烦,于是抬脚跟在粉裙女子的身后。

粉裙女子带着唐佳人拐入一处雅间前,对受灾门口的四名男人笑了笑,对唐佳人道:“送进去。”

唐佳人听话的走进门里,粉裙女子拧着自己大腿退开,刚走过拐角,便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唐佳人发现门内有张屏风,挡住了她的身影,隔绝了屋内人的视线。

唐佳人心头大喜,立刻端起一只小碗,送到嘴边,撅起嘴巴,轻轻地啜了一口。她真的只是想尝尝味道,然…… 那味道实在是太鲜美了!

唐佳人禁不住沉浸其中,又啜了一口。

这时,有人出现在屏风一侧,冷声问:“你做什么?”

唐佳人提溜着小碗,撅着嘴,斜眼看向来人。

她没有时间去怪自己粗心大意,被别人发现偷吃之举,因为……那问话之人的出现,实在太令她震惊了!

深不见底的黑眸、冰雕雪砌的容颜,大热的天却穿戴一丝不苟的男子,不是秋月白又是谁?!

唐佳人知道这是秋月白的地盘,却没想到,自己刚入秋城就会见到秋月白,更没想到,她在做好事不留名后,又遇见了秋月白!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和感情呐?是不是就是娘常常挂在口上的恩客多情*无情?哎,不懂。

秋月白为何会从椅子上坐起,来到门口,便是因为看见了唐佳人这一身绿,以及那头双丫髻。此刻,他见唐佳人就像被人点穴般呆立不动,眸光随之沉了一分。

唐佳人见此,立刻回过神,忍住撒腿就跑的冲动,将声音增加三个甜度,道:“奴給爷尝尝这东西烫不烫。”

“噗嗤……”屋内有人笑场了。

唐佳人不知道,有种屏风经过特殊秀法,可以让站在正面的人看清楚站在背面之人的一举一动,但站在屏风背面之人却看不清站在屏风正面之人的举动。

唐佳人听到这声笑,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扬声道:“奴说得是真的!”言罢,又拿起另一只小碗,凑到嘴边啜了一口,这才道,“现在这碗东西不冷不热喝下去真好,口味绵长鲜香,顶顶好喝!”

“哈哈哈哈…… ”屋里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并说道,“秋城主呀,你还是让她进来吧。难得有位姑娘不但不怕你,还敢当着你的面偷吃。”

第一百四十四章:奴不骗人的

秋月白不再看唐佳人,走回屋里。因为,他已经确定,用树杈砸他的第一人,便是眼前这位看似有些娇憨的姑娘。很好,他倒要看看,她想如何?

唐佳人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跟进去还是推出去。因为,那个哈哈个没完没了的人,她已经听出他是谁了。

所谓冤家路窄,就是这个意思了!

怎么到哪里都有孟水蓝的事儿呢?唐佳人真是顶顶烦他。其实,细算起来,孟水蓝也没对她做什么,反倒是她,没轻着折腾孟水蓝和孟天青。但是,这哥俩一个叫她嫂子,一个叫她弟妹,就是没安好心!

唐佳人还在犹豫,孟水蓝再次开口道:“来来,小丫头,你进来。某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笑过了。”

孟天青哼哼着道:“对!自从嫂子弃你而去,你就生无可恋了。”

啪地一声,孟水蓝一扇子敲在了孟天青的头上,喝道:“那是你媳妇!别乱了分寸。”

孟天青狠狠地瞪了孟水蓝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唐佳人从不曾自诩大度,如今被人如此排挤,自然一口气憋在胸口,决定小小惩治一番,让那兄弟俩长个教训。

她端着食盘,绕过屏风,走进了屋里。

屋里,只有三个人,秋月白、孟天青和孟水蓝,却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很多食材,唐佳人原本是认识的,可如今竟然不认识它们了,也不晓得它们变成了什么滋味。都是老朋友,这样就不好了。

唐佳人忍着吞咽口水的冲动,将三小碗鱼翅放到了桌子上,端着食盘和剩下的一小碗鱼翅就要离开。她猜,一定会有人叫住她。

孟水蓝打量了唐佳人两眼,笑了。

孟天青问:“你笑得这么贱干什么?”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别逼某出手打得你哭爹喊娘。”

孟天青撇嘴。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桌面,道:“来,小丫头,我且问你,一共几碗鱼翅?”

唐佳人停下脚,继续用含糖量颇高的声音数道:“一二三四,四碗。”

孟水蓝挑了挑眉,问:“就这样?”

唐佳人开始数人头,手指从秋月白的身上划过,转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一二三四。四个人,没错。”

孟水蓝笑了,询问道:“小姑娘,你是客人吗?想吃这碗鱼翅可以,你得給某一个理由,懂?”

唐佳人回道:“远来即是客。奴是从远方来的。”眼神那叫一个认真。

孟天青忍不住咧了咧嘴笑,转回头,看向唐佳人。他觉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熟悉,挺像那个死胖子。但是,明显不是。一个人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瘦那么多。再者,那个死胖子一准儿和她那不着调儿的师父跑远了。一想到那个人,他的心口就会泛起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恼火还是喜悦、苦涩还是酸爽……

秋月白的视线在唐佳人身上淡淡扫过。

孟水蓝摇了摇食指,道:“这里理由不成立。”

唐佳人搓了搓手,劝道:“你们再不喝,等会儿凉了,就不美味了。”

孟水蓝慢悠悠地道:“我们不急,你急什么?”

唐佳人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奴知道你们为何不急了。”

孟天青趴在了桌子上,道:“说说看,说得好,那杯鱼翅赏你了。”

秋月白为自己倒了杯清水,仰头慢慢喝着。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道:“因为你们怕三个人分不均四碗鱼刺打架。”

孟天青瞪大了眼睛,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秋月白的手抖了抖。

唐佳人咧嘴一笑,直接拿起小碗鱼翅,吞入口中,慢慢咽下,露出一个十分享受的表情。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道,“下次再吃鱼,奴也把刺好好儿炖炖。以前都扔了,怪可惜的。”

孟水蓝知道那贪吃的小丫头将鱼翅和鱼刺搞混了,却坏心眼地忍着笑,道:“对,好好儿炖炖!”

唐佳人自信满满地应道:“好!”转身,就要离开,却又想起什么,脚步微顿,“哎,你们说,你们吃得这碗鱼翅,又是谁吃掉鱼,吐得刺?”

三位男子明显愣了一下。

孟天青笑道:“喂,你真当这是别人吃鱼剩下的刺儿呢?傻帽!我告诉你,这是翅膀的翅,是由鲨鱼的胸、腹、尾等处的鳍翅制成,十分珍贵。”

唐佳人摇头,正色道:“不对,一定是别人吃剩下的鱼刺。”

孟天青道:“说你傻,你还不信。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百川阁的二阁主,最是博学多才。”

唐佳人眨动大眼睛,问:“百川阁是酒楼啊?你是厨子吗?”

孟天青一拍桌子:“你!”一个你字出口,却也没了脾气。

孟水蓝哈哈大笑,十分痛快。

秋叶白觉得,如果无畏是为勇者,且无知者无畏,那么眼前的绿衣丫头,定是能挫强者的勇者。不错。

唐佳人为自己补刀道:“等奴攒够银子,奴去百川阁吃饭,你可别给奴弄这种鱼翅。”

孟天青端起鱼翅,送到嘴边,瞪了唐佳人一眼,然后喝了一口鱼翅。

孟水蓝和秋叶白也端起鱼翅碗,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唐佳人像只小狐狸似的眯了眯眼睛,道:“刚才,奴可是看见,厨房大娘挨个碗吃了口鱼翅。许是缺了两颗门牙的关系,吃进去的鱼翅,又哗啦啦的掉出大半,流回碗里。”

孟水蓝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瞪着眼,看向唐佳人,一副见了溃烂鬼的模样。

秋叶白的表情微变,掏出帕子,查了查唇。

孟天青直接吼道:“真的假的?!”

唐佳人的表情那叫一个乖。她点着头回道:“当然是真的。你若不信?就去厨房看看,是不是有个大妈缺两颗门牙?她的其它牙可黄了。你们去厨房看看,就知道奴不骗人。”

唐佳人言之凿凿,十分完美地诠释了何谓睁眼说假话。

厨房不远,一问便知。且,孟家兄弟不相信唐佳人有胆子说假话。一时间,只觉得腹中翻滚,喉咙发痒,恶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吐,却觉得那样实在太丢脸。不吐,又难受得想吐。

第一百四十五章:果树开花你可晓得

秋叶白见孟家兄弟被唐佳人折腾得面如土色,眸光竟出奇的柔和了一分。这船上大大小小多少人,他了如指掌。厨房里绝对没有缺了两颗门牙的厨娘。然,他并不打算告诉孟家兄弟。

孟水蓝做垂死挣扎,问:“那你为何敢喝下那碗鱼翅?”

唐佳人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这算什么?挨饿的时候,看到有人喝酒喝吐了,都得往上扑。”

“嗷……”孟水蓝和孟天青扑到窗前,冲着窗外大河开始喊话。

唐佳人的嘴角翘了翘,目露一点儿得意之色,这才真的准备离开,却见秋月白正看着自己。她立刻低垂下头,道:“奴退下了。”

秋月白直接问道:“为何用树枝袭我?”

唐佳人愣了一下,这才偷偷撇了秋月白一眼,乖乖地回道:“树枝撇得远,打得准。”

秋月白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唐佳人伸出脚,在地上滑动,目标是绕过屏风,溜出门口。

孟家兄弟终是吐干净了,这才回过身,半死不活地看向唐佳人,毫无气势地叫道:“站住!”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我是听还是不听呢?从这里跑出去,应该问题不大。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唐佳人当即改变了主意,暗道:秋叶白这眼神挺复杂啊。想从他全然戒备的情况下跑出去,难。再者,她若跑了,岂不是给娘招麻烦。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无精打采地问道:“干嘛?”

孟天青和“六王爷”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越看越觉得眼前人的举止有些像“六王爷”,当即虚弱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颤巍巍地回到桌边,倒了杯水。

孟水蓝从孟天青的手中取走水杯,来到窗前,漱了漱口。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又重新倒了水,漱了口。

孟水蓝回到桌子前,有气无力地问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唐佳人略显扭捏了。毕竟,这是她的花名,第一次说出口,总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微微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了两下,这才道:“奴…… 奴叫果树开花。”

秋月白一口水含在水里,要喷,忙忍住。他空握拳,抵在嘴边,低低的咳嗽几声。旁人见他优雅,实则…… 那口水呛得他脸都红了。

孟水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他用手指擦掉自己的眼泪,气喘吁吁地道:“某好多年都不曾落泪了。今天,为你破例了。”

孟天青咋呼道:“果树开花?谁…… 谁给你起的名字?这是要笑死人吗?”他揉着肚子回到椅子上,笑得像得了羊角风。

唐佳人略显不悦地道:“怎么了?这是奴自己取的。既然要有花名,为何不能是果树开花?那些牡丹花啊、山茶花呀,兰花、荷花的,开败后,毫无用处。果树的花开败后,就会结出果子,甜香满秋。”她似乎想到了果子漫山遍野的情景,还吸了吸口水,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孟天青笑着赞道:“好名字!听你这么一说,果然是好名字!”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想要换取之物,本阁主只取一千两。”抬起手指,虚点唐佳人,“这丫头有意思,且送给某吧。”

唐佳人瞪了瞪眼,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秋月白回道:“她不是秋某的人。”

孟水蓝道:“秋城之内,谁不是你秋城主的人?”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问秋月白:“奴是你的人?”

秋月白回道:“不是。”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道:“吓死奴了。”

秋月白再次看了唐佳人一眼。

孟天青好奇地问:“你们秋城的女子,不都以成为秋城主的人为荣吗?你怎么反倒害怕了?”

唐佳人回道:“奴还是当自己的人最好,免得被人送来送去,挺折腾人的。奴刚从很远的地方折腾来,万一被秋城主送给你们,奴还得跟着你们再往它处颠簸,想要回来参加饕餮盛宴,就难上加难了。”

孟天青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为吃而来。”

唐佳人咧开嘴吧,笑吟吟地回道:“正是。”

孟天青激动道:“我也是我也是。”说着就要站起身。

孟水蓝按住孟天青,问唐佳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秋城人?”

唐佳人直接回道:“是你们说的,你们秋城女子如何如何的。”

孟水蓝笑道:“是啊,这话是天青说的。”转头看向秋月白,打趣道,“想不到,秋城主魅惑女人心的功夫,只对秋城女子有效。这外来的丫头,还算正常,对秋城主是敬而远之啊。保不齐是秋城主在水里下药了,可乱人心呐。”

唐佳人听不得孟水蓝挤兑秋月白,当即道:“才不是咧。奴瞧着秋城主那是顶好看的大人物。没听说秀色可餐吗?奴来参加饕餮盛宴,也是为了一睹秋城主风采。如今看到了,除了惊为天人之外,也明白了一些词儿的意思。例如什么翩若游龙,婉若惊鸿啊…… ”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还有这词儿呢?”

孟天青忍笑道:“有吧。”

秋月白终是开口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唐佳人一拍巴掌,赞道:“对!你自夸多好,免得奴词不达意,把你夸扭了。”

能让秋月白后悔之事很少,可刚刚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开口说话,且让果树开花一个人表演。

孟家俩兄弟笑得差点儿钻桌子底下去。

唐佳人问:“笑啥?”

无人回答,都忙着笑呢。

唐佳人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道:“各位慢慢笑,奴先出去了。”

孟水蓝从桌子上抬起头,学唐佳人的语气,问:“为啥?”

唐佳人回道:“你们吃着奴看着,太过残忍。”言罢,向外走去。

孟水蓝喊道:“哎哎哎…… 那个花…… 你别走啊!”死胖子走后,他都好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唐佳人脚步不停。她可不想和他们又任何牵扯。

秋月白开口道:“且慢。”

且慢?怎会且慢?

唐佳人脚步不停,就装作听不见,直接转到了屏风后面。

秋月白只得道:“果树开花,且慢。”

唐佳人停下脚步,将脸往屏风上一扎,试图透过屏风看清楚里面人的表情和动作。她问:“秋城主叫奴何事?”

秋月白望着那张脸,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自己叫住她有何贵干了。

孟水蓝用手撑着脸,不让自己笑出皱纹。他道:“哎呦…… 哎呦…… 这宝气的丫头,从哪里冒出来的?”

孟天青笑得直打嗝。他横了孟水蓝一眼,道:“还有…… 嗝…… 还有你不知道…… 嗝……的事儿?”

唐佳人催促道:“秋城主,你还有事儿没?如果没有,奴就走了。奴很忙的。”语气是认真的,就仿佛她每天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

秋月白道:“席未散,侍者不可退。这是规矩。”

唐佳人直接道:“奴不是侍者,奴有花名,奴是烟花女子。”

孟水蓝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颤抖肩膀停不下来。

孟天青扯了扯孟水蓝的袖子,道:“哥,我要她。”

孟水蓝一巴掌将孟水蓝的手拍开,看向唐佳人,忍笑道:“果…… 果树开花啊,你既然是烟花女子,这席你还真得陪到某尽兴。来来,同饮。”

唐佳人微微皱眉,有心一走了之,又怕给白晓冉舔麻烦,毕竟…… 这是秋城。且,孟水蓝那人,睚眦必报,总不好给他一个借口,在《百川秘闻》上胡乱写下风月楼不懂规矩吧?虽然她压根就不知道规矩是啥。

唐佳人直起腰,从屏风后面走出。似乎是为了和那些烟花女子区分开,唐佳人轻咳一声,强调道:“奴既不卖身也不卖艺,只陪吃啊。”

孟水蓝和孟天青皆是微愣,转而却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二人捶着桌子,笑得差点儿滑到桌子底下去。就连秋月白也微微转开头,弯起了唇角。此笑,竟如冰河化冻、万物复苏、春回大地,令人为之沉醉。

唐佳人一眼望去,禁不住痴了。她想:若他穿上女装,如此一笑,全天下的英雄老腰不得骨折一片?咯嘣咯嘣的!

秋月白自然知道唐佳人在看自己。他的睫毛微不可查地眨动一下,就像高贵的黑蝶,明明无心,却也诱人。

唐佳人的口水瞬间泛滥了。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桌子,戏谑道:“怎么?某是叫你来以色侍人的,还是让你欣赏美色的?”

唐佳人回过神,吸了吸口水,道:“谁好看看谁呗。”

多无赖的话,却被她说得理直气壮,这烟花之地怕是寻不到第二家了。

孟天青拍着巴掌赞道:“妙!”

秋月白表情冷漠,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仿佛他们口中的美色与他无关。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来来,果树开花,你来倒酒。”

唐佳人凑过去,拿起酒壶,晃了晃,摇出一阵清冽绵长的酒香,她深深地吸一口,这才给三个人斟满酒。她心道:身份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自己当六王爷的时候,他们对自己毕恭毕敬;自己扮演烟花女子的时候,他们却敲着桌子让她倒酒。不知下一次见面,她会扮成谁,他们又会怎么对她?甚是期待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被识破

唐佳人也没服侍过谁,不知道这酒桌上有何讲究,她一心将这些人灌醉,好及时脱身,于是一脸嫌弃地道:“用这种小酒盅喝酒,既不解渴,还显得小家子气。”

孟天青问:“那你何意?”

唐佳人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一拍桌子,道:“自然要换大碗!这样才能喝出江湖儿女的气势!”

孟水蓝眯眼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转而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做东,自然不能小气,换成大碗喝这碧落红尘,才叫豪气。秋城主,你说是也不是?”

秋月白道:“好。”

唐佳人点头复议。

一个呼吸过去,三个呼吸过去,六个呼吸过去,无人去取大碗。

三名男子看着唐佳人,唐佳人却看着满桌子的菜。

孟水蓝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唐佳人,道:“果树开花啊,你这样的烟花女子,甚是少见。老鸨子没有*好,便放你出来服侍客人?”

唐佳人盯着菜,询问道:“什么*?”

孟天青挥动胳膊,比比画画道:“抽啊!打啊!掐啊!拧啊!务必让你听话!”

唐佳人抬头,看向孟天青,惊讶道:“你这么了解?莫非你也加入了烟花之地?你在哪个阁?哪家楼?”

孟天青哽住,一张水嫩的小脸有些发青。

孟水蓝撑着眼角笑道:“对对对,他经常混迹烟花之地,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唐佳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摊开双手,无辜地道:“奴没挨过打。奴是自愿加入的。且,奴最听话。”

秋月白的睫毛又轻轻眨动一下,眼尾余光,看着唐佳人。

孟天青和孟水蓝都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孟天青咂舌道:“你…… 自愿加入的?”

唐佳人回道:“对啊。听说秋城有饕餮盛宴,奴又没有盘缠,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混口饭吃,混个同行。哎…… 穷苦人家的事儿,说多了都是心酸,你们不懂的。”拿起筷子,戳像红烧肉,却在中途改了方向,夹起一口青菜,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皱眉道,“凉了。”

孟天青感慨道:“你还真陪吃啊?”

唐佳人回道:“陪吃,奴是认真的。”言罢,又夹起一块蘑菇,送入口中。

孟水蓝一下接着一下拍着巴掌,赞道:“人才啊!”

唐佳人略显羞赧地一笑,道:“记得打赏呀。”她的小金鱼都被白晓冉收走了,想要买些零嘴,才知道金银的可贵。这一路行来,她已经知道自己那些小金鱼的价值了。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

孟天青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出一枚铜板。他干脆将孟水蓝的鱼翅递给了唐佳人,道:“这个可值钱了,赏你。”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美味不可多尝。”

孟天青问:“为何?嫌脏?你不是说穷人家的孩子,看人喝吐,都会…… 呕…… ”他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你说说,为何不吃?有个死胖子曾说过,美味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被人痛痛快快地吃进肚子里。”

唐佳人笑盈盈地看了孟天青一眼,问 :“哪个死胖子呀?”

孟天青突然感觉有点儿冷。他抖了抖手臂,回道:“说了你也不认识。”又将鱼翅碗向唐佳人的方向推了推,“喝不?”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鱼翅上,恋恋不舍地道:“贪嘴必会发胖的。”伸出手,端起小碗鱼翅,用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个干净。

孟天青呵呵一笑,问:“怎么又吃了?”

唐佳人慢慢咽下口中鱼翅,这才回道:“偶尔吃点无妨。”

孟天青给唐佳人夹了一大块红烧肉,道:“尝尝这个,可好吃了。”不知为何,他很想将果树开花喂成死胖子的模样。

唐佳人皱眉,表情那叫一个纠结,最后还是一口吞掉红烧肉,气势如宏地道:“岂容肥肉猖狂!”

孟天青愣了愣,赞道:“好!”

唐佳人笑道:“打赏。”

孟天青一伸手,将秋月白面前的鱼翅,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急忙摆手道:“不带这样的。”

孟天青手腕一转,将自己的鱼翅也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一脸为难地道:“这是要让鲨鱼恨奴呀。”伸手端起鱼翅,还叹了一口气。

孟天青笑嘻嘻地道:“还是别为难你了。不如倒掉。”

唐佳人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喝道:“住嘴!”

孟天青吓了一跳,竟向后缩了缩身子。

唐佳人瞪着圆滚滚的猫眼,义正言辞地道:“你在决定倒掉之前,一定要想想后果。”

孟天青疑惑地问道:“有何后果?”

唐佳人回道:“你怎能让小鲨鱼们见到自己娘亲那残缺不全的尸骨?何其残忍啊!”

孟天青一听此话,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孟水蓝以手扶额。

唐佳人伸手一捞,直接将鱼翅碗捞起,一饮而尽,这才慢慢坐下,嘟囔道:“都说凉了不好吃,诸位还不信。”

孟天青、孟水蓝,以及秋城城主秋月白,皆彻底无语了。

为了吃一小碗的鱼翅,至于吗?

唐佳人又开始用勺子舀第四碗鱼翅,将其喝得干干净净。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她吧哒了一下嘴巴,再次站起身,抱拳道:“诸位,奴吃好了,你们随意。”学着娇梅的样子飞出一记媚眼,这才转身离开。

不想,秋月白突然扔出一只酒杯,袭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自以为没有露馅,压根就不曾防备。秋月白的酒杯直接打在了唐佳人的后腰上,害得她瞬间失去力量,跌坐在了地上。

唐佳人捂着腰肢回过头,看向秋月白,指着他的鼻子控诉道:“你干嘛偷袭人?!”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唐佳人面前,垂眸看着她,询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佳人一挺胸口,回道:“女人!”

“噗嗤……”孟家兄弟又笑场了。

秋月白道:“这艘花船,水手八人,伙夫两人,厨娘三人,打手六人,姑娘原有四十二人,后补了十人。无你。”

唐佳人一拍地面,扶着腰站起身,冲着秋月白低吼道:“我是刚上船的!你以后要记得,新添姑娘十一人!”

秋月白的眸光沉沉,垂眸看着张牙舞抓的唐佳人。一种压人的气息,无声而沉重,令人的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孟水蓝别有深意的一笑,暗道:不休门来此作甚?

第一百四十七章:红娘子的毒

在秋城这个地界,得罪了秋月白,就相当于被判了斩立决。

孟天青有些为“果树开花”担心了。

孟水蓝则是眯眼看着热闹。在他看来,“果树开花”出现得十分蹊跷。这女子,他曾在群山中见过。她自称是不休门中人,还随手涂改了他用来记事的本子。如今,她虽以风月女子的身份出现在秋城,明眼人却一眼能看出,她压根不是风月场所里的人。他刚才开口讨要,也是存了试探之心。毕竟,不休门里的人,无论提溜出哪一个,都有兴风作浪的本事。

到目前为止,他已认识三人:果树开花、唐佳人、唐不休。

前两人的言谈举止有几分神似。若非一个胖子迅速瘦下来后,皮肤不可能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变得如此光滑细嫩,他都要怀疑两者会不会是一个人。

综上所述,这个果树开花,到底是谁?

唐佳人仰头看着秋月白,一双猫眼里满是怒火,却在两个呼吸间转化成了色眯眯的眼神,且天外飞仙般来了一句:“你皮肤真白。”说着,竟要伸手去摸。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微微用力。

唐佳人立刻喊道:“疼疼疼…… 轻点儿!”

守在门外的人听到这声,十分自觉地认为,自己一定是误会了。

雅间里,唐佳人妥协道:“好好好,我不走了,我陪你们玩还不行吗?”

秋月白松开手。

唐佳人揉着手腕,回到桌子前坐下。

秋月白亦回到座位上坐下。

唐佳人道:“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谁输了,谁学小狗边爬边叫。我们四个人,三人输,才算完。”

孟天青来了兴趣,问:“你说,如何玩?”

唐佳人道:“我说木头人,然后谁都不许动,眼睛也不许眨一下,否则就学狗爬狗叫。”

孟水蓝道:“可以。”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想知道唐佳人耍什么诡异,于是点了点头。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来,先吃两口,垫垫肚子,木头人考验得不光是毅力,还有体力呀。”言罢,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孟家兄弟跟着吃,秋月白只是饮了口水。

唐佳人突然扔下筷子喊道:“木头人!”

画面,就此定格。

门外,一阵甜香袭来,守在门口的人竟都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一位红衣女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妩媚妖娆地一笑,用穿着绿色绣花鞋的脚,踩在了随从的身上,而后一脚踢开房门,哈哈大笑道:“秋月白,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嗯?!”

屋内,秋月白的手攥着水杯,举在半空中。孟天青伸长了胳膊,欲夹红烧肉。孟水蓝张开大嘴,正要往嘴里送豆腐。那块豆腐颤颤巍巍好像随时能掉进他的嘴里。唐佳人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个人。

红衣女子十分谨慎,见屋内四人造型怪异,忙向后退去,直接避到了门外。等了等,始终不见屋内人再有其他动作,便又抬腿跨入门内,绕过屏风,围着四人转了个圈。

四个人,在这种时候, 各怀鬼胎,竟无人先动一下。这种默契,也实属难得。

唐佳人很想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奈何她坐在椅子上的视角,只能用余光看见来人穿着艳红色的抹胸,下配一条百褶红裙,中间露出一截性感至极的*。

秋月白等人眼珠子不动,皆用余光窥探着红衣女子的容貌和言行。然,角度使然,他们每个人看到的部分都大同小异,同样没有看见那红衣女子的脸。只知道,那红衣女子的脖子上戴着好几串彩珠项链,项链上还坠着几根彩色的鸟毛。她的左手手腕上缠着细长的红绳,一圈圈的,竟覆盖住了整条小臂。她的右手腕上戴着三个金色的大铃铛,但那大铃铛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只是一个空壳。她披着一层黑色的透明薄纱,波涛汹涌的两胸器,在黑色透肉的薄纱下颤来颤去,仿佛随时能跳出来供人揉捏。

这是一个尤物。鉴定完毕。

那红衣尤物在走动间扭腰送跨,好似在跳着勾人的舞蹈。若她身后有条尾巴,那便是狐仙成精。这样的女子,单看这身段,就够男人想死她肚皮上好几回。

她围着四人转了一圈后,噗嗤一声笑道:“诸位,这饭菜可美味?人家为了招待大家,可是特意在里面加了银汉。那药虽然凶猛,却不会让人变得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岂不是失了情趣?诸位,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知道我花娘子来了,吓得不敢动了吧? ”她用手遮挡着嘴巴,咯咯笑着。那纤细的腰肢,还随着她的笑轻轻摆动,十分撩人,“还是说,这银汉加上羞羞草的效果,竟如此了得?哎呀…… 这要怎么玩嘛?!”她快速跺脚,好似娇羞的姑娘家。

孟水蓝保持不动,心中暗道:“哎呀,中毒了?!花娘子?那不是江湖中有名的踩草*吗?怎到了秋城地界?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孟天青暗道:“哎呀,中毒了!都说花娘子最是手段了得,被她看中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过她的毒手。被她睡后,轻者腰酸腿疼,重者内力全无,最可怕的便是…… 死像凄惨,仿若干尸。她不会看中我吧?”

唐佳人暗道:“花娘子什么鬼?名字带花,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秋月白暗道:“留她不得。”

花娘子的发髻挽在一侧,看似松松垮垮,实则格外撩人。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根又长又尖的铁锈红色发簪,看材质十分坚硬。她还在发髻上佩戴了一朵拳头大小的红花。那红花做得十分逼真,每走一步花瓣都会轻轻颤抖,仿若真花,不胜娇羞。

她探头看向秋月白的时候,唐佳人正好看见她头上那夺大红花,颤啊颤的。

花娘子得意地道:“诸位何必摆出这种架势?诸位若能动,怎会任人家在这里窥视美色?来嘛,都躺下,我们大被同眠,好好儿乐呵乐呵。”

秋月白不动,孟水蓝和孟天青也不动。这会儿,他们终是发觉出身体的不对劲儿了。他们的内力正在迅速消失,一股子火热的感觉却由小腹处升起。心中不是不惊,却因大风大浪走来,不至于乱了阵脚。

花娘子对秋月白飞出一记媚眼,道:“世人都说,秋城城主秋月白,举世无双,如今瞧着,还真是令人家心生欢喜。”抬起手,就要去摸秋月白的脸。

孟天青和孟水蓝同时忍笑,暗道:摸他!摸他!

秋月白不动如钟,就像被人定格成了没有知觉的画卷。单是这份定力,就值得人竖起大拇指。 然,素来不喜与人触碰的秋月白,又怎会容许花娘子如此放肆?!他的周围漂浮起一层刺骨的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一层白冰。这一出招,令他的真气迅速消散。

花娘子的指甲来不及收回,竟生生的碎裂成片,掉落在桌子上。

花娘子大惊失色,忙收回手指,心中忌惮,口中却调笑道:“哎呦,秋城主这根冰刺,还真是不好采摘。”舔了舔唇,“不过,人家就喜欢抵抗厉害的。”冷哼一声,手指一转,指向孟水蓝,嘻嘻一笑道:“这位小哥好生俊俏。看来,人家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呐。”眼睛一转,看向孟天青,目露垂涎之色,“真是…… 一根嫩黄瓜。”

唐佳人要忍不住了,她好想笑。

花娘子突然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一个高蹿起,向后躲去。

但见那花娘子的一张老脸,不但布满褶皱,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妪,且擦胭抹粉格外恐怖。那些胭脂陷入褶皱的肌肤里,形成了大大小小细细密密的沟壑,使那张脸看起来就如同裂开了般恐怖。

花娘子一直以为屋里的人都中毒了,才会僵住不动,不想,有人还能动。她立刻谨慎地站起身,扫了眼秋月白等人,见他们仍旧一动不动,这才偷偷嘘了一口气,眸光不善地看向唐佳人,道:“小丫头,你没中毒?”

唐佳人问:“你把毒下哪儿了?”

花娘子一边打量着唐佳人,一边慢慢靠近,回道:“自然是菜里。”

唐佳人后退,道:“奴没吃菜。”

花娘子继续靠近,道:“还有肉里。”

唐佳人又后退一步,道:“也没吃肉。”

花娘子眸光突然发狠,道:“在筷子里!”

唐佳人陪笑道:“奴没用筷子。”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奴用手抓东西吃。”

花娘子真是没见过这种货色,软趴趴的,却拿不起手。她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大喝一声,道:“住手!”

花娘子收手,冷笑着问:“怎么,怕了?我从不喜欢女子,也不会给女子留活口。”

唐佳人讨好地一笑,道:“大娘,我和他们不熟的。”

花娘子眸子一瞪,吼道:“谁是你大娘?!”

唐佳人继续向门口退去,陪笑道:“大妈,我和他们不熟。”

花娘子气个倒仰,五指成爪,抓向唐佳人,怒吼道:“谁是你大妈?!”

唐佳人躲到屏风后面,屏风却被花娘子一把抓碎了,并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

唐佳人哭丧着脸,哀嚎道:“奶奶!您是我奶奶还不成吗?别抓脸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佳人救人忙

花娘子险些被唐佳人气疯!

她的身体颤抖,发狠抓向唐佳人,誓要将其挠成肉丝。

唐佳人向后躲去,藏在了孟天青的身侧。

花娘子的锋利指甲,停在了孟天青的脸前,收回,再次抓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转身,躲在了孟水蓝的身侧。

花娘子的手从孟水蓝的脸旁插过,断了他一缕发。

唐佳人大惊失色,立刻一猫腰,钻进了桌下,猫进了秋月白的袍子下,双腿间。

秋月白的眸子终是轻轻一颤。

花娘子不忍伤了秋月白,当即喝道:“你出来!”

唐佳人抱着秋月白的小腿,歪着头,坚决地道:“不!”

花娘子气急,狂躁道:“好!你不出来,且看我是如何疼爱秋城主的!”言罢,竟去扯秋月白的衣服。

唐佳人见此,当即顶起椅子,驼着秋月白就往门外跑。

花娘子一甩缠在小手臂上的红色丝线,那红色丝线就像张了眼睛一样缠上秋月白的椅子腿。

唐佳人向前跑,跑不动。

花娘子笑道:“想跑?还没有人能逃过人家的露水线。”

唐佳人咬牙,用力一挣,竟是扯断了椅子的后两条腿,顶着秋月白撒腿就跑。那速度,令人咂舌。秋月白举着水杯,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所幸,在过门口时,唐佳人还记得自己顶着秋月白,当即回身,向上一掀秋月白的衣袍,露出自己的脸,同时从口中吐出一粒花生米逼退花娘子,然后快速转身,屈膝,从门口跑出,一路撒丫子奔出大船,顶着秋月白在小船之间跳跃着,引无数人举目眺望,咂舌不已。

白晓冉正准备登大船去寻唐佳人,却见她扛着秋月白到处跑,当即吓得腿都软了。

有些寻欢客手中的美酒已经倾斜,湿了一身,却仍旧毫无察觉。他们的一颗心,都被那坐在椅子上的秋月白和顶着椅子的唐佳人所吸引。无关风月,只为稀奇。

秋月白举着杯,自始至终都不曾动一下。既然决定要玩这个游戏,他定奉陪到底。且,他相信,屋里那两人定然输了。

唐佳人在万众瞩目下,将秋月白放在了码头上,为了立住缺了两条腿的椅子,她还特意将缺腿的位置放在了系缆绳的木墩上。如今,这条椅子算是三足鼎立了。

唐佳人目光纠结地看着秋月白,抿了抿唇,终是一咬牙,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冲回到船上去。

屋里,花娘子怒不可遏,知道今天这事儿算是败了。她恶狠狠地看向孟水蓝和孟天青,阴森森地一笑,道:“有你们两个陪人家,也是极好的。”

言罢,甩出红绳,缠上孟水蓝,舔唇道:“小哥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然后就那么一步步走向花娘子,突然扬起木头棍子,打在了花娘子的头上!

花娘子的两眼翻了翻,却没有倒下。她转过头,看向唐佳人,晃了两下。

唐佳人再次扬起棍子,却被花娘子一爪子抓成了木屑。

唐佳人一脚踢在花娘子的腹部,趁她疼得弯腰之际,一溜圆,钻入孟天青的椅子下,顶起他,撒腿就跑。

孟水蓝的眸子瞪了瞪,却仍旧保持原样没有动。大家都是玩家,玩起来都是认真的。他真是恨得牙痒痒啊。那个果树开花难道看不出,他比那臭小子更危险吗?那花娘子看他的目光,明显热情似火啊。他现在虽然难受,但却不瞎,如何能从了她?他也是有原则、有气节、有追求的好不好?!

孟水蓝开始磨牙,明显气得不轻。

船外,当众人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试图装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继续寻欢作乐时,竟再次看见那个穿着一身绿的小丫头,顶着另一位美男子从大船上飞奔而下,脚踩小船,一路跑到码头上,将椅子往地上一扔,与秋月白凑成一对。

孟天青保持着夹菜的姿势,看起来格外怪异。因为,他的筷子下空空如也,既没桌子也没菜。然,这一刻,他还是满开心的。一想到果树开花先救自己,而不是去救孟水蓝,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格外提神!真是越看越觉得果树开花不错,那是真真儿的不错。他决定,以后要罩着果树开花。

唐佳人垂眸看向孟天蓝,道:“你不去救你哥?”

孟天青不言不语。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也好。”看来,她也不打算去救孟水蓝。

孟天青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差点儿笑出声。

秋月白心存疑惑,不晓得孟水蓝如何得罪了…… 果树开花?

唐佳人在码头上来回踱步,最后也没有贸然行事。在她看来,有些事可二不可三。若她再回去,那花娘子一准儿准备好大刀等她往上撞。不妥。十足不妥。

然,唐佳人低估了女人的不理智。

花娘子竟单手拖着椅子,将举着筷子、含着豆腐的孟水蓝给扯出了船舱。她转动椅子,让孟水蓝面对河水,而后四下寻视,终是一眼看见了唐佳人等人。

花娘子单手一指唐佳人,怒喝道:“贱人!这还有一个,看你如何救?!”

唐佳人负手而立,眺望大船,而后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幽幽道:“节哀吧。”

孟天青的手开始抖,他立刻稳住,不让自己输。错了,是先不让自己笑。

船上,孟水蓝仍旧保持着夹东西入口的造型,眸子却微不可察地眯了眯,暗道:好你个果树开花!待某过了这关口,定要给你洗洗眼睛,让你看明白,谁才是最值得救的风流才子!至于其他人,都是配菜!

花娘子没想到唐佳人竟然不准备再救人。这可不行!花娘子哈哈笑着,道:“你若不来,人家可会刮花他的脸,抓烂他的心…… ”

唐佳人瞪圆了眼睛,吼道:“你不是要睡他吗?!为何不睡?!江湖中人,怎能如此没有信誉?!”

“噗……”不知是谁,竟喷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名扬秋城

花娘子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胸疼。她修炼得是采阳补阴之法,自然是要睡男人,但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她…… 她还没练到如此放荡的修为。

孟水蓝瞪着唐佳人,咬牙切齿地暗道:“睡睡睡?!待某出手,第一个就睡了你!”

花娘子被怼,回击能力明显不如唐佳人。 气氛有些尴尬了。

看客们不知深浅,跟着起哄道:“睡吧!睡吧!睡一个看看!”

一声声的“睡吧”,恨得人险些抓狂。

花娘子一甩手,甩起捆绑着孟水蓝和椅子的红绳,让那椅子的前腿搭在船边,侧立着。孟天蓝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脚下是荡漾的河水,胸腔里是激荡不平的心。

若花娘子放手,孟天青一准儿要掉到河里去。孟天青不会水,额头上的冷汗慢慢汇聚在一起,顺着鼻尖滑落进河水中。

椅子吱嘎作响,似乎随时有断裂的嫌疑。

孟水蓝紧张得身体僵直,却仍旧保持着夹东西入口的姿势,不曾变。变得是,他口中含着的那块豆腐也掉进了河水中,被鱼儿争相吞食了。

花娘子怪笑道:“嘎嘎…… 嘎嘎嘎…… 怎么样?人家让河中大鱼好好儿睡睡他。”

唐佳人攥起拳头,用力握了握,喊道:“干得好!就这么做吧!”

孟水蓝想哭了。他倒底是怎么得罪那个果树开花了?!难道,他就不是美男子吗?难道,她就忍心让他喂鱼吗?天理何在?!

花娘子的胸口起起伏伏,终是咬牙切齿道:“好!如你所愿!”言罢,就要松手。

孟天青的眸子颤了一下,嘴唇微动,看样子是要说话。

唐佳人先他一步,抬手道:“且慢。”

这两个字听在孟水蓝耳朵里,犹如天籁。虽然,唐佳人说得不紧不慢,但那好歹是“且慢”两个字啊。孟水蓝又想哭了。

唐佳人又开始往船上跳,那速度就跟闹着玩似的。由此可见,她是多么不想救孟水蓝。看那步伐,就差迈一步退三步了。真是…… 恨得人牙痒痒。孟水蓝想咬人了。

当唐佳人终于站在甲板上时,花娘子都忍不住暴躁地道:“你为何不干脆吃过晚饭再来?!”

唐佳人装傻,问:“可以吗?要是可以,我先回去吃过晚饭再来。你要是觉得我得打扮不够庄重,我也可以重新买身衣服再来见你。不过,银子得你出,我没影子了。”

看客们哄堂大笑。

唐佳人那乖乖的样子,坏坏的眼神,真是令花娘子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花娘子疯了般吼道:“受死吧!”五指成抓,抓向唐佳人的胸口。至于孟水蓝,已是翻转着掉向河里。

唐佳人直接撇出一物,袭向花娘子。同时,一转身,单手扯住了红绳,将其缠在了腰间,旋转着靠近船边,一脚蹬在船沿上,一把把将孟水蓝从水面扯回到船边上,而后冲着孟水蓝伸出了手。

孟水蓝转动眼球,看向唐佳人。视线从她的脸上滑到她手上。那只手,被细红绳勒出了道道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孟水蓝的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他微微皱眉,冲着唐佳人伸出手,攥住那只火热的小手。

唐佳人咬牙,拼尽全力,一把将孟水蓝拉了上来。椅子落地,放出咣当一声响。

船上,花娘子捧着西洋镜,看着自己的脸。她目露不敢置信之色,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道:“铜镜…… 不不不,这是照妖镜…… 这这…… 这不是我…… 不是我…… 不是我!”吼到激动处,竟一头扎进了河里。

唐佳人立刻扑到船边,喊道:“大娘,你这是自杀还是洗澡啊?要是自杀,先把那镜子还我!”

唐佳人特别宝贝那镜子,哪能让其石沉大海呢?只可惜,她也不会水。正因为她不会水,所以才会来救孟水蓝。因为,她能想象得到,一个人沉入水中的惊恐和无望。她在看见孟水蓝的汗水时,就笃定他也不会水。事实验证,聪明如她。

唐佳人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抓起孟水蓝,将他也送到码头上。

船舱一侧,悄然无声地出现一名穿着藏蓝色短打的男子。那人其貌不扬,就算站在人群中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男子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倒掉杯中水。

男子一头扎进水中,未曾惊起任何人的注意。

花娘子正拼命游着,却突然觉得脚踝一处紧,整个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扯进了水中。

此人,便是雅间中的第四人,秋月白的影子,名曰潜影。四碗鱼翅,便有他一份,却进了唐佳人的肚。

码头上,唐佳人站在秋月白三人中间,指着孟天青道:“你刚上岸时,胳膊抖了,别以为奴没看见。”

孟天青的胳膊开始颤抖,然后慢慢收回,揉捏着。

唐佳人的手指一划,指向孟水蓝:“你握奴的手了,你也输。”

孟水蓝的袖口滑出一只小巧的匕首,割开了绳子。

唐佳人的手指再次一滑,滑向秋月白,咧嘴一笑,道:“你赢了!”那样子,竟好像她自己赢了一样欢喜。

言罢,唐佳人蹦出了三人围成的圈子,十分利索地趴在地上,学狗汪汪了两声,然后站起身,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孟家兄弟看。

孟家兄弟傻眼了。

唐佳人学狗学得太快,旁人还没反应过味儿是怎么回事,她已经站起身了。若孟家兄弟再趴到地上去学狗叫,不但会引人注目,且会成为全武林的笑柄!

要不要这样玩啊?

孟天青和孟水蓝想要摇头,但在唐佳人的注视下竟扭不动这颗脑袋。唐佳人的眼神要不要这么明亮啊?!仿佛兄弟二人若不按照约定,就是罪无可恕的大恶人。

孟家兄弟一同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饮了口杯中水,连一个字都欠奉,更别说表情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问:“不会学狗叫吗?要不,你们先汪汪几声,练习练习?”

孟水蓝和孟天青想哭了。

孟水蓝轻咳一声,似乎想要说话。

唐佳人立刻道:“你就算说出花,也不是奴要的结果。你也可以耍赖不认,下次奴就不陪你玩了。”

孟水蓝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玩,赢得开心,也定输得起。”话锋一转,靠近唐佳人,小声道,“我们中毒了。中了花娘子的银汉和什么羞羞草。 ”

唐佳人询问道:“怎么解?”

孟水蓝略显犹豫地道:“需要姑娘。”

唐佳人拍着胸口道:“奴就是姑娘!你好好儿看着奴,然后学狗趴吧。奴还有事儿,不能陪你们一直玩。”

孟水蓝吞咽了一口口水,转开了头。

孟天青使劲儿揉搓了一下绯红的双颊,挽起袖子,道:“我学!”说着,竟直接趴在了地上,汪汪了两声,然后站起身,纵身一跃,跳进了河水里。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硬着头皮趴在地上,学着狗叫:“汪汪…… ”

这时,二十余名白衣人从远处策马而来。

码头上的人见此,无一不避让。

唐佳人一见这阵仗,一个高蹦起,喊道:“打狗队来了!快跑!”言罢,竟是撒腿就跑。

孟水蓝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唐佳人的背影,磨了磨牙,暗道:果树开花,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白衣人马在即将靠近秋月白时,直接从马背上跃下,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秋城主是否应该给个交给?”

秋月白站起身,将手中水杯抛给了随从望东,冷声道:“详查。”

望东接住水杯,应道:“诺。”

孟天青从河里浮出水面,探头问:“果树开花呢?”

孟水蓝回道:“开花去了。”

孟天青爬上码头,拧了把身上的水,道:“哥,你应该下水里泡泡,感觉好多了。那花娘子的银汉、羞羞草的,不过如此。”

孟水蓝用扇子一拍手掌心,道:“糟了!”

孟天青拧袖口的水,问:“怎么糟了?”

孟水蓝看向已经骑到马背上的秋月白,道:“某猜,那些毒应该是下在了鱼翅里。”

秋月白一甩手,扔出一张银票。

孟水蓝一甩手,扔出一张小巧的烽火鸟。

秋月白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向前奔去。

二十余人,分成两队。其中一队,尾随在了秋月白的身后,另一队则是返回到大船上,开始调查花娘子下毒子事。

孟天青望着秋月白的背影,撇嘴道:“真是狠心!”

孟水蓝讽刺道:“秋城主心在江湖,哪会为一名女子牵肠挂肚?”

孟天青问:“哥,你说那果树开花是烟花女子吗?”

孟水蓝指着自己的头说:“她若是烟花女子,某这脑袋给她当凳子坐!”

远处,秋月白对尾随着自己的望东道:“找到果树开花。”

望东微愣,问:“主子要找什么品种的果树?是桃树还是苹果树?属下立刻去办。”

秋月白冷冷地瞥了望东一眼,道:“是人。”

望东素来自诩最是了解秋月白的心思,结果还是被一个名字給拉低了相知度。从此,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将会不停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一个名字——果树开花。

第一百五十章:水中一吻

秋月白将身边人都打发走了,一个人、一匹马,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他的左手手心里,攥着一只烽火鸟。

假王爷毁了老阁主留下的烽火鸟,所幸孟水蓝打探消息的功力也是不俗。百年传承的包打听,演变成今日的百川阁,没有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自然有它自己的生存法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百川阁的消息,从未曾出过错。

月色阑珊,垂柳依依,秋月白举头望月,沉沉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寂寥。

潜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秋月白的身后侧,就像灰色的影子,没有任何存在感。

然,秋月白却知道,潜影回来了。

秋月白收回望月的目光,淡淡地瞥向潜影。

潜影垂着头,低声道:“花娘子被属下拿下,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武器,将其送入了黑崖。”

秋月白伸出手。

潜影从怀中掏出那只巴掌大的西洋镜,双手奉給秋月白。

旁人就算得了一块铜镜,都会下意识的照照自己的脸,可秋月白明知道这西洋镜是何物,却只是将其拿在手心里,压根就不打算物尽其用。

他暗道:“能拥有此物者,定与皇家关系密切。”

袖子垂下,挡住了西洋镜,秋月白继续慢步前行。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道:“你是打算将镜子物归原主吗?”

秋月白暗自心惊,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且,这个人的声音,竟如此熟悉,正是刚分开没多久的果树开花。

秋月白抬头,顺着声音望去。但见唐佳人整个人都趴在树干上,正探头看着他。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出渴望的光,毫不隐藏。

秋月白道:“下来。”

唐佳人点了下头,像只灵巧的猴子,从树上轻轻跃下,直接落在了秋月白的马背上,然后一出溜,站在了秋月白和马儿的中间。

她伸手摸了摸那匹漂亮的白马,赞道:“它可真漂亮。”

白马本想踢她一脚,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但被夸奖,便决定饶她一命,只是高冷地哼了一声。

唐佳人继续道:“比骡子好看多了。”

白马转回头,张开嘴,要咬唐佳人的肩膀。

唐佳人一溜烟跑到秋月白的另一边,冲着白马吐了吐舌头,道:“真凶!”

白马显得有些躁动,竟跺了跺蹄子,好像打算冲过来踢死丫的。

秋月白伸出手拍了拍白马的颈项。

白马立刻服软,撒娇地哼哼了两声,还用马头去蹭秋月白的手。

潜影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悄然退下,隐在暗处,不远不近地尾随着秋月白。

唐佳人瞥了眼一人一马,道:“秋城主,今天饭桌上的那道烧马肉,好吃不?”

秋月白和白马同时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笑得牲畜无害。

白马又开始跺蹄子,看样子是想要踢死唐佳人。

唐佳人咂舌道:“小白好像能听懂奴说得是什么。”

秋月白道:“它叫驭雪。”

唐佳人皱眉道:“驭雪,不就是骑在白雪上?那多冰屁股啊?”

秋月白不再安抚驭雪,他觉得驭雪想要踢死果树开花情有可原。

隐在暗处的潜影,抿着嘴。

驭雪跺着蹄子,来到了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立刻蹿到了秋月白的身前,紧贴着他走路。秋月白迈左脚,她也迈左脚。非但如此,她还不忘探头,冲着驭雪做鬼脸。

驭雪喷着粗气,气得又开始哼哼上了。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

秋月白站定。

唐佳人也站定。她扭头看向秋月白,问:“怎不走了?”

秋月白问:“你要去哪里?”

唐佳人回道:“随便走走。你去哪儿,奴就去哪儿溜达溜达。”

秋月白又问:“为何跟踪我?”

唐佳人回道:“奴不是跟踪你。奴明明已经溜远了,却看见你带人追了过来,可把奴吓坏了。奴拼命跑,跑到这里,爬树上休息片刻,却又看见你了。若不是怕你寻找失主麻烦,奴也不想现身打招呼的。有句话怎么说着来的?怎么怎么地,不如相忘江湖。”

秋月白道:“你不用贴我这么近。”

唐佳人回道:“奴怕小白踢奴。”

秋月白道:“它叫驭雪。”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道:“奴叫它驭雪,它就不踢奴了吗?”

秋月白觉得,答案是否定的。然,也许是晚风有些迷人,他竟回了一句:“试试。”

唐佳人转身,正面面对一人一马,喊了声:“驭雪。”

驭雪没有反应。

唐佳人又喊了声:“小白?”

驭雪还是没有反应。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傻马!”

驭雪瞬间暴怒,扬起蹄子就要踩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缩回身子,整个人都蜷缩在秋月白的怀里,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遇见饿狗,迅速到主人怀里寻求庇护一般。

秋月白微微皱眉,却没有推开唐佳人。

隐藏在暗处的潜影则是惊叹不已。能靠近秋月白的女子,除了他的妹妹秋江滟之外,再无其他人。而今,这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能将自己蜷缩在了秋月白的怀里,且没被他扔出去,真乃…… 奇迹。

驭雪见自己主人庇护唐佳人,只能收回蹄子,继续用两只大鼻孔喷怒气。

月亮高挂,江帆远影,水波粼粼,垂柳依依,树下一男一女相拥的画面,真是美得令人想入非非。

秋月白垂眸,冷声问:“你摸什么?”

唐佳人微僵,抬头,冲着秋月白咧嘴笑。

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越美。此刻,看不见唐佳人脸上的暗黄之色,视线落下之处,都是她那双灵动的圆眼,轻轻上挑的眼尾,挺俏的小肉鼻,忍着坏笑的小嘴,以及那看似清透无邪实则清着几分讨好、几分风情、几分机灵的笑颜……

唐佳人装无辜,回道:“奴没摸什么啊。”

秋月白道:“你从我手中拿走西洋镜,当我不知?”

唐佳人眨了眨眼无辜的大眼睛,道:“你难道不应该主动还给奴吗?奴怕你忘了,传出秋城主贪人小便宜就不好了。你也知道,百川秘闻上,最喜欢写些有的无的,可烦人了。”

秋月白回道:“你倒是好心。”

唐佳人笑弯了眼角,道:“你知道就好。”脸色微变,身子挣了挣,瞪向秋月白,“你摸奴干什么?!”

秋月白淡淡道:“今日刚得了一块西洋镜,被人抢去,自然要夺回。”

唐佳人扭着身体喊道:“哎哎哎…… 那是奴的西洋镜!你…… 你别抢啊!”

秋月白直接夺回西洋镜,将其攥进了手心。

唐佳人猛地向后跳开,指着秋月白道:“你,坏人!”

秋月白道:“河里捞珍,捞者得。”这话一出口,秋月白自己也是一惊。这话说着没毛病,可真么都觉得调调儿不对,就像地痞无赖之语。

唐佳人气得胸口起伏,眼瞧着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这么多年,敢抢她东西的人不多,唯一好好儿活着的也就唐不休一个。就这打铁的关系,一个月前,唐不休都差点儿被她几个屁給崩死了!

唐佳人太喜欢那块西洋镜了,脑袋一热,竟干出一件让她自己都后怕的蠢事。

她咬牙问:“河里捞珍,捞者得?”

秋月白看着炸毛的唐佳人,竟觉得挺有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自然。”

“然”字尚未落地,但见唐佳人一头撞向秋月白的怀里,竟将他整个人顶起,身体腾空,直接向后坠去。

身下,是荡漾着河水。

秋月白在身体腾空的瞬间,伸手一抓,抓住了唐佳人的一只发髻,扯下了一条碧绿色的发带。唐佳人因用力过猛,又被秋月白这么一扯,整个人也随着秋月白一同向河中跌去。

潜影看得目瞪口呆,竟不知要如何反应。毕竟,秋城主水性极好,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救。再者,他也不懂,这到底算不算是情趣?或者说,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不懂感情为何物的潜影有些迷茫了。

唐佳人一落水便蒙了,整个人拼命折腾着,连声救命都喊不出。

秋月白冷眼看着唐佳人在那里挣扎,暗骂了声:愚蠢。

就在唐佳人即将淹死的前一刻,秋月白靠近她,提溜起她的后脖领子,向上游去。

溺水之人,无论抓住什么,都会拼尽全力抱住。唐佳人虽然蒙了,却凭借本能回过身,一把抱住秋月白,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紧紧抱着。

幸好秋月白水性了得,不然非得被她拖水下去不可。

唐佳人想要呼吸,急需呼吸,而周围却都是水,无边无际的水。她瞪大惊恐的眼,捧住秋月白的头,撅起小嘴,直接吮了上去。

唐佳人的小嘴十分柔软,就像一只小吸盘,吮着秋月白的唇,急切地吸吮着,渴望得到一口气,救救她似乎要炸裂开来的胸腔。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一分,张开唇,渡了一口气给她,而后揽着她的腰,破水而出,脚踩水面,跃上岸。

唐佳人仍旧紧紧扒在秋月白的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肢,小手抱着他的头,嘴巴紧紧贴着他的唇,还在那里用力吸吮着。

秋月白一甩手上的水。水珠袭向潜影。潜影闭上眼,退到树后。

第一百五十一章:动情

秋月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女子,不可言喻的微妙感觉在身体里发生着变化。他是正常男子,只是不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但每日晨起的反应,与常人无异。他年纪不小,知道男女之事,也懂得欲为何物。然,他好似没有欲。无论怎样的美女,怎样的诱惑,都激荡不起他的半分感觉。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身有顽疾,可…… 此番看来,并非如此。

他就像一只固守城池的武者,不许任何人侵犯自己的领地。如今,他的领地被人投入一颗石子,成了挑衅。石子裂开,出现一名好似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却又能完美融入其中的女子。这,成了惊叹。

高高的墙还在,不喜与人接触的那个人还在,只是…… 感觉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虽是微妙,却又翻天覆地,不可形容。

怀中女子曼妙的胴体紧紧贴着他,柔软的小嘴用力吮吻着他,令他…… 悸动。

都说花娘子的毒最是霸道,他却不以为然。而此刻,那种感觉却如滔天巨浪席卷而来,将他湮灭。来势之凶,打得他措手不及,甚至无法防卫、不可自救。

秋月白是什么人?

他是江湖侠士的领军人物,素来洁身自好,冷静自持,运筹帷幄。

他未曾经历过感情,也一直认为自己不需要那种可有可无的牵绊。然,怀中那份柔软,却令他产生一种想要占为己有的冲动。

人,难得是活得明白。

秋月白,便是那种可以冷静分析自己喜好的男子。为数不多,却弥足珍贵。

当即,他收紧手臂,要反客为主,尝尝怀中女子的滋味。是他人口中的销魂蚀骨,还是他素来不喜触碰的红颜枯骨?或是……此时此刻不想放开的柔玉软香?

秋月白刚要动作,怀中女子却放开了他的嘴巴,大口喘息着,哈哈哈大笑着,那般畅快,如此开心。

秋月白的眸子又沉了沉,问:“为何笑?”一开口,嗓子有些沙哑,声音性感了三分。

唐佳人举起拳头,大声宣布道:“河里捞珍,捞者得!”言罢,用力抱住秋月白,还晃了晃。

她,将他当成了珍宝。

秋月白有些恍惚。秋城许多女子都倾慕他,会投花送他,却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像她这般,不计生死,撞他入河,只为大声宣布——河里捞珍,捞者得!

秋月白觉得有些怪。对,心里怪怪的。那些从未破土而出的感情,突然冒出柔嫩的枝芽,令人新奇,也令人不适。

说不上多喜欢,却令人唇角上扬了一个小巧的弧度。

以至于,他都不想和她计较,到底是谁救了谁。

他想,他也应该有个女人了。姑且不管这个女人是何来历。毕竟,这世间令他不反感的女子,实在不多见。

在秋月白的眼中,所有女子都长得极为相似,那些所谓的美与丑,纵使有差别,却也不大。迄今为止,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只有两个人。一是不休门女侠唐佳人,二是…… 眼前这位,笑容璀璨,大声宣布自己主权的女子。前者,那张圆滚滚的胖脸,至今仍能闯入他的心湖,停泊片刻,然后化做一块巨石,随风飘散成粉末,污了一池宁静。后者,好似一位调皮的仙子,在他的心湖上跳舞。落入池中,她喊救命;立于池上,她载歌载舞。没有所谓的消停,满满的都是热闹。这种热闹,与他内心的清冷相比,好似火与冰。许,这一次,火能将冰烧成沸水吧。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的目光,又沉了几分。他的眸子里似乎隐了一只独角兽,在窥探着那只看起来十分可口的小仙子。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身上蹦到地上,甩了甩身上的水,又抹了一把脸。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这才发觉她的肌肤是如此晶莹剔透,显然在落水前,她在脸上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视线下滑,落在她的唇瓣上,那柔软的触觉,令他甚是想念。

没有任何犹豫,单手抓向唐佳人的手腕,就要将她扯入怀中。

唐佳人却十分警觉地向后蹦去,瞪着一双猫眼,警告道:“不许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以骂奴,但不能打奴!”

秋月白收回手,觉得一定是药效没过,否则自己怎会看中这样一个丫头?不过,他也意识到,这种药效可能一时半会儿也过不了,他竟觉得果树开花瞪圆眼睛的样子,有些可爱。

秋月白道:“上马。”

唐佳人谨慎地问:“干嘛?”

秋月白回道:“换衣裙。”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奴甩甩就干了,你自己去换吧,奴还有事儿,挺忙的。”

秋月白觉得,最能气笑人的,便是她口中的“有事儿,挺忙”。她若真忙,就不会趴树上当懒猫了!

秋月白不由分说,长臂一伸,抱起唐佳人,跃到马背上,策马狂奔起来。

唐佳人愣了愣,转头看向秋月白,道:“奴很忙的。”说完,就要往马下出溜。

秋月白即然决定要收用果树开花,又怎会让她轻易逃开?

就在唐佳人以为秋月白已经不愿意搭理她,准备放她走时,秋月白突然抱起唐佳人,将她直接扔进了河水里。

唐佳人一路尖叫中落入河中。一入水,她就疯了。她挣命地扑腾着,想喊救命,身子却开始下沉。无尽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向她。内心的恐惧,令她抓狂。她发誓,若能活着爬上岸,一定要咬死秋月白!

就在她觉得要溺水而亡时,秋月白跃入水中,来到她的面前。

唐佳人手蹬脚划地扑向秋月白,四肢缠绕,一嘴巴啃了上去,急切地吸吮着他口中的空气。

秋月白慢慢将气渡給了唐佳人。

唐佳人紧紧攀着秋月白。

秋月白一伸手,又扯开了她的另一只发髻。

唐佳人那头有长有短的发丝,好似海草一般飘散开来,划过秋月白的颈部,勾画出缠绵的痒。

第一百五十二章:河里捞珍,捞者得!

岸上张灯结彩,船上彩灯盈盈,河下倒影斑斓,别有一番镜中岁月的幻梦感。

唐佳人浸在河水中,就像一只妖。她紧紧缠着秋月白,用尽全力抱着他,不断吸食着秋月白口中的空气,用以延续自己的生命。

这一刻,秋月白真实感受到戏文里唱得那些,书生遇艳鬼,明知有异,却还是甘愿牡丹花下死。原来,妖吸人的嘴巴,是能吸走人的灵魂,让人无法抵抗、无法自拔。

而怀中女子的唇瓣,软糯得能让人陷入其中,沉沦到地狱。

秋月白的手划过着她的发丝,轻轻打了个卷。

唐佳人的发丝就像小鱼儿,细滑,抓不住,秋月白的眸光却为此染了一分笑意。他托起唐佳人,主动为她送上最后一口气,且借此,十分不君子地纠缠了一下。

唇齿相依的感觉,明明柔柔嫩嫩湿湿滑滑,却仿佛能撞进身体里,埋进内心最深处。

秋月白的热情简直堪比凤毛麟角,爆发起来却是骇人。

唐佳人也是个不懂男女之事的,且谁也没和她说过,陌生男女这样亲吻是不对的。她只是觉得,秋月白这个人还不算太坏,至少知道主动给她气。然,慢慢的,她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秋月白不但不给她气,反而要吸光她所有的气儿!

坚!决!不!给!

拼!死!抵!抗!

唐佳人开始挣扎,却不敢真的推开秋月白。她就像只毛毛虫,扭着软软的身体,躲着秋月白的吻。秋月白则是固定着她的头,不让她躲。直到彼此口中的空气都消失殆尽,胸腔被挤压得好似要炸裂开来,秋月白才带着唐佳人返回到岸上。

若非秋月白水性极佳,二人一定会沉入这河水中,做一对儿假殉情的水鬼。

唐佳人的双脚发软,倚在秋月白的怀里,除了大口喘息之外,就连脑子都险些停摆。眼下,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能用拳头为自己伸张正义?不过,话说回来,她有些怕秋月白了。因为,他真敢扔她到河里。

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打横抱起,道:“河里捞珍,捞者得。”

水珠顺着秋月白的脸颊滑落,滴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伸手,接住那串晶莹,抬头看向秋月白。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的柔情蜜意,却见刀光剑影,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暗道:怪不得大长老说,会咬人的狗从不轻易乱叫。秋月白话不多,出手却太狠。他明知道她怕水,还如此整治她。如此大的阵仗,只为一句“河里捞珍,捞者得”?她不想当他的珍宝呀!

唐佳人觉得嘴唇有些痛,她自己舔了舔,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唐佳人的猫眼瞪了瞪,狠狠地剜了秋月白一,突然用力,从秋月白的怀中翻身而下。

秋月白一伸手,直接抬起唐佳人的下巴。

唐佳人那种恶狠狠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转变,便被秋月白抓了个正着。

秋月白明知故问:“瞪我?”

唐佳人撅嘴,指责道:“你都把我嘴巴咬坏了!”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那红艳艳的唇瓣上,明显沉了沉。

唐佳人立刻捂嘴嘴巴,模糊地道:“不许再咬我!”

秋月白收回发沉的目光。

唐佳人扭开头,嘟囔道:“你水性那么好,还抢我口中的气儿。你应该觉得愧疚!”

秋月白轻轻地“嗯”了一声,调子上扬。

唐佳人立刻改口道:“有道是,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你那么做,没毛病!”她是真怕秋月白再将她扔河里去。

秋月白的眸光染了三分笑意,询问道:“名字。”

唐佳人知道秋月白问得是真名,却不准备告诉他。她耍无赖道:“我说过了,奴叫果树开花。”声音又增了三个含糖量。

秋月白垂眸扫了唐佳人一眼,道:“好。”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问:“好什么?”

秋月白道:“你以后就叫果树开花,不许改。”

如此霸道?!唐佳人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应道:“哦。”实则,她才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儿呢。名字是她的,她爱怎么改就这么改!

秋月白淡淡道:“若让我知道,你还有其它名字,便将你扔河里去。”

唐佳人的身体一僵,一双猫眼提溜乱转。她的“无声哥哥”,有些霸道呀。这样不好。

秋月白觉得唐佳人不会老实听话,也猜到她在想鬼主意,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难得的轻松惬意。

秋月白招来坐骑,不由分说,将唐家人带上马背,圈在怀里。

怀中女子来历不明,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多令人激动,却也有一分亲近之感。他听她的声音,也有三分熟悉。然,搜索记忆,着实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唐佳人扭着身子道:“放我下去。”

秋月白用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发,问:“头发为何有长有短?”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被火烧的。”

秋月白又问:“为何烧了头发?”

唐佳人抬起头,瞪向秋月白,怼道:“这么多问题,你也要加入百川阁,去写《百川秘闻》呀?”

秋月白被怼,竟无言以对。

唐佳人一击即中,心中得意,扭开头,开始用手戳驭雪地脖子,道:“骑你真冰屁股!”

驭雪不搭理唐佳人,玩命奔跑。

唐佳人道:“跑吧跑吧,多多运动,这脖子肉才够活,这大腿肉才够嚼头!”

驭雪跑得越来越快了。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道:“奴厉害吧?不用鞭子,就能让马儿跑快。”

秋月白保持沉默。

唐佳人打个哈欠,窝在秋月白的怀里,含含糊糊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秋月白回道:“秋枫渡。”

唐佳人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目光中划过疑惑。她听到秋枫渡三个字,竟毫不吃惊、毫不欢喜。

唐佳人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道:“奴要小解。”

秋月白停下马,唐佳人从马背上滑下去,一溜烟跑进旁边的小树林里。

秋月白下马,负手而立,等在林子外。

驭雪尾随在唐佳人的身手,瞪亮了一双马眼,准备伺机而动。

唐佳人回头看了看驭雪,挥了挥拳头,威胁它快点儿滚,否则拳头伺候。

驭雪刨了刨蹄子,打算和唐佳人开战。

唐佳人捂住鼻子,将屁股对准了驭雪。

噗噗几声后,林子里再无动静。

秋月白等了半晌,终是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他开口道:“果树开花?”

无人应道。

秋月白,来到林子里寻了一圈,确实有几棵果树开着花,却并非他要的那一棵。而他的宝马驭雪则是急吼吼地转悠着,显然是…… 发情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月白,本尊够温柔不?

秋枫渡,虽然是富贵门庭,但看起来除了巍峨大气之外,不见任何奢华之处。一草一木,绝非名花异草;亭台楼阁,也非雕栏玉砌;就连引来的温泉,也只是挖个坑,堆积了几块石头而已。

诺大的秋枫渡,除了秋江滟的院子,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古朴盎然、巍峨厚重,不见任何花哨之处。

秋月白自己拿着换洗便装,踱步来到温泉处。

但间雾气弥漫中,已有人霸占了一处温泉。

秋月白脚步不停,从温泉池旁走过,去往下一处温泉池。

两个池子之间隔着一排竹子,可隔绝彼此的视线。

那浸泡在第一处温泉里的人,懒洋洋地开口道:“想看看秋城主玉体横陈的模样,真是难啊。”

秋月白脚步不停,走到下一处温泉池边,放下束缚在头上的长发,脱掉鞋袜和衣物,走进温泉池中,坐下,闭目,这才询问道:“不休门主打算借住几日?”

唐不休游到靠近秋月白的地方,一挥手,掀翻整排竹子。他趴在一块石头上,笑吟吟地望着秋月白的侧脸,道:“秋枫渡所处的位置,占尽地利,正是灵气充沛的好地方。秋城主一人独享,不如众人齐享。”深吸一口气,“真是闻一闻精神百倍啊。”

这就是不打算走的意思了。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在此,对舍妹名声不利。若要求娶,可请媒人前来。”

唐不休玩笑道:“若能求娶秋城主,本尊倒是可以考量一二;若是提及令妹,还是算了。”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不休,直接问道:“舍妹不合不休门主心意?”

唐不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这里被占得满满当当,旁人连一根发丝都塞不进去。”

不知为何,秋月白直接想到的是那个胖子——唐佳人。

并非他自夸,但若是将秋江滟和唐佳人放在一起,想必有眼睛的男子,都会选择前者,而非后者。

思及此,秋月白淡淡道:“不休门主喜欢油腻大肉,不喜珍贵佳肴,强求不得。”

唐不休一脸回味地道:“对!本尊就是喜欢满嘴流油,那才叫香!”

秋月白重新闭上眼睛,道:“还请门主与舍妹说清楚。”

唐不休莞尔一笑,翻个身,也闭上眼睛,轻松地道:“江姑娘从未开口说过心仪本尊,你却让本尊跳出去说不喜欢她?这样不妥。她会赶本尊走的。”

秋月白见过许多无赖,却没见过向唐不休这般,虽没脸没皮,却显得格外优雅的。雅痞,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秋月白应该庆幸,他在唐佳人手里打个转儿后,抵抗能力明显高出不止一星半点。否则,他真的容易被唐不休气得胸口疼。

唐不休用手往自己肩膀上扬了些水,话锋一转,道:“当然,若秋城主亲自邀请本尊做客秋枫渡,作为回报,本尊在沐浴后,便会义正严辞地告诉令妹,本尊心有所属,非庸脂俗粉能占据得了。”

秋月白道:“无需过激。”

唐不休回道:“本尊尽量温柔。”

二人,一冷一热,就这么聊了几句,便将女儿家那颗悄然暗许的芳心推到了明处,且…… 十分干脆地贱卖了。

看似冷清,实则却是善举。

在感情上犹豫不决,才最是伤人伤己。快刀斩乱麻,才是减少是非的明智之举。

唐不休潜入水中,洗了洗头发,然后钻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问秋月白:“你今天掉河里了?”

秋月白的唇角微微勾起。

唐不休眼尖,当即喊道:“不得了啊!”趴在离秋月白最近的大石头上,“看你笑得如此放荡,定是有奸情的。来,说来听听,让本尊乐呵乐呵。”

如果秋月白真的坦白交代,唐不休绝对不会用乐呵乐呵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幸好,秋月白不适一个喜欢和别人分享心情的人。他干脆就不搭理唐不休。

唐不休无趣,翻转身体,仰望月亮,发出长长的叹息。

秋月白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睁开眼睛,用眼尾看向唐不休,询问道:“还没寻到唐佳人?”

唐不休发出一声更长更婉转的叹息,低声哀嚎道:“蘑菇啊,你可真是想死为师了。”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道:“江湖中人,忌讳颇多。你若真心想要娶她,大可不自称师傅。”

唐不休回头,看向秋月白,突然飞出一记媚眼,学着华粉墨的样子,翘起兰花指,嗲声道:“就知道你心里有人家。”

秋月白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

这回,换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了。

有细微的响声传来。秋江滟偷偷靠近温泉池,躲在树后偷听二人的谈话。

唐不休收敛起不正经的表情,感慨道:“月白,若让你妹妹知道,你我之间非比寻常的感情,不知他是否能接受?”

秋月白望着唐不休,道:“你有断袖分桃之癖,我仍待你如兄弟。其它感情,恕难从命。”

唐不休的眸子轻颤:“月白,你难道忘记花前月下,你曾对我许下的承诺?”

秋月白沉吟道:“记得…… 我曾说过,你若一直浪迹江湖,便为你寻一门亲事。然,你已心有所属,此事便不劳我费心了。我只希望,你善待心中之人,不要再混迹断袖之流,惹佳人伤心。这秋枫渡,一直欢迎你长居。”

最后一句,点了主题。

唐不休感叹道:“知我者,月白也。”

秋江滟咬着嘴唇,含着泪,离开了。

唐不休和秋月白同时站起身,互看对方。

秋月白穿着亵裤,唐不休则是围着白布。

唐不休双手抱胸,歪了歪头,笑道:“月白啊,泡个温泉水还穿着亵裤,真看出你和这裤子感情深厚了。”

秋月白道:“白布送你了。”

二人转身上岸,取下挂在树杈上的干净衣物,以粗壮的树干为遮挡,分别快速换好衣物,这才并肩而行,向住处走去。

唐不休问:“月白,本尊够温柔不?”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调侃道:“像你这种冷冰山,谁家姑娘受得了?”

秋月白道:“你难道不知,有种果树,最是喜寒?”

唐不休道:“恕我孤落寡闻。”

秋月白道:“我知,即可。”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被你惦念的姑娘,真是…… 祸不单行呐。哈哈哈哈…… ”

秋月白想起果树开花尿遁之事,眸光微冷,淡淡道:“也许。”

院子里,秋江滟的婢女绿蔻,捧着一大叠的纸制东西等在榕树下。

她看见秋月白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快速低下头,曲膝行礼道:“城主,门主。”

秋月白一如既往没有反应。

唐不休立刻道:“绿蔻,你捧着的东西,可是本尊要的?”

绿蔻站起身,回道:“正是。”将东西双手奉上。

唐不休接过那叠东西,竟兴奋得像个孩子。他挽起袖子,将那叠东西放到地上,一一展开,然后拿出笔墨纸砚,蹲在地上书写着什么。

秋月白本想回屋睡觉,但今晚他的心情也有些波动,索性就站在唐不休的身边看他忙乎。

唐不休提着笔,在那些纸质的东西上留下一个个力透纸背的大字。一撇一捺,竟是十分认真。

秋月白一只手背在伸手,垂眸看着唐不休运笔,淡淡道:“也有让不休门主认真以待的事情。难得。”

唐不休头也不回地道:“待你心中被占满,想不认真都难。”写下最后一笔,扔了笔,扭头看向秋月白,露齿一笑,“待你太过认真,便会像极了玩笑。”

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油脂。

一盏盏孔明灯冉冉升起,漂浮在浓墨一般的天空上,就像神来之笔,为天空点亮了希望的色彩。

那一盏盏的孔明灯上,皆用潇洒不羁的字体写着两个大字:蘑菇。

唐不休仰望二十多盏孔明灯,唇角含笑,一副飞鸿传情书的甜腻模样,看得秋月白口中泛酸,直倒牙,忍不住刺了唐不休一句,道:“你若在天空中吊上几只烤鸡,没准儿能引起唐姑娘的故意。”

唐不休眼睛一亮,赞道:“秒极!”想要寻人,定要有的放矢,想必唯有美食能吸引蘑菇的主意。

秋月白用食指和中指揉了揉眉心,道:“你觉得,她此刻在秋城?”

唐不休负手而立,自信满满地回道:“她一定在秋城。”

秋月白难得生出好奇之心,问道:“你与她走散,这一路上多有变数,你怎能肯定,她就在秋城?”

唐不休挺起胸膛,勾唇一笑,道:“因为,本尊会在秋城等她。”

秋月白直接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没空听唐不址在那里鬼扯。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当然,秋城会举办饕餮盛宴,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突然之间,秋月白很不想举办饕餮盛宴了。

秋月白回到屋里,掏出烽火鸟,展开。

一张小巧的烽火鸟,经过水泡,不但没燃烧,且仅剩下两个字依稀可辨——唐门。

秋月白用手一捻,烽火鸟化成了纸屑。

色令智昏,此话不假。

秋月白若知道,他两次买烽火鸟,都被唐佳人一人折腾湿的,不知心情为何物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不休门的妖孽

唐佳人招惹了秋月白,却没往心里去。在她看来,她撞他落水一回,他又扔她一次,算是扯平了。她虽挺喜欢秋月白的女装扮相,但在寻找唐不休这件大事上,她是不会色令智昏,偏离方向的。实则,她若不折腾,乖乖被秋叶月带回秋枫渡,早就见到休休了。

唐佳人跑回到码头,躲过秋月白的人,寻到挂有风月楼三个大灯笼的花船,一头钻了进去。

白晓冉一直守在船头等着唐佳人,见她一出现,忙将她带进船舱,来到自己休息的房间,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骂道:“你个死丫头,这是要吓死娘吗?!”手下的触感湿嗒嗒的,白晓冉也顾不得再骂,忙扯出一块大布,裹在唐佳人的身上,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落水了?”

唐佳人揉了揉鼻头,道:“嗯,落水了,差点儿淹死我。”

白晓冉心疼了,忙抱着唐佳人拍了两下,然后冲出房间,喊道:“打热水过来!”

有人应道:“诺!”

白晓冉回到房里,问唐佳人:“你怎顶着秋城主跑?”

唐佳人回道:“我以为那大船是咱家的,就跑进去玩了。结果,碰见了秋月白和孟家兄弟俩。他们当我是丫头,让我陪着喝酒。后来,有个叫花娘子的来了,说是给他们下了毒。我心好啊,我就把他们都抢出来了。我抗出秋月白的时候,就看见娘了。我怕有人报复娘,所以没敢认。”

这么贴心的女儿,去哪里找?

白晓冉又被感动了。

她抱紧唐佳人,道:“乖女儿,外面那些江湖人、江湖事,咱都管不了,以后遇见这样的事儿,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老娘看那个花娘子不是善茬,你务必要小心。”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秋月白将她关起来了。没事儿。”

白晓冉点了点头,终是放下心,转而却皱起眉,思忖道:“刚才,秋城主的人在到处寻果树开花。娘不知真相,没敢认,现在看来,他定是要报答你。”

唐佳人一撇嘴,道:“报答个鸟!”

白晓冉听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忙问:“何出此言?”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控诉道:“看见没?就是他把我扔水里,然后又使劲儿夺我空气的!”撅嘴,示意白晓冉看自己那略显红肿的嘴巴,“夺不去,他还咬我!”

白晓冉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唐佳人。她往返秋城,不止一年,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有条船。虽然她见过秋月白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但却不认为他会是那种急色的人。况且,对象还是唐佳人这么一位不懂风情为何物的小丫头。

唐佳人怕白晓冉担心,挥着胳膊道:“娘你放心,我狠狠地咬回去了!”

白晓冉的嘴角抽了抽,竟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和唐佳人细说男女之事。她不怀疑唐佳人的话,却担心唐佳人遇见的登徒子不是秋月白本人。毕竟,有人假扮秋月白骗吃骗喝这件事,去年还真发生过。当然,最后那人不知所终,想必是被秋月白收拾了。今年,不会还有人胆敢假扮成秋月白招摇撞骗吧?

白晓冉深深地疑惑了。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攥住唐佳人的手,一手摸了摸她的脸,道:“佳人,男人和女子不同,他们贪杯好色,那叫风流;女子若守不住,让人占了便宜…… ”

白晓冉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吵闹声,偶尔还夹杂着女子的尖叫。

白晓冉皱眉,对唐佳人道:“你洗漱后,先歇着。”一转身,出了房间,并不忘嘱托道,“锁好门。”这才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唐佳人又开始比比画画,练起了《残菊手》,口中还嘟嘟囔囔地说道:“我武功了得,谁敢占我便宜?!待我修炼得法,武功大成,且看我为唐门一举生俩!阿嚏!”唐佳人揉了揉鼻子,晃了晃头,感觉自己有些不大舒服。

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穿在身上仍旧难受。幸好,热水送得快。

唐佳人锁好门,泡了个热水澡,跳出浴缸,翻箱倒柜地寻了套亵衣亵裤套在身上,然后往床上一扑,便睡着了。那份无忧无虑的香甜睡眠,令人羡慕。

秋枫渡里,望东向秋月白回话:“主子,属下已经查明,花娘子的毒下在鱼翅里。四只碗,皆查出了毒。果树开花的下落,属下也寻到了。她住在风月楼,是老鸨白晓冉认的女儿。”

秋月白收回望月的目光,看向望东,眼中的寒意有些瘆人。

望东微愣,立刻补充道:“是…… 是亲属关系的那种女儿。属下打听到,果树开花并不接客。”

秋月白收回目光,继续望月,问道:“她来自哪里?”

望东回道:“属下不曾打听到,果树开花来自哪里。却知道,她在一个月前,重伤倒在路边,被老鸨救起。从此后,就跟着老鸨一路同行,从小福山一路来到秋城。”

望东问:“可用属下将果树开花带来?”

秋月白轻轻摆了摆手,望东抱了抱拳,退到门口时,想起一件事,回道:“主子,驭雪将马厩里的母马都…… 拜访了一遍。属下检查后发现,驭雪中毒了。此毒,与鱼翅中所下之毒一模一样。”言罢,退了出去。

秋月白站在窗口,淡淡道:“蒙西县的小福山。花娘子的毒。”一个月前,他也在西盟县,见识到了假王爷的手段,也经历了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而今,他亲眼见到果树开花将四碗鱼翅吞下,却不见异样。而他的马,却身中银汗和羞羞草。

江湖中,能人异士确实很多,但他从未听说过,一个人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瘦成另一个人。

秋月白透过窗口,看向在院子里扎孔明灯的唐不休。

唐不休嫌买来的孔明灯太小,担心他的蘑菇看不见,于是干脆自己动手,扎起一只奇大无比的孔明灯。

秋月白望着唐不休,禁不住有些失神。

不管他承不承认,唐不休都是一代风流人物。武功深不可测,样貌俊美不凡,虽嘴上犯浑,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所有的感情都围着那只胖蘑菇在打转,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烟云。

这样的浓情厚爱,给予的定不是凡人。

那唐佳人能扮演假王爷而不被拆穿,定有她的独特之处。抛开她那痴肥的身材不说,确实有些急智。虽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唐佳人有种能力,能将周围人折腾得人仰马翻,自己却抱着美食自得其乐。

能被唐不休珍而重之的人,应该…… 不是…… 藏身在妓院的果树开花。

然,果树开花到底是谁?花娘子的毒,并非浪得虚名。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武林高手被她得手,丟了功力和性命。

秋月白对果树开花越来越好奇了。

院子里,唐不休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挽着袖子,干得热火朝天,还不忘扭头对秋月白飞出一记媚眼,逗乐道:“你深情的凝望,为了哪般?”

秋月白直接关窗。

唐不休感慨道:“你紧闭窗口,留人暗思量。”收回目光,嘀咕道,“真是无趣啊。蘑菇啊蘑菇,你再不出现,为师就要被这些俗人谋杀了心情。”抓起笔,在纸张刷刷写下八个大字——甚是想念,极是认真。

唐不休吹了吹墨汁,卷起几张大纸,抓起一把竹棍,站起身,冲着秋月白的房门喊道:“明天给本尊准备些结实的大纸,本尊势必要造出一只巨大的孔明灯!”

唐不休没认为自己能得到秋月白的回应,却见他一把拍开窗,望向自己。唐不休戏谑道:“你推开窗,为谁轻狂?”

秋月白问:“你在哪里与唐姑娘分开的?”

唐不休回道:“小福山。”眸光闪动,突然靠近窗口。

秋月白关上窗。

唐不休一掌劈开窗口,笑吟吟地望着秋月白,问道:“怎么?有我家蘑菇的消息了?”

秋月白头也不回地躺在床上,放下帷幔,躺下,回道:“没有。”

唐不休扔下竹条和纸张,跳进屋里,掀开帷幔,道:“来吧小亲亲,你说说看,是不是有我家蘑菇的消息了?本尊严刑逼供的手段,那也是一等下流的。”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突然一脚踹向唐不休。

唐不休挥手隔开秋月白的脚,迎身而上,去按秋月白的肩膀。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床上折腾得气喘吁吁。

满腹心事的秋江滟从屋里走出,正待仰头望月惆怅春秋时,忽闻秋月白屋里传出的动静,忙慢慢靠过去,顺着窗口向里一望。

只此一眼,真是…… 别开生面。

床板震动,帷幔抖动。影影绰绰间,还能看见秋月白和唐不休二人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了一起。

唐不休被压在了褥子上,左手扯开了唐不休的衣裳,右腿还缠在了秋月白的腰间。秋月白一只手掐着唐不休的脖子,一腿分开了唐不休的双腿。

二人一同转头看向秋江滟。

眸光中的深意,令人胆颤惶恐。

第一百五十五章:侍寝这种事儿

秋江滟是秋风渡的明珠,谁身在江湖,却并未经历过任何不堪之事。秋月白将她保护的很好,但并未将她养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

男风,她略懂。

听说过,却未曾见过。

如今,秋月白与唐不休就在她眼前上演如此激烈的戏码,令她的灵魂都为之颤抖了。

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且,这种侮辱源于她最尊重的哥哥和最新欢的男子。于是,侮辱变成了一记记大嘴巴子,一下接着一下,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令她面红耳赤、气血翻涌、怒不可言、恨意难平……

心里乱成一团,各种味道充斥其中,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

她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

太多复杂的感情,令她无法抵挡,终是捂着脸,脚步踉跄的跑开了。

床上,唐不休一用力,翻身而起,将秋月白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道:“说,本尊的蘑菇在哪儿?!”

秋月白冷冷道:“炖鸡了。”

唐不休咬牙道:“再炖一只鸭吧。”伸手,就去扯秋月白的亵裤。

若非唐不休的表情有些高冷,他这番动作,简直就像……就像急不可待的色魔。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忙严防死守,挥开唐不休作乱的手,问:“你做什么?”

唐不休舔了舔嘴唇,邪肆地一笑,道:“和你玩玩。”挑眉,“怎么?玩不起?”

秋月白一记手刀砍向唐不休的腰身,迫使他向旁一躲。秋月白抓准机会,翻身而起,一把抓向唐不休的裤子,道:“按照我的方式玩。”

唐不休一抬腿,用膝盖袭向秋月白的后腰:“怕你玩不明白!还是让本尊教教你!”

床板摇,帷幔颤。

床上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不时,有布匹碎裂的嗓音和男子的萌哼声传来,令人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这样的夜晚,注定是鸡飞狗跳、不让人睡觉。

负责守夜的人,蹲在树上,听着屋内的动静,皆是一副装死人的表情。

屋内,随着吱喳一声响,床从中裂开,从中飞出两个人。

唐不休衣衫不整,抓着秋月白的衣服,和一截裤腿。

秋月白裸着上身,光着一条腿。

唐不休甩着手中裤腿道:“丢车保帅?不过如此。”

秋月白冷冷道:“不休门主真是背后风凉。”

唐不休动了动肩膀,感觉到了何为背后风凉。他的后背衣服,被秋月白抓成了破布条。

唐不休挑眉道:“秋城主这份热情,真令人难以消受啊。本尊的好衣服不多,这…… 你得赔。”

秋月白道:“不休尊主堪称无赖鼻祖。”

唐不休抱了抱拳,道:“承让承让。”一步步靠近秋月白,目光中盛满不怀好意。

秋月白终是冷冷地道:“有消息说,一队商人行至小福山时,救起了一位姑娘。”他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说。也许,还是因为无法确定果树开花的身份吧。毕竟,没有人会突然暴瘦成那副样子后,还可以保持肌肤的紧致光滑。

他不认为果树开花和唐不休会有什么关系,但…… 他也没有义务将那硬生生跳入他心湖的姑娘讲给唐不休听。他不喜欢分享。

唐不休的眸光瞬间变得璀璨异常,好似天空中最明亮的两颗星星。他望着秋月白,豪不压抑自己的感情,激动地问:“哪队商人?”

秋月白毫无表情地回道:“查到后告之你。”

唐不休眨了一下眼睛,伸手点了点秋月白,道:“你呀,太坏了。”将抓在手中的衣服和裤腿扔给了秋月白,打个哈气,懒懒地道:“你呀,以后有话早嘛。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兵戎相见。瞧瞧,这好好儿的衣服是得罪谁了,惨遭次等毒手,真是够冤枉的。”哈哈一笑,抛出一记媚眼,“小白白,本尊睡了。”从窗口跃出,建起竹条和纸张,夹在腋下,步伐悠哉地回屋了。

秋月白垂眸,看向手中的残破衣裤。松开手指,任由衣裤飘落到地上,沾了灰尘。

他无喜爱之物,弃身外物亦不在乎。

这世间,能让他在乎的人,本就不多。从今后,添上的那个人便会变得无比重要。这样是好,也不好。

他的认真,没有谁能承受得起。

但愿,他尚未付出认真,而那果树开花,还不懂何为认真。

秋风渡里,三间房,三颗心,各有各的异样。

秋江滟回到房间后,呆坐许久。

绿蔻拧了帕子,递到秋江滟面前,轻声道:“小姐,擦把脸就寝吧。”

秋江滟抬起茫然的眼看向绿蔻。

绿蔻蹲下身子,仰头问:“小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刚才,绿蔻听见城主的房间里有打斗声。”

秋江滟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终是伸手接过帕子,道:“没什么。哥…… 哥和不休门主在切磋武艺。”

绿蔻目露疑惑之色,却没再追问。毕竟,她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奴婢,被城主派来保护小姐。有些话,主子不说,她便不能追问。失了分寸,会没有立足之地。

绿蔻刚要起身,秋江滟却一把攥住绿蔻的手,眸光灼灼地道:“绿蔻,我哥今晚可能会睡书房。你…… 你去收拾一下。”

绿蔻微愣,道:“城主不喜欢绿蔻服侍,绿蔻去了,恐让城主不喜。”

秋江滟站起身,推着绿蔻的肩膀,将她送到梳妆镜前,按着她坐在凳子上。

绿蔻心中一惊,忙站起身,道:“绿蔻不敢。”

秋江滟笑着将绿蔻按到凳子上,道:“你呀,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也不好好儿打扮自己一下。待我出嫁前,理应为你寻个好人家。”

绿蔻不自然地羞涩道:“小姐,绿蔻…… 一直保护你。”

秋江滟一伸手,扯下绿蔻绑着发髻的绳子,道:“我也不想和绿蔻分开。习惯了某个人的陪伴,若失了,总是不自在的。再说,哥哥既然将你给了我,就说明…… 在哥哥眼中,你是个好的。”

绿蔻紧张地道:“小姐谬赞。绿蔻…… 绿蔻只是肯吃苦,好生学武罢了。承蒙小姐不嫌弃,肯让绿蔻服侍,是绿蔻的福分。”

秋江滟勾唇一笑,认可了绿蔻的话。

绿蔻道:“像小姐如此美的女子,堪称江湖第一美女。也不知道将来会花落谁家。”

秋江滟的脸色一变,明显有些僵硬,转而却是摇头一笑,道:“都是命数。争不得,抢不到,要看老天肯不肯厚待我。”

绿蔻道:“像小姐如此好的女子,老天爷一定会厚待小姐。”

秋江滟用手拍了拍绿蔻的肩膀,道:“不说我了。你说说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绿蔻的双颊瞬间爆红,她一边站起身,一边紧张地道:“没…… 没有…… ”

秋江滟再一次将绿蔻按到凳子上,打趣道:“好了好了,你紧张什么?你跟了我有些念头,却从来都是这身武者的短打,看着…… 不美。你应学习如何打扮自己,别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男人。呵呵…… ”

绿蔻垂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善此道。”

秋江滟帮绿蔻梳了个松散的发髻,道:“没有女子不会打扮的。今晚,我便送你一些饰品,让你看看自己有多美。”

绿蔻忙道:“小姐…… 不敢,绿蔻不敢要。”

秋江滟伪怒道:“你还和我客套!哼!”

绿蔻只能妥协道:“小姐别生气。全凭小姐做主。”

秋江滟这才见了笑模样,一伸手,从自己的盒子里取出一朵拳头大小的绢花,别在了绿蔻的头发上,然后又拿出两只珍珠吊坠耳环,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绿蔻有些不适应,也有些期待。

那个女子不爱美?只是…… 她十分明白一点。秋城主将她给了秋江滟,便是要保护她的安全,而不是将自己扮成花瓶,与秋江滟争艳。

绿蔻认为,她自己最是明白秋风渡的规矩,所以,从不曾跃雷池一步。而今,秋江滟于深夜回来,明显是心中有事,却还是要笑着打榜她。如此…… 机会难得,她也很想自己,自己打扮一番后,会不会变成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子。

她不求那些江湖才俊对她另眼相待,只求一人,能多看她一眼。

秋江滟为绿蔻的唇涂了些胭脂后,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自己许久以前的衣裙,让绿蔻去换上。

绿蔻接衣服时,手抖得不成样子。

尽管秋江滟没有明说,可…… 深夜如此打扮,又要去给秋月白铺床,有些事似乎已经浮出水面,不言而喻呀。

绿蔻的心跳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要蹦出喉咙。

她手忙脚乱地换好衣裙,任由秋江滟上下打量了两眼后,便拍手称道:“看,这样多美!”

绿蔻望着镜中自己,眼中流露出几分无法压制住的喜悦之情。

秋江滟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赶快去给我哥把床铺一铺。”

绿蔻望了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失神。

秋江滟推了推绿蔻。

绿蔻的脸一红,垂眸道:“去去就回。”言罢,出了门,拍了拍有些发烧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去往书房。

书房里那团微黄的烛光,令绿蔻的心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她轻轻敲响书房的门,攥紧拳头道:“城……城主,小姐让绿蔻来给您铺床。”

秋月白直接吹灭蜡烛,道:“回去。”

两个字,令绿蔻的脸变得惨白。

第一百五十六章:花船之上胸涌澎湃

有句老话说,傻子睡凉炕,全靠火力旺。

唐佳人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酉时末了。

她洗漱过后,又涂抹了一层白晓冉送她的养颜霜,然后自己动手扭了两只乱七八糟的发髻,用红绳缠住。她掏出西洋镜照了照,自认为效果还不错。站起身,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套嫩葱似的短打,套在了身上。取下门闩,打开房门,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丝毫看不出昨晚的狼狈,那叫一个神清气爽、生龙活虎。

此刻客人陆续登船,着实热闹。

姑娘们吹拉弹唱,拿出了看家本领吸引着恩客。

厨房里甚是热闹,大刀剁菜板,咣咣有力。

肉香,酒香,混杂在小曲儿的咿呀声中,便有了声色犬马的热闹。

唐佳人像条机灵的小鱼儿,一路嗅着味道,来到厨房,随手抓了些肉干拖在手心,又像外溜达而去。

厨娘们看见唐佳人,都笑吟吟地问好。昨晚,她们便得了吩咐,知道老鸨子认了女儿,这诺大的产业,将来都是她的。她们这些人命贱,卖身契都拿捏在了白晓冉的手中,将来也会落在果树开花的手中,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唐佳人觉得大家都和气,真是越发喜欢这个地方。她一边咬着肉干,一边向外晃去。

尚未靠近甲板,便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

一条大花船挡在白晓冉的小花船前,不让小花船接客。且,大花船上的姑娘一个个儿摇着手帕,勾搭着小花船上的寻欢客。

两只船,一高一低,贵贱立分。

除了个别寻欢客包下小花船,图个闹中取静之外,大多数人都差在银子上,才没有登上大船,逍遥快活。

如今,被大花船上的姑娘一勾搭,这魂儿就开始往上飘。

风月楼的小花船上,娇梅一身是水,指着大花船上的姑娘骂道:“泼水时眼睛瞎了不成?!没看见人吗?”

名曰魏紫坊的大花船上,一位端着木盆的紫衣姑娘捂嘴一笑,娇滴滴地道:“还真没看见人。”

这话,却是在骂娇梅不是人了。

娇梅虽气得不轻,却也足够泼辣,她吼道:“贱蹄子,你下来!看老娘戳戳你那双眼睛,听个响儿!让你目中无人!”

紫衣姑娘瞥了娇梅一眼,笑吟吟地道:“人家可不能去那贱人处。要不,你上来?哎呀呀…… 人家忘了,这大船可不是一般娼妓能登上的。”

魏紫坊的姑娘们哈哈大笑,那样子别提多气人。

娇梅还要开口,却被白晓冉拦下了。白晓冉仰头看向大船,对一位长脸的中年女子道:“大家都做这欢场生意,齐妈妈何必挤兑我们风月楼?”

长脸老鸨齐妈妈阴阳怪气地一笑,道:“我们这些花船,在秋城经营有些年头,最是懂规矩。你们外来的人,想攥这份银子,也要看有没有资本。”

白晓冉能吃这口饭,自然不是善茬,当即道:“秋城主都没说不允,你算哪根儿葱?你赶快将船驶开,别挡我们的船接客。去年忍你们,今年又蹬鼻子上脸,真当我们风月楼好欺负吗?!我们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就撞个鱼死网破,看看是我们的船头硬,还是你们的船声结实!”

齐老鸨一掐腰,呸了一口,骂道:“就凭你们这破船还想和老娘玩玉石俱焚那一套?痴心妄想!我告诉你,这河上可是有规矩的,但凡谁先动手惹麻烦,会被砸船的!有种,你就撞过来试试。这码头就这么大,我们家船大,站得地方大点儿,谁能说得出什么?你呀,就乖乖排在后面,等吃老娘剩下的吧!”帕子一甩,媚眼飞起,“哦,对了,你要撞,就快点儿,正好啊,我的这条船上,有贵客临门。你且睁大眼睛看看,那是谁,是不是你能开罪起的!我呸!”

白晓冉胸口起伏,恨恨地瞪着齐老鸨。

娇梅凑到白晓冉身边,低声道:“妈妈,咱得灭一灭魏紫坊的微风,不然这生意没法做了。”

白晓冉看向娇梅:“你有主意?”

娇梅拢了拢胸,挑眉道:“且等我勾搭那贵客过来!”

白晓冉道:“抢客是大忌。”

娇梅皱眉不语。

白晓冉又道:“抢她娘的再说!”

娇梅的脸瞬间笑花开。

白晓冉对娇梅耳语一番,娇梅点了点头,拉上百合、杜鹃和兰花,一同跑向船舱内。

唐佳人探头问:“你们干啥去?”

娇梅赶鸭子似的道:“一边玩去。女人的事儿,小丫头别管!”

唐佳人缩回头,继续咀肉干,眼睛却是看向了魏紫坊。

白晓冉看见了唐佳人,忙向她走来,低声嘱托道:“别下毒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不是什么毒都能搞死人的。那种毒,十分珍贵,我手头也不多。”

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白晓冉早就看出,唐佳人是个蔫坏。她不会和人对阵骂敌,但背后捅刀子这种事儿,她干起来绝对得心应手。可偏偏,被她捅了刀子的人,除了恨她牙痒痒之外,着实奈何不了她分毫。这,也是能耐。

白晓冉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却不想让唐佳人为自己涉险。她道:“魏紫坊养了两位高手,武功了得。”

唐佳人咀着肉干,乖乖地应了声:“哦。”再无下文。

白晓冉不放心,又嘱托道:“你吃你的肉干,等会儿看看娘的手段。”

唐佳人笑颜如花,将一块肉干塞进了白晓冉的嘴巴里,道:“娘,你吃。”

白晓冉婉唇一笑,伸手揉了把唐佳人的头发,道:“这头发都让你拧成稻草了。来,娘给你梳梳。”她刚要掏木梳,就听魏紫坊上传出了悠扬的琴声,且有四名女子在船板上轻歌曼舞。

白晓冉抬头望去,知道那贵客要登船了。她对身边的小丫头道:“让娇梅她们快点出来。”

小丫头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进了船舱。

岸边,一位紫袍华服男子,在众随从的簇拥下,登上了魏紫坊的大花船。

那人面如冠玉,气质温润,风度翩翩。通体的贵气中,透着几分文人墨客的雅致,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声,君子如玉。

那人大约三十八九的年纪,额角一侧却已生出一缕华发。那缕华发非但没让男子显得苍老,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

这人,便是二王爷端木淳。

他一步步走上魏紫坊的大花船,平易近人地欣赏着歌舞。他的眸光从四名歌舞姬的身上扫过,明明只是温柔的一撇,却好似一只彩笔,绘了四朵桃花,染了四张粉面。

那高贵的身份、温柔的目光、俊雅的脸庞,无一不令女子为之痴狂。

唐佳人的目光也落在二王爷的身上,却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恨不得将眼珠子都黏在二王爷的身上,她的目光只是在二王爷的身上打个转儿,便收回,老老实实地垂在脚前一寸之处。她那双大眼睛,滴溜一转,身子悄然向暗处退了半步,确保二王爷不会注意到她。

唐佳人倒不是怕二王爷认出她,毕竟她有时候照镜子,都难以想象,自己曾经胖成那样。反倒是,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曾掴她一个巴掌,还杀了夏三娘和夏坚。这些事,她都记在了心里,不会忘记。

唐佳人想不明白,那人为何在掠她去之前戴上面具?再次相见,就他那几根白毛,已经将他出卖得十分彻底。咋地,戴面具能吓唬人呐?!佳人不服!

就在唐佳人垂眸掂量手段的时候,秋月白也登上了魏紫坊的大花船。

原来,今晚的贵客是秋月白和二王爷,怪不得魏紫坊嘚瑟成那个样子。

若说二王爷的出现,乱了女子的心;那么秋月白的出现,便能荡了女子的情。

前者温润如玉、贵气雅致;后者冷若冰霜,却气度不凡。

前者是女子心中的良人,后者却是她们渴望不可求的冰山情人。

秋月白登上大花船,与二王爷并肩而立,视线便看似随意的一瞥,在风月楼的小花船上一划而过。

这时,风月楼上传出一阵激昂的鼓声,吸引了二王爷和秋月白的视线。

娇梅、百合、杜鹃和兰花,穿着艳丽的薄纱,踩着激昂的鼓点,挑起了热情的舞蹈。她们胸前的那两只大白兔,被挤压得波涛汹涌,仿佛随时会蹦出胸口,戏人眼前。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在薄纱下晃动着,若隐若现,格外撩人。

二王爷和秋月白走到船边,垂眸看着四美跳艳舞。

二王爷道:“秋城的女子果然热情似火。”

秋月白在船舱旁不引人注意的暗处,看见了一只乱糟糟的发髻,和一只圆滚滚的眼睛。那只眼睛,正盯着娇梅等人的身体看,大有惊叹的意思在里面。

二王爷摇着扇子,勾唇一笑,道:“看来,这争奇斗艳,也是秋城河上一道风景。本王来此,果然不虚此行。”

一声“本王”,惊了多少人心呐!初见二王爷时,众人都以为他是达官贵人,没想到竟是位高高在上的王爷!

第一百五十七章:谁魅惑了谁?

魏紫坊和风月楼的女子,差点儿疯了。

她们竟然有机会给王爷跳舞?若被看中,那岂不是一步登天?哎呀呀,想想就激动得难以自持。

众人噗通跪下,娇滴滴地道:“恭迎王爷。”

二王爷温和地道:“本王来秋城游玩,只想尽兴而归。”向上抬了抬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口称:“诺。”纷纷站起身。

二王爷笑着看向秋月白,意有所指地道:“秋城之行,真是令人期待。”

秋月白不接二王爷的话,却道:“饕餮盛宴,虽是民间杂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可尝。”

二王爷摇扇而笑。

唐佳人听见秋月白的声音,眯眼看向魏紫坊的大花船,竟与他的目光相对。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虚,却还是缩了缩脖子,用“我看不见你、你便看不见我”的蠢方法,躲开了秋月白的目光。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有怒火在冰山深处燃烧,旁人却看不透他半点情绪。

二王爷道:“来,歌舞继续。”

风月楼和魏紫坊的姑娘们开始载歌载舞,各自拿出看家本领舞动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却也杂乱得很。

魏紫坊的人见二王爷和秋月白的目光被风月楼所吸引,立刻换了调调儿。她们解开了衣带,露出了修长的脖颈,探出了秀美的大腿,围着二王爷和秋月白跳起了撩人至极的舞蹈,真真儿的让众人大饱眼福。

与此同时,四名脸覆薄纱的女子,抱着琵琶从船舱里走出,手指翻飞,佳音绕梁。

二王爷赞道:“妙!”

风月楼的人见此,竟也要变路子斗下去。

唐佳人咬下肉干上的一块肥肉,吐到娇梅的脚下。

娇梅一脚踩上,直接后仰倒地,摔得眼冒金星,惨叫连连。老鸨白晓冉忙给百合等人使了个眼色。百合等人搀扶起娇梅,就要向船舱里退。娇梅却不想走,扭着身体还想跳。

白晓冉怕贵人怪罪,狠狠地瞪了娇梅一眼。

娇梅怕白晓冉,不敢再争,被搀扶了下去。

魏紫坊的老鸨垂眸扫了白晓冉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嘴角,那叫一个得意。

白晓冉对着二王爷和秋月白施了大礼,这才让人将小花船向后退出些距离。

这一局,风月楼败。

旁人不知道唐佳人的所作所为,秋月白却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他猜,果树开花不想和二王爷有所牵扯。为何不想?若果树开花就是唐佳人,这一切都变得不言而喻。二王爷定是抓了唐佳人的那位神秘王爷。若果树开花不是唐佳人,这便是另一个谜题。

唐佳人偷偷抬眼,看向秋月白,但见秋月白正垂眸看着她,她也不知想了什么,竟做出插人双目的剪刀手,对着秋月白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秋月白转开头,看向魏紫坊的歌舞,唇角勾了勾。暗道:唐佳人假扮六王爷时,看他的眼神就像饿狗盯着肉骨头,用垂涎三尺来形容不为过。而果树开花,却并非如此。一个人的眼神,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不知为何,尽管很多事都在证明,果树开花就是唐佳人,他却总在尝试找到一个点,反驳掉所有的证明。也许…… 是因为,唐不休的那份认真吧。

且让唐不休守着他的蘑菇,且让他将果树开花留在身边。谈不上多喜欢,却因难得的不反感,想要…… 拥有。

秋月白这一笑,竟令四人的琵琶走了音,令四人的歌舞踏错了点。

至此,秋城又有一语传出——月白笑,舞儿乱,弦儿掉。

秋月白这一笑,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二王爷望着秋月白的侧脸,道:“这无双风姿,除了秋城主,谁敢居第一人?”

秋月白恢复成往日的清冷模样,回道:“王爷谬赞。王爷风雅,无人能及。”

二王爷笑了笑,打趣道:“月白啊,我们这样互夸,可真是要让外人笑话了。”从秋城主转成月白,二王爷表现得亲切自然,毫无违和感,就仿佛二人已经相交莫逆。

秋月白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伸出右手,道:“王爷,里面请。”

二王爷抬腿,向船舱走去。秋月白落后半步,尽地主之谊。

魏紫坊的大花船在万众瞩目之下悄然驶离岸边。一个仿若青葱般的身影悄然溜上了大花船,竟无人知晓。

唐佳人寻到厨房的窗口,趁着无人注意跳了进去,在酒缸盘打个转儿,来到灶台旁,十分自然地端起一个摆放着凉菜的托盘,迈着小碎步走出厨房。

厨房李大娘回过身要往凉菜里加咸盐时却找不到凉菜了。她疑惑地嘟囔道:“凉菜,没做呢?”

大厨颠着大勺,头也不会地吼道:“别偷懒!麻溜儿的!”

李大娘应了声,又忙活开了。

唐佳人托着托盘,在热闹的大花船上溜达着。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盯着一个小丫头。姑娘们忙着擦胭抹粉,幻想着一飞冲天。无论是王爷的宠妾,还是城主的侍妾,都值得她们放手一搏。

场面有些乱,人心有些荡,奈何二王爷和秋月白所在的雅间外,却守着黑脸侍卫,不让任何人靠近。

且,老鸨也站在门口,对献艺的姑娘进行验看,生怕有人使出卑鄙手段,滥竽充数。至于送菜的丫头,被检查得更是仔细。

唐佳人脚尖一转,转到了隔壁房门口,伸手推门而入。

屋内,一个人撅着屁股,半趴在墙上,耳朵里赛了个喇叭形的东西,大开口处,贴在与秋月白共用的墙上。那人听见唐佳人发出的动静,立刻收起喇叭形的东西,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彼此皆是一愣。

唐佳人咧嘴笑了笑,问道:“你偷听啊?”

孟水蓝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栗色长发,笑道:“某只是关心一下朝廷和江湖大事,算不得偷听,懂?”

唐佳人摇头:“不懂。”

孟水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向唐佳人,盯着她的眼,询问道:“如何能让你懂?”

唐佳人讨喜地一笑,道:“那是你的事儿。你好好儿想想如何能让奴懂。”

孟水蓝在唐佳人身前站定,垂眸看着她。

唐佳人仰头问:“你要杀人灭口呀?”

孟水蓝道:“非也。我看姑娘有几分眼熟而已。似乎在群山之间,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为探听有关六王爷的消息,将自己打扮成一身绿,潜在群山之间。因此,亲眼看见眼前女子一出手,将福田等人毒翻在地。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奴记得你,你就是那个鸟人。”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用手轻轻一撩长发,道:“非也。某就是那位仙人。姑娘曾说,自己是不休门中人,为何流落至此?”

唐佳人反问:“你还说自己是仙人,为何被花娘子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你可以将她变成一颗大枣,啃了她。”

孟水蓝揉了揉额头,道:“就算讲她变成枣,也是满身褶皱的干巴老枣,啃都啃不动。”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也是哦。”

孟水蓝一转身,坐回到椅子上,问:“说说吧,为何来此?”

唐佳人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也坐在了椅子上,学着孟水蓝的样子道:“说说吧,为何偷听?”

二人互看半晌,孟水蓝终是道:“当某没问。”

唐佳人笑道:“奴突然就想明白了。你确实是在关心武林和朝廷大事。”

孟水蓝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身子前倾,靠近唐佳人,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带上一种若有若无的挑逗之意,道:“你们那个不休门主,带着死胖子游山玩水去了,丢下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真是可怜。本阁主见你资质不错,不如加入百川阁,让本阁主为你指引出一条光明大道,令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嗯?”最后那声“嗯”,仿若柔软的花蕊,轻轻撩拨过心弦,留下一室花香和一点微痒。

没错,孟水蓝在诱惑唐佳人。这是他在履行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他不信,他就不如秋月白那个面瘫!世间女子都可以瞎,但眼前这朵果树开花,却不能瞎。毕竟,如此聪慧可爱的女子,不多见呐。他必须要让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何谓真正优秀的美男子。

孟水蓝想得没错,奈何…… 唐佳人那根筋,被唐不休教导得有些不在正道上。若他此刻穿上女装,一展身姿,别说勾引唐佳人,只需一个眼神,唐佳人自己就得往上扑。

所谓审美和灵犀,都得踩在那个点上。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样子,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靠近孟水蓝,瞥着刚才他的眼神,用他刚才的语调,道:“你口中那个死胖子,是指唐佳人,嗯?”

如此风骚噬骨、魅惑众生的眼神,令孟水蓝的心跳突然加快。那不算单薄的胸膛里,仿佛跑过一百头兔子,到处乱撞,一塌糊涂。

这种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久到…… 不,不对,这种感觉从不曾经又过,不是遗忘、不是敢开,而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世间美女千万,想要魅惑他的人大有人在。然,无论哪种风情,都不如果树开花那一眼来得直接、有力、魅惑、猛烈……

孟水蓝十分清楚明了地认识到,他被魅惑了。

却不知道,这种魅惑会在他的胸腔里缠绵多久?

毕竟,任何药效,都有时效。

孟水蓝一边享受着这种令人惊喜的悸动,一边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这只是偶尔和意外,所以…… 无需慌乱。

唐佳人见孟水蓝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其它反应,便用食指戳了戳孟水蓝的肩膀,重新飞出一记包含诱惑之意的眼神,重新问道:“你口中那个死胖子…… ”

孟水蓝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开口阻止道:“对对对,是她。”

他真是有些承受不住果树开花那种魅惑众生的眼神,仿佛…… 一只刚入世的妖,尚不懂红尘万丈的凶险,却要靠“魅”之一字来完成修行。那么纯粹的魅,不掺杂任何虚假和目的在地中,令人…… 身体酥麻,恨不得死在她的裙下。

孟水蓝的回答令唐佳人十分不悦。为啥?还不是因为她就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死胖子!

唐佳人白了孟水蓝一眼,道:“胖咋啦?吃你家米面啦?”

孟水蓝被噎得笑了。他想起唐佳人伪装成的“六王爷”,禁不住摇了摇头,笑着感慨道:“有种胖,比吃我家米面还可恶啊。”唐佳人可是害他排泄在裤子内的罪魁祸首啊!此等深仇大恨,现在想来,虽不至于像当初那般咬牙切齿,却也…… 不会太愉悦便是了。

唐佳人笑吟吟地打量了孟水蓝两眼,道:“我们不休门中人,都不好惹。若是被她听见你说她是死胖子,你…… ”伸出手,指向孟水蓝的鼻子。

孟水蓝伸出食指,用手指尖,在唐佳人的食指上轻轻滑过,柔声道:“怎样?”

唐佳人狂抖一下,收回手指。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眼神颇有深意。

唐佳人又抖了一下,道:“别这样…… ”

孟水蓝的睫毛轻轻眨动,问:“怎样,嗯?”

唐佳人捂着小腹道:“你这样,就像我们风月楼里的姑娘,搞得我想去小解。”

孟水蓝的嘴角抽搐两下,果断拉直,扭头不语。

唐佳人将被孟水蓝用指甲划过的食指,在裤子上蹭了两下。

孟水蓝用余光看见,额头的青筋跳起一根。他突然转头,看向唐佳人,恶狠狠地道:“你们不休门里的人,都如你这般?”

唐佳人向后躲了躲,满眼防备地道:“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

孟水蓝向前靠近唐佳人,道:“机密?就没有我百川阁阁主打探不到的机密!”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孟水蓝问:“何意?”

唐佳人笑吟吟地道:“猜呗。”

孟水蓝感觉自己被耍了,向后靠在椅子上,双手搭在一起,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右手手背,并用眼尾扫着唐佳人。

唐佳人学孟水蓝的样子,惟妙惟肖。

孟水蓝挑眉,唐佳人挑眉;孟水蓝翘起二郎腿,唐佳人亦然;孟水蓝眸子一转,轻轻拉开衣带,撩开衣领,露出一只香肩……

第一百五十八章:撩拨摸底儿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拍在了桌子上,成功制止了孟水蓝的下流举止。

唐佳人一脸怒意地问:“你干什么?”

孟水蓝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弄出这么一手,来逗弄唐佳人。若是此事传出江湖,他百川阁主一定会成为江湖笑谈。

孟水蓝轻声咳了咳,扯起衣领,道:“有蚊子叮了某一口,某看看是不是红肿了。”

唐佳人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脱衣服呢。”

孟水蓝用眼尾扫向唐佳人。

唐佳人继续道:“我身上没有银子,你就算脱光光,我也拿不出什么给你。”

唐佳人的语气是认真的,眼神是不自然的,却令孟水蓝气个倒仰!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要给某银子?!”当他是什么了?!

唐佳人挪开目光,不好意思地道:“以前不懂啊,看你光着也就光着了。后来,我不是加入了风月楼吗?这回,我懂江湖规矩了。看人脱光衣服,是要给银子的。”手在腰身上摸了摸,一副弄中羞涩的模样。

孟水蓝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他…… 他竟被当成了小倌?!真的假的?虚幻的吧?

唐佳人轻咳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转悠了两圈后,一摊手,无辜地道:“是你自己要脱的,与我无关。”

孟水蓝站起身,走到唐佳人面前,挑眉道:“所以?”

唐佳人坦言道:“你脱吧。”

孟水蓝…… 心痛了。

脱吧?如此轻松?那般容易?哎呦,闹着玩呢?!

孟水蓝刷地抽出一把扇子,啪地一声打开,使劲儿给自己扇了扇风。他也在屋里转了两圈,总是将心一横,暗道:脱就脱!且看看她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孟水蓝将扇子收起,就要去扯衣服。

唐佳人脚尖一转,又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大爷模样地对孟水蓝道:“倒酒!”

孟水蓝磨牙,来到桌子边,倒了杯酒水。

唐佳人一伸手,欲取酒杯,孟水蓝却比唐佳人快了一步取走水杯,用眼神勾着唐佳人,慢慢吞咽下杯中酒。

他的喉结滑动,那样子竟性感非常。

唐佳人随着孟水蓝的动作吞咽了一口口水。

孟水蓝望着唐佳人,坐在椅子上,轻轻揉了揉额头,笑道:“你们不休门中人,是不是都学过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唐佳人点头,回道:“休休说,我们活着要有生气!所以,得尽量让彼此生气。”

孟水蓝道:“此生气和彼生气,也能混为一谈?”

唐佳人道:“都是一个词儿,自己理会吧。”

孟水蓝又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喜欢学别人的一举一动?”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学得最像!”

唐佳人也是够坏的。她知道孟水蓝在套话,所以并不正面回答,只给出这么一句,成功误导了孟水蓝,让他以为不休门中有许多人。

这种误导下的结果,是孟水蓝的心生疑虑。唐佳人曾模仿六王爷,那叫一个惟妙惟肖。若非身体差距太大,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有时候,模仿一个人的神态、举止、语言、气质,远比临摹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来得重要。果树开花如果是此中佼佼者,就只能说明,不休门的坑挖得很大。若不休门还擅长易容之术,再结合所学的模仿技能,想要取而代之某位重要人士,岂不是轻而易举?谁又能分辨真伪?

嘶…… 如此一想,这不休门果然可怕啊!

孟水蓝不动声色,心中却起了防备之意。然,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这种防备有些可笑。若不休门的野心真有那么大,眼前的果树开花为何不偷偷模仿他,而是明目张胆到气人肝疼?许,这就是个误会。

唐佳人靠在椅子上,没有继续学孟水蓝的神情,而是嘻嘻一笑,道:“学武功、学为人之道,不都是学?我们不休门中人,就是天生好学。我就是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你不用太过惊讶。”

孟水蓝摇头一笑,让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稍微淡去,开口道:“你敏而好学,不如加入我百川阁。”

唐佳人问:“为啥?”

孟水蓝觉得自己可能没说清楚,于是又道:“跟着某,比跟着不休门主有前途。你若想得到不休门主的另眼相待…… 呵呵…… 得先胖过唐佳人。”

唐佳人眯眼笑道:“对此,奴很有信心呢。”

孟水蓝一哽,竟无言以对。

唐佳人道:“胖,是小事;瘦,才是难事。”

孟水蓝点头,深以为然。

唐佳人伸出手,道:“把你那喇叭样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玩玩。”

孟水蓝严肃地道:“这是百川阁的宝物,不能轻易让人把玩。”

唐佳人挽起袖子,问:“能用毒药解决不?”

孟水蓝呵斥道:“好好儿说话!”从衣袖里拿出喇叭状的东西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学着孟水蓝的样子,偷听着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谈话,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在里面。

唐佳人偷听得格外认真,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孟水蓝看着唐佳人那颗毛茸茸的头,唇角弯了弯,竟伸手去揉搓了一下。

唐佳人看都不看孟水蓝,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

孟水蓝揉着手腕,笑道:“手劲儿挺大。”

唐佳人瞪了孟水蓝一眼,将食指放到唇边,作出禁声的手势。

孟水蓝好脾气的一笑,伸手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酒杯,倒掉杯中酒,而后将酒杯扣在墙上,和唐佳人头对着头,一起偷听着。

唐佳人扫了孟水蓝一眼,小声问:“用酒杯也行?”

孟水蓝嘚瑟道:“自然。此种原理,与你解释不通,但在百川阁内却是小把戏而已。”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那这个喇叭桶给我了。”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道:“为何?给某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佳人回道:“你随手拿个东西就能当宝贝用,多有噱头。若没有酒杯,你还能扣个大碗,那叫特色!这小喇叭,于你无用,不如给我玩玩呗。”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道:“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唐佳人立刻点头,附和孟水蓝的话,道:“你说得更有道理。”

这马屁拍得孟水蓝通体舒畅,终是得意一笑,道:“得,送你了。”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那样子能一路甜到你心里去。

孟水蓝又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痒,好想…… 揉上果树开花的脸,微微用力揉搓几下,看着她在自己手中慢慢变红。手感应该不错。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刚要动手,就见唐佳人向他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孟水蓝问:“干嘛?”

唐佳人回道:“青枣儿。”

孟水蓝伸手入袖兜,摸出一包青枣,拉开袋子的封口绳,放出一缕清甜的香。他捏出一颗青枣,送到唐佳人嘴边。

唐佳人想都没想,直接张开了嘴。

孟水蓝却抓着青枣送入自己口中,半眯着眼咀嚼着。

唐佳人皱眉看向孟水蓝,吞咽了一口口水。

孟水蓝问:“你是不是偷过某一包青枣?”

唐佳人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没有。”她那不叫偷,只是拿来吃吃。再者,也不是一包,数量明显不对啊。

孟水蓝打量了唐佳人一眼,没看出异样,便将青枣给了唐佳人一颗。

唐佳人咬进嘴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享受。

孟水蓝爱吃零嘴,尤其喜欢吃枣子,却也没觉得这枣子好吃到这种地步。他吐掉枣核,又咬进嘴里一颗青枣,慢慢咀嚼着。

许是唐佳人脸上的表情太过诱人,竟让孟水蓝觉得,今天这袋枣子格外美味。

唐佳人吐核后,连个招呼也不打,十分自然地伸手去抓孟水蓝托在手心的枣子,塞进嘴里,咀嚼着,含糊道:“一直都是那个什么王爷在得啵得啵地说个没完没了,秋月白总共也没说上两句话,其中还有一声满是应付的嗯。”

孟水蓝听着动静,问:“怎么,你是特意来听秋月白说话的?”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表情和语调,回道:“某是来听秘密的。”

孟水蓝一颗枣核卡在了喉咙里,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

这时,有人在门口喊了声:“客官…… ”

孟水蓝和唐佳人互看一眼,同时往桌子下钻。

唐佳人推孟水蓝,低声道:“你进来干什么?”

孟水蓝回道:“我偷偷潜上来的。”

唐佳人瞪孟水蓝,问:“酒水呢?”

孟水蓝学习唐佳人的样子,无辜地回道:“顺手而为。”

唐佳人使劲儿瞪孟水蓝。

孟水蓝低声道:“眼神那么崇拜,为何?”

唐佳人呲了呲牙,一扭头,不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扭头看着唐佳人,真是…… 越看越觉得有趣。

他用手指捅了捅唐佳人的脸颊。

唐佳人一转头,瞪向孟水蓝。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孟水蓝眉眼弯弯,示意唐佳人禁声。

唐佳人一口咬在了孟水蓝的手指上,用眼神示意他禁声,同样笑得眉眼弯弯、豪不得意。

孟水蓝的脸扭曲成了一团。

第一百五十九章:隔间闻辛秘

从桌子底下看,能看见两名女子悄悄走进了房间,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绿裙女子道:“你看,我就说,这里没人,我们能离王爷和秋成主近点儿。咦?这怎有一盘凉菜和一壶酒?”

红裙女子笑道:“没准儿是谁在偷吃。算了,别管他。不如你我二人高歌一曲,看看能不能得王爷和城主一声赞。”

桌子下,孟水蓝已经开始挤眉弄眼,一脸求饶的表情。

唐佳人示威般紧了紧鼻子,才松开了牙齿。

孟水蓝揉着自己的手指,那叫一个心疼啊!他虚指唐佳人。唐佳人一呲牙,吓得他立刻缩回手。他是舞文弄墨之人,手指何其珍贵,却差点儿被唐佳人当鸡爪啃,真是…… 痛心疾首!

绿裙女子犹豫道:“若王爷怪罪…… ”

红裙女子道:“你呀,想要富贵,就得放手一搏。所谓的怪罪,那是针对那些丑八怪的。姐姐如此美貌,王爷喜欢还来不及呢。呵呵…… ”

绿裙女子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便要开口唱,却觉得后脖子一痛,眼前一花,身子直接软倒在地。

孟水蓝接住绿裙女子的身子,看向昏倒在唐佳人怀中的红裙女子,赞道:“不错。”无需语言,二人能同步行动,单是这份默契,就十分难得。

唐佳人直接将红裙女子扔到桌子底下,发出环佩撞击到和重物落地的声响。

孟水蓝道:“看着点儿。”他将绿裙女子放到脚边,然后用脚一踢。

绿裙女子出溜进桌子底下,与红裙女子并排躺着,且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示学会了。

孟水蓝伸手去扯唐佳人的一只小发髻,道:“孺子可教。”

唐佳人拍开孟水蓝的手,冲着他咧嘴一笑。

孟水蓝感觉不妙,心生警惕。然,唐佳人却并无其他动作。孟水蓝觉得自己并非疑心病重,而是果树开花的笑,令他觉得十分熟悉。看似无害,甚至讨喜,但却是裹着糖霜的毒药,一准儿要有人遭难的。他曾在哪里见过呢?

唐佳人问:“你那卡在嗓子眼的枣核呢?”

孟水蓝脸色一僵。半晌才道:“咽下去了。”

唐佳人靠近孟水蓝,眼睛亮晶晶地问道:“你说,若是将你埋进地里,明年,会不会长出一棵枣树?几年能结出枣子?”

孟水蓝心中一惊,道:“你不会对玉树临风的某,下毒手吧?”

唐佳人道:“哪能呢。”

孟水蓝抚了抚领口。

唐佳人继续道:“现在制毒多贵啊。”

孟水蓝攥紧了袖口。

唐佳人咧嘴一笑,又跑回到墙边,去听有关武林和朝廷的私密大事去了。

孟水蓝一伸手,又扯了下唐佳人的发髻。

唐佳人回头瞪了孟水蓝一眼。

孟水蓝贱贱地一笑,去将门落拴,而后也趴在墙上继续偷听。

隔着墙,秋月白所在的雅间里,走进一群身着薄纱的女子,她们手抱琵琶,自弹自唱自舞,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耳目一新。

待女子们退出,屋里只剩下秋月白和二王爷两个人。

二王爷道:“秋城的歌舞真乃一绝。月白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好似冰山堆砌,却能将秋城治理得如此繁荣,实乃运筹帷幄、心思细腻之人呐。可堪大用,前途也不可限量。”

秋月白道:“江湖草莽罢了。”

二王爷的眸子眯了眯,道:“江湖草莽?江湖儿女最是热血豪迈,且一诺千金。江湖中的风流人物,虽写不进史册,却能成为传奇,为世人津津乐道。本王可还记得,十六年前,江湖中出了一个人物,名叫闻人无声。此人好似惊雷,一鸣惊人,却转瞬间消失不见。十六年过去了,此人竟再无消息。”话里,竟透着几分可惜和扼腕。

秋月白道:“此人若再次出现,定会成为武林公敌。”

二王爷呵呵一笑,道:“当初,他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年郎,却在一日之内,连挑六大门派,确实折辱了许多有名有姓的名门正派。”

秋月白道:“不止如此。他在挑战第四大门派时,已经走火入魔。挑战第五门派时,变得嗜血成性,伏天门惨遭灭门。挑战第六门派时…… ”微顿,眉毛微皱。

二王爷接着道:“此事,本王也略知一二。闻人无声在挑战长眉门时,竟看中了长眉门主那身怀六甲的妻子。他将长眉门主斩杀,掠走了其妻柳芙笙。这么多年,一直毫无音讯。若柳芙笙产子,没有被弃,恐要认贼作父了。”

秋月白没有搭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二王爷道:“本王听说,那柳芙笙是秋城主的姨妈?”

秋月白冷淡地道:“二王爷的听说道是不少。”

二王爷莞尔一笑,继续道:“那闻人无声虽嗜血残暴,却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还听说,他原本就认识柳芙笙,这番与六大门派为敌,也是为了她。冲冠一怒为红颜,这闻人无声也算是一位人物。柳芙笙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绝色美女,只可惜无缘得见呐。”

秋月白道:“武林难得安宁下来,不应再掀起腥风血雨。”

二王爷点了点头,道:“月白所言极是。本王素来主张天下大同。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要以民为本。无论哪里争斗,斗得都是个人利益,苦得都是百姓。本王乐见歌舞升平、国泰民安。”望着秋月白的眼睛,话锋一转,道:“本王欣赏月白之能。不知月白可有心帮本王,为这天下太平出一份力?”

二王爷的调儿唱得又高又好,可秋月白不是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的简单头脑。若他真得如此简单,二王爷也不会赶赴秋城,想收他为几用。

秋月白知道二王爷的意思,却不能轻易应允,更不可随便拒绝。江湖与朝廷,一直都密不可分。然,站错队,最后掉得不止是他的人头,还要整个秋城陪葬。

秋月白知道,他的拖延只会让二王爷不悦,但他的不悦比不得秋城人的性命来得重要。他刚要开口婉拒,就听隔壁房间传出碰地一声,这倒是为他解了燃眉之急。

侍卫们冲进屋子,侍卫头大声道:“保护王爷!”

秋月白站起身,向隔壁而去。

二王爷心中好奇,也紧随其后,向隔壁走去。

隔壁,两个满身酒气的女子,晃悠悠地从桌子下爬出来,显然神志不太清楚。待她们看见秋月白和二王爷时,眼睛一亮,口中喊着“王爷”“城主”的就要往上扑。

秋月白和二王爷转身离开。

侍卫伸出大脚丫,一人一脚,将二女踹得撞到墙面,又昏死过去。

第一百六十章:嫉意重重

将自己挂在船沿外的唐佳人,低垂着眉眼,微嘟着嘴,表情都是纠结之色。

同样将自己挂在船沿外的孟水蓝扭头看向唐佳人,小声道:“怎么了?一脸的苦大仇深。”

唐佳人抬眼看向孟水蓝,撅了撅嘴,道:“我觉得闻人无声不是那样的人。”

孟水蓝问:“你认识他?”

唐佳人摇头。

孟水蓝又问:“你今年多大?”

唐佳人回道:“十六。”

孟水蓝的心中划过异样,却又觉得事有巧合,十六岁的女子多如牛毛,不必太过联想。他道:“没见过的人和事,谁也无*断。事事保持怀疑的态度很好,却也没必要影响自己的心情。你且听那二人讲得头头是道,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唐佳人的眸子缓缓眨动,终是道:“你说得对哦。”

孟水蓝望向天上那轮明月,淡淡一笑,道:“这世间,肯听某讲道理的人,已经不多了。某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是难觅知音。”

唐佳人道:“别这么说话,奴脚痒,想踢人。”

孟水蓝防备地看着唐佳人,道:“千万别。你这一脚下去,某就得去和河中大鱼讨论人生了。”

唐佳人学孟水蓝仰望月亮的样子,淡淡道:“不。你们讨论的不是人生,而是轮回。”

孟水蓝差点儿笑喷了。他忙稳住身体,道:“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某失手掉进河里去,某那混帐弟弟会笑疯的。”

他一用力,身体上翻,回到船上,唐佳人也翻回到船上。

孟水蓝指着不远处的一艘小船,道:“看见没?那是某的船,你能跃上去吗?”

唐佳人挽起袖子,又收了收腰带,这才回道:“差点儿。”

孟水蓝僵着脸问:“差那一点儿?”

唐佳人不答反问:“你能蹦过去吗?”

孟水蓝自信满满地一撩长发,道:“某轻功了得,区区距离,不成问题。”

唐佳人道:“你等我一会儿。”言罢,猫着身子跑了。

孟水蓝抬手,想要喊住唐佳人,告诉她,他可以划桨来接她。结果,唐佳人就像一只轻盈的猫咪,跑得那叫一个快。

眨眼间,唐佳人回来了。她提着一篮子的美食,郑重地交到孟水蓝的手上,道:“你拿好,去吧。”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道:“听你此话,怎么怪怪的?”

唐佳人一挥手,道:“麻溜儿的。等会儿菜凉了。”

孟水蓝按住眉角,点了点头,暗道:原来,是差一点儿美食的吸引力。

他有心卖弄一下自己的轻功,一甩衣袍,潇洒转身,如同大鹏展翅般从大花船上跃出,以极其轻盈的身姿飞过水面,直奔小船儿去。

唐佳人紧随其后,就在孟水蓝即将到达小船时,唐佳人在他的肩膀上踩了一脚,借力跃进了小船。而孟水蓝措不及防,被唐佳人一脚踩进了河水里。

他不会水。

一进水就拼命挣扎。

一只小手从船上伸向他,给了他生命的希望。然,那只小手却只是取走了他手中的篮子。孟水蓝一口气吐出,身子向水下沉去。这一刻,他想得是:若某活着,绝对要狠狠收拾果树开花!让果树不敢开花!

唐佳人将木桨递向孟水蓝。孟水蓝忙用力攥住,借力爬上小船。

他躺在小船上大口喘着气,仰头望天,竟觉得自己好似轮回了一次。

这个…… 该死的果树开花!

孟水蓝的一只耳朵进水了,嗡嗡响着。他噌地坐起身,吼道:“你要害死某!”

唐佳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油脂包,抖掉上面的水,展开,露出一只烤鸡。她捧着烤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吞了吞口水,才道:“哪能呢?我都和你说了,就差一点儿。”眯眼一笑,“踩你肩膀上正好。”

孟水蓝吼道:“你大点儿声!”

唐佳人张开大嘴吼道:“哪能呢?我都和你说了,就差一点儿。踩你肩膀上正好!”

孟水蓝的眼睛瞪了瞪,竟无言以为。他能说,他以为果树开花口中的差一点,是差一点美食的吸引力吗?谁知道,是真的差一点距离。哭死的心都有了。就因为这理解上的错误,他差点儿论回了!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孟水蓝胸口起伏,一甩袍子,凶巴巴地喊道:“好,此事算你有理。某问你,你为何不救某?”

唐佳人扯下一只鸡腿,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咀嚼着咽下,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孟水蓝一眼,再次吼道:“没救?没救你现在已经在水里和大鱼讨论轮回了!”

孟水蓝一哽,对自己的问题感到绝望了。他晃了晃脑袋,又拍了拍耳朵,将水控出来。

唐佳人问:“咋啦?脑袋进水了?”

孟水蓝抬眼瞪唐佳人,咬牙道:“耳朵进水了!不是脑袋!”

唐佳人嘀咕道:“看你像脑子进水了。”咬了口鸡腿,香得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道,“你这么喊,也不怕将人招来。”

孟水蓝晃了晃头,问:“你说什么?”

唐佳人吼道:“你这么喊,也不怕将人招来?!”

大花船上,秋月白冷冷地道:“已经招来了。”

孟水蓝和唐佳人一同转头看向站在大花船甲板上的秋月白和二王爷,以及八名侍卫。当然,还有几个偷窥他俩的欢场女子。

孟水蓝和唐佳人互看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秋月白。

孟水蓝拧了拧身上的水,道:“秋城主好雅兴啊,大晚上的游江逛花船。”直接忽略二王爷,就当不知道二王爷的身份,连个客套都欠奉。

秋月白瞧着浑身湿透的孟水蓝和抱着一只烧鸡的唐佳人,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他道:“不比孟阁主有此闲情逸致。穿衣下河,是要摸鱼,还是要洗洗脑子?”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发现秋月白这话挺尖锐啊。往常,秋月白可不是一个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孟水蓝扫了眼抱着烤鸡攥着鸡腿的唐佳人,果断收回目光,就这货,塞水里溺死也不足惜!

恐水之人被害入水,心中的恨,比这大河还要一望无垠!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有女子相约垂钓,某不好不来啊。”用脚尖蹬了唐佳人的小脚一下,示意她配合。

唐佳人心中腹诽,面上却乖巧地一笑,回道:“是啊,孟公子说他善于垂钓,能钓上来一只大王八。奴刚才确实看见,孟公子自己趴上来啦。”

孟水蓝气个倒仰。

秋月白的唇角弯了弯,心中那种想要劈碎小船的愤怒消散了一些。

二王爷哈哈一笑,道:“妙极!”看向秋月白,“月白的这两位朋友,倒是有趣,不如请上来同饮一杯?”

秋月白道:“月白与他们不熟。”

二王爷微愣,脸色开始下沉,露出不悦之色,道:“月白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秋月白道:“王爷喜怒。月白确实与他们不熟。若王爷想要宴请,月白倒是能说上话。”

二王爷点了点头,不语。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和孟水蓝,道:“二位,同饮如何?”表情淡淡,毫无诚意。不过,秋月白素来这个样子,旁人也挑不出哪里不对。

唐佳人和孟水蓝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早就将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话听到了耳朵里。唐佳人咬着鸡腿,憨憨地问道:“船上有烧鸡吃吗?”

秋月白回道:“有。”

唐佳人道:“不去!”

秋月白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问:“为何?”

唐佳人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头,回道:“俺娘说了,不能和不认识的人喝酒,万一喝多了,把人打了不好。再说了,俺有烧鸡吃,干嘛还要去船上再吃?吃多了,胖了,嫁不出去,咋办?!”这一溜的话,竟像极了屡次上吊未果的张寡妇。

二王爷打开扇子,一边摇着,一边笑道:“这还是个憨的。”

唐佳人扯着脖子问:“啥叫憨?那字儿咋写?”

二王爷扫了眼唐佳人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转身,向船舱走去,道:“月白,我们再饮两杯。”

秋月白伸出右手,道:“请。”他用眼尾扫了唐佳人和孟水蓝一眼,留下一个颇值得人深思的眼神,随同二王爷一同走了。

孟水蓝甩了甩湿发,摇起船桨,道:“你对那秋月白倒是不错。知王爷问话让他为难,故意捶墙;知他不想让咱俩蹬船,便装傻充愣。”

唐佳人继续吃着鸡腿,回道:“敲墙,是不想让秋月白和那个王爷站成一队;装傻充愣,是不想和那王爷喝酒。”

孟水蓝问:“为何?”

唐佳人道:“看不惯头上长一缕白毛的人。”

孟水蓝眯眼笑了笑,道:“如此,我们是一队的。某也看不惯头上长一缕白毛的人。”

唐佳人问:“认真的?”

鬼使神差的,孟水蓝竟回了一句:“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手拍向孟水蓝的胸口,开心地道:“好!我信你!”

孟水蓝抚着胸口问:“你们不休门,是不是都爱问人是不是认真的?然后答上一句极是认真?”

唐佳人狐狸样的一笑,道:“唯有极是认真,才是真的认真。既然答了极是认真,就不能不认真。休休说,人可以信口开河,却不能没有底线。”

第一百六十一章:拼死一搏的情谊

“你觉得底线是什么?”孟水蓝笑吟吟地问。

唐佳人略一思量,回道:“底线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是为心灵捍卫的最后一丝净土。所以,不容虚假。”

孟水蓝问出口的本是戏言,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认真的回答。哦,不,是极其认真。

唐佳人的脸上,有种世事当如此的磅礴大气,令人无从反驳。实际上,孟水蓝也不准备反驳。他被唐佳人的认真感染,一伸手,从唐佳人的烧鸡上扯下一条鸡腿,送入口中,咀嚼着。

唐佳人防备地道:“你这是干嘛?”

孟水蓝咬着鸡腿依靠在船上,幽幽回道:“某在认同你的话。”

唐佳人道:“认同就认同呗,干嘛扯鸡腿?”

孟水蓝回道:“为了让你印象深刻,为了让你确认某是真的认同。”

唐佳人仰头望天,道:“你这么说…… 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对吃,我们也是认真的。”

孟水蓝望和唐佳人那副样子,由心底发出微笑。

唐佳人一低头,目光落在孟水蓝的脸上,微微一愣,道:“你那是什么笑?”

孟水蓝不解,反问:“你觉得是什么笑?”

唐佳人琢磨道:“就像……就像在窥探我的烧鸡。 ”

孟水蓝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唐佳人立刻抱着烧鸡向后挪了挪,警告道:“等我吃饱你再吃,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揍你。”

孟水蓝甩了甩湿淋淋的发,道:“要不要这么护食啊?”

唐佳人咧嘴笑道:“要啊!休休说,食物不多的情况下,让我务必保证先吃饱,这很重要。”

孟水蓝的脸皮抽了抽,道:“你们不休门是不是很穷?门中人都和门主叫休休?听着…… 甚是不舒服。”

唐佳人的眸子闪了闪,回道:“我们正在修炼如何吸收日月精华,达到不食人间烟火。你口中的穷不穷,对我们而言,不重要。至于…… 为何叫门主休休,这是打从内心的崇拜,懂不?”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呀,难道你们百川阁里的人,都不叫你蓝蓝?”

孟水蓝被鸡肉噎到,狠狠捶了下胸口,将肉咽下,眼睛一转,这才笑咪咪地道:“你怎么知道某的名字?你不会是心悦某,特意打听的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对,心悦到将你踹河里去。”

孟水蓝不想笑了。

小船随波荡漾,慢慢荡离大花船的旁边。顶着一轮孤月,倒也有几分惬意悠然。

唐佳人以飞快的速度啃着鸡腿,而后向上一抛,将鸡腿骨扔进了河水里,发出一声轻响。

那声音…… 好似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孟水蓝慢慢坐直身子,眼神发生了异样,看起来有几分谨慎和小心。

唐佳人本不觉得什么,但见孟水蓝如此,也跟着紧张起来,悄然用眼睛扫视着周围,而后看细看孟水蓝。

孟水蓝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船下。

突然,小船底下被人用铁器狠狠地砸了一下!

船底露出一个眼睛大小的洞,河水涌进船内。

唐佳人和孟水蓝都是旱鸭子,虽想风起反抗,却无法施展拳脚。

孟水蓝抓起船桨,打向河水下藏着的人,不让更多的杀手靠近。

唐家人则是以飞快的速度又吃了一只鸡翅。

孟水蓝咂舌道:“还吃?”

唐佳人含糊地回道:“为啥不?”

孟水蓝的心在这一刻对唐佳人起了膜拜之意。

唐佳人从自己嘴巴里抽出鸡翅骨,然后顺着破开的洞口,向下甩去。

河下藏着的杀手被一只鸡翅骨射中眼睛,痛得掉头离去。

杀手们前仆后继,又有人游到船下开始摇船。

船身摇头,唐佳人惊恐道:“你下去打走他们!”

孟水蓝扶着船身,大声道:“下去容易,上来…… 不可能!”

唐佳人喊道:“他们一定是来找你的!你下去陪陪呗!”

孟水蓝:“真想掐死你!”

唐佳人一甩手,抽出腰带,甩给了孟水蓝,道:“攥着!”

孟水蓝心领神会,立刻扯下自己的腰带,扔给了唐佳人,道:“某来。”

唐佳人在船身的晃动中,努力撑住身体,将两根腰带系在了一起。

孟水蓝抓着腰带的一头,跳下船,与那些杀手斗在一起。

他不善水性,武功也一般,一来二去便落了下风。

唐佳人在船上等得焦急,眼瞧着船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她一咬牙,攥着腰带的另一头,跳到了与孟水蓝相反的方向,一脚踩懵了一位杀手,救下了孟水蓝。

今晚一共来了三位杀手,都是水性极佳之人,却在唐佳人和孟水蓝的通力配合下,纷纷沉入河中。这一仗,着实不易。二人不但要顾忌杀手,还要在河水中作战,最重要的是,必须保护腰带的安全,不让它从船身上划落。所幸,胜了。

二人在河水中太久,险些窒息而亡。

眼下,他们急需的就是一口空气,救自己一命。

因为腰带并不是很长,二人距离水面并不远,努力一蹬腿,便能游到水面上去。

二人为了平衡,彼此分开,一同向上游去。

孟水蓝的手刚搭在船板上,就感觉手中的腰带突然就松开了。

他翻身到船上,却不见唐佳人的身影,只有半船的河水,凉人心。

孟水蓝突然就兵荒马乱了。他大声喊道:“果树开花!果树开花!”

无人应。

孟水蓝心急如焚,真是…… 暗恨自己为何不曾好好儿学习一下水性?

他望了望周围,并没有看见可以求救之人,当即一咬牙,脱了外袍,便要往河里跳。

就在他做出动作的当口,一只手从河水中伸出。

孟水蓝立刻攥住那只小手,一用力,将其拉上了船。

望着湿淋淋的唐佳人,孟水蓝心中燃起从未有过的喜悦之情。这一次,他感谢老天爷。

孟水蓝一把将唐佳人抱入怀中,紧紧的。

“啪!”这一次,唐佳人拍得是孟水蓝的脸。

孟水蓝摸了摸自己的脸,意有所指地道:“某是靠脸吃饭的,你得负责。”

唐佳人拢了拢衣襟,道:“你还是让那些想要你命的人负责吧。”一甩手,丢给孟水蓝一只用来装炭笔和本子的黑色小袋子,上秀两个灰色的字——百川。

孟水蓝攥紧手中的小袋子,脸沉得有些骇人。

唐佳人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自救,再考虑弄死别人?”

孟水蓝赞道:“英明神武!”

于是,孟水蓝用脚踩住船底的破洞口,两个人甩开膀子开始用手往外泼水。

眼瞧着即将沉入河水中的小船在二人的齐心协力下勉强能向岸边划去,那种为了性命一同奋斗过的感情瞬间变得有些不同。

孟水蓝决定继续努力,让唐佳人对他另眼相待。

唐佳人决定离他远点,再远一点。

第一百六十二章:惊不惊喜?

魏紫坊的人许是吃坏了东西,竟上吐下泻倒下一片。

要说,这也没啥,倒下就倒下了。要命的是,这些女子在陪客时无法控制自己,倒置浴池水中阵阵冒黄屎,锦绣床上噗噗蹦臭屁,场景之热闹,难以想象。

二王爷和秋月白喝得是二王爷自备的酒水,没喝魏紫坊上的酒,因此逃过一劫。

当秋月白从望东口中听到有关魏紫坊上发生的一切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果树开花。看来,此女善用毒。这也就能解释得通,她为何在吃了花娘子的毒药后,丝毫不见异样。而他的驭雪……再过八个月,就要当爹了。一想到秋枫渡里会出现一匹小马,秋月白也觉得有些喜庆。再想到果树开花,想她要吃马肉的样子,又觉得那份喜庆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月上中天,秋月白换了身月牙色的衣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唐不休正在院子里忙乎着。他那只巨大的孔明灯已经初具雏形,若真的放飞起来,想必整个秋城都会看得一清二楚。

秋月白收回目光,径直向外走去。

唐不休回头看向秋月白,道:“打扮如此风骚,去约佳人?”

听到佳人二字,秋月白的心突然就颤了一下。他用眼尾瞥了眼唐不休,也不搭话,继续走。

唐不休叫道:“哎哎哎,你明天让人给本尊送来一大桶的油。”

秋月白点了点头,继续走。

唐不休摸着下巴,暗自琢磨道:“莫不是真有猫腻?且跟去看看。”扔下手中的竹条,偷偷尾随在秋月白的身后。

秋江滟从树后走出,挡住了唐不休的去路。

秋江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微微红肿的眸子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向左横跨出一步,秋江滟也随之横跨出一步;唐不休向右横跨出一步,秋江滟也随之;唐不休突然跃起,跳到树上,这便要潇洒而去。

秋江滟喊道:“你若敢逃,我点了你的这些破东西!”

唐不休从树上跃下,慢悠悠地道:“知道何谓点天灯不?”

秋江滟目露不敢置信之色,道:“你竟为这个东西,要点我天灯?不,我不信!”

唐不休懒懒地道:“试试呗。”那调调儿,和唐佳人简直一摸一样。

秋江滟从唐不休的眼中看了残忍和随意,那是一种真正漠视一些的眼神,令人脊椎发冷。秋江滟忍着后退的冲动,咬着下唇,望着唐不休,固执道:“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不用拿哥来搪塞我。就算你有短袖之癖,我哥也不能喜欢男子。”上前一步,激动道,“难道我不好吗?”

唐不休双手抱胸,往树干上一靠,道:“你太瘦了。”

秋江滟道:“我可以多吃一些。”

唐不休比量一下高度,道:“你太矮了。”

秋江滟道:“我可以穿厚底儿的鞋子。”

唐不休道:“你太粘人了。”

秋江滟攥拳道:“我可以离你远一点!”

唐不休笑道:“好啊。”

秋江滟微愣,用手捂住脸,垂泪道:“为何我不行?”

唐不休道:“你太瘦了。”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眼泪挂在了脸上。她问:“若我说我可以多吃一些,你是不是还要说……”

唐不休开口道:“你太矮了。”

秋江滟大受打击!她怒道:“你连应付我都如此不用心!”

唐不休妥协道:“好吧,既然吃住秋家,本尊也不好太过懒散,姑且用脑子想想,你到底有多少缺点。”他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才一脸为难地道,“首先,你眼睛不够大,鼻头也不圆,嘴巴肉有些薄,不够丰厚饱满。你身高尚可,但本尊的脖子,只喜欢弯到一个固定的位置,不想继续往下,所以你太矮了。你的性格,太过自律,不讨喜。思想更是墨守成规,无惊喜感。本尊很无聊,又不想自己找事儿做。你这样,与本尊如何相处?”

秋江滟懵了。女子素来应该温婉恬静,不应惹事生非,她自认为,她虽是江湖女子,但却堪称表率,比官宦人家的小姐也不逞多让。如今,却被唐不休批了个一无是处、体无完肤!好半晌,她都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会儿,她连哭的感觉都找不到了。

唐不休压根就不在意别人心里怎么想,更何况,这些话还是秋江滟让他总结的。哎…… 数落着秋江滟的不足,让他越发想念蘑菇了。

他不知道世间女子都是何种模样,也不想了解她们的风情万种,他只想守着一只看似可爱的毒蘑菇,期待老天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一马,让他可以毒蘑菇厮守一生。真讲,他的蘑菇毒性太大,旁人怕是享受不了,会被毒得死翘翘。一想到蘑菇孤独终老的模样,他就难受哇。

唐不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长长地叹息一声,绕过秋江滟,蹲在地上,又开始做起他的孔明灯。至于秋月白,他是追不上了,姑且放他一马。

唐不休心情不错,因为马上就要到饕餮盛宴的举办日期了。他相信,他会在第一天找到蘑菇。然后领着她,在饕餮盛宴中逛来逛去。为期一个月的饕餮盛宴,不知道蘑菇会吃成多胖。他很期待。虽然,他会让她减肥,但实际上是,他还是满喜欢她胖乎乎的样子。一抱,便是满怀,不留任何空隙的感觉,真好。

秋枫渡里,一男怀春,扎着孔明灯,一女呆楞,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荡荡河水上,一位五官周正的蓝袍男子登上风月楼的小花船,道:“请果树开花姑娘出来说话。”

白晓冉微愣,当即调笑道:“哎呦,这位爷,我们这儿的姑娘各个美颜,最懂风情,您找什么果树开花啊?”

男子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道:“我家主子请果树开花姑娘说说话,并无他意。”

白晓冉谨慎地问:“不知,你家主子是?”

男子靠近白晓冉,耳语一声。

白晓冉的表情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好半天都闭不上嘴吧。

男子是谁?自然是望东。望东道:“徐妈妈还是去请姑娘过来吧,不要让主子等急了。”

白晓冉回过神,一叠声地道:“好好好…… ”一转身,恰好看见唐佳人捏着一只酒杯,晃出了船舱。

白晓冉忙快步走过去,攥着唐佳人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快走,我给你收拾一下,秋城主派人来接你了。”上次和魏紫坊斗,旁人都主意两家的姑娘,她却特意留意了秋月白和唐佳人的表情,发现二人不但认识,且有些情谊在里面。那…… 那啃了唐佳人嘴巴的人,竟真的是秋城城主!白晓冉暗自心惊,却也为唐佳人心生欢喜。再者,她是生意人,也为自己做了考量。若唐佳人真的跟了秋月白,唐佳人后半生衣食无忧,她这风月楼,也定能做得顺风顺水。最令白晓冉开心不已的是,秋月白至今尚未娶妻,后院也无乱七八糟的妾室,若唐佳人手腕了得,定能当上秋城的城主夫人。只因,秋月白对她不一样。

甭管白晓冉怎么想,唐佳人在听她的话后,竟是在微愣后坚决道:“不去!”她一看见秋月白,心就会小小的荡漾一下。如今,她也懂得那么一丁点的男女之情,知道这样下去不对劲儿。她最喜欢的是休休,不好和秋月白牵扯不清。关于情这个字,她看得明白。她喜欢吃各种各样的美食,但却缺不了盐巴。而休休,便是她的盐巴。

白晓冉和望东一听此话,脸色都是一变。

望东暗道:主子第一次约个姑娘,人家竟然不给面子?这…… 这如何是好?

白晓冉脸色一僵,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劝了。毕竟,这种事儿,不是能劝的。

望东见唐佳人要走,忙道:“姑娘且慢。敢问姑娘为何不去?也好让在下回去复命。”

唐佳人垂眸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杯,装出酒醉的样子,晃了晃脑袋,含含糊糊地道:“我喝醉了。”两眼一番,竟是向白晓冉倒去。

白晓冉忙抱住唐佳人的身体,一脸歉意地看向望东,道:“您看,她这醉得不省人事…… ”

望东敢要叹气,就听秋月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秋月白冷冷地道:“我这有一个方子,专治醉酒之症。只需…… 一扔。”

唐佳人蹭地站直身体,假笑三声:“哈!哈!哈!”一仰手,抛出手中酒杯,精神抖擞地道,“酒量这么好,怎会倒?!我逗你们玩呢。”

秋月白道:“如此,甚好。”转身向外走去。

唐佳人从白晓冉的手中扯走帕子,学着白晓冉的样子,摇着帕子道:“客官,再来呀。”

秋月白转头,看向唐佳人,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唐佳人心虚,帕子垂下,还给了白晓冉,然后向秋月白走去。

秋月白转回头,走出船舱,登上码头。唐佳人紧随其后。

原本热闹的花船,因秋月白的出现变得鸦雀无声,待秋月白离开后,竟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道:“那…… 那是…… 那是秋城主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月白的约会

秋月白走在前面,唐佳人紧随其后。

秋月白怎么走,她便怎么走。

她踩着秋月白的影子,学着他的步调,竟是越走越像。

望东远远跟着,潜影更是躲在暗处,连个脸都不曾露。

秋月白突然停下脚步,唐佳人走得正来劲儿,却愣是凭借身形灵活停下脚步,与秋月白的后背留有半寸的距离。

秋月白转过身,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秋月白向前逼了一步。

唐佳人又退一步,秋月白又逼近一步。

唐佳人奖眼珠子上翻,看向秋月白,突然蹲下,控诉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大家都说秋城城主是大人物,不能动不动就把人往河里扔!”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在那里扭来扭去地撒泼,既不说话,也没有拉起她的意思。

唐佳人自己闹不下去了,只能慢慢站起身,偷眼瞧着秋月白的脸色。

秋月白转身,继续走。

唐佳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城主,您走好。”

秋月白突然伸手,扯住唐佳人的手腕,拖着她前行。

唐佳人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又蹦又跳地道:“放我走!你不能这样!你不能逼良为娼!我是陪吃不陪睡的!我是有尊严的!我…… ”

秋月白直接道:“秋城特色鱼肉面,要吃吗?”

唐佳人眨了眨大眼睛,扭捏了一下,这才道:“去。”

秋月白问:“你的尊严呢?”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回道:“在面里!”

秋月白的眸光暖了一分,放开唐佳人,继续前行。

唐佳人屁颠颠地跟在秋月白的身边,探头问:“远不远啊?鱼面好不好吃啊?咱是不是得走快点儿,不然人家收摊了怎么办?对了,你那小白呢?叫它出来,驮着咱俩一路飞奔,那多快啊。”

秋月白淡淡地撇了唐佳人一眼,道:“养伤呢。”

唐佳人问:“咋啦?病了?”

秋月白回道:“中毒了。”

唐佳人唏嘘道:“中毒?那岂不是要死了?你打算将它埋哪儿?”千里马的马肉,想想就觉得又嚼头。

秋月白停下脚步,正色道:“驭雪不能吃。”

唐佳人干笑两声,道:“没……没想吃它。”

秋月白道:“驭雪若少一块肉,我便将你扔河里去。”

唐佳人的脸色微变,拔高了声音吼道:“都说了,你是秋城主,你不能这样!你怎就不听呢?”

秋月白冷冷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瞪大眼睛,横眉冷对秋月白。

秋月白一抬手,唐佳人突然扑到秋月白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是城主,你说了算。你爱扔谁就扔谁!我听话,我是不会吃小白的。我和小白关系可好了,就像亲姐妹。”末了,还点了点头,一副事实如此的狗腿模样。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驭雪是公马。”

唐佳人道:“哦哦,错了,那它是你兄弟。”

秋月白勾唇笑了笑。

唐佳人并非第一次见秋月白这么笑。以前,她以不休门女侠的英勇风姿偷袭秋月白时,他便这么笑过。现在想来,是因为愤怒至极吧?

唐佳人毛骨悚然。她暗怪自己逞口舌之快,得罪了秋月白。她现在既不是“六王爷”,也不是不休门女侠,只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如何能和秋月白的怒火抗衡?自从变瘦后,她那身恐怖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不见。看来,她得加紧练功了,不能继续懒惰下去。饭前一只舞,必须提到日常。

唐佳人用那双大眼睛望着秋月白,晃了晃他的胳膊,道:“英雄,能否原谅小女子口误?”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抱着自己胳膊的手。

唐佳人立刻松开手,将掌心朝上给秋月白看:“干净的。”

秋月白收回目光,道:“走吧。”

唐佳人偷偷嘘了一口气,落后秋月白半步,随他同行。

秋月白放慢速度,与唐佳人并肩。

唐佳人快走半步,对秋月白道:“快点儿走吧,咱到面摊上再休息。”

秋月白觉得,不懂风情这个词儿,他可以转让给果树开花了。

二人一路无话来到一家小店。

小店虽小,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店主是位四十多岁的胖大婶,一看就是位好相处的。她看见秋月白时,笑得那叫一个亲厚,热情地道:“秋城主,您来了,还是吃鱼肉面?里面不加葱?”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

胖大婶忙摆着胖手道:“不敢不敢…… ”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身后探出头,道:“大婶,我吃葱,多加些。”

胖大婶愣住了。她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唐佳人,这才瞬间笑成一朵菊花,一叠声地道:“好好好,姑娘随意坐啊。”

秋月白道:“她也不吃葱。”

胖大婶有些茫然,口中却应着:“好好好…… ”

唐佳人道:“我吃…… ”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改口,接着道:“…… 面。”

胖大娘又是一叠声地道:“好好好…… ”

秋月白的眸光柔和了一分,坐在了木头凳子上。

唐佳人好奇,探头探脑地看着胖大娘做鱼肉面,还不时地嗅嗅味道,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赞道:“真香啊。”

水气氤氲,香气四溢,唐佳人那张小脸仍旧涂得蜡黄,却显得十分生动诱人。

待鱼肉面煮好,唐佳人直接捧过来一碗,放在了桌子上。她见秋月白看自己,便将碗推到了秋月白的面前,笑道:“你先吃。”一转身,又捧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从筷子笼里抽出筷子,直接开始大快朵颐。

鱼肉面不但劲道,还十分鲜美,一口吞下,唇齿留香。

秋月白拿起筷子,问:“如何?”

唐佳人张开嘴,呼了两口后,才用力点了点头,道:“真烫!”

秋月白道:“这汤水,是要喝烫的,才够鲜。却不能急着喝第一口,否则会烫坏嘴巴。”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放下碗,夹起面条,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唐佳人道:“等我吃第二碗时,会记得慢一点。”言罢,继续大快朵颐。

唐佳人的吃像既不粗鲁也不优雅,却别具一格,占了一个字——香。

秋月白吃相优雅却不做作。他捧着碗,喝下一口汤,透过热气腾腾的蒸汽看向唐佳人。但见她半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模样,偶尔还会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嘴唇上的汤汁,不放过一滴美味。

秋月白的唇角弯了弯,笑了。

唐佳人一碗吃完,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喊道:“再来一碗!”

胖大婶爽利地应了声,将面下锅,又盛出一碗鱼肉面端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盯着鱼肉面,为难了。

她想吃,又怕一旦开了吃界,自己会变成球样。她倒也不讨厌那样的自己,却怕几个屁蹦出,害死人呐。休休那样的高手,都没逃出她的几个屁,更何况普通人呢。

秋月白见她明明想吃却面露纠结之色,误以为她吃不下这么多,便道:“一人一半。”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开心地道:“好,同胖!”

秋月白点了点头,竟是默认了唐佳人的说法。

两个人,伸出筷子,将一碗热腾腾的鱼肉面一分为二,倒也有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在里面。

待二人吃完,望东走进小馆子,付了一小块银子。

胖大婶直说:“不用不用,上次就多给了,这回不用。”

秋月白站起身,对望东道:“你和潜影不用跟着我。”抬腿向门外走去。

望东应道:“诺。”心中暗道:城主终于开窍了,知道女人的好。

唐佳人冲着胖大娘摆了摆手,道:“大婶,我走了,下次还来吃面哈!”

胖大婶忙送出门口,笑得像朵花,开心地道:“好好好,下次再来。”

今晚的月亮大而圆,如同水洗过般明艳。

唐佳人吃饱喝足,心情十分美好,连带着也不抵触秋月白了。她与秋月白迎着月亮并肩而行,倒也生出几分美妙的心情。

秋月白有许多疑问,却任由其沉在腹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素来喜欢掌控全局的人,这一次,竟不想知道太多细节。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花娘子出手时,身旁那个女子将他连同椅子一同顶出了船舱,放在了码头上吧。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若拉着他跑,胜算更大些,而她,却为了不破坏游戏规则,顶着他跑。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场景应该…… 很娱民。

且,他让望东问了花船上昏倒在隔壁间里的两名女子,知道她们被人偷袭了。不用细想便知,定是孟水蓝和果树开花躲在了隔壁间里偷听。

秋月白问:“为何撞墙?”

唐佳人装傻:“撞什么墙?南墙?”

秋月白望向月亮,淡淡道:“南墙。”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那张不苟言笑的侧脸,终是道:“那白毛一看就是坏的,你别和他玩。”因为,她早晚要收拾那白毛!

秋月白转头看向唐佳人,问道:“二王爷得罪过你?”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回道:“这里,看他就烦。”

秋月白道:“烦一个人,要放在心里,不能随便说出。”

唐佳人却道:“不。将烦的人放在心里,那喜欢的人放在何处?”

秋月白的心因唐佳人的话有所触动。他看着唐佳人那张固执的小脸,终是道:“你说得对。”

第一百六十四章:霸道夺吻的男人

唐佳人得到了秋月白的认可,心中十分欢喜,得意之意溢于言表。

她这一高兴,话匣子就打开了,比比画画地说着这一路上发生的趣事,说到笑点上,她自己都笑得都直不起腰。

秋月白静静听着,眸光柔和了三分。

唐佳人讲着讲着,突然就闭嘴不说话了。

秋月白问:“怎么不说了?”

唐佳人道:“你倒是给个反应啊?我讲到搞笑处,你得笑笑;我讲到倒霉处,你得轻叹一声。配合,懂不?”

秋月白转开头,不语。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有些无趣。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暗道:从没人要求自己配合谈话内容露出相应的表情。有些…… 难。

秋月白见唐佳人无精打采,终是道:“或可一试。”

唐佳人立刻来了精神头,又开始手舞足蹈地讲了起来。讲过搞笑处,唐佳人停下,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十分不自然地扯了扯脸皮。

唐佳人直接伸出双手,用食指顶起秋月白的嘴角,道:“这么笑,叫微笑。”用食指抠着秋月白的嘴角,往斜上方扯,“这叫开心大笑。”将食指探入秋月白的嘴里,分开他的牙齿,上下一分,“这样叫开怀大笑。”收回手指,双手掐腰,张开大嘴,“来,跟着我学,哈哈哈哈…… ”

秋月白好想转身离开。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教应该怎么笑。唇角有些疼,估计是被扯坏了。实话,这么多年,他的嘴角从未到达过那个称之为开心大笑的位置。

秋月白心情复杂地转开头,望向月亮。

唐佳人用手敲了敲秋月白的胸口,道:“喂,有人在家吗?”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转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算了,不为难你了。我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秋月白偷偷嘘了一口气,面上却依旧冷着一张脸。

唐佳人用食指捅了捅秋月白的腰带玉石扣,道:“你笑可好看了。”

秋月白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唐佳人道:“不信?不信你拿镜子照照。”

秋月白身为男子怎么会随身携带镜子?然,他还真就带了一块。一块原本属于唐佳人的西洋镜。

秋月白瞬间明白了唐佳人的小心思,却有心情陪她演演戏。

他从袖兜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西洋镜,对着月亮,照了照自己的脸。

唐佳人立刻探头过来,问道:“这镜子照人是不是特别清楚?”

秋月白淡淡“嗯”了一声。

唐佳人又道:“你不梳妆,留着它没用。”

秋月白把玩着小镜子,又“嗯”了一声。

唐佳人有些急了,扯着秋月白的袖子道:“喂,你是城主,得明白物归原主的道理。”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竟是道:“河里捞珍,捞者得。”

唐佳人被气得跳脚。

秋月白把玩着镜子向前走去,唇角勾起,心情不错。

唐佳人使劲儿蹦了两下,这才去追秋月白。

二人一路无话,走回到花船停泊的码头。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目光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问唐佳人:“你可曾吃葱花?”

唐佳人瞪眼道:“你都不让人吃!还问…… 呜…… ”

秋月白一伸手,揽住了唐佳人的腰肢,一歪头,落吻在唐佳人的唇上。他想知道,那晚的撩人心动,到底是怀中女子之故,还是残留的药效。

唐佳人瞪大双眼,傻愣愣地望着秋月白。

秋月白同样睁着眼,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的心跳突然加快,就像一只被炮竹吓坏了的猫,猛地向后跳去,炸毛了!

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秋月白,含糊地道:“你你你…… ”

秋月白的面颊微微泛红,所幸被黑夜遮挡。他从不近女色,也从不觉得女*人,更不认为男欢女爱有何销魂之处。然,前晚在河水中,被果树开花缠上的那一刻,他确实情动了。

而今,他亲口证明,他确实不讨厌果树开花的身体,甚至可以说,他是喜欢的。

这么多年,他从没觉得自己喜欢过什么。秋城的一草一木,他在庇护,却并非源于企图占有的喜欢。

喜欢,那是一个多么奢侈的词儿,带着一身喜气,却又满身傲骨。

秋月白伸手,去抓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缩回手,捂着发烧的脸,急道:“都都都…… 都和你说了,我没吃葱花!你你你…… 你啃我嘴巴干什么?!”

秋月白心情不错,竟回了句:“鱼肉面的味道,不错。”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味道:“确实美味。”转而一瞪眼,吼道,“别岔开话题!”一伸手,“拿银子来!”

秋月白问:“为何?”

唐佳人指着花船道:“别当我不知道。那些男人抱着女子亲,都是要给银子的!”

唐佳人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秋月白却被气得肝疼。怎么,真当他是嫖客,她是烟花女子不成?

秋月白向着唐佳人走进一步,唐佳人警觉地向后跳去;秋月白又迈出一步,唐佳人继续向后蹦。

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逼得退无可退,二人才停下这种幼稚的举动。

唐佳人在心里哀嚎道:人家胖的时候,你追着人家砍;人家瘦了,你又追着人家要亲亲。这样好吗?!

秋月白道:“明晚,我来接你。”

唐佳人防备地道:“我…… 我明晚不接客。”

秋月白觉得,遇见果树开花后,他一天下来的心情比十年之间的心情还要跌宕起伏、错综复杂。

秋月白顺着唐佳人的话,问:“为何不接客?”

唐佳人学着楼中女子的样子,瞥着媚眼回道:“奴…… 奴来了癸水,身体不便。”

秋月白的嘴角一僵,提醒道:“你只陪吃。”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回道:“陪吃…… 来了癸水也不方便。吃得不尽兴。”

秋月白彻底无语了。

唐佳人小声试探道:“我回啦。”

秋月白却不让位置,垂眸看着她,问:“为何躲我?”

唐佳人眼神闪躲,东看看西看看,搪塞道:“哪有?你见过谁躲人躲得这么近的吗?”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那个小样子,真是讨喜的很。

秋月白的眸光沉了沉,道:“明晚戊时初,在此等我。”

唐佳人捂着心口道:“不要。”

第一百六十五章:鹤唳风起

秋月白从不识情滋味,偶尔沾了些,便上瘾了。这会儿,他怎能放唐佳人潇洒来去?唐佳人溺水时,抓着秋月白不放;秋月白在万千人中,遇见一个让他渴望身体接触的人,又怎可能放过她?

秋月白步步紧逼,问:“为何?”

唐佳人对情也是一知半解,好在并不隐瞒,当即回道:“看到你,心跳有些快。我觉得,这不对劲儿。”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一种由内而外的喜悦,从心尖上的一点开始蔓延。

唐佳人抬头扫了秋月白一眼,道:“可是…… ”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里住着一个人,想要一起变白头。”垂眸,皱眉纠结道,“所以,我不能围着你转来转去。”

秋月白的喜悦之情被冻结成冰。想不到,他竟是晚到一步。一步之差,便是门里门外的区别。门里是自己人,门外是路人。

秋月白觉得胸口有些闷,呼吸有些艰涩。索性,其它一切安好。

他问:“他是谁?”

唐佳人抿嘴不语。

秋月白直接转身离开。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摇尾乞怜。既然佳人心有所属,他自不会纠缠不放。

唐佳人抬了抬手,想要要回自己的西洋镜,终究没敢招惹秋月白。

她觉得自己做得对,但心脏为此却不大舒服。感情有些复杂,她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也学着文人墨客的样子,想要仰头感叹春秋,酸上两句,却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儿。

她在这住了几天,知道岸边的树上会住着一些鸟,每天叽叽喳喳的叫。它们靠捕食小鱼而生,最是勤奋,从不倦怠。可今天晚上,那些小鸟竟然不叫了。

唐佳人略一思量,忙撒腿去追秋月白。

秋月白走得飞快,眨眼间便要踏上一处窄桥。

唐佳人一把拉住秋月白的手腕,喊道:“客官,您不能走哇,银子还没给呢!”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冷冷道:“放开。”

唐佳人不但扯着不放,还将他向后拖。

秋月白挣开唐佳人的手,还要抬腿上桥。

唐佳人一个前扑,从后面抱住秋月白的腰肢,嚎道:“不给银子,不许走!”言罢,竟用力抱起秋月白,将他往回带。

秋月白那颗被怒火点燃的心竟奇迹般的放了朵烟花。

身体的接触,温热柔软的怀抱,就如同一朵芳香的花朵,包裹着他,令他愉悦。

那些躲在桥下的杀手见此,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动手。秋月白的武功名不虚传,想要杀他本就不易,更何况他身边还总有潜影跟着。今晚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绝佳的机会,想要趁其不备了结他的性命,奈何…… 那欢场女子去而复返,抱着秋月白便跑。哎呀,那速度还挺快,怎么一不留神,就被她将人抱着跑远了呢?这不对劲啊。

待跑远,唐佳人将秋月白放下,弯着腰,双手压在膝盖上,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秋月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之色。他伸出手,用冰凉的食指划过唐佳人的额头,擦掉两颗汗珠。手指间滚烫的温度,灼了人的灵魂。

空气中,漂浮起一股子沁人肺腑的幽香,就像即将成熟的果子,十分诱人。

秋月白轻轻地嗅了嗅,感觉那味道好似来自于唐佳人。

秋月白靠近唐佳人,想要确认一下味道是否真的源于眼前人,唐佳人却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气喘吁吁地道:“有…… 有刺客,在…… 在桥下。跑!”

秋月白问:“你怎知道有刺客?”

唐佳人吼道:“傻啊?!鸟都不叫了!”

秋月白弯唇一笑,道:“是啊,鸟都不叫了。”抽出腰间软剑,竟是向着窄桥走去。

唐佳人一跺脚,追上秋月白,急道:“我把你抱过来,容易吗?你一个人,他们那么多人,找死啊?”

秋月白难得地逗了唐佳人一句,道:“两个人。”

唐佳人微愣:“啊?”

秋月白补充道:“我们两个人,还有你。”

唐佳人立刻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柔弱着呢,风一吹就倒。”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晃了晃,柔柔弱弱地道,“这哪来的风?吹得人都站不稳。”

秋月白转开头,唇角弯了弯。

唐佳人用肩膀撞秋月白,道:“来来来,看前面,刺客们知道你回来单挑他们,不高兴了,决定群殴你。”

秋月白眸光一凛,看向刺客们,二话不说,软剑一抖,直接冲入刺客堆里……

唐佳人尖叫一声:“啊!”

秋月白身形一转,回到唐佳人身边。

唐佳人抱着秋月白的手臂,道:“别,别杀生,人都是娘生的,容我和他们谈谈。”

秋月白的眸光沉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见她不见任何慌乱之色,便知她有自己的打算。秋月白点了头,唐佳人走向有些摸不清头脑的刺客,道:“給你们三个选择。一,回家去。二,回家去。三,倒下。”

刺客们被唐佳人搅得心烦意乱,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向唐佳人。

唐佳人就像跳舞似的,在刺客中穿梭着。一股幽香飘荡开来,那些刺客闻到后,双腿一软,竟都软倒在地。

秋月白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屏住呼吸,待气味随风荡开后,才试着呼吸一口空气,一边从腰间软剑的手把里取出一根一指长的鸣箭,一边询问道:“为何给三个选择?”

唐佳人回道:“显得我仁厚。”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问:“你手中拿着什么?”

唐佳人将从刺客身上扯出来的一个布袋递给了秋月白。

那布袋上赫然秀着两个字——百川。

唐佳人道:“百川阁起内讧呢,也有人在刺杀孟水蓝。”

秋月白的眸子发冷,直接问道:“所以,你认为这不是孟水蓝所为?”

唐佳人反问道:“难道就一定是他所为?”

秋月白道:“你在为他开脱。”

唐佳人无所谓地道:“好吧,是他干的,你去杀他吧。”

秋月白的表情变得柔和,将鸣箭在手把的底部轻轻一划,鸣箭尾部燃烧起火苗,嗷嗷叫着冲上天空,绽出一只绿色的箭头。他道:“不能只看表象。”

唐佳人的眸子变得灼灼明亮,暗道:要是以这东西为信号,何愁和休休找不到彼此?!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的裤腰,一脸垂涎的伸出手,去扯他软剑上的把手,道:“你这东西挺有意思的,平时是软的,一抽出来倒也能用。把儿硬硬的,还得这么拽才能出来。”

秋月白伸出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孟天青从不远处直奔而来,看见得便是这惊人的一幕。他望着二人的侧脸,以及被秋月白袖子挡住的某个位置,喃喃地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过来看热闹?”

第一百六十六章:嗅奸夫!

唐佳人和秋月白一同看向孟天青。

唐佳人一用力,抽出了软剑。

孟天青见唐佳人抽出软剑,一个高蹦起,惊道:“杀人灭口?!”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嘿嘿一笑,耍着软剑便砍了过去。

孟天青撒腿就跑,还不忘回头看秋月白一眼。见他衣袍不乱,才知自己误会了。

唐佳人紧随其后,砍得那叫一个刀光剑影。

两个人,竟就这么跑远了。

潜影出现,询问秋月白:“是否要取回揽月?”

揽月,那把软剑的名字。

秋月白收回目光,道:“随她。”

潜影暗自心惊,却并未再说其它。

望东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并带来十名随从。他们将刺客们悉数捆好,送去黑崖,严刑拷打,却并未问出什么。只因,这些人的舌头,不但被悉数减掉了,且…… 变得神志不清,就像被人抽走了魂魄。

秋月白没有等到结果,却预感到事情变得不太寻常。

这是十分明显的栽赃嫁祸。却也因为这份明显,显得有些不一般。

百川阁在江湖中的地位不俗,其一,便是因为他们从不参与江湖中事,只是以眼睛的身份出现,记录下一个个秘密。那些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人,确实是想百川阁覆灭。所以,他们很有可能用这一招,借自己之手,结束了百川阁。

只是…… 如此明显的陷害手段,图谋在此处,明显意不在此。

再者,百川阁何时有能耐可以操控人的意志?那些刺客,如今变得痴傻,理智全无。留着无用,杀了只是让刀染血罢了。

秋月白心是百转,对望东交待了一番。

望东领命,带人砍杀了那些痴傻刺客,将这些人全部扔到了荒山之下。

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有一只手动了动,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人,也是一名刺客,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这批刺客的头领。

刺客头领的胸口被砍伤,伤口很长,看起来鲜血淋淋十分恐怖,却并没有致命。

他站起身,嘿嘿傻笑着,转头看了看周围,而后低下头,用手触了触伤口,痛得哎呦一下,然后竟是捂着胸口,慢慢向一个方向盘而去。

他走了没有几步,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

那鼓声不大,就像孩儿把玩在手的拨浪鼓,只是声音并不令人愉悦,反而令人变得烦躁紧张。

秋月白手持一把长剑,面无表情地从树后走出。

没有二话,刀剑直接出窍,袭向那鼓声的所在。

鼓声嘎然而止,秋月白扑了个空。

秋月白站在原地,道:“出来一见。”

空中留下一阵怪笑声,再无动静。

刺客头领那涣散的目光瞬间变得清明,而后…… 竟是冲着秋月白露出一记诡异的笑,扬起手,一掌劈向自己的天灵感!

刺客头领死。

潜影出现,对秋月白抱拳道:“没追上。”

秋月白收起长剑,转身回到秋枫渡,径直向房间走去。

他推开房门,将长剑放到桌子上,刚要脱外袍,就听唐不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不紧不慢地道:“这是跑哪里风骚去了?”

秋月白解开领口的扣子,看向侧躺在他床上的唐不休,道:“不休门主这般责问,好似后宅怨妇。”

唐不休打量了秋月白一眼,道:“秋城主出去一趟,牙齿明显锋利不少。怎么,磨牙了?”从床上坐起身,一眼看见他放到桌子上的佩剑,又扫了眼他的腰间,勾唇一笑,“秋城主出去一趟,软剑变成了硬剑,石头是否变成了金子?”站起身,踱步到秋月白的身边,鼻子忽然嗅了嗅,向秋月白又靠近三分。

秋月白的心思转得极快,当即脱下外袍,扔进盛着水的木盆里。

唐不休的眸光滑过疑惑之色,道:“你脱外袍做什么?”

秋月白回道:“脏了。”

唐不休盯着秋月白的眼睛道:“你身上有种本尊熟悉的味道。”

秋月白不搭理唐不休,走到木盆旁,将外袍浸入水中。

唐不休来到水盆旁,垂眸看着秋月白揉搓外袍,道:“秋城主何时学起本尊自己洗衣物了?”

秋月白回道:“刚刚。”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你那么揉搓不对劲儿。来,本尊教你。”伸出手,抓过秋月白的衣袍。

秋月白收回手。

唐不休一边揉搓着一边讲解道:“看着点儿,你得这么用劲儿。重了,衣服会破;轻了,洗不干净。最好放些草木灰,或者皂角,这样洗得更干净。”

秋月白的眸光明明灭灭,终是问:“你倒是熟悉此道。”

唐不休回道:“十六岁以前,不会这些;十六岁以后,得了蘑菇,小到尿布,大到成衣,哪样不是本尊这双手洗出来的?”

秋月白的眉毛微皱,心中划过一丝怪异感,却说不上为什么。他很想将唐不休敢走,却还是开口问道:“你对唐姑娘…… ”后面的话没有问,也觉得他不应该问。

唐不休却听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毫不避讳地道:“一直想当个好爹,后来…… ”眯眼一笑,“若能护她一生,当个好夫君,也未尝不可。毕竟,这世间,唯有那只蘑菇能令本尊牵肠挂肚。”

秋月白垂眸看着水盆里的衣服,问:“她可知你心意?”

唐不休松开揉搓衣服的大手,看向秋月白,问:“秋城主可不像是长舌妇。你如此关心我们的事,为何?”

秋月白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回道:“随口一问,你可不答。”

唐不休道:“难得秋城主如此好奇,那本尊就给你讲讲,本尊与蘑菇那些感人肺腑的故事。你准备好帕子,免得等会儿哭出来。”

秋月白的心里划过一丝烦躁,直接道:“天色不早,休息吧。”

唐不休却招手道:“长夜漫漫,睡那么早做什么?来来来,先把衣服洗出来,泡到明天早晨就臭了。”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不休门主精力旺盛,拿回去洗也未尝不可。”

唐不休直接坐在了秋月白的床上,甩着手上的水,道:“小白白啊,你这种态度不对劲儿呀。”

秋月白的脸上被甩了水珠,他用手指擦掉,想起唐佳人抱着他跑后,馒头汗水的样子。

唐不休探头看着秋月白,道:“思春了?”

秋月白放下手,努力保持面无表情。只是,心中的异样感,强烈到难以忽视。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像一个毛贼,偷了…… 唐不休的珍宝。呵…… 无稽!

唐不休玩味地一笑,道:“来,现在换本尊问你了。你今晚都去了那里,见了何人?你可以不回答,但若骗本尊,本尊也不介意让你知道知道,何谓翻脸无情。”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眯眼一笑,牲畜无害。

秋月白心中划过两个字:真像。

至于谁和谁真像,哪里真像,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

秋月白的睫毛满满眨动一下,这才道:“花船,面馆,遇刺客。”

简洁明了,毫不隐瞒,却也笼统得令人无语。

唐不休点了点头,眸光瞬间变得璀璨异常。他站起身,推开窗,咧嘴一笑,看向秋月白,道:“你见到了我的蘑菇。”

秋月白心下一慌,面上却仍旧毫无表情。

唐不休道:“你的身上,有我们不休门秘制的毒药,蘑菇为其命名为哎呀哎呀假死人。当然,你无需害怕,你定是吸入了解药,否则这会儿,你应该和那些刺客一样成为假死人,一动也动不了。本尊说得可对?”

秋月白道:“不曾见过唐姑娘。”这话,他说得冷淡,却透着理直气壮。

唐不休哈哈一笑,道:“蘑菇见到你,只有躲得远远的份儿,怎会出来见你?定是她见那些刺客要杀你,于心不忍,出于江湖道义,不得不出手救你。”

瞧这话说得,仿佛唐佳人多不待见秋月白似的。实则,他那是嫉妒,*裸的嫉妒!嫉妒蘑菇曾给了秋月白两颗蜜饯,地位仅在他之下。对于这种令他嫉妒的男子,必须狠踩!

唐不休脱掉鞋子,爬上床,道:“明天,你带本尊走一遍你今晚去过的地方。”

秋月白道:“求人,要拿出诚意。”脱下鞋子,躺在了床上。

唐不休一脚踩在床边,翘起兰花指,道:“让本尊拿出何种诚意?露条大腿给你看,可好?”

秋月白冷冷地道:“要打架?”

唐不休挽起袖子,道:“来!谁拍谁!”

秋月白干脆转身,背对着唐不休。

唐不休趴上床,粘粘乎乎地道:“来吧,小白白,给本尊讲讲,你今晚都去来哪里。要详细地,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环节,否则…… 本尊不依哦。”

秋月白一脚踹出。

床继续震动,帷幔继续抖动,两个男人再次扭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唐不休道:“不许打脸!”

秋月白:“不许乱抓!”

长夜漫漫,心里空落落的,不打一架消磨掉多余的体力,难眠呐。

屋子外,潜影蹲在树上,透过窗口望着屋内二人,又迷茫了。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东西。两个男人这么折腾,难道只是为了打一架?潜影不信。

第一百六十七章:吵

长夜漫漫,秋枫渡里的两个男人打得气喘吁吁,终是在一次对击中分开了彼此。

唐不休摊开四肢,四仰八叉地霸占了秋月白的床。

秋月白被唐不休挤到一边,躺得笔直。若非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不休用胳膊肘拐了拐秋月白的腰,道:“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武功修为倒是不错。这江湖中,本尊是位千年难得一遇的习武人才,你勉勉强强也能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高手了。”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将双手枕到脑后,又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道:“其实,本尊也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蘑菇不在身边,没人和本尊说话,真是不太习惯。”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看起来,并不像一位儿女情长之人。”

唐不休道:“本尊揽镜自照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会每日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偏生……呵…… 偏生养大了这么一个小东西。终日看着她,为了偷吃到一些小零嘴,费尽心机、花样百出,心里的豪情壮志悉数变成了绕指柔。护她一生无忧,便成了对自己的誓言……”唐不休虽没抓到秋月白与唐佳人有联系的事实,但怀疑却是一定的。如今说起话来,就颇值得人回味了。

秋月白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十分复杂,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不想继续听唐不休说他对唐佳人的感情,直接开口打断道:“护人的方式有许多种,未必都要和姻缘扯上关系。”

唐不休转头看向秋月白,打量了一眼后,道:“那你觉得,应当如此?”在唐不休看来,他的蘑菇天下无双、人见人爱,无论哪位英雄豪杰,多接触蘑菇两回,定会为她折腰。秋月白虽看似清冷无情,但是人,便有感情。他现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再说了,瞧秋月白那样子,哪里是不懂?分明有指手画脚的嫌疑!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能让秋月白跟着操心的事儿,他不得不防啊。

秋月白感觉到唐不休的审度之意,于是又闭上眼睛,道:“与我无关。”

唐不休轻笑一声,坐起身,背对着秋月白,道:“你说得对,与你无关。”回头,露齿一笑,“最好一辈子无关。否则,本尊发起飙来,本尊自己都害怕啊。”呵呵一笑,站起身,施施然走了。

门开合的声音传来后,秋月白睁开眼睛。

唐不休的警告之意真是明显不过,就差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离唐佳人远点。

秋月白想起与唐佳人相处时的种种,又对比了与果树开花在一起的一幕幕,时而确认,时而否认,最后竟是…… 失眠了。

人是个奇怪的存在。人讨厌被人欺骗,却善于自我欺骗。

秋月白闭上眼睛,毅然决定,让唐不休去寻他的蘑菇,他则要…… 将果树开花移植到自己的城堡里。

一个人寂寞了太久,会习以为常。一旦沾染了颜色,谁还会甘愿一直在岁月中毫无意义的枯败?

厚重的墙壁上,偶尔开出一朵蔷薇,便想要引入院中,有何不可?

花儿本无主,有光自然开。

秋月白稳下心神,坚决不认为自己在挖墙脚。至于心中那点不自在,许到明天,去向果树开花讨要软剑时,便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直侧耳听着秋月白屋内动静的秋江滟,看着唐不休走出秋月白的房间,眼圈再次红了。

唐不休嫌她苗条、嫌她小巧、嫌她知书达礼太过懂事!这些,本是她自信满满的优点,可是在唐不休口中,都变成了*裸的缺点。这让她情何以堪?!

姑且不论唐不休和秋月白到底是什么关系,单说唐不休如此羞辱她,便是一记大仇!

秋江滟打心眼里恨上了唐不休,愤怒的一转身,却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如此相貌,那般丑陋,令秋江滟心神为止一颤。她没想到,自己会因恨变得如此丑陋。

不,这样不行。

无论如何,她都要变得美艳无双,不能因别人之故,便得那般不堪。

秋江滟收敛起狰狞的表情,对着镜子缓缓眨动眼睛,露出一记温和甜美的笑意,务必要让自己满意。

绿蔻瞧着秋江滟的一举一动,心中有些发慌。以往,秋江滟只是自私了些,却不看这般诡异。

秋江滟透过镜子,看向绿蔻,问:“绿蔻,你在看什么?”

绿蔻回神,回道:“小姐真好看。”

秋江滟垂眸一笑,道:“就你嘴甜。”

绿蔻道:“不早了,小姐休息吧。”

秋江滟却道:“好久不曾练习舞剑,今晚耍耍,活动一下筋骨也好。”说着,开始给自己梳妆打扮起来。

一笼红色纱衣,穿在奥妙的身体上,手腕处系了一串铃铛,清脆诱人。云鬓高耸,插入点青描翠的精美发饰,额间一点朱砂,端得是国色天香、美绝人寰。

绿蔻取出两柄短剑,恭敬地递到秋江滟的手上。

秋江滟抓住两柄短剑,走到院内。

绿蔻手持笛子,站在树下,吹奏起来。

秋江滟踏着笛声,开始舞动。

柔软的女子身体,凌厉的双柄短剑,若有若无的风情,看得守夜者差点儿将眼珠子瞪出去。

然,这些都不是秋江滟要的。

她在等,等一个看不上她的男人出现。

她不信,不信自己就如此不堪;不信自己无法吸引那人的视线;不信自己不能夺得那人的一颗真心!不信…… 不信那人真的喜好南风!

说到底,终是心有不甘,想要奋力一搏。

秋江滟认为,喜欢一人,始于容貌。她自认为容貌不输别人,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然,她不知道的是,容貌这种东西,是对于初见者而言。唐不休养了唐佳人十六年,那种感情早已刻在了骨头里,不是任何美色能截断的。

所以,当秋江滟再次震动手腕,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声时,一只鞋子破窗而出,直接拍在了秋江滟的手腕上,制止了她的动作。

秋江滟捂着受伤的手腕,视线从那只鞋子上划向破洞的窗口处,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的眼圈渐渐红了,却强忍着不肯落泪。她终是问出:“为什么?”

半晌,唐不休的声音才从破损的窗口处传出,却十分吝啬地给出一个字:“吵。”

第一百六十八章:请把我哥弄死

垂柳河边一男一女斗得热火朝天。

孟天青在前面跑,唐佳人在后面追。她手中的软剑毫无规律地抖来抖去,好几次都差一点儿划伤孟天青。孟天青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上蹿下跳,惊叫连连。

他跑着跑着,忽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唐佳人,气喘吁吁地问:“你提把软剑追我干什么?”

唐佳人甩了甩软剑,回道:“我们顺路。”她越过孟天青,喜滋滋地向着停放花船的码头走去。

孟天青磨了磨牙,真是恨不得咬果树开花一口。!这种感觉,何其熟悉啊。想当初,他一看见假王爷,就会被逼出这种想要饱饮人血的感觉。

孟天青恨恨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吼道:“顺路?!顺路你拿把破剑比比画画干什么?”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回道:“吃撑了,活动活动。”

孟天青气个倒仰。他淡定了一下情绪,撒腿去追唐佳人,口中还喊道:“喂,你等等我。”

唐佳人换了只手,继续抖着软剑,让孟天青无法靠近自己。

孟天青道:“喂,我没得罪过你吧?”

唐佳人眯眼一笑:“谁知道呢。”

孟天青一撇嘴,道:“你轻功不错啊。我那速度,一般人追不上。”

唐佳人道:“我不是一般人,我是…… 女人!”

孟天青捂着胸口道:“你是想气死我吗?”

唐佳人无辜地道:“我没那个心,却不知你肚量如何了。”

孟天青磨牙道:“我一定是得罪过你。”

唐佳人嘿嘿一笑,不语。

孟天青停下脚步,想了半晌,也没想到一个结果。

唐佳人脚步微顿,道:“对了,刚才秋月白遇刺,那刺客身上有你们百川阁的袋子。”

孟天青追上唐佳人,探头看着她,问:“开玩笑的吧?”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孟天青的心跳突然停止,整个人僵在了当场。他打量着唐佳人,唐佳人却是看都不看他。

半晌,孟天青道:“你们不休门都这么说话吗?”

唐佳人回道:“师传的,都这样。”

孟天青的眸光中流露出三分失望之色,又随着唐佳人走了一会,才道:“我们百川阁从来不参与江湖中的恩怨是非。孟水蓝是挺看不惯秋月白的,但也不回派人去刺杀他。孟水蓝那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脑子还在,不傻。”

唐佳人耸肩道:“要看秋月白怎么想喽。”

孟天青一拍脑门,喊道:“果树开花!”

唐佳人站定,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急道:“差点儿忘了,我是来寻你的!”

唐佳人问:“嘛儿事?”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快语道:“快跟我走,我哥要死了!”

唐佳人微愣,当即笑道:“恭喜你啊,阁主大人。”

孟天青微顿,笑容瞬间在脸上绽开,竟是松开唐佳人的手腕,抱拳道:“客气客气。”

唐佳人继续向花船的方向走。

孟天青喊道:“哎,你别走,我哥让我找你去,你若不去,他得收拾我。”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道:“你怕鬼啊?”孟水蓝若是死了,收拾孟天青时自然要变成鬼。

孟天青摇头。

唐佳人继续道:“你既然不怕鬼,且等他死了,再回去,看他能拿你怎样。”

孟天青的目光呆了呆,道:“这样好吗?”

唐佳人回道:“试试呗。”

孟天青点了点头,转而却又是一愣,竟觉得果树开花口中的“试试呗”如此熟悉。他狐疑地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突然张嘴喊道:“六王爷!”

唐佳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孟天青,然后毫无违和感地问了句:“六王爷在哪儿?”这份机敏,令唐佳人暗地里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孟天青目露失望之色,追上唐佳人道:“听说六王爷也要游玩一番,到时候,咱就能见到两位王爷了。”

唐佳人不屑地道:“有何稀奇?王爷也没见到头顶长角,倒是生出一缕白毛。”

孟天青看了唐佳人两眼,这才道:“这么说…… 也没错。”

唐佳人哈哈一笑,又开始甩起了软剑,口中还嘀咕道:“这东西软趴趴的,怎么用都使不上劲儿啊。”

孟天青夸张地道:“哎呀,你就别甩那软趴趴的东西了,我们阁里,还有一个更软趴趴的东西等你去甩呢。”

唐佳人一听孟天青的形容便知,他口中那软趴趴的东西是孟水蓝。

唐佳人并不关心孟水蓝的死活,却还是好奇地问:“你哥怎么了?”

孟天青回道:“病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非让我来寻你去看看他。我寻到风月楼,得知你被秋月白带走来,便一路寻去。结果…… 就看见…… 看见你在那扯他的软剑玩。”

唐佳人道:“他病了与我何干?我不去。我要回去睡觉。”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别啊,你得去看看。你万一把他气得一命呜呼,我不就成阁主了?”

唐佳人挑眉看向孟天青,道:“我帮你,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孟天青问:“什么忙?”

唐佳人神迷地一笑,对孟天青耳语两句。

孟天青的眼睛转了转,道:“成交!”

唐佳人爽快地道:“前面带路。”

孟天青高兴地应道:“好咧!”

孟天青走在前面,唐佳人落后两步,又开始甩起手中软剑。

孟天青忙像一侧躲开,叫道:“你能不能别甩那破软剑了?”

唐佳人回答得干脆利索:“不能。”

孟天青气呼呼地一扭头,大步走。

唐佳人喊道:“喂。”

孟天青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气不死,可不怨我。”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我觉得,你能行。”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那就试试呗。”手中软剑突然挽出一个剑花,直奔孟天青而去。

孟天青一惊,继续开跑。

唐佳人一边追一边舞动软剑,口中还道:“别乱跑,找准方向,我可是很忙的。”

孟天青刚要吼唐佳人,只觉得屁股蛋子一凉。用手一摸,竟是裤子被割开了。孟天青回头欲骂,却见软剑已经逼打了面前。他忙低头,转身,撒腿跑。

唐佳人开心了,暗道:这一碗半的鱼肉面算是快消化掉了。

孟天青想哭了,暗道:这哪里是烟花女子,简直比魔教女子还可恶!

第一百六十九章:病美男作妖

百川阁在秋城的窝是一家客栈。

从掌柜到店小二,都是百川阁的人。

这些人亲眼见证平时牛气哄哄的二阁主被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女子,用一把好似银蛇一般的软剑追着挑。

二人从客栈大门口一路打到后院,绕过掩人耳目的破旧木门,穿过一排墨竹,进了阁主孟水蓝的房间。

孟水蓝的房间十分简单,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寒酸。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一只衣柜箱,一个洗漱盆之外,竟再无其它摆设。哦,桌子上还有一盏油灯、一只粗陶的水杯,以及一个缺了一角的水壶。

而孟水蓝就躺在那用几根木头搭建的简易床上,身上还盖着缝了两块补丁的灰蓝色薄被。

他的面色十分不好,竟呈现出青紫的颜色,看起来着实有些骇人,就像命不久矣的模样。

孟天青一进屋里,立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他的脸流淌而下,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似的。最为恐怖的是,他那一身还算不错的短打,竟然变成了碎布。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条条细白的嫩肉。

孟天青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手甩出一串晶莹,气喘吁吁地道:“我…… 我哥…… 我哥在这儿。”

一把软剑从门口出现,抖得像条游动的银蛇。

孟天青一看那剑就绝得遍体生寒、汗毛直竖,他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向墙边靠了靠,带着哀嚎的调调儿,求道:“别抖了行不?!”

唐佳人探出头,咧嘴一笑,道:“抖习惯了,一会儿不抖,难受。”

孟天青一转头,将脑门顶在了墙面上。

唐佳人抬腿跨进屋里,问:“咋啦?要哭啊?”

孟天青鼻音颇重地横道:“哭个球!”

唐佳人莞尔一笑,抖着软剑向床边走去,道:“瞧你哥这样,确实时日无多。你找我来,是想现在送他去棺材里躺躺,还是让他回光返照,多蹦哒两天?”

孟天青回头,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瞪了唐佳人一眼,道:“咱不是说好了吗?”

唐佳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在床边站定,垂眸看向气若游丝的孟水蓝。

那把软剑,就在孟水蓝的面前抖来抖去,听声音都觉得瘆得慌,就别提那剑锋偶尔还会刮过孟水蓝的鼻尖,留下一种似痛似养的感觉。总而言之,令人抓狂。

孟水蓝额头上的汗漫漫渗出,人也随之缓缓睁开眼睛,一点点转动眼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将软剑提高一点儿,对孟水蓝露齿一笑,道:“醒啦?”

孟水蓝虚弱地道:“能不能…… 把软剑…… 拿走?”他一张嘴说话,竟露出两只细长的僵尸牙。

唐佳人问:“这是什么?”一伸手,将那两只假牙从孟水蓝的口中拔出。

为了效果逼真,孟水蓝在黏假牙的时候下了一番功夫,被唐佳人如此粗鲁地一拔,痛得嗷呜一声。

唐佳人看了看假牙,心里明白孟水蓝这是要吓唬自己,却没吓唬到。她将假呀扔到孟水蓝的枕边,装出惊讶的表情,道:“呀!我听你弟说,你要病死了,这咋还长出了狗牙啊?我听说,唯有那些能幻化出人形的妖孽,在死之前,才会献出现出原形。”向后退了一步,一抖手中软剑,摆出驾驶,对孟天青道,“此人不是你哥,是一条狗精!待我用手中这把抖呀抖不停软剑将他制服,你速速取来童子尿,逼他现出狗尾巴!”言罢,大喝一声,就往床上冲。

孟水蓝确实病了,却没到活不成的地步。他只是躺着床上,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凭什么他躺在这里受罪,果树开花却陪着秋月白瞎溜达。这不行!

是的,孟水蓝得到消息说,秋月白登上花船叫走了果树开花。他拖着病歪歪的身体一阵折腾,想要先博得果树开花的同情心,然后再吓她一吓。没想到,自己差点儿被她吓个半死。

孟水蓝哪里还敢继续装病?当即做起身,举着手道:“误会误会!”

唐佳人将一把软剑抖得密不透风,将孟水蓝困在床上动弹不得。她道:“给个无懈可击的解释,否则杀无赦!”

孟水蓝急道:“某就是孟水蓝。好好好,算某怕你了。某确实病了,真经不起这种折腾。”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道:“你看我干什么?且去降妖伏魔!”

孟水蓝闻听此言,怒骂道:“孟天青,谁给你的胆子,刚对本阁主不敬?!”眼睛突然瞪了瞪,哈哈笑道,“你怎么了?被狗撵了?”

孟天青眼珠子一转,对唐佳人谄媚道:“他骂你是狗。”

孟水蓝的脸色一变,忙道:“息怒息怒……收剑收剑…… ”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调调儿,道:“某是认真的!快点儿给某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让某相信你是人,不是狗精。否则…… 哎呀,手有些酸。”

孟水蓝立刻用手护住脸,求饶道:“姑奶奶,某错了还不行吗?”

唐佳人摇头:“你错是一定的。某只要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

孟水蓝发誓,他这辈子再写任何东西,都不会用到无懈可击这个词儿。太悲痛了!

孟水蓝被逼得无法,只得道:“某脱衣服给你看,某不是狗精。”

孟天青鄙夷道:“真不要脸!”

孟水蓝吼道:“你给我滚!”

唐佳人道:“下流!”

孟水蓝陪笑:“文人墨客之间的事,那都是气节和风骨,怎么谈得上下流呢。”

唐佳人道:“下流!”

孟水蓝的笑脸一僵,硬气地道:“你若非要这么说,我……”讨好地一笑,“ 我承认还不行吗?姑奶奶,您可那好手中软剑啊,某这张令万千女子心动的脸,可不能有任何损失。”

唐佳人停下软剑。

孟水蓝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换了一只手攥住软剑,又开始抖了起来。

孟水蓝哀嚎道:“这是闹哪样啊?!”

唐佳人回道:“累了,换只手。”

孟天青哈哈大笑,道:“姐姐第一次拿剑,便抖得如此密不透风,堪称奇才啊。”

唐佳人转脸,用眼尾瞥了孟天青一眼,道:“嗯,你说得对。”

孟水蓝立刻道:“天青,你所言不实。开花姑娘…… ”

唐佳人纠正道:“果树开花。”

孟水蓝的面皮僵了僵,终是道:“果树开花姑娘,惊才绝艳,美绝人寰,武功盖世,天下无双!”

唐佳人道:“嗯,你说得对。”转而问,“美绝人寰什么意思?”

孟水蓝的眼皮跳了两下,终是回道:“就是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唐佳人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略显羞赧地笑,道:“嗯,你说得对。”

孟水蓝的嘴角抖了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道:“您看,您这纤纤玉手,是不是酸了?放下吧,别太执着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某在等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怎么就那么难?!”

孟水蓝想哭了。他皱着眉头,道:“到底,如何才能证明某是人?!你说吧。”他是看来了,这一劫,逃不过。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明日正午,你蹬高处,大喊三声,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孟水蓝僵了僵,问:“这样…… 好吗?”

唐佳人正色道:“好。”

孟水蓝的眼睛紧紧瞪着晃动的剑尖,问:“有没有觉得一点点儿的不搭调?用不用改改?”说完这话,他就想抽自己俩嘴巴!

唐佳人问:“你有好的想法?”说着,剑尖又往前送了一点儿。

孟水蓝吓得立刻往后躲了躲,后脑紧贴在墙上,生怕唐佳人手上没有准头,刮花了他的脸。口中道:“仔细些仔细些,把软剑拿稳喽。”

唐佳人道:“晓得了。你说,可有好的提议?”

孟水蓝忙正色道:“你想得话已经十分好,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我怎么觉得差强人意了那么一点点儿?”

孟水蓝努力表现的十分认真:“你看看某脸上的表情,多么认真。”

唐佳人将软剑移开一些位置,打量了孟水蓝两眼后,才道:“还差一点儿认真。”手腕微转,剑间又转回到孟水蓝的面前,晃得那叫一个哗哗作响。

孟水蓝又向后靠了靠,眼睛望向孟天青,示意他见机行事。

孟天青为了倒了一杯水,嘀咕道:“是你让我找她过来的。”

孟水蓝恨恨地收回目光,看向唐佳人,攥拳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赞道:“好!”收剑。

意想不到的是,发生了意外。

唐佳人初次拿软剑,虽悟出了一些门道,但却因太过贪玩,导致手腕突然酸麻了那么一下下。射箭讲究的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软剑扭动起来的不可控性更大,力道稍有不妥,剑锋便会扭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就因唐佳人手腕的这么一个小酸麻,软剑偏离了她的掌握,在孟水蓝的左脸颊上割开了一条一寸长的小口子。

血,涌出。

第一百七十章:发飙不是人呐!

孟水蓝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看向唐佳人,还算淡定地道:“不是答应你了吗?”干嘛还出手伤人?

唐佳人紧张地望着孟水蓝,直接两眼一番,昏倒在地,连个招呼都没打。

孟水蓝瞬间暴起,跳下床,一把扯起唐佳人的衣领,怒吼道:“装死?!你给某起来!某要杀了你!”

唐佳人毫无反应。

孟水蓝扔下唐佳人,抓起软剑,学着唐佳人的样子,使劲挥舞着手软剑,吼道:“你起不起?!哎呦…… ”软剑扭得太狂躁,竟在他的左脸颊上割开了第二条伤口。同样,一寸长,并排在第一条伤口的下方。

孟水蓝的身子僵了僵,一点点转动目光看向孟天青,用自以为十分冷静的语调问:“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声音叫一个颤啊,颤得人都心慌。

孟天青瞥了孟水蓝一眼,用真正淡定的语调回道:“哥,你破相了。”垂下头,忍不住嘴角上扬啊,心里那叫一个舒爽啊!暗道:孟水蓝,你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呐!哈哈哈哈……

孟水蓝暴走了。

孟水蓝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对自己的相貌那是相当看重。如今,他的孔雀翎被活生生拔掉了两把,露出了光秃秃的屁股,不,是血淋淋的屁股,让他如何忍得?不疯才怪。

孟水蓝气得不轻,在擦干净脸上的青色胭脂后,仔仔细细处理好伤口,这才将唐佳人拖到地中间,开始围着她开始绕圈圈。看那样子,真像一只成了精的孔雀,正在研究着,要如此将这该死的人类吞下腹。

孟天青躲在墙鸟,尽量较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孟水蓝发飙时波及自己。

孟水蓝盯着唐佳人半晌,目光阴森森的令人打心眼里恐慌。他终是怪异地一笑,大步走出房门,开始绕着客栈外围快走。

孟天青大惊失色啊!他哥,可许久不曾这么愤怒过了。以往,他气得狠了,会绕小圈走路。如今,竟围着客栈绕起了大圈!

孟天青悄悄靠近唐佳人,蹲下,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道:“喂,醒醒啊,你再不醒,我哥真能把你碎尸万段了!”

唐佳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孟天青又推了推她的肩膀,焦躁地道:“喂,你再不醒我可跑了?我哥发飙不是人呐!你快醒醒。”

唐佳人还是没有反应。

孟天青一咬牙,道:“我…… 我可先走了?”

门口出现孟水蓝的身影,他淡淡地问:“你要去哪儿?”

孟天青呼吸一窒,慢慢转头看向孟水蓝,立刻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老老实实地道:“想去寻你。外面风大,你还病了,不能见风。”

孟水蓝抬腿跨过门槛,三步走到唐佳人身边,垂眸看着她半晌,才道:“一张堪称绝世佳作的珍贵画卷,被撕碎了;一张无比珍贵的伏羲古琴,被扯断了弦;一只骄傲无比的凤凰,被薅掉了雀翎…… 哎……谁能饶了谁呢?”

孟水蓝蹲下,手在唐佳人的身上摸索着。

孟天青惊道:“哥,你……你要干什么?”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道:“你是帮凶。”

孟天青立刻摇头,道:“不不不,我只是听你吩咐行事的乖弟弟。”

孟水蓝收回目光,淡淡道:“饶你不死。”手,继续在唐佳人身上摸索着。

孟天青捂住眼睛,道:“哥,我提醒一句,你若动了果树开花,后果不堪设想。”

孟水蓝轻笑一声:“呵…… ”

孟天青张开手指,露出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道:“你不要我家人嫂子了?”

孟水蓝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闭嘴,装乖巧。

孟水蓝轻笑:“呵…… ”低头,将手探入唐佳人的胸口。

孟天青炸毛道:“哥!你到底要干什么?!人家果树开花没准儿是大姑娘呢!”

孟水蓝抓到《残菊欢》的一角,阴狠地一笑,道:“某要剥她的皮,吃她的肉,看看她到底是何…… ”

唐佳人做起身,揉着眼睛问:“吃啥?”

孟水蓝和孟天青都愣住了。

唐佳人感觉胸口有些异样,低头,看向那只探入她怀中的手,而后慢慢抬起头,看向孟水蓝,非常直接地问:“摸啥?”

孟水蓝松开了攥着的不知名本子,慢慢拔出手,竟是回了句:“随便摸摸。”

唐佳人摸了摸怀里的《残菊欢》,一拳头打在了孟水蓝的鼻子上。

孟水蓝嗷呜一声后仰,却没有摔倒在地。他费力地直起身,看向唐佳人,两行鼻血哗啦啦地流淌而下。他道:“果树开花,你太凶了。”

唐佳人两眼一番,又躺地上去了。

孟水蓝用手抹了把鼻子下的血,站起身,对孟天青道:“你看着她,某出去转两圈。”言罢,也不废话,直接冲出门口,向客栈外大步走去。

掌柜和店小二等人躲在暗处,看着孟水蓝一圈圈地暴走,一个个儿吓得噤若寒蝉。

店小二小声道:“阁主这是…… 怎么了?”

掌柜道:“嘘…… 小声点儿,小心他咬你。”

店小二噗嗤一声笑道:“你当阁主是什么了?还咬人?”

掌柜的目光落在店小二的身手,竟充满恐慌。

店小二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孟水蓝,当即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

但见孟水蓝一脸血地站在幽暗的烛火旁,冷风一吹,发丝那个飘啊飘的,别提多瘆人。

店小二费力地扯动脸皮,颤声道:“阁…… 客…… 客官,您有何事? ”

孟水蓝直接扑上去,照着店小二的肩膀就是一口。

店小二惨叫:“啊!!!”

孟水蓝松开店小二,道:“回去洗洗衣服,一股子油捻子味!”抬腿,向后院走去。

店小二捂着肩膀,望着孟水蓝的背影,吸着凉气磕巴道:“真……真咬?”

掌柜拍了拍店小二的另一只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小,经历得还是少啊。”

店小二挪开捂着肩膀的手,哀嚎道:“都咬出血了。”

掌柜道:“给你放一天的假,回去养伤。”

店小二开心地应道:“谢谢掌柜。”一溜烟跑到客栈门口时,一拍大腿,恼火道,“明天本就休息!”

姑且不管掌柜和店小二的想法,孟水蓝又回到了后院,抬腿跨过门槛,走进屋里。然,却不见唐佳人和孟天青。

孟水蓝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人,气急败坏的他从床头抽出一把长剑,又冲了出去。

床下,孟天青使劲儿掐了掐唐佳人的脸,咬牙低声道:“你倒是醒醒啊!我哥真发狂了,会咬人的!”

唐佳人仍旧人事不知。

孟天青恼火地道:“就不应该帮你!你这头猪!”骂完,愣了愣,又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两眼。桌子上的一盏油灯忽明忽灭,床下的光线再亮也亮不到哪儿去。孟天青看不清楚,干脆就趴在地上,歪着脑袋,一点点的看着唐佳人。

死肥婆和唐不休走后,他心里一直别扭着。原本,他挺喜欢假王爷的。那人爱吃,也会吃,还喜欢和自己一起吃。当然,最后一点特别重要。那人不但能欺负孟水蓝,还挺逗。后来,他误会了假王爷,导致两个人结仇。可说到底,都是他误会了她。等她和唐不休走后,他心里就结了一个疙瘩,总想和她说点儿什么。

孟天青用手指捅了捅唐佳人的脸蛋,道:“你们不休门的人,是不是都一个性子?你要是胖成球,一准儿和死肥婆一样!”

“什么一样?”一个声音问道。

孟天青立刻屏息,闭嘴,慢慢转头,看向那双停在自己眼前的蓝布靴。

孟!水!蓝!

孟天青吓得不轻,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想着对策。

可惜,没给孟天青想出应对之道的机会,但见孟水蓝一剑劈下,将整长床一分为二!

孟天青在愣怔过后,一个高蹦起,大吼道:“你放什么疯?!万一砍中我,你就成孤家寡人了!”

孟水蓝吹了吹剑上的木屑,淡淡道:“躲开。还有第二剑。”

孟天青掐腰,吼:“不就划花你的脸,又给你一拳吗?你是男人!又不是靠脸吃饭的男人!哥,冷静点儿,别小家子气。”

孟水蓝举着剑,看向孟天青,扯动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

孟天青伸出手,道:“给你咬一下,这事儿过了。”

孟水蓝问:“为何?”

孟天青扭头看了唐佳人一眼,皱眉道:“不为什么。她也是不休门的,死肥婆也是不休门的。我…… 我欠死肥婆一个人情,这次,还了。”

孟水蓝道:“好!”一拳头挥出,打在了孟天青的鼻子上。

孟天青的鼻血流出。

孟水蓝扬起长剑,道:“还有一剑。”

孟天青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道:“算了,你还是咬她一口吧。”

孟水蓝眯眼道:“咬她一口?呵…… 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他扔下长剑,掏出铜镜,擦干净脸上的血,然后打开箱子,取出一套水蓝色的精美华服换上,又梳了梳头发,在手上涂了些香膏,这才一转身,将唐佳人从倒塌的床下扯出来,放到地中间……

第一百七十一章:绝了

孟水蓝用脚尖踢了踢唐佳人的肩膀,见她并没有清醒的迹象,这才骑到她身上,按着她的肩膀,恨恨地一笑,张开了血盆大口,照着唐佳人的脸就扑了上去。

唐佳人张开眼,看着孟水蓝,问:“干啥?”

孟水蓝张开的大嘴巴停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想到秋月白曾这样探过头,啃了她的嘴巴,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一伸手捂住孟水蓝的嘴巴,道:“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的眸子颤了颤,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将其压在了头顶一侧,呲牙靠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孟水蓝的嘴巴,将其推开,喊道:“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伸出右手,抓住唐佳人的手腕,将其压在地面上,用左手按着。

唐佳人扭着身体,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孟水蓝伸出右手,在桌子上摸了摸,摸到水壶,倒在唐佳人的脸上,然后扯出帕子,对着她的脸一顿猛擦。

唐佳人喊:“疼疼疼…… ”

孟水蓝冷笑:“你也知道疼!”

唐佳人脸上的姜黄色胭脂被擦掉,露出瓷白的肌肤。

孟水蓝舔了一下牙齿,满意地一笑,盯着唐佳人的眼睛,低下了头。

唐佳人见孟水蓝要用强,立刻挣扎道:“你放开!放开!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哈哈大笑:“别说是嘴巴,你这张脸都是某的!喊吧!你就算喊出血,都没用!”言罢,再次张嘴袭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觉得,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最起码当此事追究起来,旁人也会说,是不休门女侠啃了百川阁阁主的嘴巴,而不是被啃。

思及此,唐佳人撅起了嘴巴。

一张肉嘟嘟的小嘴巴,透着干净的肉粉色,那是任何胭脂水粉都涂不出的色彩,柔软得令人怦然心动。

孟水蓝微愣,心随之不受控制地猛烈一跳。

此刻的他,就好似狂风暴雨,要摧残整片森林,却被一棵刚刚舒展出嫩芽的小草吸引,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与此同时,孟天青举起剑鞘,砸向孟水蓝的后脑勺,骂了声:“禽兽!”

孟水蓝挨了一下,却没有昏迷。他转回头,去看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扔掉手中的剑鞘,讨好地笑道:“禽兽脑壳都硬。哥,你不用练铁头功喽。”

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记“你死定了”的眼神,又回过头,看向唐佳人。

迎接他的,却不再是嘟起的小嘴,而是一记铁拳!

孟水蓝脑中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昏倒在唐佳人的身上。

孟天青冲着唐佳人伸出大拇指,赞道:“干得好。”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见他挂着鼻血,两眼一番,又昏死过去。

孟天青嘀咕道:“这是什么病?怎么动不动就晕?”他伸手攥住孟水蓝的脚踝,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其扔到一边,然后蹲下,拍了拍唐佳人的脸,见她始终没有反应,只得站起身,洗了把脸。手指揉过鼻子下方,沾了血,他灵机一动,暗道:不会是晕血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好玩了!

孟天青兴致冲冲地跑回到唐佳人身边,用沾水的手拍她的脸,口中还喊道:“醒醒!醒醒!”

唐佳人睁开眼睛,尚未看清楚眼前是谁,便一拳头挥了过去。

孟天青的一行鼻血流下。

唐佳人两眼一番,再一次昏死过去。

孟天青刚要傻笑,却是眼前一黑,也昏倒在地。

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场入室行凶的惨案现场。

所谓互相伤害,被这三个人诠释得淋淋尽致。而起因,不过就是秋月白…… 的…… 一把软剑。果然,剑在谁手里,很重要。

月亮落下,日头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当第一缕光束照进屋里,唐佳人揉了揉眼皮,伸个懒腰,缓缓睁开眼,转个身,看见躺在自己不远处的孟水蓝正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早啊。”

孟水蓝的睫毛轻颤一下,唇角勾起一个性感的弧度,道了声:“早。”

唐佳人伸手到身后去摸软剑,孟水蓝同样伸手到身后去摸自己的长剑。结果,什么都没摸到。却见孟天青坐起身,一手抓着软剑,一手抓着长剑,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二人问:“西瓜熟没?”

孟水蓝经过一晚上的冷静,早就过了疯魔的状态,这会儿见孟天青梦魇,哪敢与其针锋相对,当即哄道:“没熟没熟,大侠您先休息片刻,待西瓜好了,小的给您送去。”

孟天青满意地一点头,却仍旧挺着胸脯横道:“唱小曲的呢?!”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唐佳人嘀咕道:“看我干嘛?我是蘑菇,不能动。”

孟天青一举手中长剑,指向孟水蓝。

孟水蓝立刻从地上爬起身,摆开架势,咿咿呀呀地唱着:“万里黄沙、风餐露宿,一剑走天涯…… ”

孟天青喝道:“换!”

孟水蓝狠狠地瞪了孟天青一眼,看样子是要撂挑子,不想竟在转身间捏起了兰花指,一边走着小碎步,一边捏着嗓子唱道:“春风头,洗水流,姑娘家家望村头…… ”

孟天青满意地点了点头,闭上眼,身子后仰,脑袋磕碰到地上,放出咣当一声,将他疼醒了。他闷哼一声,呲牙咧嘴地坐起身。一抬手,发现自己左手攥着软剑,右手攥着长剑,当即就懵了。他看向孟水蓝,问:“这…… 这是怎么了?”

孟水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孟天青的面前,劈手夺过两把剑,一脸焦躁地道:“你昨晚出去一趟,将西巷口李家灭门,连条母狗都没放过。快走,官府就要来了。”

孟天青一个高蹦起,瞪大眼睛,吼道:“开什么玩笑?!”

孟水蓝急道:“信不信由你。你先出去躲躲,待风头过来再回来。”

孟天青有些懵了。他垂眸看向唐佳人,傻傻地问:“我…… 我真杀人了?”

唐佳人垂眸,不敢看孟天青的脸,怕见血,所以不知道孟天青在问她。

孟天青见唐佳人不敢看自己,这手就是一抖,心就是一抽。他对自己入睡后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清楚,但隐约也察觉到异样。只因偶尔他睡前穿得是白色亵衣亵裤,可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穿着外袍。当然,他也没当这是回事儿,毕竟无伤大雅,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这…… 如果他真的在梦中杀人,就…… 就太吓人了!

孟天青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慌,终于有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不知所措。

第一百七十二章:沦为替代品

孟水蓝当机立断,从箱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孟天青手中,也不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孟天青的腿一软,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这时,掌柜从外跑来,口中还喊着:“孟公子孟公子…… 有人找…… ”

孟天青脑袋一热,攥紧银子,撒腿跑到屋外,直接翻身上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佳人抬头看向孟天青消失的方向,暗道:放心的去吧,我会帮你报仇的。你挂着干鼻血,影响了本女侠的发挥。

掌柜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道:“孟公子,秋城主来了。”

果树开花一夜未归,秋月白得到消息,怎会置之不理?

孟水蓝低头看向唐佳人,突然就不想将她拱手让人了。

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多能气人呐。他自问修养极好,却还是被气得跳脚、险些发狂。不行,这种祸害,不能放她祸害他人,还是让他代表正义,收了她吧。

思及此,孟水蓝一把拉起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睛亮晶晶地问:“负责不?”

唐佳人的眼睛动了动,没回答。显然,她不想负责。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转头对掌柜道:“就说没看见某。”拍开装有机栝的墙面,拉着唐佳人走入其中,通过一段幽暗的路,竟从假山中走出,到了另一处院子。

院子里人来人往,都在忙碌着。这个人手捧信鸽,那个人攥着一只箭羽,这个人在谨慎地拆着一颗黑漆漆的珠子,那个人运笔如飞,写下一个个蝇头小字。人很多,却都鸦雀无声,井然有序。

孟水蓝拉着唐佳人又退回到假山里面,露出为难之色。

唐佳人小声问:“怎么了?”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上面,有两条并列的伤口。

唐佳人眼睛一眯,道:“我有办法。”

孟水蓝垂眸打量着唐佳人,目露怀疑之色。

唐佳人坦然地望着孟水蓝。

孟水蓝的眸光发软,终是道:“好。”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一抬手,抽走了孟水蓝头上的发簪,看了看发簪尖,目露满意之色,对孟水蓝小声道:“有点痛,你忍忍。”

孟水蓝问:“你要…… 呜…… ”

不等孟水蓝将话问完,唐佳人在孟水蓝的左脸上划下一条红痕。没出血,却起了一条红红的划痕。

孟水蓝瞪眼。

唐佳人立刻拍着他的胸口,小声安抚道:“息怒息怒,你想啊,等会儿别人看见你的脸,你就说是猫挠的。咦,你这脸上怎么多了一条伤口?”

孟水蓝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心疼得直皱眉。他抬起手,照着唐佳人的脑袋拍了一下,咬牙道:“某这是被猫抓吗?已经变成猫了!妥妥的三根胡须!”

唐佳人揉了揉头,瞪大眼睛道:“是哦。要是在另一边的脸上补上三条红痕就更像了。”扬起手中发簪,眼神那叫一个真诚,“我帮你吧。”

孟水蓝忙攥住她的手腕,一脸可怜相地道:“放过某吧。”

唐佳人眯眼笑道:“不好吧。”

孟水蓝轻轻晃着唐佳人,带着两分亲昵和一分撒娇,柔声道:“何必呢?我们可是有缘人。”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何必呢?我们若是有缘人,世人还敢期待缘分如吗?”

孟水蓝挑起眉毛,道:“这么说,是不能和好喽?”

唐佳人扬起下巴道:“除非你认错!”

孟水蓝:“某错了。”

唐佳人愣了。那呆呆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到令人手指发痒。

孟水蓝一抬手,捏上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回神,手中发簪向前一送,正中孟水蓝的大腿。

孟水蓝:“嗷!”扬起手中长剑,指向唐佳人。

唐佳人扬起手中软剑,指向孟水蓝,又开始晃上了。

孟水蓝头痛异常,忙道:“某认扎!你消消气,咱两清了行不?某好歹是百川阁阁主,外面都是某的属下,如此僵持,不好看呐。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

山洞外,不知何时围了一圈脑袋,都是百川阁的人。他们一同点头,对孟水蓝的话表示赞同。孟水蓝转头扫向洞口那些人。

那些人立刻该忙什么继续忙什么,就仿佛从不曾过来围观一样。

唐佳人咬了咬下唇,收起软剑,终是道:“昨晚说好的,你蹬高处喊三声,咱俩就两清了。”

孟水蓝皱眉道:“这样不好吧…… ”

唐佳人抬起手腕,又开始抖软剑。

孟水蓝眼前一花,忙向后退了退,捂着脸,轻咳一声,改口道:“……最起码,要喊四遍。”此话一出口,他就想捶死自己!男人要顶天立地,不能轻易妥协。长此以往,夫纲何振?孟水蓝眸光一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收软剑,点了点头,似为难地道:“好吧。”

孟水蓝的表情再次发生变化,目光瞬间变得柔软,笑道:“你放心,某一定会喊得地动山摇,让整个秋城都听见!”

唐佳人的眸光瞬间变得璀璨明亮,隐隐还透着几分崇拜之色。她扯上孟水蓝的袖子,兴奋道:“真的吗?”

孟水蓝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道:“某若再使些力气,整个武林谁人不知?”

唐佳人拍手道:“你真是太棒了!”

孟水蓝心中的愉悦真是…… 无法形容了。他一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的眼睛闪躲一下,却没有躲闪。

孟水蓝心生欢喜,还想再揉两下。他刚抬起手,就听唐佳人道:“我以前,也很喜欢这么揉阿花。”

孟水蓝问:“阿花是谁?”

唐佳人回道:“一条小母狗。”想了想,补充道,“可能生了。”一伸手,揉了揉孟水蓝的头顶。这一揉,还真挺上手。孟水蓝的发丝十分柔软飘逸,摸在手中的感觉别提多好。

孟水蓝好想躲开,却…… 舍不得这种令人想要泪奔的亲呢。

唐佳人将孟水蓝的头发摸了一遍后,感慨道:“我都忘记阿花的毛是什么手感了。想必,比摸你头发能好上一些。”

孟水蓝当即道:“不可能! 你再摸摸试试!”他就不信了,自己还比不过一条狗。每天理啊!

唐佳人一边摸着孟水蓝的发丝,一边看向洞外,心情不错地道:“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一伸手,送出染血的发簪。

孟水蓝接过发簪,眸光微暖,半眯上了眼睛。

第一百七十三章:暗潮情涌

唐佳人固执起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对于别人答应过她的事儿,她特别较真儿。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一幕。

孟水蓝穿着华美的水蓝色长袍,大腿位置露了一个洞不说,周围还湿了一大块。晓得内情的人知道,那是洗血后流下的水痕;不晓得内情的人,都以为那是…… 咳…… 是把持不住的尿……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有三道疤痕,手上提着一把长剑,连个剑鞘都没有。

唐佳人根在他的身后,抖动着手中软剑,既像押解犯人,也像在赶鸭子上架。

二人沿着热闹的街道,一路前行,寻找着所谓的高处。

孟水蓝脚步微顿,扭头道:“容某换身衣袍,信不信?”

唐佳人摇头,使劲儿抖软剑。

孟水蓝只觉得后腰处一阵凉气袭来,吓得他不敢耽搁,立刻迈腿前行。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孟水蓝硬着头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露出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微笑,挺胸抬头,然后…… 一瘸一拐地走着。

他暗自磨牙道:早晚收拾你!

二人又走了一会,眼瞧着就要走过热闹的集齐,唐佳人终是良心大发,道:“别走了。就这儿吧。”抬起软剑,一指房檐,“上去。”

孟水蓝露出一个不善的表情,却在回头后变得可怜兮兮,仿若病美男般虚弱地道:“左腿受伤了,唯恐上不去那么高的位置。”

唐佳人道:“要不,右腿也受点伤,好能与并肩作战,一起爬?”

孟水蓝捂着胸口,一脸受伤地道:“如此狠心?”

唐佳人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孟水蓝真的很想再拧唐佳人的脸一把,奈何…… 左侧大腿隐隐作痛,他不想旧伤未愈,又填新伤,只能作罢。

孟水蓝在万众瞩目下,寻到梯子,架到房檐上,然后忍痛爬上去。他每蹬一步,都会自问一句:这是作了什么孽?!

等他蹬到房顶时,已是大汗淋淋。外袍虽没渗出血,但缠在大腿上的白布却染红了。

他站在房檐上,擦了擦头上的汗,垂眸看向围了半圈的人群。

楼下,有人喊话问道:“公子,您不能想不开啊!”

得,这是看孟水蓝手提长剑,一身狼狈,表情枯涩,以为他要自尽呢。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而后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优雅地笑了笑,道:“某…… ”

唐佳人紧随其后,用剑柄捅了捅孟水蓝的后腰。

孟水蓝的身子向前倾了倾,站稳,抬起头,将目光远眺,不再看地上的人群。

秋月白头戴幕篱,打马而来,抬头看向站在房檐上的二人。

唐佳人咳嗽一声:“咳!”

孟水蓝将心一横,干脆地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声音不大。

唐佳人站在孟水蓝的身后,又用剑柄捅了捅他的后腰,不满地道:“你饿了很久吗?怎么有气无力的?”

孟水蓝点头,虚弱地道:“两日滴水未进,腹中无事。”

唐佳人一伸手,将一条肉干送到孟水蓝的面前。

孟水蓝苦着脸道:“大病未愈,咬不动啊。”

唐佳人将肉干塞进嘴里,咀嚼烂后,吐到手心里,又递到了孟水蓝的面前:“给你,软的。”

孟水蓝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楼下看热闹的人中,也有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见此情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孟水蓝深深觉得,自己这次丢脸丢大了。他真的不能继续矗在这里,应当尽早结束这场闹剧才是。他谁唐佳人道:“你自己吃吧,某凝聚了天地之灵气,有劲儿了!”

唐佳人一扬手,将托在手心里的肉送进嘴里,咀嚼着咽下。

孟水蓝转回头,深吸一口气,气势磅礴地吼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一连三遍,震耳欲聋。

吼完,孟水蓝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用曾经托过肉泥的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好样的!嗓门真大!”

孟水蓝扫了眼自己的肩膀,愁眉不展地道:“过奖了。”

唐佳人竖起一根手指,道:“你说的,要喊四遍。第一遍声音太小,不算。”

孟水蓝已经突破了心灵枷锁,再喊一百遍也没问题。这就好比第一次做买卖的人,不好意思吆喝是一个道理。等他习惯两天后,不让吆喝都不行。

但见孟水蓝一甩衣袍,摆出一个异常拉风的造型,轻挑眉梢,勾唇一笑,道:“这有何难。”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缕长发,轻轻抛起,眉眼含笑地转身,刚要张嘴说话,却发现对面茶楼的窗口站着一位曼妙的身影,正是…… 熟人。

孟水蓝的笑脸僵在脸上,慢慢消失,直到不见。他那双眸子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却被他狠狠压制着,不让其显露分毫。他缓缓勾起唇角,绽出一抹笑意,冲着那人点了点头。

站着窗口的女子大约二十一二的年纪,虽说不再鲜嫩如桃,却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她梳着妇人的发鬓,满头珠翠。那些饰品无论单拿出哪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甜美,笑起来的时候双颊会出现小巧的酒窝。她穿着粉嫩色的锦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梅花。两只秀美的小手上各戴了一只血玉镯子,此刻,小手轻轻相交,捏着帕子钓在小腹前。血玉镯涌动着红色的水头,为她平添几分少妇的娇媚和冶艳。

甜美少妇张开嘴,似要喊孟水蓝,最终却只是闭上嘴,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了孟水蓝的目光。

这时,窗口又出现一人,竟是有缕白毛的二王爷。

二王爷看向孟水蓝,笑道:“孟阁主,真是有缘啊。”第一次见面不识,他立刻派人打听了一番,终是清楚孟水蓝和果树开花为何方神圣。前者便是百川阁阁主,后者却是烟花女子。他对百川阁主早有耳闻,也一心想要招揽,奈何……百川阁主神出鬼没,对他的诚意视而不见。

孟水蓝疑惑地问:“阁下是?”

第一次相遇在河上,二王爷能看清孟水蓝,孟水蓝怎可能看不清二王爷?他如此说话,明显是在打二王爷的脸。

二王爷伸手环住甜美少妇的腰肢,笑得如沐春风,仿佛浑然不知孟水蓝的无理。他道:“若不是孟阁主贵人多忘事,便是本王长得过于普通,没给孟阁主留下任何印象。”

被二王爷揽在怀里甜美妇人脸色微变,看向孟水蓝的目光隐隐透着几分担忧。

孟水蓝抱了抱拳,道:“王爷说笑。王爷风姿不凡,某自然过目难忘。只是某这双眼睛一到天黑便要偷懒,着实看不清什么。隐约觉得,当日在花船上看见的人是王爷,却是不敢认的。”

二王爷道:“不知者不怪。今日真好碰上,不如同饮几杯?”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衣裳,道:“如此衣衫不整,怎好失礼?”

二王爷道:“无妨。”

孟水蓝只得道:“恭敬不如从命。”他尽量挺直腰杆,忽略腿上的疼痛,就要从房檐上跃下,却突然想起与唐佳人的约定,再次站定,大声喊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唐佳人望着孟水蓝的侧脸,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至少,他还记得答应过她的事。

孟水蓝转头看向唐佳人,道:“你回去,某去赴宴。”

唐佳人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她要收拾白毛王爷,不能急于一时。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也怕连累了其他人。稳妥第一。

二王爷能放唐佳人离开吗?显然不能。

第一次见到果树开花,虽看见了她的脸,却因黑天,看得并不真切,只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那是一位有些傻愣的憨女子。如今第二次相见,却觉得她有点儿意思。

唐佳人和孟水蓝爬上对面房檐时,他便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先不说唐佳人那副蔫坏的小样子,就说她逼孟水蓝喊得那两句话,就不能放她离开。

二王爷扬声道:“一同过来。”这话,却是有命令的味道在里面了。

孟水蓝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牲畜无害,道了声:“好啊!”

孟水蓝的眸光闪了闪,转头看向二王爷,笑道:“好啊。”

二王爷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他觉得那二人笑得……笑得…… 怎么说呢,笑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很开心不对吗?不尽然。能见到王爷,应该激动到颤抖才是,那是祖坟冒青烟。

二王爷的疑惑一闪而过,收回了目光。

孟水蓝一撩衣袍,就要往下跳。

唐佳人闻到了血腥味,眉头微皱,伸手拦下孟水蓝,道:“你等等。”她一马当先,从梯子上爬下去,一步步踩得那叫一个稳当。

当脚踩地面,她抬头,对孟水蓝道:“站到梯子上去。”

孟水蓝不解,问:“做什么?”

唐佳人仰着头,重复道:“站到梯子上去。”

孟水蓝见她眼神执拗,知她固执起来无人能敌,也就不再多问,当真站到了梯子上去。

唐佳人放下软剑,从袖兜里掏出两条肉干,塞进嘴里,咀嚼着。她深吸一口气,竟是一把抱起梯子,晃晃悠悠地走向对面的酒楼。

孟水蓝站在梯子上,随着梯子晃晃悠悠十分不稳,就像闹杂耍的人,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

然,这一次,他却没觉得丢脸。他垂眸看着努力控制梯子方向的唐佳人,心中再次划过异样,有些……暖,有些涩。这可能是他乘过最稳的一条船。腿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痛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原来是师兄妹

站在窗口的二王爷和茹夫人都看傻了!

这一次,二王爷终是相信,果树开花确实是真傻,而不是娇憨。

面对直接出现在二楼窗口的孟水蓝,二王爷的嘴角抽了抽,终是让开位置,请孟水蓝进屋一叙。

孟水蓝正在想,如何在不呲牙咧嘴的前提下,以潇洒的身姿从窗口处进入雅间,就听到唐佳人咚咚咚地爬上梯子,脚踩房檐,来到他身后,然后……他整个人被打横抱起,顺着窗口,力道适中地一扔。

孟水蓝飘进窗口,站定,转身,看向窗外的唐佳人。

唐佳人满头大汗,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都是汗水,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仿佛,她在做一件令她觉得十分开心的事儿。

孟水蓝的情绪被感染,一颗心随之蹦跶而起,竟也跳出了几分欢喜几分感慨几分心疼的滋味。

唐佳人一转头,又顺着梯子下到地面,捡起软剑,提在手中,再次爬上梯子,脚踩房檐来到窗口。

孟水蓝走到窗前,伸出手,托起唐佳人想要抓住窗框的手。

唐佳人借力,灵巧的跳进雅间,大口喘着粗气,道:“你得减肥咯。”

孟水蓝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帕子,便抓起袖子,往唐佳人的脸上一拍,道:“还是你吃壮点儿吧。”

唐佳人用孟水蓝的袖子抹了把脸,然手随手一丢,咧嘴一笑。

茹夫人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起了惊涛骇浪。孟水蓝多注重仪表、多爱惜自己的衣袍,她是知道的。而今,却舍出衣袖,给那明显有些傻气的女子擦汗水?!二人到底是何关系?

茹夫人的眉毛,不受控制的皱了一下,却又立刻放开,展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让自己显得端庄恬静。

二王爷被忽略,轻咳一声。

孟水蓝和唐佳人同时看向二王爷。

孟水蓝抱了抱拳,道:“二王爷。”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样子,也抱了抱拳,道:“二王爷。”

二王爷笑道:“无需多礼,都坐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视线从守在门侧的两名护卫身上一扫扫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发现,桌子旁竟还坐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的眉眼十分漂亮,是典型的画中美人,眉眼之间却有种淡淡的疏离之色。

女子有双柳眉,微微上挑的凤眼,秀美的小鼻下是一张菱唇,涂着淡粉色的胭脂,却透出一分浅紫色,显出几分高冷。她的身子单薄,腰肢不及一握,纤细的皓腕上套着一只小巧的白玉镯,显得有些空旷。她穿着淡青色的衣裙,外罩一拢薄纱,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腾云驾雾而来。

唐佳人做得位置正好与那女子面对面。

茹夫人见二王爷尚未落座,那傻乎乎的女子却先行落座,便有些不悦。然,后宅生活教会她何为隐忍,也教会她怎么说话最是稳妥。

茹夫人柔声道:“这位姑娘,要待王爷入座后才能坐在,要懂规矩。”

唐佳人直接回了一句:“王爷让座,这会儿又不让座,到底是让座还是不让座?”

茹夫人没想到唐佳人这么敢说,噼里啪啦地直接就怼了回来。一时间,她竟蒙了,无言以对。

这时,护卫头领赵胜武上前两步,对孟水蓝道:“还请阁主将佩剑先交给在下。”

孟水蓝交出手中长剑,没有二话。

赵胜武又转到唐佳人身侧,道:“请姑娘交出软剑。”

唐佳人耷拉着眼皮,交出软剑。

赵胜武将两把剑送到门外,由守在门外的护卫暂时保管。

二王爷笑道:“来来,大家都坐,无需客套。”

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既温润如玉,又怜香惜玉,哪个女人会不喜?唐佳人第一个表示不喜!他抽她嘴巴子的时候,怎么不温柔啊?他派人掠她的时候,怎么不客气啊?他派刺客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良善?!虚伪!狗屁!

待二王爷、孟水蓝和茹夫人分别入座后,二王爷介绍道:“孟阁主乃包打听后人,百川阁在武林中的地位首屈一指。”

清瘦的习夫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茹夫人笑露两颗小酒窝,道:“原来师兄是百川阁阁主。”

一句话,惊了众人。

二王爷诧异道:“怎么,你们竟是师兄妹?”

茹夫人点了点头,笑着站起身,亲自提起酒壶,一边为二王爷斟酒,一边道:“王爷知晓,茹儿自幼体弱,被父亲送往六道陵霄,跟随师傅他老人家修养身心。待调理妥当,才下山离去。那时,师兄也在山上,随师父学些功法。不过…… ”抿嘴一笑,提着酒壶为孟水蓝也斟满酒,笑道,“师兄最是能偷懒,常常被师父他老人家责罚。”

二王爷道:“这些年,未曾听你说过这些。”

茹夫人情意绵绵地望向二王爷,道:“这些年,茹儿侍奉王爷,倒也没空想过往之事。”看向孟水蓝,“当初下山匆忙,都没时间和师兄道别。若非今日遇见,都不晓得师兄也来了这秋城。”

孟水蓝举起酒杯,道:“当初在山上,某曾笑称要为你送嫁,如今虽时过境迁,却是要为你补上一杯酒水的。”一仰头,喝下杯中酒。

茹夫人举起酒杯,以袖挡着脸,小酌了一口,道:“谢师兄。”

二王爷举杯,一饮而尽,道:“茹儿与孟阁主有这样的缘分,我们定要多多相处才是。孟阁主有何为难之事,本王能帮,义不容辞。”

孟水蓝道:“先行谢过王爷。”

二王爷道:“待本王帮到你,再谢不迟。”

茹夫人见二王爷对孟水蓝如此热情,心中有了计较,当即道:“王爷待人最是仁厚。师兄,你有何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孟水蓝略一沉吟,道:“若说为难之处,也确实有一件。”

二王爷挑眉道:“哦?”

孟水蓝轻叹一声,道:“不知王爷是否听说过千琼楼?”

听到千琼楼三个字,一直不曾言语的习夫人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孟水蓝一眼,然后又恢复成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

二王爷打开扇子,轻轻摇了摇,道:“千琼楼?千琼楼做得营生,与你们百川阁一样。不过,他们却是江湖新贵,不如百川阁历史悠久。”

孟水蓝道:“确实如此。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也知道,这买卖江湖消息,素来是我们百川阁的营生,却被他们横插一杠。所谓独家消息,若成了你知我知之事,哪里还能卖上价格?哎……因这千琼楼的掺和,百川阁的日子不好过了。若王爷真想帮水蓝一把,这千琼楼,留不得。 ”

二王爷目露思忖之色,慢慢道:“具本王所知,这千琼楼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本王贸然出手,怕是有负仁义二字。”

孟水蓝立刻道:“王爷仁义,是某失礼了。”

二王爷一摆手,笑道:“哪里的话。若有机会,本王做东,宴请孟阁主和羽楼主,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要以和为贵。”

孟水蓝道:“王爷说得是。”

二王爷合上扇子,道:“来,别光顾着说,大家尝尝这秋城的鱼宴,也算颇有滋味。”

茹夫人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鱼眼珠送到二王爷的盘子里,看向不动筷的习夫人,道:“妹妹为何不吃?难道不合口味?”

习夫人不冷不热地回道:“不喜鱼腥。”

二王爷吩咐道:“给习夫人下碗素面。”

赵胜武应道:“诺。”

茹夫人假装吃味,撅了撅嘴,道:“就知道王爷偏心。”这么说着,却又夹了块鱼腹肉给二王爷。

二王爷哈哈一笑,宠溺地道:“你啊。”

茹夫人眉目含情,羞赧地一笑,这才看向孟天青,道:“师兄也吃些,无需客气。”

孟水蓝拿起筷子,递给了唐佳人:“吃饭。”

唐佳人目光呆滞地转过头,看向孟水蓝。很显然,刚才的对话,对唐佳人而言,堪比催眠曲。

孟水蓝将筷子往前递了递,再一次说道:“吃饭了。”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不吃。”

孟水蓝知道,好戏来了。他故意问道:“为何不吃?这可是全鱼宴。”

唐佳人回道:“你俩唧唧歪歪半天,口水飞得哪儿都是。你说这是全鱼宴,我不信;你若说这是口水泡鱼,我信。”

孟水蓝一拍桌子,伪怒道:“你这人口没遮拦,不知道什么叫看透别说透吗?!王爷的口水,那是杨枝甘露,你还嫌弃?!”

唐佳人一缩脖子,道:“你不嫌弃?不嫌弃你喝两口。”

简单的话,直白的意思,单纯的表情,构成了一副十分难以形容的画面。唐佳人就像一把短短的匕首,明明捅不死人,却十分认真地捅着人,一下接着一下,令人抓狂。

孟水蓝被噎,瞪了唐佳人一眼,让她分清楚敌我关系。

茹夫人眉毛一竖,怒道:“贱婢!许你同桌而食,已是抬举。王爷之尊,岂容你口出妄语!”

唐佳人蔫巴巴地道:“就属你口水喷得最多。”

茹夫人气了个倒仰!

习夫人抬起眼,扫了唐佳人一眼,眸光中带着一分审视。

第一百七十五章:噎死几个

二王爷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裸的嫌弃,心中怒火燃了六分,征服之心起了三分,竟还有一分隐隐的舒坦在里面。人心之贱,在美人面前,毫无底线。

唐佳人虽没打扮,但一张小脸却是如同晨曦中的一滴露水,最是水润清透,柔嫩得令人爱不释手。美人的无理,只会勾起男人的挑战之心。若此刻说这话的是圆滚滚的唐佳人,二王爷一准儿一个嘴巴子掴过去,让她深刻的明白一下,何为皇家尊严不容侵犯。

胖,没有罪;有罪的,是人的审美。

二王爷伸出手,拦下又要发飙的茹夫人,对唐佳人道:“听闻你是风月楼的姑娘。”

唐佳人一样下巴,大大方方地应道:“对。”

二王爷摇头一笑,道:“你这样子,可有人寻让你作陪?”

唐佳人回道:“有啊!喜欢找我陪吃饭的人,都是大人物呢。”

二王爷来了兴趣,问:“哦?都有谁?”

唐佳人伸出手:“点了点二王爷,又点了点孟水蓝。”

二王爷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正色道:“我很忙的。不是谁都能请得起的。”

二王爷用扇子轻轻打了打手心,道:“有趣。”

唐佳人冲着王爷咧嘴一笑,伸出手,道:“打赏。”

二王爷从没见过和自己要打赏要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唐佳人缓缓眨动眼睛,问:“王爷没银子啊?”

二王爷如沐春风般一笑,道:“王爷自然有银子。来,打赏。”

赵胜武看出二王爷对唐佳人感兴趣,于是取出一锭金子,亲自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用食指捅了捅金碇子,问:“这是金子吧?”

茹夫人噗嗤一声笑道:“自然是金子。”

唐佳人道:“这东西我有很多呢。”

茹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知道她那话的意思,就是没看中这碇金子。要知道,她身为夫人,一个月的月俸才三十两!而这碇金子,价值一百两白银!

二王爷岂能让烟花女子瞧不起?当即扫了赵胜武一眼,道:“打赏五百两。”

赵胜武从胸口取出一张银票,送到唐佳人面前。

唐佳人拿起银票看了看,嘀咕道:“前段时间,有人替我打架,我就给了他一叠银票,估摸着,也就这么多。”

哎呀……这话实在是太磕碜人了!

堂堂二王爷,一出手,一使劲儿,还不如一名烟花女子打赏时阔绰?!

二王爷的脸挂不住了。他觉得唐佳人不识好歹,应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一些分寸。不想,孟水蓝竟接话道:“不得无理。你是你,王爷是王爷,能相提并论吗?王爷就算赏下一片树叶,那也是金枝玉叶!”

这话,听着倒是那么回事。

不想啊不想,唐佳人又用食指戳了戳那锭金子,问:“那这是啥?金山银山吗?”

二王爷的脸皮抖了抖,茹夫人的脸色一僵,习夫人垂下了眼睑,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看。

唐佳人又抖了抖银票,问:“这是啥?”

孟水蓝一脸为难地看向二王爷,二王爷皱眉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险些令人窒息。

诡异的沉默中,孟水蓝开口道:“要不,给她加点儿?”

二王爷气得差点儿掀桌子!若非他想用孟水蓝,且还有话没有问明白,哪里容得他们放肆!

当他没有看出来,孟水蓝和果树开花一唱一和,都在挖他的银子!王爷身份高贵,最是富贵,却不富足。他撑门面,招揽人才,拉拢大臣,哪样不用钱?

二王爷忍了又忍,终是笑道:“水蓝啊,女子不能太宠。你呀,也要有个度。烟花女子,终究是个玩物罢了。”

孟水蓝长叹一声,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果树开花名头可不小,规矩却只有一样。”

二王爷挑眉:“哦?”

孟水蓝道:“只陪…… 吃。”

二王爷诧异道:“只陪吃?”

孟水蓝点头道:“即便如此,众人也趋之若鹜。为了让她陪某吃一顿早点,某给足了一千两银子。刚才那一幕,王爷也看见了。旁人只道某是花钱遭罪受,殊不知,其中情趣最是销魂食骨,不足为外人道也。”

茹夫人的目光落在孟水蓝的脸上,一副不敢置信、无法接受的模样。

自始至终,习夫人都好似画卷,美则美矣,却连个表情都欠奉。

二王爷道:“水蓝在开玩笑吧。”一千两?一千两都能买两名妓了。

孟水蓝正色道:“怎敢糊弄王爷。”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这是无价宝。”那份认真,本就搞笑,可看在二王爷眼中,却变成了心塞。

他身为王爷,不是拿不出银子,而是…… 被人挖银子当傻子的感觉实在不好。最可脑的是,他还不能摆出皇家威严,只能低着头认!

二王爷笑道:“既然水蓝都觉得好,那便是真好。来人,赏…… ”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二王爷。

二王爷话到嘴边打了个卷,终是道:“赏…… 三千两!”

孟水蓝赞道:“王爷出手大方,真是阔绰,某自认不及。”

唐佳人眯眼笑着,使劲儿点头道:“嗯嗯嗯…… ”

赵胜武将二王爷放在他身上的银票拿出,偷偷数了数,正好三千两。他抽出六百两,将剩下的两千四百两给果树开花,就正好了。

不想,唐佳人一手按着五百两银票和一锭金子,伸出另一只,对赵胜武道:“三千两。”

赵胜武见过贪财的,没见过像唐佳人这种,敢明目张胆地坑二王爷银两的。不要命了?!

赵胜武看向二王爷,见二王爷点了点头,这才将银票一股脑都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喜笑颜开,收好银票和金子,抓起筷子,直接挖出一块鱼鳃肉送入口中。

二王爷问:“怎么又吃了?不嫌这些菜里有口水?”

唐佳人道:“拿人钱财,陪人吃饭。我做人做事都是很厚道的。”

二王爷哭笑不得,用扇子敲了敲桌面,打趣道:“这顿饭吃得不易啊。”

唐佳人放下筷子,扯了扯孟水蓝的袖子道:“走啊。”

二王爷一听这话,皱眉,看向唐佳人,问:“怎才吃了一口,就要走?”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问:“那吃几口,才能走?”

第一百七十六章:果树开花坑钱有道

二王爷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茹夫人见此,冷着脸,开口道:“你身为烟花女子,三生有幸陪王爷用膳,王爷不曾离席,你却要走?好大的胆子!来人啊,把她拉下去…… ”

孟水蓝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微顿,继续道:“教教规矩。”

赵胜武应道:“诺!”

唐佳人大声喊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打赏后心疼银子吗?都还给您们还不行吗?!”

二王爷的脸色不好看了。

茹夫人气恼地道:“掌嘴!”

赵胜武上前两步,便要去扯唐佳人。

孟水蓝一把攥住赵胜武的手腕,看向二王爷,道:“人是某带来的,得罪了王爷,是某的不是。”

二王爷挥了挥手,赵胜武退下。

二王爷对孟水蓝道:“烟花女子,上不了台面,却也能逗几分乐子。水蓝不用介怀,且随她去。来来,我们喝酒。”

孟水蓝起身,为二王爷和自己斟了杯酒,笑着举杯道:“王爷有容忍雅量,某敬王爷一杯。”

二王爷道:“水蓝学识渊博、谈吐不俗,可看大用啊。”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谢王爷谬赞。”

二人举杯,同饮一杯酒。

唐佳人看向茹夫人,冲着她呲了呲牙。

茹夫人气得胸口疼,想要发作,却又不能发作。先不说孟水蓝护着她,就说今天与王爷同行,就不是她耍威风的时候。王爷喜欢温婉娴淑的女子,她不好太过泼辣。

放下酒杯,二王爷言笑晏晏地道:“这饕餮盛宴举办在即,各地极具特色的佳肴美味都聚集此地,定要有一方热闹可看。”摇头一笑,“不想,这秋城的热闹可不止是各色美食。水蓝今日登高一呼,也是一景。”这话,才是他今日要问的主题。唐不休已死,孟水蓝为何喊出那话,他与不休门又是何种关系?那果树开花与不休门又是何种关系?

孟水蓝扶额一笑,道:“真是让王爷见笑了。某那一喊,却是因为一个赌约。”说话间,用脚踩向唐佳人的脚。不想,唐佳人也偷偷伸脚,去踩他的脚。如此心有灵犀,少见呐。

孟水蓝的唇角勾了勾,继续道:““想必王爷对不休门也略有耳闻。这秋城中,也有人在传不休门之事。有人说那门主风流倜傥,武功了得;说那不休女侠十分美艳,倾国倾城。”用手一指唐佳人,“这个丫头,非说不休门门主比某好看,某自是不服。为了证明某的话没错,某想引不休门主一见,让这丫头看个清清楚楚,谁才是惊才绝艳的那一位!”

唐佳人撇嘴,道:“还不是你说,不休女侠美绝人寰。妈妈说,整个秋城,就没见过比我还漂亮的丫头!”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某那是逗你的。”

二王爷对二者的话半信半疑,但料想那不休门刚出道不久,根基定然不深,这百川阁不可能与其结盟。至于果树开花,就算是不休门的余孽,也翻不起大风浪。因为,门主唐不休和女侠唐佳人皆死在他的手里。再者,一个呆愣愣的烟花女子,又怎么可能是不休门的人?呵……

二王爷一想到那不休女侠唐佳人的样子,禁不住颇具意味地一笑,道:“本王听说,那不休女侠甚是痴肥、蠢笨得很,怎么传到秋城,变成了另一番模样?当真是人言可畏啊。”

孟水蓝咱道:“王爷英明。”

唐佳人嘀咕道:“等我见到不休门主,就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在自夸!”说着,还横了孟水蓝一眼。

二王爷意有所指地道:“你想见到唐不休?呵…… ”

唐佳人问:“咋啦?为何笑得那么奸诈?”

茹夫人忍无可忍,怒声道:“口出不敬!该打!”

唐佳人看向茹夫人,问:“那你说,王爷笑成那样,怎么用词形容算是尊敬?”

茹夫人看向二王爷,词穷了。

唐佳人提醒道:“狡诈?”

茹夫人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认真地道:“王爷,要不你重新笑一个,我一定想个好词儿来形容。”

二王爷的眉角跳了跳,终于道:“罢了。此事翻过,不许再提。”

唐佳人追问道:“可你还没说,为何那么笑呢。”

二王爷回道:“本王听说,唐不休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杀死在小福山。”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询问道:“怎么死的?被屁崩死的?”

二王爷微愣,当即笑得前仰后合,道:“你…… 你这个想法,绝妙。”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的目光变冷。除了她和休休,没有人知道唐不休曾假死过。唐佳人想起那刺入她胸口的暗箭,心中有了计较。那晚,一定有人派出杀手来刺杀他们。他们行走江湖,靠得是以武服人,唯一没有收拾老实的人,便是有缕白毛的王爷!那王爷当他们不休门是好欺负的,所以痛下杀手!

孟水蓝察觉到唐佳人的异样,一伸手,捏着她的脸蛋,迫使她转向自己,这才笑道:“这回死心了吧?”

唐佳人的睫毛轻颤,终是道:“二王爷都说是听说,尚不能盖棺定论。你等我吆喝几天,没准儿能引来不休门主。”

二王爷摇着扇子,不阴不阳地道:“你若等到,别忘了告之本王,让本王也一睹不休门主的风姿。”

唐佳人转回头,冲着二王爷咧嘴一笑,道:“好哇。”她见到休休时,一定会让白毛知道的!

二王爷不知他已经被唐佳人盯上,随口夸了一句,道:“你这女子,这脾气秉性倒是与众不同。”

唐佳人笑露一口小白牙,道:“王爷,你就说,果树开花是秋城最漂亮的女子,比不休女侠漂亮百倍!”

二王爷这会儿银子也花出去了,却连个小手都没上,有心调笑两句,便道:“果树开花确实是秋城最漂亮的女子,比不休女侠漂亮百倍。”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记下。”

孟水蓝掏出小本子和炭笔,刷刷写下几句话后,将本子和炭笔又收回到怀里。

二王爷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唐佳人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道:“再不走,人家就要陪吃第二顿饭了。”

二王爷的右眼皮一跳,茹夫人的心一抖。

孟水蓝呵斥道:“今日就算有事,也要明白事有轻重缓急。王爷出手如此阔绰,你就算看在银子的面上,也要陪好王爷。”

这话说得,挺戳人心呐。

唐佳人摸了摸被她塞进胸口鼓鼓囊囊的银票和金子,冲着二王爷咧嘴一笑,道:“王爷,要吃午膳了吗?”

二王爷道:“本王也乏了,今日姑且这样。你们回吧。”

孟水蓝和唐佳人站起身。孟水蓝抱拳道:“王爷,后会有期。”

唐佳人也抱拳道:“后会有期。”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道:“不要和某学。”

唐佳人反问:“那和谁学?”

孟水蓝感慨道:“算了,你还是和某学吧。”

这时,客栈掌柜亲自捧着一盘子珍贵的水果前来,声称要孝敬给贵客。

守在门外的护卫在检查后,将水果端了进来。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

二王爷道:“赏。”

赵胜武打开门,对掌柜道:“王爷赏,跪谢恩。”

掌柜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谢王爷赏。”

赵胜武轻咳一声,道:“退下吧。”

掌柜颤巍巍地抬头起,看向赵胜武,疑惑地问:“王爷赏…… ?”

赵胜武冷着脸,呵斥道:“你先下去。”王爷的银两都在果树开花那,压根就打赏不出什么东西。

掌柜吓了一跳,却仍旧壮着胆子,对着二王爷磕头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王爷大驾光临,小人…… 小人孝敬这顿鱼宴,请王爷笑纳。”

二王爷看向赵胜武,问:“为何不赏?”

赵胜武脸色一变,不太自然地道:“回王爷,那银票…… 都给了果树开花姑娘。”

唐佳人瞪大眼睛咋呼道:“什么?!你们竟然没银子付账?在秋城吃霸王餐,会被打死的!哦,不不不,你是王爷,你吃霸王餐没人敢说什么的。”一把攥住孟水蓝的手腕,“快走快走,我们不能知道太多秘密。戏文里都唱了,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

孟水蓝装作无力反抗的样子,被唐佳人拖着从掌柜身边绕过,直奔门外而去。

唐佳人一把抓回软剑,孟水蓝抓回长剑,二人一溜烟地向外跑去。

茹夫人喊道:“师兄?!”

孟水蓝的脚步一窒,回过头,笑道:“保重。”

唐佳人探头,笑道:“保重不行,得再胖点儿!”拉着孟水蓝直接跑出酒楼,很快融入满街的热闹中消失不见。

二王爷隔壁雅间的窗口处,悄然出现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此人,秋月白。他看着唐佳人消失在人群中,这才转身坐回到椅子上。

隔壁,二王爷沉着脸走出酒楼,茹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地尾随在他的身后侧,习夫人则是落后茹夫人半步。

三人刚登上马车,二王爷便一个大巴掌掴过去,将茹夫人打得险些飞起来。她的头撞在车板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却是连个哭音都不敢有。

第一百七十七章:分赃不均呐

唐佳人与孟水蓝联手,坑了二王爷三千六百两银子,害得他没银子结账,随手扔下一块玉佩抵了饭钱,又折了五千两!

如此看来,这出戏唱完,最大的赢家却是不劳而获的酒馆掌柜。然,那块玉佩,最终却落在了秋月白的手中。为何?只因这秋城的产业,有大半都是秋月白的。二王爷光顾的酒店,恰好就在那大半的产业当中。即便不是,这秋城之中,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还别说,真有一样,是他想捞在手中揉捏两下,都抓不到的。那便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和孟水蓝合伙坑了银子后,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威风凛凛。二人挺着胸脯,各持一剑,在街道上阔步而行,就差横晃。

孟水蓝道:“今日得了这么大的菜头,我们应该好好儿庆祝一番。”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道:“普通的货色,不能吃;普通的烟花,不能看。总要吃些珍肴,赏些极品烟花,喝上几壶百年佳酿,再寻几位艳姬歌舞一曲,方不枉此生!”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问:“真妥?”

唐佳人点头道:“妥!”

孟水蓝摇头一笑,道:“算了,艳姬怎如果树开花姑娘的风情万种。不如某来父抚琴,你来唱,如何?”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诧异道:“如此好说话?”

唐佳人道:“刚才便说过,快到中午了,你想吃什么、听什么、看什么,我陪着便是。以往不知道为何烟花女子一陪客就笑得花枝乱颤,如今看来,这确实是一份不错的行当。你看,我陪王爷吃了一只鱼眼睛,就得了三千六百两。一碗鱼肉面,才十个铜板。你算算,我这一会儿的功夫,赚了多少碗鱼肉面。”

孟水蓝愣怔住了。

唐佳人掰了掰手指头,皱眉嘀咕了两句,轻叹一声,道:“算不明白,估计够吃一阵子了。”

孟水蓝道:“够吃…… 十辈子了。”

唐佳人兴奋得两眼发光,攥拳激动道:“如此说来,就算我一顿吃一锅,也是可以的?!”

孟水蓝按住直蹦哒的眉角,问:“你还有这想法呢?”

唐佳人意味深长地道:“人…… 得有理想。”

孟水蓝远目,无语。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问道:“你需要我陪你吃饭吗?”

孟水蓝警觉道:“你不会像对二王爷那样对我吧?”

唐佳人正色道:“怎么会?我会很认真的陪你吃饭。”

孟水蓝刚觉得心中甚慰,便听唐佳人继续道:“你给一千两就行。”

孟水蓝瞪眼道:“你怎么不去抢?!”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怕打不过别人。”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某心甚慰。”

唐佳人嘿嘿一笑,一溜烟向着码头跑去。

孟水蓝望着唐佳人那蹦蹦跳跳的背影,眯眼一笑,撒腿便追,口中喊道:“你等等!那银子好歹是我们配合着得来的,你一人独占,不好吧?”

唐佳人回头看了孟水蓝一眼,立刻加快动作,边跑边喊道:“你又不是烟花女子,这银子你拿不得!”

孟水蓝喊道:“吃独食,长白毛!”

唐佳人回道:“白毛,那多漂亮呀。”

孟水蓝吼:“你站住!”

唐佳人嘿嘿一笑:“不!”

二人,一个跑一个追,一路来到了码头。

唐佳人站定,气喘吁吁。

孟水蓝伸手拍在唐佳人的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 你太能跑了!”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水蓝,道:“没…… 没想到,你腿受伤,也跑得这么快。”

孟水蓝面色一僵,问:“受伤?”

唐佳人垂眸看向孟水蓝的下袍,但见那里已经血红一片。唐佳人两眼一翻,向地上倒去。

孟水蓝一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他垂眸看着唐佳人那张好似婴儿般细嫩的小脸,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蛋,嘀咕道:“这是什么毛病?晕血?”

抱起唐佳人,笑着咬牙道:“非得提醒某,你若不说,某都不知道腿上这么疼。若是扔了你,你可别怨某,懂?”

“哎呦,我说客观呐,您这是要将人带哪里去啊?”昨晚,唐佳人一夜未归,白晓冉心中惦记,一早爬起来,便派人去秋枫渡的门口转悠。秋枫渡出来人,询问了缘由后,赶走龟奴,并禀告了秋月白。待龟奴回来说了经历,白晓冉这一颗心便提溜了起来。她一早起身,守在船板上眺望着。这不,一见到唐佳人,她便登岸了。虽想不明白,为何带走唐佳人的是秋月白,送其回来的却另有其人。

孟水蓝知道白晓冉是谁,倒也客气,回了句:“妈妈不用担心,某与怀中人关系匪浅,不会害她。”

白晓冉笑容不改地道:“竟然是熟识,还请登船一叙。想必公子也知道,你那怀中人是奴认下的女儿,既不卖身也不卖艺,奴还指望她养老送终,不好让公子就怎么抱着离去。”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打量了白晓冉一眼,觉得她对果树开花倒也还算有心。他不想为难老鸨,便道:“既然如此,某便将她送回吧。待她醒来,某再来看她。”他也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了。嘶……真疼!果树开花下手是真狠呐。

白晓冉伸出手,要抱唐佳人。

孟水蓝却躲开了白晓冉的手,忍着痛,迈步跳上花船。

白晓冉见孟水蓝甚是不凡,又如此执着,心中有了计较,禁不住为唐佳人又担心了三分。情之一字,最是令人心动,却也最是害人不浅。昨晚出现了秋城主,今天却又多出来一位贵公子,真是……命犯桃花啊。

白晓冉捡起软剑,指引着孟水蓝将唐佳人送回到房里。

孟水蓝将唐佳人轻轻放到床上,看了两眼后,转身对白晓冉道:“她许是晕血,妈妈多照顾一二。”

白晓冉微微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女子怎会晕血?”

孟水蓝反问:“女子怎就不会晕血?”

白晓冉抿嘴一笑,不答。

孟水蓝略一思忖,闹了个大红脸。女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要见血的,若果树开花晕血,她那几天…… 咳……

孟水蓝在想明白的瞬间,脸色爆红,满抱了抱拳,道:“妈妈先照看着,某去请大夫来诊治一番。”言罢,也不等白晓冉答话,快步走了出去。

白晓冉喊道:“公子的伤口也需处理一下。”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藏在床下的男人

白晓冉坐在床沿,垂眸看着唐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一叹。

不多时,一位大夫和药童赶来,登船给唐佳人诊治一番,确定无碍。

白晓冉拿出银子给大夫,大夫却只是笑着摆摆手,带着药童离开了。

与此同时,窗口开合了一下,再无动静。

白晓冉也躺在床上小睡片刻,直到太阳西下,花船上热闹起来,白晓冉不得不爬起身,离开唐佳人,锁好门,到前面去应酬。

白晓冉一走,床底下发出一声*,小声地道:“哎呀妈呀,我这胳膊腿啊…… ”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孟天青从床底下爬出来,表情呲牙咧嘴,十分痛苦。

他抚着床沿,颤巍巍地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揉着酸麻的胳膊腿,又捶了捶腰肢,扭了扭脖子,这才晃着脑袋转过头看向唐佳人,一手指向她的额头,怒声道:“我拼了性命帮你,你却任由孟水蓝欺负我!不帮我!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唐佳人一张嘴咬在了孟天青的手指头上。

孟天青发出高亢的惨叫声:“啊!啊!啊!”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坐起身,看向孟天青,吐掉手指,唏嘘道:“你的手指为何在我的嘴里?”

孟天青攥着手指,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呲牙咧嘴地吼道:“你属狗的,怎还咬人?!”

唐佳人吧嗒一下嘴,道:“我好像听见谁在说吃狗肉。”嫌恶地扫了孟天青的手指一眼,“没有一点儿狗肉味!”

孟天青气结,瞪眼道:“我哥有狗味,那就是一条爱咬人的恶狗,你去吃他!”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肚子响起饥肠辘辘声。唐佳人感慨道:“这种声音,真是犹如天籁。”

孟天青夸张地道:“你还真能捧自己。”

“咕噜噜……”孟天青的肚子也传出饥饿的咆哮。

孟天青揉了揉腹部,道:“咱俩吃点儿东西吧。”

唐佳人盘腿而坐,老神在在地道:“挺着!你得减肥了。”

孟天青不敢置信地道:“减肥?我哪里胖了?”

唐佳人皱了皱眉,突然问道:“哎,你怎么在我房里呢?你哥呢?”

孟天青不悦道:“我怎么就不能在你房里?你管我哥在哪儿!你和我哥串通一气将我赶走,是不是干了什么背着我的事儿?要不是我机灵,特意去西巷口李家看了看,见到他家那傻丫头还在门口抠鼻屎呢,真就被你们糊弄了!”

唐佳人道:“那是你哥糊弄你,与我无关。我哪里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我一直昏死得情真意切的。”

孟天青道:“能不能不要乱用词儿?”

唐佳人反问:“怎么的,我乱用你还肝肠寸断啊?”

孟天青捂着心口,道:“别说,你这个词儿用得还真是怪准确的。”

唐佳人和孟天青的腹鸣声就如同两个人对骂,一声高过一声。

最后,孟天青终是扛不住了,道:“我出去找些吃的去。再这样下午,我没被我哥折磨死,就得先被你饿死。”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算了,还是我去把。”

孟天青笑得一脸阳光璀璨。

唐佳人推了推门,没推开,于是从窗口跳出,直奔厨房,取了一些吃食端了回来。

孟天青要抓烤鸡,却被唐佳人一巴掌拍开了爪子。

孟天青不悦道:“你干什么啊?!”

唐佳人道:“你等会儿,我先活动一下。”言罢,竟跳起了舞。

孟天青看得目瞪口呆,一颗少男心怦怦乱跳。

他没想到果树开花会给自己这种待遇,实在是……太惊喜了!

唐佳人平时有些娇憨,但跳起舞来却是顾盼生辉,别有一番风流滋味在其中。那一双猫眼熠熠生辉,眼尾在随意的一瞥中上挑着几分动人心魂的妖冶,仿若暗香蚀骨,别具一格。她的身体轻盈,仿若一片风中飞舞的叶子,反转出一个季节的美丽。她的腰肢柔韧、四肢修长,舞姿流畅,举手抬足间别具一格,竟是比最柔的舞蹈更轻柔,比最充满气势的舞蹈更有力道。

孟天青看得痴了。

待唐佳人跳完,肌肤上竟是出了一层细汗。

空气里飘散出一股子幽幽暗香,十分特别。不艳不烈不浓,若有若无,令人无比舒畅,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想要贪婪地多吸几这种特别的清香。

孟天青情不自禁地下了床,走向唐佳人,着迷般靠近她的脸。

唐佳人一巴掌拍歪孟天青的脸,道:“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孟天青回头看向唐佳人,揉着脸,委屈地道:“我就是想闻闻,你身上那是什么味儿?”

唐佳人两步蹿到床上,道:“汗味儿!还能有什么味儿?”一抬手,扯下一只鸡腿,送到唇边,一口咬下。

孟天青盯着唐佳人的唇,眼神有些火热。

唐佳人招呼道:“来吃啊。”

孟天青挠了挠鼻子尖,走到床边,做好,扯下一只鸡翅吃。

没人说话,只顾着吃。

在吃这件事上,二人是难得的能保持一致,极是认真。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那叫一个香。

孟天青偷偷看着唐佳人,发现她不但十分好看,且是越看越难看。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味道,真是太好闻了。他靠近她,多吸入几口味道,整个人都觉得格外舒畅。就像…… 就像在青山绿水间练功,吐纳间都是天地灵气。

这么一想,孟天青把自己逗笑了。

唐佳人问:“你笑什么?”

孟天青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怪异,当即摇头道:“没,没什么。”

唐佳人不搭理他,继续啃鸡腿。

孟天青又开始偷偷打量着唐佳人。她总觉得和果树开花相处的感觉十分熟悉,就像和“假六王爷”在一起一摸一样。只不过,果树开花的食量明显不如唐佳人。

想到“假六王爷”,孟天青的眸子暗了暗,狠狠咬了一口鸡翅膀,用力吞咽着。口中的鸡翅味道不变,却没有第一口那么好吃了。

孟天青抬眸看向唐佳人,问:“你和唐佳人都是不休门的人,应该彼此认识吧?”

唐佳人咬着鸡腿,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

孟天青扔下鸡骨头,道:“她可比你能吃多了。”

唐佳人笑了笑,道:“她胖。”

孟天青抿了抿嘴,表情落寞地道:“嗯,确实挺胖的。”

唐佳人用鸡腿骨捅了捅孟天青的胸口,问:“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孟天青扫了唐佳人一眼,终是道:“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总之,等你见到她,你…… 你记得和她说,我…… 我…… 算了,我自己会和她说的。”

唐佳人迷眼一笑,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唐佳人心宽体胖,最是大肚,你若诚心认错,她一定既往不咎。”

孟天青一扬脖子,道:“我没错!”

唐佳人盯着他不语。

孟天青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我们那是误会!误会两个字,你懂不懂?”

唐佳人慢条斯理地道:“懂啊。只有蠢货才会误会。聪明人,都知道何为真相。”

孟天青被噎了个倒仰,伸手指了指唐佳人,道:“你…… 你你…… ”

唐佳人一张嘴,作势要咬孟天青的手指头,吓得他立刻收回手,翻着白眼道:“别学我哥,动不动发疯咬人!”

唐佳人诧异道:“你哥真喜欢咬人啊?”

孟天青道:“那还有假?”

唐佳人唏嘘道:“你哥应该是被狗咬过,所以…… ”

孟天青好奇地追问道:“所以什么?”

唐佳人一本正经地胡诌回道:“所以,他总想咬狗抱负回来,奈何狗跑没影了,他就只能拿人出气。”

孟天青听得认真,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点了点头道:“嗯,很有可能是这么回事儿。我哥那人,最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哎,你说,要不我整条狗回来,让他咬个痛快?”

唐佳人道:“狗得罪你了?”

孟天青道:“算了。”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孟天青突然道:“不对啊!你和我哥不是水火不相容吗?怎么这一天的工夫就替他说话了?”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道:“我和你哥的账两清了。”

孟天青一拍床,怒道:“你和他的账两清了?!我和他的账还得好好儿算一算!这百川阁,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唐佳人,“你说吧,你到底帮谁?!”

唐佳人皱眉疑惑道:“这事儿,和我有关吗?”

孟天青瞪着唐佳人不语。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表达着明显的想法。其意是:我帮过你,你就得帮我。

唐佳人想起孟天青为了救她,用剑鞘砸了孟水蓝的脑瓜这件事,终是道:“我今天用发簪给了你哥一下,扎在了大腿上。”

孟天青微愣,问:“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孟天青的眸子突然就是一颤。

唐佳人伸手在孟天青的脸前挥了挥,喊道:“喂!你愣什么神儿?”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表情晦暗不明,隐隐透着几分急切和激动。

第一百七十九章:其中三车在我这儿

唐佳人用力扯回手,不悦道:“别拉拉扯扯的,一手的油。”

孟天青收回手,用眼睛扫了唐佳人一圈后,再次问道:“你真用发簪扎他大腿了?”

唐佳人挺胸,扬起下巴,道:“我最是够意思,怎能不替你报仇血恨?”实则,和替孟天青报仇雪恨有毛关系?!她为什么扎孟天青,她心里最清楚。这蔫坏心口不一,却任谁也不能剖开她的心看看真相。

孟天青还真信了她的鬼,当即抚掌笑道:“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你果真够义气!”

唐佳人拍开孟水蓝的手,嫌弃地道:“有油。”

孟天青这会高兴,也不和唐佳人计较。他攥紧拳头,开心地道:“我就躲在你这儿先不回去了,姑且让他误以为我跑远了。哼哼…… 待我神出鬼没,给他使使绊子,让他明白一下我的重要性!”

唐佳人略一思忖,道:“我这可没你住的地儿。”

孟天青大咧咧地道:“没事儿,我就在你地上铺张褥子。现在天热,不碍事。”

唐佳人道:“那我下床时,一脚踩到你怎么办?再者,我是和娘一起住的。”

孟天青为难道:“那我就住你床下,等那妈妈出去,我再出来。”

唐佳人皱眉看着孟天青,道:“你回去吧,你哥没准儿会挂记你的。两个人总打闹,都不将对方当回事儿,但若分开了,一定会很想对方。”

孟天青诧异道:“你竟然劝我?不像你啊!说吧,我哥给你什么好处了?!”

唐佳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待你们彼此分开,又偏偏寻不到对方,才知我今日之言,那是言之有物的。”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唐佳人托腮道:“我也不习惯。”

孟天青推了唐佳人一把,道:“我和孟水蓝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和你说哦,我也是诗词歌赋样样通,玉树临风一蛟龙!住你床下,你不委屈。”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道:“怎么,你诗词歌赋样样通啊?”

孟天青自负地一扬下巴,道:“那是。你当只有他孟水蓝学富五车呢?我告诉你,其中三车,在我这儿!”

唐佳人开心地道:“太好了!娘一直说要弄来几个会诗词歌赋的男子撑撑场子。要不你来这儿吧,帮帮我娘?”

孟天青恼羞成怒,一个高蹦起,吼道:“什么?让我当小倌?!!!”抬手指着唐佳人,颤呀颤地,“你…… 你你…… ”

唐佳人道:“你别激动呀。你不知道这活计多好吗?我今天陪二王爷吃了一只鱼眼睛,就得了三千六百两呢。”

孟天青忘记表达愤怒,咂舌道:“三千六百两?!你开玩笑呢吧?”

唐佳人伸手进怀,掏了掏:“我拿给你看。”

孟天青靠了过来,等着看银子。

结果,唐佳人并未掏出任何一张银票!就连她那本《残菊欢》都不见了!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孟天青意识到什么,忙道:“我可没拿你东西。不信你翻翻。”

唐佳人觉得,应该不是孟天青。孟天青见过她的秘笈《残菊欢》,若是他拿走了银票和秘笈,一准儿不会像现在这样,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唐佳人稍做回想,便确定了目标,当即咬牙道:“孟!水!蓝!”

孟天青疑惑地道:“孟水蓝?他确实爱财,不过…… 不至于吧…… ”

唐佳人一个高蹦到地上,怒声道:“一定是他!”

孟天青劝道:“这事儿还得分析分析。虽说孟水蓝动手的可能性最大,还是问清楚的好。”

唐佳人在屋里暴走,一挥手,道:“除了他没别人!”

孟天青怒声道:“太过分了!他身为百川阁阁主,竟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天理不容!”咧嘴一笑,觉得好戏即将开场。

唐佳人道:“对!最过份的是,那是我的辛苦钱!你不知道,二王爷他们对着一桌子饭菜口若悬河,都不知喷出了多少口水,恶心死人了!我吃毒药都没皱一下眉头,面对着满桌子的酒菜愣是下不去筷!若不是为了拿银子拿得心安理得,我能吃那颗鱼眼?!孟水蓝知道我多难,却还是动了我的银票,此仇不共戴天!他就是欺负我!”

孟天青没反应。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回神,道:“是啊,吃颗鱼眼,多大的事儿呢,不能饶他!”

唐佳人呵斥道:“真诚点儿!”

孟天青立刻攥拳,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怒声道:“不能饶他!”

唐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琢磨道:“我得拿回银票,然后給他一个教训,让他比脸划花了还皮疼、肉疼、心疼、骨疼!”

孟天青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过果树开花。他沉吟片刻,充当起狗头军师的角色,道:“你说得对。咱得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要让他长个教训!”恶意地一笑,“我知他小金库在哪儿。咱俩,给他搬空好不好?”

唐佳人问:“那里有三千六百两吗?”

孟天青夸张地道:“何止三千六百两?!走,我带你见识一下,何为金库!”

唐佳人挽起袖子,抓起软剑,气势磅礴地道:“走!”

二人前脚刚离开码头,立刻有人将唐佳人的行踪报告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独自静坐片刻后,走出房门,看着那只已经做好的巨大孔明灯。

唐不休从孔明灯后探出头,随手扔下毛笔,甩了甩不曾扎起的长发,道:“稍等。”转身进屋,眨眼间又走出房门,这次却是换了身衣袍不说,还将头发高高束起,佩戴了一颗龙眼大小的东珠,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他身穿暗红色底儿绣着玄色花纹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都滚着金边,端得是华美非常,好似王孙公子一身贵气逼人。

秋月白转开眼睛,向院外走去。

唐不休与他并肩而行,哗啦一声抖开手中的扇子,摇了摇,道:“冰块啊,你看看本尊这身可有不妥?”

秋月白冷冷地撇了唐不休一眼,视线在唐不休的扇子上停顿片刻,这才转开视线,回了两个字:“没有。”

唐不休的扇子上只有一个字——唐。

第一百八十章:斗黑

那个唐字写得十分随意,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隐含了不容小觑的力道和几分唯吾独尊的霸气。且,那个唐字的写法,与众不同。

唐不休摇着扇子,眯眼笑道:“来了秋城有些时日,竟都没出去感受一番秋城的热闹,差点儿成为一件憾事。幸而今晚清风徐徐、月儿圆圆,正适合与你把臂同游啊。来,我们就按照你昨天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在重新过一遍。”

秋月白挺步,看向唐不休,道:“你在怀疑什么?”

唐不休道:“能怀疑什么?自然是怀疑你见过了蘑菇,却不告诉本尊。”

如此直接、那般直白,令人防不胜防啊。

秋月白也是个人物,当即回了句:“秋城之中,我若想藏起个人,易如反掌。”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道:“小冰冰啊,恼羞成怒可不好。你这心态,还是缺少历练。本尊也是担心,你与蘑菇相见不识。”

秋月白问:“为何不识?”

唐不休回勾唇一笑,道:“谁知道呢。兴许,你就没结识我家蘑菇的命。”

这话说的,仿佛认识唐佳人仿佛是多么荣幸的事儿。

秋月白不再言语,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唐不休骑上另一匹马,追上秋月白,道:“让那用两条腿跟着跑的人回去吧,有本尊在,谁能伤你分毫?除非本尊出手揍你,你安全得很。”

秋月白一扬手,道:“不用跟着了。”

潜影悄然无声地退下。

唐不休哈哈一笑,大喝一声驾,一马当先,狂奔而出。

秋月白打个弯,向一侧跑去。

唐不休大声喊道:“小冰冰,你淘气了!”调转马头,继续追。

二人一路来到码头,飞身下马。

一张张彩灯映入河水,一生二,点亮了河面,荡出了潋滟。

秋月白的眸光冷淡,仿佛那些欢歌笑语、衣香鬓影、推杯换盏、余音绕耳,都只似浮影,无法映入眼帘。

唐不休却显得很兴奋,急切地问道:“昨晚你光顾了哪条花船?寻了哪位姑娘?”

秋月白道:“风月楼,果树开花。”

唐不休挑眉:“果树开花?这个名字,本尊喜欢!”举目眺望,竟真的被他寻到了风月楼的花船。

那只花船离岸边有着不短的距离,只需五个铜板,便能乘坐停泊在码头旁的小船,一路摇桨到画船旁,再登船寻欢作乐。

唐不休等不及,身体如同大棚展翅般跃起,有船踩船,无船踏水,直接跃到了风玥楼的船上。是的,风玥楼,并非风月楼。自从果树开花被秋月白单独叫出去之后,至少两家花船改了名字,其中一家叫风玥楼,另一家叫枫月楼。以往,她们觉得这秦楼楚馆的名字,应该避开城主的名字,如今看来,占一个字也是无碍的。人家风月楼,不就占了一个月字吗?城主大人既没怪罪,还找她家的姑娘作陪。自家这生意,落得城主大人的光顾,那便是天大的庇护!

老鸨一见唐不休这扮相、这气度、这容貌,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扭着身子靠过来,扬着香帕道:“哎呦,贵客啊,您可是也要见果树开花姑娘啊?”

唐不休挑眉,道:“正是。”

老鸨爽利地应道:“好咧!我们果树开花的品种最多,您是要哪个品种呢?我们有梨、苹果、杏儿,还有…… ”

唐不休道:“都来。”

老鸨见唐不休满身贵气,乐得合不拢嘴,当即道:“好好好,都来。”老鸨喊道,“果树开花,接客啦!”

一群姑娘从船舱中涌出,在看见唐不休的瞬间,都呆愣了片刻,随即如同疯了般扑了上去,口中还喊道:“客官吉祥…… ”

唐不休被这群欢场女子追得有些狼狈,到处闪躲,最后干脆跳下花船,如同来时那般返回到码头,站在秋月白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袍,摇头一笑,道:“秋城的女子太过热情。若非本尊身手矫捷,逃得快,都得被她们扯碎当树肥。”

秋月白的唇角上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转身,上马。

唐不休问:“这是要去哪儿?”

秋月白回道:“鱼肉面。”

唐不休飞身上马,来到小面馆。

胖大婶热情地招呼着,却不会多言多语。

唐不休在接连吃了三碗面后,赞道:“蘑菇一定爱吃这面。”

二人从小面馆走出,唐不休不再言语,只是牵着马慢慢走着。

秋月白本就不喜交谈,唐不休不说话,他也乐得清净。

唐不休上错花船,他看在眼中,却不曾提醒。他虽不是帝王,名字不许人用,但这秋城之中,敢拿他名字的某个字,用在秦楼楚馆上的人确实没有。风月楼,本是外来户,停船两个月便会离开。他若去计较,倒显得小家子气。而今,这本地的秦楼楚馆竟敢用他名字中的某个字,便是提溜着脑袋行事。然,他却不曾制止。其中因由,可意会,不可言明。

唐不休并没有消沉多久,过了片刻,便又笑了起来,道:“看来,今晚是一无所获了。都说佳人难求,本尊的佳人难寻一些也实属正常。”打个哈欠,飞身上马,“走吧,回去。本尊还是点只孔明灯,许个大心愿吧。”

秋月白打马而行,唐不休与其并驾齐驱。

快到秋枫渡的时候,唐不休看见院子里燃起了火光。他忙弃马飞奔到后院,秋月白紧随其后。

院子里,那只巨大的孔明灯正在熊熊燃起。风一吹,燃烧着的纸片打着卷飞起,划过唐不休的面前,被他一把攥进了手心。

秋江滟坐在窗前,透过火光看着唐不休,眼中有着明显的恨意和挑衅。

唐不休一挥手,燃烧着的孔明灯飞向秋江滟所在的窗口。

秋月白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去救秋江滟。

绿蔻一把扯起秋江滟,逃出了屋子。

房间干燥,遇火便燃。

火光四起,秋家的家仆纷纷冲出房间,忙着救火。

秋江滟眼含泪,瞪着唐不休。

唐不休一抬手,吓得秋江滟缩了下脖子。

秋月白道:“天亮前,定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孔明灯。”

唐不休伸出三根手指:“四个。”

秋月白应道:“好。”

秋江滟一扭身,不再看那二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漂亮宝贝的报复

唐佳人和孟天青来到客栈后门对着的一间小民房。小民房实在普通,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孟水蓝在秋城的私房,就藏在这里。

孟天青趴在墙头向里张望,小声道:“孟水蓝藏得可深了。要不是有天半夜我起床如厕,看他偷偷出门来到这里,都不知道这是他藏私房的地方。”转头看向唐佳人,“你说,他能那么对他亲弟弟吗?”

唐佳人摇头道:“不能!”

两人眼神一对,从彼此的眼中确认了统一战线的情谊,这才翻墙而入,潜入空空如也的屋内。

唐佳人问:“怎么没有机关?”

孟天青回道:“孟水蓝多精啊。若布置了机关,有人中招,大家还不都知道这里藏着宝贝?你瞧瞧这屋里家徒四壁的样子,老鼠来了都得含泪走,谁能咋地?还真能将房子搬走?”说话间,孟天青已经跃到房梁上,蹲下,用匕首去撬一块木头。

唐佳人紧随其后,蹲在了孟天青的对面,看着他撬开了木头,将手探入木洞内,抓出一把银票,得意地笑了笑,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唐佳人探头向木洞里看了看,道:“里面还有东西,看不清是什么。”掏出火折子,吹亮。

孟天青惊道:“不要!”

唐佳人不明所以,孟天青手中的银票却突然瞬间燃烧起来。

孟天青一抖手扔掉那叠银票。银票飘落,地上瞬间燃起了成片的大火!

唐佳人看傻眼了。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急声道:“快走!”

唐佳人问:“怎么走?地上都是火。要不,蹿出房顶吧?”

孟天青道:“房顶不能去。我哥最是心狠,这会儿都能狠心烧毁银票,怎会放贼人离开?”

唐佳人捂住鼻子,问:“谁是贼人?”

孟天青回道:“不是咱俩。”

唐佳人一点头,对孟天青道:“我有办法了!”

孟天青立刻捂着鼻子道:“你说!”

唐佳人道:“你用尿浇出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咱俩就能蹦出去。”

孟天青赞道:“好主意!”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也点头,却是没动。

唐佳人问:“你等我尿啊?”

孟天青一咬牙,道:“我尿!你不许看!”

唐佳人捂住脸,闭上眼。

孟天青站起身,佝偻着腰,忍这滚滚浓烟和灼人的热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尿出了一块潮湿天地。

唐佳人开心地推了孟天青一把,道:“快走!”

孟天青一头从房梁上栽下去,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

唐佳人也是遇火就急的主儿,直接尾随着孟天青就跳了下去。

结果,孟天青一头拍在了地上,唐佳人一脚踩在了孟天青的屁股上,跃出了房间,逃命去也。

孟天青的速读也不慢,忙从地上爬起来,就像外面跑。

他的衣衫和裤子都被点燃了,却也顾不得那么多,直冲出火海才是正事儿。

唐佳人还算有良心,没有自己跑走。她见孟天青的衣衫裤子被火点燃,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一把扯下他的衣裤,扔到一边。

孟天青蹬掉鞋子,又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将身上那点儿仅剩的火苗灭掉。

唐佳人伸手要去扯孟天青,道:“快走,这里的火越来越大了。”

孟天青趴在地上不动,抬头,看向唐佳人,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终于名副其实地变得水润。

唐佳人蹲下,问:“怎啦?”

孟天青吸了吸鼻涕,道:“我光着呢。”

唐佳人迅速打量了孟天青的身体一眼。

孟天青全身绷紧,一张脸红得好似猴屁股。他恼羞成怒,吼着问:“你看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道:“你的屁股好像比我圆点儿。”

孟天青一张嘴,吸入一口烟,呛得眼泪直流。

唐佳人忙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屁股圆不磕碜。”脱掉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孟天青的身上:“这样就不算全光了。”

孟天青咬牙道:“你给我躲开!”一把抓紧衣服,从地上爬起身,背对着唐佳人,用力将衣服裹在身上。

幸好,衣服勉强够长,上能遮他的胸,下能盖住他的鸟儿。

一想到他的鸟儿,孟天青的眼眶又湿了。不过,这时候逃命要紧,再不走,就要被人围观了。 周围的邻居已经被惊醒,纷纷喊着走水了。

孟天青一手护着上面,一手护着下面,与唐佳人一起撒腿狂奔,逃离是非之地。石头割破他的脚,钻心的疼,却不能停下,生怕被人瞧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百川阁二阁主,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落得这番境地,说出去,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好心塞。

待二人终于逃得远了,唐佳人这才停下脚步,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孟天青则是踮着脚,靠在树干的另一边,借着月光,掀开了衣服的下摆,快速地察看了一下自己的鸟儿。鸟儿红通通,鸟毛烧没了。鼻子发酸,想哭!心很痛,想喝三斤鹤顶红找死!

孟天青不知道,自己那传宗接代的东西,还能不能好使了。

唐佳人喘够了,这才靠近孟天青,询问道:“你哥他…… 咦?你怎么哭了?”

孟天青用力擦了一下眼泪,横道:“没哭!”

唐佳人瞪了孟天青一眼,道:“凶什么凶?”

孟天青吼道:“我凶怎么了?!你让人尿尿,还不给人提裤子的时间!你随手就推,都要摔死我了!”

唐佳人比孟天青还大声地吼道:“让你尿尿是我的事儿,提裤子是你的事儿!你自己的事儿都做不好,还怨我?!”

孟天青张开大嘴,欲吼。

唐佳人直接吼道:“再凶把衣服还我!”

孟天青一口气憋在胸口,涨得胸口生疼。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和这个棒槌合作了呢?孟天青真想将衣服甩唐佳人脸上去!但是,他不能。他闭上嘴,瘪了下去,委屈地横垂眸不语。明明不想哭,可眼泪却控制不住湿了睫毛。

唐佳人偷眼看着孟天青,见他确实伤心,便安慰道:“你别难过,不过是套衣服,烧了就烧了。”

孟天青再次被怒火点燃,瞪着漂亮的眼睛吼道:“衣服?那是一叠银票!”

唐佳人诧异道:“银票?那也不是咱们的银票,你替孟水蓝哭呢?”

孟天青的眼泪含在眼圈里,竟不知道要如何往下掉了。他一转头,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嘟囔道:“你说得对。”实则,他确实心疼那些银票,但更心疼的是自己。

唐佳人伸手去拉孟天青的手臂,道:“走…… ”

孟天青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缩回手臂。

唐佳人问:“怎么了?”

孟天青回道:“被火烧起泡了。”

唐佳人道:“走,我们回船上去,那里有药膏。”

孟天青应了一声,却没走。

唐佳人走了两步,发现孟天青没有动,便又转回身,问:“怎么不走?”

孟天青的脚趾头卷起,目光闪躲,人显得有些扭捏。

唐佳人吼道:“走啊!等会儿你哥追来了!”

孟天青忙撒腿和唐佳人一起跑向码头。

跑着跑着,他忍不住嘀咕道:“我可不是怕他。”

唐佳人表示理解,道:“对!我们不怕他,就是不想被咬。”

孟天青觉得这个队友还算不错。

来到码头,唐佳人看到风月楼的花船,对孟天青道:“你这个样子不能见人。你躲树后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眸子闪了闪,吸了吸鼻子,笑了。

唐佳人从窗口潜入自己的房间,取了衣物,回到岸边,递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拿着衣物抖了又抖。

唐佳人道:“裸着,还是穿上,你自己选。”

孟天青一咬牙,穿上唐佳人的衣裙。二人身高差不多,孟天青穿着唐佳人的衣裙倒也合适。

半晌,他从树后走出,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

但见孟天青穿着嫩黄色的衣裙,整个人仿若一朵雨后的娇花,那叫一个鲜艳欲滴。

水灵灵的眼睛,水润润的嘴唇,微微泛红的鼻头,加上一张嫩豆腐似的脸,怎么看都是一位俏佳人。

再看唐佳人,那也是一位娇憨的妙女子。

二人凑在一起,着实养眼。旁人不知,定会被迷得丢了三魂七魄。知道的人,定会离他俩远远的。所谓物以类聚,祸害这种东西也是成窝的。

孟天青和孟水蓝是亲兄弟,可孟天青带唐佳人去掏他哥的私房银子时,可没见有过一星半点儿的犹豫。

总而言之,这是两个漂亮的小坏东西。

唐佳人那颗心呐,因为女装的孟天青又开始蹦跶而起。她一点点靠近孟天青,一双大眼睛仔细地盯着他看。

唐佳人靠近的气息令孟天青的心跳加快,某个被烧掉毛的位置,有了一展雄风的迹象。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令孟天青手足无措,却又兴奋异常。

唐佳人伸手,扯开孟天青的发髻,放开他的长发,然后扯开了自己的双丫髻……

青丝纠缠,是否就是情意缱绻?

第一百八十二章:捉奸

孟天青无法呼吸,也无法开口说话。因为,他怕一张口,心脏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只是…… 除了被假王爷折磨得丢了一次外,从未和女子有过身体上的接触。

唐佳人的靠近,令他亢奋到难以自持。

他想闭上眼,听之,任之。又怕唐佳人也不会,反倒尴尬。他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主动一下,于是…… 他看准方向,闭上眼,撅起了嘴儿……

触感,怎么觉得不大对呢?

孟天青睁开眼,但见唐佳人用手指头戳着他的唇,似痴迷般喃喃低语道:“涂上胭脂,一定更好看。”

孟天青心思一荡,竟被唐佳人夸得不好意思了。他转开眼,道:“你涂上胭脂,也能好看。”用眼尾快速扫了唐佳人一眼,不太自然地道,“等我赚到银子,给你买胭脂。”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道:“好。”

孟天青一听唐佳人肯要自己的胭脂,心中一喜,便要去拉她的手。

唐佳人却先孟天青一步,抚上他的长发,道:“我给你梳梳头吧。”

这会儿,就算唐佳人说,你用头走路吧,孟天青也会照办的,更何况还是要给他梳头?

孟天青心中甜得直冒粉红色的气泡,一颗心咕嘟嘟的都要开了锅,他怕唐佳人给她梳头不方便,干脆蹲在了地上。他的肌肤变得滚烫,也不知掉是不是刚才被火烘烤得太久。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要镇定。不知为何,他一接触果树开花,心中就会升腾起一种喜悦之情,以及想要一直在一起的渴望。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既怀念,又舒坦,偶尔还会伴随着几下怦然有力的心跳。着魔,他一定是着魔了。

唐佳人的动作也麻利,很快就为孟天青梳上双丫髻,并系上了两条原本属于她的红发带。发髻虽有些毛躁,但意思没错。

梳完后,唐佳人捧着孟天青的头欣赏片刻,情真意切地赞道:“真好看。”攥着孟天青的手,“走,我们回去。”

孟天青被唐佳人的表情迷惑,迷迷糊糊地跟着她走。他看向两个人相握着的手,嘴角禁不住开始上扬,心中暗道:幸好昨晚救了她,没让孟水蓝将她咬死。

登船时,孟天青一抬腿,被裙子限制了步伐大小,差点儿将自己绊个跟头。他这才回过神,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然后伸手摸了摸头顶…… 没摸到男子发髻,手开始偏移,在头的左边摸到一个发髻,以及上面系着的红绸带。手向头的右边摸去,十分惊恐地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系着红绸带的发髻!

孟天青的表情变了。一双眼睛睁大,嘴角抻直,一扭身,就要往外跑。

唐佳人攥住孟天青的手,小声道:“你不想住我床下了?”

孟天青瞬间处于神蘑交战的中心点。他的眼睛转了转,看向唐佳人,问道:“那…… 那我想住床上。”

唐佳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半晌才一点头,应道:“好!”

孟天青一咬牙,扭回身,硬着头皮和唐佳人登上船。他低垂着头,迈着小碎步,尽量减少存在感。他由衷的希望,千万别碰到熟人,就让他安全过关吧。

船板上美人挽袖,舞姿婆娑,衣香鬓影,琴声悠扬,好一番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倒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俩。

扭了腰的娇梅正倚靠在船舱口嗑着瓜子,看见唐佳人,竟是微微一愣,嘀咕道:“没看出来,披头散发的还挺勾人。”抚着腰快步过去,低声道,“你跑哪里去了?妈妈正找你,你快点儿去吧。”言罢,拉着唐佳人的手腕就往船舱里拖。

娇梅的眼睛一扫,看见了孟天青,当即调笑道:“哪儿来的小哥?真是俊俏。”说着,竟要伸手去摸孟天青的脸。

孟天青抬头,冷冷地瞪了娇梅一眼。

唐佳人直接拍开娇梅的手,问:“能看出是个男人?”

娇梅风情万种地一笑,道:“胸平成那样,还有喉结,看不出是男人,那是眼瞎。”

唐佳人道:“我先回屋一趟,你去和娘说一声。”言罢,拉着孟天青一溜烟跑进了船舱深处。

娇梅喊道:“哎哎哎,你等等…… ”

谁等?反正唐佳人和孟天青不会等。

二人跑回到房门口,发现门锁已经打开,想必是白晓冉回来了。

二人直接推门而入,却看见屋内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太惊悚了!

因为,此人正是孟水蓝!

唐佳人和孟天青的心脏齐齐打了个突儿,同时脚跟一转,就像走错房间那般向外而去。

孟水蓝在见到那二人时也是一愣。先不说孟天青女扮男装,就说果树开花披散着一头青丝,那绝色无双的小样子,就能夺人呼吸。

孟水蓝在呆愣过后回过神儿,道:“孟天青,你这是要投身到秦楼楚馆里混日子了?”

孟天青听问此话,将提溜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放回到肚子里。他停下脚步,转回头,冲着孟水蓝颇具意味地一笑,道:“百川阁大阁主来得,二阁主为何来不得?”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道:“某来是喝花酒、逗弄姑娘的,懂?你穿成这样,是准备接客啊还是已经接客了啊?啧啧…… 怎连鞋都混丢了?你这模样,真是令人惨不忍睹啊。”

孟天青气得胸口起伏,转而却是露齿一笑,道:“我如何,又不是给你看的。走,赶快走!”赶快回去看看你那些私房,然后痛心疾首地嚎上几个晚上。想想都开心呐。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幽幽道:“某怎么觉得,你这样子,好像…… 小人得志?嗯,还有点儿幸灾乐祸。”

孟天青立刻变了脸色,使劲儿咧嘴笑了笑,道:“我这就春风得意。”挥手,赶鸭子似的,“快走快走,赶快走。”

孟水蓝皱眉,走到门口,对贴墙站着的唐佳人道:“还以为你会来找某,看来,某真是低估了你那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节。”将手探出怀中,抓出《残菊欢》和几张银票,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伸手去拿。

孟水蓝诧异道:“哎呦,这可不像你啊。某还以为,你一见到某就会使出十八般武艺严刑逼供呢…… ”

唐佳人一伸手,夺回皱皱巴巴的《残菊欢》和银票,问:“金子呢?”

孟水蓝道:“金子拿着不方便,给你换成银票了。”

唐佳人将银票攥入手中,垂眸不语。

孟水蓝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忙完下腰,去看唐佳人的脸,问:“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唐佳人摇了摇头。

孟水蓝又问:“可是孟天青那小子烦到你?”

孟天青一直偷听着二人谈话,闻听刺眼,立刻要从孟水蓝的身边挤到过道里去,口中还道:“胡说八道!果树开花怎么可能烦我?这头发,还是她给我梳的呢!”

画船上,为了节省地方,门口建得都不大。孟水蓝不想孟天青跟着瞎掺合,十分干脆地后踢一脚,将人踢得嗷呜一声,捂着鸟儿,倒退三步。

孟天青咬牙吼道:“你是想老孟家后继无人吗?!”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道:“养你一个就够某烦的,再养你儿子,岂不是要了某的命。”

孟天青举起拳头,冲向孟水蓝:“欺人太甚!”

孟水蓝回头,勾唇一笑,道:“敢打某,逐你出百川阁”

孟天青急忙收回拳头,起哼哼地坐到床上。

孟水蓝道:“下次投胎,记得比某早点儿。”

孟天青恨恨地道:“下次投胎,谁还要和你做兄弟?!我又不是脑子有病!受虐没够!”

孟水蓝毫不在意孟天青的脾气,转回头,看向唐佳人,问:“咱们可是说好,要以和为贵的。你这样,某心里不踏实啊。”

唐佳人抬起头,望着孟水蓝的下巴,道:“你都说了以和为贵,那我们就以和为贵。”

孟水蓝伸手,想要提起唐佳人的下巴,看她的双眼,孟天青一个高蹦到地上,一把攥住孟水蓝的手腕,喝道:“你干什么?!”

孟水蓝挑眉道:“某干什么,还要向你请示?”

孟天青挺胸扬下巴,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人?”

孟水蓝微愣,看向唐佳人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认真和审视。

孟天青傲娇地道:“你告诉他,你是谁的人?!”

唐佳人看了看兄弟二人,打个哈气道:“我是不休门的人。”一手一个,将二人扒拉开,走进门里,往床上一躺,看样子是要睡觉了。

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孟水蓝嗤笑道:“哎呀,某可得好好儿问问,她是谁的人。”

孟天青的脸色涨红,一头钻进屋里,站在床边,用手推了唐佳人一眼,道:“喂,你……”

孟水蓝走进屋里,学着孟天青的语调道:“喂,你,你怎么能翻脸无情,不认人家?!”

孟天青回头瞪孟水蓝,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样;孟水蓝挑眉,回瞪孟天青,一副你敢动手试试的模样。

片刻后,老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城主大人勿怪,丫头她可能是玩累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争风吃醋的男人们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增大,就像一只猫受到了惊吓,蹭地坐起身。

孟水蓝和孟天青习惯使然,竟一同滚入床下,伸手入怀,去掏本子和笔,动作一致到令人瞠目结舌。然,结果却是不同的。前者掏出了本子和笔,后者却什么也没掏出来。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个鄙视的眼神,并在本子上写下四个字——不学无术!

孟天青直接扭开头,不看孟水蓝,心中暗道:等会儿你回客栈后,我也送你四个字——肝肠寸断!

孟水蓝薅起孟天青的发髻。

孟天青被迫瞪向孟水蓝。

孟水蓝张开嘴,无声地道:“自己干啥吃的不知道?必须时时刻刻带好笔本,记录下可能成为消息的经典时刻,切不可马虎大意,务必尊重事实。必要时,要利用百川阁积累的手段,学会抽丝剥茧,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中寻找到有用的消息!”

孟水蓝无声地道:“啰嗦!”

秋月白走进屋里时,看见得便是唐佳人在装睡。

唐佳人自己也知道,她装睡时睫毛会抖动,于是干脆爬在床上,将脸埋进被褥中。那一头有长有短的头发披散在脑袋的四周,就像海草。

秋月白站在床边,瞧着唐佳人的背影,视线下滑,落在她的鞋子上。

老鸨白晓冉是明白人,见唐佳人这样,便知她在装睡,想然是不想见秋月白。她虽不知道唐佳人和秋月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秋月白能在大半夜的跑来看唐佳人,想必是有些情意的。

白晓冉道:“这丫头睡着了,您看…… ”

秋月白冷冷地道:“出去。”

白晓冉有些怕秋月白,但又不好扔下唐佳人不管。白晓冉陪着笑脸道:“城主大人,要不您去前面雅间里稍作片刻,奴叫醒她,梳妆打扮一番,再去见…… ”

秋月白看向白晓冉,成功冻结了她那尚未说完的话。

唐佳人心中好奇,不知道为何白晓冉说着说着没声了。她偷偷转过头,眯眼看向二人。结果,与秋月白看了个对眼。

唐佳人趴着没动,透过头发看着秋月白。

秋月白觉得好笑,直接问道:“醒了?”

唐佳人还是不说话。

白晓冉见唐佳人睁开了眼睛,便道:“丫头,秋城主来看你,等了一会儿了。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和城主说,想必城主也不会为难你。”言罢,缩着脖子溜走了。

秋月白道:“起来。”

唐佳人转头,用后脑勺背对着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唐佳人的后衣襟,将她像上一抛,然后伸出双手,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唐佳人立刻挣扎道:“放我下来!”

秋月白道:“让你清醒一下,免得脑子糊涂。”

唐佳人一想到那深不见底的河水,立刻变得狗腿起来,眉眼弯弯地笑道:“刚睡醒,是有些不清醒,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不信你考我两道题。”

秋月白的脚步停在门口,垂眸看着唐佳人,道:“第一个问题。”

唐佳人道:“你问。”

秋月白问:“一个胖子是否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减掉一半的重量?”

唐佳人下意识地道:“怎么可能?!除非一刀将人分两半喽!”她非普通人,几个屁蹦出,自己就瘦了,压根就用不上一个月的时间。

秋月白笑了笑。

唐佳人的眼神发直,一只小手忍不住摸上秋月白的唇角。

秋月白那双本就黑沉沉的眸子又黑了几分,既像深渊,又似墨池。深渊里藏着猛兽,似要噬人血肉,索人魂魄;墨池里漂浮起几缕浓墨的艳香,那是诗人笔下的缠绵,最是勾魂夺魄,至死方休。

有些人,从出生便好似在修行,禁了这个,否了那个;远了这个,弃了那个。可到头来,若让他沾了一点,便是食髓知味、彻底疯狂。所有的抵触都变成了一种积攒,就好似火山,只待喷发。若不能与之烧成一片灰烬,便算白活。

没有任何语言,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压在了狭窄的床上。这是她在招惹他,所以,不容她拒绝。

唐佳人瞬间回神,瞪大眼睛,问:“干啥?”

秋月白眸光沉沉,盯着唐佳人的眼睛不语。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道:“你别这么压着我。”

秋月白声音略显沙哑地问:“理由?”

床下,孟家兄弟同时张开嘴,无声地骂道:“禽兽!”

床上,唐佳人的心跳变快,一双猫眼也变得有些惊慌失措。她磕磕巴巴地回道:“我…… 我说过,我我…… 我只陪吃,不陪睡!”

秋月白的身子又向下压了一分。

床下,孟家兄弟同时无声地攥拳,点头。

床上,唐佳人立刻推着秋月白的胸膛,道:“你是吓我的对不对?这是第二道题对不对?你是来取软剑的对不对?”

秋月白的身子又向下压了压,挺直的鼻尖几乎都要挨上唐佳人的鼻尖。

床下,孟天青要爬出去,孟水蓝却示意他冷静。

床上,唐佳人盯着秋月白的鼻子,变成了斗鸡眼,干巴巴地道:“床不结实,你小心点儿…… ”

秋月白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堪称为温柔的弧度,令唐佳人的双腿都为之一软。

床下,孟水蓝目露凶光,要往外爬,却被孟天青拦下,示意他冷静。

床上,唐佳人继续道:“……别将床下的人压死了。”她素来以“有理想”来标榜自己。眼下,她的理想就是…… 找到休休!因此,就算腿软,她也不会打出《残菊欢》的!

秋月白直起身子,低头看地面,只听床下传出一声闷哼,紧接着一名女子像只蚯蚓般从床下爬出,然后迅速站起身,回头冲着秋月白便是一脚。

那大脚丫子,脏兮兮的,直奔秋月白的脸而来!

秋月白微愣,这才抬起手,袭向孟天青的后脚跟,迫使他急忙缩回脚。

孟天青心有不甘,继续用脚去踢秋月白。

唐佳人趴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

秋月白伸出手,捂住了唐佳人的眼睛。

唐佳人去扯秋月白的手,嘀咕道:“我再看看。”

秋月白霸道地道:“不许。”

孟天青又气又恼,不悦地吼道:“凭什么不让她看?我是我的,我爱让她看,她怎么看都行!”

唐佳人点头,深以为此话实在是太有道理。

她这一点头,长长的睫毛划过秋月白的手心。微痒的感觉仿佛扫过心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秋月白收手,收紧手指,攥紧手心,看向孟天青,毫无温度地道:“孟阁主是否知道,其弟不但穿着女装,还不着亵裤?!”

孟天青只觉得脑中嗡了一声,所有的画面都跟着一颤啊!这会儿,他终于明白,唐佳人瞪大眼睛在看啥了!他的脸瞬间爆红,竟是恼羞成怒,指着唐佳人跳脚道:“你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害得我毛都烧没了!”

唐佳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孟天青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关心地道:“啥毛没了?”

孟天青仿佛被雷劈中,好半天才转动眸子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送出一记混合了鼓励和安慰的眼神,还用小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胸口,安抚道:“不用难过,无论什么毛,都会长出来的。你刚才说啥,啥毛烧没了?”

孟天青愣怔地看了唐佳人半晌,眼圈竟又是一红,咬牙问:“你是关心我吗?你这是好奇!”

唐佳人反问:“好奇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奇你的毛儿,也没…… ”

秋月白轻咳一声,对唐佳人道:“让他回去吧,免得孟阁主惦记。”

唐佳人直接蹲下,歪着头,问:“你惦记吗?”

孟阁主孟水蓝冲着唐佳人笑了笑,回道:“不惦记。”收起本和笔,拖着受伤的腿从床下爬出来,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袍和长发,这才冲着秋月白抱了抱拳,“秋城主。”

秋月白冷冷地扫了孟水蓝一眼,道:“孟阁主喜欢钻床下,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孟水蓝风流倜傥地一笑,道:“术业有专攻。某自认为钻床下的姿势,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要不,秋城主试试?”

孟天青道:“哥,你可别为难秋城主。人家秋城主善于欺负良家妇女,信手拈来,钻床下这种有技巧的活儿,他可做不来。”

孟水蓝赞道:“此言极是啊。”

一直互殴的兄弟俩,此刻终于抱成团,一致对外,真要感谢秋城主啊。

秋月白不喜言辞,并不代表他不善言辞。然,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听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

兰花出现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果…… 果…… ”看见屋里站着秋月白等人,立刻闭嘴不语,蹲下施礼。

秋月白问:“何事?”

兰花低垂着头,紧张地回道:“回…… 回城主,妈妈说,二王爷来了,说…… 说要见果树开花姑娘。妈妈…… 妈妈让…… 让奴来看看姑娘,是否在房里。”

秋月白果断回道:“不在。”

兰花应道:“诺。”施礼后,一溜小跑跑远了。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却发现她正往窗外钻,且不忘回头招呼他:“走啦。”

孟家兄弟分别钻出窗外,还不忘留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秋月白望着那狭小的窗口,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最终,他抓起自己的软剑收入腰间,也从窗口钻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毛哪里去了?!

四人前脚刚走,老鸨白晓冉陪在二王爷身边,一路调笑着来到唐佳人的房里,确定无人后,二王爷才心有不甘地点了其他女子作陪。

二王爷登上花船找果树开花姑娘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秋城里盘旋一圈后,又飞向了外面。果树开花,出名了。一时间,烟花女子的名字都发生了倾向性的改变。没有四个字,你都不好意思号称是当红名妓。

至于唐佳人,她则是落得一个“无船可归”的下场,决定找个地方借住一宿,待二王爷离开后,再折返花船。不想,孟水蓝十分热情,竟邀唐佳人去客栈里小住,道:“那二王爷不是好相处的,此番寻来,也绝不会是想寻你陪吃一颗鱼眼珠。花船不宜暂住,不如去某的客栈吧。”

唐佳人哪敢去孟水蓝的客栈?尤其是,那客栈还紧邻着他藏私房的地方。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去不去,我…… ”视线扫过秋月白,又落在穿着女装的孟天青身上,眼睛一亮,当即道,“我和他同住。”

孟天青立刻裂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心中暗道:算你有良心,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孟水蓝和秋月白异口同声道:“不许。”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威胁之意。

孟天青和唐佳人同样异口同声地问道:“为啥?!”

二人对视一下,愣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盟军的认真。

四个人,两两相对,互不退让。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这才终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眼神对视。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道:“跟某回去。”

孟天青摇头:“不回。”

孟水蓝逼问道:“你一做错事,便要逃得远远的。这一次,你做了什么?”

孟天青翻个白眼,道:“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错。哪里那么多的错事,让我做?!”

孟水蓝转身,直接道:“跟某走。”

孟天青偷眼看向唐佳人,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点了点头。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耳语道:“不怕死啊?!”

唐佳人回了三个字:“不承认。”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乖乖跟在孟水蓝的身后。

秋月白见此,竟也尾随在三人身后,一同向客栈走去。

即将到达客栈时,孟水蓝停下脚,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焚烧味道,然后竟然顺着味道一路寻到了客栈后面。当他看见那只剩下空架子的房子时,竟是笑了笑,道了声:“很好。”

唐佳人飞快地扫了眼孟天青,孟天青则是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小声道:“小心。”

秋月白直接飞出一片树叶,袭向孟天青的手。

孟天青立刻缩回手,不悦地瞪向秋月白,问:“干什么?!”

秋月白冷冷地回道:“ 有蚊子。”

孟天青瞪了秋月白一眼,转回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的背影无声地抖了抖,看不明白是哭是笑。

孟天青再次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拉着她向后退了退,压低声音道:“我哥要疯了。”

秋月白再次飞出一片树叶,袭向孟天青的手。

孟天青立刻缩回手,瞪向秋月白,做出插他眼睛的样子。

唐佳人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淡定地道:“有蚊子。”

唐佳人:“哦。”

孟天青咬牙道:“我恨蚊子!”

这时,孟水蓝突然转身,看向唐佳人和孟天青。

唐佳人和孟天青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目光,立刻回头望向孟水蓝。

孟水蓝指着房子,笑得咬牙切齿,半晌才道,“看见没?想要拿走某的银子,没那么容易!”

孟天青和唐佳人立刻点头如捣蒜,那叫一个配合加认同。

孟水蓝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逼问道:“是不是你们?”

唐佳人和孟天青一同摇头,动作那叫一个一致,表情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二人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自然,立刻改了套路。

孟天青气恼地道:“好啊!你竟藏私房?!若不是这地儿烧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唐佳人神补刀,道:“你要是把私房拿出来给孟天青一半,今晚的损失至少减了一半。哎…… 你啊你,真是大错特错啊。”

孟水蓝气个倒仰,眼圈都气红了。他一脚踢起孟天青的脚,然后用手推着他的小腿,指着那脏兮兮的大脚吼道:“鞋呢?!”

孟天青一愣,唐佳人立刻探头回道:“跑丢了。”

孟水蓝拔高声音问道:“为何跑?!”

唐佳人回道:“被狗追。”

孟水蓝问:“为何被狗追?!”

唐佳人回道:“遭狗烦。”

孟水蓝问:“为何遭狗烦?”

唐佳人缩回头,蔫巴巴地回了一句:“得问狗。”

孟水蓝愣了愣,竟无言以对。

秋月白站在树下,唇角上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孟天青单腿跳着,喊道:“松手!松手!大腿都露了!”

孟水蓝低头扫了孟天青的私处一眼,问:“毛呢?”

孟天青直接用双手捂脸,一副当我死了的模样。

唐佳人无法,只能继续代答道:“掉了。”

孟水蓝的呼吸一致,眯起双眼道:“这事你也能代答?”

唐佳人看了眼孟天青,果断点了点头,道:“我能。”

孟水蓝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儿没噎死!他缓了缓情绪,点了点头,问道:“为何掉?”

唐佳人回道:“狗还换毛呢,更何况人?”

孟天青将手从自己的脸上挪开,看向唐佳人,苦哈哈地喊了声:“姐!”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捂着脸吧,有姐呢。”

孟天青继续捂脸,心中却暗道:就是因为有你,才想喝四斤鹤顶红!

孟水蓝一语中的,道:“明显是烧没的!”

唐佳人瞪大眼睛道:“不!就是掉毛!”

孟水蓝怒笑:“当某傻,分不清何谓掉毛,何谓烧毛?”

唐佳人回道:“不信?不信你烧个,看看烧后啥样,掉毛啥样。”

孟水蓝明知道果树开花说得是假话,却无法去较真儿。毕竟,他是怒火攻心,又不是变成了痴傻,非要点把火证明自己的说法。

第一百八十五章:爱穿女装怎的?

孟水蓝被怼,气得胸口起伏,却又毫无办法。

孟天青张开手指,露出两只水灵灵的眼睛,道:“哥,能放下我的脚不?这一会儿的功夫,蚊子都叮我好几口了。”

孟水蓝扔下孟天青那条白嫩的大腿,,却又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问:“为何穿女装?”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你回吧。”

唐佳人轻咳一声,回道:“他喜欢。”

孟水蓝挑眉:“喜欢?”

唐佳人认真地点头,道:“对,可喜欢了。”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假笑道:“对,我可喜欢了。以往没发现,今晚一穿女装,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走路都带上了几分摇曳风姿。哥,你信不?”

孟水蓝松开孟天青的衣领,还帮他抚平了褶皱,然后有顺了顺他额前的碎发,道:“哥错了。哥一直当你是弟弟,总欺负你。今后,哥当你是妹妹,一定好好儿宠着你。”

孟天青感动道:“哥!”心中暗道:孟水蓝这是要出幺蛾子了!整不死我,我就整死你!

孟水蓝柔声道:“明天,哥给你买几条裙子穿。”

孟天青扭捏道:“不用吧,直接给银子得了。”

孟水蓝正色道:“不!自从爹妈驾鹤西去,某当哥的都没有好好儿照顾你。从今后,一定让你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

孟天青道:“别…… 别太认真了。”

孟水蓝露出一笑,阴沉沉地道:“你若不让某尽心照顾,便是对某说了假话。”一抬手,指向房屋废墟,“那里,便是你的埋骨之处!”

孟天青愣了愣,讨好地一笑,道:“哥,我们是兄弟。我希望自己的坟头挨着你的坟头。咱们不分开。”

孟水蓝冷冷地道:“好啊。那你先去把地儿占了。”言罢,直接抬手掐上孟天青的脖子。

唐佳人一抬手,啪地拍在孟水蓝的手背上。那声音,真叫一个清脆。

孟水蓝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笑了笑,道:“有蚊子。”

孟天青借机逃出孟水蓝的魔爪,扯起唐佳人,撒腿就跑。

孟水蓝撒腿就追。

唐佳人眼瞧着跑不过发狂后的孟水蓝,立刻扯着孟天青藏到秋月白的身后,道:“有蚊子!”

秋月白挡在唐佳人的面面。

孟水蓝冷着脸问:“真要管闲事?”

秋月白直接拔出了腰间软剑。

孟水蓝傲娇地一笑,摆出了打架的驾驶。

唐佳人一把夺过秋月白手中的软剑,道:“你得这么晃,他才怕你。”说着,又开始抖起了手中软剑,直逼孟水蓝的面门。

孟水蓝知道唐佳人手上没准,立刻向后退去。

唐佳人见此,将手中软件抖得发出哗喇喇的声响。

秋月白道:“软剑不是那种用法。”

唐佳人得意道:“我这种用法最管用…… ”话音未落,手中的软剑的剑身竟被甩了出去!手中,只剩下剑把。至于那软剑的剑身,则是擦着孟水蓝的脖子划过,飞入断碗口粗的树干上。树干,倒。

唐佳人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剑把,又看了看秋月白,感慨道:“你敢不敢用把结实的好剑?”手一扬,将剑把扔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接住剑把,彻底无语了。

孟水蓝大喊一声,扑向唐佳人。唐佳人掉头就跑。二人你追我跑,那叫一个热闹。

孟天青为唐佳人加油:“果树开花,谁都不怕!加紧快跑,甩掉尾巴!啊!”

孟水蓝从袖兜里抓出一块银子,砸向孟天青的脑门。

孟天青被打得晕头转向,却不忘顶着红肿的脑门,抓起银子藏入袖口,继续喊道:“百川阁主,穿衣老土!疯疯癫癫,打人用钱!”

孟水蓝用脚尖提起一块石头,袭向孟天青。

孟天青接住石头,扔掉,撇嘴道:“不是亲哥!打我都舍不得用银子!”

秋月白发现,遇见孟家哥俩,无论是怎样的事情,最后都会变成闹剧。他干脆拾起软剑剑身,送入剑把,只听咔吧一声轻响,剑身与剑把再次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原来,这软剑在必要时,也能当飞剑用。唐佳人刚才挥得太动情,一不小心按到了机关上。

秋月白收起软剑,飞身跃起,追上孟水蓝,掠了唐佳人,脚踏树梢,直接离去。

孟天青撒丫子追上孟水蓝,一推他的肩膀,喊道:“追啊!”

孟水蓝冷冷地扫了孟天青一眼,道:“某现在一瘸一拐,如何追?”

孟天青皱眉道:“平时就知道臭美,不知道好好儿练功!这下好,人都被虐走了。”

孟水蓝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口阴森森地白牙,道:“你留下,也是一样的。”言罢,直接逼向孟天青。

孟天青不停后退着,道:“哥,你不能这样…… ”

孟水蓝呵呵一笑,挑眉道:“怎么?这时候知道叫某哥了?哈哈哈哈哈…… 晚了!今晚,某一定要让你好好儿体会一下,何谓痛!”

孟天青求饶道:“不要,哥,你忘了我们是同胞兄弟啊!”

孟水蓝露出一记邪恶的表情,道:“你动某心爱之物时,怎没想到我们是同胞手足?来,天青,不要挣扎,让哥疼疼你…… ”

孟天青吼道:“不要啊!”

孟水蓝咯咯怪笑,道:“叫吧,你就算吼出血,也没人能救你!”

在唐佳人的要求下,秋月白抱着她去而复返。唐佳人趴在树干上,看着孟水蓝将孟天青压在了另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双手扯开了孟天青的衣领,张开了嘴巴……

唐佳人伸手在秋月白的身上摸了摸。

秋月白问:“摸什么?”

唐佳人小声道:“有瓜子蜜饯没?”

秋月白回道:“没有。”

唐佳人扭开头,看向树下二人。

兄弟二人抬头,一同看向唐佳人和秋月白,异口同声地问:“看啥?”

唐佳人回道:“看你们咋地?”

孟水蓝撸袖子,嚷嚷道:“来来,你下来!”

孟天青起哄道:“对!你下来,下来打死孟水蓝!”

秋月白一手抱起唐佳人的腰肢,直接将人带走。

唐佳人嘀咕道:“没看他俩打一架就走,多无聊。”

秋月白回道:“犬吠有何可看。”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嘀咕道:“也是。”

秋月白带着唐佳人骑上马。

唐佳人闭上眼睛,窝在秋月白的怀里,拱了拱,睡着了。

秋月白的表情柔和了两分,迎着月亮,放慢了马速。

树下,剩下哥俩面面相觑。

第一百八十六章:窥探欢-好

秋月白有处别院,十分清幽,名曰青莲居。

院子不大,却别有一番雅致在其中。

唐佳人醒来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喝下徐大娘准备的小米粥,吃下两屉鱼肉包,这才拧了双丫髻,悠哉悠哉地转出青莲居。

今日,便是举办饕餮盛宴的好日子,整个集市上热闹非凡。南来的,北往的,各种各样的小吃令人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看得唐佳人垂涎三尺,恨不得整个人扑上去。刚吃下去的东西,就像一个泡泡,瞬间消失不见。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想起了唐不休。她望着长长的集市,发出长长的叹息,喃喃道:休休,说好要吃遍天下无敌手,你躲在哪里睡懒觉?

这一刻,所有的美味似乎都失了味道,变得不再诱人。

唐佳人背着手,微仰着头,就像一位经历了沧桑的剑客,在孤独的流浪。那样子…… 有些可笑。

她一步步走出热闹,向着码头走去。

走到人迹罕至处,脚步微顿,向后退了去。不想,后路也被人封住。

四名男子,堵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她困在其中。

唐佳人谨慎地问:“寻仇?”

四名男子不语,逼向唐佳人。

唐佳人本想动手毒翻他们,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妥,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人想欺负她,她至少要知道是谁出的手,才好反击呀。

唐佳人装出害怕的样子,紧张兮兮地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 我很听话的。”

四名男子冷笑,其中一人用手掌砍在了唐佳人的脖子上,唐佳人直接倒地。

那名砍人的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疑惑之色。

小眼男子问:“看什么呢?”

砍人的男子皱眉回道:“ 我怎么觉得,自己没用上劲儿?”

小眼男子道:“人都昏了,你还想怎么用劲儿?快走,不要让主子久等。”言罢,提溜起唐佳人,将其扔进了藏在树后的马车里。

马车驶离,滚向未知的方向。

马车并没有行驶多久,看样子还在秋城里转悠着,便与另一队人马狭路相逢。

另一队人马大约二十骑。为首之人,竟是穿着便装的东锦衣卫指挥使肖劲!他的身后侧跟着寒笑等东锦衣卫。至于那坐在轿子里的人,无需细说,也知是谁。

两家马车成了顶死牛的状态,谁先让?

掠走唐佳人的男子,是认识肖劲的,当即低垂下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将马车赶着后退,让出位置。

肖劲等人的高头大马从窄巷子里走过,连个眼神都不屑留下,那般高傲,仿佛目空一切。

待藏着唐佳人的马车驶入巷子,肖劲才策马来到车窗旁,低下身子,压低声音道:“王爷,属下看见二王爷的人驾着一辆普通马车向东而去。看样子,那马车里应该有人,却不是二王爷。”

车里传出端木焱的声音,淡淡地道:“既然二哥在此,我们也不好另住。二哥在哪儿住,我们便去哪儿。”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道:“先逛逛,不急。”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的马车在集市中溜达着,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端木焱吩咐道:“每样小吃都买一份。”

寒笑应下,一路买下去,将各种小吃源源不断地送进六王爷的马车里。

有些小吃,端木焱会吃上一口,有些会直接扔在一旁,还有一些被他扯开,仔细闻一闻,品一品。

眼瞧着他的脚下堆积起越来越多的小吃,却始终不见他展露笑颜。

当寒笑将最后一份小吃送到他面前时,端木焱也只是闻了闻而已。

寒笑问:“王爷,这些小吃可要处理掉?”

端木焱道:“先留着吧。”

寒笑问:“王爷是否要去休息?”

端木焱道:“再逛一遍。”

于是,这群队伍,再次以十分慢的速度,在集市中逛游起来。

寒笑打马到肖劲身边,耳语道:“大人,王爷可是在寻人?”

肖劲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至于那被某人惦记着的吃货,则是被四名男子送进了某处院内,并由曾经砍昏唐佳人的男子提溜着她,将其送进了一间屋内。

屋内,坐着一位盛装女子。她低垂着眉眼,翘着手指,端着滚烫的茶碗。细打量,会发现她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用来遮挡伤痕。此人,正是茹夫人!

唐佳人被扔在地上,有些凉。

茹夫人一抖手,就要将热茶泼向唐佳人。

不想,唐佳人突然一个高蹿起,口中还大喊道:“啊!!!”看样子,似乎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茹夫人的手一抖啊,那碗滚烫的茶水至少有一半洒在了她的大腿上,烫得她惨叫道:“啊!!!”

守在一旁的丫环报喜,立刻跪下,帮茹夫人擦拭着腿上的茶水。

茹夫人气得狠了,一脚踹向报喜的胸口,骂道:“没用的东西!”

报喜痛得脸都白了,却还是立刻跪下,求饶道:“奴婢没有,惹夫人生气,是奴婢的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二王爷的声音,道:“茹儿,怎大呼小叫的?”

茹夫人立刻变脸,给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男子立刻扬起手到,砍向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再次软倒在地。那动作,叫一个绵软,毫无磕碰。

男子再次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目露疑惑之色。为何他觉得,自己压根就没碰到那名女子的脖子?

不过,眼下不是他思忖真相的时候,当即扯起唐佳人,将其拎进了里屋。

报喜也立刻站起身,搀扶着茹夫人。

茹夫人顾不得腿上的烫伤,迎向走进屋里的二王爷,忍痛施礼,娇羞地叫了声:“王爷…… ”

二王爷搀扶起茹夫人,柔声询问道:“听你痛呼,可是哪里不妥?”

茹夫人目露痴迷之色,道:“刚才不小心烫伤了腿。”

二王爷道:“来,本王看看。”

茹夫人羞涩道:“怎好让王爷看这些。”

二王爷一挥手,示意报喜退下。

二王爷轻叹一声,道:“本王在外,处处需注意,不能失了尊贵。唯有在你面前,本王能放松一二。”

茹夫人当即感动道:“王爷,茹儿知道您对茹儿的好。”

二王爷从袖兜里取出一串手珠,流光溢彩,令人惊艳。他将手珠套在茹夫人的皓腕上,道:“后院女子颇多,却都不及你懂事。王妃身体抱恙,已经不能理事,你还需多费心。”

茹夫人激动道:“定不负王爷所托。”

二王爷抬起手,抚摸上茹夫人的脸颊,问:“可还疼?”

茹夫人摇了摇头。

二王爷道:“本王在前,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若能得到百川阁的消息网,对本王百利而无一害。”

茹夫人道:“王爷放心,师兄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二王爷勾唇一笑,道:“但愿他懂得这其中利弊才好。”伸手,挑开了茹夫人的衣衫。

茹夫人有些紧张,毕竟里屋还藏着两个人。二王爷最厌恶后院女子与他的人牵扯不清,而今她却让他的人给自己做事。此事,可大可小。

茹夫人的紧张看在二王爷眼中,倒也有了几分别样风情。尤其是,当他脱下她的衣裙,看见她大腿上的烫伤后,呼吸又重了几分。

二王爷抓起了滚烫的茶壶,茹夫人目露惊恐之色,磕巴道:“王…… 王爷…… ”

二王爷安抚道:“茹儿这腿上烫红,好似一只彩蝶。本王为你加上一只,凑成一对儿,象征你我双宿双飞,永不分离。”

茹夫人阻挡的手,就此软了下去。

二王爷浇下滚烫的茶水,在茹夫人的痛苦哀嚎中,吟道:“红梅点点飞落,美人身绘彩卷,艳难忘。”

茹夫人悔死了!她就不应该被迷惑,答应二王爷的这个要求。然,她心怡王妃的位置,努力配合二王爷的步伐,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与他比肩站在至高处,鸟瞰脚下黎民百姓,笑看万里江山如画。

因二王爷的托付太过美好,笑容太过温柔,竟让她忘了他私下的残忍。她知道,被二王爷玩死的人不计其数。王府后院的花海之所以开得那般娇艳,便是因为…… 一具具尸骨埋藏于地下,滋养着那些花,争奇斗艳。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不同的。最起码,二王爷愿意哄她。

茹美人实在受不得了打,当即求饶道:“王爷,王爷……茹儿要死了。”

二王爷掀开自己的衣袍,压了上去。

茹夫人混合了痛苦和兴奋的叫声透过帘子传进了唐佳人的耳朵里,令她心惊胆战。

她在风月楼里混迹良久,经常听到这种声音,但每一次听到,都令她害怕。总感觉,会很疼。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二人交-欢,难道不应该是男人痛得嗷嗷直叫吗?毕竟,女子用得是食指和中指,而男子用得是菊花啊。

哎…… 真是甚是疑惑呢。

看来,她得亲自验证一下了。

人选呢?

甚是迷茫啊。

休休不想为唐门传宗接代,她还得找别人试试。除了休休,她心中倒是还有一人,可堪大任!唐佳人决定,她要行动了!

唐佳人很兴奋,暗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一百八十七章:圣王爷来了

待二王爷和茹夫人云消雨歇,茹夫人觉得自己已经死上了三个来回,仅剩下半口气,调着。

她爬起身,看着一身虐痕,眼圈就是一红。

二王爷穿好衣袍,回头看向茹夫人,道:“今晚本王来陪你。”

茹夫人的身子一僵。她身上被烫过的地方起了一层水泡,若护理得当,还不至于落下疤痕,若再被二王爷折腾,怕是…… 小命不保。

茹夫人当即道:“王爷如此垂爱,茹儿心中不胜欢喜。只是…… 也不要冷落了习夫人才好。”

二王爷伸手,捏起茹夫人的下巴,道:“她的身子弱。还是你得本王的心。”勾唇一笑,放开茹夫人,向外走去。

茹夫人跌坐到床榻上,却压到了血泡,痛得嗷呜一声。

多喜进来,见到茹夫人这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茹夫人忍着痛,穿上衣裙,然后让多喜搬来屏风,挡住自己。一切准备妥当,才让护卫赵汉将唐佳人提溜出来。

赵汉将唐佳人扔在地上,领了赏银,退了出去。

茹夫人掀起裙子,露出被烫伤的大腿,让多喜给她擦拭药膏,一转头,却发现唐佳人趴在屏风上看着她!

这一吓,差点儿没吓得她三魂七魄跑了一半。

茹夫人惊呼一声,捂着胸口,半晌才稳住情绪,将眼中的厌恶痕迹隐去,笑道:“果树姑娘,本夫人要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

唐佳人从屏风后探出头,看了看茹夫人,问:“像你这样?”

茹夫人放下裙子,抚了抚头上的发饰,又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极品手串,目露得意之色,道:“自然。”

唐佳人摇头道:“我才不要。”

茹夫人喝道:“别不知好歹!”

唐佳人指了指茹夫人的脸蛋,道:“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说啥泼天富贵?当我小,不懂事儿呢?”

茹夫人气极,抓起茶壶,直接摔在了地上。

唐佳人向后一跳,笑道:“瞧你被烫成那样,还想烫我?坏心的小师妹!”

茹夫人气个倒仰。她指着唐佳人吼道:“你到底应是不应?!”

唐佳人问:“应什么?”

茹夫人道:“你一个下贱窑姐能有福气伺候王爷,有何资格说不应?”

唐佳人的眼睛瞪了瞪,惊讶地道:“伺候王爷?!”

茹夫人脸色十分大好,却还是笑道:“自然。”招了招手,示意唐佳人过来。

唐佳人走过去,被茹夫人亲热地攥住手,道:“王爷喜欢你,你留下来,服侍王爷,那便是一步登天,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从今后,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谁还敢小瞧你?”

唐佳人的嘴角裂开,问:“给银子吗?”

茹夫人笑道:“当然給银子。你一个月能得十两银子,那可是寻常人家三年的开销。”

唐佳人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着脸,果断道:“我不去!”

茹夫人也沉下脸,问:“为何?”

唐佳人回道:“昨晚陪王爷吃了颗鱼眼,就得了三千六百两。去服侍他,一个月才给十两银子?你当我小,不会算账,要糊弄我呢?!”

茹夫人皱眉,沉默了。半晌,她才微扬着下巴笑道:“我看在师兄的面上,请你来作客,你却偷了我的东西!我不忍打杀了你,你便留下当个三等丫头吧!”来人啊,将她给我扔柴房里去!

有两名粗使婆子手持棍棒,蜂拥而入。

唐佳人立刻喊道:“别!一切好商量!”

茹夫人挥了挥手,两名粗使婆子向外退去。她摆弄着手指甲,笑道:“乖乖听话,你我还可以姐妹相称。”

唐佳人扭头看向粗使婆子,又看向茹夫人,问道:“她们就在门外?”

茹夫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咂舌道:“你叫得声音都要喷血了,她们岂不是都听到了?”

茹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了。

唐佳人向后退去,道:“你…… 你不是要咬人吧?”

茹夫人深吸一口气,收敛了狰狞之色,尽量放柔语调,道:“你听见动静了?”

唐佳人特乖地点了点头,看似老实地道:“我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结果被一声惨叫吓醒了。乖乖,那声音,真叫个凄惨无比啊。我都想不管不顾冲出来救你了。”

茹夫人的胸口起起伏伏,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唐佳人继续道:“你都说咱是好姐妹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茹夫人深吸两口气,扯出一个笑脸,道:“下去打扮一下,晚上服侍王爷。”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应道:“哦。”却是站着没动。

茹夫人挑眉,不悦地喝问道:“等什么呢?”

唐佳人展开双臂,回道:“我就这一身衣服,还要怎么打扮?”

茹夫人被气得太阳穴直蹦跶。她瞪向多喜,道:“去给她找两件衣裙和一些首饰。”

多喜领命,开箱找衣物。

唐佳人来了热情,一头扎进茹夫人的衣服堆里,口中还喊着:“我来我来,我自己选!”扯出这条,扔下那条,好好儿的衣裙被她一顿糟蹋。

茹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如果茹夫人的心里话被唐佳人听见,她一定会十分认真地高速她,那是你见识少,不认得不休老祖呀。

姑且不管屋里两个女人如何闹腾,大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正明目张胆地拉开大门,拆掉门槛,准备进入内院。

二王爷暂住的别院名曰东风客,自然是由秋月白提供的。二王爷入住秋城,秋月白不安排妥当,便是要和朝廷对着干了。

六王爷端木焱一路来到东风客,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眼系飘带,大摇大摆地下了马车,站在院中,啪地一声打开扇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但凡挡着他路的东西,都会被东锦衣卫的人在第一时间搬走。

有两位婢女因为惊讶,竟呆愣在当场,挡了端木焱的路,被东锦衣卫当成座椅,直接搬走,扔到了一边去。

闻讯赶来的二王爷,尽管见多识广,见此架势也是难免一愣啊。回过神后,二王爷笑道:“六弟何时来的秋城,怎没提前打个招呼?”

六王爷端木焱简单粗暴地直接开怼道:“秋城是人家秋月白掌管的,又不是你的管辖,本王来此和你打招呼,合适吗?”

二王爷的笑有些僵硬了。

六王爷接着道:“二哥最是宽厚,想必不会怪本王直来直去。”一抬手,“来来,将本王的东西般到二哥的隔壁。今晚,本王要与二哥秉烛夜谈。”

二王爷看出了端木焱的用意,却还是道:“六弟,你这是…… ?”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咱们兄弟都到秋城游玩,自然要住在一处,否则旁人定会认为咱们兄弟不和。”脸色一冷,“谁敢说这话,老子一脚踹死他!”

二王爷无语了。

肖劲给寒笑使了个眼色,寒笑立刻带人冲进二王爷的隔壁,以不容拒绝之姿,将有碍端木焱行走的摆设系数搬出,又将端木焱的私人用品摆放妥当。

端木焱抻个懒腰,道:“二哥你先忙着,本王接连赶路,有些困乏,先休息片刻,再与你促膝长谈。”一抬手,寒笑立刻凑了过来,托起端木焱的手,向二王爷的隔壁走去。

端木焱跨进门槛,坐在椅子上。

寒笑小声道:“二王爷的笑脸不见了。”

端木焱勾唇一笑,道:“他那张笑脸,早就应该碎了。”

寒笑道:“王爷住在二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若他动手…… ”

肖劲走进屋里,关上房门,道:“正因此,王爷若是伤了根汗毛,这事儿都会赖在二王爷的头上。与二王爷同住,王爷可随心所欲,二王爷却需提心吊胆。”

寒笑赞道:“王爷英明。”

端木焱并没有因为被夸而沾沾自喜。他问道:“可有…… 不休门的消息?”

寒笑看向肖劲。

肖劲道:“属下刚才见了本地的探子,得知一些事情。有位果树开花姑娘,曾与孟水蓝一同站在房檐上,逼他喊,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端木焱一把扯掉系在眼睛上的绸带,问:“果树开花可是…… 她?”

肖劲回道:“属下问过,那位姑娘是风月楼的姑娘,身材纤细苗条。”

端木焱目露失望之色,微微垂下。

肖劲继续道:“不过,怪得是,秋月白、孟水蓝、孟天青都与她交情非浅,且…… 二王爷也曾去寻那位姑娘,却落得一个避而不见的下场。”

端木焱抬起眼,看向肖劲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道:“是她。”

肖劲诧异道:“王爷如何得知那果树开花是唐姑娘?”

端木焱重新拿起绸带,系在眼睛上,回道:“这世间除了唐佳人,还有谁能有此能耐,吸引当世豪杰的目光,折腾得别人惹仰马翻?”声音柔了三分,不自觉间又带了三分宠溺、三分自豪,“再者,你又不是没见过她突然变胖之前的样子。想必,这是瘦下来了。”

肖劲赞道:“王爷果然了解唐姑娘。”

端木焱一掌拍碎桌子,怒道:“她没走,却不见老子,这事儿没完!”

肖劲无语。

寒笑蹲下,抱起那碎裂的桌子,扔到了门外。哗啦一声,听得人心一紧。

第一百八十八章:为寻佳人闹翻天

天刚擦黑,二王爷设宴为端木焱接风。

歌舞唱罢,几杯酒水下肚,二王爷送上美婢給端木焱暖床。

端木焱只留下四个字,便挥挥衣袖走了。他说:“庸脂俗粉。”

二王爷气个倒仰,独自对着月亮举杯独饮。

茹夫人看看时辰不早了,一瘸一拐地来到二王爷身边,忍痛坐下,轻轻靠在二王爷的身上,道:“王爷,茹儿要送给王爷一份大礼…… ”

这时,护卫头领赵胜武来报:“王爷,秋城主前来拜访。”

二王爷笑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都都来本王这来了?”一摆手,“请秋城主!”

秋月白一声淡青色长袍,如同不懂凡尘情爱的谪仙,一步步走到二王爷面前,抱拳道:“王爷。”

茹夫人第一次见到秋月白,竟是看愣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高贵得仿佛是一代帝王,优雅得仿佛是九天上仙,那双清冷无情的双眼,是最浓的墨、最寒的冰,微微泛着冰白色的唇,好似冰雪雕琢而成,明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令人为之痴狂。

直到秋月白开口说话,茹夫人才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二王爷起身相迎,道:“月白能来,蓬壁生辉。来,同坐。”

秋月白一伸左手,道:“王爷请。”

二王爷坐下后,秋月白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二王爷的左手边。

二王爷打趣儿道:“今晚的风,一定是东风,否则怎能吹来月白?”

秋月白的神情柔和了一分,道:“王爷说笑了。王爷来秋城游玩,月白自当陪伴左右。”

二王爷心中纳闷,是什么原因令秋月白的褪掉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笑道:“月白于本王而言,乃天上明月,若能同行一路…… ”

“啧啧…… 二王爷,您这就不厚道了。怎谁都能成为您的那轮明月?如此,水蓝也要嫉妒了。”孟水蓝蹲在墙头,笑吟吟地道。他那头栗色长发,随风轻轻摆动,一张笑脸竟比那轮明月都要耀眼。眼波轻转,笑意盈盈,无限风情荡漾其中,令人产生片刻的恍惚。

墙头又探出一颗头,正是孟天青那厮。他笑嘻嘻地道:“王爷,吃饭得带天青一个。”

负责二王爷安全地赵胜武脸色大变,竟不知道内院里何时溜进了两个人!然,此刻也不是拔刀相向的时候。二王爷有心收揽百川阁主,定是喜欢他来拜访的。只是,这种拜访方式,得改改。

二王爷长起身,笑道:“今晚真是个好日子。孟阁主和二阁主一同大驾光临,值得共饮三杯杯。”

茹夫人站起身,施礼道:“师兄。”

孟天青身手利索地爬上墙头,咂舌道:“哥,她就是你师妹啊?”

孟水蓝一巴掌将孟天青拍进院内,他自己也轻轻跃下,脚踩孟水蓝的后背,走向二王爷,道:“今晚的秋城格外热闹,某也来二王爷这里逃杯酒水。”冲着茹夫人点了点头,“叨扰了。”

二王爷张罗道:“来来,同座,同饮。”

众人落座,孟天青从地上爬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土,嘀咕道:“孟水蓝,你狠!”看向二王爷,“王爷,有衣服给天青换换没?”

二王爷对赵胜武道:“本王新做得衣袍取一件給二阁主…… ”

茹夫人立刻道:“不可!”

二王爷皱眉,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脸色一变,尴尬地一笑,道:“王爷的衣袍都是茹儿亲手准备,怕被赵护卫翻乱了,还是茹儿亲手去取来給二阁主吧。”

孟天青当即一摆手,道:“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换去。”言罢,竟是抬脚便走。

茹夫人满追了上去,道:“怎能麻烦贵客亲自手动。”

孟天青直接开怼:“我不动手,难道动脚?”

茹夫人自从嫁给二王爷为夫人,已经很久没被人怼过了。来到秋城后,本想游玩一番,结果…… 接连被怼。且,怼她的还是孟天蓝的弟弟!这让她情何以堪?

茹夫人有些羞恼,终是道:“王爷的房间,怎好让你进入?再者,六王爷就住在王爷的隔壁,惊扰了六王爷,他可不像我们王爷如此好说话。”

孟天青和端木焱有仇,听闻茹夫人的话,脚步微顿,略显犹豫。

孟水蓝站起身,道:“既然六王爷在此,我们就不叨扰了。”

二王爷愣了,不明所以。来去如风,虽是百川阁的风格,但也不至于如此随意吧?真当他这是菜市场了不成?

二王爷站起身,道:“六弟有眼疾,不喜被人打扰,却也不是不好相处。孟阁主何必急着离开?”

秋月白站起身,道:“既然六王爷来了,月白身为秋城城主,理当去拜见。”言罢,竟向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这是他的别院,自然了如指掌。

孟水蓝沉吟道:“如此,孟某也去看看。”

孟天青对茹夫人道:“这位夫人,咱去取衣服吧。”

茹夫人看了眼二王爷,见他没有其它指示,便硬着头皮,忍着大腿上的痛,引领着孟天青前进。

孟天青问:“你怎呲牙咧嘴的?”

茹夫人立刻保持仪态,对孟水蓝微笑道:“师兄,你这个弟弟真是顽皮。”

孟水蓝道:“他不止顽皮,还十分可恨。你接触时间长了,会有杀他的心。”

茹夫人无法接话了。

二王爷看着秋月白等人竟直奔端木焱而去,心中警铃大作,生怕他们联手,当即紧随其后,也跟了过去。

众人来到主屋,但见肖劲、寒笑都聚在了二王爷的房门口,正与守在二王爷门口的两个人发生争执。

赵胜武顿感不妙,当即快步上前,询问道:“发生何时?”

守在门口的一位护卫回道:“六王爷听见里面有动静,非要进去看看。属下拦着,与东锦衣卫指挥使发生了一些口角。”

二王爷见此,怒火中烧,觉得端木焱是借题发挥、借此生事,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进他屋里搜寻一些东西罢了,当即问道:“六弟呢?”

刚才回话的人道:“六王爷踹了属下一脚,回屋了。”

二王爷脸色一沉,呵斥道:“胡闹!”

第一百八十九章:男妾?

茹夫人服侍二王爷有些年头,见他的脸色便知他动怒了。她怕二王爷和六王爷大动干戈后,才知道屋里真藏着一个人,当即靠近二王爷,小声道:“王爷,妾身刚才说,要送王爷一件礼物。”

二王爷转动眼睛看向茹夫人。

那眼中明明没有什么,却吓得茹夫人噤若寒蝉。

二王爷扯动唇角,笑道:“茹儿要送本王什么?”

茹夫人突然就不确定,此时说出此事,到底好不好。毕竟,孟水蓝对果树开花那般呵护,定是有些想法的。而她…… 却掠来果树开花,送给了王爷。不不不,不是她掠来的,是她请来的。且,果树开花自己也同意了。呵…… 也是,又有哪个女人在金钱地位面前不动心呢?

茹夫人不笨,也不想为此得罪孟水蓝,当即回道:“有位姑娘,为王爷风采所折服,今日寻到茹儿这里,茹儿想着,不如成全她一片心意,让她服侍王爷。”

茹夫人这话一落地,便发现很多双眼睛都看向自己。她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却也被大家看得十分不自然。

秋月白收回目光,暗道:果然在这里。

孟水蓝转开目光,似乎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孟天青最是积极,当即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且让我们看看,是何人如此仰慕王爷的风采。”

孟水蓝道:“别胡闹。王爷的人,且是你说看便能看的?”

孟天青撇嘴道:“又不是妻,又不是妾,只是一个送上门的玩物罢了。看看怎么啦?谁家歌舞姬不是给人看的?”

孟水蓝无奈道:“都是某惯坏了你!”

这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将二王爷的话堵得死死的。别看二人平时打得难解难分,关键时候还是能拧成一股线的。

二王爷敏感地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然,事已至此,他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了彰显自己大度,当即笑道:“你们啊,这是好奇美人是否绝色吧?也罢,一起看看吧,这人呐,本王还没看到呢。”这话,却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秋月白等人闻听此言,还有何需客气的,当即跟了进去。

众人鱼贯而入,所幸,东风客的房间够大,不至于人挤人。

房内一片黑暗,隐约可见帷幔里躺着一个人。

赵胜武点燃蜡烛,房间亮了起来。

孟天青一把掀开帷幔,竟看见床上躺着一位绝色…… 男人!

一头锦缎般的秀发披散在身后,修长的脖颈好似天鹅颈般优美,一身淡紫色的便服,柔软地帖服在身上。

有人黄袍加身也不像皇帝,有人单凭一个侧影,便能惊艳天下。

此人的胸口微微起伏,看样子似乎在小憩,令人不自觉放缓呼吸,唯恐打扰到他的休息。

此人眼上还系着一条淡紫色的绸带,于完美中留下一抹让人心疼的遗憾。

此人,竟是六王爷端木焱!

“六王爷!”肖劲一声惊呼,忙伸手探向端木焱的脉搏。他虽不懂歧黄之术,但却可以通过脉象确定六王爷的身体是否有异。所幸,无碍。

二王爷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问:“可有大碍?”

肖劲回道:“启禀王爷,末将不懂歧黄之术,还是请大夫前来诊治比较稳妥。”

二王爷刚要吩咐人去请大夫,肖劲便对寒笑道:“去请大夫。”

寒笑应道:“诺!”转身出了房间,快速向外奔去。

二王爷看向茹夫人,指着端木焱,怒声问:“这便是你要送本王的惊喜?!”

茹夫人吓得不轻,忙摇头道:“不不不,不是六王爷。妾身送得是果树开花姑娘!”

孟水蓝的睫毛轻轻一颤,唇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笑意。

孟天青跳脚道:“胡说!果树开花怎可能跑来給二王爷当…… 当暖床的姬妾?!”

茹夫人一口咬定道:“就是她自己跑来的!难道,妾身还会特意寻个卑贱女子来分宠吗?”

孟天青怒道:“你才是…… ”

孟水蓝道:“天青,不要吵到六王爷休息。我们走。”

孟天青一扬下巴,道:“不走!找到果树开花我才走!”

此话一出口,二王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儿今晚来了这么多人,都是要找果树开花的。

茹夫人一指六王爷,发狠道:“好!不但你们要找果树开花,妾身也要寻她!六王爷何其尊贵,如今却躺在那里,生死不…… 不知…… ”

被指生死不知的六王爷竟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后脑勺,怒喝道:“哪个王八羔子偷袭本王?!”

茹夫人大乐,忙回道:“回王爷,是果树开花!她意图不轨,行刺王爷。妾身有视察之罪。”

但见六王爷那怒气腾腾的表情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道:“嗯,这一下子打得还挺舒服。赏!”

肖劲一听到果树开花这个名字,就猜到了结果。当即忍着笑,应道:“诺!”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茹妇人,问道,“夫人可否告知,果树开花姑娘在哪儿?”

茹夫人彻底懵了。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打得舒服?!

端木焱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下了床,凭借感觉站到茹夫人面前,问:“老子问话,你听见没?”

茹夫人回过神,磕巴着回道:“妾…… 妾身不知…… 啊…… ”

端木焱一脚踹出,直接踹在了二王爷的腿上。茹夫人之所以尖叫,是因为吓的。茹夫人听说过六王爷是个混的,却不知他会混成这样,真的会动手打人。好歹…… 好歹都是龙子,怎能如此粗鲁不堪?

二王爷痛得向后接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

端木焱抬腿,还欲踹,口中骂道:“贱人!”

赵胜武忙挡在二王爷身前,喝道;“住脚!回禀六王爷,您…… 踹错人了。”

端木焱脚不停,直接踹在赵胜武的腿上。

赵胜武不敢回手,生生挨了这一下。那是…… 真痛!

端模样收回脚,也不问自己踹到谁了,用手乱点着,跋扈地道:“刚才说话的那个妾,你出来,老子踹不死你!”

第一百九十章:休休来了

茹夫人是真怕端木焱。

因为,旁人说要踹死她,那是找死。端木焱说要踹死她,很可能不是戏言。对于一个倍受圣上恩宠的六王爷而言,踹死对自己不敬的妾,还算个事儿吗?最重要的是,端木焱真是混啊!

茹夫人当即向后退去,不敢靠前。

二王爷推开赵胜武,呵斥道:“不得无礼。六弟,你不要依仗父皇疼爱,便如此跋扈。”

六王爷端木焱一扬下巴,道:“老子历来如此!你看老子不顺眼,便是父皇面前告状吧。不过,世人都说二王爷是仁义君子。本王正纳闷,君子告状啥样。你去告給本王听听。”

二王爷气得脸皮都拧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道:“六弟,今晚人多,不可丢了皇家脸面。休要再闹。”

端木焱问:“人多?都是谁?你先把果树开花給老子寻来!老子得问问她,用啥打得老子,为何如此舒服!”最后两个字一出口,简直是咬牙切齿啊!

她竟对他下手,是没认出他?

二王爷看出来了,这端木焱是一定要见到果树开花。是好是坏,姑且不论,单说今天这么多人都围着果树开花,足见其不简单。

二王爷觉得,自己在对待果树开花这名女子时,太过草率了。

他看向茹夫人,目露威胁之色,道:“那位姑娘呢?”

茹夫人感觉自己真是要去喊冤了。她怎么知道那位姑娘去了哪里?她只是将人打扮一番,送到了二王爷的床上。她…… 她是真没想到,六王爷会出现在这里,还被砸了头。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六王爷被砸得十分愉悦。哎呀,莫不是傻了吧?

茹夫人这一思忖,便忘记回二王爷的问话了。

二王爷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掴在茹夫人的脸上。毕竟,她还有用。

二王爷忍着怒火,沉声道:“她人呢?!”

茹夫人立刻回神,道:“妾身真的不知道…… ”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大喝声:“抓刺客!”

秋月白动作最快,当即闪身跃到屋外。

孟家兄弟紧随其后,跑到门口时,却撞在了一起。

孟天青一拍孟水蓝受伤的大腿,一个高蹿了出去,孟水蓝呲牙咧嘴,小声骂道:“混蛋!”一瘸一拐地冲出房门。

二王爷见众人如此积极,心中竟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大家此举,明显存了看热闹的心思,竟无人关心他这位王爷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六王爷将手伸出,肖劲立刻搀扶着他,二人快步走出了房间,直奔热闹而去。

二王爷看都不看茹夫人,直接向外走去。

茹夫人忙跟了出去。

赵胜武紧随其后。

院子里,一名女子的衣带被树叉勾住,整个人吊在树下,荡来荡去。

树下,一群护卫手持刀剑,严阵以待。

那名女子身着玫红色的衣裙,腰间缠着银白色的薄纱。风一吹,衣袖、裙摆和薄纱便会随风起舞,犹如仙女踏风而来。

女子的发丝梳起一半,佩戴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蔷薇花。花心处,竟是用夜光珠点缀,散发着华美的光晕,映着她那莹白如玉的脸庞,产生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不艳、不俗、不妖,就好似一朵刚刚绽放的昙花,穿过了无数等候期盼的日子,终见刹那芳华,绝色无双。

此女,便是众人要寻的果树开花。

她的眉间点了一朵三瓣花,唇上涂了胭脂,好似熟透的樱桃般诱人。她就像一只猫,挠了挠爪子,想要挣脱这种窘境,却只是徒劳。

她一动,整个画面都变得鲜活起来。

孟天青张大嘴,望着唐佳人,不敢确定地叫道:“果树开花?”

唐佳人放弃挣扎,垂眸看着孟天青,问了声:“啥事?”

啥事?!大家寻不到你,都跑二王爷这里要人来了,你说啥事儿?!这个没良心的小祸害啊!

孟天青继续仰望着唐佳人,羞赧地道:“没…… 没事儿。你…… 呵呵…… 你这样挺好看的。”

唐佳人瞪着一双圆滚滚的毛眼,问:“你是说我穿成这样好看,还是说我吊在树上的样子挺好看的?”

孟天青的脸一红,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面道:“都…… 都挺好看的。”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那我多吊一会儿。”

孟水蓝真想一巴掌拍昏孟天青这个棒槌!

孟天青忙扬起头,道:“还是下来吧。”

唐佳人道:“我也想啊。”

秋月白直接抽出软剑,砍掉树杈。

孟天青立刻伸手去接,却发现唐佳人身子一转,竟站在了树杈上。

唐佳人垂眸看着众人,咧嘴一笑,道:“今晚人真多。”眯眼眺望月亮,“我想家了。”

那表情,明明是笑吟吟的;那声音,明明是轻飘飘的。然,任谁都能从中听到浓浓的思念味道。且,此时她开口说话,竟没有任何伪装。一开口,便是唐佳人的调调儿。

她就像一只思念家乡的猫,仰头望月,载着满声寂寥,映着一世清晖。

都说猫儿难养,却不知,若真心以待,那才是最温柔、最温暖、最长情的陪伴。

在唐佳人的眺望中,天空中竟缓缓升起四盏巨大的孔明灯!

而四盏孔明灯上,分别书有一个大字,组在一起,便是…… 蘑菇佳人!

孔明灯下,垂着一块简单的木板,看起来就像长凳的凳面。

那上面,竟坐着一个人!

唐不休披头散发,穿着一身亮银色的长袍,手中还拎着一壶酒。他的一只脚踩在木板上,一条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偶尔喝一口酒,看样子真叫一个悠哉随性。

待孔明灯升起,他气运丹田,大声喊道:“蘑菇!”

唐佳人的眼睛看直了。

待唐不休喊了第二声蘑菇时,唐佳人立刻跳起来,摆动手臂,回应道:“休休!休休!”

那一声声的休休,真是惊了多少人心呐!

唐佳人担心唐不休听不到,竟掏出从秋月白的剑把里扣出来的鸣箭,点燃,让其在天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色彩。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用内力推动孔明灯,向着唐佳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唐佳人的心跳加快,震耳欲聋。

天空中垂下一根绳子,唐佳人一把攥住,像一只灵巧的猴子,直接攀岩而上,一屁股坐在了唐不休的身边。

她望着唐不休的脸,以为自己很多话要对他说,实则…… 只剩下傻笑。

第一百九十一章:吻了

孔明灯缓缓升起,唐佳人那璀璨至极的笑脸,明明越来越模糊,却在心中变得越发清晰。

秋月白攥紧手中软剑,冷冷地收回目光。早知道是她,却不信是她,终究是她。她痴肥时,追着他调戏,如今却…… 弃他如敝履!然,无论哪次交锋,但凡唐不休出现,她的眼中便没有任何人,只剩下那不着调的男子。呵…… 想如此轻松地离开?没那么容易。

孟水蓝眯眼望着远去的孔明灯,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被弄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情都在嘲笑他是个肤浅的傻子。他曾多么憎恶唐佳人,便有多喜欢果树开花。这…… 真是顶顶有趣的讽刺。就像……有人接连掴他几个大嘴巴一样!哦,不,不对,应该说,就像有人用一把银针刺入他的肌肤,不能要命,却想要人命。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尤其是,他的私密处和心口窝那里,痛得最是恼人。

孟天青也傻眼了。他…… 他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像一只踩在烧红烙铁上的猴子,就差抓耳挠腮哇哇直叫了。他想留下唐佳人,想和她认认真真说声对不起,也想和她大吵一架,问她为何欺瞒他,为何不肯承认,是否不肯原谅?他想和她继续一边吃一边逛,就像从前那样。可是,她再一次像上次离开时那般,再一次走得令人措手不及。心中,怎会没有怨?

端木焱系在眼睛上的绸带不知在何时被他扯下。那淡紫色的绸带随着风慢慢飞舞,一次次拍打过他的手背,发出轻轻地啪啪声,就像他此刻的心跳声,有些重,隐约可闻。他在得知打昏自己的是果树开花时,一颗心跳得是那样复杂。有些紧张、有些激动、有些愤怒、充盈着满满的希望和喜悦。他以为,这是一个开始。不想,一句话都没说上,便成了结局。他自嘲地一笑,转身向房间走去。肖劲立刻陪在他的身边,为其引路。

看到响箭的秋城守卫们,立刻从四面八方赶来,将东风客团团围住,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秋月白走出,带着满城首位和侠士们离去。唐佳人走得轻巧,却留下一个大烂摊子給秋月白。

众人各分散,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留下。

二王爷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气得杀心起。

当晚,一处隐蔽的密林里,一位耳报神被残忍的分尸了。其罪名便是,谎报敌情!

地上人影独行,空中却甜腻着两人。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眸光中流露出水般的潋滟缱绻。他一直都知道,他的蘑菇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喜悦。那里面闪动着的光泽,仿若一坛子充满期盼的女儿红,大醉无声,最是动人。

没有客套,也没有问好,唐不休一伸手,从长凳下方拎出一只篮子,取出一只烤猪爪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狠狠咬了一口,香得眯起了眼睛。

唐不休问:“香吗?”

唐佳人点头:“香!”

唐不休:“我尝尝。”

唐佳人递出了猪爪,唐不休却一把将唐佳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油滑的小嘴,又弹又糯,似乎能吮出少女的青涩滋味和调皮娇憨。

唐佳人瞪大了一双眼睛,好似被惊了魂儿。

唐不休的眸光柔和,亲昵地抚摸她的腰线。

唐佳人闭上了眼睛,撅起了小嘴,要亲亲。

唐不休灵魂里的凶兽露出锋利的爪牙,将唐佳人完全收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他是豺狼虎豹,从不是善类。他了解自己,唐佳人却不了解。然,他愿意为她收敛起所有的锋利,只为能将她揽入怀中,守她百岁无忧。

唐佳人手中的猪爪滑落,直接转穿过黑夜,以不可抵挡之势砸向地面。

地面上,一家医馆的后院中,公羊刁刁正在练拳。那些戴着鬼脸面具,穿着绣有骷髅骨架衣衫的随从们则是负手而立,一字摆开,齐齐看着他练拳。

公羊刁刁打完一套拳,立刻有人送上干净的湿帕子。

公羊刁刁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得意地笑道:“长…… 长此以往,我的筋骨会越发强壮。贵…… 贵在坚持…… 啊!”

天上突然掉下一只猪爪,砸在他的脑袋上。

公羊刁刁两眼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随从们一阵井然有序的忙活,终是弄醒了公羊刁刁。

他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谁谁谁…… 谁偷袭我?!”

随从黄莲抓起那只猪爪,回道:“应是此猪爪的主人。”

公羊刁刁一个高蹦起,却因起得太猛,又跌向地面,幸而被黄莲抱住了。

公羊刁刁指着那孔明灯,气喘吁吁地道:“追!给我追!”

黄莲劝道:“公羊家素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就算追到…… 也不能像魔教那般行事。”

公羊刁刁道:“带带带…… 带上两斤补品!补补补…… 补死他!”

黄莲无语,只能组织人马,抬着公羊刁刁,一路去追那两盏捆在一起的孔明灯。

孔明灯下,唐佳人呜呜了两声。

唐不休放开了快要窒息的唐佳人,用食指擦了擦她水润红肿的唇瓣,眸光中的潋滟胜过繁星点点。

唐佳人抿了抿唇,一张脸红得好似水嫩的大樱桃。她转开头,不敢看唐不休。唐不休的突然亲昵让她有些慌乱,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开口说话,怕将心吐出来。

两个相伴了十六年的人,对彼此知之甚详,哪怕十天半个月不开口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可如今…… 这亲呢过后的沉默,却令两个人都陷入到尴尬的境地。

唐不休抚额一笑,突然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咬了咬唇,也突然转头看向唐不休。

二人视线相交,愣了愣,唇角勾起,都笑了。

还需要说什么?已经不需要了。

唐佳人问:“还有猪爪没?”

唐不休再次提溜起篮子,从中拿出一只猪爪,递给了唐佳人,道:“本想买一只,又觉得太过残忍,就算不能让整头猪留个全尸,好歹要奖它四只蹄子凑齐了。为此,为师挑了许久。”

唐佳人啃着猪爪赞道:“休休就是良善。”

唐不休喝了一口酒,感慨道:“如此良善,实属罕见,为师也甚是为难。”爪起一只猪爪,也啃了起来。

唐佳人一张嘴,唐不休便心领神会,将酒壶送到她的唇边,喂她喝下。

两个人,一壶酒,两只猪爪,任由孔明灯将他们带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哪里并不重要,只要那个地方有彼此,便能搭成一个家,成全这段情。

唐不休吃得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细看唐佳人的侧脸。

唐佳人啃着猪爪看向唐不休,问:“休休看我做什么?”

唐不休回道:“瘦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嗯,我不贪吃了。”

此话,唐不休却是不信的。但,他却配合着问:“为何不贪吃了?”

唐佳人的眸子沉了沉,露出后怕的表情,道:“我就放了几个屁而已,差点儿将你崩死了。”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道:“为师练了龟息大法,那是假死之状。”

唐佳人唏嘘道:“幸好如此,否则我都要哭死了。”

唐不休却道:“蘑菇,你只记住一点,为师没那么容易死,那些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意外,你只需好好儿吃,好好儿玩,静待为师来寻你便是。”

唐佳人觉得有些难受,当即道:“能发生何事?我们这就回唐门去。”

唐不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装出嫌弃的样子,道:“一手油!”

唐不休道:“正好滋润你的发。”

唐佳人咧嘴一笑:“也是。还是猪爪实惠啊。肉可以吃,油还能当桂花油用。”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的唇,道:“冬日涂一些,比香膏还好用。”

二人嘿嘿一笑,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唐佳人手舞足蹈地道:“休休没死,太好了!”手一松,猪爪骨掉落。

地上,公羊刁刁抬头指着孔明灯道:“追追追…… 啊!”

一只猪爪骨迎面而来,正中脑门。公羊刁刁被打得头晕目眩,鼻血直流,头一歪,昏死过去。

黄莲惊道:“公子?!”

一阵紧急救治之后,公羊刁刁醒来,伸手碰了碰脑门,痛得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他目露凶悍之色,咬牙道:“准准准……准备五斤……五斤黄莲,苦苦苦…… 苦死他!”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逐。

孔明灯下,二人闲话家常般说了分别后的种种经历。唐不休省略了被秋江滟追逐的经历,唐佳人也自动剪掉她被秋月白亲了小嘴这件事,真是…… 皆大欢喜。

唐不休沉吟着总结道:“二王爷是个有意思的人呐。”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可不。他都快赶上半仙了,竟说不休老祖已经离世了。这事儿我都不知带,他却知道。”

唐不休问:“欺负你的那位王爷,也是他吧?”

唐佳人点头,攥拳道:“揍他!”

唐不休笑道:“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空中甜腻腻

所谓一拍即合,是一个挑事儿,一个愿意配合。

别说唐佳人只说要揍二王爷,便是说要他性命,唐不休也会说好,这便是一拍即合。

唐不休要扔下猪爪骨,唐佳人却拦着,道:“给我给我看,筋儿都没吃呢,那个最有嚼头。”

唐不休将猪爪給了唐佳人,唐佳人继续啃。一张小嘴吧嗒吧嗒,啃得油亮亮,甚是好看。她吃得认真,唐不休看得认真。

唐佳人一边吃,一边往地上扔骨头。

公羊刁刁深深地感觉到了何谓恶意伤害。头上那两盏写着蘑菇二字的孔明灯,就根瞄准了他似的,不停扔着大大小小的骨头,砸得他满头包!

他往左躲,骨头砸到了左边;他往右躲,骨头随他而行;他急进,骨头如约而至;他放慢速度,骨头仍旧不离不弃。

疯了!

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公羊刁刁发誓,以后每顿饭都要有蘑菇!他一定要咬碎它、咀嚼它、吞咽它、然后…… 呵…… 排泄它!

公羊刁刁指着孔明灯道:“射射射…… 射下来!”

黄莲道:“公子,太远了。”

公羊刁刁道:“他他他…… 他们能扔我,我我我…… 我射不下他们?是何道理?!”

黄莲忙安抚道:“公子莫气。”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 我不气…… 哎呦…… ”又被骨头砸中,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我…… 我以德服人…… 哎呦…… ”深吸一口气,“我我我…… 哎呦…… 我恨!”

黄莲也怕将公羊刁刁气个好歹的,忙道:“要不,咱别追了。”

公羊刁刁指着自己那满头包,磕巴道:“都都都…… 都这样了,追!”

黄莲无法,只好继续追。

公羊刁刁掏出小药箱,用药膏揉着额头,那纤细的手臂,看着就令人心疼。

偏生,如此虚弱的身子,还要遭受唐佳人无情的摧残,真是…… 一言难尽呐。

孔明灯下,唐佳人伸手要第四只猪爪。

唐不休将猪爪給她,并点评道:“你这是还要崩死为师啊。”

唐佳人笑道:“哪能呢?你不是会龟爬神功吗?”

唐不休也不纠正她,只是道:“就算与龟同岁,也架不住你的屁。”

唐佳人兴奋道:“我这么厉害呢?”

唐不休点了点头,表情十分认真。

唐佳人仍旧不敢确定,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笑得眉眼弯弯,道:“既然如此,以后若遇强敌,你只需继续练龟爬神功便是,且看我一个人用屁崩死千军万马!”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好。”

唐佳人顿觉无比幸福,吭起猪爪来津津有味。

唐不休坏心眼地问:“现在啃起猪爪来,是不是毫无负罪感?且产生了一种理想而战的自豪感?”

唐佳人啃猪爪的东西微僵,斜眼看向唐不休,道:“要不要这么坏?”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没你在身边,为师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唐佳人点头认可道:“没你在身边,我吃东西都不香了。”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可为师看你混得倒是如鱼得水。刚才那院子里,聚了不少人。一个个儿风神俊秀、仪表不俗…… ”言罢,冲着唐佳人挑了挑眉毛。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与休休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唇角的笑意逐渐加大,那是挡都挡不住的开心呐。

唐佳人也跟着笑。

有种喜悦,叫你开心我便快乐。

哄人,被哄,只要是对的人,都会令人心生柔软。

唐不休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脸,道:“再吃点儿。”

唐佳人开心地应道:“好咧!”啃口猪爪,拧着屁股往唐不休的方向挪了挪。

唐不休直接揽住唐佳人的腰肢,就像呵护稀世珍宝那般环着她。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道:“休休,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

唐不休深深凝视着唐佳人,问:“你可知,何谓不分开?”

唐佳人回道:“不分开就是两个人要一直在一起。”

唐不休的眉目舒展一分,却仍旧说道:“长老让你为唐门传宗接代。 ”

唐佳人打量着唐不休,问:“你真的不行吗?”

唐不休的面皮一僵,真想…… 让眼前这个小妮子知道,何谓行、很行、十分行,必须行!然,他不能。他对唐佳人的感情,太复杂,也太厚重,怎忍她受一丁点的伤害?别人伤她,他必要其命;自己伤他,他又如何能绕得了自己?

唐不休的沉默看在唐佳人的眼中,便成了…… 不行。

她心中一痛,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故作轻松地道:“没事儿,唐门还有我呢。我一定生两个娃娃給唐门。”

这话,却是让唐不休心中一痛。

他忍了又忍,重是没忍住,假笑着问:“你打算和谁生娃娃?”

心中暗道:说吧说吧,说出那人是谁,为师定要替你考验一番。他若断个胳膊腿什么的,只能说明其武艺不精,配不上你。

唐佳人抖了一下,道:“休休,咱能不这么笑吗?好吓人。”

唐不休摸了摸脸,揉搓了一把,重新笑道:“胡说。为师的笑素来如沐春风,怎么可能吓人?”

唐佳人嘀咕道:“刚才那笑,明显是龙卷风。”

唐不休一僵,道:“顽皮。”

唐佳人拍着胸脯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的视线从唐佳人的胸口诺开,道:“说吧,人选是谁?”

唐佳人不傻,怎会将心里的小九九和盘托出?她皱眉,纠结道:“哎…… 此番出来历练,倒是结识了不少人。”

唐不休斜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逮到唐不休的目光,咧嘴一笑。

唐不休竟转开目光,看样子没什么两样,但双颊却微微泛红。他在心里吼道:本尊也是第一次接触男女情事,脸红很正常!另一个声音则是鄙夷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学那少男的做派,实在有些做作。

唐佳人接续道:“这些人里…… ”

唐不休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一颗心也为之紧张了起来。若唐佳人对某人心动,他不会怪唐佳人,一定是那人勾引了不懂事的蘑菇。

唐佳人眯眼偷笑道:“我瞧着…… 许多人都不错。”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皱眉道:“可都不如休休呀。”

唐不休的嘴角上扬,那是按都按不住啊!他用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为师教你多年,你武功不成、用毒不行,唯这眼力却是世人望尘莫及。”

唐佳人窝在唐不休的怀里偷笑。

唐不休道:“世间女子,在你这般年纪,大多都生儿育女,却是困在后院里蹉跎一生。两年,蘑菇,陪为师两年,吃遍这个繁华世间。两年后…… ”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再言语,便推了推他的胸口,追问道:“两年后呢?”

唐不休恍然回神,道:“两年后,自有缘法。”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是不是两年后,你就行了?”

唐不休愣了愣,终是明白了唐佳人的意思,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呵斥道:“谁说为师不行的?!不许将行不行挂嘴边!唐门那些老东西最没正经儿,想出来的东西都是下三道!那个……你不许想这个问题。两年后,你便知真相。”

唐佳人问:“咋地?两年后能治好啊?”

唐不休的脖子都硬了!他抚摸唐佳人的头发,幽幽道:“蘑菇啊,别气为师可好?”

唐佳人皱巴着脸,憋嘴道:“看来是治不好了。”她是真为唐不休担心哪。

唐不休:“嘎吧吧…… ”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问:“什么声音?”

唐不休回道:“骨头摩擦声。”

唐佳人豪气地道:“再来一次。”

唐不休攥拳,嘎吧吧声再次响起。

唐佳人拍手道:“休休好棒!”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能不能夸得有点儿诚意?”

唐佳人眉眼弯弯,笑道:“休休火眼金睛,这都看出来了?”

唐不休笑道:“这句话,诚意明显多了几分。再接再厉。”

唐佳人眼珠转了转,正想着要要如何继续夸唐不休,却瞄到了孔明灯,当即惊喜地道:“休休,这是什么?会飞?”

唐不休解释道:“这是孔明灯,会为人实现愿望。”

唐佳人问:“它实现你的愿望了吗?”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一双眼睛好似能滴蜜。他道:“自然是实现了。”

唐佳人震惊道:“这么厉害?!”

唐不休指了指头上的孔明灯:“看见那四个字没?那便是为师的愿望。”

唐佳人读道:“人佳菇蘑。”

唐不休道:“反了。”

唐佳人重新读道:“蘑菇佳人。”

唐不休点头微笑。

唐佳人问:“为何写在孔明灯上的愿望能被实现?”

唐不休回道:“许是因为,我们离九重天很近,那些神仙怕我们闯入天庭闹得太凶,所以干脆满足我们的愿望。”

唐佳人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暗暗发誓,她也要为唐不休许下一个愿望,让其实现。

第一百九十三章:你砸砸砸…… 砸到我了

孔明灯载着唐门俩败类一路飘着,不但引起众人举目眺望,还有人误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参加饕餮盛宴,当即磕头便拜,那叫一个念念有词、诚心诚意。

孔明灯上,唐佳人甜滋滋地问:“休休,这孔明灯是你做的吗?”

唐不休回道:“算是吧。”

唐佳人兴奋道:“休休真厉害!”

唐不休点了点头,远眺茫茫四野,好似一代宗师在享受弟子们的称赞。

转而问,“休休,这孔明灯会载着我们回唐门吗?”

唐不休回道:“这孔明灯是个路痴,只能随风飘荡,像……为师一样。”

唐佳人喜悦道:“这孔明灯真是有趣!休休真棒!”

唐不休勾起唇角,作出世外高人的模样,留给唐佳人一个完美的侧脸。

唐佳人又问:“那它能飘荡多久啊?”

唐不休回道:“待油脂没了,便会落下去。”

唐佳人赞道:“休休…… ”脸色突然一变,“你是说,油脂没了,它会突然落下去吗?”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脸色一白,指着脚下道:“休休,那是…… 河吧?”

唐不休立刻明白了唐佳人的恐慌,当即道:“不怕,有我在。”

唐佳人攥住唐不休的手,上下齿轻磕,哆哆嗦嗦地道:“好,我我…… 我不怕死。”

唐不休道:“蘑菇不怕。为师能用内力推动…… ”

“噗……”一只冷箭,射穿了孔明灯。

那孔明灯,本就是用厚纸糊成,勉强撑着两个人的体重,如今被射穿,乱了火的方向,瞬间燃烧而起。

唐佳人无比惊恐地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感慨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来,蘑菇,抱紧了。”

唐佳人立刻身手去抱唐不休的腰肢,另一只孔明灯却突然没了油脂,飞快向下落去,唐佳人的身体一歪,只能攥紧掉着长椅的麻绳。

火苗乱窜,孔明灯都燃烧而起。

唐佳人就像一只被点了尾巴的猫,用爪子紧紧抓着麻绳,忘记了反抗。

唐不休见下面不远处便有花船,当即站起身,用内力拍向空中,推动燃烧着的孔明灯向花船而去,口中喊道:“蘑菇,跳!”

唐佳人是真怕水啊。旁人让她跳,她是决计不会跳的。但此时此刻,让她跳的是唐不休,就另当别论了。

唐佳人一咬牙…… 还是没敢跳。

唐不休道:“船上有烤乳鸽!”

唐佳人一跺脚,拼尽全力,蹦了下去。有时候,能不能奋力一搏,拼得便是一个信仰!唐佳人的信仰就是唐不休…… 口中的烤乳鸽!

唐不休勾唇一笑,紧随其后,一把抱住唐佳人的腰肢,将她带到了花船上。

燃烧着的孔明灯从半空中落下,掉入河水里,沉入其中,不见踪迹。

花船上人不少,吹拉弹唱扭着送跨的,这会都像被人点穴般,傻愣愣地看着唐门俩祸害,忘了动作和声音。

而唐门俩祸害则是有个特点,但凡彼此在对方的视线里,便看不到旁人。

唐佳人拍着胸口唏嘘道:“太…… 太吓人了。”

唐不休打趣道:“如此吓人,也没见你扔掉猪爪。”

唐佳人示意唐不休先闭嘴,举起手中猪爪,咬了一口,含糊地道:“容我先啃口猪爪压压惊。”

唐不休险些笑出内伤,虚点着唐佳人道:“你这是要笑死为师,好当不休门门主啊。”

唐佳人扭头,撇嘴,小声道:“一共就两个人,你嘚瑟什么?”

唐不休瞥了眼唐佳人的肚子,意有所指地道:“许有很多人。”

唐佳人转回头,看向唐不休,问:“哪儿来的人?”

这时,有人在岸边站了一排,齐声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唐不休和唐佳人一同看去,但见岸边站了一排骷髅骨架!

唐佳人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却又因为好奇心向前走了两步,探头看着,问唐不休:“那是……人吧?”

唐不休站在唐佳人的身边,负手而立,道:“是…… 吧。”

唐佳人笑嘻嘻地横了唐不休一样,道:“别学我说话。”

唐不休垂眸看向唐佳人,道:“你都跟为师学了十六年了。”

站在岸边的黄莲等人见船上二人似在交谈,也不会话,当即一摆手,众人再次齐声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唐佳人问唐不休:“要过去吗?”

唐不休回道:“随你。”

唐佳人干脆地摇头道:“不去。”

唐不休应道:“好。”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眉目含情地一笑,道:“休休每次说好,都让人心花怒放。”

唐不休笑道:“每次被蘑菇夸奖,为师这心也是充满喜悦。”

坐在软轿上的公羊刁刁抻长脖子看着二人在那里你侬我侬,就是不搭话,当即吼道:“再不过来,放箭!”

黄莲立刻挥手,有人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也有人喊道:“再不过来,放箭!”

声音有些乱。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哦,那箭一定是他们放的!”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唐不休:“要不要过去揍他们?”

唐不休道:“别动不动就说揍,你是女子,要温婉柔和一些,不能太过粗鲁。”

唐佳人问:“那怎么说?”

唐不会回道:“毒死他们。”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要不要过去毒死他们?”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道:“随你。”

唐佳人犹豫了。

岸边距离花船有些距离,且又是黑天,公羊刁刁看不清船上人的样貌,却被气得不轻。他都如此有礼貌了,对方却连个屁都不放!这是怕了还是瞧不起他啊?

公羊刁刁从软轿上站起身,走到岸边,大声喊道:“再不过来放箭!不客气!”

唐佳人将手拢在嘴边,喊道:“你过来!”

公羊刁刁喊道:“不去!”

唐佳人也喊道:“不去!”

公羊刁刁气个倒仰,指着唐佳人,半晌才道:“你你你…… 你的骨头,砸到我了!”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你的箭射到我的孔明灯了!”唐佳人善于模仿,这一磕巴,还真是类似公羊刁刁。

第一百九十四章:刁刁落水

但凡身有残疾的人,最恼别人学自己的样子。这磕巴虽不是残疾,却是一种缺陷。公羊刁刁悬壶济世,世人都尊重他,哪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嘲笑他?敢嘲笑他的,就是找死的。他虽不害人,但却可以选择是否为人看病。身为江湖中人,谁又敢保证自己求不到他头上去?况且,岐黄馆遍布各地,谁敢和他们为敌,若有个病痛,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此不识时务的人,公羊刁刁也是第一次遇见。

他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抽过去。

黄莲忙喊道:“公子、小姐、我家公子乃岐黄馆的少主,不会害人性命。且,二位扔下的猪爪骨,确实砸到了我家公主。二位若是江湖儿女,不妨磊落一些,过来道个歉。冤家宜解不宜结,留分情面,好相见。”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也无为难人的意思,确实令人无法拒绝。

唐佳人虽是蔫坏,但却分是非,当即道:“好!”转头对唐不休道,“你等我,我去道歉就来。”

唐不休轻佻地道:“徒儿错,便是为师错。若蘑菇执意道歉,为师去好了。”言罢,竟是飞身跃起,如同银鹤一般直接飞向岸边。

公羊刁刁等人见此,都对唐不休的无功修为刮目相看。

唐佳人目测了一下距离,瞪大眼睛,喊道:“休休!”

唐不休已经到达一半的位置,闻听此言,以为唐佳人出了意外,忙脚踩水面,转身去看。

唐佳人咋呼道:“你的轻功精进了!”

唐不休一口气吐出,冲着唐佳人苦笑一下,人直接落进了水中,心中暗道:所谓坑师父,谁人比得过蘑菇?那真真儿是一把好手啊。

唐佳人愣了愣,忙喊道:“休休,你会游泳吗?!”

唐不休从水中钻出,回道:“会!”

唐佳人咧嘴一笑,向后退了三步,大声喊道:“我来了!”撒腿狂奔,足见一点,飞身跃起,如同仙子般驭风而来。她在到达极限时,正好落在唐不休的肩膀上,脚间一踩,借力飞起,直奔公羊刁刁而去。

公羊刁刁眼瞧着一位好似天仙般的女子,目露狡黠之色,笑吟吟地由远及近,直奔自己而来。

那一刻,呼吸停止,心跳却变得狂热。

唐佳人拼尽吃奶的劲儿,终是一脚踩在岸边,落了地。她的身子不稳,身体猛地向前探去,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

她以为,自己可以借助眼前人的力量站住。

却不想,眼前人是个不顶用的。

公羊刁刁被唐佳人这么一扯,竟直扑向她。

唐佳人本就没站稳,被公羊刁刁这么一撞,竟直接后仰,坠向河里。

她本就不会游泳,当即攥着公羊刁刁不松手。

黄莲见事不妙,立刻攥住了公羊刁刁的手腕。

公羊刁刁变成了人绳,吊在唐佳人和黄莲中间。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脚下的河水,只觉得那河水就像一只巨大怪兽,长着黑洞洞的大嘴,等着吞噬她的身体解馋。唐佳人既害怕,又紧张,声音都颤了颤,道:“千万别放手啊!”

公羊刁刁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被唐佳人扯掉了,却仍旧咬牙坚持着,道:“你好重!”

这话,唐佳人是不服的。

若她现在重,那她假扮六王爷时岂不是很重很重?她皱眉瞪眼道:“我已经很轻了好不好?!你真是见识少。”言罢,还扯着公羊刁刁蹬了两下腿。

公羊刁刁呲牙咧嘴地吼道:“别动!胳膊要断了!”

唐不休从水中飞身跃起,一把扯着黄莲的后腰带,将公羊刁刁和唐佳人扯了上来。

唐佳人因为紧张,大口喘息着。

公羊刁刁因为负担过重,也大口喘息着。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公羊刁刁的脸上,细看了两眼,发现此人有些面熟,回想一番,才想起,此人曾出现在小福山上。那时,她用屁崩死了休休,还被白毛二王爷派来的人射了一箭。若非此人突然出现,白毛的人没准还得捅她一刀,确认生死。

思及此,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咧嘴一笑。

公羊刁刁揉着酸痛的胳膊,虚弱地道:“笑没用,道歉!”

唐佳人毫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对不起。”

公羊刁刁倒也干脆,回道:“成,原谅你了。”

唐佳人抓起唐不休的袖子,赞道:“休休的武功越发精进了,堪称一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用力一拧,哗啦一声,水花飞溅。

公羊刁刁快速收回脚,还是被溅上几个泥点子。

唐不休捞起自己的另一只袖子,拧了拧,笑着感慨道:“即便是练武奇才,也过不了你这一关呐。”

唐佳人嘿嘿一笑,看向公羊刁刁,一伸手,用食指触了下他额头正中央的红包。

公羊刁刁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向后躲了躲。

唐佳人咂舌道:“这不会是被我用猪爪骨砸出来的吧?”

公羊刁刁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包,道:“不不不…… ”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不是才好。”

公羊刁刁一跺脚,道:“不是才怪!”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你这么说话,挺逗的。”伸手給了公羊刁刁一拳。

这本是亲呢之举,奈何公羊刁刁弱不禁风,竟被唐佳人一拳头怼得倒退两步,直接掉落河中。

所有人都傻眼了。

公羊刁刁带来的人立刻往河水里跳,井然有序地将公羊刁刁救了上来。显然,公羊刁刁经常出状况,这些人都习以为常、一直时刻准备着。

公羊刁刁从河水中爬上来后,就那样站在岸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唐佳人看。一头颜色浅淡的长发披散在身上,滴答落水。单薄的身躯在晚风中瑟瑟发抖,好似可怜的小绵羊。湿透的衣衫,隐隐勾出胸前两点和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他那张小脸因河水的浸泡,变得惨白,却衬着左眼下的那颗红色泪痣越发妖艳。这明明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却不见任何老成,反而弱得令人禁不住怀疑,力气稍微大点儿,就会把他折断。

有些人的美,一看便知是毒药,会令人防备。而公羊刁刁的诱惑,则源于那份看似毫无攻击力的单薄。他就像一根红色的藤蔓,看似柔弱,却能卷住人的脖子,要人性命。同时,他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为,骨子里,他是大夫,给人以希望,让生命像藤蔓一样舒展。

公羊刁刁的气质,是复杂而矛盾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不甘呐!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唐佳人也在打量着他,且十分认真。为啥?只因…… 她觉得眼前人有些熟悉。貌似,她用屁崩得唐不休假死时,这个人曾出现过。

唐不休挪脚站在唐佳人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伸手探出头,尚未看到公羊刁刁,便被唐不休用手压住头,又塞回到后背。黄莲取来披风,为公羊刁刁系上,劝道:“会把,公子。”

公羊刁刁来了脾气,直接道:“不不不…… 不回!阿嚏!”

唐佳人探头看向公羊刁刁,道:“小心伤风,回吧。”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道:“不不不……不回!”

唐佳人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挪了挪脚,走到他面前,垂眸道:“不是故意的。”

公羊刁刁上下牙相叩,发出咯咯的声音。

唐佳人抬眼,看向公羊刁刁,道:“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拳,是友好的意思,我要是真打你,能将你打出个窟窿。”

公羊刁刁:“试试…… ”

唐佳人无法,一拳头挥出。

公羊刁刁嗷地一声,变成一个抛物线,再次落入江中。

黄莲等人一头扎进河水里,十分娴熟地去救人。

唐不休道:“为师觉得,咱们还是走吧。不休门扬名立万,不能靠欺负老实人。”

黄莲等人将公羊刁刁拖出水面,送上岸。

公羊刁刁就像游了整条河,强撑着身子站起身,看向唐佳人,不停喘着粗气,就像落水狗。

唐佳人扯了扯唐不休的袖子,小声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欺负老实人,咱走吧。”

公羊刁刁一抬手,道:“不许走!”

唐佳人一抬手,公羊刁刁向后退了一步,踩到黄莲的手。

黄莲忍痛,没吭声。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勾了勾手指,道:“你踩到人了。你往前走走,别再跌进江里去。”

公羊刁刁走向唐佳人,目露不善。

唐佳人指了指唐不休,笑道:“介绍一下,这是不休老祖,一拳头能将你得碎裂成千万片,落在江里,直接喂了鱼,想要捞起来,那可费老大劲儿了。”

唐不休为了配合唐佳人,负手而立,作出高人的模样,却打了个大喷嚏。

唐佳人对唐不休关心地道:“是不是着凉了?”

公羊刁刁也打了一个大喷嚏。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情真意切地道:“既然大家都着凉了,就别耽误了。你也消停点儿,别给那些随从添麻烦了,好不?”

公羊刁刁道:“好好好…… ”唐佳人刚要放心,公羊刁刁却接着道,“好个屁!”

唐佳人苦着脸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你可以说不不不、不好!害我白高兴一场。”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 乐意!”

唐佳人学公羊刁刁道:“我我我…… 不乐意!”

黄莲来到公羊刁刁身边,道:“公子,回吧。”

公羊刁刁执拗道:“不回!”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那我回了啊。”

公羊刁刁道:“不许!”

唐佳人这次是真不悦了。她都道歉了,他为何还得理不饶人?她咧嘴一笑,靠近公羊刁刁,道:“干嘛不许?是应该刚才我们在天上飞,傻狗在地上追?”

公羊刁刁瞪唐佳人。

唐佳人挽了挽袖子,道:“还是说,你还想让我练练?”

公羊刁刁立刻离开河边,快步走到软轿上,一屁股坐下。

唐佳人拉着唐不休转身离开。

公羊刁刁道:“不休老祖,活不过两年。”

唐不休的心猛地一缩。他的情况,唯他一人知道。就连唐门长老,都没窥探到一分端倪。这岐黄馆的少主,竟能一语道破天机?难道这世间真有能医治他的高人?不,他这不是病,如何医治得了?

唐不休不敢给自己太多希望,却已经见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唐佳人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说完那话,便咳得撕心裂肺。

唐佳人一步步向着公羊刁刁走去。

公羊刁刁忍下咳嗽,道:“你你你…… 怕了吧?求求求…… 求我…… 嗷…… ”

唐佳人突然发作,竟是以一人之力抓起软轿,在半空中一轮,将公羊刁刁连人带软轿,一起扔进了河水中。

黄莲等人反应不及,眼瞧着事情发生,只能再次跳进河里,去救公羊刁刁。哎……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后毫无杀伤力的姑娘,每次出手,都玩狠的?

唐佳人这次用力十分猛,竟将公羊刁刁甩出去一段距离。她掐腰,站在岸上,吼道:“你才活不过两年呢!你个锤子!”

公羊刁刁在河水中扑腾了两下后,力竭,直接向河下沉去。

黄莲等人拼劲全力,抬起软轿,让公羊刁刁浮出水面。

公羊刁刁吐了一口水,抬起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唐佳人,气若游丝地道:“恶妇!它日你跪求,我我我…… 我也不治!”

跪求?唐不休挑眉一笑。他怎么舍得自己的蘑菇被人作践?

唐佳人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树。

此时,黄莲等人已经抬着公羊刁刁快游到了岸边,若被唐佳人砸这么一下,他们倒是可以躲闪,但那坐在软轿上的公羊刁刁怕是要……香消玉损了!

公羊刁刁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深感觉到了今晚出行不利,遇见了一个冒虎气的女子。唯恐,小命要交代于此。

紧张的气氛中,唐不休走到唐佳人的身边,道:“若出手,便不留活口。”

唐佳人的手一抖,黄莲等人的呼吸一窒。

唐不休勾唇一笑,转身离开,道:“蘑菇,走了。”

唐佳人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扔下了树干,恨恨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道:“再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敢咒休休,嫌命长!”言罢,追上唐不休,攥着他的手,扬长而去。

公羊刁刁嘘了一口气,瘫软在软轿上,又打了一个大喷嚏。他的脑子发沉,眼皮子打架,看来,这场病,是逃不过了。

一个多月前,他在群山中,被那胖婆娘吓到,病了好久。如今,又要卧床一段时间了。真是…… 不甘呐!

第一百九十六章:百川阁

孟天青曾答应唐佳人一件事。

尽管唐佳人已经寻到不朽老祖,且又跟着他跑没影了,孟天青也毅然决定,要实现自己的承诺。

当一百零三刊《百川秘闻》纷纷洒向*时,一行醒目的大字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一时间,不休门的名声鹤起,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些曾吹捧秋江滟为江湖第一美女的江湖侠客们,又开始为不休门女侠摇旗呐喊。明明,没有几个人见过不休门女子,却偏偏有那喜欢吹嘘之人,将其夸得好比九天仙女,让人一眼忘忧,从此相思一生,不能忘。也有那曾见过不休门女侠凭借一块砖头降服秋月白和战苍穹之人,对此…… 唾弃不已,甚至连同百川阁都被骂得惨不忍睹。为此,口水大战热闹非凡。

有人说百川阁自打脸,也有人说不休门的女侠不止一人, 有丑有胖有美,还有人说不休门女侠瘦下来后惊艳世人、美绝人寰。

传言四起,着实将不休门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实际上,不休门两名祸害对此却毫不在意。二人的眼中只有彼此,满眼的甜,到处飘着花香,喝水都是喝蜜。那份甜腻,看得某些人险些怒发冲冠,群起而攻之!然,二人的眼中何曾容得下别人?何时管过他人的风云巨变?至于江湖中那些流言蜚语、腥风血雨,又与他们何干?

孟水蓝的手稿被孟天青篡改,气得脑仁儿直痛,差点儿大义灭亲!新仇旧恨熊熊燃烧,让他追着孟水蓝喊打喊杀道:“《百川秘闻》素来中立,如今却成了不休门的狗腿子,成了江湖笑谈。你这是要将长眠地下的爹娘惊醒吗?!好好好,某且送你这个不肖子去爹娘坟里磕头认罪!”

孟天青跳上墙头,道:“就许你喊,不许我写?没这道理!”

孟水蓝指着孟天蓝道:“你写得是什么?!你写的是百川阁主站在高处,大呼四遍!你写某干什么?江湖中的一些朋友,见面都要问某,为何接连大呼四遍,而不是三遍?你让某怎么回答?!”

孟天青道:“你就说自己嘴欠,喊上瘾了,多喊一遍怎么啦?你要是怕说不明白,下一刊,我给你写明白!”言罢,跳下墙头,撒腿跑得无影无踪。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身子后仰,靠在树干,眯眼望着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撒落下来,竟是莞尔一笑,嘀咕一句:臭小子!跑得倒是快。

一片树叶落下,孟水蓝伸手接住,眉头轻皱,嗤笑一声,道:“怎地?还要感慨春秋不成?”一甩手,扔掉叶子。

孟天青去而复返,趴在树干上,挠着树干道:“哥,我要去提亲。”

孟水蓝抬头看向孟天青,问:“向谁?”

孟天青回道:“唐不休。”

孟水蓝道:“嗯,去吧,你若能娶了他,哥让你做阁主。”

孟天青一拳头打在树干上,树叶落下,像一场雨,纷纷落下孟水蓝的身上。孟天青道:“我要娶唐佳人!”

孟水蓝裂了裂嘴:“去吧,唐不休能捏死你,二阁主也不用当了。”

孟天青瞪眼道:“你不帮我?”

孟水蓝道:“不害你就不错了。”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样,道:“不用你!”站起身,“对了,唐佳人说,有人刺杀秋月白。刺客身上带着百川袋子。”从树干上跃到墙头,眨眼间消失不见。

孟水蓝望着孟天青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收回目光。

他是否已经过了那种执着追求所爱的年纪?心中所想,永远配不上身体的行动。呵……

孟水蓝有些羡慕孟水蓝那种不怕死的执着精神。

年轻,冲动,真好。

明知道不可能而为之,真好。

用于挖唐不休的墙角,真好。

阳光有些炫目,孟水蓝怕晒黑自己,便一瘸一拐地进了客栈后院里那间隐蔽在角落中的寒酸小屋,推开墙面,走进暗道,走出假山,穿过仍旧无声而忙碌着的人们,向书房走去。

推开门,进入书房,坐在看起来 有些年头的椅子上,轻轻抚摸着扶手,想起了他爹。这把椅子,是老阁主的最爱。他并不喜欢秋月白,但却选择将这把椅子放在秋城,则是因为秋月白治下有方,秋城算得上是一片净土。他将椅子放在这里,心里倒也安生。

如今,他万幸得是,没将私房藏在这里,否则…… 定不能幸免于难。一想到孟天青和唐佳人,孟水蓝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孟水蓝那杂乱的思想。

紧接着,一个声音说:“阁主,有金草。”

所谓金草,说得就是有人出大价格买消息。

孟水蓝收起杂乱的想法,道:“进来。”

百一走进来,将一只小巧的纯金箭头交给了孟水蓝。

百川阁分工明确,百一是飞鸽的领头鸽,他专门负责将重要消息传递给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纯金箭头,并不避讳百一,直接推动金箭头上的小机关,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一小卷的帛,展开。

一条大约两指长宽的帛上,写着一句话:唐不休,何人也?酬五千两白银。

孟水蓝若有所思地问:“此问何人何地送达?”

百一回道:“回阁主,此问直接送到了客栈,并未经其它地界。送此问的人说,他家主子今晚便要答案,并约阁主到风月楼一聚。”

孟水蓝掂量着金箭头,道:“这是下马威还是彩头?”

百一知道,孟水蓝这话不是问他的,所以没有凑趣,只是问:“阁主,接不接?”

孟水蓝道:“某刚被那个小畜生点了私房,自然要接此问,贴补家用。”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集合扫尘者,这便查吧。”眯眼一笑,“某也很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扫尘,专门负责从各方汇集的细节中抽丝剥茧,寻找真相,最是心细如尘。

百一应道:“诺。”

不多时,六名男子推门进入书房,齐齐作揖,道:“阁主。”

孟水蓝坐在椅子上,手中提着一只毛笔,一边在纸上勾画着,一边道:“唐不休,不休门门主,自称不休老祖,约三十一二岁,武功深不可测,善用兵器只有手心大小,好似压扁的箭头,回弯处略带勾,薄如翼,锋利无比;其徒,唐佳人,约十六岁,善毒,曾假扮六王爷,真伪莫辨。唐佳人的身材忽胖忽瘦,不容琢磨。”微顿,放下笔,提起画像,正色道,“查。某要知道,唐不休和唐佳人到底是谁,与唐门有何关系?”

扫尘等人看向孟水蓝展示的人物画,愣了愣,这才抱了抱拳,应道:“诺。”

白纸上,赫然就是唐不休和唐佳人。那眉眼、那神态、那举止,简直栩栩如生。且,唐不休的身边,还画上了他用的武器。扫尘等人之所以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孟水蓝画得太逼真,而是因为…… 他画的布局与以往不同。以往,他若是画彼此有关的两个人,定会将两个人画在一起。而这一次,他却将唐不休和唐佳人分开来画。一张纸,唐不休占据了左边,唐佳人占据了右边,两个人都紧靠边站着,中间都能赶过一辆牛车。看到这幅画,你会认为,这二人得多不得意对方,却不得不站在一起被画师入画。

孟水蓝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直接挪动机关,百宝架移开,露出整面的卷宗。

放置卷宗的框架从中间分开,露出后面一层的卷宗。放置卷宗的框架再次从中间分开,露出下一层卷宗。

卷宗一层层打开,就像敞开了一道道神秘的门,通向未知的地方。

放置卷宗的密室内,没有任何明火,却亮如白昼。

只因,那里镶嵌着一颗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虽不是金碧辉煌,却贵气逼人。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此密室所展现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诠释。

那些卷宗有新有旧,分门别类地放置妥当,强大到令人咋舌。

百川阁看着经营着《百川秘闻》,实则,贩卖消息才是真正的营生。然,有些消息可以卖,有些消息不能。

这些卷宗便是记载了有关武林和朝廷的机密。

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权贵大臣,都有秘密。秘密便是弱点,弱点便是把柄。

百川阁落叶知秋,将这些消息串联起来,往往会得出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天秘密。然,有些秘密,他们宁愿让他们躺在密室里安静的睡去,也不会将其放出去掀起惊涛骇浪。

有底线,才是百川阁屹立百年的不二法宝。

扫尘等人扯出蒲团和简易小几,铺上一张纸,然后井然有序地搬出卷宗,分类放到自己的几上,席地而坐,竟是一手翻看卷宗,一手抓出碳笔,在纸上快速地划拉着什么。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屋里静悄悄的,唯有炭笔摩擦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令人心安。

第一百九十七章:唐不休竟然是他!

能进入这间机密暗室的人,皆是孟家世代家奴,最是忠诚可靠。他们从小接受训练,能一目十行,且记忆力极其强悍,善于推演,可从细枝末节中抽出真相。

孟水蓝也没闲着,直接走到靠后的卷宗架,寻到有关十六年前的武林记事才停下脚步,微仰着脖子,细细看着。那认真的表情,隐隐透着一丝对这些文字的敬重,与平时的孔雀开屏绝不相同。

孟水蓝一伸手,准确无序地抽出八份卷宗,抱入怀中,放到几上,然后咬牙坐在蒲团上,竟是双手各翻一本卷宗,快速浏览了起来!

他阅读的速度非常快。

那些顶尖的扫尘者,可一目十行,他却是一目整页,且是两整页!单是这份左右开弓的阅读能力,便令人咂舌不已。

如此强悍,那般严谨,与他平时表现的嬉笑怒骂截然不同。

此刻的孟水蓝眸中认真,没有半点自以为是的样子。那张如同皓月般引人侧目的脸,在不知不觉间镀了层华光,竟令人移不开眼睛。

都说认真的女子最美,同样,认真的男子亦令人着迷。

太阳偏移,密室中的人却毫不知饥饿为何物,仍旧看得认真,勾画得随意。

扫尘者的纸上,出现一条条的弧线,和一组组备注的小字,以及一个个看起来 有些古怪的符号。

六位扫尘者,配合默契。

六张纸,在彼此手中辗转,有些勾画的点重合在一起,便用红笔点一下。

天色渐渐染墨,孟水蓝的身边已经堆积了很多的卷宗,如同小山一般。

他埋首卷宗之中,如同一只书虫。

等他合上卷宗,目光落在炭笔上,竟是有些失神。

半晌,他用食指勾了下炭笔的笔尖。那只碳笔便在白纸上转了起来,留下一圈圈的痕迹。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地道:“终是有迹可循哪。”

此时,六名扫尘者早已凑在一起,对着彼此手中的纸张指指点点,勾勾画画,小声交谈着。

不多时,六名扫尘者站起身,来到孟水蓝的面前,恭敬地施礼。

为首的扫尘者手持一副画卷,道:“阁主,唐不休此人已经查到蛛丝马迹。”

孟水蓝拿起碳笔,在白纸上写下四个字——闻人无声。

扫尘者们目露崇拜之色,纷纷赞道:“阁主高才。”

为首的扫尘者道:“阁主一目两页,落叶知秋,细心如尘,实乃百川阁之福。”

孟水蓝并未沾沾自喜,而是锁了眉头,道:“此事干系重大,还需谨慎才是。”

为首的扫尘者点了点头,道:“阁主所言不差。六年前,水路枭雄吴桂,曾在醉酒后与晚辈说起,当年闻人无声杀人的武器,便是一只像箭头一样的东西,既薄且利,饱饮人血而不粘。且,他在机缘巧合下,还收藏了一枚。那武器样式,与阁主所画如出一辙。只不过,大了一倍有余。十年前,有位落魄书生卖出一副人物画卷,声称那是闻人无声。然,江湖中无人敢认。老阁主用二两银子,将其买下,收在此处。”展开手中画卷给孟水蓝看。

与此同时,另一名扫尘者也展开了孟水蓝绘制的画卷。

落魄书生所画的男子,是一位只有十六七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短打,扣子一丝不苟地系着。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板站得笔直,就像一只标枪。那表情看似严肃,实则眼中藏着一丝笑意,透着对新鲜事物的新奇。

这是一位英姿焕发的黑衣少年,身上虽没穿华服,却给人一种鲜衣怒马的既视感。

黑衣少年的气质,与现在的唐不休真是截然不同。两张脸,也仅有六分相似。然,诡异的是,别人却一眼能看出,这是同一个人。当然,前提是,两张画要放在一起,才会令人赞叹岁月的神奇。

不得不说的是,落魄画师和孟水蓝绘画的技巧,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将不同年纪的唐不休都画得十分传神。

为首的扫尘者道:“江湖中有关闻人无声的记载很多,却都是通过别人传言得知。十六年前,闻人无声挑战六大门派,一战成名。留下的,却是嗜血的污名。江湖中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满身邪佞,嗜血无情,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却因武功出神入化,让人奈他不得。”

另一位扫尘者道:“依那落魄书生却言,那幅画上画得人物,确是闻人无声初入江湖时。当时,闻人无声没有盘缠,问他可要收字画。书生不想收闻人无声的字画,却见他仪表不俗,便给他十个铜板,让他站好,让自己画。三个月后,闻人无声的名声大噪。书生却是不敢拿出画卷去卖,生怕惹怒了江湖中人。六年过去,书生落魄,这才将画卷拿出售卖。却因这番说法无人信,大家都称书生是骗子。书生一气之下,将此画卷收起。老阁主恰好路过,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将其买了回来。”

孟水蓝伸手接过画卷,细细打量了两眼,终是一笑,道:“不休老祖啊,你这画像也就值二两银子罢了。”

为首的扫尘者继续道:“阁主,不休老祖杀人时,动作极快,且不喜听到声音。若有人言,他会竖起中指,以指尖轻触下嘴唇,示意人噤声。此人能以一人之力挑战六大门派,其实力不容小觑。说是武学奇才,不为过。”

孟水蓝勾了勾唇,道:“若他无能,也不至于让整个武林都忌惮三分。”用食指点了点闻人无声的人字,“此番,要热闹了。”

为首的扫尘者道:“若此消息放出,江湖定然掀起轩然大波。六大门派仍在,当初的血债必要血偿。”

孟水蓝微微皱眉,沉吟道:“唐不休…… 闻人无声…… ”

为首的扫尘者道:“唐不休与唐佳人皆善用毒,而江湖中,能将毒药用得如火纯青中,唯唐门也。然,此事暂无细节可考证。一百五十年前,唐门主家被灭门后,一些旁支消失不见,就此隐世而居。老阁主曾留下一只烽火鸟,记有唐门的蛛丝马迹。”

孟水蓝点头道:“秋城主出银一千两,买唐门的蛛丝马迹。”眉头紧皱,沉吟片刻,问:“唐佳人可有信息?”

另一位扫尘者回道:“回阁主。唐佳人初入江湖,除了假扮六王爷之外,还曾与多名武林豪杰有过接触。此中事,阁主应该更加了解详情才是。至于其他,便毫无信息记载了。不过…… 闻人无声血洗长生门时,带走了江湖第一美女柳芙笙…… ”伸手奉上一副画卷,“阁主请看,这便是长眉门门主之妻,江湖第一美人柳芙笙的画像。”

孟水蓝接画卷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却还是将画卷攥进手中,慢慢展开。

画面中,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拈花而笑。那绝美的脸庞,纤细的腰肢,看似纯洁无暇,却隐含妩媚风情的眼眸,令人呼吸一窒,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不愧为江湖第一美女!孟水蓝盯着那幅画细看良久。

为首的扫尘者笑道:“柳芙笙之美,是能掀起武林浩劫的。想当初,多少俊杰为她大打出手。若她生下女儿,许给阁主,也是极般配的。”

另一名扫尘者道:“柳芙笙是秋城主的姑母,曾许诺,若自己生下的是女儿,便要许给秋城主当娘子。”

孟水蓝抬眼看向说出此言的扫尘者,而后又低下头,细细打量画卷两眼,道:“不像。”

送上柳芙笙画卷的扫尘者道:“唐佳人与柳芙笙确实不太像。”

孟水蓝问:“那你皱眉为何?”

扫尘者回道:“自是因为不像。若二者相似,可挖的内容又多了一分。”

孟水蓝卷上画卷,在手中掂了掂,扔给了扫尘者,道:“归位吧。”

六名扫尘者应道:“诺。”

如同进来时,六人悄然无声地将卷宗归位,动作有条不紊,不见任何杂乱。

孟水蓝也将自己的翻过的卷宗一一复位,丝毫不差。

待一切收拾妥当,孟水蓝对着六位扫尘者抱拳一礼,道:“有劳。”

六位扫尘者立刻回礼,纷纷道:“不敢。”

孟水蓝道:“诸位请回。”

六位扫尘者再次施以大礼,这才出了密室,踏着夜色回屋休息。

孟水蓝将密室关合,回到书房,取出一只烽火鸟,用鼠毫占墨,写下四个字:闻人无声。

他望着那四个小字有些失神,不知道都想了什么,脑海中偶尔还能跳出唐佳人那张璀璨的笑脸,以及…… 她跳进河水里,与他一同对付杀手的样子;还有她抱起梯子,将他送到二王爷窗口时的样子。

世人都说,女子泪水最是动人心魂,令人心生怜惜。

而他却觉得,唐佳人的汗水,有种幽香,沁人心脾,令人心动。

若江湖中人得知闻人无声重出江湖,定要掀起腥风血雨。那个时傻时鬼的坏东西,定会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怀孕了?!

唐佳人大发神威,仅凭一人之力将公羊刁刁连人带着扔进河里,有徒手拔起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木后,就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巴了。

她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唐不休。

唐不休坐在床沿上,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一会儿问问她的脉,表情严谨,眉头深锁。

唐佳人虚弱地道:“休休,我是不是快死了?”

唐不休沉吟不语。

唐佳人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人,但在唐不休面前,她控制不住自己,会变得十分柔弱。她的眼圈一红,鼻音颇重地道:“我一定是快死了,对不对?以前,一口气喝掉半斤毒酒,我都啥事儿没有。”伸手,扯上唐不休的袖子,“休休,我难受…… ”

唐不休心疼地摸了摸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问:“休休,你可诊治出什么?”

唐不休回道:“为师不动歧黄之术,还是要请人给你看看。”

唐佳人摇头,坚决道:“我不看。万一大夫说我活不了,我多难受啊。死前还要糟心,这个最要不得。”

唐不休无奈地一笑,道:“许是力竭,应该无碍,不要多想。”

唐佳人再次摇头,道:“我感觉不是那回事儿。”

唐不休建议道:“起来,走动看看。”

唐佳人虚弱地道:“毫无力气。”

唐不休继续建议道:“前面歌舞动人,值得一看。”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没兴趣。”

唐不休眸光轻转,道:“饕餮盛宴正热闹着,各种美食小吃都汇聚此地,各种风味绽放舌尖,你应去尝尝。”

唐佳人的眸光亮了亮,终是道:“扶我起来,或可一试。”

唐不休偷偷嘘了一口气。蘑菇从小到大不曾生病,但凡有个不舒服,偷吃一些东西准能好。如果这大招都不管用,他也顾不得蘑菇想法,还真得去请大夫了。只要蘑菇肯吃东西,问题就不大。

唐不休刚要伸手去抱唐佳人,就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房门。

唐不休站起身,打开房门。

娇梅端着一盘子小吃站在门口,挺起丰满的胸部,扭着身子道:“公子,娇梅听闻果树开花病了,特来看看。”

唐不休一伸手,接过盘子,然后果断关门。

砰地一声过后,娇梅捂着高挺的胸部,痛得呲牙咧嘴,咬牙小声骂道:“这是瞎…… ”

老鸨白晓冉出现在娇梅的身后,冷冷地问:“谁瞎?”

娇梅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身子,巧笑倩兮地道:“自然是人家瞎喽。好好儿的门,差点儿撞上去。”

老鸨警告道:“别在这里发骚。再让老娘看见你过来,潘三爷的场子,你接。”

娇梅吓得脸都白了。当即道:“哎呦哎呦,人家可是乖巧听话的,妈妈您别气,人家这就走。”抬起腿,贴着墙,从老鸨身边划过。

老鸨伸手敲门,手尚未落在门板上,房门便打开了。

唐不休笑道:“妈妈来了,里面请。”自从知道老鸨白晓冉救了唐佳人,且认下唐佳人为干女儿后,唐不休对白晓冉十分客气。

白晓冉眼力过人,一看唐不休便知此人不俗。虽看着笑吟吟的,但绝非好相处之人。她在唐不休面前,是丝毫不敢因他的客套而随意玩笑,当即福了福身子,询问道:“丫头可好些了?”问着话,向屋里走去。

唐不休坐回到床上,垂眸看着唐佳人,回道:“许是能吃下一些美食。”

唐佳人支起身子,冲着白晓冉一笑,道:“娘,我要出去玩了。”

白晓冉放下心,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脸蛋,笑道:“你一天到晚的出去疯,别再闹病了才好。”

唐佳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给了白晓冉,道:“娘,这个你拿着。”

白晓冉低头粗略一看,暗自心惊不已。这么多的银票,快赶上风月楼全年的收入了。忙推拒道:“给我干什么?你拿着,自己拿着。”

唐佳人却道:“娘,这银票你拿着,把花船散了吧。”

白晓冉心中一惊,问:“何出此言?”

唐佳人的眸子微垂,回道:“有些客人不好相处,娘明明不喜欢他们,还要陪着笑脸。我看着难受。”

白晓冉的鼻子一酸,忙转开头,道:“我们烟花女子,干得就是陪笑的买卖,哪有那么多的喜欢不喜欢。”扭回头,将银票塞给了唐佳人,“你有这份心,娘就很开心了。出去玩吧。”

唐佳人却攥着白晓冉,不松手,道:“娘先拿着。等娘哪天觉得,喜欢更重要时,就甩脸子给那些不喜欢的人看。我还会赚银子的,娘不用担心饿肚子。 要不,娘和我们回山里吧,二长老也在那儿。”

白晓冉就像被烫到般,挣了挣,终究没能挣开唐佳人。

她只能收起银票,道:“好,这些银票娘先收起来,和你的小金鱼放在一起。”

唐佳人这才露出璀璨的笑颜,一口小白牙,闪闪发亮。

唐不休看着二人,面露微笑。

唐佳人扫了唐不休一眼,惊讶道:“你…… 你笑得那么慈祥,是个什么意思?”

唐不休的笑脸一僵,然后立刻变脸,邪魅一笑。

唐佳人又道:“你笑得这些邪恶干什么?”

唐不休揉了把脸,不笑了。

唐佳人道:“你这样我害怕。”

老鸨白晓冉心惊肉跳啊!眼前这位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唐佳人这么折腾,不怕惹恼了他?

不想,唐不休干脆抓起唐佳人的手,拍到自己脸上,道:“来,你来,你揉搓出一个合适的笑脸来。”

唐佳人真的动起手,调整起唐不休的笑脸。

唐不休老神在在,十分配合。

老鸨暗自称奇,果然一物降一物啊。不说其它,单说这份要风给风的宠溺,就非他人所及。她的丫头,果然是招人疼的。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白晓冉问:“谁?”

门外,兰花的声音响起,怯生生地道:“妈妈…… 是兰花。”

白晓冉对唐佳人道:“去吃些东西,别赖在床上,人反倒不精神。”

梦佳人收回揉搓唐不休的手,点了点头。

白晓冉转身,拉开房门,问兰花:“何事?”

兰花一脸纠结地回道:“妈妈,我月事没来,唯恐是…… 有了身孕。”

门缓缓关上,隔断了唐佳人的视线,却令她竖起了耳朵。

她忙下了地,靠近门板,趴在上面偷听着。

门外,白晓冉皱眉道:“不是喝了红花?”

兰花不安地道:“是喝了的。”

白晓冉一边向外走,一边问:“月事迟了多久?”

兰花跟随在白晓冉的身后侧,垂头回道:“有十多天了。 ”

白晓冉重重一叹,道:“这是有了。”

唐佳人拉开门板,探头问:“有什么了?”

白晓冉和兰花回头看向唐佳人,都是愣了愣。

白晓冉回道:“有病了。”言罢,扯着兰花快步离开。

唐佳人望着二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她明明听二人说,不来月事,就是有孕了。她…… 她的月事,迟了……迟了…… 迟了一个月!

唐佳人的表情有些呆愣,一颗心砰砰乱跳。她…… 她想不明白,自己的《残菊欢》还不曾打出,自己怎就怀有身孕了?!

细!思!极!恐!

唐佳人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双大眼睛滴溜乱转,看样子有些发毛。

唐不休道:“蘑菇?”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却撞到了门框,痛得哎呦一声。

唐不休立刻扯过唐佳人,揉着她的头顶,问:“为何惊慌?”

唐佳人抬眼看着唐不休,一副要哭不能哭的模样。

唐不休的心立刻提溜了起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回道:“撞疼了。”

若是平时,唐不休是不信这话的,但今天唐佳人病了,格外娇气,他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唐不休一边揉着她的头顶,一边调侃道:“用不用为师拆了门框,为你出口气啊?”

唐佳人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抱住唐不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干净味道。这种熟悉的味道令她心安,仿佛天大的事儿都不用担心。因为,有他在。

对于唐佳人突然的热情和依赖,唐不休显得十分受用。他回抱着唐佳人,轻轻晃了晃,柔声问:“要不要去吃美食?”

唐佳人点了点头,却不肯从唐不休的怀里出来,而是闷声道:“再抱一会儿。”

唐不休失笑,应道:“好。”

怀中的娇躯,他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直抱到现在。随着她的成长,他的心态也在发生不同的变化。原本,唯恐她知道后,会厌恶他,所以一直压抑着,不敢泄漏丝毫。两次分开,两次再见,却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便能确定彼此心意。

他多想一直守在她身边,护她百岁无忧。待她七老八十,还能像少女一般天真烂漫,躲他怀中撒娇,扯他花白的长须,

唐不休微微用力环着唐佳人,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那是无声的誓言,记载了一个男人从最初到最终的情感,真挚而厚重,胜过千千万万句的甜言蜜语。

第一百九十九章:皇后娘娘是我姑

风月楼是只小花船没错,但如今却名声大噪。只因,船上有棵果树开花,甚是诱人。旁人倒也没存了能一亲芳泽的心思,毕竟那是二王爷和秋城主在捧着的女人。不,也许还要加上六王爷和百川阁的大阁主、二阁主。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偏生就有那楞头不要命的,非要睡一下王爷和秋城主捧着的女人!

白晓冉扯着兰花一路走向船板,刚一露面,便娇梅一把拉住,咋呼道:“妈妈快来,前面闹了起来。来了一位公子,非要让果树开花出来陪客…… ”

说话间,已经走出船舱,到了甲板。

甲板上,一位华服男子坐在椅子上,用扇子指着周围的寻欢客道:“这船,爷包了。船上的女人,爷睡了!你们赶快滚!”

现如今,能登上风月楼这条小花船的人非富即贵,又有哪个是怕事儿的?除了二王爷和秋城主,想要赶他们下船,还真不太容易。当然,也有那胆小怕事之人,闻听此话就想开溜。但见其他人都不动,这屁股刚抬起来又坐了回去,准备偷偷看个热闹。

不想,华服男子甚至跋扈,一挑眉,直接道:“怎么?不滚?!来人啊,送他们去喂王八!”

华服男子带了十多名护卫,这一声令下,那些护卫如同虎狼一般冲向寻欢客们,抓起人便往河里扔!

风月楼的花船,虽离码头不远,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游水。

一时间,惨叫声、求饶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白晓冉见此,忙小跑到华服男子身前,陪着笑脸道:“哎呦我的爷,您高抬贵手,且让他们下船去吧。”

华服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还不错,唯有两眼下方的大眼袋最是突出,一看便知是纵欲之人。他看人的时候,不先看脸,而是先看胸。那吊歪的样子,十分欠扁。偏生,还真没谁敢揍他。

此人是谁?

此人名曰王震,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皇后唯一的嫡亲哥哥的嫡子。皇后那嫡亲的哥哥膝下单薄,此子被宠得不像样。别说是杀人放火了,就是抢了某位大臣的小妾,状告到皇后娘娘那里,也是息事宁人的做法。

王震扫了老鸨白晓冉的胸,一撇嘴,也不去看老鸨的脸,只是道:“别废话,让果树开花出来陪爷乐呵乐呵。”

白晓冉心里骂着人,脸上陪着笑,道:“公子啊,那果树开花不是这儿的姑娘,不陪客的……”

王震一个巴掌甩过去,骂道:“贱人!也敢用这话来搪塞爷?!也不看看爷是谁?!你们秋城主见到爷,也得磕头卖笑,更何况你们楼里的一个姑娘!”捋起袖子,淫笑道,“快叫果树开花出来!”

二王爷登上船,看向王震,微微蹙眉,转而却笑道:“这么大的火气?”

王震回头,看向二王爷,嘿嘿一笑,靠过去,道:“是二哥啊。二哥,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是不是果树要开花,您问香而来?”言罢,节眉弄眼地一笑。

老鸨捂着脸,给兰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通知唐佳人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兰花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向后退去,去通知唐佳人。

二王爷不动声色地看了兰花一眼,对王震温和地道:“来此喝几杯罢了。你这是闹得哪样?何不坐下来好生喝几杯?”

王震却一扬脖子,道:“二哥,听说你在捧一个叫果树开花的女子?你也别藏着掖着的,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你让她出来,让我看看。”

二王爷看向老鸨白晓冉,道:“去请果树开花姑娘出来一叙。”

白晓冉放下捂着脸的手,陪笑道:“二王爷,丫头她本不是欢场女子,您也是知道的。那丫头的师父来了,说要接她离开。奴…… 奴也没法拦着。您看…… ”

王震气急败坏地上前两步,一脚踹向白晓冉的小腹,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二哥说话?找死也要看看儿时候,别惹爷不高兴!爷今天还就告诉你,不管是她师父来了,还是她爹来了,都没用!爷要见人,必须见人!她就算死了,也必须把人给爷抬来!”

白晓冉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痛得脸色苍白

二王爷摇着扇子劝道:“你啊,火气别这么大。果树开花连本王的面子都不买,你还是稍安勿躁…… ”

王震一听这话,怒了!他一甩胳膊,吼道:“给我搜!把那贱人拉出来!我倒要看看她

是不是镶了金边!爷今天还非要睡了她!哎,睡完不给银子!这样她就算不上是卖的。爷就是心善!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尚未哈哈完,只觉得身后有劲风袭来,来得及转身,便被踹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王震闷哼一声,他的护卫立刻将其搀扶起来,且对偷袭王震的人拔刀相向。

二王爷转身,看向来人,笑了。

王震凶恶地扭过头,骂道:“好啊,你个瞎子…… ”

原来,来人正是端木焱。

端木焱眼系浅紫色的飘带,闻声而动,一把扯过王震,对着他便是一顿操练!踢打拍,不在话下。

端木焱是有功夫的,不学无术的王震哪里是他的对手?当即就被打得嗷嗷直叫了。他带来的那些护卫想要护主,却被肖劲儿呵斥住。

肖劲道:“圣王爷再此,谁敢放肆?!”

圣字,是圣上亲封的,除了太子,他在众多王爷中的名号最大。

王震只听说京城里多了一位瞎眼圣王爷,却一直没见到真人,这会儿…… 被打,也无处喊冤。

王震心里是不服端木焱的,觉得他就是以瞎眼博取了圣上的同情心,论起恩宠和根基人脉,那空着俩爪子归来的端木焱,绝非他的对手。奈何…… 今天倒霉,撞他手了!哎?不对啊!他可没得罪圣王爷啊。

王震喊道:“六哥六哥,别打,哎呦…… 六哥,我是…… 哎呦…… 我…… 嗷…… 皇后娘娘是我亲姑姑!嗷…… ”

六王爷端木焱收手,站定。

王震痛得浑身发抖,心中窝着一股火,被搀扶起来后,冲着端木焱吼道:“你瞎啊?!谁都打?!我…… ”

端木焱一脚踹过去。

王震双手捂着下体:“嗷…… ”

端木焱指着二王爷:“把这只胆敢侮辱本王、冒充皇亲国戚的狗,丢河里喂王八!”

肖劲和寒笑同时抱拳应道:“诺!”二人看向王震,目露凶光。

王震吓得腿软,当即喊道:“二哥二哥,你快和六哥说说,我到底是谁。”

二王爷推开端木焱指着自己的手,道:“六弟,你定要信二哥的话。你打得确实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嫡亲侄子王震。”

王震抹掉脸上的血,忍着痛尖声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打错人了!我…… 我也没得罪你啊。”他长这么大,从未遭此毒打,想再想想都怕。若不是有二王爷在,为他证明身份,那个瞎子真的会打死他!

六王爷端木焱疑惑地道:“真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二王爷没搭话,王震却点头如蒜,道:“真的!一百个真!”心里暗道:看你怕不怕?!

六王爷端木焱“哦”了一声,再没下文。

王震却不干了,指着端木焱道:“你如此欺负人,我定要告到姑姑那里!”

六王爷比王震还硬气,直接吼道:“你挡了老子的道,还骂老子是瞎子!打死你都不多!”挽起袖子,“你过来!”

都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王震混迹朝廷多年,谁不給他几分薄面?如今被打不说,就连自报家门都没让对方怕到息事宁人,这见对面是个不要命的。

瞬间腿软,向后躲了躲。

六王爷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吼道:“过来!”

王震又向后退了一步,假装硬气地道:“不去!”

端木焱问:“你欺负瞎子是不是?”

王震感觉无比冤枉。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欺负瞎子?瞎子不打死他已经不错了。王震看向二王爷,想要个说法。

二王爷道:“六弟,算了。你就算对他不满,也要给皇后娘娘面子不是。毕竟,这种事儿闹上去,谁都不好看。”

王震立刻配合道:“正是正是。”

端木焱这才放下袖子,一副不在计较的样子。

王震心中恨,嘴里苦,将目光落在老鸨白晓冉的身上,想要找回几分面子,当即喝道:“人呐?!死了?!”

“没死。”唐佳人的声音从船舱口传出。

不知何时,唐佳人和唐不休已经站在船舱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唐佳人一直生龙活虎,如今是真病了,因此看起来有些虚弱,脸色白皙,眉眼轻柔,如弱柳扶风,好似病中西施,格外撩人。

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穿着昨晚的衣裙,好似驭风而来的仙子,投下怜悯众生的一眼。

王震顺着声音望去,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一喜,全身的痛都变成了痒。

美人如厮,风华绝代,甚是销魂呐!

第二百章:齐争果树开花

王震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色之人如同好赌之人一般,那是头可断、血可流,酒色财气不能丢。

好色之人见到美女,若不能将其揽入怀中恣意欢爱,就好比赌鬼见到骰子不手痒,酒鬼见到烈酒不吞口水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王震忘了周身的疼,舔着脸,笑着走向唐佳人,口中还调戏道:“哎呦喂,小娘子还真是活生生的…… 哎…… 哎哎…… ”头发被拉住,王震回头,看向扯着自己头发的端木焱,急道,“六哥,六哥你这是干什么?哎哎哎…… 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端木焱扯着王震的头发不动,疑惑地道:“抓错了吗?”

王震立刻回道:“绝对抓错了。六哥你要去哪儿,让那俩傻大个送你,别扯…… 哎呦…… 别扯…… ”

端木焱扯着王震,不耐烦地吼道:“别嚎!嚎得本王脑瓜仁儿疼。”

王震喊疼道:“疼疼疼…… 六哥,您轻点儿,这扯着头发呢。您要干什么?直说行不?”

端木焱道:“喝酒。”

王震忙应道:“好好好,喝酒。你等会儿,我把那个小娘们…… 嗷…… ”

端木焱手下用力,扯得王震惨叫连连。这会儿,他也明白过味儿了,当即道:“你看中那个小娘们了?”目露恨意,一把扯回自己的头发,“好啊,你个瞎子也敢和爷抢女人?!”

端木焱一拳头打过去,道:“本王是瞎子,看中你个鸟!”此事,绝对不能扯上唐佳人。宫中多肮脏事。但凡因为一名女子而造成两名男子矛盾的,最后死得一定是那名女子。

王震被打得后退三步,后脑勺撞在了一把椅子上,发出咣当一声。

他被打怒了,一骨碌爬起身,对自己的护卫吼道:“把那小娘们给爷掠走!哪个赶拦着,便是要让我们老王家绝后!”

护卫们都是皇后娘娘派来保护王震的。听闻此话,虽十分为难,却还是做出强抢烟花女子的样子。毕竟,二王爷和六王爷都在这儿呢,真抢,也不好看。

这时,孟天青登上船,探头问道:“这是要抢民女吗?”

王震还挺较真儿,直接道:“错!这要要抢烟花女子!”

孟水蓝登船,一手托着本子,一手拿着碳笔,边写边念:“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王震,登花船,与二王爷同抢一位烟花女子,为此不惜大打出手,并嘲笑当今圣上亲封的圣王爷是瞎子,且故意挡在其身边,欲将其绊个跟头…… ”

王震瞪眼,指着孟水蓝骂道:“好你个孙子!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竟敢编排起爷的不是?!”

孟天青拍了拍孟水蓝的胸口,道:“这是百川阁阁主。《百川秘闻》你看过没?那就是我们百川阁撰写的!”眯眼一笑,“阁下如此了得,刊出来,让朝堂大臣和江湖侠客一同观摩一番,谁不得赞一声:厉害!”

王震觉得,眼前那个水灵灵的小子表情配合的不错,但说出的话,和表情完全不是意思吧?他纵然跋扈,却也不敢成为众矢之的。皇后娘娘确实庇护他,却也不会任他为所欲为。尤其是眼下,还扯上了瞎眼六王爷,他就算去娘后娘娘面前哭诉得再狠,也不讨好。

王震愣哼一声,道:“信口胡言!我…… 我和二哥、六哥的关系好着呢,谁会为烟花女子大打出手?那是棒槌!”手指点着孟家兄弟,“谁让你们登船的?赶快下去!这船,爷包了!”

孟水蓝笑道:“也好。”看向唐佳人:“某来接果树开花姑娘同饮两杯。”

王震不悦地唆着牙花子道:“哎哎哎…… 你几个意思?敢和爷抢人?!找死呢?!”

孟水蓝对王震的话置若罔闻。他们江湖中人,与朝廷不同。哪怕得罪了朝廷里的人,大不了脚底抹油,换个地方继续逍遥。

唐佳人盯着孟水蓝看了半晌,却是差点儿将孟水蓝看毛了。

孟水蓝问:“这是…… 何意?”

唐佳人道:“好。”

孟水蓝有些懵,却也知道唐佳人这是答应了,当即一伸手,做出请的手势,道:“如此,请。”

唐佳人向着孟水蓝走去,王震却是不干了。

他直接伸手,拦下唐佳人,贱兮兮地道,“小娘子,与我做妾如何?你跟了我,我给你弄个诰命服穿穿。”不将人勾搭走,他睡不消停啊。不来硬的,可以来软的嘛。如果小娘子愿意跟他走,岂不是能气死那些干瞪眼的?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王震的脸上,咧嘴一笑。与唐佳人并肩而行的唐不休也笑了。和唐佳人打过交道的孟水蓝和孟天青都笑了。端木焱眼上系着飘带,唇角也为不可察的勾了一下。他眼睛上系着的飘带,看似都一样,实则却是分黑白两种功效。白日系着的飘带密不透亮,晚上系着的飘带却是轻薄而透。打眼看不出分别,内里却有乾坤。

王震被唐佳人的笑迷惑,瞬间晕头转向。

唐佳人指着二王爷道:“昨天,二王爷的茹夫人,要为二王爷纳果树开花为妾。今晚,阁下也要纳果树开花为妾。对此,我只能说,价高者得。”转动猫眼,上下打量了王震两眼,靠近三分,低声道,“你有银子吧?”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便是火上浇油。

王震闻着唐佳人身上的幽香,已然醉了,如今一听此言,那真是势在必得啊!他堂堂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岂会没有银子?!

王震一出手,道:“好!爷出五百两!”他也怕这事儿越闹越凶,于是直接转头看向二王爷“二哥包涵,别和我抢啊。”

二王爷打开扇子,轻轻扇动,笑道:“本王包涵了,可你未必能抱得美人归哦。”

二王爷不是在和稀泥,而是在挑事儿。

果然,孟天青第一个蹦出来,道:“我出六百两!”

王震愣笑道:“你算个鸟儿!敢和爷较劲儿,也不掂量一下身上有多少根轻骨头!”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价高者得。”

唐佳人眯眼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王震为赢得美人心,自然不好继续以势压人。他冲着唐佳人笑笑,道:“美人,你放心,爷一定赢!一千两!”

孟天青喊道:“一千一百两!”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你有银子吗?”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讨好地笑了笑,道:“哥,先借点儿。”

孟水蓝直接道:“一边去!”扬了扬扇子,“两千两。”

孟天青咂舌道:“哥,你这是大出血啊!”

孟水蓝冲着唐佳人挑眉一笑,也不言语。看那样子,竟还透着几分风骚。

王震恶狠狠地瞪了孟水蓝一眼,道:“两千五百两!”

唐佳人看向老鸨,道:“妈妈,你得用个盘儿,把各位的银子接了,万一谁空口白牙的乱喊价,多影响感情啊。”

白晓冉瞧着唐佳人浅笑盈盈,知她心中有数,却还是悬着一颗心。唐不休冲着白晓冉点了点头,她这才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让三名小丫头分别捧着托盘,站在王震等人的身边,好方便他们放银票。

不得不说,在坑人这种事儿上,唐佳人十分细致,简直为被坑者考虑得无微不至。这些人一抻脖子,喊得那叫一个热情似火。等过劲儿了,找他们要银子,谁能给?这银子,没准儿就黄了。

因唐佳人的介入,游戏规则变了。

孟天青两次喊价,分别是六百两和一千一百两。如果他能拿出银子,只需放托盘上一千两。然,因唐佳人突然改变了游戏规则,再玩这个 游戏,就是添价。如果他想追加五百两,就得喊加五百两。这时,托盘上就是一千五百两。

假设没毛病,可惜孟天青没银子啊。他只能送给唐佳人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捂着脸,蹲在地上,装死。

孟水蓝掏出一叠银票,数出两张,放在托盘里,道:”三千两。“

“嘶……”靠在一起的烟花女子们齐齐道吸了口凉气。要知道,二两银子就够贫困农家活一年了。知府大人的月份,也不过五两银子罢了。像他们这种卖艺又卖身的烟花女子,每个月到头来,所得的全部银子,也就二十来两。就这儿,都宝贝得不行不行的。 三千两啊!公子好有钱!奴家好欢喜!

王震也是阔绰,当即给他的护卫长使了个眼神。

护卫长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看向了王震。

王震一把夺过银票,当成扇子扇了扇,才抽出两张放在了托盘上,神气活现地道:“四千两。”

“嘶…… ”又有人道吸气了。

孟水蓝不负众望,道:“五千两。”放下银票,冲着王震鄙夷地一笑。

王震何时受过此等侮辱?!脑袋一热,将所有银票拍进了托盘里,吼道:“一万两!”

孟水蓝捧着自己的银票感慨道:“冲冠一怒为红颜,某到底要不要跟呢?”眼尾扫向唐佳人,轻轻眨动两下,颇具勾引的意思,慢声道,“再加,讨媳妇的银子就没喽。”

唐佳人觉得,也就是现在自己手脚无力,不然一准儿得扑过去,抖软剑,让他那半张花猫脸,凑个整!

看不惯孟水蓝的除了唐佳人,还有端木焱。哦,错了,是听不惯。

端木焱心中憋着一股火呢。他都这样了,唐佳人见面非但不问,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真当他是透明的瞎子不成?!

端木焱突然张口喊道:“两万两!”

肖劲和寒笑的腿就是一抖啊。两万两?!这是要干嘛啊!当然,最令二人颤抖的是,二人不认为端木焱身上有两万两。

果不其然。

端木焱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块美玉,提溜在手中,道:“本王今晚出来得匆忙,没带那累赘的银子。这块美玉,是本王从小贴身佩戴之物,姑且算它两万两。”

小丫头颤颤巍巍地用盘子接住美玉,一双小腿抖得差点儿跪地上去。

王震眼瞧着倒嘴的鸭子飞了,一颗心岂能善罢甘休?当即不是滋味地道:“六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看不到那果树开花的美丑,胡乱插一脚这是干嘛儿?”

端木焱抚了抚系在眼睛上的绸带,道:“你的眼光,本王还是信得过的。”

一句话,将王震怼得上不来气。

唐佳人的嘴角弯起,眯眼笑了。她不搭理端木焱,并不是真的讨厌他。

端木焱透过绸带,隐隐约约看见唐佳人在笑,他的唇角也随之勾了起来。不想,唐佳人笑着笑着突然就冷了脸,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端木焱继续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端倪,实则满头雾水啊。他纳闷,为何前一刻还笑得那么开心的唐佳人,转眼就变脸了?

谁能猜到唐佳人的心思呢?平时就搞不懂她,如今她有了心事,别人就更摸不清头脑了。

孟水蓝见场面有些冷场,边开始忽悠道:“真是要恭喜六王爷贺喜六王爷了。江湖传言,王公子阅女无数,最是懂得女子的好与妙。六王爷这两万两,花得真是值!常言道,美女倾城,佳人难得。若不是某囊中羞涩,又无人可借,决计不会放过此等机会。哎…… 相然,某要抱憾终身喽。”

闻听此言,王震又痒了。这年头,庸脂俗粉一抓一把,唯有倾城美女最是难得。那果树开花能被这么多王孙贵族追捧,想必不是凡品呐。他若能得到,将其揽入怀中恣意寻欢,单是被别人嫉妒这一点,就够他抖擞一个月了。

闻言,王震看向了二王爷,道:“二哥,借些银子如何?”

二王爷劝道:“甚重。”

王震的脸面有些过不去,当即道:“二哥,你就说借不借吧。”

二王爷只好取出银票,递给了王震,道:“这里只有一万两。”

王震取过银票,看向六王爷,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嘚瑟道:“看好了,现在,这里可是两万两了!”将银票扔到托盘里,又退下一只扳指,扔入托盘里,“再加一只价值五百两的扳指。”为了达到气人的目的,他还一边说一边晃着脑袋。

第二百零一章:很想落荒而逃

有钱的大爷?那要看身份。

在身份对等的情况下,那就只能拼银子了。

王震得了二王爷的支持,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端木焱绷着脸,不说话。

王震抖了抖衣袖,又做出一副文人雅客的模样,道:“如此,爷就抱得美人归喽。”言罢,淫笑着走向唐佳人。

“三万两。”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王震的脚下一滑,差点儿跌个跟头。他怒火攻心,一个高蹿起,回身骂道:“哪个王八蛋敢…… ”一眼,看见了秋月白。

王震是认识秋月白的。他每天花天酒地,专往有趣的地方钻。去年,秋城举办饕餮盛宴,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 花船云集的地方。

王震一看见秋月白,当即色变,闭嘴不语,看样子是真有些怕他。

那些烟花女子一看见秋月白,就好似疯了般,一个个都眼冒渴望地盯着他看。这其中还包括唐佳人。

唐佳人盯着秋月白看了两眼,眸光那叫一个复杂啊!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小腹,心中猜测万前。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虽没说什么,但眸光却有些不同。仍旧是冷冰冰的,却在唐佳人的脸上停留了两个呼吸,才慢慢转开目光。

唐不休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唐佳人,没说什么,眸子却沉了一分。

秋月白冲着二王爷等人抱了抱拳,道:“得罪了。”

二王爷笑道:“此等盛况,月白不来,无趣得很。”

王震冲着秋月白假笑了两下,道:“正是正是。”

孟水蓝道:“难得秋城主想要凑这个热闹,某即便想要退缩,也不得不拿出老本,拼上一拼。”看向二王爷,“二王爷,一起如何?大家忙乎了半天,总不好让他一句话占了头筹。”

二王爷笑道:“本王不是你们年轻人,对美色的热情少了许多。不过…… 若是能博美人一笑,令英雄醉酒,也无不可。”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动听。

不过,有人不买帐。

六王爷端木焱问道:“二哥高寿?”

二王爷摇扇子的手微顿。

六王爷哈哈一笑,道:“听二哥话中的意思,莫不是老叟?”摇了摇头,“二哥这把年纪,还张张罗着纳妾,真是…… 哈哈哈哈…… ”

端木焱笑得开心,二王爷的笑脸却出现裂纹,不再那么完美,缓了缓,终是道:“想必六弟是胸有成竹喽?既然如此,本王就陪六弟玩玩又如何?

老鸨白晓冉这次见机极快,立刻给一旁的小丫鬟们使眼色。

小丫鬟们看到现在,也终是明白了几分,当即走出两人,捧着托盘,来到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身边,蹲下施礼。

秋月白将银票放入托盘中。

二王爷伸手入怀,取出一块小章,轻轻扔进托盘中,道:“广金钱庄,五万两。”他本想看热闹,却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再者,他若能以五万两买到唐佳人,转手送出,定能换回一人的誓死效忠。此事无论怎么想,都是有利可图,且意义非凡。

“啊!”有女子禁不住尖叫出声。

二王爷对此十分满意,投去微笑,令那尖叫的女子粉面含羞。

孟天青扯了扯孟水蓝的衣袖,道:“哥,拼了吧!”

孟水蓝扯回衣袖,问:“怎么拼?你是不是忘了你把什么烧毁了?!”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孟天青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怪不得你娶不到媳妇。”

孟水蓝眯眼,阴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孟天青不搭理孟水蓝,只是看向王震,继续嘟囔道:“还说自己是什么皇后娘娘的亲侄子,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切!”

王震被刺激,一张脸涨得通红,看样子就要爆发,却在扫了眼二王爷的私章后,偃旗息鼓了。

端木焱冷笑一声,道:“二哥说不参与,却又参与,这食言而肥的能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幸好,本王有眼疾,否则这双眼睛都要废掉了。”

这话说得真是毫不留情啊。

二王爷的护卫统领赵胜武忍不住道:“六王爷…… ”

肖劲喝道:“没你说话的地儿。”

赵胜武瞪向肖劲,肖劲冷漠地转开视线,压根不看他。

二王爷看似好脾气地笑道:“有买有卖,自然价高者得。六弟,你不会是吃味了吧?”

端木焱假笑两声,吼道:“老子吃香喝辣,就是不吃醋!”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道:“窈窕佳人,君子好逑。看来,本王与姑娘有缘。”

唐佳人的肚子发出一阵阵饥肠辘辘的声音:“咕噜噜…… ”

唐不休等人在微愣过后,纷纷笑了。王震却是哈哈大笑,好像看到了特别好玩的事儿。二王爷则是面不改色,一直保持着微笑。

唐佳人走到二王爷面前,道:“二王爷果然感慨大方。果树开花,是王爷的了。”一伸手,抓走了小丫鬟托盘中的小章。

二王爷扫了眼唐不休笑道:“自古美女配英雄…… ”

唐佳人压根不听二王爷的话,大步走到端木焱身边,一伸手,抓手了他放在托盘里的银票。

端木焱的手动了动。

唐佳人道:“六王爷的眼疾何时能治好?”

端木焱收回手,一扬下巴,傲娇地道:“你还关心本王这眼疾?你…… ”

唐佳人不等端木焱把那酸溜溜的话说完,已经来到孟水蓝和孟天青的面前,一把抓走了银票。

孟水蓝微怔,问:“这是何意?”

唐佳人瞪了孟水蓝一眼,没搭话。

孟水蓝道:“不给个说法,可不许你拿。”伸手便要去抢。

孟天青一把抱住孟水蓝,对唐佳人挤眉弄眼道:“拿走拿走!”

孟水蓝气急,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混战东西!”

孟天青嘿嘿一笑,道:“谁是里谁是外还不一定呢。”

唐佳人来到秋月白面前,一伸手……

秋月白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手腕。

秋月白的手指仍旧很冰,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秋月白的目光很冷,仿佛千年寒冰冒着寒气,能冻结人的灵魂。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竟想……落荒而逃。

第二百零二章:你赢了

唐佳人不是怕秋月白,而是……

而是什么?

说不明白。

她挣了挣,没挣开。

唐不休走向秋月白,笑道:“月白,这是要强抢民女?不如强了本尊吧。反正本尊在你家已经住习惯了。”

唐佳人瞪大猫眼,看着二人,惊讶道:“你们……你们住一起?!”

秋月白松开手,道:“稍后再说此事。”

唐不休道:“没错。本尊正想借你的床,和你秉烛夜谈一次。”抛了个媚眼给秋月白,补充道,“深刻点儿。”

唐不休的样子看似轻佻,实则…… 眼中的锋利好比利器。

孟水蓝和孟天青同时拿出杯子和笔,哗啦啦地忙活起来。

很快,孟水蓝画出了唐不休冲着秋月白抛媚眼的样子,那是真叫一个写实啊。而孟水蓝则是记录下二人的对话,十分生动,一点儿不差。

唐佳人走向王震,一伸手,去抓他的银票。

王震见准时机,贱兮兮地笑着,去摸唐佳人的手,口中还道:“哎呦,这是…… 嗷!”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痛得一个高蹿起。

王震的护卫们齐齐拔出武器,大声喝道:“保护公子!”

唐佳人十分利索地收走银票和扳指,还不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明显慢了很多拍地道:“吓死人喽。”

王震仔细看了看手,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却不肯放过唐佳人,伸手要去扯她的胳膊,口中还道:“你别走!一定是你…… 嗷!”

他的手没扯上唐佳人,却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得直冒冷汗,一张脸都白了。他抖着手,哀嚎道:“疼!好疼!快把那贱人拿下!一定是她用什么东西刺爷!”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冤枉啊。”

王震的护卫们又为难了。这果树开花都是二王爷的人了,他们…… 不好下手啊。

唐不休笑吟吟望着秋月白,用眼神表达道:你这寒刺入体的本事,不错。

秋月白表情冷漠,完全不搭理唐不休。

王震见自己没有威望,令护卫们听命行事,立刻变得恼羞成怒,竟是抬腿就去踹唐佳人,口中骂道:“爷让你扎…… 啊!”

这一下,不知道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嘴巴!不见血,也没有伤口,却令人痛得死去活来。王震捂着嘴巴,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呜呜。

唐佳人倒退两步,询问道:“他…… 他这是怎么了?”

端木焱皱眉道:“快按住他!没准是得了羊角风!”

王震的护卫们确实没看见有谁对王震出手,却见他如此痛苦,心里都有些不安。他们怕皇后娘娘怪罪到自己头上,正想着如何挽救,忽闻六王爷端木焱开口说话,自然喜得有他做主。若出了事,也正好有人可以背黑锅。

思及此,护卫们立刻按住了王震。

肖劲搀扶着六王爷走到王震面前。

端木焱伸手摸了摸王震,然后挽起了袖子。

王震惊恐地瞪大眼睛,含糊地道:“你干什么?!”

端木焱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掴了王震几个大嘴巴子。

王震被打懵了。

护卫们也都傻了。

端木焱收回手,问:“好点儿没?”

护卫们放开王震。

王震晕头转向地摸了摸喉咙,又捧了捧感觉上大了三圈的脑袋,费力地睁了睁眼睛,竟是道:“好像…… 好点儿了。”

端木焱正色道:“你那又跳又叫的,在民间就叫羊角风。本王见别人这么治疗过,确实有效。”

王震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含糊地询问道:“这脸……有些麻啊。”

端木焱道:“自然。你今个遇见本王,乃万幸。换个人都不敢这么救你。你看,二哥一定躲得远远的。”

王震看向二王爷,但见他果然躲得远远的。

王震看向唐佳人,伸手指着她,含糊地道:“一定是你!你把银票给爷拿回来!”

唐佳人从身边女子的手上扯走帕子,将银票、小章和扳指一同裹好,系在一起,眼也不抬地道:“话说得明白,你们都要果树开花,价高者得。”

王震摸着脸,不解地道:“都说价高者得,你拿爷的银票做什么?”

唐佳人用看啥子的目光看向王震,道:“你去赌坊里赌钱,输了还想拿回银子?”

王震愣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既然玩,就要输得起。”猫眼环视一周,“你们输了,二王爷赢了,我是东家,道理就是如此简单,可懂?”

孟水蓝眼巴巴地看着唐佳人,道:“说不懂,能不能把银子还回来?”

唐佳人将银子塞进自己怀里,语重心长地道:“就当买个教训吧。”

王震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之情,但见秋月白等人的表情都十分淡定,这气焰就降了三分。他肉疼地问:“秋城主,秋城是这种玩法?”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没言语。

王震瞬间觉得心痛如绞。他虽尊贵,但那银子也不是说来就来的。这一下在,他可谓是损失惨重。美人没得到,还欠了二王爷一万两。这…… 这不是要人命吗!

王震看向二王爷,道:“二哥啊,你看这事儿…… ”

二王爷今天算是见识到果树开花的敛财手段,且用了六万两试出果树开花和几个男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许,他可以利用得更彻底一点。男人为了女人,往往会失去理智。能为他所用者,可得果树开花;不能为他所用者,自然会与他反目成仇。所以,果树开花他不能留,送出去,用来招揽人才,才是上上策。

二王爷想好后,笑道:“此事我们稍后再议。”转眸看向唐佳人,却见唐佳人走进了船舱,一转身,又回来了。

唐佳人手中捧着一只大花盆,花盆里种着一颗小树,大约半人高,树干笔直,树叶翠绿。枝干上开着*色的小花,一朵朵,分外娇艳,香味也极是清香诱人。

唐佳人的脸,透过轻颤的树枝和花瓣看向二王爷,然后直接将花盆往二王爷的怀里一塞。

二王爷顺手接住,顿感不妙。

唐佳人咧嘴一笑,牲畜无害,纯洁无暇,开心道:“果树开花,王爷收下。”

第二百零三章:被欺负惨了

二王爷自认为,这世间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当他是傻子。可眼前人这个贱人,做到了。

他花费五万两白银,买到的却是一盆只有观赏价值的小果树?!

二王爷那张素来笑颜温润的脸,渐渐冻结了冰霜。手中抱着的小果树,在他的愤怒下轻轻颤抖,抖落一地的花瓣,还在不挺地抖。

唐佳人点评道:“二王爷这么抖,还是挺有意境的。没准儿能练成个什么独步天下的神抖功,要人小命!”

孟天青最是配合唐佳人,当即大声赞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端木焱哈哈大笑道:“真是恭贺二哥喜得果树开花,又得神抖神功。”

孟天青用胳膊拱了拱孟水蓝:“你不是说自己才思敏捷吗?你倒是夸夸王爷啊。万一王爷一开心,赏你个仨瓜俩枣的,多好。”

唐佳人神补刀:“他没银子了吧。”

孟水蓝道:“某岂是那种见钱眼看之人?”看向二王爷,抱拳道,“恭喜王爷喜从天降、好运连连。”

二王爷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恭喜”,弄得额头青筋爆起。

唐佳人觉得,自己再加把劲儿,都能把二王爷气死在这条小花船上。嗯…… 这样,不好,要给娘添麻烦。还是…… 让白毛气绝身亡在别处吧。

思及此,唐佳人开口道:“行了行了,都别夸了,没看见二王爷都要晃出虚影了吗?”

盛怒之下的二王爷,猛然扬起了手中的大花盆,看样子是要去砸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撕心裂肺般喊道:“不!要!呀!”

这三个,喊得真是字字含泪啊。

二王爷的手僵在半空中,真是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死。砸,倒是能体现出他身为王爷的身份,和不容亵渎的尊贵。但是,周围高手林立,王震都被刺了好几下,自己贸然出手砸眼前的贱人,会不会…… 被刺几下?若是被刺到喉咙上,岂不是…… 要出人命?!

不砸,这花盆都已经举起,难道要轻轻放下?皇家威严何在?他要如何服众?

怎么办?花盆挺沉的。

唐佳人盯着二王爷的眼睛,情真意切地道:“千万不要。王爷,这棵果树开花,好贵的。您花费那么多银子,若是摔碎了,多可惜。您要不是不要,赏给奴吧。”

二王爷慢慢收回花瓶,果树的树枝挡在他的脸上,为其镀上一层阴影。他透过斑斓树枝盯着唐佳人,那两双眼睛好似毒蛇,在伺机而动。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佳人回道:“奴的名字叫果树开花。”

二王爷直接扔下手中的大花盆,同时喝道:“你在欺骗本王!”

唐不休一伸手,竟是奖那大花盆抱进了怀里,勾唇一笑,道:“如此可爱的果树开花,砸了岂不可惜?”

烟花女子见二王爷怒了,吓得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唐佳人害怕地缩了缩肩膀,垂眸道:“哪里欺骗王爷了?这么大的罪,可别往人家上扣。”抬眼,小猫咪一般扫了眼二王爷,“欺骗王爷,是不是得罚打手板啊?”

“噗…… ”孟家兄弟笑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六王爷端木焱笑得前仰后合。

“哎呦…… ”王震一笑,扯痛了伤口。

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十分内敛。

唐不休抱着大花盆在那里抖啊抖的,好好儿的一棵小花都被他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绿叶:“果然,这么抖呀抖的容易练成绝世神功啊。”一抬手,将怀中大花盆扔向秋月白,“本尊抱得美人归,你不好让你空手回。来,这个给你了。”

秋月白接过花盆,抱在怀里,眸光沉沉,隐着暴风骤雨。

二王爷气得胸口疼,却仍旧努力保持着风度,喝道:“大胆!你便是果树开花,却想以一棵果树来欺骗本王?”

唐佳人回道:“哦,这样啊。那就是…… 王爷你误会了。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道,我叫果树开花。我的名字就叫:我叫果树开花。”伸出手比量着,“六个字。我的名字有六个字。你好好儿数数,果树开花是四个字。”

唐佳人的眼神那叫一个认真,可熟悉她的人,殊不知掉,她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儿?这会儿,她还不忘看向端木焱,拉他下水,“六王爷,你会儿数数,你数数,我的名字是不是六个字?”

二王爷自问…… 善于伪装,却也被唐佳人这一句话气得差点儿发飙!端木焱会数数?他二王爷就不会数数吗?!

端木焱真是太配合唐佳人。闻听唐佳人的话,他竟直接回了句:“如此肤浅的问题,竟敢问老子?寒笑,你目不识丁,你回!”

寒笑顿感冤枉,他哪里就目不识丁了?不过,既然六王爷都这么说了,他若不配合,岂不是变成了傻子?再者,他已经隐约猜到那位果树开花姑娘是谁了?眼中不敢置信,心中却是信了五分。毕竟,除了那位姑娘,谁能让六王爷陪着演戏,一同坑二王爷和王震的银子?好吧,六王爷和孟阁主的银子也一起被坑了。

寒笑稍作思忖,装模作样地数了数手指,认真地回道:“回禀王爷,姑娘的名字确实是六个字,那盆果树的名字,方是四个字。”

二王爷将目光投向六王爷,意味深长地道:“六弟,这样有趣儿?”

六王爷回道:“二哥这话让人迷惑啊。六与四的分别,难道二哥真不懂?你若真不懂,这确实挺有趣。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得哪叫一个放肆啊。

唐佳人甩了甩袖子,小声道:“再说了,奴也不是欢场女子,你总盯着奴干什么?你家里的母老虎绑了奴,让奴给你做妾。可是,奴不愿意。你若是真喜欢果树开花,就把花盆捧回去,好好儿照料。奴不骗人,这盆果树开花可有用了。平时闻着好闻,长出果子还能吃,最重要的是,遇见想要你命的人,还能当武器挡一挡,砸一砸,多实在。”说到“想要你命的人”时,唐佳人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不明显的亮光,就像…… 看见一只在自己面前悠哉漫步完全不知危险的小母鸡。

看来,这个蔫坏,是打算对二王爷出手了。

二王爷终是绷不住了,暴怒喝道:“放肆!”

六王爷抖了抖衣袖,打个哈欠,道:“二哥啊,你这么喊,是要吓唬人吗?实话告诉你…… 老子不怕!”

二王爷被彻底激怒,直接沉下脸,对赵胜武道:“带人走!”

赵胜武应道“诺!”上前两步,就要动手。

孟水蓝掏出本和笔,一边写一边读道:“二王爷与多人豪赌,以五万两买到一棵果树开花,却事后反悔,欲掠走一名江湖女子为妾,称其才是果树开花。”

赵胜武伸出去的手,有些僵硬。因为,秋月白攥住了他的手腕,对二王爷道:“王爷,息怒。开花姑娘,虽顽劣,却是秋某的贵客。”松开赵胜武的手,走到唐佳人面前,“将王爷的小章还回来。”

唐佳人一扬下巴,道:“买卖买卖,童叟无欺!二王爷求树得树,还想咋地?”

秋月白面容冷峻,直接道:“我给你五万两。”

唐佳人一伸手:“拿来。”

秋月白掏出一方椭圆形的印,给了唐佳人:“明日去钱庄取。”

唐佳人收起印,高兴地应道:“好咧!”

然,再无下文。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载着三分无奈,道:“不要顽皮。”

唐佳人回道:“你都说给我了,我收了,你还说我顽皮?我若不收,你是不是得说我不知好歹?!”唐佳人一开口,就有些冲。

唐不休侧目,看向唐佳人。蘑菇的情绪因秋月白而波动,令唐不休心生警觉。

被凶了一句的秋月白却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转而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一挥手,冷声道:“月白不必和这女子揪扯不清。本王并非糊涂之人,也不是任人揉捏之辈!”

六王爷道:“那个……咳…… 开花姑娘,本王十分欣赏你,且来东风客里坐一坐,喝上两坛。”

唐佳人看着六王爷道:“会去的。”

这个答案,还真是端木焱意想不到的。他僵了半晌,才回了句:“哦,等你。”转开头,迎风而立,一颗心跳得有些猛烈。他为唐佳人请了一只碗,至今没能送到她手中。不知,她得了碗是否会心生欢喜。御赐的饭碗,让她今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人敢不给,也无人敢抢她碗里吃食。这对于她而言,应是件值得喝上两坛的喜事。

二王爷早已看得明白。今晚,他本想借用王震之手,教训一下不知好歹的果树开花,不想…… 那贱人竟然有如此多的人护着。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当即一甩衣袖,下了船。继续呆下去,只能自取其辱。船上有端木焱这位混不吝的圣王爷在,他便不好施展。至于有些事,只能稍后再议。

王震见二王爷甩袖走了,忙放轻脚步,紧随其后,也准备下船。他大气不敢喘,生怕惹起二王爷的不满,更怕留下来继续被打。他暗道:原本以为自己够傻的,看到二王爷这样,瞬间觉得自己甚是英明神武、聪慧不凡。

这种想法刚令他挺胸抬头,忽觉一阵风吹来,在所有人的惊叫声中,他那身华美衣服竟然化为粉末,漂浮河中,消失不见!

王震傻了,所有人都傻了。

第二百零四章:娶你,应不应?

欢场女子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中间还夹杂着人们的笑声,尽量隐忍。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转头去看。

唐不休十分从容地一伸手,将唐佳人揽入怀中,同时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闻一闻,空中漂浮着什么味儿?”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道:“阴谋味儿。”

唐不休笑了。

王震回过神,捂着某物落荒而逃。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用眼神表达道:化物入尘埃,好功力!

唐不休眼神在秋月白身上一飘而过,也不搭理他。

孟水蓝看向一直忙乎着的孟天青,问:“画得如何?”

孟天青举起本子给孟水蓝看:“画得十分传神。”

孟水蓝探头一看,但见孟天青笔下的二王爷,简直就是一头愤怒的狗。不但呲牙咧嘴,还目目眦欲裂。不得不说,那声袍子穿得倒是不错,堪称人模狗样。而王震光屁股的模样,也叫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孟水蓝忍着笑,训斥道:“孟家祖训,笔下之一草一木,皆要如实。”

孟天青不悦道:“这是我自创的画风,你不懂欣赏!”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怀中挣脱而出,跳脚去看王震,却那里还能寻到他的影子。唐佳人脚尖一转,瞬间出现在孟天青的身边,探头看着他的画作,点评道:“我看画得挺好。”

孟天青瞬间感动了。他一边帮王震画上大内裤,一边望向唐佳人,激动道:“还是你懂我!”

唐佳人却道:“但是,我觉得你不应该侮辱狗。”

孟天青愣了愣,问:“为何我觉得你所言十分有道理呢?”

唐佳人问:“认真的?”

孟天青立刻挺胸抬头瞪大眼睛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负手而立,横了孟天青一眼,一扭头,走向了老鸨白晓冉。

孟天青懵了,转头看向孟水蓝,问:“她…… 这是怎么了?为何瞪我?难道是答案不对?”

孟水蓝也疑惑着呢。他们兄弟虽然和唐佳人有过过节,但最近一段时间相处得甚是愉快。咳…… 算是愉悦吧?唐佳人都将他的私房烧了,就算二人之间有再大的仇,也应该烟消云散了。可今天,唐佳人却像吃了炮竹,逮谁怼谁。多说多错,还是谨言慎行吧。

唐佳人攥着老鸨的手,道:“娘,我要走了。”

老鸨依依不舍地拉着唐佳人的手,心中却是气恼的,口中还呵斥道:“你说你,何必招惹二王爷?那是怎样的人物?你…… “想到六王爷还在船上,有些话不好说明,当即改口道,“你啊你,怎就不省心?!”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我已经很乖了。”看向唐不休,“休休,对不对?”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蘑菇已经很乖,妈妈无需担心。”

唐佳人眉眼弯弯,美滋滋地道:“休休说不用担心,娘就不用担心。”

老鸨哑然。她能不担心吗?得罪了二王爷,她这一船的人,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了。纵使她心中气恼,却并没有将这些和唐佳人说,只是道:“走吧。此地…… 此地不宜久留。”唐佳人如此收拾那二王爷,想必…… 往后的日子不会消停。也许,没有往后了。能走一个算一个吧。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不用担心。天大地大,想寻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到是娘,你今晚便离开吧。”

闻听此言,便知唐佳人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白晓冉刚压下去的火爆脾气被点燃,气恼地道:“你!你明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还非要如此行事?!你真是…… 真是不懂事!”

唐佳人推了推白晓冉,哄道:“娘,不生气嘛。一生气就出皱纹,可显老了。”

白晓冉头疼,却还是被唐佳人揉搓笑了。她轻叹一声,道:“罢了,已经如此,多说无益。只是……想要离开,怕是…… 不易。”说着话,视线一转,看向秋月白。她们能不能安全离开,还要看秋城主肯不肯帮忙。二王爷即便手眼通天,但却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者,秋月白不是蛇,而是这秋城的白龙!是正道武林的领军人物!谁敢小觑?!

若秋月白肯护着她们,她们这一船人,毕然无恙。

唐佳人知白晓冉的意思,于是也扭头看向秋月白。虽没说什么,其意却再明显不过。其实,她敢讹二王爷的银子,一是因为有唐不休撑腰,二是因为这是秋城月的秋城。秋月白虽不像唐不休那样,明晃晃地护着她,但…… 她就是知道,秋月白也会护着她。

秋月白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那棵光秃秃的果树,表情冷得不见一丝温暖。这样的男人,心思好似大海,旁人无法窥探其中酝酿着情绪。

唐佳人撅了撅嘴 ,收回目光,拍了拍白晓冉的手,道:“一切交给我。你只管准备离开便是。”言罢,她用眼尾横了秋月白一眼,看那样子,似乎是有足够的把握,逼秋月白答应。

秋月白心中是既好气又好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等着唐佳人来求他。

自从唐不休出现,唐佳人的眼中便再无其他人的立足之地。此时,她想起他的重要,却也要拿出诚意才好。

秋月白不像唐不休,但凡唐佳人说什么,都会点头应好。他的付出,必要回报,没有人可以在撩拨他之后,轻易离开。

白晓冉忧心忡忡,却也不愿为难唐佳人,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她所言。

唐佳人一把抱住白晓冉,耳语道:“娘,有山名群山,其山依山傍水,可以一游。”唐门在那里,二长老也在那里。

白晓冉抱紧唐佳人,眼眶湿润了,却是一狠心,将人推开,道:“走吧!”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一扭身,走向唐不休。

孟水蓝哗啦一声打开纸扇,一边摇着一边喊道:“喂,把银票还给某啊!”

唐佳人全当听不见。

孟天青眼巴巴地望着唐佳人,道:“哥,你去准备聘礼,帮我求娶。”

孟水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天青不再指望孟水蓝,而是牟足勇气,涨红着脸,冲着唐佳人喊道:“佳人,我求娶,你嫁不嫁?”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孟天青,摇了摇头。

孟天青一颗少男心,瞬间碎裂成渣。他转开头,望向沉沉河水,不让唐佳人看见他发红的眼眶和心中的认真。

孟水蓝扫了孟天青一眼,在心里轻叹一声,暗道:明知不可能还问,这傻货就是自己弟弟。

六王爷端木焱直接吼道:“不是说要和老子喝酒吗?怎就跑了?老子会发飙的!别以为只有二王爷那个笑面虎不好惹,本王发飙,那也是…… ”

唐不休一伸手拦住唐佳人的腰肢,直接飞身跃起,奔岸上而去。

肖劲靠近六王爷,小声提醒道:“王爷,人已经离船了。”

端木焱皱眉,怒道:“下船!”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一步步走下船。

秋月白独自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沉沉夜色,扔下手中抱着的花盆,飞身跃起,如同白鹤般掠过水面,去往岸上。

花盆落地,四分五裂。

白晓冉蹲下,伸手却拎那只光秃秃的树干,却被冰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呼。

原来,那根树干上竟然冻结了一层冰。

白晓冉站起身,深深感觉到了何谓命悬一线。只因,秋城主心中藏着愤怒。

花船上,惊恐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

有些女子竟是冲回房间,收拾了细软便跑,也顾不上卖身契还在白晓冉的手里,自己跑出去成为了逃奴,可以任人作践、捕杀。

白晓冉站在船板上,看着她们跑,竟是拦都不拦。

兰花怯生生地来到白晓冉身边,哆嗦着道:“妈妈…… 妈妈,我们也收拾东西,跑吧。”

娇梅揉着两条酸麻的腿,骂道:“妈妈你捡了个祸害!瞧瞧把我们这儿祸害的。她得了银子,勾搭个男人就跑了,却害得我们吃苦!我呸!”

杜鹃拉了拉娇梅道:“快跑吧!再不跑,二王爷派兵过来,我们都得死!”

杜鹃扯了白晓冉一把,道:“走啦!你傻站这里也没用。咱们还是快想个办法,逃出这里才好。那个秋城主,平时看着是个好的,想不到,一看那死丫头和人跑了,也不管我们死活。他要是高抬贵手放咱们一把…… 哎呀,不说了,快收拾东西。”松开白晓冉,撒腿奔向自己的的房间去收拾细软。

船板上乱成 一团,却也没几个人真往外跑。毕竟,这个时候跑,也是死路一条。

白晓冉冷着脸,对众人道:“都给老娘定定心!三个时辰!若三个时辰内没消息…… ”微顿,双手藏在衣袖下,相互用力搅着,咬牙道,“给你们卖身契,放你们离开!”

吵吵嚷嚷的花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白晓冉转身,回到自己屋里,收拾细软时,却发现自己的袖口里多出了一包东西。

她将那包东西掏出,打开,露出一叠银票和一枚小章、一块玉佩和一枚扳指。除了秋月白的印,其他人的银两都在这里了。

白晓冉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丫头说,她会赚钱养她。

第二百零五章:吃醋的休休

唐门俩败类,素来是彼此吃饱,饿死别人无所谓。唐佳人对白晓冉的好,却吓得很多人提心吊胆,生怕被二王爷迁怒。这样的夜晚,注定是无法风平浪静的。

原本还算清爽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压抑,就像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前的气氛。呼吸一口,都会觉得胸口发闷。

唐不休和唐佳人携手溜达着,彼此都觉得闷热,却并不想松开对方的手。二人走了一段路程后,来到小面馆门前,唐佳人眼睛一亮,指着鱼面馆道:“这里的肉鱼面很好吃。”

唐不休道:“那就进去吃四碗。”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一叠声地道:“好好好…… ”

二人走进小面馆,胖大婶一见二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成一朵花,开心地道:“快快,贵客里面请。”

唐佳人道:“大婶,四碗鱼肉面。”

唐不休补充道:“先下两碗。”

胖大婶爽利地应道:“好咧。”

胖大婶的动作很麻利,很快便做好两碗鱼肉面,端到了唐不休和唐佳人的面前。

两碗面,乳白色的鱼汤下,潜着一根根亮白色的面条,好似小鱼嬉戏其中。上面点缀的一小撮青葱,好似碧莲,极具野趣。

当然,这种点缀唯有唐不休的鱼肉面碗里有,唐佳人的面碗中却是只有面,不见葱花。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碗,道:“大婶,这回吃葱花。”

胖大婶立刻应道:“好咧,马上加。”手起刀落,切了一段葱花,洒在唐佳人的碗中,漂浮在鱼肉面上,煞是好看。

唐不休提起筷子,吃了两口鱼肉面,道:“想不到那冰坨坨还喜欢这种民生滋味。”

唐佳人的筷子微顿,将头向下埋了两分,闷头吃着。

唐不休吃了两口鱼肉面后,又道:“他这人,不吃葱,便不让别人吃。上次与他同来,本尊加了两次葱花,没有惯着他。”

唐佳人的头又向下埋了两份,一张脸都快塞进鱼肉面里去了。

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转而笑道:“蘑菇,你这是要溺毙自己?”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子,正色道:“休休,我和你说,我发现一种 喝汤的新方法,格外有趣。你看。”言罢,将脸塞进碗中,用力吸了一口汤。

烫 !烫!烫!

唐佳人面不改色,咽下滚烫的汤水,冲着唐不休点了点头,突然咧嘴一笑,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唐不休突然就愤怒了!他养了十六年的蘑菇,从来都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忍受滚烫的烫水?!不能忍!

唐不休冷冷地扫了唐佳人一眼,站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唐佳人瞬间慌了,慢追上唐不休,拉住他的袖子,喊道:“休休!”

唐不休不回头,只是透过敞开的门板望向外面的黑夜。

唐佳人问:“休休,你怎么了?生气了?你是不休老祖,一直修身养性,不能生气啊。生气破坏道行。”

唐不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道:“吃面。”重新坐回到长板凳上,拿起筷子吃面。

唐佳人坐回原位,用筷子戳着面条,嘴巴微微撅起。

唐不休抬眼看向唐佳人,问:“嘴巴起泡没?”

唐佳人眼巴巴地看着唐不休,摇了摇头。

唐不休道:“吃面。”

唐佳人唇角弯弯,继续吃面。

唐不休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心中的野兽咆哮道:让你心软?!让你受不得她苦哈哈的样子!活该头上生绿毛!你看看,外面那此起彼伏的山脉,便是你头上的绿!

心中的家禽道:算了吧。自己养的小东西,谁忍心苛责?若有不好,也是那些牲口的错。

野兽道:将秋月白等人比做牲口好吗?不如…… 都杀了吧?!

家禽道:算了吧。说好的善良呢?再杀人,怕是真要坠入魔道,称你心意了。

野兽道:哈哈哈哈……

唐佳人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回神,继续吃面。

唐佳人问:“休休,你想什么呢?”

唐不休回道:“鱼肉面哪里有鱼?”

唐佳人愣了愣,将面条从上翻到下,也没寻到一条鱼。她想了想,皱眉道:“这真是一个深刻的问题。”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在逗自己,当即配合的一笑,将面条吃干净, 喊道:“再来两碗。”

胖大婶一直在不动声色中偷窥着二人的一举一动,闻听此言,立刻甩开膀子忙活上了。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鱼肉面被端到唐不休和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忙把自己剩下的面条吞进肚子里,然后转战另一碗。

二人闷头吃完,唐佳人立刻喊道:“再来两碗!”

胖大婶笑道:“姑娘,不是奴不愿做你这生意,却是怕姑娘像奴这样,吃成胖子。”

唐佳人偷眼去看唐不休。

唐不休道:“付银子,走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遗憾地道:“好吧。”人却是坐着没动。

半晌,唐不休问:“没银子?”

唐佳人点头,小声道:“都给娘留下了。休休,你付吧。”

唐不休道:“本尊身为不休老祖,何时吃饭用过银子?”

唐佳人问:“啥意思?”

唐不休回道:“没带银子。”

唐佳人看向胖大婶。

胖大婶忙摇着胖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城主大人每次来,都多给,这四碗不收了。”

唐佳人道:“这怎么可以?”

胖大婶笑道:“城主大人从没带人来过,只是偶尔自己来坐坐,吃上一碗鱼肉面。二位可是城主大人带来的唯一…… 嗯…… 是唯二两人。”

唐不休喝完汤,放下碗,站起身,看向唐佳人,道:“为师说过,不能占人小便宜。想办法,付面钱。”

唐佳人很想问问,为啥你不想办法呢?

但是,她不敢啊。

在胖大婶的“不用不用”中,唐佳人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竟摸出了秋月白的那枚小印。

唐佳人想将其重新塞进袖兜里,却被唐不休的目光所迫,不得不交出小印。

此时此刻,谁心里没个数,那就是傻子!

第二百零六章: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在胖大婶的“不行不行”中,唐佳人将秋月白的小印放在了桌子上。

唐不休终是露出一个舒心惬意的笑,拉着唐佳人的手,向外大步走去。

哎呦,一想到秋月白知道,蘑菇用他那块小印抵了四碗面,他这心情就无比舒爽。怎么办?好想吟诗一首啊!

唐佳人扫了眼唐不休唇角的笑意,捂着心口暗道:美男一笑值千金。为博休休一笑,我一掷五万两!这叫什么?豪气!哎呀,心口怎么有点儿疼呢?

二人手牵着手,各自想着心事,按理说应该用貌合神离来形容,偏偏二人想得都和对方有关。偶尔对视一眼,那也叫心有灵犀、柔情满满。

然,思想这种东西最是不可控。

二人的心事逐渐转到了其它地方。

唐佳人想到她那消失了一个月的癸水,以及白晓冉和秋月白等人。

唐不休则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二人迎着闷热的空气,走了一会儿,竟同时看向对方,开口道:“我…… ”

唐不休笑了笑,问道:“你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咧嘴一笑,“你是不是也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唐不休点了点头,爽快地道:“如此,就暂别一个时辰。”

唐佳人的眼睛上翻,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才道:“一个时辰,不太够用啊。”

唐不休松开唐佳人的手,与她面对面,双手抱胸,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唐佳人。

唐不休的五官十分俊美,却因没个正经,总会令人忽略几分他的容貌和气场。此刻,他不言不语不笑不逗,给人的压迫感竟是犹如泰山压顶。

唐佳人一阵心虚,后脖子上更是传来一阵冷嗖嗖的感觉。她不敢看唐不休,一双猫眼左瞧瞧、右扫扫,看样子就差掉头跑了。

唐不休见此,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他收敛了那些令人恐慌的怒气,看似十分随意地一笑,道:“那就两个时辰吧。临别在即,总要和有友人絮叨上两句。”

若问这世间,谁最了解唐不休,除了唐佳人,谁人敢称第一?唐佳人听唐不休此言,立刻冲着他咧嘴一笑,道:“一个时辰够用了,不过说两句话罢了。”

唐不休的表情没有变,但眼中的光芒却又柔和了三分。他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道:“去吧,一个半时辰后在这里见。”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道:“休休真好。”一伸手,抱住唐不休,用力摇了摇,摇得唐不休心中柔软一片,想要抱着她不撒手时,她才松了手,向着东方走去。她准备利用一个半时辰的有限时间,找出…… 自己腹中宝宝的爹!

唐佳人满腹心事,没再继续关注唐不休的心情。

唐不休负手而立,望着唐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哀嚎道:“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这是要去私会哪个小白脸?!竟不关心为师会不会在这茫茫秋城中走丢?”

唐佳人走着走着,突然站住,猛然回身,像一头小牦牛冲向唐不休。

唐不休那颗历练了三十二年的心,竟砰砰乱跳起来。

唐佳人冲到唐不休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道:“休休,我们一起去吧。先陪你处理事情,再陪我…… 陪我见几个人。”

唐不休心中一阵狂喜,笑得大嘴都合不上了。表现上,却绷着,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问:“这是为何啊?”

唐佳人从不辜负他的期望,直接回道:“万一你又走丢了怎么办?”

唐不休毫无怒意地呵斥道:“胡说。为师怎么可能走丢?”

唐佳人勾腿地附和道:“对,不是休休走丢,是这路长得都一样,去的方向却不一样,明显是在折腾人嘛!”

唐不休真是…… 爱惨了唐佳人呐。

他心满意足地笑道:“好了,各自忙吧,无需担心。鼻子下是嘴,为师寻不到路,自会问别人。若你担心,那我们便在小面馆见。”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的眼睛,认真道:“休休,我们还是同行吧。什么事儿,我都不瞒着你。”

唐不休深深地凝视着唐佳人,终是摸了摸她的脸,唇角含笑道:“去吧。”

唐佳人问:“你是不准备带着我呗?”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警觉地问:“你要干什么去?”

唐不休回道:“与友人话别。”

唐佳人追问:“谁?”

唐不休愣了愣,转而哑然失笑,道:“蘑菇,你可见过唐三奶奶是如何管她男人的?”

唐佳人不晓得唐不休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神气活现地回道:“怎么不知道?!有一天,我去他家摸红薯吃,听见唐爷爷要去会会友人,就听唐山奶奶问,去哪儿啊?和谁一起?要干什么?何时回…… ”唐佳人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瞬间爆红。

她…… 她怎么像唐三奶奶一样?

唐佳人羞怯的模样,可谓百年难得一遇。唐不休那颗自认为无欲无求的心,竟蹦跶出了无法抑制的激动与欢喜。

他一手揽着唐佳人的腰肢,将人抱入怀中,轻轻落吻在她的唇瓣上,如同亲吻最柔嫩的花瓣,带着百般宠爱和千般呵护,交织成万般缱绻,最是动人心魂。

唐佳人忘了呼吸,任由唐不休品尝着她属于她的甜美。

彼此唇齿相依的感觉,是直达对方心里的阶梯。

唐佳人一颗心被激动和好起胀满,试着舔吮了一下唐不休的嘴巴,觉得…… 口感特别好!

唐不休的呼吸一窒,一双眸子好似便成了漩涡,要将唐佳人吸进去!

唐佳人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趴在了唐不休的身上,喃喃道:“腿…… 腿软了。”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情动道:“你只是腿软,我的心早已软了。”

唐佳人双颊绯红,眼波烁烁地道:“哦,休休,你这么说,我好开心。就像…… 就像吃了整头的烤乳猪。”

唐不休笑道:“真是贪吃的小东西!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唐佳人竟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道:“我可以挂在你的后背上。”

唐不休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声音飘荡在夜空中,好似能划开这沉沉的天空。

第二百零七章:夜探娃儿爹

唐佳人说要抓几条毒蛇玩玩,唐不休用药粉引来毒蛇,然后扯了一条自己的内衣袖子,系住袖子的一头当袋子。他亲手将毒蛇装入袖子中,又弄了根棍儿给唐佳人挑着。

这份要什么给什么的宠溺,相比没人敢和他争第一。

唐佳人扛着毒蛇,和唐不休腻腻歪歪半晌,终是分开,去做自认为应该做也必须做的事。

唐不休的步伐悠哉,向着西边而去。走着走着,觉得自己可能选错了方向,于是又向着北面走了一会儿。索性,如今正在举办饕餮盛宴,路上还有出来游玩的行人。他拦住一人,询问一番,然后果断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向着东方而去。

唐佳人的路线十分清晰明了,她直奔的是孟家兄弟所在的客栈。

就在她即将踏入客栈时,天空中响起一声闷响。大雨将至,气压低得令人无法呼吸。唐佳人目露担忧之色,生怕等会儿路上无人可问路,唐不休再将自己转悠丢了。

她心中的不安在扩大,但却安慰自己说: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自诩为一千年难遇的武林奇才,应该不至于连个小面馆都找不回去吧?再者,就算路上没有行人可问,他也能抓个人给自己带路呀。

这么一想,唐佳人心中稍安。

她扛着一袋毒蛇快步冲入客栈,在店小二的笑脸相迎中,直接道:“找孟水蓝孟天青。”脚步不停,一路冲向后院。

店小二看向掌柜,不知道要不要拦着。

掌柜认识唐佳人,于是摇了摇头。

唐佳人就像一阵风,冲入了她曾经睡过一晚的寒酸房间,没看见孟家兄弟,于是打开机关,奔入其中,穿过假山,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空无一人,黑压压一片,令人心生惶恐。

唐佳人皱眉,大声喊道:“孟!水!蓝!孟!天!青!你们给我出来!”

无人应。

但是,唐佳人却察觉到,周围有人在窥探着自己。

她爬上假山,站在高处,气运丹田,张开大嘴,刚要大声呼喊,就看一扇窗被推开,孟水蓝穿着宽松的蓝色大褂,披着一头栗色长发,站在窗前,道:“姑奶奶,别喊着!你再喊下去,所有人都知道某的窝在哪儿了。”

唐佳人跳下假山,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站在窗前的孟水蓝,然后从窗口跳进屋里,瞪着一双喷火的圆眼睛看着他。

孟水蓝…… 嗯,孟水蓝觉得,这样的唐佳人还挺好看的。

他点燃蜡烛,问:“你半夜寻我,何事?”缓缓眨动眼睛,极具魅惑地一笑,“这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要某陪伴,还是心生愧疚,来还某银票的?”言罢,慢慢靠近唐佳人,诱惑道,“你也知道,某这是小本买卖,真是折腾不起啊。不休女侠,高抬贵手,把银票还给某吧。不然,某可要吃糠咽场,饿瘦喽…… 咦,你这是袋子里装得什么,还扭动得挺欢。”

“啪!”唐佳人轮起巴掌,突然就给他一记大嘴巴子!

那声音,真响!

孟水蓝被打懵了,捂着脸,愣在当场。

唐佳人扛着棍,挑着毒蛇袋子,直接发飙。她指着孟水蓝的鼻子,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动我了?!”

孟水蓝从不曾被人打过嘴巴了。他心中气恼,脸色自然不好。他恼怒地吼道:“动你个指头!”

哎呦,这话直接戳到唐佳人的心上喽!

指头,可不就是指头?!

大长老给她的《残菊手》里,画得便是此法。一套招式练出,最后一戳对方的菊花,这孩子就怀上了。

果然啊果然,真的是孟水蓝这个混蛋!

那晚,她和孟家哥俩在客栈后院睡了一晚。清晨,三个人看似一同醒来,保不准孟水蓝在半夜醒了,那啥了她的手指!

唐佳人指着孟水蓝的手指气得直抖,本想向前一步戳死他,但一想到自己的手指头何其珍贵,那可是传宗接代的法宝,如何能随便戳别人?现在想起过往,她动不动就戳别人一下,实在不该。

唐佳人立刻收回手,保护好自己的手指,恨恨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忍着眼泪,捂着腹部道:“我怀孕了!”

孟水蓝正准备赶唐佳人离开,闻听此言,一个趔趄,竟是撞在了桌角上,捂着腹部痛得直吸冷气。他缓了缓,看向唐佳人,问:“你…… 你确定?”

唐佳人的视线顺着孟水蓝的脸,划过他敞开的胸口,最后落在他用手捂着的小腹上,眸光颤了颤,点头道:“对。”一抬手,指向孟水蓝的腹部,认真地问,“你捂着小腹干什么?”

孟水蓝不信唐佳人说言,因为,如果她真怀有身孕也不会来寻自己说这事儿。他已经完全摸不准唐佳人的思想路线,只能被动地回道:“疼…… ”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流出。

孟水蓝心中一乱,忙上前几步,哄道:“哎哎哎,你哭什么呀?这大半夜道,你一来,就掴了某一个嘴巴子,某都没哭,你哭什么?好了好了,不哭了。”

眼泪这种东西,不劝还好,一劝就会泛滥。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决堤。

孟水蓝只觉得心不太舒服,忙道:“停停停,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何必…… ”

唐佳人一个大嘴巴子掴过去。

孟水蓝的头被打歪到一边,真是…… 气得浑身颤抖。

他猛然直起身,冲着唐佳人扬起了手,却…… 没打下去。

唐佳人用力推了孟水蓝一把,扑上去拳打脚踢地哭道:“我有身孕了!你不想承认?!你忘了咱们在客栈小屋里睡了一夜?你怎么那么坏!长老说让我找个精壮男子,瞧你瘦得,哪里精壮了?你…… 你不是好人!”

孟水蓝被唐佳人的话弄得彻底懵了,连带着被拳打脚踢都不知道反抗。待他回过神儿,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拖着无一处不疼的身子,一把抱住唐佳人的大腿,仰着头,露出楚楚可怜之姿,道:“别打了!再打,宝宝就没爹了!”这话,存是在逗乐。

果然,一句话,成功阻止了唐佳人的拳头。

孟水蓝甩了下飘逸的栗色长发,情意款款地道:“为了你,某会变成一个精装的男子,上能掀瓦,下能种地。”

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却是道:“起来吧。”

孟水蓝将手伸给唐佳人,唐佳人一脸嫌弃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孟水蓝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呲牙咧嘴,然后捧着唐佳人的脸,对着她的眼睛照了照自己的脸,问:“没打破相吧?”

唐佳人冷冷地回道:“你全身上下不见任何血迹,可见我打人的时候,已经手下留情,如何能破相?”

孟水蓝心里狂飙过一万句他读书破万卷后留下的国骂,脸上却是露出柔情万千的表情,凝视着唐佳人,道:“蘑菇,某会善待你的。”

唐佳人不为所动,冷着脸道:“别叫我蘑菇。”

孟水蓝问:“为何?”

唐佳人吸了吸鼻涕,回道:“休休会打死你的。”

孟水蓝的眸子动了动,问:“他…… 会打是你浮肿孩儿的爹?”

唐佳人不确定地道:“这事儿以前没发生过,我也不知道他会怎样。不过…… 我觉得,你小命要丢。”

孟水蓝扯动脸皮笑了笑,道:“你吓唬某。”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你看,这叫什么?”

孟水蓝:“脸?”

唐佳人摇了摇头,而后才道:“这叫…… 极是认真。”

孟水蓝的心啊,突然就沉了沉。他倒不是怕唐不休找他麻烦,而是…… 他怎么觉得,唐佳人怀有身孕这种事儿好像是真的?且,看唐佳人的样子,是真的认为,他是她腹中胎儿的爹?

不,这绝不可能!

他做过什么,他会不知道?再者,他那…… 咳…… 他那东西被唐佳人用一把银针扎了一下后,就没再对他起立表示过应有的尊重。

思及此,孟水蓝心思一动,冒出了坏水。既然唐佳人认定是他,那便是他。如果他再也不能人道,替别人养养儿子,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更何况,那孩子还是唐佳人的血脉。若是女儿,定会像唐佳人一样蔫坏,若是儿子,可以像他一样文韬武略,学富五车,过目不忘……

孟水蓝想着想着,竟是露出一记诡异的笑。当真是四分阴毒、三分得意、二分疑惑,一分期待。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问:“你笑成那样干什么?”

孟水蓝立刻收敛心思,凑到唐佳人身边,蹲下身子,仰视着她的小脸,道:“蘑菇…… ”

唐佳人皱眉:“别叫我蘑菇。休休打死你怎么办?”

孟水蓝心中一喜,问:“你可是关心某?”

唐佳人抚摸小腹,难过地道:“总得让孩子看看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呐。不能让他像我一样,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听着这话,孟水蓝心中一涩。他轻轻揉着唐佳人的膝盖,问道:“佳人,你是被唐不休养大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回了声:“嗯。”

第二百零八章:猜疑一千重

唐佳人的回答十分简单,却令孟水蓝的心咯噔一下,连呼吸都乱了分寸。

若唐佳人不知自己生身父母是谁,又是唐不休亲手将其养大,会不会与长生门柳芙笙有关?十六年前,闻人无声带走了即将临盆的柳芙笙,至今为止,柳芙笙下落不明,是死是活无人得知。十六年后,唐不休带着唐佳人重出江湖,虽不再以闻人无声的身份行走江湖,但…… 脸还是那张脸,武器还是那个武器,但然有心人,又怎会认不出他?

这一刻,孟水蓝真是生了怨念。唐不休一个人怎么折腾都可以,却还勾着唐佳人一起,若事发,十六年前那些苦主群起攻之,佳人如何自保?

而在这场腥风血雨中,佳人又要如此自处?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可是柳芙笙与长生门门主的女儿?若真相是这样,唐不休要得又是什么?!唐佳人是否能承受自己被仇人养大的真相?这其中的关系,真是细思极恐。

但愿,一切都是假象。

眼下,孟水蓝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唐佳人与柳芙笙并不相像。

唐佳人就像一只猫儿,睁着一双无辜大眼,那般讨人喜欢,实则…… 她的心是高冷的,最有主见。而柳芙笙,身姿婀娜好似牡丹花开,一颦一笑皆是诱人风景。若说美颜,柳芙笙当属第一;若比性子…… 还真不好比。毕竟,柳芙笙到底是怎样的人,孟水蓝没有接触过,不好评价。只不过,孟水蓝认为,这世间应该没有哪位女子比唐佳人还有趣。

这,许是要归功给唐不休。

孟水蓝摇头一笑,调整好情绪,望着唐佳人的眼睛,询问道:“某要迎娶你的话,可需他同意?”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悠悠道:“他会打死你的。”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咱能换句话不?”

唐佳人轻叹一声,回道:“他会毒死你的。”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总结道:“总而言之,谁是孩子他爹,唐不休就会杀了谁?”

唐佳人愁肠百转,哀怨道:“谁知道呢…… 没准,不用他动手,我自己就能拍死宝儿他爹。”

孟水蓝真是哭笑不得了。他想当个便宜爹,还得献上一颗人头不成?

唐佳人见时辰不早了,也不想耽搁,当即站起身,道:“我走了。”

孟水蓝也站起身,拉住唐佳人的手腕,问道:“干什么去?”

唐佳人没有回话,而是问:“孟天青呢?”

孟水蓝立刻警觉起来,问:“你找他做什么?”这俩小东西一但凑到一起,准没好事儿。

唐佳人道:“我觉得你不像宝儿爹,我要去问问孟天青。”

孟水蓝自诩聪明的头脑,被唐佳人这一句句拍得晕头转向,当即问道:“关他什么事儿?”这话一出口,他便是一愣。他想到,那晚,与唐佳人同躺地上的人,不只有他,还有孟天青!

难道…… ?

孟水蓝的视线顺着唐佳人的脸直接落在小腹上,心情和眼神都变得复杂了。一股无名火,冲天而起,竟是想扯来孟天青问个究竟。

然,他转而一想,又觉得孟天青那个愣头青,应该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奸-淫-唐佳人。

他那弟弟,虽不是什么好鸟儿,却不至于做出禽兽之事。再者,以孟天青的道行而言,若真是他做的,定不会毫无破绽,隐藏至今。

在孟水蓝的百般猜测中,唐佳人靠近他,神秘兮兮地问:“你说,天青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回神,鼻息间滑过唐佳人身上的馨香,怦然心动的同时伴随着心痛。是谁,动了佳人?

唐佳人推了一把孟水蓝,道:“你说啊,天青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回神,心中划过异样,模棱两可地回道:“这种东西,知之、不知,不过一线之隔也。好似镜花水月,看得明白,却未必参透得明白。正所谓…… ”

唐佳人喝道:“说人话!”

孟水蓝哽了一下,干巴巴地道:“谁知道他知不知道,谁又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唐佳人问:“他人呢?”

孟水蓝回道:“出去执行任务了。”

唐佳人问:“几时回来?”

孟水蓝不答,反问:“你要做什么?”

唐佳人抿着嘴不语。

孟水蓝的心不停下沉,终是问出:“你…… 真怀有身孕了?”

唐佳人的眼圈又红了,她一把推开孟水蓝,喊道:“没有!是你怀有身孕了!”

这回,孟水蓝是真信了。

他的呼吸一窒,感觉胸腔闷疼。他问:“谁的?”

唐佳人一扬手。

孟水蓝立刻捂住脸,配合道:“我的!”

唐佳人没想到孟水蓝会如此怂,悻悻地收回手。

孟水蓝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会如此…… 贱。他尴尬地一笑,收回挡在脸上的手,长叹一声,为自己,也为唐佳人。

唐佳人问:“你感慨什么?”

孟水蓝摇头自嘲笑,道:“没什么。”心中却暗道:想给自己戴顶绿幽幽的帽子,看来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唐佳人显然不信孟水蓝的话,一直盯着他看。

那双清透的大眼睛映着孟水蓝的样子,让他有些自惭形秽。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天青确实有梦行症,却不至于…… 那样。”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你不懂。”

孟水蓝追问道:“我怎么就不懂了?”

唐佳人皱眉,沉吟半晌,终是问出心中最深的疑惑:“你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某怎么可能有那种毛病?”

唐佳人道:“如果问孟天青,他也会这么回答吧?”

孟水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险些将自己咳散架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你怀疑某?!”

唐佳人瞪眼,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是你自己承认的!”

孟水蓝气极,直接回吼道:“你用一把银针扎我!当我是金刚不坏之身呢?!”

唐佳人问:“我扎你哪儿了?!”

孟水蓝一指自己下面,道:“这!”

唐佳人伸手一摸,道:“我看看。”

孟水蓝僵硬在当场,然后猛地向后跳去,一张脸瞬间爆红,仿佛染了血。

唐佳人伸出手,道:“给我看看啊!”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男女之间需要设防什么。再者,她在风月楼里混记那么久,有些事看得一知半解,愣是没将男人那东西当成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若说男人为什么要穿裤子?那一定是为了保护菊花啊!

孟水蓝加紧双腿,向后又退了一步。那样子,就像被逼良为娼的小娘子,一副“奴誓死不依”的样子。然,诡异的是,他脸上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瞬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间,露出一副“中大奖”的表情。不,也许用起死回生来形容,更为合适。

孟水蓝那多日垂头丧气的兄弟,终是…… 扬眉吐气了!

他的眼中闪现着狂喜,直接上前一步,激动道:“你看某…… ”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孟水蓝。

孟水蓝直接将满腹喜悦憋进了肚子里。他是文人,有些话说不出口。一旦出口,就是耍牛氓。

民生挺重要,还是闭嘴吧。

唐佳人问:“你让我看什么?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孟水蓝隆了隆袍子,激动道:“某…… 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唐佳人感慨道:“如何就不明白了?你一会儿说某扎坏了你,一会儿又这么高兴。依某看。你这是没睡醒,正梦行呢。”

孟水蓝心中一惊,呼吸一窒。暗道:难道,某真的得了梦行症?难道,某那兄弟早就康复了?难道,真是某做的?难道,某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太可怕了!

唐佳人不想过多揪扯,直接说了句:“走了。”

孟水蓝回神,拉着唐佳人,认真道:“先别走,让某想一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是如何确定,是某?”

唐佳人心中烦躁,直接回了一句:“不确定!”一把推开孟水蓝,跑向门口,扯了扯门,竟没扯开。她一扭头,再次推开跟上来的孟水蓝,跳出窗口,向外跑去。

孟水蓝站在窗口喊道:“你等等!”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反而更像是在赌气,让他如何能安心?

孟水蓝手扶窗框,也要追,却见唐佳人随手抓起一盆花,砸向他,口中还威胁道:“不许跟来!”

孟水蓝从窗口躲开,花盆砸入屋里,发出咣当一声,碎裂一地。一朵小花,颤巍巍地抖了抖,就像可怜的他。

哎……他这是怎么招惹她了?拼白挨了两个大巴掌和一顿暴打不说,还…… 还医治好了他的隐疾!

孟水蓝唐佳人的背影,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他抽出宣纸,提起毛笔,沾满了墨汁,在宣纸上龙飞凤舞了起来。

心乱,笔乱,一切都乱了。

难道,真是他在梦行中,亲近了唐佳人?

若真是如此,堪称…… 大善!

第二百零九章:我要当爹了!

唐佳人跑到院外,与完成任务赶回来的孟天青相遇。

孟天青一看见唐佳人,眼睛瞬间一亮,喊了声:“佳人!”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挥手,示意尾随自己的属下们自行回去,他独自一个人,快步走向唐佳人,开心地道:“佳人没走啊?你来看我妈?那个…… 我说要娶你是开玩笑的。你以后还来找我玩呗。”

因为喜欢,怕分离,便谎称自己不喜欢,乞求能多多相聚。孟天青尚未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却因求而不得,学会了伪装。痛苦,唯有自己知道。

唐佳人咬了咬下唇,不语。

孟天青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两眼,心中一痛,问:“你怎么好像哭过?”

唐佳人垂下头。

孟天青弯腰,歪着头,抬脸看向唐佳人的脸,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吗?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帮你出头!”说着说着声音扬起,就要撸袖子。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道:“孟天青,你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天青撸袖子的动作微顿,却仍旧保持着歪头看唐佳人的样子,认真地回道:“知道一点儿。”将大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补充道,“就这么一点。”

唐佳人道:“哦…… ”

孟天青直起腰,问:“你怎么了?怎么蔫巴了?谁欺负你了,你就欺负回去呗。相当初,你是怎么收拾我的,就怎么收拾他去!一准儿让他痛不欲生。”

唐佳人用那双猫眼盯着孟天青不语。眼中明明灭灭的情感,令孟天青的心都随之高低起伏、动荡不安。

孟天青心生不安,问道:“你不是来辞行的吧?”

唐佳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孟天青急了,伸出双手,攥住唐佳人的肩膀,道:“你到底怎么了?!你欺负我时,不是挺能耐的吗?”

唐佳人张开嘴,说了一句话。

恰好,一记响雷炸开,将唐佳人的声音炸得粉碎。

孟天青喊道:“走!我们避雨!”

唐佳人站着不动。

孟水青无法,只能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

唐佳人道:“我怀有身孕了。”

瓢泼大雨瞬间落下,砸在两个人的身上,有些疼。

孟水蓝被唐佳人这一句砸晕了,竟忽略了这场大雨。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于是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你说啥?再说一遍。”

唐佳人会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她觉得,孟水蓝和孟天青都不像是宝儿爹。说不上为什么,直觉如此。

在第二道炸雷响起时了,唐佳人的身影消失在瓢泼大雨中,很快消失不见。

孟水蓝呆愣愣地站在大雨中,耳边不断回响着唐佳人的话——我怀有身孕了。

她怀了谁的孩子?是谁欺负了她?她为何跑来告诉自己?她问他是否记得自己有梦行症?她…… 她怀了他的孩子?

孟水蓝从最初的迷茫,到愤怒、疑惑、猜想,再到最后的兴奋、激动、转换得十分快。

雨很大,模糊了人眼。

他仰起头,迎着雨,开心地大吼道:“我要当爹了!让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咔嚓!”一记炸雷劈下。

孟天青被劈成了一团焦炭。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褪去黑色,再次露出他那张好看的脸。他一手指天,笑着骂道:“要暴雨,你给雷!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天空再次有雷电闪烁,孟天青忙闭嘴,抱着膀子,一溜烟跑回到院里。

他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但见孟水蓝的窗口透着灯光,便直接奔去,口中喊着:“孟水蓝,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从窗口处向里纵身一跃,一脚踩在了碎裂的花盆上,痛得抱脚直蹦哒,“啊!啊!啊!”结果,因脚下湿滑,他又踩到了泥土,直接身体后仰滑倒,眼瞧着就要坐在那竖起的花盆碎片上。

这一下,如果坐实了,他那朵屡遭不幸的小菊花就算是残废了。相当于被扯碎,飘散于凄风冷雨中。

所幸,孟水蓝还知道这是他亲弟弟。

他一伸手,将其捞起,扔到了一边。对,就像扔破抹布那般,扔到了一边,然后继续抓起笔,挥毫落纸。

孟天青脱下鞋子,搬起被扎出血的脚丫子,皱眉骂道:“你神经啊!在屋里扔盆花干什么?!你是想谋杀亲弟?!”

孟水蓝头也不太地道:“不是某扔的。如果是某动手,一定把你按那上面去,不然你混说个没完没了。”看向孟天青,挑眉,“懂?”

孟天青单腿蹦到孟水蓝的洗脸架子上,一把抓过他用来擦脸的棉布,裹住自己的脚,问:“那是谁砸的?”

孟水蓝皱眉,收回眼,继续挥毫,道:“唐佳人。”

孟天青一愣,嘴角的笑意那是止不住的开始扩大。他抱着自己受伤的脚,喃喃道:“砸得不错,花香满室。”

孟水蓝的笔尖一抖。心,又不静了。天青,貌似…… 真的很喜欢唐佳人。

孟天青问道:“哥,她是来找我的吗?”

孟水蓝看了眼窗外的瓢泼大雨,回道:“是。你去找她吧。”雷电劈死丫的,免得闹他的心,不得消停。

孟天青单腿蹦到孟水蓝身边,探头看着他写得字,道:“你写得这是什么?”

孟水蓝回道:“字。”

孟天青皱眉,道:“我看着不想。”

孟水蓝回道:“书画一体,才完整。”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难得今晚心情好,想夸一夸你,都找不到词儿了。”

但见,孟水蓝笔下那张纸,已经被他涂成一片黑,哪里看得出他在写什么画什么。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笑了笑,道:“哥,说实话,你到底是功底深厚,瞧着纸涂得多…… 均匀啊。”

孟水蓝冷着脸道:“滚!睡觉去!”

孟天青一低头,捡起那朵花,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将气别在耳朵上,一脸挡不住的喜色,笑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孟水蓝的眉头深锁,终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要告诉我什么大事?”

孟天青一扬下巴,傲娇地道:“现在不想说了。我得滚回去睡觉喽。”他嘿嘿一笑,带着傻甜的气息,蹦哒着向门口走去。

伸手推门前,他看向孟水蓝,挤眉弄眼地一笑,道:“孟水蓝啊,你怎么胖头肿脸的?莫不是…… 被佳人打了吧?”推开房门,蹦了出去,迎着雨,哈哈大笑。何其开心呐!

孟水蓝气得扔下笔,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属于孟天青的尖叫,他的眉目才舒展开,一瘸一拐地向床边走去。

哎呦,唐佳人下手,真够重的!

第二百一十章:夜问惊魂

唐不休按照路人的指点,一路来到东风客。

秋月白口风极严,从不曾泄漏有关二王爷的居所所在。幸而,唐不休耳力极佳。愣是从秋江滟的一言半语中推测出,东风客里居住着二王爷。

唐不休自称不休老祖,支撑着不休门的门庭,怎能信口雌黄?他曾对陆野踪说,他要去寻二王爷,让陆野踪带个话。尽管陆野踪被他杀了,这话是带不成了,他却极是认真。

今晚,便要取二王爷狗命!

敢欺负他的蘑菇,那是千刀万剐的罪过。姑且念在他身为王爷,留他一个全尸吧。

唐不休被自己的善良感动到了。

唐不休不知道的是,如今的东风客里居住着两位王爷,不但有护卫把守,就连秋月白都派人来守护着,生怕出了意外。

唐不休如同一只蜻蜓,悄然无声地穿梭在树间,用毒药放倒了六位隐身在树冠中的护卫后,将他们纷纷挂在树上。打眼一看,就像一条条的腊肉,在等待风干。

唐不休独自眺望着东风客里的布局,确认自己看了也白看后,果断收回目光,脱下亮银色的外袍,将其翻转,露出里面的黑色衬里,穿在身上,系好。

他一伸手,撕下某位护卫的衣衫,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目露嫌恶之色地将其系在脸上。心里感慨道:本尊风华绝代,即便遮掩,这通身的气派,也瞒不住人呐。哎……

唐不休眉眼弯弯一笑,像道黑色的影子般,在别人打哈气的空档,飘进了内院,然后跟在巡查兵的身后。

每一队巡查兵都有十个人,站在队尾那人竟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两只巡查队伍交汇时,唐不休便会趴在地上,像只猎豹一样随着别人的影子前行,成功避开别人的视线。如此大胆心细,比最优秀的刺客还多出了几分悠哉和随意。

唐不休凭借巡查兵绕弯的路线,猜出二王爷的居所,直接摸了进去,将隐藏在暗处的护卫放倒,又用毒药迷昏守在门口的守卫,将其藏到暗处,这才悄然无声地摸进屋里,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帷幔中的人。修长的食指一弹,弹出一缕青烟,透过帷幔,落在帐中人的侧脸上。

唐不休动作优雅地掀起帷幔,不紧不慢地将其系好,然后扯下蒙脸布,坐在了床边,伸手拍了拍背对着自己的男子,笑吟吟地道:“二王爷,是时候上路了。”

被拍的男子瞬间睁开眼睛,奈何却是一动也动不了。此人是谁?自然是端木焱!他与二王爷都住在东风客,且只有一墙之隔。

唐不休坐在了床上,道:“本与你无冤无仇,奈何你欺负了蘑菇。本尊也不怕让你知道,在本尊这里,最过不得的事,便是有人欺负蘑菇。”

掏出自的武器,一手抚过端木焱的头,道:“给你留个全尸如何?咦?你这张脸与二王爷有些不一样啊。”

端木焱都要吓哭了!幸好唐不休眼神不错,没将他看成是二王爷,否则他真是死得太冤枉了!

端木焱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示意唐不休放开自己。

唐不休心知自己进错屋子了,却并没有立刻为端木焱解毒,而是道:“六王爷,本尊也想问问你,可曾欺负过蘑菇?”

端木焱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分。

唐不休从袖口里摸出一颗药丸,道:“得让你说话,不然,本尊真怕你将眼珠子瞪出来。届时,你再赖上蘑菇,非说是她踹的。哎…… 为师者,为难呐。”捏开端木焱的嘴巴,将药丸扔了进去,然后捏了下端木焱的喉咙,迫使他咽下药丸。

所谓药到病除,确有其药,但绝对不是唐不休给端木焱吃得这颗。

那药丸很大,噎得端木焱差点儿归西了。幸好,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能动了。

端木焱直接从床上坐起身,低吼道:“你干什么?!”

唐不休不紧不慢地回道:“明知故问。”

端木焱地声道:“赶快走,就当本王没看见你。”

唐不休一扬下巴,道:“偏不。”

端木焱磨牙,一抬手,指着隔壁道:“你当老子不想杀他?但是,不能!他若死在这里,秋城便永无宁日,老子也脱不了干系!”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要不,你先杀了他,然后再来假装杀我?”

唐不休斜眼看向端木焱,道:“本尊出手,岂有不死人的道理。假装这种东西,本尊不屑为之。”

端木焱终于深刻地发现,唐佳人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像谁了!唐门这二人,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啊!

端木焱脑中一阵眩晕,两眼一番,又重新倒回床上。他惊恐地问:“为何如此?”

唐不休又摸了摸衣兜,掏出一颗更大的药丸,道:“许是拿错了,或是药量不够,你再吃颗试试。”

端木焱闭紧嘴巴,拒绝唐不休的折磨。

唐不休问:“你吃不吃?”

端木焱硬气道:“不吃!一股子泥巴味儿……”

唐不休强行将药丸塞进了端木焱的嘴巴里。

端木焱一口咬住了唐不休的手指!

二人,目光相交,犹如点声雷鸣。

似乎是为了应景,外面响起一道炸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至。

唐不休道:“松口吧。”

端木焱咬着不放。

唐不休眯眼看了眼窗外,淡淡道:“再不松口,这里只会剩下本尊一位喘气的了。”

端木焱不信,咬着唐不休不放。

唐不休捏上端木焱的双颊,迫使他张开嘴,抽出手,在端木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站起身,问:“有蓑衣没?”

端木焱是被唐佳人历练过的,否则一准儿会被唐不休折磨疯。这会儿,他还能应对自如,真得多谢唐佳人。

但见端木焱蹭地坐起身,吐掉口中的泥球,指着唐不休道:“你喂本王泥球?!”

唐不休随口回道:“那可是果树开花的盆中泥巴,你吞下,应该备觉荣幸才是。”原来,他喂给端木焱的解药,当真是从花盆里挖出的泥巴。

端木焱吧嗒了一下嘴,终是确认了唐不休的话。他心中气恼,一连吐了两口,都没吐干净口中的泥土味。

真是…… 太折磨人了!

唐不休又问道:“你有没有蓑衣蓑帽?”

端木焱穿鞋下地,一巴掌袭向唐不休,怒道:“有你娘!”

唐不休直接伸手打向端木焱,口中道:“打到你哭爹喊娘!”

外面暴雨如注,两个人打得却十分火热。

轰隆一声雷鸣后,唐不休道:“手上功夫不错。”

端木焱勾唇一笑。

唐不休继续道:“照壁本尊,却是差远了。”

端木焱直接收手,道:“你们不休门说话,向来都是前一句,后一怼的吗?”

唐不休收回手,简洁扼要地回了两个字:“看人。”遇见不让自己厌恶的人,才会有心情怼两句。至于那些影响自己心情的人,不休门中人,皆会视而不见,或者…… 让那人消失,再也不用为难自己的眼睛。

端木焱假笑道:“本王真是荣幸啊。”

唐不休懒懒地道:“你确实应该荣幸。”扬了扬下巴,“有蓑衣没?”

端木焱揉着自己的手腕,没好气地道:“哪里有蓑衣?!”

唐不休皱眉道:“如此……怕是衣服要浇透了。”

端木焱头痛地道:“你选这样的天来行刺,还怕雨水浇头衣服?”

唐不休坐在床上,回道:“你不懂。唯有这样的天,才能毁尸灭迹,令人心安呐。”

端木焱心中一紧,也坐在了床上,然后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立刻行动?”

唐不休打个哈欠,回道:“等雨小点儿的。解决了他,本尊还得离开。被雨浇成落汤鸡,不符合本尊的形象。”

端木焱直接蹬了鞋子,躺回到床上,低估道:“本王中毒了,什么都不知道。”

唐不休直接躺在了端木焱的身边,还用胳膊顶了顶端木焱的后背,示意他往里挪些位置出来。

端木焱瞬间炸毛,蹭地回身,瞪大一双眼睛。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端木焱,也不说话。

二个人就这么互望彼此,直到…… 门被人轻轻推开。

唐不休一挥手,放下帷幔,然后一扯被子,盖住了…… 端木焱。

端木焱在心里嚎叫道:老子是王爷!是正主儿!你盖住老子算什么事儿?!

门外那人悄然无声地走进屋里。一双绣花布鞋踩在地上,虽然无声,当每一脚都是一个水印。

来人是谁?

唐佳人是也。

唐佳人站在床前,透过帷幔看着梦中人。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团模糊的人影看了半晌,就在端木焱以为来了刺客时,忽闻唐佳人小声道:“端木焱,我来看你了。”

端木焱那颗心哪,瞬间荡漾起来,美得差点儿出鼻涕泡。

他的唇角开始上扬,控制不住地往耳朵后扯,他想掀开被子,和唐佳人叙叙旧,奈何……唐不休使出手段,让他又动弹不得!真是…… 可恨呐!

唐佳人不知帷幔之内那个人是唐不休,在看见他坐起身后,更加小声地道:“我怀有身孕了,不敢和休休说。想问问你,你是宝儿爹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毒杀二王爷

什么能要人命?如何死最不值得同情?

曾经,唐不休曾对唐佳人说:“唯有武功高强,任何东西信手拈来,都能要人性命。吐口吐沫,那都是独门暗器。”

曾经,唐不休对唐佳人说:“蘑菇,吃到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死法。”

如今,眼下,此时此刻,同样的问题问唐不休,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不一样的。

前者他会回答:“情能要人命。”

后者他会回道:“被气死最不值得同情。”

可惜,没有人问不休老祖的想法。他坐在帷幔里,觉得地龙可能要翻身了。否则,为何床板子在不停颤抖。

他那被自己封印多年的残忍,因怒火的原因,变得越发嗜血。他觉得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烦躁得想要毁灭一切声音!

帷幔外,唐佳人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向后退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唐不休的心口处生出黑色的纹路,悄然蔓延至他的脖子。

那些黑色的线,就像有生命一般,自动勾出自己的轮廓,想要覆盖唐不休。

唐不休伸出手,弹入被子里,抚上端木焱的脖子,一点点儿用力。

端木焱那无声的痛苦挣扎,愉悦了他。

端木焱在心里骂着唐不休和唐佳人,意识却渐渐模糊了。他觉得,他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冤枉的王爷,也是死得最乌龙的一人。

他与唐佳人之间,清清白白,却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实在是…… 太不公平了!

帷幔外,唐佳人又靠前一步,问道:“你没事儿吧?”

唐不休的手指轻了几分,端木焱终是透了口气。

唐佳人显得有些烦躁,道:“算了,不问你了,三棍也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去问问秋月白。”

嗯?什么情况?!唐不休掐着端木焱的手又松了一分。

唐佳人走向门口,脚步微钝,道:“二王爷就是派刺客要你小命的人,我认得他那一撮白毛。他屠杀客栈里的人,不是好王爷。我把他收拾了一顿,你就装不知道吧。等会儿找个人在自己脸上吮几口,装睡就好。”言罢,直接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唐不休松开了端木焱,端木焱直接坐起身,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

唐不休盘腿而坐,胳膊肘顶着膝盖,单手成拳,顶着左脸,静坐了一会儿。

端木焱张嘴喊道:“来…… ”刚发出一个音,立刻闭上了嘴。

唐不休问:“为何不喊人了?”

端木焱一掌拍向唐不休的后背,咬牙道:“待她跑远,再喊人!”

唐不休闪身躲开,直接下了地,在一记炸雷响起的同时,一掌拍开端木炎和二王爷共用的墙,用袖子扫了扫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迈步走进二王爷的房间。

一墙之隔的房内,二王爷躺在帷幔里,睡得那叫一个香艳。

他的衣衫被扒光,身上缠着几条毒蛇。其中两条,各咬住他的一只小乳。男子的小乳本就不大,可在毒液的作用下,竟逐渐肿胀起来。

哎呦,看起来颇为可观呐。

唐不休的脸上,终是见了笑模样。他轻叹一声,道:“帮人帮到底,怎可儿戏?”随手抓起一只毒蛇,在那毒蛇张嘴咬人的瞬间,他轻弹蛇头,迫使它改变方向,一口咬在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二王爷的身体抖了抖,却并没有醒来。

端木焱探头一看,好家伙,二王爷那不可言说的地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肿胀起来,好生雄伟!

唐不休扔下蛇,回头,看向端木焱,问:“也想便大点儿?”

端木焱立刻加紧双腿,使劲儿摇头。

唐不休走到门前,道:“雨要停了,抓刺客的游戏即将开始,你回去睡一觉吧。”

端木焱瞧着在二王爷身上爬来爬去的毒蛇,顿觉毛骨悚然,声音沙哑地道:“就这么睡?”

唐不休回道:“怎么?还嫌这么睡不香?想长眠于此?”

端木焱指着唐不休怒道:“欺人太甚!”

唐不休道:“若非看你对蘑菇有几分真心,岂能容你活到现在?”一甩袖,猖狂而去,连门都不关!

端木焱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只在门口一闪,便消失不见。那速度快得,令人汗毛直立。

端木焱相信,若是唐不休想杀一个人,那个人就算逃到皇宫大院里去,也无济于事。所幸,他们不是敌人。

不过,一想到唐佳人那段诡异的话,他又觉得,没准儿哪天,他和唐不休真的会拼死一战。唐不休固然厉害,但却抵不过千军万马。谁输谁赢,论断尚早。

端木焱摸了摸脖子,痛得皱了皱眉,然后踩着石块,穿过墙洞,回到自己房间,脱掉鞋子,掀开帷幔,躺回到床上。

耳边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听起来竟还挺令人愉悦的。

端木焱的唇角弯了弯,准备睡个好觉。突然,他想到唐佳人问他的问题,竟是蹭地坐起身,再也毫无困意。

唐佳人问他的话,是开玩笑的吧?

值得推敲的是,为何问过他之后,还要去问秋月白?

唐佳人与秋月白是何种关系?

端木焱的眉头微皱,真想现在就冲到秋月白的家里窥探一二。

若说先来后到,他不与唐不休比,却非要与秋月白争个远近亲疏!

端木焱想动,却没有动。他酝酿了一下感情,又重新躺回到床上,静静等着。

不多时,护卫来换岗,却发现两位王爷的门前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大!惊!失!色!

护卫们大惊失色,立刻高喊王爷,却无人应。

赵胜武、肖劲和寒笑,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裹着袍子冲进了各自主子的屋里。

屋内虽无打斗痕迹,但两位王爷共用的一面墙却是露出一个大窟窿,可让人直立穿过。

寒笑打起端木焱的帷幔,前来换岗的护卫点亮蜡烛,肖劲直接冲到床边,看向端木焱,心惊肉跳地喊道:“王爷?!”

端木焱不动。

待肖劲看见端木焱脖子上的淤青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忙伸手探向端木焱的的鼻息,就听赵胜武撕心裂肺地吼了声:“王爷!”

肖劲一边将手搭在端木焱的脉搏上,一边吩咐道:“王爷状况不明,定要去请公羊刁刁。派人搜查东风客,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这时,门外陆续有人来报,说那些藏身在暗处的护卫们被人打昏,一个个儿不省人事。

隔壁,赵胜武尖声吼道:“快请大夫!杀!把这些毒蛇杀了!”

夜,注定乱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佳人打出残菊手

唐们俩祸害,一个打前阵,放倒了诸多护卫,一个偷摸进来,使了恶毒的手段,可谓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唐佳人也不傻,知道自己这番动作后,定会连累到风月楼。虽说她自认为没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但二王爷出了这种事儿,朝廷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先送走风月楼的人,才是正经。

实则,她应该先去找秋月白的,奈何…… 她有点儿不敢见他。不知为何,她拿不出质问孟家兄弟和端木焱的勇气,来质问秋月白。

实则,她心中最怀疑的人,还真就是秋月白。

有一晚,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却已经是艳阳高照。她虽贪睡,却不至于睡得人事不知。由此可见,秋月白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

唐佳人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踩着泥泞的地面,一路来到秋枫渡,站在大门前晃悠了半天。

唐不休紧随其后,看着她在门口徘徊,心中涌起一股子十分复杂的情感。

他不认为唐佳人真的怀有身孕。

唐佳人的怪异源于兰花和白晓冉的谈话,由此推断,她只是没来癸水而已。但是,她却自以为怀有身孕。紧接着,她找到端木焱…… 不,再此此前,她一定还找了别人。他方向感略弱,兜兜转转了一段时间。唐佳人方向感极好,不可能比他慢。由此可见,她定是找了别人。

唐不休想到自己调包的那本《残菊手》,真是忍不住喜上心头啊。

只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又觉得胸腔里怒火中烧,熟悉的嗜血感再次爬上他的心窝,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蘑菇能一一拜访这些男子,就证明这些男子与她关系匪浅。

他精心呵护十六年的蘑菇,眼瞧变得亭亭玉立,却要被其他猪吃掉,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唐不休了解唐佳人,知道她脸皮很是了得,如今却徘徊在秋月白的大门口,可见其对秋月白的感情非同一般。

唐不休既觉得自己的头上蹿出一撮绿毛,又觉得没有谁可以让唐佳人如此纠结。他的蘑菇,即便不是翱翔于天的雄鹰,那也是地上一只母老虎,威震四方、无所畏惧。

就在唐不休的心思百转中,唐佳人拍响了大门。

不多时,一位老者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问:“谁啊?!”

唐佳人回道:“唐佳人!我要见秋月白。”

老者呵斥道:“如此无礼!城主不会见!”

唐佳人皱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无礼了?不过,既然人家提了要求,她照办便是。于是,她道:“唐佳人十分有礼,想见秋月白。”

门后老者气得胡子都直了!这话叫什么话?你大半夜的打扰,指名道姓的要见城主大人,连个尊称都没有,还说自己十分有礼?!

老者愣哼一声,道:“且等天亮后,递拜帖!”

唐佳人不想等到天亮,于是继续拍着铜环。

隔着大门,老者怒道:“放肆!再生是非,拿你去见城主!”

唐佳人眼睛一亮,将门拍得震天响。

唐不休躲在树后,不但笑弯了唇角,还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门后老者吼道:“岂敢无礼!”

唐佳人向后退了三四步,然后双手掐腰,张大嘴巴,喊道:“秋月白,你欠银子不还,讨债的来了!你给我出来!”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老者气得虎目圆瞪,胡子直抖,指着唐佳人喝道:“好个不知轻重的小娘子!且随老夫去见城主!”

唐佳人咧嘴一笑:“好啊。”

老者气得发丝凌乱,一伸手直接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后退一步,道:“别拉拉扯扯,我自己走。”言罢,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老者额头上的青筋蹦起,紧紧尾随其后。

唐不休就像一阵风,跃过大门,不远不近地跟随在老者身后,慢慢溜达着。

那些隐身在暗处的暗卫看见他,也只当没看见。

为何?

唐不休在秋枫渡里横晃了那么久,谁不认识他?他此番回来,旁人只当他是夜归而已。

唐佳人在老者的看押下,一路来到院子里。

今晚望东当值。

看门老者上前,将唐佳人的罪行阐述一遍。

望东立刻敲响秋月白的房门,低声道:“城主,我是果树开花姑娘来了。”

得,现在“果树开花”的名字已经变成六个字——“我是果树开花”。

江湖中以讹传讹,到最后,竟都将这六个字当成了一种诙谐的打招呼方式,风靡一时。当然,这是后话。

秋月白一直不曾入睡,等得便是唐佳人。他也丰富了门房,若是有位名叫果树开花的姑娘前来寻他,便请其进去。不想,唐佳人直接自报家门,毫不掩饰。

秋月白点亮蜡烛,道:“让她进来。”

望东推开房门,请唐佳人进去。

看门老者如醍醐灌顶,这才明白,眼前这位浑身湿呼呼的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果树开花。

老者颤巍巍地离去,唐不休则是解下腰带,穿过树干,然后……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吊在了腰带上,垂在了树干下。

哦,不是吊着脖子上,而是坐在了系成圈的腰带上。他用脚蹬树干,轻轻晃着自己。看得别人一愣一愣地。

屋内,唐佳人走进屋里,像个认错的小孩一般,绞着双手,站在秋月白的面前。

秋月白坐在椅子上,手持一本武功秘籍,聚精会神地看着。

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黏住了一般,拉不动。

半晌,唐佳人搭话道:“你看啥呢?”

秋月白没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练功啊?”

没有得到回应。

唐佳人轻咳一声,用一双大眼睛偷偷瞥着秋月白,道:“你能不能放风月楼的人走?那二王爷是个小心眼的,唯恐打击报复啊。”

秋月白翻页,继续看。

唐佳人干脆将心一横,捂着腹部道:“我有身孕了!”

书卷从秋月白的左手滑落,被他的右手接住,攥进手心,用力收紧。

秋月白抬眼看向唐佳人,一双浓墨般的双眼看起来沉得骇人,就像…… 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唐佳人攥紧拳头,深深吐呐一口气,这才道:“你这屋里有些闷。”

秋月白愣声问:“你来,便是告诉我,你怀有身孕?”

唐佳人点了点头。

秋月白道:“你可以走了。”

唐佳人微愣,忙道:“还没说完呢,怎么能走?”

秋月白重新拿起书,翻过一页,却因太过用力,将页面扯裂了。

唐佳人拍马屁道:“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你这么读书,还真是破万卷的好办法。”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忙摆动双手,道:“你看、你看,你继续使劲儿看。”

秋月白将目光挪回到武功秘籍上,却是…… 再也看不进去半页。

唐佳人思存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问:“那晚,你是不是动了我的手指?”

秋月白不语。

唐佳人的好脾气突然被消灭殆尽,当即一把扯过他的武功秘籍,问:“你说,是不是你动了我的手指?!”

秋月白不明白唐佳人何出此言。那晚,是哪晚?动没动她的手指,有何干系?他站起身,伸出手,冷声道:“给我。”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并将武林秘籍藏在自己身后,瞪着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固执地道:“我就知道是你!那晚,我睡着了,你将我带回那个叫啥的小院,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定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才睡得如此沉。你敢说,你…… 你…… 你没动我手指?!”

秋月白确实动了唐佳人的手指。他曾,攥住了她的小手,丈量了一下她手掌的大小。

秋月白没觉得这事儿有何不能承认,当即回道:“动了又如何?”

唐佳人的眼眶一红,眼泪瞬间落下。

秋月白心中一慌,皱眉道:“书还来,你离开。”

唐佳人愤怒了!她吼道:“你动了我的手指,便是我腹中胎儿的爹爹!你竟敢不认账?!”直接扬起手中的秘籍,“一本破书你心心念念,我毁它!”言罢,便要撕碎秘籍。

秋月白素来冷静自持,如今却被唐佳人搅得乱成一团。他虽一头雾水,却还是知道要夺回秘籍。他出手袭向唐佳人,唐佳人却身形诡异地躲开,与他在屋子里折腾起来。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裤裆下钻过,动作快得像老鼠。

秋月白想起不朽门女侠曾耍过的微风,也是有几分气恼,回手便去抓她。

唐佳人横道:“你竟敢不承认!今晚让你好好儿想想过程!”言罢,竟是扔出秘籍,照着秋月白打出了《残菊手》。

秋月白为正派的领军人物,武功上走得是正气长存的路线,哪里见过这种下流的招式?

唐佳人那两根手指头,不是戳他胸前小果,便是顶他肚脐眼,刺他双眼。最要命的是,在他不妨时,竟……攻入了他的菊花!

虽是隔着裤子,但那种滋味,生生激起了他想杀人的冲动!

第二百一十三章:月白认当爹

秋月白的瞳孔迅速收缩,一张脸也变得惨无人色。

窗外,将自己吊在树上看着热闹的唐不休,则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杀猪般的笑声,没让自己从裤腰带上掉下来,摔个狗啃屎。

屋内,唐佳人收回手。

秋月白恼羞成怒,一抖衣袍,盖住臀部,瞬间转身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眼含泪水,悲悲切切地道:“大长老说,要得子,唯有参照此法。你和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却还不承认?!”

秋月白的一腔怒火,瞬间被泪水淋灭了。他的怒火好似被浇灭的柴火,冒出一阵阵白烟,哧得他都想落泪。所幸,他不是孟天青,不会轻易落泪。

秋月白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懂得了唐佳人的怪论。原来,她认为,她用手指将他如此这般地捅一遍,便会令她受孕?按照唐佳人的这种想法,他岂不是趁她沉睡,骑坐在了她的手指上?!

秋月白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几下,那刚被浇灭的柴火,又好似淋了油脂,再次熊熊燃起。

唐佳人总有种能力,将别人气得风中凌乱,她却巍峨不动。

秋月白试图让自己冷静了片刻,感要开口说话,就听唐佳人呵道:“你到底认不认?!”

秋月白瞬间无语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威胁道:“有些招式,我没使出来。你要是不信,我们脱了衣服再试!务必让你想起来,你是如此无耻地对待我这两根手指头!”

门外,树上,唐不休慌了。心道:哎呦喂,打架还带脱衣服的?这可不行!

门内,秋月白的额头跳起一根青筋,咬牙道:“唐佳人!”

唐佳人一扬下巴,横道:“干啥?!”

秋月白用脚尖挑起武林秘籍,攥入手中,一掀衣袍,坐回到椅子上。

他的脸色变了变,却是坐着没动。

唐佳人看出异样,关心道:“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菊花疼啊?我听娘说,第一次,总是要疼的。”随即皱眉,疑惑道,“按理说…… 你不应该是第一次啊。”

秋月白手中的秘籍瞬间渡上一层冰,在他的手中化为碎片。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她才将放在桌子上的一杯水推给了秋月白,道:“冻一个。”

秋月白微微挪开眼睛,不看唐佳人。他怕…… 自己失手杀了她。

唐佳人捧着水杯蹲在秋月白的面前,抬起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满眼渴望地道:“我想吃冰,就是娃儿想吃冰,你不能不管我们娘俩。”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唐佳人说来还是有几分娇憨可爱的。

秋月白凝视着唐佳人那双认真的眼睛,终于在自己被活活儿气疯之前,接过杯子,将杯中水冻结成冰。

唐佳人一声欢呼,躲过杯子,舔了一口冰,道:“要是有些放些糖就更好了。”

秋月白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对唐佳人心软。

她什么脾性,他应该十分了解才是,怎么就忘了呢?一言难尽。

唐佳人吧哒吧哒舔着杯子,突然一惊一乍地道:“我得走了,你赶快放我娘的花船离开,不然…… ”

秋月白问:“不然如何?”

唐佳人站起身,指着自己的肚子,道:“看见没?将来你儿子出生,我打他!”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竟是问出一句:“为何不是女儿?”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若是女儿,我舍不得打。我要像休休照顾我一样,好好儿宝贝着她。”

秋月白的心突然变得柔软三分。

他明知道唐佳人是误会了,但不知是怎么心理作祟,他竟不想为她讲明白这个道理。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语,立刻扯住他的袖子,摇了摇,道:“快点儿啊,别让我娘被抓了。”

秋月白回神,道:“你与白晓冉倒是有几分情意。”

唐佳人道:“我没娘、没爹,遇见她,觉得投缘,便给自己认了一个娘。我娘对我好,我承诺养她老。多简单的关系,却挺让人舒坦的。”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你将白晓冉当你娘,可是将唐不休当爹?”

门外,树上,唐不休瞬间竖直了耳朵。

唐佳人皱眉思忖着,明明没用多长时间,但对唐不休而言,却好比一等万年。

终于,唐佳人开口道:“休休对我而言,既是爹,也是师父,还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一句话啊,让唐不休的心从人间跌入地狱,又从地狱爬到人间,最后竟从人间一跃飞天,好似逍遥仙。那满脸的喜气,就像新郎官,嘴角都差点儿咧到后脑勺。

秋月白道:“孝顺爹,孝敬师父,也是一辈子的事儿。”

唐不休那咧开的嘴角,僵在了脸上,然后慢慢归位,等着唐佳人的回答。

所幸,唐佳人没有令唐不休失望。

唐佳人回道:“那可不一样。如果不是休休不能,无法让我怀有身孕,我就不用出山了。”

如此一本正经,如此信以为真,如此的言之凿凿,令唐不休直接从自己的裤腰带上掉下去,整个人就像糊大饼子似的拍在地上。秋枫渡的地面虽铺了青砖,却不会铺到树下。唐不休整个人拍在泥泞的地上,样子着实有些惨不忍睹。也许他的心在抽搐,连带着一只脚也在不停抽搐。

秋月白的暗卫们见此,默默收回目光,却是唇角带笑。

不得不说,相较于唐不休的痛苦而言,秋月白的心情则是舒爽了几分。

他看得出,唐不休对唐佳人的占有欲很强。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会放任唐佳人出来为祸武林,扯动如此多的人心。如今从唐佳人口中得到真相,真是喜忧参半。

喜得是,一直耀武扬威的不休老祖,原来…… 不举。

忧得是,秋月白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

唐佳人不知秋月白心事,直接推了推他,道:“和你说半天了,你到底放不放风月楼离开?”

秋月白冷着脸道:“你真当放过她们一时,二王爷会放过她们一世?”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他能忙过来再说。”

秋月白心生警觉,问:“你做什么了?”

唐佳人摇头,一脸的无辜:“我能做什么?我都怀有身孕了,肚子会变得越来越大,行动起来很麻烦,怎么可能多生事端?”瞪了瞪眼睛:“你知道人大肚子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身手捏了捏自己的腰身,感慨道,“估计,会像我变胖时那样。哎…… ”

秋月白本就不喜欢多话,如今听着唐佳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心情竟平复许多。他想到唐佳人以前的样子,竟露出一记浅笑。

唐佳人的眼睛多尖啊。她见秋月白笑了,立刻道:“没事儿多笑笑,挺好看的。”

秋月白的笑,凝在了唇角。

唐佳人伸出食指,顶着他的唇角向上。

秋月白知她心意,却看不透她的情意。他拉下她的手,道:“早已放她们离开。”

唐佳人心中一喜,开心地蹦起,喊道:“冰坨坨,你真好!”

冰坨坨?秋月白感觉自己一点儿都不好。

唐佳人用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胸口,道:“你真够义气!怪不得大家都夸你!你等着,等我生完宝宝,带他来看你。”

门外,唐不休抱着树,抖成一团。哎呦,蘑菇呀,你这是闹哪样儿呢?!一想到秋月白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他就忍不住想要对月高歌。

门内,秋月白竟说了句:“既然你…… 怀有我的子嗣,便留下安心养胎吧。”

门外,唐不休不笑了。暗道:平时瞧着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原来满肚子坏水啊。

门内,唐佳人为难了。她皱眉半晌,才道:“不,这个宝儿是我的,不能给你。等以后我再生,可以给你一个。”转而却是眼睛一亮,“如果我能像阿花那样,一次生六个,给你俩也行。”

秋月白问:“阿花是谁?”

唐佳人回道:“大长老养得一条黄皮狗。”

秋月白突然愤怒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唐不休就是这么教你的?!”

唐佳人吓了一跳,像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秋月白,半晌才道:“这都是我自己看见的。阿花生产后,我去数过,一共六个。”

秋月白额头上的青筋跳起三根。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嘀咕道:“我知道人和狗不一样,我这么说,不是想逗你开心吗?你生什么气啊?”

秋月白缓缓吸入一口气,让自己平静。

唐佳人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脸憧憬和向往,咧嘴笑道:“原本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心情挺激动的,感觉…… 特委屈。现在见你认下此事,我心中安慰不少。哎呀,也不是非要让你认,但我至少得知道宝儿爹是谁吧?好了好了,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秋月白从桌子上抬起手。桌子哗啦一声散架,碎裂成一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笑道:“你这脾气不好,不如加入不休门,好好儿修行?”

秋月白道:“各有缘法,强求不得。”

唐佳人扼腕地道:“那好吧,我走了。”推开门,向外走去。心中那点儿别扭,随着每走出一步,便少一分。如此没心没肺,实属少见,却也沾得上大智若愚。毕竟,聪明人从不会给自己寻烦恼。

秋月白站在门口,望着唐佳人的背影,将一些话默默埋入心底。

本以为这是一个短暂的结局,不想,只是一个跌宕起伏的开始。

第二百一十四章:好混乱的关系

唐佳人并没有走出几步,便被匆匆赶来的秋江滟和绿蔻拦住了去路。

秋江滟在不动声色中打量着唐佳人,询问道:“你可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于是摇了摇头,回道:“不是。”

秋江滟哪能信她的鬼话?绿蔻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又怎会搞错?

秋江滟见唐佳人不肯承认,眉头皱起,道:“你不是果树开花,又是谁?”

唐佳人回道:“我是…… 我叫果树开花。”

秋江滟以为耍她玩,心中气恼,面上却并未变现出扭曲的表情,只是冷冷地道:“还不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伸出手指,比划道:“果树开花四个字,我是果树开花六个字,怎会一样?不信,你数数。”

秋江滟被唐佳人的无耻激怒,当即沉下脸,道:“你身为烟花女子,怎敢深夜来我秋枫渡里闹事?”

唐佳人扭头看向秋月白,问:“这是你夫人吗?”

秋江滟气个倒仰。她明明梳着未婚发髻,怎就成了夫人?!她寻来,只是因为在她心中,秋月白这位哥哥好似冰雕雪琢的神仙,容不得其他女子来亲近!更何况,还是那种来自风月场所的妓女。她出现在哥哥的视线里,都是对哥哥的一种侮辱。

秋月白迈步走出房门,对唐佳人道:“这是舍妹。”

唐佳人…… 没听过这个词儿,误以为秋江滟叫舍妹,于是敏而好学地追问道:“舍妹是什么?”

秋江滟差点儿厥过去!她她她…… 她这样的烟花女子,竟然问自己是什么?!

秋月白还是比较了解唐佳人的,解释道:“妹妹。”

秋月白的解释,听在秋江滟的耳朵里,还真是…… 不敢置信呐。秋月白从不多话,却能给一位烟花女子解释什么是舍妹?!看来,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她那高不可攀的哥哥,竟…… 竟喜欢上了一位低贱如泥的妓女?!

秋江滟整个人都变得痛苦了。若这样一个女人进她的家门,她们秋家一定会成为整个武林耻笑的对象。不行!坚决不行!

唐佳人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秋江滟,道:“你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这话,又是几个意思?!!!

秋江滟真是无法容忍唐佳人了。唐佳人竟敢说她和哥哥长得不像?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说她不是哥哥的亲妹妹?真是…… 找死!

不想,秋月白竟解释道:“舍妹像娘。”

唐佳人笑弯了眼角,对秋月白道:“那你爹一定非常非常好看。”

秋月白勾起了唇角。

见到这笑,秋江滟彻底崩了!

秋月白多久不曾对她这么笑过了?她都快遗忘了,自己曾被哥哥宠爱着。如今,这温柔的笑意竟给了一位妓女,这让秋江滟如何能接受的了?更何况,那青楼女子的话,明显在说她,不好看。如果她还能忍,她就不是秋江滟!

秋江滟恼羞成怒,喝道:“绿蔻,将她扔出去!”

绿蔻得令,毫不犹豫,一伸手便抓向唐佳人的脖子,准备将她扔出去。

唐佳人的身形多灵活啊。她一低头,躲过绿蔻的一抓,然后吱溜一声躲到秋月白的身后,道:“你舍妹嫉妒你比她好看。”

秋江滟觉得秋月白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看上这么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蠢货!什么叫你舍妹?那叫你妹!

绿蔻继续动手。

秋月白冷冷地道:“休要胡闹。”

秋江滟的眼圈一红,道:“哥!你身为秋城城主,却与青楼女子牵扯不清,岂不是让整个武林笑话?都说逢场作戏,可你却让她…… 让她寻上门来!哥!”言罢,不由分说,直接袭向唐佳人。

秋月白伸手拦下秋江滟。

绿蔻再次发难,一掌拍向唐佳人的后背。

唐不休突然出现,一巴掌拍飞了绿蔻。

绿蔻跌落到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唐不休一把扯过唐佳人,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去看血。

唐佳人的一颗心呐,在这一刻才变得跌宕起伏呀。

休休来了?!休休竟然来了!?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会怎么做?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秋江滟见唐不休出现,不但打伤了绿蔻,还将唐佳人抱进了怀中,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整个人都懵了。

绿蔻倒在地上,强支持起身子,看向秋月白,却见他并未看向自己,而是…… 注视着那名青楼妓女。她默默擦掉唇角的血,用手扶住树干,才借力站起身。

唐佳人就像一只鸵鸟,一头扎在唐不休的怀里,半晌都不肯动一下,直到唐不休道:“蘑菇…… ”这两个字,就像机关的开关,瞬间启动了唐佳人。

她一咬下唇,小声开口道:“休休,我…… 怀有身孕了。”

唐不休忍笑,绷着脸,问:“谁的?”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回道:“我的。”

唐不休的嘴角抽动两下,继续忍笑,道:“还是谁的?”

唐佳人回道:“秋月白的。”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秋江滟却炸了。她瞪大眼睛,唇不停颤抖,那样子竟是惊到了极致。

绿蔻看了唐佳人一眼,却在触及到唐不休的目光后,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诡异的沉默中,唐佳人补充道:“可能是他的。”

唐不休发出意味深长的调调:“哦…… ”

秋月白微微扭开头。对于这样一个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丫头,他也甚是无奈啊。

秋江滟的嘴巴张开了。她…… 她想不到,那青楼女子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绿蔻地垂着头,攥紧了拳头,发誓要杀了唐佳人,不让她玷污自己心中的白月光。

唐佳人头头抬头,飞快地看了唐不休一眼,道:“休休,怎么办?”那眼神,就像小猫咪,可怜兮兮中带着依赖和乞求。

唐不休本是在逗唐佳人,可见她眼神中饱含期待,心中竟是一痛。自己养大的蘑菇,他自然是知道她的。蘑菇一直惦记着为唐门传宗接代这件事。这番,她误以为自己坏有身孕,心中虽然惶惶不安,但却是满心期盼。这么一个时而聪明绝顶,时而傻乎乎的小东西,真是令人想含在口中啊。他不求其它,只奢望唐佳人能陪他两年。两年后,他若生,便给她一堆娃娃。两年后,他若死,又何苦拖累她?他不能填满蘑菇的希望,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唐佳人见唐不休沉吟不语,心中紧张,又晃了晃他。

唐不休回神,宠溺地一笑,道:“若怀了,为师来养。为你换尿布,已经十分有经验。”伸出手,在唐佳人的眼前晃了晃,“洗尿布,也极是干净。”

唐佳人真是…… 开心死了!

她抱住唐不休,使劲儿摇晃,道:“休休,你真是太好了!”

唐不休得意地一笑。

秋江滟傻了。她望着唐不休和唐佳人,彻底傻了。她万万没想到,这腻腻歪歪的两个人,竟是师徒关系。如此说来,果树开花不是青楼女子,而是不休门的一位女侠?

这种认知给她来带了几种极端复杂的感觉。一是为自己的哥哥不用与青楼女子纠缠而开心,二是为唐不休竟和自己的女徒弟有感情牵扯而不耻。反过来,她又认为唐佳人不知廉耻,既然与多名男子有染,还扑到唐不休的怀里装柔弱、装可怜!简直无耻到了极限!这样的女子就算到秋家当三等奴仆都不配!唐不休如此宝贝她,定是被她迷惑了双眼。如此妖孽,若不除之,定会为祸武林!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后背,道:“走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攥着唐不休的手,随着唐不休一同前行。

唐不休说:“若是没怀上,也不打紧,说明大长老给的法子不对。为师这里有一种办法,最是稳妥不过。你可想学?”

唐佳人眼睛一亮,朗声道:“想学!”话一出口,立刻小心地左右一看,生怕别人讲这个秘密听了去。

唐不休挑眉一笑,伸出两根手指,道:“两年时间,你好好儿和为师练功。待出山之即,功法大成,为师亲自传授你一本书,定能大成。”

唐佳人问:“包教包会?”

唐不休轻咳一声,眸光中闪过一丝尴尬,点了点头。

唐佳人真是…… 开心呐。若在此期间,她能找人医治好唐不休,岂不是两全其美。到时候,她多生几个,两个给唐门,两个自己留着,也可以给…… 给秋月白两个,免得他那么寂寞。

想到秋月白,唐佳人回头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相触,唐佳人两眼一番,昏倒了。

秋月白的身子瞬间移动,来到唐佳人身边想要接住她,唐不休本就在唐佳人身边,且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即伸手抱住她,没给秋月白一点儿机会。

秋月白伸手去抓唐佳人的手,唐不休却抱着唐佳人躲开。

秋月白微微皱眉,直接袭了上去。

唐不休莞尔一笑,抱着唐佳人继续躲闪。

秋月白紧追不放,手指从唐佳人的肩膀滑向她的手腕。

唐不休踢起一脚,逼退秋月白。

第二百一十五章:独宠你哥一人?

唐不休和秋月白围着唐佳人打得难解难分,看得秋江滟和绿蔻一愣一愣地。

秋月白问:“为何不让我诊脉?”

唐不休反问:“你懂岐黄之术?”

秋月白回道:“不懂。”

唐不休毫不客气地:“那让你诊个球儿?!”

不休门主出口成“脏”,众人却见怪不怪。

秋月白收回手,冷着脸,道:“你身为她师傅,怎可当其性命是儿戏?”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邪魅地一笑,回道:“哪里儿戏了?本尊是可宝贝着蘑菇,生怕你一不小心给摸坏了。”

秋月白皱眉,道:“公羊刁刁在秋城,你带上佳人,随我来。”言罢,转身便走。

唐不休却站着没动。他知道,唐佳人定是看见绿蔻下巴上尚未擦拭干净的血,所以才会如此。 只是…… 此事不好和任何人说,生怕变成蘑菇的把柄,落入其他人手中。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不休,眸光里有着明显的不悦。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意味不明地道:“这浑水,你搅得还挺来劲儿。”抬头看了看天,眼瞧着天要亮了,倒也不急于一时,当即道,“不走了。”言罢,也不管秋月白如何表态,是否要收留他,抱着唐佳人便走向他住过的房间。

秋江滟来到秋月白身边,眉头紧锁,目露忧色。

秋月白道:“绿蔻,你去给唐姑娘换身干净衣裙。”

绿蔻看了秋月白一眼,抱拳应道:“诺。”

秋江滟道:“哥,你留那女子在家里,恐有不妥。”

秋月白反问:“可像你留宿唐不休一样不妥?”

秋江滟被秋月白那句不冷不热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绿蔻垂眸,走向唐不休的房间,尚未敲门,便听唐不休扬声道:“煮一锅瘦肉粥来。”

紧接着,屋里传出蹭地一声,就像有人弹坐而起,紧接着传出唐佳人的声音,问:“粥好了吗?”

唐不休扑哧一声笑,回道:“还需等等。”

唐佳人:“哦…… ”声音明显失望。

一阵翻找东西的悉悉索索声。

唐不休:“把衣裙换了。”

唐佳人:“嗯。我的亵裤呢?”

唐不休:“等会儿,没翻到呢。”

唐佳人:“我不要那个亮面的,我要薄棉布的。”

唐不休:“嗯。”

唐佳人:“我看楼里的姑娘穿得肚兜都可好看了。有粉的,有红的,还有绿的。”

唐不休:“哦…… 你要什么颜色的?我给你做两件。”

唐佳人:“我要一件红的,一件蓝色的。”

唐不休:“嗯。换下来的衣服给我。”

唐佳人:“现在就洗啊?”

唐不休:“嗯。袜子。”

唐佳人:“给。”

唐不休单手抱着盆,打开房门,看着傻愣愣的三人,对绿蔻道:“傻愣着干什么?煮粥,打热水来。”这份霸道,就像指使自家奴婢。实则,唐不休大小就没有奴婢服侍。

绿寇回神,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回神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

绿寇应了一声,向厨房走去。

唐不休扬声道:“把手洗干净了。第一碗给你家城主大人喝。”

瞧瞧,这人的心眼可够多的。他生怕绿蔻不讲卫生,或者乘机报复,于是将秋月白拉下水,让他尝第一碗。

唐不休出去打水洗唐佳人的衣服,那份认真和熟练,看得众人一愣一愣地。谁能想到,这个平时连走路都懒得多走一步的不休老祖会给女子洗衣裙。且,洗得还挺干净。

屋里,亮起灯,唐佳人塔拉着鞋子回到床上,抱着腿,披散着长发,白嫩的左脚踩着右脚,右脚的脚趾还不老实的勾动着。她在等着粥,等着热水,等着她的休休。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但只有休休在她身边,她便觉得哪里都舒坦。

不多时,唐不休端着洗干净的衣裙冲了回来,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扯回来的绳子系在门框和床头上,充当晾衣绳。

他拧干净亵裤亵衣和衣裙的水分,将其挂好、抚平。

唐佳人歪着头,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唐不休忙活。那眉眼弯弯的样子,就像吃饱喝足的猫咪,满满的幸福餍足。

唐不休忙完衣裙,又将唐佳人的一双绣花鞋用清水冲了冲,而后用干净的布巾包好,放在窗台上。

这时,热水送来。

唐佳人完全没有赶唐不休出去的意思。她塔拉着唐不休从隐世唐门里背出来的鞋子,弯腰避开衣裙,就要去解自己的衣带。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为师去看看粥好了没。”避开衣裙,伸手去拉房门。

唐佳人嘀咕道:“又不是没看过。”

唐不休的老脸一红,忙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他心道:十年前和十年后的看过,能一样吗?!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模样竟是有些坏。

她乐呵呵地脱下衣裙,美滋滋地泡进热水中,将自己从上到下揉搓干净。因为心情不错,她还唱了起来。

门外,院内,呈现三角形站着唐不休、秋月白和秋江滟。

三个人,一同听着唐佳人展露歌喉。

唐门里的人,从没唱歌的情趣,也没发现谁会唱小曲。所以,可想而知,唐佳人这小曲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秋江滟听得脸色羞红,一跺脚,道:“她这都唱得是什么啊?!”

唐不休懒懒地道:“你不都听清楚了吗,怎还问?”

秋江滟一扭头,道:“此曲怎能入耳?!实在是……荒唐。”

唐不休道:“没人逼你听。”

秋江滟羞怒道:“你!”

唐不休勾唇一笑,得意地道:“如何?本尊的蘑菇,是不是生动有趣得多?”

秋江滟想了想,意有所指地回道:“不休的喜好着实与众不同。”

唐不休笑容璀璨,道:“那是。一般的庸脂俗粉本尊看不上。”

这话如同一只箭,直接射入秋江滟的心。依唐不休所言,她岂不是成了庸脂俗粉?!

唐不休一点儿都不怕惹恼秋江滟,还十分愉快地将秋月白拉下水,道:“秋城主当懂本尊。”

秋月白什么都不想说。

秋江滟忍下抓狂的冲动,淡淡道:“不休门主和哥哥私下关系莫逆,没想到,呵…… ”

唐不休挑眉,眼中有了利色,道:“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本尊在转身间,便喜欢了蘑菇?”转而却是颇具玩味地一笑,“难道还要独宠你哥一人不成?”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百一十六章:秋风渡与东风客

不休老祖,不但武功了得,单是这副伶牙俐齿,也够人死上几个回合。

若说唐佳人蔫坏,那么不朽老祖就是明枪。总而言之,唐佳人不喜欢谁,他便攻击谁,无论是下手下嘴,那是相当的不留余地。没啥,就是宠着!旁人生死,与他何干?唯有蘑菇,才是他毕生呵护的珍宝,不容任何人伤害。秋江滟对唐佳人的敌意,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所以,不休老祖怎会对她和颜悦色。

面对唐不休的攻击,秋月白面色不改,秋江滟却无法淡定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激动的竟是唐佳人!

她听到唐不休说要宠着秋月白,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身上的衣裤虽穿戴妥当,但却是披散着头发,趿拉着鞋子,一看便是有多匆忙。

她冲到三人面前,盯着唐不休的眼睛,认真地道:“休休,你宠着秋月白?”

秋江滟看着唐不休和唐佳人,偷偷攥紧了拳头,暗自期盼着一场大战。

唐不休点了点头,口中却道:“比不得你。”

唐佳人咧嘴一笑,美滋滋地道:“这样挺好。”

唐不休眼含戏谑之色,问:“为何好?”

唐佳人回道:“我就是要霸占休休心中最大最好最高最重最美的位置,”扫了秋月白一眼,“其它位置,给他一些,也行。”

秋江滟开始不懂男女之情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不休也够坏的,一抬手,指向秋江滟,问:“给她一些位置如此?”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叠声地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看我的眼神不友好,没法相处。”

唐不休点了点头都,笑着应道:“依你。”

秋江滟的脸皮开始发紧、发黑、发烫。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嫌弃过。她看向秋月白,眼神中饱含委屈,希望哥哥能为她出头。结果,秋月白的目光只是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得意地道:“有休休罩着,你可以…… ”突然闭嘴不语。

秋月白问:“可以什么?”

唐佳人冲着秋叶白神秘一笑,道:“你就当可以为所欲为好了。”其实,她想说的是,你就可以来唐门看我们娘俩了。或者,是娘仨?唐佳人自我感觉,她应该是一个特能生养的人。毕竟,每次吃东西,她那肚子都能装下许多。想必塞进去几个小娃娃,也不成问题。

秋月白觉得“为所欲为”这个词儿真是不错。也许,这一次,他真能寻到心中所愿。唐不休、唐佳人,可是…… 唐门?

唐不休一伸手,拦着唐佳人坐在石凳上,从怀中掏出木梳,十分自然地将她那头凌乱的发丝收拢到一起,仔细梳理。

唐不休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饱满干净。他的手指穿梭在唐佳人的黑发中,有种不可言喻的华丽。唐佳人的凌乱发丝,在他的手下变得温软服帖,令人艳羡。

唐不休的手指十分灵活,很快便为唐佳人梳了条油光水滑的辫子,看起来干净利索还好看。

这时,绿蔻捧着粥锅,从厨房走来。

唐佳人嗅了嗅空中飘浮着的香味,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道:“大雨过后的清新味道,伴着米粒和瘦肉扭打出的滋味,最是销魂不过。来,上大碗!”

唐不休满眼宠溺地看着唐佳人。若眼神能溶化一个人,唐佳人一定会变成一滩糖水,流淌进唐不休的心里。

天光微亮,唐佳人心情好,一拍石桌,道:“就在这吃。”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好。”

于是,唐不休和唐佳人,还有唐不休,便坐在擦干净的石凳上,准备一同用早膳。至于秋江滟,她则是毫无食欲地回屋了。气都气饱了,哪里还能吃得下。

秋枫渡里升起炊烟,飘起米粥肉香,东风客里却是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六王爷昏迷不醒,脖子上被掐得指痕触目惊心;二王爷同样昏迷不醒,样子却凄惨了许多。他的胸部肿胀得如同两只紫色大馒头,似乎随时会爆裂开来。至于他的小兄弟,也肿胀成了非人类的尺寸,大小甚是令人瞩目,却也…… 唯恐会爆裂开来。哎……

为了主子活命,为了自己保命,寒笑等人愣是将染了风寒的公羊刁刁给抬了过来。

大夏天的,公羊刁刁裹着被子,就像一只蚕宝宝,被两名随从以手为轿,抬到了两位王爷的门口。黄莲则是背着医药箱,尾随在一侧,伺候着。

肖劲和赵胜武起身相迎,异口同声地道:“有劳公子。”

二人互看一眼,再次开口,大同小异。

肖劲道::“六王爷情况危急,请先给六王爷看。”

赵胜武道:“二王爷情况危急,请先给二王爷看。”

为此,二人差点儿大打出手。

公羊刁刁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干瘦的手,随手一点,道:“从从从…… 从左到右!”

肖劲立刻让出位置,道:“请。”

两名随从将公羊刁刁抬进屋里,来到六王爷的窗前。

公羊刁刁打了个大喷嚏,伸出手,抚上端木焱的脉搏,然后又查看了一下他的颈项,这才道:“没没没…… 没被掐死,命大。”一挥手,“下一位。”

肖劲急道:“公子,您不用施针开药?”

公羊刁刁道:“睡睡睡…… 睡着了,我我我……我把他扎醒,他不得吼我?!”

肖劲傻了。睡着了?六王爷这是睡着了?若诊断出这个结果的不是公羊刁刁,他一准儿将那人打得去轮回,让其好生学习一下岐黄之术。可…… 公羊刁刁的医术,即便不如江湖传言那般神乎其神,却也相差无几。据说,此人能看见病气。一些南蛮子懂得憋宝之术,单凭一双眼睛便能窥探藏在山川大河里的宝贝,有人能看见病气也就不足为奇。当然,此乃传言,公羊刁刁从未承认过。

随从抬着公羊刁刁,直接来到二王爷的床前,示意赵胜武掀开了盖在二王爷身上的薄被。

赵胜武虽为难,却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了。毕竟,耽误下去,二王爷真出了意外,他是要跟着掉脑袋的。

被子掀开的那个瞬间,素来因自信而沉稳的公羊刁刁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 轻咳一声,忍笑。二王爷这胸,真是汹涌澎湃不容小觑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摩莲圣果

公羊刁刁查看了一下二王爷的伤口后,问:“蛇蛇蛇…… ”

赵胜武大惊失色,道:“折了?都肿成那样,竟然折了?!”

公羊刁刁本是有话没说完,被赵胜武这样一打断,心中不悦,直接一扬下巴,不搭理他了。

赵胜武不解其意,看向了黄莲。

黄莲解释道:“公子问,蛇哪里去了?”

赵胜武问:“要蛇何用?”

公羊刁刁最是不喜欢这些问东问西的人。他本就口痴,解释起来格外费劲儿。病着命在旦夕,有说话的功夫,不如直接照做,为病人争取一线生机。

不过,一些自诩人身份了得的人家,都难免蹦出几个分不清主次的蠢货。

黄莲见公羊刁刁脸色不好,便主动开口道:“不看蛇,哪里知道是什么毒?毒蛇品种繁多,为了最快确定毒性,看蛇最稳妥。”

赵胜武立刻大声喊道:“把砍死的毒蛇拿过来!”

有人呈上毒蛇,公羊刁刁翻看一番后,取出三粒不同颜色的药丸,递给赵胜武,道:“喂下。”

赵胜武不敢耽误,立刻轻轻捏开二王爷的嘴巴,将三粒药丸送到他的嘴边,因为不放心,还询问道:“公子,王爷吃下这三粒药丸后,是否能安然无恙?”

公羊刁刁回道:“能…… 能能…… ”赵胜武的嘴角裂开,尚未拉伸到最夸张的那个点,便听公羊刁刁接着道,“能保命,就不错了。”

赵胜武的手一抖,药丸滚进了二王爷的喉咙。

也不知道公羊刁刁从哪里抽从一根小棍,照着二王爷的脖子敲了一下。二王爷喉咙一动,咽下了药丸。

公羊刁刁道:“薄刀、火罐。”

黄莲打开医药箱,取出锋利的薄刀和小巧的火罐,然后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床上。

公羊刁刁伸出纤细的手臂,抓起薄刀,皱着眉,在二王爷的胸上划开一个十字交叉口,放出黑紫色的血,然后点燃黄纸,在火罐里快速转了一圈后,将火罐扣在二王爷的伤口上。

公羊刁刁依次处理完二王爷的胸口后,将目光移到二王爷的小兄弟上,没再继续操作。

赵胜武满眼忧愁地问:“公子,为何不继续?”

公羊刁刁不语。

赵胜武跟在二王爷身边,从未被人如此怠慢过,就连宫中的御医都不敢如此无视他。若非为了救王爷,这口气,他如何忍下?赵胜武陪着笑脸,继续道:“公子可否告知,王爷何时能醒?”

公羊刁刁回道:“三个时辰。”

赵胜武看向二王爷那两只硕大的胸部,道:“这个…… 可能消?”

公羊刁刁道:“把把把…… 把毒拔出…… ”

赵胜武仿佛看到了希望,竟是冲着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希望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想,公羊刁刁却接着道:“……也……也也消不了肿。”

赵胜武如丧考妣。

公羊刁刁继续道:“胸胸胸…… 胸大点儿,没关系。就是这…… 这这这个东西,怕是要废。”赵胜武顺着公羊刁刁的目光望去,一颗心随之沉入谷底啊!若二王爷的小兄弟废了,那皇位…… 岂不是与他再无关系?皇家血脉何其重要,不能生儿子的王爷,形同废人呐!

赵胜武可以想像,天要变了。

赵胜武双腿发软,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道:“公子,公羊公子,您一定要救救王爷,他…… 他不能如此…… ”

赵胜武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颓废道:“难道…… 一点办法也没有?”

公羊刁刁回道:“不不不…… 不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胜武眼睛一亮,忙道:“公子,请说。若能救得二王爷,必将重报。”

公羊刁刁问道:“摩莲圣果,听听…… 听过没?”

赵胜武摇头。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走。”

黄莲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两名随从的手臂上。

两名随从抬着公羊刁刁,就要离开。

赵胜武忙站起身拦下公羊刁刁,急切地道:“公子!公子!不能这样走,且先说说,那摩莲圣果去哪里才能得到?其样子是何模样?其作用又是怎样?还有,我家王爷就…… 就那么挺着?”话都没说完,怎么就要走了?这公羊刁刁果真如江湖传言一般,说翻脸就翻脸。

公羊刁刁打个响指,道:“讲。”

赵胜武纳闷,这是要让他讲什么啊?他已经将得差不多了。

黄莲懂公羊刁刁的意思,开口道:“火罐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可拔下。公子说走,便是让你派人随他回药馆取药。公子给二王爷服下那颗药,是凝香五步丸。正所谓,但凡毒物者,五步之内必有解药。这凝香五步丸,极是这珍贵,可保二王爷性命无忧。至于那摩莲圣果,

说是起死人肉白骨有些夸张,但却是武林至宝,二王爷若得之,经我家少爷亲手调治,不但会痊愈,且…… 武功修为会登峰造极,就连陈年旧疾都会无药而愈。只不过,这摩莲圣果有些邪性。相传,一百五十年前,曾有人得到过一颗,大喜,吃之,却有枝叶从身体里生长而出,最后变成了人树,结出一株摩莲圣果。有那为救娘亲拼死一搏之人,抢走摩莲圣果,喂给只剩下一口气的娘亲服下。那娘亲竟返老还童,一夜间回到双十年龄。只可惜,人心不古,竟有人丧心病狂,抓走那位娘子,剥其皮,噬其血肉…… ”

赵胜武追问道:“后来呢?”

黄莲回道:“后来,那娘子埋尸骨处,又长出一棵摩莲树,结出一颗摩莲圣果。所以,也有人称它为魔怪的魔,而非摩天的摩。至于那些吃了那位娘子血肉的人,都极力掩藏自己,谁又知道他们怎样了。阁下若真相知道究竟,怕是要去百川阁买消息了。至于那摩莲圣果,也随着一场武林浩劫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胜武点了点头,将摩莲圣果四个字刻在了心里。

端木焱的眼皮子动了动,记住了这个名字——摩莲圣果。

也许,这便是他的希望,父皇的希望。

第二百一十八章:事发鸟

秋月白的人,顶着被披成焦炭的脑袋,从东风客门前的大树上爬下来,在于门内守卫交流一番后,颤巍巍地返回到秋枫渡。

此时,天光乍亮,为了*的宅院染上了一层金光。

一棵老树下,唐佳人、唐不休和秋月白,一人端着一只碗,正悄然无声地喝着瘦肉粥。

秋月白一碗粥没喝完,唐佳人和唐不休已经盛了第三碗。这是什么?这就是差距啊!

唐佳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同休休和小雪花一起吃饭。是的,小雪花,唐佳人刚为秋月白想到一个适合的好名字。至于冰坨坨之类的,好似屎坨坨,实在不符合秋月白在她心中的形象。

唐佳人用圆溜溜的大眼睛向左扫了眼唐不休,又向右扫了眼秋月白,一颗小心脏蹦哒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左手边是她想要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休休,右边是她看着就心生欢喜的小雪花,人生如此,真是心满意足啊。

唐不休道:“笑得那么荡漾做什么?”

唐佳人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碗,咧嘴笑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有鬼!

唐不休觉得,饭后他得和她谈谈所谓怀有身孕的真相了。若再让她误会下去,没准儿她都敢在半夜里去钻秋月白的被窝。没有教导她男女大防是他的失误啊。

唐佳人埋头喝了两口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道:“你们说…… ”

唐不休和秋月白正在喝粥,闻听此言,都转头看向她。

唐佳人既激动又扭捏地笑了一笑:“我这样算不算是左拥右抱啊?”

“噗……”唐不休和秋月白一同喷了。

洁白的大米粒混着香喷喷的肉丝,挂了唐佳人一脸。

唐佳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求知欲极强地问:“这喷一下的意思,是认同我的话,还是不认同呢?”

唐不休开口道:“蘑菇啊…… ”

话没说完,就听望东来报,对秋月白道:“主子,负责东风客的人会来了。说,东风客出事了。”

秋月白微微垂眸,道:“带来回话。”

望东应道:“诺。”

唐不休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擦干净脸,继续道:“你们怎么不回话?噗,是什么意思?”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心中一阵得意,暗道:瞧瞧,这就是本尊养大的蘑菇,临危不乱。任谁能看出,造访东风客要弄死二王爷的人是她?单是这份淡定,便值得竖起大拇指。

为了配合唐佳人,唐不休道:“没听见东风客出事了吗?秋城主哪里有心情回答你的问题。”

唐佳人抱起锅,用勺子开始垮锅里残留的米粥。

唐不休道:“蘑菇啊,别刮锅了,留点儿给秋城主舔吧。”

唐佳人回道:“我怕他舌头不够长,舔不到位,我给他刮干净。”说这话,将半勺粥倒进了秋月白的碗里,且给出一个热情洋溢的字,“吃!”

唐不休嫉妒了,用眼尾淡淡地扫了秋月白一眼。

秋月白没有那么大的饭量,一碗足矣,但唐佳人如此热情,唐不休又如此表情,还真成了他的下饭菜。他重新端起碗,慢慢喝着粥,心中思量着东风客里出了何事,口中慢慢品着肉粥滋味。

放下饭碗,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味道不错。”

唐佳人那叫一个开心呐!直接拎起锅,抱在怀里,又一把抓起木勺,道:“我再给给你刮刮。”说着话,手上开始用力,愣是用木头勺子从木盆里刮下一层泛黄的木屑。

秋月白淡淡道:“不用了。”

唐不休却是笑道:“好好儿刮,用点儿劲儿。”

唐佳人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显然,她认同唐不休的话。

秋月白不忍直视,转开了目光。

幸好,望东时分及时地将人带了过来。

那负责东风客安全的小队长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城主,东风客出了大事。昨晚下大暴雨时,有人潜入东风客,成功打昏所有暗卫,不但差点儿掐死六王爷,还引来毒蛇,咬伤了二王爷。若非寒笑及时请到公羊刁刁,唯恐二王爷性命不保。眼下,二王爷性命无忧,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会醒。”

秋月白问:“可缉拿到刺客?”

小队长回道:“刺客逃之夭夭。且,昨晚雨大,冲刷了痕迹,怕是…… 不易寻。”

唐佳人问:“你怎么如此狼狈?”

小队长抬头看向唐佳人,又立刻低下头,略一犹豫,才回道:“被刺客挂在树上,挨雷劈了一下。”

唐佳人嘿嘿直笑,那样子真是天真无邪啊。只不过,她那小眼神却是偶尔一瞥,飘向了唐不休。唐不休察觉到唐佳人的目光,回以微笑。

得,眼神一对便知,挂人的是唐不休,毒人的是唐佳人。

二人心照不宣,十分自然地转开头,继续看笑话,逗乐呵。单说这份做坏事的默契,便是一般人没有的。

秋月白挥手示意小队长下去,看向唐家俩败类,道:“这江湖之中,能解决掉所有暗卫,悄然潜入东风客的高手,屈指可数。不休门主,便是其中之一。昨晚,恰逢大雨刚过没多久,二位便出现于此。”

唐不休眯眼笑道:“哦。”

唐佳人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问:“然后呢?”

秋月白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话已经如此明显,这二人还装傻充愣,多说还有何意义?然,有句话,他还是要说:“二王爷和六王爷在秋城遇刺客,秋城上下都逃不了干系。朝廷若是介入,唯恐百姓不太平,江湖起波澜。”

唐佳人一撇嘴,道:“关秋城什么事儿?二王爷被毒,那是因为他作恶多端,屠杀百姓,有人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放蛇咬人!六王爷被掐…… 那个…… ”

唐不休补充道:“许是二王爷掐六王爷的脖子,六王爷便放毒蛇咬他。秋城主啊,那是自家兄弟的事儿,咱就别跟着掺和了。”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嗯嗯。”

言罢,二人还一起冲着他咧嘴笑,笑得秋月白直头痛。

秋月白知道多说无益,干脆站起身,道:“我去东风客看看。”

唐佳人蹭地站起身,道:“我也去看看。”

唐不休也站起身,道:“那为师就陪你去看看。”

秋月白道:“饕餮盛宴为期一个月,如今看来,只怕要提前结束了。”

唐佳人立刻改口:“我要去吃美食!”

唐不休看着秋月白,笑吟吟地应道:“好。”

三个人,兵分两路,秋月白去了东风客,唐门两位去逛了美食一条街。

唐佳人梳着长长的马尾,穿着一身黑色盘扣劲装,看背影就像一位冷血杀手那般干练,看正面却如同年华娃娃那般招惹喜爱。她抱着美食,边走边吃,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像小松鼠吃榛子般鼓溜溜的。她半眯着眼睛,脸上洋溢着璀璨的笑颜,任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心情不错,美食不错,阳光也不错。

以前没得吃,唐佳人不挑嘴,是肉就行。如今美食多了,她也挑剔上了。但凡遇见小吃,都先用鼻子闻一闻,觉得味道尚可,才会将其抱在怀里吃。那份心满意足的小样子,怎能暖化人心。

都说艺高人胆大,从唐不休和唐佳人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二人刚将尊贵无比的两位王爷折腾得险些去见阎王,却还有心情在这里大摇大摆地吃吃喝喝,既可说其心胸宽广,也可称之为没心没肺。

二人从街头吃到街尾,然后租了条小船,去河上垂钓,其中的悠哉自在,无须多言。

另一边,秋月白静坐着,等到两位王爷醒来。

六王爷醒来后,静坐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事物再次变得扭曲的画面。他闭上眼,倚靠在床头,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肖劲禀告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并告诉端木焱秋月白来了。

端木焱用绸带系住双眼,示意肖劲带秋月白进来。

肖劲去请秋月白。

秋月白走进屋里,抱拳道:“六王爷。”

端木焱抬了抬手,道:“坐。”一开口,声音沙哑好似破锣。

肖劲取来凳子,放在床边。

秋月白道了声“有劳”,一掀衣袍,坐到凳子上,尚未开口说话,便听隔壁喊道:“王爷醒了!”

端木焱慢声道:“走,我们去看看。”

秋月白站起身,肖劲搀扶着端木焱,并未穿墙,而是走出一门,进入一门,来到二王爷的房间。

端木焱刻意走得很慢,给赵胜武一个对二王爷口述事情经过的时间。

果然,当他走到门口,便听二王爷端木淳直接摔了药碗,虚弱地咬牙切齿道:“贼人可恨!”

端木焱的唇角翘了翘,在肖劲的提示下,抬腿跨过门槛,进入房间。

兄弟俩相对无言,心中却都有一个想法:那刺客怎就没弄死他!手残啊?!

赵胜武拿出威严之态,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两位王爷在秋风客里遇刺,你难辞其咎。”

秋月白不卑不亢地道:“自当抓到刺客,给两位王爷一个交代。”

二王爷道:“三天。且,本王不希望此事声张,扰了百姓安宁。秋城主,你可懂得?”

第二百一十九章:宠爱若蛇毒

秋月白离开东风客后,思前想后的赵胜武,终是将二王爷的真实状况交代清楚。闻听有刺客用毒蛇咬自己,二王爷已经怒不可遏,如今又听到自己以后会挺着两个巨大的胸部,且提溜着巨物却不能人道,这怒火如飙风,险些将东风客给掀了!

二王爷再也顾不得遮掩,直接冲着端木焱而去,尖锐地道:“本王如此凄惨,险些丧命,六弟的脖子上却只是多了几个点,真是可喜可贺。”

端木焱扬声道:“二哥此言就不对了。二哥身上也不过就是突出了三个点而已。哦,许是大点儿?”

二王爷余毒未清,怒火攻心,竟被气晕了。

端木焱道:“咦?怎没声了?不会是断气了吧?”

赵胜武立刻摸了摸二王爷的脉搏,紧张地道:“王爷?王爷?!”

二王爷缓缓睁开眼,咬牙道:“查!给本王查出来,是谁!”转眼看向端木焱,“六弟不气不恼,想必胸有成竹,知道谁是刺客。不如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没错。本王可以肯定,要掐死本王的是一个人,咬伤你的是毒蛇。”

二王爷冷笑道:“六弟这个笑话,真是不好笑。”

端木焱反问:“如何才好笑?难道本王要说,令你胸部肿胀如奶娘的是人?”

二王爷心中那个恨呐!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接连咳嗽了好几声,震得胸部乱颤,小兄弟也跟着一阵颠簸,那叫一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堪称波澜壮阔。

赵胜武护主,道:“六王爷,二王爷身上余毒未清…… ”

端木焱冷声道:“本王刚从鬼门关爬出来,就来看你家二王爷,我们兄弟情深,你可有质疑?”

赵胜武立刻闭嘴,不敢言语。

这时,茹夫人和羽夫人寻来。前者一进门便噼啪落泪,扑倒二王爷的床边时,已经成了泪人。后者依旧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蹙眉不语,眼中有着关切之意。

二王爷默默拉起薄被,盖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茹夫人哭着道:“王爷啊王爷,您可算醒了。自从知晓王爷被刺客所伤,茹儿心急如焚,却谨记王爷吩咐,不敢在此时来添麻烦。得知王爷醒了,茹儿这一颗心,终是放下。若是抓到那刺客,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二王爷虚弱地道:“知你心意,出去吧。”

茹夫人含泪道:“茹人要照顾王爷。那些丫头粗手笨脚,茹儿不放心。”

端木焱突然开口道:“本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肖劲,咱们走,老子要抓刺客,吃美食,享受一下秋城的秀丽风景!”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伸出手,肖劲搀扶着他,二人渐行渐远。

二王爷伸出手,摸了摸茹夫人的脸,柔声道:“乖,不哭了。本王无事。”

茹夫人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柔情百转地望着二王爷。

二王爷道:“本王买了个消息,你带五千两,去替本王取来。”

二王爷从来不让女人参与到正事中,如今却肯让她去取机密,可见是把她当成了王府的女主。思及此,茹夫人擦干净眼泪,微微扬起下巴,认真道:“王爷尽管放心,茹儿一定不负卿命。”

二王爷微微一笑,绽放出一记透着虚弱的认可。

茹夫人问:“去哪儿取?”

二王爷回道:“百川阁。”

茹夫人的身体一僵,笑得有些勉强。

二王爷道:“本*你,难道茹儿不信自己?”

茹夫人立刻变得好似打了鸡血,道:“王爷放心,茹儿一定完成这个任务。”言罢,站起身,从习夫人的身边走过。那真是目不斜视,仿佛对习夫人不屑一顾。

茹夫人走后,二王爷对习夫人招了招手。

习夫人走到床边,低声道:“王爷。”

二王爷攥住习夫人的手,感慨道:“还是你最懂本王,不给本王添乱。”

习夫人垂眸道:“谢王爷垂爱。”

二王爷轻叹一身,道:“轻歌,你对本王,何需如此客气?想当年,本王对你一见钟情,这么多年,怎就捂不热你的心呐?”

习夫人淡淡一笑,道:“王爷对轻歌的好,轻歌怎会不知?只是…… 性子如此,王爷不要怪罪才好。”

二王爷拍了拍习夫人的手,道:“疼你都来不及,如何能怪罪?西域进贡的药,你可记得按时吃,切记多思多虑,唯有你保重身体,才令本王心安。”

习夫人眼波轻轻一荡,柔声道:“是,王爷。”

二王爷露出疲惫的样子,微微闭了闭眼睛。

习夫人询问道:“王爷可要用膳?”

二王爷摇了摇头,道:“休息一会儿便好。这毒…… 实在歹毒!”

习夫人站起身,道:“轻歌告退,王爷好生休息。”言罢,施礼,向外走去。

待习夫人快走到门口时,二王爷睁开眼,道:“本王叫他过来了。你们也当聚一聚。”

习夫人的脚步微顿,回身又施了一礼,道:“谢王爷。”

二王爷摆了摆手,习夫人退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习夫人却执意眯眼望了望那骄阳似火。然,她并不能感受到任何温暖,反而遍体生寒。然,日子终究要过下去。她托着弱不禁风的身子,不想死,便要活。

有些冷,源于骨子里,驱不掉的。

她垂眸,一步步向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她的大丫头名叫霜降,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取完银票的茹夫人,将自己打扮一番,与习夫人擦肩而过。前者斗志昂扬,就像一只骄傲的母鸡;后者静静而行,好似随风飘荡的一根羽毛。二人的每一次交际,都戴着完全不同的气场,向着不同的方向而行。

谁又能看清楚彼此的结局,笑一下谁比谁凄惨,赞一声谁比谁了得?不过是…… 二王爷手中的棋子,必须站在那个位置上去罢了。

茹夫人的丫鬟四喜靠近茹夫人,赞道:“夫人,您得王爷看中,眼瞧着越发风光。”

茹夫人笑道:“总比那些罪臣之女过得如意一些罢了。”

习夫人的丫鬟耳朵动了动,却和她的主子一样,权当没听见。

第二百二十章:买消息的女人

茹夫人怀揣着五千两银票,呈上马车,来到孟水蓝的客栈。丫鬟四喜下了马车,寻到掌柜,小声抵语道:“我家夫人要见百川阁孟阁主。”

掌柜一脸疑惑之色,问:“啥阁主?”

四喜皱眉,道:“别装傻!我家夫人可是二王爷的夫人。”

掌柜立刻抱拳:“哎呦喂,夫人来此寻什么阁主,可是小的真不知啊。”眼神一飘,看向店小二。

电小二会意,一溜烟跑去寻孟水蓝了。

丫鬟四喜急了,瞪眼道:“好你个掌柜的!我和你说,你要是耽误了我家夫人的大事儿,保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掌柜陪着笑脸,道:“哪敢呢?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关健是…… 哎,要不,您稍等,小的让店小二挨个去问问。”

四喜见掌柜这样,也不拿捏不准孟水蓝到底是不是住这儿,只能傻等着。

掌柜态度好,陪着小心说着话,四喜却仍旧十分烦躁。她生怕自己的差事办得不好,被茹夫人责罚。报喜因不会说话,以及不被待见,若她做事不讨喜,怕也没好果子吃。

茹夫人久等了许久,也不见四喜回来报信儿,心中焦急,当即戴了顶幕篱,下了马车。尚未走进客栈,便看见孟水蓝迎面而来。

孟水蓝五官俊美,一头栗色长发似乎沾染了三分异国风情。一身草绿色的长袍,用银线绣着精美的图腾。腰间一条祖母绿的玉带,水头十足。他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文人墨客的风骚之气,便生被他隐藏起来,只展露出令女子疯狂的笑颜。

他摇着白玉为骨的扇子,头上插着一根同色发簪,是一截青竹的样式,极为精致。

如此打扮,加上那才子独具的气质和风流的眉眼,竟令周围女子心中小鹿乱蹦,纷纷偷偷窥视向他。

孟水蓝也不怕人看,摇着扇子一笑,真是道不尽的勾魂。

茹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孟水蓝,一时间竟是看得痴了,直到孟水蓝在她面前站定,问:“师妹,寻某何事?”她才回过神。

茹夫人笑颜如花,声音甜美,道:“怎么,无事便不能来看望师兄吗?”

孟水蓝道:“师妹总是这么神出鬼没,某实在没有招架之力。”

茹夫人脸色微变,幸好有幕篱挡着,否则她真怕被人看了去。她抿了抿唇,道:“师哥…… ”

孟水蓝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当即一指对面的茶楼,道:“不如饮杯粗茶?”

茹夫人点头,应道:“好。”

客栈里,四喜一直注意着茹夫人的动静。当她看见孟水蓝的样子时,竟忘了呼吸。直到茹夫人要和孟水蓝一同抬脚走向茶楼,她才恍然回神,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她偷偷望着孟水蓝的侧脸,一颗心随之荡呀荡的。原本,她以为二王爷就是顶好看的人物,没想到,眼前人竟好似风流才子,令人过目难忘。

走进茶馆后,孟水蓝要了雅间。

茹夫人让四喜守在门口,她则是走进雅间,取下幕篱,与孟水蓝面对面而坐。

滚烫的热水和小点心被端上来,考究地摆放在桌子上。

孟水蓝让茶师退下,自己提起热水壶,慢慢煮茶。

水汽氤氲中,茹夫人望着孟水蓝的容颜,有些恍惚,直到孟水蓝将一杯煮好的茶放到她的面前,她才回过神,提起茶杯,轻嗅小品一口。放下茶杯,茹夫人品着舌尖滋味,道:“师兄的手艺又精进了许多。我已经很久不曾喝过如此回味悠长的好茶。还记得在山上学艺时,师兄惯于偷懒,但在吃喝玩乐上,却是造诣颇深。那时…… ”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画风一转,“师哥变得许多。”

孟水蓝品了一口茶,道:“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茹夫人的眸光闪动,问:“师兄见我,可变了许多?”

孟水蓝勾唇一笑,道:“差不多吧。”

听闻此话,茹夫人心中无比失望。怎能差不多呢?为何回答得如此含糊?他应该记得她原来的性格和模样,却非要这么说,是何意?偶尔,她揽镜自照,都会觉得岁月没有善待自己。

许,是生她的气吧。

茹夫人用手摸了摸,自嘲地一笑,道:“已经分别,便是四年。师哥还说茹儿没变,岂不是哄茹儿开心?”台眼看向孟水蓝,眼中有了幽怨之色,“还是说,师哥忘了茹儿当初的模样?”

孟水蓝笑道:“自然没忘。”

茹夫人面露喜色。

孟水蓝接着道:“却也记不真切了。毕竟,时隔太久。”

茹夫人面色一边,笑容僵在了脸上。

孟水蓝转头看向窗外,唇角勾了勾。他发现,唐佳人的说法方式果然很有意思。前一句,令人欢喜;后一句,令人断肠。残忍吗?如果这都叫残忍,当初她连声招呼都不打,便消失四年之久,又叫什么?

茹夫人眼圈一红,攥紧帕子,可怜兮兮地道:“师哥,你还在怪我是不是?我…… 我也是逼不得已。但是,爹爹的官位岌岌可危,家里一筹莫展,若非我…… 我嫁过去,我们一大家子就得露宿街头!”垂眸,噼啪掉眼泪,“身为子女,我如何忍心让年迈的爹娘吃这种苦?”

孟水蓝觉得口中的茶水,有些苦了。

茹夫人抬眼看向孟水蓝,道:“师兄,我也曾想过,待稳定后给你送去消息,让你…… 忘了茹儿。可…… 可王府庭院深深,又岂是茹儿能随便出入的?王爷喜新厌旧,茹儿在府里如履薄冰。如今能被王爷带出来,全依仗家父身居要职,尚能助王爷一臂之力。”说话间,眼泪如同豆子,噼啪落下,湿了帕子。

四年。不告而别四年。孟水蓝并没有找茹夫人四年。他身为百川阁阁主,想要寻一个人,虽不是易如反掌,却也不难。他知道她在哪儿,也曾去看过她。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他曾因她之故,刻意收集二王爷的罪证,关注六王爷的动向。结果,却误打误撞结实了唐佳人。

孟水蓝的眸光落在袅袅而起的水雾上,隐下自己的故事,只是随意的呆楞了一会儿。他觉得,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曾经,他最见不得的便是师妹筱茹儿的眼泪。如今,却能视而不见。真好。

茹夫人见孟水蓝陷入沉思,以为他在回忆过去。可见他不再为自己的眼泪而心疼,心中着实别扭了许多。她等了等,也没等到自己要的结果。心中的失落感,险些将她淹没。

曾经,她与他关系最好,羡煞旁人。如今,隔着一张桌子,却好似分割在两个世界。

曾经,她是喜欢他的。但在遇见权势滔天的二王爷时,竟是一颗芳心悄然暗许,十头牛都拉不回。二王爷的温柔眼神、二王爷的柔情软语、二王爷的出手阔绰、二王爷的大胆亲吻,无一不让敢懂情滋味的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且,家里出了事,她又有求于二王爷。如此这般,便嫁了。

曾经,孟水蓝只是一个小气的穷小子。他爱穿漂亮的衣服,却又格外珍惜,不舍得弄褶一点。大家都说,孟水蓝一定是小富之家的少爷,谁曾想,他竟是百川阁的少主。

曾经…… 曾经不堪回首,却还要问一问眼前人。

茹夫人心中不舒坦,面上却笑得天真无邪,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曾经的那个自己。她道:“师哥,你在想什么?可是想我们的过往?”

孟水蓝提起茶壶,为彼此添了些茶水,道:“说说吧,来寻某何事?你现在贵为夫人,某这江湖草蜢,有何效劳之处?”

茹夫人忍不住皱眉道:“师哥,你我之间,除了这个,再无其它可说了吗?!”

孟水蓝道:“你随意说。若是回去晚了,不怕王爷责备,某又有何惧?”

茹夫人心中一暖,略带情意地撇了孟水蓝一眼,暗道:师哥还是如此,嘴冷心热,善解人意。

她看看时辰,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当即伸手入袖兜,掏出一个荷包,解开,取出一张价值五千两的银票,递向孟水蓝,道:“师兄,名人不说话暗话,是王爷让茹儿来买一个消息。这是五千两,师兄收好。”

孟水蓝挑眉,扫了银票一眼,道:“原来与某相约花船一游的人是王爷。怎么,他为何不自己前来?”

茹夫人面露纠结之色,她在等,等孟水蓝自己拉回那句话,不再逼问她。奈何,孟水蓝只是看着她,等答案。

茹夫人无法,只得道:“王爷……遇刺了。”

孟水蓝心中一惊。停顿片刻,他才开口问道:“王爷可有碍?”

茹夫人低声道:“此话与你说,千万不可外传,王爷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提此事。王爷被毒蛇咬了,幸而请到公羊刁刁,救下一条命。六王爷被那刺客掐住了脖子,能活都是造化。”

孟水蓝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茹夫人本不想继续回答,奈何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再隐瞒,怕是不妥。再者,二王爷一直想要招揽孟水蓝为几用,否则也不会派她过来。既然…… 是自己人,说说也无妨。于是,她将自己知道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孟水蓝听。

第二百二十一章:价值五万两

听完茹夫人的讲述,孟水蓝的脑中竟勾出一副画面——唐佳人背着一个小布袋子。布袋里有东西扭来扭去,看样子…… 像蛇。

说实话,如果此事真是唐佳人做的,并不令人吃惊。唐佳人扮演六王爷,被二王爷多次追杀,这仇,怕是早就结下了。那唐不休又是个护犊子的,无论小祸害唐佳人闯什么祸,都只会帮者杀人越货,压根不会拦着。

说实话,这次的篓子捅得有些大。

再说一话实话,那小祸害都不如直接捅了二王爷,日后麻烦还能少些。至于六王爷,估计是…… 误伤吧?

茹夫人轻叹一声,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师兄,这银票你拿着。”

孟水蓝也站起身,却道:“你可知,你家王爷,为了一女子,一掷五万两?”

茹夫人的眼睛瞬间增大,却又立刻恢复如常,尽量强装镇定,不自然地笑道:“是…… 是吗?”

孟水蓝道:“告诉你家王爷,这个消息的难度太大,需费些时间。若真想得,拿五万两来。”言罢,扔下银子,向外走去。

茹夫人愣了愣,忙提着裙摆追了出去。王爷好不容易交给她一个任务,若这都搞不定,岂不是……岂不是令王爷失望?令后院那些贱人笑话?!坚决不行!

孟水蓝大长腿,又是个轻功绝佳的高手,几步便走出了茶馆。

茹夫人武功不弱,奈何四年的后院生活,让她只知道争宠,忘记了锻炼。如今追起孟水蓝,真是费劲。

她气喘吁吁地追上孟水蓝,急道:“师兄!你怎么说走就走?王爷既然让我来办此事,怎能半途而废?以你我多年的情意,不好半路涨价吧?”

孟水蓝刚要回话,却看见唐佳人迎面而来。她步伐欢快,举着一只大大的荷花叶当伞。一张小脸上,满是餍足的幸福笑容。那粉嫩的颜色,好似一朵初绽的莲花。唐不休落后唐佳人半步,满眼宠溺之色地看着她随意地逛着。

这本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可看在孟水蓝眼中,却变得有些刺目。只因,他明明确认自己不曾动过唐佳人,奈何唐佳人的样子好像比他还确定他动了她,且让她怀有身孕。导致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和孟天青一样,在梦行中动了她。有些乱。

茹夫人顺着孟水蓝的目光看见了唐佳人,感觉就像被油腻淋了满头,瞬间燃烧起熊熊怒火! 因唐佳人之故,她被二王爷冷落,这笔帐,必须算!然,现在却不是时候。

茹夫人急道:“师兄!你怎能薄情寡义?!”

孟水蓝收回看向唐佳人的视线,落在茹夫人的脸上,淡淡道:“某的情谊本就不多,付出必要回报。茹夫人敢要吗?”

这话,问得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啊!

这是要给二王爷带绿帽吗?

如此明目张胆,好吗?!

茹夫人怕了。她以为,孟水蓝认真了。

孟水蓝嗤笑一声,取出烽火鸟,夹在手指间,道:“想要,五万两,一文也不能少。”

唐佳人看见孟水蓝,本想绕路走,毕竟…… 昨晚她闹了个乌龙,挺对不起他的。可瞧着孟水蓝手中的烽火鸟,她又觉得心痒难耐。曾经,她手上有一只秋月白的烽火鸟,却被她毁了。至今,她还没见过烽火鸟展开后的样子呢。

唐佳人的好奇心之强,能杀死猫。幸好,猫有九条命,够她折腾的。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凑了过去,一把夺走孟水蓝手中的烽火鸟,问:“你又拿个小纸片子晃悠啥?”

孟水蓝转头看了眼唐佳人,没说话。

茹夫人眼睛一瞪,怒道:“那是我的!”伸手就要抢。

唐佳人躲开茹夫人的手,道:“才不是你的。我都听见了。孟水蓝说,这个要卖五万两。”

茹夫人收手,挑眉问:“你有五万两吗?!如果有就把消息拿走,如果没有,把它留下。”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我当然有啊!”

孟水蓝神补刀:“某刚才说了,你家王爷为了位姑娘一掷五万两。却忘记告诉你,她是谁。如今你瞧见了,也不用某多废话。”

茹夫人满眼的不敢自信,气得生子都颤抖了。

孟水蓝在心里轻叹一声,终是道:“某言尽于此,你回去复命吧。”

茹夫人哪里肯走?当即扯住孟水蓝的袖子,道:“水蓝!”

孟水蓝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茹夫人请注意。”

茹夫人立刻松手,望着孟水蓝的目光却充满欲言又止的复杂感情:“师兄,你不将消息买给我,让我回去如何复命?我知,你怨我。可…… 可我也是没办法啊。”

孟水蓝笑道:“某怨你什么?茹夫人,话可不能乱说。旁人听了,还以为某对二王爷不满呢。再者,某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不方便和其他女子提什么情谊二字。”

茹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问:“有家室?”

孟水蓝点头。

茹夫人不自然地一笑,问:“不知…… 不知师兄娶了哪位千金?”

孟水蓝一抬扇子,直指正准备开溜的唐佳人。

唐佳人被定格在当场,傻了。

孟水蓝见唐佳人终于傻了一回,心情大好。

唐佳人却觉得孟水蓝指错人了,于是忙蹲下,避开那把可恶的扇子。偏偏,无论她往哪边闪躲,孟水蓝的扇子头都会随着她移动,不差分毫。

唐佳人无法,只能一把扯过看热闹的唐不休,让他挡在自己面前,然后歪着身子,探出头,质问孟水蓝道:“你干啥?!”

孟水蓝道:“昨晚,有人亲自对某说,怀了某的孩儿,今天怎就不认账了?!”

唐不休挑了挑眉毛,仰头望天,当自己不存在。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蘑菇如此鲁莽,是得长些教训才是。女子名节多金贵,其他女子生怕传出自己和谁有染的传闻,恨不得会以死明志。可再瞧瞧自家蘑菇,这是往衣服里塞个枕头就往上冲啊。不但如此,还随便扯过一人便问他是不是孩儿爹。这缺心眼的劲儿,像谁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淡定一点儿,能吗?

唐佳人被孟水蓝质问得哑口无言。

茹夫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 这是什么世道?女子何时能如此猖狂了?!

孟水蓝轻飘飘地瞥了唐佳人一眼,道:“你准备准备,某即日去不休门求娶。”看向唐不休,“不休门主,你不会有异议吧?”

唐不休收回四处寻鸟的目光,回望向孟水蓝,道:“你若不介意多本尊一人,随时可来下定。”

得,这又是一个明目张胆要给孟水蓝戴绿帽子的人。

这是什么年景?怎流行起了给别人戴绿帽子?

尴尬中,唐佳人一刀劈下,道:“别忘了,还有秋月白。”

唐不休第一次生出,想要掐死唐佳人的心!

唐佳人被唐不休的目光吓了一跳,问:“休休,你怎成了斗鸡眼?”

唐不休道:“这叫恨不得掐死你的目光,不叫斗鸡眼。”

唐佳人疑惑道:“原来,这就叫恨不得掐死你的目光?我…… 我怎么你了?你为何这么看我?”

唐不休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你习惯就好。以前,你小的时候,本尊经常用这种目光看你,你都能泰然处之。如今长大了,怎么反而越发胆小了?”

唐佳人感慨道:“我以前小,不懂事,不知道你这种目光的杀伤力。”

唐不休笑道:“也是。自从本尊修炼不休大法之后,想掐死你的念头,也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唐佳人立刻赞道:“休休真厉害。”

唐不休挑眉:“认真的?”

唐佳人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得意了。

孟水蓝掏出小本子,边写边说:“天已三十二年,八月三日,百川阁阁主孟水蓝求娶不休门女侠唐佳人,不休老祖应。”

唐不休一把扯过本子和笔,紧随其后,写下两个字——个头!

将本子和笔扔还给孟水蓝,拉着唐佳人便走。

茹夫人看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道:“哎呀,那消息被拿走了!”

孟水蓝撒腿便追。

茹夫人只能登上马车,无功而返。

唐佳人对唐不休神秘一笑,小声道:“这烽火鸟里都是秘密。等会儿咱俩一起看。”将烽火鸟藏入腰带里,然后随便摸出一块纸,用火点燃。

孟水蓝追上唐佳人,拦住她的去向,伸出手,道:“拿来。”

唐佳人展开手指,露出手心里那一小捏的纸灰。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又眯了眯眼睛,问:“什么内容?”

唐佳人道:“我嘴巴很严的,不会说。”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是吗?你这是逼着某自己翻找喽?”

唐佳人立刻摆开架势,道:“不许动手动脚。”

孟水蓝道:“你都怀了某的宝宝,动手动脚又怎么了?”

唐佳人的猫眼一瞪,指着自己的肚子道:“你再过来,我打他!”

孟水蓝挽起袖子,扑向唐佳人,道:“看看谁打谁!”

二人在街道上扑腾起来,扰得鸡犬不宁。

待孟水蓝将唐佳人逼入死角,他邪恶地一笑,伸出手,道:“自己拿出来,还是某动手翻?”

唐佳人捂着腰带,道:“我都没见过烽火鸟真正的样子。”

哎呦,瞧她那样,她还委屈呢。

孟水蓝心一软,道:“那只烽火鸟不是你能看的,懂?你把它给某,某给你换个有趣的。”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什么有趣的?”

孟水蓝问:“你觉得什么有趣,便给你什么。”

唐佳人开心地道:“好!等我想到了,便告诉你。”伸手去腰带里一摸,脸色却是一变。她看向孟水蓝,挤着笑,陪着小心,“和你说个事儿,你能保证不闹怒吗?”

孟水蓝摇了摇头,道:“好像…… 不能。”

唐佳人皱着一张脸,道:“淡定一点儿,能吗?”

孟水蓝摇了摇头,回道:“够呛。”

唐佳人踮起脚尖,开始张望唐不休。

孟水蓝道:“做错事,就会找爹?”

唐佳人将心一横,抱着头,蹲在地上,道:“烽火鸟丢了,你轻点儿打。”

孟水蓝一动,唐佳人立刻抬头道:“打狠了,我会报复的!”言罢,立刻低下头,做鹌鹑状。

孟水蓝真是哭笑不得啊!他抬起手,做出要打唐佳人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吓她。不想,他身后突然有劲风袭来!

孟天青举着一根擀面杖,照着孟水蓝的脑袋便砸了下去。

孟水蓝两眼一番,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孟天青蹲下,拉起唐佳人,心疼地道:“孟水蓝那畜生没有吓到你吧?”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摇了摇头,问:“你怎么来了?”

孟天青回道:“就知道你得在饕餮盛宴里逛,我特意来寻你的。”眼波微微闪躲,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生出小舌舔了舔嘴唇,紧张兮兮地道,“那个…… 你那晚说得事儿…… ”

唐佳人站起身,用脚踢了踢孟水蓝的身子,道:“你不会将他打死了吧?”

孟天青要说得话没说出口,有些烦躁不安,一跺脚,伸手摸了摸孟水蓝的鼻息,道:“没死,我哥可耐打了。哎哎哎,你关心他干什么?你说,他才刚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欺负?!”

唐佳人回道:“我把他的一只烽火鸟弄丢了,他恼羞成怒,要打我。”

孟天青点了点头,道:“这样啊,那咱俩还是走吧,等会儿他醒了,估计又要咬人了。”言罢,一把抓住唐佳人的小手,就要往外拉。

孟天青突然伸腿,绊倒了孟天青,然后飞身而起,压在孟天青的身上,道:“对某下手如此狠,某白养你这么个白眼中山狼!”

唐佳人想走,奈何哥俩堵着唯一的出口,打得难解难分。

唐不休悄然出现在墙头,冲着唐佳人伸出手。

唐佳人一脚蹬在墙上,一手攥住唐不休的,轻松地溜了。

孟水蓝眼尾一扫,见二人消失不见,果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面无表情地走了。

孟天青揉了揉自己的脸,捡起擀面杖,疑惑地道:“怎么回事儿?”他敏感地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尤其是孟水蓝,怎么不对他进行口头教育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但凡你求,我皆应之

茹夫人铩羽而归,回到东风客后,心中惶惶不安,纠结了半晌,才去给二王爷回话。

二王爷换了房间,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柔声安慰,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出去。

茹夫人悄然松了一口气,退出房门后,却又提心吊胆起来。如果,她失去了王爷的宠爱,别说无法再进一步,就连后院那些贱人们都会排着队看她笑话。这样,不行!

茹夫人攥紧拳头,迈着小碎步,一路急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听见隔壁房间里传出一阵清冷的琴声,心中火起,随手抓起一根棍子,狠狠地敲了下木门,道:“一天到晚地弹个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睡个午觉!”言罢,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屋里。

习夫人的琴声不停,继续弹奏着清冷的调子。

主房里,二王爷忍着痛,慢慢坐起身,下了地,来到放在墙角的大面铜镜前,伸手解开自己的亵衣,退下亵裤,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他抚着自己的胸部,缓缓勾起唇角,笑道:“不错,甚是丰满。”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甚是可观。”提上裤子,抓起放在桌子上的砚台,突然用力砸向铜镜!

咣当一声,铜镜被砸出一个大坑。

赵胜武误以为二王爷出了意外,忙冲进屋子,喊道:“王爷?!”

二王爷抓起长椅,一边继续砸镜子,一边嘶吼道:“假的!都是假的!”

赵胜武远远看着,不敢阻止。

二王爷砸够了,坐在椅子上,抽搐着肩膀,呵呵笑道:“本王有生之年,从未被人如此侮辱过。”看向赵胜武,眸光中闪烁着嗜血的狠辣和疯狂,“本王一定要找到刺客,然后…… 活剥他的皮!”

赵胜武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息怒,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搜查刺客!”

二王爷打量了赵胜武两眼后,收回目光,闭上眼,道:“好好儿查。”

赵胜武应道:“诺。”

赵胜武刚要起身,就听二王爷继续说话,又忙跪了回去。

二王爷道:“昨晚,公羊刁刁所言,都谁听到了?”

赵胜武心中咯噔一下,生怕二王爷将他这个知情人灭口,当即开始拉人下水,道:“回禀王爷,昨晚,在王爷的房间里,除了属下,还有公羊刁刁和他带来的三个人。隔壁房里,却有六王爷和肖劲二人。”

二王爷的指甲,挠着椅子手把,发出吱嘎的声响。

赵胜武闭嘴,不语,额头上的冷汗却开始噼啪落下。实则,他问有关二王爷小兄弟是否能恢复这句话时,问得比较隐蔽。只不过,多拉一人下水,他活命的机会就多一些。所以,无论六王爷知不知道,都必须知道。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二王爷终是道:“谣言,不可以有。本王这病,必须得治好。否则…… 本王便让所有人陪葬!”

赵胜武吓得腿一软,却强撑着身体,抱拳应道:“诺!”

二王爷的手指动了动,赵胜武起身,向后退去。

在赵胜武即将退出门口时,二王爷开口道:“他什么何时到?”

赵胜武回道:“日夜兼程的话,也需两天两夜。”

二王爷闭嘴不语,好似睡着了。

赵胜武继续后退。

二王爷道:“备轿。”

赵胜武关切道:“王爷要多休息才好。如今余毒未清,不适合出行啊。”

二王爷睁开眼睛,看向赵胜武。

赵胜武立刻闭嘴不语。

二王爷道:“本王遇刺、身中剧毒之事,必须保密。本王不想听到有关此事的任何传言。”

赵胜武瞬间明白此中干系。若是一般遇刺,可拿来做些文章,可…… 现如今二王爷中毒的地方见不得人,若被圣上得知,二王爷再也不能人道,此事的后果,比遇刺还惊险万分。二王爷图谋那么久的江山,定会与他无缘。

赵胜武想明白了二王爷的顾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王爷的意思,是要先破一破可能发生的谣言?”

二王爷微微点头。

赵胜武立刻应道:“诺!属下这就去准备。”他小心地关好房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命人去准备轿子。

二王爷和六王爷被刺,本是一件大事,奈何尚未有风声传出,便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六王爷,穿着高领衣袍,坐在茶楼里听小曲。

至于二王爷,竟也坐着轿子,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转了一圈。他偶尔掀开车帘,向往眺望两眼。

秋月白带着人,在不动声色中查找着刺客的踪迹,搜过茶馆时,看见了六王爷,心中便有了计较。

能让六王爷被掐成那样,还不追究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唯有唐佳人一人罢了。

端木焱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一定要认认真真好好儿搜搜,不过 ……低调些,也是对的。想必,本王那二哥,一会儿也能出来溜溜。你若见了,别忘了告诉他,本王在这间茶楼里十分惬意,让他也过来听听小曲儿。”

秋月白闻听此言,觉得端木焱话中有话,却并未点明。按理说,身中剧毒的二王爷,应该会在东风客里养伤,为何却要出来走动?

秋月白心中存了疑惑,退出茶馆,继续打马前行。

不多时,他果然路遇二王爷!

秋月白心念转得极快。能让二王爷带病出来溜达,定是要破除他被刺的传言。为何?他可是在为谁这样?不,他应该是在为自己这样。今日,他去看望二王爷时,发现他薄被下凸起三个点。想想那三个位置,秋月白瞬间明白了一切。他认为,那三个位置被毒蛇咬伤,怕是…… 有了异样,不方便被人知晓。

不得不说,秋月白这份细腻心思,十分了得。

他不动声色地来到轿子前,下马,抱拳道:“二王爷。”

二王爷的脸色并不好,但隐在轿子的暗处,倒也不引人注意。

二王爷点了点头,回了句:“月白辛苦。”

秋月白道:“缉拿毛贼,谈不上辛苦。”

二王爷满意地一笑,道了声:“好。”

轿子继续前行,秋月白飞身上马,继续以低调的方式去寻刺客。

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轨迹打转,彼此之间却又藕断丝连,总有交叉碰撞点。这便是生命的有趣。

唐佳人和唐不休两个人,向着秋枫渡的方向,携手走在夕阳中。相对于别人的兵荒马乱、费心费力、劳心劳神,这二位则是显得悠哉而惬意。

唐佳人问:“休休,公羊刁刁的医术很厉害吗?”

唐不休回道:“也许吧。”

唐佳人道:“你说,医者悬壶济世,本是好事。可他救了二王爷,岂不是助纣为虐?”

唐不休赞道:“这两个词儿用得好。”

唐佳人感慨道:“我离出口成章,不远矣。”

唐不休哈哈大笑,附和道:“却是如此。”

唐佳人目露得意之色,又向前蹦哒了两步,停下脚,用眼尾扫着唐不休,问:“休休,那只烽火鸟被你拿走了吧?”

唐不休随口道:“怎么会在为师这里?定是你不小心丢弃在街道上。”

唐佳人一撇嘴,嘀咕道:“才没有。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没丢过一样东西。”

唐不休指了指地面,道:“看,那不是你丢下的?”

唐佳人扭头看向身后,认真看了两眼,道:“也没丢东西啊。”

唐不休笑道:“笨呐。那脚印都被你丢了十六年了,怎好意思说从未丢过东西?”

唐佳人抱着膀子,斜眼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伸手掐了下唐佳人的脸蛋,道:“为师就喜欢看你这种表情,这让为师特别有优越感。智商的碾压,蘑菇,你服不服?”

唐佳人一拍胸口,道:“本蘑菇不服!”

唐不休道:“来来,为师再与你说说,必要让你心服口服。”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秋枫渡,遇见了正要外出的秋江滟。

秋江滟以为这二位已经离开,没想到人家只是出去转悠一圈又回来了。如此厚颜,实属罕见。

唐佳人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性。她扬起璀璨的笑脸,却无人接。

秋江滟见唐不休和唐佳人那般亲密,心中憋了一股子气,干脆来个视而不见,挺胸抬头从二人身边走过。绿蔻紧随其后。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她眼神不好,并非不懂待客之道。”

这话说得秋江滟双颊一红,当真比掴她两巴掌还难受。她素来自诩是有侠女之风骨的名门闺秀,如今…… 却被讽刺不懂待客之道,确实难看。

秋江滟有心为自己辩驳两句,可一回头,却发现那二人已经携手进了院里。那份自然随性,就像回到了自己家。

秋江滟一扭头,恨恨地走了。

院子内,唐佳人对唐不休道:“咱们走吧。”

唐不休回道:“好。”

唐佳人眼帘地垂,改口道:“明天走。”

唐不休回道:“好。”

唐佳人抬眸望向唐不休:“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唐不休笑吟吟地回道:“好。”

唐佳人道:“那后天走?”

唐不休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脸,打个哈欠,道:“好。”抬腿,向着唐佳人隔壁的房间走去。

唐佳人也打了个哈欠,回到昨晚她曾躺过一会儿的床,一头扎入其中,拱了拱,翻个身,用手摸了摸腰间的带子,疑惑地嘀咕道:“怎么就没了呢?”将头埋入被子里,睡着了。

唐不休的房间里,燃起一团幽兰色的火苗。随即,化为一团纸灰,落地碎裂成万千颗尘埃。

第二百二十四章:人证

尽管两位王爷声称要查要低调,尽管秋月白从未大张旗鼓,但还是有消息走漏了。只不过,那消息只能成为茶余饭后的猜测,毕竟大人物们都拒绝承认。

不得不说,唐不休放蛇咬得位置,真是好啊。若非如此,二王爷也不会按下此事,不敢搅得满城风雨。

表面上,秋城仍旧太平,但那紧张而焦灼的气氛,却令人倍感压抑。

原本热热闹闹的饕餮盛宴,竟显得清冷了几分。所幸,有不少艺高人胆大的江湖人士,还逗留在此地,支撑着这份热闹。

在白与夜交替,天边绽出一丝光亮时,秋风客里迎来了一位披着斗篷,戴着幕篱的男子。他伸出修长白皙的纤细手指,展示出掌心内的一块金牌。守在门口之人,立刻躬身放行。

神秘男子迈腿走入东风客,他身后尾随着六人,也一同进了东风客。这六人中的后两位,还提溜着一个麻袋。袋子有些沉,里面好似装了一个人。

隔天,二王爷坐着软轿,带着人马,直接冲进了秋枫渡,要捉拿“我是果树开花”!

“我是果树开花”是谁?那可是秋城主的心上人!

且,有小道消息说,人家可是怀有身孕的。

当然了,众家丁也闹不明白,有关秋家俩兄妹和唐家俩祸害到底是个什么回事。毕竟,唐家俩祸害动不动就手拉着手一起溜达,看得众人是云里雾里,不晓得感情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复杂难懂啊。

但是!

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二王爷的人将唐佳人带走!

秋家为武学世家,家里那怕是一位普通的打扫小奴,也是会些武艺的,岂容朝廷的兵马放肆?!再者,朝廷不管武林中事,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如今带兵进犯,不给个说法,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巧的是,秋月白并不在秋枫渡里,没有人能拿出主意,是打是合。

紧张而焦灼的气氛中,秋江滟款款而出。她身穿一笼淡青色的长裙,腰间系着银白色的腰带,不及一握。因在家,没有外出,所以她只是将一半的长发轻轻挽起成髻,并插入一根简单的白玉梅花簪。淡淡的妆容,冷艳的眉眼,不说不笑时,便有六分江湖侠女的爽利,与宫中女子决然不同。

不得不说,秋江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一出现,令焦灼的空气都冷静了三分,转而却又热了六分。心热,心热……

她抬起美眸,看了看二王爷,道:“王爷来势汹汹,可是要缉拿人?”

二王爷心中欢喜,声音中便温润了三分,道了声:“自然。”

对于男人欣赏的眼神,秋江滟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如果对方是王爷,还是令她有几分优越感的。

秋江滟淡淡地回以一笑,道:“不知王爷要抓谁?”

二王爷下了软轿,走到秋江滟面前,回道:“果树开花。”

秋江滟的眸子闪了闪,问:“她可是犯了何事?”

二王爷的眸光沉了沉,回道:“三天前,大雨夜,她到东风客里偷窃,此乃重罪!”

秋江滟问:“王爷可有证据?”

二王爷拍了拍手,便有护卫将一名男子扔在了地上。

那男子穿着短打,长相普通,但身材瘦小,看起来就像没有发育好的孩童。

那男子也不用人问,直接磕头:“小人…… 小人刘二,在…… 在大雨夜看见一位姑娘,扛着一根棍儿,挑着一袋子东西,跳进了东风客。那姑娘…… 那姑娘瞧着眼熟,就像花船上的果树开花。小人曾在码头上见过一次。就…… 就记住了。”

秋江滟道:“秋枫渡素来公允,绝不会保藏宵小。既然王爷有人证……”向后退了一步,“此事,秋枫渡不会插手。”

这便是要交出唐佳人了。

唐不休推开窗户,看向院子里的人。

秋江滟感觉到唐不休的目光,脸色竟是微微泛红。然,她并没有改决定。人家二王爷既然能来抓人,便是有真凭实据。他们秋枫渡素来公正不阿,便不应该掺和到朝廷的事情里去。

二王爷看向唐不休,二人的目光相会,拼杀出一片火花。

二王爷有心招揽人才,但若这人才想着要他性命,那便留不得!再者,二王爷并非对一次对不休门中人下手。这一次,他要得是斩草除根!

二王爷一挥手,赵胜武立刻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唐佳人左手抓着鸭脖子,右手抓着一根萝卜,从窗口探出头,道:“手都忙着呢,没空束手。”

一句话,就能将人气个倒仰,舍蘑菇其谁?

二王爷一想到,自己是被这两个人给毒成这幅模样,当即怒道:“放肆!给本王拿下!”

赵胜武拔出大刀,第一个冲了上去。

唐家俩败类没动手,赵胜武却被拦下了。

秋月白白衣飘飘,拦住了赵胜武的去路。

二王爷皱眉,道:“秋城主这是要与朝廷为敌吗?”

秋月白道:“是非尚未论断,王爷此言太早。”

二王爷一指趴在地上的刘二,道:“证据在此。”

赵胜武踢了刘二一脚,道:“再说一遍!”

刘二忍着痛,立刻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得话。

二王爷笑了笑,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一连搜查三天,无果,本王便帮你个忙,不好让城主的三天之约,失信于人。”转而又道,“不过,在着秋城之中,还有秋城主不知道的事情,也着实令人称奇。秋城主,今天一过,你还抓不到凶手,便有包庇之嫌。本王不忍秋城主名声受损,亲自前来处理此事!”

秋月白不理二王爷,只是垂眸看向刘二,面无表情地问:“你确定在瓢泼大雨中能看清楚那女子的长相?”

刘二害怕二王爷,却更不想得罪秋月白。他的汗水噼啪落下,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半晌,才缩着肩膀道:“看…… 看得不大清楚,”

二王爷皱眉。

赵胜武怒道:“狗眼瞎了吗?!”

秋月白淡淡地扫了赵胜武一眼,对二王爷,道:“王爷,秋某也寻到了一位男子,声称看见了一位女子扛着一袋东西,跳进了东风客。巧得是,皆因天降暴雨,都没看见那姑娘的脸。”

第二百二十五章:花娘子为谁顶包?

秋月白面容冷峻,但那翻话说出,却有着包庇之意,这让二王爷十分不满。

在二王爷看来,秋月白虽没有明说,却有投诚之意。而今,竟为了那刺客与自己为敌,实在是打他的脸。

二王爷无法继续用笑脸伪装,冷冷地道:“秋城主说出这话,又是何意?”

秋月白不卑不亢地继续道:“然,秋某却已经知晓,是谁对二王爷下此毒手。”

二王爷微愣,看向仍旧肯着鸭脖子的唐佳人,心口一塞,忙转开头,问:“何人?”此时,二王爷看见唐佳人只是心口一塞,日后,他再看见她,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喽。当然,这是后话。

秋月白回道:“不知二王爷可曾听过花娘子?”

二王爷摇头。

唐佳人立刻摇着鸭脖子,喊道:“我听过!我听过!”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说来听听。”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地回道:“花娘子最喜欢美男子。她用银汉和羞羞草,迷倒美男子,然后……嘿嘿…… 做不可言说之事。”

唐不休挑眉看向唐佳人,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唐佳人回道:“那是!有一次,花娘子就对秋月白下手了,可是我救的人!我顶着他,他坐在凳子上,一路逃出来的。”

唐不休扫过秋江滟,看向秋月白,意味深长地道:“哦,这样啊。那咱们住这儿,还真是住得心安理得。毕竟,我家蘑菇可是秋城主的救命恩人呐。”

唐佳人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特别站礼!”一扬脖子,喊道,“再来一只烤鹅!”

秋江滟不知这一段,于是看向秋月白,唤了声:“哥?”

秋月白点了点头。

秋江滟的心情复杂了。她是不喜欢唐佳人,但人家却救过她哥,这事儿…… 很烦!

二王爷道:“秋城主不会是想告诉本王,因她救过你,所以你要包庇她?”

秋月白道:“非也。秋某要说得是,那花娘子才是王爷要抓之人。”

二王爷明显不信,挑眉道:“哦?”

秋月白道:“花娘子对秋某怀恨在心,又窥视两位王爷龙凤之姿,所以才下了毒手。”

二王爷冷笑道:“她有哪个胆子?”此话只得得是花娘子。

秋月白针锋相对:“难道王爷觉得,她有那个胆子?”眼神扫过唐佳人,此话只得便是唐佳人。

二王爷道:“既然花娘子喜爱美男子,为何…… ”为何没有对他和端木焱下手,而是下毒、下杀手?

秋月白道:“此事,王爷可以亲自问问花娘子。”

二王爷挑眉:“哦?”

秋月白道:“望东!”

望东押解着花娘子,从门外来到秋月白身边,道:“主子,人带到。”

花娘子画着妆,却掩盖不了肌肤上的沟沟壑壑。她的发丝凌乱,衣裙褶皱,裙摆上还沾着一些干涸的血迹,看样子是刚进过一场殊死搏斗。值得一提的是,花娘子穿得衣裙,类似于唐佳人作案时穿得的那套。由此可见,秋月白何其有心。

唐佳人一看见那血迹,双腿一软,便向后倒去。

唐不休一把捞住她,低声道:“烤鸭来了。”

唐佳人双腿一瞪,站起身,问:“哪儿呢?”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垂头,继续啃手中的鸭脖子。

刘二看见花娘子,着实被吓了一跳。毕竟,打扮得如此漂亮,却拥有一张堪比老妪的脸,着实令人不舒服。更何况,这张脸还涂着胭脂。

赵胜武喝道:“刘二!你可看清楚,那晚之人是不是她?!”

刘二看细致看了看花娘子,道:“大眼一看,挺像的。就是…… 就是这脸,太丑了。”

一句话,戳到了花娘子的痛脚上!她突然挣开望东的钳制,发疯般冲到刘二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其提溜起来,嘶吼道:“我丑?!我哪里丑?!你个瞎眼男人!”言罢,竟是身处两根手指,直接戳瞎了刘二的眼睛!

唐不休直接挡在唐佳人的面前,不让她看见那些血腥。

在刘二的惨叫声中,花娘子将其砸向二王爷。

赵胜武一脚踹出,将刘二踢飞了出去。

花娘子冲着二王爷飞出一记媚眼,道:“奴家好喜欢王爷,王爷…… 是否喜欢奴家?那晚,王爷甚是凶猛呢。”言罢,竟作势扑向二王爷。

二王爷差点儿将昨晚的隔夜饭吐出来!那晚?那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想到自己身中剧毒,可能人事不知,被眼前的妖女强行合欢,二王爷就觉得遍体生寒、恼羞成怒、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赵胜武挡在二王爷身前,十分清楚地看见花娘子那张沟沟壑壑的老脸,一想到她曾压在二王爷的身上颠鸾倒凤,就…… 就心里发寒。

他忍着恶心,扬起了手中大刀。

不想,花娘子只是虚晃一招,放下一团迷烟,便向外跑去。

她于空中哈哈大笑道:“待它日,再与王爷切磋床技。”

一只冷箭隔空飞向花娘子,正中她的小腿。

花娘子的身子摔在房檐上,却又挣扎着站起。

秋枫渡外,带着幕篱的神秘男子再次弯弓射箭,射穿了花娘子的另一只小腿。

花娘子跌倒在房檐上,如同被折翼的鸟。

神秘男子收起长弓,一抬手,示意随从去抓花娘子。

花娘子垂眸看了秋月白一眼,眼神中划过复杂之色,似乎带着点儿依依不舍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祈求。

秋月白仍旧完美得如同冰雕,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花娘子突然发狠,拔出腿上的长箭,刺入自己的胸口,没给别人抓她拷打的机会,便一命呜呼了。

秋月白收回目光,看向二王爷。

人已死,落得一个死无对证的下场,还能如何?二王爷派人检查一遍,在确定花娘子已死后,只能偃旗息鼓,如同来时那般,气势汹汹地走了。只不过,离开前,二王爷曾看了秋江滟一眼,饱含深意。

望东带人收拾起残局。

秋月白转身,看向挡在窗口的唐不休。

唐不休莞尔一笑,关上窗。心中暗自思忖道:若自己注定无福与蘑菇携手一生,秋月白对蘑菇而言,倒是个不错的归宿。至少,这人真心护着蘑菇。

第二百二十六章:理当弄死他!

唐佳人低着头,一边啃着鸭脖子,一边闷声问道:“花娘子死了?”

唐不休坐在唐佳人对面,随意地“嗯”了一声。

唐佳人提了提眼皮,问:“那刘二呢?”

唐不休回道:“还有口气。”

唐佳人不再问,继续啃鸭脖子,将骨头咬得嘎嘣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爱吃那鸭脖子。

唐不休看着她吃,半晌才道:“你认为是自己之过,害了他俩?”

唐佳人不言不语,使劲儿咬骨头。她在唐不休面前,无需隐瞒任何感情,也无需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他懂。

唐不休轻嗤一声,道:“时也,命也。花娘子对秋月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又是银汉又是羞羞草的,秋月白那人,冷血得很,岂会容她苟活于世?”

唐佳人抬头扫了秋月白一眼,又低下头,嘀咕道:“我没觉得他冷血。”

唐不休一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道:“为师的血也是冷的,比他还冷。”

唐佳人立刻看向唐不休,道:“胡说!休休是热乎乎的!”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眼中看到了认真。那份认真,竟令他愣了愣,转而才笑道:“蘑菇,为师但愿你这一生中,接触的所有人,都是热乎乎的。”这样,便不会有人欺负你,每个人都想着为你遮风挡雨。

唐佳人敏感地感觉到不对劲儿,一把攥住唐不休的手,道:“休休,咱不是要回家吗?为何要遇见其他人?我个人认为,我的一生里有你,就挺好的。你一会儿神经兮兮,一会儿冷傲,一会儿笑哈哈,一会儿懒得要命…… ”

唐不休道:“你如此形容,为师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儿照照镜子才是。”

唐佳人大声笑道:“不用!你看这里……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最好看!”

唐不休想笑,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又刻意崩着,道:“放眼茫茫人海,唯有蘑菇最有眼光。”点了点头,样子十分中肯。

唐佳人嘿嘿一笑。

唐不休追问:“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朗声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唇角一勾,样子那叫一个慵懒迷人。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感慨道:“能看到休休的笑真好。寻不到你时,心中乱糟糟的,吃什么都不香。这江湖,看看则罢,不宜久居。人生短短数十载,若都用来防备这个,打死那个,着实没趣儿。”言罢又是重重一叹。

唐不休知道,她还惦记着花娘子为她顶包之事,便继续开解道:“这江湖的魅力与朝堂的区别,在于不埋没人才。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下都是一张张笑脸。又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死在谁人之手,更不知为何而死。

这江湖,崇拜力量,却也诋毁力量。你若足够强大,便无人能捍卫你的地位。否则,某些自以为是的泰山北斗,便容不得你居其中一位。

不过,蘑菇啊,人只要活于事,便躲不开纷争和人心,区别只在于鹿死谁手罢了。

那花娘子定是落在了秋月白之手,被他威胁利诱,才心甘情愿出来顶包。这样一死,也算死得其所。至于刘二,他的命在权贵眼中如同蝼蚁,谁会在意他的死活?祸事,皆因贪。他若不贪二王爷的赏银,怎会说出看见了你?若非惧怕秋月白之威,又怎会改口?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既是人之常情,就逃不开这世间永恒的法则——优胜略汰。说来残忍,动物尚如此,更可况人?”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唐不休却道:“别太早下结论。接下来,为师要说,蘑菇你确实错了。”

唐佳人目露不解之色,道:“休休,你一会儿一样,是要证明你口才好,能说得黑白颠倒吗?”

唐不休哽了一下,才继续道:“别打断。没看为师一本正经吗?这么难得的场景,你要珍惜。”

唐佳人立刻规规矩矩坐好。

唐不休继续道:“为师说你错了,然,为师比你错得还离谱。”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笑道:“为师若直接弄死那二王爷,便以绝后患喽。你像为师,还是太过善良。”这话说得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端得是情真意切啊。

蘑菇…… 信了。

她点了点头,吐掉口中的鸭骨头,发狠道:“弄死丫好了!”

唐不休道:“再补一刀便是。”

唐佳人却是摇了摇头,道:“不能在这里动手。等以后有机会,想个两全的法子,弄死他!”

唐不休宠溺地道:“好。”

唐门俩祸害嘀嘀咕咕,便决定了二王爷的生死。

二王爷打个喷嚏,觉得后脖子拔凉拔凉的。

软轿一路抬进东风客,与正要出门的端木焱隔着一个圆型水池向两个方向而行。

肖劲对端木焱道:“二王爷刚从外面回来。”

端木焱道:“你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他那么早去哪里溜狗了。”

肖劲应了一声,给寒笑使了个眼神。

寒笑领命,离开。

端木焱的马车继续前行,刚走出东风客没多远,寒笑便来复命了。

寒笑对肖劲耳语两句,肖劲脸色大变,当即靠近马车的窗口,道:“王爷,寒笑打听到,二王爷去了秋枫渡,射杀了女刺客。”

端木焱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布条,吼道:“去秋枫渡!”

肖劲应道:“诺!”

车轱辘转动,向着秋枫渡狂奔而去。

端木焱心中焦急,干脆下了马车,坐上肖劲的马背,道:“快骑!”

肖劲大喝一声“驾”,马儿狂奔而去。

另一边,东风客里,二王爷解开宽松的衣袍,松开缠在胸口的布袋,解开亵衣,让赵胜武给他取下贴着肌肤的布带,换药。

为了掩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还真是处心积虑、用尽了心思。

待一切处理好后,他披上外衣,依靠在床头,道:“然他进来。”

赵胜武退出,神秘男子走进屋内,单膝跪地,道:“给主子请安。”

二王爷打量着神秘男子,半晌才道:“起来吧。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摘掉。”

神秘男子站起身,取下幕篱,露出那张风情万种却又略显老态的脸,此人正是…… 华粉墨。

他解开斗篷,露出一身暗紫色的衣袍,老老实实地垂首而立。

二王爷道:“靠近点儿,让本王看看。”

华粉墨走到床边,站定。

二王道:“跪下。”

华粉墨遗言跪下,无波无澜。

二王爷一伸手,抬起华粉墨的下巴,道:“不错。昨晚一来,便送本王一份大礼。你办事,果然令本王放心。”

华粉墨道:“谢王爷谬赞。”

二王爷放开华粉墨,道:“按照路程,你两天两夜才能到,如何提前了?抓到刘二这条线索,也用了些时间吧?”

华粉墨回道:“得到王爷的消息后,属下日夜兼程,不曾吃睡,提前两个时辰到达秋城。粉墨得知有人刺杀王爷,便带人混迹在酒肆茶楼和烟花之地,听到那刘二在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于是威逼利诱,得了准确消息,方来见王爷。”

二王爷笑道:“好!算你有心。起来吧。”

华粉墨站起身,垂首立于床边,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

二王爷眯眼打量着华粉墨,道:“可去见过她?”

华粉墨回道:“没有主子的同意,粉墨不敢。”

二王爷笑道:“去见一见也无妨。”

华粉墨道:“谢主子。”

二王爷闭上眼,道:“百川阁的根基很深,他们掌握了太多秘密,有些辛秘,定对本王有用。只可惜,孟水蓝不识好歹,不肯为本王所用。本王问他,唐不休是谁,他却坐地起价,从五千两要到五万两。”

华粉墨道:“如此不识好歹,且让属下杀了他!”

二王爷睁开眼,看向华粉墨,道:“杀了他容易,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眼线,便要断了。本王要得是消息,而不是他那条狗命!”

华粉墨垂眸道:“是粉墨鲁莽。”

二王爷收回目光,幽幽道:“杀,是早晚的事,不急于一时。不过,没有杀死唐不休和唐佳人,还真是令本王十分不爽。不休门如此神秘,怕是不好相处啊。”

华粉墨不语,就像一个听话的影子,主人怎么动作,他陪着便是。

二王爷道:“本王要知道有关不休门的一切。”

华粉墨应道:“诺。”

二王爷笑道:“你曾在唐不休落魄时收留过他,想必想要探知唐不休的身世,易如反掌。”

华粉墨道:“唐不休为人看似疯癫,实则最是机警。属下曾打探过他的家世背景,却都被他推开,直言不会告诉属下。这一次,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王爷期望。”

二王爷舒心地道:“好!”转而又道,“还有一事,需你去做。”

华粉墨态度恭敬地道:“请王爷明示,粉墨定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二王爷目露狠戾之色,攥拳道:“本王要摩莲圣果!”

华粉墨的呼吸一乱,心跳得猛烈起来。摩莲圣果……摩莲圣果…… 若能得到摩莲圣果,他…… 他何必如此不堪?!

第二百二十七章:王爷的温柔

另一边,秋枫渡。

端木焱快马加鞭赶到秋枫渡,对着大门一阵猛拍。待大门打开,他直接冲了进去。

肖劲紧随其后,道:“王爷,小心脚下。”

端木焱喊道:“唐佳人!唐佳人你给老子出来!”

负责守门的老头子愣了愣,而后,发出深深地感慨:“这是怎么了?王爷们一个个儿往这里扎堆找同一名女子。”

老头子忙扬声道:“又一位王爷拜访!”

声如洪钟,先端木焱一步传进院子里。

端木焱在肖劲的指引下,一路来到院中,喊道:“唐佳人!”

院子中,两棵树下,吊着一个床单。

从床单中探出一颗头,睡眼朦胧地问:“你喊什么呀?我在这儿呢。”

端木焱闻声摸过去,捧着唐佳人的脑袋揉搓了两把,终是确定这人是唐佳人,才将提溜到嗓子眼的那颗心,重新放回到它本应该呆着的地方。

他就像脱力般,依靠在唐佳人的身上。不想,那吊着的床单如此不靠谱,被他靠得向一侧退去,导致端木焱向倒地上倒去。

唐佳人伸手去拉端木焱,却被他扯得翻了个跟头,从床单中跌下去。

最终,端木焱趴在地上,唐佳人跌在了他的身上。

唐佳人抱怨道:“睡得好好儿,你喊人也就罢了,还把人拉下来。”

端木焱一拍地面,吼道:“老子还不是误以为你死了!赶着来给你送捧纸钱!”

唐佳人嘿嘿一笑,从端木焱的身上爬起身,然后一伸手,抓着他的后背衣衫,将其提溜了起来。结果,却因力气不足,导致端木焱从她手中滑落,再次拍在了地上。

肖劲不忍再看,直接转开头。其实,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六王爷和唐姑娘在一起,不被虐,就是在去往被虐的路上。

唐佳人蹲下,用手指戳了戳端木焱的后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吧?”

端木焱一拍地,手压掉系眼的绸带,猛地坐起身,瞪眼看向唐佳人,咬牙道:“老子不知道!”

唐佳人慢慢站起身,向后退。

端木焱冷着脸,问:“干什么去?”

唐佳人脚步微顿,靠近端木焱,重新蹲下,问:“你能看见,怎么总装瞎子?”

端木焱微怔,眼睛转了转,唇角的笑容开始扩大,一脸的惊喜之色,激动得一把抱住唐佳人,动情地喊道:“佳人…… 呜…… ”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端木焱的脑袋上,骂道:“流氓!”

端木焱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扭曲了。

端木焱松开唐佳人,望着鼻子不在鼻子上、眼睛不在眼睛上的唐佳人,真是…… 欲哭无泪啊!

唐佳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问道:“你怎么来了?”

端木焱耷拉下肩膀,有气无力地道:“我以为你死了,过来看看。”转而瞪眼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唐佳人一吐舌头,笑道:“睡迷糊,忘了。”

端木焱轻叹一声:“哎…… ”

唐佳人问:“怎么了?我没死,你好像还挺失望。”

端木焱道:“混说!”

唐佳人问:“那是怎么了?”

端木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刚才,我以为它好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没好。”

唐佳人在端木焱的眼前挥了挥手。

端木焱一伸手,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挥了,看着一团乱,脑仁儿疼。”

唐佳人见端木焱不像作伪,皱眉问:“怎么会这样呢?”

端木焱一提到这个就有气!当即道:“还不是你一脚踹出来的毛病!你的负责!”

唐佳人一惊,忙往回缩手,道:“不关我事啊!”

端木焱攥着唐佳人的手不放,言之凿凿地道:“你们不休们,都是骗子!唐不休说,老子眼睛一天不好,他就护着老子一天。结果呢,一见到你,屁颠颠地就跑了。”

唐佳人辩解道:“那晚,我看你眼睛是好的呀。”

端木焱骂道:“屁!老子的眼睛御医都诊治过,压根就是坏的!你别想耍赖!你们不休门…… ”

唐佳人一手被端木焱攥着不放,只能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快速向周围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别喊了!不就是保护你吗?!我以前都替你顶着锅盖跑,那还不叫保护?我护着猪头肉那股劲儿,都不如护着你多。”

端木焱感觉唇上的柔软馨香,一颗心随之荡啊荡地。又听唐佳人这声声软语,比喻得虽不恰当,但却充分体现了他的重要性不是?!

端木焱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唐不休和秋月白都没在家,秋江滟却是在家的。她闻听又有一位王爷登门拜访,当即快速打扮一番,结果…… 一出门,看见得便是那拉拉扯扯的二人。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哥哥被绿了!第二个的想法是: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绿了!第三个想法是:六王爷…… 真是绝美啊。

端木焱本想沉浸在唐佳人的馨香中,奈何唐佳人手不大,捂得面积倒是不小。端木焱被捂住鼻子,已经上不来气,不得不想后退了退,躲开唐佳人的魔爪,喘了两口后,才道:“跟我走吧。”

“嗯?”这是怎么回事儿?唐佳人呆住了。

端木焱继续道:“以前便与你说过,待我荣华,必要善待你。”他在唐佳人那双瞪得溜圆的猫眼下,有些羞赧,刻意粗着嗓子道,“老子不能说话不算数!那个…… 你懂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端木焱道:“你脑子笨,不懂没关系,你跟着老子走,每天给准备各种各样的美食,让你吃尽天下间的山珍海味。”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去。我得和休休回家了。休休说,他有事儿要办,让我等一会儿。我们下午就要走,许就不出山了。”

端木焱一听,急了!当即道:“不许!”

唐佳人扯回自己的手,道:“不许没用。”站起身,继续往用床单做得吊床上爬。

端木焱站起身,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土,伸手摸到唐佳人的所在,口中道:“佳人?”

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将他拖回到身边,道:“你眼神不好,就不要乱走,万一撞树上,脑门就磕坏了。”

自从端木焱有眼疾之后,宫中没有人敢当面问候他的眼睛,仿佛怕他会突然发飙一样。如今,听着唐佳人的碎碎念,他想起了他们一同躲避追兵的日子,心里格外舒坦。

他攥住唐佳人的手,柔声道:“佳人,跟我走吧。这饕餮盛宴不过如此。做出的东西,虽新奇,却食之无味。你尝过老子的手艺。等你到了老子的府上,老子天天给你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撑胖你!”

第二百二十八章:王爷,您被忽悠懵了

所谓打蛇打七寸,端木焱这一招用来对付唐佳人,真是…… 太无耻了!

唐佳人吞咽了一大口的口水,道:“现在做点儿,成不?”

端木焱怀揣了拐人的心思,自然满口答应,道:“可以。”

唐佳人一声欢呼,眼波缩缩地问:“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你说你做得比别人都好吃,那我们就去参加饕餮盛宴!如果你得了第一名,咱俩就能吃到秋月白做得美食。嘿嘿…… 想想都开心。”

端木焱沉下脸,道:“干什么?让老子站大街上做美食给大家吃?就为了你想尝尝秋月白做得东西?老子不干!老子疯了才会干!”

唐佳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就像求唐不休那那样,轻轻晃动着端木焱的手臂,道:“做给我吃嘛。我想吃、想吃…… ”

端木焱退了一步,道:“你和我回去,咱们到东风客里做。”

唐佳人摇头,道:“你做得那么好吃,我想让所有人都认可,都认为你做得最好吃!”

端木焱的唇角弯起,却还是坚持道:“不行。老子好歹是王爷,没有给贩夫走卒做美食的道理。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唐佳人纠结道:“可是,你唯一的优点就是做饭啊。”

端木焱瞬间暴怒,吼道:“老子的优点怎么可能只是做饭?!”

唐佳人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用更大的声音回吼道:“那你道是说说,你还有什么优点?!你武功有休休好吗?!你夏天自带凉气,比秋月白凉快吗?!你文有孟水蓝学富五车吗?你哭起来有孟天青好看吗?你…… 你真是气死我了!”

哎呦,怎还把你气到了?

端木焱本想发飙,奈何唐佳人说她气死了,端木焱禁不住陷入沉思,她为何深沉自己要气死了呢?是恨铁不成钢吗?这是关爱之心?可是…… 她如此诋毁他,真的好吗?还是说,他在她心中,真的如此一文不值?

端木焱越想越多,越想越想不明白。

唐佳人推了推端木焱。

端木焱回神。

唐佳人道:“你别想太多,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你做东西好吃啊。”心中偷偷补了一句:长得也好看。

端木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后,重拾了那么一点点儿的自信。

唐佳人再接再厉道:“你换上衣服,我们装成普通百姓,去摆摊吧。”

端木焱有些心动。

唐佳人鼓励道:“你想,你如此俊美,又看不见,一出手,就惊艳全场,多厉害啊!”转而有些担心地道,“你会用刀吗?不会切到自己的手吧?”

端木焱回道:“放心,就算看不见,切东西也没问题。”

唐佳人激动地问:“真的?!”

端木焱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声欢呼,道:“太好了!走,我们出去摆摊!”

端木焱唇角勾起,道:“好。”

唐佳人笑成了狐狸样。

肖劲目不斜视,暗道:这才是高手啊。王爷, 您被忽悠得都不分东南西北了。

唐佳人拉着端木焱往自己屋里走,积极地道:“走走,咱俩换衣服。”

手心里的那份柔软,令端木焱的脚步有些发飘。他特积极地问道:“我们以什么名义出摊?”

唐佳人问:“出摊还要名义?”

端木焱回道:“谁家店没个名字,每个招牌菜啊。”

唐佳人纠结道:“那我们叫什么呢?”

端木焱回道:“就叫天下第一无敌夫妻小吃百味坊。”

唐佳人问:“名字是不是有些长?”

端木焱回道:“那就叫夫妻小吃。”

唐佳人纠结道:“夫妻啊?”

端木焱冷下脸,道:“要去的是你,事多的也是你。不想去就算了。”

唐佳人立刻哄道:“好好,都听你的。”

端木焱道:“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老子是王爷,你就叫老子夫君,别露馅了,知道吗?”

唐佳人动了动嘴,没叫出口,只是哼哈地应着,道:“知道了。”

端木焱道:“娘子,我们走吧。”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脸,道:“走吧。”

肖劲的唇角弯了弯,暗道:看来,王爷心中自有成算。

秋江滟眼瞧着肖劲对寒笑吩咐几句,寒笑转身向外跑去,唐佳人则是拉着端木焱一同坐在了用床带做成的吊床里,轻轻晃悠着。

微风徐来,二人的发丝轻轻飞舞,笑容璀璨绽放,竟好看得好似画中人。

秋江滟听说过六王爷的事情,知道他的脾气最是火爆。无论是谁,但凡挡了他的路,都会被他一脚踹开。那份嚣张和狂傲,当真是名声在外。偏偏,上有圣上护着,下又不欺压百姓,只是率性而为而已。他在民间反倒有几分好名声。不过,在秋江滟看来,这和端木焱是个绝美的瞎子有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怜惜之人,人更有之。这两样都被端木焱占了,谁又会真的讨厌一位坏脾气的画中人?

再者,在秋江滟看来,端木焱和唐佳人相处时,脾气可不坏。非但不坏,反而好到不可思议。别看他吼呀吼的,但最后还不是为了唐佳人的喜好,放下尊贵之躯,去街头当一个市井小民。非但如此,还要做美食给大家吃。

秋江滟说不上心头是何滋味。有些嫉妒,有些艳羡,有些…… 向往。她若能得一个优秀男人,真心相对,此生足矣。

可惜,现在看来,唐不休是不会喜欢她了。

为何?

因为…… 有只毒蘑菇,毒瞎了所有人的眼睛。就连她那素来清冷的哥哥,都被她迷得不分东西,甘愿为她布局,欺骗二王爷。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二王爷早晚会知道真相,届时…… 这秋城,是否还能是一片乐土?

若说有醉,唐佳人罪孽深重!

秋江滟一转身,回到屋里,打开铜镜,打量自己镜中自己。如此盛世美颜,为何无人真心相待?

绿蔻悄然来到秋江滟的身后侧,问:“小姐可要重新梳妆?”说着,拿起了木梳。

秋江滟透过铜镜,看向绿蔻,道:“绿蔻,你是喜欢我哥吧?”

绿蔻被人揭穿心事,心中掀起巨浪,面上却尽量表现的如常,道:“奴不敢的。”

秋江滟笑道:“不敢是不敢的,与是否喜欢无关。不如,我做主,将你送给哥哥当个妾如何?”

绿蔻的心跳如鼓击,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半晌,终是费力地一笑,道:“小姐就别打趣绿蔻了。城主…… 城主不喜欢绿蔻。”

秋江滟勾唇一笑,没再言语,开始为自己上妆。

绿蔻问:“小姐可是要出去?”

秋江滟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颔首。

第二百二十九章:练摊的绝色王爷

唐佳人和端木焱说着二王爷来闹腾的事儿。

寒笑拿回来了一些衣物,虽是全新,但却都是粗布。

唐佳人和端木焱分别换好后,走出房间,发现肖劲等人也都换好了普通短打,看起来就像一般的武人。

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大门口,发现门外还停放着一个旧推车。推车上,有火有锅,还有面板和刀。

寒笑道:“属下从他人手中买来这个小摊,却因不知王爷要做什么,尚未准备食材。”

端木焱问唐佳人:“你要吃什么?”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我想吃一些,我没吃过的味道。”

端木焱道:“去买些熊掌、鱼眼、鲜驴肉、螃蟹…… ”

寒笑一脸苦逼地看向肖劲。

肖劲开口道:“有些食材,不如宫里全。”

端木焱又开始勾引起唐佳人,“你看,老子要给你做点儿美食,食材都没有。”

唐佳人道:“先可有的来。”

端木焱只得道:“那就肉、面、鸡蛋之类的吧。你看看能买到什么,就都弄一些。记得,调料一定要全。买好后,去饕餮盛宴那条街寻本王。”

寒笑应了声,带着两个人,跑了。

肖劲对唐佳人道:“有劳唐姑娘搀扶一下王爷。”言罢,自己推起了车。

唐佳人忙道:“你放下放下。”

肖劲放下车,看向唐佳人,问:“可有事?”

唐佳人搀扶着端木焱,让他坐在车上,然后对肖劲道:“这回可以推了。”

端木焱却不干了。他道:“都说是夫妻小吃,你让别人推,算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想了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想让我推啊?”

端木焱笑道:“还行,不算太笨。想吃美食,不付出辛苦怎么行?本王都屈尊降贵去练摊了,你怎就不能推着本王去?”

唐佳人思忖道:“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你说得还挺有道理。”挽起袖子,抓起车把,在左右摇晃中,推着端木焱一路前行。

端木焱的眼睛上系着一条灰蓝色的布带,一身同色短打,虽都是粗布,却无法掩盖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更何况,他唇角含笑,如沐春风,一副无比开心的模样。

唐佳人推得满头大汗,却因觉得好玩,格外开心。她咧嘴笑的样子,真是令人一见忘忧。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饕餮盛宴,开始张罗着摆摊。

端木焱习惯了市井,却不习惯练摊这种事儿。他负手而立,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几次想掉头就走。

唐佳人也不会摆摊,但照葫芦画瓢还是会的,她看看人家怎么整,她就这么整,忙活起来后,倒也像模像样。

肖劲等人装成是路人,分散在周围,秘密保护着端木焱。

有位大妈从二人的摊位前走过,搭话道:“哎呦,这是要卖什么啊?瞧着你们两个,可不想做粗活的人。”

唐佳人回道:“不知道呢。等会儿食材来了,才知道要做什么。”

大妈笑道:“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唐佳人点头回道:“有啊。今个儿你不就看见了嘛。”

大妈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说话真逗。”

端木焱开口道:“她不是小丫头,是老子…… 嗷…… ”

唐佳人踢了端木焱一下。

端木焱揉着脚踝,改口道:“是我的娘子。”

唐佳人眯眼笑。

大妈瞧着端木焱,小声问唐佳人:“他那眼睛?”

唐佳人十分坦然地回道:“瞎了。”

大妈露出扼腕的表情,感慨道:“可怜见的。成咧,你们先忙着,等会儿我溜达回来,投一只签。”

唐佳人开心地笑道:“谢谢大妈。”

一只签,一文钱,得买。待饕餮盛宴结束后,得签最多的摊主,便是赢家。做了一辈子美食,若能尝到秋城主亲手做得美食,绝对值得炫耀。再者,若得了第一,便能得到秋城主的帮助,在秋城开一家店,想想都开心。众人摩拳擦掌,倒也哄得食客送出不少签子。

为了防止有些人作弊,每人每天都只能买一只签。虽说也有那心事活的,想给自己买点儿,但秋月白的人往那里一站,谁敢呐?!得罪了秋月白,就等着举家搬出秋城吧。在这里,那是没活路的。

不多时,寒笑等人送来食材。

旁边摊主咂舌道:“这…… 这么多好东西啊?”

端木焱冷冷地道:“少见多怪…… 嗷…… ”

唐佳人收回脚,教训道:“要客套知道不?都说和气生财,就是这个意思。”

端木焱沉着脸不语,不怒自威的气质令旁人侧目。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发飙时,他却挽起袖子,大声问:“面呢?!”

唐佳人将他引到面的所在。

端木焱道:“盆!水!”

唐佳人一一给他准备好,放在手边。

端木焱摸着盆,道:“倒水。”

唐佳人依言而为。

端木焱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道:“把水倒掉。”

唐佳人将水倒掉。

端木焱提溜起面,倒入盆中,然后一边加水,一边指挥道:“你去生火。”

唐佳人应了声,去生火。

这种小摊位,一般都是左边驾着一个案板,用来做美食,右边直接生火架铁锅。

唐佳人就在端木焱的旁边忙活开了。

在唐门里,生火这种活不用她干,但她却是经常看着二长老生活做饭。为啥?还不是为了乘人不备,偷吃两口肉吗?现在想来,二长老怎会不知道她在偷吃,只不过是不揭穿罢了。

唐佳人想起长老们,心中发酸,毅然决定最后玩一天,就回去。

她这边又是扇风又是添柴,忙得不可开交。

端木焱被呛,咳了两口,却也没任何怨言。

唐佳人眼瞧着火苗又灭了,干脆倒了一大碗的油到木头上。

这份败家,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终于,火着了。不但着了,还挺大。堪称哗啦一声,熊熊燃起。

酒楼上,正与茶商交谈的唐不休,只觉得外面火光冲天而起,忙探头去看。但见唐佳人一个人围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炉子,正在那里开心地道:“终于点着了!”

肖劲喊道:“王……王公子着了!”

唐佳人侧头一看,但见端木焱的衣袖,连同那系在眼睛上的带子都燃烧了起来。

她忙扑过去,一把扯下带子,拍灭了火,摸着端木焱道:“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端木焱睁开灿若星河的眼睛,望向唐佳人。

周围人一阵到吸气声。谁能想到,那个用布系住眼睛的男子,竟是人间绝色!

端木焱幽幽道:“你没事儿吧?”

唐佳人摇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放心吧,我没事儿。火一起,我就跑开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突然张大嘴吼道:“老子差点儿被你点着了!”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却因自觉理亏,没和端木焱对着吼,而是小声嘀咕道:“我刚才可是救你一命,不然你都变碳烤肉了。”

端木焱闻听词话,真是又气又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跟着她胡闹。端木焱一甩手,就要走。

唐佳人忙伸手去拦着,道:“哎,你别走呀…… ”

端木焱一伸手,打开拦着自己的唐佳人。

唐佳人:“嘶…… ”

端木焱立刻站定,问:“怎么了?”

唐佳人展开自己的手心,看了看,道:“起水泡了。”

端木焱伸出手:“给我…… 摸摸。”

唐佳人伸出手,道:“你轻点儿摸。”

端木焱伸出细腻柔滑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唐佳人的掌心,果然摸到好几个水泡。他皱眉,问:“是刚才给我扑火,弄伤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嗯。”

端木焱冷着脸,道:“去洗洗手,轻轻的,别弄破了。”

唐佳人应道:“哦。”

端木焱道:“先把我送到面盆旁。”

唐佳人将端木焱送到面盆旁,端木焱一声不响地继续和面。

唐佳人探头看着端木焱,到:“不走啦?”

端木焱冷着脸,道:“洗手去!”

唐佳人嘿嘿一笑,跑去洗手。

端木焱的唇角弯了弯,继续揉面。

酒楼上,秋月白看着这一切,觉得有些刺眼。不知为何,看着唐佳人围着唐不休打转,他尚能理智对待。但是,他却见不得唐佳人对其他男子好。尤其是,某些男子还有着十分明显的别有所图。

秋月白微微皱眉,吓得那些茶商们噤若寒蝉。

秋城地处要塞,若他不放行,他们想将茶叶售卖到远方,得走上很多冤枉路。一个不巧,遇上山贼,那便是血本无归。说不得,还得赔上性命。

为了让秋月白将眉目舒展开,茶商们眼神一对,主动让了一成利给他。

秋月白当机立断,拍板定案,直接端茶送客。

楼下,端木焱已经揉好面。

唐佳人道:“我可以帮你递东西。”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将肉放到案板,然后拿两把菜刀来。”

唐佳人依言照做。

端木焱开始剁肉。两把菜刀上下翻飞,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不多时,肉剁好,他开始调味。然后接着将胡萝卜、大蒜、青椒、葱、蘑菇、大头菜,一一剁成馅,分别调好味道,并在青椒里搅拌了一枚鸡蛋。

大家都是做小吃,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前面摊位不大,但后面那一大车的食材,都是什么鬼?!

第二百三十章:粉墨遇佳人

许是折腾得太欢,两个人又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当即围上了很多人,驻足观看。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无比的热闹。

端木焱将所有的馅都做好后,开口道:“将锅放到炉子上,再倒上半锅的油。仔细些,别弄伤手。”

唐佳人依言照做。

周围看热闹的大妈打趣道:“哎呦,小伙子,你真是心疼婆娘啊。”

端木焱唇角含笑道:“应该的。”

唐佳人倒完油后,望着油发呆。

端木焱道:“那两根长筷子给我。”

唐佳人没有反应。

端木焱扬声道:“佳人?!”

唐佳人回神,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问:“与你说话,你怎不应?”

唐佳人望着那些油,感慨道“平时吃饭,二长老都舍不得用这么多的油做菜。”

端木焱心中一酸,道:“以后,你的油,你家长老的油,本…… 咳…… 老子都包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行。”

端木焱见唐佳人不和自己客套,简直堪称心花怒放。他道:“拿两根筷子来,长一点儿的。”

唐佳人为难道:“好像没有筷子。”眼睛四处一转,“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话间,已经冲到一棵树上,两上下爬了上去,直接掰断下两根细长笔直的树杈,简单休整一下,将其咬在口中,爬下树,回到端木焱的身边,得意地展示着手中的长筷子,“你看,我这两根筷子够长了吧?”

端木焱道:“你觉得够长就行。”手话间,扯下一块面,用手掌将其拍成薄薄的饼,然后捏成一朵花的模样。他将五种馅分别放入五个花瓣中,填充好,这才对唐佳人道:“轻轻夹起,放入油锅中炸熟。”

唐佳人如临大敌,轻手轻脚地将其夹起放入油锅中。

一朵颜色饱满的花朵,在油锅中热闹的绽放,看得人啧啧称奇不说,那多种食物混合出的芬芳扑鼻而来,竟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诱惑,害得人口水直流,险些泛滥。

端木焱听见唐佳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唇角的笑容又扩大三分。他本就是绝色美男,如今这一笑,险些要了人命。

唐佳人一边炸,一边问:“好没好?好没好?”

端木焱道:“油温不能过高,炸到花朵皮呈金黄色,变得酥脆,便可捞出。”

唐佳人瞪大眼睛等着盼着,终于盼到花皮呈金黄色,忙将其捞出,放到案板上,凑上去闻了闻,香得眯起了眼睛,道:“这个是我的!”

端木焱道:“尝尝,小心烫。”

唐佳人用手指头将其捏起,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往嘴里送。每吃一口,都会惊呼出含糊的一声:“嗯,好吃!”

姑且不说东西好不好吃,单说唐佳人吃东西的样子,那绝对叫一个香。

观者们随着她一同吞咽着口水,真是恨不得替她咬上一口,常常那从未尝过的精致味道。

原先来过的那位大妈开口道:“小娘子,那东西叫啥名?卖对钱一只啊?”

唐佳人忙着吃美味,没时间回答大妈的问话,便用脚胳膊顶了顶端木焱。

端木焱回道:“这叫五色金花绽。卖……”卖多钱,他也有些犹豫。

唐佳人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个铜板一个,外加一根选签。”

三个铜板,也就一个包子的价格,值了!

大家立刻蜂拥而至,这个喊来一个,那个喊来十个!

唐佳人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一人只能买一个!”

大娘问:“为啥?”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万一累坏我家相公怎么办?”

众人哄堂大笑,也就没有为难这可爱的小娘子。

许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端木焱这里排起了长队不说,人们还奔走相告,纷纷赶来尝个鲜儿。就连其它摊位的摊主,都忍不住抽根签,掏出三个铜板,排队买一朵尝尝。

端木焱嫌唐佳人动作慢,干脆将包好的五色金花绽一朵接着一朵地投下油锅,让它们分先后逐一绽放,令人赏心悦目。

至于唐佳人,则是第一次尝到何谓收铜板收到手软。

趁着休息的功夫,她还将偷偷留下的两朵五色金花绽,递给端木焱一只。端木焱接过,与唐佳人一起蹲在地上,捧着吃。那叫一个香甜酥脆、飘香可口。五种馅,五种滋味,随便咬掉两种馅,又变成了第六种滋味,其中的趣味性令人着魔。

端木焱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

新的一锅出炉时,两个人又忙活上了,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生意兴旺。

能不兴旺吗?这才是正宗的赔本赚吆喝,哦,不,是赔本赚选签。

华粉墨从东风客里出来后,也来到这美食街上溜达起来。

他并非贪嘴之人,相反,他有已经厌食许久。若不是必须活着,他都想将自己饿死。

一个人,若没有了口舌之欲,活着就像影子,不痛不痒,可有可无。

他穿着暗紫色的衣袍,梳着简单的发髻,画着略显老态的妆容,一步步行走在热闹之中,却永远容不进热闹之内。

他看见一群人,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在一个摊位前面。人都有好奇之心,然,他的好奇心却早已被自己杀死了。

且,他不喜欢热闹和拥挤。

他避开人群,向比较清静的地方走去。

尚未走出多远,他听见一位男子的声音传来,说:“娘子,我们没有面了。”

女人的声音响起,道:“那就买些呗。我去!”

有些熟悉的调调儿,不是十分特别,却令人难忘。

华粉墨停下脚步,转回身,站在了队尾。

他这次接受的任务十分繁重复杂,本应早做打算,但他却站在队尾,认认真真地排着队。

他看见,一位穿着褐色短打的女子,风一般跑了出去。不多时,她扛着一袋子面,又如同风一般跑了回来。速度很快,足见轻功了得。

袋子上浮着一层白面,随着她的跑动而飞扬。天边的红霞落下余晖,将她的面颊染成粉红色,如同一颗成熟的果子般诱人。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晶莹剔透,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异香,随风飘来,竟是竟是极其诱人!

华粉墨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随着队伍向前缓慢地挪动着。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却听那男子喊道:“肉不够了,最多只能再买十五个。”

华粉墨探头看去,但见端木焱熟练地揉面、拍面、掐花、填馅,下锅炸。那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多年的老厨子。然,经验老道的老厨子却是无法和他相比的。因为,他是王爷,还是一位极其受宠的瞎眼王爷。

若说,华粉墨曾怀疑那女子的身份,如今…… 却已经没有任何疑问。

他不知道,女人的身体为何会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从一个胖子变成一个纤纤佳人。但是,很显然,唐佳人做到了。

为何如此肯定?

只因,除了唐佳人,华粉墨不认为还有哪位女子能将圣王爷端木焱折腾来市井之中练摊儿。

这不是一物降一物,而是…… 而是什么呢?华粉墨有些疑惑了。

唐佳人听闻端木焱的话,立马应道:“行,我出去数数。”

她一溜烟地跑出摊位,十分认真地数着人头:“一、二、三、四…… ”数到十五的时候,正好数到了华粉墨的前一位。

她一抬头,看向华粉墨,张嘴劝退的话被活生生地噎在了喉咙里。

她对华粉墨的感觉,也挺复杂的。他明明是二王爷的人,但却被二王爷抽打成那样。

她绕过华粉墨,对他身后的众人道:“没肉了,只能卖到这儿了。”

后面那女子立刻放下脸子,道:“别当我不识数。你都说只能卖十五个,前面这个明明是十六位!为何他能买,我买不得?瞧不起人吗?!”

唐佳人愣了愣,道:“我把自己的一朵花给他了。”

女子继续胡搅蛮缠地道:“为何给他,不给我?!我们都等了那么久。”

华粉墨转过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直接回了句:“他好看。”言罢,转身便走。

女子十分气恼,指着唐佳人跺脚道:“你…… 你给我等着!我再也不来捧场了!”

唐佳人从摊位后探出头,咧嘴一笑,道:“只卖一天,明天我们不来了。”

女子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女子身后尾随着的人,眼瞧着没戏了,也只能悻悻地走了。

华粉墨忍下摸脸的冲动,看向忙碌的唐佳人和端木焱。

她说,他好看。可是,他心知肚明,他没有端木焱好看。

嗤…… 一位男子,怎还在是否好看上转心思?华粉墨决定不想了。

新的一锅五色金花绽起锅,一朵朵漂亮异常味道新鲜的金色小花绽放在案板之上。

买到的人,就如同得了宝贝,开心的不得了。

买不到的人,眼瞧着别人吃得满嘴香,只能吞咽口水。

眼瞧着十五朵金花被人捧走,案板上还剩下六朵。这是端木焱给唐佳人留的。

唐佳人一伸手,捧起一朵,便要递给华粉墨。

不想,有壮汉直接扔下一碇银子,道:“六朵,都包了,我家公子要了。”那语气,那表情,仿佛他家少爷肯吃这地摊货是多么给脸的一件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粉墨挡热油

面对壮汉的硬气,唐佳人不以为然。毕竟,二王爷那种狠角色,都能被她折腾得苦不堪言,面对这种小角色的挑衅,自诩大神级别的佳人,自然不放在眼中。

她觉得,自己若和那壮汉大眼瞪小眼,那才跌份儿呢。

瞧瞧,才混江湖多久的小蔫坏,也在乎起了脸面。

那些看热闹的人不知唐佳人的心事,都当她怕事呢。

壮汉见无人应话,脸上有些难看,向前走了一步,看清楚了唐佳人的脸,心中一喜,语气柔软了三分,道:“小娘子,你把东西包好,跟我走,领赏钱去。”

端木焱微微皱眉,随手摸起了一把刀菜刀。

唐佳人瞧着壮汉表情不对劲,就像风月楼上的男客,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她冷下脸,道:“不卖了。这几朵,是我的。”

壮汉被拒,当即瞪眼,开始威逼道:“别給脸不要脸!我家公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若识抬举…… ”

端木焱这位活阎王当即暴怒,用菜刀指着壮汉的方向骂道:“哪儿来的疯狗?!活腻歪了不成?!”手中菜刀直接飞出,照着壮汉的脑门劈去!

壮汉没想到,一个练摊儿的竟敢说动手就动手,索性他有功夫傍身,否则还不得被他一分为二?壮汉勉勉强强闪身躲开,脑袋一热,恶由胆边生,当即一脚踹向油锅,骂道:“狗日的!烫死你!”

唐佳人眼疾手快,拉着端木焱就向一边闪开。

滚烫的油连同油锅一同跌落到地上,飞溅而起,落在身上便是一个燎泡。不死,也得脱层皮。

唐佳人为了护着端木焱,挡在了他的身前,眼瞧着飞溅而起的热油要落在她的腿上。她倒是能跳起来躲避,但是,如果她躲开了,被伤得一定是端木焱。事发突然,唐佳人也没有细想,只是牢牢护在端木焱身前,未曾移动半分。

秋月白将一切看在眼中,无法继续置身事外,竟是直接从窗口跃下,却也是迟了。

天黑后,端木焱的一双眼睛犹如野兽,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唐佳人那单薄的背影,如同一座小山般挡在他的面前,是那般的坚定不移。从这一刻起,端木焱心中的风景便有一座小山,常年驻扎,坚定不移。

他一伸手,扯住唐佳人的后背衣衫,便要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

不想,华粉墨竟一闪身,挡在了唐佳人的面前。滚烫的热油飞溅到他的小腿上,他却是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垂眸看着唐佳人,唐佳人惊讶得张大嘴巴。

华粉墨将三个铜板放在唐佳人的手中,唐佳人下意识地将手中金花給了华粉墨。

一买一卖,没毛病。

华粉墨将金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觉得味道尚可,却…… 不如唐佳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诱人。他想靠近闻一闻,或者…… 可以舔上一口?

想归想,他却不会那么做。他不是浪荡公子,也不是显赫权贵,他只是一个低贱的狗奴才,他不敢碰别人的玩物。尽管,他也很想尝试一下唐佳人脸颊的手感。

华粉墨单手捧着五色金花绽,慢慢想后退去。不知为何,他今天不想和任何人虚伪的客套,或者假情假意地调笑。

端木焱担心有油点子飞溅到唐佳人的身上,立刻用双臂揽着唐佳人不说,还一直用手去摸她的身体,口中急声问道:“可有受伤?可被烫到?”

乱摸的手一不小心出碰到某处柔软,唐佳人的眸子当即竖起,回过手,照着端木焱的脸便是一拳!

端木焱被打,却…… 咳…… 却觉得不冤枉。

毕竟,他那手……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摸到了不应该摸却十分渴盼再摸摸的地方。哎呀,心跳很快,呼吸很乱,举着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要不,供起来得了。

唐佳人一把推开端木焱,扭回身,探头看向华粉墨消失的方向,有心问他是不是烫伤了。不过,看他那走路的样子,还真不像被烫伤。难道,他裤子料子厚?

壮汉以为自己逞了威风,不想,眨眼间便被寒笑等人围住,一顿好打!

壮汉惨叫连连,知道自己踢了铁板,当即求饶道:“别打,别打…… 啊! ”

不打? 没有直接打死你,便是在哄王爷消气!

壮汉发现软得不行,当即发狠,横道:“我家公子,那可是秋城主的表弟!你们敢动手试试?!”

寒笑等人的动作稍停,齐齐看向秋月白。

壮汉以为他们怕了,忍着痛爬起来,一叠声地道:“你们这帮龟孙子…… ”一抬头,看见了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把你家公子叫来。”

壮汉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他多想原地消失,就当自己从来不曾到此一游,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倒霉,一边应着头皮,去寻他家公子。

结果,刚和公子说了事情始末,便被掴了一个嘴巴子!

公子名叫郑舟,确实是秋月白的姑表兄弟。只不过,他素来怕秋月白,每次看见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敢在他面前惹事生非?

如今被点名到姓地叫出去,想必没有好果子吃。

郑舟爱声叹息了半晌,终是不敢继续耽误,愣是硬着头皮下了楼

摊位前,秋月白的目光落在五色金花绽上,不言不语。

唐佳人凑过去,用手抓起一只,送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接过,捏在手指间,仍旧不言不语。

唐佳人道:“尝尝。”

端木焱扬声道:“尝什么尝?!任亲逞凶,便是一罪!”

秋月白淡淡道:“看来,六王爷擅长大义灭亲?”

一句话,堵住了端木焱的嘴。谁家没几个狐假虎威的糟心亲属啊。若真能大义灭亲,嗯…… 估计自己也会被灭。

唐佳人捧着无色金花绽咬了一口,香得眯起了眼睛,忙招呼道:“肖劲、寒笑,都来尝尝。这真是太好吃了。外皮酥脆,馅儿够鲜美,吃一口忘忧,吃两口解馋,吃三口…… ”

端木焱问:“吃三口怎地?”

唐佳人吞下口中美食,回道:“没了。”

端木焱问:“什么没了?”

唐佳人回道:“吃三口,没了。”

端木焱哭笑不得,心情却是不错。

唐佳人见秋月白和华粉墨并不吃手中美食,当即大声喊道:“秋月白、华粉墨你们要是不吃,就给我吧,休休还没吃到呢。”

瞧这惦记的,真是令人心生不悦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处罚

一直摆着造型的秋月白和华粉墨闻听此言,心中皆划过异样。二人如出一辙地面无表情,捏着美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口吞咽下五色金花绽。嗯,还别说,味道确实不错,六王爷手艺了得。

肖劲和寒笑早就心痒难耐。试问,历朝历代,谁曾吃过王爷亲手做的美食?如今,便…… 不客气了。

二人一人拿了一只,十分痛快地吃个干净。

最后剩下一个,端木焱伸出了手。

唐佳人赶在他下手之前,将其拿走,用帕子包好,揣进了胸口。

端木焱在案板上摸了摸,道:“还应该有一只。”

唐佳人矢口否认道:“没了。”

端木焱道:“不对,应该有一只。”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没有。”

端木焱一拍面棒,道:“当瞎子心里没数呢?”

唐佳人道:“知道你会数数,行了吧?别拍了,怕一脸的白面。”说着话,手往白面上一戳,然后往端木焱的脸上摸了摸。

端木焱心里喜忧参半啊。喜得是,唐佳人又和他闹上了;忧得是,唐佳人好像没将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端木焱愁肠百转,语气软了三分,道:“擦干净点儿。”

唐佳人应道:“嗯。”

肖劲暗道:幸好无路人知晓,这是位王爷。

就在唐佳人用面粉给端木焱画完老虎头的时候,郑舟来了。

郑舟将那壮汉五花大绑,一副他有罪,我要清理门户的样子。

郑舟一看见秋月白,便软骨头似的笑道:“表哥,你是知道我的,从来都以家族荣耀为己任。这么个狗东西,出来狗仗人势,扰了秋城安宁,您说怎么办,我便怎么办,绝无二话。”

这话说得好听,但谁看不出,狗之所以能仗着人势,还不是因为人纵着。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道:“三家布店、一家米面、一间茶庄、两间酒楼,你们家不要做了。”

郑舟一听这话,立刻慌了!他没想到,只不过出了这么件小事儿,秋月白竟要收回他们全家的生意?!这…… 这不是要绝他家门户吗?!

郑舟立刻陪着小心,舔着笑脸,靠近秋月白,小声道:“表哥,你也知道,我娘她身体不好,万一…… 万一知道这消息,不得气得一命呜呼啊。我娘可是奶过你的,咱不能这么绝情是不是?”眼珠子一转,“再说了,不过就是个摊贩罢了。我陪些银两,这事儿就算了吧。”看向唐佳人和闭着眼的端木焱,一伸手,“五十两!二位可满意?”

唐佳人一边数着签,一边摇头。

郑舟继续道:“一百两!”

唐佳人继续数签,摇头。

郑舟在心里骂娘,扫了秋月白一眼,终是一狠心,道:“二百两!这回可以了吧?”

唐佳人瞪郑舟一眼,继续数签摇头。

郑舟火了!他忍着怒火,对唐佳人道:“不要不识好歹啊。”

唐佳人咧嘴一笑,继续摇头。

郑舟直接问道:“你到底想怎样?!你毫发无伤,难道要讹人不成?我告诉你,这秋城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道:“哦,我不敢撒野的。你继续、你继续,看你撒野就好。”

郑舟额头上的青筋蹦起。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狰狞的笑,道:“你说,你要如何,本公子照办就是。”

唐佳人看似憨厚地道:“我听秋月白的。”

“嘶……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名带姓叫我表哥,你……你…… 本公子不和你一个妇人说,让你男人出来做主。 ”

端木焱一直绷着脸,这会儿竟是嘴角一扬,道:“老子听娘子的!”

郑舟不屑道:“你一个爷们,要听娘们的?别给爷们丢脸!你说,要多少才肯罢休?”

唐佳人道:“看你长得像个人,所以劝你,还是别让他说了。”

郑舟不耐烦地道:“一边去!”

端木焱皱眉,道:“那就加颗人头吧。”

郑舟哈哈大笑:“你有病吧?”

肖劲大喝一声:“放肆!”上前一步,便要动手。

秋月白对郑舟的惩罚虽狠,但却不想要他性命。当即开口道:“闹够了,就回去,将账本交出来。”

此话,也阻了肖劲的步伐。

郑舟却不知深浅,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翻了天。他陪笑道:“表哥,你可别逗我了。”

他眼睛一转,再次落在唐佳人身上,觉得…… 表哥似乎对这女子有些不同。不然,为何如此难为自己?难道说,这女子是秋月白的相好?啧啧…… 平时看着,秋月白总装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想不到,背地里竟是喜欢偷香窃玉这种把戏。

得,他认栽!

郑舟再次看向唐佳人,软语道:“这位娘子,”

唐佳人道:“我听秋月白的。”

郑舟想哭了。

他看向秋月白,可怜巴巴地道:“表哥,你不能为了这不相干的人,就如此待我。再说了,这事儿本就不大,你…… 你这样,也有失公允。”

秋月白竟是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道:“你若觉得我有失公允,便按六王爷的意思办吧。”

郑舟愣了愣,道:“六王爷?”视线在周围人的身上一一划过。

日头落下,端木焱睁开眼。虽看不得不太清楚,但最起码眼前的人是人,不再是拼贴在一起的怪物。

郑舟的视线落在端木焱的脸上,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有此容貌气度者,又怎会是普通百姓?

端木焱并未打量别人,视线落在郑舟身上,便不动了。

郑舟被他看得发毛,一颗心提溜起来,落不下去。

端木焱一伸手,肖劲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条特制带子给他。端木焱将其系在眼睛上,透过带子看着众人,道:“秋城主的提议,本王认可。至于那踹油锅的人,便让他尝试一下被热油泼的滋味。”

肖劲等人齐声应道:“诺!”

壮汉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地,一个劲儿地磕头,连声求饶都说不出。

郑舟知道,这一次确实栽了。他有心求秋月白高抬贵手,但却知道,这样没用。他只能捂着心口,回去找娘。

端木焱伸出手,在身边摸了摸。

唐佳人立刻上前一步。

端木焱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累了一天,和我回去,给你炒两道什锦小菜,最是可口不过。”

唐佳人的目光充满向往之色,舔了舔嘴唇问:“什么是什锦啊?”

秋月白看向即将被拐走的唐佳人,以及…… 二人相握的手。

第二百三十三章:吃醋者

能让秋月白产生不良反应的事情不多,因为不关心,所以不在乎。而今,他发现,但凡唐佳人与哪位男子接触,都会令他不悦。这种感觉,以前不曾有过,如今却格外频繁。

秋月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开口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望东应道:“诺。”

唐佳人听见秋月白的声音,扭头看向他,对端木焱道:“我刚才数了数,我们得了五百零一只签!”冲着秋月白咧开嘴角,激动道,“你是不是要做美食给我们吃啊?”

秋月白又扫了眼二人相握的手,道:“选签一共一千只,你得五百零一只,第一无疑。你想吃什么?”

唐佳人挣开端木焱的手,掰着手指头道:“我想吃得可多了,你会不会做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换一样。”

唐佳人试探道:“你…… 到底会不会做美食啊?”

秋月白回答得简单干练:“会。”言罢,竟是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便要往回走。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中,哪里能让秋月白明目张胆地强人,当即道:“那我们可有口福了。”伸出手,似乎要抓什么东西。

那个被暗示了的“东西”,十分自觉地要往端木焱的身边蹿。

秋月白收紧手指,不放人。

唐佳人后知后觉,垂眸看了看二人相握的手,一张小脸瞬间红了。她觉得自己不应如此,却又偏偏如此。为了驱散掉心头那点不该有的羞涩,她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从秋月白的手中挣脱而出。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纷纷心潮澎湃地议论起来。

甲说:“第一次见到城主大人亲近女子!看来,好事将近喽。”

乙说:“嘘…… 那是有夫之妇。夫君,还是王爷咧。”

丙说:“有夫之妇咋地了?这是秋城!”

丁说:“我怎么瞧着,城主和王爷之间有些微妙呢?”

众人举目望去,但见被议论的三个人就那么站在原地,呈三角鼎力之势,互不相让。

唐佳人瞧瞧这个,又瞧了瞧那个,终是两手一伸,同时抓起端木焱的秋月白的手,放到一起,咧嘴一笑,道:“你俩好好儿相处,别打架呀。”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就像…… 就像大老爷对后宅妇人说,“你们要好好儿相处,家和万事兴”一样,颇具内容啊。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端木焱的嘴角抽搐两下,两者各自抽回手,很想在身上蹭蹭。

端木焱道:“听闻秋城主要亲自下厨,本王也十分期待。适才摸城主的手,可不像是善疱之人。”

秋月白道:“王爷金枝玉叶,都能街头练摊儿,秋某一介粗人,不敢与王爷相比,却也不至于浪费粮食。”

端木焱道:“秋城主这是要与本王相争喽。”此话,意有所指。

秋月白道:“定当竭尽全力。”这话,挺有意思。

二人这边为了唐佳人摩拳擦掌,唐佳人那边却开始扫摊。

何谓扫摊?

但凡看见美食,便豪情万丈地甩出铜板,精神抖擞地吼一句:“包起来!”

片刻的功夫,唐佳人已抱了一怀的美食。

有那大娘打趣儿道:“小娘子买这么多小食,吃得完吗?”

唐佳人回道:“休休特能吃,定能吃得完。”

休休两个字,让秋月白与端木焱之间的暗流,瞬间变成了阳春三月。斗什么?有何可斗?!那个小没良心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唐不休!

秋月白冲着端木焱抱了抱拳,道:“若王爷不嫌弃,可到秋枫渡里尝尝秋某的手艺。”

端木焱暗道:这就是明晃晃的抢人喽?!输人不输阵,去了!再者,他还不信了,那秋月白的厨艺比他强。

端木焱客气道:“如此,就劳烦秋城主了。”

唐佳人开心地道:“太好了。走走,我们回去。休休一定等急了。”看向秋月白,“你那菜量可以做大点儿,我和休休都挺能吃的。”

秋月白微微颔首,作出请的手势。

端木焱迈开步子,前行,眼瞧着就奔着那摊位而去。

寒笑欲动,却被肖劲一个眼神拦住了。

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腕,将其拉了回来。

寒笑看向肖劲。

肖劲送给寒笑一个“学着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秋月白道:“备马车。”

望东立刻赶来马车,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唐佳人拍了端木焱一下,道:“上车啊。”

端木焱多想拉着唐佳人的手,一步步走回去,奈何…… 秋月白从中作梗!端木焱不好拉着唐佳人不放,只得乖乖上了马车。唐佳人紧随其后,爬上马车,还不忘招呼秋月白:“来呀。”

秋月白登上马车,与之同行。

车轮滚动,唐佳人掀开车窗帘,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华粉墨。

四目相对,华粉墨将捏在手指间的最后一小块五色金花绽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咽下,微微蹙眉。唐佳人走了,空气中没有那种诱人的馨香,竟令口中的小食都失了味道。

唐佳人放下窗帘,对秋月白道:“我的镜子呢?”

秋月白道:“海底捞针,捞者得。”

一句话,将唐佳人怼得没了脾气。

端木焱怎能放过这个讨好唐佳人的机会,当即道:“你要什么镜子?老子给你弄来。”

唐佳人眼睛一亮,屁股向着端木焱挪了挪,比比画画地回道:“我要西洋镜。巴掌大小,照人可清楚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我府里有一块,半人高。反正我也用不到,给你了。”

唐佳人一声欢呼,激动道:“你太好了!”

端木焱勾起唇角,道:“那是。全天下,你想找个像老子这么好的男子,有钱有权有貌,那是凤毛麟角,打着灯笼都难找。咳…… 得珍惜,知道不?”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补充道:“而且,你还会做美食,这最是难得。”

端木焱唇角的笑意开始扩大,那是拢都拢不住。

秋月白侧目而去,想要封住唐佳人那张粉嫩的小嘴。

第二百三十四章:不过是恶鬼罢了

眼瞧着端木焱和唐佳人相谈甚欢,秋月白开口寻问道:“王爷的眼疾可好些了?”

端木焱顿感扎心。他这边正将自己夸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秋月白一根毒针飞过来,直接戳他要害上,真是…… 可恼可恨呐!端木焱没有发飙,而是假笑道:“秋城主是练过口吐毒针吧?”

秋月白回道:“练过。”

马车内一片静寂,再无声音。

马车走远后,寒笑给两名锦衣卫使了个眼神。二人架起瘫软成泥的壮汉,扔到推车上,然后捡起油锅,放到炉子上,倒满油,推着油锅和壮汉向远处而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都不敢吭。

郑舟更是吓得不轻。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家,抱着那仍旧风韵尤存的娘便是一顿嚎啕大哭,直说:“秋月白要弄死咱家啊!娘啊娘,他让咱家明天将商铺都交上去,一间不留。娘啊,咱们就要露宿街头了!他…… 他这是要谋财害命啊!”

秋月白的亲姑姑闻听此言,气得全身颤抖,抽出两把短剑,便要去寻秋月白问个究竟。

郑舟哪敢让他娘亲冒进?万一又遇见了六王爷,那岂不是找不自在。虽说武林和朝廷不同,但毕竟都在朝廷的统治下。若不服,那便是谋逆!他们虽会些拳脚功夫,却不是千军万马的敌手啊。六王爷得罪不起,只能从秋月白身上下手,最为稳妥。

郑舟拦下脾气火爆的娘,道:“娘啊,你今个先别去,等明天,咱再找他理论。”

郑舟的娘,名叫秋彩凤,她气呼呼地坐下,将两只短剑拍在桌子上,道:“你说,他为何如此?”

郑舟倒是没敢说假话,却是刻意略过了六王爷。只说秋月白看中了有夫之妇,拿他当靶子练。

秋彩凤闻听此言,怒道:“我们秋家,岂容此等龌龊之事?!待娘明日去找他理论!”

郑舟道:“我记得娘说过,秋月白是有婚约的。”

秋彩凤一翻白眼,什么都没说。

郑舟想问,秋彩凤却不耐烦地走了。

与此同时,东风客里,二王爷问赵胜武:“最近可有可用之人来秋城?”

赵胜武回道:“刚接到消息,说是水路枭雄吴桂要来秋城。估摸着日子,今天应该到了。”

二王爷道:“关注他的动向。天亮后,将人请来。”

赵胜武应道:“诺。”

二王爷又问:“他人呢?”

二王爷口中的他,素来都指一个人——华粉墨。

赵胜武回道:“去逛夜市,至今未归。”

二王爷皱眉,闭眼。

被二王爷问到的华粉墨,则是尾随着寒笑等人来到人烟罕至处,看着他们将壮汉暴打一顿后,便要送其上路。

华粉墨从树后走出,道:“不如交给我。”

寒笑看了看华粉墨,一点头,招呼其他人走了。

壮汉捂着头,感激涕零地道:“谢谢救命之恩,谢谢救命之恩…… ”

华粉墨不语,开始点火烧油。

壮汉心中惊恐,开始偷偷攀爬。

华粉墨一抖手,从袖口滑出两根细长的钢刺,慢慢走到壮汉面前,蹲下。

壮汉心中的恐惧瞬间放大,哆嗦着陪笑道:“大侠,小人家里尚有老母要照顾,就…… 就先走了。改日重谢大侠相救之…… 啊!!!”

华粉墨双手齐下,将两根钢刺插入壮汉的两条腿,将其直接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爬行。壮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刺人耳膜,惊得野鸟展翅飞走。华粉墨满满站起身,走到炉子前,继续烧油。

壮汉叫够了,开始求饶:“大侠大侠,饶了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侠,您给指条明路,说个章程,小人一准儿照办。求求…… 求求大人放过小人吧。”

华粉墨看都不看壮汉,只是弯腰吹着炉火。火星四射,有些幻梦之感。

壮汉本以为自己被华粉墨救下,心中的喜悦刚刚蹦跶两下,便坠入真正的地狱。

他开始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甚至隐隐期盼着,眼前人能给他一个痛快。显然,这只是痴心妄想。

火光燃烧起来,映红了华粉墨的脸。他勾着眼线,画着浓妆,看样子就像上了年纪、无人捧场的小倌兔爷,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种看尽世间炎凉后的清醒。

世人皆说难得胡涂,实际上却是因为看不透、想不明白的自我安慰罢了。若真能透过浮华,看透本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活着,才有资格说难得糊涂。华粉墨,恰恰就是那看透之人。只不过,他深陷囫囵,为事所困,永世都要挣扎于苟活之间。所谓的不破不立,是需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能戳破他的囫囵。现如今,他仍身陷地狱,自然对恶鬼之流毫无悲悯之心。壮汉见华粉墨毫不动容,一颗心便死了八分。尽管只剩下两分,他也要放手一搏!

壮汉自以为动作无人知晓,竟忍着痛,去拔插在膝盖上的钢刺。

那种痛,比剜肉还要命!

壮汉痛得满眼血丝,全身颤抖,汗水混合着血水流淌而下,却又必须闭紧嘴巴、咬紧牙关,不敢坑一声。因为,命悬一线。

待男人将牙齿咬碎,终于拔出一只钢刺时,只觉得头顶的月光被遮挡住。抬头看去,与华粉墨四目相对。

华粉墨右手提着一瓢滚烫的油,用脚一踢,拔起钉在壮汉右腿的钢尺,用左手攥住。

壮汉痛得发狂,惨叫一声后,突然用手中钢刺去刺华粉墨。

华粉墨夺走壮汉手中的钢尺,收入袖中,而后扬起了手中热油。

壮汉求饶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饶小人一命…… ”

华粉墨一言不发,直接将油倒在壮汉的身上。

壮汉的惨叫声中似乎含了血腥味道。

华粉墨扔下瓢,道:“好,饶你一命。”转身离开。

壮汉嚎得撕心裂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魔鬼!”

华粉墨勾了勾唇角,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见识太少。”他只是魔鬼身边的恶鬼罢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月白的厨艺

唐佳人、端木焱和秋月白回到秋枫渡。

唐佳人大声喊着休休,却无人应。

唐佳人皱眉,一溜烟跑进唐不休暂住的房间,发现他压根就没回来过。

她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微微撅嘴,凝眉不语。

端木焱透过特制带子,看着唐佳人那副看不见娘的样子,真想刺她两句,话到嘴边却又换了内容,问:“忙了一天,老子都饿了。你饿没?”

唐佳人这才来了精神头,道:“饿了!”转头看向秋月白,一双猫眼充满渴望。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奔厨房,留下唐佳人和端木焱大眼对瞎眼。

端木焱问:“不休门主不在?”

唐佳人忧心忡忡地道:“嗯,二王爷来闹腾一顿后,他就出门了。”

端木焱安慰道:“不休门主武艺高强,你还害怕他出事不成?”

唐佳人绕梁三日般一谈,那叫一个悠扬婉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知道,武功深不可测的某人,竟是路痴。若非他执意自己出去,她怎放心让他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秋城瞎转悠?哦,就算是人生地熟也救不了休休的路痴之症。对于路痴而言,脚下的路长得都是一模一样,毫无辨别之力。

正如唐不休从不会暴露唐佳人晕血,唐佳人也不会对外人说他是路痴。

若端木焱知道,唐佳人将他当外人,定会暴跳如雷。不过,若他知道,除了唐不休,所有人对于唐佳人而言都是外人,应该会平静几分。当然了,这外人里也有内圈、外圈之分。端木焱等人,便是唐佳人的内圈外人。

端木焱问:“好好的一声叹息,让你弄得好似感怀春秋。”

唐佳人直接趴在了石桌上,装死。

端木焱道:“喂,你倒是说说,你那肚子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一个激灵,做起身,道:“没事儿!误会!”

端木焱道:“唬弄老子呢?!”

唐佳人摇头,咧嘴笑:“我逗自己玩呢。”既然秋月白认了,她也不想倒处嚷嚷。

端木焱实在是摸不清唐佳人的思想套路,于是只能作罢。不过,他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

他对唐佳人道:“记得…… 咳…… 记得你以前说过,要让老子当你夫君,你想生俩个小娃娃。”

唐佳人再次趴在桌子上,懒懒地道:“你不是没答应吗。”

端木焱的脸色一红,强作镇定道:“你问得没诚意。你再问一遍试试?”

唐佳人直接将脸埋进胳膊里,含糊地道:“没空。”

端木焱一拍桌子,唐佳人抬头看向他,他本是恼羞成怒,却愣是扯了扯嘴角,道:“这饭菜怎还没好?”

唐佳人又趴回道桌子上,哼哼唧唧地道:“休休去哪了?怎还不回来?”

端木焱心中不悦,泛着酸,道:“你干脆喊他爹得了。”

唐佳人横了端木焱一眼,道:“那你叫我姐。”

端木焱略一思量,真是被唐佳人气个半死。如果唐佳人真跟唐不休叫爹,他跟唐佳人叫姐,那唐不休岂不是成了他爹?他爹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唐佳人这话混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那便是杀头重罪!

端木焱无法和唐佳人掰开馅儿说明白,只能继续歪解她的意思,道:“你想当公主,那是费点劲儿。若想当个郡主,倒是可以酝酿。”

唐佳人一手指戳端木焱嘴上,道:“闭嘴!”

端木焱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你闹心个什么劲儿?!唐不休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到回来的路?”

一语中的啊!可惜,唐佳人和唐不休都拒绝承认。

唐佳人抽回手,望向天空中那轮明月,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感慨道:“我这乱糟糟的心情呢,唯有靠秋月白的美食拯救了。”

端木焱嘲讽道:“出息!你还指望他?老子都想不明白,为何要将此作为奖赏?是为了让人印象深刻吗?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别看端木焱笑得猖狂,实则心里并没有底儿。毕竟,秋月白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若那厨艺真拿不出手,也不会定下这种规矩。

说话间,秋月白端着一个托盘走来。那托盘上放着三张大碗,碗上还各自扣着一张盘子,将香味捂得严严实实的。

秋月白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毫无烟火的味道。一张脸,冷若冰霜,为这炎炎夏日降了几分燥热。他将托盘放到石桌上,然后一掀衣袍,坐在石凳上。

望东将三张大碗,分别摆放在三人面前,然后放好筷子,端起托盘,退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十分安静。

唐佳人率先打破沉寂,指着饭碗问道:“值得期待吗?”

秋月白回了一句模凌两可的话:“试试看吧。”

唐佳人抓起筷子,掀开盘子,只觉得一股子人间烟火的饭菜香扑面而来,令她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望着一大海碗的饭菜混合物,问:“这是什么啊?”

秋月白掀开盘子,回道:“饭炒菜。”端起碗,用筷子夹起一口,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唐佳人帮端木焱掀开盘子,然后将筷子塞进他手中,道:“吃吧,这回可省事儿,不用夹菜,都炒在一起了。”她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两口,立刻狠狠地“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认可。

端木焱嗅了嗅,觉得味道尚可,便怀揣着挑剔的心,捧起饭碗,夹了一口饭菜送入口中……

当即,动作一僵,然后便要将饭菜吐出去。

这时,秋月白开口道:“之所以要为饕餮盛宴的第一名得主亲自下厨,便是要让其在开店后,不忘本,知粮食不易,需珍惜。”

端木焱强行咽下口中饭菜,拍着桌子指责道:“还说什么不忘本,什么珍惜,依老子看,都是狗屁!你若珍惜,能放这么多的咸盐?!都发苦了!你这才是浪费食物!”

秋月白放下碗筷,淡定地回道:“本想放一勺糖,有些匆忙,错放了盐。”

端木焱继续敲桌子,道:“说是饭炒菜,为何菜不熟?!”

秋月白回道:“生的,也能吃。”

端木焱眯眼道:“你是故意的吧?”

秋月白道:“并非所有人都像六王爷一般,善庖。”

第二百三十六章:临行前的愿望

端木焱指了指秋月白,道:“你你你…… 你这是逼着本王下厨啊!”

秋月白道:“若王爷吃得下,秋某乐于奉陪。”

端木焱当机立断,道:“佳人,咱不吃了!”

唐佳人将空碗推到桌子中间,道:“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儿咸。”

秋月白和端木焱一同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舔了舔嘴角的一颗饭粒,问:“能来碗凉水吗?嗝儿…… 我现在一打嗝儿,都是一股子咸盐味儿。”

秋月白的眸光沉了沉,问:“如此咸,为何都吃光了?”

唐佳人的目光闪躲,不太自然地回道:“你下厨做饭,我便吃饭。”

简简单单的回答,并不复杂,却饱含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端木焱听着,只觉得每个字都十分刺耳。秋月白听在耳中,却露出一记浅笑。

端木焱想不明白,什么时候秋月白和唐佳人如此要好了?唐佳人追着唐不休跑也就罢了,若再追着秋月白跑,那成什么事儿了?!至他于何情何地?!

端木焱心烦意乱,直接道:“来酒!”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喝点儿也行。休休不回来,我也睡不着。”

秋月白本不想喝,听闻此话,觉得今夜确实适合小酌几杯。他自问不善感情,但却遇见了一位比他更不懂感情为何物的女子。似乎唯有一醉,才能解忧。

秋月白让望东送来美酒,又备下几碟小菜,这便同饮起来。

唐佳人的心情有些烦躁不安,几杯酒水下肚便显了醉态。她每喝一杯,都会问一遍:“休休去哪儿了?怎还不回来?”

这话,让本是小酌的秋月白和端木焱心头火起,纷纷豪饮起来。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无需语言和客套,一切皆在酒里面。

端木焱暗道:看不出,这人还挺能喝。

秋月白暗道:六王爷酒量不错。

唐佳人暗道:他俩在一起的画面,好美哦。

唐佳人站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举杯,豪情万丈地道:“来,我们同饮!为了今日的胜利,为了明日的相聚!”

秋月白和端木焱异口同声道:“你少喝点儿。”

唐佳人高举酒杯,道:“我可以少喝几口,但不能少喝点。你们看,我一口就能喝掉这一杯!”

端木焱道:“你逞什么能?”

秋月白道:“用不用给你上大海碗?”

唐佳人瞪了秋月白一眼,放下脚,重新坐下,嘟囔道:“真是坏心眼。”

端木焱勾唇一笑,道:“这话,老子赞同。”

秋月白不接此话,而是问:“饕餮盛宴得第一者,可得一家店铺。你想开什么店?”

唐佳人立刻陷入自己日进斗金然后坐拥各种美食的场景中不可自拔。只不过,想是想的,她心里也有数,知道自己要走了,怎可能要秋月白的店?她扼腕地道:“不要店了。等休休回来,我们就走了。”看向秋月白和端木焱,“我会想你们地。”说着,眼睛竟是一红。

唐佳人是谁?那是蔫坏的鼻祖。她闷不吭声,能害死人;一开口,便要人命。如今,她竟红着眼圈说会想自己,那种被老虎温柔以待的感觉,真是在毛骨悚然后心软成汪洋。

端木焱道:“不走了!走什么走?走到哪里不是脚踩黄土?!老子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除非人死绝了,就剩你自己。”

唐佳人瞥了端木焱一眼,暗道:隐世唐门里的人,真地快死绝了。活着的人,除了她和休休,都垂垂老矣。

秋月白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唐佳人回道:“我们回家。”

秋月白道:“若想家了,先回去也无妨。你留下地址,待我去探望你。”

唐佳人刚要张口回话,却想起长老们的嘱托,便又闭上嘴,道:“不能说的。还是,我寻机会出来看你吧。”

秋月白没有继续追问。

端木焱却道:“怎么还神秘兮兮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极是神秘。”

四个字,让有心抱怨的端木焱没了脾气。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没再言语。

唐佳人喝掉杯中酒,眼睛突然一亮,看向秋月白,道:“我不要店铺,你能满足我个其它愿望吗?”

秋月白自觉不妙,但在唐佳人那双充满渴望的眸子中,终是回道:“先说来听听。”

唐佳人一把扯住秋月白的袖子,激动道:“临行前,你能穿女装给我看吗?”

秋月白僵在了当场。

端木焱在愣怔过后,发出惨绝人寰的大笑:“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唐佳人横了端木焱一眼,再次看向秋月白,眼巴巴地道:“让我看看吧,都想得心疼了。”

秋月白扯回自己的袖子,冷冷地呵斥道:“胡闹。”

端木焱开始添柴火,道:“佳人要辞别,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如此一个简单的请求,秋城主都不应,岂不是寒了佳人的心?”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道:“想必六王爷的女装扮相,定是艳压群芳、举世无双。”

唐佳人的眼睛转到了端木焱的身上。

端木焱立刻端起架子,道:“本王都陪你胡闹一天了,再扮成女装,不妥。”

唐佳人的头不动,眼睛又转向了秋月白。

秋月白道:“百花各有风姿,又有谁能比得过王爷这株魏紫?”

唐佳人的眼珠子又转向了端木焱。

端木焱碗袖子,道:“唐佳人,你再敢逼着本王穿女装,老子和你拼了!”言罢,直接扑向了唐佳人,去掐她的脖子。

唐佳人用手推着端木焱的下巴,道:“我什么都没说,你激动什么?要是你想穿,需要我配合,那我立刻配合。”

端木焱一甩手,放过了唐佳人,重新坐回到石凳上,道:“老子没病!不穿女装!”

唐佳人冲着秋月白挤眉弄眼地一笑,意思是:他说你有病。

秋月白转开头,不搭理唐佳人。他怕…… 自己手痒,学那端木焱,也去掐唐佳人的脖子。怪不得唐不休总说修身养性之类的话,与唐佳人在一起,着实容易失去理智。

唐佳人见无人搭理自己,竟还感慨道:“我能穿女装,也可穿男装;你们只能穿男装,却不肯穿女装。由此可见,当男人不如女人自在。”

嗯?这言论倒是新鲜。世人谁不知,男人顶天立地,可封侯拜相,光耀门楣,最是风光。而女人,只能居于后院,守着子嗣过日子。上要孝顺公婆,中要管理钱财收支和人情走动,下要让小妾、丫头们老老实实,不能起幺蛾子。然,无论有多大能耐的女子,都不能肆意而行,都得循规蹈矩,生怕被人泼点儿脏水,唾一声不洁。

如此想来,像唐佳人这样,能捂着小腹问别人,是不是宝儿爹的女子,实乃…… 奇葩啊!

端木焱问:“你真觉得女子逍遥自在?”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道:“是啊,多逍遥自在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休休说,江湖任我行,不行也得行!若不是我思念长老们,都舍不得回去呢。”

秋月白暗道:唐不休真是极宠唐佳人。

端木焱暗道:能将唐佳人养成这份心性,唐不休也算是一位能人了。

唐佳人拍了拍端木焱,继续道:“你别忘了,给我买好多地油啊。”看向秋月白,“我不要店铺,你不穿女装,那就给我准备好多好多的美食。我要带回去给长老们吃。”

秋月白和端木焱没有答话。

唐佳人不敢了,嚷嚷道:“喂,你们不可以耍无赖啊!”

端木焱有些烦躁地道:“行行行,老子还能差你那点儿油。”

唐佳人比比画画地强调道:“不是点儿,是很多!”

端木焱不耐烦地道:“好了,知道了。”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不休门主至今未归,不知出了什么变动,许要耽搁一些时日。”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道:“他要是有事儿,我就陪你们多玩几天。”转而又皱起眉毛,“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儿吧?心里甚是不安呢。”

端木焱道:“你就别瞎操心了。不休门主武功高强,谁能奈何得了他?你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真真儿是俩祸害。”

唐佳人将下巴放在了石桌上,无精打采地道:“不告诉你。”

端木焱呲牙:“你个坏东西…… ”

唐佳人瞥了端木焱一眼,道:“再问就骗你。”

如此明目张胆毫无隐瞒,倒是令端木焱心生欢喜。

他乐道:“行,你这么说,老子心里倒是舒服了。老子问你,你以前骗过老子没?”

唐佳人道:“你还是问问,我以前没骗过谁吧?”

一句话,啥都交代清楚了。

端木焱身手去掐唐佳人的脸,道:“你就是个小骗子!”

唐佳人一把打开端木焱的手,然后一把扯下他的眼带,道:“你是不是不瞎了?”

端木焱道:“天黑后,勉强能看见个人影。这事儿,你必须负责!”端木焱说谎了。天黑后,他这双眼睛就像兽瞳,看得格外清楚。只不过,他可不打算坦白交代。他留这一手,一是防范于未然,二是要让唐佳人心生内疚,不舍得走。如果可以,他更想将其勾搭走。

第二百三十七章:休休能行!

端木焱给得答案,显然不能让唐佳人满意。她逼问道:“看见个影儿?那你系着带子干什么?看见个影儿,总比什么都看不见强。还是说,你看见得是鬼影啊?”

端木焱不是第一次知道唐佳人的难缠,怕越扯下去越没边,当即回道:“习惯了。”一伸手,扯回自己的飘带,放入怀中。

秋月白的目光在飘带上一扫而过,并未多说什么。实则,他怀疑端木焱在装病。瞧他扯回飘带的手法,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唐佳人契而不舍地追问:“你白天什么都看不见呀?”

端木焱回道:“不是看不见。是看不明白。就像一幅画,被扯碎,然后重新乱拼在一起。看了还不如不看,脑仁儿疼。”

唐佳人抬起屁股,用双手捧着端木焱的脸,仔细看他的眼睛。

呼吸落在端木焱的脸上,散发着令人向往的馨香。端木焱醉了,一颗心怦怦乱跳。

唐佳人研究了半晌,才道:“待我有办法,一定给你治好。”

秋月白扫眼二人之间的亲密举动,道:“可曾听说过公羊刁刁?”

一句话,成功吸引了唐佳人的注意力。唐佳人放开端木焱,看向秋月白,做回到凳子上,问:“听你说过一嘴。他真是神医?”

端木焱心中涌起一股子失望,在心里狠踩了秋月白一脚。

秋月白回道:“医术确实了得。只不过,他寻常不出诊。”

唐佳人追问道:“怎地?是有怪癖吗?是不是每次出诊的要很多银子啊?”

秋月白回道:“非也。他身体虚弱,禁不得劳累。”

唐佳人咂舌道:“身体虚弱?他不是大夫吗?为何不给自己好好儿调理?”

秋月白道:“他的病,是打娘胎带来的。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唐佳人感慨道:“哦…… ” 再无下文。

端木焱冷着脸,问:“你打听来打听去,便没下文了?”

唐佳人问:“不然呢?”

端木焱干脆不语。

唐佳人狡黠地一笑,道:“别气嘛。我若不走,就带你去看看。我若离开,你自己去寻他。”

端木焱绷着脸,道:“说和没说一样!”

唐佳人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端木焱的肋骨。

端木焱没绷住,笑了。

唐佳人斟酒,举杯:“来,同饮!”她见无人应她,便要独饮。

二人同时伸手将她拦住。

端木焱道:“别再喝了,醉了耍酒疯,老子可有得罪受。”

唐佳人不依道:“不行!我得用酒解解咸!”

秋月白道:“且饮一桶冰水,去去咸。”

唐佳人松开攥着酒杯的手,嘀咕道:“不喝总行了吧?”

真是…… 气得端木焱心肝脾肺都疼!他就疼她这么一个鬼东西,偏偏她就是踩他,让他痛!秋月白的话是圣旨,他的话是狗屁是吧?等老子的话是真正圣旨就那一天,你就等着…… 等着进宫吧!

唐佳人问端木焱:“你傻笑什么呢?”

端木焱收了笑意角,直接摔了酒杯,蹭地站起身,怒道:“唐佳人!老子告诉你…… ”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焱,道:“你小点儿声,大家都睡了。”

端木焱满腹怒火被浇灭,只能讪讪地坐下。

唐佳人问:“你要告诉我啥?”

端木焱揉了揉额头,无力道:“告诉你早点儿睡。”他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堂堂王爷,偏偏搞不定这么一个坏东西。

唐佳人“哦”了一声,站起身,向着自己屋里走去。

如此听话,令人狂喜啊!端木焱那跌入谷底的情绪,瞬间变得腾空而起。他笑道:“真乖。”

这两个字一出口,那真是花也开了,草也绿了,空气都变得甜腻腻。一想到唐佳人肯听他的话,他就觉得通体顺畅,脸上的笑啊,那叫一个星光灿烂。

不想,唐佳人回到屋里后,竟是抱出唐不休上次做孔明灯留下的材料,冲着二人咧嘴一笑,兴奋地道:“我们做孔明灯吧!”

一只趴在窗口偷偷窥探着院内情况的秋江滟,真是被气得不轻。她那冷若冰霜的哥哥,对谁都不假颜色,偏偏对唐佳人如此用心。那六王爷,明明尊贵无比,却陪着唐佳人胡闹!还有尚未归来的唐不休。这人护着唐佳人,就跟护着眼珠子似的。疯了!一定都是疯了!

绿蔻艰难地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低声对秋江滟道:“小姐,休息吧。看样子,他们是要一起做孔明灯了。”

秋江滟冷笑道:“怎么可能?哥哥怎会陪她胡闹?”

说话间,但见唐佳人走向秋月白,直接蹲在他身边,将东西往地上一放,仰头问:“你会做吧?”

秋月白回道:“可试试。”言罢,竟是蹲下,和唐佳人一起摆弄起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屋内,秋江滟被打脸,感觉不舒服极了。

院子里,端木焱不甘示弱,道:“本王就算一点儿都看不见,也比你们扎得好。”言罢,也蹲在了地上。

秋月白吩咐望东多找些做孔明灯的材料,又点了几盏灯,将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三个人埋头其中,认认真真地做起了手工。

这种行为,史无前例,从不曾发生过,却因唐佳人的存在,变得合情合理、顺其自然、十分融合。

三个人,都没做过孔明灯,唯有秋月白见唐不休做过。因此,唐佳人和端木焱都在和他学。

天亮之前,最黑的时刻,从秋枫渡的院子里,飘起三盏孔明灯。其中两盏,一路飘起,渐行渐远。

第一盏孔明灯上什么都没写。

第二盏孔明灯上画着一只蘑菇。

第三盏孔明灯一路颤颤巍巍地飘起,看样子好像随时会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它却慢慢飞上了天空,也算是一种奇迹。但见,那孔明灯上写着四个大字——休休能行!

虽无什么笔体,也不见风流的一撇一捺,却是格外用心。

原来,唐佳人一直惦记着唐不休不能配合她生娃娃这件事。既然孔明灯能带着人的美好愿望去见神仙,那她便许下自己的美好愿望。

不远处,唐不休仰头望着那四个大字,用袖子遮住了脸。

第二百三十八章:蘑菇对阵江滟

有关休休到底能不能行这件事,众说纷纭。

有人猜测,不休门主一定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不休门女侠才会点亮孔明灯为其祈福;也有人说,不休门主的武功要突破到更高一层的境界,十分凶险,所以不休门女侠才会有此一说;更有人说,那不休门主怕是…… 嘿嘿…… 不中用喽。不休门女侠心生不满,所以才放出孔明灯,嘲笑其雄风不再……

别看三盏孔明灯只是随性而为,但这这三盏灯可是从秋枫渡里飘出来的,其意可大可小。往浅处说,秋城主、不休门和六王爷的关系非浅;往深处说,圣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此时站队,要得便是从龙之功!

《百川秘闻》和《千琼变》最新一期的小报里,皆写上了这三盏孔明灯。由此可见,秋枫渡外,早就有人蹲点守着这些消息,看着这份热闹。

正午十分,艳阳高照,唐佳人从床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冲出房间,要去寻唐不休。

院子里,秋江滟正在树下抚琴,而唐不休则是躺在秋江滟身后侧的树枝上,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听着琴声悠扬。

唐佳人冲到树下,抬头望着唐不休道:“休休,你跑哪里儿去了?害我担心得睡不着。”

唐不休侧头,垂眸,看向唐佳人,笑道:“随意转转。”

唐佳人问:“那怎不带着我?”

唐不休回道:“怕耽误你放孔明灯。”

唐佳人惊喜道:“你看见我放的孔明灯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扭回头,闭上眼,懒懒地道:“字还得练练呐。”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晓得了。你下来,咱是不是得走了?”

唐不休睁开眼,眯眼望着从缝隙里透出的光束,道:“真想走?”

唐佳人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纠结了一会儿后,当机立断道:“走!”她怕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秋月白也好,端木焱也罢,都会成为拉扯住她的一根绳子。而她,只想和休休一起,不让休休不开心。

唐不休再次看向唐佳人,目光有些复杂。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你那么看我做什么?”

唐不休道:“你没洗脸吧?有眼屎。”

唐佳人立刻低下头,嘀咕道:“还不是惦记你,一醒来便跑出来看看。”

秋江滟将手掌轻搭在琴弦上,道:“能一觉睡到正午,唐姑娘的这份惦记,真是特别。”因唐不休在听,她抚琴格外用心动情,偏生唐佳人跑来噼里啪啦一顿说,将她抚琴的雅兴搅成一团乱麻。

唐佳人十分中肯地回道:“若不是担心,我能睡到天黑。”冲着唐不休招了招手,“你下来呀。”

唐不休道:“你去洗漱,为师再听会儿这琴声。”

秋江滟唇角勾起,笑容中难掩得意。

唐佳人问:“咋滴?她弹琴有助睡眠呀?”

唐不休在树上扑腾了一下,险些没掉到树下去。

秋江滟被怼,气个半死,却只能回一句:“对牛弹琴!”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休休,她骂你是牛,你还要听吗?”

秋江滟怒道:“我是骂你是牛!”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问道:“你看我像牛吗?”

秋江滟点头,眼神犀利,直接回道:“像。”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那我不怪你,那是你眼瞎。”

秋江滟气个倒仰!她怒道:“唐佳人,你不要放肆!”

唐佳人向着秋江滟走进一步,认真道:“你哥人挺好的,你别给你哥抹黑。你脾气这么坏,将来找不到相公怎么办?”伸手要拍秋江滟的肩膀,秋江滟立刻向后一退,避开唐佳人的触碰。

秋江滟道:“我和你不同。我们秋家是名门正派,想要求娶之人甚多。”视线在唐佳人身上轻轻一扫而过,其意不言而喻。

唐佳人目光真诚地问:“那你要嫁几个呢?”

秋江滟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憋死过去。

唐不休笑得太狠,树都跟着颤抖起来。他干脆从树上翻身跃下,对唐佳人道:“ 蘑菇,不要欺负江滟。”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等着后话。结果,没了!

秋江滟也提溜着心,等着后话。结果,确实没喽。

唐不休护着唐佳人,那是有目共睹之事,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挑了挑眉毛,道:“没了?”

唐不休笑道:“还有什么?”

唐佳人道:“难道你不应该接着说,咱不好欺负傻子吗?”

秋江滟暗自磨牙啊。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唐不休扫了眼秋江滟,对唐佳人道:“江滟生性纯良,你们多多相处,不要欺负她。”言罢,竟是留下傻愣愣的二人,去厨房里寻吃的了。

半晌,唐佳人回过神,望向唐不休的背影,喃喃道:“昨天出去一趟,该不会是被人砸坏了脑子吧?”

秋江滟不敢自信,下意思地认为这里面有阴谋。然,心中小鹿乱撞,却是不争的事实。

陷阱这种东西,之所以能困住野兽,还不是因为利刃千挑着的食物太诱人。

秋江滟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猜,一定是唐不休终于看明白,唐佳人就是个人尽可夫的下贱东西,所以…… 所以,他看到了自己的好?

嗯,一定是这样!

秋江滟那颗死了一大半的心,忽然之间燃烧而起,好似死灰复燃。

唐佳人用手托着脸颊,使劲儿晃了晃头,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然,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唐不休时不时的抽风,她已经习惯了。

唐佳人一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秋江滟不悦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弹琴啊,你这都没看出来?”

秋江滟皱眉道:“我是问你,为何碰我的琴?”

唐佳人回道:“你真小气。”言罢,转身便走。

秋江滟气结。

唐佳人突然回身,又拨弄了一下琴弦,嘀咕道:“也没什么难的。”

秋江滟厉声道:“你难道不知,抚琴前需焚香沐浴?”

唐佳人瞪了秋江滟一眼,道:“咋滴?焚香沐浴后,弹得格外好听啊?”

秋江滟心口一阵闷疼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一起上吧,我不怕!

唐佳人一扭头,蹦蹦跳跳地走了。她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是怀有身孕的人,应该…… 慢行。

有些事,真的不用人教。

但见唐佳人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自己的小腹,一步三晃地去寻秋月白。那份小心翼翼,那份志得意满,就跟母凭子贵的嘴脸没啥两样。

看在秋江滟的眼中,就跟钉子似的,怎么都想将其拔出,最好除之而后快!

至于唐佳人为何要去秋月白的书房,自然是因为她曾在秋月白的书房里看见过一把琴。那琴的样子古朴大气,被人保养得当,看着就舒服。她总觉得,那琴若被她拨弄几下,定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秋月白外出,书房里没有人,唐佳人推门而入,一幅当家女主人的模样。

守在书房外的护院见此,真是犹豫再三,不知道应不应将她拦下。毕竟,母凭子贵嘛。若唐姑娘真的怀有身孕,定会成为这秋枫渡的女主子。提前和女主子卖个好,也是很重要的生存之道。最重要的是,城主没说不许唐姑娘进书房。嗯,是这个道理。

护院们装作看不见。唐佳人以她独特的走路姿势,一路过关斩件而不知。

她进入书房后,将放在琴架上的古琴搬到桌子上,屁股往椅子上一坐,轻咳一声,像模像样地拿好姿势,便开始抚弄起来。

那声音…… 挺好听,就是不成曲。

唐门中,大长老倒是会抚琴,却也不是什么高手,自娱自乐尚可。唐佳人不学无术,每天鸡飞狗跳地追着美食跑,哪里肯静下来学学抚琴?若是来了兴致,上去拨弄两下,顶天了。

这会弹琴,也不过是心血来潮。

旁人听见她的琴声,皆暗自皱眉,唯有她自己,一幅陶醉的表情,仿佛置身其中,不可自拔,端是很能糊弄人咧。

院子里,秋江滟听到这响动,一颗心直接翻了个跟头!转而,却是勾唇笑了,暗道:那琴,也是旁人能动的?看看日头,哥哥也快回来了。且看那自以为是的疯子,如何收场!

秋江滟取出干净的棉布,仔细擦拭着琴弦,一根接着一根,根根能要了那贱人的小命!

唐不休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从厨房里踱步而出。他走到树荫下,听了听书房里的动静,笑了。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道:“那琴,哥哥不许旁人动。”丑话她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别说她 没提醒。

唐不休夹起一块排骨肉,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蘑菇又不是旁人。”

噎人?!对,噎人!

唐门俩祸害一开口,都能噎死个人!幸好,唐不休说这话时毫无攻击力,只像在随口开玩笑,否则…… 秋江滟一准儿心塞得要死。

唐不休不怼秋江滟,她的能耐却见长,开始攻击起唐佳人,道:“不是旁人,难道是内人?我可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位不同文墨、不懂音律的嫂子。”

唐不休垂眸扫了秋江滟一眼,道:“别瞎想,秋月白可配不上本尊的蘑菇。”

秋江滟的手指一颤,在琴弦上拨弄出一个音符。她不想让唐不休看出她的情绪,干脆信手一抚,让一串悠扬的琴声荡漾而起。

唐不休道:“比起旁人那装腔作势的琴声,本尊更爱听蘑菇抚琴。不为名与利,也不需他人赞扬,她只是依照本心,抒发心中所感。秒,真是妙!”

话音未落,只听书房里传出一阵混乱的咣咣声,实在刺耳。

秋江滟挑眉看向唐不休,嗤笑一声。

唐不休面不改色地道:“如此直白的琴声,苍劲有力,不错。”

秋江滟终是崩了,一巴掌拍在琴弦上,怒声道:“是不是她做什么都是好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唐不休看向秋江滟,如沐春风般笑了笑,道:“你并非一无是处。你看,你这句话说得就是对的。”

秋江滟气结,眸中含泪,瞪向唐不休。

这时,有守门小厮快步而来,道:“启禀小姐,姑奶奶回来了。”

秋江滟想到唐佳人还在书房,心中一喜,立刻对绿蔻道:“你随我去迎迎。”

唐不休捧着饭碗回到屋里,将窗支撑开一条缝,他一边吃,一边关注着院内的动静,心中暗道:没办法,我当爹当娘当师傅当玩伴当陪练当大哥当小弟当奶妈多年,这双眼睛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人欺负蘑菇而生,真是一刻都转不开啊。

不多时,秋江滟搀扶着她的亲姑姑秋彩凤走进院里,两个人有说有笑,看样子十分亲密。

秋彩凤道:“不是说月白没在家吗?怎么书房里有人?”

秋江滟眉头微蹙,回道:“姑姑可曾听过果树开花?”

秋彩凤皱眉道:“怎没听过。秋城中盛传,月白喜欢那烟花女子。”

秋江滟笑道:“传言也不尽详实。那果树开花,本是不休门中人。谁知怎的,跑到了风月楼。如今,她与不休门主,都是哥哥的座上客。诺…… ”眼神一撇,看向书房,“这会儿,拉琴弦的便是果树开花姑娘。”她不说抚琴,只说拉琴弦,这其中的轻蔑可见一斑。实则,唐佳人确实是在拉琴弦。一下接着一下,不成调儿。

秋彩凤挑眉道:“不休门?可是《百川秘闻》里写的不休门?”

秋江滟回道:“对,便是那个不休门。其门主武功深不可测,堪称大英雄。”

秋彩凤笑睨了秋江滟一眼,打趣道:“你也应该寻个好婆家喽。”

秋江滟双颊一红,轻轻推了秋彩凤一下,道:“姑姑取笑江滟。”

秋彩凤呵呵一笑,看向书房的方向,道:“走,我们去看看这位女侠是何等颜色。”

秋江滟微笑随行。

秋彩凤道:“你可听说,月白为了有夫之妇,于舟儿大动干戈?”

秋江滟惊讶地道:“怎么可能?”

秋彩凤道:“昨晚,舟儿派人去买小吃,起了点争执。月白为此大动干戈,让舟儿交出全部的铺子。哎…… ”

秋江滟的眸子微转,当即道:“姑姑,若江滟猜得不错,表哥得罪的人,定是书房里那位。”

秋彩凤诧异道:“怎会是她?”

秋江滟笑道:“昨晚,她可不就是去练摊了。”

秋彩凤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不休门是怎么回事儿?哎…… ”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没有关,唐佳人正用手指一下下勾着弦儿,发出一声声的声响。若不听声音,单看她那幅沉浸其中的认真样子,定会以为她是此中高手。

秋江滟以为秋彩凤会发挥一下她那火爆的脾气,却不想,秋彩凤只是望着唐佳人发呆。

秋江滟轻轻推了推秋彩凤。秋彩凤回神,心神有些不宁,竟是皱起了眉头。她问:“这是不休门女侠?”

秋江滟回道:“正是。”

秋彩凤道:“瞧着不胖啊。”

秋江滟笑道:“这是瘦了。”

秋彩凤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秋江滟问:“姑姑这是怎么了?”

秋彩凤回道:“哦,没什么。”她只是瞧着唐佳人抚琴的样子有几分眼熟。许是琴之故吧。毕竟,那琴是属于柳芙笙的。任谁都忘不了,那张琴,那张脸。

回过神的秋彩凤扬声道:“别糟蹋那琴了。”

唐佳人正沉浸其中,压根就没听见有人开口说话。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接触到琴弦,每根琴弦震动时发出的声音,都是那么与众不同。它们是独特的存在,有直达心灵的力量。

秋彩凤这一生,最恨别人忽视自己,当即走进书房,大声道:“住手!那琴,不是你能动地!速速放下,别糟蹋好东西。”

唐佳人回过神,看向已经来到面前的二人,神情有些恍惚地问:“为何不能动?”

秋彩凤瞧着明显有些痴傻的唐佳人,皱眉道:“月白不在家,你怎能擅自动他之物?不休门也当有不休门的规矩才是!还是说,不休门中人,都是如此无礼?”

唐佳人站起身,老实巴交地道:“不休门自然有不休门的规矩。你别乱说,惹休休不高兴。”

不得不说,唐佳人真有点火的本事。她明明没说什么,但那样子,却令人心中烦闷,好像自己变成了恶人,专门欺负不休门中人。

秋彩凤的脾气素来不好,当即冷笑一声,道:“你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难不成,还想出去哭诉我欺负你不成?你们不休门若是有礼,便不会擅自进别人的书房!”

唐佳人晃了晃头,恢复了清明,却还是那幅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矬样,慢声细语地道:“我和秋月白的关系很好的,怎能算是善进别人的书房?你们呢?你们现在站在哪儿里?你们这才叫擅入别人的书房!”

秋彩凤气急,直接向前一探身,就要去抓唐佳人的肩膀,像给她一个教训,口中还道:“我是他姑姑!”

唐佳人脚底抹油,以巧妙的身法躲开秋彩凤的恭喜,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嫁人了吧?”

秋彩凤被噎了一下。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确实没资格回来管秋月白的家务事。

秋江滟见姑姑败下阵来,立刻扬声道:“我是哥的妹妹!”言罢,也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灵巧得就像一只猴子,直接跳上桌子,道:“也得嫁人吧?!”

哎呦,这是要气人吗?

第二百四十章:败北

秋江滟和秋彩凤对视一眼,一同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干脆抱起古琴,对着二人便拍。

秋江滟和秋彩凤知道那把琴的重要性,哪敢硬碰硬,立刻向一边躲去。

唐佳人正得意,突然看见秋月白走进书房。她就像遇见老鹰的兔子,立刻双腿一蹬,就要跑。 然,一左一右都被秋江滟和秋彩凤守着,门口又被秋月白占领,她逃无可逃啊。

唐佳人灵机一动,单手抱琴,用另一只袖子擦拭着琴弦,道:“怎么都是灰啊。”

秋月白走进书房,视线从秋江滟的身上扫过,落在秋彩凤的脸上,道:“姑姑。”

秋彩凤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月白回来了。”

秋月白微微颔首,走向椅子。

唐佳人跳下桌子,将琴放回到琴架上,道:“你们叙旧吧,我去找休休了。”言罢,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秋月白道:“你为何私自进书房?”

唐佳人回头,一手抚着腰,一手抚摸小腹,讨好地一笑,道:“你也没说不让我进啊。你们聊吧,我走啦?”

秋月白瞧唐佳人那造型,心中好笑,面上却冷着脸,道:“过来。”

唐佳人一脸不愿意啊,却还是挪呀挪地挪到了秋月白的身边,站定,不动。

秋月白看向秋彩凤,道:“姑姑若是为了郑舟之事前来,无需再议。”

秋彩凤急道:“月白,我是你亲的姑姑,舟儿是你的亲表弟,你不能为讨女子欢心就断我们生路!”

唐佳人开口道:“不对。不是为了女子,是为了一名男子。”

秋江滟不信:“胡说!”

秋彩凤目露不悦之色,道:“我与月白说话,还请姑娘不要插言。”目光在唐佳人的小腹上一扫而过,目露鄙夷之色。

唐佳人耸肩,摊手道:“当我没说。”

秋彩凤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唐姑娘说得没错。”

啊?这是几个意思?为了一名男子?此事可大可小,还不如为了一名女子呢!

秋江滟和秋彩凤一同看向唐佳人,又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素来惜字如金,且没有解释的意思。

不得已,秋彩凤只能看向唐佳人,求个解释。

唐佳人却变成了锯嘴葫芦,啥也不说了。

秋彩凤这个气呀!她一生顺遂,生来好强,最不喜欢求人。如今,被一个小丫头如此那捏,心情可想而知。

再者,通过这件事,她也看出来了,秋月白对那小丫头真是护着呢。

秋彩凤为了自家铺子,酝酿了半晌情绪,终是笑道:“唐姑娘,你且说说看,我家舟儿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若真是他犯下大错,我这个当娘的,决计不饶他!”

唐佳人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直接道:“你儿子的走狗,脚踹滚烫油锅,泼人。不幸的事,他泼得是端木焱和唐佳人。幸得是,没泼到。重点是,端木焱是六王爷,唐佳人是不休门女侠。两人都不好惹。”

秋彩凤第一次听见有人站在第三人称讲述身为第一当事人所发生的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惹怒了王爷。

秋彩凤心惊胆战,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求秋月白给自家一条生路,“月白,你也知道,姑姑一生好强,从不肯轻易求人。你表弟虽蛮横了些,但心肠不坏。咱都是至亲之人,你做事得给我们留条活路不是?”

秋月白淡淡道:“六王爷要得是人头落地。”

秋彩凤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

秋月白道:“姑姑养而不教,注定要酿成大祸。如今事已出,姑姑取其轻,选一个吧。”

唐佳人在旁边煽风点火道:“你们不知道,六王爷可凶了。一言不合,便要砍头的!人家六王爷看不见,你们家的奴才就用热油泼人家。这事儿,能轻易算了吗?”摇头,一脸怒意,“不能!”

秋江滟搀扶住秋彩凤,道:“唐姑娘和六王爷关系莫逆,想必能说得上话。”

秋彩凤抬起满是希望的眼睛,看相唐佳人。

唐佳人绕梁三日般一叹,道:“若不是我求情,你儿子早就脑袋落地了。你回去后,多拍拍他那脑袋,别总往里面塞稻草,偶尔也得想象为人处事的道理。王爷那么尊贵,是咱们惹得起的吗?”

秋彩凤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唐佳人道:“别忘了,今天得将商铺都交上来。万一六王爷怒了,改了想法,非要人头,这事儿我可拦不住啊。”

秋彩凤含泪看向秋月白。

唐佳人道:“别看他了,他也是自身难保。他现在,不但得罪了六王爷,还得罪了二王爷。你们家出去后,别拿你是秋月白他姑姑说事儿。一个不好,被人套了麻袋仍河里去,你都不知道是哪位王爷下得黑手。”

唐佳人的表情太认真了,而秋月白则是眉头微锁不言不语,这套组合下来,让秋彩凤想要怀疑都无法怀疑喽。她捂着心口窝,对秋月白道:“下午,便让舟儿将那些铺子的账本和商契送来。”言罢,身子还晃了晃。

秋江滟喊了声:“姑姑。”

秋彩凤一咬牙,站稳身子,沙哑道:“扶我出去。”

秋江滟看了看秋月白和唐佳人,搀扶住秋彩凤,向外走去。路过院子时,正好与端着碗走出房间的唐不休擦肩而过。

秋彩凤头痛欲裂、双眼赤红,本是自顾不暇,但当唐不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还是下意识地身体一僵,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唐不休的背影。

秋江滟问:“姑姑,您看什么?”

秋彩凤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边走边问道:“那位是谁?”

秋江滟回道:“那便是不休门主唐不休。武功甚是了得。”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拐入厨房的方向。

秋彩凤又走了两步后,再次回头去看唐不休,却哪里还能看见他的背影?

秋江滟疑惑地问:“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秋彩凤收回目光,嘀咕道:“瞧着有些眼熟。没事儿,走吧,应是眼花了。”

秋江滟垂眸一笑,道:“姑姑先宽宽心,待缓解一二,再来秋枫渡里坐坐。”

秋彩凤无暇顾及秋江滟的小女儿心思,只想快快回到家里,拍那畜生几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腥风人死

秋江滟和秋彩凤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唐佳人和秋月白。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古琴旁,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拨弄出一串悠扬琴声,道:“此琴名叫梧桐,是我姨母生前最爱之物。”

唐佳人道:“我分不清琴的好坏,却也知道,任何物件放久了,都会老化。唯有人精心爱护,时常摆弄,才能见其华彩,平添几分主人的神韵。”

秋月白用眼尾看向唐佳人,道:“你这是在为自己辩解?”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我这是在讲自己的感受。经我今日一阵抚弄,这琴弦明显光亮不少。至少,没灰了。”往门外一望,抻着脖子喊道,“休休,你吃什么呢?”撒腿便追了出去,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唐不休拎着只鸡腿,慢悠悠地走着。被唐佳人拦住去路后,直接将鸡腿塞进她的嘴里。

唐佳人咬着鸡腿,屁颠颠地跟在唐不休的身边,眉开眼笑地问道:“你昨天去哪儿了?为啥不带我?”

唐不休回道:“为师不在,你玩得岂不是更尽兴?”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你不在,心慌慌。”

唐不休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眯起修长的眼,望向院内的一棵树,幽幽道:“蘑菇,你要学会独立了。”

唐佳人咬着鸡腿,含糊地道:“我已经很独立了,不需要学。哪位女子能像我一样,独自一人走出群山,闯荡江湖呀。”

唐不休将目光远眺,落在墙外的某处,道:“你这次出山,肩负着历史重任,不能马虎。”

唐佳人咽下口中鸡腿肉,回道:“我已经出色完成任务。休休,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振兴…… ”左右看看,靠近唐不休,耳语道,“唐门!”

馨香柔软在唐不休的耳朵上一擦而过,好似一只火折子,落在了油桶上。然,他不等大火蔓延,便将其扑灭。唐不休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唐佳人,道:“为师…… 年纪不小了。”

这时,秋江滟送走了秋彩凤,从外面回到院子里,听到唐不休这句话,一颗心便是一抖。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对,确实不小了,所以有话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唐不休真的很想笑,很想为唐佳人的这份机敏赞叹一声,但是,他不得不将她推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上。唐不休一狠心,干脆道:“为师想寻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当你师娘。”

秋江滟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躲到树后。一颗心砰砰乱跳,差点儿没蹦出喉咙。

唐佳人攥着鸡腿骨,愣了愣,道:“干嘛那么麻烦?我觉得,我就挺合适給自己当师娘的。”

秋江滟在心里唾了一口,骂道:不要脸!

唐不休真是万万没想到唐佳人会给出这么一句。他愣怔了一会儿,才摇头一笑,道:“为师这个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唐佳人直接喊道:“爹!”

唐不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将自己拍地上去。

唐不休强作镇定,道:“与你这劣徒真是说不清了。算了,你且记下有这么回事儿便是。为师要继续游历江湖,你自己回去吧。”甩甩衣袖,竟要走了。

唐佳人这回事真懵圈了。她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唐不休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休休,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还是脑子不清楚?要不,咱这就走,马上回家。”

唐不休低垂的眸光中闪过挣扎之色,终是道:“好,回家。”

二人二话不说,一同回屋打包行李。唐不朽将衣裤抓起,直接扔进大包裹中。唐佳人从窗台上抓起两只绣花鞋,随手一抛,投到大包裹中。唐不休将包裹系好,背在身上。

门外,秋江滟仿佛踩着棉花,走进秋月白的书房,看见秋月白站在窗口,负手而立。她走到秋月白身旁,与他一同看着唐不休推开房门,背起巨大的包裹走出房间,唐佳人紧随其后,手中还抓着挂着两口肉的鸡腿。唐不休一回手,捞起唐佳人的手,攥在手心,大步向院外走去。这二人,竟是连声招呼都不打,便离开了秋枫渡。

直到人去楼空,秋江滟才颤了颤唇,声音沙哑地道:“他们…… 就这么走了?”

秋月白收回目光,抱起梧桐古琴,放在桌子上,轻轻弹奏起来。

一首《故人行》,听不到任何深情纠缠,却如同月夜下独撑一叶扁舟,独饮一壶烈酒,独醉一人清欢。故人远行,剩下一人,独枕月光。

琴声悠扬,浅浅淡淡。

唐不休听到琴声,脚步放慢,神情有些恍惚。

唐佳人探头,问:“想听完再走?”

唐不休回道:“不,即刻便走。”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笑得一脸璀璨,道:“走得太匆忙,真是便宜他们了。端木焱答应给我油,秋月白答应给我准备吃食。”

说话间,二人出了大门,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望东守在马车旁,看见二人出来,立刻抱拳道:“不休门主,唐姑娘,这是城主给二位准备的一辆马车和一些薄礼。”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将大包裹往车里一扔,对唐佳人道:“上车。”

唐佳人一个高蹦到马车上,坐在了车板上。

唐不休充当车夫,扬起鞭子,架马车前行。

唐佳人对着望东摇了摇手臂,挥手告别。

望东学着唐佳人的样子,挥了挥手臂。

马车渐行渐远,望东收回目光,将一声叹息咽进心里。他走回院落,来到书房,对秋月白道:“主子,唐姑娘已经走了。”

秋月白停止抚琴。

秋江滟的眼圈一红,咬着唇,小跑出书房,回到自己的闺房,一头扎进被子里。

书房里,望东低声询问道:“可要派人跟着?”

秋月白将梧桐古琴放到架子上,道:“唐不休何其警觉。”

望东抱拳道:“属下鲁莽。”

秋月白用手指轻轻抚摸琴弦,问道:“可有吴桂消息?”

望东皱眉回道:“有消息说,昨晚,吴桂来到秋城,直奔花船而去。属下已经派人去请,想必一会儿便有消息。”

秋月白拉动一根琴弦,发出低沉的一声。

望东压低声音道:“花娘子醒了,说要见主子。”

秋月白道:“让她等。”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动了动手指,望东退出了书房。

不多时,有随从来到书房门口,对望东耳语几句。

望东目露震惊之色,当即重返书房,对秋月白道:“主子,吴桂死了!”

秋月白正在练字,闻听此言,笔下不停,只是问道:“可验看死法?”

望东回道:“属下派去的人,已经验看了吴桂的死法。他被人一击毙命,直接割断了喉咙。从伤口处能看出,那是一柄既锋利又轻薄的暗器。”

秋月白放下笔,问:“是否还有伤亡?”

望东回道:“陪睡的烟花女子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至今不敢开口说话。”

秋月白道:“去看看。”抬腿向书房外走去。

望东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停播花船的码头,直接登上昨晚吴桂入住的花船——魏紫坊。

老鸨齐妈妈因得了吩咐,没敢声张,只是心神不宁地守在被吓傻了的烟花女子门前,与秋月白的人一同站岗,阻止任何人靠近。

她见秋月白来了,竟是嘘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她一叠声地道:“城主大人,您可算来了,这…… 这真是天降横祸啊,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哪能想到,会出现…… 出现这么一码子事儿啊…… 城主大人呐,您…… ”

秋月白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老鸨齐妈妈立刻闭嘴不语。

守在吴桂房门口的随从道:“城主,请看。”言罢,推开房门。

房间里飘散出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恶。

秋月白走进去,面不改色地察看了一下死亡现场。

吴桂大约四十五岁的年纪,光着身子横尸床上,看样子连个反抗和挣扎都没有,便被送去见了阎王。

秋月白顺着吴桂的伤口方向,向墙面望去。但见由木材拼接而成的墙面上,有一些裂痕。这些裂痕是木材在拼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的细微裂痕。

秋月白道:“将床移开。”

望东和守在门口的随从得令,便要动手移床。

这时,老鸨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口,道:“城主大人、城主大人,二王爷派人来请吴老爷。”

秋月白道:“让他过来。”

老鸨一溜烟跑出去,眨眼间便引领着赵胜武来到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赵胜武并不是自己来的,他带着两名护卫和一位头戴幕篱的神秘男子。神秘男子是谁?自然是华粉墨。

赵胜武一见眼前的情景,便知出事了。他抱拳道:“秋城主,二王爷派赵某来请吴英雄。”

秋月白抬手一指床铺,道:“昨晚被杀。”

赵胜武已经猜到,却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一头扎进屋里,开始查看现场。

华粉墨也走进屋内,悄然无声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他蹲下身子,看着吴桂脖子上的伤口。

视线顺着伤口一路向前,来到木墙上。他站起身,一指木墙。

第二百四十二章:烟花女子口中的杀手

赵胜武知道华粉墨有几分能耐的,当即询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华粉墨刻意变了声调,用不再沙哑如同破锣般的声音道:“搬开床。”

望东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没有言语,任由二王爷的人折腾。

望东有些想不明白秋月白的心思,不知他为何处处退让,让二王爷的人在秋城逞威风?但他跟随秋月白多年,知他心思甚远、算无遗漏、运筹帷幄,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当即收敛心神,尽量减少存在感,同秋月白一样,主动让贤。

赵胜武一抬手,命人搬开床。

华粉墨来到床边,用手点了点一处细小的裂缝处。

赵胜武拔出佩刀,探入细小的缝隙中,从中拨弄出一枚比暗器大许多,比匕首小许多的武器!

那枚暗器好似压扁的箭头,回弯处略带勾,薄如翼,锋利无比,光可鉴人。

赵胜武目露欣喜之色,道:“看来,这便是杀人利器!”言语间,不无得意。

望东低垂着眼睑,看不出表情,心中却暗道:得意什么?城主早已发现了暗器的存在。

这枚暗器,秋月白曾见唐不休用过。只不过,他用来逼退陆野踪和红霞子的暗器,比眼前这只小了一半。除此之外,如出一辙!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却并未将心中的怀疑说出。

赵胜武看向华粉墨,将暗器收入怀中,这便有了三分抢功的意思。赵胜武敢这么做,是笃定华粉墨不会告状。二王爷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中。同样,华粉墨躲着二王爷,也是众所熟知。若没有二王爷传唤,华粉墨从不轻易出现在二王爷眼前。即便出现,也会打扮一番,刻意变丑。

望东见赵胜武要拿走凶器,当即就不干了。若没有这个证据,就算拿下刺客,也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定罪。若事情办得太过拖拉,会影响秋城主在江湖中的威望。为此,望东道:“大人,此命案发生在秋城,城主定要给吴家一个交代,还请将凶器留下。”

赵胜武却道:“二王爷派赵某来请吴英雄,赵某如果空手而回,怕是不好交差。若秋城主执意要此凶器,还请到东风客里和王爷说说。想必,王爷不会为难城主。”

望东还想再说些什么,秋月白开口道:“既然二王爷接手此案,那便烦请二王爷多多费心,早日抓到凶手,还吴桂一个公道。”言罢,微微颔首,竟要离开。

赵胜武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味儿,秋月白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将此命案留给二王爷处理。姑且不说二王爷是来游玩的,且现在还身染重疾。就说吴桂手握水路,他这一死,不知道要闹腾出怎样的乱子。若他主动担任下调查此时的重担,二王爷一定会踢爆他的头!

赵胜武立刻拦下秋月白,扬起热情的笑脸,道:“赵某就是来看看,怎能越俎代庖?秋城主勿怪,此事既然是江湖事,还得仰仗秋城主主持公道。”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枚暗器,就要送还给秋月白。

秋月白却道:“既然吴英雄是二王爷要见的人,总不好给二王爷一个说法。阁下姑且将此暗器带回去,给二王爷过目。”

赵胜武一直觉得秋月白孤芳自赏、不好相处,如今看来,倒也会为别人着想。他心中一喜,客套道:“那便给秋城主添麻烦了。”

秋月白道:“不敢。”

赵胜武问:“不知秋城主可能通过这枚飞镖,确定凶手为何人?”

秋月白回道:“还需谨慎,不敢妄断。隔壁屋里有位烟花女子,目睹了事发经过,不如一同问问。”看向华粉墨,“二王爷身边有此心细如尘之人,待抽丝剥茧,定能查到真凶。”

赵胜武扫了华粉墨一眼,道:“城主客套,此事还需城主多多费心。毕竟,这是江湖事,最终还要江湖了。当然,这是赵某个人的浅薄之见,做不得准。”来来,请。

赵胜武反客为主,竟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望东真是半个眼睛都看不上赵胜武,秋月白却没表现出异样,只是对望东道:“你处理一下这里。”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向隔壁走去,赵胜武和华粉墨紧随其后。

隔壁的房间里,受到惊吓的烟花女子位于房间的一角,抱着双腿坐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只受到生命威胁的小兔子。秋月白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忙报紧身体,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蛋,不停地哆嗦着。

秋月白等人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烟花女子。

这一次,赵胜武学乖了,不再擅作主张,而是等着秋月白发问,而秋月白却不急着问话,而是慢慢打量着烟花女子。

过了半晌,待烟花女子不抖了,秋月白才开口询问道:“琼姿,昨晚发生了何事?”

烟花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猛地一惊,抬头看向秋月白等人,紧接着,又快速低下头,抱紧自己。

赵胜武见烟花女子不说话,便要呵斥,刚一张嘴,却被华粉墨拦下,示意他不要开口。赵胜武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多言,便闭嘴不语。

许是秋月白的冷静与强大令人心安,那烟花女子竟慢慢抬起头,又看了秋月白一眼,然后低垂下头,缓解了几分紧张与恐惧,慢慢爬起身,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回道:“昨……昨晚,昨晚那位吴爷让奴家服侍,折腾…… 折腾了一会儿,便睡下了。奴家…… 奴家身体困伐,睡得正香,感觉脸上有些异样,就像…… 就像被水花飞溅到。”说着话,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尖声哆嗦道,“都是血啊,黏腻腻的血!”说着说着,又要疯上了。

秋月白清喝一声,道:“冷静!”同时,催动内力,让冰霜之气给女子降降温,冷静几分。

烟花女子本要发狂,听闻此话,竟是一抖,再次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身子隐隐泛着一层白霜,好似掌管生死大权的神仙。他高高在上,俯瞰一切,无所畏惧,不知惶恐,不懂不安,却最能安抚人心。仿佛一切有他,则无需惊慌失措一般。

女子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开,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卑贱如泥的妓女,哪怕是死,都没有权利去恐慌失措。她自惭形秽,偷偷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凌乱的发丝,点了点头,仍旧心有余悸地回道:“昨晚,吴老爷死在了奴家的床上,奴家吓得半死,刚要尖叫,却看见床头站着一名男子!”

秋月白问:“可看清楚了长相?”

烟花女子琼姿要摇了摇头,回道:“没…… 没看清。屋里太黑,只看到一个大概。那人个子很高,长得应该挺好看的。奴…… 奴不敢细看。对了,那人曾将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奴家闭嘴。奴家…… 奴家想喊,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醒来后,已是正午。本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想…… 身边…… 身边躺着已经死透的吴老爷。”说到最后,牙齿上下打颤,显然是吓得不轻。

秋月白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收敛了内力,让身上泛起的冰霜之气退掉。

烟花女子琼姿的情绪慢慢平复,跪在地上有些发呆。原本闷热的房间,因秋月白之故清凉了三分,她也冷静几分,不再自己吓自己。

烟花女子觉得,自己没有被那人杀死已经是上天恩赐,若自己将自己活活儿吓死,反倒没个痛快,成为笑柄。

秋月白给够时间让女子冷静,这才再次开口道:“可遗忘了什么细节?”

女子下意识地摇头,回道:“没…… 没有…… ”

秋月白道:“不急,慢慢想。”

烟花女子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头,半晌才道:“对了!瞧着…… 瞧着那人,有些怪。旁人都会竖食指到唇边,让人噤声,而他好像竖起的是中指。”

赵胜武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华粉墨都收紧了手指。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却还是面无表情。

能让这三个人齐齐变色的人不多,江湖中恰好有那么一位,接连挑战六大门派不说,还在屠杀时不许别人发出声音,这人…… 便是闻人无声!

此人不在江湖十六年,但提起他,无人不觉得毛骨悚然。就连小孩,都可因此名止哭。

赵胜武站起身,匆匆告辞离开。

华粉墨紧随其后,消失不见。

秋月白走出房门,对忐忑不安的老鸨道:“看管好琼姿。”

老鸨紧张地点了点头,提心吊胆地问:“城主大人,您看,我们这儿…… 会不会受到连累啊?奴家听说,那吴家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吴爷死在奴家这条花船上,奴家可担待不起呦。”说话间,愁容满脸。

秋月白回道:“休要多言,方可无恙。”

老鸨面上一喜,一叠声地道:“哎哎哎,您放心,我们这条船上的姑娘,都是锯嘴葫芦,什么都不会说。奴家更懂得其中厉害关系,绝不会多说。”

秋月白微微颔首,向船外走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疑云后可是真相?

老鸨一边相送,一边嘀咕道:“早知道,就不收下这丫头喽,没准儿是个扫把精!哼!”

秋月白脚步微顿,问:“琼姿何时入得楼?”

老鸨回道:“也就七八天的功夫。”

秋月白问:“谁将她卖来的?”

老鸨回道:“她啊,自己卖身葬父来的。吴爷那晚,可是给她开苞了。”说着,还甩着帕子,眉飞色舞地一笑。那帕子甩到一半,突然挺住,老鸨瞪了蹬眼睛,谨慎地问,“可是那琼花有问题?”

秋月白道:“吴桂武功高强,非高手不可为。”

老鸨终是将心放会到肚子里,道:“奴就说吗,定是高手潜入奴家这艘花船上…… ”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老鸨一眼。

老鸨吓得不轻,立刻闭嘴不语,声怕自己惹怒了秋月白。

秋月白下了船,看见赵胜武和华粉墨等待码头,未曾离去。

赵胜武冲着秋月白抱了抱拳,道:“想必城主也有话要和王爷说,不如同行。”

秋月白微微颔首,道:“真有此意。请。”

赵胜武、华粉墨,秋月白,望东,四骑同性,策马赶往东风客,去见二王爷。

至于赵胜武为何会等在码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此举太过大惊小怪,怕平白让秋月白笑话。闻人无声既是江湖中人,想必秋月白定然心有计较。他是想将差事扮得漂亮,但五桂已死,二王爷免不了要大发雷霆。有秋月白这个外人在,二王爷就算装,也要装得漂亮,不会当场发飙。至于过后,那气儿消了,也就无事了。

赵胜武不愧是跟在二王爷身边多年的人,对二王爷的性子了解了五分。

当几人进入东风客,二王爷正半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他的身上盖着薄被,却仍旧掩不住胸前的波涛汹涌。

赵胜武将吴桂死的消息,以及探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給二王爷听,并呈出凶手的作案武器。

二王爷虽气恼没能招揽到吴桂为自己所用,却也并未大发雷霆。他将凶器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扔给了华粉墨,问:“可曾见过此物?”

华粉墨伸手接住,仔细看了两眼后,摇了摇头,幕篱随之轻轻晃动。

二王爷看向秋月白,道:“此事出在秋城,想必秋城主自然会给大家一个公正严明的交代。”

秋月白道:“理应如此。”

二王爷道:“这武器,看起来甚是奇怪,想必秋城主心中应有计较。”

秋月白微微垂眸,半晌才道:“曾见过一枚比之小了一些武器,被一人使用。”

二王爷来了精神头,瞪眼看向秋月白:“谁?!”

秋月白直视二王爷,回道:“唐不休。”

二王爷眯了眯眼睛,道:“果真如此,那便将其投入大牢,先审问一遍,万万不能让吴英雄死得不明不白。”

秋月白道:“唐不休已经离开秋城。”

二王爷一拍床,喝道:“追!”他本想表现得大义凛然,实则,却震得胸前脱兔乱蹦,十分滑稽可笑。他自己有所察觉,立刻拉高被子,盖住胸口,

秋月白抱了抱拳,道:“听从调遣。”

二王爷微愣,上下打量秋月白一眼,笑道:“秋城主素来独行,如今这是闹得哪样?”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唐不休武功高强,秋某唯恐不敌。”

二王爷哈哈一笑,再次震得胸前乱颤,忙敛了笑,道:“行了,本王排赵胜武带人与你同去追击凶手,务必要将其绳之以法!给水路上的英雄豪杰一个交代!”

二王爷的声音虽因病显得底气不足,却掷地有声。若不晓得他的为人,定会以为他是爱民如子的好王爷。

秋月白和赵胜武灵命,带人追了出去。

二王爷拍了拍床,示意华粉墨过来坐。

华粉墨走到床边,道:“不敢僭越。”

二王爷发出意味不明地一声嗤笑,道:“怎么?怕本王吃了你?”

华粉墨忙道:“王爷说笑。”

二王爷闭上眼,道:“把幕篱除了,本王看着闹心。”

华粉墨犹豫道:“脸上画了妆,怕惹王爷心烦。”

二王爷突然睁开眼,抓起放在小几上的茶碗,砸向华粉墨,骂道:“滚!”

茶碗从华粉墨的身上滚落到地上,碎裂成十多片。每一片,都像锋利的牙齿。它们组在一起,变成怪兽的嘴,想要吞噬一切。

华粉墨忙跪在地上,膝盖被瓷器刺破,流淌下殷红的血。不多,却触目惊心。

二王爷将一切瞧在眼中,却并没让他起来,直到自己的怒火渐渐平息,才缓了口气,开口道:“起来吧。”

华粉墨站起身,静静而立。幕篱挡住他脸上的表情,将他变成一个没有知觉的影子。他开口道:“适才秋城主在,有些话不好名言。不过,想必秋城主心中是有计较的。”

二王爷闭上眼。

华粉墨继续道:“陪吴桂的烟花女子说,那杀手曾竖起中指,放到唇边,示意他禁声。”

二王爷没有搭话。

华粉墨透过幕篱,看向二王爷,道:“此举,倒像一人。”

二王爷淡淡道:“谁?”

华粉墨微顿,才道:“闻人无声。”

“什么?!”二王爷立刻睁开眼睛,惊呼出声。

这一声,惊动了六王爷端木焱。

端木焱来到二王爷的门前,直接推门而入,道:“二哥喊怎么大声做什么?莫不是胸口痛了吧?”

二王爷脸色一沉,道:“什么时候六弟也学起了小贼,干起了偷听的营生?”

端木焱道:“二哥这话就偏颇了。路过,可懂?是二哥叫得太过撕心裂肺,老子不来看看,怕捡不到笑话啊。”说着,欲向屋里走去。

肖劲道:“王爷小心,地上有碎裂的茶碗。”

端木焱收回脚,果断道:“不去了。晦气!”

二王爷被气个倒仰。他摔个茶碗怎么就成晦气了?!

端木焱开心地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二王爷望着那扇忽扇的房门,眼中的恨意如同毒蛇的毒液。

华粉墨屏息凝神,微微佝偻着身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半晌,二王爷收回目光,咬牙低语道:“早晚,送他去见阎王!”

华粉墨这才开口道:“愿为主子分忧。”

二王爷一摆手,道:“不能急于一时。他现在和本王住在一起,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父皇定会拿本王问责。谁让…… 他是个睁眼瞎!”伸手揉了揉发晕的头,继续道,“有一事,你立刻去办。”

华粉墨应道:“诺。”

第二百四十四章:小叛徒追来

唐不休的马车在即将驶出秋城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原来,是孟天青追来了。

孟天青虽是骑马而来,却因追得急,弄得满身大汗淋漓,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直接拦在马车面前,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唐佳人。

唐不休勒停马车,看这这俩小人儿。

唐佳人感觉不太对劲,开口问道:“孟天青,你这么了?”

孟天青一吸鼻子,开口便吼道:“我怎么了?!我要恨死你了!”

唐佳人一缩脖子,面露不解之色,喃喃道:“我怎么得罪你了?!”

孟天青气得身子都颤抖了。他长大嘴巴,吼道:“你说怀了我的孩子,我拼命给孟水蓝那吸血虫干活,想多赚些银两带你远走高飞。”伸手指着唐佳人的鼻子,“你你你…… 你却又要和他走?!你连招呼都不和我打?!要不是阁中人看见你的行踪,你是不是连个招呼都不和我打?!”

唐佳人的嘴巴张了张,闭上;张了张,又闭上。她转头看向唐不朽,唐不朽则是抱着马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唐佳人轻咳一声,对孟天青道:“和你说个事儿呗。”

孟天青绷着脸,凶巴巴地道:“你要是和我走,便点头。要是伤我心,我和你没完!”

唐佳人伸出手,比量道:“我想和你说,咱俩之间好像出了一点误会。我没怀上你的宝宝,你别误会。”

孟天青闻听此言,眼圈一红,怒不可遏地道:“这个时候,你竟想到如此烂的借口搪塞我?真当我是随意糊弄的小孩?!”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耳语道:“要不,为师认下此事?”唐佳人看似没心没肺,实则一直将振兴唐门当成己任。如今误以为怀有身孕,才会痛快地离开秋城。若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定会受些打击。不过,唐不休相信,一只烤鸭就能拯救唐佳人低落的情绪。所以,真相不急着交待清楚,待寻到一间美食坊,再说不迟。

唐佳人十分干脆地抓住唐不休的手,对孟天青道:“宝儿爹是他。你回去吧。”

这真是……一万点伤害啊。

孟天青呆愣在当场,好半天都反应不过味来。

唐不休重新赶着马车,绕过孟天青,向前而去。

眼瞧着马车要走出秋城,孟天青突然回神,大喝一声驾,再次追上唐佳人的马车,拦在她面前,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冲着唐佳人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总误会你。可你不能这样。”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你这样,我这里痛。比打我一顿都痛。”

唐佳人心中也不好受。她跳下马车,来到孟天青的马前,仰头看着他,道:“你这样不对。我走了,你应该高兴。这样就没人欺负你了。”

孟天青跳下马车,站在唐佳人面前,道:“我更不想让你去欺负别人!”

唐佳人哄道:“你乖哦。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孟天青怒吼道:“我不要以后!我就要现在!你怀了我的宝宝,不许和其他男人走!”言罢,一把抱住唐佳人,紧紧揽入怀中。

唐不休挑了挑眉,却并未出手干涉。蘑菇于他而言,不只是心爱的女子,还是养大的孩子。感情有些复杂,心态也十分微妙。

孟天青的眼泪滴答落下,道“你不许走!听到没?你要是走,我会恨死你的!”

唐佳人拍了拍孟天青的后背,安抚道:“你先恨着,等我回来着你玩。”

孟天青用力攥着唐佳人的两条手臂,盯着她的眼睛,磨牙。

唐佳人笑道:“孟天青,你又要哭出鼻涕泡喽。”

孟天青立刻松开唐佳人,用手抹了下鼻子。

唐佳人哈哈一笑,跳回到马车上,孟天青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唐不休一鞭子抽向马屁股,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向前冲去。

孟天青将心一横,竟是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挡在了马车前。

唐佳人无法,急中生智,喊道:“你不想当爹了?!”

这话,真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孟天青一咬牙,躲到一边,让马车通过,然后飞身上马,追上马车,策马在唐佳人身边,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你怀得是我儿子!”

唐佳人第一次头痛了。她怎么就遇见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哭巴精?

唐不休看向孟天青道:“本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挺傻。”

孟天青恶狠狠地瞪了唐不休一眼。

唐不休继续道:“却比你聪明千倍。”

孟天青鄙夷道“就算你当初聪敏异于常人,眼下也是个蠢笨如猪的。”

唐不休挑眉:“愿闻其详。”

孟天青一扬下巴,傲娇道:“为何要和你说?!”

唐不休用胳膊肘顶了顶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嘴一笑。

孟天青立刻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却仍旧横了唐佳人一眼,道:“让我说可以。但是,你们要去哪里得带上我。我不想回去给孟水蓝那吸血虫当什么狗屁二阁主了。不给工钱不说,还处处欺压我。以后,我就投入到你们的不休门门下。你们要是有产业,我帮着打理。我算帐特别厉害,谁都别想糊弄我。你们要是没产业,咱也可以卖消息。反正这个操作我特熟悉,闭着眼都能搞定。”

唐佳人惊讶地问:“你会算数啊?”

孟天青挺胸抬头,道:“自然!我不是会,是精通。但凡账本,过目不忘,还能找出虚假账目呢。”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谈重点。”

唐佳人立刻应道:“哦哦哦…… ”一转头看向孟天青,“你说咱可以卖啥消息?”

唐不休一伸手,弹在唐佳人的脑袋上。

唐佳人哎呦一声,捂住头。

孟天青伸出手,揉了揉唐佳人的手,不悦道:“当师父就得有当师父的样子,不能欺负佳人,也不能欺负我。你要大爱无私,有成人之美。你将唐佳人许配给我,我给你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养一群美女当徒弟,每天叫你休休、休休…… ”

第二百四十五章:重情之人死在男人的肚皮上

给他赚很多钱?养一群美女当徒弟?都叫他休休?

貌似…… 很具有挑战性啊。

唐不休眼瞧着唐佳人开始撸袖子,莞尔一笑,挑眉道:“你看本尊很缺钱?很缺美女徒弟?”

孟天青打量了唐不休一眼,道:“一定缺。你瞧你,穿得袍子倒是不错,但一看便知是老款式,没准儿都得往前追个十五六年。这份寒酸,也就你穿着不磕碜罢了。”

唐不休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鄙夷,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位不休老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感慨道:“你说得对,这衣袍确实是十六年前之物。那时,本尊为了蘑菇有奶喝,漫天遍野地抢奶。遇狼抢狼奶,遇狗抢狗奶,遇见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唯独人想得颇为复杂。本尊抢得明明是人奶,为何总要连带着送出金银财帛?本尊也甚是苦恼啊。”

唐佳人点头配合,仿佛亲眼见证了唐不休的种种壮举。

孟天青继续道:“其实,佳人是不错,但总比过不一群美女围着您争奇斗艳。那时候,您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每天活得多滋润呐!就像那战苍穹,一出门,就整几个美女抬轿,看着就拉风。师傅,他用四人,你用八人,才不辱没我不休门的威名!哎呦…… ”

唐佳人收回砸向孟天青的拳头,恶狠狠地道:“狼子野心!你是想累坏休休好当不休门门主吗?我告诉你,门主之位是我的!你休想惦记!”说完,自己嘿嘿笑上了。

孟天青陪着笑,觉得和佳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格外舒坦。人这一生,不就图个舒坦吗?他在她身边舒坦,他就要在她身边。至于他心心念念的百川阁,就扔给孟水蓝好了。大不了,他自己建个千川阁,总被百川阁强。至少,名字强。

唐不休深深觉得自己被打趣了,且…… 此趣味偏向下流。他问:“怎么就能累坏为师呢?”

唐佳人回道:“万一孟天青给你弄来二十来个小奶娃,你岂不是又要漫山遍野的到处抢奶?休休,这事儿咱不能干!”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眼含秋波,意有所指地道:“是啊,此生一回足矣。为师忙活了十六年,才种出这么一株水灵灵的毒蘑菇,怎能让其毒害他人?”

唐佳人被甜到,整个人都晕乎乎地冒泡泡。

孟天青觉得这话不对劲儿,立刻表态道:“毒蘑菇,我也爱吃!”

唐不休横了没眼力见的孟天青一眼,道:“毒死你!”

孟天青望向唐不休,装折感动的样子,道:“师父,您对我真好,还担心我是否中毒。您若不收我为徒,也行,从今天后,您就是我义父!”

唐不休举起的马鞭,啪嚓一声软了下去。他转头看向孟天青,道:“待本尊抽死这匹马,便让你代替它,为本尊效劳。”

孟天青一扭头,道:“我只拉佳人,不拉你。”

唐不休道“不孝子!”

孟天青冷笑:“真当自己是爹了?行,你将佳人许配给我,我给你养老送终。”

唐不休道:“本尊掐指一算,你命中不缺佳人,缺得是孟水蓝。”

孟天青哈哈假笑两声,冲着唐不休道:“不,我缺义父。”

唐不休今日终是见识到孟天青的厉害之处了。有人善武,有人善谋,有人善于攻心,有人善于皮厚,偏生这是典型的一根筋。他不管别人如何,认准的事儿便一头扎进去,头破血流,只当填些彩头。

傻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傻子能分得清在谁面前当傻子。

孟天青见自己三言两语将唐不休怼无言了,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他靠近唐佳人,道:“等到了前面,咱们换匹马再走。”

唐佳人问:“为什么?”

孟天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得意地一笑,道:“自然是因为它看出了问题。你可听说过一个词——老马识途?”伸手虚点秋月白准备的两匹马,道:“这两匹马,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实则应该五十多岁,那当真是爷爷辈的老马。你若不信,去看马牙。马一共有四十颗牙,有臼齿、犬齿和切齿。你看这些牙的磨损程度,以及空隙大小,便能推断出它们的年龄。当然,也有那牙口好的,不容易看。这两匹马,年轻那会儿定是千里马,一直保养得不错,所以不见老态。但你看那马蹄、鬃毛、牙齿,和其走路的样子,便知,这就是两匹老马。”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紧张地问:“秋月白想干什么?是要抢我宝宝吗?”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蘑菇啊,有关你宝宝这件事,为师觉得,我们还得请大夫详细诊断过,再议。”

唐佳人一手抚着小腹,幽幽道:“也好。”

孟天青直接探头问道:“他为何要抢咱俩的宝宝?”

唐佳人瞪了孟天青一眼,道:“和你没关系!”

孟天青嚷嚷道:“什么叫和我没关系?!我忙活了好几天,不吃不睡,终是得到一个大消息卖给了孟水蓝,换了银两,不就是为了让你安心生宝宝吗!”伸手,掏出银票,抖开给唐佳人看,“诺,你看,这可是一千两呀!”

唐佳人看了一眼,果断…… 晕倒。

唐不休扫眼银票,十分淡定地伸出手臂,将唐佳人抱进怀里。

孟天青一惊,立刻从马背上跳到车板上,拍着唐佳人地脸蛋问:“喂喂,你怎么了?”

唐不休道:“别拍了,等她醒后,饶不了你。”

孟天青见唐不休如此淡定,猜唐佳人应该无事。他皱眉,嘀咕道:“这是看见银票激动坏了?”将银票调转方向,垂眸一看,便是一惊!

但见那张银票上有一团血渍!血迹已经干涸,但用手指头一碾,仍能碾下血痕。

孟天青的呼吸一窒,眉头瞬间紧锁。

他看向唐不休道:“我哥出事了!”

唐不休没搭话。

孟天青翻身跃上马背,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对唐不休道:“我是真的喜欢她,如果她…… 她也喜欢我,你让她来找我。我一定好好儿待她。”言罢,深深地望了眼唐佳人,以及她的肚子,这才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策马狂奔而去。

唐不休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感慨道:“江湖中二货辈出,真是各领笑话三五年呐。”一扬鞭,继续赶路,却是放慢了速度,偶尔垂眸看看昏迷过去的唐佳人,眸光中便有纠结之色划过。

不多时,他终是自嘲地一笑,道:“蘑菇,烤鸭做好了。”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吸着口说问:“哪儿呢?”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拍额头,看向自己身边,却不见孟天青。唐佳人问:“人呢?”

唐不休继续赶马,不言不语。

唐佳人一把抱住唐不休的胳膊,晃了晃,问道:“休休,孟天青呢?”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狭长的眸子里似有大火在风中在燃烧,明明灭灭,忽高忽低。半晌,他才抬起攥着马鞭的手,指向前方,开口道:“继续走,我们回唐门,从此深山老林,不问世事,继续过悠闲自在的生活。”放下马鞭,勾唇一笑,“孟水蓝被重伤,命不久矣。你若想看他最后一面,便要做好卷入江湖纷争和各种残忍中。你会见识到每个人私藏的各种面具,多到你怀疑人生。而真相,往往堆积在白骨之后。”

唐佳人愣住了。

唐不休身手抚摸唐佳人的脸颊,道:“本不想让你去面对这些,却不能因一己私欲阻止你去做你认为应该做得事。蘑菇,告诉我,你要什么。”

要什么?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眸光灼灼地道:“休休,我一直想要你!以前不懂,只觉得两个就应该在一起。如今懂了,便不想再分开。孟水蓝…… ”眸光微涩,悄然爬满不忍,“他…… 他重伤,许是得罪了谁,那是命。”自嘲地一笑,“我又不医术,就算回去,也无用。如果未来真相你说得那样,我宁愿当个缩头王八,就和你躲在壳中遮风挡雨。”收紧手指,用力攥住唐不休的手,“休休,我们走。”

唐不休将唐佳人抱入怀中,闭上眼。许久才呢喃了一声:“许是命……”

唐佳人感觉到了唐不休的不对劲儿,当即扯着脖子唱道:“哦哦哦,这就是命。哦哦哦,谁都无法预知的命…… ”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笑道:“孟水蓝是被为师打伤的。”

唐佳人瞬间瞪大眼睛,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没咽下去,将自己憋得面红耳赤。

唐不休一拍唐佳人的后背,唐佳人这才散开那口气儿,铺天盖地地咳嗽起来。

唐不休一边拍着唐佳人的后背,一边用聊天的语调说道:“为师尚未用武器,只凭借一句话,便能要了你这条小命。蘑菇,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唐佳人顺了顺气,道:“因为你是一千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唐不休摇头道:“非也。重利之人,死在利上;重色之人,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重情之人,死在…… ”

唐佳人抢答道:“死在男人的肚皮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一个惊人的真相

唐佳人的抢答太溜了。

唐不休哽了一下,转而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蘑菇啊,你可要好好儿活着。哪怕活得没心没肺,也不能将自己的死法,交到别人手上去。”

唐佳人信誓旦旦道:“放你,我会掌握自己的死法的!我人生的最终理想,便是在酒池肉林中撑死!”咧嘴一笑,目露向往之色,挥舞着拳头激动道,“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比美妙啊。真的,休休,此想法一出,死又何惧?!”

唐不休抱着马鞭,眯眼望天。

唐佳人歪着脖子,也同他一头望天,继续道:“休休,你可是从我这句话中顿悟到了什么绝世真理?”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不答反问:“所以呢?”

唐佳人也反问:“什么所以啊?”

唐不休道:“你都不畏生死了,所以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唐不休咧嘴一笑,靠近唐不休,讨好道:“休休啊,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聪明绝顶呢?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这样,让其他自命不凡的英雄豪杰们可怎么好意思活啊?!”

唐不休挑眉道:“认真的?”

唐佳人收敛笑脸,点了点头,认真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两眼后,终是笑着转开头,继续挥舞着软绵绵的鞭子,毫无诚意地赶路。

唐佳人偷眼看着唐不休,终是道:“休休,瞧你这赶车的样子,真是挺没有诚意的。怎么,你不想走?”

唐不休回道:“非也。为师在等你问一个问题。为师怕将马鞭挥舞得太有力,路程走得太远,还要拼了命往回赶。如此折腾,为师心疼咱们不休门仅有的两双肉脚。”

唐佳人的心里突然就打了个突儿。她和唐不休在一起,说话的方式不固定,偶尔绕来绕去,最后拐得彼此都忘了最初要谈什么;偶尔直来直往,痛快得仿佛要用刀子了结谁的性命。

原本,唐不休说他打伤了孟水蓝,她真的以为他在开玩笑。毕竟,唐不休和孟水蓝两个人,真的可以称之为八杆子打不到。然,现在看来,不知是谁将八根竿子都接到了一起,那真是够长了。

唐佳人小心地道:“休休,你真打伤了孟水蓝啊?”

唐不休微微颔首。

唐佳人的心瞬间往下一沉,问:“为…… 为什么呀?”

唐不休回道:“孟水蓝长了一张欠打的脸。”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 也不至于让他去重新轮回。万一他下辈子,投胎成猪,岂不是更是挨一刀的命?”手一点点攥紧唐不休的衣袖,那是她紧张时会做出的下意识动作。

唐不休静静注视了唐佳人一眼,知道她心里在乎孟水蓝的死活,也无意为难自己的宝贝疙瘩,当即道:“并非为师要他性命,而是另有其人。”

唐佳人大惊失色,问:“是谁?为何?你怎么知道?”

唐不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缓解了她的紧张和烦乱,这才开口道:“为师打了他,不假,却并未打算要他性命。为师离开后,咳…… ”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继续道,“又绕了回去。自然看见有人对他出手,要取他性命。”

唐佳人捧着自己的脸,晃了晃,道:“路又是一样的?”所以,绕了回去。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继续道:“你没救他?”

唐不休特无辜地回道:“孟水蓝也没喊为师救他啊。”

唐佳人逼问道:“他看见你了吗?”

唐不休回道:“为师来无影去无踪,行踪飘忽不定,为师都经常寻不到自己,他又如何能看见得为师?”

唐佳人斜眼瞪着唐不休,终是怒声道:“你就是想让他死!”

唐不休语重心长地道:“没有。一般而言,为师都会努力实现自己的想法。若是为师真想他死,他现在早就躺进棺材里去了。”唐佳人刚嘘了一口气,便停唐不休继续道,“为师只不过将自己当成一根木头,袖手旁观罢了。”伸手一点唐佳人的鼻子,“所以,你不许生为师的气。”

唐佳人张了张嘴,竟然哑口无言了。论起浑,唐佳人唯一服气唐不休。半晌,她才挤出一句:“你你你……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为师这不是怕他真死了,你又不知道真相,会生为师的气嘛。”

唐佳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为自己顺了顺气,这才翻着白眼道:“你怎么不等回家后再告诉我?”

唐不休笑道:“万一你又要回去看望孟水蓝,岂不是要走很远的路?就在这儿说,挺好。”

唐佳人一头扑进唐不休的怀里,用力抱紧他的腰肢。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发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微不可察。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回望唐佳人,挑了挑眉。

唐佳人当机立断道:“回家!”

孟水蓝出事了,她不是大夫,帮不上什么忙。可…… 若是和休休回去探望孟水蓝,保不准有人会跳出来指证唐不休是要害孟水蓝性命之人。毕竟,他曾去寻孟水蓝的麻烦。

唐佳人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会寻孟水蓝的麻烦,还是说,他是准备寻孟水蓝买消息?此中详情,唐不休没有直接言明,她就算步步逼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唐不休了解唐佳人,唐佳人又何尝不是了解唐不休?

唐不休揉了揉唐佳人的头,笑道:“蘑菇呀,为师真是欣赏你这种先己后人的做法。那些嚷嚷着先人后己的人,嚷嚷得是挺好听,但这样的人若非是大修行者,便是伪善之人。人若不能先顾及自身安危,一拍脑门就去做事,往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闹个人财两空过是好的,就怕是个拎不清了,最后死都不知道为何而死。”

唐佳人适时的恭维道:“休休是有大智慧的人,教导的好。”

唐不休哈哈一笑,开心地道:“你能如此明辨是非,为师心中甚慰。”

唐佳人眯眼笑道:“这回,不给我找师娘了吧?”

唐不休笑容一僵,略显尴尬,却马上回复如常,笑吟吟地道:“你不是不让吗。”

唐佳人垂眸,掩住眼中的恶意报复,喃喃地道:“也不是不让…… ”

听闻此话,唐不休有些不淡定了,手指头都显得僵硬起来。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却仍旧是地垂着头,低声道:“我也想过。你若真想给我找师娘,要找个什么样子的。”

唐不休的呼吸一窒,胸腔里翻滚起的气血,好似刀子,在胸腔翻滚着痛。他略显晃乱地开口道:“蘑菇…… ”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正色道:“我是个固执的。从小,我便认定,阿花是我师娘。你若想找,便去寻阿花那样的。反正,除了我自己,我容不下其他人。”

唐不休静静凝视着唐佳人的眼睛,心口的痛变成了一片滚烫。他用力将唐佳人抱入怀中,发狠道:“真是真不得将你勒入骨血中,混为一人。”

唐佳人笑得像个顽童,道:“我听三长老说,有蛮夷之地,相爱的两个人,若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个便会将其煮了,食下腹。”

唐不休的脑中自动补出一个画面。他死,唐佳人围着他打转,认真地研究着,是要红烧还是清蒸?

他的嘴角抽了抽,问:“你也想如此?”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笑道:“我只是纳闷,那头发要如何吃?不太好咬断啊。”

唐不休仰头望天,悠悠道:“大概得先用火烧一遍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估计是。”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蘑菇,咱能不研究这个不?”

唐佳人问:“让你不适?哈哈哈哈…… ”推了唐不休一把,“怎如此胆小了?”

唐不休回道:“不是话题不适,而是你的眼神让为师不适。”

唐佳人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唐不休,问:“这回呢?”

唐不休道:“你别像盯红烧肉那般盯着为师,为师的感觉会好很多。”

唐佳人笑道:“胆小!若我死你前面,你把我炖了吃,我都不会觉得恐慌。”

唐不休决定要改变唐佳人这种不着调的想法,于是道:“都是自己人,真下得去口?”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能!唯有吃进肚子里,才能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唐不休挑眉道:“最后呢?最后将对方变成一泼稀屎,排到其它大便中去?”

唐佳人脸色一变,看向唐不休:“能不说这么恶心的结果不?”

唐不休甩了一下马鞭,在空中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道:“好。”

车轮滚滚,二人继续前行。

唐佳人在心里合计着事儿,本想自己想通,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休休你说,秋月白为什么給咱们两匹老马?还是认路的那种?”

唐不休一伸手,在唐佳人的鼻子上轻轻一刮,反问道:“你认为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别样甜宠

唐佳人竖起两根手指,回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想要我肚子里的宝儿。”用手捂住腹部。

唐不休的唇动了一下,忍下想要问出口的话。

唐佳人察觉到唐不休的异样,问:“你要说什么?”

唐不休道:“你先说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攥拳道:“宝儿是我的,在我肚子里,我不能给他。将来,他还要振兴唐门呢。”

唐不休赞道:“不错。不改初衷。”

唐佳人美滋滋地一笑,道:“第二嘛,我觉得…… ”上下扫了唐不休的一眼,小声道,“我觉得他知道你不认路,所以用两匹老马笑话你。说你不如老马。”

唐不休横了唐佳人一眼,道:“他没你那么无聊。”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敢自信地道:“我无聊?!我每天都很有追求的好不好!?我一点儿都不无聊!”

唐不休不冷不热地道:“每早醒来,第一件事,想得是今天能吃点儿什么。”

唐佳人撅嘴:“每晚睡下前,也会认真想一遍呢。”

唐不休爆发大笑:“哈哈哈哈…… ”

唐佳人也跟着笑了。

唐不休道:“蘑菇啊,你知不知道,为何说最毒不过美人心?”

唐佳人问:“为何?”

唐不休答道:“因为美色惑人呐。美色能令人失去防范,变成一个筋的傻子。”

唐佳人斜眼看着唐不休,问:“休休,你认真回答,你是认为秋月白是美人,还是在说我是傻子?”

唐不休云淡风轻般地道:“自行领会吧,蘑菇。”

唐佳人拉长了脸,瞪唐不休。

唐不休休哈哈一笑,一甩马鞭,继续赶路。

唐佳人抱膀,气呼呼地瞪着唐不休。半晌,终是道:“那你说,我怎么被他迷惑成一根筋了?”

唐不休这才开口道:“他想知道唐门的所在,所以才会派来两匹识途老马。”

唐佳人问:“他为何想要知道唐门的所在呢?”

唐不休眯了眯眼,道:“许多人,都想知道唐门隐身何处。”

唐佳人道:“咋地?唐门是有金山银山,还是有绝世大美女啊?要是有金山银山,就能顿顿吃肉了,也不至于让我见肉就流口水。若说绝世大美女……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确定地道,“我这美名不至于传得那般离谱吧?嘿嘿…… ”

唐不休道:“若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想要窥探为师的俊美,还能说得过去。”

唐佳人正色道:“好吧,我不闹了,你说正事儿。”

唐不休回道:“人心最贪,闻风而动。他们都觉得,我们唐门避世而居,定是守着宝贝。以前种种,都是昨日。以后,为师就守着你这个绝世大宝贝,不许别人来抢。”

唐佳人的嘴角上扬,笑容变得越来越夸张,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漂浮在天上,道:“休休,你说得没错,美色惑人呐。瞧,你一夸我是大宝贝,我就笑成了傻子。”

唐不休眉眼弯弯地道:“嗯,如此美色惑人,让你当回小傻瓜,也不冤枉。”

两个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互捧得那叫一个开心快活。

车轮继续滚动,不匆忙,有着几分闲逛的悠哉。

唐佳人一头钻入车厢里,抱出一只酱猪肘子,回到唐不休身边,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咬着吃。

唐不休道:“蘑菇,有件事,为师要和你说一下。”

唐佳人含糊地应道:“嗯。”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问:“你如何确定自己怀有身孕?”

唐佳人咽下口中肉,靠近唐不休,小声道:“我癸水没有来。都一个月了!”

唐不休的心咯噔一下。虽然,明知道她不懂那些,却还是因为这一句话产生了异样。只因为,蘑菇不懂,不见得秋月白不懂。

唐不休的脸色变了变,终是问出:“你…… 如何确定,这孩子是秋月白的?”

唐佳人回道:“他自己承认了。”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嘀咕道:“好像…… 不只他一人承认吧?”

唐佳人脸一红,目光闪躲道:“我人缘好,大家都像当宝儿爹。”

唐不休哭笑不得地道:“人缘好啊?”

唐佳人点头。

唐不休轻叹一声,不自然地问道:“蘑菇,可有人…… 咳…… 有人脱你衣裙?”

唐佳人点头:“有!”

唐不休手中的鞭把咔嚓一声折了两段。

唐佳人惊呼:“休休?!”

唐不休一甩长鞭,直接掉转了马头。

唐佳人问:“休休,你…… 你要干什么去?”

唐不休面无表情地回道:“回去。”

唐佳人问:“干什么呀?为何要回去?”

唐不休没有回答。

唐佳人推了推唐不休。

唐不休这才开口道:“去寻那脱你衣裙之人。”

唐佳人眨了眨大眼睛,问:“你寻那人做什么?”

唐不休:“杀了,剁了,煮了,倒了!”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唐不休,道:“去年大雨,我去唐九伯家里找糖吃,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和手臂摔坏了。是你亲手帮我换得干净衣裙。”

唐不休将目光远跳。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看。

唐不休赶着马车转个圈,继续前行。那张老脸,迎着夕阳,泛起两朵红云。

唐佳人感慨道:“是不是人老,记性差?”

唐不休不答。

唐佳人用手捅唐不休的肋骨。

唐不休只得蹦出一个字:“嗯。”

唐佳人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心情不错。

唐佳人道:“休休,前面有岔路,你说我们应该怎么走?”

唐不休道:“走右边这条吧。”

唐佳人道:“这样啊。那就走左边的吧。”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挑眉。

唐不休果断将马车赶上了左边那条岔路。

唐佳人直接后仰,躺在了车板子上,咬口肉,眯眼看着蓝天白云,暗道:孟水蓝不像短命鬼,应该能请到公羊刁刁。如果公羊刁刁真有神通,她倒是可以请他給休休治疗一番。

唐佳人实在想不明白,男女之间那点儿事,为何就有行与不行的分别。按照《残菊手》上所示,行与不行,在她,不在于男人啊。

哎…… 若非她认下的娘亲,不让她偷看男女房事,她早就成个明白人了。

天蓝蓝,云白白,唐佳人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渐渐睡着了。

唐不休莞尔一笑,放慢了马速。

不远处,尘土飞杨,一队人马载着肃杀之气,飞奔而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出手即裸

唐不休听到声响,眼中划过疑惑之色,继续不紧不慢地赶着车。耳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唐不休微微皱眉,点了唐佳人的睡穴,将其抱起,送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自己则是返回到马车上,继续慢慢悠悠地向前行。

不多时,那队人马追上唐不休,将其团团围住。

带队之人,竟是秋月白和赵胜武。

唐不休抬起眼皮,看向来人,勾唇笑了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月白无需太客气,回吧。”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昨晚水路英雄吴桂被杀。”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本尊与他不熟,就不用随礼了吧?”

赵胜武冷笑道:“不熟?不休门主将吴桂杀死在床上,怎还能说不熟?”

唐不休挑眉,直接道:“证据。”

赵胜武道:“证据自然是有,否则我们也不会兴师动众来寻不休门主。不休门主这般落荒而逃,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本官一直以为,不休门主天地无惧,没想到,呵……”一伸手,“请吧,不休门主。”

唐不休道:“可否容本尊说一句话?”

赵胜武冷着脸,道:“你还要说什么?”

唐不休道:“本尊要说…… 就凭你们几个,还真无法请本尊回去做客。”

赵胜武怒道:“大胆!你这是要公然挑衅、违抗朝廷?!”

唐不休从车板上站起身,吓得赵胜武等人立刻防备起来。唐不休却只是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道:“别犬吠个不停。本尊喜静。本尊没有杀人,为何要与你回去?就算本尊杀了人,不想回去便不回去。你如此吓唬本尊,实不相瞒,本尊是不怕狗的。”

赵胜武不曾被如此当中羞辱,当即目露凶光。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你若再呲呲牙,还真像一条恶犬。”

赵胜武勃然大怒,直接抽出佩刀,冲向唐不休,却被秋月白拦下。

赵胜武怒道:“为何拦我?”

秋月白淡淡地撇了赵胜武一眼,没有回话,而是看向唐不休,道:“此事若不是不休门主所为,想必不休门主应该不怕走这一遭。若是,不休门主大可逃之夭夭,带着佳人亡命天涯。能不能将不休门主拿下,那便各凭本事。”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唇角含笑,道:“世人都说秋城主不善言辞,可见世人皆又瞎又聋。世人不知,秋城主的牙齿,堪比千年玄铁,最是锋利不过啊。”

秋月白淡淡一笑,伸出手,道:“请。”

唐不休却冲着秋月白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道:“本尊还是不想去。”

赵胜武怒道:“不用多说,拿下他再说!”

秋月白看向赵胜武,道:“那就有劳赵大人了。”

赵胜武微愣,问:“何意?”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回答着赵胜武的话,道:“秋某自认不敌不休门主,唯有仰仗赵大人。”看向赵胜武,“有劳。”

赵胜武一口气憋在心口,真是……气得肝疼!秋月白号称白道的领军人物,武功更是了得,却不战而退,逼他出手!

赵胜武看向唐不休,顾及多了三分,道:“这是秋城,还是劳烦秋城主做主,赵某不好越俎代庖。”

秋月白直言道:“刚出了秋城,赵大人无需拘谨,随意便好。”

赵胜武恼羞成怒,咬牙道:“打,你拦着!不打,你又催着!秋城主,你到底想怎样?!”

秋月白只是看着唐不休,道:“不急。且等不休门主自己决定,是去是留。想必,不休门主也好奇,为何我等大动干戈追到此处,非称不休门主是杀人凶手。”眯眼看向夕阳,“再者,佳人不在,秋某总要等她出现,和她道声珍重才好。”

唐不休莞尔一笑,虚指秋月白,道“秋月白啊,你真是一肚子坏水。你当什么白道的领军人物,邪魔歪道岂不是更适合你?”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不休,淡淡道:“承蒙夸奖。”

赵胜武早就听闻闻人无声的名头,知他强悍。他身为习武之人,有些技痒难耐。试想,若他胜了闻人无声,定会名声大噪。无论在武林还是朝廷,都将有他一席之地。

心思一动,赵胜武大喝一声,拔刀冲向唐不休。

唐不休衣袍猎猎,一手化开赵胜武的雷霆一击,转手拍向赵胜武的胸口。

赵胜武一抬手,与唐不休对了一掌。毫发无伤。赵胜武刚要心喜,便觉得不对劲儿。他身上的衣衫竟四分五裂,碎裂成片,随风飞舞,离他远去。

赵胜武身心大振!他满用大刀挡住最私密的位置,扭头跑到树后,喊人送来衣衫,快速套在身上。

唐不休点评道:“嗯,臀挺白。”

赵胜武羞愧难当,真是……咬碎一口白牙!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道:“得,衣服都脱到这份上了,本尊就和你们走一趟吧。哎…… 你是真看明白了,本尊最不喜欢蘑菇接触你这种小白脸。”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立刻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道:“请。”

唐不休十分干脆地转身,一把扯下车帘,随手一扔,然后大赤赤地坐进马车里,对秋月白道:“你的两匹老马,你自己赶回去吧。”

秋月白看向望东。

望东捡起手柄断裂的马鞭,担任起车夫,赶着马车去往秋城。

秋月白走到最后,举目四望。

唐不休又扯下窗帘,从马车中探出头,道:“那个冰坨坨呀,来,和本尊说说那个谁是怎么死的?为何赖在本尊头上?你不说明白,本尊这颗心呐,甚是不安咧。”

秋月白策马前行,来到唐不休的车窗边,道:“此时多说,便是通风报信。既然不休门主心中坦荡,无须多虑。”

唐不休抻个懒腰,半眯着眼睛看向秋月白,懒洋洋地道:“也是。整个秋城谁人不知,你我关系莫逆,多说一句,都容易遭人想入非非。”扬了扬下巴,“你来,陪本尊小睡一会儿。没你,本尊睡得不够香甜。”

秋月白冷冷地道:“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唐不休嘿嘿一笑,闭上了眼。

赵胜武从树后走出,脸黑色吓人,却是再也不敢招惹唐不休。

马车驶向秋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与另一辆毫不起眼地马车擦肩而过。

第二百四十九章:什么东西偷袭刁刁

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瘦瘦弱弱不说,还裹着一个被子,仅露出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昏昏欲睡。这人的眼角,有颗红色泪痣,随着幽暗的车厢晃动着妖艳的色彩。

另一人,是名随从,名黄莲。

黄莲道:“公子,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得罪二王爷?毕竟,他那身体,还有余毒未清,尚需要公子调养。”

公羊刁刁眼也不抬地道:“没没没…… 没有摩莲圣果,他他他…… 他就得顶着俩南瓜,吊着大黄瓜!与与…… 与我何干?!”

黄莲道:“公子所言极是。摩莲圣果真是好东西,只可惜,我们寻了多年,却始终没有它的下落。唐门中人,为此避世而居,竟有一百五十年。若二王爷能寻到摩莲圣果,将其拿给公子,想必公子的身体,定会脱胎换骨。”

公羊刁刁勾唇一笑,坏坏地道:“让他寻去,我我我…… 我等着。”转而却是表情落寞,嘀咕道,“就就就…… 就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黄莲的呼吸一窒,道:“公子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寻摩莲圣果,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公羊刁刁自嘲地一笑,道:“从从从…… 从我出生,爹就一直在寻,结果呢?爹都驾鹤西去了,也没托梦告诉我,那鬼东西在哪儿。”

黄莲的眼中划过心疼的痕迹,道:“公子万万不可放弃。凭借公子的医术,哪怕…… 哪怕不能长命百岁,也不至于…… ”

公羊刁刁道:“没事儿。 生死,我都不当回事。就是…… 不喜欢…… 那种痛。”

黄莲苦涩地喊道:“公子!”

公羊刁刁闭上眼,含糊地道:“又快到日子了。真是…… 讨厌。”

黄莲攥紧拳头,半晌才道:“公子睡一会儿。”

公羊刁刁全身放松,依靠在了车板上。

车轱辘继续滚动,前行。

不多时,公羊刁刁的腹中传出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

黄莲小声道:“公子,吃些东西吧。”

公羊刁刁眼也不睁地摇了摇头。

黄莲劝道:“要不,下车走走?外面红霞满天,不冷不热,走上几步,再吃点儿东西,多好。前段时间,公子还打了几次拳,说要多动动才好。”

公羊刁刁睁开眼,道:“要要要…… 要不是那个臭丫头,我我…… 我也不能又病倒了!”

黄莲笑而不语。

公羊刁刁道:“下车!”

黄莲用脚踢了两下车板,车夫将马车停下。

黄莲先下了马车,然后挑着帘子让公羊刁刁出来。

公羊刁刁裹着被子,像只蝉蛹般挪出车厢,被黄连抱起,放到地上。

黄连道:“外面不冷。”

公羊刁刁却裹着被子不放,迎着夕阳,慢慢挪着。

黄莲见周围并无异常,便放心地去准备吃食,任公羊刁刁自己随便走走。

公羊刁刁沿着小路,慢慢挪动着自己。没走多远,便出了一身的汗。他长长地吐纳一口气,觉得身子舒服了一些。于是仰起头,做出声呼吸的样子。

结果……

那只一直抓在唐佳人手中,没剩多少肉的猪肘子迎面而来,直接砸向公羊刁刁的额头!

若他没裹着被子,定能闪躲开。可惜…… 他裹着被子。

公羊刁刁被砸个正着!

树上,唐佳人睁开眼,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向树下的公羊刁刁,表情那叫一个迷惑。

公羊刁刁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目露凶光,再次抬头向树上望去,口中喊道:“谁谁谁…… 谁打我?你你你…… 你下来!”

唐佳人下意识地想躲,却忽略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人直接向下栽去。

公羊刁刁的话音未落,但见一个庞然大物穿过茂密的树枝,直落而下。

公羊刁刁在自己的尖叫声中,被砸倒在地,一口气没上来,竟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胸口抬起头,看向公羊刁刁的脸,觉得有些眼熟,细看两眼,终是确认此人她是见过的。

唐佳人想起,此人曾诅咒休休活不过两年!为了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唐佳人干脆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配合着,撑开公羊刁刁的眼皮,看他眼珠子。

这时,黄莲火速奔来,一边拔出匕首,一边大声喝道:“放开我家公子!”

唐佳人抬头,看向黄莲。

黄莲见过唐佳人,当即挺下脚步,收起匕首,蹲在公羊刁刁身边,伸手探向公羊刁刁的脉搏,问道:“姑娘,发生何事?”

唐佳人骑在公羊刁刁的身上,向上一指大树,道:“我在上面睡觉,他让我下来。我下来了,他昏了。”

黄莲的眉角跳了跳。

唐佳人站起身,开始寻摸唐不休的踪迹。她问:“你看见我家休休了吗?”

黄莲掏出一个小瓷瓶,扭开盖子,将瓷瓶凑到公羊刁刁的鼻子前,道:“不知姑娘说得是何人。”

唐佳人顺着车轱辘留下的痕迹,向前寻去。

公羊刁刁瞬间睁开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醒了。

黄莲搀扶着他坐起身,关心地询问道:“公子,可有哪里不适?”

公羊刁刁有些迷糊地回道:“后脑痛,胸口闷,呼吸不顺。”眼睛突然大睁,“什么东西偷袭我?”

黄莲看向唐佳人的背影,道:“是那位姑娘。”

公羊刁刁想要顺着黄莲的目光望去,奈何身上裹着被子,让他行动不便。他干脆将被子打开,一个高蹦起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动作倒是挺利索,却因身体虚弱,晃了晃,才站稳。他喘着粗气看向唐佳人的背影,喊道:“站住!”

唐佳人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公羊刁刁一跺脚,开始追唐佳人。

唐佳人突然回身,向着公羊刁刁跑来。

公羊刁刁在看清楚唐佳人的脸时,竟是一愣。他眼瞧着唐佳人从他身边跑过,才回过神,转身继续追:“你你你…… 站住!”

唐佳人跑到唐不休扔下车帘的地方,捡起捡起,看了看。

公羊刁刁终是追上唐佳人,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盯着她看。

唐佳人问:“你见过休休吗?就是上次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

公羊刁刁也不答话,只是盯着唐佳人,继续大口喘气。

唐佳人皱眉道:“咋不说话?磕巴严重,变哑巴了?”

公羊刁刁怒道:“放屁!”

唐佳人诧异道:“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瞪眼道:“关关关…… 关你何事?!”

唐佳人回瞪公羊刁刁一眼,皱眉看向秋城的方向,心里那叫一个疑云重重。

公羊刁刁一手拍向唐佳人的肩膀,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道歉!”

唐佳人问:“为何?”

公羊刁刁址自己的额头:“砸我。”

唐佳人抬头,一拳头砸在公羊刁刁的额头上。

公羊刁刁两眼一番,混到在唐佳人的怀里。

黄莲喊了声:“公子!”急忙奔了过来。

唐佳人抱着公羊刁刁,有些茫然。

黄莲忙着再次诊脉,确定公羊刁刁只是暂时昏迷后,才嘘了一口气,道:“姑娘,我家公子从小体弱,真经不起这个。如果姑娘再下重手,就不要怪我们岐黄馆的人,不留情面了。”

唐佳人从醒来后就不见唐不休,这会儿脑袋都想着唐不休身在何处呢,哪里有心情应对黄莲?当即回了句:“是他让我砸他的。”

唐佳人真诚的表情、认真的样子,让黄莲感觉哭笑不得。

他能感觉到,唐佳人并无恶意,但是…… 最要命的是,每次公羊刁刁遇见眼前女子,都免不了一身伤。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孽缘啊?

黄莲无法,只得伸手接过公羊刁刁,道:“姑娘将公子交给我吧。”

唐佳人果断松手,然后继续前行。

黄莲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当即喊道:“姑娘!”

唐佳人回头,看向黄莲。

黄莲道:“姑娘,你若没什么急事儿,不如稍等片刻再走。我家公子虽不适睚眦必报之人,却有些较真儿。他醒后,若不见姑娘,定会去追。为得,便是一声道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姑娘稍等片刻,如何?”

唐佳人果断摇头,道:“不行,我得去追休休,没空等他。”言罢,竟是撒腿遍跑。

黄莲快速掏出小瓷瓶,送到公羊刁刁的鼻钱。

公羊刁刁再次醒来,长嘴边问:“那个臭丫头呢?!”

黄莲看向唐佳人奔跑的背影,回道:“在那。”

公羊刁刁站起身,顺着黄莲的目光看去,磨牙道:“她她她…… 她竟敢跑?!追!”撒腿就要追。

黄莲忙拦下公羊刁刁,道:“公子,不如乘车追?”

公羊刁刁道:“快!”

黄莲招呼车夫。

车夫掉转马头,快速来到公羊刁刁身边。

黄莲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搀扶公羊刁刁。不想,公羊刁刁一个高蹦起,直接蹿到车板上,以大将军指点千军万马等姿态,指向唐佳人即将消失不见的背影,吼道:“追!”

黄莲愣了愣,在公羊刁刁的催促下,慌忙跳上马车,对公羊刁刁道:“外面风大,公子到车厢里坐会儿。”

公羊刁刁一摆手,精神头十足地喊道:“追!”

第二百五十章:咔吧一声响

车夫得了主子吩咐,甩开鞭子,牟足劲儿去追唐佳人。

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狂奔。

一时间,尘土飞杨,马儿嘶鸣,踢踏声不绝于耳,大有一决生死的劲头。

黄莲低声提醒道:“公子,我们可是刚从秋城出来。”他见公羊刁刁不答话,便补充道,“公子不是说,二王爷得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病,若无法治愈,定会杀人封口吗?我们这样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公羊刁刁的一双眼睛盯着唐佳人的背影不放,对黄莲的话置若罔闻。

黄莲只得提高声音道:“公子!回秋城,二王爷恐对公子不利!请务必三思!”

公羊刁刁回神,看向黄莲,眼睛瞪得滴溜圆,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地回了四个字:“怕他个鸟!”转回头,继续盯着唐佳人不放。从小到达,他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急切地想要得到某样东西。眼下,他就是要追上她,一定要追上她!

黄莲的嘴角抽了抽,彻底无语了。暗道:说要避难得是你,说不怕的还是你,我一个当下人的,还能说什么?

黄莲轻叹一声,坐在了车夫的身旁,任由马车将他颠起又落下。他担心公羊刁刁的安危,开口道:“公子,坐下吧,安全些。”

公羊刁刁置若罔闻。

黄莲在心里安慰自己道:算了,别管了。好歹公子的精神头比以往都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可见,这一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这都病病歪歪多少年了,从未如此精神抖擞过。瞧瞧,这站姿,堪比大将军,都能指挥千军万马了。

唐佳人自认为没有练过什么轻功,但这身堪比草上飞的功夫,却着实了得,令她都忍不住对自己竖起大拇指,手动戳出一百个赞。

身后马儿追得紧,唐佳人心有余悸,跑起来就像脚不沾地。她发现,自己突破了。心中一喜,竟大声喊道:“快点儿追啊!人没吃饭还是马没吃草?来呀,追我啊。”

公羊刁刁眼瞧着她就在前方跑,奈何他快马加鞭就是追不上!那种肉就在前,明明一张嘴就能咬到却偏偏一直吃不到的感觉,太揪心了!此刻听她叫嚣,真是…… 气不打一处来。从未有过的好胜之心在这一刻爆裂开来。

公羊刁刁牟足了劲儿,一指向前,以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喊道:“儿郎们,杀啊!”

唐佳人的腿一软,差点儿将自己摔地上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身后那位是段子听多了吧?还儿郎们,你咋不喊众将士呢?切!唐佳人表示不服。

车夫被公羊刁刁激发了豪情壮志,使劲儿抽马屁股,害得马儿慌不择路,车轱辘直接撞到了石头上!

惯性将公羊刁刁弹起,致使他像一只美丽的风筝,在黄莲的惊呼声中,飞出马车,越过马匹,穿过树枝,直接扑向那片尘土飞扬的土地。

公羊刁刁不忍自己摔得面目全非,立刻调动起自己那点儿惨不忍睹的武功,在半空中扑腾着,强行改变了自己的方向,直奔唐佳人的后背而去!此时,他脸上竟是大仇得报的笑意。堪称五分激动喜悦,五分恶狠狠的狰狞。

不得不说,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略,也就公羊刁刁会用。他见惯了生死,从最初的感慨到如今的麻木,没用多长时间便过度完毕。尤其是,他本身便有重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百般痛苦的折磨之后,早已让他对生活失去了热情,更是不惧生死。

如今,他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蹦出一串火花。当真是燃烧自己,弄死别人!

唐佳人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但那速读实在是太快了,她有心躲,却已经来不及。然,常年的斗争经验让她足以自保。但见唐佳人直接抱头蹲下,将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

公羊刁刁脸上的笑意被惊慌失措所取代。他想抓住一些什么,稳住自己的身体,奈何…… 无从下手啊。高处的树枝,他抓不到。锁在地上的可恨女子,他也够不到。人生,悲凉啊……

公羊刁刁认命地闭上眼,整个人拍在了唐佳人的身前,激起大片的黄土,在空中飞呀飞,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松开手,放出自己的头,看向不停向前出溜的公羊刁刁,在心里写下一个大字——惨!

黄莲飞奔而来,喊着:“公子!”伸手就要去拉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手脚僵直,这会却猛地抽搐两下,然后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左手,阻止黄莲的靠近。他需要时间,确定自己是否安好。这会儿,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全身麻木,感知不到痛。他需要痛来判断自己哪里折了。

唐佳人蹲在地上,向着公羊刁刁挪了几步,来到他身边,唏嘘道:“如此执着的追人方式,如此惨烈的偷袭姿势,阁下真令我大开眼界。好吧,你赢了,你追上我了。你想干什么,直说。”

公羊刁刁猛地从地上爬起身,怒道:“你…… 嗷…… ”手腕一痛,竟又将自己扔向地上。

黄莲手急眼快,一把抱住了公羊刁刁,才没让他跌得太惨烈。

公羊刁刁推开黄莲,道:“别管!”一扭身,在尘土飞扬中瞪向唐佳人,一张嘴,咳嗽得撕心裂肺,“咳咳……咳咳咳咳…… ”

唐佳人捂住追,站起身,道:“你这么咳,会将肺咳出来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开溜。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裤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别跑!”

唐佳人的腰带系得松松垮垮,哪里经得起这样凶猛的拉扯?她感觉裤腰从自己的腰部滑落,立刻一把攥住裤子,怒声道:“松手松手!”

公羊刁刁好不容易逮到唐佳人,哪里肯松手?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使劲儿拽着唐佳人的裤子不放。想走?没那么容易!

唐佳人急了,一脚踹了过去。

公羊刁刁用手一挡,结果…… 只听……咔!吧!一!声!

唐佳人慢慢收回脚,心虚地道:“我好像听到…… 咔吧一声?”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十分镇定地道:“骨折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冤家,断了。

唐佳人多想跑啊,奈何公羊刁刁就那么仰头看着她,不言不语。他满脸的灰,表情倔强而充满敌意,双眼却因尘土弄得通红,看样子就像忍受委屈的大孩子。

唐佳人并不喜欢欺负别人,奈何…… 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好像挂了牌,表明自己就是被欺负的命运。这样就不好了,多伤和气啊。最重要的是,唐佳人不想自责。所以,这事儿得摆摆。

唐佳人慢慢蹲下身,露出一记无辜的笑容,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随便一踹,真没用劲儿。”

公羊刁刁重复道:“骨折了。”那份固执,就像他曾追着孔明灯跑,非要她道歉不可。不,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佳人与公羊刁刁对视半晌后,终是败下阵来,重重一叹,妥协道:“好,你说,怎么办吧?”不等公羊刁刁开口,她急忙补充道,“那啥,你可不行狮子大开口呀!是你拉着我的裤子不放,险些耍了流氓。我这也是为了维护你并不猥琐的形象,才有此一踹。”

公羊刁刁试着动了动手,却痛得直冒冷汗。他怒从心中起,吼道:“你你你…… 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多少人性命?!”

唐佳人蹲在地上,向后挪了挪身子,目露不解和防备。

公羊刁刁道:“不许躲。”

唐佳人又向后挪了挪两步,道:“你是不是撞坏了脑袋?”

公羊刁刁道:“是是是…… 是个球!”直接翻了个白眼。

是个球?带球了?唐佳人瞪大眼睛,看向公羊刁刁的腹部,咋呼道:“你你你…… 你是不是女扮男装?是不是怀有身孕?”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还是个多胞胎?!”

公羊刁刁呆愣了。他虽身体纤细柔弱了些,但从未有人将他错认成女人!

这仇,是要变成血海深仇的意思吗?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好像傻了的样子,一颗心瞬间跌落到谷底,竟是嗷呜一声哭上了。她嚎叫到:“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你怀有身孕呐!我我…… 我实在太坏了!我不应该跑的,我不应该…… ”眼睛一转,又细细打量着公羊刁刁,突然伸手去摸他的喉结。

公羊刁刁被唐佳人这一出出的弄得有些发傻,竟是任她摸了两下。

唐佳人自己嘀咕道:“好像有喉结。”手指下滑,直接捏了捏胸,“胸…… 挺平。”手指继续下滑……

公羊刁刁瞬间回过神,问:“你摸什么?”

唐佳人回道:“随便摸摸,没事儿,不疼。”

公羊刁刁炸了!当即怒吼道:“随便摸…… 摸摸…… 摸…… ”

唐佳人怎会不明白公羊刁刁的意思,他是不让她摸,但他自己没说清楚,怪谁?于是,这蔫坏假装不知,认真点了点头,手继续向下,一路摸去……

手法很简单粗暴,动作却十分下流。就算是红娘子,都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猥亵男子。这到底是青出于蓝不要脸至极,还是单纯得太过简单,自然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黄莲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不知道当不当管。毕竟,公子挺精神呐。瞧瞧,都气成这样了,竟还是两眼圆瞪的斗鸡似的。实属难得。好吧,就当看不见。黄莲看得出,唐佳人并非恶意伤人,便转开头,当自己是影子。

公羊刁刁的瞳孔瞬间缩紧,整个人都炸毛了!他抬起剧痛的手臂,直接推向唐佳人的胸口,手下的柔软令他愣了愣,尚未来得及感觉一下那种柔软的不同,便被疼痛所取代。他惨叫一声,立刻缩回手,吼道:“不需摸我!滚滚滚!”

唐佳人只觉得自己的胸被人怼了一下,不疼,却让人恼火。她有心发飙,奈何…… 眼前的单薄公子叫得太过惨烈,致使她都不好意思伸手去怼他。唐佳人觉得委屈了。她收回手,不悦地道:“是你让我摸的。你说,随便摸……摸摸摸…… ”她学公羊刁刁,故意气他。

公羊刁刁磨牙道:“让你死,死死死…… 去死!”

唐佳人摸了把脸上未干的眼泪,一扬下巴,道:“才不。”她的休休又丢了,她得将人寻回来,没空去死。

公羊刁刁发誓,他此生的仇敌除了战苍穹之外,必须加上眼前这人。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 你侮辱我!”

唐佳人摇头道:“没没没…… 我没侮辱你。”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 你学我!”

唐佳人摇头道:“没没没…… 我没学你。”

公羊刁刁气结,以为唐佳人在学他口痴。当即吼道:“不许学!”

唐佳人苦哈哈地道:“真没学。”哎……她的心好累,嘴巴也好累。学人磕巴,还要学得自然,是有些难度的。

公羊刁刁问:“为为为…… 为何摸…… 摸摸…… 摸我?”

唐佳人道:“我以为你是女子。可摸了摸,不像。”

公羊刁刁的双颊爆红,那是恼羞成怒的表现。他道:“我我我…… 我是女子?!你瞎!”

唐佳人嘀咕道:“还不是你说,我害得许多人性命。我家阿花一次生了六个崽儿,我以为你是女子,也怀了多个宝宝。”

公羊刁刁一听就明白了,唐佳人口中的阿花,不是猫就是狗。他很想扑向唐佳人的身上,展现一下自己拳打脚踢的能力。然,他十分清楚一点,届时,被揍得一定是他自己。为此,他只能过过嘴瘾,骂道:“蠢货!”

唐佳人嘟囔道:“就你那种说话方式,早晚得害死人。”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忍痛,呲牙假笑:“乐意!”

唐佳人扭头,不看公羊刁刁。实话,她手痒,很想揍人。若不是见公羊刁刁被自己搞得太惨,她定要“替己行道”,再踹他两下。阿花死时,她都没这么哭过。

公羊刁刁道:“扶扶扶…… 扶我起来!”

唐佳人扭回头,伸手搀扶起公羊刁刁,那是一脸的不高兴啊。

公羊刁刁道:“拍拍拍…… ”

唐佳人照着公羊刁刁的脸便是一顿拍。

公羊刁刁躲闪着,扯着脖子喊道:“拍…… 灰!”

唐佳人立刻转移阵地,将他从上到下都拍了一遍。

公羊刁刁虚弱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后,看向黄莲。

黄莲心领神会,立刻寻来夹板和布带。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道:“给她。”

黄莲将夹板和布带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后,一脸茫然地望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气呼呼地转身,一咬牙,走到马车边,看样子是想上去。

黄莲立刻跟过去,准备抱他。

不想,公羊刁刁来了脾气,竟一鼓作气蹦了上去。他晃了三晃后,走进车厢,坐下,大口喘息着。待调匀了气儿,这才喊道:“过来。”一开口,声音都是嘶哑的,却神奇地充满力量。

唐佳人轻叹一声,扭头看向秋城的方向,道:“我有急事要做。要不,你也踹我一脚得了。”

公羊刁刁道:“十脚!”

唐佳人瞪眼道:“那你得让我扯十下裤子!”

公羊刁刁骂道:“无耻!”

唐佳人呲牙一笑,学公羊刁刁刚才假笑的样子,回道:“乐意!”那样子,真是气人呐。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继续盯着唐佳人不放,道:“骨骨骨……骨折了!你你你…… 你给我处理一下。”

唐佳人苦着脸,道:“我不会。”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 我教你。”

唐佳人愁眉不展,道:“我不想学。我有急事,真的,特大的急事儿。要不,你先忙你的,等你忙完了,去秋城寻我?”

公羊刁刁摇头,问:“何事?”

唐佳人:“寻人。”

公羊刁刁:“不急。”

唐佳人:“急!”

公羊刁刁:“骨折…… ”

唐佳人:“哎…… ”

二人僵持半晌,唐佳人突然恶狠狠地道:“我若跑,你可追不上!”

公羊刁刁也恶狠狠地道:“你你你…… 你敢跑,我我我…… 我与你永世为敌!”

唐佳人气鼓鼓地瞪着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回瞪,毫不示弱。

半晌,唐佳人终是耷拉下肩膀,爬上马车,拍着夹板,道:“我给你包好,咱俩两清。”

公羊刁刁学着唐佳人的样子呲牙一笑,既不答应,也不否认。

唐佳人撇嘴,道:“真丑。”

公羊刁刁抬起胳膊,道:“固定夹板,缠紧布带。”

唐佳人心不在焉,却还是按照公羊刁刁的吩咐,忙活了起来。她缠好布带后,自我感觉还算不错,公羊刁刁却并不满意,道:“勒勒勒…… 勒紧点儿!太太太…… 太松!”

唐佳人抓住布条两端,开始用力勒。

公羊刁刁道:“勒勒勒…… 勒……勒…… ”

唐佳人暗道:这是要往断了勒吗?果然,不懂岐黄之术,瞎嚷嚷,太可怕。不过,既然人家有吩咐,没准与“死马当活马医”是一个套路,常人不懂,照做便是。

唐佳人是个一单打定主意,就会用心为止的人。于是,她在公羊刁刁的“勒”字诀总,十分听话地继续用劲儿!

公羊刁刁的冷汗流下,身子不停颤抖,终是用撕裂般的声音吼道:“勒断了!”

伴随着这声吼,夹板应声而断。果然,断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誓追你天涯海角

唐佳人咂舌道:“这种治疗方法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你从哪儿学来的歪门邪道?”

公羊刁刁依靠在软垫上,在汗如雨下中大口喘着粗气。他不再言语,只是盯着唐佳人不放。眼中燃烧着的小火苗,令人心惊胆战啊。

唐佳人不自然地向后挪了挪,道:“你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你说怎么包,我重新给你包好,还不行吗?”

黄莲探头看了眼马车里的二人,语重心长地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的手,十分珍贵,请你务必用心对待。”

唐佳人心虚地点了点头,回道:“我尽量尽量。”

公羊刁刁再次抬起手臂,道:“重包。”

黄莲拿出一只新夹板,递给了唐佳人,并附赠一个“拜托了”的眼神。

唐佳人深吸气,接过夹板,看向公羊刁刁,一脸浩然正气地道:“你说,这回要勒断哪里?!”

公羊刁刁干脆闭眼不语。他说话本就不便,每次开口,都感觉像一场战役,自己和自己博弈。若非必要,他都不想说话。实则,他却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如此矛盾之下,伴随的自然是心有不甘。如今,又和这样一个人对上,不想自己将自己气死,唯有先休养生息,稍后再战。

黄莲与公羊刁刁相处多年,听他不语,便回头看向车厢,耐心地指挥起了唐佳人给公羊刁刁固定夹板。

唐佳人疑惑道:“这捆绑力度不够吧?”

黄莲解释道:“公子说得是,胳膊要被你勒断了,而不是让你真的勒断它。”

唐佳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唏嘘道:“看来,你家少爷没撞坏脑子。真的,刚才可吓坏我了。我还寻思呢,若他真傻了,是不是得讹我一辈子啊?”

黄莲的唇角抽搐两下后,终是道:“姑娘多虑了。”

公羊刁刁眼也不争地道:“傻缺!”

唐佳人莞尔一笑,并不将公羊刁刁的话放在心上,到底谁是傻缺,看看谁受伤严重便知,无需争论。这次有黄莲指点,唐佳人用了心,分别将公羊刁刁的两只手臂捆绑在夹板之下,固定好。力道适中,捆绑得也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懂正骨之术。

黄莲询问道:“姑娘手稳,力度拿捏得均匀,可是懂正骨之术?”

唐佳人回道:“不懂。不过,二长老养得驴,有一次摔断了脫,是我帮着处理的。活驴我都能搞定,更何况知识驴脾气的人?”咧嘴一笑,那小样子还挺骄傲的。

公羊刁刁痛得额头冒汗,却始终一声没吭,听闻此话,也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他是真的很累、很累,这一翻折腾,仿佛燃烧尽了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却也像点燃了他库房里的私存。 总而言之,他发现了自己的潜能,貌似照这样折腾下去,他还能多活个三五年。当然,这是他自娱自乐的想法。身子很累,呼吸的气息却载着三分轻松。他不怕痛,这点儿痛与他每月都要经历的痛苦相比,简直算不得什么。他只是…… 只是什么?说不准……

唐佳人抬头扫了公羊刁刁一眼,暗道:没想到,小样儿挺抗痛。

公羊刁刁缓缓吐呐,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胸口在微弱的起伏着,那是单薄而顽强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黄莲道:“劳烦姑娘给公子盖上被子。”

唐佳人道:“这天也不冷,盖被子干什么?”

公羊刁刁睁开眼,看了唐佳人一眼。眼波浅淡,只是随意的一瞥,隐含一丝艳羡。

唐佳人心有所动,拿起被子,盖在公羊刁刁的身上,道:“你太瘦了,应该多吃、多跑,这样就不会虚弱至此。”

公羊刁刁闭上眼,休养生息,不再言语。

唐佳人假装活动身体,弯腰出了车厢,突然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向着秋城方向,撒腿就跑。公羊刁刁瞬间睁开眼,一跺脚,怒道:“追追追…… 追!”

黄莲吩咐车夫掉转马头,而后苦口婆心地劝着公羊刁刁:“公子,人生来便带着生辰八字。有些不合,是天注定的。”

公羊刁刁扬起自己那缠着夹板的左手臂,也不说话,只是半眯着眼睛望着在马车前飞奔的唐佳人。

黄莲闭嘴不语。

过了一会儿,黄莲再次开口道:“看那姑娘要去的方向,应该是秋城。公子若再回去,定会麻烦不断。”

公羊刁刁扬起了右手手臂,继续盯着唐佳人的背影,暗自研究她那两条小腿是不是安装了机关,才能不知疲惫的奔跑?

黄莲低垂下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公羊刁刁放下手臂,道:“我我我…… 我得讨回公道。不不不…… 不然,都当我岐黄馆好欺负!我们救死扶伤,不不不…… 不假。却却…… 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了的!我就要跟…… 跟跟…… 跟着她,看她什么时候生病。我我…… 我就不给她医治!哈哈…… 哈…… 咳…… 咳咳…… ”

黄莲忙进入车厢,轻轻拍着公羊刁刁的背,劝道:“切忌大喜大悲。”

公羊刁刁终于止了咳,闭着眼,喘了半晌,才半死不活地幽幽道:“不大喜大悲,活着如行尸走肉,何意?”

黄莲心中一痛,当即道:“公子放心,一定追到那位姑娘。”

公羊刁刁睁开眼,目露灼灼,丝毫不见刚才那副病歪歪的模样。由此可见,精神力量这种东西何其重要。

黄莲道:“公子入秋城寻人,却始终不见那人踪迹。此番,正好可以继续打探一番。如果实在无果,不如和百川阁买个消息。”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花花花…… 花银子,买他消息?哈……我傻…… 傻吗?我就是去看个热闹!战魔宫的人到处在寻战苍穹,却一直无果。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知道,战苍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那秋城。到时候,城就的热闹可想而知。”

黄莲道:“看来,咱们得多准备些草药。”

公羊刁刁道:“战苍穹的人来买,加大价卖。”

黄莲应道:“诺。”

第二百五十三章:背后一刀

两位身披着黑色斗篷,头戴黑色幕篱的女子,来到东风客,要拜见二王爷。

二王爷正躺在床上修养,听到侍卫的禀告,耷拉着的眼皮缓缓掀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让她在客厅等候吧。”

侍卫应道:“诺。”转身走出门口,将二王爷的吩咐交代下去。

二王爷从床上坐起身,胸口两只硕大的瓜,令他心中一阵恼火。他忍着痛,下了床,抓起宽布条,重新缠在胸口,将鼓起来的胸部勒平。此种痛苦,堪比一大酷刑。先不说他胸口上还有伤口,就说将有变无,就够人喝一壶,明白啥叫痛苦不堪。

二王爷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此刻虽极其壮观,却不顶个鸟用!他心中火起,却不能随意发作。他深吸一口气,穿好衣服,恢复温润的面样貌,走出房间,来到大厅。

大厅里,秋江滟掀开幕篱,冲着二王爷盈盈一拜,道:“深夜打扰,有些唐突,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绿蔻尾随在秋江滟身后侧,也随之一拜。

二王爷笑得如沐春风,道:“得知秋姑娘来访,本王心中欢喜,怎能说怪罪?”虚扶一把,“快快请起。”

秋江滟起身,用漂亮的眼睛扫了二王爷一眼,道:“王爷平易近人,乃国之福、民之福。”

二王爷谦逊道:“承蒙姑娘姑娘,不敢当啊。倒是秋姑娘,不但有钟鸣鼎食的大家之风,还有江湖侠女的飒爽之姿。这世间女子与秋姑娘同行,定会自愧不如。”

秋江滟被夸得面如桃腮,微微避开二王爷灼热的目光,道:“王爷谬赞。”

二王爷呵呵一笑,风流倜傥自不用说。

秋江滟不如二王爷能沉得住气,秋波轻荡,道:“王爷不奇怪,为何小女子深夜前来?”

二王爷道:“无论何事,本王都想认真听一听。秋姑娘,请坐。”

二人分宾主落座。

秋江滟面露犹豫之色,好似欲言又止。

二王爷软语道:“秋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一切有本王做主。”

秋江滟望向二王爷,终是道:“此时,本不应说。然,此事关系重大,小女子若不说,怕哥哥被奸人蒙蔽,怕王爷再次遇袭。”

二王爷目露郑重之色,道:“哦?”

秋江滟捏了捏袖子,道:“王爷遇刺当晚,那唐佳人并不在秋枫渡。且,小女子听她所言,似乎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二王爷皱眉,不语。

秋江滟略显慌乱,继续道:“哥哥被其迷惑,竟没怀疑到她头上。小女子怕她再次出手,伤了王爷金贵之躯。且,小女子听说,唐佳人曾从花娘子手中救走了哥哥。花娘子此人十分厉害,江湖中人最是不耻,却也忌惮三分。那唐佳人虽有些能耐,却也不见得多厉害…… ”

二王爷问:“依你所言…… ?”

秋江滟道:“没凭没证,小女子不敢胡说。不过,心中却有怀疑。”

二王爷道:“但说无妨。”

秋江滟道:“那晚袭击王爷的,不是一个人。花娘子与唐佳人,蛇鼠一窝!”

二王爷皱眉,沉吟不语。

秋江滟垂眸道:“这不过是小女子的猜测罢了。不过,唐佳人确实与那花娘子一样,十分喜爱男色,且与多名男子纠缠不休。如今,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却不知谁才是孩儿爹爹。如此不知检点,却能迷了我哥心神,可见是用了一些手段的。”

二王爷问:“此时,你可与秋城主说过?”

秋江滟看向二王爷,苦涩地一笑,道:“如今,哥哥眼中只有她,怎能听进入我的言语?”

二王爷点了点头,道:“好,本王晓得。”

秋江滟情真意切地道:“只盼着王爷能缉拿真凶,早日还秋城一个太平。”

二王爷用手拍了拍椅子扶手,道:“你说得没错,那晚前来行刺本王之人,确实是两人。只可惜,如今那花娘子已死,想要抓到唐佳人审问,有些不易。她身为不休门中人,受门主庇佑。那唐不休看起来没个正形,武功却着实了得,堪称独步天下。不知…… ”眯了眯眼睛,“此事中,不休门扮演着何种角色?”

秋江滟的眸子微闪,道:“正如王爷所言,那不休门主的武功确实了得,若是他动手,想必……不会失手。”

二王爷心中存疑,却仍旧微微颔首,表现出认可的样子。

秋江滟见此,心中一喜,也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自认为应该走此一遭,却不想让二王爷误会唐不休。不知为何,唐不休虽没个正行,瞧着也没什么家底,但那身武功和无拘无束的样子,却十分迷人。他越是不搭理她,她越是惦记着他。

江湖中不少的青年才俊都白摆到在她的罗裙之下,唯有唐不休一人对她视而不见,令人心中不是滋味。当然,她也不是因此才高看他一眼。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一举一动都令她芳心大动。许,这就是缘分。

秋江滟见目的达成,立刻起身告退:“如此,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二王爷起身相送,道:“秋姑娘能来,蓬荜生辉,何来打扰?若非秋姑娘心细如尘,本王只能蒙在鼓里。改日,本王设宴款待姑娘,姑娘不要推辞才好。”

秋江滟抬起秋水般的眸子,看向二王爷,道:“此时关系到哥哥,还请王爷为小女子保密,免得让我们兄妹二人为此生分。哥哥虽然明辨是非,但…… 毕竟男女之情能一叶障目。”

二王爷点头,道:“姑娘放心。只是不知姑娘,对唐不休是否了解?”

秋江滟回道:“小女子与不休门主相识,是因其出手相救。至于其它,真是不甚了解。不休门主的性子比较洒脱,不拘小节,也…… 不喜与人闲话家常。小女子对他的了解,也仅止于他是不休门的门主而已。”

二王爷微笑道:“不休门主果然神秘啊。”

秋江滟如同昙花绽放般一笑,转身离去。

二王爷望着秋江滟的背影,露出一记势在必得的笑。

若能得了秋江滟,还怕那秋月白不与自己为伍?届时……整个江湖,便是自己囊中物!至于唐佳人…… 许能死前,能有点儿作用。至于唐不休,他到底是不是闻人无声,想必很快就会知晓。

二王爷太腿跨出门槛,扯痛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微微皱眉。

他走了几步,脚步微钝,道:“寻个美貌的丫头。”

护卫应道:“诺。”

二王爷走回房里,随从急忙将一位美貌的丫头送进了二王爷的房间。

一个时辰后,一位美貌的丫头被卷了草席,从秋枫渡的后门抬出,随便择了片小树林,挖坑埋入其中。

席子散开,美貌丫头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且,那嘴……竟被人活活儿撕开,不忍直视。

第二百五十四章:狭路相逢者

红尘滚滚,尘土飞扬,在夜色中,唐佳人凭借一人之力,始终领先于公羊刁刁的马车。

每当公羊刁刁问黄莲,是否追上时,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公羊刁刁一怒之下,干脆钻出马车,继续站在车板上,用那双见惯了生死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看,且暗道:那是腿吗?

实则,唐佳人对自己也有此一问。她也问自己:你那是腿吗?你那简直就是千里马的腿啊!

累不累?

累。

跑不跑?

跑!

前面就是休休,后面却有追兵。

唐佳人跑得大汗淋漓,差点儿泪如雨下。其中的心酸,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在她终于进入秋城入后不久,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整整齐齐的五骑,皆是一脸肃杀之气。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天青。

唐佳人的眼睛多贼啊。想当初,她身在唐门,最喜欢做得事,便是在那群人老成精的老家伙身边,偷偷寻东西吃。她之所以能成功,凭借得便是眼疾手快。

所以,就在孟天青策马狂奔时,唐佳人一眼便认出了他。

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唐佳人直接躲在了树后,生怕被孟天青认出来。至于为什么心虚,自然是因为唐不休收拾了孟水蓝,且…… 见死不救。在唐佳人的想法中,但凡唐不休做下的事,与她亲手而为毫无分别。这不,见到孟天青的时候,她便心虚了。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躲闪,眼睛瞬间亮了三分,当即向着孟天青所在的方向望去。

孟天青一马当先,扬声道:“天色已黑,出城后,遇路分一人,务必寻到公羊刁刁!”

剩余四骑应道:“诺!”

为了救孟水蓝的性命,孟天青调集了秋城内善于追踪的人手,一同去寻公羊刁刁。而这四人,也知道自己身兼重任,各个儿打起精神头准备拿出看家本领,务必追到公羊刁刁。

孟天青策马狂奔,看样子是牟足了劲儿的。

公羊刁刁眼瞧着孟天青带人从自己身边跑过,竟是愣了愣。

所幸,孟天青没有丢脸,跑出门没多远便来了个急停。他掉转马头,绕回到公羊刁刁的马车前,打量着站在车板上的单薄公子,着重看了看他脸上的那颗泪痣,问:“阁下可是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眼珠子一瞪,差点儿用瞪出眼眶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情。那弱不禁风的货,竟是秋月白口中的神医公羊刁刁?是秋月白夸大其词,还是孟天青认错人了?如果公羊刁刁真的神乎其神,那…… 那他曾说过,休休活不过两年。是真是假?还是赌气之语?

不不不,不能慌,先看看太多。休休说过,这世间欺世盗名的人太多。许…… 公羊刁刁就是其中之一。

唐佳人捂着心脏,继续听。

孟天青喜出往外,道:“太好了!我哥命在旦夕,还请公子相救。”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

唐佳人还是关心孟水蓝的,但是…… 一想到自己和公羊刁刁的关系,她便装出很惧怕孟天青的样子,缩着肩膀,悄悄转到树干的另一侧,避开众人的视线。

不得不说,唐佳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公羊刁刁见此,喜上眉梢,立刻应道:“好!”

孟天青知道公羊刁刁很龟毛,已经准备许下重诺,任他开条件。不想,公羊刁刁如此痛快。这……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紧接着,公羊刁刁道:“不过…… ”

孟天青的心随之一提溜,却并未慌乱,而是等着下文。

但见公羊刁刁一抬手臂,指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继续道:“你得把躲在树后的人抓来给我。 ”

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但公羊刁刁的任性而为和他那神乎其神的医术是同样齐名的。

孟天青应了声好,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奔唐佳人藏身的树后而去。

然,树后并没有人。

孟天青微微皱眉,顺势抬头一看,与唐佳人两眼相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充满惊喜之色,情不自禁地喊道:“佳人!”一个高蹦起,就要往树上蹿。

与此同时,唐佳人尴尬地一笑,跳下了树。

两个人,毫无意外地在半空中相遇,碰撞出痛苦的嚎叫。

孟天青被砸回地上,却不忘用手抱住唐佳人,尽自己最大努力,护她安全。

唐佳人趴在梦天青的身上,小声道:“装成我的仇人。”

孟天青疑惑:“啊?”

唐佳人急了,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孟天青点头道:“明白了。”

这回轮到唐佳人疑惑了。她小声问:“你明白什么了?”

孟天青道:“你得罪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点头,赞道:“还行,不算太笨。你就装成…… ”

公羊刁刁出现在树的侧面,磕巴道:“装装……装成深仇大恨,都都…… 都没用!我我我…… 我都听到了!”

唐佳人一骨碌爬起身。一伸手,又将孟天青抓了起来。

公羊刁刁道:“人人人…… 人不大,心眼不小!哼!”他一转身,走向马车。

唐佳人和孟天青互看一眼。

孟天青道:“我哥被人中伤,急需他救命。”

唐佳人装出刚知道的样子,恰好到处地惊讶道:“你哥被人重伤?谁下的手?”

孟天青目露冷峻之色,道:“等我哥清醒,才知道是谁下的手。阁中有人看见了凶手,不过……只有一人尚有呼吸,也待救治。”

唐佳人的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儿出得太巧了。凶手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唐不休教训过梦水蓝后动手杀人。这事儿,值得寻思啊。不过,眼前不是细思量的时候,还是要先救醒孟水蓝才行。只有他清醒了,才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唐佳人扭头看向公羊刁刁,觉得,是时候出手了。

她攥紧拳头,給孟水蓝使了个眼神,然后…… 撒腿奔向公羊刁刁。

孟水蓝收到唐佳人的目光,一点头,也跟着扑向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虽武功不行,但警觉性却挺高。他转回头,看向扑过来的二人,道:“抢抢抢…… 抢…… 嗷…… ”

孟水蓝一把抱住公羊刁刁的双腿,唐佳人则是抱住了他的肩膀,两个人配合默契,抱着公羊刁刁便跑。

黄莲抽出佩剑,悄然放出一只小飞虫,喊道:“放下公子!”

百川阁的人见二阁主动手强人,立刻拦在黄莲面前,不让他动。

唐佳人本就跑了挺长时间,如今再次负重跑,体力严重透支,却不忘对黄莲喊道:“是你家公子让我抢的!”

公羊刁刁怒道:“放屁!”

“噗……”唐佳人顺其自然地配合了公羊刁刁一下,放了一记臭屁。

公羊刁刁闻到的不多,却仍旧被熏得直翻白眼,咬牙道:“真放?!”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听你话,配合你,让你消消气。”

公羊刁刁磨牙道:“你你…… 你这是要毒死我!”

听闻此话,孟天青道:“你这么说,我不服。她明显是要臭死我。”

唐佳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瞪孟天青,道:“混说!我出人出力为了谁啊?”

孟天青哭着脸,道:“为了孟水蓝。”

唐佳人想了想,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孟天青道:“佳人,你别这么说。你一这么说,我就不想去救他了。”

唯一看路的公羊刁刁喊道:“看看看…… 看华…… ”

唐佳人道:“画有什么好看的?”一回头,发现华粉墨已经近在眼前。唐佳人立刻停下脚步,抱紧差点儿撞到华粉墨的公羊刁刁。

华粉墨垂眸垂眸看着唐佳人,看似风骚地一笑,拿捏着调调儿,问:“哎呦喂,姑娘这是要投怀送抱吗?姑娘自己一头撞来便好,怎还拖家带口的?”

孟天青喊道:“没空和你废话!佳人,走!”

唐佳人抬腿欲走,华粉墨却拦着不放。他身后,尾随着六人,各个儿面无表情,绝非善类。

唐佳人问:“怎么,要拦路?”

华粉墨道:“今夜风清气爽,最适合漫步而行。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如闲聊上两句,也算应了这风情。”

唐佳人觉得,华粉墨这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拦下孟天青等人,不让他们去救孟水蓝。

为何?

二王爷不是要勾搭孟水蓝为己用吗?

难道,二人翻脸了?

想到孟水蓝配合自己黑二王爷的银子,唐佳人觉得这翻脸没准儿和她有关。

思及此,唐佳人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

华粉墨下意识地戒备起来。要知道,唐佳人这么笑的时候,准是在掂量着坏主意。

果不其然,唐佳人问道:“你认识我吗?”

华粉墨哑然。如此说认得?如何又能说不认得?唐佳人这身材变化得实在是太大了。且,他与她之间的关系,还没到一个眼神便知真相。

唐佳人接着道:“你瞧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当街调戏小女子,就不怕被秋城主抓起来,当地痞无赖暴打?”抱紧公羊刁刁,对孟水蓝道,“走!”

第二百五十五章:如何救?

华粉墨被辱被威胁,却并没有因此让开路,反倒是再次拦在唐佳人的面前。

孟天青心急如焚,冷声喝道:“你再拦着,便是和我们百川阁为敌!”

华粉墨风情万种地一笑,道:“哎呦,瞧您说的,人家心里好生怕怕啊。人家哪敢和百川阁为敌啊?万一哪天百川阁写个什么鬼东西,说人家人老色衰,岂不是要了人家的命…… 嗷…… ”

唐佳人一脚踹向华粉墨的脚背,想要阻止他的长篇大论。华粉墨早有防备,直接收脚,转而却是踩向唐佳人的脚背。

二人你来我往,竟动起了手。

孟天青的人丢下黄莲,冲向华粉墨的人。

华粉墨带来的人纷纷拔出尖刀,准备拦下孟天青等人。

在双方的对峙中,公羊刁刁喊道:“放我下来!”

唐佳人吼道:“我不!”

华粉墨娇笑道:“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唬人呀?”

孟天青喝道:“冲!”

百川阁的人轻功都不错,但论起冲锋陷阵,却缺少了几分武力。

华粉墨带来的人,一看便知是高手,动起手来,既狠又稳,且十分阴损。他们竟然放到了百川阁的快马,毁了他们的坐骑。

百川阁的人不敌,竟无法冲出重围。

黄莲来到唐佳人的身边,欲夺公羊刁刁。

唐佳人当即立断,对孟天青道:“给他。”

孟天青也是听话,直接一扬手,与唐佳人一起,将公羊刁刁扔给了黄莲。

黄莲抱住公羊刁刁,撒腿遍跑。

公羊刁刁喊道:“放放…… ”

黄莲道:“公子,此地危险,不能放你下来。”

华粉墨身影一转,拦在黄莲面前,对公羊刁刁道:“人家最近身体不舒服,特意来请公子给诊治一番。”

唐佳人和孟天青对视一眼。唐佳人道:“抢!”用力一点头,孟天青也一点头,就像达到了某种默契。

但见,二人突然发力,扑向了公羊刁刁所在的方向。

唐佳人一把抱起华粉墨,钻入街道,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孟天青从黄莲手中夺回公羊刁刁,向着另一个方向拼命狂奔。

此举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华粉墨带来的人愣了愣,竟不知道要追谁才好。

百川阁的人见孟天青得手,气势高涨,撞开拦路者,尾随孟天青而去。

华粉墨带来的人见此,兵分两路,追了上去。三人去追抱着华粉墨的唐佳人,三人去追扛着公羊刁刁的孟天青。

孟天青跑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将公羊刁刁又扔给了黄莲,他则是带人杀向尾随而来的三人,以人数和战术上的优势,将三人斩杀。而后,留下一句:“送大夫去诊治。”撒腿去追唐佳人。

他觉得,自己被唐佳人给忽悠了。

他以为,唐佳人所谓的抢,是要抢公羊刁刁。不曾想,唐佳人竟抱起华粉墨便跑。她这么做,确实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突围效果,却…… 陷她自己于危险之中。

孟天青发力狂奔,终是追上了三具尸体。

是的,尸体。

去追唐佳人的三个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街道上,血腥味刺鼻。至于唐佳人和华粉墨,则是不知去向。

孟天青一攥拳,又追了一段距离,却始终不见唐佳人的身影。他将手拢在唇边,放声大喊:“唐佳人!”

无人应。

孟天青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上,心中焦躁得想要锤墙。

他想翻遍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犄角旮旯,每一家灯火阑珊,去寻唐佳人。然,时间不等人。

他那一身臭毛病的亲哥,眼瞧着要一命呜呼,他真的没有时间继续寻唐佳人。

孟天青一咬牙,在挥汗如雨中向回奔去。

果不其然,公羊刁刁在人们的虎视眈眈中,正一步三晃地向着孟水蓝所在的方向走去。黄莲陪在他的身边,步伐也是悠哉得很。

孟天青怒从心起,先是对百川阁的人吩咐道:“派出我们全部的影记,务必追踪到唐佳人的所在,护她安全。”

百川阁的人应道:“诺!”

百川阁中的三人,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剩下二人,守在孟天青的身边。

公羊刁刁听到唐佳人这个名字时,眼睛动了动,问:“唐佳人就是刚才那个臭丫头?!”

孟天青不答,而是冲着公羊刁刁吼道:“我哥命在旦夕,你身为救死扶伤的大夫,却在这里闲庭漫步?!还有心情问东问西?”一扬拳头,“信不信我打死你?!”

公羊刁刁道“信…… 信信…… ”

孟天青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拳头。

公羊刁刁继续道:“信你个鬼!”

孟天青直接扬起拳头,砸向公羊刁刁。

黄莲攥住孟天青的拳头,道:“息怒。”

孟天青甩开黄莲的手,不冷静地吼道:“如何息怒?!”

公羊刁刁道:“你你…… 你和那臭丫头,是一伙儿的。臭丫头的朋友,就就…… 就是我的敌人!给敌人看病,做不到。”

孟天青恶狠狠地盯着公羊刁刁,道:“直说!你要怎样才肯给我哥看病?”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不看!就是不看!你你…… 你别跟我磨叽,快去请其他大夫。我…… 我我…… 我心情不好,不想给别人看病。”

孟天青靠近公羊刁刁咬牙道:“如何才能心情好?”

公羊刁刁向后躲了躲,道:“离离…… 离我远点!”

孟天青恨恨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威胁道:“别逼我动粗哦。”

公羊刁刁扬起右手手臂,吼道:“动动动…… 动粗看看!我胳膊都这样了,还…… 还怎么给你哥诊脉?!一一一…… 一晚上的,被你们扔来扔去,当我是什么?沙…… 沙沙…… 沙包吗?!统统死开!”

孟天青这才注意到,隐藏在公羊刁刁那宽大的衣袖下,是捆成粽子的手臂。不过,孟天青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继续道:“就算不能用右手诊脉,也能用左手处理伤口吧?”

公羊刁刁抬起了左手手臂。

孟天青的唇角抽了抽,道:“怎么怎么惨?”

公羊刁刁假笑道:“你去问那臭丫头,都都…… 都对我做了什么!”

孟天青愁容满面地道:“她被华粉墨抓走了。”

公羊刁刁道:“错!是华粉墨被她抱跑了!”

孟天青问:“有区别吗?”

公羊刁刁假笑:“呵…… ”

孟天青道:“别废话,跟我去一趟,能不能救,看了再说。”

公羊刁刁一扭头,道:“不不不…… 不去!”

孟天青发狠道:“再磨蹭,我就要以武力解决问题了。我们百川阁虽不是战魔宫,但也没是良善之辈!”

公羊刁刁眼睛一转,看向孟天青,道:“去,也行。两个条件。”

孟天青立刻道:“你说。”

公羊刁刁道:“一,我我…… 我要知道战苍穹在哪儿。”

孟天青应道:“好。”

公羊刁刁继续道:“二,你你…… 你把臭丫头抓来,伺候我,直直……直到我的两只手,好了。”

孟天青眸光微闪,应道:“好!”

公羊刁刁打量孟天青,目露狐疑之色。

孟天青道:“我们百川阁,素来注重承诺。我身为二阁主,既然答应你,便不会信口雌黄。现在,你立刻去救孟水蓝。只要我哥醒了,我便立刻去寻唐佳人过来。”

公羊刁刁磨牙道:“唐!佳!人!”他曾受人之托,救过一个胖子,名曰唐佳人。那时,她胖成了球。如今,她虽然瘦了,却仍旧欺人太甚!此仇不报,他就不叫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心中生出美好的愿景,如何虐唐佳人一百零八遍。他站在路边傻笑,肩膀偶尔还抽搐两下。

孟天青的心里已经是火烧房子,哪里有心情看着公羊刁刁傻笑?他冲着公羊刁刁吼道:“别傻笑了!再不走,我可动手抗你了!”

公羊刁刁回神,瞪了孟天青一眼,道:“肝火旺盛,口口口……口臭!离我远点儿。”转头对黄莲微微颔首,“车。”

黄莲对孟天青道:“麻烦二阁主派人去将车夫引来。”

说话间,车夫赶着马车而来。不但如此,车前车后还尾随着二十多名脸戴骷髅面具的随从。这些人,与其说是岐黄馆的人,不如说是专门负责保护公羊刁刁的高手。

这些人一出现,公羊刁刁的底气立刻暴涨。他轻蔑地扫了孟天青一眼,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鼻音颇重地哼唧了两下。

黄莲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马车上。

孟天青是个自来熟,不用人请,直接跳到了车板上,积极地指挥着路。

车夫在孟天青的催促下,一路跨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孟水蓝住着的客栈。

还是那间不起眼的小屋,还是那张简陋的小床,躺在床上的却不再是假装病重的孟水蓝,而是明显重伤未治、时日无多的百川阁阁主。

他盖着薄薄的被子,面如金纸,嘴唇却呈现灰白的颜色。若不是眼力好,都看不出他的胸口在微弱的起伏着。他的脖子上覆着一叠白布,掩着伤口;*的胸口上,则是呈现一团铁灰色,好似阴曹地府里的乌云密布。这个素来注重外貌的骄傲男子,此刻正跨在生死线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公羊刁刁只看了一眼,便道:“准备后事吧。”

孟天青的心神一颤,绷着声音问:“你都不亲手检查一下伤口?”

公羊刁刁默默举起自己被唐佳人踹断的两条手臂。

第二百五十六章:粉墨登场

夜色中,唐佳人迈着小步伐,十分快速地走在街道上,并不时探头探脑地向左右寻摸着什么。 她身后侧,紧随着一位画着重妆的男人……华粉墨。

华粉墨一手捂着胸口,脚步有些踉跄。

二人疾步半晌,谁都没说话。黑暗压抑的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半晌,华粉墨终是开口道:“你在寻什么?”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答道:“破庙。”

华粉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愣怔,道:“秋城里没有破庙。”

唐佳人顿足,看向华粉墨,不可置信地道:“怎么能没有破庙?那些孤苦无依的乞丐、行走江湖的落魄剑客、挎着小包准备私奔的小男女,还有像你我二人这样急需安身之地的人,住哪儿?”

华粉墨的眉角跳了跳,道:“住客栈。”

唐佳人皱眉道:“那岂不是很容易被寻到。”

华粉墨有心说些什么,最后却改开道:“我知道这附近有所民居空着。”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早说嘛!快走快走,你带路。”

二人脚跟一转,直接来到华粉墨所说的民宅。

这间民宅果然许久不曾住人,不但积满灰尘,还爬了些蜘蛛网。所幸,还有半盏油灯。华粉墨将其点亮。

唐佳人寻了把扫帚,随便挥舞了几下,卷走蜘蛛网,然后指着只剩下木板子的床,对华粉墨道:“躺着去。”

华粉墨垂眸扫了眼床板上的灰,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躺上去,可能会被呛死。于是,他站着没动,道:“擦擦。”

唐佳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直接出去打来水,然后一伸手,道:“给快布。”

华粉墨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将手帕展开,见这块手帕质地十分柔软,拿在手心里轻如无物。她心中喜欢,用手帕蹭了蹭脸,道:“这么好的帕子,擦灰可惜了。我来想办法。”言罢,将帕子塞进怀里,然后蹲下。

华粉墨只听见呲喇一声,左小腿处便是一凉。

又是呲喇一声,唐佳人站起身,手中攥着他的裤腿,投入水盆里沾湿,然后开始擦床板。

华粉墨僵硬地道:“你扯我裤腿?”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咋地,还想扯我裤腿?流氓!”

华粉墨不想说话了。

唐佳人擦好床板后,华粉墨直接坐下,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弯腰盯着华粉墨的脸,仔细大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你没事儿吧?”

华粉墨眼也不争地回道:“没死。”

唐佳人自讨没趣,咧嘴笑了笑,道:“没死就好。你怎么不看看伤口?”

华粉墨不答。

唐佳人伸出食指,戳了华粉墨的胸口一下:“不疼?”

华粉墨痛得皱眉,睁开眼,道:“痛着痛着,就习惯了。”这话,既像向对唐佳人说的,也像在告诉自己,让自己坚信这便是真理。

唐佳人撇嘴,道:“逞能!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华粉墨问:“你会歧黄之术?”

唐佳人道:“都说看看了,只是单纯的看看而已。”一扭身,也坐在了床板子上。

华粉墨垂眸,道:“好奇心那么重,形同找死。”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真是搞不懂你。你是二王爷的人吧,怎还杀自己人?你不怕二王爷回去收拾你?”眼睛一亮,看向华粉墨,“还是说,你假意从了二王爷,实际上是要和他对着干?”

华粉墨转动眼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兴奋道:“正当如此啊兄弟!”一抬手,拍在了华粉墨的肩膀上。

华粉墨的伤口被扯痛,导致身子颤了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唐佳人收回手,满是歉意地笑了笑,道:“这种痛,习惯不?”

唐佳人问这话,纯属无话找话,也没指望华粉墨回答,不想,华粉墨竟回了句:“习惯。”

唐佳人哑然,半晌才抱着腿,嘀咕道:“如果有人那么打我,我早就宰了他!”

华粉墨嘲讽地一笑,道:“真那么容易?”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难道还挺复杂。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谁欺负我,我便欺负回去,让他不敢再欺负我。”

华粉墨转开目光,道:“没那么容易。”

唐佳人笑道:“我懂。人嘛,总有牵挂,总受制约。就像那二王爷,不就是喜欢给人吃什么衷心丸嘛。实话告诉你,但凡毒药,就有解!说什么解不了,那是不对症。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你等我寻到休休,我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你。”

华粉墨的手指慢慢收紧,成拳,道:“与你没有关系,为何要救我?”

唐佳人调皮地一笑,道:“你刚才不是救了我吗?你把那三个人都杀了,回去如何交待?”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道:“你怎知这不是一出苦肉计?你怎知我今夜的目的不是为了诱你心软,套出秘密?”

唐佳人微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有啥秘密?”

华粉墨问:“你们不休门,一共多少人?”

唐佳人回道:“两个人。”

如此轻易说出口的话,又怎可能是实话?华粉墨直接转头,不想再问。

唐佳人靠近华粉墨,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道:“怎么了?不说了?你还想问什么?你问,我答。”

华粉墨的唇动了动,终是开口道:“唐不休到底是谁?”

唐佳人眸光烁烁地回道:“他是不休门门主,顶顶厉害的男人!”

华粉墨干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又用食指点了华粉墨一下,笑道:“我都将不休门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怎不激动喜悦?”

华粉墨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又点了华粉墨一下:“喂,给个表情嘛。”

华粉墨睁开眼,看向唐佳人,学着唐佳人的样子,傻傻的咧嘴一笑。

唐佳人点评道:“这笑,傻乎乎的,不过挺适合你。”

华粉墨与唐佳人对视。

唐佳人补充道:“极是认真。”

华粉墨扭开头,肚子传出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

紧接着,唐佳人的腹部传出一阵高歌,其气势不容小觑。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打架要打得过别人,腹鸣也不甘示弱,果然是我唐佳人的肚子!”

华粉墨忍俊不住,笑了。

唐佳人探头看着华粉墨,道:“别笑别笑,粉掉了!”

华粉墨的肩膀轻颤,伤口阵痛,心情却是难得的轻松愉悦。

第二百五十七章:闻君怕老鼠

唐佳人揉了揉肚子,跳下床,道:“你等着,我去寻些吃的。”

华粉墨道:“别乱走。现在不安全。”

唐佳人问:“为什么不安全?出了什么事儿?你知道休休去哪里了吗?”

华粉墨思忖片刻,才道:“漕运吴桂惨死,此事怕是与唐不休有关。秋月白与赵胜武追出秋城,不知是否带回唐不休。”

唐佳人那舒展的眉,瞬间变得紧凑凌厉,豪不掩饰她的怒意,道:“吴桂是谁?与我们何干?!休休不屑杀无名小辈!”微微一顿,补充道,“我们不休门只收拾欺负我们的人和恶人,那吴桂,可是恶人?”

华粉墨道:“是与非,好与恶,我如何能回答?恶人也有慈善之心,单看对谁;好人未必就不会作恶。”

唐佳人微愣,道:“你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华粉墨继续道:“吴桂此人,是河上一条龙,除了好色,名声素来不错,且武艺高强,非等闲能进身。”

唐佳人摸着下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得见到休休后,问问他,是不是他做得。毕竟…… ”咧嘴一笑,那叫一个骄傲嘚瑟,“他非等闲,武艺更是出神入化,罕有敌手。别说是一个什么河上一条龙了,就算两条,也不怕!”

华粉墨对于唐佳人这种看自家热闹非但不怕反而添柴浇油的人,很是无语。说来也怪,若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他定会在心里嗤笑一声,可这话从唐佳人口中说出,他却觉得有几分憨直之态。至少,不令他反感。

华粉墨的腹中再次传出饥肠辘辘的鸣叫。

唐佳人的肚子紧随其后,继续嘹亮高歌。

二人相视,唐佳人眯眼一笑,华粉墨却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抬手指着华粉墨的脸,喝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不能吃的!”

华粉墨并不解释,只是收回那种有些渗人的目光。

唐佳人瞪了华粉墨一眼,道:“我可警告你,别打歪主意。”

华粉墨嗤笑一声,倚在床边,瞧自己的手指头。他的手指纤细柔美,指甲好似美玉。他缓缓动了动手指,道:“二王爷让我趁乱将你带去东风客,你说…… 我是带,还是不带?”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笑道:“你不是把我带到这里了吗?咱不能瞎折腾是不是?”

华粉墨挑眉,看向唐佳人,拿捏着调调道:“可是,如果不带你回去,人家又要挨打。”

唐佳人的眼皮一跳,心也跟着抖了抖,却是厚颜无耻地道:“你不是习惯了吗?”轻叹一声,在屋里负手而行,如同文人墨客般感慨着,“人活在世,谁不是被无情鞭打?自以为武功高强的,出门总挨揍;自以为做饭好吃的,就得在后厨忙乎得大汗淋漓。”看向华粉墨,“粉墨啊,你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高手咧。因为…… 你没啥喜好,也不怕被打。相信我,你能挺过去的!”

华粉墨的嘴角抽了抽,突然就没有了拿捏作态的心思。

唐佳人的肚子再次嗷嗷叫起。她一指自己的肚子,道:“你看,这东西明明属于我,但却可以指挥我。粉墨,你等着,我寻些吃的,搞定它。”说着就要往外走。

华粉墨的眼神沉了沉,盯着唐佳人道:“二王爷见我没回去,定会派出其他人寻你。”

唐佳人突然转头,蹲在地上,哀嚎道:“他想怎样?我不过就是讹了他一点儿银子而已。堂堂王爷,也忒小心眼了!”心中暗道:上次的毒蛇不够毒啊,没能了结这个祸害,真是失策。

无声无息中,一只肥硕的大老鼠,从门口溜达而入。屋里虽然多出两个人,但却都静止不动,没让老鼠察觉到危险。它溜溜达达,从唐佳人的面前走过。

唐佳人那双充满哀怨的眼睛立刻迸发出了炙热的神采。

这样的目光如有实质,吓得大老鼠一个高窜起,逃命般冲着华粉墨而去。

唐佳人大喊一声:“抓住它!”

华粉墨的动作十分敏捷,但见他一个高蹦起,直接…… 闪身躲开。

唐佳人微愣,以猛虎扑食之姿,扑向已经躲到床上的肥硕老鼠。

那老鼠十分警觉,立刻拼命逃窜。

唐佳人智慧华粉墨:“拦住它!”

华粉墨…… 果断散开,回到了床上。

唐佳人又是一愣。这一回,她终于相信,原来…… 华粉墨怕老鼠!

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在心中笑得东倒西歪,面上却不显。

眼瞧着那只大老鼠要跑走,唐佳人怎能放过即将到嘴的美味?她脱下鞋子,用力砸去!

老鼠被砸晕,晃了晃昏倒在地。

唐佳人单脚蹦到老鼠身边,趿拉上鞋子,抓起老鼠尾巴,恶意的一笑,转过身,看似纯良地跑到华粉墨面前,提溜着老鼠晃了晃,笑露八颗牙,道:“看,抓到了!”

华粉墨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却是僵着没动,冷冷道:“恶心。拿开。”

这份淡定,又让唐佳人怀疑自己的猜测。确实,很多人都厌恶老鼠,觉得它们挺恶心。

唐佳人扯着老鼠尾巴抖了抖,那老鼠吃痛,竟突然醒了过来。它张开嘴巴,伸出爪子,就是一阵尖叫乱挠。

华粉墨急忙向后退去,额头上都出现了冷汗。

唐佳人哈哈一笑,提溜着老鼠上前。她一脚踩在床上,身子前倾,继续甩着老鼠,道:“哎呦,你躲什么啊?”

华粉墨瞪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将老鼠移到自己面前。

华粉墨立刻转开目光。

唐佳人得了趣儿,笑得那叫一个邪恶,就像在欺凌小丫头的恶霸。她将老鼠摇得那叫一个吱哇乱叫,脚蹬爪刨。

华粉墨刚要爆发,那老鼠突然用力一挣,从唐佳人的手中逃脱,直接落在了华粉墨的身上。

华粉墨在微愣之后,发出惨叫:“啊!!!”一抬手,将老鼠挥到了唐佳人的脖子上。

唐佳人发出惊恐的惨叫:“啊!!!”一手抓向老鼠,将其甩向华粉墨。

华粉墨拔出匕首,直接穿透老鼠的肚子。

血,滑下一滴。

唐佳人两眼一番,砸向华粉墨。

华粉墨甩掉老鼠,被唐佳人砸了个正着。胸前剧痛传来,华粉墨也昏死过去。

由一只老鼠引发的血案,也是十分惨烈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复杂的男人心

华粉墨醒来时,唐佳人仍处于昏迷。

华粉墨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他厌恶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也…… 厌恶一切活着的人!

这种亲密,令他无法忍受。

他收紧手指,攥着匕首,除了小拇指抖呀抖的,却并未有其它动作。

他若真想杀她,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在此刻?只是…… 心中厌恶与他人身体接触的灵魂,叫嚣着想要用血清洗一切肮脏。

华粉墨在忍耐、在煎熬、在憋着自己的呼吸,直到…… 他累了。

他放弃了心头的固执认为,敲碎了自己订下的距离,渐渐放松身体,允许自己当一个普通人,试着去嗅一嗅身边人的气息,是否如记忆中的诱人。

淡淡的特别馨香,几不可闻,似乎只有贴在她的肌肤上,才能嗅到那种令人食欲大增的味道。华粉墨闭上眼,靠近唐佳人,用力嗅了嗅她的头顶,好似“毒蛇嗅蔷薇”。

唐佳人对他而言,只是陌生人。他与她之间的交集,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然,令人摸不清的是,他并不厌恶她。尽管,她总能做出令人厌恶的事。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活得那般鲜活,就像初生的太阳,拥有着令人渴望的炫目和温暖。而他,一直深陷泥泞,忍受着肮脏,用冷漠掩盖心中的惊恐,直到…… 将心也变成腐烂之物,便安然于此。只是偶尔会抬头望望太阳,知道它一直挂在天上。

如今,那只会发光的小太阳, 就趴在他的胸口,身子软软的,仿佛能化成一团水,流淌进他的身体里;她头顶的发,有长有短,梳得并不光滑。有些发丝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撩拨着他的敏感神经;她温热的呼吸穿透他的衣裳,落在肌肤上,是微不可察的痒。

多么奇妙的感觉。

华粉墨扔掉匕首,抬起手,用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唐佳人的脸颊。他的肌肤很好,比大多数女子都要嫩滑,但却和女子不同。唐佳人的肌肤,软软糯糯,仿佛带着无数小吸盘,令他…… 无法抽回手。

他看不见她的脸,却用指尖感受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起伏。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奇妙到,令他的胸口变得微烫。

华粉墨的手指沿着唐佳人的鼻峰向下探去,直到触碰到她的唇瓣……

“嗯…… ”华粉墨发出一声闷哼。他的手指被唐佳人咬在口中。

唐佳人像只小奶猫,眼睛都没睁,就卷着舌头用力吸吮了两下,却没吸出她要的奶。

华粉墨只觉得一串酥麻的感觉从自己的指尖传来,直接通过他的手臂,直抵心脏。那种血液加速、呼吸无法顺畅、心跳突然加快的感觉,是如此陌生。打得他措手不及。

唐佳人吧嗒两下嘴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嘴里竟然含着一根手指头,心中便是一惊。她轻轻扯出华粉墨的手,看了眼那明显的牙齿印,心中一虚。她慢慢支起身子,抬头看向华粉墨。

四目相对,都显得有几分慌乱。

唐佳人迅速爬起身,一转头,看见地上的那只死老鼠。死老鼠没啥可怕,可怕的是…… 血啊!

唐佳人两眼一闭,又倒了下去。

华粉墨刚起身,便被砸了回去。

胸口虽痛,却变得不再难以忍受。

他伸出手,睁眼望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手却揽上唐佳人的后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就像在抚摸一只猫。

他自言自语道:“幼时,想养一只猫,爹却不同意,说是玩物丧志。娘宠着我,派人到府外寻了只小奶猫,偷偷养在家中。我是那般喜欢它,常常抱着它同床共枕。突然有一天,爹派人带我出府。我不肯走,要带上猫。爹…… 亲手掐死了它。”

他的指尖在唐佳人的后劲处榴莲,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亲昵。

他从来不喜回忆过去,今天不知为何,竟想与一个人所说自己的过往。难道,是怕遗忘?

华粉墨闭上眼,淡淡道:“若知会是那样一场变故,我便应亲手杀掉那只猫。心爱之物,怎容别人替我残忍?”勾了勾唇角,“本是纨绔子弟,却成了卑贱的狗奴才!呵……”

世事无常,却只希望这是大梦一场。

唐佳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没敢往地上看,而是一直盯着床顶,叫道:“华粉墨。华粉墨?”

华粉墨从屋外走回,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

唐佳人扬起笑脸,道:“我觉得,我们那么对待一只肥硕的老鼠,是不人道的。你…… 你把厚它葬了吧。”

华粉墨不语。

唐佳人坐起身,一把攥住他的袖子,义正言辞地道:“我们不能在杀其生后,再食其血肉。这样太残忍!”

华粉墨道:“我用布将其盖住了。”

唐佳人这才嘘了一口气,放开华粉墨,下了地,少了眼盖在老鼠尸体上的布,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还怕老鼠?”一扭头,看见华粉墨两只光溜溜的小腿,瞬间笑道前仰后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你…… 你怎么扯了自己的裤腿盖老鼠?这算不算厚葬啊?”

华粉墨问:“扯你的?”

唐佳人撇嘴,嗔道:“流氓!”

华粉墨无语。说他是流氓的人,除了唐佳人,还真没有第二个。儿时他虽调皮,却因年纪关系,无法折腾出花样。出了变故后,他心性大变,看谁都像看死人。他重新回味了一下刚才二人的对话,也琢磨出几分不正经的味道来。心下微微一惊,闭嘴不语。

唐佳人推开窗,望了望天外的月亮,神色有些焦躁和惆怅。

华粉墨来到床边,也抬头望向月亮,道:“日月如何同辉?”

唐佳人扭头看向华粉墨,道:“咋还诗性大发?”

华粉墨没有回答。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每说一句,都像在调情。

唐佳人瞪了华粉墨一眼,又扭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突然正色道:“这样不行。”再次看向华粉墨,“有件事,我必须去做。”

华粉墨正色道:“去救唐不休?”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他哪里用我救?我是说,我必须去寻些美食,否则就要饿瘦了。你等我一会儿。”言罢,手撑窗台,直接跳到窗外,撒丫子而去。

唐佳人逝去寻美食?真当她没心没肺?呵……

唐佳人直奔秋枫渡,想去问问秋月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之所以没有急着跑去查探真相,一是因为她觉得唐不休可以自保,二是想从华粉墨口中探知一些二王爷的消息。毕竟,知己知彼,方能干死那个王八蛋!

华粉墨虽然当着她的面,打死了二王爷的人,但…… 保不齐在演戏。她与华粉墨非亲非故,仅相处几次,收尾却不那么愉快。他为何冒着被二王爷虐打的危险,帮她?有病啊?!找打啊?!

唐佳人不信任华粉墨,却又觉得这个人有些意思。既然,他带着目的接近她,她便虚虚实实,逗逗他。

唐佳人一路飞奔,在即将接近秋枫渡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四个人,皆是黑衣蒙面,一看便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

唐佳人稳住心神,问:“劫财劫色?”

四个人,不又分手,直接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这一天,跑得小腿快断了,却还得拼命跑。她掉转方向,继续咬牙跑。结果,没跑多远,便发现有人拦住自己的去路。挡住她去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华粉墨。

唐佳人脚步微顿,便被后面四人追上了。

华粉墨走向唐佳人,对围攻她的黑衣人道:“回去禀告王爷,说人在我这儿。”

为首的黑衣人为难道:“这…… ”

华粉墨冷笑道:“怎么?这是要抢功劳喽?”说着,逼近四人。

为首之人立刻低下头,抱拳道:“诺。”一招手,示意其它三人一同撤。

当四个人转身之际,华粉墨悄然无声地拔出匕首。

唐佳人见此,立刻闭上眼睛,转过身。

几声闷哼传来,三名黑衣人被割喉。

为首之人恨声道:“你不怕二王爷怪罪?!”

华粉墨道:“更怕你乱嚼舌根。”一匕首挥下,为首之人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不瞑目。

华粉墨弯下腰,又在四人身上补了几刀,做出厮杀的样子,鲜血飞溅,他却浑不在意。手起刀,站起身,对唐佳人道:“这笔帐,王爷会算在你的头上。”

唐佳人背对着华粉墨,带着哭声道:“他他他…… 他会发现,自己错怪了好人。我…… 我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这话说出口,唐佳人自己都信了三分。她似乎忘了,是谁背着一袋子毒蛇要弄死二王爷。

华粉墨站起身,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对她耳语道:“你是好人?”

唐佳人抖了抖手,道:“至少…… 不敢杀人。”

华粉墨步步紧逼,问:“可想杀人?”

唐佳人不答。

华粉墨道:“随我洗漱一下。”

唐佳人地垂着头,应道:“嗯。”

华粉墨在唐佳人耳边一笑,唐佳人一缩脖子,觉得痒。

第二百五十九章:与你同食霸王餐

唐佳人和华粉墨来到河边,华粉墨蹲在身子,洗干净飞溅到脸上和手上的血,也洗掉了脸上的铅华,露出原本的柔美脸庞。

他的喉结不显,五官好似女子般柔美,若非身高七尺有余,定会被人误以为是女子。

他一甩脸上的水珠,收起干净的匕首,站起身,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望天望河望脚尖,就是不看华粉墨。

华粉墨走到她面前,一把提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阴森地道:“我杀人,你不敢看我?你可知,你若被他抓去,等待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唐佳人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有些假。

华粉墨心头火起,目光落在唐佳人的唇瓣上,觉得口干舌燥,牙齿发痒,真想…… 狠咬一口,尝尝她鲜血的滋味。

唐佳人触及到华粉墨的目光,心里打个颤儿。她向后退了退,甩开华粉墨的钳制。

华粉墨危险地一笑,问:“怕了?”

唐佳人点头,应道:“你看我的目光,就像我看愣头青,是挺渗人的。”

华粉墨心生不悦,问:“愣头青是谁?”

唐佳人回道:“一条蛇。”

华粉墨的唇角勾了勾,问:“为何那么看它?”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想吃了它。”

华粉墨目光幽幽,盯了唐佳人一会儿,终是道:“走吧,吃饭去。”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随即问道:“能吃得下?”

华粉墨点头。

唐佳人眸光一闪,道:“我知道有个家鱼面馆,可好吃了。”

华粉墨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吃鱼。”

唐佳人强调道:“是鱼面。”

华粉墨道:“不喜欢吃鱼面。”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嘀咕道:“你想吃老鼠肉啊?”

华粉墨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暗道:果然,她知道我畏鼠。口中道:“我看你是想吃血豆腐。”

唐佳人一点点转动眼球,看向华粉墨。心中暗道:糟糕,这人看出我晕血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假。然后一同转开目光,感觉食欲都失了大半。心中皆琢磨着,怎么能让对方相信自己无所畏惧。结果,无果。

二人不语,并排走着,彼此腹中的饥肠辘辘声再次响起。

唐佳人道:“我们真得吃点儿东西了。饥饿堪比酷刑,都不用二王爷使出手段,咱俩就得互相折磨死。”

华粉墨认可了唐佳人的看法。

为了安全起见,二人来到青楼妓院的门口,一同仰望着那亮闪闪的门楣。

唐佳人问:“你为何一再救我?”

华粉墨回道:“无聊。”

唐佳人问:“你是嫌命长?”

华粉墨回道:“嗯。”

唐佳人道:“你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华粉墨道:“你等,我去。”

唐佳人冲着华粉墨贱兮兮地一笑,道:“你去不方便。”言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青楼。

老鸨迎出,娇滴滴地道:“哎呦,我说这位姑娘,这里可不是您来的地儿啊。”

唐佳人道:“咋地?不缺姑娘啊?”

老鸨微愣,打量唐佳人两眼,立刻笑成了花,一叠声地道:“缺缺缺…… 就缺你这样的。”

唐佳人得意一笑,道:“先摆桌酒席,让我与过去的纯洁告别。”

老鸨没见过这种架势,虽一头雾水,却还是照办了。她怕唐佳人会有后招,干脆将她关在二楼的房里,还派人看住她。

唐佳人一巴掌将龟奴砍昏,推开窗,冲着华粉墨吹了声流氓哨,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华粉墨身轻如燕,脚踩墙面,飞身跃进屋内。

唐佳人抓起筷子,将其掰成两截,递给华粉墨一半。

华粉墨接过,用两根半节筷子夹起菜,默默吃了起来。

他的食量很小,如同小猫。

唐佳人风卷残云,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华粉墨基本可以确定,唐佳人这一顿,相当于他六七天的饭量。尽管盘碗皆空,看唐佳人的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华粉墨没觉得这些食物有多好吃,却被唐佳人的食欲感染,也多吃了两口。

唐佳人发出舒服的哼哼声,道:“终于…… 吃上饭了。”一抬手,拎起酒壶,就要往自己的嘴里倒。

华粉墨伸手拦下她。

唐佳人看向华粉墨,问:“一起喝?”

华粉墨知道这种地方的酒水都不干净,或多或少,都会下些*物。然,今晚,他也想尝尝,这酒的厉害。

华粉墨收回手,点了点头。

唐佳人仰头喝下两口后,将酒壶地给了华粉墨。

华粉墨接过,也喝下两口,又还给了唐佳人。

二人互推酒壶时,手指相握,彼此都僵了一下。

唐佳人眼瞧着华粉墨的小拇指似乎轻抖了一下,便问道:“你没次想杀人,是不是小拇指都会抖啊?”

华粉墨回道:“大多数如此。”

唐佳人又问:“小部分呢?”

华粉墨垂眸回道:“不适应。”

唐佳人仿佛十分了解般点了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道:“不适应?呵呵…… 你这个习惯不好,能令人看出心中所想。那撮白毛…… 嘿嘿,就是二王爷,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你呀,还是藏起自己的手,千万别让他看。”

华粉墨垂眸看自己的左手,久久不曾回话。

唐佳人也探头看着华粉墨的手,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后,总结道:“你的手真好看。”

华粉墨将手攥成拳头,嗤笑一声,道:“有何好看。”

唐佳人伸出自己的手,道:“你看我的手,没根手指头还算不错,却并不那么漂亮。你的手,每一根都那么秀气,指尖还微微泛着粉色,多好看…… 嗝…… ”

华粉墨伸展开自己的手。

唐佳人惊呼一声:“呀!”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抓过华粉墨的手,与自己的手到一起,对比着,道:“你看你看,咱俩左手的小拇指,像不像?”

华粉墨垂眸细看,发现二人的小拇指还真是十分相似。且,最为神奇的是,他们的小拇指上都有一道红痕。那红痕,就像一枚细弱红线的戒指,镶入了肉中。不仔细看,看不出。仔细看,却令人啧啧称奇。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眼波烁烁激动地道:“你说,咱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从一出生,就被迫分开。如今,这两条线,便是我们本是同根的证明?!”

华粉墨觉得这个说法太过荒谬,若说是前世的缘分今生待续,没准儿还有些可信度。这个想法一出,他自己也是一惊。稳了稳心神,才问道:“你今年多大?”

唐佳人回道:“十六。你呢?”

华粉墨回道:“十九。”

唐佳人思忖道:“难道说,不是双胞胎,而是…… ”

华粉墨道:“我娘没给我生妹妹。”

唐佳人又问:“那有没有可能是…… ”

华粉墨直截了当地道:“不可能。”

唐佳人憋嘴:“我都没说完。”

华粉墨:“喝酒。”

唐佳人心有不甘,却还是拿起酒壶,又开始喝酒,当真是又急又猛。几口下肚,酒壶空了。她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颇有绕梁三日的意思。

这时,门口传来老鸨的声音,问守门者:“里面的人可还老实?”

唐佳人一把抓过华粉墨的手,大喊一声:“不老实!”钻出窗口,跳下房檐,在老鸨的骂声中撒欢而去。

二人一路回到原先居住过的民宅,坐在床板上一同喘着粗气。

唐佳人道:“这一天,可把我累坏了。”

华粉墨依靠在床边,身心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只不过,退掉虚假妆容的他,不善于表达。

唐佳人一扭身,躺在了床板上,打个哈欠道:“我得睡一会儿,实在是太累了。”

华粉墨掏出匕首,攥在手心。

唐佳人一个激灵坐起身,道:“我不困了。”

华粉墨道:“你睡。”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 ”

华粉墨道:“你不睡,我睡。”将匕首扔给唐佳人,“你守夜。”身子一歪,躺在了床板上。背对着唐佳人,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攥着匕首,用拳头砸了下自己的头,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二百五。关键是,他着实被华粉墨吓到了。谁让他一出手, 就杀了七个人,却还能淡然处之。她也不是不知好歹,更不是敌人虐我千百遍,我待敌人傻白甜的人。只不过,心里总有些惧意,挥之不去。

哎……人比人果然得扔啊。如果她杀了人…… 那人只要一出血,她就得将自己交代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在华粉墨的身边躺下,攥着匕首闭上了眼睛。

月光透过窗口,洒落在二人身上。

华粉墨悄然睁开眼睛,觉得体力有股不同以往的躁动,诱惑他转过身,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也睁开眼,却是悄然坐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放心,必须去找休休。你别拦我,我记得你的好,你再拦着,我会生气的。”言罢,走了出去。

华粉墨望着唐佳人影子,直到其消失不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和一只散发着死亡味道的老鼠。

第二百六十章:孟水蓝将死

唐佳人走出民宅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那双明显在轻颤的腿,道:“你抖什么呀?这次不用你跑很远,放心吧。”自起身,牟足劲,再次直奔秋枫渡。

说来也巧,她跑着跑着竟又遇见有人拦路。

这次拦路的两个人虽没有遮面,却也是一身黑衣。

唐佳人暗叫一声糟糕,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身后人边追边喊道:“唐姑娘,留步!”

唐佳人脚步不停,跑得更快了。

黑夜里,三个人你追我赶,跑得那叫一个热闹。

黑衣人气喘吁吁,勉强喊道:“我们是…… 是百川阁的人!”

闻听此言,唐佳人跑得更快了。

唐不休说,他收拾了孟水蓝,然后又见死不救,令孟水蓝命悬一线。如今,百川阁寻来,怕是因为种种误会,要上演一出来者不善。

唐佳人逃跑的功夫,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当然,前提是,对方不想伤她性命,没用箭射她。毕竟,她能躲过名叫初一的冷箭,未必能躲过那个可恶的十五。

百川阁的二名跟踪高手,跟丢了唐佳人,自觉羞愧难当,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去向孟天青复命。

孟天青的脸色十分不好,公羊刁刁的脸色更不好。

公羊刁刁道:“那个臭丫头,最是狡猾,许许许…… 许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避而不见。”

孟天青当即道:“不,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 ”看向孟水蓝,“她若知我哥这样,定会来看看。”

公羊刁刁道:“她她她…… 她看个屁!”

孟天青瞪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鼻子动了动,将脸转向窗口,继续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那是一种十分特别的馨香,十分诱人却并不魅气。公羊刁刁觉得,是唐佳人来了。因为,今天他追着唐佳人跑时,便闻过这种味道。这种味道随着风向,忽近忽远,令他忘记了小手臂的伤痛,只想追着那味道跑。

果不其然。

唐佳人从窗口探出头,整个人已经脱力,趴在窗台上,张大嘴巴,气喘吁吁。

孟天青和公羊刁刁同时看向唐佳人,双眼皆是一亮。

孟天青冲到窗边,惊喜道:“佳人!”一伸手,将人拉进了屋里,“你真的来了。我就知道,你不是无情之人。我哥……我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唐佳人的双腿在打颤儿,走起路来都在画圈。尽管如此,她觉得自己还能走到床边,去看孟水蓝最后一眼。

她攥紧拳头,一步步走到床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垂眸看向孟水蓝的脸。

曾经那般鲜活的生命,却…… 成了这个样子。谁之过?

休休见死不救,虽令她心中不舒服,但若那刺杀孟水蓝之人武功高强,她倒是宁愿休休袖手旁观他人生死。说到底,她只是一个自私的小女子,希望休休安好,自己安好。至于别人,可以不好。

然,孟水蓝不是别人。

他是她的朋友。

一路打打闹闹,却从未真正伤害过彼此的朋友。

唐佳人心中难受,沙哑着嗓子问:“有救吗?”

孟天青回道:“大夫说,让准备后事。”

唐佳人咬牙道:“狗屁大夫!换人!”

唐佳人从进屋后,从未看公羊刁刁一眼,这已经让他十分不悦。如今,又听她这么说自己,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他当即站起身,道:“我我我…… ”

唐佳人猛然回头,看向公羊刁刁,使劲儿瞪他。眼神那叫一个凶恶哦。

公羊刁刁的话被唐佳人的眼神打断,问:“看…… 看啥?”

唐佳人大声回道:“看个屁!”

公羊刁刁气个倒仰!

唐佳人蹬蹬几步上前,站在公羊刁刁的面前,瞪着眼,伸出食指,每说一句,都使劲儿戳一下公羊刁刁的胸口,大声喊道:“你不是神医吗?秋月白夸你!孟天青捧你!你就这点儿能耐!”

公羊刁刁本就单薄,被她戳得接连后退,直接跌向凳子上。若非黄莲及时出手搀扶,公羊刁刁都得后仰躺地上去。

公羊刁刁瞪眼,虚弱地吼道:“我我我…… ”

唐佳人继续上前一步,再次伸手去点公羊刁刁的胸口,吼道:“你什么你!你给我说话!”

公羊刁刁气得小脸通红,又急又怒地道:“我我…… 我…… 啊啊啊啊!!!!”

他越急越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竟气得哇哇直叫。

黄莲怕公羊刁刁犯病,忙道:“公子满满说。”看向唐佳人,冷着脸道,“唐姑娘不可欺人太甚。公子身子孱弱,经不得姑娘如此对待。在公子来之前,百川阁已经请过其他大夫。那大夫处理得不错,所以我家公子才没有出手。再者,孟阁主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就算公子有心,也无力为之。再者,若非为了等姑娘,公子早已离开。”

唐佳人被呵斥,脸色变了几变,终是道:“你说得对,是我无理取闹了。”看向公羊刁刁,“要不,你戳回来吧。”

公羊刁刁再次站起身,道:“道歉!”

唐佳人道:“对不起。”

公羊刁刁抬头,指着唐佳人,抖了又抖,道:“我我我…… 我就知道,你会道歉,却没诚意。”

唐佳人委屈地道:“我的诚意都要倾泻而出,是你看不真切。”

公羊刁刁哼了一声,道:“治病,不是救命。”

唐佳人垂眸道:“我知道了。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公羊刁刁冷言道:“习惯……就好。”

唐佳人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道:“你自己去习惯吧!”

公羊刁刁一耸肩,嘀咕道:“早以习惯。”

这时,孟天青突然喊了声:“哥!”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急忙冲到床边,看向孟水蓝。

孟天青指着孟水蓝的睫毛,激动道:“我哥的睫毛动了一下。”

唐佳人立刻弯下腰,贴着孟水蓝的脸看。

公羊刁刁一抬腿,踢了唐佳人一脚,坏脾气地道:“滚开!”

唐佳人回头,扫了公羊刁刁一眼,这次倒是什么都没说,立刻乖巧地躲到一边,让开位置。

公羊刁刁想要伸手去把脉,可一抬手,却弄痛了手臂。他转头看向老老实实的唐佳人,目光十分复杂。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可怜巴巴地望着公羊刁刁也不说话。

公羊刁刁抬起左手,道:“解开这只。”

黄莲立刻上前。

公羊刁刁瞪了黄莲一眼,再次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公羊刁刁的意思,当即上前两步,蹲在他身前,为他解开左手的夹板。

孟天青将一切看在眼中,记住了唐佳人的好。

公羊刁刁慢慢抬起左手,放在了孟水蓝的脉搏上,细细问诊。虽然他只是小动作,但额头的汗水却开始渗出、堆积,变成一串晶莹,滴落而下。

唐佳人伸手,接住那些汗滴。

公羊刁刁抬头扫了唐佳人一眼,一脸嫌弃地道:“没有帕子啊?”

唐佳人掏出从华粉墨那得的帕子,给公羊刁刁擦了擦汗,道:“他怎么样?”

公羊刁刁回道:“还得再看看。”

唐佳人唏嘘道:“怪不得你脾气不好,不爱给人看病。没想到,这问诊如此痛苦,都赶上酷刑了。”

公羊刁刁嗤笑一声,道:“你你你…… 你骨裂给人诊脉试试!”

唐佳人诧异道:“真骨裂了,不是装的?”

公羊刁刁气结,干脆不搭理她。

黄莲解释道:“公子两条小臂的骨头都有裂痕。只不过,左手小臂的裂痕相较于右小臂而言,轻一些罢了。”

唐佳人赞道:“你真是身残智坚。”

公羊刁刁傲娇地瞥了唐佳人一眼,道:“准备吧。”

孟天青的腿一软,紧张地问道:“准…… 准备什么?”不是准备后事吧?

公羊刁刁横了孟天青一眼,对黄莲道:“金针。”

黄莲担心道:“公子,你的手…… ”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挑高眉梢,道:“扎扎扎…… 扎不好,也扎不坏。人…… 人人…… 人都快死了,不怕痛。”

孟天青的嘴角抽搐,很想一巴掌拍死公羊刁刁。见过烦人的,没见过这么烦人的。

唐佳人却喜出望外,问:“他有救?”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 没救…… ”

唐佳人瞪大猫眼问:“然后呢?”

公羊刁刁继续道:“…… 我瞎忙乎什么?!”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咧嘴笑了。

公羊刁刁却道:“不不不…… 不过,也只有三分希望。他…… 他伤得太重了。是是…… 是他自己不想死,我我…… 我便帮他一把。”尖尖下巴一抬,“你给我打下手。”

唐佳人笑容绽放,那般耀眼。她开心地道:“太好了!我总听三长老说,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才见厉害。公羊刁刁,你行的!努力!”攥着拳头,为公羊刁刁加油。

公羊刁刁想说什么,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险些背过气去。

黄莲忙取出药丸,服侍他吃下。

公羊刁刁缓了缓,道:“请针。”

黄莲取出一个特别精致的鹿皮软包,展开,露出一排能晃花人眼的金针。

第二百六十一章:救治

公羊刁刁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孟水蓝。

孟天青道:“大夫,一定要救他性命。”

公羊刁刁不搭理们天青,吩咐道:“扒光。”

唐佳人直接伸手,去扒孟水蓝的裤子。

公羊刁刁一抬脚,又提了唐佳人一下,不悦道:“干嘛?!”

唐佳人无辜地道:“是你让我当打下手的。”

孟天青看向公羊刁刁,警告道:“你别再踢她,不然…… 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暴打你。”

公羊刁刁嗤笑一声,无赖道:“打…… 打打吧!”

孟天青气恼地转开头。

唐佳人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肩膀,道:“别这样,万一遇见当真的,真打死你怎么办?快动手治病吧。”

公羊刁刁一扭肩膀,躲开唐佳人没完没了的巴掌,对黄莲道:“取金雕丸。”

黄莲的脸色一变,当即道:“公子!”

公羊刁刁道:“取!”

黄莲的一张脸,瞬间皱成了黄莲样,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苦。他将手探入衣领,从里衣内掏出一只小巧的荷包。展开荷包,取出一粒裹着油纸的药丸。去掉油纸,露出一颗好似珍珠般裹着光晕、散发着点点金光的药丸。

黄莲用手心托着金雕丸,对公羊刁刁道:“公子,这药丸…… 不能给别人。孟阁主不但体内受损严重,且身中剧毒,就算吃下这颗金雕丸能有三分活命的机会,能不能醒,却是未知。这药丸…… 公子…… ”

公羊刁刁扬起尖尖的下巴,示意黄莲将金雕丸味给唐佳人。

黄莲无法,只能将金雕丸给唐佳人,眼神那叫一个依依不舍、万般不愿啊。

唐佳人捏着金雕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就是一皱,道:“看着挺好看,怎么闻起来这么臭。”

黄莲解释道:“金雕丸本是用许多毒虫的尸体制成。公子嫌它不好看,才过了彩衣。”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公羊刁刁:“这个怎么吃?”

公羊刁刁回道:“用嘴吃。”

唐佳人忍下暴打公羊刁刁的冲动。

黄莲道:“孟阁主已经无法吞咽,需将药化入水中,慢慢喂下。只怕有些喂不进去,不但浪费,还影响疗效。”

孟天青道:“硬喂如何?”

黄莲道:“容易噎死。”

唐佳人捏了捏手中的金雕丸,眼睛一亮,果断将其搓成长条,露出它黑漆漆的真容,然后将其揪成许多小块,揉成一个个小球,这才撬开孟水蓝的嘴巴,丢进入几小粒药丸,然后从碗里抓出勺子,照着孟水蓝的喉咙戳一下。

就这样,唐佳人愣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法,将药丸喂进了孟水蓝的肚子里,一点儿都没浪费。

公羊刁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公羊刁刁暗道:好生猛!不过,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以后可以尝试将所有救命药丸做成小球,方便吞服。

孟天青暗道:我不要生命,我一定好好儿活着,不让佳人给我喂药。

唐佳人办成一件事,自信心暴涨,当即大声道:“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如果孟水蓝能在她的帮助下康复,那就太好不过了。

公羊刁刁道:“针灸。”

唐佳人为难道:“我敢下手,就是不知道往哪里扎。”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我我…… 我说,我针灸,你…… 你你…… 你给我过来挽袖子。”

唐佳人爽快地应道:“好咧!”

公羊刁刁十分满意唐佳人的殷勤,连带着脸上都多了几分大爷般的享受之态。然,当唐佳人帮他挽好袖子,他伸手抓起金针时,那种扯痛骨头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酸爽。光洁的额头上,再次渗出汗水。

唐佳人掏出帕子,继续给他擦汗,并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用行动给予鼓励。

公羊刁刁纤细的手臂,抖了又抖,终是拿稳金针,为孟水蓝施针。

唐佳人不想公羊刁刁太过辛苦,便跪在床边,伸出双手,拖住他的小臂,按照他施针的大概方向慢慢移动,当她感觉到公羊刁刁的手臂肌肉开始用力,便停住,让他施针。

如此聪慧、细心,倒是令公羊刁刁多看她一眼。

唐佳人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必须聚精会神,且十分消耗体力。她额头的汗水慢慢渗出,一股异样的馨香慢慢散发而出,令人闻之身心愉悦。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拿稳了金针,将最后几针补上,这才颤着手臂,嘘了一口气。因有唐佳人的帮助,公羊刁刁的施针过程不算太痛苦。

孟天青立刻追问道:“如何?”

公羊刁刁回道:“准…… 准备…… ”

孟天青捂着心口,瞪大眼睛,屏息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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