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总裁爱上我 - xp1024.com
《美女总裁爱上我》


内容简介

一、内容介绍

小说以诙谐幽默的笔调描述四个大学生毕业后进入一个大型上市公司,遭遇到血腥的职场洗礼,心高气傲、锋芒毕露的男主人公路瑞被公司里的五大恶人联手整治,贬成清洁工,他在三个同室好友的帮助下与公司那些奸诈阴险的高层开始了一场捍卫个人尊严和价值的战争。

历尽苦难、百经荼毒之后,路瑞终于获得公司董事长的赏识和重用。他与后来升至集团总裁的美女曲丽媛本是一对欢喜冤家,他们在公司的春天海景地产项目、血液项目、机场建设项目等重大危机的关键时刻每每联袂出击、力挽狂澜,一次又一次成功地粉碎了躲藏在黑暗中的可怕的竞争对手华兰集团的阴谋,在此过程中两人擦出爱火,在经历了贵州玉坝山毒蛇之吻、假装死尸混进华兰集团异体真皮基地险成真、破获馥梅基因研发成果失窃案件数次生死系于一线的事件之后,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爱情将修成正果之时,路瑞一生的宿敌、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对手悍然发难,开始了他最后同时也是最凶狠最阴毒的总攻和报复,他能否像以往一样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职场没有硝烟,却刀刀见血、步步惊心、招招致命。

小说塑造了“天下至奸、天下至黑、天下至贱、天下至阴、天下至狠”的北升集团五大恶人,“风流不羁的老胡、机智过人的骡子、笑料百出的爆牙胜、豪勇侠义的路瑞”的南思四杰,运筹帷幄恢宏大气的南思集团董事长江石豪,刁蛮任性又温柔美丽的曲丽媛,阴险歹毒的死对头林维标等一系列栩栩如生、具有鲜明个性和时代特征的人物形象。随着叙事的展开,成长的阵痛、甜蜜的爱情和惨烈的命运犹如山水长卷般次第展现,刻骨的忧伤逐渐弥漫,直至将人完全覆盖。

二、本书风格及精彩描写

文风轻松幽默,场面描写妙趣横生,充满了青春励志的激越,极富时尚元素;在涉及到社会、人性、职场险恶时,有许多穿透无尽繁华、直抵人生苍凉的箴言式描述,文字璀璨,词章绚烂。

以下是小说的部分精彩描写,供各位读者先睹为快:

老胡是个博爱主义者,秉持着宁可杀错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信条,手执皮鞭,面带淫笑,俯阅世间百媚千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世界上的屁分四种,第一种是雷声大雨点小,虽响不臭;第二种是声如裂帛,但性情温和,臭味有限;第三种是无声无息,但奇臭无比;第四种是瓦釜雷鸣,又响又臭,堪称屁中极品,不是天生神力兼修为深厚之人,毕生难求一屁,这种屁,朝放而夕死可矣。毫无疑问,电梯里的这个屁,属于第四种。

这个世界早已礼崩乐坏,人心沦落成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婊子。

我曾被爱情乱箭穿心,身体正中碗大一个创口,已逾两年,至今仍像女人的月经一样准时流血。

聪明人为了理想而屈辱地活着,这比图一时之快轰轰烈烈地死掉有价值得多。你貌似壮烈地死掉,敌人会烧十万头的爆竹为你送行,你像一条狗一样活着,敌人却如鲠在喉寝寐不安。你不应该做一条大吠大叫冲过去跟敌人拼命的狗,而应该做一匹积蓄力量伺机而动的狼。因为,狼的沉默永远比狗的狂吠更可怕。

不知为何,我发觉自己今天特别虚弱,貌似经期已到,定力尽失,以往所恪守的信条正在我心中温柔而缓慢地崩溃,只想随便找个女人,让她匍匐在我身下高声求饶。我想今晚如果还是没有进步,明天得去三婆庙烧烧香祈祈运,拜拜如来佛祖观世音了——我他妈都快成中华鳖精了。

海枯石烂此情不渝,比不上一对新鲜热辣的乳房;天长地久山盟海誓,敌不过一双雪白修长的大腿。

夜风轻拂,蓝蔚渝袍角飞舞,白衣飘飘地站在静谧的月光下,脸上有恬淡的笑容,像个跌落凡尘的折翼天使。

即使真有神灵,那也是一个双耳失聪双目失明的残废,信她还不如信人民币。

长夜漫漫,风声凛凛。

星云俱抵,神佛若在。

身处万丈红尘,有如光脚赤身行走于刀山火海之中,我曾被刺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烧得浑身水肿腐烂见骨,为了活下去,我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的绝世神功,并手执利器,刀头带毒,刃口泛蓝,向每一个敢于阻拦我的人捅下去,绝不手软。

现在,我周身盔甲,刀枪不入,唯一的罩门是我心中的柔情。

第一章 我来自北京

引子

春到酴醾花事了,爱到酴醾情事了。

偈云:酴釄花,蔷薇科属,花红者,曰彼岸花,开于黄泉路上,乃忘川彼岸接引之花、恶魔温柔之花。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之种种,未尽因缘,皆留彼岸。往生者经由此花指引,通向幽冥之地狱。花白者,曰曼珠沙花,乃天上之花,涅槃得道之花。此花盛开之际,跳出三届,不在五行,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得往永生。

佛说,一沙一界,一尘一劫。缘起缘灭,缘尽还无,一切有为法。



北升集团总部所在地是个半岛,三面环海,一面与市区接壤,岛上有一座海拔70多米的卧佛山,可谓依山傍海,风景这边独好。依俺这个半道出家的阴阳师之见,此地龙盘虎踞,藏风聚气,乃传说中的龙脉之地。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公司的地盘如果用来做墓地,埋美国总统都可以,但开公司办企业,这就有点玄。

五年前,我们公司的老板江石豪同志大笔一挥,砸了15个亿,把整个岛50年的开发使用权给买断了,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在岛上建起了一个占地一万余亩的大型高科技企业,公司的标志性建筑是一栋气势巍峨的18层高楼,旁边两个圆形的生产车间分立左右,许多附属的办公楼、员工宿舍、高管别墅星罗棋布地环绕四周,在地势平缓的半岛上,有如一根凌空勃起的巨大yīn茎,两个溜圆的卵蛋紧密团结在其周围,阴毛茂盛,充分说明了江石豪同志对男性生殖器的崇拜。老板还把公司的路号牌弄成牛逼至极的168号,每年到岛上参观168号特大yīn茎的国家领导人和国际友人络绎不绝。

稀松的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照落在我的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软垮垮的跌落在档案框里,有组织有预谋地集体阳痿。档案框旁边摆着一个相架,是我们北升四杰的合影。那是去年在银滩游泳时,一个卖椰子的大伯帮我们照的。老胡居中,我居右,得胜偏左,骡子被我们凌空抱起,作势要把他抛入水中。我们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骡子还摆出一副达利把梦露的媚态画在毛主席脸上的笑容,把我们逗得都快不行了。相框的上面有一行字:向伟大领袖江石豪同志致敬!下边还有一行字,是北升四杰的座右铭:贫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江石豪不仅是我们的老板,还是k省首富,传说中每宿都能夜御十女、无肉不欢的神人,我们的集体偶像。

当年,我、胡雍伟、蒋得胜、罗梓和其他280多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在北京农展馆被财大气粗、实力雄厚的北升集团给招过来,公司包了一火车皮把我们从伟大首都拉到千里之遥的云海来,那情形,真叫一壮观。我们四个被分到同一个宿舍,不久之后发现我们的人生目标惊人的一致,就是操遍全中国31省、四个直辖市以及港澳台的美女同胞,因此我们决意合著一部旷世奇书《枪挑中国》,故而自封为北升四杰。关于此四杰的情况,简单介绍如下:

胡雍伟,山西人,身长185,现年27岁,毕业于西交大法律系,典型的彪形大汉。其人天性风流,生性淫荡,外号逼加锁,一般女人见了他都要绕道而走。我们睡觉前习惯喝一袋蒙牛,丫喝半袋醋。北升四杰的统帅,《枪挑中国》一书首席策划人。

蒋得胜,吉林人,25岁,身长176,毕业于哈工大生物工程系,最大特征是獠牙外翻,有如野猪拱地雷,吃西瓜不用勺,大学时靠打《魔兽世界》卖装备赚学费的牛人。北升四杰的军师,《枪挑中国》战略思想忠实执行者。

罗梓,绰号骡子,湖南人,年22,身长不详,待考(他硬说他有165,据我们目测,顶多158),本硕连读毕业于北科大少年班,农大生物学博士。该博士严重缺乏生活自理能力,以尿床为己任,经常被老大胡雍伟罚洗厕所。北升四杰技术总监,《枪挑中国》最大受害人。

我来自北京,叫路瑞,26岁,身长178,毕业于北京机电联合大学,所学专业为机电,大学期间睡觉、翘课、磕游戏、踢足球、谈恋爱,这么五毒俱全地混到毕业。北升四杰之淫贱大将军,《枪挑中国》之主笔。

我们认识的经过是这样的:分宿舍那天,是个热得天空着火地面冒烟的夏日。从人力资源部领着条子拖着近百斤的行李走到宿舍,我累得快要歇菜了。来到宿舍楼底下,我一看条子,704,我靠!七楼,那不是要老子命吗?幸好,在楼下遇到了壮小伙蒋得胜。我和蒋得胜在火车上就认识了,那时他已经把行李放好了,知道我和他住一个宿舍之后,丫二话没说,帮我把东西哧溜一下扛上了楼,令我震撼当场,简直要怀疑他是民工大学搬运专业毕业的。

我们的宿舍是个两室一厅的套间。那时骡子还没来,我和蒋得胜住一个卧室,胡雍伟自己住一个卧室,可以毫无顾忌地夜夜自渎,好不快活。一周之后,骡子到我们宿舍报到,他戴着双小眼镜,拉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行李箱,“哐嗤哐嗤”地走进来。刚开始,我们以为这是个帮新员工提行李的民工兼童工,没想到,这厮半天不走,借用我们的卫生间拉完屎尿兼放了一堆屁之后还问我们有没有水喝?我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弎本来为未谋面的罗博士准备了几大箩筐的崇拜和景仰,没想到,传说中的罗博士就是面前这个发育不良、戒奶未成功的小屁孩。当时我们三个正赤裸着上身在斗地主,啤酒瓶、花生壳、烟头扔得满地都是,搞得该博士无处立足。大概是胡雍伟一身胸毛太像狒狒,得胜的一排爆牙又着实骇人,罗梓看我还像个正常人,就问我他住那个房?我们三个五大三粗的北方大老爷们像三尊天神一样站起来,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鸟瞰着罗梓这个南蛮,把他给自卑得在后来的两天里都没开口说过话。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三天。那天傍晚,我们几个从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胡雍伟戴着耳塞在看《制服诱惑》,估计是憋不住了要上厕所打手枪,起来时一脚踩中连着笔记本电脑的耳塞绳子,笔记本电脑和移动硬盘瞬间从桌上往下跳蹦极,饶是他眼疾手快,接住了笔记本,移动硬盘像跳水皇后郭晶晶一样表演了一个转身翻腾三周半之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随即冒出几缕青烟,光荣地以身殉职,享年两岁半。

胡雍伟差点没痛哭失声。

当时我和蒋得胜在卧室里打实况足球,他用英格兰我用巴西,我的肥罗和阿德头顶脚踢进了四球,他的鲁尼跟吃了春药似的连中三元。我俩正掐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听到声响,跑过去看,胡雍伟一副挥刀自宫痛不欲生的样子。

我说,咋回事啊老胡,要自宫是不,下不了手我来帮你。

他说,没了,没了,全没了。

得胜跑去摸了摸老胡的裤裆,说,还在啊,怎么说没了?

老胡说,硬盘里有我最心爱的松岛枫全集啊,这下全没了。

被逼得无处藏身、躲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罗梓走过来,对老胡说,伟哥,松岛枫也是我的偶像,我这也有一套,还有一套武藤兰的,你先拿去顶着。说完递给胡雍伟一个日立的移动硬盘。

胡雍伟眼冒绿光、涕泗横流地上前抱着罗梓,说,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啊!

罗梓说了一句堪称经典的话:客气个啥哟,哪个男人电脑里没有几个g毛片啊,没有,那还叫男人吗?我和得胜两眼一对,相顾失色,原来博士也好这个啊?

得胜见没事了,拍拍胡雍伟说,哥们,节哀顺变,说完踢着拖鞋先回了房。罗梓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很受伤。我一看,胡雍伟的鼻涕都滴到罗梓的肩膀上来了,老胡把人家罗博士整个当一擦脸毛巾呢。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得胜这个狗日的趁我无人防守之际用春药哥又踢进一球,跟我耍赖,说四比四打平。我骂他无耻,他一本正经地说,哎哎哎,怎么说话的你,咱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好青年,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老胡、骡子,你们说是不是?

原本这场球,是我们五战三胜制的第五场,前四场我和他各胜俩。眼看还有不到十分钟比赛就结束了,丫不摆明讹我吗?

老胡说,还有时间,一球定输赢,谁输谁请客,一会去妖后,悼念我的硬盘英年早逝。

我心里一盘算,反正我的肥罗红箭头、阿德黄箭头,状态好得好,就让他一回,于是故作大度地说,好,爆牙胜,就当我让你一球,看我照样灭你!

毛主席说,轻敌总是要不得的,老人家的话果然有道理。结果,得胜的春药哥再次大发淫威,在最后一分钟打进一个匪夷所思的远射,把我郁闷个半死。爆牙胜一边拍我的肩膀,一边用两颗大爆牙作吃西瓜状来寒碜我,我脸上挂不住了,想要翻脸骂娘。

罗梓见我要发作,说,哎,这样吧,三位大哥,我来得最迟,这几天多得你们关照,不如,今晚我请吧。

我和老胡、得胜刚来时都是试用期三千,当我们得知骡子这个童子军是月薪5000,并且没有试用期的时候,心里十分不平衡。既然如此,嘿嘿,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天夜里去妖后酒吧,我们把芝华士当冰红茶,把杰克丹尼当可乐,把白兰地当白开水。结果,500一瓶的芝华士我们喝了两瓶,480一瓶的杰克丹尼喝了3瓶,620的白兰地喝了4瓶,还头不晕眼不花,再来半打一点问题没有。骡子结账的时候很豪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把5000多块钱当成是五块钱一样,相当man,但不知心里在滴血的同时是否念着苗疆的蛊毒,咒我们一出门就被天上飞来的板砖砸死。

都说男人之间的感情是喝出来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是干出来的,那晚之后,我们四人就跟牛皮糖一样,好得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就差没有歃血为盟、纳投名状了。

第二章 狼的沉默最可怕

人一清高必定清贫,并且我猜我一定是孤星高悬,命中招谤,此生总是与小人结下不解之缘。

我宿舍里养着两只巴西绿毛龟,我给他们哥儿俩起了俩名字,大的叫刘泽民,小的叫张颍。刘泽民面相敦厚,一副我佛如来大慈大悲的架式,实质心黑手狠,其奸无比。张颍长得肥头大耳,脸蛋像一个布满湿疹的屁股,可以为了高官厚禄而把自己的老婆送到老板的床上去,为人极其阴险。

刚来报到时我被分到了物业公司机电组任副组长,试用期结束之际,公司领导要求新聘人员每人上交一份对公司的整改意见,大部分人只写了一两页纸,我则熬夜写了一份长达二十多页的整改报告。那时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以为拿把水果刀冲到街上就可以当山鸡郑浩南,拿支鸟枪跑到山里就可以当兰博格瓦拉,很傻很天真。所谓的提意见云云,不过是一个走过场的形式,聪明人都没当真,只有我一根筋地认为我那二十几页纸写的都是金玉良言真知灼见,公司如果采纳了我的意见第一年必定赶超杨子江药业,第二年必定收购美国辉瑞,第三年必定取代沃尔玛,成为全球第一大企业;公司领导会一边看着我的报告,一边连连感叹:人才难得啊,然后马上对我委以重任。

刘泽民时任集团总裁,分管人事和行政,张颍任人力资源中心主任。三天之后,我的转正通知书下来了,我的职位由物业公司机电组副组长变为保洁部内勤,实际上就是清洁工,月薪从3000降到800。一直以来,我恪守的人生信条是,我本善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奉陪到底。那时的我心比天高,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侮辱,我在宿舍写好了辞职报告,收拾好行李之后,准备冲到别墅区把那俩混蛋揍一顿然后回北京。

我刚想出门,辞职报告就被老胡抢过去一把撕了,他和爆牙胜、骡子组成罗汉阵堵在门口,不让我出去。

我说,这窝囊气我受够了,我不想陪他们玩了,你们走开。

骡子说,你想出去,除非你把我们打趴下。

我像个饿昏了头的野兽,朝他们嘶吼,别拦着我,让我出去!

老胡说,瑞子,你冷静点,这样没有用的,这样不能解决问题。你要看得远一点,这不算什么,最后成功的人不是靠不要命的勇气,而是在逆境中坚持下去的坚忍和重建未来的自信。留下来,就有希望。

我说,你少啰嗦,谁也别拦我,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爆牙胜说,你玩不过别人就想用拳头来解决问题,你把人打了之后是可以扬长而去,但你觉得这样有劲吗?你这样做他们只会更加瞧不起你,笑话你,你出局了,你只剩下烂命一条,你跟一个街头流氓没有任何区别!

我哪里还顾得上跟他磨叽,我一脚把爆牙胜踢翻,骡子立即上前堵住爆牙胜的缺口,我又是一脚踹在骡子的肩膀上,他瘦小的身子直飞了出去,这时老胡一个飞扑想要按住我,我侧身一闪,右肘横击过去,正中老胡下巴,老胡脖子一仰,嘴里吐出一条血线,然后软软地倒在地上。

我刚要跨过他们的身体夺门而去,老胡嘴里喷着血,艰难地说,瑞子,你听我说,你听完如果还是要去,我们不拦你。

我不耐烦地停住了脚步,像个鬃毛直竖的狮子一样瞪着他。

老胡说,瑞子,你记得当初我们四个一起发过誓吗,一定要在这里混出人样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往死里整吗?因为他们知道你有本事,他们怕你,怕你有朝一日取代他们的位置,所以他们千方百计逼你走。你辞职,正中他们下怀,你想去打人,那更是落入他们的圈套,刘泽民老奸巨猾,张颍阴险狡诈,他们早就调了三十个保卫去别墅区候着。公司的保卫,全是从北京军区招的退伍兵,你能打,你打得过三十个退伍兵吗?

听到这里,我心中的那团火一下灭了,愤怒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觉得悲哀,无边无际的悲哀。

老胡说,兄弟,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想做一番事业出来证明给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你想要对这个王八蛋的世界说你可以,你不比别人差。我相信你能做到,但你不能急,你要慢慢来。你现在去找他们一定会出事的,你不能做傻事,你不能让兄弟们失望。瑞子,你明白了吗?

我双足一软,坐在地上。

老胡混若无事地擦净嘴角的血迹,点了一根七星,递了一根给我,对我说,聪明人为了理想而屈辱地活着,这比图一时之快轰轰烈烈地死掉有价值得多。你貌似壮烈地挂了,他们会烧十万头的爆竹为你送行。你像一条狗一样活着,他们却如鲠在喉寝寐不安。你不应该做一条大吠大叫冲过去跟他们拼命的狗,而应该做一匹积蓄力量伺机而动的狼。因为,狼的沉默永远比狗的狂吠更可怕。

骡子说,人家刘备在发家之前还做过八年的专业农民,靠织草鞋为生呢,没啥大不了的。

我决定留下来,做一条沉默的狼。

我这一沉默,就是整整两年,当了两年尽职尽责的清洁工。这一年里,我一有时间就泡在公司的图书馆里,把我认为值得一读的书全部看完了。这个时候,我才发觉在书本上原来可以学到这么多东西,包括计谋、策略、智慧,甚至还有勇气和决心,而不是课本上那些学了注定要被忘掉的知识。

有一天我在清理文印中心的废纸时发现有一页未完成工作的报告,上面写着:

一、农业公司以集团名义向省农业厅申报的2亿元贴息扶贫贷款已经批复,两个多月过去了,省农业银行至今仍不肯拨款,严重影响农业公司观光旅游项目工程的进度,部分材料供应商已断货,个别供应商为讨要货款还采取上门拉横幅、封锁农业公司大门口等形式闹事。责任人张颍。

二、董事长交办的奔驰s600轿车上xx6666牌照事宜未完成。交管所方面称,数字为6开头的汽车,是市郊区的龙普、铁港、福山等镇的车牌,市区的车牌数字开头统统是1——5,因不符合规定,额外交钱也无法办理。责任人刘霞。

三、集团公关部未完成向市检察院追讨840万建筑工程款的任务。该债务是三年前集团龙云建筑公司为市检察院建办公大楼时垫资所产生,检察院大楼建好并投入使用至今已三年零两个月,公关部多次联系检察院院长何学善,对方均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接见。责任人潘洪江。

最后还有一行,总负责人刘泽民。

北升集团每月初都会上报一份月度工作总结,里面有一项,叫上月未完成的遗留工作。我拿着这张废纸,心理激动得不能自已。

老板的麻烦,就是我的机会。公司困境解决之时,就是我龙出生天之日。

为了确认那张废纸所写的内容是否属实,当天晚上,趁老板和公司高管开会的时候,我像个午夜凶灵一样逡巡在会议室外,时不时进去把与会领导的烟灰缸倒掉。本来这项工作是由清洁女工做的,但当时包括刘泽民在内的几个总裁、总监、董秘等人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谁也没注意到我。那张废纸上所写的全是实情,并且我还探听到一些极为重要的情况:检察院的何院长因为即将调离检察院升任副市长,所以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下一任;省农业银行行长高昌海不肯拨款的原因是集团公司还欠着市农业银行5000万的逾期贷款,合利息有5600多万;北升药业要筹措15个亿建全国最大的血浆生产基地、建筑公司几个楼盘在建,集团所有的钱都被抽调出去了,流动资金非常紧张,整个公司100多个亿的资产,5000多万拿不出来就是拿不出来。

第三章 爱情有时徒有虚名

会议无果而终。我下楼兴冲冲地往回走,一个葫芦状的女人带着一阵猛恶的气息扑面而至。此女年纪不详,粗看三十出头,细看有四张,长着一张脸盆大脸,上面布满了雷人的痤疮,猛一抬头还以为是一颗dna变异的特大荔枝。此人不仅长得夸张,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丫还拥有质地好、纯度高、产量丰富的狐臭,像太阳能般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属于对社会危害程度极大的可再生资源。此乃公司的五大恶人之一,行政中心网络部部长阎芹芹。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而为人长成阎芹芹那样,虽然说磕碜了点,但还不至于让人如见蛇蝎,她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望风色变,在于她有一个漂亮的妹妹,阎丹丹。阎丹丹是老板的首席秘书,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阎主任。阎丹丹虽说职务只是个主任,可在我们公司,那可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泽民那样的老匹夫跟实权派的阎丹丹相比,不过是个木偶罢了。因此,凭着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是亲生妹妹的强大后台给她撑腰,阎芹芹在我们公司无人敢惹,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只要她看谁不顺眼,你是一绿洲也得立马沙漠化,你是一嫪毐也得立马变太监。因此,我们背地里管她叫阎大妈、阎狐臭。

阎大妈拿着一份云海日报从行政大楼大堂往外走,她见到我穿着蓝色的清洁工服装,张口就喊,扫地的,等等,帮我把这份报纸丢到垃圾桶。

要是放在以往,心高气傲的我肯定鸟都不鸟她,但这一年的韬光隐晦令我学会了忍辱负重,我顺手接了过来,随意瞄了一眼,真是天助我也!头版头条是全国人大委员长和国家发改委领导一周后要到云海市指导工作。

我把思路理了一遍,走出大堂门口。

月牙如钩,高悬长天。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捏着拳头,不疯魔不成活,老子豁出去了。

我回到宿舍和老胡、骡子、爆牙胜说了一遍今天的遭遇,然后把我的设想和打算和盘托出。他们听了全都大吃一惊,觉得我的计划太疯狂了,这可不是tvb的真人秀,万一搞砸了,江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平静地说,我不能再等了,这是到目前为止我最好的机会,不管结局如何,我必须赌一把。

爆牙胜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们曾经说过的,有妞一起泡,有钱一起赚,别怕,还有我们呢。

骡子说,对,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老胡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我微微颔首,眼中有股以我为荣的赞许,然后伸出他的右手,骡子见状也伸出了他的手,接着是爆牙胜,他们三个都望着我,从他们的眼中,我看到了力量和希望。我点点头,也把手叠了上去,四只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两年来,我第一次笑了,笑得面容凄切,泪光闪闪。

那天夜里,我们四个上到宿舍的天台,月上中天的时候,地上的两瓶五粮液都已见底,骡子和爆牙胜倒在席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酒入愁肠,我却一点儿醉意也没有,老胡也是越喝越清醒。我把这一辈子的事情都对老胡说了,说完我和蓝蔚渝的故事的时候,已是满脸泪痕。

老胡说,上大学的时候他谈过四个女朋友。第一个是个新疆女孩,亚麻色的皮肤,腼腆温和的笑容,永远也不会对他说不。在老胡的咸猪手从她的胸部转移到大腿根部的时候,那女孩问了一句,你会和我结婚吗,你会对我负责吗?那时的老胡才18岁,还是一个雏儿,属于毛刚长齐那种,只想过一下手瘾,女孩就是真的脱光在他面前他也不敢,一听到结婚那么恐怖的字眼,浑身奔流不息的雄性荷尔蒙立时挥发得一干二净,于是第二天就和女孩说了白白。

爱情有时徒有虚名。那年老胡大一。

第二个女朋友是西安本地妞,貌美如花,却水性杨花,是老胡带领法学系队夺得校篮球赛总冠军并荣膺最有价值球员后主动送上门来的。那妞是个高干子弟,属于金钱开路、宝马代步主,交往了几个月之后,知道老胡家徒四壁,靠老爸白天修电器、晚上摆地摊供他上学,就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别个怀抱。老胡伤心欲绝,跑到终南山要出家当道士,道观主持问他,我们这里当道士得本科学历,还得交三万块钱的入院费,同学,你有吗?老胡傻眼了,跑到华山思过崖上面壁思过、吃风屙烟当了三天神仙,最后饿得不行,灰溜溜地回到学校。

刀伤的是人,情伤的却是人心。那年老胡大二。

第三个女朋友是广西桂林的。此女一反南蛮矮小黑瘦的固有形象,长得高大白皙,对人也温柔体贴,就是特粘人,老胡所有的业余时间全被霸占。老胡读书的时候是个视篮球为生命,视爱情如氧气的理想主义者,如果连打篮球的时间都被剥夺了,那还不如缺氧而死算了。老胡和那女孩说分手的时候,女孩哭得犹如自来水管爆裂,眼泪能把漓江水平面往上抬三米。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谁相信谁傻逼。那年老胡大三。

第四个女朋友是武汉人,叫叶蓓。谈了三次恋爱之后,老胡不再视爱情为氧气,而是视金钱为氧气筒,一门心思想着毕业后挣大钱。那个曾经单场得分过 60,经常可以表演空中大灌篮的西交大乔丹从学校篮坛逐渐隐退。老胡的第四段感情给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作了最好的诠释。一帮校队的师弟们说快举行新一届的学生杯篮球赛了,外语系有几个美眉跟他们一起练球,其中有一个叫叶蓓的,身材高挑,漂亮得不得了,搞得他们一个个心痒难忍。师弟们去找情圣老胡出主意,老胡慷慨地把自己的泡妞秘技倾囊相授,师弟们轮流发动攻势,那叶蓓却心如止水,任他们狂轰滥炸,她却毫发无损岿然不动。师弟们说老胡的招数不灵光,老胡为了保住自己西交大情圣的金字招牌,决定去一探虚实,好为师弟们对症下药。孰料一见之下,老胡这样的老江湖也禁不住动了凡心,于是立马从战壕里跳出来冲到杀敌前线去,加入到师弟们的陪练队伍中,不时还假惺惺地帮他们出点子。事实证明那全是馊主意。老胡久经战阵,知道泡妞最讲究情投意合、水到渠成,如果对方无意或时机未到,任你千手观音万佛朝宗,照样枉费心思白费力气。于是,叶蓓摔倒后一瓶及时递上来的万花油,图书馆“凑巧”的一次相遇,食堂里“顺手”给叶蓓和她的姐妹们打的几杯七喜,一张叶蓓想买买不到而老胡“恰好”没时间去看的《英雄》首发式电影票,老胡像水渗进沙子般渗入叶蓓的生活,最终俘获了叶蓓的芳心。有一天,当老胡的师弟们见到老胡和叶蓓挽手经过篮球场时,才大呼上当,这不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是什么?那年,老胡大四。

老胡说,他和叶蓓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初夜是如此的美好,在他们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如果有谁一枪把他给崩了,他一定会感到大欢喜大圆满,无憾而死。老胡毕业的时候,叶蓓大三,叶蓓对她说,从今以后,你负责努力赚钱,我负责美丽动人。

两年之后,叶蓓毕业,老胡把身上所有的积蓄5000块钱硬塞给她,让她去上海考东方航空国际航线的空姐。叶蓓不愿去,她知道只要考上,就将和老胡分隔两地,离多聚少,她宁愿受苦遭穷地留在西安和老胡厮守也不想去做月薪一万的鸟人。可是老胡坚决要她去,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叶蓓无奈地去了,并且很顺利地考上了。叶蓓就这样每周飞三次,有时芬兰,有时挪威,有时瑞典,她持续了一年的北欧航线,每次回来都会给老胡买一两件衣服,老胡的衣橱里最多的是一个叫lagom的瑞典男装品牌。只可惜,即使曾经如胶似漆,时日既久,胶也脱落,漆也斑驳,相看两不厌产生了审美疲劳,卿卿我我变成了相顾无言,一切炙热的感情终将归于平淡。

一年半之后的那个圣诞,叶蓓申请转为地勤的报告终于成功通过,月薪也涨到了一万五,每年还有一个半月的休假,老胡就是没有工作来到上海,她也完全可以支撑得起两个人的开销。她最后那次飞芬兰,给老胡买了一个刚上市的诺基亚手机,人民币要两万,准备回去和老胡好好庆祝一下。她没有通知老胡就飞回了西安,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她没想到,老胡却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她推开老胡房门的时候,看到床上的被子里露出一条白生生的腿。

即使是believe,中间也藏了一个lie。海枯石烂此情不渝,比不上一对新鲜热辣的乳房;天长地久海誓山盟,敌不过一双雪白修长的大腿。

老胡说,床上的那个女人是他的第二个女朋友,那个西安的高干子弟。他一生中没有别的遗憾,唯独对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耿耿于怀。他在酒吧里与她相遇,带她回家一睡之后顿觉索然无味,完全对不住当年自己的痴情,还不如就让自己一辈子都得不到,好让心中有个破缺。佛说,破缺才完美。然而就是这唯一的一次,那些白痴电视剧里上演的捉奸在床的事情竟然发生了。老胡的生活由许多小概率事件组成,小概率事件成就了他的幸福,比如认识叶蓓;小概率事件也毁了他的生活,比如带第二个女朋友回家。半年之后,老胡在qq上遇到叶蓓,叶蓓说,我要结婚了。老胡心头滴血,他颤抖着敲了几个字,宝蓓(老胡一直这么叫她),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叶蓓给他发了一首歌,刘若英的《一起幸福的机会》。她说,以后请不要再这么叫我了,我们本来有一个一起幸福的机会,却被你亲手扼杀了。说完这些,我就会将你拉入黑名单,再见。

叫你最后一声亲爱,江湖从此不再。

刘若英还有一首歌叫《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老胡说后来每次听到这首歌,他都想哭,像个女人一样。

老胡说他当时太年轻,不知道珍惜,他不甘心一辈子只能拥有一个女人,以为人生还会有很多选择。现在他才发现,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叶蓓那样掏心掏肺地爱他的女孩,他在一个又一个姑娘身上滑行,只不过为了找寻叶蓓身上最初的芬芳。然而那缕芬芳早已散逸于时空,消失无踪,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长夜漫漫,风声凛凛。

星云俱抵,神佛若在。

爆牙胜和骡子早已酣睡如猪,我却忍不住痛哭失声,痛哭我们一去不返的青春和永不再来的爱情。

第四章 蛰伏的猛兽

第二天起,每天晚上我都在行政大楼的地下车库里等,我在等一个人,老板江石豪。老板是个昼伏夜出的奇怪动物,除了在这里,我没有机会单独和他见面,他也不会接见我这个无名小卒。我一连等了三个晚上,每晚都等到早上七点半然后赶去打卡。其时正值夏天,又困又热,我在车库里被蚊子盯得像包公。那几天晚上,我怕自己一下犯困睡着,老板下来拿车而错过了,烟一根接一根地续,每晚都要抽掉三包七星,抽得肺部隐隐作痛,四肢百骸像散了架,每一刻我都想放弃,觉得自己的想法不过是荒谬的狂想,根本不可能实现。然而,那些深刻的耻辱和身上那些欲置我于死地的伤害支持我撑了下去。

第四天夜里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老板从地下室的专用电梯里走出来,面色略显憔悴,走路微微有点瘸,那是他以前坐牢的时候被狱警毒打所致。老板那时还没有买宾利,新买的奔驰s600还没有上牌,车库里有三辆老板专用的座驾,一辆是老款的奔驰s600,一辆是加长的宝马7系,一辆是奥迪 a8。不妙的是,三辆车分布在地下停车库的三个地方。从电梯过道到车库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这意味着我只有三十秒的时间来判断老板今晚会开哪一辆车回别墅,一旦猜错,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因为就算我大声叫喊,老板也不会停下来听一个清洁工说半句废话。我唯一的机会就是老板走到车前五米之处,用车钥匙打开汽车的电子锁之时,我从车旁走出来,为他打开车门,然后对他说一句话。

没错,一句话。如果我的第一句话不能打动老板,他就会钻进汽车离去,后面我就是再说一万句,他也听不到了。

我见老板穿着一件圆领t恤,既没有穿西服也没有打领带。我掐灭手中的烟头,快步向宝马走去。

我的运气总算没有衰透,我押中了,老板果然向宝马走来,并且按响了电子锁。

与老板相会这个场面我已经设想过一万次了,我绝对不能惊慌失措,更加不能语无伦次,否则,我将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我来到车门旁,内心惊涛骇浪,表面却显得风平浪静。老板也看到了我,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身上强大凌厉的气场相当于一颗10万吨tnt炸药爆炸的原子弹,把我炸得像个一丝不挂的白斩鸡,身上每一块肌肤都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如果定力稍差,早已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肝胆俱裂。可是此刻,我心中积聚的那些屈辱与悲愤、那些嗜血的野心与凶猛的欲望,将畏惧与怯懦打得遍地找牙、逃之夭夭。他目光与我交汇的刹那,正如一大一小两道电光在空中相遇,大的那道刚猛无俦、无坚不摧,小的那道却也穿金洞玉开碑裂石,搞得地上火花四溅。

趁着火花未灭,我干脆利落地为老板打开车门,镇静自若地说,江总,关于解决公司的遗留问题,我有个提议,先要回检察院的840万,然后立即偿还市农行的5600万,这样就可以拿到省农行的两个亿,农业公司有三千万作为启动资金就够了,剩下的一亿七千万,用作血液项目的前期资金,绰绰有余。

老板先是一愣,脑筋却转得飞快,随即脱口而出,你怎么从姓何的贱人手里要回那800多万?

2000多年前的商鞅为了帮助秦孝公完成他的雄图霸业,手执《强国九论》在秦孝公面前慷慨陈词唾沫横飞;无独有偶,几十年之后的无名小卒李斯为了出位,冒着杀头的危险闯进秦王嬴政的宫殿,为赢得嬴政的信任,赤身裸体地站在雪地里向素未谋面的嬴政纵论“六王毕、四海一”的霸术,舌灿莲花口水飞溅。历史真他妈的是惊人的相似,此刻,我从裤兜里拿出两张云海日报一一展开来,胸有成竹地对老板说,大后天,全国人大委员长和发改委要到云海市指导工作。另外,何学善今天起担任副市长、市委常委,一个月后要兼任统战部长。全国人大委员长以及国家发改委要和云海市政府签署北部湾120个亿的基础建设责任书,新闻发布会将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届时市委常委都会出席,省和云海市电视台都会作现场报道。还有,听说,这次中纪委也来人了,如果我们公司派人当场发难,多家媒体现场曝光,姓何的就是想赖也赖不掉。

老板听完,望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办成这件事。

老板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剑,盯得我寒意直冒。他说,这几件事,公司上下几十号人花了几年的时间都没有办成,你凭什么说你能?

我谈谈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做不成事的人。不要以为我有那么拽,其实,这是我早就设计好的台词。

老板一言不发,钻进车里,合上门,发动汽车,然后摇落车窗,扔下一句,你明天早上10点钟到我办公室来,说完开车离去。

老板的宝马远远开走之后,我知道自己的面试通过了,兴奋地跳上一辆皇冠的车顶,在上面大跳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舞,口中发出长长的一声“耶!”,回声在偌大的地下车库里震得几辆报警装置灵敏的汽车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我冲着闻声而来的大堂保安老邓做了个v字手势,脚下仍然踏着太空步,微笑着离去。

第五章 士为知己者死

由于连续四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自以为成功在望的我回到宿舍后脱得精光,倒在床上,立即困得睡死过去,睡得昏天黑地,极像救世主呱呱坠地前的天像,就差霞光万丈中一条巨龙横空出世了。

爆牙胜这晚在车间值班,老胡和骡子这两个狗日的以为我放弃了,早上起来也不叫我,而是在我两腿之间自然勃起的东西上面套了个钥匙扣。阎丹丹十点半冲进来找我的时候正好撞见,被她大饱眼福。

阎丹丹能当上老板秘书,男人那话儿没见过一千至少也见过八百,我的又不是火箭筒,当然不入她法眼,她拿个晾衣架把我戳醒,说,喂,你是不是叫路瑞?董事长叫你10点到他办公室,都快11点了,你怎么还在睡?

我一听,冷汗直冒睡意全无,猛地坐了起来,那话儿一软,钥匙扣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满室绕圈。我连忙扯被把身子盖住,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说,你,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不敲门?

阎丹丹说,打你手机关机,去你部门他们又说你今天没去,公司有一半的人都在找你,行政中心的人还跑到火车站和机场截你去了,怕你跑了。你还遮什么遮,刚才什么不被我看完了?你赶紧起来,十分钟之内不到董事长办公室,大家都得陪着你倒霉。

我说,那你也得先出去,好让我穿衣服吧。

她哼了一声,我才懒得看呢,天下乌鸦一般黑,还不都一个鸟样。我在楼下等你,动作快点。

阎丹丹比我大两三岁,二十七八的样子,身上有股风骚入骨的媚态,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老板的人,和她谈谈情说说爱,调调情做做爱什么的,一定倍儿有劲。哎,可惜老夫现在已经颜面尽失。

我坐上阎丹丹那辆黄色的莲花,她像参加fi大奖赛,我还没系好安全带,跑车已经腾云驾雾地来到了行政大楼地下停车场。她说,别走大堂了,坐董事长的电梯吧,这样快,你可别说出去,不然我会挨骂的。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阎主任你放心。

我刚要下车,她蹦出一句,哎,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潮人,喜欢裸睡,还喜欢带环。

差点没把我噎死。

来到18楼,老板办公室外面的会议室里,十几个老总级别的高管西装革履地站成一排,一个个面色惨白如考妣丧,像是来参加追悼会。

阎丹丹对我说,你看,为你,公司领导从10点钟站到现在。你进去吧,董事长在里面等着呢。

我想,完了,早上不打卡,一百块肯定是免不了的了,还迟到,让老板等了半天,并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路瑞啊路瑞,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事到如今也无法可想,我抹了把脸,硬起头皮走进了老板办公室。

老板办公室有篮球赛那么大,北面是一副巨大的邓公画像,南面是一整片的落地玻璃,西面整面墙被做成一个巨大的鱼缸,几条大白鲨一样的大鱼悠哉游哉地游着。老板坐北朝南,极像古代临朝听政的皇帝,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材料,巨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等待批复的文件。他见我来了,笑眯眯地说,来了,坐。

我以为迎接我的将是雷霆之怒,没想到居然是一片和风细雨。我贱民一个烂命一条,也顾不了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在老板对面的办公椅上坐下,说,对不起,江总,我迟到了。

老板放下手中的材料,温和地说,路瑞,我看了你的简历和你以前写的建议书,有点想法。你写这样的东西应该直接交给我,落到外面那群混蛋手里,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不过这也不能怪你,那时你刚来,不了解公司状况,我有责任。这帮老混蛋,不知背着我干了多少坏事,怪不得这两年公司的人招一个走一个,没一个留得住。

我像古代那些遇到明君的臣子,那句“陛下明鉴”差点脱口而出。

老板拿起遥控器一点,指着对面墙壁的大屏幕微笑着说,还算你有良心,没跑到我的车上去跳舞。你那几天晚上在地下车库里,反反复复地说同一句话,说什么呢?是不是在骂我,啊?说来听听。

大屏幕上出现了四个格子,分别是我前四个晚上在地下车库里守候老板的监控录像。

我脸一红,尴尬地说,江总,我在背一句诗,那句诗是这样的: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老板听了微微一笑,说,你还把自己当勾践了。谁写的,李白还是杜甫?

我说,蒲松龄。

老板说,哦,怪不得这么神神叨叨的。好了,今天叫你来,是讨论你的方案的可行性的,你把外面那群混蛋叫进来吧。

我走到外面,那些高管像一排咸鱼一样在外面被晾了半天,一个个居然都还腰杆挺直。我对阎丹丹说,阎主任,董事长说叫他们进去。

开会的有集团总裁刘泽民,分管资金的副总裁朱国寿,财务副总裁刘家祥,财务总监杨毅,研发和企管副总裁陈晓辉,董秘赵因林,还有公关部、人力中心和行政中心的几个头头,张颍也在。

老板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你们听着,从今天开始,路瑞调到集团公关部,负责检察院的债务和农行那两笔资金这两个重大遗留问题的处理,他现在是遗留问题的总负责人,你们要全力配合他开展工作,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不惜一切代价,一个月之内,一定要把这两个问题圆满地解决掉。好了,路瑞,你和他们下去具体协商吧。

这帮高管通通以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身穿保洁服的我,刘泽民和张颍望着我,像是在看一入侵地球的et。这一年多的修炼,我早已练得宠辱不惊,我面容沉静地用眼光向这些高管们打招呼,和这些即将为我打下手的头头们一起走了出去。

我走到门口,老板喊,路瑞,你回来。

我走回老板跟前,老板从抽屉里拿出几叠钱装进一个大信封里,对我说,你去买两件衣服,要穿得体面一点。还有,找陶达凯领两套高管的服装,以后别穿工人服了。你下去吧。

我并非贪图小恩小惠之人,再加上无功不受禄,这种钱我不能拿。我说,江总,不需要,我有公司的白领制服。

老板说,你去法院和市政府,穿公司的制服太显眼了,再说,这不是你个人的问题,你代表着公司形象。拿去吧,别啰嗦了。

老板的声音威严得让人无法抗拒,并且我知道,他不喜多言,我点点头,拿起信封走了。我转身的一刹那,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压在我肩头,有千斤的沉重。

第六章 初试锋芒

中国人最大的毛病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官场上最险恶的事情是宁可集体遭罪国家遭殃,也不能让政敌成功。刘泽民和张颍这种人,屠夫出身,杀猪麻利,办事却不行。他们扒绝户坟、踹寡妇门,无恶不作,有他们在,原本可能大有希望的事情也一定会被搞黄。因此,操作这两件事的策略和步骤绝对不能泄露给他们知道,否则,他们一个匿名电话打给姓何的让他提防,我的计划就泡汤了。他们教会了我在这个蛇蝎横行的血腥丛林里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坏人永远笑到最后,正如岳飞、袁崇焕早死,秦桧、严嵩却得了高寿。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一方面与公司的那些老总们虚与委蛇,另一方面却与老胡他们紧锣密鼓地筹划着讨债方案。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三天之后,人大委员长、发改委和云海市政府签署北部湾120个亿的基础建设责任书的新闻发布会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

离发布会开幕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爆牙胜在一堆记者中间来回穿梭了几趟,他的裤兜里就多了三个记者证。爆牙胜在公司里是做质检的,除了可以看美眉过眼瘾,还有一项工作是从流水线上眼疾手快地把有缺口或变形的药瓶拣出来,再把好的药瓶放进去,妙手偷香借记者证一用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杀鸡用牛刀了。

我、老胡和骡子迅速把记者证换上我们的照片。发布会开始,门口的工作人员开始检验,我们昂然进入会场,那三个丢了记者证的记者和会务组织者争得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被保安轰了出去。

政府的新闻发布会,一向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一片光明,气氛一如既往的热烈友好。这次却出现了意外。率先发难的是老胡。在主持人问及还有哪位记者朋友有问题的时候,老胡站起来义正词严地说,我是xx日报的记者,我有个问题想问新上任的市委常委何市长,您担任检察院院长四年多的时间里,对拖欠北升集团 8400多万的建筑工程款一直采取不接电话、不接见、不理睬的三不政策,这样的作法,如何能够保证投资方的利益?

原本满面春风的何学善一听,面色一阵青一阵紫,多家媒体的摄影记者对着他一通狂拍。

主持人见机说,这个问题等稍后何市长想好了再回答。好,下面还有哪个记者要提问的?

我手也不举,拿着自己带来的无线话筒站起来,说,周委员长、罗主任,请问,市检察院为盖办公楼,拖欠北升集团工程款800多万达三年之久,这属于什么行为?众所周知,民营企业为我国的gdp增长、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解决社会就业问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主席在今年年初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指出过,民营经济是我国重要的经济组成部分,要帮助和扶持民营经济更好更快地发展。而政府权力部门长期拖欠民营企业的工程款,使得企业经营举步维艰,与中央提倡的抓好党风建设、建设新型的政企关系是不是背道而驰?恳请周委员长、罗主任和云海市政府各位领导协调解决此事,改善政企关系,帮助民营企业渡过难关,谢谢。

在我发言的同时,骡子走上前台,把要求检察院尽快偿还拖欠工程款的报告和工程合同一式八份分别发放给全国人大委员长、发改委主任、中纪委成员和五位市委常委,会场一片大哗,那位新官上任的何市长面如金纸、虚寒直冒。

一个星期后,财务总监杨毅收到了云海市政府从市财政划拨的840多万,资金副总裁朱寿国马上办理偿还市农行的逾期贷款,同时,新任副市长何学善被双规。

市农行收到公司归还的贷款的同时,我们北升四杰来到省会宁州,与省农行行长高昌海在酒桌上觥筹交错。喝了半天,谈话内容从巴菲特的操盘手段到普京的发型到比尔盖茨的漂亮女儿,高昌海这个老狐狸对两个亿的贴息贷款就是只字不提。每当我们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他就摇摇手说,喝酒喝酒,工作上的事再说不迟。

我看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只好摊牌,敬了高昌海一杯然后对他说,高行长,市农行的钱我们已经还了,北升的农业观光旅游项目不能再拖了,您看,那笔钱什么时候可以拨过来?语气跟个孙子似的,就差没有跪下来了。

高昌海不支声,一拍手,叫服务员又上了两瓶茅台,说,好,我看你也是个爽快的人,一个亿一瓶,你喝完我就给钱。

现在桌面上已经空了三瓶茅台,我喝得最多,没有一斤也有八两。要我再喝两瓶,我顶你个肺,这不是想喝死我?我见高昌海这个婊子一副装大爷的神情,咬牙对身边的骡子说,打120。我把两瓶茅台启开,一仰脖,咕咚咕咚往嘴里直灌,把自己的胃当成潲水桶。不到两分钟,两瓶茅台全被我倒进肚子里,我瞬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哗啦吐了一大口,立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七章 龙出生天

后来骡子他们说,高昌海没想到我这么勇猛,喝茅台跟矿泉水似的,再反悔那就是耍赖了。出尔反尔,那跟一个瘪三有什么区别?高昌海最后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他指着我们这边的两个酒杯说,这些杯子是古董啊,一个值两百万。说完把那两个杯子缓缓移到他的位置上去。

骡子他们一看大吃一惊,他这血盆大口一张就是四百万!真是雁过拔毛鱼过掉鳞,野猪也得脱层皮啊。老胡当即给老板发了一个信息,汇报紧急军情。老板向来言简意赅,当即回了两个字:给他!

这个世界早已礼崩乐坏,人心论落成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婊子。

我被120救护车拉到省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酒精中毒,胃壁差一点就破了,幸好没有大出血,不然我就废了。

做了洗胃手术之后,我躺在床上昏迷了两天,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兄弟们一个个都在,骡子说,瑞子,我们成功了,钱拨过去了。

老胡点点头,说,你看谁来了?我抬目一看,眼前一人面若桃花,身姿婀娜,正是老板的贴身秘书阎丹丹。我勉强朝她绽出一个微笑,说,阎主任好。

阎丹丹拿起毛巾帮我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大汗呐,从昨晚到现在流个不停,跟自来水似的。你既没有乔峰的内力,又没有段誉的排酒功夫,就不要硬撑嘛,要是喝出人命来怎么办?

老胡他们朝我做了个鬼脸,合门而去。我不免有点受宠若惊,说,老了老了,不复当年之勇,要是放在以前,十瓶八瓶不在话下。

阎丹丹略带责备地说,你就吹吧你。董事长在成都,他一听说你进医院了就要我马上飞过来看你,你面子可够大的啊。

我笑说,那是,我一清洁工,能劳阎主任大驾,我这面子可以拿来做鼓皮了。

她乜斜了我一眼,说,你以为你还小啊,还老不正经。董事长说要奖你20万,他们三个一人5万,你觉得怎么着?还有,董事长问你出院后想去哪个公司哪个部门,你自己挑好了。

我说,钱我们就不要了,听说公司准备搞员工持股计划,如果可以,给我们点股份吧。你在哪个部门我就去哪个部门,只要天天能见着你,就是回去继续当清洁工我也愿意啊。

没想到她还会脸红,说,你小子给我老实点,起来,给你换身衣服,全湿透了,臭死了。

我连忙掀开被子一看,见还穿着病袍,松了一口气,说,不好吧阎主任,让老胡他们给我换就好了。

她不容分辩地说,昨晚我还合了三个小时的眼呢,他们可是一宿没睡,现在都睡觉去了。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呢你?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啊?

说完,她像个力大无比的女金刚,不由分说把我按在床上,野蛮地扒光我的衣服,利索地给我换上一套全新的贴身内衣。我术后虚弱,毫无招架之力,一动不动地像只可怜的小鸡仔一样任她摆布,如果她图谋不轨,我也只好听之任之。

我出院后,老板给我放了十几天的假。那段时间我也没闲着,在阎丹丹的协助下,我用老板当初给我买衣服的五万块钱中的1万块在龙普镇给集团公司注册成立了一个分公司,主要业务是销售农业公司的大棚蔬菜,法人当然是江石豪。半个月后,手续办妥,我用剩下的4万块钱打到交管所所长的账户上,开着老板牌照为xx6666的奔驰回到公司报到。

当天晚上,老板给我单独布置了一个任务,他给了我一份材料,让我去佛山追讨一笔拖欠了三年的人血白蛋白货款,90万,并且让我现在就立即动身前往,三天之内必须要到货款回来。

上了夕发朝至的大巴车,我就借着昏暗的手机电筒开始阅读卷宗,不断地打电话和老胡交流。这笔货款由于经手人离职后不知去向,对方公司两年前就已倒闭拍卖,因为债务关系错综复杂而被公司列为老大难欠款。这本应是老胡的工作,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我洗刷屈辱的最后一道屏障。

第二天早上到了佛山,我找到接收那家破产公司的老板,基于债权和债务同时接收的原则,那人自知理亏,也没有赖账,但来来去去就一句话,要钱没有,有本事,你就告去。

虽说货款清单都还在,但双方的经手人都没影了,打起官司来旷日持久,并且诉讼费用奇高,为这几十万不知拖到猴年马月,再说就算官司赢了,对方早把财产转移了。这帮人是一伙专钻法律空子的老千,想强奸可以,想强制执行,绝对没门。况且,我只有三天的时间,我耗不起。我在那个老板的公司、住处磨了一上午之后,在他打电话时得知他有一8岁的女儿正上小学,于是我找到一家卖纹身贴纸的商店,买了一张青面獠牙、血口大张的狼头贴在胸口上,里面什么也没穿,外面套一件牛仔服,脸上戴一蛤蟆镜,从中午开始专职陪护那小女孩上学、放学,还给她买冰淇淋。

做了两天的全职保镖之后,那老板听女儿说每天都有个戴墨镜的叔叔给她买冰淇淋,心想,我可没有这么个弟弟啊。第三天他亲自开车去接女儿放学,正好看到我跟她女儿手牵手地过马路。我见到那老板,一边对小女孩微笑说爸爸来了,一边挺起赤裸的胸膛阴阴地望着他,还故意露出了皮带上别着的一支五四手枪。其实那只是一个防风打火机,是我临走前老胡找销售公司的恋物癖废八帮我借的。那老板的脸霎时变得惨白,跟刮了一层腻子似的。于是,当天下午我就拿到了一张 100万的支票,多出的10万是利息。晚上我就回到了公司,向老板作了工作汇报。

翌日早上,我们北升四杰同时接到调令,我升任北升集团董事办副主任,年薪15万;骡子任集团研发中心技术部副经理,年薪14万;老胡任销售总公司市场部副经理,年薪12万。只有爆牙胜的职务寒碜了点,从生产一线调到车间当质检员,年薪7.5万。但爆牙胜的工作有一个好处,让我们嫉妒得要命。北升药业有一种促进睡眠的口服液,生产过程中有一道工序必须要一个全身被酒精消毒过的人进到一个大药缸把里面的杂质捡出来,这个人脱得精光,只能穿一件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胶衣进去。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穿得像个避孕套似的跳进那些药缸里的人,必须是个年轻女子;更加没有天理的是,负责消毒并放行的人是爆牙胜。

与此同时,张颍被免去人力资源中心主任的职务,调至资金部担任副经理,官降半级;刘泽民仍担任集团总裁,只是不再分管人事和行政,只管党办和监事会,人事和行政由老板暂管。他们对我恩同再造,我没齿难忘。

当晚,老板在香格里拉大宴群臣,我们北升四杰当然是席上最耀眼的明星,一时间风头无两,炙手可热。

说实话,成功并不是我想要的,那只是一个意外,但我享受这个意外。自此之后,我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除了老板的话,谁的话我都可以当放屁,因为,老板说话的声音就是自动提款机往外吐人民币的哗哗声。虽然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一艘开往幸福彼岸的轮渡,但我知道,这至少是一辆带我驶离屈辱的轻轨。

现在,我周身盔甲,刀枪不入,唯一的罩门是我心中的柔情。

第八章 美女闪亮登场

北升集团的徽标是bs再加上一个右边开口的半圆的圈圈,像一个大写c,连起来就是cbs,我们理解为“吃饱睡”;如果不算这个c,把bs反过来,就成了sb,傻逼。如果说,以前的我是个典型的sb,现在的我就是一不折不扣的cbs。

光阴荏苒,两年的时光随风而逝。

昨天晚上,老板对我们报上去的《北升集团五年发展规划》超级不满,龙颜大怒,要求我们按照他的旨意连夜重整。全公司两百多的行政人员陪着老板折腾了一宿,当刘泽民这个大汉奸腆着个身怀六甲般大的肚子,战战兢兢地把700多页的新规划拿到老板办公桌上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乳沟白。

当老板那辆1288万元的旗舰版宾利终于缓缓驶出公司大门之际,办公室里一片鬼哭狼嚎,大伙跑去打了卡之后,立即回到各自的办公室睡觉。因为集团主管纪律、专司罚款的黑面神陶司令请了一个月病假,割阑尾去了。我昨天还在公司的论坛上发了个帖子,预祝陶司令手术成功,并嘱咐他安心养病,顺便把包皮也割了,多将养几个月再回来。

快十一点了,我仍躺在老板椅上,鼾声如雷,口若悬河,睡得梦里不知身是客。我居然梦到和丰乳肥臀的梦露在西班牙的天体浴场里更衣,她脱衣服的速度超级快,瞬间就从一只粽子变成一根剥过皮的香蕉,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正缓步朝我走来。

这时,一个不识时务的电话把我给吵醒了,我一看来电显示,大怒,拿起话筒骂道,老胡你他妈要死啊,扰了老子的春梦啊你!

老胡在那头压低了嗓门,故作深沉地说,路主任,刚接到老板秘书的电话,通知你立即到13楼本帅办公室开会。

我一听,跟吸了白粉似的来了精神,嚷道,好,老子马上下去。每次老胡这么神秘兮兮的说话,肯定有重大军情汇报。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拿拖把胡乱把地板上的水迹拖干,走出我的办公室。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外面的大开间办公室里,十几号人全都直挺挺地睡在办公桌上,鼾声此起彼伏,壮观如爱乐乐团在奏维瓦尔第的《四季》。

按说,我的顶头上司阎主任一出差,这层楼,就数我的官最大,然而面对这帮老家伙的目无圣上,我只能选择作个聋哑人。因为整个17楼,可能我的鼾声最大,刚才放拖把时发现我办公室的玻璃门有条细小的裂纹,不知是否我近来功力大增所致。

走到楼梯间,按了电梯按钮,电梯磨磨蹭蹭半天不见上来,我提起领带擦了擦嘴角未干的口水,倚在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抓紧一切可以充分休息的时间继续咪呼。按照我们公司的董秘赵因林的话来说,在北升上班,一定得“懂咪”,不“懂咪”,没法做董秘,不出一星期保证能把你丫的给累歇菜了。在我再次进入梦乡,即将和梦露发生一些天雷勾地火的行为之际,电梯非常不识时务地“咣噔”一下停了。

我摇摇头,叹息一声,打了个呵欠,跟只没头苍蝇似的撞进电梯里。只听见里面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我差点没扑进电梯里那人的怀中。我抬眼一看,一个水灵灵的美女杏目圆睁,惊魂未定的望着我,一头乌丝被闪光的电梯钢板反射得贼亮贼亮。

我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心里却在想,早知如此,刚才应该冲得更猛些,最好直接把丫压在地上……所谓的“强奸易躲,意淫难防”,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厢开口了,先生,你上错电梯了,你该往下吧?她伸出一根葱白般的手指按停了电梯,侧头乜斜着我,语气带着不屑和傲慢,画外音是:你赶紧给姑奶奶我滚出去!

我这人革命意志极其坚定,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休想我背叛革命阵营,但我有一毛病,一见到美女就会双腿发软两眼发直口水直流,这次也不例外。我把嘴中泛滥的口水使劲咽了回去,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电梯的显示屏,原来我真的上错电梯了,这电梯是往上走的,我应该往下。问题是,这里已经是17楼了,再往上就是顶楼18楼老板办公室,老板今天一早就赶第一趟早班的飞机去北京了,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因此,电梯里这个来路不明的美女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极其丰富,表示她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想要我投降认输?你还嫩了点!我回转身来,不甘示弱地盯着她,霎时间,一把把锋利的刺刀、一颗颗冒着火星的手榴弹从我眼中向她飞去。正当我以为要把她电晕之际,又是“咣噔”一声,那厮抽回了手指,电梯门自动合上了,我最引以为傲的小翘臀被两块钢板生生地夹住了。

我用力向两边一推,狼狈地挤出了电梯。电梯里那厮双手交叉在胸,一双狐狸眼目不斜视地望着天花板,脸上似笑非笑,在装老佛爷。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冲进去再跟丫死掐的时候,电梯门缓缓合上了。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我似乎看见那小贱人左手叉腰、右手朝我做了个“v”字手势,脸上表情得意之极。用老胡的话来说,有些人天生欠揍,还有些人天生欠干。我捏着拳头恨恨地想,这小贱人两者都欠。

第九章 八国联军

冲进老胡的办公室,北升四杰都到齐了。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老胡扔了包烟过来,我拿起来一看,是包白皮的中华,上面有“专需特供”的字样,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有钱也不容易买到。我抽出一支点着,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把剩余的装进了裤兜。这个作风继承了我军的优良传统,对于敌寇物资,要一律没收。爆牙胜翘着二郎腿,也在吞云吐雾。骡子别看是个博士,毕竟是个小屁孩,最沉不住气,说:伟哥,现在路兄也来了,人都到齐了,到底啥新闻哟?

我说,露个啥胸,大冷天的,要冻死我啊。

老胡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说,陶司令出差住院了。听说,准备来个新人接替陶司令的工作。今天周五,新领导周一上班,还有两天时间,你们要好好打听打听,看那新主任什么背景,好提前打点。只要有人民币开路,马屁在前、重礼居中、小姐殿后,吃喝嫖赌一条龙下来,就是包公也得给拉下马,柳下惠也要丫变成西门庆。

诸位有所不知,北升集团是个以罚款闻名于世的公司。陶司令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拿一本本像个幽灵一样,在公司几千亩的科技园区和十几栋办公楼里到处晃荡,见谁谁倒霉。因此,行政中心主任是个绝对得罪不起的实权派。

遥想当年,我们可是下了血本,使出大法宝“八国联军”,才把陶司令拿下。要找齐英、法、德、俄、美、日、意、奥这八国的小姐不大现实,但其中有一个必须是日本的,这有说法,为了雪耻;还有一个必须是非洲的黑妞,大概是为了享受视觉刺激,其余的什么国家都可以。现在的妈咪不讲职业道德,找个上海小妞教她说两句撒哟娜娜就敢冒充日本女优,找个皮肤黝黑的海南渔家女就敢公然冒充非洲黑妹,然后再找几个高鼻深目的新疆维族人,直接说成xx斯坦的。据我所知,会八国外语的嫖客,世罕其匹,至今未见,打假的王海也不管这档子事,所以只好任由妈咪们胡编乱造。那次,陶司令一夜倾情之后,对一个高头大马的俄罗斯女爱不释手,我们咬咬牙又给丫打包了一星期,才把他搞爽。

骡子说,听司机班的人说,新主任是个女的,他们还说,那女的不简单,有很硬的后台。

我们一听是个女人,不禁大为泄气。是个男的还可以故技重施,是女人,就棘手多了。

爆牙胜说,老胡,不管什么队伍,你把丫硬啃下来就完了。

骡子说,就怕在床上没把人家没伺候周到,一下床她就罚你款。

我说,对了,老胡,你上次泡的那个身上有膻味的青海妹呢?怎么这段时间没见来找你了。

老胡淡淡地笑了笑,望着落地窗外高远的天空,半天才回过头来说,心会跟爱一起走,说好就一宿。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彼此纠缠。

我们叹了口气,相继走出了老胡的办公室。

回到17楼,我部门那帮人的《四季》奏到了《大约在冬季》。

我刚坐下来,就听见一个人在门外怦怦的敲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请自来,非奸即盗。

我正琢磨谁啊,这么烦人,抬头一看,阎大妈推开门像座泰山似的压过来,我立即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练闭气大法,盼她说完话快走,别污染我办公室里的空气。阎大妈像我欠她八百吊似的扔过来一个本本,给我过目。那是上个月上网违纪情况的统计表。

我日你妹哦,我居然有四次网络违纪,其中有三条是被c罗这个贱人所玩弄过的大胸女的八卦新闻,还有一条是自个蹦出来的黄色网页病毒,我没看一眼就立马删了。这四条违纪的理由是上网时间在12点02分——12点04分。我们公司有个规定,12点下班,但所有人员必须在下班五分钟之后才能打卡。我那天可能是表走快了,提前五分钟点击与工作无关的网站。按照公司规定,一条违规罚100,这四条就是四百。但下班推迟5分钟打卡只是老板的一个口头要求,没有明确写进公司制度里,这种模糊状态的违规,属于可究可不究的范畴。要是放在以往,罚款汇总报到陶司令那,他大笔一勾就完了,可现在新官上任,那就难说得很了。

跟阎狐臭这样的婆娘没什么好说的,想讨价还价无异于自取其辱,我于是乎一言不发,像犯罪分子在口供上签字画押一样飞快地在本子上签了字,把本子递还给她。丫老母牛开摩托,牛逼哄哄地说,上班时间还看黄色网页,活该!尔后转身离去。

我朝丫竖起中指,张嘴无声地问候她的祖宗十八代。当然,主要是问候她妹。

第十章 调戏蝴蝶 、

送走阎大妈这尊瘟神,我打开电脑,登陆企信通。我的企信通上面有一万多个头像,同时上线的往往有一千多人。要是你身居要职又小有姿色,那么每次登录,向你表示亲切关怀或真挚友谊的就有几百人,你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就等着鸡皮疙瘩掉一地好了。骡子帮我装了个程序,我另建了一个叫“天涯国”的群,把公司里七八个相熟的人拉进我的群,在群里公然以皇上自居,男的一律叫爱卿、女的一律叫爱妃;每当我忙碌或是离开,我的状态栏就变成“寡人宠妃ing,非诚勿扰”。

我看见提示,有一个叫“蝴蝶飞过沧海”的人要求加入我的群,我查看了她的资料,上面只有地址一栏里写了两个字,其余地方全是一溜儿的空白。这两个字写的并非北京上海,也不是我们北升的分公司所在地,而是让我无法拒绝的两个字:美女。

我马上恩准了她的入群请求,接着在我的天涯群里发了一张“新人发裸照、报三围、贿赂寡人,否则打屁屁”的图片。寡人一发话,满朝文武宾妃迎驾之声不绝如缕。

瞄人缝:贱人,我以为你又去睡了呢(这个亲切问候来自老胡)。

善解人衣:狗皇帝,中午去食堂吃饭喊老子,老子卡上没钱了(此大逆不道者乃狗日的爆牙胜也)。

软:我的卡也没钱了,顺便叫上我(这个想蹭饭吃的是骡子)。

陆伊典:陛下,我听食堂的说,今天中午有萝卜炖羊肉(这是财务部的会计,安徽来的一个小可爱,叫李璐,两年来对寡人深情不改,但由于身材过于袖珍,寡人一直打算把她许配给骡子,未遂)。

陆良典:还有我,陛下(杨晓云,人力资源中心内勤,因管考勤,是我们北升四杰极力拉拢的对象。此女性情豪放,人尽可夫,跟老胡简直是天造地设。老胡说曾在8楼的供电房里把丫就地正法,待考)。

陆姗典:皇上,我也要(此人名叫杜岚岚,销售总公司嘉唐含片事业部经理,和我们北升四杰一样,是两年前那批在北京招聘的大军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此女身材火辣,一直是我们集体意淫的对象)。

真龙天子(我,路瑞):靠,你们这帮什么人哪,不把寡人吃穷你们不死心啊。

善解人衣: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吃你是给你面子,不答应我们立马把你个狗皇帝给废了。

陆良典:就是,我们要另立国君。

真龙天子:完了完了,宦官专权,后宫乱政,这是亡国之兆啊。

这时,那个蝴蝶飞过沧海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发言了。我们北升四杰心照不宣的引蛇出洞策略奏效了。

蝴蝶:早就听说咱们公司有个地下组织叫什么“天涯国”,今天可算是叫本小姐大开眼界了。我看啊,你们干脆改名叫色狼帮好了,一个个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除了“软”和几个姓陆的同志。

善解人衣:几个陆同志分别是露一点、露两点、露三点,不知蝴蝶小姐今儿个打算给咱们露几点?

蝴蝶:呸呸呸,流氓!我露个脚丫踢死你们。

软:哎,蝴蝶姑娘,我可是个好人。

蝴蝶:嗯,你的名字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对了,你为什么叫软?是不是经常被他们欺负?

真龙天子:瞄人缝,你给新同志讲解一下软的名字来源。

瞄人缝:遵命,陛下。各位同胞,请问“软”字用中文代替拼音如何发音?

善解人衣:日——完,软。

真龙天子:不对,你发音不标准,漏了个韵母。蝴蝶,你说是不是?

蝴蝶:嗯,没错。应该是,日——完——俺,软。

软:对,我日完你,自然就软了。

屏幕上瞬时出现一大堆爆笑不已的头像。爆牙胜还搞了一张巴萨四大巨星黑罗、埃托奥、亨利、梅西击掌相庆的图片上去。

寡人充分发扬我军易将剩勇追穷寇、痛打落水狗的优良作风,发话:蝴蝶小姐,您对这个解释满意吗?

蝴蝶半天没反应,估计已经气得四脚朝天、口喷白沫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撂下一句:等着瞧,本小姐会让你们好看的!说完头像一黑,下线了。

我一看下班时间已到,敲了一句:点儿到,老规矩,谁先到谁打饭,入寡人帐。

于是乎大家纷纷扯乎。

北升集团云海总部有七八千人,在北升特有的企业文化的熏陶下,全都进化得跟草原狼一样具有危机意识,去食堂用餐就跟黑社会抢地盘一样,去迟了连汤汁都捞不到。我哗啦两下关了电脑,冲出办公室,刚想扯开嗓子大喊一声:同志们,开饭啦!谁知道刚才还尸横遍野的办公区却已空无一人,真是见鬼了。

来到打卡机前,我靠,已经12点过6分了,我恍然大悟,那群尸体已经在一分钟之前捷足先登搭乘第一趟电梯下楼了。我按了电梯按扭,想起刚才集体调戏那个没大脑的蝴蝶,自个儿傻乐,蝴蝶飞过沧海?掉进海里淹死吧。

第十一章 屁中极品

电梯一停,我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谁知里面竟然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只余一两个空位,门前赫然站立的两尊大佛是刘泽民和阎大妈。这帮狗日的,怕电梯下去的时候人太多挤不上,电梯上行的时候他们就进来抢位子,一个个都成精了。今天我肩负着为我的天涯国子民站桩打饭的光荣任务,只好委屈自己了。

我进来不到三秒钟,就开始后悔不迭。阎大妈的狐臭已经介绍过了,不再赘述,但集团总裁刘泽民的独门秘技,在此有必要郑重推介一下。刘泽民头大如斗,脚大如船,自小养成光脚穿北京布鞋的习惯,并且那鞋从来不洗,再配上他的香港脚,开会时只要把鞋一脱,往往能收到让会议提前结束的奇效。有一段时间老板让我们写可行性项目建议,我绞尽脑汁仍然没有头绪,突然灵光一闪,产生了把刘泽民当作项目资源来开发的念头,具体做法就是拿一个空瓶子走到离他三米之外(除非戴了防毒面具,否则三米之内,熏人立仆),收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包装好贴个标签就可以当敌敌畏卖了。连广告语我都想好了:泽民牌杀虫剂,泽国泽民,够威威力!备选广告语是:一用泽民杀虫剂,蚊子苍蝇死光光!

趁着电梯门即将关闭之际,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立即开始龟息大法,决心撑到一楼不换气。原本以为电梯应该直线往下的,熟料不到十秒钟,电梯门“哐” 地一下又开了,停在了18楼,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刚才碰到的小贱人不知在跟谁怄气,原本白银似的小脸憋得通红,樱红的小嘴厥得老高,捏着双拳,一副要把人碎尸万段的样子,可爱极了。我本来凝神闭气的,看到小贱人突如其来地站在我面前,一口气岔了,口中“噗嗤”一声喷出一股气流,几粒唾沫星子飞溅而出。

小贱人显然没料到往上走的电梯里居然站了这么多人,像是专门来迎接她的。眼看我的口水就要喷到她脸上,她反应倒是神速,微一侧身,躲了开去。她怒目圆睁,瞪了我一眼,看我身边还有空位,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觉风摆荷叶般腰身一扭,人就进来了,站在我和阎狐臭之间,紧挨着我们俩。不到两秒钟,她马上发现了异常。她的鼻子雷达似的小范围转了一圈,闻到阎大妈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下意识地往我这边侧了下身,脸也偏向我。我庆幸前几天刚买了一瓶大卫杜夫的冷水,为了掩盖汗味,我每天出门前都抹一点。在阎狐臭和刘恶臭两股致命毒气的包抄夹攻之下,我身上的冷水淡而坚定的清香成为小贱人的救命稻草,她一点一点地把身子向我倾斜,到最后几乎快要靠在我身上了。我抵挡毒气之余斜了她一眼,发现她虚汉直冒,全身发颤,眼看就要不支倒地,我乃怜香惜玉之辈,于是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小贱人见我不计前嫌,大感意外,如获至宝地接过纸巾,马上展开来捂住口鼻。我兀自在练龟息大法,怕又岔了气,不敢动弹,只是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同是天涯沦落人,挨熏何必曾相识。

这时不知谁的手机响了起来,由于空间窄小,人又多,机主不便接听,只好任由那首《死了都要爱》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高昂清脆的乐声稍微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我们真希望这个铃声能够一直响下去,直到下到一楼电梯门打开。可是古人早就说过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那句“死了都要爱”的歌词正唱到“ 死——了——都——要——”,到“爱”字那里却戛然而止,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屁却“嘭——噼噼啪——嘘”地不绝于耳,像极我小时候过年放的霹雳连响炮。

能把一个屁放得如此荡气回肠,可以推断,放屁之人一定吨位庞大内力深厚,并且,这个屁一定忍了很久,一直逮不着机会放,突然间天降仙乐,屁主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此时不放,更待何时?屁主本想借着音乐的掩护,使一招借刀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屁放出来,嫁祸于阎狐臭和刘臭脚,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铃声恰如其时地中断,终使得他奸情败露。丫虽心知不妙,无奈武功未至化境,肛门旁的两块括约肌未能练到收放自如,只得任由此屁绵绵无绝期地走完它光辉灿烂的一生。

世界上的屁分四种,第一种是雷声大雨点小,虽响不臭;第二种是声如裂帛,但性情温和,臭味有限;第三种是无声无息,但奇臭无比,能杀人于无形;第四种是瓦釜雷鸣,又响又臭,堪称屁中极品,不是天生神力兼修为深厚之人,毕生难求一屁,这种屁,朝放而夕死可矣。毫无疑问,电梯里的这个屁,属于第四种。

世间上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如果非要我说一个的话,我想大概是被关进奥斯维辛集中营;第二悲惨的事情,必定是在一个不通风的斗室内同时受到令人晕厥的脚气、令人窒息的狐臭和令人作呕的臭屁三种毒气的夹攻,不戴面罩、没有氧气筒只怕难留全尸。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放屁的人是笑面佛张颍,刚进电梯时我就瞅见他朝我挤出来的谄笑,当时我也朝他颔首一笑。我深知,温柔的刀最杀人。

电梯里这下可好,我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身后,身处刘臭脚、阎狐臭、张臭屁三大生化武器之间,真是点儿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怪政府。三个毒贩料想以身试毒多时,事先打过抗病毒血清或者天生具有免疫能力,电梯里的十几阶级兄弟可是无辜的,为了避免他们毒发身亡,我当机立断按停了电梯。电梯门一开,我捏着鼻子跳了出去,小贱人也紧跟其后,与我一起胜利大逃亡。我还以为自己当了一回民族英雄,救人民于水火。然而,让我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电梯里的人均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望着我,不动如山。

这简直叫人难以置信。我和小贱人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直到电梯缓缓合上。

第十二章 河东狮吼

我们对望了一眼,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唏嘘。

小贱人没穿公司的制服,上身一件素灰的衬衣,下身一条黑色及膝短裙,粗衣麻服,却有种不露痕迹的优雅。她双手弯腰喘气,胸口起伏不定,衣领开口处透出一片炫目的雪白,一条乳沟若隐若现,深不可测,有若世界第一天堑马里亚纳海沟。有一首歌可以形容这种沟,李克勤的《深深深》。

我整个人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似的无法动弹,眼珠恨不得能跳出来直接掉进她衣领里。

小贱人缓过劲来之后,见我眼光贼溜溜的盯着她,不怀好意,怒叱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是不是?我对美色向来缺乏免疫力,但被人这样当众戳穿,脸上也太挂不住了,于是分辨道,我见你弯腰半天不动,担心你缺氧晕倒。

她樱唇一努,骂道,哼,要你管,你们这些臭男人,心里都不安好心,我就是晕倒了也不用你扶。

我笑说,别等电梯了,走吧,这里已经到四楼了,走下去吧。

她一副官老爷吆喝奴才的口吻:那还不赶紧带路。

我见她虽然蛮横,言语却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心头微微一荡,那些逝去的往事刹那间涌上脑海,心中竟无端的泛起惆怅。

去食堂的路上,小贱人以皇军自居,把我当叛国投敌的汉奸,连珠炮地对我言辞逼供,问我哪个部门的,来公司多久了,是哪里人,气势凌人,嚣张之极。

我被突如其来的忧伤击中,以致不能言语,无法回答皇军的任何一个提问。皇军对我一路无语显然十分不满,来到食堂,丫变本加厉,说她第一天到公司,还没来得及办饭卡,强行摊派,要我请她吃饭。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打饭的窗口前排起了如龙长队,我一看这种场面就知道,排队轮到我的时候,只剩下喂猪的潲水了。

黑压压的饭桌上,一只胳膊擎天竖起,在朝我挥手,是骡子。爆牙胜和骡子坐一桌,他嘴里正嚼着牛大一只鸭翅,像在啃一把直角标尺。我向他们走过去,小贱人跟屁虫一样尾随而来,嚣张气焰丝毫不减,边走边说,说好了要请我吃饭的哈,我占座位,你去排队。

北升食堂的饭桌都是四人一桌,老胡贼性不改,和我的三个露点爱妃坐一桌,爆牙胜和骡子两个光棍只好相对浴红衣。

骡子说,路兄,我不知道你带了小情儿,只给你打了一份,这怎么办?小贱人一听,眼睛瞪得跟车头灯一般大,由于跟我们都不熟,不便发作。

今天的伙食看样子不错,骡子真够兄弟,除了四两饭,还帮我打了三个菜,蒜蓉清蒸珍珠螺,卤鸭翅,萝卜炖羊肉。

爆牙胜看见我的跟班,被她的美貌所慑,鸭翅噗通一声掉进饭盘里。他擦擦嘴站起来,对老胡那桌人说,今儿皇上纳妃,你们都要进贡。不由分说,把用饭盒装着的一份原封未动的鸭翅、一份珍珠螺、两个玉米棒子和一袋露点同志们当作零食的咸水花生一股脑儿地端了过来。

三个露点对此十分不满,尤其是李璐,委屈得眼圈都红了。眼看后宫妃子即将要大闹御膳坊,老胡不愧为老江湖,拍胸脯说,晚上带你们出去吃海鲜,吃海鲜。露点们的表情这才转阴为晴。

爆牙胜一见到美女,志气真是让狗给吃了,只顾招呼小贱人坐在她身边,把饭菜都往她跟前摆,当我不存在。

爆牙胜大献殷勤地说,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小贱人正好恭敬不如从命,别看她娇滴滴的样子,坐下来像是交待开场白似的说了一句,两天没吃过米了,饿死老娘了,然后就开始大吃起来,瞬间消灭了那个双份的萝卜炖羊肉。

我挨着骡子坐下来,和小贱人坐对面。骡子把一盘珍珠螺、一盘鸭翅和一个玉米棒子从敌方阵营中转移到我面前。我说,兄弟,还是你好啊,不像某些人,见利忘义,见色卖友。

骡子哈哈一笑,说,这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把“日久”俩字的发音拖得特别长,我夹起一个珍珠螺扔进嘴里,说,不管多久,日完还是要软的啊。

骡子咧嘴一笑,埋头吃饭。

我正在嚼着口中的珍馐美味,忽然听到身边的小贱人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忿然大怒,怒叱道,原来你们就是天涯群里的流氓!

此时的我,吃到珍珠螺里有一粒珠贝,正用舌尖把珠贝剔出来,被她这么毫无预兆的一声断喝,猛然一惊,噗地一声把珠贝喷了出来。那粒珠贝在饭桌上一蹦三尺高,像长了眼睛似的直飞进小贱人微微敞开的领口里。

小贱人急怒攻心,站起来一声河东狮吼:你要死啊,臭流氓!声惊四座,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说完怒不可遏地拂袖而去,留下一片杯盘狼藉。

众目睽睽之下,我们面面相觑,狼狈不堪。

第十三章 中华鳖精

落寞有如滂沱大雨从天而降,闪闪雷光中,一道锋利的伤感穿云破雾,瞬间划破我身上坚固的盔甲,直刺要害,我在飘摇的风雨中瑟缩发抖,口吐鲜血,倒地身亡。我在办公室里魂不守舍,心神不宁,整个下午脑子里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这幕奇怪的幻象。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打卡,老胡到办公室来叫我,说愣什么呢你?走啦,晚上还有活动呢。

我们回宿舍换了便装,钻进老胡那辆二手捷达里,轰然往市区开去。爆牙胜问我中午那霹雳妞怎么回事?我无话可答,只好学鬼佬那样两手一摊,同时夸张地耸耸肩。

车子开上跨海大桥,惊涛拍岸,浪花飞溅。公司所在的半岛很快就被远远抛在身后。望着窗外疏忽而过的景物,我仿佛看见在风里流逝无声的生命。

一辆枣红色的路虎揽胜从后面追上来,和我们平行行驶了大约3秒钟,驾车的是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她居高临下地瞟了我们一眼,还没等我们看清楚她的样子,揽胜突然加速,像一座快速移动的城堡瞬间离去。公司里连一个蚊子是公是母恐怕都有登记,这辆没上牌照的新车多半是老板给哪个小蜜新买的。望着绝尘而去的揽胜,我们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去到市区,在一个川菜馆吃火锅,四个人都情绪低落,他们三个刚出门时的那种雀跃之情也踪影全无。

吃到半晌,爆牙胜说,下半场怎么搞?

老胡一语中的,还能怎么搞,去酒吧搞女人。

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搞女人才能使我们提起兴趣。搞女人这种活动,官方语言称之为泡妞,北京叫嗅蜜,中原地区叫把妹,讲粤语的南蛮的叫法最形象,勾女。说法不一,目的一致,就是把女人弄到床上去。欢场上混的人都知道,集体嗅蜜这种大规模的狩猎活动,酒吧最适合。在我和老胡他们出来厮混之前,我对酒吧这种地方为何总是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大为不解。酒吧里光线昏暗,人影闪动有如鬼魅;乐声嘈杂,在里面说句话比在珠峰上撒泡尿还难;烟雾腾腾,五味杂陈,空气污浊;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包擦屁眼的纸巾到了酒吧里也立即身价暴涨,东西贵得令人发指。

圣经说,只有神和野兽才配拥有孤独。我想我们都是半人半兽,或兽性残存。我们在人生的旅途上千洄百溯、兜兜转转,一次次试图找寻生命的真谛,最终发觉生命迸发光彩之时并非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而是一次致命的邂逅,一次蚀骨的艳遇,一次饮鸩止渴的出轨,一场颠鸾倒凤的床笫之欢。而所有这些,都需要一个姑娘出场,否则,你我的生命暗淡无光,不值一过。由此可见,在关于酒吧存在的意义这件事情上,世人的看法和我们十分一致,那就是,酒吧是一个提供姑娘的地方。因而,那些灯光幽暗、声音嘈杂、气味难闻、价格昂贵的酒吧,成为我们的救赎之地。

这两年来,我们在这个南中国最大的沿海城市,每到周末,就像一群闻风而动嗜血而食的夜枭,征战于一个个光怪陆离的酒吧,按说,大家一起烧杀掳掠,得了财物应该平均分赃,可是每回总是老胡一人独享胜利果实,爆牙胜除了有一次圣母显灵、祖坟冒烟,把一个瘦得跟孙悟空似的女人给办了,我和骡子每回都毫无例外地放空枪,飞机都能打下好几架了。

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我曾被爱情乱箭穿心,身体正中碗大一个创口,已逾5年,至今仍像女人的月经一样准时流血。一直以来,我对一见钟情十分迷信,对不合眼缘的姑娘不屑一顾,并且抱着一个在老胡看来十分可笑的信念,我认为泡妞的最高境界是眉目传情心曲互通,穷追猛赶、死缠烂打属于十分低级的泡法,就是泡到了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至今颗粒无收。

老胡是个博爱主义者,秉持着宁可杀错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手执皮鞭,面带淫笑,俯阅世间百媚千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的手段说出来其实也稀松平常,就是胆大心细面皮厚,不达目的不罢休。这种常规武器,就像一条普通的少林长棍,习武之人人人都会使,可是要练到化境,那真是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所向披靡,莫可匹敌。现在,老胡硕果累累,战绩辉煌,战俘都可以编成一个营了,爆牙胜叫他胡营长,骡子发音不准,说成了胡淫长,倒也贴切。

不知为何,我发觉自己今天特别虚弱,貌似经期已到,定力尽失,以往所恪守的信条正在我心中温柔而缓慢地崩溃,只想随便找个女人,让她匍匐在我身下高声求饶。我想今晚如果还是没有进步,明天得去三婆庙烧烧香祈祈运,拜拜如来佛祖观世音了——我他妈都快成中华鳖精了。

我们先去妖后,在里面晃荡了一下,每人喝了一瓶矮脚炮嘉士伯,这里的女人不是名花有主就是惨不忍睹,偶尔有一两个剩女,后面看了想犯罪,侧面看了想后退,前面看了想自卫,被迫转战城南的夜迷离酒吧。夜迷离的情况更遭,里面的人全都目光涣散、表情迷离、动作飘忽,像走进了疯人院。我们退了出来,到了大学城附近的指间流年,里面尽是些未发育完全的少男少女,在唱一些爱来爱去的流行歌,十分没劲儿,加上我们都没有洛丽塔情结,只好上车转移阵地。

一连三个地方都不尽如人意,我们不禁有点心灰意冷。爆牙胜说,他妈的,为下半身奔波劳碌了大半夜,徒劳无功,多么悲哀。

老胡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干与被干。因此我们决定,今晚无论如何要把姑娘弄到手,于是锲而不舍地继续寻找。

老胡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兜圈,我高涨的欲望已被折腾得昏昏欲睡,恍惚之间,感到自己御风而上,变成那只睡在风中的鸟。那只鸟一辈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次,就是它死的时候。爆牙胜大叫一声,看,那有个新开的酒吧,看样子还不错。把我从半空中震落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第十四章 人生寂寞如雪

酒吧门口摆放着几个大花篮,上面的牌子上写着:本府今天开张大吉,三日之内六折酬宾。几个保安穿着古时家丁的短打衣服,头上戴着牛角帽,打扮得像清代鬼片里的牛鬼蛇神,嘴里念叨着,欢迎光临,欢迎欢迎。酒吧的名字很奇怪,叫彼岸花,下面一行小字:天上有门偏不进,地下无门君自来。我只知道月季玫瑰牡丹,从来不知还有一种花叫彼岸花。我问他们,彼岸花是什么花,他们都说不知道。老胡搭着我的肩膀说,你管他什么花,今晚能让你吹喇叭花就行。

我趁他们去找位子的时候,去了趟厕所。厕所的指示牌上写着“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带”,男厕所叫“观涛阁”,女厕所叫“听泉轩”。我一泡尿憋了老久,进去拉开裤链,一股笔直的水注劲射进池,水花四溅,颇有几分怒涛入海的味道。

尿毕出来,走廊里黄绿绸缎铺就的墙壁画着一幅幅精美绝伦的花图,颜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赤红,犹如一滩淋漓的鲜血,花的形状像是一个个向上祈祷的手掌,妖艳之中又带着几分诡异。花图之旁,挂着一排竹简,竹简上以墨绿色的隶书写着一句苏大胡子的诗:酴醾不争春,寂寞开最晚。没走多远,又见一竹简,照例是墨绿色的隶书:莫折酴醾,且留取、一分春色。落款是宋代著名愤青辛弃疾。看来,墙上画的就是酴醾花了。

穿过走廊,进入大厅,两排男女服务员夹道欢迎,男的一律黑衣黑裤,女的一律白衣白裙,活脱脱两队黑白无常,把酒吧弄成了阴曹地府。

在鬼气森森的大厅里找到老胡他们,老胡点了两瓶洋酒,酒吧送了一个果盘、一盘牛肉干、一盘薯条,12瓶用以调酒的可口可乐。老胡斟了一杯酒递给我,我小啜了一口,问,这是什么酒?

老胡说,这是尊尼获加,苏格兰最纯正的威士忌,古龙先生生前最爱喝的酒,他就是喝这种酒死的。

爆牙胜说,古龙酗酒,纵欲,难怪早死。

老胡连饮三杯没加可乐的尊尼获加,说,古龙肝硬化住院,医生叫他不要再喝酒,他照喝不误,两次昏迷抢救过来之后,反而喝得更厉害,最后终于吐血而死。

骡子不敢置信地说,他疯了吧,干嘛要把自己喝死?

老胡说,这个世界上,有些高贵的灵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古龙曾经写过,人生寂寞如雪。他一定是看透了,觉得这个世界太肮脏、太龌龊,人心太险恶,才一心寻死的,死时才48岁。据说倪匡为他送葬时买了48瓶尊尼获加,在他入土时全部打开,他的尸体闻到酒香,吐了三大口血出来,倪匡帮他擦干净嘴角的血,喂他喝了一杯,古龙才合上眼。中国最后的一个大侠就是这样死的。来,把酒满上,这一杯,我们敬古龙先生!

四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老胡身上散发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慷慨苍凉,就像古龙笔下的那些大侠一样,面迎生活中所有的冷酷无情而面不改色地大步前进,哪怕前方不远处就是死亡,也绝不皱一下眉头。我如果是个女人,在这一刻,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爱上他。骡子眼望着老胡,脸上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邻桌有两个男的抱在一起,在亲密地耳语,一个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另一个却长得眉清目秀,戴着耳环,染一头黄毛。突然间听见他们两个放声大哭,那个清秀的黄毛搂着他身边的男伴,痛哭流涕,哽噎着说,他们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为什么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我们摇头苦笑,骡子却出人意料地走过去,递了一包纸巾给黄毛,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眼睛红红的走了回来。

我们出来喝酒本来是想把痛苦溺死,但这狗日的却学会了游泳,并且还是自由泳。

一个操广东口音的dj走上台,敲了两记鼓,对着麦克风说,下面,有请我们的黄泉妖姬上台,大家掌声欢迎。掌声过后,一阵妖风吹过,一束强光射向舞台,七个穿着暴露的妙龄少女在翻滚的烟雾中粉墨登场。她们脸上涂着蓝青色的眼影,黑色的唇彩,惨白的底粉,指甲上还涂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一个个都披散着头发,活像七个刚才盘丝洞里爬出来的妖精。七个女妖上身一件肚兜,下身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裤,脚蹬黑色反光皮靴。女妖们每人抱着一根钢管,施展各种妖术,但见雪白的大腿上下翻飞,丰满的胸脯左右晃动,嘴里还哼哈不停,公然卖春。灯光遽然熄灭,音乐霎时间停止,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漆黑一片。黑暗只维持了三秒钟,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随着光束的指引,我们再次望向舞台,七个女妖已把肚兜脱去,每人的乳房上面只贴着一片胸贴,身体晃动之际,峰峦起伏,波涛汹涌。

灯光在烟雾中来回穿逡,嗨曲震耳欲聋,台上妖孽横行,台下群魔乱舞,简直是个人间地狱。我们看得血脉贲张,鼻血直流。我真担心妖女们把胸贴给抖掉了,如果连胸贴也没了,我们一定会七窍喷血,就是马上叫救护车恐怕也来不及了。幸好七个妖女很快隐退,我们才没有喋血酒吧。

嗨曲停了之后,大厅里缓缓地响起响起王菲的《开到酴醾》,歌声空灵,穿透人心,越窗而出,直上云霄。

老胡说,知不知道这首歌的歌词谁写的?

骡子说,林夕。

老胡点点头,说,我开始注意林夕是因为有一天听到黄耀明的那首《暗涌》: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第一句就写得无限沧桑。

骡子说,你知道为什么他的歌词写得好吗?因为他是个同性恋。同性恋者的感情因为很难得到社会的认可和对方的回应,纵然爱得刻骨铭心也只能九曲回肠,用情至深却可能错寄相思,最后只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生悲苦。天才总是在苦难中成长,许多才华横溢的艺术家都是同性恋者,培根、王尔德、普鲁斯特、柴可夫斯基、范思哲、哥哥,亚历山大大帝,更是一个伟大的同性恋者。

老胡听了,高兴得直拍骡子的肩膀,说,说得好,说得好。骡子啊,和你同居两年多,现在才发现你这个博士真是没白读啊!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来,咱俩干一杯!激动得像钟子期邂逅俞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

爆牙胜说,只怕到了最后弦断琴焚,阴阳相隔啊。

老胡骂道,你这乌鸦嘴,给我闭上。

没想到,爆牙胜那句“弦断琴焚,阴阳相隔”一语成谶。后来,每当我想起这个情景,才悟出这个典故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发觉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一切原是早已注定。

第十五章 百棍女郎

爆牙胜推了推我,示意我看前面。那有三个单身女人,其中一个穿一件低胸罩衣,胸部高耸入云。

爆牙胜问我,喏,那边那个女的,能不能下棍?

我瞄了两眼,点了点头,说,你想去就赶紧上。他也不推拒,端起酒杯径直就往那边走去,真有乃祖耶律阿骨打豪迈勇猛的遗风。一会儿又踅了回来,没好气的说,妈的,她们约了人,都是有主的角儿。

我们虽然许下了枪挑中国各省美女的宏愿,但盗亦有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定下了三不搞政策:约了男人的不搞、吸粉打k的不搞、出来卖的小姐不搞,以绝后患,其余的百无禁忌,想搞就搞。

我的目光又转向左侧吧台,那里有两个面容姣好,身段丰满的女人,俩女烟不离手,自斟自饮,后脑勺上分明写着:寂寞难耐,欢迎来搞。我对爆牙胜说,这两个怎么样,可以下几棍?

爆牙胜说:我不喜欢戴眼镜的,左边那个,最多两棍;右边那个前凸后翘,熟女,可下五棍。

我们在《枪挑中国》里,对于一个女人的可搞程度,是根据该女的身材、相貌、打扮、气质、谈吐等要素来进行综合评定的,评定标准的单位是“棍”,从一棍到一百棍,由低到高排列。望文生义即可知,一棍,表示该女姿色平庸,只能在极其苦闷无聊时拿来下一棍,只此一棍,再无下例;两棍,说明此女姿色平平,味同嚼蜡,乏善可陈;三棍,说明此女姿色尚可,身上或有一两处闪光点,可供再三玩赏;四棍,说明此女不但小有姿色,还颇有风情,值得一搞;五棍,说明此女姿色身材均属上乘,日后有闲情可时不时来一招回马枪;六棍,说明此女姿色出众,属于广东人说的食过番寻味的类型,不容错过;七棍,说明此女不仅姿容秀丽,而且别有风韵,对其下棍绝无召妓嫖娼之罪恶感,可发展成小情儿;八棍,说明此女容貌艳美、身材惹火,千娇百媚,令人下棍之后念念不忘,可发展成长期战友;九棍,说明此女非但姿色绝佳,兼且风情万种,是发展成终生战友的不二人选;十棍,说明此女具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色,即使被蚕食掏空,精尽人亡也是死而无怨。

十棍往上者,不是还没出世就是早已夭折,红颜薄命嘛,反正这种级数的我们至今无福得见。至于世间极品的百棍,恐怕可与天庭第一美女嫦娥斗艳,这种女人,只应天上有,哪得世间见。话又说回来,百棍这种级数的女人,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人人可以拥有的,像弼马温、二郎神、天蓬元帅之流,只有瞄着玉帝老二身边的美女叭嗒叭嗒流口水的份儿。

注:如果有些女人面目可憎,令人望而生厌甚或避之不及,则属于无法下棍的类别,宁死也要紧捂长棍,比如不幸被阎大妈这样的女人霸王硬上弓,一定要当机立断,挥刀自宫或自刎,决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否则定然追悔莫及。所谓的宁死不屈,士可杀不可辱,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以上对女人的级数评定主要是以该女的身材相貌作为评判依据,至于此女的教养、学历、性情、内涵、人品等要素则不在参考范围之内。毕竟,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咱北升四杰出来风流快活,又不是来找老婆,只要长得漂亮就行,一棍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我对爆牙胜说,看样子还不错,走,咱俩去会一会她们。

我们拿起酒杯走过去,去到跟前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是两个三四十岁的嫂子,怪不得脑后刻字。我俩一对眼,示意赶紧撤,这种大妈级的美女,虽然风韵犹存,但正值如狼似虎、坐地吸土之年,需索无度,一般人顶不住。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这种女人,只有铜头铁臂黄金枪的人才有福消受,估计老胡状态好的时候可与其勉力一战。我和得胜,还是算了吧,连鲁迅先生都不赞成无谓的牺牲。

我和爆牙胜绕场一周,再无新发现,沮丧地回到原地。老胡和骡子也真够无聊,居然讨论到同性恋者是如何过性生活这种高深的学问上去了,他们说到一种只有印度瑜伽学者才能实施的体位,比《色戒》里梁朝伟和汤唯的回形针体位难度系数还要高,还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大有今晚试验一番的劲头。

看样子寡人今晚又要饮恨欢场了,我决定化悲痛为食欲,对几盘零食猛下毒手。我正把头埋在果盘里饕餮大食,吃得下巴脖子都汁水淋漓,爆牙胜不知好歹,猛地一拍我的肩膀,我以为他要跟我抢吃,愤怒地咬着硕大一块西瓜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大美女像只波斯猫一样轻盈优雅地从跟前走过,坐在刚刚离开的两个断臂那张桌子上。那俩断臂估计投奔怒海,殉情去了,我们也乐得耳根清净,免受啼哭之扰。

那女的长发垂肩,一双大号的黑超遮住了半张脸,身穿一件韩式黑色连衣短裙。那件裙子的设计令我们十分恼火,胸脯、臀部这两个关键部位用的是密实的厚料,肩膀、胳膊、后背等无关紧要的地方却一律是薄如蝉翼的透视装。根据此女走路晃动的形状,她那两个要害部位大有看头,绝非平板车间主任。

老胡见有情况出现,也不讨论瑜伽神功了,有如x射线般把那女的全身上下扫描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34d,18,32,我操,传说中的天使脸庞,魔鬼身材。

老胡语音一落,我们不禁发出轻微的惊呼。

也许数字太枯燥,非专业人士不容易理解,作为资深美女裁判,我来解释一下:34d的胸围,就是俗称的丰胸;18寸的腰围,就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里的细腰、仅可盈盈一握的黄蜂腰;32的臀围,就是浑圆如玉的琵琶腚。豪乳蜂腰琵琶腚,迷死少年馋死汉啊。

邻座的魔鬼之女落座坐定,点了一瓶白兰地,开始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对身边四头饿狼虎视眈眈的目光视而不见。我们见她只要了一个杯子,说明她单身一人,没有其他朋友,心中窃喜。

第十六章 现代版貂蝉

嗨曲再次响起,许多技痒的舞者自告奋勇地跳上台去领舞。一个状如芙蓉姐姐的矮肥女人在一个黑人下台之后,身手矫健地冲上台,拼命地抖动她身上那几陀肉;一个精瘦如猴的麻杆也不失时机地上前为肉陀伴舞,像脑瘫患者在写无字天书。

这一胖一瘦凑在一起,就是一10号,看得我们大倒胃口,一边摇头,一边大喊买噶得。就连魔鬼之女也看不下去了,低下头用镊子把冰桶里的冰块夹到盛酒的高脚杯里去,再倒入雪碧和白兰地,加进柠檬片,在调酒。魔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连饮十余杯,最后把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见肉陀和猴精已表演完毕,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缓步登上台去。

那dj也识相,见来了一个现代版貂蝉,大声问她,美女,放什么音乐?魔女说了一个英文名,我们没听明白,dj应了一声好。

少顷,一首节奏舒缓的蓝调悠悠响起,五彩霓虹射向舞台正中,魔女开始随着节奏舞蹈起来。

魔女光脚穿着一双黑色的平跟圆头皮鞋,晶莹剔透的踝关节上面连接着一双雪白的玉腿,两个膝盖处现出两片微微的红晕,透过那近乎透明的薄衫,那柔软纤细的腰肢像匹抖动的绸缎,两片遮盖得密不透风的胸围布料里,仿佛躲着两只扑翅展动的鸽子。随着她舞动幅度的加大和频率的加快,薄纱与黑布的交界处,一双美胸呼之欲出,却又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令人难窥堂奥。

一寸不露的风情最迷人,不动声色的性感最勾魂。我们如痴如狂地盯着魔女,生怕错过她的每一个动作。这时我非常想唱歌,唱那首《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歌词改成《穿过你的裙子的我的手》。

我一向都对在舞厅里面通过勾肩搭背来泡mm的做法嗤之以鼻。但是很奇怪,看着台上魔女柔媚的舞姿,虔诚的表情,还有她身后孤高落寂的气场,我却明白了她通过舞蹈所要传达出的肢体语言:这么多年来,我孤身一人,待字闺中,盼望着能遇到一个令我心动的人。酴醾不争春,寂寞开最晚。酴醾之后,再无花开。在我最好的时候,我多希望有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眼看着我的花季就要开过了,我却从不知爱情为何物。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说简单一点,她的舞姿告诉我的就是四个字:缺爱,待搞。本质上和那几个嫂子是一样的。

魔女下台的时候,得到了全场猛烈的掌声,有两个非洲黑鬼上去送花,还不知廉耻地索要拥抱,被魔女断然拒绝,我们都暗暗叫好。

魔女回座坐好,潜伏于酒吧各个角落的淫贼不怀好意的眼光探照灯般往她身上扫去,一个个跃跃欲试,兴奋难耐。

老胡、得胜都在咽口水,骡子倒是淡然,我说,这个女的,几棍?老胡和得胜异口同声地说,那还用说,百棍!

我像周星驰一样夸张地吐了吐舌头,说,哇,咁犀利?

得胜说,这可是百棍啊,林志玲李嘉欣来了也就这个分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只能落得个瞎折腾。兄弟们,看我的了。说完拿起酒瓶,又要扮演耶律阿骨打。老胡连忙伸手把他按住,嘴角一勾,示意他看魔女那边。

噢,买噶得,才一分钟不到的功夫,魔女桌前就排起了如龙长队,上前找她喝酒的人已从酒吧排到了对面的火车站。魔女的脸蛋艳若桃李,表情却是冷若冰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一个又一个淫棍唉声叹气地离开,一个又一个淫贼勇敢地冲上前。一个淫贼失败了,会有更多的淫贼站起来。泡妞尚未成功,淫贼仍需努力。

我们一看到这种架势,高涨的热情顿时低落了下来。僧多粥少,狼多肉少,这趟浑水,我们还是不趟为妙。想当年,有一个叫海伦的淫女,据说美得可以用她那张脸刷卡,凡是银联的通通好使,使得两个城邦、两个国王、十万战士为她打了一场十年的战争,75000名士兵战死,最后攻陷特洛伊的阿喀琉斯却连她一个脚趾头也没摸到就挂了。成本高昂,代价巨大,收获甚微,属于典型的投资失败案例。无独有偶,明朝末年,一个叫陈圆圆的江南名妓,诱使两个爱江山更爱美女的男人为她上演了一场中国版本的特洛伊之战。海伦水性杨花,始乱终弃;陈圆圆人尽可夫,谁有钱谁就可以睡,由此可见,红颜祸水当真一点儿不假。对于这种祸水级别的女人,我们一直深自警惕。

那些贱男大概都怀着一种摸彩票中大奖的心理,抱着一丝侥幸——说不定她喜欢的就是我这种类型的。于是,在这种被驴踢中脑袋才会产生的想法的支撑下,那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淫贼们依然冲锋陷阵前赴后继,魔女一概置之不理。

爆牙胜说,我操,这女的跟这装处女呢。

老胡说,装逼遭雷劈,装纯被人轮,绝对没好下场。

我们发出一阵浪笑。魔女侧脸瞟了我们一眼,不知是不是离得近听到我们说话了。我想,她瞟了我们,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嫖她才好。

这时,酒吧里搞起了模仿奥运圣火传递的活动,魔女桌前络绎不绝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火炬是按照酒桌为单位进行传递的,魔女前一桌是三个身高马大的白人,其中有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米九,全都肌肉暴绽,像三头种马。他们刚才想请魔女喝酒也碰了一鼻子灰,现在,报一箭之仇的机会来了。

一个右胳膊肱二头肌处纹了个蝎子的种马举着火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用熊熊燃烧的火炬顶端对着魔女,把火炬向她递去。刚开始,魔女稳坐钓鱼台,不瞅不睬。那个缺心眼的超级犯贱,把火炬直接递到魔女桌子上,仍然是火口对着人家,火苗跳动间,已将魔女一两根飘起的头发烧着了,发出嗞嗞的响声和一股烧焦了的糊味。魔女又惊又怒,从椅子上站了下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种马估计也是喝高了,仍觉得不过瘾,举着明晃晃的火炬朝魔女直逼过去,口中还发出一阵得意之极的淫笑。

我们见魔女先前如此嚣张,种马正好煞煞她的威风,但连别人头发都烧着了还不放过,这就过分了。

这时,火炬已递到魔女身前,她避无可避,只好躲进我们的酒桌里。我还没反应过来,魔女一扭身闪到我身边,抓住我胳膊,把我当挡箭牌推了出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把我给搞蒙了。魔女躲在我身后颤声说,臭流氓,死皇帝,快帮我打发了这个疯子。

我顿时大跌眼镜,这个令人怦然心动的魔女竟然是小贱人。

第十七章 护驾有功

那种马明显喝高了,看样子不搞出点事儿来他是不会罢休的了。他见我挡住了魔女,手腕一弯,火炬绕了半个圈子,仍想去烧她,把老子当空气。要知道,以前在学校,俺也是一著名的暴徒,打架斗殴从不落于人后。这丫挺的居然太岁头上动土,妈的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身子微微一侧,一个凌空侧踢,脚尖踢中种马的手腕,把火炬给踢飞了。毕业三年了,当年校足球队第一前锋的功夫可一点儿也没落下,操,以为老子是盖的?

种马没想到在中国找碴却碰到了李小龙的传人,目露凶光,摆出一副拳击的架势要扑过来和我较量。

我正想用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跟这西洋拳手切磋切磋,身边一条黑影“嗖”地窜出,接着听见“啪”的一声,水花四溅,玻璃渣子乱飞,那种马脑门上享用了一瓶尊尼获加,身子立马就醉了,晃了一下,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爆牙胜不愧是打魔兽世界的高手,平时打怪打兽灭人无算,实战竟也毫不逊色,出手的时机、选择的武器、攻击的落点,全都精确得像计算过一样,一击致命,绝不给怪兽有反扑的机会,狠。

另外两头种马二话不说,挥舞着拳头就扑过来了。骡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现在一出手就是千手观音里的天女散花。只见我们桌上盛着薯条、牛肉干、水果等盘子“嗖嗖嗖”地朝他俩飞去,两块我吃剩的西瓜皮还中途变向,分击两个种马的面门。两个种马没想到中国功夫这么厉害,连忙挥手去拨。

他们脚步一缓,骡子又再出手,这次是六瓶开了盖的可乐。可乐打开之前经过猛烈的摇晃,碳酸爆发出强烈的冲力,在空中飞行像六只出膛的炮弹,一边喷着水花,带着“咝咝”的声响,连珠炮似的朝他们飞去。喷洒的可乐把俩种马笼罩在漫天花雨中,其中有两瓶可乐都击中了冲在最前面那个留山羊胡子的大块头身上,又把他俩打了个措手不及,身上汁水淋漓,狼狈异常。

我护着惊魂未定的小贱人躲在一旁,老胡终于出手了,他没给山羊胡子任何喘息的机会,抄起一个板凳劈头朝他拍去,“嘭”的一声拍中他颈脖处,山羊胡子直接躺地上不动了。

老胡说,瑞子,你们带魔女走!我殿后!

话音未落,骡子手中端起一盘冰块,“哗啦”一下又朝那硕果仅存的种马泼了过去。我拉着小贱人,得胜在身后掩护,三人朝左边的出口处夺路狂奔。得胜还喊了一句,骡子,跟上。老胡见那种马想截我们,操起那张被砸扁的板凳,一脚把中间的板面踢开,从中拔了一根凳腿出来,横持在胸,很有几分当年张飞在长坂桥头横茅怒目、一声猛喝退百万曹兵的气概。我们趁这稍纵即逝的空当,一溜烟冲出了酒吧。

出到门外,已经深夜两点了,酒吧门口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破捷达的钥匙又在老胡身上,要是他们追出来,还真不好办。

小贱人说,跟我来,我车停在那。前面三十米的路边,停着一辆烈焰如火的揽胜。原来在跨海大桥上遇见的那人也是小贱人,真是巧了。

我们上了车,小贱人迅速地把车倒出来,哧溜一下开上马路,数秒之间,车速就上了120,在灯火辉煌的深夜发力狂飙,除非来一辆法拉利,否则就是舒马赫亲自出马也追不上了。

车子开出500米,我立马喊停,说,等等,我给老胡打电话。我掏出电话,电话通了,但没人接。爆牙胜立即拨打骡子的,情况同样如此。我心里一下毛了,对小贱人说,你自己先回公司,我们要下车!

小贱人一听,瞪了我一眼,马上打方向盘调头。这时得胜把头伸出窗外,挥手大喊,老胡,老胡,我们在这。

老胡猛踩刹车,破捷达冒着一溜黑烟,“吱——”的一声停了下来。爆牙胜说,老胡,没事儿吧。

老胡大声说,哈哈哈,刚才——

还是骡子冷静,他立即打断老胡说,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吃宵夜,一会儿慢慢说。

我说,好,上公园路牛腩弟大排档。

到了地儿,我们把车泊好,杀气腾腾地从车里走下来,把在大排档吃宵夜的人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一帮劫匪。

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坐下,小贱人冲老板喊道,老板,来一件啤酒,500串羊肉串,500串牛肉串。小贱人的喊声真豪迈,所有在座的客人都愣了一下,那老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看路边停着的那辆揽胜,也就不再犹豫,吆喝道,好咧,一件啤酒,500串羊肉串,500串牛肉串,马上烤,马上烤。

啤酒一上来,我们一人拿一瓶启开,我喊了一声,干!除了小贱人,我们四人都一口气喝了一瓶,这次第,怎一个爽字了得?

我说,老胡、骡子,你们怎么摆脱那大个儿的,快说。

老胡打了个饱嗝,说,他妈的,说起来搞笑,我一看就知道那几个傻大个是澳大利亚国家橄榄球队来集训的,前几天报纸上还登了呢。前面两个估计是四分卫,动作慢,最后那个估计是个跑锋,不仅人长得强壮,动作还忒灵活,我想要是真刀真枪跟他搞,多半要歇菜,就跟他绕圈子。他拿了个板凳对付我的棍腿,我和骡子在酒吧里绕了好几个圈子,突然看见那个dj在朝我使眼色,他在暗示我往舞台那边跑,我和骡子也没多想,就奔了过去,那傻大个也追了过来。哈哈,没想到,我们前脚刚离开舞台,那舞台突然就降了下去,傻大个儿摔了个狗吃屎,估计门牙都摔掉了好几个,半天没爬起来。我向那dj挥手致谢,掏了3000块钱扔给那些小鬼,和骡子赶紧闪了。

我们听了大笑不止,爆牙胜更是把一口酒给笑喷了,正好吐在我裆部上,搞得我像尿裤子一样。小贱人拿出两张纸巾刚想帮我擦,忽然意识到那是一个要害部位,直接把纸巾递给了我。我接过她手中纸巾的时候,碰到她葱根般的手指,两人都触电似的浑身一颤,她俏脸一红,侧过头去不再看我,鹅黄的月光在她脸庞上勾勒出一道美不胜收的曲线,我心狂跳不已。

这天夜里,我们痛饮狂吃,一直到东方发白,才开车回公司。

车经大学城,发现沿海大道两侧,奥运圣火传递的起点,有不少通宵未眠、彻夜排队的大学生,在虔诚地等候将于早上八点开始的奥运圣火传递仪式的到来。

蓦然回首,曾经沧海。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时光倒流,往事从记忆深处喷涌而出,蓝蔚渝白衣飘飘地降临在我的生命里。

一别经年,我的青春在风里不翼而飞,去向不明。我经常有种时候已到,日暮西山的感觉。我一想到我们之间已隔了流年,我就满心悲凉。

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第十八章 鱼贩子前传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进入北京国安队,像把那英弄大肚子连女儿都生了出来的高峰一样满场飞奔,踢假a,收黑金,凡是去到哪个城市比赛就把哪个城市的女球迷弄上床,如果运气好混进了国家队,在关键比赛中要像郑智一样把对方球员变成郑智化,挣到500万就退役。

我曾经为自己设计过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十分不幸的是我有一个脾气暴躁、性格固执的老爸,他在我高一的时候勒令我从体校回到普通中学上课,我曾激烈抗争过,连遗书都写好了,却被他弄到密云的大山上关了两个月禁闭。我妈在这件事上也助纣为虐,有违她一贯以来的慈母形象,他俩软硬兼施,亲密合作,最后终于迫使我投降了。我投降的主要原因是受不了山上的蚊子,再不投降,我就要被叮成腊肉干了。我爸妈就是通过这种从肉体到精神的双重折磨,无情地把一个可能是高峰和郝海东之后中国最好的射手扼杀在摇篮里。

我自小就讨厌学校,憎恨上课,我认为全中国的学校最大的作用就是把学生改造成一堆毫无个性、毫无创造力的罐头,我对成为这种工业产品缺乏兴趣。在学校里呆着,除了虚度光阴、自杀生命,什么也学不到。我的学习成绩不好,因而高考落榜也在预料之中。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本来计划偷渡去俄罗斯,再也不回来,无奈我爸的侦查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再次把我的人生梦想毁于萌芽状态。在这件事上,我妈再次充当了帮凶的角色,并且费了牛大的劲,花了6万块钱把我弄进北京一所三流大学。她苦口婆心地劝我好歹要把这个书读完,混个文凭,将来好找份工作,娶妻生子云云。我虽然稀烂,却是个孝子,不愿看到我妈的白发与日俱增,只能咬咬牙答应了。一想到在我最好的年华,仍要在枯燥乏味的校园里度过,我就感到悲哀。

我的一生总是被一些打着为我好的幌子的人肆意安排,并被设置得了无生趣。生而为人,我感到十分失败。如果来世能做王小波笔下那只特立独行的猪,我会毫不迟疑地答应造物主。因此,我是以一种被判处4年有期徒刑的心态踏进大学校门的。

和我一起劳改的还有我的好兄弟郁繁星。我给郁繁星取了个外号叫鱼贩子。说起我和鱼贩子之间的故事,可以从穿开裆裤说起。我们的老爸都是从部队转业的,我俩在同一个月同一个医院出生,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从4岁开始亲密无间地合作偷部队种的苹果和板栗;8岁开始带领我们院的小孩和航天院的小孩打架,曾把一10岁大的男孩打成脑震荡,我们的父母倾家荡产地陪了6000块,那时我爸一个月工资才400多。我俩最臭名昭著的事情发生在13岁那年,有一次校花苗红去解手,为了一睹校花屁股的芳容,我俩爬到厕所后面那棵桂树上,为了看得更全面更透彻,我俩冒险爬到一株伸进厕所里的树干上,像两块腊肉似的挂在那儿。正当我们看得起劲的时候,令人扫兴的事情发生了,树干断裂,我俩跌进尿池里,把正在尿尿的副校长和苗红溅得一身是尿,同时把她俩惊得目瞪口呆,就那么端着屁股让我们瞧了个够。这件事情的后果是我和鱼贩子同时被记两次大过并留校察看一年,所有人都预言我俩的未来会在监狱里度过,有的还打赌说我俩最后的归宿一定是靶场,但我俩毫不在乎,一致认为:值。因为不管是苗红还是不到30岁的副校长,都是我们学校里公认的美女,一大一小俩美女一动不动让你看那么久,还不值啊?

鱼贩子在我们院里名气比我还大,他上三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上课讲解“乳鸽、乳猪”的里面的“乳”的含义,说那是小的意思,然后点名叫正在打瞌睡的鱼贩子起来用这个字造句。鱼贩子急中生智,说,我家住在一个小小的乳房里,每次放学回家都要经过一条小小的乳沟,如果我回去太晚,我爸就会拿鸡毛帚打我的rǔ头,打得我满头是包。把那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美丽的女老师气哭了,课也不上了,脖子一梗扭头就走。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吃课间餐,鱼贩子排队打饭,帮我也打了一份,那天有卤蛋,他打了两个,后面一个女生见他把最后两个卤蛋都打了,就央求他说,你能不能卖一个蛋给我?鱼贩子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很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的蛋从不单卖。后面排队的男生队伍爆发出一阵哄笑,把那个女生羞得恨不得当场自杀。我和鱼贩子高中之前的少年时代是无比美好和令人怀念的,我时常认为,这样的人生才不枉一过。可惜,人生匆促,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

我所学的专业是机电,主要与各种奇形怪状的电路、机械打交道,然而直到大一下学期快结束,我连灯泡都还不会换,属于低分又低能的类型。鱼贩子念的是自动控制系,情况跟我基本类似,除了能控制自己的大小便不失禁,其他的什么都控制不了。

直至遇见蓝蔚渝,她像一缕明媚透亮的上帝之光射进我惨淡灰暗的生命里,我才知道除了受罪之外,活着还有别的主题。

那是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半轮残月的清辉穿透薄薄的云层,洒在静谧的北京城里,空气里荡漾着淡淡的花香。在所有的言情小说里,这是一个注定有故事要发生的夜晚。

当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我和鱼贩子做枪手去北大踢了一场夜球,一人拿了100块钱。鱼贩子搬了新家,就在海淀,他直接回了家。我回到学校洗完澡后呆在宿舍里,其他同学都上自习去了,和我蛇鼠一窝的猫佬和老妖也不知死哪去了,我无事可做,百无聊赖,感觉自己在这个学校里十分多余。这时,宿舍外面的大喇叭嗡嗡直响,开始播音。原来,操蛋的美国一架侦查机在黄海把我们的一辆军用飞机撞得机毁人亡,他们的飞机却安然无恙地降落在我国领土内,学校让我们上街游行抗议示威去。作为一个热血青年,听到这种煽动性的消息,我十分激动,激动的原因不是爱国,也不是痛恨美帝国主义,主要是我有事可做,不用早早上床等待遗精了。

第十九章 睡袍女孩

听到广播,我马上穿了衣服跑下楼,跟着早已蜂拥而出的其他同学一起向校门口冲去。

我们学校在朝阳区白家庄,随着人流来到校外的马路上,只见成千上万的人汇集在三环主路上,巨大的人流象条游龙般行进,“打倒美国”、“绝不饶恕”等等口号此起彼伏,声势宏大。

我看见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也是我们校足球队的教练老杨也在游行队伍里,我挤过拥挤不堪的人群,跟他汇合。老杨只比我们大几岁,刚从北体毕业,平时跟我们称兄道弟,铁得要死。他一拍我肩膀,说,来劲,真他妈来劲儿,80年前,老子还没出生;十几年前我还是个高中生,家里管得严,没能赶上那年的游行;两年前北约轰炸南联盟的时候我在昆明旅游,又错过了,今晚终于让我遂愿了,这还得感谢美国啊。小瑞子,这他妈叫历史性时刻,我们这是在亲历历史,知不知道?

我知道个屁历史,只是觉得好玩,于是随口乱答一气,跟着街上的人信口雌黄地喊,驱逐胡虏,还我主权!损害赔偿,杀人偿命!大概老杨觉得我水平太低,喊出来的口号人云亦云,没什么创意,他摇摇头,十分鄙夷地望着我,然后气沉丹田,挺胸收腹,一声石破天惊的喊声把所有嘈杂的呼声压了下来,清蒸克林顿!油炸奥尔布赖特!老杨这句惊世骇俗的口号一出,马路上半条街的人都向他望过来,眼中尽是敬佩之色。老杨捏着拳头往空中一扬,振臂高呼,于是乎,满大街的人都跟着老杨一起喊这两句他独创的口号。一时间,老杨似乎穿越了那些层层叠叠的历史迷雾,回到80年前的民国,成为五四学生运动的领袖,牛逼至极。

我们继续往东走去,那边是使馆区的方向。这时十几辆公共汽车载着满满的乘客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好几百人,全是从海淀过来的大学生,他们汇入到游行队伍中,声势更见浩大。

陆续走来的队伍中有的已组成方阵,举着牌子,大多是某某大学某某院系的旗子。不少学生手中拿着用布条或白纸做成的小旗,上面用红墨水写着标语,都是一些“还我主权”、“声讨美国”之类的,毫无创意。其中有一厮特别招眼,引起了我和老杨的注意。那人长得短小精悍,头上扎着一块陕北农民常扎在头上的白布,上身赤裸,右手举着一根竹杆,竹杆上面绑了一件白色文化衫,上面的字迹格外鲜红,与一般红墨水的颜色截然不同。

我追上去,问他,哥们,你拿的是不是血书啊?

该男子凛然回答,兄弟,你真有眼光,这正是血书!我听到消息之后马上脱下汗衫,咬破中指写的,你看写得好不好?

他把竹杆递给我,我把汗衫抖平了,见上面赫然写着“血债血还”四个苍劲大字。跟他相比,我只是个无所事事来凑热闹的,不禁自惭形秽。我连忙把竹竿递还给他,抱拳说,哥们,你真是勇猛,佩服佩服。

那厮接过竹杆继续大踏步前行,把“血债血还”四字喊得震天动地。游行队伍受了他的感染,纷纷抛弃已声嘶力哑晏旗熄火的老杨,转而追随他,几千人的游行方阵跟着他一起狮子吼,声音汇聚,有如奔雷乍现,震得两旁的柳叶哗啦哗啦地直落。成千上万的人在他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往美国大使馆扑去。

我想我不是天生早慧就是天性愚笨,除了足球和性交,任何活动都无法使我持久狂热。我跟着大部队瞎喊了一阵之后,觉得口干舌燥,兴味索然,像个漫无目的的游魂,四处飘荡,感到人生就像这游行一样,只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我掉在了游行队伍的后面,和老杨也走失了,心中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离我两三米之遥有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女孩,脚上蹬着一双小熊拖鞋,长发凌乱,明眸善睐,在东张西望,不时跟着游行队伍心不在焉地喊一两句口号,十分有趣。我走过去对她说,喂,你怎么穿个睡衣就跑出来了?

她侧脸对我一笑,月亮的清辉穿过那些外墙斑驳的使馆楼和枝叶扶疏的柳树,映在她清丽绝俗的脸庞上,像一只被剥了外壳的熟鸡蛋,我心中砰的一惊。

她说,学校的广播叫我们出来游行,大巴车在外面直按喇叭,我怕车开了,来不及穿衣服就跑出来了。我还有几个室友也是这样,她们脸上还敷着面膜呢,可惜跟她们失散了。

我说,你们真爱国。

她说,没有啦。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呢,看到那么多人,头脑一发热就跟着冲出来了。到底怎么了?

我把知道的一点消息对她说了,她微微的哦了一声,没有表现出半点激动和愤慨,看来跟我一样,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政府主义者。她再次侧过脸来,露出一只娇俏的酒窝,眼中闪烁着澄澈的笑意,对我说,我见过你。

我大感意外,说,我的照片又不像毛主席一样挂在天安门城墙上,你怎么会见过我?

她抿嘴一笑,说,你今天是不是跑到我们学校去了?

我说,你们学校?你是北大的?

她点头说,我们系队今天对法学院系队,我去看了。你今天加入我们系,帮我们进了两个球,还踢伤了法学系两个人,是不是?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我说,今天没看见有女球迷来助威啊,都是一帮大老爷们,所以我没有尽全力,要不他们的人还不都得用担架抬下去啊。

她笑不露齿地说,还有,比赛完了之后,你换了一件ac米兰蓝黑色10号的客场球服,和鱼贩子一起走的。

关于鱼贩子后来的事情,有必要在此做些扼要的补充。鱼贩子那次和我成功看到苗红的屁股以及下面不久之后,以反正你看都被我看过了作为筹码,连哄带蒙把苗红骗到了手。鱼贩子和苗红在一起有一年多,可惜好景不长,苗红初三毕业之后要举家移民到新加坡。苗红知道鱼贩子一直很想看她的身体,她临走的前夜,脱光了衣服给鱼贩子看。我后来问鱼贩子做了没有,他说没有,不知道怎么做。我骂他饭桶,性无能,这件事后来也成为鱼贩子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苗红走后,鱼贩子伤心之余,摇身一变成为所有北京单身少女的私人情圣,开始摧残祖国花朵,双手沾满了处女的鲜血,另得了个楚留臭的外号。没想到鱼贩子骚名远扬,这么快就在北大传得妇孺皆知,连跟前这个小妮子都知道他的大名。

第二十章 春心荡漾

我有十几套球衣,因为ac米兰的球服历来是红黑相间的,唯独我晚上穿的这套是渐变的蓝黑色,很特别,所以十分得宠。她居然能说出这套球衣是ac米兰的客场球服,有点门道啊。我打算再考考她,看她是个真球迷还是个伪球迷。

我说,你知道当年谁穿这个号码吗?

她说,当然知道,巴乔啊。

我说,哦?你还认识巴乔啊?

她虔诚地点点头,说,94年夏天,我爸妈带我去香港看我姑妈和表妹,那天晚上正好是黄家驹逝世一周年纪念晚会,我和表妹跑到红磡去看演唱会了,关淑怡唱到那首《情人》的时候,我们哭得一塌糊涂。演唱会开到凌晨两点多,然后就接着看意大利和巴西的决赛,巴乔踢飞那个点球之后,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他一转过身来,我看到他忧郁的眼神,把我又给弄哭了,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他了。

我想,这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北大的女生就是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灵动之气。我说,哦,原来你和巴乔之间还有这么多故事啊。喂,我今天踢得怎么样?比你的巴乔强吧?

她歪了脑袋,嘴角上扬,作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又露出两只小酒窝,十分俏皮。我真想在那个鸡蛋上啃两口。

她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俩的位置和技术风格不一样。巴乔是9号半,影子前锋;你是罗纳尔多式的撕破型前锋,标准的9号。还有,巴乔在场上那么优雅,你,你…她说到这的时候只是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贝齿,简直无可比拟。

我喜欢她用的撕破这个词。我知道她的意思,老杨以前就经常说我在球场上跟一部绞肉机似的,横冲直撞,佛挡灭佛,神挡灭神,像一把在对方阵营里呼呼飞舞的电锯,一场球往往能放翻对方三四个人,是毛主席“坚决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政策的坚定执行者。而我大概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拥有金刚不坏之身,顶多擦破皮流点血,受点无关痛痒的小伤。

这时又有几辆大巴拉了几车人过来,这些人一律穿着黑衣黑裤黑皮鞋,一个个打扮得像日本奥姆真理教的教徒。邪教徒们面容庄严,队列整齐,在一个高瘦男主教的带领下一路高呼爱国口号,气势汹汹地直扑美国大使馆,和我们先前的散兵游勇相比,就如一个专业的游行队伍。传说中,奥姆真理教这种邪教组织,女教徒入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献身给教主大人,以示对教主的忠诚和把一切献给组织的奉献精神。这种教义深得我心,搞得我和鱼贩子万分着迷,痴心妄想把学校里的漂亮女生都发展成我们的教徒,我俩轮流当教主,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给女教徒们传谕。连教名我们都想好了,各取我和郁繁星名字里的一个字,叫瑞星真理教。遗憾的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忠诚度不高,也普遍缺乏献身精神,更加不幸的是,我们没有及时申请商标注册,瑞星这个教名被一个杀毒软件公司抢先注册了,致使我们的建教事业胎死腹中、中途流产。人生之憾,莫此为甚。

由于人多要避让,我和睡袍女孩不时被邪教徒冲散,说话经常被打断。我们说到巴乔的任意球绝技的时候,又被一彪人马冲过来打断了,我看到她嘟着小嘴,眉毛皱得能当弹弓,显然对眼前这种状态大为不满。我把右手向她递去,她想也不想,很自然地把左手交到我的掌心里,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被人群冲散了。她的手像婴儿一般,又软又滑,握着非常舒服,搞得我春心荡漾,刚刚被邪教徒激起的一点爱国之情荡然无存。

我们牵手前行,东拉西扯,有时也跟着人群大喊两句口号。走到三里屯,看见一个穿马褂拿蒲扇的老大爷跟着游行队伍高呼“交出凶手!杀人偿命!”,说到那句“杀人”的时候,一口假牙飞了出来,假牙在空中还一咬一合,像一条要噬人的鲨鱼,把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有一辆大众汽车从后面缓缓开来,天窗里钻出一个人,举着摄像机在拍摄,原来是电视台的采访车。见有记者来拍摄,游行队伍的热情更高了,口号比先前喊得还要宏亮,前锋部队甚至唱起了国歌。接着有二三十辆出租车开过来,车里的乘客挥舞着写有标语的旗子,边挥边唱,招摇过市。

几辆公共汽车从后面开过来,司机把头伸出窗外大喊,说支持学生们的爱国游行,免费乘车。我和睡袍女孩眼神相交,形成默契,等到下一辆车停站的时候,也不看线路,跳上了车,两人在车上随着众人大喊大叫,至于到底喊了些什么,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

汽车经过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那地儿人头攒动,我猜想可能是一个深夜外出的白人不幸被游行队伍截了下来,被当做肇事的美国飞行员来群殴。我们下了车,奔过去一看,原来是某饮料厂家在免费派送新上市的矿泉水,以示支持游行,声讨美国霸权主义云云,连“抵制美货,国货当自强”的口号都喊起来了,真行。

我挤过人群,上去弄了两瓶,拧开一瓶递给睡袍女孩,自己开了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睡袍女孩喝了两小口,喝完了右手拿着矿泉水,左手仍然交到我手中,喜得我心花怒放。

第二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随着人流来到美使馆门前,游行队伍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就挤得水泄不通,挥旗的,呐喊的,吹哨的,搞得跟看奥运一样。有一位估计是中央美院的兄台,对着美使馆的铁门三笔两划就用粉笔在地上画了面美国国旗,一左一右是克林顿和奥尔布赖特,然后大义凛然地掏出老二,舍我其谁地向美国国旗撒尿,差点就浇出一幅美国地图出来,看得我们瞠目结舌。

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的秃顶美国老头跑出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书,开始高声宣读。他读一句,旁边的一个漂亮小妞就跟着翻译一句。现场人多声杂,我们又离得远,什么都听不见。

我前面的一个壮汉回过头来对我说,同学,你的矿泉水还喝不喝?这壮汉也不等我表态,就从我手中拿走矿泉水,嘴里骂骂咧咧的嚷了一句,操你妈的,少跟老子在这假仁假义!骂完把矿泉水瓶当手雷奋力扔了出去,啪的一声砸在美国大使前面一米不到的空地上,大伙轰然说好。我连忙把睡袍女孩的矿泉水也递给他,说,哥们,这还有一瓶。惟恐天下不乱。

那人接了瓶子,二话不说,嗖的一声又扔了过去,险些击中美国大使的秃头,把那文质彬彬的大使给吓坏了。旁边的人群受了这位兄台的启发,纷纷开始练习扔手雷,美国大使所站的空地像下雨般空降了许多矿泉水瓶。其中有一个手雷别出心裁,是用一只乳罩兜着一个麦当劳的汉堡当作滴血子扔过去的,令我肃然起敬,真想找这位为中国人民的和平事业作出了巨大牺牲的女同学签名合影,可惜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哪个女生凸点。这等架势,美国大使哪招架得住啊,只好灰头土脸地逃了回去,只剩下那个小妞翻译在一个劲地索里索里。

看到事态有点失控了,一群防暴警察不知从哪个旮旯突然冒了出来,拿着盾牌围成一列,把人群往外推。我紧拽着睡袍女孩,在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人群里狼奔豕突,累得汗直彪的才从肉堆里突围而出。

我和睡袍女孩瞎逛一通,又回到了发矿泉水的地方,我俩喊得嗓子冒烟身上着火,正好再次支持国货。我喝完水,一抬眼正好看见老杨、鱼贩子、猫佬和老妖在对面马路上,我喊了一声老杨,对睡袍女孩说,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和我兄弟。

睡袍女孩朝对面挥手,大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老杨他们听见了,纷纷大喊,美眉你好!

我拉着睡袍女孩挤过人群,与众人汇合。

我说,鱼贩子,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也来了?

老杨说,我刚给他打电话叫他出来的。小瑞子,这位同学怎么称呼,你给大伙介绍介绍啊。

老杨这么一问,把我给问倒了。

睡袍女孩笑盈盈地说,我叫蓝蔚渝,北大人力资源系大一的新生,很高兴认识你们。说完大大方方地上前与众人一一握手,握完手之后仍旧把手交到我手中,小鸟依人地站在我身边,让我倍儿有面子,我顿时生出想把我宝贵的童贞托付给她的悲壮情怀。

鱼贩子跑过来在我耳边低语道,瑞子,你小子长进了啊,出来游行都能嗅到蜜,怎不帮我也嗅一个?我踢了他一脚,让他滚。

他们都自我介绍完之后,蓝蔚渝目澄如水地望着我,说,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老妖说,他叫小瑞子,是刚从宫里趁乱逃出来的太监。

我没理他,讪讪地对蓝蔚渝说,我叫路瑞,我们都是机电学院的。

我们学校太寒碜了,根本不入流,我真担心她瞧不起我。蓝蔚渝却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和鱼贩子、老杨有说有笑的,很快就和大伙混熟。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们随着队伍走到了三元桥。夜风凛凛,整个大桥上面全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口号声与风声齐响,桥面轰轰然震动,象随时都要断裂开来。桥底下,是从天安门游行到此的主力部队,估计有两三万人,人数之多,声势之盛,规模之巨,均是我生平仅见。

下了桥,蓝蔚渝明显是走不动了,我也就放缓脚步。老杨他们受了鱼贩子的撺掇,混进对面北影的方阵里嗅蜜去了。

一辆公汽开过来,车上坐满了学生,有几个男生朝车外喊,回海淀的回海淀的,末班车了,再晚就没车回去了。

蓝蔚渝说,我累了,想回去睡觉了。

我说,好,那送你去坐车吧。

几辆公汽在前面徐徐停下,离我们还有七八十米,蓝蔚渝这么有气无力的,等她走到那的时候,汽车怕早就开了。

我说,还走得动吗?要不我背你吧,慢点就赶不上了。她温顺地点点头,等我扎好马步,像只敏捷的麋鹿轻巧地跳到我背上,两只手环在我脖子上,脑袋耷拉在我的颈脖处,身子整个贴在我背上,我鼻息里闻到的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一时间心醉神迷。我真盼望这段七八十米的距离没有终点,这样我就可以背着她不停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到站了,不少人正在上车,我把蓝蔚渝放下来,一股恐慌之情却莫名其妙地袭上心头。

19年来,我的人生之路幽暗崎岖,从不知活着为何,时常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大步流星地走向终点,最后的结果我早已想过,化作一滩烂肉埋在地里,仅此而已。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听见一个从深不见底的渊薮里发出的声音,四周那些声势浩大的呐喊丝毫不能掩盖它,有如漆黑如墨的夜空里划过的一道闪电。

那个声音说,别让她走,她是你的生命之光,若她离去,后会无期。我明白我已被那致人死命的情爱击中,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们站在公交站牌下,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出尘之境,四周闹哄哄的人群于我们而言仿佛根本不存在。蓝蔚渝静望着我,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我想我该说点什么,双唇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风轻拂,蓝蔚渝袍角飞舞,白衣飘飘地站在静谧的月光下,脸上有恬淡的笑容,像个跌落凡尘的折翼天使。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我什么也不要说,也不用说,然后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的却又深深的一吻。

我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充满了得道的喜悦,她柔情似水地望着我,万千话语都化作了温柔的凝眸。我们眼神交会的刹那,如昙花一现,开放于刹那,凋谢于无涯,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随后,她转身上车,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月色温柔,夜凉如水,我站在命运之轮碾出的印痕中央,斑驳的光影披了一身,心中悲喜交替。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二十二章 投石击水

那天晚上从酒吧回来之后,我心底那座沉睡已久的火山仿佛已经苏醒,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感觉开始在我心里发酵,我时不时会一个人木然发呆,比如拿着牙刷在镜子前一站就是十几分钟,去阳台收衣服一收就是半小时,却两手空空地走回房间。

爆牙胜说,喂,瑞子,你昨晚没喝多吧,酒现在还没醒啊?

老胡溜到我房里来拿烟,望着我幽幽地说了一句,投石击水,不起波浪,也泛涟漪。我和爆牙胜都望着老胡,盼他来个解释,老胡嘿嘿笑了两声,踢着拖鞋走了,搞得我和爆牙胜莫名其妙。

晚上我们锄大地,搞宿舍对打,十二点多的时候,老胡和骡子大获全胜,我和爆牙胜每人输了600多,我还经常打错牌,没少被爆牙胜臭骂。

这盘,老胡刚发完牌,我又抓了一副臭牌,心想这盘至少要输100,老胡和骡子的手机却几乎同时响起,他俩大眼瞪小眼,真他娘的邪门了。一接电话,是他们各自的秘书打来的,说接到行政中心通知,一点钟到行政大楼三楼多功能厅开会。

老胡骂道,靠,半夜三更的不让人锄大地还不让人睡觉,这可是天打雷劈人神共怒、要被咀咒生儿子没屁眼的啊,除了老板,谁敢冒这样的天下之大不韪?

开会一般没爆牙胜的事,他笑说,好好好,你们去开会,今晚的牌局不算,明晚再来。

老胡说,行啊,先结账。

我说,你们中途退出,我们定过规矩,赢钱想中途退出的不算。我话音未落,我的手机竟然响了,通知我开会的电话来了。骡子笑说,这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完和老胡哈哈大笑。我把手中的烟头往烟缸里一按,骂了两声直娘贼,和他们一起回房换工作服去了。我们公司规定,在任何时间进入办公区,都必须穿工作服,夏装是黑西裤配短袖白衬衣,冬装是长袖白衬衣加蓝黑色的套装西服,不论冬夏,一律要打领带,违者每次罚款100,公司中层以上干部违反规定的,加倍处罚。

昨晚和小贱人在一起,早过了点,我们想宿舍是回不去的了,看样子只能夜宿淫窟了。因为公司有规定,超过晚上12点进入生活区的,每人每次罚款 100元。不料小贱人神通广大,叫老胡把车停在办公区,我们都上她的车,把头都低下来别被保安看到。她貌似手中握有免死金牌,一路畅通无助的开进了生活区,生活区那个傻逼保安居然还向她敬礼。在公司里,只有老板的车子进出的时候能享受到保安敬礼的待遇,这种无上荣耀连刘泽民都不配享用,我靠,小贱人简直是神了。我们猜想,她该不会是老板的女儿吧?但想想老板一副鳄鱼打盹的尊荣,除非基因突变,不然怎么也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啊。我们也没敢多嘴,她把我们送到宿舍楼下,跟她道声谢就上楼了。

老胡的车丢在了办公区,我们现在只能步行。从宿舍区出来,途中路过高管别墅区,刘泽民的别墅里亮着灯,他的司机开着那辆淡绿色的捷豹缓缓从生活区门口驶来,门前的花园里晾着两件长袖、两件短袖的白色衬衣,还有四条西裤和两条领带,除了冬天的西服,公司发放的夏装都齐了,我想,刘臭脚,这下有你的好戏看了。

我蹑手蹑脚跳进花园里,把晾衣绳的一端解了下来,倒转了方向挂在金鱼池上方,在一株低矮的茉莉花树上松松打了个结,然后把绳子横拉过花园门前的小路,把末端系在花园对面的电线杆上。

我飞快地干完这一切,跑过去拉老胡和骡子躲在前面的一栋空着的别墅后面。老胡说,你搞什么鬼?骡子心领神会地贼笑,我笑而不答,说,等着瞧好了。

过了不到两分钟,捷豹开了过来,耶,撞线了。汽车把晾衣架整个拉倒,衣服哗啦一声掉进了池塘里。刘泽民听见响声,穿着个都是破洞的大裤衩从屋里跑出来,看见衣服掉进池塘里,气得破口大骂,那司机十分委屈,又不敢分辨,默不作声地从车里下来,跳到池塘里捞衣服。

我们一路小跑,出了生活区门口才开始纵声大笑,遇到好几个同去开会的同事,见我们三个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还这么兴高采烈,以为我们中六合彩了。

我们老板讲排场,从生活区出口走到办公区行政大楼,中间要经过一个恨不得有天安门那么大的广场,越往前走,前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去开会的同事,一个个都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表情沉痛,像是一群要被押赴刑场的犯人。公司中层以上的干部,连同我这样的九品芝麻官在内,一共有120多人,真是蔚为壮观。

我们国家的权力机构是党委、市委、人大、政协四套班子,北升集团有过之而无不及,搞了六套班子,分别是集团公司、股份公司、销售总公司、党委、董事办、监事会,集团公司下面有建筑、房地产、现代农业、投资、物业、广告等n个子公司;股份公司有七个下属企业,总部由一个总经理和五个副总经理分管资金、财务、行政、人事、企管、审计六大部门,七个下属企业里还有数不胜数的总助、部长、经理、主任、主管等等,由高到低,层层往下推进,等级森严;销售总公司在全国各地有7大片区25个办事处,分别是总部大区、华北大区、华东大区、华中大区、华南大区、西南大区、西北大区,对应中央军委的北京、沈阳、济南、南京、广州、兰州、成都7大军区,连不毛之地的新疆和西藏都设立了办事处。党委、董事办、监事会又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三大机构里。去年有个合资企业的老板来我们公司考察,私下对我说,你们老板是不是想当国家主席想疯了?

总之,在北升集团里遇人,不管胖瘦,张口就喊肿,一准儿没错。

第二十三章 竹林七贤

我们提前十分钟到了会场,行政中心的员工在陶司令的调教下,会务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周到,早就用一次性纸杯为与会人员泡好了茶,整个会议室内蒸汽袅娜,香气四溢。我们公司的会议用茶,是台湾的冻顶乌龙,1200块一斤,只有中层以上的干部在开大会的时候才能享用。我们按部门坐好,我端起一杯茶,小啜了一口,一股沁人的芬芳缓缓传入肺腑,齿颊生香。老胡坐在销售总公司的阵营里,回过头来向我示意,让我看第一排。第一排的高管席上,小贱人端坐其中,与集团的几个总裁并列,令我心中疑窦丛生。

人员陆续到位,忽然间,原本略显嘈杂的会场一片肃静,席间只发出极轻微的一两声咳嗽声。我斜眼一望,看见老板悠慢地从门口走进会场,目光缓缓掠过人群,透出一股隐隐的睥睨。老板准时到达会场,没让我们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老板今天穿着一件纪梵希的t恤,腰间别着一条古琦的皮带,腕上是一只老款的劳力士,脚上虽然踢着一双拖鞋,却丝毫不掩其雍容气度。凡人不修边幅那叫邋遢,大人物不拘小节则是洒脱。身家巨万,即使粗衣乱服也挡不住身上的夺人光芒,因为每一个银子都在衣服背后闪闪发光。

世人对劳力士多有诟病,认为戴劳力士是暴发户的象征,其实不然。二战时期,劳力士被欧洲所有的战地摄影记者视为与相机同等重要的物资,哪怕身处战乱频仍瘟疫遍布的非洲并且身无分文,只要还有一块劳力士,就可以换到一张回国的机票,那相当于一个活命终老的机会。老板腕上的这块劳力士可不是普通的手表,据说是纳粹德国的党卫军上将海因里希1942年在布拉格遇刺时的遗物,表盘上有海因里希的德文缩写,三年前老板在奥斯陆最负盛名的索斯比拍卖行以12 万欧元的天价拍得。鉴于老板在一次训话时口不择言,曾说过“是人做过的事我全做过,不是人做过的事我也做过,你们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这样的话,我以为,他戴这块劳力士远比他那些同样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百达翡丽、积家、伯爵、爱彼、万国等名表更为适合。

老板坐下,端起他专用的磁化杯喝了口茶,从桌上拿起一包秘书为他备好的黑色雪茄,抽出一根,用那只150周年限量版都彭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把烟搁在一只缅甸翡翠雕成的大号烟缸上,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件,满室的茶香立时被袅袅烟香所取代。老板举止从容,那张用5万块钱一套的碧欧泉护理过的狰狞的脸神色安详,视台下的100多号人有如空气。

杯中依然有茶,雪茄依然在手,负手在腰对天叹月的潇洒更胜百万军中取敌首级的豪迈。

老板抽烟有一个标志性动作,就是每根烟点燃之后,只吸一口,然后把烟拿在指间玩赏片刻,接着将烟搁在烟缸上,任其成灰。老板这个奢华作派很快就风靡整个公司,下至保安上至刘泽民这样的高管,纷纷开始东施效颦。在我看来,就跟瘪三闯进了金銮殿,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完全是在浪费烟草。老板所抽的黑色雪茄产自哈瓦那,过滤嘴是烟身的三倍长,烟身却很短,烟丝密实异常,香味极其浓郁,一根烟能抽十五分钟,有一次夜里老板单独给我安排任务时给过我一包。第二天我拿烟回到宿舍,刚上了个厕所,出来就看到老胡、爆牙胜、骡子三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每人面前摆一个烟灰缸、一个打火机,一人手里夹一根雪茄,让我充当裁判,看谁模仿老板最像,把我肚子都笑疼了。

据我考证,老板穿拖鞋开大会,每根烟只抽一口这种作派的滥觞,可以追溯到竹林七贤。嵇康、向秀在写诗谱曲之余热爱打铁,由于他们本身所具有的巨大票房号召力,像今天的流行巨星贝克汉姆一样,引得众多粉丝追随效仿,把打铁发展成为一项高尚的体育运动,类似于今天的有钱人打高尔夫;阮籍当官时不理朝政,每天喝得烂醉如泥,有人检举他渎职,他说,当官的主要工作不就是喝酒吗,不喝酒,谁来当这个狗官?阮籍的侄子阮咸比他更有型,一次郊外野炊,饮酒时跑来一大群猪,阮咸非但不赶,还与猪一起共饮,那潇洒劲儿就是100个令狐冲也望尘莫及;最牛逼的还是性情狂放的刘伶,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丫要放到现在绝对是一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主,有一次丫在家里开party,那天丫喝多了当众表演行为艺术——搞全裸,人家说你怎么不穿衣服啊,这成何体统?丫反唇相讥,老子以天地为房子,以房子为衣服,倒是你们这帮傻逼,钻到老子裤裆里来干什么?竹林七贤遗世独立的派头常令我心驰神往,可惜的是,这种遗自魏晋的名士风度失传已久,现在终于后继有人,伟大领袖江石豪同志接过了革命火种,七位先烈地下有知定当大感欣慰。

第二十四章 天下五大恶人

老板翻阅文件的当儿,我们全都正襟危坐,整个会场阒然无声。行政中心的主任助理陈大荣畏首缩肩像个奴才似的地走上主席台,递给老板一份本次开会应到和实到人数的统计表。

这厮五短身材,面色黝黑,梳个大背头,每天出门之前都要往头上抹一公斤发胶。此人最擅长的事情是颠倒黑白、错置是非、冤判无辜,总之坏事做绝,不带避雷针不敢出门。

中国五千年的官场政治和无数的厚黑学家穷其一生心血,留下了八字真言:抹杀天良,狠心为王。陈大荣正是此中高手。他能爬到这个位置全靠给老板打小报告,他和陶司令可以说是天作之合的黄金搭档。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天下至奸的刘泽民,天下至阴的张颍,天下至贱的阎勤勤,天下至黑的陶斯霖,天下至狠的陈大荣,被我们称为北升集团五大恶人。

老板看完统计表之后说,哦,还差一个,刘泽民?刘泽民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来,今天没有接待任务,不用陪市领导打麻将啊。

陈大荣说,打他手机没人接。

老板说,这么重要的会议,集团总裁怎么能不参加呢?去他别墅找他,看是不是又喝高了。

陈大荣头点得像个啄食的麻雀,领命而去。陈大荣刚打开会议室大门,一个肥硕的身躯急匆匆地冲进来,和他撞了个满怀,正是刘泽民。

刘泽民见老板正端坐在主席台上看文件,低着头慌里慌张地往里走,我想他一定巴不得自己变成一只老鼠,趁老板没注意到,哧溜一声钻到第一排坐好。但是,就算他会72变,也只能变成一只脑满肠肥的猪,变不成老鼠。老板抬眼一望,见到快步疾行的刘泽民,轻喊了一声,刘泽民,你给我站住,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以为走得快就不用罚款了?

刘泽民停在半路,脸色灰白,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整个人像一条海参似的往地下直滴水。

老板说,刘泽民,我亲自给你打电话通知你开会,你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不好好准备来开会,还跑去游夜泳?看不出来,一把年纪了,还挺风流的嘛,公司还有哪个女的陪游了?

刘泽民委屈地说,江总,我没有去游泳,我的衣服……

老板打断他说,没有游泳,身上怎么都是水?

刘泽民刚想解释,一只蝌蚪从他衬衣口袋里“噗通”一下跳出来,在地毯上大扭秧歌,衬衣、裤子上水淌个不停,领带上还冒出几个泡泡。

老板把烟盒一拍,低低骂了一句,你这个混蛋,赶紧回去换衣服,把地毯搞坏了,你陪得起吗?

老胡和骡子都朝我使眼色,脸上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我强忍着笑,心里乐坏了。

刘泽民走后,老板说,陈大荣,你记好,罚刘泽民五千。随即脸上恢复了和蔼的笑容,说,好,我们现在正式开会。今天开会主要是宣布集团最新的人员任命,陶斯霖在公司多年,他的能力、对公司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他现在做手术去了,回来要担任一直由我兼着的人事副总裁,他原来的工作由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曲丽媛接管,曲丽媛的职务是集团公司行政副总裁兼行政中心主任,直接向我汇报工作。

小贱人从前排站起来,转过身来向与会人员点头致敬,朝大家嫣然一笑,大伙顿时惊为天人。原来她叫曲丽媛。她今天化了精致的淡妆,头发微微挽了个髻垂在脑后,穿着公司的短裙和白衬衣,打着蓝黑色的领带,挺拔妩媚兼而有之,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公司的制服穿起来也可以这么好看。

老板看到大家惊讶的神色,满意地点点头,说,曲丽媛刚来,很多情况还不熟悉,你们以后要多多支持她的工作,协助她共同把行政工作做好。好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大家回去休息吧。

老板说完,又点了一根烟,悠哉游哉地吸了一口,只吸一口。

我边退场边纳闷,按往例来说,一般只有在涉及股权分置改革、企业并购、资产重组等重大事项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开会,会议还由老板亲自主持,并且准时到会,小贱人的面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起身离座时,见到曲丽媛拿着公司的蓝皮本子走上台向老板汇报工作,老板正向她面授机宜,脸上带着和蔼亲切的笑容。

第二十五章 泼妇心灵

我和老胡、骡子在一楼大厅汇合,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碰到曲丽媛,当时觉得挺牛掰,上演了一场四英救美,现在知道她是主管行政的副总裁之后,我们北升四杰泡吧喝酒打架的斑斑劣迹全被她看在眼里,真不知是福是祸。

走到一楼,我和骡子叫老胡去开车,我们在大堂门口等他。人群渐渐散去,十分钟之后,老胡茕茕孤独地走了回来,一脸歉意地说,靠,忘了带钥匙。我和骡子恨不得把丫当驴骑回去。

我们哈欠连天地往回走,走到半路,漆黑的夜空中先是忽剌剌地划出一道如虹闪电,把整个半岛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满天惊雷暴起,大雨顷刻间直下。我们正要抱头鼠窜,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喇叭声,一束强光射至,曲丽媛开着那辆揽胜“嗞”的一声停在我们身旁,她打开车窗,说,快上车。

老胡朝我做眼色,示意我去坐副驾驶的位置,他和骡子自动自觉地坐到了后排。人家现在是副总裁兼行政中心主任,并且看老板对她礼遇有加的样子,不知是什么来头,我一穷打工的,对人家有非分之想,那不是梦想照进现实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打开后排的车门,上车和他们挤在一起,老胡对我直瞪眼。

车经别墅区,刘泽民家里依然灯火通明,刘泽民穿着那身湿漉漉的衣服站在屋檐下,他的司机正在门口的空地上咬紧牙关做俯卧撑,眼中含满了委屈的泪水,被瓢泼的大雨淋得像个水母。老胡和骡子窃笑不已,我却觉罪孽深重,心中歉疚。

曲丽媛正视前方,没看到这道风景,问他俩笑什么,骡子机智地说,想起刚才刘总裁穿着工作服去游泳,好笑。

曲丽媛倒是跳跃性思维,说,游泳?这里除了董事长别墅里有游泳池,其他地方哪里还能游泳?

老胡说,要真想游,我知道有一地儿,在厂区东边的罐头岭下面,那儿有一片沙滩,沙子又白又细,跟面粉似的,并且沙滩上一块石头都没有,我们去年去过几次,不错。

曲丽媛说,是吗,等天热了你们带我去。

老胡一见有机可乘,就忘了曲丽媛和我们之间的尊卑之分,再说谁也不知道曲丽媛是不是老板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卧底,祸从口出,言多必失,还是提防点的好。老胡刚想接嘴,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意他闭嘴。

老胡会意,打了个哈哈,说,不过那边好像是军事禁区,偶尔还有登陆舰在海面上巡逻呢,还是别去了。

没想到曲丽媛张口就说,那怕什么,这样更刺激,我们可以偷偷去。

老胡没词了,我一看要冷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雨下得真大啊。曲丽媛回过头蹙眉瞄了我一眼,潜台词是,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车到宿舍区,老胡和骡子连声道谢,打开车门箭一般冲进了楼,我说了声,谢了,曲总,打开车门也准备下车。

曲丽媛说,哎,你等我一下。

骡子见状,朝我做了个鬼脸,老胡趁曲丽媛停车的空隙,对我说,根据我的经验,每逢雨夜,就是女人心理防线最低下的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瑞子,兄弟们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说完和骡子撇下我往电梯间飞奔而去。

曲丽媛泊好车,冒雨跑了过来,对我说,以后不要叫我曲总,难听死了,直接叫我名字。

我说,是,曲总。她瞪我一眼,说,要是在公司里,你就我曲主任吧。你住几楼?你是一个人住还是和他们合住?

我心里一咯噔,心想,丫不会想跟我回房吧?见过奔放的,没见过这么开放的。问题是,上面还有三条狼,丫去了,狼多肉少,僧多粥少,分赃不均,很容易内讧的。我一走神,差点撞到楼梯扶手。

喂,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楞?曲丽媛迫切得像老光棍娶媳妇,酒席没完就急着要洞房。

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我和蒋得胜一起住呢,这么晚了,要是你实在想,不如就在车里吧。

曲丽媛听了,眼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把我当外星人罗纳尔多看了一遍,说,你哪根筋搭错了吧?我原来住在招待所,物业公司昨天给我分到宿舍了,我住在5楼,今天刚搬的家。

大爷们行行好,谁施舍一块豆腐我一头撞死算了。如果谁没见过猴子屁股啥颜色,看看我的脸就知道了。幸好过道的感应灯灭了,眼前乌漆抹黑的,她应该看不见。

我讪讪地说,哦,这样啊,那,你是一个人住还是?

她哼了一声,说,我当然是一个人住,我才不会跟你们这群流氓一样物以类聚,臭味相投呢。我卧室的灯坏了,不亮,要找个人修好。

我说,修灯?那你还是赶紧找电工吧。

她说,哎,你不是学机电的吗,怎么修个灯也不会?

我茫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学机电的?

她一脸坏笑,说,我还知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呢,连你爸妈叫啥我都知道。你赶紧帮我弄好,要不你今晚就别想上楼睡觉了。

我想,坏了,小贱人一定看过我的档案。我没好气地说,你这叫威逼利诱,以权谋私。

她说,啊呸,我这叫废物利用,变废为宝。

我和曲丽媛一边斗嘴一边走到电梯间,按了五楼。我说,现在还好,有电梯坐,想当年,我们刚来的时候,科技园区还没建好,我们每天都要走路上七楼,那时的条件可真艰苦。

曲丽媛说,对,像你们这样的懒虫,就应该这样,我要是董事长,电梯都不给你们装,要装也只装到5楼。

什么叫美女外表,泼妇心灵?刚才说话的这位大姐就是。

第二十六章 电梯惊魂

进了电梯,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电闪雷鸣的缘故,电梯里那盏灯忽明忽暗的,电梯门一合拢,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冷气把我俩关了起来。曲丽媛下意识地走近我,离我只有半米的距离,看样子有点害怕。

好啊,你最毒妇人心,就别怪我无毒不丈夫。电梯也特别配合,刚启动上楼,灯就一下灭了,过了五秒钟才幽幽地闪了一下。我压低嗓门,用一种特别深沉的语调说,你知不知道,每到夜里子时,就是鬼门关大开,厉鬼出没的时候。现在几点?

曲丽媛靠在电梯壁上,两眼失惊无神地看了一下手机,看了之后猛吸了一口凉气,瞪着两只大眼睛强装镇定地瞪着我,意思是,我才不怕呢,小样的你吓唬谁呢?可是底气已然不足,双手慌乱,眉眼忐忑,两腿乱抖。

我继续用那种从肛门里挤出的低沉语调说,咱们公司的所在地,正是当年日本兵登陆的地方,戴安澜将军奉命在这里死守不让日本鬼子上岸。国军战士在这里和八格牙鲁恶战数十场,灭敌无数。四年前科技园区动工的时候,科技园区,喏,就是这栋大楼,挖出了几个万人坑,你知道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埋着多少日本鬼子的尸骨吗?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我实在太佩服自己了,信口雌黄也能说得跟真的一样,配合我那浑厚的男低音,就像蒲松龄在讲聊斋,效果刚刚滴,唯一的听众曲丽媛已经是魂不附体,整个人像只壁虎似的紧贴着电梯壁,惊恐万状地望着我,眼中全是sos。

我一边暗乐,一边声情并茂地继续表演。我双眼发直,盯着对面的墙壁颤声说,你,你别过来,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的双手凌空舞动,像在拼命地把一个人推开。

我突然向曲丽媛一指,口齿不清地说,不是我,是她,是她。

我这一指比黄老邪的弹指神通和段誉的六脉神剑还厉害,把曲丽媛彻底给整崩溃了,她啊的一声向我扑过来,身子凌空跃起,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我,估计是害怕鬼拉脚。天上雷公地下舅公,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本来只想吓唬她一下,绝对没有奢望能得到一个这么结实的拥抱。

曲丽媛把头深深埋进我的胸膛里,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她这么趴在我身上,香软在抱,肌肤相触,搞得我筋酥骨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咣噔”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五楼到了。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喂,曲大总裁,到了,我刚才逗你玩呢。这时外面走廊的灯光也射了进来,把电梯里的惨淡阴暗一扫而空。

曲丽媛被我吓得有点儿神志不清,听我这么说,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来,很隐蔽地向四周环视了一圈,见灯光明亮,空间开阔,没有异常,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脑袋一耷拉,像只断手断脚的癞皮狗似的无力地靠在我胸口,说,死皇帝,臭流氓,我没力气了,快抱我进屋,504。说着把手上的一串钥匙递给我。

这魔女至少有一米七,虽说身材苗条,再加上衣服鞋子什么的,毛重怎么着也有100斤吧,我要一边抱着她,还要拿钥匙去开门,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幸亏在体校呆了四年,换了其他人,胳膊早就脱臼了。

幸亏这时夜深人静,别说人影,鬼影都没有一只,要不被人撞见,这位新任总裁就是上下两张嘴也说不清了。我开了门,摸索着开了屋子大厅的灯,她才缓缓地从我身上滑下来,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曲丽媛脚刚落地,像在水里泡久了的人,刚上岸有点眩晕,站立不稳,我连忙伸手扶住她,她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了我一眼,过了一会,站稳之后才放开我。

第二十七章 捕鼠记

我想我命里就该是曲丽媛的保护神,她刚松开我的手,一只硕大凶猛的老鼠受惊之下,从客厅的吊灯上像长了翅膀似的向我们飞扑过来,看那飞行线路,着陆点十有八九在她身上。曲丽媛咿呀一声惊叫,又要朝我怀里躲。我把她往身后一揽,侧身一个凌空飞踢,把那只正好飞到的老鼠啪的一声踢在对面墙上,这厮粗皮厚肉,掉下来打了个滚,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往阳台方向逃去。老夫本着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原则,哪能让它在眼皮底下逍遥法外,我使出绝招,抡圆了大腿,一脚飞踢出去,我脚中的懒人皮鞋像枚精确制导的爱国者导弹,嗖的命中目标,把老鼠打了个晕头转向四脚朝天,鲜血直流,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在骂娘。这个无耻鼠辈,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出言不逊,看样子是嫌命长。我决定上前结果他的小命。令我意外的是,先后受了我的大力金刚腿和无敌飞鞋两记杀着,这厮身受重伤之余,居然还能爬起来,估计还想远走高飞。我单腿跳到它跟前,把它的退路完全封死,准备居高临下来个泰山压顶把它踩成肉泥,这厮颇有点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作派,似乎天生为大场面而生。它先是向左佯逃,骗得我失去重心之后,灵敏地一扭肥臀,朝右边阳台的方向夺路狂奔。我单脚行动不便,正要望鼠兴叹,曲丽媛跑了过来,正好与歹鼠狭路相逢,我还以为她当场偷师学艺成功,要代我一击致命,没想到她啊的又叫了一声,吓得双脚离地,正好让老鼠从她脚下逃了过去。我摇摇头,对她的表现感到十分失望。曲丽媛落地之后秀发飞扬,两腮通红,捂着胸口,走到墙角把我的鞋子拎过来给我,还扶着我让我穿鞋。我抓住她粉嫩雪白的手臂,只感温软如缎,蓦然间心跳加速,变成一个两眼冒红心的花痴。

曲丽媛急叫,哎,你快点啊。我不明所以,握着她的手腕觉得舒服得要死,侧脸望向他,以为她要给我来一个热烈的拥吻。谁知,她令我大失所望地说,快去追啊,不然老鼠就跑了。

我一想,对,岂可为儿女私情而置灭鼠大业于不顾。我穿好鞋,飞快地碾上去,老鼠已经流窜到阳台的防盗网上去了,这厮的如意算盘敲得真好,想顺着防盗网爬到旁边的下水管道然后溜之大吉呢,可惜啊,盗墓贼遇上了千年老妖,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我赤手空拳的,跟它肉搏不免太有失身份了,我看阳台上有根晾衣杆,信手拈来一棍向它打去,正中命门,痛得它掉下来杀猪般嗷嗷大叫。我笑嘻嘻地走上前,准备一棍结束它恶贯满盈的一生,这厮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哧溜两下爬上阳台一把向外伸出的拖把上面,再也无路可逃。我提棍走到它面前,嘿嘿,这下看你小子往哪里逃?歹鼠自知命不久矣,回头一望,似是对这万丈红尘的最后一次回眸,然后迎着这滂沱大雨,用尽毕生功力向下纵身飞跃。楼下数米处正好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荔枝树,只听得嘭的一声,亡命歹鼠落进树丛之中,生死未卜。我和曲丽媛相顾失色,没想到这家伙宁死不屈,如此刚烈。我为它默哀一秒钟,祝它摔成肛裂。

第二十八章 春光乍泻

灭鼠记以歹鼠追随狼牙山五壮士的步伐而宣告结束。回到室内,我开始细细打量曲丽媛的闺房。这是个180平的四室两厅,按照日本的地产政策,超过144平米的算豪宅,这儿可以叫空中别墅了。曲丽媛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我们北升四杰才住80多平的两室一厅,天理真是让狗给吃了。

曲丽媛说,四个房间,一个是我的卧室,一个是客房,一个是琴房兼书房,我满心希望她说最后一间房留给我,可惜她令人泄气地说,还有一个是健身房。

琴房里摆了一张纤尘不染的三角钢琴和一张钢琴椅,三面立着三个大书柜,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我走上前一看,是一架产自德国的斯坦威,琴架上摆着一本车尔尼一本巴赫的曲谱。斯坦威相当于汽车里的宾利迈巴赫,一架要好几十万,小贱人是不是籍贯山西、职业挖煤啊,这么有钱?我打开琴板,坐下来,乱按了一通,过了一下手瘾,我问曲丽媛,像不像郎朗。

她说,像个收破烂的,砸锅卖铁,难听死了,弹棉花的都比你弹得好。我让她弹两下我听,她说钢琴今天刚从上海运过来,等过两天调琴师来调好才行。

我摇摇头说她学艺不精,怕在我面前丢人显眼,她哼了一声没答话。我走到书柜前,扫了两眼,见既没有《金瓶梅》,也没有《查莱太夫人的情人》一类的禁书,觉得十分无趣,转身窜进了健身房,见到几台健身器,心生亲切,似乎回到了从前体校的健身房。见到这些器材,我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强奸犯见到女人,马上坐在健身器上做起卧推来。由于兴奋过度用力过猛,我才推两下,噗嗤一声,裤裆那里居然裂出一道乐业天坑,雪上加霜的是,我今天还穿了一件前两年本命年买的红内裤。人倒霉起来,真是放屁都砸脚后跟。

曲丽媛擦拭好钢琴,走过来,说,哎,你快去我房间弄弄那盏灯啊。她见我坐在那里半天不动,神情古怪,走过来推了我一下,我不加防备,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双腿洞开,春光乍泄。

曲丽媛蓦地两腮飞红,赶紧转过身去,扶着拉力器笑得花枝乱颤。我爬起来,提着裤裆躲到健身器后面,说,不好意思,我,我,这工作服,质量也太差了。你有没有合适的裤子,借我一条,我一会就拿下来给你。

她头也不回地说,好吧,你等着。

一会儿,她拿了一条裙子走过来扔给我,说,喏,裤子就没有,裙子倒是有一条。

士可杀不可辱,我气愤地说,喂,你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女人。

她说,这是苏格兰风笛裙,本来就是男人穿的,我觉得好玩才买,还一次都没穿过呢,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说,不行,换条裤子,短裤也行。

她叉着小蛮腰,两眼滴溜溜地乱转,说,那你穿还是不穿呢?不穿你今晚就在这过夜吧。

我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这次我决定忍了。有仇不报非君子,你给老子记住!

这是条短裙,我穿在身上,连膝盖都不到,里面的窟窿若隐若现,只能说聊胜于无。我捂着裙子下摆,低头走出客厅,曲丽媛一见,脸上神采飞扬,说,哎呀,真好看,你等等,我拿相机咱们合个影。

我没好气地说,合你个头,我要上去了。她动作倒是迅速,三步并作两步堵住了门口,说,不行,要帮我修好灯才能上去。

我说,我这个样子,怎么修?

她瞪着两只牛眼睛,和我针锋相对,说,你敢不修,不修就等着明天收罚款单。

我顿时泄气,不能跟人民币过不去啊。她见我投降了,笑兮兮地说,你快点啊,我先洗澡,工具和新的灯管在茶几上,说完走进了客房。

我去到她的卧室,按了开关,果然不亮,其他地方的灯都是亮的,看样子不是灯丝烧了就是卧室的线路坏了。我撬开卧室的排线,拿个电笔试了下,有电,这就简单了,换个灯管就行。我走到客厅,把总开关打下来,曲丽媛在客房卫生间里啊地大喊一声,骂道,死皇帝,臭流氓,你干什么?

我说,要换灯管,当然要先关电闸,不然你想电死我啊?

她说,哦,那你快点,我全身都是泡泡,看不见了。我想着她赤身裸体的样子,不禁心猿意马。我用电筒照着,三下两下就换好了灯管,然后把电闸打开。对我这个机电专业的来说,小ks啦。也是我多事,我见她房里一大堆电器和插头,横七竖八铺得遍地开花,就顺手把它们一一整理好插进插座里,走出去想跟她说大功告成,老夫要上楼了。谁知我刚转身,啪嚓一声,大厅的保险丝冒出几丝火花,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全灭了,卧室里还发出一股焦臭味。我举着电筒进去一看,原来卧室里有一台大功率的取暖器,刚好调到最大功率,一下就把总保险给烧了。要是去换保险丝,非得把整个宿舍楼的电闸关掉不可,如果哪个正在熬夜加班的同事的电脑资料没保存,我这么一整,会把人家辛辛苦苦写了一宿的东西给整没,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公司正常业务的开展。

曲丽媛穿着个白色睡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拿着块白毛巾在擦头,说,喂,你又搞什么鬼?我没辙,只好如实相告。

借着微茫的夜色,我看见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没有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还把事情搞砸了,这下可惨了,看来罚款是在所难免的了。我自知罪不可赦,如果她老人家高抬贵手,就是让我穿着裙子给她跳个芭蕾也行。

我像个日本人一样对曲丽媛点头哈腰,说了一箩筐的对不起,灰溜溜地打开门,说,明天保证给你修好,保证给你修好。直到我合上门,她的姿势一点儿也没变,依然那么怒不可遏地瞪着我,我怀疑要是再迟一点走,就要被她冲上来痛扁。

我上到楼,老胡正在阳台上晾衣服,他见到我的打扮,掀开我的裙子一看,说,我靠,你谬毒啊?这么猛,连裤子都捅破了。我们习惯把那个可以用yīn茎转动车轮的猛人嫪毐称作谬毒,把别墅说成别野,堕落说成坠落。

第二十九章 古墓鬼哭

我叹了口气,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冲进房里换衣服洗澡,爆牙胜已经睡得跟猪一样了。我洗完澡上床躺下,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对我来说就像催眠曲一样,我两秒钟就睡着了。

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振动,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见不是老板秘书的电话,继续蒙头大睡。

我们公司规定,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全天候待命,以供老板随时召见,否则一次罚500。手机不依不饶地振个不停,我见号码是公司内部的手机号,怕其他领导有急事找,只好接通了。

我呢喃地应了一声,你好。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你睡了吗?我以为是哪个露点临睡前的例行轰炸,说,我已经睡着了,跟你通话的是我正在梦游的元神,没事我就挂了啊。

那边传来一声娇喝,你敢!这么蛮横的音调,除了小贱人还有谁?

我说,曲总,又有什么事?

那边的声音立时变得低婉,这里好黑,我怕,不敢闭眼,我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很多妖魔鬼怪跑出来,你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我说,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被人看见,老夫一世清誉岂不是让你给毁了?

她凶巴巴地说,你给我马上下来,从现在开始,你迟一分钟下来,我就罚你一百。

我说,曲大主任,别开玩笑了,我困死了,你让我睡觉吧。

她的声音忽的变得温柔无比,你下来睡嘛,我这里有床有被子。

世间上还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吗?我又不是柳下惠,怎能拒绝这样的诱惑?我说,那好吧,老夫这就下来。

我穿了一身干净衣服,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老胡没睡,这个时候还在吃泡面,时刻不忘进补,怪不得能长成一头猩猩。他说,下这么大雨,干嘛去?

我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说,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要下去给魔女陪睡。老胡从钱包里摸出一只杜蕾斯,塞到我裤袋里,说,要注意安全。避孕套对老胡这样的淫棍来说,是他居家旅行随身携带的必备良药,哪怕脱得只剩一件裤衩,里面的家伙也会戴着几个。

我嘴上贫两句还可以,真刀真枪可不行。我说,她怕鬼,叫我下去陪陪她而已,这个估计还用不上。老胡说,她怕鬼难道就不怕你这个色鬼啊,她怕鬼怎么不叫我下去陪她,偏叫你?带上带上,有备无患。随时短信汇报战况,啊?

我说我不是随便的人,老胡一把将我推出门,说,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嘭的一声把门合上了。

我游魂一般向五楼飘去,推开504虚掩着的门,反手合上,像个磕了春药的色鬼溜进曲丽媛的香闺。

老天肾亏,尿不成线,外面雨势渐歇,屋里漆黑一片,有如泼墨。卧室里只有一张宽大的席梦思,从被子的的轮廓可以看出一个人蜷缩着躺在床上向里的一侧,留下了很大的一片空间。我心中一喜,叫了声,喂,我来了。见无人应答,以为她害羞,沉默就是允许,于是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躺了一会,觉得被窝里冰冷潮湿,没有半点热度,似乎有点儿不对劲。有些事情,当你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它早就已经不对劲了。我凝神一听,卧室里连呼吸声都没有,我把被子一掀,里面居然是一个抱着抱枕的大狗熊。幸亏没人,否则我真要掘井自尽了。

我走到客房,两张床上空无一人,我只好走到大厅,叫了一声,你在哪儿?琴房里传出曲丽媛欣喜若狂的回答,我在这,你快过来。

曲丽媛坐在琴房的一个角落里,手中握着一根臂力棒,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身子瑟瑟发抖。我过去要拿走她的臂力棒,她紧紧握住,不肯松手,说,有鬼,这屋里闹鬼。

对于鬼神之说,我向来不信。这个世界上,多少罪恶正在假上帝之名而行,战火纷飞,饥荒横行,孺子饿死,妇女被奸,每天都有骇人听闻的冤案发生,每天都有惨无人道的迫害上演,那些罪恶滔天的坏人却鲜衣宝马酒池肉林,性party夜夜到天亮。即使真有神灵,也是一个双耳失聪双目失明的残废,信她还不如信人民币来得实际。

我在曲丽媛身边坐了下来,把裤腿一撩,说,别怕,你摸摸我这里。她不明所以,但还是颤颤巍巍地伸手过来摸了一下,摸到我满腿毛茸茸的毛,她像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拿臂力棒横在胸前,说,腿毛长,性欲强?

我要晕菜了,谁能想到一个良家妇女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正色说,体毛浓,阳气重,就是有鬼也不敢近我的身,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她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要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呢,你老爱干这样的事。

我说,我吓唬吓唬你而已,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就不吓你了。

她说,不是我胆小,是真的有古怪,你听,你仔细听。

我听了一会,只听到雨打芭蕉的细微声响,靠在墙壁上昏昏欲睡,忽然,几声凄厉的喊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有如古墓鬼哭、子规啼血,声音一会由远及近,一会由近及远,飘忽不定,听得我汗毛倒竖、膀胱憋胀,几乎要尿裤子。我赶紧从曲丽媛手里夺过那根臂力棒,直盯着被夜风吹得呀呀作响的门,恐怖片里,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个披头散发的东西冒出来。曲丽媛抓住我的手臂紧紧靠着我,吓得眼睛也不敢睁开。

有美女相伴,就算死也值了,我操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拼了。我铁棒在手,如长槊在握,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过了大概五分钟,凄厉的怪叫声不断,就是不见敌鬼现身。

我宁愿选择被一击致命、痛快地死去,也不愿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忽的,那鬼怪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喑,变凄厉为幽怨,我脑中灵光一闪,也顾不得害怕,挣脱曲丽媛的手,起身走到窗前。一只黄白相间的波斯猫躲在窗檐下窄小的外墙基座里,在凄风苦雨中可怜地呻吟,相邻的另一栋楼里,隔壁住户的阳台上,另一只猫也在哀怨地叫着,两楼之间原本有一个遮阳棚连着可以通过,由于风雨大作,遮阳棚塌了,窗台下的猫过不去,下水管道湿滑异常,连原路返回都不能,只好在此对天长叹。

搞了半天,原来是两只偷情的猫在作怪。我叫曲丽媛来看,她倒是菩萨心肠,要我把那只猫给救上来。我把垃圾铲拿来伸出窗外,那只波斯猫颇通人性,猫呜一声跳到铲子上,曲丽媛要伸手去抱,我怕她被猫抓伤,拦着不让她抱,把铲子慢慢提到窗台上,猫机灵得很,一跃就跳了上来。我去打开房子大门,波斯猫猫咪猫咪地朝我们叫了几声,摇摇尾巴欢快地走了。

第三十章 女人心海底针

我和曲丽媛相视一笑,我想,任务完成,我也该上楼了。不想她说,这么晚了,你再上去会吵到他们的,你就在这里睡吧。此语在我听来不啻于天籁之音。她领我到了客房,指着右边的床对我说,你睡这里,我卧室里电线烧焦的味道太浓了,要让它散发一下,我睡在旁边。

我喜不自禁,心想,你想和我同房就直说嘛,用得着找这么低级的借口吗?

风雨已住,月亮破云而出,半轮残月的清辉穿过格子窗棂,流泻满室。曲丽媛侧头望了我一眼,眼中秋波流转,说了声,晚安,然后掉过头睡去,不久就发出匀停的呼吸。

光阴在子夜静谧地流逝。我困极,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硬了又软,软了又硬,一宿都没有睡好。

清晨时分,我觉得刚刚睡着,就被吵醒,曲丽媛穿戴整齐地站在我床前,看上去容光焕发。她说,快起来了,七点半了,你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去公司?

我说算了,你先走吧,我还要上楼穿工作服呢。

我们公司谣言凶猛,要是被阎大妈陈大荣这样的人看见了,我俩就是一人一艘救生艇也要被他们的口水淹死。

床头柜上我的手机又振动了,我刚想拿,曲丽媛抢先一步拿在手上,然后一字一顿地念道:好火费炭,好女废汉。瑞子,你被魔女废了没?该起床了。胡庸伟……

这个死老胡,真是好心帮倒忙。我爬起来要把手机夺回来,曲丽媛居高临下地斥道,你们这帮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流氓?

我解释说,我们这是在开玩笑而已,你不要当真。她哼了一声,噼噼啪啪地按着手机键,给老胡回了一个信息,我不知道她发了什么,心里一急,拿被子围在腰间,起来把手机抢了过来,连忙按查看,她刚发的是:他被切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曲丽媛把我的衣服从衣服架子上朝我扔过来,说,赶紧穿了衣服走人,我要走了。

我还在想谁被切了?哪里被切了?因而没有接住衣服,裤子掉在地上,蹦出一个东西来,是那个天杀的杜蕾斯,我真是欲哭无泪。

曲丽媛虽说有点白痴,避孕套还是认识的,她一见这玩意,嘴里大骂一声,你这个流氓,操起床上一个枕头朝我直扑过来,我连忙护着头,捡起衣服,迈着凌波微步向卫生间里躲去,关上门的一瞬间,枕头被丫当凶器一样砸过来,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我穿好衣服走出来,曲丽媛已经走了。我打开房门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过道上没人,我一猫身锁上门溜了出来,楼下传来揽胜那雄浑澎湃的引擎声。

站在楼道上,晨光初现,微风轻拂,吹得我头发散乱,看着揽胜屁股冒出一溜黑烟轰然而去,我心中沮丧之极。

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泡了一壶上好的福建大红袍,以驱除昨晚没有睡好的宿困。还没来得及细品,阎大妈像一只最后下地行走的母猿朝我走来,我暗叫不妙,这家伙是丧门钉扫把星,这么大清早的,一准没好事儿。

果不其然。阎大妈把几张单据往我桌上一放,牛鼻子哼了一声,说,我顺路,正好给你带上来,新领导新气象啊。幸灾乐祸之极,说完得意地转身走了。

毒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我捂着鼻子看单子,我日你妹哦,是四张罚款单!妈的沾光的好处没捞到,罚款的噩耗却不远千里而来。事由是上月网络违纪,那三条体育新闻每则罚款100,那条黄色网页罚200,一共是500,每张单子赫然签着曲丽媛龙飞凤舞的大名。老夫帮丫灭鼠、修灯兼陪睡,还不收费,这样的三陪上哪儿找?

我在天涯群里痛诉冤情,老胡他们和三个露点都对我表示了深切的同情,但不论我如何开导,他们就是没有把钱送上来弥补我损失的觉悟,孺子十分不可教也。

看来只能采取堤外损失堤内补这一招了,我正要勒索老胡今晚请吃饭,一直暗黑的蝴蝶飞过沧海的头像忽然闪了一下,颇有几分“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的气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谁让你上班时间浏览黄色网页?只要你点击了,网络监控就会有记录,我只是在秉公办事,你有意见,你可以找董事长。

曲丽媛突然现身,搞得我有点措手不及。戏子无义,婊子无情,领教了。

过了一会,见我们都不支声,曲丽媛说,上班时间,你们不讨论工作,在这郎情妾意男欢女爱的,太不像话了。我一会通知阎部长,让网络中心马上清理这一类聊天群,如果以后被我发现还有谁创建这样的群,一律按公司制度严肃处理。说完头像一黑,跟个幽冥似的消失了。

曲丽媛走马上任行政中心主任,意味着,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老胡打了个电话来,说,瑞子,你昨晚没把她搞爽吧?你有负我们重托啊。

我说,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女人心海底针啊。

老胡说,无底洞,你没填满才对吧?

我说,行了,别说了,公司里不是虎穴就是狼窝,没一寸净土,说不定电话都有监控呢。我这就把群给解散了,把那个软件给卸载了吧。

老胡说,哎,也只能这样了,晚上搞个悼念仪式吧,我请。

第三十一章 谁能比我惨

刚放下电话,我的秘书刘梅送了一份红头文件过来,标题是《关于要求中层以上的干部自配汽车的通知》,文件称为了控制成本、展示公司对外良好形象,中层以上干部凡是无车的,要根据职务和薪资水平购买相应的汽车,公司100多辆汽车将按市场价的7折转让给员工,资金有困难的可向公司申请无息贷款,两年之内从工资里逐月扣除;十天之内所有中层以上的干部必须按照附表所列金额限时购车,违者每天处以5000元的罚款,直至按规定购车为止;同时,所有领导干部从今后起一律自行开车上班,公司不再另配司机。

附表里有100多个购车人员的名单和购车金额,我规定的购车金额是15——20万,骡子和老胡是10——15万。附表里还有一份是副总以上级别人员的名单,指定要购买公司的汽车;如享受公司配车的高管,必须购买平时所乘坐的车辆。最惨的是刘泽民,他平时坐的是一辆老款的捷豹,这车是11年前老板刚来云海创业时买的,原价要140万,也不知是哪个精算师给估的价,现价84万,在此基础上再打一个7折,58万。看到这里,我乐了,58万啊,58万都能把刘泽民这个老汉奸给活埋了,现在却要买一堆再开几年就要报废的烂铁。

我本来对上帝一肚子火,想到这,心里也就平衡了。去年公司曾经出台过一个要求公司所有中层以上的干部自配笔记本电脑的文件,搞得怨声载道,请愿的、反抗的、声讨的,通通被陶司令镇压下去了。照这势头发展下去,明年公司得要我们自配直升机了。

我琢磨着,这个政策的出台,没有一个高层能从中获益,并且还可能引发动荡,谁吃饱了撑的会出这种歪点子?我细细一想,有一个人会因此而获益匪浅。这个人就是老板。此举背后蕴含的深意有三:第一,老板深明“养士如饲鹰,饱则飏去,饥则噬主”的道理,这个规定相当于从那些高管身上强行挖出一坨肉来,他们看在高官厚禄的份上,不敢有二心,只好继续为老板卖命;第二,公司从此不但可以省去好几十个司机的工资,并且盘活了上千万的资产;第三,除高管外,大部分中层以上的员工都产生过买车的念头,大都因资金不到位而停留在空想社会主义的阶段,老板无息贷款、从工资里扣除借款的做法,一方面施恩于员工,另一方面,牢牢绑住了最有发展潜力的中层干部,让他们不敢轻易离职。这么一想,不得不佩服老板驭人有术、智虑深远。但问题是落实到个人头上,这不是拿水泵来抽我的血吗?我对当初没要老板奖励的那20万,而是把那笔钱转为公司的股权肠子都悔青了。

一年前,继非典之后,全国出现了大范围的禽流感,这种病很难治愈,搞不好就挂了,最有效的办法是预防,公司的几个血液产品如人血白蛋白、肌丙、静丙、胸腺肽都是用以增强人体免疫力的,卖得都要脱销了,犹如腹泻之人拉得肛门都要脱垂。然而时过境迁,好景不长,到了今年,为了解决老百姓看病难、药费贵的问题,国家对社保、医疗这两个群众意见最大的社会问题进行全面的整顿和改革,药企与医院勾结,让患者高价买单,医院和药企联手大赚黑心钱的美好时光戛然而止。医疗改革之前,中国绝大部分医生的收入与药费挂钩,患者去医院看个伤风感冒动辄就要好几百,其中有一半以上的药是没有必要开的;并且药企和国家部委、医院三方串通,使得药品定价高得离谱,一盒成本几毛钱的感冒药能卖到几十块。北升药业销售总公司每月的支出里都有一项叫做市场开发费,金额高达几十万。什么叫市场开发费?说白了就是一个药品要入选医保目录、打进某家医院而要贿赂负责进货或者是有权拍板要该药品的人。在一家医院里,有时可能是一个普通医师,有时可能是主任医师,有时可能是院长副院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要层层打通各种环节才能进到医院的库房里,药价不虚高,药企能活吗?医药行业受国家政策的影响太大了,前几年还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香饽饽,今年政策一变,立马变成了车见车爆胎的弃妇。北升药业除了白蛋白等少数几个血液产品,化药、中成药一概卖不动,股价shè精般一泻千里,从最顶峰的24块一股掉到3块多,我那20万放到现在,两万五都不到,再跌就要变成一堆废纸了。雪上加霜的是,今年又赶上金融海啸,受美国次贷危机影响,全球经济开始衰退,沪市从最高的6200多点坐滑梯似的直掉到1800多点,我在建行、国寿那两只原以为打死都不会赔的股票上的投资亏得血本无归,那可是我的全部积蓄啊。有人曾作过一个精妙的比喻:珍惜生命,远离股市,否则宝马进去,自行车出来;西服进去,三点式出来;姚明进去,潘长江出来;鳄鱼进去,壁虎出来;牵着狗进去,被狗牵着出来。像我这样的人,全中国可能有好几百万,输得连裤衩都没了,光着屁股满街哭诉,所以叫股民。就像《唐伯虎点秋香》里的那个傻帽,见到有人卖身葬父,为接近秋香,他拿一板砖直接往脑门上拍,弄得头上鲜血直流,嘴里大叫一声,谁敢比我惨?我真想钻戏里去,扔丫一捆纱布,对他说,哥们您就歇歇吧,俺都到这田地了,居然还要买车,我不比你惨?可那毕竟是电影啊,我只能寄望于走到马路上,天上飞降一台电冰箱,直接把我砸歇菜得了。

第三十二章 专业焊匪

下午下班前接到曲丽媛打来的电话,问我呆会有没空,一起出去吃个饭,貌似因上午罚款的事下手太狠而过意不去,想来安慰安慰我,被我断然拒绝。打你一巴掌然后给颗糖你吃把你当小孩一样哄。靠,想安慰老子?慰安还差不多。

去到朝天门川菜馆,我和老胡一人拿着一份要求配车的红头文件,相对唏嘘,爆牙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顾把刚端上来的水煮花生往嘴里丢,哪里管我们的死活。

看我和老胡愁眉不展,骡子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但有风险,就看你们敢不敢做。骡子把他的歪点子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大致意思是,买一辆便宜的汽车,然后改造成达到公司金额标准的好车。

老胡前不久一次性付款在市区买了一套100平的两室两厅,花了40多万,说是用作我们金屋藏娇的行宫别院,还有十几万的装修款没着落呢;骡子和我的情况差不多,这几年赚的钱都赔在股市上了;爆牙胜的工资最低,每月就6000多一点儿,加上他是个著名的月光族,不盘剥我们就谢天谢地了,指望他支援还不如祈祷天上下钞票。别无他途,看来只能行此险着了。

那么,我们该仿什么车好呢?

老胡说,奔驰就是上面一副被拍扁的棺材下面四个轮子;奥迪像个捂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的东突分子,看起来苦大仇深满肚鸡肠的鬼样子,只适合当官的开;宝马前凸后翘,大灯高耸,车尾浑圆,没有二奶谁会买?我们啊,还是整辆夏利奇瑞算了。我和骡子点头称善。

几天之后,北升四杰躲在公司司机班的修车房里,在总工程师骡子的指挥下,手持电焊、头戴防护罩,干得汗流浃背,弄得火花四溅,就像一群准备洗劫美国白宫的专业悍匪。

一星期之后,我们把四辆团购的奇瑞qq按墙上的图片改装成四辆娇小妖艳的minicooper。望着红黄蓝绿一溜儿四辆色彩鲜艳的 minicooper,有型有款,怎么看怎么像,我们都觉得很过瘾。这车改装带入户上险,每人花了四万不到,连爆牙胜也一咬牙跟我们一起买了一辆。老胡则是把那辆捷达四万五卖了,除了应付这车,剩下的几千块钱还可以卖个超大浴缸,以供将来鸳鸯浴之用。

爆牙胜满意地点点头,说,这车灯、这车门、这尾翼,连标志都做得一模一样,我靠,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我说,什么以假乱真,这就是货真价实的minicooper,连发票的水印都做得跟真的一样,管教他们的财务总监来了也辨不出真假。骡子,你真是个天才啊,你那个博士没白读啊。

老胡也朝骡子竖起大拇指,说,骡子,牛啊,你不去长春一汽和上海大众,真是我国汽车产业的重大损失啊。

骡子美滋滋地接受我们铺天盖地的赞美,把自己当成美髯公关羽,摸着下巴几根才长出来的黄不拉几的茸毛说,那当然,老子还有一个机械工程的硕士学位呢。我初中的时候就用建设摩托做过一辆一比一的哈雷,还得过奖呢。这次时间紧了点,工具缺了点,材料少了点,要不还能做得更像,就是他们厂家的工程师来了,不看发动机也绝对看不出来。

牛逼吹得结实无比。

第三十三章 如临大敌

老板阅车那天,公司广场上密密麻麻停满了100多辆汽车,从奔驰宝马到奥拓夏利,应有尽有,如果再多几个穿着三点式的清凉美女,就是万国车展了。

在刘泽民、朱国寿、杨毅、赵因林、曲丽媛等一帮老总的陪同下,老板从广场东部的高管停车区开始验车,不时地停下来咨询一下各种汽车的配置和性能。

老板站在我们排成一排的四辆盗版minicooper跟前,笑眯眯地说,这车漂亮,叫什么来着?

老胡这厮胆子贼大心理素质巨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董事长,这是minicooper,我们一起团购的,优惠价,24万。

老板恍然大悟,说,哦,对,我想起来了,这是宝马旗下的品牌,进口车啊,你们几个倒是有点品味,年轻人就应该朝气蓬勃,不像你们那帮老总,都买什么君威雅阁帕萨特,都是大路货,伊兰特爱丽舍就更没档次了,那是出租车,有损公司形象。

我打蛇随棍上,说,董事长您真是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来了。俗话说好马配好鞍,俊杰配好车,我们也是遵照公司的要求和您的指示,买辆好车一来开着省心,二来出去办事什么的,也给咱们公司长脸。

老板点点头说,你们几个没向财务申请借款,经济上有什么困难没有?

我说,董事长请放心,公司给我们的待遇,买这个车绰绰有余了。我们今后会更加努力工作的,我们坚信在您的带领下,不出两年我们就能换一辆宝马。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升至董事办副主任,身为老板近臣这一年多以来,我已经修炼成精,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肛门幽灵。肛门幽灵就是香港人说的马屁精的意思。

老板已经很久没有享用过我的马屁了,这次依然那么受用,笑起来一张大嘴咧得老开,像一条张口欲嗜的鳄鱼,点头说,嗯,不错,有出息,有出息。

老板说完继续往前走去,我们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松了一口大气。倒是曲丽媛这个小贱人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们的车,还打开我的那辆蓝色qq的车门,钻了进去到处瞄,一会儿钻出来对我说,这是minicooper吗?怎么尺寸那么小,内饰那么粗糙?

这不是存心想坏我们的事吗?如果不是老板没走远,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真想捂着她的嘴把丫拖到花丛里,往死里蹂躏。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你懂什么,女人婆,头发长见识短,这是刚上市的新款。

曲丽媛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她一把推开我,要掀开车头盖看发动机,我连忙猱身而上,堵住她,一个劲地向她使眼色,急得大汗淋漓,像刚从泳池里捞上来一样。

小贱人手中捏着我们的七寸,得意地说,想蒙我?可没那么容易。你们这属于欺诈,对公司不忠诚,对老板不诚信。公司的企业文化所大力提倡的要忠于公司忠于事业,你们偏偏背道而驰。你说,你们这样的行为,对得起公司、对得起董事长吗?

当个狗官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你还真把自己当国务院新闻发言人啊?你说我们对公司不忠我们就对公司不忠,你丫还真把自己当三个代表啊?我虽然来气,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过了这一关,就是让我装孙子给丫挺的捶背搓澡都可以,可千万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穿帮。

我奴颜媚骨地向她点头,音调一下子降了八度,说,曲大主任,我们这不是穷,没钱,才出此下策的吗,我们要是有钱,早就买奔驰宝马了。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我一语未落,她樱唇一驽,啐道,呸,什么老人家,你们才是老人家呢。她语气一缓,两眼翻白,说,要我不揭穿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们合不合作了。

我奴才一样把头点得像个铙钹,说,合作合作,咱们国共两党亲密合作。

她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好,先叫声姐姐来听听。

士可杀不可辱,老子顶天立地的三尺男儿,怎么能被人这样辱没呢?我真想找把剑学曹操“丞相贱麦,自刎明纪”,当场抹脖子给她看,但我怕没旁人拦住,那就只能假戏真做,不想死也得死了。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胡他们,老胡在皱眉,骡子和爆牙胜在表情沉痛地点头,示意我为了革命事业,就作出一点牺牲吧。

我只好极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姐姐,声音细弱蚊蝇。曲丽媛这贱人假装没听见,要我说大声一点,我用播音腔恨恨地重复了一遍。如果单听声音,不知情者还以为弟弟要大义灭亲呢。

曲丽媛听了,脸上灿若桃花,说,嗯,小朋友乖,晚上请姐姐吃饭。还有,叫他们几个作陪。

不就陪吃陪喝吗,老子睡都陪你睡过了,这有什么困难?我愁眉苦脸地说,曲大主任肯赏脸,我们想请还请不到呢,今晚在中南海国宾馆恭候大驾。

她满意地点点头,拿文件夹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说,好,这才像个好孩子。我今天就不开车了,下班之后开你的mini来接我。

我俯首弯腰,说,是,领导慢走。

送走曲丽媛这尊瘟神,我们三个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没想到,我的新车首次试航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光荣报废。

第三十四章 正如当初相爱时

当晚我们四辆冒牌 minicooper齐头并进,行驶在云海宽阔的大街上,引来无数路人艳羡的目光。在翠微居吃了一顿香辣蟹,酒足饭饱之后,曲丽媛说云海老街有不少古迹,她还没去过,提议去看看。别说是老街,她就是想去天上人间找小姐也得要满足她啊,谁让她是领导呢?

鸦片战争之后,法国强占云海作为登陆港口,云海被迫开埠,从此开始了这座城市光荣而苦难的历程,直至人民解放军将红旗插上云海中山路市政府的楼顶。当年的中山路,就是现在的老街。

春夏交替之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们一行五人来到老街。晚霞似火,密云蜂聚,天空被两旁耸立的骑楼切割成一道弯曲褶皱的裂痕,正如我们那崎岖的人生之旅。

街灯暗黄,夜雾弥漫,映得那些油漆脱落、雕梁尽断的骑楼全都斑驳陆离,我们踏着布满苔痕的青石板,漫步在沧桑的老街之上,仿佛穿行在暮气深重的大清末年。

我心中涌上一阵锋利的伤感,脚步变缓,掉在队伍的最后。

随着众人来到一个雕像前,这是一座当地渔民从水井里汲水的雕塑。曲丽媛带了相机来,要老胡帮她照相。爆牙胜跑过去跟她合影,还恬不知耻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弄得跟别人很熟一样。我缓步走过来,正好看到爆牙胜一只罪恶的黑手垂在曲丽媛胸前要吃她豆腐,曲丽媛又不好公然推开他,在朝我龇牙咧嘴,看得我直乐。

老胡也懂得配合,磨蹭了半天才拍完。曲丽媛拍完照之后,气嘟嘟地向我走来,狠狠地踩了我一脚,痛得我咝咝倒吸凉气。我又好气又好笑,吃她豆腐的又不是我,为何要拿我出气?女人真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动物。

曲丽媛生着闷气,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爆牙胜以为在饭局上和美女领导喝了几杯就成为别人的闺中密友了,走上去和她并肩而行,想和她没话找话。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曲丽媛一问三不答,弄得爆牙胜十分没趣,讪讪地退了回来,一脸苦瓜相。

来到一个巷子口,巷口的墙上挂了个牌子,标题上写着“摸乳巷”,下面的正文写着:云海人是疍家渔民的后代,每年的4月16日是疍家人的摸乳节,这天,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来到这条巷子里,过节的主要方式就是摸乳,男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摸心仪的女人的乳房,如果女的不逃避,就表示对该男子有情意,接下来就可以上疍家船了。

下面还有一行温馨提示:只能摸女人的左乳,因为右乳是属于疍家女人丈夫的。

我靠,摸左乳也行啊,总比没得摸好。我以前只听说过云南有个摩梭族,那里的女人实行走婚,不曾想还有一个疍家族,有集体吃豆腐的光荣传统,我泱泱中华,真不愧为地大物博、物华天宝之地。

今天正好是4月16,摸乳节!我们看完之后,都像只野兽一样眼冒幽光、涎水直流,只可惜此处只有曲丽媛一个人,并且估计她也没有受过疍家族传统文化的熏陶、像疍家族女人一样伟大,可以让我们上下其手。哎,如果把三个露点也带出来就好了。

老胡看了看爆牙胜,对我说,瑞子,你去把曲主任带过来,看她什么反映。嘿嘿,说不定你运气好呢?

我说,不好吧,那你们呢?

老胡说,我们?我们只能自摸了。然后一挥手,率领骡子和爆牙胜往旁边的一条胡同走去,很快隐没在黑黢黢的胡同深处。爆牙胜临走前还瞪了我一眼,朝我做了个樵夫劈柴的动作。我哈哈一笑,转身一看,曲丽媛已经不知去向。

我跑步上前,见右边一个宗祠模样的地方灯火辉煌、人头攒动,里面的锣鼓敲得震天响,我钻了进去,原来是当地的渔民在出海前请了戏台班子来唱大戏,祈祝出海平安,满载而归。我四处扫视了一圈,看见曲丽媛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双手支着下巴,看得聚精会神的,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曲丽媛今天穿了一条及膝的中裙,下面是一双低帮的短靴,虽然她极力把裙子往前拉,从裙子下摆隐隐约约还是可以看到一小截雪白的大腿。我心里嗖地一阵麻酥,咽了口口水,一颗色心在体内响得锣鼓喧天。

我左右找不到板凳,只好用10块钱跟一个小孩换了一张。我挤过人群,在曲丽媛身边坐了下来。她见到我,大喜过望,说,你来了,正好,咱们换个位置吧。原来,她左边坐了个色鬼,一身鱼腥味,还一个劲地往她身上挨;后边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子,膝盖老往她臀部上顶;前面一个精壮后生时不时就要往后做做伸展动作,顺便揩点油。真是虎狼环伺,腹背受敌啊。

换位之后,我也做了几下伸展运动,扭了几下脖子,把骨骼弄得咔嚓直响,那三个色狼见状很识趣地归位了。

这些疍家人讲的是鸟语,大戏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唱些什么,看得我十分腻歪,倒是曲丽媛看得津津有味。她看了一会,拍了一下我的腿,说,伸过来,让我靠一下,累死我了。

我想,凭什么?除非你也让我靠一下,我才让你靠。不过我还是遵命伸长双腿,摆成一个沙发椅的造型,让她可以舒服地把手放在我腿上,脑袋枕在上面。

五年多了,我以为自己一直沦陷在蓝蔚渝的感情里无法自拔,她离开之后,我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情话已经讲完,无爱人生,像西伯利亚的流放之地一样荒凉,像格陵兰的冰川一般寒冷,我心中死水一潭。然而此刻,曲丽媛全无机心,单纯如一匹未经世事的小麋鹿,安静乖巧地伏在我腿上,身上暗香浮动,教我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柔情,正如当初相爱时。

第三十五章 摸乳巷

我心中栗六,思潮起伏,竟连散场了也不知道。曲丽媛起来踢了我一脚,说,走了,猪头。

我木木然地站起来,还沉浸在美好的意淫中。

曲丽媛说,哎,他们呢,哪里去了?

我回过神来,说,他们在一个地方准备过节的礼物,在等我们过去呢。

她斜睨了我一眼,说,过什么节?

我说,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她说,那你这狗腿子还不快点起来带路。

来到摸乳巷巷口,我指着牌子让她看。她看完之后恚怒无比,捏着两只粉拳冲上来,骂道,本姑娘今天要为民除害,坚决消灭大色魔!

我护着脑袋,说,等等,我家三代单传,你打死我之前,也要先给我家留个种啊。我边说边往摸乳巷里逃去,曲丽媛恼怒之下也没容细想,直追了过来。

天上云来月隐,云过月明。往摸乳巷里跑了十几步,里面黑灯瞎火的,月亮又被乌云挡住,什么都看不见,突然遇到上坡的台阶,我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我脚步一缓,曲丽媛眼看就要杀到。正当其时,一股妖风吹来,吹散了厚厚的云层,吹得曲丽媛裙角飞扬,像把撑开的太阳伞,清亮月色中,曲丽媛平铺的裙子下两条白璧无瑕的长腿一览无遗。风月无边啊。

曲丽媛手忙脚乱地按住被大风吹起的裙角,风势急劲,这边按住了那边又吹起来,上身的纱质薄衫里藏着裹不住的风情,胸口如两只松鼠般颤颤巍巍、上窜下跳,总之是春光无限好,错过憾终生。我如饥似渴地饱餐秀色,口水叭嗒叭嗒地流了一地。曲丽媛急中生智,按住裙角蹲了下来,怒火中烧地望着我。这时妖风风向一变,改从侧面吹来,我指了指她身后,果然,她顾此失彼,后面的裙子又被风吹了起来,她慌乱地把裙角收拢并夹进腿里,死死地按着,不敢站起来,两只手明显不够用,她一定恨父母怎么没把她生成一条蜈蚣。

居高临下地站在领导跟前那成何体统,为了表示尊敬,同时也为了响应妇联提出的男女平等的口号,我也蹲了下来,笑嘻嘻地望着她,唱着哥哥的《风继续吹》。她还以为有什么破绽,哪里又走光了,急得低下头往两腿间察看,见遮得严实,才松了口气,咬牙切齿地望着我,像一个准备吃人的食人族长老。

月色晶莹,夜风贯穿,长街寂寥。徐志摩有一句诗,我不知道风,往哪一个方向吹。我管它往哪个方向,我只希望它不要停。

风慢慢地住了,曲丽媛缓缓地站起来,不知是害羞还是愤怒,小脸通红。我看她杀气腾腾的样子,并且风也停了,形势不对,便想脚底抹油赶紧溜,不料她喝道,你给我站住。我见她语气严肃,只好站住不动。

兵贵神速,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我眼一花她就扑了过来,在我身上一通乱捶,差点没把我打得肋骨骨折。

突然,墙角的阴影中发出“哇”的一声,一个鹑衣百结、满脸泥污的人鬼魅般跳了出来,眼神迷乱,伸直双手向我们摊过来,像个索命无常。曲丽媛啊地失声惊叫,抓住我衣角躲在我身后。原来这是一个疯子,刚才一直躲在这里睡觉,被我们吵醒了,爬起来向我们要吃的,吓得大爷我胆汁都要流出来了。

我哪里顾得上跟丫废话,拉着曲丽媛赶紧跑,跑出好几十米远,见疯子没有追过来,两个人扶着墙壁喘大气,一颗心突突突地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摸乳巷像一条深邃的乳沟,又深又长,现在我们大概走到了巷子中间,左边是一排高高的围墙,右边是一进深宅大院,一盏昏暗的路灯发出惨淡的青光,灯丝吱吱响个不停,随时都要灭了的样子。这里离前方的出口还有上百米,其间再无灯火,有的地方甚至伸手不见五指,说不出的阴深恐怖。我看这巷子不光适合摸乳,更是杀人打劫的好据点。来路有个疯子在那堵着,我们是说什么也不敢往回走的了,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去。

我拉着曲丽媛汗津津的手,一步一探地往前走去,如临大敌。走不出二十米,前面一团鬼火般的东西一闪,一队披麻戴孝的人在一个法师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走来。妖风又起,风拂玄衣,那个法师望了我们一眼,整个人鬼气深深的,我们全身上下不寒而栗。巷子仄逼,只容两人并肩而过,曲丽媛和我闪在一旁,她见了那法师阴阳怪气的眼神,加上刚才被疯子那么一吓,心神已乱,柔若无骨地倒在我怀里。

我搂着曲丽媛的柳腰,与她贴身相对,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让我浑身上下火烧火燎,脑子里尽是她裙子被风吹起的旖旎春光,齿颊间涌起一阵斑驳的性欲。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见她双颊绯红,眼神迷离。送丧队伍一过,我本能地张嘴去捕捉她的双唇。正当我的嘴唇就要触到她的两瓣花蕊之际,她口中嘤的一声,身子一软,山体滑坡般向后倒去,靠在墙上,呼吸紧促,胸口起伏。我是出了名的把握机会能力一流的前锋,这种机会,怎容错过?我一探身,急速追捕她的嘴唇。

当我以为定会吻到她温软的樱唇时,岂料迎接我的竟是冰冷粗糙的墙壁。原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曲丽媛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把头一扭,避开了我炽热的一吻,搞得我既失态又尴尬,心中愠怒。

曲丽媛察觉到我表情的变化,娇羞无限地望着我,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擦去我唇上的灰土,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握住我由于情绪波动而一阵冷一阵热的手掌,温柔至极地说,咱们快离开这儿吧,我怕。她主动握住我的手,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有如皇恩浩荡,再加上她这么低声软语的,就是叫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对她点点头,握着她的纤纤皓腕,胸中豪气顿生,像个身负绝世武功的大侠,大踏步向巷口走去,前面纵是妖孽出没、蛇蝎横行,也丝毫不惧。

第三十六章 最毒莫过鹤顶红

一直走到巷子的出口,也不见厉鬼上身、妖精伤人,令人意外的一路畅通无阻。

走出巷口,大路上灯火通明,咖啡馆和酒吧开得摩肩接踵,与刚才的幽深黑暗简直是天壤之别。朝前走不到二十米,路过一家生意兴隆的露天咖啡馆,我听到有人喊我,侧头一看,老胡他们围坐在一张长桌的里端斗地主。看到我和曲丽媛挽手走进来,反应最大的是爆牙胜,他举着一张牌愣在空中,张着嘴巴露出两颗大爆牙。

我朝爆牙胜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说,你们在这啊,害我们好找。

还是骡子机灵,赶紧起来拉凳子让我们入座。曲丽媛看见爆牙胜的举动,才想起放开我的手,像一个思春的少女被人撞见,羞赧不已。

我要了一杯蓝山,曲丽媛要了一杯卡布奇诺,老胡他们继续战斗,爆牙胜明显已心不在焉,连续痛失好局,看来买单之人非他莫属了。

侍者把咖啡端了上来,曲丽媛蛮横无理地命令我不许喝,她拿调羹试了一下我的蓝山,然后又试了下她自己点的卡布奇诺,觉得还是蓝山味道更好一点,就把那杯卡布奇诺推给我,我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这时,一辆黑色悍马嘎地一声停在咖啡馆门前,走下来三个趾高气昂的家伙。当先一人黑西服黑衬衣黑领带,气度倨傲,他身后两人则是黑西服白衬衣黑领带,像两个马仔般分立左右,黑衣人四周扫了一眼,望到我们这儿,目光像凝固了一般,再不能他移,怨毒地盯着我,像我搞过他老婆似的。我望了他两眼,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结过粱子。

黑衣人然后带着两个马仔径直向我们走来,旁若无人地在长桌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爆牙胜把手中的牌一甩,说,喂,你们没看到有人吗?其中有一张牌直朝他们飞了过去。

黑衣人身手倒是敏捷,一抬手接住了那张牌,然后放落台上,是一张黑桃a,他发出一阵空洞而放肆的笑,说,我的牌面最大,我说了算。

爆牙胜说,你有病啊,想找碴是吧?说着站了起来。

老胡一把按住爆牙胜,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服务员,上酒水。

一个侍者拿着菜单走过来,还以为我们又有朋友来了。老胡清了清嗓子说,来三杯摩卡,每杯加三勺砒霜。

那侍者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很恭敬地问道,加什么?

老胡点燃一根玉溪,像老板一样只吸了一口,把烟拿在手上玩赏,淡淡地说,加砒霜,没有就加鹤顶红,断肠草和番木鳖也行。

我一听就乐了,那可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啊。

骡子看那侍者不明所以,对他说,老鼠药你们这总有吧,每杯加三包,给对面这三位爷送去。

黑衣人旁边的那个平头沉不住气了,说,你说什么?拉动桌子就要上前动手。

黑衣人屏退左右,笑吟吟地说,各位何必动怒,今天交个朋友,我请客,怎么样?眼睛却像打鸟一样直瞄着离他不到一米远的曲丽媛。

曲丽媛根本不鸟他,当他透明,在拿一根吸管插在咖啡杯里吹泡泡,玩了一会,觉得意犹未尽,还想把吸管插进我的咖啡里吹,被我伸手挡住,十足一个顽童。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黑衣人,这人鹰鼻深目,轮廓分明,脸庞像欧洲人一样富有立体感,在清冷的灯光下显得英俊无匹,只是一袭黑衣,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生厌的傲慢和一丝邪恶的气息。

和这种人过多纠缠等于浪费时间,我对侍者说,这位先生说他请客,很好,他买单。然后对爆牙胜他们说,我们走。

我们起身离座,我端起那杯卡布奇诺,面带微笑地对他说,谢谢你的咖啡,然后一饮而尽,那家伙只是望着曲丽媛,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我们头也不回地走掉。

继续装逼吧,大爷可没时间陪你们玩。

出到老街街口,我们取了车,四辆崭新铮亮的minicooper从老街窄小的辅路鱼贯而出,向滨海大道驶去。

我载着曲丽媛一马当先,开在队伍的最前面,刚驶入滨海大道,就听见后面传来两声嘭嘭的撞击声,紧跟着我的老胡连按喇叭,我放慢车速,老胡追上来说,那三个狗日的在后面,在撞得胜和骡子的车。

我从后视镜上一看,果然看见那辆庞大的悍马正枭狠地向骡子那辆红色的minicooper撞去,骡子狼狈不堪地左闪右避,饶是如此,车尾还是被撞了好几下,估计尾箱都裂开了。悍马接连把骡子和爆牙胜的车子撞开之后,朝我和老胡直扑过来。我知道那三个狗日的目标一定是我,因为曲丽媛在车里。早就听说该地民风彪悍,砍手党、飞车党远近闻名,抢劫的先把人往死里捅,把人整歇菜之后再从容地把东西拿走,没想到真让我们遇上了。

我对和我并排的老胡说,老胡,你闪开,赶紧跑,他们是冲曲主任来的。

老胡顶风回了我一句,操,跑得了才好啊,这是qq,你以为真是minicooper啊?

我把头伸出车外,对他们说,到前面分叉路口大家分开走。缩回车内,我把油门一脚踩到底,车速很快到了150,这已经是qq的极限速度了,再快就要爆缸了。

开到分岔路口,我猛打方向盘,车子贴着圆型转盘转入了右车道,老胡、骡子他们分别朝前、朝左转,却没看见得胜的车子开过来,我心里暗叫不妙。

悍马的目标果然是我和曲丽媛,他们紧紧地咬着我,一上直路,就全速向我们冲过来。悍马的最高时速是200,如果改装过,能冲上240,他们不出二十秒就会追上来,像碰碰车一样把我们掀翻。我对曲丽媛吐了下舌头,示意这下咱们要倒霉了。

曲丽媛表现得颇有大将之风,镇定地对我说,前面还有150米向左转,那里有一条小路,穿过小路就是春天海景花园,咱们公司的工地。

我摇头苦笑,不出40米他们就能追上来把我们压扁,如果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一定是托您老人家祖上积德的福。

曲丽媛忽然问我,哎,前两天公司食堂发的金龙鱼食用油呢?

我说,干嘛,在后座,一共四桶,他们还说让我拿出去卖了呢。

她二话不说,蜷缩起身子,像条鳝鱼一样灵活地从副驾驶座位钻到了后座,摇开车窗,伸手敏捷地拎起一桶金龙鱼往窗外扔了出去,食油桶嘭地一声摔破了,溅得一地都是。我马上明白过来,她这是在用电影里开车逃跑的歹徒对付警察的招数,嘿,真有两下子。

遗憾的是那个桶油飞远了,障碍设置不成功,悍马像只黑豹一样越逼越紧。

曲丽媛再次断然出手,这下准确地命中目标,悍马的前轮碾中碎裂的油桶,哗哗的油在光滑的水泥路面上流得到处都是,悍马后轮打滑,整个车子一个趔趄,向左滑出去好几米,差点失去控制撞在隔离带上,幸好开车的人技术好,逃过一劫。曲丽媛见一击得手,瞅准时机,把剩下的两个油桶接连扔了出去,只可惜他们早有防备,一见车上有东西扔出来,就减速避让,两个油桶都砸空了,但他们速度一缓,已经为我们赢得了时间,我左转穿过小路,到了西藏路,前面100米处就是我们公司在建楼盘的工地了。

第三十七章 坏人内讧

一上西藏路,悍马阴魂不散,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悍然杀至,嘭嘭地连撞了我们两下,幸好这条路没有修好,到处是土坡和建筑废弃物,qq车小,转向灵活,我以s路线在跟他们周旋,像正在跑路的银行劫犯。

开到工地门口,曲丽媛拿着我扔在车上的工作牌伸出车外晃了几下,对门口的保安说,快开门,开门。

公司的保安名义上归物业公司管,但遇到查岗、列队迎接上级领导的时候也要接受行政中心的直接调度,两个保安看到新任领导过来,以为要搞夜间突击检查,赶紧把两扇大铁门拉开。

我们刚开进工地,曲丽媛回头对保安说,把门关上,快,关上。

铁门即将合拢之际,悍马轰的一声撞了过来,两扇坚固的铁门像两块西瓜皮一样横飞了出去,一个保安躲闪不及,被铁门刮中受伤倒地。

到了我们的地盘,还敢这么乱来,小样的,老子会让你们好看的。

工地里灯火通明,集团建筑公司好几个工程师正在和工人们连夜奋战,争取赶在金九银十的中秋节前开盘,这就是北升的速度和效率。

悍马在身后紧追不舍,我看到左边两台大型吊机正在高空作业,旁边还有好几台铲车和推车,中间有一个空挡,刚好容qq开过,于是往左开去。谁料我把车刚开到吊机前,一辆推土机突然间驶来,挡住了去路。前有封堵,后有追兵,真是天要亡我啊。我一个急刹,对曲丽媛说,快下车,往吊机后面跑。

我们刚下得车来,悍马带着一股猛恶的冲力朝qq撞了过来,我的爱车像一只被揉碎的面包皱成了一团。悍马里发出两声嚣张的笑声,嘿,伙计,这么快就gameover了?

哼,gameover?游戏才刚刚开始。我指着一辆铲车对曲丽媛说,上车,轮到我们反击了。

我钻进驾驶舱里,扑哧一下打着火,曲丽媛也爬了上来,说,我是你搭档,你得等我啊。哎,你还会开这玩意啊?

我说,你不是看过我档案吗,我学机电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下游的,没有我对付不了的,坦克潜艇飞机我统统拿手。好,你坐稳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我调转车头,从吊机旁绕了个圈子,朝悍马撞去。曲丽媛也没有闲着,拿起铲车里的对讲机,打开开关,一副女王陛下御驾亲征的派头,说,大家听好,我是集团公司曲丽媛,现在有一辆黑色悍马吉普闯进了咱们公司的工地要搞破坏,已经撞伤了我们一个保卫,撞坏了我们一辆车,你们要协助我们截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曲丽媛刚说完,就听到几台对讲机传来的回应:

是,曲总,我们知道了;

啊?还有这种事,搞什么破坏?想找死吧?

哪个家伙吃了豹子胆?

曲总放心,他们跑不了的……

曲丽媛放好对讲机,直望着我,兴奋得像个2000版的花木兰,由于激动,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红富士,我真想把她揽过来咬一口,然而大敌当前,还是先料理了那几个家伙再说。

在一般的私人座驾里,悍马吉普毫无疑问是一具其他汽车无法匹敌的庞然大物,但悍马跟我开着的这台用来拆墙扒楼的铲车相比,就是一个侏儒了。我升起铲车三米高的大铁铲,像只高举着大螯的螃蟹向那辆小泥鳅似的悍马开去。

悍马里正在开车的是那个理平头的马仔,另一个梳分头的马仔坐在副驾驶室里,看来黑衣人坐在后排。小平头看见我们鸟枪换炮,从点38变成了火力十足的ak47,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压过来,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倒车。这时,一辆碾压路面的滚轮车轰隆隆地朝他们开来,这辆滚轮车的钢轮直径有2.5米,能把悍马直接压成一块压缩饼干。

我心里喊,来得真是及时啊。滚轮车副驾驶舱里有个人一边指挥司机贴着悍马,别让他们跑了,一边冲我们挥了挥手,笑得极其淫贱,靠,居然是爆牙胜。

小平头仗着悍马卓绝的越野性能,把车向左边的一堆乱石开去,那堆半米多高的建筑垃圾被悍马如履平地地开了过去。前面不到200米就是工地的围墙,那里只有一道低矮的防护栏,根本挡不住悍马的一撞。我们这种大型机车要和悍马拼越野性能和速度,就跟柔道选手跟牙买加人比短跑一样,没法玩啊。

正当我们要望车兴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冲出包围圈之际,一栋建到三四层的大楼后面,斜刺里杀出一辆全速行驶的吊车,一下把悍马撞得半个车身都飞了起来。悍马刚落地,里面三个家伙摔得脸青鼻肿,还没反应过来,吊车的摆臂呼呼展动,向下直插,两只巨大的钳子张开,把悍马后座的车窗玻璃砸碎,伸进去牢牢地钳住车身,然后高高地把悍马吊离地面,缓缓向工地的右侧开去。我和工地上其余十几辆重型机车纷纷跟进。

我们公司这个楼盘叫做春天海景花园,春天海景这个名字有两层意思,前面叫做春天是因为老板当年曾获邓公提携,老板心存感念,常说没有邓公的改革春风,就没有他的今天,而今年,正好是邓公主持的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后面叫做海景,顾名思义,这当然是一个临海的楼盘。

吊车开到工地的最右侧,一道高大的防浪大堤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海水。吊车驶到大堤边沿,一只巨臂把悍马高高吊起,底下飞溅的浪花打在大堤上,激起数米高的巨澜,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分外诡异。

吊车驾驶舱的舱门打开,一个彪壮的汉子举着一个喇叭站了出来,说,车里的听好了,给你们一次机会,赔偿我们所有的损失并向我们赔礼道歉,就放你门下来,不然,就丢你们进海里喂鲨鱼。

我怎么觉得这声音那么熟悉,放眼望过去,由于逆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倒是驾驶舱里操纵吊机的那小子很酷地朝我和曲丽媛做了一个v字手势,哈哈,不是骡子和老胡又是谁?

等了三秒钟,悍马里的三个家伙仍是骂骂咧咧,没有丝毫要息事宁人的意思,老胡和骡子朝我们这边望过来。我看了看曲丽媛,她正在好整以暇地玩手机,她调出一首杰克逊的《beatit》放到我耳边,杰克逊在满腔愤怒地唱beatit……

领导发话了,要我们痛扁他们。于是,我向老胡和骡子做了个“杀”的手势,骡子点点头,在仪表盘上轻轻一按,那辆悍马开始表演高空坠落,从十几米高的空中“轰”的一声掉进海里,接着一口滔天巨浪打来,激起漫天水花。

几秒钟之后,三个家伙从车里游了出来,一片鬼哭狼嚎,其中夹杂着不少粗言秽语。隐约还可以听出车里那个黑衣人在骂两个马仔是饭桶,两个马仔在极力分辨。坏人内讧,显然是广大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结局。

这时,建筑公司总经理老潘赶到,我和曲丽媛跳下车,把事情经过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我握着老潘厚实的手掌说,潘总,剩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老潘说,好的好的,110随后就到。放心吧,路主任,曲总,我们会处理好的。

我和曲丽媛向老潘挥手道别,并肩向老胡他们走去。我们五人围成一个圆圈,击掌相贺,发出一声痛快淋漓的“耶!”……

第三十八章 绝不锦上添花

北升集团的卫生间非常豪华,尤以行政大楼为最,里面有感应暖手器、芳香扑鼻的纸巾,每个厕所单间均装有可以收到tvb和espn的液晶电视。这儿的马桶全从欧洲进口,功能强大,按下冲洗阀之后,不仅会向你的屁股喷水,还有一股热风吹出,把你的pp烘干,之后弹出一个一次性垫圈,卫生纸在这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在出恭时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球,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的五星级wc。我觉得公司以后打招聘广告,可以这么写:想让您的屁眼时刻拥有五星级的享受吗?来北升吧。一定人满为患。

每天早上八点,打完卡、泡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或是铁观音,我就准时到卫生间报到。今天我在里面看了一场录播的欧冠联赛,新科世界足球先生c罗大施淫威,狂灌对方三球,看得十分过瘾。从卫生间出来,差不多10点了。

还没走到办公室,我的秘书刘梅在过道上截住我,急得满头大汗,但声音仍然轻柔,主任,你去哪了,手机也不带,刘总、潘总、曲总他们打了好多个电话来,有急事找你,让你赶紧到13楼总裁会议室去开会。说完把我的手机、笔记本和一支签字笔递给我。

刘梅是湖北孝感人,今年21岁,以前是打字员,我见她聪明伶俐,又细心体贴,最难得的是善良淳朴,没有被这个万恶的社会玷污,就从行政中心文印室这个火坑把她要了过来,陶司令见是我极力想要的人,就干脆做个顺水人情,爽快地答应了。刘梅来了之后,大事小事为我打理得妥妥帖帖,我这个本来就清闲的董事办副主任就当得更加轻松了。

我把东西接了过来,对刘梅点点头,心想,这孩子想得真周到,我要是将来能生个这样的女儿多好,只是孩子他妈在哪里呢?脑中立时出现了曲丽媛调皮捣蛋的可爱模样……我边走边笑自己发青天白日梦,来不及等电梯,往13楼冲了下去。

来到总裁会议室,以刘泽民为首的几个头头已经正襟危坐了,令我意外的是陶司令居然也在座,不知道阑尾的伤口愈合了没有?

我拉开椅子赶紧就座,向各位领导点头示意来迟了不好意思。曲丽媛坐在我旁边,瞪了我一眼,伸出一只穿了肉色丝袜的美腿狠狠踩了我一脚,我像憋了一泡半个月没拉的屎,脸上胀得通红,却不敢吱声。

陶司令见我入座,向我笑笑,说,现在路主任也到了,会议正式开始吧。

原来今天一大早,老潘就接到市委秘书长罗海生的电话,说接到举报,公司在建的春天海景楼盘之下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遗迹,具有重大文物价值,勒令北升集团建筑公司立即停工,等待进一步的调查。

春天海景花园占地240亩,是市中心最后一个临海地块,去年以每亩400万的天价成功地从那个喜欢到各大洲登顶的老总那里虎口夺食,光是拿地就花了10个亿,是迄今为止云海的地王。这10个亿里面,公司只出了4个亿,上海浦东发展银行贷了4个亿,深圳华夏银行贷了2个亿,三年期,0.65%的月利率,每月的利息就得390万。事情明摆着,项目只要停工个一年半载,光是银行利息就得压死我们。这年头没有哪个开发商敢随便停工,哪怕是停工一天,钱也像掉栓的消防泵一样哗哗地流进银行的钱柜,银行行长会像棺材铺老板一样喜逐颜开,管你死活。

这个停工调查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但破绽同样明显,如果说那块地真是古迹,按道理也应该由实际施工的建筑公司发现端倪,但北升集团腾云公司破土动工以来,从未发现有任何异常,反而是外人向市政府举报,那么这个外人又是如何发现该地具有文物考古价值的?凭证是什么?如果说是土地局、文物局等相关单位获悉情况,这块地当初根本就不会挂牌出售,这更像是一场针对北升集团的阴谋。

老板没在,估计是昨夜又晨昏颠倒连夜奋战,这会还趴在哪个女人身上呼呼大睡呢。怪不得一帮老家伙火急火燎地找我,曲丽媛几乎要把我手机打爆了,还发信息威胁我,说我十分钟之内再不回电就罚我款,原来是发生了火灾,到处找我这个消防大队长。

老板知道,我是一个不按规则办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只要能达成最后的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像那本可笑的《没有任何借口》里写的那个傻逼加西亚一样。我原本只是一个为求三餐一宿、平凡度日的无欲少年,可惜误投人世,身处万丈红尘,有如光脚赤身行走于刀山火海之中,被刺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烧得浑身水肿腐烂见骨,为了活下去,我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的绝世神功,并且手执利器,刀头带毒,刃口泛蓝,向每一个敢于阻拦我的人捅下去,绝不手软。

从来只雪中送炭,绝不锦上添花,这是我一贯的原则。从上次完满解决公司遗留问题、我就任董事办副主任之后,老板再没有安排过具体工作让我做,这两年来,我一直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的工资加奖金,合起来一年将近20万,老板高薪厚禄地养着我,可不是让我在这里吃白饭的,是希望我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炸碉堡堵抢眼的。

第三十九章 防守的幽灵

只要超过四个人以上的会议,时间一长就变成百家讲坛,根本是在浪费时间。我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在高谈阔论,心里在迅速地盘算着对策。

会议持续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估计没来得及割包皮就迫不及待地回来担任副总裁的陶司令作为会议主持人,面带微笑地问我有什么看法。陶司令这种人的笑容比白粉还金贵,跟钻石一样按克拉结算,轻易不肯展露,他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是巴望你冲在前面给他当炮灰。

北升集团里有两种人,一种是以刘泽民、陶达凯为首的五大恶人,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推三挡四。另一种就是我这种飞身堵抢眼的。对于一场比赛而言,有眼花缭乱的过人突破和令人叹为观止的配合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决定比赛的人。而我是一个出生于反越位线、并寄居于对方防守漏洞里的幽灵,昼伏夜行,神出鬼没,像条嗜血的鲨鱼或一匹饥肠辘辘的狼,是所有门将的噩梦。我就是那个决定比赛的人。或许很多人会说,如果他们出现在那个位置,他们也能踢进那个球。但遗憾的是,他们跟中国队一样,shè精厉害,射门却不行,只有我总是恰如其时地出现在敌人防守最薄弱的位置,并给予对手致命的一击,而不是其余的10个人或者那群未上场、一直在喋喋不休的鹧鸪。这是我的生存方式,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知道,陶司令这么说,心里肯定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他只不过需要一个敢死队员而已。我说,各位领导已经说得很详尽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一切听从公司领导的安排。

陶司令也不含糊,随即宣布危机公关小组成立,曲丽媛任组长,我任副组长,组员有陶司令本人、建筑公司总经理老潘、大汉奸刘泽民、财务总监杨毅。如果还需其他人员,由组长副组长自行挑选。

对于这样的人员组成,我早就猜到了,几个头头只不过是挂职而已,真正冲锋陷阵的还是我,谁叫我有一个“善后专家”的美誉呢?不过由曲丽媛牵头担任组长,这多少有点意外,我总不能指望她用美人计吧?

部署好老胡他们的工作之后,我和曲丽媛立即出发,开着那辆览胜,驱驰于贵州的崇山峻岭之间。进入乌蒙山区,山路既窄且陡,山峰连绵,汽车在盘旋的山路上缓缓爬行。曲丽媛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后座上累得昏睡过去,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法兰绒毛毯,昨晚她已经连夜在山区里开了12个小时。我心中焦虑不安,从出发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一直在车上遥控指挥老胡、骡子、爆牙胜他们在市里的调查工作,同样疲累至极。我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事情不会像以往那般顺利,我们像是被一个躲在暗处的对手一步步地引向那个他们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但如果不以身涉险,就无法揭开这个迷局。这是我的工作,我责无旁贷,义不容辞。我必须抓紧时间,赶在今晚天黑之前到达六盘水盘县一个叫做玉坝的山区,找到有急事回老家的云海市文物局局长廖镇东。否则,我们就只能在雨季来临的大山里祈神保佑不要被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泥石流卷走或者被塌荒就地埋葬。

案子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进入乌蒙山区的时候,接到老胡的来电,经过调查,老胡查出向市政府举报公司春天海景所在地是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遗址的是建委下属的土地勘察科一个叫何学良的普通科员,而这个人恰好是上次被我们整得下不了台,被双规的副市长何学善的亲弟弟,碰到发现这种重大文物遗址,市领导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让我们先停工。而可以作出权威论断的,只有文物局的专家。市文物局局长廖镇东就是海上丝绸之路学术研究方面的泰斗,凑巧的是,此人在文物局担任副职多年,文物局正局一职空缺已久,他是何学善任副市长那短短几天时间里签批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正局级干部之中的一个。罗秘书长说最多只能帮我们压四天,四天之后必须向市里的四套班子上报,再加上春天海景本来就属于手续不完善就擅自动工的楼盘,届时一旦被勒令接受正式调查,加上要补办各项手续,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我们将损失惨重。这年头,没有哪个开发商会等到五证齐全再破土动工,如果春天海景不能迅速实现销售回款,股份公司投资额达15个亿、年生产规模为1000吨的全国最大的血液项目生产基地将岌岌可危,因为集团建筑公司挪用了上市公司募集的四个亿的资金,每年年中和年底都要向证监委和股东(股民)披露资金使用情况、提交财务报表。一旦东窗事发,等待北升药业的只有证监委严厉的处罚、甚至停牌。另一方面,由于国家卫生部已经下发了浆站改制通知,从明年开始,浆站由国家垄断性经营变为集体与民营企业联营的性质,等于把血浆站卖给血液制品生产企业。我们必须保证明年有10个亿的现金来收购至少20个浆站以保证血液制品的原料来源,否则就会全部落入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上海华生、成都兰蓉的手里,如果一旦错过直接控制浆站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只能像乞丐一样去捡华生、兰蓉和其他的血液制品生产厂家吃剩的残羹冷炙,并且手里捧着的还是纯金的饭钵,血液制品这个北升药业盈利最为可观的产品可以说基本玩儿完。撑起北升药业半壁江山的血液项目如果失败,北升药业离st就不远,北升集团一旦失去上市公司北升药业这根最主要的资本输血管,房地产、现代农业、污水处理厂、机场等嗷嗷待哺的烧钱项目就会被迫全线停工,整个北升集团将变成一栋呼啦啦大厦将倾的危楼。

第四十章 北盘江大峡谷

对于任何一家拥有上市壳资源的集团公司来说,挪用上市公司资金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通用做法,也是行业内众所周之的秘密。这好比你有十口锅在烧开水,但只有六七个锅盖,你就得眼疾手快,用这几个锅盖盖到快烧开的锅上去,可千万不要等到锅里的水煮沸了炸锅。精通此道的老板,被称之为财技高手、资本运作专家,搞砸了的,只能得到一个金融犯罪的罪名。现在,唯一对我们有利的是以前廖镇东曾在海上丝绸之路研讨会上作过遗址不在市区而在云海市合浦县的学术报告。如果他能秉公办事,坚持自己的观点,出具一份文物局开出的证明,那么罗秘书长在他那一级就能把案子处理掉,不必提交四套班子,不用文物局、环保局、地质局、建委、规划局甚而国土资源部等部门全面介入,我们的楼盘很快就能复工。

另外,我们老板之所以置血液项目和其他项目于不顾,倾整个集团之力修建春天海景花园,还有一层鲜为人知的深意,就是今年是改革开放30周年,明年是祖国建国60周年,如果春天海景花园能在年底前完工,明年正式销售,就是老板以自己的方式为邓公、为祖国献上的一份最大的厚礼。

临走前,老板给了我一张金卡,里面有500万,最多可透支到1000万,连借据都没让我写。这说明,在老板心里,我值1000万,这就是我的价值。如果我拿这笔钱跑了,1000万,无论去到哪里都足以让我过上糜烂的后半生。但对现在的我来说,钱只是一种工具,能办成事就好,多一点少一点永远不是重点。我真正在乎的,是老板对我的信任。这才是无价之宝。

下午两点多,取道传说中的夜郎国,来到六盘水盘县。山路更加崎岖窄小,险要之处离车身不到一米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发源于黔西与云南交界的北盘江,一路蜿蜒向东,汹涌澎湃地奔流至此。从车窗向外望去,群山之间裂开一条深达七、八百米的峡缝,最窄的地方仅数十米,宽处达几百米。裂缝狭小,峰岭则壁立千仞,山石险峻;开阔处,水流如狂龙般急泻直下,咆哮声隐隐作响,盘水如一条蓝田玉带般在谷底流淌。转过一个山脊,峡谷中出现一块凌空横亘的梯形山石,挡住了底下奔腾的盘水,石头向着公路的一面用红油写着“北盘江大峡谷”六个遒劲大字,此石上雄下秀,峻峭无比,就连夹岸的山峰似乎都要对其俯首称臣,堪称千古壮观。曲丽媛被颠醒了,看到这等奇景,拿出一部小巧的佳能sx110一通狂拍。

在峡谷转弯处,我小心地驾着车绕山而下,不多时,车子已在谷底,江水在我们身旁轰然而过,数百米高的山体从上面黑墨墨地压下来,夹岸的两片山脊似一张裂开的大嘴,像要把车身吞噬,车子前行,就像开进魔鬼的血盆大口里。曲丽媛双腿盘在位子上缩成一团,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一会阿弥陀佛,一会上帝保佑,也不知她到底信哪个。

到了北盘江峡谷谷口,汽车再不能前行。我们把车停在峡谷渡口一家邮局开的旅社停车场里,一人背一个行李包,乘坐轮渡渡过怒吼奔腾的北盘江,搭乘一辆依维柯的中巴车前往玉坝山区。一个多小时的颠簸之后,来到陡箐乡公所,经打听,此处离廖局长老家的玉坝村还有十几公里,至少还有三个小时的山路要走。我们手中只有一张文物局办公室主任给我们写的廖局长老家的地址,到了这儿就没有信号了,手机打不通,因此我们不能确定廖局长是否一定在家,也不能确定我们去到了他是否会接待我们,更无法确定他会否不徇私情坚持正义,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未来将会怎样,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曲丽媛听说还要走三个小时的山路,嘟着嘴巴皱着眉,用那双略显憔悴却依然美丽的大眼睛从左至右做了个斗鸡眼,吐了下舌头,说,大色魔,咱俩换个背包来背。摸乳节之后,她一直叫我大色魔,真拿她没办法。

我的背包里除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就是十万块钱现金。曲丽媛倒像是来旅游的,登山包被她塞得满满当当,比我的还大还沉,包里除了衣服全是护肤品和零食。我想着她平时一副娇生惯养娇滴滴的样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只好和她换了来背。

与高大雄伟的燕山山脉不同,乌蒙山区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一路全是怪石嶙峋、奇峰耸立、谷幽峡深的奇异风貌。我俩像红军战士一样在阴翳蔽日的深山老林里穿行,翻山越岭,渡溪过涧。近在咫尺的大盘江峡谷在脚底下咆哮东去,秀丽神奇的景色抬目可见,与灯红酒绿的城市相比,却有另外的一番风情。

经过两个小时的爬山涉水之后,不管遇到多险峻的峡谷和多壮观的瀑布,曲丽媛再也没有兴致拿相机出来拍照了,她已经累得连推开镜头盖的力气都没有了。

来到一个地势低缓,溪流宽阔的河谷,我见这里阳光明媚,水流清澈,就和曲丽媛停下来稍作休息。我们一人吃了一包咸饼干,喝了一瓶依云矿泉水,我收拾好行李,催促她赶紧动身。她赖着不肯起来,可怜兮兮地说,大色魔,我走不动了,不如你背我吧。

我不近女色很多年,如果放在平时,这绝对是个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然而重大任务在身,我实在没有心思和她贫嘴,把两个背包一前一后背在身上,说,这样可以了吧。

她高兴地跳起来,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大色魔,加油!

唉,老夫又中小贱人奸计。

继续往大山深处走去,森林葱郁,花蝶飞舞,清澈见底的小溪弯曲迂回,河谷中如卵的巨石大大小小地散落在溪流腹地,耳边听到的尽是淙淙的流水清音。山路有的仅一掌宽,下面虽然不是万丈深谷,摔下去也管教你粉身碎骨。我们贴着岩壁,一步一探地小心前进。一路经过好几座险峻莫名的桥,有独木桥、吊索桥、绳桥,每过一座桥,曲丽媛嘴里都会佛祖耶稣默罕默德的叫个不停,不敢低头往下看,盲人摸象般紧紧拽住我,一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架势。

后续情节简介

一、曲丽媛在海拔数千米的高山上被致命的毒蛇咬伤,唯一的一支抗蛇毒血清让给了一个两岁的小孩,神仙难救,路瑞眼睁睁地看着又一个他心爱的人走向黄泉路。

二、爆牙胜窃取电脑密码,被华兰的人打伤;

三、老胡、骡子冒充尸体潜入华兰上海基地,冷库门关闭,性命垂危;

四、路瑞带领的行动小组成功窃取华兰总部密码,遭遇激烈枪火扫射,能否全身而退?

五、厉鬼缠身,他们全都陷入一个致命魔咒,舒娜、姚香菱惨死,温淑娴精神失常,老妖、老杨坐牢,鱼贩子失踪,蓝蔚渝能否活过7月14?

六、邂逅叶蓓,为爱重燃战火,北升集团与华兰全面开战

七、印度博士汉娜卖给北升价值六亿美元的专利失窃,路瑞等人全面展开调查,爆牙胜、骡子为完成任务而先后

八、揪出北升老板江石豪背后的大老板,那个幕后真正的黑手,竟是一个路瑞无法想象和接受的人。

九、参加完我的葬礼后,曲丽媛将何去何从?

场面宏大,感人至深,神魂震悚,不可不看

第四十一章 鸳鸯戏水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我们来到一座大山脚下,远远望去,山上炊烟袅袅,十几户人家像火柴盒般镶嵌在高大巍峨的山体里,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玉坝村羊羔山了。

山脚下有一条沿着山崖直泻的小瀑布,水花飞扬,在落霞的映照中像个七彩变幻的空中喷泉。我俩都累坏了,坐在瀑布下小溪边两块平整的石头上,脱下鞋袜,把双脚泡到水里,溪水冰凉,暑气很快消散,舒服得要死。

我看这里的水很干净,没受到半点污染,趴在石头上伸长脖子去喝水洼里的水,水质清甜,比我们带来的依云矿泉水口感还要好。曲丽媛说,喂,你怎么像个动物一样?

我说,这水才好喝呢,不信你试试。

她说,我又不是野人,我才不喝呢。

我摇摇头说她不懂得生活。轻她哼了一声不理我,只喝依云。

趁我像只长颈鹿般在喝水,她忽然掬了一把水朝我泼来,我躲闪不及,上身湿了一大块。

她哎呀一声,侧过脸,抹去脸上的水珠说,大色魔你要死啊,还不住手,我要罚你款了。啊,不行了,湿透了,别淋了别淋了,我投降了我投降了。

我和曲丽媛像两只戏水的野鸳鸯,打闹了一会,穿好鞋袜,开始动身往山上走去。

山腰上有一户人家,门口贴着一副对联:夫妻恩爱如几何直线,子孙万代似小数循环。看到这副对联,我俩同时望向对方,我见她脸庞微红,神色忸怩,赶紧说,咱们进去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廖局长的家在哪。

屋里住着的是一对老年夫妇,老婆婆在忙着做饭,锅里是满满的一锅粥状的东西,见到我们进屋询问,朝我们露出满口金牙,指指堂屋里的一张长凳叫我们坐。老大爷头发牙齿都掉光了,籍着落霞的光亮,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卷烟叶,把两片烟叶卷成细长的一根,也不用烟斗和过滤嘴,点燃了放进嘴里直接抽。

我和曲丽媛坐了下来,老大爷给我递来一根卷好的烟叶,咿哩哇啦地说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贵州话,右手不断地比划,意思是让我抽烟。我接过来掏出火机点燃,烟味浓烈辛辣,才吸了两口,我晕坨坨地几乎要醉倒在地,再不敢抽了。

老婆婆说老头子年纪大了,口吃,不会说普通话,让我们不要见怪。还说廖局长家里就在快到山顶的那两排榆树底下,他是今天中午才到的。

曲丽媛一听廖局长家真在这,并且已经回来了,像见到观音菩萨一样高兴得搂住老婆婆,激动地说,太好了,谢谢婆婆,谢谢婆婆。然后拖起我就要走。

老两口要留我们吃了晚饭再走,曲丽媛打探到廖局长的消息之后一刻也不肯停留,拽着我就出了门。

我晕乎乎地,还没从烟醉中缓过劲来,被曲丽媛牵狗一样拽着,身上还背着两个大包,像醉罗汉似的走得东倒西歪,上到接近山顶的榆树底下,天已经黑透了,月亮爬上了山岗,夜雾弥漫,山岚萦绕,有如身处月宫。

一排高大茂密的榆树底下,坐落着两间依山而建的土胚房,里面透出黄橙橙的灯光,飘来一阵菜肴的油香,我和曲丽媛不禁都咽了口口水。

敲门进屋,屋里两个70来岁的老人,一个年纪50多岁的中年男子,一个模样俊俏的年轻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圆木桌上吃饭,桌上摆着一碗干煸土豆丝,一碗腌菜,一碗丝瓜炒熏肉,一盘山辣椒炒鸡蛋,主食是土豆。他们都在不声不响地吃饭,屋里安静得出奇,除了轻微的咀嚼声,此外再无其他声响,我们的突然闯入,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我和曲丽媛自报家门,说明此行的来意。那个面色黝黑,鼻梁上架着一副已然佩戴多年的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正是廖局长,听我们说完之后,他只顾低头嚼碗里的熟土豆,神情漠然,倒是两个老人礼节性地招呼我们坐下,那个帅小伙还问我们吃饭没有,拿出碗筷要给我们盛饭。

我烟醉已过,连忙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们已经吃过饭了,谢谢。眼睛却往饭桌上直瞄,不住地往肚里狂吞口水。

小伙子给我们端上两碗蜜糖水,说他们在山上养蜂,这是自产的蜂蜜,比城里的饮料还好喝、还有营养呢。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但在这个时候,我们只想要两个熟土豆或者是两个馒头,蜜糖水顶什么事啊,再加上廖局长一直不开口,我们不知他到底怎么想,心中忐忑。

廖局长吃完土豆,把碗一撂,终于开了金口,表情严肃地说,海上丝绸之路遗址的事等过两天回去再说,现在这么晚了,你们就在山上过一夜吧。沛昌,你带两位客人到后屋去休息。说完朝那个估计是他儿子的小伙子挥了挥手,从桌底下拿出一根水烟筒吸起水烟来,再不多看我们一眼。

见主人下了逐客令,我和曲丽媛也不好多说什么,说了声谢谢,打扰了,跟着小伙子出门往后屋走去。我见那小伙子友善质朴,又想起刚才饭桌上一片落寂,他们脸上似乎都隐隐罩着一层忧色,问他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十二章 龙脉被掘

小伙子叫廖沛昌,正是廖局长的儿子,今年17岁,在盘县上高中,他说他爸这次匆匆忙忙地赶回来是因为他姐和姐夫出事了。 他姐姐叫廖沛宁,却一直不得安宁。廖沛宁以前有个初恋情人叫黄世权,两人相恋时都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交往不久,年仅20岁的廖沛宁未婚诞下一个女婴。在廖沛宁怀孕期间,黄世权不务正业,迷上了赌博,输光了家里让他承包山林的7万块本金,输红了眼的他还借了3万块钱的高利贷想翻本。对于赌徒而言,旺者越旺,衰者越衰,运数一向如此,极少例外。黄世权那三万块高利贷很快又输了个精光,三个月之后高利贷利滚利,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2万,他被逼铤而走险,去行劫一个刚从银行取钱出来的女储户。这世界上倒霉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色狼摸进女子柔道队的闺房,劫匪遇上**,盗贼把手伸进反扒专家的口袋。那个看似文弱的女储户是六盘水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支队长,黄世权这种小毛贼当然不是对手,被当场擒获,获刑3年。

世人大都相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监狱能改造人的鬼话。实际上,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监狱也的确能改造人,只不过不是把坏人改造成好人,而是把一念之差犯了错误的人改造成彻底的坏人,把原本就是坏人的人改造成大奸大恶的匪类。黄世权在牢里呆了三年,耳熏目染,变得心黑如墨,他一相情愿地认为,如果没有雷宣红,廖沛宁会一直等着他,所以,他会不择手段地夺回原本属于他的幸福。有人也许会问,他难道就不怕触犯法律再次坐牢吗?这儿可不是县城,在山高皇帝远的大山里,法律与手机信号一样,不在服务区。三条烂命凑在一起就是《民法》,五条烂命就是《刑法》,十条烂命就是《宪法》,二十条烂命就是法律本身。得知雷宣红要到玉笔锋上建基站,黄世权心想,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煽动山上的黄姓族人和唆使几个堂兄堂弟,说雷宣红对自己心怀恶意,以修建基站为名乱挖乱建,实际上是想掘断玉笔锋上黄姓子孙的龙脉,破坏他们的风水,要他们姓黄的断子绝孙、家破人亡。山民大多蒙昧迷信,并且他们确有一个承传了几百年的宗祠建在黄虎寨,黄姓族人对那个地方一向敬若神明,一听说龙脉被掘,全都义愤填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上山建站的技术人员一顿毒打,并且关押在山上,扬言要将他们每人砍断一只手才放他们下山,以示惩戒。

,电脑站:!黄世权把雷宣红单独囚禁在一间木屋里,逼雷宣红写一份离婚协议书。法盲黄世权当然不知道这种协议书毫无法律效力。雷宣红是条耿直汉子,他对廖沛宁情深爱重,自然不肯写,被黄世权打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活。听到风声的廖沛宁马上带着女儿上黄虎寨找黄世权,希望他能念在女儿和往日情份的面上放了雷宣红。廖沛宁已经去黄虎寨三天了,至今不见回来也没个音信,因而廖镇东一家人都心急如焚,廖局长在云海接到儿子的长途电话之后,立即往家赶,只比我们早几个小时到家。廖沛昌说他和他爸明天要动身前往黄虎寨,好歹要把姐姐和姐夫给救回来。

我只好安慰小伙子说,你姐夫他们是移动公司的人,他们不敢乱来的,放心,一定没事的,明天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廖沛昌点了点头,打着电筒准带我们来到后山一栋两层的木房子门前,打开大门,开了灯,交代了几句,忧心忡忡地走了。

第四十三章 两口棺材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们像进了古墓似的四处打量,屋里左边是厨房和天井,中间是个空落落的大客厅,靠右两间偏房里堆满了土豆,高及膝盖,有半屋之多,估计有几千斤;再往里走,只见堂屋正中赫然摆着两副黑漆漆的棺材,曲丽媛看得倒吸凉气,手臂从我臂弯里穿过,再抓住我的手,手掌一片冰凉,身子抖得像个筛子,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仿佛怕惊醒里面正在沉睡的僵尸。 突然间见到两口棺材,我也吓得汗毛倒竖,这该不会是为我们俩准备的吧?过了几秒钟,见棺材板严丝合缝,没有被拉开的迹象,也没有发出声响,我们才汗涔涔地转身出门,回到客厅,兀自惊魂未定。

我让曲丽媛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上楼去看一下,她不敢一个人留在楼下,非要跟我一起上楼。我俩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踩着咿呀作响的楼梯板往楼上走去,楼梯还算结实,没有被踩塌。上到二楼,找到一个开关并打开,一盏同样昏暗的灯亮了起来。二楼全用木板铺地,中间是一个80平米左右的大开间,右面有两间卧室,朝南那间宽敞通透,中间有一张硕大无比的藤床,上面铺着厚厚的被褥;朝北那间只有一张窄小的木床,临窗的北面被外面紧挨着的山涧流泉打湿了半边墙,发出一股浓郁的霉味,曲丽媛捂着鼻子直扇,说好臭好臭,大色魔今晚在这睡一晚,明天要变成一个臭蛋了。言下之意是她要霸占那个大房,要我住这个霉窟。

我又累又饿,想到还要住在这样一个鬼地方,觉得十分委屈,叹了口气说,这个地方水滴得都能养鱼了,你怎么忍心让我睡在这里?

她瞪着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说,那边是我的,一山不容二虎。

她呸了一声,想得美,本小向姐才不跟臭男人住同一个房间呢,再说,那屋里只有一张床。

我说,又不是没同过房,将就将就啦。

她说,那时还不知道你是个大色魔,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我说,我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啊,不信你今晚试一试。

她说,试你个头啊,我饿死了,快找点吃的来,不想再吃饼干了。

我卸下行李,和她下到楼下的厨房,看能不能响应**的号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厨房里蛛丝遍布、落叶满地,灶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几个装油盐酱醋的瓶子都长了青苔,里面装的东西早就干结发霉了。所幸的是找到一盏煤油灯,还有半瓶灯油,我用打火机点燃,整个厨房顿时显得温暖明亮。

曲丽媛说,这里都不知道多久没开伙了,什么吃的都没有,今晚要是不给我弄到吃的,你就把自己煮熟了给我吃。

我说,我又不是唐僧,唐朝和尚细皮嫩肉,我的肉你咬都咬不动。

她抓住我的胳膊摇了摇,指了指前面廖局长他们家的屋子,说,大色魔,要不你去那边化点缘过来,我看还有好多,他们吃不完。

我说,刚才都说我们吃过了,现在还怎么开得了口,去偷还差不多。说到这我突然想起右边偏房里的土豆,一拍脑袋,说,有了,咱们有吃的了,拉着她就往对面冲去。

来到偏房门前,曲丽媛望着堆积如山的土豆,叉腰对我说,你要我生吃吗?我又不是老鼠。

我说,烧熟了吃啊,谁让你生吃了?

她说,用你的破打火机啊?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孩子,你不小了,要学会用这里思考问题了,不能老是用这里。我指了指她浑圆娇翘的屁股。

她脸色一变,眼看立马就要发作,我赶紧迈进屋里,离开她手脚够得着的殴打范围。我刚弯下腰来准备挑选几个个大的土豆,脑门就嘭地一声遭到了不明飞行物的袭击,我哎哟站了起来,只见曲丽媛手中抓着四五个土豆,连珠炮似的向我掷过来,骂一声扔一个,大色魔、臭流氓、狗皇帝的不绝如缕。我怀疑她练过铁饼,一个个扔得又狠又准,把我打得抱头鼠窜,最后只能躲在一个高高堆起的土豆堆后面不敢露脸。一会我看她扔累了,手里捧着七八个不大不小的土豆钻了出来,笑嘻嘻地对她说,来,你也拿几个,今晚要让你吃到正宗的巴西烧烤。

她脸现喜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也不生气了,说,巴西烧烤?你为什么不挑几个大的?这几个这么小。

我手里拿着土豆,不便指点江山,眼角一挑,说,你再动脑子想想,不要老是……眼角余光又扫向她的大腿之上腰身以下。她脸上蓦地一红,捏着拳头作势欲打,我不等她出手,脖子一缩,捧着土豆往外逃命。

到厨房洗土豆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的水源是从山洞中流出来的,用一串剖开的竹管接引,一滴滴地注入一个水池里,池里养着几尾估计是从溪中捕来的不知什么鱼,胖乎乎的,有点像鲶鱼又有点像海里的骨雨,还会像小孩一样啊啊地叫。哈哈,今晚不用吃素了。我把鱼统统抓了上来,一共四尾,用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开膛清了内脏,把一包吃剩的快餐面的调味料在鱼肚子里匀匀地涂了一层,再用从屋后摘的芭蕉叶洗净包好,用一个竹篾编的小筐装着往后门走去。

曲丽媛这孩子还蛮聪明的,一点儿也不像名牌大学培养出来的书呆子,不到十五分钟,就在屋前的山地里用土块堆起了一个蒙古包似的土窑,在向西的风向处留了个拳头大的门。好窑是非常讲究的,基础要牢固结实,不然烧窑的时候容易塌窑;外形要溜圆,否则能装的东西就不多;门口要方正开阔,并且一定要正对风口,这样火才容易烧得旺;土块要堆得均匀适中,太厚了烧不透,太薄了又容易塌陷。曲丽媛这个窑砌得周正结实,厚薄相宜,是个一等一的好窑,比我砌得都好。她刚才还气嘟嘟得要对我满门抄斩,我夸了她两句冰雪聪明孺子可教,她就高兴得眉飞色舞,忘乎所以,真是个笨小孩。

接下来是烧窑。检验一个窑是否烧好的标准是拿一根火柴放在土块上,如果土块能点着火柴,窑就算烧好了。等窑烧红烧透之后,我把窑里的柴火掏出来踩灭,不留明火,然后迅速把土豆、芭蕉鱼放进窑子里,再把窑敲碎,严严实实地把土豆和鱼埋好,四面都要埋得结实均匀,不然食物就有可能半生不熟。土豆太大了不容易烤熟,太小了又容易烤焦,所以不大不小的最适合,曲丽媛这种千金大小姐肯定不懂这种只有野孩子才知晓的生存秘笈。

第四十四章 顺风拉屎

约莫过了半小时,窑子里飘出一阵诱人的香味,酥软的甜香来自土豆,芭蕉鱼散发出一股夹杂着芭蕉清香和烤鱼肉香的诱人馥郁。~

曲丽媛忍不住就要动手去揭窑,我止住她,说再等等,多烤一会,土豆会有一股微微烤焦的酥软,口感会更好。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以手支颐,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装得像个家长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不急,一会就好。她居然没有动怒,很听话很安静地被我揩了一会油。然后,两人相对无言。

此间光景,正如《霜月》诗中所写:

慕云收尽溢清寒,

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

明月明年何处看。

过了十来分钟,已经隐隐可以闻到烤焦了的土豆味,我起身到厨房拿了两个瓦碗洗干净,在屋前的蜂房里勺了两小碗蜂蜜过来,对她说,好了,可以揭窑了。她立刻毛手毛脚地去揭泥皮,被烫得哇哇乱叫。看来这种粗活还得粗人亲自动手,我扒开泥皮,一个个地把外层的土豆捡出来,然后再把芭蕉鱼起出来。

我用瑞士军刀把剥了皮的土豆切成一片片,把鱼肉从鱼身上剔出来放在一片土豆之上,叫曲丽媛在上面洒上一层碎饼干,再浇上薄薄的一层蜂蜜,最后再用一片土豆夹住,这就成了一个小小的土豆夹鱼肉三文治了。期间,曲丽媛几次试图偷吃,都被我暴力制止,她无比怨毒地望着我,要是她眼中能射出毒刺的话,我现在已经成为一只四仰八叉的刺猬了。

我说,怎么了,不好吃吗?小说整理发布于

她眨眨眼睛,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嘴里直塞,根本没有闲工夫回答我,转眼之间就消灭了七八个。见状,我赶紧动手,如果再不动手,照她这个速度,再过五分钟,我就只能吃泥巴了。

我俩你追我赶的,不到十分钟就把一大盘土豆三文治吃得精光,连芭蕉鱼的鱼头都被曲丽媛啃掉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曲丽媛吐着被烫肿的舌头说,好吃死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晚餐。大色魔,你以后要是失业了就来做我的厨子,我一个月给你800块钱。

我说,我才值800块钱啊,我还以为你感动得要嫁给我呢。

她咂巴着小嘴说,你有钻戒吗?

我愁眉苦脸地说,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换个别的行不行?

她的眼睛弯成一道月芽,笑眯眯地说,除了钻石,玛瑙翡翠祖母绿夜明珠也可以。

我说,看样子,你只能嫁给董事长了。

她呸了我一口,朝我身上扔了一个烤熟的土豆过来,被我在空中接住,扒开皮两口吃了,然后还以颜色,捡起地上一块余温尚存的土块扔向她。她呀的一声没避开,被土块砸中肩膀,土块散落开来,搞得她身上到处都是。

她气嘟嘟说,大色魔,你要死啊。

这时,我腹中突然一阵绞痛,一股气流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左冲右突,然后势如破竹地往肛门浩荡杀去。不好,老子要拉肚子啦。于是提起裤子往屋里急奔。曲丽媛不明所以,喊道,喂,大色魔,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又没说罚你款。

屎都快要喷出来了,我哪里顾得上跟她废话,冲进屋里到处找厕所。我进到厨房左看右看,除了一间简陋的茅棚,中间架着几块木板,除此之外,毛都没有一根,哪里有厕所啊。在屋里转了两圈之后,我再也憋不住了,连忙跑进茅棚插上门,一蹲下来就像机关枪开火一样劈里啪啦屎尿四溅,气势如虹地一泄千里,哦,真是爽哉快也。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踩在两块摇摇晃晃的木板之间,屁股底下是一条裂开的深逢,山风由下往上呼呼直冒,吹得我屁股生凉,更为神奇的是,我的粪便排出去之后,隔了大约几十秒,听到从底下传来噗通噗通的清脆回响,底下估计是个悬湖。这么一想,不禁有点害怕,万一掉下去,老夫岂不是要埋身粪池?我想起小时候和鱼贩子在密云的山里拉风流屎,他给我说过的一个鬼故事,说一个人在拉屎的时候,如果忘记带纸了,从茅坑里伸出一只手,递给你一张纸,问你要不要,你千万不能说要,更不能接,否则,就会被那只血淋淋的手拉下去。想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低头往下瞄了两眼,十分担心下面真的伸出一只手来。

这时,连着地面的木板晃得更厉害了,貌似随时都要从中开裂,看来老夫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原来是曲丽媛在外面推门,她喊道,喂,大色魔,你关起门来干嘛,开门,我要进去洗手。

对于随地大小便,我经验丰富得很,深谙顶风拉屎、顺风撒尿的道理,风对着我呼呼直吹,我却一点儿臭味也闻不到,但是由于我正对风口,门户大开,如果她推门进来,必然被她一览无遗,除非我现在就扒开木板跳进粪池里,我急得大喊:别进来,我,我在……

她听得不耐烦了,把门敲得山响,整个茅棚摇摇欲坠,到底在干嘛啊?

我大怒,狂吼了一句,老子在拉屎!

说来也奇怪,我一声怒吼之后,外面再无声响。过了很久,仍然是鸦雀无声,我拉完了正要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带厕纸!这个时候,就是那把鬼手递上来一张纸我也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擦干净屁股再说。此刻,呼呼的山风吹得我浑身冰凉,探首四顾,只有满室的黑暗沉寂,伸手去摸,只得满掌苍凉。靠,这可怎么办,我总不能汁水淋漓地出去找纸巾吧。再耗下去,屁股上的屎都要干结成屎疙瘩了,我只好求助,喊道,喂,曲大小姐,还在吗?

不料她正在门外不远处,马上有了答复,干嘛,大色魔,不好好拉你的屎,叫我干嘛?不会想让我给你擦屁股吧?

我说,这倒不用,麻烦你给我扔一包纸巾进来,不好意思,我忘记带纸了。

她呸呸了两声,说,你这个臭蛋,上厕所不带纸,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只剩两包纸巾了,不能给你,要不,我给你摘两张芭蕉叶吧。

我气呼呼地说,我又不是神农架野人,怎么能用树叶?不给一包,好歹给半包啊。

她估计是捂着鼻子,发出厚重的鼻音,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说,你这臭屎橛子,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上去睡觉了啊,臭死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只好低三下四地说,喂喂,别走啊,好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实在是路某生平未遇的奇耻大辱。

不一会,茅棚内突然一亮,只听曲丽媛发出低沉的喉音,大色魔,接好了,然后门框上方嗖嗖地飞进三张芭蕉叶,蕉叶缓缓落地之后,灯光也跟着消失了,估计小贱人也走远了。

我现在发现,其实树叶也不错,柔软而舒适,既环保又卫生,以后应该大力提倡,发展成绿色产业,那可以给国家节约多少森林啊。

第四十五章 偷窥曲丽媛洗澡

我在水池里洗净手走出去,曲丽媛正在清理野餐战场,一见到我过来就捏着鼻子,一边挥手扇风一边说,臭蛋,别走近我,离我远点。

我讪讪地说,刚才,刚才,谢谢你啊。

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大色魔,你怎么报答我呢?

我挠了挠头,说,怎么报答?大不了我今晚以身相许。

她啐道,谁稀罕你这个臭蛋。我被你搞得满身都是灰,今天爬山又出了一身大汗,我想洗个澡,要不睡不着。这里又没有热水,你想想办法,帮我烧一点水吧,够擦个身就行。

我一听,嘿嘿,君子报仇哪群要十年,眼下就是机会。于是假装为难地说,水不是问题,怎么把水烧开,这倒是个问题。

她也不嫌我臭了,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嗲道,大色魔我知道你最厉害了,又聪明又能干,你一定行的,我相信你。

我说,你相信我没用,我既不是容器也不会发热,要有柴火和锅才行。

她说,你跟我来。

她把我带到安放土豆的房子,屋子深处用麻袋装着一包包上好的黑炭,估计是山里人冬天用来烧炕取暖用的。

我说,锅呢?没锅也不行啊。

她走到屋子另外一侧,用脚踢了两脚一个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嘭嘭的声响,说,这有一个大锅,现成的,这么大个锅,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我俩费了牛大的劲,累得大汗淋漓,才把那个可以当泳池的大锅从土豆房抬到厨房架到灶子上,这口超级无敌大锅居然和灶台榫卯相合、丝丝入扣,仿佛原来就是天生一对,我顿时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曲丽媛见我笑得莫名其妙,问我,大色魔,你笑什么?

我说,你知道这锅是干什么的吗?

她睁着那双能把牛电晕的剪水清瞳,歪着脑袋盯着我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指着大锅和灶台说,这是山里人的杀猪专用锅和杀猪专用灶。

她柳眉倒竖,嘴角朝下,向我怒目而视,说,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差点要崩溃了。

在皇军的威逼利诱之下,我摘了屋后百果园里的十几个老丝瓜,老丝瓜风干之后就成为一把很好的刷子,把那口杀猪专用锅刷了恨不得有一百遍,直至锅底都快被刷穿了才获准停下。点火对于曲丽媛这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来说难于上青天,对我来说,湿湿碎啦。在灶里铺了一堆干树枝,上面均匀地铺了一层炭,然后把煤油灯里剩下的那半瓶煤油统统浇在上面,一点着火,马上熊熊烧了起来,曲丽媛在一旁拍手说大色魔好厉害,大色魔真棒。

水煮沸的时候,曲丽媛从楼上拿了一套玉兰油洗发液和沐浴露下来,命令我把炉火灭掉,再从养鱼的水池子里勺几十瓢凉水进锅,我遵命而为,像个狗腿子一样干得十分欢快。要不是看在皇军恩准我把霉屋里的小床搬到大房里和她同睡一房的利诱下,我才不会干得如此卖命呢,至于罚款的威逼,老夫一点儿也不怕,我包里那十万块现金又不是印尼版假钞。

累得满身大汗的,才把铁锅里的水灌到合适的温度,但问题是,除了一个勺水的木瓢,没有澡盆,她怎么洗呢?

我直不愣登地望着曲丽媛,她似乎早有应对之策,在慢条斯理地脱鞋,把那双低帮的阿迪达斯户外鞋脱掉之后,袜子也脱了,露出一双晶莹洁白的玉足,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对厚厚的木屐,踩在上面,比我还高。她为了显示比我高,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乜斜着我,老气横秋地说,大色魔,干得很好,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我说,你怎么洗?

她喝道,你只管负责烧水,怎么洗是我的事。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看着我洗?

我心想,求之不得啊。

见我赖着不肯走,她大喝道,快出去,水要凉了。

我只好悻悻地转身出门,还没走到门口,又听到她说,哎,你回来。我心中一喜,难道她要我给她浇水搓背?

只听得她说,你上楼,没听到我叫你,不许下楼。

我立时从希望的顶峰跌入绝望的谷底,没好气地说,现在煤油灯也没油了,黑不拉及的,谁看得见你啊。

她说,总之,不能给大色魔任何可乘之机,哼。

我沮丧地上到楼,整理了一会行李,在阔达的楼台上转了一圈,掏出一包七星,这是寡人的御用香烟,乃驱赶寂寞和疗伤的特效药。打着打火机的时候,火光一闪即灭,却照亮了整个楼面,我意外地发现厨房上方的木地板上有一道两指宽的缝隙,缝隙虽小,却足以看清楼下的一举一动。

我欣喜若狂地暗叫了一声老天开眼,烟也不抽了,激动得浑身发抖,颤栗着向厨房上方的缝隙处走去。那个地方的木板年久失修,不太牢靠,有点摇摇欲坠,被几张凳子和木条围了起来。为了一睹魔女的仙姿,老夫只好以身涉险了。我小心翼翼地翻过围栏,轻轻俯下身来,敛声屏气地把脸贴在裂缝处。由于没有灯,厨房十分昏暗,只有清幽的月光从窗口处透隙而入,隐隐能分辨出灶台、茅棚和后屋的水池。我的眼睛像一只高倍调焦望远镜,迅速地调好焦,对准灶台,开始这场风光旖旎的视觉盛宴。

必须得承认,小贱人是个不落窠臼的生活艺术家,没有澡盆根本难不倒她,她直接跳进了那口大铁锅里,把铁锅当澡盆,用木瓢勺水浇身,口中还哼着小曲,已经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缕缕紧贴着前肩后背。她背对着我,清亮月色中,她雪白的后背和隐没在水里的纤细腰身在蒸腾的水汽中时隐时现。

忽然,她转过身来拿沐浴露,正好面向朝光处,露出半边身子,那玲珑浮凸的曲线被月光勾勒出来,美得惊心动魄,与我想象的一般无二。我突然心跳加速,鼻血狂喷,四肢僵硬,整个人已然失去了控制,昏昏然仆倒在地。我本来身处木板的裂缝边缘,突然间重心移向那两块本就不堪重负的木板,只听得喀喇喇的一声巨响,我连人带板地塌了下去,嘭的一声,像条癞皮狗似的摔在宽大的灶台上,左手还掉进了铁锅里。

曲丽媛如见鬼魅般发出一声惊叫,差点要把我震聋,不去参加惊叫女王真人秀太可惜了。不过她反应倒是神速,没等我抬起头,一下就把那个木瓢扣在我脑袋上,我视线全被遮挡,无法赏阅近在咫尺的无边春色。

她娇叱道,你这个大色魔,我让你偷看,我让你偷看!边说边用那瓶沐浴露狠狠地敲我,脖子都要被她敲断了。我心中羞愧难当,心想不如被她打死算了,否则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我像条开了膛的猪,一动不动,任打任剐。

她打了一会,见我很乖地挨打又不反抗,一点儿也不像我平时睚眦必报的作风,大感意外。她毕竟**着身体,怕我挣扎起来看见,喝令道:不许抬头,我要起来了。

我身上痛得要死,脖子估计已经断了,哪里还抬得起头。只听得一阵水声响动,接着是一阵木屐着地的咚咚声,她已上了楼。

别以为穿着皇帝的新装,我就不知道你在裸奔。

第四十六章 同床共枕

待她走远,我掀开木瓢,艰难地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除了脖子有点肿痛,其他地方居然毫发无损。 以前老杨说我是一只打不死的铁打虫,这次居然又应验了。

反正事已至此,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这里除了浴袍被曲丽媛披走了之外,洗头液、沐浴露、毛巾都还在,我索性脱光了衣服跳进铁锅里,水仍温热,泡在里面舒服得欲仙欲死,我美滋滋的想象着曲丽媛妙不可言的**,把洗头液沐浴露一股脑儿地往身上直抹,身上全是泡泡。

这时,头顶的破洞处突然射进一束强光,原来是曲丽媛把手机调成电筒在照我,手机放着《上海滩》的音乐,她还故意把开头那两句“浪奔,浪流”唱成“裸奔,裸泳……”我原本是坐着的,被她这么一照,连忙缩成一团滑进水里,抗议道,喂,有没有搞错啊,还打着电筒照。

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本小姐和姑苏慕容是世交你不知道?

我说,那你早死了一千年了。现在扯平了,反正都被你看到了。

她呸了两声,说,你这个臭比蛋,谁稀罕看你了,你洗干净点,不然不许上来。说完踩着木屐小心地绕开破洞走了。

我偷偷往里瞄了一眼,她戴着个白色面具,像个女鬼似的,吓了我一跳。她说,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进来吧,快来给我按摩捶背,要是伺候得本小姐舒服,就赐你一个地方睡觉,不然,哼,你就去那边做你的霉人去吧。

嘿嘿,看来老夫今晚有艳福了。

天上明月流照,山中万籁俱静。

借着清幽的月辉,我这才看清她原来在敷面膜,她双腿在床上叉成一字,脑袋向后倒去,双臂一前一后平举过肩,手掌平摊,五指并成莲花状,这个造型非常像正在练九阴白骨爪的梅超风,看样子功夫十分了得,要是被她抓一下身上一定五个血窟窿。

我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说,喂你在练什么功?如果是玉女心经的话,我可以帮你。

她说,我在练瑜伽,还有五分钟,你不要乱动。

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告诉我五分钟后之内我可以为所欲为。我我直勾勾地望着她,把手缓缓伸向她的脚板。她先是金刚怒目,警告我不要胡作非为,看见我不惧她的恐吓,脸色一缓,变成了菩萨低眉,仿佛在求饶,让我放过她。你就继续变脸吧,老夫才不怕呢,我不改初衷地直奔她的脚板,在她脚掌上轻轻地挠了几下。

她微微侧头来,但身子仍保持不动,骂道,你干什么你?

我说,我在考验你的定力,为了让你功力猛长,我要给你开小灶。我笑嘻嘻地把脸凑到她后仰的脸蛋跟前,朝她露出眼睛的面膜上吹了口气,她马上闭上了眼睛,嘴里在咬牙切齿,看样子正在心里把我五马分尸。我故意在她颈脖处呵着热气说,再坚持一会,还有两分钟,坚持就是胜利。她身上像波浪翻涌一样颤了一下,但就是不敢动,仿佛只要动一下就会前功尽弃。我贴得离她更近了,她身上香气袭人,我的嘴巴几乎要咬到她耳垂,说,好样的,意志坚定,斗志坚强,身体坚硬,坚持,胜利一定属于你。再望向她,如水月色中,只见她紧咬牙关,刘胡兰就义前什么表情她就什么表情。

我准备想换种方式继续挑逗她,比如把手机调成震动放在她额头上,看她是否仍能保持纹丝不动。正当我调好手机要实施进一步的考验方案时,她嘴里呼出长长一口罡气,像是闭关修炼成功,说时间到!话音未落,一个鹞子翻身霍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招猛虎下山,用膝盖在我背上一顶就把我压在床上,还将我双手反剪,问我投不投降。

我不加防备,胳膊都快被她扭脱臼了,只好说投降,投降,皇军饶命。

她咯咯娇笑了两声,从我身上起来,在床头的一个大塑料袋里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扔给我,对我说,你,把这个涂在我腿上,给我按摩,今天爬山,腿都快抽筋了。

我接过来一看,是瓶活络油。

她把面膜揭了,把睡裤撩到膝盖,像个大字一样趴在床上,说快点,我累死了。

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待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我爱不释手地揉捏着她滑如丝缎的小腿,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意淫不止。揉捏了不到五分钟,感到欲火焚身,身体的某个部位已变得坚硬如铁。我魂不守舍地捏着,不知不觉间竟捏到了她的大腿,并且捏这个动作也已发展为摸,她原本躺在床上舒服得像玉母娘娘,慢慢察觉有点不对劲,回过头来,发现我眼神迷乱,姿势怪异,并且双手在她大腿上乱摸一气,都快摸到她屁股了。她翻过身爬起来的时候,臀部正好撞到我坚硬如铁的部位,她忽然间醒悟,羞得脸如烙铁,低呼一声你这个大色魔,猛地从床头上拿起那个板砖一样结实的枕头,一枕头向我的要害之处拍过来。

寂静的山林里突然间发出一声惨叫,叫声穿云破雾,响彻山谷,惨绝人寰……

第四十七章 揩美女的油

早上,我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忽然感到左耳一阵剧痛,睁眼一看,曲丽媛穿着一套浅蓝色的锐步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状,神采奕奕地站在床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起来了,你这个猪,你今年多大了,睡觉还流口水,你羞不羞啊你?

昨晚被她击中要害之后,我索性赖在床上装半身不遂,她也有点担心是不是下手太重,把我给打断了,有点过意不去,就没有赶我下床,让我睡在她旁边,不过是一人盖一张木地板一样硬的被子。一公斤 她睡在里侧,我睡在外头,她还冒充幼儿园阿姨,拍了拍我的头,说,小朋友乖一点,睡觉了,晚安。

我沮丧地躺下,劳累交加,巨大的困意汹涌袭来,不久也睡了过去,直至被她揪醒。

趁她下楼洗脸漱口,我转过身子继续睡,忽然颈脖处一片冰凉,把我给冻醒了,原来是用泉水洗漱完的小贱人用手掌来冰我,说,大色魔,快起来,外面好漂亮,像神话一样。

我把被子蒙过头想多睡一会当,她却变着法子来捉弄我,一会揪我眉毛一会拿树叶搔痒我,还用一个夹食品袋的夹子夹我鼻子,我不堪其扰,只好愤而起床。

我还在漱口,被她拖上二楼的阳台,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巨大的云朵在我们所站的阳台上飘来荡去,有的在脚下晃晃悠悠,有的在我们头顶飘忽不定,伸手一挥,就施施然地飘走了,仿佛身处琼楼玉宇。右前方羊羔山与黄虎寨夹成的峡谷地带像个水壶,瓶口处源源不断地喷出烟雾来,烟雾时聚时散,把山岭团团围住。片刻之后,太阳缓缓地从瓶口升起,如同一颗仙丹正从太上老君的葫芦瓶里飞出来,云层掩映,晨曦瑰丽,宛如仙境。我望望站在我身边被晨曦照得光芒万丈的曲丽媛,伸手拨了拨萦绕身旁的云雾,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看到我出神的样子,曲丽媛说,大色魔,好不好看,我没有骗你吧?

这时听到廖沛昌在楼下喊,路大哥,曲姐姐,下来吃饭了。

下楼的时候,小廖问我,池子里养着的娃娃鱼呢?

我说,什么鱼?

他说,娃娃鱼啊,这几条娃娃鱼是我从小养大的,有四五年了,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哩。

我和曲丽媛相顾失色,怪不得那鱼肉那么鲜美,原来是保护动物啊。倒是曲丽媛机灵,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说,昨晚打水的时候没看见啊,哪里有什么鱼?

山里孩子老实,怕我们担心,还宽慰我们说,可能是前两天下大雨,池子里涨水了,我忘了叫爷爷开闸放水,它们跳出来,跑到山缝的小沟里去了,去年前年都跑过一次,在厨房里,被我捉回来了。我爸说那种东西太野,养不久的,哎,果然被他说中了。

小廖愁眉不展地在前面领路,我趁机摸了摸曲丽媛的肚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廖同志,别伤心别难过,你的宝贝鱼儿都跳到这里来了,明年我们这个鱼妈妈生一堆还给你。说完赶紧跑到前面去和小廖并肩行走,装模作样问他一些为什么后堂里会有两口棺材、这里的虱子怎么这么大、为什么种那么多土豆之类的问题。曲丽媛不知道今天是心情好还是吃了人家的娃娃鱼心中愧疚,居然没冲过来找我报仇,实属罕见。

早饭是土豆磨成粉做的土豆粥,菜是昨晚吃剩的,曲丽媛吃完后对我撇撇嘴说,还不如大色魔做的好吃。

饭后,我们动身前往黄虎寨,廖局长带我们抄一条近道从羊羔山直接通往黄虎寨,这样我们就不必大费周章地先下羊羔山,再上黄虎寨了。这条所谓的近道其实是一片山脊,山脊长达数里,宽处不到一米,最窄处仅一掌宽,两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凭借,下临悬崖,更可怕的是,山脊陡峭之处坡度达45度角,一失足跌下去,直接去见《资本论》作者。这根本就不是人走的路,这儿是野兽出没之地,只有极少数的山里人才敢从那上面翻过。写“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李白估计没去过贵州也不信上帝,否则他一定会改成“黔路难,难于上天堂。”

第四十八章 神通广大小贱人

廖局长和小廖在前面带路,他们像是练过轻功般健步如飞,如履平地。阅读更快最新章节请到 我小时候也常年在密云的云蒙山里捉鸟逮兔,不过云蒙山高大雄伟,不像这里的山势这般险峻,到了这儿,我居然脚腿发软,遇到窄处只得跪下来,慢慢地爬过去。倒是曲丽媛的表现十分惊艳,她虽没有廖局长和小廖那般走得飞快,却像走平衡木一样摇摇晃晃地跟在他们后面,离得也不远。我像只爬行动物般匍匐了半个小时,艰难地爬过了那段最险的山路,终于进化**,可以直立行走了。

廖局长和小廖停在一个山坳处等我,曲丽媛见我过来,笑兮兮地掏出一块宝贵的纸巾来给我擦汗,然后把最后一瓶依云递给我,我咕咚咕咚全喝完了。我问她怎么这么厉害,脚不酸腿不软的,是不是喝了蓝瓶的、三精的?她说,我小时候跳过一阵子芭蕾,这几年在练瑜伽,还拍我的头问我要不要拜她为师。我说如果天天能跟师傅睡一个床,我就拜。她哼了一声没理我。

小廖说羊羔山、黄虎寨这一带所在的玉坝山区,出没着野猪、黑熊、狼等野兽,还有岩蛙、金丝猴、獐子、白狍子等动物。他小时候还在山岭上见过虎印和虎粪,那时偶尔还能听到虎啸,近10年来,老虎的影子几乎绝迹了。

廖局长在沉默地吸烟,他吸的是那种软包的红梅,屡次拒绝我递给他的七星,说吸不惯外烟,一路上都寡言少语。

小廖说,快到了,前面就是打黄虎寨。

廖局长两父子和曲丽媛都是轻装上阵,随身背个小挎包,包里装着干粮、水以及随身物品,我却背着那十万块现金,贼沉贼沉的,这种时候,连钱都变成了负累,什么世道啊。

转过一个小小的山岭,面前豁然开朗,山间露出一大片数千平方米的开阔地,绿树掩映,黑瓦白墙,狗吠连连,这里就是黄虎寨了,时值中午,山民正在烧菜做饭,几户人家的烟囱里都炊烟袅袅。

来到一排浓密的槐树底下,那儿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子,我们刚想停下来歇会脚,突然听见一声“什么人?!”,话音甫歇,屋后的树林里冲出五六条大汉,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有两个手里还拿着粗大的木棍,为首一个歪嘴裂牙,端着一支长筒猎枪,一挥猎枪,说,给老子打。

那几个匪类冲过来就对我们大打出手,廖局长胸口挨了两拳,卧在地上抱成一团,我刚上去把那两个打手推开,曲丽媛被那群匪类当中的一个一脚踢中膝盖,头发散乱地倒在地上。

我大吼一声,你们干什么,别打她!扑过去挡在曲丽媛身前拼命地护着她,身上自然挨了不少拳脚。忽然脑门上一痛,我抬起头,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那个歪嘴说,心痛你老婆是不是?然后我只感到轰的一声,脑袋像山崩地裂似的一阵晕眩,就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廖局长、小廖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槐树上,唯独不见了曲丽媛,我心中霎时冰冷异常,如坠冰窖。

正当我冷汗直冒之际,忽然看见曲丽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指着我们说,快给他们松绑!刚才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这会却变成了几只性情温顺的小绵羊,服服帖帖地上来给我们松了绑。我和廖局长对望了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曲丽媛这个魔女用的什么妖术把这帮匪类给收服了。

曲丽媛拉我在槐树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热鸡蛋,用白毛巾包着,给我敷头上的包,还小声问我疼不疼。我像个大傻似的摇了摇头,眼中布满了疑问和不解。

她给我敷了一会,对我微微一笑,媚态怡人地说,大色魔,你今天护驾有功,回去本宫要好好赏赐你。今天的事说你也不会信,一会我带你去看你就知道了。

一直以来,曲丽媛对我都是凶巴巴的,突然对我这么体贴,想来是我刚才为她挡了不少拳脚的缘故,我心里开心死了,身上的伤也不觉得痛了,对于事情为何突然变得柳暗花明也不关心了,只是想,她要是以后都这么对我,那我可要美死了。

这时,那几个打手端来茶水和饭菜,放在石桌上,毕恭毕敬地说,娘娘,请慢用,慢用。饭菜有大蒜炒熏肉、香葱煎鸡蛋、土豆拌青椒和油淋茄子,还有一大盘紫菜蛋花汤,哇塞,好丰盛啊。

廖局长和小廖身处险地,并且不知廖沛宁和她丈夫是生是死,心有顾虑,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曲丽媛也只吃了一碗山上难得一见的米饭,就停下来了,只有我一个人在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把饭菜消灭得精光,吃完了还摸着肚皮直打饱嗝。

见廖局长忧心忡忡的样子,曲丽媛对他说,廖局长,放心吧,没事的,你女儿女婿,还有移动公司的几个员工在玉笔锋上,我已经让他们上去带他们下来了,你很快就能看见他们了。

廖局长和小廖都有点不敢置信,那帮***现在不仅好饭好菜地招呼我们,还对曲丽媛言听计从,她让放人就放人,难道她真是天上的玉母娘娘下凡不成?

第四十九章 古装版小贱人

看我们吃完,歪嘴他们上来收拾碗筷,曲丽媛对我们说,你们跟我来。

曲丽媛带我们穿过槐树林,转过一排土砖磊成的民居,来到一个庭院门前,一股佛香扑鼻而来,进去一看,竟是一个祠堂。内里红墙绿瓦,巨树参天,一泓葫芦状的碧水在祠西静居一偶,四周一片修竹,长得青翠欲滴,茂盛葳蕤;东首一间庙堂,四角全都飞檐翘背,屋背皆为琉璃兽脊,表面一律滚道瓦槽,气派恢宏,俨然皇家庙宇。我抬首一看,庙堂上挂着个镶金边的匾额,写着:夜郎国母黄氏堂。

进得堂里,只见大堂正中挂着一副工笔仕女图,图下供着香火,摆着佛龛、香烛、跪垫等物,一盏布满铜绿的油灯火苗跳动。图中画的是个美丽曼妙的年轻女子,此女嘴角含笑,左手持竹,右手五指状若兰花,我不禁大吃一惊,这女的怎么这么像曲丽媛?看这图都已经脱色发黄了,左上角还有块霉迹,挂在那里没有50年也有30年了,不过就是青光眼白内障也看得出来,那上面画的活脱脱就是一个古装版的小贱人。

廖局长在石雕的侧面发现了一篇铭文:

夜郎国母黄氏纪传

夜郎国源于古布依族,辖蜀南、桂西北、滇东及黔之大部,盛时拥兵十万,威名远播,万民来朝。西汉122年,天朝汉使途径夜郎国,夜郎王美酒以迎,醉后失言:汉孰与我大?汉朝实乃泱泱大国,非夜郎可比,汉使闻言大怒,拂袖而去。年后,汉天子发天下之兵攻郎,吾王尽起举国之兵以抗,节节败退,数月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吾王亦力战而亡,以身殉国,夜郎亡国灭族在即。危难之际,夜郎皇后黄氏挺身而出,手执铁竹率部迎敌,血战十数场,灭敌无算,终率族人杀出生天,辗转流徙于滇蜀黔各地。末,西度遁水,幽居于黔西坝山,方存夜郎一缕血脉。皇后黄氏姿容若仙,惠灵懿德,智勇俱全,乃吾夜郎不世出之圣人,今立此像,以资永念。

对于文言文,我基本是个文盲,曲丽媛是学经济管理的,勉强算个半文盲,看了等于白看。幸好有身为文史专家、又是当地人的廖局长在,廖局长说,在文物考古界,夜郎国是否存在、其起源和历史,除了司马迁在《史记》和班固在《后汉书》里的寥寥数笔,再无史可查,至今还是个迷。《同书》里说到夜郎国的起源:有竹王者兴于遁水,一女浣于水溪,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间,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长养有才武,遂雄长夷狄。《同书》还说,夜郎县郡治,有遁水通郁竹,有竹王三郎祠,甚有灵响也。

见我们像听天书般如坠云雾,廖局长解释说,那个《同书》里所说到的遁水就是大盘江,你们来玉坝要经过大盘江峡谷,大盘江你们肯定有印象。古籍里说的竹子也对,我们玉坝山区和大盘江两岸有不少地方至今仍然竹林茂盛、郁郁葱葱,竹子在我们这里是圣洁高贵的植物,现在有不少布依族人还流传着“竹生竹生”,竹能孕育“神兵神马”的传说,并把竹作为图腾,有些山民还特别喜欢在家里种竹子,我怀疑苏东坡那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也是从这里流传出去的,你们看这个寺里的西边就种着一大片竹子。史书上说的夜郎国地处贵州、云南、四川、广西四省交界,因为拥有黄金、白银、丹砂、国漆等重要矿产,会冶炼青铜,兵器先进,曾盛极一时。三国时期,诸葛亮兴师征伐夜郎,其中的一大原因就是掠夺古夜郎所在地的资源。夜郎国由于穷兵黩武、好战嗜血,宿敌众多,最后还是灭亡了。它灭亡的时间大概是西汉成帝年间,从时间上来看,这点与碑文的记载也十分吻合。最后,廖局长激动地说,如果这尊雕像记载的是真的,那将是我们考古界和历史界的一个重大发现啊!

(注:以上内容均为出于情节发展所需而杜撰,切勿深究)

廖局长一路上话都不多,见了历史文物,话多得跟《至尊宝》里罗家英扮演的那个多话唐僧一样,看样子这会儿就是女儿女婿的安危也抛之脑后了,真是个老学究。我只对眼前巧笑倩兮、会说会动的曲丽媛感兴趣,雕像雕得再像,毕竟是死的,不像她的两瓣樱唇既擅长微笑、又适合用来接吻,生气了还会捏起两只白嫩粉红的拳头打人,多么好玩。

第五十章 获准亲吻

小廖比他的学究老爸要聪明得多,一语道出其中关键,如果不是曲姐姐长得跟这个皇后阿姨这么像,我们今天就惨了,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姐姐姐夫下山。一公斤

我说,对,还是我们曲姐姐厉害,她早就算到会有今天,所以提前叫人画好像、雕好石头摆在这儿,这叫料事如神未卜先知未雨绸缪……我还想继续掉书袋,被曲丽媛敲了一记脑袋,刚好敲在我的大包上,她说,未未未,未你个大头鬼。曲姐姐是你叫的吗?以后要叫殿下,听到没有?

我捂着脑袋说,人家黄氏皇后用竹子作兵器,哪像你用鸡爪子,打得人痛死了。

她一听说打到我伤口了,连忙过来察看,温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我给你吹一下?

我看双廖都到前堂去了,夸张地大喊,哎哟,痛啊,痛死了,吹没用的,你让我亲一下就不痛了。

她俏脸一红,低着头,双手向不住地抚弄长及腰际的发梢,细弱蚊蝇地说,讨厌。

这就是恩准我亲她的圣旨了!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两个字,老夫欣喜若狂,侧脸就要去亲她。她皱眉看着我,仿佛吃了半只苍蝇,身子却不闪不避。眼看我的嘴唇就要触到她吹弹可破的脸颊,她呀的一声捂着脸闪开了。

她羞得脸上一片火烧云,狡辩道,我是女的,又不是什么狗屁君子。

我上前抓住她,摸了摸她脑袋,笑嘻嘻地说,你闭上眼,很快的,一下就完了。

她听完之后双眼紧闭,双唇紧抿,缩脸缩脖,眉头皱得能当老鼠夹,脸上表情痛苦之极,仿佛刚刚输了100块钱,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亲她个天昏地暗山河惨淡,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娘娘,娘娘,不,不好了,不好了。

曲丽媛一听,如遇大赦,挣脱了我的手,眉花眼笑地说,是歪三,我们快出去,看她找我干嘛。

我恼怒之极,恨不得把那个歪嘴老三撕成两片。

曲丽媛看我毛发戟张的样子,揽着我笑盈盈地说,我们出去看看。

出到外面,来者正是歪三。曲丽媛让他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歪三喘着大气说,我们,我们上去跟世权哥说是娘娘你,你来了,要放人,他不信,说我们瞎了眼,然后把我们撵出门,接着,他,他……

原来黄世权听说有一个跟祠堂里的皇后雕像一模一样的人来救廖沛宁两口子,他的一帮黄姓族亲全都对来人敬若神明,说是老祖宗显灵,皇后娘娘再世重生,这是天意,不可违逆啊。他可不信这个邪,把歪三他们轰走之后一不做二不休,惨无人道地当着雷宣红的面奸污了廖沛宁。完事之后,黄世权给廖沛宁和雷宣红松了绑,自己跑去躲了起来。廖沛宁感到再无颜面活于世上,往玉笔峰峰顶的纵虎崖直奔,一心想跳崖自尽,如果不是丈夫雷宣红在一旁声泪俱下地哭劝,她早就跳下去了。

老廖小廖一听,双脸惨白,汗水涔涔而下。我心想,救人要紧,事不宜迟,也顾不得曲丽媛和双廖,叫歪三快走,使出这些年积攒的所有体能储备,朝山上拔腿狂奔,歪三也着意在皇后娘娘面前卖力表现,居然能跟上我的节奏,转眼之间,我和歪三就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从黄虎寨到玉笔峰有两百多米的路程,山路窄小崎岖,我们却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登上了峰顶,即使是专业的登山运动员全力冲顶,恐怕也未必会比我们快多少。峰顶巨木林立,怪石遍布,云遮雾笼,歪三领我来到纵虎崖,朝那边指了指,他却已累瘫在地,双眼翻白,嘴吐白沫,我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云蒸霞蔚的悬崖绝壁上站着两个飘忽的身影,我松了一口大气,人还在,总算没有来迟。

我等呼吸顺畅之后,高举着双手,缓缓朝那边走去,嘴里大声喊道:廖沛宁,我是你爸的同事,我刚从云海赶过来,你爸现在病危住院,快撑不住了,你快回来,跟我回去见你爸最后一面!

廖沛宁一怔,转过头来,将信将疑地望着我,脸上又开始汩汩的淌泪,她哽咽着说,什么?你说什么,我爸病危?什么病?你说,你快说。

雷宣红也趁机说,沛宁,你快回来,咱俩一起去看你爸。

我来到山崖边缘,只见悬崖底下耸立的脊峰挺拨峻峭,如同一把把刺向天空的匕首,一道狰狞霸道的山石从山体中部笔直地横斜逸出,前端凌空,如同一只纵身飞跃的猛虎,廖沛宁和雷宣红就这样一前一后站在纵虎崖上,四周云烟飘渺,雾锁深谷,险峻异常,若然失足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我步履坚定地走上纵虎崖,表情沉痛地说,你爸肝癌晚期,最多还有三天的命,你再不去,就晚了。我心想,自己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廖局长别在这时突然冒出来才好。

廖沛宁失声说,我爸身体一向硬朗,他怎么会病危,你骗我,你骗我。

我走到她丈夫雷宣红身边,离她所站的悬崖边缘不过4、5米的距离,颤声说,廖局长,你爸,他是累倒在工作岗位上的,三天前送入医院,一查出来就是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已经扩散了。

她顿时涕泪四流,喃喃地说,爸,自从妈走了之后,您一手把我和弟弟拉扯大,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个省心的孩子,让您操碎了心,女儿对不住您,爸…女儿先走一步,在底下等着您。说完侧身又向悬崖顶部又迈出了两步,只要稍有差池,就会跌下谷中摔得粉碎。

雷宣红见状急得哇哇直哭,跪下来声嘶力竭地喊,沛宁,你不能这样啊,你千万别做傻事,你快回来……

第五十一章 世上最伤心之事

廖沛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身子微微颤抖,头发被呼呼的山风吹得四散飞舞。

我见她情绪激动,求死心切,再不下重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上演了。我把哭成一滩烂泥的雷宣红扶起来,对他说,别哭了,你想不想救你老婆?你女儿呢?快去把你女儿和一个枕头抱过来给我。

他不哭了,惘然道,蕾蕾?蕾蕾在石屋里头睡着了,枕头,要枕头做么事?你真能救沛宁?你要是真能把沛宁救回来,我,我给你磕头。

他说完就要跪下来给我磕头,我低吼了一句,要磕头等会再磕不迟,你现在赶紧去!

他抹了一把眼泪,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北面的石屋跑去。

我掏出七星和打火机,点燃报一根,自顾自地走到离廖沛宁不到三米远的地方坐下来,双腿之下就是壁立千仞、万丈深渊的悬崖绝壁。我把烟插在崖石边缘的缝隙里,山风凛冽,七星无法汇聚成一股笔直向上的一股烟,散乱地飘向空中,很快就消失在风里。然而,往事并不如烟,蓝蔚渝撒手西去的那一幕却如潮般涌上我的脑海。

我对廖沛宁说,沛宁,你说,世间上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

她转过头来,看见我双腿悬空、毫无凭拦地坐在悬崖边上,简直是不要命了,还点了一根烟插在石缝里,又问了她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被我搞蒙了,不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口中机械地念道,世间上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世间上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

她忽然回过身来,厉声说,是什么?我妈很小就离开我们,我爸现在就要死了,我又被人污辱了,谁还能比我更难过?

廖沛宁听到这里,泪光晶莹地望着我,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救不了她?语气已从刚才的伤心决绝变成安慰和疑问。

这时,我看见雷宣红一左一右抱着两个东西快步朝纵虎崖走来。我对廖沛宁说,你想知道你最心爱的人死在你面前是什么滋味吗?让我来告诉你。说完我站起来向雷宣红走去。

我拍了拍雷宣红的肩膀,对他说,你想不想救沛宁回来?

雷宣红是条耿直憨厚的汉子,说,大哥,你一定要救她,说完又要给我磕头。

我拦着他,说,你要答应我,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说话,也不要动,这个事关沛宁的生死,你能做到吗?

他狠狠地点头,说,能,我一定能。

我说,好,把蕾蕾给我。

他略一迟疑,还是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我。蕾蕾两岁多,小脸通红,山里孩子不像城里孩子那般娇生惯养,很多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见到我这个生面孔的叔叔,也没有哭喊,只是睁着乌溜溜的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我,漂亮极了。

我抱着蕾蕾,把他怀里的一个绣花枕头也拿了过来,缓步向纵虎崖走去。

海拔2600多米的玉笔峰峰顶,纵虎崖之上,云烟缭绕,雾罩绝壁,下临万丈深渊。我走上纵虎崖,离廖沛宁还有7、8米的样子,停下脚步,对怀中的女婴说,蕾蕾,你看,妈妈在那,快叫妈妈回来。

虽然离得远,中间又云遮雾罩的看不分明,但小孩眼尖,凭着轮廓就能看出来是自己的至亲,张嘴就喊,妈妈,妈妈。

廖沛宁听见女儿的叫唤,凄楚地唤了一声,宝贝,泪水就如瀑布般从眼眶中飞泻而出。

我收腹运气,好使声音能送远,沛宁,记不记得我刚才对你说过的,世间上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现在,你马上就能体会到了。说完,我暗暗用劲,捏了一把蕾蕾的小腿,蕾蕾马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孩的哭声听得我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揪心,情非得已,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悬崖边上的廖沛宁毕竟舔犊情深,脸上泛起一片柔情,但仍没有回来的意思。我心想,事已至此,只能冒险一试了。

我运足中气,对廖沛宁说,沛宁,我猜想,这世间上,你最心爱的人既不是你爸,也不是你丈夫,而是蕾蕾,现在你最心爱的人就要死在你面前,你马上就能体会到我当年的心情了。说完,我右手手牢牢抓住蕾蕾的衣襟,然后把她凌空举起,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蕾蕾在空中手足乱舞,吓得哇哇大哭,崖顶的廖沛宁和岸上的雷宣红都惊恐万状地望着我。

我忽然间像个疯子般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的蕾蕾,向万丈深渊扔了下去,纵虎崖上传来一阵尖锐凄厉的哭声,还有一个撕心裂肺的呼喊……

第五十二章 温柔情动

在石屋的偏房里,曲丽媛关爱地望着我,细心地把歪三带来的芦荟切开,用芦荟汁轻轻地敷在我脸上,那上面被廖沛宁抓出好几道深深的血痕,差点没把我给毁容。一公斤

外面的堂屋里,雷蕾吃过奶之后,在她妈妈怀里安然入睡,廖局长和雷宣红围在廖沛宁身边看着雷蕾,脸上布满了无比的疼爱和慈祥。

把我脸上厚厚涂了一层芦荟汁液之后,曲丽媛看我双眼红肿,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不是哭过?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讲到我右手把雷蕾凌空举起,左手却把枕头扔下了悬崖,廖沛宁和雷宣红都发疯了似的朝我扑来,于蓝蔚渝那节,我自然略过不提。她紧张得把我手臂都箍出一道深紫色的印痕出来,然后直喘大气,说大色魔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疯了呢。

这时,小廖从外面急冲冲地闯了进来,说,路大哥,曲姐姐,我们找到黄世权那个王八蛋了,他被我和移动公司的人堵在纵虎崖旁边的一个山洞里,他现在众叛亲离,走,我们去找他算账去,为我姐报仇。

此刻,我和曲丽媛身处海拔多2000多米的玉笔峰峰顶,在这个简陋昏暗的石屋里正自缱绻缠绵,满腹柔肠,石屋虽陋,对我们来说却是满室的春光旖旎,外面纵然千般风景万种风情我们也毫不稀罕,实在不想再去多管闲事。可是小廖还是个孩子,这些他又怎么会懂?

曲丽媛抬起头,摇了摇我手,说,我们还是出去帮他们抓住那个坏蛋吧。见她这样说,我皱眉苦笑说,好吧,皇后殿下。

我和曲丽媛挽手来到纵虎崖,看到廖局长、雷宣红夫妇、小廖和四个移动公司的员工手持木棍,团团围在悬崖旁边的一个山洞外面。廖沛宁见到我,满脸愧疚之色,我朝她笑笑,点了点头。

小廖高举着一个火把,朝里发话,说,黄世权,你现在出来我们还能绕你一命,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攻进去了,到时你就知道死。

里面传出一个暴戾嚣张的声音,哈哈哈,小兔崽子,看你大爷我出去宰了你下酒。说完咚咚地往外走。

我和曲丽媛对望了一眼,心想,这黄世权大难临头还这么有恃无恐,难道他真有什么通天的本领不成?

洞口里钻出一条满脸横肉,结实精壮的汉子,眼中精光四射,这倒不足为奇,奇的是他左右两手各抓着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毒蛇吐着长长的舌信子,在空中翻转腾挪,想绕上他的手臂,每次都被他轻轻一抖,蛇身就成一条直线坠了下来,看样子是个捕蛇高手。

曲丽媛看到蛇,挽着我胳膊偎在我怀里,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

见到黄世权抓住两条毒蛇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众人都吃了一惊,谁都不怕赤手空拳的黄世权,他就是会九阳神功也禁不住我们一顿棒打,但他手里抓着的,那可是一吻致命的毒蛇,因而大伙都在不住地往后退,围着的圈子也在慢慢地往外扩张。我和曲丽媛本来站在队伍后面的,由于我们没动,这时反而变成站在众人前面了。看到那两条扭动挣扎的毒蛇,我忽然感到说不出的恶心,正想拉着曲丽媛后退,远离这是非之地,却听见黄世权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哈哈,长得真像,怪不得把这帮窝囊废一个个都迷得神魂颠倒的,娘娘,我给你送大礼来了!

他把两条毒蛇往空中一抛,毒蛇在空中像长了翅膀似的凌空飞翔,吐着信子朝我们飞来,人群中顿时一片惊叫。

一条毒蛇落地之后一个翻滚爬起来,竖起脑袋,快如闪电地朝我们扑过来,我立即把吓得不知所措的曲丽媛一拉,试图把她拉到我身后,避开那条毒蛇致命的一击,可惜已经迟了。

第五十三章 临死前的表白

曲丽媛左腿脚踝上被毒蛇咬了一口,四个细小的牙印清晰可见,她纤细的小腿上立即肿了起来,伤口处一片瘀青。 毒蛇逞凶之后哧溜一下钻进了附近的草丛里,黄世权也趁乱跑了。

我把曲丽媛抱到石屋子里,把她平放在刚才我们坐的那张木床上,廖局长他们也很快找来了绷带,在她的小腿上方勒了起来,防止蛇毒立即扩散。我用瑞士军刀在她伤口处割开了四道口子,一口一口地把她腿上的毒血吸出来。曲丽媛这孩子很勇敢,紧咬着牙关,没有哭也没有叫,看得我心里像被剜了一刀。

半个小时之后,曲丽媛开始虚汗直冒,变得焦躁不安,想拿头撞墙,我知道,部分毒性已经随着血液的循环侵入了她的大脑神经,蛇毒开始发作了。廖局长说那是山上的环形蝮蛇,剧毒,三个小时之内,如果得不到抗蛇毒血清进行静脉注射,神仙难救。他宽慰我说小廖已经下山去乡公所的卫生院找血清和医生了,以前这里也有山民被毒蛇咬过,因此卫生院里应该会备着抗蛇毒血清,说完皱着眉头走出了房间。我担心的是这里山高路险,就是登山健将来了也未必能在三小时之内往返,何况有没有血清还是个未知数,曲丽媛命悬一线。想到此处,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大,大色魔,你怎么了,你别哭。

我听见曲丽媛叫我,一把抹般干眼泪,对她说,没有,我没哭,小廖下山找医生去了,很快,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坚持住。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我,轻声说,大色魔,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我点点头,坚持着不让眼泪再次流出来,望着她渐渐发青的脸,心如刀割。

她眼中闪过一缕跳动的火焰,柔声说,大色魔,你说,我长得好不好看?我握住她忽冷忽热的手掌,对她点头微笑,她本已青紫的脸上泛起淡淡的一片红晕,她问我,那你喜不喜欢我?

我把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不住地点头,哽声说,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她眼中流露出天真的好奇,问道,有多喜欢呢?

我说,喜欢到一生一世都想跟你在一起,想和你生一堆胖娃娃。在路上我就有预感,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我以为会没事的,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们不该来的,我们真不该来。

她侧脸过来,温柔地说,可是不来的话,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呀。

我抚摸着她的俏脸,心痛之极,说,你这个笨蛋,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说,你以前对我那么凶,每次都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个大流氓大坏蛋。

我说,那现在呢。

她眼中爱意流溢,眉梢眼角淌满了柔情蜜意,手指在我掌心里轻轻地摩挲,说,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个机智勇敢的好孩子,还是个会为我掉眼泪的大色魔。

第五十四章 越美丽越不可碰

这时,歪三从外面跑进来,双膝着地,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娘娘,乡公所,卫,卫生院有药,娘娘你有救了!说完给我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太好了,还有最后一支抗蛇毒血清,曲姐姐有救了!我和医生马上就到。阅读更快最新章节请到 落款是廖沛昌。

我叫歪三起来,问他怎么那么快,他把我领到石屋背后,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绞盘和一个能容下两人的铁皮柜,山崖下面是一条整齐的轨道和铁链,轨道直伸到山脚底下,这是一部靠人力驱动的简易电梯,我不得不感叹,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真正的创造力蕴藏在老百姓之间。转身回屋的时候,雷宣红正带着几个手下在把通信设备和线路架设起来,忙得热火朝天,跟打仗一样。我心想,老子冒着坠崖的风险拼了老命才把你老婆救回来,现在曲丽媛又生死未卜,你就是帮不上忙在旁边坐着我看起来也能舒服点,这个狼心狗肺的却置别人的生死于不顾,这个时候还想着工作。好,祝你早日完工,并且获得五一劳动奖章,上台领奖的时候摔个狗啃屎!

小廖很聪明也很懂事,他让医生上了铁柜,自己留在山下,这样速度就能快很多,上面的人也不用那么吃力。

一二三,我和歪三他们一起用力,转动罗盘,距离山顶五六百米的铁柜徐徐拉升。那个铁柜所承载着的,是曲丽媛生还的希望,也是我后半生所有的希望。

铁柜上升到一半的时候,从间石屋正前方的槐树林里传来一声惊叫,接着看见廖沛宁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哭喊道,不好了,蕾蕾被毒蛇咬了,蕾蕾也被咬了,然后开始抢天呼地地嚎啕大哭。

天空高远,白云低垂,碎片一样的阳光透过云层一缕缕照在我身上,冰冷彻骨。我浑身乏力,像一个武林高手突然被人废了武功,全身力气尽失,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顿时瘫坐在地,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耳边响起林夕写的那首《暗涌》:

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

陛下,你怎么了,陛下,我们先把人摇上来再说。歪三似乎在叫我,我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感到周围的世界渐渐退去,自己被一口滔天巨浪卷进一个旋转强烈的漩涡里,慢慢地沉入深不可测的海底,那里漆黑一片,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也不知在海里沉睡了多久,我突然间想起我包里有十万块钱,不,我卡里还可以取出990万,我有一千万。我猛地跳起来,到处大喊大嚷,我有一千万,我有一千万,谁能救得了她我就给谁一千万!

廖局长、廖沛宁、歪三和他的兄弟们、雷宣红和移动公司的工作人员全都望着我,像在看一只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猩猩。我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立时明白了,我就是比尔盖茨也没有用,钱在生老病死面前,只是一堆无用的废纸。我像个傻子一样哈哈大笑,嘴里喃喃细语,老胡,你骗我,你以前对我说过,这世界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我有一千万,可是,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老胡,你为什么要骗我?

第五十五章 开往冥府的特快

这时,廖局长走过来想对我说话,被我一把推开,我指着他,双眼都要喷出血来,恨恨地说,要不是你,她就不用死。 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石屋走去。

我回到石屋的房间里,曲丽媛开始发烧,浑身烫得火热,像昨天晚上烤熟的土豆。我跪在床前,握着她手,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她见到我,有气无力地说,大色魔,你,你去哪里了,你不要离开我,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我好害怕。

我哽咽着说,我不离开你,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离开,一步也不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摇摇晃晃地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地给我擦去脸上的泪水,说,大色魔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不要哭。姥姥去世的时候,妈妈对我说过,人死之后,在去黄泉的路上,会看到酴醾花,酴醾花是灵魂通往天堂和地狱的接引之花,红色的叫彼岸花,也叫恶魔温柔之花,白色的叫曼珠沙花。如果是坏人,就会见到彼岸花,如果是好人,来接引他们的就是曼珠沙花。你说,我一会能见到曼珠沙花吗?

我点了点头,爱怜已极地望着她碾转缠绵的唇瓣,那上面已经血色全无,死灰般一片的苍白,我忍不住,眼泪不争气地又滑了出来。

她说,大色魔,你不要难过,我很开心,以前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开心过。人家说,没恋爱过的青春是不完整的。我告诉你你别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我上学的时候,我爸我妈管我管得可严了,每个月都要把我的手机清单打印出来,一发现我跟哪个人通话或者是发信息次数多,他们就会去查人家,如果是个男的还会打电话警告人家,常常搞得我很难堪。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你把我的青春填补完整了。可是,这不够,我,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过呢,我想去越南和缅甸看湄公河,那条汹涌澎湃的大河,想去埃及看金字塔,那个神奇的地方。还有,你还没买钻戒给我呢。说到这里,她忽然泪眼汪汪的,说,你将来一定会买了送给别人的,我知道,你还会亲手给别的女孩子戴上,你终究会忘了我的。

我心中既感温馨甜蜜,又感心酸难过。心想,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要想办法让她开心高兴才好,不能让她伤心难过地离开人世。

我微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说,你知不知道,从第一次在电梯碰到你开始,我的心就被你勾走了,你这个小魔女。我现在没有钻戒,我自己的钱暂时也不够,但是我有这个,如果我要你嫁给我,你愿不愿意?

我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用一根红绳系着的玉佩,说,这块玉佩是我满月的时候鱼贩子老妈送给我的,我和鱼贩子一人一个,他的是观音,我的是弥勒佛,这26年来,我一直贴身戴着。鱼贩子是我的好兄弟,将来有机会,我再慢慢和你讲。

她眼中孕满了泪珠,眼睛红得像小白兔,颤声说,我快要死了,你,你这又是何必?你人这么好,将来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我哽声说,不,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如果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做一个小时的夫妻,还有十分钟,我们就做十分钟的夫妻,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分钟,我也要娶你为妻。答应我好不好?

佛说,前世的一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今生嫁你的人,就是前世葬你的人。在曲丽媛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只想要她知道,我在五光十色的滚滚红尘里飘荡沉浮,一直在寻找那个能够让自己的灵魂安妥的人,八千里路云和月,蓦然回首,我现在终于发现,她就是我想游到的最后的彼岸。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已是泪如雨下,眸中却悦色闪烁,一张原本苍白灰暗的脸也忽而回光返照般涌上一层血色。

我喜极而泣,笑着对她说,可是这绳子有我身上的汗臭味,你怕不怕?

她摇了摇头,说,这个玉佩比钻戒还贵重,你送给我,你就没有了,你不心疼吗?

我说,一块玉就骗得你嫁给我,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吗?说着把玉佩给她戴上,碧玉红绳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像白玉兰上的一颗露珠般娇艳欲。系上玉佩之后,我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她脸上立时泛起一片淡淡的红晕,神色却很是欢喜,仰起头娇羞无限地喊了一声,大色魔。

我把她抱了起来,问她想说什么?她蜷缩在我怀里,甜甜地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说,咱们去拜堂,拜过堂才算正式成为夫妻。这些人都说你是黄氏皇后的化身,我们就到皇后殿那里去磕头,黄氏皇后就是咱俩的证婚人。曲丽媛听了很高兴,伸臂揽着我的腰,脸上血色翻涌,也不知是情绪波动还是蛇毒发作。

第五十六章 共赴黄泉

我抱着曲丽媛走出石屋,正好乡公所卫生院的医生上来了,廖沛宁和雷宣红两人围着医生吵得面红耳赤,廖沛宁呜咽着说,蕾蕾才两岁多,你怎么那么狠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唯一的一支针剂,你非要让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一公斤 雷宣红,我看走眼了,我嫁错人了,蕾蕾不是你的骨肉,所以你才能那么狠心!

雷宣红气得一巴掌扇在妻子脸上,说,从跟你结婚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但是我什么时候嫌弃过蕾蕾?这两年多来,我怎么对蕾蕾的?我哪一点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心头肉来对待?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什么叫不相干的外人?不是路兄弟,你早都死了。针剂是给曲姑娘的,做人要讲道理,不然和一个畜生有什么分别?

我原本还一直对雷宣红心怀不满,没想到他如此深明大义,要把抗蛇毒血清让给曲丽媛。听到他的这番话之后,我心头震动,抱着曲丽媛走过去对廖局长说,廖局长,刚才我一时冲动,动作粗鲁,言语无礼,请您原谅。血清我们不要了,您赶紧让医生给蕾蕾注射吧,早注射早安心。廖局长脸上布满了忧急之色,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终于什么都没说。

我们来到木架和罗盘跟前,对歪三说,摇我们下到寨子里,然后抱曲丽媛走进铁柜子。廖局长追过来对我们说,小路,你要带她去哪里?宣红让我对你说,还有一线希望,你先别走。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还有一一个半小时不到,这里山高路险,交通闭塞,唯一的一支抗蛇毒血清又让给了你的宝贝外孙女,我们还能有什么指望?我对歪三说,好了,放我们下去吧。

歪三歪着一张大嘴,泪流不止,对我们点了点头,和几个堂兄堂弟摇动罗盘,缓缓把我们放了下去。

下到半山腰的寨子里,去到皇后殿的时候,曲丽媛已经昏迷,身子忽冷忽热,嘴里开始不清不楚地说胡话,隐约听得其中一句是,大色魔,你不要离开我,你说过永远也不离开我的。我握着她的小手,心想,只有一种办法能永远也不离开你,那就是陪你一起死。转念一想,我这大半生,一直是个没有原则,没有信条,没有目标,浑噩度日的庸常之人,我不信苍生不敬鬼神,有一段时间信仰过人民币,事实证明那蠢不可及,现在,我忽然找到了生命所有的意义,这一切,都是曲丽媛给我的,虽然幸福来得太突然,像雨水落在大海里一样,瞬间就已踪影全无,我们只剩下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可是与那索然无味的前半生相比,已经足够。她死之后,我孤身一人苟活于世,那定然无味之极。生活,我再也不会被你这个傻逼欺骗了。

想到这里,我心意已决。我把昏迷过去的曲丽媛放在神龛右侧的一张长椅上,去到后堂,发现一条绕在雕像身上的红缎,我把红缎取下来,站在那张摆香烛和贡品的桌子上,把红缎抛过雕像上方的横梁,然后把红缎的两端拉平,连着打了三个死结,还双手抓住打好结的绸缎全身吊在上面试了试,非常结实,完全能承受得了我的体重,一会儿我双脚一蹬,马上就能和曲丽媛一起共赴黄泉,永生永世再不分开。

第五十七章 盛大的婚礼兼葬礼

做完这一切,回到前殿的时候,我看见佛龛前那盏油灯仍在幽幽地亮着,仿佛从西汉至今的2000多年来,它一直这么亮着,从未熄灭,并将继续亮下去,永远地守护着黄氏皇后的子民,直至千秋万代。 可是我和曲丽媛的人生之路,已到尽头。

我在贡品里找到一个杯子,用瑞士军刀割破自己的中指,滴了几滴血进去,又在曲丽媛腿上的伤口处轻轻挑破一点,挤出几滴紫黑色的血,她竟一点知觉也没有,然后把茶水冲进杯子里。我把曲丽媛摇醒,她十分疲倦,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珠,但眼睛还是慢慢睁开了,眼望着我,目中有种不知所措的痛,我柔声对她说,咱们要拜堂了。

她说,我没有力气,你抱着我也是一样的。

我对她点了点头,抱她跪在蒲垫上,恭恭敬敬地对着黄氏皇后的画像鞠了一个躬,口里低声念道,黄氏皇后娘娘,我路瑞今天要和曲丽媛在这里结为夫妻,生死都在一起,这一辈子都不分离。我知道曲丽媛时间无多,所以也不说那些白头到老、幸福到永久之类的废话。说完之后,我对她说,你起来,喝了这杯酒,就成了。

她听了,勉力搂着我的脖子,我喂她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把杯中之茶一饮而尽。不料她却说,大色魔骗人,这不是酒,是茶来的。嘴角弯出一抹浅笑,脸上有种死神也为之动容的美丽,正如酴醾,开得盛大,败得壮丽。

她眼圈一红,断断续续地说,以后,咱们,咱们还有以后吗?

我怕自己忍不住又掉出眼泪来,只好岔开话题,说,新娘子,你叫我大色魔,你说我叫你什么好呢?

她眼望着我,温柔无比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我已经上了你的贼船了,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我说,你还记得那次在酒吧里我和老胡他们为你和那几个外国佬打架的事吗?那时我和老胡他们都叫你魔女,我就叫你小魔女吧。大色魔和小魔女,正好是天生的一对。

她说,我当然记得,那个酒吧叫彼岸花,我就是看到这个名字才进去的,我…说到这里,她忽然浑身一震,嘴里噗地喷出一口血,脸上瞬时褪去所有血色。

我脸上、衣服上被她喷得到处都是血,我紧紧搂住她,问她怎么了?她在我怀里先是一阵痉挛,接着开始发冷,身子在我怀里不断地瑟缩,她抓住我手,似乎想说什么,从嘴形里依稀可以分辨出她在说,大色魔,我好冷,你要一直抱着我,不许放手。

我朝她拼命地点头,不停地亲吻她的脸颊。她再次昏迷了过去。小说整理发布于

沉寂之中,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见到一张由于恐慌和惊惧而扭曲变形的脸,正是黄世权这个畜生。他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我们,掉头就跑,我刚想放下曲丽媛去追他,忽而想到,我就是追上了他,把他千刀万剐又怎么样?一样救不了曲丽媛,况且她命在须臾,我答应过她,再也不离开她的。不过既然黄世权来过,我可不能再在这里自尽,万一他跑回来侮辱她的尸首,那我真是百死莫赎了。我还是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陪她度过这最后的时刻,然后再自行了断吧。

我抱着她快步向铁柜子走去,来到铁柜子处站了上去,摇动铁索,上面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歪三他们听到之后,低头一探,见是我们,赶紧把我们摇了上去。

上到玉笔锋,歪三等人见曲丽媛一动不动的,以为她已经撒手西去,全都跪了下来,哭得泪雨滂沱,一个个都指天立誓,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黄世权找出来,为皇后娘娘报仇。

报仇雪恨这样的事,对我和曲丽媛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绕开人群,避开廖局长他们,去到石屋取了我的背包,然后从树林里穿过,径直向纵虎崖走去。玉笔锋顶地方不大,方圆不到半里,我们片刻就来到了纵虎崖。眼前的云烟倏来忽去,聚散无定,一步之外,是万丈深谷。这就是我一生的写照,奇峰耸立,深谷遍布,峰顶纵有风景,也如烟似雾,短如花期。曲丽媛一走,此生再无可恋。我单手把背包打开,用力一抖,包里的百元大钞纷纷掉了出来,在空中漫天飘飞,像1000 只彩蝶在白色的云海中翩翩起舞。片刻之后,满山漫谷都是人民币。我松开手,背包呼呼地向谷底坠去。

不记得哪个混蛋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体面地死去。我用十万块钱为自己和曲丽媛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兼葬礼。婚礼和葬礼一起办,古往今来,可能也只有我们两人。

望着那些翩跹翻飞的钞票,我抱着曲丽媛站在纵虎崖的顶端岿然不动,一层浓浓的雾气萦绕四周,我的一生过电般飞速从脑海里掠过,我又看见了鱼贩子、老杨、猫佬和老妖叼着烟嘻嘻哈哈地向我走来,蓝蔚渝站在静谧的月光下像个仙子般对我微笑,在公司宿舍楼的电梯里讲鬼故事把曲丽媛吓得双脚离地扑到我怀里,在摸乳巷里曲丽媛第一次温柔地把手交到我掌心里,在皇后殿里我要吻她的时候她羞得双颊飞红却不闪不避,还有我们刚才拜堂时,她说是茶不是酒的俏皮可爱,心中柔肠缱绻,情动不已,泪水禁不住就簌簌地落了下来,有几滴还砸在了曲丽媛的脸上。她睁开眼,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望着我,伸手想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手掌举到半空就摇摇晃晃地掉了下去,口中噗地又喷出一大口血,耳朵和鼻孔都开始汩汩地流血。接着,她的目光开始涣散,瞳孔开始放大,身子越来越冷,才两个半小时,死神遽然而至,比预计的要来得早。

天地无终极,人命如朝霜。

我泪流满面地抬头望天,声嘶力竭地喊,神灵啊,你真的存在吗?你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吧……

第五十八章 最红莫过处女血

哥哥在《东邪西毒》里说,雨水是情人哭泣的眼泪,每当天上下雨,就是他的情人在想他。 多年以来,我心里埋着一场1999年未遂的雨,雨水来自北京版图,来自春末夏初与蓝蔚渝的初次邂逅。

遇见蓝蔚渝之前,我从不知此生所爱为何,将去向何处,也不知自己该为谁而停留,谁才是我一生的方向。如果说,在此之前,我在享受那个一切都不确定、未来的神秘面纱被一点点揭开的过程,那么,认识蓝蔚渝之后,我才发现,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蓝蔚渝出现在我生命里这个宏大叙事所作的铺垫。

如果不是两年半之后那次昆明湖的破冰之旅,蓝蔚渝会像汹涌人潮里的那个飘忽身影,成为我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与我终不再遇见。

我大四上学期那年的冬天,北京满大街都在唱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那年冬天的那场雪,纷纷扬扬地飘在树林里,飞在大街上,落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那天是周五的上午,一二节连堂,是教导处主任刘明娟教授的《数控操作基础教程》。刘教授是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还是北理工的博士后,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也没见她和哪个异性传过绯闻,因此我们背地里都叫她老处。老处十分bt,上课要是被她点名回答不出问题,得一直站到下课。我和鱼贩子都光荣享受过几次这种待遇,都十分怵她。

老妖是内蒙人,肌肉发达,跟第一滴血里的史泰龙差不多,并且**旺盛,传说中的一夜九次郎那种队伍,经常说女人满足不了他,要男人才行,他还说我的屁股结实又坚挺,最符合他的审美标准,不止一次说要嫖我,每次都被我严词拒绝另外附赠一顿殴打。

我见是老妖,看他大冬天的袒胸露乳也不知道冷,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说,走开,老子还没睡醒呢。小说整理发布于

老妖手上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摇头晃脑地说,我终于找到知音了,据我最新研究发现,杜牧是个喜欢玩**的淫贼,在他的四首诗里可以找出证明,我念给你听,第一首是《山行》: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首诗说明他喜欢野合,没事要跑到风景名胜去**,并且搞的还是**,后句暗喻**的血比霜叶还红。

第二首《寄扬州韩绰判官》: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萧?

这首诗就更加暴露出了杜牧的**本色,说明他喜欢别人替他吹箫,并且还要在桥上吹,这点与他在《山行》里热衷于在打野战的喜好是一脉相承的。

第三首《赠别其一》: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这首诗说明杜牧喜欢玩雏妓,专挑那些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下手,要放在今天,与未超过14岁的幼女发生关系,要一律按**罪论处,***,这个**犯。

第四首《遣怀》: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与当时喜欢丰乳肥臀的潮流不同,杜牧喜欢那些瘦得跟排骨似的细腰,并且把妓院当家,一住就是十年,估计还经常以替人作诗来顶替嫖资,害得多少妓女为他动了真情,最后他却拍拍屁股上北京当大官去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游击战术的鼻祖、唐代的潇洒哥啊。

最后,老妖声情并茂地总结,杜哥,您真是我们**家族的祖先,我的偶像啊。

在此补充一下,老妖名叫杜俊峰,与杜牧是本家。

我被老妖搞得不胜其烦,说,你怎么不去死啊。

老妖啊地叫了一声,嚷道,我硬了。接着从裤衩里掏出一根又大又粗的老二,对着我的铁架床敲得嗙嗙直响,口中发出一阵怪力乱神的淫笑,不知在想着干谁。

我知道他又开始疯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他疯完就消停了。我把被子蒙过头钻到床的里侧继续睡,老妖敲了一会铁架之后直挺挺地倒在我床上,口中咿呀哇啦鬼叫个不停,还把床搞得摇来晃去嘭嘭乱响,一会嗷嗷叫了两声,身子发出一阵痉挛般的抽搐。

靠,这烂人不会弄在我床上了吧?我拉开被子,见老妖瘫软在一侧,用那本《唐诗三百首》遮住裆部,脸上是一副心满意足、将要羽化登仙的表情。这时,几滴温热的液体从天而降,我感到额头一湿,不明所以地用手摸了一下,有点粘稠。我向上望去,只见三米高的天花板上有一摊子糨糊状的东西,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不断地往下滴,我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这他妈是啊。我勃然大怒,正要对老妖破口大骂拳脚相加,他却先发制人,猛地掀开被子抱住裸睡的我。

正当其时,宿舍的门喤地一下开了,手中拿着点名册的老处像一尊怒目金刚般站在门口,看到我和老妖赤身**地抱在一起,天花板上不知什么东西正嘀嘀嗒嗒地往下落,猛吸了一口凉气,口中低叫了一声买噶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捂着胸口走了。

上帝啊,您老人家不现身,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羞怒交加,爬起来用被子盖着老妖一顿猛打,老妖也不还手,啊啊地叫个不停,越打他越高兴,犯贱得很。我一脚把他踹下床,他爬起来像个荡妇般发出一串长笑,还不忘捡起那本《唐诗三百首》,又像一只发情的种猪般噢噢叫了两声,溜回了自己的寝室。

第五十九章 咸猪手伸进内衣里

老妖前脚刚走,从猫佬的蚊帐里钻出来一个身材丰满、满脸通红的女生,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出了寝室,正是猫佬的女朋友祝春花。

猫佬有洁癖,习惯把床上搞得跟婚床一样干净,大冬天的还挂蚊帐,并且是那种又厚又密实的老式蚊帐,从里面可以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猫佬和鱼贩子一样都是自动控制系的,今天没课,躲在蚊帐里跟他女朋友下国际象棋,正好看到了这不堪入目的一幕。

我拿头往床柱上撞了两下,满心冰凉地躺在床上,想死的心都有了。猫佬下床过来摸了两下我的头,笑着对我说节哀顺变,这下把最能睡的鱼贩子也给吵醒了。

鱼贩子问猫佬怎么回事,猫佬说你请我吃中饭我就告诉你。

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老杨,他劈头盖脸地说,喂,瑞子,你搞什么鬼,刚才碰到老处,她说要记你大过,还说这学期她的课你别想过了。

猫佬向他们娓娓道来,把老屋杨和鱼贩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老杨踢踢我的床架,说,放心,没事,老处那边我帮你搞定,快起来,昆明湖结冰了,下午溜冰去。

我说,去年报纸还登了几个掉进冰窟里的,说那里危险呢。

老杨说,报纸懂个屁啊,那些记者都是一些只会放马后炮的家伙,我从小学起就每年都去,又没见我掉过进去?

鱼贩子从床上探出一只**,问,会不会有人抓啊?

老杨说,有人抓才好玩,昆明湖那么大,从西山脚下一直到万寿山,好几平方公里呢,要是公园管理处的人来了,咱们就跟他们玩兵贼游戏,那才刺激呢。

我、鱼贩子、猫佬刚坐进老杨的白色富康,老妖颠着屁股从宿舍楼跑出来,说他也要去。

老杨说,我车里不能坐那么**的人,坏了我的风水,要去你自个钻后尾箱去。

老妖嘻嘻哈哈地打开后座车门,把我往边上挤,还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啪的一声响。鱼贩子和我把他按在座位上一顿爆揍,连坐在前排的猫佬也回过头来捶了他两拳,说,老子今天好不容易把我马子哄过来,手都伸进她内衣里面了,被你一吓就吓跑了,以后想她再来就难了,你他妈今天坏了老子好事,欠揍!

老妖虽说皮粗肉厚,被这么暴打下去,没出朝阳铁定歇菜,到了海淀也不用上颐和园,接着往西直接拉八宝山得了。老妖吃痛不过,连连求饶,掏出一包中南海来给我们发烟。

老杨说,发烟顶什么屁事,一人给我们发一姑娘还差不多,行了,饶了他吧,群殴才到此结束。

开到颐和园西门旁边的一个小卖部,老杨泊好车,从车尾箱里拿出几双冰刀,一人给我们发了一双,指着西门站岗的那个保卫说,还记得平时怎么配合玩cs的吗?咱们今天来一个实战演习,要骗过这傻逼逃票进去,玩一把真的。

老杨把战术部署了一下,猫佬、老妖留在大门的西侧,他和我还有鱼贩子绕过马路往西门东边的那片草地跑去。

来到离西门入口三十多米远的院墙底下,老杨说,那个保卫每隔二十秒会往西走一次,然后再往咱们这边走回来,一会他向老妖他们那边走的时候,我们就行动,脚步要轻,别搞出声响来。

我们像几只觅食的野兽一样蹲伏在院墙旁边的灌木丛里,等那个保卫开始向西迈正步的时候,我们低头一阵小跑,保卫掉过头往我们这边走的时候,我们已经趴在离入口只有十来米的草坪上,几颗低矮的松树正好作了我们的掩体。在保卫第二次转向的时候,我们迅速跑到西门入口前用铁栏杆围起来的花圃前,把冰刀往里一扔,纷纷翻过栏杆,跳了进去,躲在几株慈禧最喜欢的玉兰后面,和迎面走来的保卫只有咫尺之遥。老杨掏出手机给老妖发了个信息,三秒钟过后,西边传来“嗙啷”的一声响,保卫见有异常,离开了惯常行走的路线,走到那边去察看,留下门户大开的检票入口处,我们捡起冰刀,兔起鹘落地跳过栏杆,溜了进去。

保卫去到西边,见到一个横空飞来的酒瓶子砸在邮筒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嘴里咕哝了几句见鬼了,慢慢地往回踱去。

我们溜进院子之后,跑到东边的梅树林里,为的是协助在西边的老妖他们溜进来。我爬上一棵临墙的梅树,鱼贩子找到一只破烂的花盆递了给我,我瞅着街上没人,把破花盆扔在大马路上,那个保卫听到之后果然快步跑了过来,边跑还边拔出警棍,喝道,谁?躲在西边拐角处的老妖和猫佬拔腿飞奔,一溜烟跑进了门,在梅树林里和我们胜利会师。

昆明湖头枕万寿山,面朝北京城,北宽南窄,从西山余脉一直蜿蜒至此,在平时是一片碧波浩淼、水雾弥漫的景象,现在看来,却像一块巨大的蒙牛雪糕。纵贯南北的西堤和东堤把昆明湖一划为三,西堤以东是南沏,西堤以西称是西湖,南部是调节水流的养水湖。来到依山傍水的西堤景区,西堤上从南向北依次筑有柳桥、练桥、镜桥、玉带桥、豳风桥、界湖桥,统称为六桥烟柳。我们准备在玉带桥下水,因为玉带桥是昆明湖的入水口,这儿湖面广阔,景色秀丽,是清朝皇帝带着后宫佳丽乘船游湖的始发站。

我们把鞋子藏在一棵大柳树上绑好,在玉带桥底下穿好冰刀跳进冰湖里。天空阴郁,风有点大,由于前几天下了几场大雪,冻了几天,冰层很厚,冰面上有很多像我们一样不怕死的在上面溜冰、奔跑,还有人在放风筝。

从岸上跃入冰面,老杨和猫佬就迫不及待地向湖面深处滑去,还像一队情侣似的玩起了双人滑。老杨的滑冰技术我们是早有所闻,没想到又高又瘦的猫佬更胜一筹,动作舒卷自如,滑起来又急又快,在冰面上腾挪闪转,像只贴着冰面飞行的燕子。

鱼贩子看看我和老妖,说,老妖,你滑得怎么样?

老妖说,踢球老子踢不过你和瑞子,溜冰比不上老杨和猫佬,除了**,老子身无长物。

鱼贩子说,就是一陀屎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前提是遇到一个掏大粪的。

我说,你毕业了可以去深圳当男公关,月薪3万起,比我们有钱途多了。

老妖嗯啊叫了一声,说,瑞子,老子要嫖你。

这家伙疯牛病又发作了,我骂道,你活腻了是不是,前面有个无字碑,一会我去给你写上墓志铭,我不能保证明年今日一定是你的祭日,但我敢保证,明年今日的太阳一定照在你坟头。

老妖还是嘻嘻哈哈地向我扑来,我赶紧往前一趟,踉踉跄跄地滑了出去。溜冰不是我的强项,溜号还差不多,好在老妖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滑几下就要平衡一下身体,不调整很容易摔倒,两个人疯疯癫癫地在冰面上追逐起来,向湖中央滑去。鱼贩子的技术介于我和猫佬之间,不疾不徐地跟在我和老妖后面。

老妖把我逼到一个圆周三四米宽的小冰坑前面,老鹰捉小鸡似的张大双手,说,哈,这下看你往哪里跑,笨拙地滑动双腿要抓我。我等他快冲到跟前,伸脚一勾,勾中他的左腿,他防范未及,脚底一打滑,仰天摔倒在地,我趁机蹲下来在他肥臀上一推,他整个身子呼哧一下往小水坑直滑过去,他手脚并用,手掌都快磨破了,才勉强止住去势,气喘吁吁地说,瑞子你真他妈阴险。

我哈哈笑道,对付你这种淫人,就要用这种办法,然后把他拉了起来。

老杨和猫佬滑了过来,猫佬说,来,我们开火车。

我搭着老妖的肩膀说,贩子你和他们玩,这种高难度动作,我和老妖玩不了。

猫佬皱皱眉说,真他妈面,然后和鱼贩子、老杨连成一条线,游龙般滑了起来,看得我和老妖直叹气。

老妖说,瑞子,要不咱们也试试,慢一点就好了。

我说,别,这湖面到处是冰疙瘩,我站都站不稳,搞不好摔一跤摔残废了。

后来我和老妖想到一个既安全又好玩的办法,就是一个人蹲下来,另一个在后面推着滑。先开始,我们小心翼翼地试了几次,逐渐地掌握了平衡的技巧之后,胆子越来越大,敢在有坡度的冰面上快速通过了。后来我用力推了一把老妖,接着跳上老妖脖子上骑着,老妖身强体壮,驼着我借着惯性还能滑出好远,我坐在他肩膀,呼呼的风从身边掠过,在浩瀚的冰面上张开双臂自由滑翔,一种比**还要爽500倍的快感充斥着我,像只不可一世的万兽之王,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我感到自己是一只翱翔在天的秃鹫,ibelieveicanfly……

停下来之后老妖说要轮换,我说你这么重,我可背不动你。

老妖不由分说地把我按在地上,说,就许你骑老子,不许老子骑你,那怎么行?嘴上说着,脚下也一刻不停,快速地蹬踏着冰面,把我推了起来,我一紧张,两腿并拢,眼睛也被飞扬的冰屑溅得睁都睁不开。老妖把他平时严重过剩的精力使了出来,越推越快,我感觉自己真的要飞起来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呼唤,是老杨和鱼贩子他们的声音,但这会我听到的只有呼呼的风声,随着身后老妖大叫一声,啊,不好了,我才反应过来,这下要糟了。

老妖刚才只顾低头猛推,也不看前面,越推越快,我听到惊叫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像一颗出膛的子弹笔直地射向放风筝的人群。老妖这时想要紧急刹车,抓住我让我停下来,不幸的是他手上打滑,最后那一抓没抓住,反而加了把力,把我推得更快,随着啊的一声集体惨叫,我以80公里的时速撞进人堆里。

接着我两眼一黑,脑袋像火山爆发一样一热,就失去了知觉。

第六十章 原始社会性高潮

在混沌的意识里,我觉得天地昏暗,自己仿佛躺在海里,几条八爪鱼在拿他们那柔软的触须一下一下地摸我,又舒服又痒,一会,一条鲨鱼游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朝我咬了过来,我就醒了。

有两只手在我胸口上用力地压,一只手在捏我的人中,还有一只手在翻我的眼皮,周围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人,他们在检查我死了没有。

我睁开眼,左脸被人当作砧板拍了几下,那人说,嘿,没死透。

我涣散的瞳仁开始聚焦,看清楚拍我的人是老妖,我张口就骂,我日你哥老妖,你想搞死我。

老妖如释重负地说,还会骂人,没事没事。

当我看到捏我人中的那个人晚的脸,我像一条没有肺的鱼不知该如何呼吸,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把整个昆明湖都覆盖了。

我被平放在一个画廊的长椅上,她坐在我旁边,用那只温暖而又冰冷的手在我额头隆起的大包上轻轻地摩挲,两道娥眉在一双有好几层双眼皮的眼睛上象一弯新月般迷人。

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我说,是你,我,我们们又见面了。

她点点头,问我还疼不疼,说我刚才的脸色白得像快裹尸布,演僵尸根本不用化妆。

我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被命运的车轮狠狠碾过的忧伤。

我说,如果不是这一撞,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她拨了一下我的睫毛,说,你的睫毛真长,没见过睫毛这么长的男生。

我心中感伤,想努力对她微笑,可是笑不出来。我用尽毕生的勇气对她说,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在想你。

我看到她身体轻轻地一晃,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眼中蓦地湿了,眼里有种东西在渐渐融化,慢慢地流散开去。我抬眼望向她,正好跌入她眸中那片温柔的深潭之中。

这时,一个雪团向我们飞来,砸在长廊的柱子上,溅了我们一身。以老妖为首的四男三女在朝我们招手,老妖说,下大雪,撤了。

晚上我们去西单的京来顺吃刷羊肉,结账的时候老妖抢着买了单。

老杨说,你们知道比铁公鸡还抠门的鸡是什么鸡吗?

舒娜说,什么鸡?发瘟鸡?

温淑娴说,不对,不下蛋的老母鸡。

老杨对蓝蔚渝和姚香菱说,你们呢,知不知道?她俩摇摇头,笑望着老杨。

老杨指着老妖说,糯米鸡,他平时就是一糯米鸡。

我们先是一愣,想明白之后一起哈哈大笑,老妖在众多女生面前不敢造次,只好嘿嘿陪着傻笑。

我发现鱼贩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和舒娜对上眼了,两人眉来眼去神魂颠倒,一个面红耳赤,一个语无伦次,恨不得立即找个山洞进行交配。

老杨不愧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花间老手,说,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范围的流星雨,明天周末,你们都没课吧?没事咱们去坝上草原。

舒娜望了一眼蓝蔚渝和姚香菱,连忙说,没有没有,明天没课。姚香菱本来想说什么的,见她这么说,脸含羞色地向我们这边瞥了一眼,就不吱声了。

我偷偷对猫佬说,我这舍身一撞真是值啊,不知能撞出多少对鸳鸯来。

猫佬说,你那一撞还有个名头,叫媒婆神功。

老杨没听清楚,在我隆起的大包上一敲,说,鬼鬼祟祟,说什么呢?

我哎哟一声叫疼,走到蓝蔚渝身边,说,他打我。

蓝蔚渝笑笑,说,他是老师,你说错话,做错事,他惩罚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老妖说,蓝同学,你这就说错了,我们学校叫机电学院,简称机院,所以又叫妓院,在妓院里我们就是小姐,老杨就是老鸨,你们就是……老妖话还没说出口,老杨把饭桌上一只吃剩的馒头塞到他嘴里,说,给我闭嘴,你这个嫖客。

温淑娴家境不错,开了一辆本田的crv,老妖厚颜无耻地跳上了副驾位置,说,我姥爷姥姥家就是内蒙丰宁县的,我带路。

鱼贩子说,你老家不是内蒙扒了猛干吗?怎么又变成丰宁了?老妖对鱼贩子做了个要把他枪毙的动作,把原来坐那里的舒娜赶到老杨的富康上。为了玉成鱼贩子的美事,我只好自我放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本田的第三排,蓝蔚渝和姚香菱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蓝蔚渝回过头来对我笑笑以示安慰,我朝他吐舌做了个鬼脸。

我们取道怀柔往雁栖湖方向行驶,到达雁栖湖后直行进山,高大嵯峨的燕山余脉在黑夜里像条盘缠蛰伏的巨蟒,车子在夜间的山路上迤逦前行,每临深谷悬崖,蓝蔚渝就紧抱着姚香菱,低吟佛经。要是我和姚同学换个位置那该多好。一路经过青龙峡、幽谷神潭,进入了真正的大山,山势由盘缠的蟒蛇变成了奔腾的蛟龙,像我和蓝蔚渝的每次相遇那般跌宕。

走了三个多小时的夜路,过了云蒙山口,就开始进入平原地带了,老妖对温淑娴说,前面的路就好走了,不如停车方便一下吧。老妖晚上吃了顿刷羊肉之后总算进化成文明人,没有像阿甘一样直接说停车,我要尿尿。

老妖嘴里叼着一根中南海,带领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白桦林,来到一片开阔的平地,眼前一条铁轨横贯南北,悠然与远天相接,远处传来了火车的气笛声,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显得如此尖锐,令我们格外兴奋。老妖脚踏在铁轨的枕木上,像大决战时挥斥方遒的**副主席,挥一挥手,对大伙说,会不会唱《社会主义好》?来,大家跟我唱。说罢扯开噪子唱起来: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男女光着屁股跑,女的跑,男的追,追到以后按在地上搞一搞,搞得女的哇哇叫,掀起了原始社会的**,**,**,**……

老杨面向我们,展开双臂像卡拉扬一样深情似水地闭目指挥,沉醉在伟大美妙的音乐中不能自拔;老妖作为领唱,声嘶力竭有如走调的帕瓦罗蒂;我们剩余的三男四女列队站成两排,齐声合唱这首《原始社会好》,高音洪亮,中音雄浑,低音宽厚,再加上远远传来的火车长笛,山风呼啸,不远处的滦河水水声轰鸣,构成一曲气魄动人的交响乐。火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的一刹那,我们正唱到“**……”那句,老妖拾起地面上的石子朝火车飞掷过去,我们其他男生也都见样学样,老杨也不加阻止,女生们则继续不遗余力地“**”下去。

第六十一章 忍精不射

分开尿尿。

我们五个男的走到冰河的岸堤处,掏出老二,随着老杨的一声令下,射!五支水枪齐刷刷地向河里喷水,老妖与猫佬二人内力深厚、气韵悠长,我们早都偃旗息鼓了,他俩还像这滔滔河水一样长流不息,老妖还耍杂技般左右摇摆,尿柱在空中摇曳生姿。最后,猫佬以比老妖多坚持两秒的佳绩胜出,我们围近一看,果然伟大壮观,可称谬毒2.0web升级版,连阅鸟无数的老杨也竖起拇指啧啧称奇,说,想当年,顶风尿十丈,稀里哗啦;到如今,顺风尿湿鞋,滴滴答答。不服老不行啊。

是役,猫佬赢得“横断滦河”的美誉,连一向自认老子天下第一的老妖也自叹弗如。只是不知四个女生那边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们在丰宁县城给车子加满油,温淑娴把速度设成80迈的巡航在前面领路,在凌晨两点一刻到达坝上。

草原上漆黑迷蒙一片,经当冲地旅馆的推荐,我们找到了几户牧民,他们利索地帮我们支好一个帐篷,并且给我们送来了传说中的马奶酒和烤全羊,虽然膻味很重,我们还是每人喝了一大碗。蓝蔚渝坐在我边上,她喝第一口的时候呛了一下,弄得我的羽绒服上斑斑点点。老妖说跟他射的精一样。我提起一只烤羊肉的铁签子往他屁股上刺了一下,痛得他嗷嗷大叫。

不明情由的温淑娴说我欺负老实人。

天理何在啊。老妖这厮,静如笨猪,动如色狼,姑娘,你迟早有一天将要为自己看走眼而付出血的代价。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溜出蒙古包外面,生了一堆火,九人盘腿席地而坐,在等待凌晨四点那场百年不遇的流星雨。

长天寂寥,篝火熊熊,空旷无边的草原沉浸在万籁俱寂之中。姚香菱是湘妹子,山歌唱得特别动听,她的歌声在寒夜里象肖邦的《钢琴曲4》一样温暖而慰藉人心。舒娜是广东人,她唱了一首哥哥的《春夏秋冬》: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蓝蔚渝听到这首歌,望着远天黑茫茫的草原,表情迷离,那样子跟《卧虎藏龙》里要从武当山顶跃下万丈深渊的玉娇龙一模一样,幸好这里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她想跳也只能掉进一个黄鼠洞里。

之后,长发翩翩的温淑娴给我们来了一段新疆舞,她丰腴柔软的身体像片在风中抖动的柳叶、火光中,我看见老妖的双眼变成两朵盛开的玫瑰,温淑娴偷偷向他匆匆一瞥,恰好被他捕捉到,像头忍精不射的种猪般痛苦难耐。

寂寂星空,猎猎寒风,轻歌曼舞中,那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左等右等始终不肯露面。没想到首先双飞的是鱼贩子和舒娜,舒娜说要去上厕所,鱼贩子说怕她不安全,要陪她去。靠,有鱼贩子在,更不安全。鱼贩子办事一向雷厉风行,舒娜只怕贞节难保。再坐一会,老妖和温淑娴也按捺不住了,说要跟大叔去牧场赶羊回圈,鬼头鬼脑的溜了出去。这三更半夜的,哪里还有羊啊,有也在狼窝里了,这俩厮****熏心,编借口也要编个像一点的呀。

远处森林中散发出来的雾气把我们驻扎的这片蒙古包给包围了,我们剩下来的五人坐在篝火旁,在听老杨讲蒙古野史。还没讲到成吉思汗戒奶,猫佬就呵欠连天,说他不行了,自个回蒙古包先睡了。老杨向我使个眼色,把姚香菱拉起来说要带她到那边看闪电河,摆明了要老牛吃嫩草。

篝火旁,只剩我和蓝蔚渝两人,世界安静如初。我和她四目交投,眼中尽是熊熊爱火,火星四处飞窜,顷刻便成燎原之势。我们就这么互相凝视,一动不动,我呼吸紧迫,心里像一个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忽然,蓝蔚渝身子像被抽掉了筋骨般一软,再也把持不住,眼睛一闭,樱唇微张,呼吸散乱。我俯身向她吻去,她“嗯”的低哼一声,和我交织缠绵在一起,难分彼此。这个吻像一剂解药般来得及时,如若不然,我怕是已经毒发身亡。

良久之后,我们终于分开。蓝蔚渝依偎在我怀里,摸我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玩得爱不释手。我问她,如果那次游行之后我去北大找她,她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对我。

她的手指像条柔软的蛇在我脸颊和下巴上游走,她说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找那个值得交付感情和托付终生的人,她不确定我是否就是那个人。那天晚上对我表现亲昵是因为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戏一样,太不真实了,她那样做仅仅是希望使那场戏能有一个圆满收场。言下之意是她或许会拒绝我。

我说,幸好我没去找你。

她说,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她只希望我记住,初见时彼此的微笑。说完她再次温柔地吻我,吻得我心魄俱醉,希望明天的太阳永远都不要升起。

草原腹地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凄凉尖锐。我们一生的悲喜,如流水般在这静谧的草原中缓缓流逝。

苦等一夜,流星雨终于还是没来。我们回到北京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雨来,我想是因为这一年来我想蓝蔚渝想得太厉害。

第六十二章 活活阉割

正当我悲痛欲绝、万念俱灰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尖锐的呐喊声,我知道是廖局长他们,我不想再与他们打照面,正要抱着曲丽媛跳下纵虎崖,以图痛快,山谷中忽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撕破天空的雷声轰然响起,极像《西游记》里每次妖怪出场的情形。

我抬头一看,一辆军用直升机在山谷的正前方穿云破雾地向我们急速飞来,瞬间掠过纵虎崖,停在玉笔锋峰顶上,两个白衣白袍的医护人员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提着药箱和廖局长等人一齐向我们急奔而来。我顿时意识到,曲丽媛有救了!我有救了!泪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般从眼眶里飞泻而出,国家节水办主任见了一定会跳脚大骂:不用交水费也不能这样浪费水资源啊!

医护人员在给曲丽媛进行了抗蛇毒血清之后,她在石屋偏房的小木床上睡着了,恬静安详,有如初生的婴儿,即使是满世的罪恶降临,见到她圣洁的面容也会自惭形秽,不战而退。

雷宣红说,路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他想阻止我已然来不及了,我已经磕了一个头,他无计可施,急得直挠头。他忽然急中生智,也跪下来噗通噗通地向我磕起头来。石屋门口顿时出现一幕两个大男人嘭嘭对磕的古怪情景,成都军区的两个军医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们在搞什么名堂,歪三和他那几个兄弟则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脸上泪痕兀自未干。

我爬起来对歪三怒道,笑什动么笑,你懂个屁,对磕是美德,磕死也值得。

歪三大概读过《战国策》里的名篇《唐雎不辱使命》,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见寡人发怒,立刻掩口噤声,说话都结巴了,陛,陛下,我们,抓,抓到黄世权了,把他捆起来扔到蛇,蛇窟里了。

我问,蛇窟?什么蛇窟?

歪三说,就是先前他躲起来的那个山洞,那里,那里有好多蛇,大,大部分都是毒蛇,怕,怕有几万条,好大一个坑,我们就把他推进那个坑里了。

我眉头一皱,说,快,带我去看。心想,***可不能这么便宜了黄世权这小子,老子以前看过《满清十大酷刑》,知道诸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招数,绝对让他后悔为何当初不在娘胎里就咬舌自尽。第一款叫灌铅,行刑时拿溶化的铅水从人的口里灌下去,能把活活把人烫死,不烫死也被重金属撑死。我可没铅,再说还要烧溶,麻烦,这款不予考虑。第二款叫梳洗,这个发明的专利所有权属于朱元璋,他不是给女人梳妆洗头,而是用烧开的水往人身上浇几遍,然后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犯人身上的皮肉,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受刑的人挨不到最后就已吐血身亡。老夫又不是猪八戒,随身携带铁耙,这款也不行。第三款叫剥皮,开工时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往里灌水银。水银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割口处整个光溜溜地蹦出来,犯人流血过多而死,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这款倒是很好玩,问题是水银是贵金属,这里又不能刷卡,我可没钱给黄世权买。第四款是俱五刑,就是把人的胳膊、腿、耳朵、鼻子、眼睛统统挖出来,最后再砍头。这款太血腥了,估计没割到一半我就晕过去了。第五款是棍型,不是拿棍把人打死,而是拿一根木棍从人的屁眼里打进去,从嘴巴里拔出来,犯人被穿肠破肚而死。届时势必搞得黄世权这小子一身是屎,到处流脓,想想都要吐了。至于剩下来的什么烹煮、凌迟、车裂、腰斩、活埋等太没技术含量了,老夫不屑为之。对了,中国古代不是还有一招酷毙的宫刑吗?宫刑实际上就是阉割,这个活非常讲究,首先要拿绳子把小弟弟和蛋蛋一起绑起来,血液无法流通,这两个器官就会自然坏死,然后拿利刃一刀子全部割掉,再拿香灰一洒,立马止血,最后还得拿根鹅毛插在尿道里。过几天把鹅毛拔掉,如果尿得出来,宫刑就算成功了。司马迁就是受了宫刑之后才愤而著《史记》的,用这款,也算沿袭传统、传承文明,对得起列祖列宗了。不过,我可不打算给他插鹅毛,就让他慢慢领悟活人被尿憋死的深刻含义吧。

我恶毒地盘想着折磨黄世权的法子,心中充满了报仇的快意,随众人一起往山洞走去。歪三举着火把在前头带路,进到山洞里一看,一个七八米深的大坑里,数以万计的毒蛇在纠缠蠕动,还有不少正沿着凹凸不平的洞壁蠕蠕地往上爬,说不出的恶心,看得我直想吐。黄世权却连根毛也不见,像一个屁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他总不可能被这些蛇老大们你一口我一口吃掉了吧?我望着歪三,歪三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我再望向廖局长,廖局长在低头思忖,显然也对黄世权怎么突然人间蒸发了、这个山洞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毒蛇百思不得其解。

雷宣红说,算了算了,被推进这个大坑里,不被毒死也被咬死,不被咬死也被缠死,走了,我们别管他了。

我对不能给黄世权施行宫刑感到十分失落,正在这时,我听见嘟嘟的一声手机响,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一看,是老胡发来的信息:瑞子,你在哪?得胜被人打伤了,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呢。赶紧回来!

我一看到信息,立时轰地一下懵了,怎么祸事接二连三的出现,我的本命年早过了啊?难道我真的是命犯天煞孤星,身边的人全都不得安宁?

第六十三章 满清十大酷刑

和众人回到石屋,他们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摇头不答,只是焦躁不安地在前堂里来回踱步,抽了两根七星,还是拿不定主意。 如果说,半小时之前,我和曲丽媛是死别,现在,我们即将面临的就是生离。老天,我只是一个草民,没有钢铁般的心也没有下水管道那么粗的神经,请不要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了,我实在受不了。

沉吟良久,我想,曲丽媛目前已无性命之虞,为今之计,还是要以大事为重,儿女私情只好暂时搁在一边了。想到这里我连忙一摸牛仔裤的口袋,钱包和车钥匙还在,钱包里装着驾照、身份证,还有三千多块钱,足够对付一路上的油老虎和高速公路收费站那帮强盗了。

我去到偏房里看了看曲丽媛,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眉目舒展,脸上那层青紫已然褪去,有了淡淡的红润,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她似乎有所察觉,嘴角微动,像是在喊大色魔。我怔怔地看了她足有五分钟,始终舍不得离开,踌躇片刻,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偏房,双脚像是有千斤的沉重。

我对歪三说要去皇后殿给皇后娘娘还个愿,让他把我先摇下黄虎寨,一会再摇我下山。其实还愿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要去到后殿把横梁上那条我准备用来上吊自尽的红绸给取下来,让别人见到了不好。

来到皇后殿门口的时候,满敌天的霞彩穿过高大茂盛的竹林,星星点点地透射在殿顶的琉璃瓦背上,映得屋顶五彩斑斓,金光闪闪,犹如佛光普照,娘娘临世。进得殿内,看见黄氏皇后栩栩如生的画像,还有那盏长燃不息的油灯,一个小时之前我和曲丽媛就在这里拜堂成亲,仿如隔世,心中唏嘘不已。心想,我向雷宣红都已磕过好几个头了,就算黄氏皇后完全是子虚乌有,反正向自己老婆磕头又不吃亏,我盈盈跪倒在蒲垫上,对着皇后娘娘的画像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我有轻微的贫血,并且又吸了那么多毒血,只感一阵头晕,磕完头之后差点站不起来。

我摇摇晃晃地去到后殿,脑袋一痛,像被谁踢了一脚,一抬头,横梁的红绳上赫然挂着一具尸体,把我吓个半死,以为自己看迷糊了,伸掌拍了自己脑门几下,再定睛一看,只见那人面目狰狞,双眼暴突,舌头露出大半截软软地垂在嘴巴外面,尸体黑紫肿大,浑身上下流出又黑又黄的体液,汇聚在指尖脚尖,一滴滴地滴在地上,腥臭异常。这不是黄世权又是谁?看他那样子,一定是被万蛇噬咬,蛇毒发作时毒性之烈远胜曲丽媛身上所中之毒,抵受不住才自寻短见的。他上吊的这跟绳子,是我亲手所缚,也可以说是命死我手,并且死得那个惨烈,不亚于满清十大酷刑中的任何一种,这就叫天做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

第六十四章 淫贱一家亲

我跋山涉水啊,我翻山越岭。 路上,老胡一十三道金牌来催,渡江取车之后,我开着览胜,像参加达喀尔拉力赛的赛车手在崎岖的山区里疯狂飙车,32个小时之后风尘仆仆,双眼血红地出现在得胜的病房里,老胡还以为我参加了美军搜捕**的军事活动,没有被阿富汗的流弹击中,没有车毁人亡,能活着回来,真是一个奇迹。骡子不在,只有老胡和废八在。废八真名叫张志义,是集团销售公司的业务员,云海本地土著,长得类如史前动物,青春痘仿佛前世就跟他结下了深仇大恨,像农民起义充斥着整个中国革命史一样遍布在他脸上,因他自称比f4四个人加起来还要帅两倍,我们就叫他废八。由于废八卖出去的药货款极其难追,老胡每每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因而又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屎霸,和老胡是**一家亲。我问他俩骡子呢,废八说去上海了。老胡问我曲总呢,我想,这事说来话长,还是先弄清楚得胜的情况再说。

老胡说,他们在调查时发现,在我和曲丽媛远赴贵州期间,有人把公司春天海景项目所在地是丝路遗址的情况在各大网络媒体上大肆传播,造谣说北升集团贿赂政府官员,云海市政府罔顾历史文物和珍贵遗产,官企勾结大赚黑心钱,是名副其实的卖地政府,把捕风捉影凭空捏造的事情说得板上钉钉铁案如山,加上近期房价高涨,中央多管齐下却收效甚微,房价却像坐上了神七一样,都快要升天了,搞得老百姓怨声载道,给市委市政府造成了极大的舆论压力,千夫所指万民怨怼之下,市政府不得不叫停了我们公司的春天海景项目。

谣言凶猛,如狼似虎。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尽管何学善和华生的人为了掩盖行踪,采用了不断更换ip代号和使用国外服务器的障眼法,但这种逃避网络追踪的方法十分小儿科,因为不管他们如何变换ip,发布信息的id地址是不会变的。ip代号如同一个人的发型,发型是可以随意更改的,而id地址相当于一个人的dna,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即使去做了整容手术也还是这个人。这点事情当然难不倒骡子。如果我们能查出他们的id号,并且证实海丝路遗址纯属捏造,就能作为证据提交给公安机关,届时,他们将面临两项指控,第一项是诽谤,受害主体是北升集团,届时我们所有的损失都将由他们赔偿;第二项是捏造事实、散布谣言,恶毒攻击人民政府,扰乱国家机关工作秩序,受害主体不用说,当然是云海市人民政府,搞不好还会给他们戴个反革命的帽子,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电信局不是我们老板开的,让因而要查他们的id地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打开他们使用的电脑,一链接上网马上就可以查出来。因而,他们三个兵分两路,骡子到上海华生总部察看敌情,老胡和得胜留守侦查何学善,以期潜入他的住所窃取他的id号码。也是得胜和老胡心急,他俩对何学善进行了两天的盯梢之后,自以为摸到了他的出行和作息规律,在第三天的夜里贸然采取了行动。老胡和得胜进到振华小区之后,身手敏捷的得胜像蜘蛛侠一样顺着排水管道爬上了何学善位于5楼的宅所并撬开卧室的空调通风口,硕鼠一般钻了进去,老胡在楼下负责放风。老胡明明在五分钟之前看见何学善开车出门了的,并且早就得知他的老婆孩子都在贵阳老家,没想到这厮家里还有其他人,他们终于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了代价。得胜刚从通风口钻出来,就被屋里的两个恶汉当作小偷暴打了一顿,然后送到楼下的物业管理处绑了起来,随后赶到的小区保安又把得胜打了一通。

二十分钟过去了,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老胡在小区里左等右等不见得胜的音信,心中焦虑,突然听到物业管理处人声大哗,跑过去一看,见得胜双手被反绑在铁窗的最高一格,整个人像条被晒蔫了的茄子软软地吊着,鼻青脸肿、嘴角渗血,知道这下闯祸了。老胡一打听,得悉他们已经报了警,心想,如果得胜被抓进派出所,那就麻烦了,必须在警察到来之前把得胜给救出来。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立即跑出小区给屎霸打电话。

恋物癖屎霸是个退役武警,喜欢收集和动手制作各种制服,比如俄军制服、美军制服、英军制服,中国的更是海陆空边防武警公安一应俱全,当然,这些制服里也涵括了空姐、护士、公交司机的制服。他不仅收集制服,连仿冒的枪支弹药包括警徽手铐都收集完备,开的北京吉普喷成蓝白条纹,车里还有一个报警器,只要往车顶一放,就跟警车一样,他经常在县级公路鸣笛狂奔,不少交警见到还会向他敬礼。屎霸接到老胡电话之后,穿着一身警服,肩上还别上三杠两星的警衔,头戴大盖帽,开着他那辆冒牌警车呼啸而来,十分钟之后和老胡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振华小区物业管理处,把腰中别着的手枪(曾经借给老胡讨债用的防风打火机)往桌上一拍,指着得胜说,严打时期还敢顶风作案,胆子也***太大了,还无法无天了!说完哗哗扇了得胜两巴掌。那两个耳光看似出手狠毒,实质用力极轻,挨到得胜皮肤的一刹那掌势变捆为推,像抚摸女人的**一样温柔,把得胜推醒,然后朝得胜眨了眨眼,得胜会意,配合剧情所需,夸张地吐了两口混合着血水的口水。

屎霸把手一挥,说,把他给我带走!

振华小区的保安见了屎霸,三杠两星,那可是二级警督啊,至少是个副局,再加上他那气派,当场给镇住了,立即给得胜松了绑。老胡也在车上换了一身戎装,待保安给得胜松绑之后上前给他戴上手铐,推他上了车,直接把车开到了市中医院,那是我们公司的定点供货单位,院长是我们老板办公室的常客。得胜作战经验丰富,挨打功夫着实了得,除了两颗爆牙很不壮烈地牺牲掉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些皮肉伤,只是全身敷了铁打药,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

听了老胡的描述,我望着废八哈哈大笑。屎霸嘴里叼着一根玉溪,拍拍我的肩膀说,小瑞子,你们北升四杰如何报答本座?给我整一次八国联军,怎么样?他咧嘴模仿周星驰嘿嘿地笑,露出满嘴烟屎牙,丑陋之极。

我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说,报答?不暴打你一顿就算对得起你了。不过你这次立下了大功,我下次见了老板,给你要个广西办主任的职位怎么样,你小子不是一直想泡广西办的出纳何潇婷吗?

屎霸听了,眼中像狼一样霍地闪了闪,说,好好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做不做办事处主任无所谓,但是我暗恋何潇婷好几年了,路主任这个忙你可一定要帮。

我们北升四杰一致认为,广西女人有四个特点,矮、小、黑、丑。何晓婷她妈分娩的时候上帝一定是在打盹,把她生得十分风花雪月,难怪屎霸念念不忘。

我说没问题。老胡也说,你卖给新特大药房那批二甲双胍,还有7万多的返点钟总没批,过两天我跟钟总说一声,让他给你批了吧,够意思了吧?

屎霸嘻嘻笑道,那我不是财色兼收?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把得胜也给弄醒了,张着嘴,不明所以地望着我们,非常迷惘。我发现,他的两颗爆牙去掉,镶上假牙之后,帅得一塌糊涂,跟汤姆克鲁斯有一拼,遗憾的是以后再也不能叫他爆牙胜了。

第六十五章 可乐杀精

老胡再次问我曲丽媛呢,我说饿坏了,先整点吃的东西再说。 老胡叫屎霸去买点吃的回来,屎霸买了三只烧鸡、两只烤鸭,三个大西瓜、两串香蕉、两大瓶可乐,另外还有两个麦当劳全家桶,把另外一张病床铺得满满的,跟满汉全席似的。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一粒米了,这时就是来一头烤全牛也能吃掉,我像歌里唱的一样,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开怀大吃,吃得满嘴流油,汤汁淋漓,骨头乱飞,还把一瓶可乐给弄倒了,搞得雪白的床单上像开了染坊,渣滓扔得满地都是,原本干净整洁的病房弄成了屠宰场。

老胡和屎霸一人吃了一个汉堡就停下来了,得胜两颗烤瓷牙镶上去还不到8个小时,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我饕餮大吃。正当我吃得其爽无比的时候,一个查房的护士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口中还咬着硕大一只鸭腿,心想,这下坏了。不料那个细腿细胳膊,细眼细眉的护士来了一句,可乐杀精,多喝无益,吃完收拾干净!说完掉头就走了。我惊讶得嘴巴大张,那只肥硕的鸭腿噗地一声掉在地上,我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门又被推开了,一个人轰地冲了进来,面带忧色,尘土满身,正是骡子。

幸好还有一点吃剩的残羹冷炙,骡子像地球清道夫屎壳郎,迅速把剩下的东西消灭干净。我复述了一遍老胡和得胜冒险闯进何学良宅所的事情给他听,骡子本来正在喝可乐,听到废八冒充二级警督才把得胜救出来,噎得一口可乐喷在我身上,跳起来大骂老胡猪脑、蠢材,骂得胜头脑发热、自讨苦吃。

骡子说完他的方案之后,我们都不住地点头,他的法子既安全又省事,连老胡和得胜听了都叹服不已。

屎霸圆场说,人家骡子是博群士,见识计谋肯定要高人一等。老胡和骡子是本科,能想到入室窃取,这已经算不错了,要是我这个大专生,恐怕就要持刀威逼了,这就是差别所在。

我笑了笑说,屎霸,接下来还要你帮个小忙。

废八不解地望着我,问,我?

骡子、老胡、得胜异口同声地说,没错!

翌日上午,我和骡子开着一辆从物业公司借的五菱阳光,分别穿着一身屎霸收集的电信公司制服,每人胸前还别了一个中国电信的司徽,来到振业小区。小区保安得知我们是来修宽带网络的,挥手就让我们进去了。我和骡子上到五楼何学良的宅所,我搭好梯子,骡子把那根从窗户旁导入室内的网线用钳子截断,安上网线水晶头,接入我们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上,一点击网络连接,他的id地址立时就在电脑上显示出来了。骡子复制了何学善的id地址,拔掉水晶头,把剪断的网线接好,再用透明胶厚厚地缠了几道,最后用橡皮钉固定在墙上,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何学善的网络id地址,接下来就要轮到上海华兰了。骡子说,上海寸土寸金,华兰总部虽然没有我们公司那么大,但占地也有上百亩,他们的网络id地址也肯定不止一个,像我们公司就有好几十个,分布在研发楼、车间、办公楼、宿舍区等不同的地方,如果用老办法一个个去试,不知要试到猴年马月,并且华兰的前身是华东军区后勤供血站,属于部队企业,防范森严管理严格,每天24小时三班倒的保安巡逻,全天候的电子监控,进出都必须要胸牌或者是要有人引领,就是一只鸟飞进去恐怕都要录完口供才能出来,我们怎么进去都是个问题,更别说要查出他们散布不良信息的那个id网址了。不过好在骡子冒充应聘人员进去晃了一圈,画了一张华兰总部的地形图,如他所料不差,他们实验大楼的后面的那座办公楼里应该就是他们的网络中心,负责管理全公司所有的网络,如果能进到那个网络中心,采用排除法,很快就能找到散布不良信息的那个id地址。

我们定了明天去上海的机票,老胡和销售公司的总经理钟总打了招呼,屎霸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得胜由于伤势没有完全痊愈,行走不便,我们没让他去,嘱咐三个露点照看他。

这天夜里,我和老胡、骡子去到公司宿舍的天台,泡了一壶福建大红袍,举杯邀明月,对饮共三人。我把贵州之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对他们说了,听完之后,老胡和骡子都虚汗直冒,老胡说这么惊心动魄,都可以找人拍成电视剧骗钱骗眼泪了。

我隐瞒了我和曲丽媛感情迅速升温、拜堂成亲、我差点要为她殉情的情况。现在想起来,觉得那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我无法确定这一切是否真的曾在我的生命里上演过,还是仅仅只是一场幻梦。我只感到我那早已黯淡无光的青春仿佛突然被上帝着了色,我那冰冷的心湖像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表面平静,底下却早已岩浆汹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得柔情满腔肝肠寸断,但却害怕最后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患得患失之间,悲欣交集。

早上,骡子过来把我叫醒让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去机场,他说我养的两只绿毛龟,刘泽民和张颍这哥儿俩最近有点悲观厌世,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我走的这几天它们可着劲儿地从玻璃缸里爬出来,直接从一米多高的柜子上往下跳,龟背都摔裂了,每次把他们捡回玻璃缸没过多久,他们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地爬出来玩高空坠落,你一回来它们就老实了,呆在缸里动都不动。

我听了悚然一惊,心想,这两只小乌龟,我来公司的那年就买了,已经养了三年多,以前每当我想起和蓝蔚渝在一起那些花团锦簇的时光、心理难受的时候,我就会对他们说话,他们每次都很安静地听我讲完,有时还会像造物主一样怜悯地望着我或者是摇头叹气。听老人们说,乌龟王八这种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它们一定是知道了我和曲丽媛在贵州的遭遇,才会有这样的疯狂之举。我给他们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刘泽民非常不老实,一个劲地拿头蹭我,还轻轻地咬我,陶达凯眯着两只小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如果不是骡子和老胡催了,我还想给它们刷一下背。我赶紧给它们换了水喂了食,把玻璃缸里那个有斜坡的爬梯撤了,这样他们就爬不出来了。

第六十六章 性超人

时值初夏,阳光明媚,气候温润,屎霸难得出差一次,脖子上不用再勒着那条黑曼巴似的领带,光脚穿了一双白皮鞋,身上一套夏威夷风情的沙滩服,头上戴一顶白纱帽,鼻子上还搁了一副金边的眼镜蛇墨镜,手里还拿着一个烟斗,龙骧虎步,顾盼生辉,像个卖咸鱼起家的暴发户,我和老胡骡子看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上了飞机,我和老胡、骡子坐在前排,屎霸一个人坐在后排。屎霸不愧为**家族的成员,在飞机上一逮住机会就用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对一名籍贯山东的空姐狂轰滥炸,一会要可乐,一会要咖啡,一会要椰汁,不到一个小时,除了山东空姐的安全期不便探听,把人家的电话住址都要到了。还好这是国内航班,时间短了点,要是国际航班,估计一下飞机屎霸就直接把空姐带去开房了。

老胡一路上只是静望着窗外,眼中满是惆怅,犹如我身体正中那个多年仍未愈合的创口,完没有半点往昔那种纵横捭阖豪气干云的神采,我知道他一定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叶蓓。

骡子想活跃一下气氛,用胳膊肘捅捅老胡,说,哎,有妞不泡,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想什么呢?

老胡转过头来,怅然地说,我想起了一首老歌,《那么远,这么近》里哥哥的一段独白:我由布鲁塞尔坐火车去阿姆斯特丹,望着窗外飞过的几十个小镇、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个人,我怀疑,我们人生里唯一可以相遇的机会,已经错过了。骡子,你明白什么叫爱无能吗?我可以跟很多女人上床,但是却没有办法再爱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就像是身体里分泌爱情那种物质的机能已经彻底坏死。他忽然话锋一转,说,骡子,你觉不觉得瑞子从贵州回来之后变得跟从前有点不一样?

我顿感大窘,结结巴巴地说别,啊?没有啊,有什么不一样?

屎霸在后面扔了一句过来,老胡爱无能,他性无能了。

我回头向屎霸怒目而视。

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我又不是掏粪工人王进喜,我对他没兴趣。

老胡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望着机舱外的云山苍苍,江水泱泱,神色落寞。

下机之前,屎霸已经和山东空姐约好今晚吃过晚饭后去衡山路泡吧。骡子不禁喟然长叹,只要脸皮厚,就是双栖动物泡起美眉来也有如探囊取物啊。

天空纤尘不染,西南方向乱红纷飞,飞机像只披着五彩霞衣的大鸟降落在虹桥机场。

取了行李之后,我们一行四人向机场出口走去。屎霸戴着墨镜,口中叼着烟斗,高视阔步器宇轩昂地走在前面,骡子嚼着口香糖,耳中塞着ipod播放器,边走边哼哼哈嘿双截棍,还手舞足蹈的,我和老胡一人拖着两个行李箱,尾随在后。

我对老胡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喜欢那个发音含混、吐字不清的周杰伦啊,在我听来简直是活受罪,我们是不是落伍了,跟不上时代潮流了?我见没人应答,侧眼一斜,老胡不在身边。我停下来回头一望,只见老胡站在我身后七八米的地方,像个木雕般一动不动,怔怔地望着右前方贵宾厅的入口,双目红润,泫泪欲滴,令我十分意外。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贵宾厅门口一个穿着黑色机场管理制服的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正缓步朝我们这边走来。那女子身材颀长,面如璞玉,高贵美丽有若一朵初放的玉兰。突然,那女子停住了脚步,嘴巴微张,双眼放光,随即像被一口巨浪打过似的身子一颤,眼中顿时泪如泉涌。

她旁边的那个小男孩剃了个西瓜太郎的锅盖头,小脸蛋红嘟嘟的,穿着西服扎着领结背着小书包,十分可爱。小男孩摇摇她的手仰头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哭了,妈妈你为什么哭?

小男孩见他妈妈没反应,看到站在他们面前的老胡,于是放开她手,径直朝老胡走去,撅着小嘴模仿大人的口吻对老胡说,喂,你怎么把我妈妈弄哭了?你快去给她道歉。

老胡蹲了下来,温声说,好,你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叔叔就去给你妈妈道歉。

小男孩说,我叫叶古月,妈妈叫我月月。忽然,小男孩朝老胡一瞪,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个坏蛋,我家柜子有的你照片,妈妈每次看你的照片都会哭,我问妈妈照片里的人是谁,妈妈说是那一个骗子,一个坏蛋。

老胡的泪水刷地流了出来,他双手紧紧抓住小男孩的手臂,声音嘶哑地说,你叫叶古月,你跟妈妈姓,古代的古,月亮的月,对不对?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小男孩被眼前这头涕泪直流、面目扭曲、高大魁梧如猩猩的男人给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嚷着要妈妈。老胡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松开了手,小男孩转身哭着向妈妈跑去。那女子一把抱起小男孩,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拍着他背说,月月乖,月月别怕,月月说过要做个勇敢的男子汉,保护妈妈的。

老胡走过去泪眼汪汪地对那女子说,叶蓓,你,好吗?这孩子……

那女子转过身去,紧咬着双唇,低低地说,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

老胡说,叶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你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我的?

那女子转过头来哽咽着说,对不起,先生,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请让开。说完,抱着小孩要往大堂门口走去。

老胡抓住那女子的胳膊,声泪俱下地说,这孩子叫古月,是因为我姓胡,对不对?

那女子说,先生,你听错了,他叫黎霄云,不叫叶古月。

老胡说,你骗不了我,这是月月刚才亲口对我说的,童言无忌,小孩是不会说谎的。月月,月月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头发梳得油光贼亮的中年男人推开机场出口的玻璃门,快步向老胡他们走去。我和屎霸、骡子见状也赶紧走了过去。

发福男来到他们跟前,见老胡和那女子在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对老胡吼了一句,喂,你干什么,放手。

老胡对来人视若无睹,于他所说的充耳不闻,仍抓住那女子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说,叶蓓,我知道你恨我,我同样恨我自己,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自己所犯下的错,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卖,这都是我自找的。我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发福男的见老胡把那女的搞得泪流满襟,小孩哇哇大哭,还像个疯子一样抓着女子的手臂不放,一怒之下抓住老胡衣领,一拳打在他脸上,老胡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发福男,那家伙看样子不是个腰缠万贯的老板就是个脑满肠肥的贪官,没想到身受这么灵活,一脚朝我腹部直踹过来。总算我久经战阵,反应奇快,本能的一侧身,避开了他那只尖头皮鞋狠命的一踹,顺势抓住他的脚一拉,伸脚一绊,那人马上摔倒在地,我趁机揪住他的领带把他按在地上,挥拳作势要打。

那女子惊呼一声,住手!

几乎与此同时,老胡在我背后喊,瑞子,别打!

我与那贱男互相对视,钉碰钉出火星,溅得一地都是。我缓缓松开那贱男的领带,他还不服气地望着我,似乎想真刀真枪地跟我再来一场。

我和骡子去把老胡扶了起来,贱男从女子手中接过小孩,朝我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和那女子快步走出了候机大厅,上了一辆奥迪a8。车子发动,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西天凄艳,残阳如血。我们拉着行李走出虹桥机场,惨白的天空上挂着一道窄窄斜斜的红霞,仿佛一个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第六十七章 艳遇美女空姐

我们在衡山路安亭别墅的花园酒店里住了下来,在酒店吃了一顿又甜又淡的上海菜,把我们几个弄得胃口直倒,骡子和屎霸没吃两口就溜到酒店的俱乐部打台球去了。

我和老胡回到公寓,抽着闷烟,静望着窗外不断变幻的天色,两个人都意兴阑珊。这两天我给曲丽媛发了好几个信息都不见回,打电话总是处于关机状态,不知她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弄得我焦虑异常、坐卧不安。对于老胡的际遇,我感同身受,知道他此刻心里定然十分难受,想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没想到,山东空姐兴冲冲地杀了过来,把门敲得山响,在门外大声叫着屎霸的名字。我去开的门,她见到是我,显得十分失望。

我给屎霸打了电话,屎霸一听空姐来了,撇下骡子飞奔而至。空姐说带我们去虹藩,她开了车来,赶紧去,要不好位置一下就被人占了。屎霸说,什么酒吧,怎么生意这么好。

空姐说,上海的夜生活就是丰富,每到了晚上,上海人不在家里,就在酒吧,或者在去酒吧的路上。尤其虹藩这种有特色又上档次的酒吧,生意特火,去迟了只能坐二楼,不能近距离看演出了。

这时骡子也上来了,对屎霸说,哎,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人家的名字呢。

屎霸说,她叫吴亦诗,用我边们疍家话来说就是无意思,没意思的意思,话音未落,吴亦诗就冲过来在屎霸胸口上捶了两拳。屎霸装出要吐血身亡的样子,吴亦诗推了他一下,说快走,要不我就真下重手了。

我叫屎霸和空姐先去占位,我们一会自己打车去,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好让屎霸尽快拿下。屎霸心领神会地朝我点点头,和吴奕诗推推搡搡地出了门。

我和骡子硬把老胡拖了出来,不让他一个人在酒店里窝着。

夜幕低垂,灯火渐亮,天空墨蓝,密云连绵。衡山路上遍布着众多巴洛克、维多利亚、哥特风格的别墅,鳞次栉比的酒吧、食肆,霓虹闪烁,外文弥眼,充满了浓郁的欧陆风情,两岸数百株高大茂盛的法国梧桐更是平添了不少异国情调,淡淡的林木清香四散流溢。一阵弱如鼻息的微风吹过,树影婆娑,草叶瑟瑟,有如灵魂归去。

此去经年,青春的大门早已轰然关闭,我孑然一身站在门外,望着飘渺黯黑的人生之路,心中彷徨。不远处的路上,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影驻足长立,笑靥如花,只是雾霭重重、山岚氤氲,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知是否就是我心中所想。

虹藩酒吧门口耸立着一个巨大的印第安人头像,肤色黧黑、目光峻严,像是在冷冷地俯视着满世的姹紫嫣红,告诉我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只不过是过眼飞灰,人生原本苍凉。

一走进去就感到喧嚣闹腾、热浪逼人。酒吧的主色调是北美大陆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苍苍莽莽的土褐色,粗犷的天花,厚实的原色木地板,墙壁上是气势磅礴的印第安人图像,四处可见的酿酒大桶,桶上插着怒放的野花,正如生命最绚烂的时刻。屎霸和吴亦诗招呼我们坐在转角的一个位子上,这儿视野开阔,又避开了人潮汹涌的出口和柜台,是个好地方。灯光橙黄柔和,音乐轻快抒情,酒香飘浮,使我原本紧绷的神经和焦虑之情渐渐松弛。我和骡子点了一份7成熟的牛扒,各一杯杰克丹尼,老胡只要了一瓶加冰的龙舌兰。我和骡子囫囵吃完了那份牛扒,也说不出是好吃还是不好吃,然后往杰克丹尼里加进柠檬和冰块,摇匀,浅浅地啜了几口。老胡的龙舌兰不兑雪碧也不加汽水,辛辣浓烈,他自斟自饮,一会儿就连喝了四杯。毒花最艳,烈酒最香,却也伤人最深。为了不让老胡醉成一滩烂泥,我和骡子赶紧喝完杰克丹尼,一人倒了一杯龙舌兰,瓶中所剩也就不多了。

才八点多钟,酒吧里人还不多。吴亦诗生性奔放,说我们几个怎么都跟诗人一样,天一黑就开始忧郁,拉着屎霸到舞池跳舞去了。一曲终了,他俩回到位子上,吴亦诗和屎霸如糖似蜜地粘在一起,颇有几分“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味道。

舞台上的两盏大灯向台下轮番照射,一队乐手鱼贯上台,吉他、贝司和电子琴的伴奏缓缓响起,一个剃光头、打鼻钉的妙龄女子开始演唱,唱的是一首英文歌。唱腔圆润,旋律优美,歌声里有淡淡的哀愁,光头女歌手深情的演唱仿佛在向我们讲述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骡子问这是什么歌,吴亦诗说这个乐队以前没见过,估计是新来的,她也不知道,但是觉得很好听。

老胡说,这首歌的名字叫《aperfectindian》,一个完美的印第安人。这是叶蓓最喜欢的一个女歌手唱的,爱尔兰的欧康纳。这首歌里有一句歌词:你给的任何一个微笑,对我都是拯救。以前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叶蓓就会对我说这句话,让我笑一笑。她还为这首歌写过一首中文歌词:

莫道欢情少,浮生若梦,低回首,醉看雪纷扬,挽之黑髻,归之白头;

曲中意难忘,情逝如水,凝眸处,悲叹烟云散,淡了红颜,老了妾身。

没想到,她所写的,后来都变成了事实。我一直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直到今天见到她的时候才发现,我错了,时间只是把那些不重要的东西过滤掉了,能够留存下来的记忆,已经成为我们身体里的一部分,已经不能割舍,无法抹去。

说到最后,老胡竟忍不住动容落泪。我和骡子分别拍了拍老胡的肩膀,席间一片静默。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吴亦诗,她说,哎,胡哥,你刚才说你以前的女朋友叫什么?是不是叫叶蓓?蓓蕾的“蓓”?我们东航的贵宾厅经理也叫叶蓓。

老胡点了点头,说,是的,叶蓓,蓓蕾的蓓。我今天见到她了,我曾经伤害过她,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她原谅,哪怕她上来给我一巴掌,我也会觉得心理好受一点,可是她连认都不肯认我。

我把老胡今天在机场出口碰到叶蓓的情形讲了一遍给吴亦诗听。吴亦诗听完皱着眉头说,哎,不对啊,叶姐三年前离婚之后就一直没再结婚,她哪来的老公?你说的那人是不是一米七五左右,三十多岁,开一奥迪的?

我说是啊是啊,那个不是她老公啊?早知道我就揍他了。

吴亦诗乜斜了老胡一眼,有点愤愤不平地说,四年前,叶姐和我们东航飞南美航线的副机长鲁裕田结了婚,因为那时叶姐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她不想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就答应了说过要照顾她和孩子一辈子的鲁机长,在上海买房结了婚。可是,叶姐说她忘不了那个负心汉,孩子的亲生爸爸。鲁机长再宽容也是个男人,孩子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老婆一直对前男友念念不忘?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他们离了婚,鲁机长把淮海路那套一百多万的房子留给了叶姐,辞职去了深航。今天那个男的叫程大开,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总,这两年一直在追叶姐。这个程胖子为了追叶姐,可以说是不惜血本,刚开始那阵子,叶姐飞哪条航线他就去哪,几乎每周都要飞两趟北欧,就为了能见着叶姐。不过啊,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刚开始的时候一个个都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其实都是陈世美。

屎霸委屈地说,喂,不要一杠子打死一飞机的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可坚贞了,绝对会为你守身如玉,从一而终。

我见说到了关节点上,屎霸在这捣乱,拿一块哈密瓜堵住他的嘴,叫他别废话。

老胡目光霍地闪了闪,问,叶蓓答应那个人没有?

吴亦诗说,你们为叶姐设身处地考虑一下,如果是你,你答不答应?

这时换了一个男歌手唱歌,唱伍佰的《挪威森林》,和女光头相去甚远,唱得像伍佰他弟,二百伍。

屎霸两口吞完那块哈密瓜,满嘴汁水淋漓,摆摆手说,不答应不答应,那个男的肥头大耳,长得跟一猪八戒似的,天天对着这么一个人,哪还吃得下饭啊?更何况还要跟他睡一个床,那么大一陀肉,他翻个身,还不把人给压死啊?

骡子说,说得有道理,叶蓓长得那么好看,要什么有什么,当环球小姐都可以,要是想嫁个有钱人,嫁霍启刚郭台铭都绰绰有余,干嘛要嫁他呀?

我说,小吴,你快说,叶蓓到底答应那个老板没有,老胡还有没有机会?

吴亦诗点了一根七星,优雅地吐了一口烟圈,说,迟了,叶姐和程大开要在下周日举行订婚仪式,程大开在金茂凯悦定了50桌,光是我们东航的就十几桌。

老胡一下颓了,拿起那瓶龙舌兰仰脖往嘴里直灌,两下就喝没了,挥手让服务员再上一瓶,我刚伸出手去想阻止老胡,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想想还是算了,由得他吧。

第六十八章 群奸群宿

这晚我们集体大醉,连吴亦诗也醉得东倒西歪。阅读更快最新章节请到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反正第二天醒来,我和老胡躺在客厅的地毯上,吐得一地都是,骡子瘫在沙发上。我迷迷糊糊地去到我的卧室推开门,只有吴亦诗一个人胜利地爬上了床,只是睡相极为难看,头脚颠倒,嘴角流涎,整个人摆成一个八字。我推开另一个卧室的门,里面竟然没人,屎霸像一个屁一样消失了。回客厅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才发现屎霸倒在客厅通往卧室的过道里,身体作出一个匍匐向前的攀援状,估计是半夜想借酒行凶,但是醉得太厉害了,没进房就仆街了。

我把屎霸拖进房,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扛上床,他和吴亦诗一前一后两个八字,拼成了一个“w”,如果再把歪歪扭扭的老胡弄进来,这叁就成了一个厕所英文的缩写。

我没叫老胡,让他继续睡,拍醒了骡子。我和骡子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带上屎霸的专业侦察器材——一台2100万像素的佳能1d**arkⅲ,配一个焦距达2米的nikkorreflex,一支ls70三脚架(那个丧心病狂的尼康头重达16公斤,不用脚架绝对扛不起),一台蔡司edf军用望远镜,全副武装地出发了。我们打车来到康桥工业园,背着沉重的器材围着华兰公司的外围走了一圈。华兰上海总部占地大概有200亩,成不规则的三角形,东南方向和别的厂区连着,正北是大门,四个穿着保安服的保卫在烈日下站得笔直,仿佛警备司令部,墙上的摄像头能360度旋转,不停地向四处扫射,戒备森严。从北到西大概有两公里长的外围线,全是两米多高的尖头铁栅栏,中间有一扇一个车位宽的侧门,虽说只有一个保卫,可那保卫旁边的树荫底下蹲着两条高大威猛的狼狗,在呼呼地吐着长舌头。外墙的旁边是一条挖得坑坑洼洼的泥路,连着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不远处还有几头奶牛在休闲地吃着草,一个老汉在美滋滋地吸着水烟筒。

骡子泪眼朦胧地来到卫生间,我说你咋了?他说那德国壮汉身上骚味极浓,又喷了半公斤的香水,熏得他眼泪直流。我问你怎么摆脱他的?骡子说他要打印一份购车协议给伍弗劳德看,才溜出来的。

骡子举着蔡司军镜,指着华刚兰工业园区,居高临下地说,进入他们的大门只是第一关,第二关是要进到他们的生产区,生产区大门是电子锁,要有门禁卡才能进去。第三关的网络监控室估计在生产区实验大楼后面的那座办公楼里,那里肯定是他们的核心机构所在地,进出全是指纹打卡。

这时,一俩柜式货车驶到西区的侧门,嘟嘟鸣了两声,保卫和司机打了个招呼,从侧门开了进去,两条狼狗哼都没哼一声。我问骡子,这车是干嘛的,骡子说华兰还生产异体真皮,就是给烧伤的患者移植用的皮肤,这在国内属于高端医疗产品,车里装的是他们制造真皮的原料,也就是尸体。我点了点头,对着货柜车、门卫、从生产区里出来的工人和西装革履的白领以每秒10张的速度一连拍了400多张,踩点的工作圆满完成。

我和骡子去到伍弗劳德的办公室跟他作别,骡子说刚才和省领导通了电话,购车协议还有部分条款没有落实,我们下周再来。伍弗劳德很有大老板的范儿,不仅送了我们两辆甲壳虫的限量版车模,还派司机用他们大众的顶级车辉腾送我们回到了酒店。

在车上,我就开始通盘考虑窃取华兰网络监控室id地址的流程,从策略到步骤到细节,方方面面都要反复斟酌,任何一个细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我们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我把整个行动的思路理了一遍,除了华兰内部的变数和不确定性,理论上是可行的。

回到酒店,吴亦诗已经走了,屎霸和老胡也起来了。屎霸显然为昨晚喝高了、没能一蹴而就有点懊恼,老胡仍有点神情恍惚。时间不等人,我把数码相机上的照片拷到笔记本电脑上,骡子也画好了华兰总部的地形图之后,我立即召集大家开会。我给这次行动起了个名字叫破冰行动。我指着电脑和地形图,把华兰的情况、破冰行动的思路、每个环节需要注意的要点和细节,有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和发生的意外,我们所需做好的准备向他们三个叙述了一遍。骡子主要负责提供技术上的支持,他把破解门禁、电子密码锁的方法,厂区里的禁忌等情况给详细讲解了一遍。接下来,屎霸提了不少非常专业和有建设性的建议,老胡也一扫前颓,补充了不少应付突发变故的意见。

至此,破冰行动虽说不上毫无破绽,但我们已经把风险规避到最低的程度,如果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我们就能成功地拿到华兰的id地址。剩下来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这次行动至少需要6个人的配合,我们人手不够。

骡子说,要是得胜在就好了。对了,那个空姐怎么样?

屎霸说,就算吴亦诗愿意加入,我们也还差一个人。

我立马否定了他们的提案。

老胡说,我们销售总公司的华东大区在这,办事处里有的是人,我找上海办的王主任要两个人就是了。

我说,这任务风险大、技术含量高,所有成员之间必须是应变奇快、配合熟练,不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会议陷入了僵局。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房门嘭嘭直响,我们四个面面相觑,不知来人是何方神圣。我和骡子赶紧把相机和手提收好,老胡拿了一根拖把柄躲在门后,屎霸去开的门。

门打开之后,听到爆牙胜先声夺人的破口大骂,操,屎霸你们在这干啥玩意啊,半天不开门,知不知道谁来了?想被罚款是不是?

我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清脆娇亮的“大色魔!”由远及近,一个人张开双臂像只展翅欲飞的白鹤一样朝我扑来。我温软在抱,口鼻间馨香如兰,整个人如坠花丛,曲丽媛活色生香地出现在我眼前,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心中欢喜异常,忍不住在她白若凝脂的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她呀的轻叫一声,侧过头去,不让我再亲她,羞道:“大色魔,这么多人。”

我贴着她脸颊说:“好,等晚上没人了我再亲你。”

她笑嘻嘻地挽住我手臂站在一旁,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面向目瞪口呆的众人。

得胜叫了一声:“好啊,你小子瞒我们瞒得好苦,扁他!”话音刚落,我就被横腰抱起来扔到沙发上,他们几个一人操起一个抱枕,噼里啪啦往我身上一顿招呼,我只好抱着头,一边抵抗一边说:“喂,有没有人性啊,不能打头,搞坏了我的发型。”

曲丽媛在一边笑得灿若云霞腰肢乱颤,满室的春光明媚。

第六十九章 纯种色狼

两天之后,康桥工业园华兰公司总部。

华兰公司侧门以西的草地上,一个放牛的老头刚才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用一万块钱买下了他手中最瘦弱的一头牛。老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这头牛拉到市场上,可能5000块都没人要。

这是一个阴沉的午后,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打盹,空气逼热。华兰公司侧门的那个保卫神情萎靡,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渗出,布料厚实的保安服像水洗过一样早就湿透了,两条大狼狗吐着长长的舌头,呼呼喘着气。正当他昏昏欲睡之际,门前那排香樟后忽然间窜出一头尾巴着火的黑牛,朝侧门冲来。那头黑牛虽然体格瘦小,但速度奇怪,风助火势,牛尾巴上的火越烧越旺,牛的后半身都被烧着了,黑牛像一个直射而至的火球般朝他直撞过来,已经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炙人的热风。他果断地放脱了手中的两条纯种德国狼狗,两条狼狗大吼了两声,像两把离弦之箭向黑牛射去。黑牛眼看就要冲进园区,见了两条凶猛的大狼狗,吓得赶紧收蹄,头一扭,擦着门前的那排香樟狂奔而去。两条大狼狗冲上去对黑牛又咬又吠,黑牛身受猛火和恶狗的同时夹攻,惨烈异常。

保卫见状,赶紧追了过去。那头黑牛受惊之下竟激发了体内的潜能,战力大增,四蹄飞刨,牛角乱刺,与两条狼狗打成平手,身上的火势也渐渐熄灭了。保卫见虚惊一场,喝住两条大狼狗,体力透支的黑牛累得直趴在地上喘气,他看到黑牛鼻孔上拴着牛绳,过去捡起绳子绑在一棵香樟树上,心想,真是奇了,好端端的,这头牛怎么会身上着火,这火怎么一下子又灭了?小保安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幸好有两条忠心耿耿的大狗挡住,黑牛没有冲进园区,不然自己铁定被炒鱿鱼。

我躲在樟树林后,见保卫和狼狗被浇了半瓶酒精的黑牛引走,调虎离山之计奏效,赶紧跳上那辆刷成华兰公司专用货车的东风牌货柜车的副驾驶位置,待门岗处的摄像头没有正对大门口的时候,屎霸立即猛踩油门,驾车驶进了华兰工业园。

我怕屎霸的疍家腔太重,被认出来,抢着说:“是的,今天的货提前了。”

“陈越冬和赵民呢?他们两个今天怎么没来,换成你们了?”

我说:“他们今天有事,王总叫他们去安徽拉血浆去了。”

“哦,你回头跟陈越冬说,他上次的批记录单还没拿过来给我呢,这家伙每回都忘记带单子,再这样下去不行的啊。你们的单子呢,拿来。”

我说:“哎呀,还要单子啊,陈越冬没有给我们啊。”

小姑娘脸一沉,气嘟嘟地掏出电话,看样子是要打给那个叫陈越冬的,我赶紧跳下车,止住她说:“先让我们进去卸货吧,今天天气这么热,我们的车子空调制冷效果不好,别把货给热坏了。”

她一听,马上说:“啊?你们空调不好使啊,那快,赶紧卸货,拉进冷库,别热坏了,坏了损失可大了。”

我和屎霸两眼一对,暗中松了口气,小姑娘也跳上车,坐在我身边,屎霸发动引擎,开车驶入生产区。车开到一栋白色的气势巍峨的大楼面前,这栋大楼的大门全是由高达三米、明晃晃的玻璃做成,小姑娘说到了,就是这儿,然后跳了下车,用胸前的门禁卡打开了门禁,挥手示意我们继续往里开。开到一个底下白汽直冒的仓库前,估计这里就是他们的冷库了。熄掉引擎,我和屎霸下了车,屎霸趁小姑娘还没走到,把一根木牙签塞进了仓库大门的钢锁里。小姑娘来到,掏出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锯齿状的不锈钢钥匙往大锁里捅,开了几下没打不开。

屎霸说:“怎么了,打不开?我来试试。”小姑娘把钥匙交给他,撇撇嘴说:“这大破锁,每回都要开半天,叫了多少次让机修班的人来上油,他们都不知道干嘛的,总不来,真烦人。”

屎霸在开始装模作样的开锁,我挡住屎霸,对小姑娘说:“哎,听口音,你是东北人,赵本山那旮旯的,是不是?”我模仿沈阳话,拿腔拿调地说。

小姑娘双眼一亮,说:“是啊,这都被你听出来了。你是不是也是我们东北的?”

我说:“对,我吉林珲春的。”我直接盗用了爆牙胜的籍贯,爆牙胜现在此刻浦东桥头帮助陈越冬和赵民这两个真正的司机大哥修他们那辆倒霉的货车呢。

她说:“怪不得,听你说话就像北方人。你来这几年了?”

我说:“也没多久,以后还得你多多关照啊。”

她说:“哪里哪里,我一小小仓管,要你们司机大哥多照应才是。”

我豪笑了数声,说:“行,咱们都是东北老乡,以后要互相照应,在华兰,都不容易啊。”

她说:“我觉得跟你说话特投缘,大哥你贵姓?以前跟其他司机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特别是那个陈越冬,我可被他气惨了。”

我也没经多想,脱口而出:“我姓爆,你以后就叫我爆大哥吧……”我顿时意识到,我把自己当爆牙胜,说错话了,一时没词,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没想到小姑娘说:“哦,大哥你原来姓鲍啊,是不是鲍春来的鲍啊?”

我喜出望外地说:“对对对,就是鲍春来的鲍,鲍鱼的鲍,你真有文化,连这么生僻的字都认识,厉害厉害。”

她一拨额头的刘海,双脚并成一支圆规,眯着小眼说:“我叫杜海燕,你可以叫我海燕。鲍大哥,你别夸我了,我才中专毕业,公司里的硕士、博士可多了,他们可比我有知识有文化多了。我现在参加华东师大文秘专业的自考呢,明年就能拿到大专毕业证了。到时,我就可以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像样点的工作了。干这个鬼工作,经常吓得晚上睡不着。不过,你可千万别跟我们头儿说啊,不然,我会挨他们整的。”

我说:“放心,大哥一定给你保密,好好学,将来再去考个硕士博士什么的,我觉得,你有这方面的潜质,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她说:“鲍大哥你真好,你们下次什么时候来,我给你准备点汽水,看这么热的天,把你们给热的。”

我说:“有你这么个妹子就是好,对了,咱们公司的网络室在哪?我笔记本电脑出了点问题,外面修又贵,我想找公司的网络技术员帮看一下。”

她说:“哦,电脑啊,电脑我不大懂。公司的网络室还在前面的研发大楼呢,从这里往东还要过一个门禁,那里是公司高管的办公区,管得可严了,没人带你们进不去的。”

我说:“那你带我们过去?”

她说:“我的门禁只能开生产区和仓库这边的门,那边我就开不了了。不过我可以叫李富贵帮开办公区的门。”

我心里暗想,乖妹妹,我的好妹子,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事成之后哥哥我一定好好感谢你,嘴上说道:“那就谢谢了,省下来的钱就请你去吃肯德基吧。”

她高兴得脸都成了一朵牡丹,激动地说:“我好久没吃肯德基了,这个忙我可真要帮到底了。不过,那边不能开车进去哦。”

我笑说:“没事,咱们走路进去,还可以看看沿路的风景。”

第七十章 干到晕过去

屎霸真不愧是南海舰队退役的特级武警,在我和杜海燕说话的当儿已经用橡皮泥把那个钥匙的模印给拷出来了,并且用镊子从锁眼里把牙签取了出来,利索地开了锁。 杜海燕推开冷库大门之后,一阵冷嗖嗖的白汽冒了出来,还夹杂着一股腥臭味,确切点来说,是尸臭。这里是华兰公司异体真皮的原料存放处,所谓的原料,就是死尸。华兰公司的尸体来源,一是从医院买来的医治无效的死者,二是靶场枪毙的死刑犯。他们的异体真皮,就是把尸体身上的皮剥下来,经过切割、漂洗、浸泡、混合、冷冻等一系列技术处理,制作成一块块上好的人造皮肤,每平方厘米价格高达上百元。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在一个死人身上能赚几十万元。

杜海燕拿出白袍白卦、胶鞋、手套、口罩和帽子给我和屎霸穿戴上,这是任何一家通过gmp认证的企业的常规做法。我们穿戴整齐之后,杜海燕捏着鼻子说:“鲍大哥,我就不进冷库了,我在门口等你们吧。”我点头说好,眼角一挑,示意屎霸去开货车的柜门。

屎霸开门之后,我一跃而上,车里根本没有冷气,老胡、骡子、还有我的宝贝老婆都快被闷死了。我把装曲丽媛的裹尸袋拉链拉开一点,好让她能多呼吸点新鲜空气,她一见到我,眼神如秋波荡漾一般闪了闪,忽然伸出胳膊来搂住我的脖子,我身后忽然传来“啊……”的一声惊叫。原来是站在车后的杜海燕看到了,以为是诈尸,把她吓得魂飞魄散。我赶紧把曲丽媛的双臂一拍,放进袋子里,她笑兮兮地望着我,撅起小嘴向我索吻,我瞪她一眼,嘴角微动,说她胡闹。她见我不肯亲她,竟不依不饶地抬起头来。我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气,赶紧低头在她樱红的小嘴上印了一下,她立即高兴得眉花眼笑,朝我做嘴型:大色魔真乖。我连忙把拉链拉上,只留出一小点缝隙,跳下车问杜海燕:“海燕,你怎么了?”

杜海燕惊魂未定,双手护胸,喘着大气说:“刚才,刚才我怎么看到里面的尸体伸出手来掐你?是不是真的?你没事吧?”

我呵呵一笑说:“没有啊,哪里有东西掐我?大白天的,闹鬼也不对时辰啊。你看花眼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说:“哦,可主能是我这几天应付考试,睡眠不足,精神有点恍惚,看走眼了。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

她红着脸,难为情地说:“谢谢鲍大哥。”

冷库里两面墙像两个大药柜似的全是尸床,装满了尸体。我和屎霸依次把骡子和曲丽媛抬进冷库放进了尸床,没想到杜海燕对业务这么熟悉,我们刚把老胡从车里抬出来,她打开了另外一个冷库的大门,招手说:“那边装满了,这个放到这边。”

我和屎霸顿时傻眼了,愣在原地,不知是进去还是不进去的好,这时,我从微微拉开的缝隙里看到老胡在给我使眼色,示意我们进去。事到如今,也无法可想,只好见步行步,先抬进去再说。

我们把老胡放进左边冷库的最低的一个尸床上,我悄声对老胡说:“老胡,你可要挺住,我们一定来救你。”

老胡轻声说:“没事,骡子他们能坚持20分钟,我能坚持半小时。一切按计划进行。”我点了点头,把老胡推进尸柜,和屎霸忐忑地走出了冷库大门。

杜海燕利索地把两个冷库的大门都锁了起来

我到驾驶舱拎起我的手提电脑,对屎霸说:“八哥,你在这等我一下,海燕带我去看一下电脑,十分钟就回来。”

我脱下那身累赘的真空衣,装得浑身轻松地和杜海燕朝办公区走去。我知道我一转身离开,屎霸就会立即跳上车,用车上那台最先进的配匙机配好右边冷库门的钥匙,把骡子和曲丽媛放出来,十分钟后,和我在办公区的门口汇合,我们再想办法溜进办公区。只是现在情况有变,老胡被锁进另外一个冷库里了,我必须想办法弄到杜海燕手里的钥匙,要不半小时之后老胡就会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华兰生物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血液生产厂家和占领了异体真皮高端市场半壁江山的行业老大,还是很有两下子的,厂区里的硬件设施一流,管理高度智能化,员工待人彬彬有礼。一路上遇到不少华兰的员工,不管是身穿白领制服还是身穿工人服,也不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一律向我和杜海燕亲切地点头问好。看来应该把陶司令送过来学习学习,接受一下优秀企业文化的熏陶。

我一路都在冥思苦想怎么从杜海燕手里弄到钥匙,每逢遇到向我点头的华兰公司员工,我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朝他们点头。眼看还有几步就要走到办公区门口了,我仍一筹莫展,真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曹植,好在这几步之内想出办法来。

这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领着一队荷枪实弹的保卫快步向我们跑来,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就是卡尔刘易斯附体我也跑不掉了。让我意外的是,那群人冲到我们跟前,那个领导模样的问我们:“你们俩哪个部门的?快,跟我们到南区去,那里的水泵爆了,水就要淹进机电房了,电路一断,几个血浆车间里的浆就全完了。”左一个、右一个地拽住我和杜海燕,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们朝前跑。

形格势禁,我被迫跟着大部队往南区跑去。七八分钟之后,我们来到南区,这儿分布着一排连成一片的玻璃房子,里面安放着一台台蒸馏仪模样的仪器,都在高速运转着。南区地处低洼,水从东边的高地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片刻之间就没有一块干的地了。

金丝眼镜说:“你们谁当过电工?我要找一个懂电的去检查机电房的电路,保证正常供电,还有四个人去机电房把水勺出去,其他人去找爆裂的水管,把破洞堵上,把水管修好!”

我立即说:“我懂,我跟你去查看线路。”

金丝眼镜手一挥,说:“好,你跟我来。”

去到机电房,原本高于地面三十公分的十几组大型电路柜机已经被水包围了,瞬间就把机电房淹成了一片汪洋泽国,水势渐长,不一会就把柜机的底部给覆盖了,某些遭水浸泡的线路开始噼里啪啦的冒火花,金丝眼镜见势不妙,对跟着我们一起来的几个保卫说:“快,赶紧找桶来,把水勺出去!”

我在机电房里四周检查了一遍,各个机组目前还没有出现短路现象,再过一会,如果水继续猛涨,那就难说了。我惊喜地发现一个角落里飘浮着几十根软管,立即拿起机电房里的一张椅子向朝西的铝合金窗砸去,没砸两下,原本封死的铝合金窗就被我砸烂了,金丝眼镜火冒三丈地说:“你干什么你?不把水勺出去,在这搞什么破坏?”

我说:“水这么大,等他们拿到水桶来,这个机电房早废了。这些管子正好用来把水排出去,又快又省事。你肺活量怎么样?”

金丝眼镜语气温和了一点,问:“肺活量?这跟肺活量有什么关系?”

我把那些漂在水中的软管捞起来,一头竖在水中,一头扔出窗外,对那几个拿着水桶跑进来勺水的保安说:“你们赶紧到窗口外面,对着软管口吸,把水吸出去,我们负责在这里把软管的这一头固定。”

金丝眼镜一听,挠了挠他那个没剩几根头发的秃头说:“哎,对呀,这就相当于几十台水泵在同时往外抽水了,这法子好,我怎么没想到呢?”说完跑过来和我一起用铁丝把软管的一头固定在墙角并埋在水下,由于压强的关系,只要机电房内的水势高于外面,软管就会自动地把水抽出去。

外面的几个保安把一共二十三根软管都吸出水之后,室内的水被不断地抽出去,水势算是控制住了,我才来得及问金丝眼镜:“怎么来的都是保安,公司的水电工呢?都到哪里去了?”

金丝眼镜说:“咳,别提了,还不是林维标这王八蛋,他接管公司之后就没一天消停,这两天把所有的电工都弄到南京培训去了,一个也没留下。电工培个什么鸟训啊?搞好日常的维护就行了,这不?他们一走就出事,幸好碰到你。哎,对了,你哪个部门的?”

我刚想找几句话搪塞他,突然看见最靠近门口的一个机电组冒出一阵浓烟,柜机里嗤嗤地闪着火花,我扭头对机房里还在勺水的人说:“不好了,大伙赶紧出去,柜机要爆炸了!”

金丝眼镜和几个保安争先恐后地往外赶,碰倒了好几根软管。我只得一一把软管重新埋好固定,刚想冲出去,却看见杜海燕出现在机电房门口,欣喜地对我说:“鲍大哥,原来你在这啊。”这时柜机发出一阵噗嗤噗嗤的响声,火花四射,我大叫了一声:“海燕危险,快出去!”我看她还傻乎乎地愣在那里,正对着火光闪闪浓烟直冒的柜机,飞身一扑把她推出门外,我的整个身子却跌在机电房冰凉的水中,随即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全身感到一阵强烈的麻痹,立时晕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乳头都差点被搞掉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护室的病床上,手上扎着吊针在输液,金丝眼镜和杜海燕一左一右围在我身边,还有一个护士在看体温计。

杜海燕一见我醒了,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说:“鲍大哥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吓死了。”

我问:“我昏迷了多久?”金丝眼镜扶了扶镜架,看了下手表说:“差不多有半小时吧。小兄弟你真是好样的,别着急,破裂的水管已经堵住了,外面请来的电工正在修那个坏了的柜机,局势已经控制住了,一切都正常。放心吧,没事的。”

我问杜海燕:“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司机呢?”她茫然地望着我,十分无助地摇了摇头。

我暗叫不妙,立即翻身起床,拔掉手上的针管,下床套上我那双湿漉漉的劳保鞋,杜海燕想阻止我,金丝眼镜问了我十万个为什么,护士小姐在大呼小叫,我推开他们,头也不回地跑掉。

我一口气跑到了办公区大门记,除了门口值岗的保卫,此外再无他人。我见没人,转身往生产区的方向飞奔而去,像那个疾走的罗拉一样不停地跑,耳边灌满了呼呼的风声,眼中全是不断后退的模糊景物。

来到冷库门前,我们的大货车还在,我喊了一声:“屎霸!”屎霸从货柜处跳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矬子,满头大汗,双眼通红,我一把揪住他衣领,厉声发问:“他们人呢?人呢?”

屎霸像便秘似地说:“刚,刚才停电,没电配匙机开不了,钥,钥匙还没配好。”我一听,脚腿发软,站立不稳,几乎要倒在地上。

屎霸带着哭腔说:“瑞子,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

我一把推开他,从车里找出一把扳手,对着左边冷库的钢锁用力敲了下去,发出震耳欲聋的“砰砰”的响声。屎霸木头人一样站在旁边,脸上是犯了错误的孩子那种特有的仓惶和恐慌。

当我悲伤的泪水将要逆流成河之际,身后传来了一串雷音般的呐喊:“瑞子!”“大色魔!”“喂,你搞什么鬼!?”

我猛地转身,看到老胡一马当先,曲丽媛和骡子紧随其后。我和屎霸互相对望,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后哇地叫了一声,和他抱到了一起。

曲丽媛见我脸上涕泪交加,掏出纸巾帮我擦掉,笑我是个鼻涕虫。老胡和骡子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对屎霸说明事情的缘由,骡子说老胡刚被放进去不久,就有一个人打开冷库大门,把他拖到一个车间里,估计是要给尸体清洁洗涤。那人见老胡浑身都是毛,就拿出剃刀给他刮毛,第一刀就在老胡胸口上割了一道口子。老胡心想,他再刮两下老子的都要被他刮掉了,不能再装了,于是猛地起身,准备把他打晕。没想到老胡一跳起来,还没动手,那人就吓晕过去了。这下倒省事,老胡穿好衣服,从他身上找出钥匙,打开左边冷库的门把骡子和曲丽媛救了出来。那会儿正好停电,屎霸到处找电源去了,老胡他们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在我出发十分钟之后到办公区的门口等我,等了半天没见人,刚才看见我一阵风似的从办公区门口跑过,叫我我没听见,只好踅了回来。

听老胡他们说完,我长嘘了一口气,在老胡和骡子身上一人捶了一拳,屎霸说:“幸亏那个割了老胡一刀的傻逼来得及时,要不这会你们全变成货真价实的尸体了,还给他们免费提供原材料。”

我清晰地听到老远外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对他们说有人来了,赶紧闪。他们都说没听见脚步声啊,我叫他们快上车,被逮到的话,这么多具尸体,那可不好交待。我们都上车之后,屎霸把车一溜烟开出了冷库区,路上果真看见几个身穿制服的保卫向这边跑来,屎霸朝我竖起了大拇指,我自己也觉得挺神奇,不知是不是被几万伏的强电击中之后得了特异功能,变成了顺风耳。

屎霸把车停在办公区右侧一个树荫浓密的花坛里,我到车厢里脱掉那身湿漉漉的工人服,换了一身华兰白领的西服,还戴了一双无边的平光眼镜,以掩盖我凶悍的气质;老胡他们也脱掉了丧服,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曲丽媛穿上秾纤合度的套装,踱着专业的猫步向我们走来,美目流盼,英姿飒爽,让人眼前一亮。屎霸走到曲丽媛身边,作了个以手支额的黯然**掌起掌式,说:“瞧,我们真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把我和骡子笑得不行,老胡一直紧绷的脸也露出了笑容。

屎霸在货车上留守,我们一行四人拎着器材穿过花坛,躲在办公区门禁前的一个阅报栏后面。南区的水管修好之后,华兰公司很快恢复了平静,除了不时有三两个员工在生产区和办公区之间进出,整个园区显得异常的安静。这时,一个和我们穿着一样衣服的职员走到办公区门前的打卡器前,用胸牌刷了一下,“哔”的一声,大门缓缓打开,那人快步而入,大门随即缓缓合起,我在大门即将关闭之际,一猫腰从花坛后窜了过来,往自左至右关闭的大门合拢处丢了一块橡皮,大门被橡皮卡住了合不拢,又往左缓缓打开,我一挥手,老胡、骡子、曲丽媛相继一阵小跑溜了进去,我捡起橡皮丢进大门旁的垃圾桶,待先前的职员走远,和他们从容地向里走去。

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广场上有一个美人鱼雕塑喷泉,喷泉之后是两座八层的办公大楼,两楼在七楼处有一道天桥连接。左边的大楼装饰得简洁大方,上面写着“研发大楼”四个烫金大字,不少华兰员工在进进出出,右边的大楼却布置得富丽堂皇、气象森严,大堂门口摆着两座一人多高的汉白玉麒麟,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目不斜地视站在前台,台上摆着一本进出登记簿。

一架小巧精致的斧式遥控飞机从办公区大门悄无声息地飞了进来,又轻又块地贴着地面飞行,飞到大堂前面的台阶处却陡然拉升,像个幽灵般突然出现在前台男子的面前,直不愣瞪地向他飞去。前台男子被吓出一身冷汗,总算他反应神速,一低头躲了开去,斧式战机像长了眼睛般漂亮地在室内绕了一个圈,又飞了出去,绕到了办公楼的右侧。前台男想也没想就跟着飞机跑了出去,等他下了台阶追到外面的时候,飞机却不见了,像一个屁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我们原本躲在左侧的玉麒麟后面,待前台男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溜进了大堂。一楼有两个通道,中间是上楼的楼梯,左边的通道有一排对襟开的办公室,右边的通道像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处是一个气势轩敞的会议室,会客室是电梯间,网络监控室极有可能就在电梯间的旁边。我们四人分头行动,我和曲丽媛去右边的电梯间,老胡和骡子往左。

会议室里人声嘈杂,看样子正在开会,幸好会议室的长桌靠里,没有正对大门,与会人员看不到从门前经过的人。我和曲丽媛轻手轻脚地走到通道的尽头,电梯间旁边是两间玻璃外墙的设备房,电子仪器颜色各异的小灯在熠熠闪光,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欣喜地发现里面一台机器上面插着几百根网线水晶头,这里就是他们的网络监控中心无疑了。我给老胡发了一个信息,叫他们赶紧过来。我们的手机都调成了震动,老胡一接到我的短信,立即和骡子赶了过来。骡子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网络监控中心,指着门禁说:“这是一个指纹兼密码双重防盗门禁,必须要有这个房子主人的指纹和密码才行。”他拍了拍老胡提着的黑色电脑包,接着说:“有了指纹和密码,我们的工具才派得上用场。”

老胡说:“那边办公室靠右的倒数第二间就是网络部,我刚才特别留意了一下,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一个精瘦精瘦的中年男人在里面,估计那人就是网络监控中心的主管。”

我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主意。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折角反光镜,走到会议室的墙边,把折角反光镜伸进室内,里面一共有十一个人在开会,主席台牌位席上写着的名字是 “林维标”。我回到电梯间,把偷看到的情况和下一步要实施的步骤一一说给了他们听,曲丽媛立即领命而去。我和骡子他们马上开始忙活起来。

老胡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手臂粗的圆筒,里面是依次缩小的圆筒,一共有好几十个。老胡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把这堆圆筒拼成了一架三米高的丁字梯。拼成梯子的圆筒由钛合金做成,钛合金是用来做航天飞机外壳的材料,又轻又结实,一根厚度只有3毫米的钛合金管可以支撑起500公斤的重量和20吨的压力而不变形,足以承受我们的体重。老胡支好梯子,我利索地爬上梯子,把他递给我的一面直径30里面的镜子用强力胶水贴在天花板上,镜子的一端用橡皮垫高,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倾斜的角度,它所映照到的东西能全都反射到骡子贴在外墙上的那面镜子上。经过四面镜子的反光折射,躲在电梯间后面的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打开门禁所输入的密码。

曲丽媛穿着为她量身定做的华兰公司的白领制服,捧着一个文件夹走进网络部办公室,定睛看了正在挥舞着鼠标的猴精,用不带任何感**彩的腔调对他说:“林总他们正在开会,说这段时间公司的网络老出问题,会后林总要亲自到网络监控中心察看,你最好在他去之前先去检查一遍,别让林总查出什么纰漏来。”说完神色冷漠地转身向右边的会议室走去。

第七十四章 顺利野合

时间是一朵暗中骤放又瞬间凋零的花,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转眸已是百年身。 城市像一个巨大的坟场,埋葬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却无处搁置我们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站在金茂凯悦88层顶楼巨大的落地玻璃前,望着空中纷扬飘飞的雨丝,绮丽绚烂的夜色,仿佛身处三途河边,四周酴醾盛开,落红遍地,每一串落红,都是一场盛大华丽的回忆。

我们上学的时候,老杨有一套程序繁复的恋爱理论,就是一次完整的恋爱由“心动、牵手、拥抱、接吻、抚摸到最后的嘿咻”六部曲组成,他常教育我们说要享受这个过程,而不是只想着最后的那几下活塞运动,否则和一匹牲口有什么分别?那天晚上在坝上草原,只有鱼贩子一人成功地成为一头大牲口。老杨和姚香菱在闪电河边坐了半宿,鼻子都差点冻掉了,仍停留在以礼相待的原始阶段。我是个初涉情场的雏儿,蓝蔚渝一个温柔的吻就令我激动得浑身战栗、心满意足,浑然不知还有比这更值得期待的。而老妖没能成功的原因说起来令人啼笑皆非,竟是他自己临阵决堤,失控得一塌糊涂。

那天正好是周六,路上堵得要死,老杨的富康又恰好没油了,被迫在三环上拐了老大一个弯子去加油,去到北大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四个妇女同志等到天昏地又暗,都十分生气。为了谢罪,老杨说带我们去甘家口吃正宗的新疆菜,吃完再去钱柜k歌,她们脸上才有了颜色。

在朝外的钱柜唱歌,十点多的时候来了一帮踩场子的警察,说是突击检查吸毒贩毒、卖淫嫖娼,让我们全都高举双手扒在墙上接受检查,查了一通,没查出什么问题来。那个头头看我有点情绪,板着脸对我说大学生不好好念书,跑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来干什么?以后不要让我再在这里看见你。我心想,老子既不吸毒贩毒,又不卖淫嫖娼,关你屁事?我刚想跟他争辩,老杨推了推我,给那***又是说好话又是上烟,好不容易才把那几尊瘟神给送走。那帮警察搞得我们兴致全无,他们走后,见我们一个个都情绪低落,姚香菱说:“明天星期天,不如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吧!”我望着鱼贩子,鱼贩子朝我点点头,老妖也说好,老杨见是自己女朋友提的建议,当然不敢反对。老妖说他小时候在北戴河住过一阵子,强力建议去北戴河,他正好给我们做向导。经过一番热烈的争论,在老妖的极力坚持之下,我们放弃了去天津塘沽的议案,决定去北戴河。

从东四环四方桥拐上京沈高受速,路况好得要死,往西一路直彪280多公里,三个多小时后,顺利到达北戴河。遗憾的是,我们到的时候是夜黑风高的凌晨一点多,所有著名的旅游景点,比如山海关、老虎石、鸽子窝都关门大吉,在睾丸之地的市区里转了一圈,到处黑灯瞎火,跟繁华的北京城一比,这里就像一座睡城。到了戴河附近的一个山脚底下,老妖叫我们停车,说这个地方适合露营。

我们把车泊在山间公路的一排桦树下。老妖和老杨拿着两支电筒在前面带路,老妖对老杨说:“你这电筒光亮不够,要大号的才能照亮前路。”蓝蔚渝说这句话很有诗意,我只觉得老妖每一句话都**无比,半天没想明白诗意在哪里,我尿意倒有不少。

老妖似乎不怀好意,专拣些泥泞崎岖的小路来走,害得我们的鞋子、裤脚泥迹斑斑。走了约摸半小时的夜路,越往下走,地势越低,穿过路边那一大片茂密的桦树林,进入山间腹地,面前出现了横七竖八的铁轨,还有很多废弃的火车车厢。

鱼贩子对老妖说:“喂,你是不是想带我们去看《山村老尸》的外景地啊,这鬼地方这么荒凉。”

老妖指指前面那些火车车厢,悄声说:“这里是整个北戴河最适合泡妞的地方,看,连炮房都有。”看样子老妖早就开始学习杜牧,为觅到一个优良的战场,到处爬山涉水,为顺利野合下过不少苦功。

老杨说:“好,一会你要以身作则,以身垂范给我们看。”

老妖说:“为人师表这种事,还是你先来比较合适。”

老杨用勾指k了一下老妖,说:“赶紧找个地方让大伙歇脚,不然我让你长眠于此。”

老妖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了。”

继续往前走了几分钟,来到一个水草丰茂、地势平缓的坡地,前面就是滔滔的戴河汇入渤海湾的入海口,老妖号令大家安营扎寨。

第七十五章 漆黑中肉搏

这是个春寒料峭,星稀月暗的晚上,黑黢黢的山林里仿佛隐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有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坡地上有一片茂盛的灌木,正好可以挡风,地面上也比较干燥,我们就把报纸铺在地上盘腿而坐,团团的围了大半个圆,只露出对面洼地中央的戴河。老杨和老妖负责生火,我去弄了些干枯的树枝和草叶过来,架在已经点着的火堆中央,火堆很快就烧旺了。熊熊的篝火把寒气驱走了,老杨拿起一根烧得通红的树枝,点燃一根中南海然后把烟丢给我,我刚点上一根美美地吸了一口,就被蓝蔚渝虎口夺食,抢过去丢进了火堆里,说不许熏她。老妖望着我们俩,笑嘻嘻地说:“还没结婚呢就妻管严了,瑞子,你命苦啊。”

我侧脸看了一眼蓝蔚渝,见她一脸严肃地望着我,我皱着眉头对老妖说:“你知道为什么林肯能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总统吗,他在自传里说那是因为他娶了一个悍妻。看样子,我将来也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蓝蔚渝笑笑,靠在我身上,往我嘴里塞进一块口香糖。

这时,鱼贩子不知从哪拖了一根小树一样粗的树枝回来,说不用到处去找柴火了,这根树枝烧完就天亮了,还说前面有一片菜地,有生菜和红薯,正好去“偷春”。每年开春的时候,游客在农民的地里不问自取地拿走作物,再根据作物的数量和成色把相应的钱用红纸包着放在田头,这样自己和种地的农民一年到头都能顺顺利利,偷春的习俗在北方广为流传。

老杨塞了一张一百块给我,叫我和鱼贩子去偷够八个人的分量回来,烤熟了叫他们来吃,他说这里太冷了,他们要转移到火车车厢那边去。

我们满载而归。路上,鱼贩何子向我描述上次在坝上草原,他和舒娜在漆黑的森林里激烈肉搏的战况,听得我心旌动荡无限景仰。鱼贩子怂恿我说:“今晚月黑风高,这儿又荒山野岭的,正是攻城拔寨的绝佳时机,让我赶紧把蓝蔚渝给拿下,把生米煮成熟饭。要不她这么水灵一姑娘,明年一毕业参加工作,想包养她的还不满山遍野血流成河啊?最好的姑娘都想要最好的东西,但这个世界上好的东西都很贵,你这么一穷二白的,除了一点迟早荒废的感情,你靠啥拴牢她呀?”鱼贩子又在乱用成语,不过这次我却笑不出来,只微微地叹了口气,没接他话。我们俩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鱼贩子知道在这方面,我侃就上天入地,做就却有心无力。

我俩累死累活的把担架抬到铁轨那边,一眼望过去,见每节车厢里都乌漆抹黑的,又半点声息都没有,转身四顾,山林幽寂,夜风冷峭,四周树影晃动,有如鬼影曈曈,我们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掏出手机给老杨打电话,听到第四节车厢里传出了手机铃声,松了口气,和鱼贩子抬着食物走了过去,我们放下担架刚想推门进去,门却忽然开了,老杨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马脸,黯淡的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把我们给吓了一跳。鱼贩子说:“老杨,你要吓死我们啊,像个鬼一样。其他人呢?”

老杨朝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的掩上门走出来,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她们都在里面。邪门,当真邪门。”

我和鱼贩子同时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杨长长嘘了一口气,抹了两把头上的汗滴,说:“刚才我们来这的路上,舒娜踢到一个地上埋着的一个东西,我就挖了出来,是个碟子,就跟平时我们吃饭用的那种味碟差不多。姚香菱说这里群山环抱,风景秀丽,又有水源,指不定就是古代的墓葬区,这个碟子多半是古人用来陪葬的,说不定有仙气。她说去年暑假回湘西姥姥家时看别人玩过一种叫‘请碟仙’的游戏,就是用碟子做道具的。请碟仙有很多讲究,必须是在远离闹市和阴气重的地方,时间是从亥时到子时,还必须是女的多男的少,要准备一个白瓷碟、一张报纸、一支笔和几根蜡烛。温淑娴车上正好有蜡烛,是她们买来准备在宿舍关灯之后点看言情小说用的。一切条件都具备了,她很想试一下,看是不是真的能请出神仙来,不过玩这个游戏每人要折寿三天,问我们敢不敢和她一起玩这个游戏?她是历史系的,又是北大历史系泰斗赵曦来今年点名保研的学生,说得非常合情理;另外我也一直听说湘西那边有很多古怪的事情,出于好奇,我也想见识一下,就同意了让他们玩。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请出碟仙来了。”

我和鱼贩子还以为是人走丢或者被野兽吃掉了,没想到是老杨这个大学老师在带头搞封建迷信活动,还被吓住了,把我们笑坏了。

老杨说:“你们笑个屁,听我说完。我原本也不信的,刚开始我在外面抽烟,后来姚香菱叫我进去,我见她在一张报纸上用黑色水笔画了东南西北和一个八卦图形,那个八卦图是沿着碟子边缘画出来的,跟那个碟子一样大小,碟子上还画了一个箭头,接着在报纸上写了‘时间地点人物’、我们几个的名字、一串英文字母和0到9 十个阿拉伯数字,然后她、我、老妖和蓝蔚渝四个人男女交错,分别伸出一根手指搭在碟子边缘,那个碟子就开始滴溜溜地自己飞转起来,还能回答问题。起初我疑心是她们一起用力推碟子,碟子才会转的,我就故意把手指放开,没挨着碟子,没想到碟子一样转得飞快,并且移动和归位又快又准,丝毫不差,绝对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还有,更神奇的是,那个碟子竟能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我想,要是姚香菱和蓝蔚渝这些丫头片子在合伙来逗我玩的话,我只要问几个问题就能识破了。于是我就在心理想我大学里谈的那个女朋友的名字,问碟仙知不知道我在想谁,那个碟子的箭头先是指向了26个英文字母中的y,然后是c,还真被它说中了,我大学的女朋友就叫于翠。我再问碟仙第二个问题,刚才那个人在哪?碟子箭头指向了东南西北的‘西’,她去了英国,英国不就是在中国的西方吗?于是我问第三个问题,她结婚了吗?碟子的箭头准确无误地指向了‘是’字。于翠去年嫁给了一个台湾人,还给我发了他们的婚纱照,我还给她寄了礼金呢。这就等于,碟仙全说中了。我想会不会是姚香菱这丫头探听到我以前的事情,故意用这个把戏来捉弄我?我叫她下来,让舒娜去顶替她。这次,我问了我姥爷哪年过世的?箭头先后指向了 7和6,就是1976年。我没见过我姥爷,我妈说我还没出生他就病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年过世的。我马上打电话给我老妈,我老妈说我姥爷就是那年去唐山出差,不幸碰上了大地震才死的,以前因为我年纪小,还不懂事,她们就说是病死的。你们看,那个鬼碟仙又答对了,你说这***邪不邪?”

尽管老杨说得无比逼真,但说实在的,除非亲眼让我看见有鬼在我眼前晃,否则我就是打死也不信。鱼贩子直截了当地说:“这还不简单?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我点头说是,推开车门,和鱼贩子一起走了进去。

一走进车厢就觉得冷风嗖嗖,鬼气沉沉。里面点着三根蜡烛,风从微微开启的车窗里不断地灌进来,火苗跳跃晃动,烛光忽明忽暗,明灭不定,惨淡的烛光照在各人脸上,显得无比的阴郁和诡秘。

第七十六章 色鬼上身

鱼贩子:“哎,你们别在这装神弄鬼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啊?不是说会动吗?怎么不动了?你们让它动给我看啊。”

舒娜说:“奇怪了,碟子刚才还在转的,怎么你们一来碟子就不动了。肯定是你们把碟仙给吓跑了”

我哈哈一笑,说:“从来只听说鬼把人给吓跑,还没听说过人把鬼吓跑的。喂,别搞这些巫婆神汉的把戏了,你们饿不饿啊?我们拷了生菜、红薯,还有泥烘田鼠,好吃死了,出去吃东西吧。”

蓝蔚渝立即用手捂着我的嘴,摇摇头说:“这个碟仙是个6岁的小男孩,他是饿死的,你们别在这说吃的,他会不高兴的。”

我说:“我才不管他高不高钱兴呢,我们吃我们的,他饿死关我们屁事。”

我和鱼贩子互相对视,两人都有点哭笑不得,鱼贩子说:“怎么个麻烦**?难道还能鬼上身啊?你们不是说碟子能转吗?让他转给我看啊?我看他是饿得半死不活,没力气动了吧?”

舒娜仿佛想证明给鱼贩子看,口中念念有词:“碟仙碟仙,你还在吗,你是不是不高兴,你怎么不动了?如果你还在,请指向西的方向。”那个碟子还是一动不动。

我摇了摇头,对蓝蔚渝说:“蔚渝,别玩了,什么破玩意。出去吃东西吧。”

她目光澄澈地望着我,轻声说:“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问呢,你们先去吃吧,我问完了再出去。”我朝她翻了个死鱼眼,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和鱼贩子出去了,老杨也跟在我们后面走了出来。

我和鱼贩子在外边抽烟,老杨捧着脑袋苦苦思索,嘴里不停地说“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一会,车厢门呀地一声开了,蓝蔚渝面带忧色地走了出来,把我拉到车厢后,幽幽地对我说:“路瑞,刚才你们进去,碟仙不高兴,所以他不动。你们走了之后,我问了碟仙最后的那个问题。”

我有点不高兴地说:“什么问题呀?这么重要,问那破碟烂瓦还不如问我。”

她说:“我问碟仙,我和你最后能在一起吗?碟子的箭头指向了‘不’字,他说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好害怕。”

我一听就火了,一下甩开她的手,口中骂了一声“操!”怒不可遏地大步向第四节车厢走去。鱼贩子和老杨见我气势汹汹地杀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没理他们,一把拉开车门,推开挡在我面前浑浑噩噩的老妖,怒道:“***什么狗屁玩意,还咀咒老子?去死!”说完抓起桌上那个碟子,把它用力摔在地上,碟子立时被摔成了无数块,碎如齑粉。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们一个个都失惊无神地望着我,我余怒未熄,向她们吼道:“你们是不是傻了?相信这种鬼东西?还一群人围着一个破碟子转?”

舒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得面无人色,抽噎着说:“完了,完了,碟仙送不走,他一定会回来报复我们的,我们会遭报应的。”

姚香菱也说:“不管你相不相信,你都不应该这么无礼的,这个世界上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这样做,说不定会惹来血光之灾。”

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姚香菱说:“你是不是看恐怖电影看多了?仙在哪里?鬼在哪里?你们叫他出来见我啊?叫他出来害我啊!看我不揍死他!”这时,老杨从身后一把抱住我,把我抱出了车厢,我在他怀里又踢又蹬,冲动起来差点要对老杨动手,鱼贩子上来按住我,朝我爆喝了一声:“瑞子,你干什么你?”我才平静下来。

我和老杨、鱼贩子来到戴河边,坐在刚才生火的地方抽烟。过了一会,老杨对我说:“瑞子,贩子,我知道你们俩为什么见不到碟仙了。你们是不是一人戴着一个一玉佩?”我和鱼贩子一起点了点头。

老杨说:“红绳碧玉都是辟邪的,所以你们见不到。算了,你们两个的狗脾气我知道,怎么说你们也不会信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老杨毕竟是我们的老师兼教练,他这么说了,我只好选择偃旗息鼓,鱼贩子见我消停了,装得像个世外高人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瑞子,说不定那是个色鬼,见到我这个老祖宗在此,惭愧得天地不容不敢现身呢。”

我笑了笑说:“那叫‘无地自容’,什么狗屁‘天地不容’。”

老杨说:“瑞子,过去就算了,一会我回去让他们别玩了。呆会你去给姚香菱道个歉,别搞僵了。”我点头说好,三人一起往回走。刚穿过那片灌木林,就看见老妖和温淑娴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温淑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那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找遍了都没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老杨问老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妖今天非常萎靡,完全不像平时一副生猛海鲜的样子,机械地回答:“舒娜,舒娜不见了。”

我们一听就呆了。我们分头四处找舒娜,几乎踏遍了山脚下的整片河谷,每次寻找总是以失望而告终。百鬼狰狞上帝无言,星无芒角见月暗淡。我们站在烟雾濛濛的树林里,望着暗影重重的穹窿,心中慌乱,像一群迷途的孩子,再也走不出这个巨大的迷宫……

第七十七章 厉鬼缠身妖精伤人

两天之后,我们在北戴河捕捞队的协助下,在戴河入海口的一堆礁石下捞出了舒娜的尸体。

那天参加完舒娜的火化仪式,温淑娴在殡仪馆取车倒车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穿着清代的宫廷装、面黄肌瘦的6岁小孩,她说那小鬼就是碟仙,正要伸手要掐她,她就想开车把他压死。却差点把老妖给撞死。幸亏当时老妖的身边有一颗碗口粗的槐树,树撞断了,车也撞瘪了,老妖才躲过一劫。没过多久,温淑娴就疯了。她老爸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之后把她接回了天津。紧接着鱼贩子就失踪了。

一个星期之后,我收到一张从新疆寄来的明信片,上面一个字也没写,但我知道一定是鱼贩子,我能闻得出他的味道。后来的一年多里,我陆陆续续收到从宁夏、甘肃、西藏寄来的明信片,最后一次收到他的信,是一张从西宁寄来的的明信片,上面是白雪皑皑直刺云天的各拉丹东雪山。

在姚香菱临死前说出“蔚渝”那两个字的时候我就一直忧心忡忡,担心蓝蔚渝会出事,所以我没把这件事告诉蓝蔚渝,只是尽可能地多去看她,每天在海淀和朝阳之间折返跑。有一次我和猫佬还有祝春花去北大看蓝蔚渝,祝春花无意中说漏嘴,把姚香菱临死前说那两个字和老妖的幻觉说了出来。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天蓝蔚渝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上帝从来不会制造一个天衣哪无缝毫无破绽的谎言来欺骗自己的子民,只是过于纯朴的人们总是相信天真的谎言。凡人虽猜不透上天的安排,但他们日夜忧虑的事情却一定会发生。六月上旬,蓝蔚渝开始断断续续地出现症状,她说她知道了,姚香菱就是想告诉她让她小心,下一个目标就是她。我说不是,那只是你自己猜的,姚香菱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惦记你而已。她说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的,那个小鬼来找我了,我照镜子的时候看到他穿着红帽黑袍在朝我走来,我接电话的时候听到他对我说“7月14”,听mp3的时候明明是孙燕姿的歌后来却变成了他的声音,每句歌词都变成了“7月14”。

再过几天,她打开电脑的word文档写作业,写着写着,她就说那里多了一行字:7月14;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一直是6月份,她却说每天打开手机看到的都是7月14,到最后发展到看见一切会发光的、能反射的或者是能放出声音来的东西都会害怕得失声尖叫。蓝蔚渝被送进了大兴的精神病医院。我和老杨他们的事情在我们学校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所有的老师都很同情我们的遭遇,连老处对我经常不上课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干脆课也不上了,每天回家把我妈煨好的汤提去给蓝蔚渝喝。蓝蔚渝的父母都是北京十二中高中部的老师,刚开始对我有点排斥,后来见我对蓝蔚渝体贴入微,她不肯吃药、不肯吃东西,只有我劝得听,他们就慢慢地接受了我。随着7月14日的临近,蓝蔚渝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6月底的一天晚上,我趴在她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脑袋又湿又热,我抬起头来一看就呆住了,从床头到床尾,到处都是血,蓝蔚渝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血正从她的左腕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床的右侧是那把锋利的水果刀。抢救过来之后我问她为什么要做傻事?她说能死在自己最心爱的人身边,这样的死法是最幸福的。因为时间快到了,马上就要是7月14了,那个饿死鬼天天都来找她,她想早点解脱,好去找舒娜和姚香菱。我既觉心痛又感甜蜜。

第七十八章 谁杀了他们?

蓝蔚渝的主治医生叫宾正晖,是中国协和医科大学毕业的医学硕士,专业过硬又博学多才,并且具有丰富的精神病治疗临床经验,在我眼中,他就是蓝蔚渝的救星。 宾医生向我问起蓝蔚渝病情的来由,在我描述的过程中,宾医生不时地插入,把一些我忽略了或者是没有提及的细节一一问清楚,记录在一个小笔记本上,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恳求他一定要想办法治好蓝蔚渝的病。说完,我问他有没有希望治愈?有几成把握?我心中非常盼望他信心满满地说,请放心,我一定会把她的病治好的。他却愁眉不展地说要回去研究过病情之后才能下结论。

过了两天,宾医生把我请到他的办公室,郑重其事地对我说:“目前看来,蓝蔚渝的病情十分严重,属于重性精神分裂症,伴有极度严重的妄想迫害症和恐惧症。如果那天晚上所发生的确如蓝蔚渝她们见到的那样,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鬼神。鬼神是一种无所不能的力量,可以未卜先知,可以影响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甚而可以改变已经发生过的历史,那么建立在数学、物理和量子力学上的整个科学体系就会完全崩溃,一切化学、医学、天文学、文史哲等现代科学在这个巨大可怕的力量面前将变得毫无意义,也就是说,整个人类文明被彻底否定了。但事实是,所谓的鬼神,不过是人们的心魔。绝大部分说见过鬼的人都是在三种情况下见到的:第一是在黑暗朦胧中,因为黑暗模糊,看不分明,所以会产生幻觉;第二是精神恍惚或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很容易看走眼;第三是独自一人的时候,由于害怕而产生的臆想。说到底,都是心魔在作祟。”

我说:“为什么除了我和郁繁星,其他的人都说看到了那个碟子在转呢?我们的教练老杨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问了那么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碟子最后都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虽然还有不少疑团没有解开,但我心里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恐慌和没底了。

第七十九章 来自光绪年间的幽灵

我连珠炮似的问了宾医生一连串的问题:“那舒娜是怎么死的?温淑娴为什么会看到鬼?老妖为什么要杀死姚香菱?郁繁星为什么会离开我们?老杨为什么那么傻,要去放那把火?并且那么倒霉,引起了森林大火,最后被判刑,怎么看怎么像碟仙的报复。 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蓝蔚渝之前一直好好的,听说了姚香菱和老妖出事前说的话之后就精神失常了,并且越来越严重,看什么都是7月1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宾医生的这番话将我心中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他握完手后走出了他的办公室。从那天起,我学校也不去了,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剩下的时间都在医院里陪她,晚上就趴在她床边睡。时间转眼就到了7月,宾医生说只要过了7月14日这道坎,那个魔咒被打破,她的病就会好很多,因此这剩下来的十来天时间非常关键,要我和她的父母尽可能顺着她,不要刺激她。7月4日那天下午,我回了一趟家,换了套干净衣服,拎了一盅我妈熬的黄豆猪蹄老火汤到医院,刚走到住院大楼,就看见一大堆人围在楼下手指天空,我抬头一看,一个长发散乱瘦骨嶙峋的女子站在6楼宽仅二十厘米的窗台上,旁边无遮无拦,一掉下来铁定玩儿完。我仔细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保温桶哗啦一声摔在地上。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宾医生打来的,问我在哪,说蓝蔚渝要跳楼,叫我赶紧赶过来。我才清醒过来,飞奔上楼。病房门口围着的人见我来了,立即让开让我进去。我心中十分忐忑,哆嗦着喊了一声:“蔚渝。”幸好她听到我的声音后立即转过身来,一见到我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像我是一个剥了皮的洋葱。我立即过去把她抱了下来。

第八十章 死而复生

她在我怀里哭个不停,说时间到了,说今天那小孩又来了,深陷的眼睛、吐着长长的舌头,又黑又瘦的,伸着长到卷曲的指甲朝她直扑过来,然后定定地指着挂历上的日期。 原来不知是谁,用黑色的钢笔在“4”的旁边划了一竖,这样“4”就变成了“14”,虚惊一场。我拿了一些纸巾沾上水,轻轻地擦去了“4”字旁边的那一竖,对她说:“那是别人乱画划的,别怕,还没到呢。”她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望着我,一直在摇头,指着墙壁“哇” 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我过去想要抱着她,她连我也不认得了,又打又踢,在我脸上抓出了四道深深的血痕。最后没办法,宾医生叫护士给她打了安定,她才渐渐安静下来,慢慢地睡着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的病情越来越重,一睁开眼就说那个小鬼来了,小鬼来捉她了。

早上宾医生来查房时我把昨天夜里发生的怪事告诉了他。宾医生说看来前天挂历上的那一竖也是蓝蔚渝自己画上去的,她现在的迫害幻想和精神分裂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离彻底崩溃只有一步之遥。他说前苏联有过一个和蓝蔚渝很相似的病例。美苏冷战时期,苏联在高加索地区一个荒凉的雪山上设置了一个岗哨,只派了两个人驻守,大个子叫扬洛夫斯基,小个子叫奥姆里奇。由于大雪封山,道路封阻,补给断了,他们剩下的食物可能维持不了十天,他们只好轮流出去打猎。一天他们在岗哨后面的一个山脊上看见一只受伤的雪狐,扬洛夫斯基追捕雪狐时不幸失足跌落山崖,当场死亡。奥姆里奇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扬洛夫斯基的遗体背上了山,把他埋在岗哨前的空地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连三天,奥姆里奇早上起来的时候都看见扬洛夫斯基好端端地坐在瞭望岗的椅子上,此地由于终年积雪,死去多时的战友面部表情仍然栩栩如生,把奥姆里奇给吓坏了。奥姆里奇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把扬洛夫斯基重新埋葬。第四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奥姆里奇仍然见到扬洛夫斯基端坐在瞭望岗里的椅子上,他当即拔枪自杀了。一个月之后,大雪终于停了,道路修好,部队把补给送过来的时候在岗哨里发现了他们两个仍然保存完好的尸体。奥姆里奇的日记本为解开这个谜团提供了宝贵的线索,后方的军医认为,奥姆里奇得了精神分裂症并且伴有夜游行为,他由于极度怀念扬洛夫斯基,无法接受他已经死亡的事实,他白天把扬洛夫斯基埋了之后,潜意识驱使他晚上起来把他挖出来放在平时他们工作和战斗的地方,但第二天起来却什么也记不起来,连续数天,再坚强的人也会被这无法解释的现实击垮,他崩溃了,所以选择了自杀。

我十分害怕,眼巴巴地望着宾医生问他怎么办?宾医生说所有能用的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和最好的药他们都已经试过了,除了叫我看紧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了。

蓝蔚渝被送进了单人的重症病房。接下来的几天,她仍不时出现梦游行为,有时还会把自己当成那个小鬼,面目狰狞地向我扑来,我就拿一块毛巾蒙上她的眼,抱她回床。眼看着她的病一天天地加重,原来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也越掉越少,人也越来越瘦,就算精神不失常,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身体也会垮掉,我忧心如焚。

7 月7日那天,我妈见我已水经四天没回过家了,到医院里来给我送衣服。她给蓝蔚渝擦了身之后说带她去潭柘寺做场法事,把那个小鬼给镇住,也许就没事了。宾医生认为这个办法虽然老土,但说不定对蓝蔚渝的心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帮助,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剑走偏锋,试一试了。

我爸知道我找了个精神病女朋友之后,气得暴跳如雷,上次回家我跟他又吵起来,他差点拿家里那把仿制的龙泉宝剑劈了我,幸亏我妈挡住把我推出了门。我妈在东城区景山街道办事处上班,管计生,时不时在马路上贴些“计划生育,丈夫有责”“少生孩子多养猪”的标语,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拥有过一双超过50块钱的鞋,穿的都是十几年前的旧衣服,用两块钱一瓶的百雀羚擦脸。蓝蔚渝住院之后,我妈不但熬汤给她喝,还偷偷塞了不少钱给我,这次又大费周章地张罗给她做法事,潭柘寺里那些秃驴收费贵得很,搞一场要5000块钱,我妈想都没想就把钱掏了出来。我从小就不是那种让人省心的孩子,我妈为我可以说是操碎了心。现在,我学业荒废,感情沉沦,前途渺茫,看不到任何希望,一想起我妈那张曾经美丽如今憔悴的脸,我就难过得不能自已。

给蓝蔚渝做完法事,我们临走前,那个脸上有贼大一块胎记的秃驴主持对我说,最近不要去教堂、庙宇和坟场,那些地方都属阴煞之地,轻则运势低落,重则大病丧身。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诺诺地点了点头,我只关心蓝蔚渝的病。回到医院,蓝蔚渝好了很多,除了晚上天黑的时候偶尔会出现幻觉,能吃得下东西也睡得着觉了,脸上逐渐地有了光,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灰暗,也不再梦游了,我们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宾医生给蓝蔚渝拿来了一套《基督山伯爵》,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小说,每当他遇到挫折或者是失败的时候就会想起书里最后的那句话:在上帝向人类揭开未来图景的那一天到来之前,人类所有的智慧包含在这两个词里:等待和希望。宾医生说,耐心等待,事情一定会出现转机;同时心怀希望,这都是好事,这个世界上,好事永远不会消失。

第八十一章 第一次进入你的身体

每当蓝蔚渝要发作的时候,我就读《基督山伯爵》给她听,她很快就能平静下来,随着情节的跌宕起伏而时喜时悲,最后总是枕着我的手臂睡着。 望着她熟睡的样子,我就像一只母爱澎湃的雌老虎,外表凶猛吓人,心内柔情万千。

7 月13日那天夜里的月光我一直记得,永远也不会忘记。12点医院熄灯的时候,蔚蓝幽深的天幕上挂着一轮银盘似的圆月,发出橘黄透亮的光。我打着电筒在给蓝蔚渝读《基督山伯爵》的最后一册,读着读着,我慢慢发现有点异样,抬眸去看她,只见她坐在床上,慢慢地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去,先是上衣,然后是裤子,接下来是乳罩,最后一丝不挂地跪在床上,满目含情地望着我。

我以为她的病又发作了,“蔚渝,你怎么了?快把衣服穿上,这样会冷的。”

她眼中像孩童般闪烁着无邪清澈的光芒,脸上有淡淡的红晕,说:“我不冷,我就是想这样和你在一起。”

我要扯被给她盖上,哄她说:“乖,别闹了。”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无比温柔地吻我,双唇火烫,接着搂住了我,一颗颗解开我衬衣上的纽扣……

那是我一生中最亮的月光。我们时而激烈时而缓和地缠绵了一夜,天空发白时,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缕阳光穿过窗帘透隙而入,我北京夏天的那火辣的阳光灼醒了,伸手一摸,摸了个空,我坐了起来,举目四顾,房里空无一人,我连忙拉开卫生间的门,里面同样空空如也。我转身望向对面墙壁的时候,发现挂历上的日期“14”那里被圈了一个圆圈,昨晚我们一直在一起,却不知这个圆圈是她什么时候画上去的。我一直以为只要过了7月14就会没事了,今天正是7月14,心里涌上一阵剧烈的恐慌。我忽然福至心灵地拉开门跑到阳台上,放眼望去,蓝蔚渝亭亭玉立地站在对面楼顶的护栏外面,晨曦初染,映得她像个要飘然升天的天使,微风轻拂,吹得她长发柔动。我失声喊了一句:“蔚渝,你干什么?你别吓我,你快下来。”

她听到我的喊声,一双妙目含情脉脉地望着我,脸上有恬淡的笑容,正如我们初次相见时。一看到她这种恬淡而坚定的笑容,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微笑。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泪眼滂沱地望着她,她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天堂鸟,张开双臂跳了下去,脸上自始至终带着温柔恬淡的笑容。她离去时的微笑,成为我此生最绝色的伤口。我像只野兽般嚎啕大哭,心魄俱裂,血流满面。我眼睛里留出来的不是泪,全是血,就连灿烂的阳光都变成了末日来临时的天昏地暗。

天地晦暝,腐朽早现。

造物弄人,终成悲局。

蔚渝走后,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早已一片荒芜。望着那张老处力排众议发给我的毕业证书,我觉得那只不过是一张无用的废纸。我把毕业证交给我妈,对她说我要去一趟青海,去找鱼贩子。我妈给了我一万块钱,流着泪对我说一定要回来,眼中布满了无边无际的慈爱。这是我此生唯一的眷恋。蔚渝走后,我妈一夜白头,皱纹堆面两鬓如霜,我望着她那苍老的脸庞,眼中噙着泪,咬牙点了点头。

我临走前的那天上午,宾医生给我打了电话,对我说,杨教练给我的100块钱我忘记压在田头了,我是不小心忘记而不是故意的,这一切不是因为我造成的,这不是我的错,让我千万不要有心理阴影,我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没出事的,让我要理智、坚强和自爱,一定要打破这个魔咒般的宿命。我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按断了手机。宾医生很快发来一个短信:来路迢迢,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在西宁火车站下车的时候,听到车厢里飘出一首周启生的老歌《天长地久》:依依不舍的紧抱着你的腰,像昨日正相爱的时候……我眼中的泪水雪崩般滚滚而落。

出西宁沿着唐代文成公主进藏之路西行145公里,来到位于青海省刚察县境内的青海湖。青海湖浩瀚缥缈,波澜壮阔,高原湖泊那种空旷、粗犷、质朴、沉静的原始之美震慑人心。青海湖北面是壮丽的大通山,东面是巍峨的明山,南面是逶迤连绵的南山,西面是峥嵘嵯峨的橡皮山,山间湖边是苍茫无际的千里草原。离开青海湖,我沿着世界屋脊往西北方向的唐古拉山漫溯过去。

来到各拉丹东雪山脚下,雪山巍巍,冰封玉砌,一条大河潺潺东流,隆起的坡地上巍然耸立着一块历尽沧桑的石碑,上面赫然刻着“三江源头”四字,这儿就是中国三大河长江、黄河、澜沧江的源头,苍凉大气的中华文明的发源地。石碑被经年的风雨侵蚀得粗粝无比,犹如一个见惯了春花秋月、悲欢离合的老叟,无声地对我说,红唇热吻,转瞬苍凉;万般红紫,终化飞灰。鱼贩子一定来过这里,站在和我同样的地方,看到同样的风景,和我一样的伤悲。我抬头无语问苍天:这蔚蓝的天空下,可有至死不渝的爱情?

大山沉默,苍天无语。

西北的天空湛蓝纯净,群山环抱的山谷水秀云高,美不胜收。我掏出老杨给我的那张100块的钞票,在风里点燃,钞票很快就变成一团烈焰。七根七星被并排插在石碑底下,散发出缕缕的青烟,不住地往空中飘去。风烟缭绕间,一个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大山尽头。

第八十二章 深不可测的乳沟

金茂凯悦大厦仅排在吉隆坡的佩重纳斯大厦与芝加哥的西尔斯大厦之后,被誉为世界第三高楼、中国建筑第一高度。 站在金茂凯悦88层顶楼的观光大厅上,由上往下俯视,光滑的玻璃幕墙和镀金的熟铜护栏在彩灯的照射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泽,呈螺旋型下降的环廊象一摞叠加在一起的黄金手镯,把整个共享空间映衬得富丽堂皇。外面雨点纷飞,灯火辉煌,车流如织,忆及旧事,我仍感到神魂震悚、撕心裂肺。一直站在我身边老胡递给我一根烟,惆怅地说:“我在画报上看到过,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有一种会发光的海藻,每年都会浮上海面一次,就像这个城市的灯火通明。”

我们背后忽然传来屎霸和得胜的惊呼,“瑞子,快看!”我和老胡同时转身,吴亦诗和曲丽媛像两朵迎风招展的花儿似的向我们走来,左边的吴亦诗一袭玫瑰色晚礼服,发髻挽成高贵的牡丹结,胸前带着一串熠熠生辉的珍珠,整个人宛如一朵绽放的玫瑰。右边,曲丽媛身着一件宝蓝色v领晚礼服,v领处露出一道雪白深邃的乳沟,黑发垂肩,长裙曳地,走动间,香风四动,波光粼粼,美得不可方物。

曲丽媛是上帝创作的一件最完美的作品,她的乳沟,每天都让我加深对上帝的认识。一旁的屎霸和得胜变成了两个口流涎水眼冒星星的白痴儿。我咽了口口水,快步走到曲丽媛身前,挡住屎霸他们的视线,说:“喂,你搞什么,怎么披了一块布就跑出来了?”

她扁着小嘴,眨巴着她那双举世无双的牛眼睛说:“什么叫一块布?这是迪奥今年刚上市的晚装,英格丽褒曼在《卡萨布兰卡》里穿的就是这个牌子,我和亦诗姐今天去恒隆广场买的,怎么,不好看吗?”

她小脸微微一红,把裙子往拿上提了提,胸前还是露出一小半的圆球,我不顾她的反对,脱下身上的西服直接罩在她身上,还把两颗纽扣都扣了起来。这套西服是她前两天拖我去外滩3号的阿玛尼专柜买的,一套要三万八,就像一件用人民币织成的外套,穿在身上浑身不自在。

吴亦诗哈哈笑道:“路大主任,用不着吧。今天我可是陪丽媛逛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买到一件她看得上的,人家西方上流社会都是这样穿的。”

我摆摆手说:“什么上流社会?我看是下流社会才对,穿成这样,有伤风化。”

吴亦诗:“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前卫开放的人呢,怎么思想这么保守啊?”

我说:“你错了,其实我不反对别人穿成这样,别人穿得越少越好,不穿就更好,但自己的女人,那当然是穿得越严实越好,不然我岂不是亏大了?”

吴亦诗嘻嘻笑道:“这什么古怪理论,再说,我们丽媛还没嫁给你呢,什么‘自己女人’,难听死了。”

我佯装发怒,“你这个小孩,多什么嘴,要你来干涉别人的家庭内政。”

她挽着曲丽媛手臂向我侧过身来,哼了一声,“连一个像样的项链都不给人家买,只送了块破玉,就想‘内政’了。也只有丽媛这么傻这么实心眼的人才会答应你,要是我才不干呢。没有钻石,至少也要买一条铂金的呀,你看,她脖子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立即反唇相讥:“你懂什么,她这样的女人,任何金银首饰都不足以点缀她。”曲丽媛眼圈儿微红,嘟着小嘴不说话。我一看就心软了,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墙角,柔声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陪你去挑一个,贵的买不起,万儿八千还是没问题的,别难过了,啊?”她喜得脸若桃花、两腮粉红,“大色魔可不许骗人,我今天看好了一条卡地亚的,只要两万三。”

我一听,立时叫苦不迭,一条链子居然要两万三!还‘只要’呢,这不是拿水泵来抽我的血吗?曲丽媛摸了摸我的头,说大色魔真是个好孩子。说完把身上的西服脱下来递了给我,从那个超大的lv包包里取出一件薄纱坎肩披在身上,我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晚上九点,叶蓓和程大开的订婚仪式将在金茂凯越87楼的“九重天”酒廊举行,而对老胡来说,这是一场夺回真爱的背水之战。程大开与林维标沆瀣一气,胡作非为、罔顾人命,欲置北升于死地,程大开更是老胡的情敌,作为老胡最好的搭档和朋友,无论于公于私,我们都没有理由袖手不管。

九重天酒廊里,男的西装笔挺衣冠楚楚,女的衣香鬓影环佩叮当,整个酒廊里酒香四溢,芬芳蕴藉。婚礼司仪竟是东方卫视著名的节目主持人李珊珊,以“脱衣门”事件而名动香江的歌星林美娇也赫然在席。死胖子程大开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扎着一条红黄格子的领带,把他那原本又粗又短的脖子完全挡住了,远看过去,像他的下巴上吊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那件白底红花的旗袍穿在叶蓓身上,显得秾纤合度,体态婀娜。程大开春风得意,红光满面,一双肥白的手搂着叶蓓的纤腰,与来客谈笑风生,叶蓓脸庞微红,眉宇间仍有少女的矜贵羞涩,显是很不适应程大开在客人面前对她过分亲热,但又不好公然推拒,扫了他的兴。

我们站在东北角一个不起眼的酒架后面,看着这一幕,老胡怒火中烧,眼中发出慑人的光芒。那是一种只有野兽面对宿敌时才会有的眼神。

9点38分,吉时已到,李珊珊上台朗声宣布晚会正式开始,让在座嘉宾共同见证死胖子和叶蓓幸福甜蜜的爱情云云,香港歌星林美娇还献唱了一曲。切了蛋糕、喝过交杯酒之后,最后一个环节是准新郎和准新娘交换戒指,订婚仪式就算顺利完成了。

第八十三章 低胸诱惑

这时,一个邦德女郎似的绝色女子走上前台,拿起蛋糕桌旁的话筒,面若春花地朝叶蓓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说:“叶小姐,在你们交换戒指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工作又好,为什么不选择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事业有成的如意郎君,而偏偏选择了程先生呢?”大家都以为这是司仪为了制造**而特意安排的一个小插曲,叶蓓反应也很快,马上答道:“身材相貌都不能当饭吃,我选他,主要是因为他人好,他对我好,对月月好。 ”

邦德女郎说:“

哦?可是你真正了解你未来的丈夫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有着怎样的经历和过去吗?”

叶蓓:“我不会在乎他过去的经历,因为我也是有过过去的人。我知道,无论生老病死,他都会不离不弃地在我身边,一生一世地照顾我。”

邦德女郎:“叶小姐,你刚才说你选他是因为他对你好,我冒昧问一句,如果一个一直在做着伤天害理、罔顾他人生命安全的事情的人也对你好,你是不是同样会选那个人?”

正当在场数百位宾客被这突切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之际,我手中拿着一支录音笔,走到台上,和邦德女郎并肩而立,神情严肃地对叶蓓说:“在你们交换戒指之前,请你先听一听这个。”我按了录音笔的开关,通过录音笔连着的音源线和骡子带来的一对电脑音箱,全场都听到了林维标、程大开他们在开会时讨论的九鹿血液产品能令患者致命的工艺缺陷,还有他们意在搞垮北升集团的阴谋。

全场先是一片哗然,接着变得安静得出奇,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来,面带愠色的林维标缓缓从人群中走了上来,往我身边的曲丽媛狠狠地盯了两眼,余光狠毒地扫了我一眼,面向众人大声说:“这是他们通过电脑仿生技术制作的虚假音频,全是假的,他们是北升集团派来搞破坏的,大家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不要被他们骗了。”

林维标话音刚落,老胡大踏步走上了台,手中拿着几张清晰的照片,上面是程大开在夜总会的大厅里、在新天地的豪华总统套房里和不同的女子亲热的照片。这是我和屎霸用他那部1300万像素的针孔相机在一个星期之内跟踪偷拍的,按屎霸的话来说,我们这群人都是天生的特工料子,这些在常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做起来却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蓓瞠目结舌,一时看看老胡,一时转头看看即将要成为自己合法丈夫的程大开,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程大开大惊失色,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盘水似的,浑身大汗淋漓,脸色由红转青,继而白得像纸。

这时吴亦诗也从人群中走了上来,拉住叶蓓的手说:“叶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这样的人,看上去很好,实际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的坏水,你不能嫁给他,跟我们走吧!”说完拉着失魂落魄的叶蓓走下了主席台,我们也跟在她们后面往出口方向走去。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个响指声,宾客中走出一队黑衣黑领带的人拦住了出口,为首的正是上次在春天海景花园被我们连同悍马一起扔进海里的两个小平头。

林维标走了过来,面向着我们说:“这个地方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进来容易,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笑了笑,“怎么?林总,就这几个人就想拦住我们?别忘了,在九鹿工业园里,你们可是几千人都没挡住我们啊。”

林维标目中霍地一闪,虽然极力克制,脸上还是隐隐现出了怒意,他盯着我说:“上次的帐,我迟早会跟你们算。今天是大开和叶小姐的大喜之日,我网开一面,让你们走,但叶小姐必须留下。”

挑,对林维标说:“我看你长得还人模狗样的,怎么说起话来没一句人话啊?那个程大开做出了这样的事,还想叶蓓姐嫁给他啊?你们就算留得下叶蓓姐的人,留得住她的心吗?”

林维标听了,半眯着眼,似乎要把曲丽媛给看透,隔了半晌,阴阴地说了一句:“既然这样,你也留下。”眼眸深处划过一道稍纵即逝的暴戾,显是起了杀机。

吴亦诗说:“丽媛,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走。”

林维标冷笑了两声,又是一个响指,门口处突然涌出了一百多号人,全都黑西服黑领带,整整齐齐地分列在出口的两侧,看来他们在经历了我们大闹九鹿工业园之后,早有防范。

吴亦诗小声对嘀咕:“这么多人,怎么冲得出去啊?”

我和老胡相视一笑,说:“包围他们。”

第八十四章 大色魔,想不想要我

吴亦诗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我和老胡,以为我用兰博打阿富汗战争时说的那句台词,在跟她开玩笑。 曲丽媛掏出手机,放了一首《无间道》里的主题音乐《再见,警察》,不出十秒钟,阔大的门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入同样西装革履的人群,不到五分钟的功夫,竟来了一千多人,全都穿着北升的制服,严严实实地把整个大厅里的500多号宾客围了一个圈。林维标手下的那一百多号人刚开始还想阻止进来的人,但人如潮涌,根本挡不住。

这一千多人都是北升集团销售总公司的销售精英。销售总公司有四千多号人,分布在除了港澳台的三十一个省份,这次半年度的销售管理大会,老胡特意向钟总打报告在上海举行,钟总为人豪迈宽厚,对手下提出的合理建议总是能从谏如流,考虑到上海所在的华东大区业绩最好,其它各区都有必要到上海来学习和总结经验,并且得悉老胡还兼顾着老板安排的任务,召集销售精英到上海开会有以壮声势的另一层用意,就同意了老胡的报告,他本人由于要到马来西亚参加第七届东南亚药品交易会,责令老胡全权负责此次会议的大小事务。程大开包了金茂凯悦大厦的87楼作为订婚仪式的举办地,我们则包了整个88楼观光大厅作为会议用地。

一直默不作声的得胜点了一根烟,像老板那样只吸了一口,就把烟扔到地下,一脚踩灭,语带挑衅地对林维标说:“林总,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林维标顿时如同一个遭了秋霜的柚子,脸上一阵青一阵黄,眼睁睁地望着我们大摇大摆地离去。如果他的眼睛能变成一支ak47,我们一定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一样,被子弹射成一块千疮百孔的抹布。

大厅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的爱时候,音乐也悠然响起,萨克斯手在吹奏席琳迪翁的那首《我心永恒》,老胡捧着99朵红玫瑰,缓缓向叶蓓走去,眼里有无边的虔诚和期盼。老胡走到诧异莫名的叶蓓身边,手捧玫瑰单膝下跪,情深款款地说:“叶蓓,我等这一天等了五年,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用我的全部来保护你和月月。”

为了不让眼里的泪水流出来,叶蓓仰高了脖子,转过身去,面对着灯火绚烂的上海夜色,千般滋味萦绕在心。那些曾经的欢笑和甜蜜一幕幕地掠过她的脑际,那个她今生最爱却又是伤她最深的男人此刻当着一千多人的面跪在她面前恳求她的原谅,而十分钟之前,她还准备答应另外一个男人的求婚,她原以为那将会是她这后半辈子的依靠,谁知命运多舛,到头来,那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老胡在叶蓓身后长跪不起,喧嚣四起的世界忽然间变得阒然无声,叶蓓心中千回百转,愁肠满腹,难以自决。忽然,她眼前一亮,金茂大厦楼顶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射出一束银亮耀眼的光,照在对面的东方明珠电视塔上,塔顶的圆球上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宝蓓,请让我再爱你一次。色泽缤纷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展蕊怒放,地底下的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喝彩声不断传来。

叶蓓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中,她缓缓地转过身来,“你起来吧,这样不好。”淡漠的声音里带着隐忍和克制。

老胡舌头像是打结了似的,“叶蓓,这么说,你,你肯原谅我了?”

叶蓓微微侧身,目望远方,像是在对着夜空在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对你,我不知道,我心里好乱。对不起,我要走了。”说完掩面快步而去,曲丽媛和吴亦诗赶紧追了上去。

晚上回到花园酒店,屎霸和得胜陪着老胡喝闷酒,我和骡子则在整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九鹿工业园里偷回来的网络id地址以及那个录音资料,几杆烟枪都在吞云吐雾,偌大的套房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正当我和骡子忙得不可开交之际,我手机响了起来,音乐铃声是“两只老虎”,手机屏幕上显示出“老婆大人”的字样,这是曲丽媛在我的手机上设定的她的来电提示,她和吴亦诗去了叶蓓家,一直没回,我赶紧接通,手机里传出曲丽媛脆生生的声音:“大色魔,你在干嘛?有没有想我?要是一分钟不想,就罚一百。”

我说:“有,当然有了。我每秒都在想,这样有没有奖金的?”

曲丽媛:“反正你欠我很多钱,钻戒啦,欧米茄的腕表啦,卡地亚的项链啦,每一样都要很多钱,我先一笔一笔地记着。”

有人说爱情是前世欠的债今生来还,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债台高筑的赌鬼,而曲丽媛,就是那个左手拿欠条,右手拿长棍的凶恶女债主。我沮丧地说:“有没有人曾告诉你,你很像那个敲骨吸髓疯狂压榨劳动人民血汗钱的黄世仁啊。”

“哼哼,总之,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你要今生和来世都要做牛做马来报答我。大色魔,跟你说个正经事,我和亦诗在叶蓓姐这,今天晚上就不回酒店了,让你们那个废八同志不用挂心。我们一直在做叶蓓姐的思想工作,小月月已经被我们收买了,叶蓓姐现在的情绪也好了很多,你告诉老胡,让他别灰心,我觉得有戏。哦,对了,叶蓓姐想明天去绍兴散散心,我们陪她去,你和他们商量一下,要不要一起去?”

“那废话,还用商量,当然是一块去了。”

“不过刘泽明这个糟老头子催我回去了,说是公司马上有新的接待任务,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

“放心,这次绍兴之行,我们就当作一个任务来对待,我会做好策划的,争取一举拿下,让老胡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

“这次任务如果成功,老胡老婆儿子一块解决了,多省事儿啊?那不是双喜临门是什么?”

曲丽媛在那头娇笑连连,“那好吧,祝老胡马到功成。我要去睡觉了,大色魔晚安。”

“好,调皮晚安。”

“不许叫我调皮,要叫老婆大人!”

“好的,调皮。”

……

第八十五章 赤裸裸的交易

我知道,一直以来,老板都把九鹿集团视为肉中刺眼中钉,临行前,老板还为我们设宴饯行,嘱咐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九鹿的id地址,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钉死他们,好出他心头这口恶气。现在我们手中掌握了关及到作为血液生产企业龙头老大的九鹿集团生死存亡的铁证,以老板的性格,他一定会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但他却令人吃惊地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做法。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就算老板完全不讲做人的道德和社会责任感,以九鹿一年20多个亿的人血蛋白销售额,他就是要6个亿的掩口费他们也会乖乖地送上现金支票,而他却接受了对方的调停,接受了九鹿那区区600万的赔偿,这绝对不是老板的行事风格。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出面为九鹿调停的那个神秘电话、以及它背后所蕴藏的可怕而巨大的力量,巨大得不仅能颠覆九鹿,也能像捏死一只蚂蚁般揉碎北升。在我眼里,老板江石豪身为一个资产数百亿的大老板,在整个南中国翻手为云覆手雨,随心所欲无所不能,连在几千米的高山上身中剧毒、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里的曲丽媛他都能救活,他就是一尊半人半妖的神,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能对他这样的人发号施令、让他惟命是从?莫非,真的像佛经里说的,一沙一尘一世界,一花一草一菩提,世间万物都有它的极限和终点?

老胡说,很多时候,秘密就是祸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既然老板不想我们知道,那就不要多问,不要深究,这是在北升这种公司里最重要的一条生存秘笈。

我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太笨,我深知,老板所做的每一件事、所做的每一个决策,必定都符合“趋利避害,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这个商业法则同时也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之道。老板在电话的最后说到印度老太太要来,这就意味着,我们公司花了近六年的时间研发和申报、已经被列为国家863计划和国家火炬计划,却一直没能获得国家药监局批准的馥酶基因项目要上马了。按照正常程序,一个国家一类新药从研发到通过临床检验到获得批号到正式上市,至少要十年的时间。我国目前有两亿多的糖尿病病人,糖尿病作为中老年人的常见病,全世界范围内还没有很好的特效药。馥酶基因是一种从苦瓜里提取的生物活性多肽,能迅速促进人体胰岛素的分泌和再生,胰岛素能帮助机体吸收和分解糖、淀粉等能量,维持人体血糖的平衡,可以说,馥酶基因就是糖尿病的克星。在这个领域,全世界唯一拥有馥酶基因专利权的人是印度科学院院士、哈佛大学医学院博士汉娜夫人,汉娜博士也被我们中国同行称为印度老太太,她这次来华,就是和我们公司就馥酶基因专利的转让进行实质性的磋商以及协助我们生产馥酶口服液的。一旦产品正式面市,将会成为中国甚至全世界唯一能治疗糖尿病的特效药,所产生的巨大的商业利益和品牌效应难以估量,就是三个1000吨的血液项目同时上马也不能与之相比。并且,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商业时代,赢得时间不仅意味着更大的利益,更重要的是,谁赢得了时间,谁就获得了游戏规则的制定权。正如你研发出了一个比微软好用100倍的操作系统却分文不值,因为所有的电脑只认微软的系统,你除了俯首就缚,乖乖地给比尔盖茨送钱,毫无办法。

与其说这是妥协的艺术,毋宁说这根本就是一起**裸的交易。

第八十六章 与狼共舞

公元1130年,南渡苟安的宋高宗赵构返越,按照“绍(承继)祚(国统)中兴”的意思,把越州改称为绍兴府,这就是绍兴地名的来由。 绍兴土地肥沃,气候温和,物产丰富,是著名的鱼米之乡、悠久的历史文化名城。从古代越国到晚清的两千多年时间里,绍兴人才辈出:越王勾践和他的谋士文种、范蠡、东汉的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和学者严子陵,魏晋南北朝的书法家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和诗人谢灵运,唐代诗人贺知章,北宋诗人陆游,明清书画家徐渭、任伯年,散文家张岱、理学家宗周……叶蓓说,他们都只是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终将腐朽,淹没于时间的尘埃之中,真正令这个城市不朽的只有一个人,鲁迅。她说,在过去的几年里,她一遍遍地翻看鲁迅先生的文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故乡》、《社戏》、《祝福》,那些充溢着蓬勃的生命力、意蕴深厚的文章,如同人生长途中一袋怎么也咀嚼不完的干粮,每一次阅读,都让她齿颊留香、如饮醇醪。正是鲁迅先生的文章,帮她度过了一生之中最黑暗的那段时光,这些年来,她一直想到绍兴来看看,她觉得,不亲自到绍兴,是很难领略鲁迅笔下的风土人情的。这次来,就当是还一个心愿。

这是个雨丝淅沥、雾气迷蒙的夏日,在鲁迅故居门前那条蜿蜒狭窄的小河前,我和叶蓓走在最前面,曲丽媛、吴亦诗在逗小月月,位居中段,老胡骡子他们掉在队伍的最后。

叶蓓说有话要问我,我惴惴不安地陪她沿着蜿蜒的河堤走了很长一段路,她只是低头思忖,我撑着的雨伞打湿了她半边胳膊她似乎也没察觉到,一句话也没说。我天性愚笨,远不及泡妞无师自通的老胡,她不开口,我只好也陪着她沉默地走路。过了差不多有半个世纪之久,叶蓓终于打破了缄默,“我第一次在机场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面善。”这句话不但活像电影台词,更有点没来由的伤感。

“不是吧,难道我长得很像张国荣陈道明?”

她说:“从第一眼开始,我就对你感到好奇。丽媛有没有对你说过,你身上有一种东西很动人?”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恭维使我,心下大喜,就凭这句话,我决定在她和老胡发红色罚款单的时候给他们封个大礼,但仍装得若无其事地说:“什么东西?能不能卖钱的?”

我说:“你们学文科的女孩可真能侃啊,那天我只不过是没睡好、脸色发青而已。”

她幽幽地说:“我是一个快三岁的孩子的妈妈了,我是个快要老去的女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了。我会看一点相,你嘴唇厚,鼻梁直,心地质朴。胡庸伟薄唇,鼻翼有棱,额角峥嵘,相书上说,这样的人大都天性凉薄,生性残忍。”

我猛然一惊,心想,她该不会是想对我说,她不能原谅老胡,让我们别浪费时间吧?我说:“不对,老胡是典型的西北汉子,为人豪爽又大方,这几年,我们吃喝他的,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我们这群人里,就数他最有钱,我们其它人都是挣一点死工资,而他管销售,有时一个月的提成就好几万,每次发了奖金,至少有一半都被我们打了牙祭。”

“那是对朋友。对感情,他总是得陇望蜀,觉得下一个会更好,从来也不会珍惜已经拥有的。”

“这几年来,老胡后悔得肠子都悔青了。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浪子了,他对你是真的。这几年来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脸上有温柔的悲戚,“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忘记一个人却要用一生的时间。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我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最初的时候,我想把他忘掉,重新开始,我试图把自己交给一段新的感情和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却发现,那一切只不过是我的痴心幻想,不管我怎么努力,那些曾经的时光就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一般。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失败了,我这一辈子都逃不出他的魔爪。”

叶蓓是那种浪漫彻骨的女人,她从一生下来就开始痴痴地期盼那个能让她奋不顾身的男人,遇上了便爱得至死不渝。在她最美好的年华,她和老胡共同经历的那段最好的时光,就像一个开满鲜花的沼泽,淹没了她整个的青春,她从此再也无力自拔。我不是一个特别擅长表达的人,然而我明白叶蓓的意思,她之所以不敢答应老胡,是因为她知道老胡天性风流,她没有把握能让老胡从此只守着她一个女人,不再去沾花惹草,她再也无法承受生命中的那些背叛和伤害之轻。

我望着细雨绵绵的天空,把伞往叶蓓那边挪了挪,宽慰她说:“前两年我在公司的图书馆里看过一本书,霍金的《时间简史》,我一直记得里面说过的一段话,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力量,它可以摧毁任何东西。过了这么多年,时间不但没有摧毁你们之间的感情,反而让它更浓烈更深刻,它只是把一些原本与你们不相干的人和事过滤掉了。老胡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如果没有想清楚,他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请求你的原谅。给他一个机会,也当给月月和你自己一个机会。”

微雨在我举着的雨伞边缘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落在在叶蓓柔弱的肩头,她的步伐像一只归巢的天鹅般舒展徐缓,眼神幽远笑容恬静,脸上的美丽是那种经过岁月磨砺才有的婉转馥郁。我们又走了很久,她一直没说话。

雨点飘零,落满了整个城市。

叶蓓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我只顾把伞往她那边移,我大半边身子都湿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挪过去一点,一会淋感冒了,丽媛妹子可要唯我是问了。”

我笑说:“淋点雨好,负离子丰富,对身体有好处。”

“对了,说说你吧,说说你和丽媛。说真的,我和丽媛认识才三天,就好像认识了一辈子一样,我在心里面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她那么漂亮,又那么可爱,多招人喜欢啊。”

我像鬼佬一样把手一摊,拉长了脸,“完了完了,你上当了。错觉,那完全是错觉。我跟你说,她这个小魔女,别的本事没有,最擅长的就是博取同情骗取人心了。她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又骄横又任性,无法无天,更加上,那个那个什么白鹤难填?”

叶蓓莞尔一笑,“欲壑难填。”

“哦,对对对,就是欲壑难填,她想要的东西都成千上万,典型的败家女,并且今天要一个,明天要一个,谁被她摊上,迟早要被她搞得倾家荡产。”

“如果她现在离开你,你舍得吗?”

“舍得,怎么不舍得,多省事儿啊,还可以给我省不少银子。”

“你就是嘴硬,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喜欢她。要是半天见不到她,我看你不牵肠挂肚得跟什么似的才怪。”

我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摆摆手说:“那不会,我怎么是这种人,男人嘛,事业要紧,事业要紧。”

叶蓓嘴角含笑,“连殉情的打算都做好了,还把十万块钱当成冥纸一样撒进山谷里,丽媛什么都跟我说了,你就别装了。”

我顿时感到大窘,面红耳赤的,心想这么糗的事都被她知道了,老夫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啊?

叶蓓见我不说话,说:“像你这么痴情的男人,真是少见。换了是胡庸伟,他就未必有这个决心和勇气。丽媛是个好女孩,纯净得就像一块水晶,一点杂质都没有,虽然有点小脾气,但我觉得都很可爱,在大根大节上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可要好好对她,要不我这个做姐姐的第一个就不过放过你。”

我忽然觉得叶蓓很厉害,她那双火眼金睛,对一切都洞若观火,就像我的克星一样,在她面前,我那点小把戏完全无效,万万不是她对手,再和她走下去,我怕自己要被她彻底收服了。所谓一物降一物,看来只有老胡才能对付得了她。幸好这时有个人从后面一阵风似的跑过来,用一双纤细滑腻的兰花小手捂住我的双眼,在我颈脖处吐气如兰:“大色魔,猜猜我是谁?”

我扭身抓住娇憨动人的曲丽媛,把推到叶蓓的跟前,把伞递给她说:“你们俩聊,我,我去找老胡要烟。”

伞被叶蓓接了过去,曲丽媛杏目圆睁,叉着小蛮腰作河东狮吼状:“不许抽烟,以后再抽,一根罚一百!”

我且战且退,回了一句:“一百就一百,谁怕谁啊?”

第八十八章 胸大无志儿童不宜

来到鲁迅故居门前,我买了票,八大一小鱼贯而入。 穿过两扇黑漆的大门,经过石库门、台门斗和一个小天井,再往东过侧门,拐弯处有口石栏水井,墙上贴一纸,写着“此系周家原物”。我们探头一看,井口布满了蛛丝,井水混浊,还飘着些木屑枯叶。

废八说:“这口井早都废了,这里的水哪里还能喝啊,鲁迅要是看到了,只怕要气得立即投井自尽。”

得胜说:“就是,这些管理人员也太马虎了,只知道收钱。如果是我当绍兴旅游局局长,就罚他们每人背一篇鲁迅的《狂人日记》,错一个字罚一百块钱,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不负责任。

吴亦诗说:“乱说话,该掌嘴。”抱着小月月蹬了他一脚,小月月高兴得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废八一把抱过小月月,佯装要把他扔进井里,把小月月吓得哇哇大哭,叶蓓又和曲丽媛走到里面去了,任凭吴亦诗怎么哄也停不下来。老胡见状,一个箭步跨了过来,对小月月说:“月月别哭,看叔叔帮你打坏蛋。”说完扎起马步,隔空超废八打了几拳,废八夸张地左晃右摆,还连连后退,口中哎哟不停,最后身子一飞,撞在墙上,双眼翻白,舌头软软地垂在外面。老胡把月月抱了起来,对他说;“以后有坏人欺负你,叔叔就帮你打他们好不好?”

老胡的胡子长得又浓又粗,北两天不刮就跟**似的,也难怪小月月叫他胡子叔叔。老胡听到,眼圈立时就红了,紧紧抱着小月月,在他红萝卜似的脸蛋上亲了几下,小月月被他的胡子扎得咯咯笑了起来。

吴亦诗叹了口气,对我们说:“什么叫骨肉相连,什么叫心有灵犀,这就是了。”

我看到废八和骡子忽然凝固的表情,侧头一看,叶蓓站在长廊的拐角处倚墙而立,眼中泪光晶莹,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曲丽媛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挽着叶蓓的胳膊,看到我们一个个都面目呆滞,不明所以,问:“哎,你们都怎么了?”

我笑笑,对曲丽媛说:“没事,废八长得太恐怖,把月月吓哭了。”我朝废八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废八像猿人泰山般直捶胸脯,向我怒目而视。

吴亦诗对废八说:“你瞪人家干嘛,路瑞说得不对吗?”废八马上软了,愁眉苦脸的,委屈得像一个被家长冤枉偷吃零食的小孩。吴亦诗走过去,依偎在他身旁,甜蜜地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丑八怪。”说完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沿着井边的长廊往里走,只见一进大屋,牌子上的注释说这是鲁迅的出生之地。西首一间卧室里,还有一张鲁迅睡过的铁梨木床,这个床宽大结实,我想再睡几十年也没有问题。如果能出租就好了,我租回去睡几年,以沾染些灵感和才气,到时曲丽媛生出来的小孩如果有鲁迅的一半才情,拿十个八个诺贝尔文学奖还不是岔的。想到这里,我心里美滋滋的,偷 偷望了曲丽媛一眼,不想她也正在看我。她看到我贼眉鼠眼的,撅着小嘴过来在我的胳膊上揪了两下,以中情局审问犯人的口气问我:“说,偷偷摸摸的看我干什么?”

我被她揪得嗷嗷乱叫,说:“冤枉啊冤枉,我哪里有偷偷摸摸地看啊,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众人都乐呵呵地望着我们。

她见人多,不好下重手,把我往前堂里拉。来到小前堂,这里是周家会客吃饭的地方,鲁迅孩提时代常在这里读书、写字、画画,一道宽大的屏风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曲丽媛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揪着我的胳膊逼问我:“大色魔,你给我老实交代,刚才是不是在想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我忍着痛,委屈地说:“我,我是想,如果和你在鲁迅先生睡过的床上繁殖后代,那样也许会生出一个文学天才出来,将来填补国内没有诺奖的空白。”

曲丽媛气急败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往这方面想,你这个胸大无志的大色魔,整天就知道想乱七八糟儿童不宜的东西。”她张牙舞爪,恨不得要扑过来咬我。

我伸手挡住她,“等一下,等一下,让我先说完再动手不迟。首先,我不是儿童,我是个成年人,所以,我这么想就不能算乱七八糟。其次,我顶多算得上胸无大志,胸‘大’无‘志’的是你。”

她才意识到刚才匆忙之下一时口误,把“胸无大志”说成了“胸大无志”,羞得粉脸通红,立即收住脚步,以手掩口,两只妙目雷达似的地往四周扫去,见没人,才松了口大气,嘟着两瓣樱唇,气呼呼地望着我,胸口起伏,腰肢纤细,双腿修长,真是个小腰精,看得我荷尔蒙激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就要往她嘴上印过去,她哎呀一声,侧脸避开了我的突然袭击。

我正要再次发起快速进攻,不 料却听到屏风后传来几声咳嗽声,把我俩给吓了一跳。我拉着她走到屏风背后一看,心里暗叫不妙。屏风之后有一个二十来平米的天井,有两个长相俊秀气质清雅的姑娘在这里吃午饭,看样子是鲁迅故居的管理人员。她们的菜盘里盛着腊肉干、香肠,还有咸鸭蛋、萝卜干和青菜,伙食不错啊。这两个管理员态度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见到我们,神色忸怩,看样子是不会邀我们共进午餐的了。曲丽媛赶紧拉着我往回走,无心再看前面的景观了。往回走的路上,碰到叶蓓和吴亦诗她们,她们问我们干嘛?怎么这么快就看完了?

我顾不上和她们多说,回头在风里丢下一句,我们在百草园门口等你们,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第八十八章 你像头发情的公牛

从鲁迅故居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我和曲丽媛迈着小碎步走在流水潺潺的小桥上,荒草为隐,雨露为洗,空气清新得像是在森林深处。一群孩子欢快地从我们身边骑着自行车打马而过,风里飘荡着他们清脆的童音,像波浪一样一漾一漾地在我耳边缓缓掠过。我站在桥上,望着那些孩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深刻地感觉到,有一些东西已经彻底地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曾经有过和他们一样美好的青春,甚至比他们还好,但是那些逝去的时光,我再也挽不回。

暑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曲丽媛见我木木然地站着一动不动,怅然若失,从后头走过来柔声问我:“大色魔,你怎么了?”

记忆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我想起蓝蔚渝临死前那个凄美绝伦的笑容,胸口处像被一把尖刀猛地扎了进去,鲜血喷涌,心中蓦地一痛,眼中险些掉下泪来。曲丽媛双臂从我腰间环过,搂着我,把头靠在我的胸膛上,能听见我急剧的心跳。

世界安静如初。一会儿,曲丽媛抬起头来,温柔地吻我,我的泪水滚滚滑落,沾湿了她花蕾般的脸庞。良久之后,我们分开,她用纸巾擦去我脸上的泪水,静静地依偎在我身上,什么也没有问。我忽然醒悟到,曲丽媛才是那个能够陪我走完这一生的人。蓝蔚渝的心太远,我抓不住。

这时,废八得胜他们一群人意杀到,废八用他那破锣般的嗓门大喊:“大家快看啊,不要钱的好戏,不看白不看。”

吴亦诗笑说:“他怎么了?他说得很对嘛,谁让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

曲丽媛皱着眉头跑去挽住叶蓓的手,“叶蓓姐,你看,他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

叶蓓抚着曲丽媛柔顺的黑发只是笑笑,没说话。小月月对老胡说他要嘘嘘。众人都停下了脚步。曲丽媛一听,说:“我来我来。”过去抱住小月月,帮他脱了裤子,然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正对着废八,说:“月月,快嘘嘘。”一股笔直的尿注立时向废八劲射而去,废八落荒而逃。一群人笑得东歪西倒,连矜持的叶蓓也哑笑失声。

百草园是鲁迅童年时代的乐园,这儿有“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可以品尝到紫红的桑椹和酸甜的覆盘子,可以在矮矮的泥墙根一带捉蟋蟀、拔何首乌,夏天在园内纳凉,冬天在雪地上捕鸟雀”。叶蓓说这些童年趣事,直至晚年还引起鲁迅美好的回忆,她如数家珍,向我们娓娓道来。我这个文学伪青年,只顾着吃在门口卖的茴香豆,完全心不在焉。

进得园内,见一片茂密的竹林,林子邻旁是一片绿的小白菜菜地,一个老农担着浇灌桶在精心洒水,他见到有游客进来,抬起头给了我们一个慈祥和蔼的微笑。来到园子的后边,那儿有一个泛满了绿色青苔的小池塘;旁边是一片种着杂七杂八的树木的林子。我们走进林子,希望能发现一两只蟋蟀或是何首乌,却踪影全无,大概早被顽皮的少年鲁迅和他的农民朋友章运水捉绝拔光了。

废八随手捡起一根竹子,装模作样的劈划了几下,吴亦诗也捡起一根,跟他过起招来,他们俩像是事先练习过一样,配合得恰到好处,很有几分观赏性,我们都鼓起掌来。

得胜问:“喂,你们这套招数叫什么名字?”

废八说:“我们这是玉女素心剑法。”

吴亦诗在废八身上轻打了两下,说:“呸,我这是打狗棍法。”

我一时手痒,也想拿根竹子上去跟废八划拉两下。才抬腿走了两步,在厚厚的落叶里,突然踢到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那东西竟象皮球一样滚了开去,低头一看,却原来是一只柚子!我再仔细一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多个金色的柚子。抬起头来一扫,老天,树上金灿灿的一片全是柚子,密密麻麻地压满了枝头。这百草园怎么竟成了花果山?现在时值仲夏,没到暑假,游人不多,更何况这么一个犄角旮旯,更是人迹罕至。

我对他们说:“快看,我们可以大饱口福了。”我把身上背着的包包卸下来交给曲丽媛,想爬上树去,可是由于我久不习练,爬树功夫已大不如前,居然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还累出一身汗来。

废八说:“哪里用这么麻烦,看我的。”他双手划了个半圆,嗨地一声朝树上打去,由于功力不够,柚子树纹丝不动。他往后退了几步,抡圆了胳膊,又猛地朝树干打了几掌,树只微微晃了几下,并没有掉下柚子来。

得胜:“你这叫什么功夫?”

废八:“降龙十八掌。”

得胜:“未伤敌,先伤己,我看你这叫七伤拳才对。”

废八瞪了得胜一眼,改用鲁智深倒把垂杨柳的招式,像只发情的公牛般冲到树下一阵猛摇猛拔,树上唏哩哗啦掉下一片树叶,柚子却是半只也不见。废八老羞成怒,对着柚子树骂道:“你奶奶个熊啊,再打不下来看我不把你给锯了!”

曲丽媛捏着鼻子,拍了拍我,指了指树林的北边。我朝那边望过去,见树林那边有个粪池,粪池的边上有根长竹篙,怪模怪样的,一头还挂着一黑色塑料桶。我笑对曲丽媛说:“废八还有一个绰号叫屎霸,还是他去比较合适。”

我把长竹篙的方位指给废八看,废八喜形于色,立即飞奔而去,发现竹篙的一头连着一个黑色的塑胶桶,原来是个掏粪勺,他乐淘淘地提着掏粪工具颠了回来,在树下一阵狂扫,虽然没有屎尿倾泻而下,却臭不可闻。曲丽媛、叶蓓、吴亦诗见状赶紧躲得远远的,老胡也抱着睡熟了的小月月远离这鲍鱼之肆。

那个掏粪勺至少有两斤重,废八不好发力,我叫他踢掉掏粪杠前面的那个桶,他觉得我言之有理,点头照办,两脚踹掉了竹篙一头的那个桶,这下就顺手多了,一打一个准,不一会就扫下了七八个大柚子。我说够了够了,他仍觉得意犹未尽,哗啦哗啦地又打了五六个下来才停手。我、得胜、废八和骡子一人挑了两个大的抱在怀里,决定先逃离这是非之地再说,免得让人“人赃并获”。为了销毁罪证,废八把作案工具扔到了草丛深处,想必已不能再用来掏粪了。

我们捧着柚子急不可耐地奔了过去,希望和这些随军家属分享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我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切开四只最大的柚子,剥了皮,掰开来分给大家,随军家属们都不敢吃,估计是嫌脏。

第八十九章 让我再要你一次

废八说:“门票35块钱一张,已经把柚子的钱包含在内了。 你们不吃,那可对不住这35块钱了。”

吴亦诗说:“我们才不吃呢,谁像你,跟猪似的。”

废八摇头说:“暴殄天物,不懂得欣赏。”手里却一刻也不停,迅速地剥了好几帘柚子,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吃得汁水淋漓,三下五除二的就消灭了一整只。

可能由于没到季节,要不就是肥料不足,柚子吃起来又酸又涩,把我的牙都要酸倒了,我吃了一片就不吃了。废八却令人吃惊地连吃了三个,我们都怀疑他上辈子是一只果子狸。

石山的对面是一间卖文物古玩的屋子,趁我们在大开柚子品尝会的时候,随军家属进去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我们,她们在慌张地四处张望,迷惘彷徨如一群走丢的孩子。此刻我们正在山顶上忙得不可开交。石山不高,只有几十米的海拔,山上山下都长着一大片桑椹子。得胜和废八爬到树上摘桑葚子,我和骡子在地下接,双手被熟透的桑葚子染得血红。得胜和废八拿起几颗桑葚子朝山下的家属们扔下去,一颗砸在曲丽媛头上,一颗砸中了吴亦诗的肩膀,然后赶紧缩回脑袋躲了起来。

吴亦诗惊叹道:“哇,好大好熟的桑葚子啊,叶蓓姐,这是给你的。”曲丽媛这个调皮边推叶蓓边起哄:“宝蓓,你接啊,快接啊。”叶蓓双颊酡红,背转身去,低着头,双手交叉,在不住地揉着手指。

老胡把桑葚子交到小月月手中,抱着他绕到叶蓓跟前,小月月年纪虽小,却聪明透顶,一教就会,他把桑葚子往前一递,说道:“妈妈,这是胡子叔叔给你摘的。”叶蓓只好接了过去,深深地忘了老胡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吴亦诗和曲丽媛围着叶蓓左右,高兴得手舞足蹈,废八和得胜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和我击掌相庆,骡子在一旁看着我们,安静地微笑。

多日之后,我才明白那一刻骡子的笑容有多么的苍凉。

家属们从桑树后面的的小径登山了山。曲丽媛买了两本小书给我,一本是介绍鲁迅生平的,还有一本是介绍绍兴旅游和文物景点的,说我文学修养太差,要加强学习,为了不被罚款,我只好皱眉接受;吴亦诗和叶蓓则一人买了一张翻拍的鲁迅先生照片。我们坐在山上的石板凳上吃茴香豆和桑葚子,熟透的桑葚子饱满多汁,茴香豆香脆耐嚼,搭配着吃,风味别具。我正吃得津津有味之际,头顶的浓荫处传来一片“叽哩叽喳”的声音,接着我的衣服和头上“劈劈啪啪”的落了一些东西,那东西有吸附性,跟一落下来就马上滚开的桑椹子截然不同,我隐隐约约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太对劲,但不对劲在哪,又说不出来。我抬起头来往上看,这时我的左额上落下一陀东西,湿软湿软的,还有微温……有些事情,当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它早就不对劲了。

曲丽媛指着我额头上那坨正要往下滑落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废八说:“哈哈,这是著名的鸟屎。”然后搂着得胜笑得几乎要断气。

我这才反应过来,一个神龙摆尾,把额头上那陀鸟屎甩飞了出去,用手擦了两把,连忙捂着脑袋飞奔下山。**他大爷的,原来刚才我坐的地方,头顶正好是一鸟窝,可惜等我发现的时候,身上已经落满了鸟屎。我急忙跑下山,脱下t恤一阵乱抖,拿出纸巾在头上又抹又擦的,膻味终是难去。我在心里暗暗怪责鲁迅没在小说里写上这么一句“在百草园里偷吃柚子后坐在假山上吃桑葚子应谨防头顶鸟屎”,使我遭此奇耻大辱。

吴亦诗捂着嘴笑说道:“这真是报应啊,谁叫你们偷吃人家的柚子和桑葚子。”

我说:“偷吃的又不只我一个,再说,吃得最多的是你们家屎霸同志。”

废八笑说:“嘿嘿,上天呢是最公平的,皇天有眼嘛。”

那件耐克的t恤是说什么也不能再穿了,我光着膀子在跟废八和吴亦诗这两口子斗嘴,曲丽媛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害我寡不敌众,双拳难敌四掌。一会,曲丽媛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件老式马褂,前面有鲁迅的头像,后背上还印着乌篷船,她说这是古董屋里出售的唯一的一款衣服,别的就没有额。我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只好将就先穿着,他们全都像看马戏团的动物一样望着我,废八说:“如果再有一顶乌毡帽,就是活脱脱的一个闰土了。”众人大笑。

山后是一片方整的盆景,约有两百来盆,奇形怪状的,树根种类也不一样。这些盆景多半是后人所栽,少年鲁迅若在此,这里不树倒根歪才怪。废八踏上一块没有盆景的石板摆出一个白鹤亮翅的姿势,想让吴亦诗帮他拍一张以盆景为背景的照片,不料那石板从中断开,他一个踉跄摔下来,人仰马翻地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跟半身不遂似的。

得胜哈哈笑道:“你变招变得真快,一下就从白鹤亮翅变成了黄狗扑食。”这时,两个胸口挂着工作牌的园区管理人员缓缓从石山处走来,我赶紧扶起废八,和众人一起抱头鼠窜。

第九十章 性欲泛滥

绍兴的古城区,到处是阡陌纵横的水道,居民们沿着河边淘米、洗菜,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不时有载着蔬菜的乌篷船划来,吆喝着,岸边的人家就从屋里出来,买了沿河漂洗,这已吆喝了千百年的买菜声随着水波缓缓地荡漾开去。乌篷船的船篷用竹编成,中间夹着竹箬,呈半圆形,用烟煤和桐油漆成黑色,船头雕着虎头,似在微笑,乍一看上去还有点吓人。船舷与着水部分左右两侧都画着尉迟恭和秦叔宝的画象。船夫现在都不带乌毡帽了,也不象陕北的农民头上缠一块白布,而换上了时新的款式,一个个都搞得跟黑社会似的。

废八不解地问:“摆阔啊你?为什么要做冤大头?”

吴亦诗也帮腔道:“就是,这不摆明了便宜了他们吗?”

我瞪他们一眼,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少废话,赶紧上船。”一上船坐好,他们就明白了我的用心良苦。废八和吴亦诗一艘船,我和曲丽媛一艘船,得胜和骡子一艘船,那么剩下的老胡和叶蓓只能坐一艘船了。

曲丽媛贪玩,上船的时候把是小月月抱了过来。小月月浓眉大眼,脸蛋圆乎乎的,是个小胖墩,非常惹人喜爱,再加上这几天和我们混熟了,一点儿也不认生,喊我路叔叔听得我心里那个甜,蜜糖都赶不上。船夫脚躅手划,小船缓缓行使在清幽的小河上。绍兴不仅江河如网,船只如梭,还有数不胜数的桥,船夫说有3000多座。近处的河道、舟楫、堤岸,远方的田野、村落、山影,好象一切都浮在水面上,青石筑砌的岸堤将水面劈成两半,绵延至水天极目之际。

小船经过一座阔达十米的石拱桥,光线一下暗了下来,我莫名地想起了宾医生曾经给我发的那个信息: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一过桥洞,小月月和曲丽媛就在船上互相泼水,一个调皮一个淘气,嘻嘻哈哈闹个不停。望着这两个小可爱,我心内柔软异常。

正当我陷入曲丽媛和小月月制造的温情中父爱泛滥之时,小河拐角处传来一阵马达的“哒哒声”,我扭头一望,一艘快艇从拐弯处“轰”地开出来,气势汹汹地朝我们驶来,越驶越近,丝毫没有减速避让的意思。船离我们越来越近,在快艇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时候,我依稀看见开艇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表情凶狠,他身边还有一个戴墨镜的,约莫四十岁出头,沉静的神情里有一股令人生畏的阴鸷。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忽然想起了,他们是何学良、何学善两兄弟。来的既然是这两个人,摆明了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时再叫船夫把船划到岸边靠岸,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我从船尾一跃而起,抢过船夫的船桨,站在船头,快艇即将撞过来之际,我把船桨朝开艇的何学善飞掷过去,遗憾的是被他低头避过,船桨砸在了快艇的船舷上。何学善迅速调整好方向盘,猛地朝我们撞了过来,我立即反身扑向小月月和曲丽媛。然而还没等我的身体落下来,我们的乌篷船“砰”地一声就整个翻了,我被倾侧的船身打了一下,跌落河中,我并不慌乱,闭住了气,刚把头从水里露出来,就看见快艇的船头直挺挺地朝我撞来,要是被它的马达卷中,我的脑袋立刻就要变成一团肉酱,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立即潜入水中,往后游去。待我再次从水里冒出头来的时候,发现老胡和废八也跳入了水中,他们两人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叶蓓呆呆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中间有一道被犁开的水痕延伸至远方,旁边的水纹不断地向岸边荡漾开去,曲丽媛和小月月却已不知去向。

我们水淋淋地爬了上岸。废八说除了何学善何学良两兄弟开的那艘快艇,后面还有一艘,也是两个戴墨镜的黑衣人开的艇,也是一上来就一声不吭的发动突然袭击,得手之后马上往前面的大河开去,那里出了主城区,水域宽广,一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想追也追不上,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早就精心设计好了的。我出道以来,一直是我算计别人,让别人乖乖地束手就擒俯首称臣,现在不仅自己老婆被绑了,连老胡和叶蓓的心头肉都被一块劫走了,这个乌龙可闹大了。

我们在岸上焦躁不安地抽着烟,一根烟没抽完,得胜和骡子就先后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一个小时之后,带500万现金到云东路95号的绍兴钢铁厂,要是敢报警或者是迟到一分钟,就给他们准备好敛尸布!

第九十一章 心惊肉跳尸骨无存

得胜问要不要报警?我和老胡同时说:“不行,不能报!”谁要是觉得我们不相信人民警察,我只能说他们太天真,香港警匪片看多了。 现实生活中,绑票得手和绑匪撕票的比率远高于破案率。现在我们最心爱的人在对方手里,我们绝对不能冒这个险,不能容许有丝毫的闪失。但是想我们缴械投降乖乖就范,那他就太低估我们北升四杰了。

经询问,船夫说钢厂离此地还有一段路程,现在离三点还有整整一个小时,按照何学善他们离开的时间来推算,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去往钢厂的路上,如果能赶在他们到达钢铁厂之前先埋伏好,我们就能因时制宜,伺机而动,争取扭转极端被动的局面。于是,我们兵分两路,骡子、得胜和废八立即火速赶往钢铁厂潜伏下来,我和老胡他们去银行提钱,手机一律调成震动,随时互通声气。

我手中的金卡是一张随时可以提现的工商银行vip卡,只要提前10分钟给工行总行的鲁行长打电话,我可以在中国任何一个工行网点提完所有的钱。钱顺利地提现了,在此期间,我一直在给老板打电话,他所有的电话都关机,阎彤彤的手机也打不通,有可能正在飞机上。时间无多,我不再寄望能从老板那里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我给他发了一个信息,扼要说明了目前的紧急情况。

来到马路上,我招手叫停了两辆出租车,我和老胡坐一辆,叶蓓和吴亦诗坐一辆。叶蓓她们的车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叶蓓他们的车往右拐,我叫司机往左拐,老胡大惑不解地问我:“瑞子,你这是干嘛?”

我平静地说:“我们要摆脱能她们,不能带着她们,她们帮不上忙,去了只会使情况更加复杂,我不能再让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发生意外。”我和老胡是老搭档了,他立即明白了我的用意。我让老胡编了一条信息发给叶蓓:情况有变,对方通知我们推迟两个小时再进行交易,我们怀疑被对方盯上了,你们先回鲁迅故居等我们,我们一摆脱他们马上就过去跟你们会合。叶蓓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我叫老胡一律不回。三个小时之后,如果顺利,我们可能已经带着曲丽媛和月月,连同那 500万安全地回到上海了。

我们的出租车驶到一个分叉路口调了个头,绕了一个圈子,重新往云东路开去。我们在钢铁厂对面的那一排老榆树下下了车,离三点还差十五分钟。骡子、废八和得胜跟鬼魅似的忽然从背后的一间杂货铺里冒出来,把我们吓了一跳。我们走到杂货铺背后的巷子里,左右都有民宅的屋檐遮得严严实实,应该不会被发现。废八说这里是绍兴的钢铁总厂,占地好几百亩,有两个大门,一个侧门,他们趴车进去转了一圈,到处是正在生产的车间,有的车间管得严,不好进去察看,估计他们也不会把曲丽媛和月月绑在里面。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那样的地方最适合不法交易,现在看样子跟设想的出入很大。

三点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信息:从工厂大门往西走,从侧门进去,三号车间。骡子说从正门进去,在一个锅炉房的后面可以直通三号车间,他说他和得胜走正门,我们从侧门进,好互相策应,以免被他们一锅端。我点头说好,和他们分头行动。

钢铁厂的侧门虚掩着,无人把守,我们三人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空阔的地面上堆满了零零散散的废旧钢铁,有大型的机械设备、有被压扁的汽车,甚至有体型庞大的废弃轮船。绕过那片乱坟岗似的废铁堆,穿过一条用煤渣和碎石铺成的泥石路,面前出现一座顶尖高耸、底座宽阔的厂房,阴沉的天空下,有种说不出的陈旧破败。墙壁上那个用红油漆写成的大大的“3”字由于长期的日晒雨淋,早已灰败黯淡,油痕沿着墙壁缓缓向下滑落,像一只正在哭泣的巨大眼睛。我们一走进车间,立时感到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原来3号厂房是钢铁厂的熔铁车间,这里有两口正在作业的巨大熔炉,把外面那些废铁烧熔,铁水通过槽道流到后面的铸铁车间去,因而高温炙热,热得我们汗流浃背,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们刚想开口叫他们出来,忽然看到眼前有什么在晃动,抬眼一看,只见顶部的钢架屋顶上垂下来两条绳子,把曲丽媛和月月一左一右吊在空中,而她们的底下,正是那两口热气腾腾、铁水翻滚的熔铁炉!要是她们掉下去,将尸骨无存。曲丽媛和月月被五花大绑地牢牢捆住,嘴巴上被粘了封口胶,满头满脸都被眼泪、汗滴和泥污染成一个黑乎乎的大花脸,见到我们来了,她们俩眼泪直冒,拼命地摇动身子,身上的泪水和汗珠一落下来掉进锅炉里,立即发出“吱”的一声,随即冒出一缕青烟,看得我们心惊肉跳。

昨晚写这章,老夫心情极其悲痛~~~~~

第九十二章 破体而入

所谓关心则乱,我和老胡都吓呆了,双腿抖得几乎站都站不住,还是废八冷静,他朝曲丽媛和月月喊道:“曲总,月月,你们俩别动,都别动。没事的,我们马上救你们下来。”

“哈哈哈,大话说得真是动听,救她们下来?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何学善忽然现身,站在三层楼高的锅炉顶部,居高临下地朝我们发问。

我右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左手背的伤口,疼痛使我清醒了下来,我说:“钱我们已经带来了,你快把她们放下来!”

“你就是路瑞是吧?路瑞,好,真不愧为江石豪的头马,做事够爽快!”他手一挥,熔炉后面闪出一个人,是他弟弟何学良。何学良径直走到我们身旁,伸手就要去拿我手中的蛇皮袋。我把他的手一挡,推开他说:“等一下,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们先把人放下来。”何学良二话不说,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手枪顶在我额头上,左手扇了我一个耳光,缓慢而阴狠地说:“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牛?还想跟我们讨价还价?这次我看就是江石豪也保不住你们了。”人在枪口下,哪能不低头。我只好松开手,蛇皮袋被他一把抢了过去。他低头数钱的时候,废八低声对我们说:“他拿的是国产西湖牌小口径,有效射程35米,一次只能装两颗子弹,十米之内,只要不被打中要害,杀伤性不大。”我和老胡微微点了点头。

锅炉房顶的何学善也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手枪瞄着我们:“你们干什么?不许说话,不许打暗号,再乱说乱动我一枪打死她。”他把枪口对准了曲丽媛。我连忙举起双手,示意一切照办,眼光却掠过他的后背,看向后面的排风口,骡子和得胜已经把排风口的两片扇叶卸了下来,还差一片扇叶,他们就能钻进来了。

何学良数完钱,朝他哥点了世点头,由于他所站的位置靠近锅炉,被挡住了视线,因此看不到骡子他们。何学善脸现狰狞之色,拿出一个打火机,望着我们在阴阴地笑,笑得我们毛骨悚然。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实在不知他到底在要干什么。在我们疑惑之际,何学善一弯腰,点燃了绑在锅炉房扶梯把手上绑着曲丽媛和月月的两根绳子,绳子显然是浇过汽油之类的,像射出两道火箭般飞快地窜了出去,由近及远霍地一下全烧着了。照这个速度,不出两分钟绳子就会被烧断。我厉声说道:“你干什么你?”老胡怒道:“钱也给你们了,你们还不放人,还想怎么样?”何学良立即拿枪指着我们,我又掐了一下自己左手的伤口,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去跟他拼命。

何学善悠悠然地点了一根烟,脸上原本还有一丝阴晴不定的奸笑,这时脸色一沉,声色俱厉地说:“我干什么?哼,我要你们亲眼看着她们死!你知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们为供我们两兄弟读大学,顿顿吃咸菜,最后双双得了癌症!他们死的那年我才大三,我弟弟上高二,那时我们别说一块墓地,就连火化的钱都没有!你们知不知道我把他们葬在哪里?你们知不知道?我,我把他们用一张席子裹了,和石头绑在一起沉在大渡河里。我不孝,我对不起他们。从那之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做大官,赚大钱,要不我怎么对得起我父母?是他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我一路高升,我35岁就当上了副市长,我是这个共和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副市长!我原本有大好前程的,我50岁之前一定能当上省委书记,说不定将来还能入主中南海。爸,妈,儿子熬出头了!我终于为咱们何家光宗耀祖了。但是,却被你,却被你们给毁了!我这一辈子所有的努力都被你们毁了!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一无所有!我要让他们两个给我的父母殉葬!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有半点心思听这个疯子像个祥林嫂似的在这诉苦,随着火势越烧越大,绳子在逐渐地变细,尤其是绑着曲丽媛的那根绳子已经不堪重负,发出了“嘶嘶”的声响,随时都有可能断裂,无奈我们都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只能干着急却又无计可施。我们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得胜和骡子身上。

骡子和得胜果然不负众望,已经把最后的一片扇叶卸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钻过了排风口,他们正屏声凝气地向何学善走去。得胜手中握着一把玻璃刀,以他的身手,制服一介书生的何学善绝对没有问题。我感到浑身的血液奔涌,几欲破体而出,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眼看得胜还有不到一米就能捉住并制服何学善了,门口处忽然闯进来两个人,我回头一看,竟是叶蓓和吴亦诗!

第九十三章 骡子壮烈牺牲

吴亦诗看见吊在滚滚冒烟的熔炉上方的曲丽媛和月月,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骡子脚步打滑,身子一个趔趄,发出了啪的一声声响。何学善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他们两个有如神兵天降,刚想向骡子开枪,得胜手中的玻璃刀已经出手了,一刀扎中他手腕,小口径手枪当啷一声掉在锅炉房顶并滑落到底下的熔炉里,瞬间踪影全无。骡子在何学善手枪之后一个飞扑把他扑到在地,然后顺势一脚把他踹了下去。何学善从楼梯向下滚落的时候,双脚勾向了绑在楼梯扶手上的两根绳子,两根绳子本已被火烧得细弱柳丝,哪里还承受得了他100多斤的重量,即刻双双断裂,何学善滚下了楼梯,曲丽媛和月月也同时掉了下来,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曲丽媛和月月向下坠落的那个瞬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几乎在同一时刻向她们跃去。得胜眼疾手快,向前一扑,抓住了吊着曲丽媛的那根断绳,一个千斤坠,止住了曲丽媛下落的势头,他的双掌像练过铁砂掌似的牢牢拽住那根浇了汽油而在熊熊燃烧的绳子,然后艰难地把曲丽媛往锅炉房顶这边拉,双手被火烧得噼啪直响,他也完全不顾,只是死命地把曲丽媛拉离熔炉口。由于锅炉房顶和绳子之间有一个呈60°的夹角,只要向右在拉几米,她就能落在锅炉房顶上了。

骡子由于刚才把何学善扑倒在地,他人也摔在锅炉房顶,但这时绳子已经断了,下面是高达1500度、能熔化一切的滚滚铁水,如果再迟地半秒钟就一切都来不及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骡子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来,半蹲着的双脚在扶手上一蹬,整个人就像一个弹簧一样飞了出去,然后双掌击出,把刚好落在他面前的月月用力一推,月月小小的身子斜斜向外跌落,已经离开了底下铁水翻滚的熔炉那张血盆似的大口。他这一跃本来是可以跃过炉口的,但他为了把月月推出去,向外飞跃的惯性至此完全耗尽,笔直地坠入了地狱烈焰般的熔炉,随即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在何学善踹断绳子的那一刻,我们三个也如同三根弹簧一样弹了出去,我和老胡再也顾不得何学善近在咫尺的枪口,向月月和骡子冲了过去。“嘭嘭”两声,枪响了,我们没想到的是,废八后发先至,他像只大鸟一样扑向何学善,用身体挡住了何学善的枪口,连中两弹,跌到在地。这时容不得有片刻的停顿,老胡径直冲向了左边的熔炉,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月月。我一个飞腿踢倒了何学良,跑到热浪逼人的熔炉旁,看见骡子几乎被烧成焦炭的十指仍然牢牢抓在炉壁边缘,我冒着被猛烈的炉火和高温毁容的危险,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熔炉里拖了出来,拖出来的时候,他的下半身只剩下一小截黑炭似的大腿腿骨,他的腹部、胸部、下巴和半边脸由于趴在熔炉壁上,被烧得血肉模糊内脏破裂,不少部位都露出了森森白骨,令人不忍卒睹。

这时外边传来了呜呜的警报声。警察永远跟天气预报一样,不是不到就是迟到,何学良扶起何学善,钱也顾不上拿了,仓皇向大门逃去。这时得胜已经把曲丽媛安全地救到了锅炉顶,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跪在地上,废八也在吴亦诗的搀扶下来到了我们身边。我抱着骡子,尽量不碰到他身上那些腐烂见骨的伤口,他全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焦臭味,头发眉毛早就没了,不少地方都被烧得像黑炭一样,就连他腹腔里的肠子都被烤熟了,血水、脓水不断地从他身体的创口里渗出,他嘴巴微张,望了望叶蓓,然后把目光转向老胡,气若游丝地说:“老胡,我,我不…不行了,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月月,月月平,平安了。老胡,有,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我,我爱你,就像,就像你爱叶蓓姐一样。因为,我是,是个同性恋。这四年来,我一直,没有,没有勇气对你说,我说不出口。现在,如果现在再,再不说,就,就没有机会了。叶蓓姐,我求你一件事,你要,你要答应我,嫁,嫁给老胡,替我,替我照顾

请选择http;//他一,一辈子。你不答应我,我死,我死也不瞑目……”说到最后,骡子的声音微不可闻,我们是从他的嘴形分辨出来的。叶蓓把手伸向老胡,和老胡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泪眼滂沱地说:“骡子,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帮你照顾他一辈子。”听完这句话,骡子被烧得皱缩成一团的额头慢慢地舒展开来,脸上有满足的笑意,眼中出现一片喜乐的光芒,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开始变得灰败,接着迅速地黯淡下去,黯淡下去,然后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老胡声嘶力竭的喊道:“骡对子!别走,你别离开我!”那一刻,我像是听见了来自地狱的蝙蝠振翅扑动的声音,我左手手背的伤口突然间绽裂,一道血柱激射而出,溅得老胡一脸都是。这时,倒在吴亦诗怀里的废八手捂腹部,也“哗啦”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无力地把头倒向一边,缓缓合上了疲惫的双眼。吴亦诗 “哇”地一声大哭:“建义,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一队警察和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冲了进来,把废八抬上了车。

不知天上的哪尊大佛犯了天条,玉皇老儿发了雷霆之怒,乌云大军压境,天色陡然变黑,接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老胡从我怀里抱起骡子的遗骸,刚走出车间大门,瓢泼的大雨顷刻直下。

大雨飘飘,云山苍苍,江水泱泱,翠山白云无颜色。

老胡抱着骡子走出车间,站在雨中,像个疯子似的迎着雷声仰头望天,嘴里发出一串骇人的长笑,嘴里喃喃说道:“骡子,你看,下雨了,下雨了,你再也不会觉得烫觉得热了。”我站在老胡身边,左手手背上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痊愈。

得胜从锅炉房顶下来了,他看到骡子尸体的惨状,像个失去伴侣的野兽般嗷嗷大哭。曲丽媛缓缓走了过来挽住我的手臂,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全是水花。她始终不敢望老胡那边看去,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似的,她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望了骡子的遗容一眼,一望之下站立不稳,差点要晕倒。我连忙伸手扶住她,将她揽入怀中,任她在我怀里痛哭失声。

在我们身后伫立良久的警察和法医终于走了上来,把骡子的尸骸从老胡手中抱走。尸袋的拉链缓缓拉上的那一刻,老胡再也看不到骡子了,他全身的筋脉仿佛忽然被人抽掉了似的,双足一软,瘫倒在地,像个大字一样睡在地上。

大雨倾盆,天地苍茫。

曲丽媛说,她看见天上的酴醾花又开了,它们在空中漫天飞舞,像一群长着翅膀的天使,它们每一次盛开,都会带走一个生命。骡子的死,就是重生,他一定能去往那个无苦无痛的天堂,像个守护天使一样守候着老胡、叶蓓、小月月,还有我们。我想起了我们相遇相交,相知相爱,一起努力一起奋斗的时光,那些泪水和欢笑交织的日子。那些关于爱与痛的记忆,化作漫天花雨,在这一刻全都零落成泥,仿佛要把关于骡子的一切从我们的记忆里一笔勾消。我突然感到一种末日来临的快感,一心想向古龙先生学习,扑向死神的怀抱,一了百了,这样,就再也不会有悲伤和痛楚,再也不会有刻骨的仇恨和剜心的痛苦。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我身边还有曲丽媛,还有老胡、得胜、废八他们,最重要的是,姓何的那两个畜生还逍遥法外。

那天的雨,不舍昼夜地下,仿佛永远也不会停。

刚刚写完这章,老夫心中之痛,无以复加~~~~

第九十四章 最风光的葬礼

农历5月17日,这天的黄历上写着:辛末乙卯,宜破土、入殓、移柩,忌嫁娶、开市、栽种,吉神宜趋母仓、三合,忌神宜趋四耗、大煞。

曙光初现,遍地泪珠。北京长安街,一辆大气磅礴的旗舰版宾利一马当先,其后紧跟着二十辆黑色的奔驰s600,每辆车的车头都别着白花,形成一个蔚为壮观的送葬车队,安静肃穆地行使在这个伟大的共和国首都最壮阔的马路上,每遇红灯,其他所有正在行使的车辆都自觉地停下,让送葬车队顺利地通过,这就是首都人民的风度和礼仪。许多路人和晨练的老人纷纷停下了脚步,望着旖旎而去的庞大车队,喁喁私语,或喟然长叹。

老板亲自开着宾利驶在队伍的最前面,阎彤彤坐在他的身边,后座上坐着的是骡子的双亲,他们四手交叉,捧着骡子的骨灰,脸上老泪纵横。我开的奔驰紧跟着老板的宾利,曲丽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老胡、叶蓓和月月坐在后座。得胜、吴亦诗和公司的其他领导以及骡子的亲友分别坐在后面的19辆奔驰里。这20辆奔驰,有6辆是老板的,其余的14辆是从各分子公司调来的。这次上海之行,我们不仅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让春天海景花园及时复工,并且使得馥酶基因项目提前启动。这本应是一场属于我们北升四杰的风光无限的庆功宴。然而骡子的牺牲,使这场最风光的庆功宴变成了一场最风光的葬礼。

天高云淡,苍穹寥廓。北京八宝山公墓,骡子的双亲将他的骨灰盒亲手放入骨灰穴里,公墓管理人员将墓碑合拢封好之后,集团总裁刘泽明宣布祭奠仪式正式开始。陶斯霖揭去墓碑上的幕布,墓碑上写着“爱儿罗梓之墓”六个金碧大字,中间是骡子的遗照,那张照片是我们一起入司时拍的工作照,照片里的骡子笑得那么明媚那么纯真,一如当年风华正茂时;左边是他的生卒,年仅24,右边是老胡为他写的墓联:

尽忠职守心为公,博学鸿儒人中龙。

舍身伺虎义赴死,危救婴童古勇捐躯。

老板带头把一个“英灵永在,浩气长存”的花圈放在骡子的墓碑上,老胡和叶蓓牵着小月月的手,小月月憨态可掬、泪眼汪汪地把一束白菊摆在骡子碑前,一家三口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开始磕头。这时,刘泽明一身令下,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我和曲丽媛分立骡子双亲的左右,搀扶着他们,对着骡子的墓碑深深的鞠下躬去,脸上早已是泪如雨下。哭得最凄厉的是老胡和吴亦诗。二老伤心过度,先后晕厥,被张引和陈大荣他们抱了下去。

一直阴沉的天这时下起了雨,仿佛是知道骡子怕热怕烫。曲丽媛对我说,她看见天上的酴醾花开了,一朵连着一朵,在空中漫天飞舞,像一群长着翅膀的天使,它们每一次盛开,都会带走一个生命。骡子的死,就是重生,他一定能去往那个无苦无痛的天堂,像个守护天使一样守候着老胡、叶蓓、小月月,还有我们。望着骡子的笑靥,我想起我们相遇相交、一起努力一起奋斗的过去,那些泪水和欢笑交织的日子,那些关于爱与痛的记忆,全都化作漫天的花雨,零落成泥。这一刻,我听见了内心花落的声音,我感到一种末日来临的快感,一心想向古龙先生学习,扑向死神的怀抱,一了百了,这样,就再也不会有悲伤和痛楚,再也不会有刻骨的仇恨和剜心的痛苦。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我身边还有曲丽媛,还有老胡、得胜他们,最重要的是,姓何的那两个畜生还逍遥法外。

从公墓园出来,我们来到了北京协和医院,废八前天在这里刚做完手术,医生从他的身上取出了两粒钢珠,一粒打在右肩上,另一粒打穿了胆叶,他的半个胆被切掉了,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不会影响今后的生活。

经过两天的输液和休息,废八现在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了,不像刚送进绍兴人民医院的时候,血流满身,面无人色,把我们都给担心死了。废八见我们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吴亦诗连忙阻止了他,他说想抽烟,我刚把七星掏出来,就被曲丽媛抢过去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还皱着小眉毛横我,我只好仰头朝天,两眼翻白。

吴亦诗一见到废八,泪痕未干的脸上又开始涌出泪来:“都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该去的,如果不是我吓得乱叫,得胜和骡子就能制服楼顶上那个人,你也不会有事,骡子,骡子也不会死了,都怪我,都怪我。”废八悠悠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曲丽媛和叶蓓马上围上去宽慰她,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和老胡、得胜走到病房外面抽烟。说实话,我心里的确有个结,我觉得,那天只要吴亦诗和叶蓓不自作主张去报警,不在那个最关键的时刻闯进来,致使得胜和骡子的行踪暴露,我们一定能成功地全身而退。或许上帝正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们明白,生命的意义在于不能提前预演,无法重复、不允许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步走错,谬以千里。我一想起得胜在彼岸花酒吧里说过的那句谶言,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起《哈姆雷特》里的那句台词“不管我们怎样辛苦图谋,冥冥中,上天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苍凉,我只感到无边无际的苍凉。

印度老太太一行六人来到中国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忙着张罗骡子的后事,老板派人送她们去了云南旅游,明天她们就要回来了。老板给我们布置了新的任务,明天我们也要动身回云海了。在云海工作的这四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回北京。

这段时间忙,写得少,请你们原谅,在月底会写完全文。

第九十五章 传奇少年回来了

北京,北京,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人生理想的诞生之地,我梦破心碎的地方,我无数次在夜阑人静的黑夜想她想得痛彻心扉的故乡。最初的那两年多,我被刘泽明张引他们整成清洁工,实在是没有脸面回来,后来当上了董事办副主任,虽然际遇大有改观,还是没有回来。北京就像我心底深处的一个雷区,轻易不敢触碰。这几年,我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我妈打个电话。至于我爸,蔚渝走了之后的那个暑假,我独自一人去青海找鱼贩子,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也从来没有原谅过他。我曾经想过,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我是开着那辆奔驰回家的。我家在海淀部队大院扎堆的太平路,我妈以前是部队文工团的,我爸是解放军总后勤部营房部的干部,我们家的这个部队大院就是总后勤营房大院。大院门口还有战士值班,我四年没有回来了,新来的战士礼貌地让我填写了拜访人员登记,我填了我妈的名字安若兰,这让我感到既好笑又难过。暮色四合,天色渐暗,我开着车子缓缓驶进大院,前面是个有假山的水池,水池的后面是大院食堂,食堂往东是一个大花圃,里面种着一大片的银杏和青松。这儿的每一棵树我都认识、树上的每一个枝杈、每一片叶子我都熟悉,这里曾经是我和鱼贩子的天下。夏日君临,树木越加高大青翠,那些在树林里追逐打闹的孩子,每一个的脸上都有无忧无虑的笑容,一如当年的我们,但愿他们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不必了解**世界的蝇营狗苟。再往前开有一个五人制的足球场,四年前我离开的时候还是泥地的,现在已经铺上了塑胶草坪,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一直统治着这块场地,高二的时候,我们总后勤院对航天院的比赛,我和鱼贩子联手把航天院的孩子羞辱得再也不敢到我们的场地来抢场子,那场比赛我进了11个球,鱼贩子也进了仨,在不少营房大院的孩子眼里,我是他们的英雄,我是这里的传奇。再往前,是两个脸在一起的篮球场,当年我们在这里投篮,投不进的要蹲在篮筐底下,被赢了的用篮球投在篮板上反弹回来砸在屁股或者是脑袋上,我从来没有蹲过在篮筐底下,每次总是把童年时代的那些小伙伴砸得哇哇大叫,我和鱼贩子则站在中圈的罚球线上哈哈大笑。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那个曾经叱咤球场、无所不能的少年如今的鬓间也有了零星的白发。

来到家属区,我刚想把车开进泊车位,看到一个白发苍苍、脚步迟缓、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提着一蓝菜从后面的部队菜场里走过来,我心中蓦地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连忙熄了火跳下车,“妈”,我快步走了上去。

我妈整个人怔住了,像个蜡像似的定定地望着我,我接过她手中的菜篮。

我妈眼圈儿一红,“瑞瑞,瑞瑞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不给妈打电话?”

“妈,我想给你一个意外惊然喜。”我知道,不论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妈都会在这里等着我;哪怕沧海桑田世事巨变,她慈爱的目光永不会变;哪怕我已经长得又高又大,在我妈眼里,永远是那个拽着他衣角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小男孩。

曲丽媛也从车里下来了,巧笑倩兮地走过来挽住我胳膊,羞答答地喊了一声:“阿姨。”我妈望望曲丽媛,又看看我,神色欢喜,眼泪突然就哗地掉了下来。曲丽媛掏出纸巾给她擦掉,我妈说了声谢谢,自己把纸巾接了过去,我说:“她叫曲丽媛,是我…是我公司的同事。”

我把菜篮子交给曲丽媛,把车泊好,从车里提了大大小小十几包东西出来,车里还有一大堆,熟食、奶粉、饮料、保健品、衣服鞋帽,应有尽有,我只有两只手又不是千手观音一下子可拿不完,都怪曲丽媛这个调皮。我说不用买这么多东西的,买多了吃不完用不上浪费,她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恨不得把人家家乐福整个给搬空。

我妈见我拿这么多东西,朝楼上喊了一声:“老五,快下来,儿子回来了,瑞瑞回来了。”我爸上面有四个兄弟,他排行第五,所以我妈叫他老五。不少邻居都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一楼的莫叔和蒋姨都从屋里跑了出来,围着我们,确切来说主要是围着曲丽媛在啧啧称赞,一个劲地说这姑娘长得好,直把曲丽媛夸成了下凡的天仙,连她这么厚脸皮的人都有点招架不住了,不一会出来的邻居越来越多了,都围着曲丽媛当起户籍警来。这都怪我当年名头太响,粉丝太多,影响太大。

我的内心被巨大的虚荣占据了。衣锦还乡大概是每一个在外漂泊的游子都无法拒绝的终极梦想,这四年来,我在外面吃苦遭罪,流血流汗,换来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刻。

我拎着一大堆东西,像是在开新闻发布会,不一会我爸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跑下来,突然间见到我,似乎想冲上来跟我拥抱,但见我一下子紧绷起来的脸和瞬间冰冷下来的声音,张开的双臂慢慢垂了下来,曲丽媛踮起脚用高跟鞋鞋尖给了我一下,左一句右一句地喊伯伯,把我爸搞得满头雾水。

我爸望着曲丽媛问我妈:“这是?”我冷冷地说:“我公司领导,曲总。”蒋姨横我一眼,笑嘻嘻地对我爸说:“老路,这还用问,你们家媳妇。”我爸高兴得语无伦次口齿不清,怕是当年见着毛主席也没这么激动。我别过脸去当没看见,曲丽媛表面上笑靥如花,手臂一弯,手指在我背上一阵猛掐,下手忒也狠毒。

曲丽媛,我爸,我妈,莫叔,蒋姨还有我六个人才把车里的那些东西拿完。我家住二楼,莫叔和蒋姨就住我们家楼下,他们在门前的空地上种着葡萄,砌了个池子养鱼,从小到大没少被我糟蹋,他们走的时候我妈硬塞了好几大袋的什么黄金搭档白金伴侣给钻石老伴给他们,曲丽媛叔叔阿姨慢走地一通蜜语炮轰,把莫叔蒋姨甜得晕头转向,欢天喜地地走了,连我爸这个以脾气臭架子大闻名遐迩的糟老头子也被她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曲丽媛就像一座资源丰富的矿藏,她身上蕴藏着许多有待开采的宝物,总是能给我带来意外的惊喜,今天我意外的发现了她有做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潜质,特别擅长打入敌人内部。

我妈马上在厨房里忙活开了,曲丽媛也假模假式地挽起袖子钻进了厨房,我妈见她那双手白嫩得跟豆腐似的,哪里是做这种活的人,就连忙把她推了出来,她跑到我房间里调皮了一下又跑了过去,胡搅蛮缠,非要给我妈帮忙,我妈只好安排她做一些拌黄瓜、擦砧板、洗蔬菜的简单活计让她做,连刀子都不敢让她碰。

第九十六章 同居一室

吃饭的时候,我爸举起杯子来跟我碰杯,杯子都快递到我面前了,我妈又是使眼色又是拿手碰我,我愣是装作没看见,曲丽媛在饭桌下捣鬼,差点没从我腰上揪下一块肉来,我装得平静如常,一点反应也没有。曲丽媛见机得快,举起我的杯子说:“伯伯,祝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伪装豪爽地一口干掉,背过身来辣得朝我直吐舌,然后又给我爸的酒杯斟满,再把我的杯子满上。我爸都退休了,他除了每天和我妈怄气,哪儿还有什么工作。我妈说我爸走了狗屎运,这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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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一直打压他的那个军区总参谋调走了,他终于升了正团,又赶上好形势,现在退休金一个月有一万多。我心里十分不以为意,真差劲,干了这么一辈子,才一万,我早都月薪两万了。

我爸几次想给我布菜,但是他看见我一副渣滓洞革命志士大义凛然的样子,怕我把他夹的菜扔到饭桌上来,他每次用公筷夹着菜快递到我饭碗前的时候,角度一偏,把菜放进了给曲丽媛碗里。曲丽媛每次说了谢谢伯伯之后,就原封不动地把菜夹到我碗里,有时咬一块排骨或是鸭子,咬了一下咬不动,就夹到我碗里,搞得我的碗里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我妈看到,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脸上有幸福的笑容。

自从那次为了拿到那笔两个亿的农行贷款一气喝了两瓶茅台、我做了洗胃手术之后,就再也没有喝过白酒。我端起酒杯敬了我妈一杯。我妈说:“瑞瑞,你敬你爸一杯吧,你这几年不在家,你爸和我一样,都很挂着你。”我爸朝我露出了殷切的笑容,手中的杯子已经举到了半空了,但是我一想起当年他对蔚渝那么的恶劣,对我那么冷酷,我就难过得不能自已,我把筷子一搁,“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吧。”随即起身离座,走进了我的房间,留下我碗里满满一碗的菜和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还有我爸那仿佛被冻僵了的笑容。

他们草草吃完,开始收拾碗筷。

月亮破云而出,薄如蝉翼的月光照在黑魆魆的树林上,夜风临窗,我站在阳台上,往事从我脑中呼啸而过,那些无法自拔的忧伤再次毫无来由地降临。曾经的美目流转,言笑晏晏,此刻早已破碎虚空。岁月飞驰,人已老去,当年的少年壮志早已支离破碎,那些年少轻狂的桀骜不驯也已风流云散。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一股温热的气流喷在我的脖任子上,“大色魔,你在做什么?”曲丽媛从后面抱着我,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拍了拍她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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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该回公司招待所了。”我们公司在新源里有一栋占地18亩、高38层的商住楼,7楼以下全做写字楼,8楼以上是酒店。

“要不你留在家里吧,我开车回去好了。你回到家里都不在家里住,你爸妈会舍不得的。”

“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更舍不得。”

“大色魔要学会独立,不能太黏我的。”

我转过身来捏了捏她的鼻子,“是你这个调皮黏人才对。”

“其实,我也不想走,我就想睡在你们家。”

“等印度老太太的事情一了结,我回来给他们买套大房子,到时你回来就有地方住了。”我家的房子是部队分的那种老式的两房一厅,我和曲丽媛还没有结婚,两人住一个房间欠妥。

“没关系,我不会嫌弃大色魔的,这儿已经很好了。哎,你别老是跟你爸对着干好不好,我看你爸人挺好的,你怎么这么对你爸啊。”

有些事情,她是不会明白的。我对她笑笑,搂着她走回客厅,对我妈说:“妈,我们回公司了,我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瑞瑞,我和你爸到下面你莫叔和蒋姨那里睡,他们家莫亮到西安工作了,有空房,一会我们下去说一声就行了。你和丽媛就住在家里吧,这么晚了,开车不安全,明天再回去,两个房间的被褥我都铺好了,都是新的。”我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我一看到我妈那满头的银丝和她慈爱无边的眼神,我就败下阵来,只好投降。我觉得让他们到莫叔家去住不好,决定让曲丽媛睡我的房间,我当厅长。

我爸得知我愿意留在家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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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乐颠颠地在窄小的客厅里忙乎起来,非差罕见的积极。我最后一个洗完澡出来,我爸我妈已经回房睡了,他们在部队多年,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曲丽媛在我房间里一边用风筒吹头发一边翻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她见我过来了,笑盈盈的问我:“大色魔,你小时候怎么这么胖啊?肥嘟嘟的像一只猪一样,好可爱,现在怎么这么瘦了呢?”

“那是因为小时候无忧无虑,心宽体胖,长大之后让我烦心的事就多了,比如你。”

她把相簿一合,上齿咬着下唇,横着我,拿风筒作武器朝我直逼过来,想拿风筒烫我。她这种小把式碰到我这个捣蛋的祖师爷,哪里是对手,我右手顺手抄起一本《海外星云》一挡,左拳佯挥,快打到她头上时拳势一沉,抓住了她的手腕,缴了她的械,把杂志和风筒都搁到我的小木桌上,将她双手反扭到腰后,问她: “投不投降?”

她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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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分我党地下工作者坚贞不屈的优良品性,看来不用刑是不行的了,我微微用了点力,她疼得直皱眉头,就是不肯求饶,我笑嘻嘻地说:“让我亲一下就放过你。”她龇牙咧嘴地说:“想得美!”我放开她手,一把搂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逼了过去。刚开始她还竭力反抗誓死不从,当我炽热的呼吸吹在她白皙娇嫩的颈脖上的时候,她口中嘤咛了一声,全身的防备尽皆松懈,我顿时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第九十七章 赤裸相对

在微黄的灯光下,她的脸颊粉红剔透,双眼潋滟盈动,她的双手滑腻无比,在我身上游走不停,仿佛了解我的每一处穴道,总是能行之无误地让我失去所有的请选择http;//反抗能力,我真想让自己溺毙在她的温柔里。顺着她那线条优美的小腿逐渐网上,是线条紧绷肌肤白皙的大腿,两腿之间的桃园黑漆一片。越过那平坦光滑的小腹,是一对丰盈娇嫩的小白兔,玉体横陈,整个人像一只被剥开的荔枝。一口滚烫的鲜血几乎要从胸腔里激涌而出。我挠身而上,正想强横地进入,她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以手遮脸,缩到床角。我柔声问她怎么了,她粉红晶莹的脸上有深深的吻痕,眼睫毛忽闪如扑翅展动的蜂鸟,委屈地说:“怎么那么难看,那么大的?”

“那你想不想看仔细点?”她无辜地把头摇得像个铙钹,但指间的距离却张得更开了,我索性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灯光里。她哎呀一声别过脸去,“好恐怖啊。”

我把她掰转过来,她哭丧着脸说:“大色魔我不玩了我不玩了,你放过我吧。”

“就是我答应它也不答应啊。”

“那肯定会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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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一下就好了,你席忍着点。”

“我不要,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你听过林子祥的《真的汉子》没有,‘人终归总要死一次’,早经历早免疫。”我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诱。

大概她觉得这话说得很在理,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闭上了双眼紧咬着嘴唇,脸上有视死如归的决绝,意思是,既然如此,死就死吧!

没想到我刚碰到她,她就泪眼汪汪地叫了暂停,我用起了激将法:“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瞧不起什么样的人?”

她睁着一双水泡眼不解地望着我,我一脸鄙夷地说:“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虎头蛇尾、半途而废的人!”她一听之下,大感上当,像耶稣受难似的,梨花带雨春含泪,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我于心不忍,心想,要不还是算了吧,没想到她说:“那,你轻一点。”声音细到微不可闻,在我听来却有如雷音轰鸣,天降仙乐。(以上文字专为vip读者而写,正式出版稿全请选择http;//部删除^_^)

晨光曦微,窗外雾霭缭绕,一丝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里优雅地透隙而入,把我唤醒了。曲丽媛在我枕边熟睡,她的身体柔软而芬芳,如同一朵娇嫩的花蕊。我刚想起床溜出去,忽然发现自己的命根子被她抓在手里,一看表,才6点10分,心想,迟点再起来,让她多睡一会吧,昨晚也难为她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莫叔那高音喇叭样的大嗓门吵醒的。我一惊,暗叫大事不妙,一看表,已经9点40了,这下完蛋了。曲丽媛也被吵醒了,她愁眉苦脸地望着我,我苦笑了一下,只好起来穿衣洗漱。她不肯起床,以被蒙脸,说她这辈子就毁在我手里了,再没有脸面出去见人了。我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溜了出去查探军情。

我发现客厅的沙发床已经被收起来了,蒋姨莫叔和我爸在对央视大裤衩评头论足,我妈在厨房里忙得叮当直响,我冲蒋姨莫叔他们笑笑,钻进厨房,问我妈:“妈,我,我刚才才进房的,我怕她踢被,在里面看了回书,外面的床,凉席什么的,什么时候收的?”

我妈笑笑,说:“你爸昨晚一宿没睡,想出来和你谈谈,你人影儿都没了。”

我一时语塞,挠着头支支唔唔地说:“啊,那,我…”

我妈利索地在杯子里打了一个生鸡蛋,再加进红糖,用开水冲了递给我,说:“趁热喝了,补充体力。”真叫我哭笑不得,这什么一老太太啊。

好不容易熬到莫叔和蒋姨走,曲丽媛才敢从房里出来,洗漱完之后早饭也不肯吃就说要走,说阎彤彤打电话来说改机票了,现在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她肚子里的那点小算盘我还不清楚,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再对着我爸妈,编个借口赶紧开溜,不过看在她昨晚上请选择http;//英勇无畏的优异表现的份儿上,我就成全她吧。

我爸妈也是明白人,知道曲丽媛脸皮薄,也没强留。曲丽媛先下去热车了,我把一个存折交给我妈,里面有100万,密码是我的生日,是这次老板奖给我们的,也可以说是骡子用命换来的。老板给了骡子爸妈两百万。我妈看了一眼存折,吃惊地说:“瑞瑞,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你,你不会做,做什么犯法的事儿吧?”

我拍拍我妈的肩膀说:“妈,你就放心吧,这都是我的血汗钱,全是干净的。我走了,你们保重啊。”

“瑞瑞,你,你就这么走?你去给你爸说一声吧,他昨晚一夜都没合眼,他想给你道歉,但他又开不了口。其实你爸跟我一样,没有一天不念叨着你,尤其是在单位上退下来之后,天天吃饭都说你,每天下午都会捧着你小时候的照片,一看就是半天。有时去你郁伯伯家,每次回来都要不过好几天,繁星还是没有消息,你也一直都不肯原谅他,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怪他自己,你爸的脾气是坏,但心是好的,你不知道这次你和丽媛回来你爸有多高兴,四年了,这四年来我还没有见他笑过。俗话说父子俩没有隔夜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原谅他吧,啊?”

在北升这个蛇蝎遍地、虎狼环伺的血腥丛林里游弋既久,我自忖自己早已钢筋铁骨百毒不侵,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令我难以抵抗的,除了曲丽请选择http;//媛的笑容,就是我妈的眼神。面对我妈殷切期盼的眼神,我再次败下阵来,一摸裤兜,还有半包七星。我向我妈点了点头,走出厨房,我爸在客厅里坐立不安,他还像以前一样,抽那种四块钱一包的红梅,我把半包七星搁到到茶几上,对我爸说:“抽这个,我走了。”

我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看到我爸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第九十八章 印度美女的香艳挑衅

回到云海的第二天,老板不顾我们的强烈反对,一意孤行地要为我们举办一个表彰大会,在全国各地各分子公司中层以上的干部1000多人全部要到云海来参加会议。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除了已经发放的那100万现金,老板还给我们几个一人追加了一个春天海景的套间,赠给了骡子父母一栋别墅。会上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到得胜上台领奖的时候,给他颁奖的公司领导是分管资金的副总裁朱国栋,朱总是广西人,讲话漏风,满嘴壮话,把表彰大会说成了嫖娼大会,把得胜搞得十分尴尬。如果骡子还在,一定会搂着我和老胡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然而现在只有眼泪,没有笑声。

晚上,老板在海珠大酒店正式设宴为印度老太太她们接风洗尘,公司所有中层以上的干部都参加了。海珠大酒店位于市郊的桥港镇,穿过酒店的大堂,后面就是波澜壮阔的大海和洁白如银的沙滩。

黄昏将尽,太阳西沉。火红的夕阳洒在平静如镜的海面上,把海水染成了一片带血的鲜红。我和得胜在抽烟,老胡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寒霜,目光望向那无垠大大海尽头,柔柔的海风掠面而过,生命在风中流逝无声。我们一直这么站着,直至天光渐暗,夜幕降临。

“大—色—魔!”我听见曲丽媛在酒店的花园里喊我,和得胜拉着老胡回去了。

印度老太太汉娜博士这次来中国带了三个随从,一个是她25岁的儿子拉赫曼,是汉娜博士和她的华裔前夫所生,乌黑深邃的眼睛,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俊美异常,个子也够高,除了身材略显单薄,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一个二十六七的助手,是一纯种印度姑娘,叫黛菲。曲丽媛的眼睛本来就够大了,这黛菲的眼睛比曲丽媛的还要大至少一倍,跟封神榜里的大眼怪似的。印度人的名字包含了宗族、职业、祖籍,如果是南方人则更复杂,还包了父亲名、祖父名和村落名,比方说,陈某某,如果按照印度人的叫法就应该说成:中国北京西部门头沟区斋堂镇爨底下村住着的籍贯云南信仰玉皇大帝目前从事养鸡和种田的陈大爷的孙子同时也是陈大伯的儿子陈某某,这一路念下来人都快要断气了。拉赫曼和黛菲都是北方人,名字还算好记,而汉娜博士的另外一个助手xxxxxxxxxxx辛格,是典型的印度南方人,名字有一公里长,我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强悍,实在记不住他的全名。这个辛格大叔年纪大约四十五六,一米九几,肩宽膀圆,体壮如牛,农忙时拉去犁几亩地绝对没有问题,少说可以顶替一台拖拉机或者是五头耕牛。

海珠大酒店的奢华气派虽说确与金茂凯悦相比稍有不及,但沿着海岸线修建的长达数百米的外廊面前就是洁白的沙滩和无垠的蓝天碧海,门前是数百株迎风摇曳的棕榈树,站在灯火通明、迂回蜿蜒的长廊里凭海临风,自有一种仄逼的水泥森林所无法比拟的旖旎壮阔。巴西烧烤、碳烧澳大利亚鸵鸟、法国鱼子酱、挪威三文鱼、凉拌西沙深海大乌贼…世界各国美食应有尽有,当然少不了咖喱饭和印度抛饼。美食沿着上百米长的自助美食长廊一路摆下去,步移景换,菜肴也随之花样翻新,层出不穷。汉娜博士显然对今晚的自助大餐很是满意,不断地用标准流利的中文向她的助手和我们北升的人说“好吃,好吃,真好吃”。

曲丽媛给我弄了一盘通心粉,一串牛肉,还有一只硕大的卤羊蹄,她自己只打了一份海鳗粥和一小盘绊黄瓜。我近来胃口很好,曲丽媛拿来的东西一会就被我消灭完了,我打算再去搞点乌贼和鱼子酱,得胜和老胡也起来和我一块过去。

得胜:“瑞子,你最近怎么这么能吃,像刚从缅甸森林里跑出来的狼人。”

老胡笑说:“他是得多吃点,不然体力透支,晚上交不出公粮。”看他们俩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没啥好话。

他俩说是这么说,东西一点儿没比我少打,得胜直接把人家餐桌上用大盘子装的半只火鸡给端了,老胡是五花八门,啥都往盘子里扔,连沙虫和海蚯蚓这种蛆一样的东西都不放过。我打了不少乌贼和鱼子酱,还有几大块穿山甲肉,也快装不下了,老胡又往我盘子里夹进了几只大海参,说这玩意儿补肾,得胜也夹了一根什么东西丢进我盘子里,说这个更补。我一看,他夹东西的那个托盘上写着:狗肉。我用眼光把他俩痛扁了一顿,把那根狗鞭夹出来扔回托盘里,没想到老胡又夹起来扔进了我的盘子,说:“你不补我补,帮我捎上。”

我们端着堆得老高的盘子往回走,得胜嘴里还叼着一串葡萄,像个杂技演员,长得像陈真的上海办王主任这个老顽童还故意挡我们的路,害我盘里的海参滑掉了好几根,损失了不少肾气,殷勤备至的服务员立即上来清扫。还没回到座位,我大老远就看见曲丽媛和一个人聊得正欢,走近一看,原来是拉赫曼。老胡和得胜都拿眼乜斜我,意思是,嘿嘿,有人上门勾引你家媳妇了。我嘴角一勾,朝他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回到座位,我刚放下盘子,拉赫曼就风度翩翩地站起来跟我握手寒暄,笑容甜美,棱角分明的脸上英气逼人,身上喷了很浓的古龙水,香气袭人,属于那种从14岁到40岁老少通杀的极品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只会说几句新加坡普通话,像半生不熟的夹生饭,听起来十分别扭。我忽然想起老板对我们介绍过的,印度人上厕所从不用厕纸,先用水再用左手擦干净,虽然拉赫曼伸过来的是右手,仍不免感到反胃,只好伪装友好热情地和他握手问好。曲丽媛今天又穿了那件低胸晚装,胸前曲线毕露,拉赫曼这厮和我握请选择http;//完手之后,侧起身子用英语和曲丽媛在唧唧歪歪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还露出崇拜和惊讶的表情,眼角旁光不时地向她胸口扫去,真是色胆包天目无圣上,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扒灰,真是岂有此理。由于拉赫曼的香水味太浓了,招来一群轰炸机似的长脚蚊,在我们头顶张牙舞爪,嗡嗡作响,我忽然有了主意。我用叉子叉了老胡盘里的一片西瓜,在上面密密麻麻地涂上了一层沙拉酱,趁蚊子在上空肆虐的时候叉着涂满沙拉酱的西瓜在头顶从左至右一挥,粘住了两只,体型超大,每只得有半两重,并且还是活蹦乱跳的生猛海鲜。我把这块加料的西瓜包用一块印度抛饼卷了起来,做成一份新鲜热辣的蚊子西瓜三文治,毕恭毕敬地递给拉赫曼。我们这一桌的人全都目睹了我刚才制作三文治的过程,拉赫曼不是瞎子,当然也看到了,显然对我把三文治递给他感到十分吃惊,我越发装出虔诚、友好的样子,他不得不从我手中接过了三文治,我劝他趁新鲜把这块三文治吃了。拉赫曼请选择http;//吃又不是,不吃也不是,拿着抛饼的手僵在半空,这时得胜也和我一起向他做出了“请吃”的手势。所谓的盛情难却,并且拉赫曼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中国南方特有的习俗,不好当众拂逆我们的美意,勉强咬了一口,我们都假装热情、友善地望着他,殷切地希望看到他吃完,拉赫曼只好皱着眉头把这份特制的三文治吃完了,得胜和老胡都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得胜还一连对他说了好几个“good!”。我则又从老胡的盘子里叉了一块西瓜,拉赫曼一见我这个动作,立即拉开凳子站起来向我们告别,表示十分感谢我们的款待,他要回到他母亲那儿去了。我举着那块西瓜,摊开左手,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拉赫曼忙不迭地跟我们说再见,落荒而逃。他一走远,我们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的乌贼没吃到一半,忽然感到光线一暗,回头一望,身后站着一尊铁塔般的真神,是不请自来的辛格。辛格在北京医科大学进修过,曾在北京呆过五年,算是半个中国通,能说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辛格拉开凳子自顾自地走到我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启了一瓶五粮液,往桌上一放,震得桌子都摇晃起来,抱拳向我说:“路主任,久闻大名,听说您酒量非凡,辛格特意来跟您切磋切磋。”看这样子是想跟我拼酒,好给拉赫曼报一箭之仇。

我酒量已大不如前,就算是没做洗胃手术之前,估计也远远不是这个大块头的对手,但要我立即认输,又心有不甘,这多折我们中国人的面子啊。坐请选择 http;//在我旁边的老胡在我腰间拍了拍,示意我跟他干,得胜起身离开座位前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们肯定想出对付辛格的主意了,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曲丽媛想对辛格解释我做过手术,不能喝酒,刚说了两句,就被我伸手截停了,我说:“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怎么喝法?”

辛格手一挥,叫服务员拿了一箱五粮液过来,在他那边摆了八瓶,我这边摆了四瓶,说:“你喝一杯,我喝两杯,怎么样?”我心下一惊不小,看样子他的酒量是八斤。这时得胜已经不声不响地用托盘挡住,拿了两瓶五粮液回来,不用猜我也知道那里面装着的全是矿泉水。

我心想,好啊,以一敌二,就看你怎么被老夫灌趴下吧。我对辛格笑笑说:“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于是拿起一瓶酒当着他的面撕开塑料封口,在台面上开启瓶盖的时候装得不顺手,就把酒拿到了台面下,老胡用另外一个酒瓶迅速换过了我手中的酒瓶,我装模作样的往杯中斟满白开水,对辛格说:“先饮为敬。” 仰脖喝完,还装出很辣的样子,吐着舌头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辛格朝我点了点头,一连喝了两杯,呼吸均匀,神色平静,混若无事。

当我喝了四斤矿泉水,肚皮都快要被撑破的时候,辛格那边的八个酒瓶已经全都放空了,他面色褐红,虚汗直冒,桌子上还剩最后一杯五粮液,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快不行了,再喝只怕马上就会吐得一塌糊涂,然后像只王八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而我仍然气定神闲、神色如常,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他不管是喝还是不喝,都已经输定了。没想到,那个请选择http;//印度大眼妹过来给辛格救了场。黛菲端起辛格还没喝的那杯酒一口而尽,面不改色地说:“中国果然是藏污纳垢的地方,领会了!”向我们拱拱手,扶起辛格走回他们的饭桌。

我们估计她是想说卧虎藏龙和领教,中国文字博大精深,中华文明数千年来源远流长,哪里是早已中断没落的印度文明可以比拟的?想在我们头上撒野,你们还嫩着呢,还是回印度洗洗睡吧。我们面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目送忿忿不平的黛菲搀着萎靡如泥的辛格离去。邻桌的同事都纷纷叫好,董秘赵因林和财务总监朱国栋还朝我竖起了大拇指,我一律以笑作谢。

第九十九章 印度神油助勃起

第二天刚上班,刘梅就给我送来了两份莫名其妙的红头文件,第一份是《关于禁止在公司内部谈恋爱的规定》,规定说,一旦发现公司内部有谈恋爱现象的,男女双方一律开除,并且举报有奖。我知道不少公司都十分忌讳职员之间谈恋爱,怕分心、影响工作,大部分企业都是不鼓励或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较苛刻的是一旦发现立即予以调离,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让一方离职,把双方都开除,这也太法西斯了吧?在此之前,我们公司职工情侣的现象并不少见,这下倒好,红头文件一发,全成非法鸳鸯了。第二份是《关于严格执行出差管理办法的规定》,文件说为避免产生不良影响,今后出差不得一男一女同行,至少得三人以上才能同行,否则人力资源中心有权拒绝在出差审核单上签字。就是说本来两个人出差就可以了的,现在非要再加一个电灯泡给你,吃饱了撑的。我一看这恭谨的文法和肃杀的口吻,就知道必定是陈大荣和张引起草、陶司令签发的,这背后当然也少不了集团总裁刘泽明的把关审核。我细细一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两个狗屁文件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专为我和曲丽媛量身定做的。我立即给曲丽媛打电话,问她看到这两个破玩意儿没有,她说她也是刚看完,看来是有人针对我们俩,在背后搞鬼。

“那怎么办,难道你这个主管行政的副总裁就这样任人宰割?”

“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们上有政策咱们下有对策。”

我笑了,“那是,他们魔高一尺咱们道高一丈。”

最后我们决定在这个白色恐怖时期还是不要顶风作案了,一人再配一手机,以后通电话都不用公司的内线电话,碰头见面也到公司外面去,先做一段时间地下党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集团、股行份、销售公司三大机构的头头们陪着汉娜博士她们开会,文山会海,没完没了,连我也被抓去当了壮丁。一到这种场合,我就哈欠连天、萎靡不振,就是发我一印度神油擦了也无法勃起,真是活受罪。

在谈判的第六天,出现了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印度老太太改变了要把馥酶基因整个卖给我们的初衷,提出以专利+技术请选择http;//入股的方式,和我们共同开发含片、口服液和针剂等一系列馥酶产品,我们北升药业负责大中华区以及东南亚的推广和销售,她们负责印度、阿拉伯国家,将来再整合资源,向欧美等高端市场扩张。印度老太太目光深远、胃口极大,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把专利权卖断给我们,她只不过是在一步步地向我们展现那个光辉灿烂的天堂的景象,当我们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以为自己离天堂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拿着开启天堂大门钥匙的印度老太太站在门口,面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她身边站着的拉赫曼、辛格、黛菲全都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们。

经过紧急磋商,老板同意了老太太所提出的合作方式,没想到,老太太最后一个条件:她们占股份的51%,我们北升占49%。虽然两者表面上只相差两个点,然而51%是绝对控股,对企业享有实质性的控制权,是名副其实的当家话事人,49%的股份所有者则像一个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二房,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老板马上召集了公司请选择http;//所有高管开会,我和老胡有幸忝列末席。老板在会上拍着桌子说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拿下馥酶基因合作项目的绝对控股权,三年之内研发出更好更强大的同类替代品,然后一脚把印度人踢开。看得出来,老板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决计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把项目的绝对控股权拿下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宴席上杯盏交错握手言欢,那都是表像,一坐到谈判席上就立马现出狰狞嗜血的本色,锱铢必较寸土必争,甚而到了最后反目成仇,撩阴腿、掏心拳,每招祭出,无有不毒。

好时言笑晏晏鲜花着锦;恶时翻脸无情烈火烹油。这就是江湖。

由于印度老太太态度坚决,一定要获得绝对控股权才肯和我们合作,谈判无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了僵局。

这天晚上开领导班子扩大会议的时候,老板问我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想法,在座的二十多个高管个个摇头叹气、面容疲惫,全都请选择http;//说不出话来。这时张引这个贱货提出了一个建议:“董事长,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汉娜博士非常宠爱她的儿子,时时处处都以拉赫曼的意见为主,如果我们能投其所好,攻下拉赫曼,再让他去说服汉娜博士,我们就有成功的希望。”

老板笑了,点了一根雪茄,吸了一口,问道:“人家母子骨肉相连,你凭什么能让拉赫曼倒向我们这边而背叛他的母亲?”

陈大荣忽然插话:“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办法还是有的,就看我们狠不狠得下心,舍不舍得这么做而已。”

老板把烟头往烟缸里一按,“说。”

陈大荣、张引很奇怪地转过头来朝我和老胡这边瞥了一眼,装得只是无意的扫过,但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出我的法眼,这几个龟儿子一定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见到他们俩支支唔唔的欲言又止,老板皱起了眉头,刘泽明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请选择http;//:“这样吧,你们拟好方案了再单独向董事长汇报。”任谁都听得出来,他们是早就有了主意,只不过不想当众说出来、想私底下向老板汇报,将来好邀功而已

老板马上宣布了散会。

曲丽媛留在了会议室,没有和我们一起走出会场,我心中忽然涌上一阵阴霾。回到寝室,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得胜睡了,老胡在和叶蓓打电话,夜风临窗,窗外浓雾弥漫,我站在阳台上,惆怅满腔,心绪不宁。

一直到东方既白,我都没有等到曲丽媛的电话。

第一百章 与印度美女同床

早上九点的时候,我终于收到了曲丽媛的一个短信“昨晚后来又开会了,开到三点多,我怕你睡了就没给你打电话。印度老太太今天要到股份公司外地的生产企业考察,老板派我去做全程陪同,还有那两个讨厌鬼刘泽明和张引,黛菲不去,留下来做方案。现在准备要上飞机了,可能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你要乖一点,每天都要给我发信息。亲亲大色魔。”

用脚趾头我也想得到,张引他们想利用曲丽媛来实施美人计,先从拉赫曼身上下手,然后再攻破印度老太太那关,来个曲线救国。这个招数十分老土,但根据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古训和以往屡试不爽的阴暗经验,在无法可施的情况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如果派另外一个女人去,比如阎彤彤、杜兰兰,我一定会像只四脚朝天的王八般极力赞成。因为,事情明摆着,即使是成功地达成了目的,可能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纵观世界顶尖的女间谍,比如搞定了爱因斯坦的科涅库娃、一个人可顶得上八个师的川岛芳子,虽然军功显赫作用巨大,但几乎没有一个得获善终,再加上曲丽媛是个没大脑的傻大姐,我怕她任务完成不了,反让拉赫曼占了便宜,赔了夫人又折兵。此事实在凶险。不过除了叮嘱她小心行事之外,对付目前这种困局,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变故像一块锐利的刀片,飞快地划过,迅速划破了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曲丽媛时不时打电话回来说一下那边的情况,说服印度老太太的事情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不过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一定能拿下拉赫曼,这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还有就是临时增加了一些非省会城市的考察,可能要晚回来十多二十天。每次都是刚开始说的时候一本正经,说到后面就全变成撒娇了,听得我爱意汹涌,浑身酥软,却远隔千山,只能无可奈何地对天长叹。

得胜这断时间变得鬼鬼祟祟神出鬼没的,经常一下班人影儿就没了,经常搞到半夜三更才回宿舍。我审问了他几次,他嘴风极严,每次都是打哈哈扯开话题。老胡说,这还用问,连猫到了发情期都要叫春,何况人呢。得胜笑而不答。

这天下班前接到曲丽媛的短众信,说她明天就要回来了,太好了。我一激动,就要请人吃饭,于是赶紧给老胡打电话。我和老胡回到寝室的时候,却意外地见到了得胜。他刚洗过澡,头上抹了啫喱水,用了我的大卫杜夫的冷水,浑身香喷喷的,上身一件polo的t恤,下面是一件修身的韩版西裤,一双小牛皮白皮鞋,帅呆了。老胡问:“喂,准备去泡哪个妞?搞得这么隆重?”

“这叫不能说的秘密。”得胜一脸神秘,十分欠扁。

我看见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上面来电显示是“亲爱的”,得胜刚要过来接电话,被我抢先一步把电话抓了过来,得胜扑过来抢,我右手交左手,左手再把电话扔给老胡,老胡一看显示屏,立即按了接听,我们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浓重的印度腔,“生生(胜胜),你好了没?”这个“亲爱的”竟然是黛菲!

老胡赶紧把电话递给得胜,拉了两张塑胶椅子挡住房门,和我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望着得胜。得胜一边朝我们龇牙咧嘴,一边温柔无比地和黛菲说话,我们都很惊讶他是如何同时做到这一切的。

得胜接完电话,见了我们俩的架势,知道不交代清楚是出不了门了,只好老老实实地招了。原来曲丽媛他们刚走,他就接到陶司令的电话,说黛菲现在想找个人给她当汉语老师,提高她的汉语口语水平,陶司令觉得他是各方面都比较合适的,问他愿不愿意?给外籍美女当老师,谁不愿意啊?尤其是得胜这种内外兼骚型的,自然满口答应下来。结果谁也没想到,一来二去,孤男寡女,搞出了火花,黛菲的汉语口语也突飞猛进,这大概是陶司令始料未及的。

我和老胡听完都哈哈大笑,老胡说陶司令一辈子没干过几件好事,这次阴差阳错当了回月老,改天得给他封个大红包才行。

于是决定今晚去见我们未来的弟媳黛菲小姐,得胜表示强烈的反对,我和老胡一直裁决反对无效,谁让他是老三呢。

去了贵州路吃重庆的朝天门火锅,那鱼又辣又麻,我们刚开始还担心黛菲受不了,没想到黛菲说她很喜欢吃,吃完了一盘5斤重的水煮鱼,又要了一盘3斤多的。期间,得胜跟我们讲了很多印度人的奇怪的习俗,比如印度人的卫生间里没有手纸,他们上完大号一律用手指,并且是左手,所以不能递出左手跟印度人握手;印度对牛敬若神灵,牛过马路的时候所有的车辆和行人都要停下来让它先过,要是那头牛那天突然趴在马路中央搞起静坐,那交通就要瘫痪了;印度有些地方的人表示同意是拿头向右侧一下,看起来跟摇头似的。还有什么喝生水、每年的固定日期吃素食、用树叶做饭具等等等奇怪的习俗。

我偷偷问得胜,为什么黛菲这么能吃辣?得胜说,这还不正常,印度人常年吃咖喱,所以很能吃辣。老胡侧过身来说:“怪不得她身上老有一股子咸鱼味。”被得胜一肘打在他肩上。

黛菲惊问:“怎么了?得胜你为什么攻击胡师兄?”

我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中国重庆的习俗,当两个人要抢着付账的时候,其中先用胳膊攻击另外一个的,就表示不要争了,这帐他付定了。”

黛菲不住地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得胜拿眼直瞪我,我和老胡相视一笑,叫服务生又上了四瓶啤酒。不一会,看见陈大荣、赵因林两人泊好了车,在酒店林立的马路上细声讨论了一会,像是在商量去哪一家,我们暗中祈祷,只要不进朝天门,上哪都行。然而他们似乎达成了共识,一致向朝天门走过来。我们的饭桌就在酒店大厅的中央,除非他们是瞎子才会看不到。赵因林是兰州人,为人正派,性格耿直,又有点冷幽默,平时和我私交不错,不明白他怎么会跟陈大荣这样的人混在一块。见到他们进来,我们只好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老胡礼节性地说了一句“要不一块吃?”,赵因林就飞快地应道:“好啊!”

得胜做了个黯然销魂掌起手式,以手遮脸,侧头对我嘀咕了一句:操!我两眼翻白,无奈地耸了耸肩。黛菲用膝盖顶了一下得胜,横了我一眼,我俩立即满脸堆笑地张罗给他们加座、点菜、上酒。

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白酒啤酒混着来,到最后是怎么回去的我已经忘记了,我只记得我吐了,我平时很少吐的。

第二天,我是被人声鼎沸的嘈杂给吵醒的。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身体很虚,脑子胀得要死,一堆人影儿在我面前晃啊晃的,看得我又想吐,跟做梦一样。我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这会儿看清楚了,陶司令、张引、闫大妈都在。哎,张引这王八蛋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脑子有点乱,一下想不明白,我甚至还搞不明白自己在哪里。我一拍自己的脑袋,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碰到一团软软的东西,触手生温,我再一侧脸,看到一具曲线婀娜的身体,我动作隐蔽地掀起被子一角瞄了一眼,那人竟然一丝不挂,和赤身裸体的我盖着同一床被子。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淡淡的咖喱味,我顿时惊得酒全醒了,睡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黛菲!

我坐了起来,“你们在我宿舍里来干嘛,她,她怎么会在我这里?”

陶司令面无表情,张引阴阴地望了我两眼,也走了出去,闫大妈哼了一声,说:“今天行政中心检查,看有没有违法乱纪的。上班时间在宿舍里干这种事,真是狗胆包天!”

一道闪电穿云破雾,划破大雾弥漫的漆黑夜空,我心里顿时亮堂,我被人下套了,这时多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指着他们,哑着嗓子说:“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这时,外面客厅里传来了那个让我梦牵魂萦的声音“该怎么办怎么办,一切按公司制度处理!”

我心如坠阿鼻地狱。

一百零一章 我被下了迷药

生活就像过山车,上一秒还直冲云霄,下一秒就坠入深渊。

由于涉及到印度老太太的名誉,事件被做了淡化处理,我没有受到任何惩处。黛菲提前回国了,原本与我情如手足的得胜对我不瞅不睬,他换了宿舍之后再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任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我甚至希望他揍我一顿,但是他每次只是冷冷地看我一眼,然后转身走开。

而曲丽媛,她根本就不给我任何解释和接近她的机会。我们原来的那个私人手机号永远处在关机状态,打她办公室电话和公司配的手机,她一听出是我的声音就立即挂断了。有时在公司大堂、食堂或者是停车场见到她和别的同事在一起,前一秒她脸上还有光彩的,一见到我,她的脸立刻就变成了一堵冻僵了的雪墙,并且最让我恼火的是,拉赫曼总是像只跟屁虫一样如影随形。

今天已经是出事的第四天了,我无论如何要跟曲丽媛说上话。晚上11点多的时候,我来到曲丽媛宿舍门口,想用她原来给我的钥匙开门进去,我用力地转着钥匙,反复地插入,钥匙都快扭断了,就是打不开。正当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门却忽然从里面开开来了,开门的人竟然是拉赫曼,他披着一件衬衣,里面没有穿衣服,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肤,他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哦,是你。可能丽媛没来得及告诉你,锁已经换过了。还有,事情一完,她会跟我回印度,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请你以后别再来骚扰她了,好吗?”门缓缓地被合上了,我仍像一根木桩似的站在门口。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我在的青藏高原上的那些日子,我在旅途中不断地寻找,不断地追问,得到的却只有浩瀚的苍茫和深远的无望。

我像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窗外吹来的夜风隐隐已有了秋意,平时热闹非凡的宿舍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老胡在我出事的那天上午就去了北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老胡和骡子的房间里,骡子的床铺、被褥都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桌上摆着一摞他平时最喜欢看的《南风窗》杂志,旁边是他的工作牌和笔记本,还有他用过的一些信签纸。每一样他原来用过的东西都完好无损,丝毫不乱地放在原位,仿佛他明天还会回来似的。老胡不辞而别,归期未定;得胜已经搬出去了,也许有一天会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而骡子,我深知,是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的青春散场在即,刹那到芳华;所有的爱恨旦夕交织,瞬息腐朽。

翌日上午,公司所有中层以上的干部到云海机场列队迎接国家药监局局长曲小宇。今天11点38分,北升药业将会和汉娜博士签订注册资本高达12亿元人民币的馥梅基因合作项目正式合同,北升药业持股51%,汉娜博士以技术入股的方式,持有49%的股份,国家药监局局长曲小宇将作为特邀嘉宾见证这一医药界的盛事。八点半,飞机准时降落在云海机场,机舱门打开之后,以曲丽媛为首的一队礼仪小姐手捧鲜花迎了上去。望着曲丽媛袅袅婷婷、曲线玲珑的身影,我心中百味杂陈。一个月之前,我和她还如胶似漆情酽似火,现在却已咫尺千里形同陌人。

我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曲丽媛,这个我曾经以为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她把手中的那束百合递给曲小宇之后,竟张开双臂投入曲小宇的怀中,不是礼节性的那种拥抱,而是撒娇式的揽住你的腰,我对她这个动作再熟稔不过了,连她温热的呼吸和清幽的气息都能想象得无比真切。当我见到曲丽媛挽着曲小宇的手臂面若春花地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她就是国家药监局局长曲小宇的掌上明珠。我记得以前也问过她父母的情况,她说她爸可厉害了,我这只小猴子在她爸面前肯定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我当时一笑置之,也没有深想,谁知她竟然有这么显赫的身世。这就是了,她和拉赫曼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而我,只是个平凡人家的穷小子,给不了她荣华富贵,也给不了她锦衣玉食。也许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令人心碎的感情,而爱情在物质世界和现实利益面前显得如此卑微如此可笑,君不见蒋介石口口声声说会爱她一万年的陈洁如,却被打发到美国,痴痴期盼地等中正先生等了43年,等到红颜迟暮人变白骨,蒋介石和宋美龄的政治婚姻却固若金汤牢不可破,最终风光合葬,而陈女士孤零零的坟冢四周,怕是早已杂草丛生。

韶华好,燕飞早,

秋千架下春光窈;

眼波转,花事了。

可叹,流光最爱把人抛;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人生原本苍凉。看似绚烂夺目的表面,其实一切都已走到了尽头。

除了老胡,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等老胡回来,办完辞职手续,此间事了,我打算到青海,找一个人迹稀少的村庄或寺庙,隐姓埋名,尼庵青灯,老死一生。

两天之后,老胡回来了,他打乱了我的计划。老胡拿着两张化验单,一张是我的,一张是黛菲的。他说这是我出事那天我和黛菲的呕吐物的化验单,这是他在当天上午收集的,然后马上去了北京,找到国家药检中心的一个朋友帮他做了化验,我们的呕吐物里含有大量的甲氧氟烷、环丙烷和异氟醚成分,这些物质能构成强力迷药,使人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昏迷不醒。我原本以为我和黛菲是酒后乱性,这两张化验单却有如一道闪电般划破那漆黑的夜空,我心里顿时亮堂,有人给我们下了迷药,我们是被陷害的!中了迷药之后完全失去知觉,连乱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是乱性了。我激动地抱着老胡,嘴里咿呀乱叫:“我有救了,黛菲有救了,得胜有救了,我和丽媛有救了,我们都有救了!”

老胡笑了笑,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表情疲惫至极。

第一百零二章 机场裸奔

刚开始我还激动了一阵,转念一想,这两张化验单即使能证明我的清白,能让曲丽媛回到我身边吗?一切还能回到最初吗?如果不能,这又有什么意义?

下午我没有去上班,留在宿舍写好辞职报告,感谢老板这几年来对我的栽培和器重,订好晚上回北京的机票,躺在床上想睡一会,躺了两个多小时,一闭上眼睛,曲丽媛那巧笑倩兮的可爱模样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脑海里,那些过往的柔情蜜意千回百转地在我心里盘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挨到七点多,华灯初上,夜色撩人,为庆祝“馥梅基因项目”签约成功,同时给曲小宇接风洗尘,公司今晚在香格里拉举行鸡尾酒晚会,云海总部主管以上级别的一千多名员工都会出席酒会,我可以想象得出来,拉赫曼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曲丽媛风姿绰约仪态万方,他们将会是今晚酒会的主角,我去了只不过是徒增悲伤,还是早点去机场吧。我给得胜留了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得胜,不论发生什么事,你和老胡,还有骡子永远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我走了,保重。

我最后一次给两只小乌龟喂了食,辞职报告和纸条都整整齐齐都放在骡子和老胡共用的那张桌子上,老胡会帮我转交给老板和得胜的。

我在机场的麦当劳吃了半个汉堡,一杯奶昔,拎着行李箱走进候机室,融入熙熙攘攘的安检队伍。人很多,很挤,但大部分的人都很守秩序,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一个戴黑色棒球帽的人很不老实,从后面硬挤了上来,还把我前面的一个阿婆推倒了,我放开行李箱,伸手扶住阿婆,刚想出口训斥那个棒球帽,一只手伸进了我牛仔裤的后面的口袋里,我反应神速,立即反身去抓那只手,那只手不知涂了什么东西,滑溜得很,一下子被他挣脱了。我回头一看,只看见那人剃着一个平头,看样子是个惯偷,一被发现,立即像泥鳅一样钻出了人群,消失在人堆里。那个棒球帽也突然离开了安检队伍,快步往出口方向走去,背影竟有点似曾相视。小平头和棒球帽这么一搞,人群里像炸锅了似的,闹哄哄的乱成一团。我见没什么损失,不过是虚惊一场,就拎起行李箱随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朝前走去。

我提起行李箱放进检测仪的房滑道,手机响了起来,是得胜打来的,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接,检测仪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估计是哪位旅客的香水带多了或是行李包里装着瑞士军刀一类的小玩意,我想肯定又要等一阵,就接通了电话,得胜的声音仓促而紧张:“瑞子,你在哪?是我错怪你了,你听我说,老胡在我宿舍里煤气中毒,已经被送去抢救了,我在床头发现了你给我留言的那张纸条,是不是你让老胡拿给我的?***公安局都是吃屎的,居然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要传讯我,***…”

我和得胜的通话被一个生硬的声音给打断了,“对不起,先生,请你跟我们来一趟。”两个身材高大的机场保卫站在我面前,向我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我一下傻眼了,“这位先生,走吧。”他们走上前,一左一右夹着我,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前面的保卫室推去。

两个保卫把我推进保卫室,转身关上了门。保卫室里一个长相英武的中年警官手里拿着我的登机牌和机票,见到我进来,冷冷地问:“你叫路瑞?去北京?”,眼中寒芒爆射,像在我身上扫了一梭子弹。

我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你快说,别耽误了我登机。”

“登机?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跟我装傻?你不把问题交代清楚,你这辈子可能都要在牢里度过了。说吧,货从哪来,谁是上家,下家都有谁?”

我被他搞得满头雾水,耐着性子问:“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人冷笑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一包五叶神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目光直盯着我,像x光似的要把我射穿,见我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他一怒之下猛捶了一下桌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拍在桌面上,那包东西砸得五叶神旁边的那根警棍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落在我手里你还想蒙混过关?这400克的四号够枪毙你8次!别告诉我这东西不是你的!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冷汗从我的四肢百骸里不断地渗出,在这电光火石一刹那,我的任督二脉仿佛是被突然打通了似的,我忽然想到,那个头棒球帽、似曾相识的人就是何学良,那个手上涂了油的人一定是他的帮凶!这下,我就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再想起监狱里的黑暗残暴、屈打成招,要是以藏毒贩毒的罪名被关进去,即使最后能洗脱罪名出来,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坐在轮椅上了。想到这里,我反而冷静下来,迅速盘算我要应对的情况和可能出现的各种后果。逃跑是九死一生,留在这里却是必死无疑。只用了一秒钟,我心里就打定了主意。

我抹了一把汗,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忽然阳痿了似的软了下来,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桌上的那包五叶神,以乞怜的口吻问道:“我说,我都说。我可以要根烟吗?”

那警察轻蔑地一笑,把身子往大班椅上一靠,伸手捋了一把他的中分,天恩浩荡地说:“抽吧。”

我的手伸到香烟之上,手腕一转,抄起旁边那根警棍,以迅雷之势一棍敲在那人的颈脖处,他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我迅速脱掉他的警服穿在身上,戴上他的大盖帽,他的鞋太小,我穿不了,还是穿着我原来的那双黑色的耐克篮球鞋。我轻轻地推开门,发现两个保卫分立门口两侧,我这样出去太冒险了,只得转身踅了回来,忽然发现拉开的抽屉里有一个对讲机,我按了开关,里面传出莎莎作响的电频声,我沉着嗓子,模仿躺在地上那人的声音和口吻说:“你们立即到登机口,找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的人,那人是他的同伙,把人给我带回来。”对讲机里果然传来了两声:“是,刘队。”“明白,刘队。”

我等门口的两个保卫走远,猫身闪出了保卫室,压低帽檐,大踏步向机场出口处走去,一路都畅通无阻。出了机场大厅,我叫了一辆计程车,叫司机火速开往深水港码头。司机见我一身警服,以为我是个正在办案的警察,应了一声好,利索地打着方向盘,风驰电掣地朝深水港码头开去。机场在市区的东部,深水港码头在西部,这个路线等于是纵穿了整个云海市。计程车来到深水港码头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50分钟,我给司机扔了两百块钱,他望着散落在座位上的钱,显得十分意外,我顾不上理会他,迅速地跳了下车。

我刚跑上通往深水港码头售票处的跨海大桥,四辆警车呼啸而至,十几个警察跑出来,封锁了大桥,所有航运停开,所有出去的旅客都要接受检查。我心里暗骂,操,抓个毒贩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跟美国打伊拉克战争似的。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只好跑进售票大厅里的洗手间里躲了起来,把那身痱子都快给我捂出来了的老虎皮脱掉,从窗口处扔进了黑茫茫的大海里。从厕所里出来,我发现很多旅客都围在大厅的电视机前交头接耳,口中不时发出阵阵惊呼,我抬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的视线再也无法从电视机上移开。电视上画面上先是出现一滩血迹,镜头一切,变成一块白布蒙着一具尸体,接着传来一个女记者的画外音:“这里是云海电视台新闻快班车现场播报,在今晚的8点45分,我市机场发生了一起特大凶杀案。据悉,犯罪嫌疑人路瑞因携带大量的海洛因被机场缉私队查获,犯罪嫌疑人在审讯室内残忍地杀害了审讯他的刘洪烈副队长。法医称,受害者是颈部被锋利的刀刃切开,导致颈部大动脉破裂,血流过多而死。犯罪嫌疑人路瑞身高180 左右,身材健壮,肤色较深,脸型瘦削,离开机场时穿着刘队长的警服警帽离开。目前警方已在全市各进出路口设立了关卡,同时封锁了空运和海运,知情者请第一时间与警方联系,云海电视台记者廖悦第一时间为您播报。”

我如雷轰顶,大脑变成一台雪花直冒的黑白电视机,一阵彻骨的寒噤由头颤到脚。我望向窗外,黑夜沉沉,大海茫茫,如果此刻不出现雷电交加、大雪飘飞的天象,谁能洗脱我的冤屈?

第一百零三章 老婆大人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我掏出来一看,上面的显示是“老婆大人”,我下意识地按了接听,那头传来一阵哭腔:“瑞,你在哪?你是不是杀人了?”

“没有,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

“警察都找上门来了,他们怎么说你是毒贩,还割喉杀死了一个警察?”

“那人不是我杀的,毒品也不是我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不是你杀的你快去自首啊,跟他们说清楚啊。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对席她说。

“瑞,你到底在哪,你说话啊。那几天我是气糊涂了,今天老胡拿着你和黛菲的化验单来找我了,我才知道你们是被人陷害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冷淡你,你听我解释,我是身不由己,迫于无奈才这样的,直到今天签了合同,我本来想找你好好谈一下的…”听到这里,我忽然想到,她既已移情别恋,对我的生死清白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现在的惺惺作态,说不定是在协助警察尽快把我抓拿归案,我只要说出我的藏身处,五分钟之内,就会被五花大绑地捉回去,死也洗不清我身上的冤屈。世道沦丧,人心乖戾,不可不防。

我一抬头,心脏狂跳不已,三个警察并肩大踏步向我这边走来,我才猛地想起警方有先进的卫星定位系统,能精准地监控到手机用户的具体位置,现在说不定他们早就追踪出了我的方位。这时,我手机里又有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打了进来,我来不及接听,按断了通话,低头转身向洗手间走去,边走边把手机电池卸了下来,一走进卫生间就把手机从窗户里扔进了大海。我躲进洗手间的最里边的一个厕所单间里,插上了门闩,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

“开门开门,都把门给打开。”“上厕所的,立即开门,警察办案。”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喊和急促的脚步声,我在狭小仄逼的卫生间里四下打量了一番,头顶是结实的混凝土天花板,一扇高一米宽半米的铝合金窗户外面都加了焊条,被铁条封得死死的,底下是一个开放式的老式便道,由最前面的第一个卫生间一直通到这里,约有40厘米宽,里面漂浮着五彩斑斓的秽物,臭味熏天,看得我一阵阵反胃想吐。这时,门外已传来了嘭嘭的砸门声,我再也容不得多想,捏住鼻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紧闭口鼻,侧身跳下了便道,潜进了半米深的秽物里。

屎尿没顶,秽物覆身,那两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搜捕的脚步声终于远去,我浑身污秽地爬了上来,哇哇地开始吐起来。我赶紧拧开蓄水的水池子上方的水龙头,把头埋在自来水里冲了五分钟,然后把水池子底下的塞子拔掉,脱光衣服矮身钻进水池子里,在里面一边洗一边吐,冲了十多分钟,身上那股浓烈的恶臭才慢慢地变淡。

整个航运中心已经被封锁了,人流也已被疏散,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售票大厅顿时显得空空荡荡,大厅里漆黑一片,外面跨海大桥桥墩上亮着几盏鬼火似的路灯,惨淡无比,就像此刻我的人生之路。我敲掉售票大厅办公室的门锁,在一个柜子里找到几套航运中心工作人员的工作服和几双回力牌球鞋,挑了一身合适的穿在身上。售票大厅的门已经从外面锁起来了,如果呆在这里,明早一定会被来上班的工作人员发现。我在一个工具箱里找到一把扳手和螺丝刀,拧开了一扇铝合金窗后装着的空调,把空调卸下来之后,把办公室里翻箱倒柜地搞得遍地狼藉,造成入室盗窃的假象,然后从空调口跳进了怒潮汹涌的大海。

风急浪高,天地昏暗,黑色的海浪一浪接一浪地向我打来,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淹没。岸上的警察仍在检查从航运中心出来的旅客,警车上的警示灯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非常扎眼,我只得向西游去,那里是个停放渔船的小港口。时值台风来临的前夜,大西南风呼啸怒号,浪涛翻滚,水面之下暗流汹涌、漩涡遍布,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一股巨大而可怕的水流把我卷进海底,如果不是从小到大每年的夏天我和鱼贩子都在密云的水库里度过,我肯定游不过这片凶险的海域,成为一具碧海浮尸。40分钟之后,我游到一千多米之外的港口,爬上一条七八米宽的渔船,倒在船舱的甲板上,累得筋竭力疲,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阵马达的轰鸣惊醒,爬起来一看,一艘蓝白相间的巡逻舰打着耀眼的探照灯从东面驶来,停在离我不远的另外一条渔船旁边,几个海警跳上渔船,举着明晃晃的手电筒检查船舱。我趁探照灯射向别处的时候,抓住我所在的渔船的船缆,翻身跳进了海里。不一会,海警上船检查,我抓住船缆闭气潜进了船底,过了大概四分钟,我再也憋不住了,浮上岸换气的时候,他们已经去到离我几十米外的渔船那边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海警终于全部检查完这个港口所泊的渔船,我再次爬上了船。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饥寒交迫,我禁不住浑身打起冷颤来。掀开厚实的幔布,我钻进船舱里,在漆黑的船舱底部中摸到了床铺和被褥,我脱掉衣服,光着身子爬上了床,虽然这个床铺简陋至极,只有一张硬席、一个竹枕和一条破烂不堪的毛巾被,对我来说却已是镶金嵌玉、绫罗覆床的龙窝。确切来说,我是被肚子里咕咕直叫的声音唤醒的,头顶的顶舱透进了些微的光亮,我爬起来掀开幔布帘子一看,天已经亮了,回床的时候我发现船舱中部有一张低矮的木桌子,底下有一大罐桶装水,更令我欣喜若狂的是竟然还有大半箱的快餐面,还是康师傅,名牌,这船老大真懂得生活。

靠着那罐桶装水和大半箱的康师傅,我在船上过了两天,挨过了那场可怕的台风。呆到第三天,水喝光了,康师傅也吃完了,我必须得另换藏身之地,同时想办法查清真相,洗脱冤情。我钱包里还有800多块钱,里面的银行卡我估计早被冻结了,因此这些钱我得省着用。我在竹枕下压了200块钱,用一个塑料袋套着那身衣服,等天黑下来之后,一手举着塑料袋,赤裸着游上了岸。

我把航运中心工作服上的肩章撕掉,穿上之后就与普通的衬衣没有任何区别了。趁着夜色,我低头快步疾行,穿过航运中心,来到一条叫南珠路的小路上,看到一家东北人开的饺子店,里面透出柔和橙黄的灯光,几口大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我走了进去,对老板说要4两饺子,然后上了二楼。饺子端上来之后我就顺手把8块钱递给了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板,店老板看也没看我,接过钱说了声谢谢就转身下楼了。我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幸好楼上也没有其他顾客,没人看见我丑陋的吃相。快吃完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对面马路上传来“吱”的一声急刹车,我疑心顿起,把最后一只饺子塞进口中,走到窗口一看,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饺子店对面的马路上,三个持枪的便衣向店里跑来,我暗骂了一声,跑到后面推开窗户,双手吊在窗沿上,垂直跳了下去,着地后打了一个滚,迅速向漆黑的巷子里跑去。我狂奔了400多米,幸好后面没人追来。我心想,现在行踪暴露了,全城的警察都知道我还在云海,一定会展开地毯式的搜索,躲是躲不了多久了,我只有尽快找到有力的证据,才能洗脱我的罪名。因此,我必须回一趟机场,我希望机场监控室里还存有事发当天的监控录像。

经过巷口一个卖报的小摊,我丢下一块钱,拿起一张云海日报,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报纸是昨天的,我无意中瞄了一眼,发现我的照片赫然登在头版头条上,没想到我这辈子首次见报,竟然是以公安部a级通缉犯的身份和悬赏10万元抓捕归案的形式。天理昭昭,天理昭昭,谁能还我清白?

我用报纸半遮着脸,招手叫停了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去机场。我一上车,就躺倒在后座上,对司机说我要睡一会,到了就叫我。司机应了一声好,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驶上了机场高速。我躺在座位上,可是一刻也不敢大意,密切地注意前方的情况和司机的动向,幸好一直开到机场都没有节外生枝。我在机场门口的地摊上买了顶烟灰色的旅游帽,一块五支装的绿箭口香糖,戴上帽子压低帽檐走进了机场。我快步向机场监控中心走去,一路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我立即掉头就跑,按我设计好的逃跑路线拔腿狂奔。我的百米速度是十秒六,跟世界上速度最快的前锋罗纳尔多和埃托奥一样,除了子弹,没人追得上我。但如果警察设下了埋伏,就是百米飞人也跑不掉。我没有选择,我必须赌一把,赌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一百零四章 密室中的美女

我坐在候机室前的一个大型饮水机后面,仔细观察了一会监控中心的进出情况。监控中心的大门安装的是普通的电子门禁,我估计得没错,这种门禁跟我们公司的办公室门禁是一样的,只要有一个东西卡在门禁的开合点上,门禁就失效了。这个倒不难处理,难的是怎么引开门口站着的保安。

正在我焦头烂额仍未想出办法之际,我忽然看到一个神情紧张、目光闪烁的小青年站在大厅里左顾右盼,小青年20岁左右,高鼻深目,一看就是正在寻找下手目标的新疆小偷,这种人我在北京见得多了,我立即想出了计策。我走过去拍了拍那小青年的肩膀,他猛地一惊,立即想从裤袋里掏出匕首,我用左手按住了他,右手递给他五张百元大钞,微笑着对他说:“小兄弟,我想请你帮个忙。”

小青年警惕地问:“干什么?”

“是这样的,刚才进来的时候有个人踩了我一脚,我叫他给我道歉,他不肯,我非常生气。一会他进来的时候我想你帮我扇他一巴掌或者是踢他一脚,好替我出一口恶气。然后你跑出大厅门口,我再给你500块钱,怎么样?”

他的眼光幽幽地闪了几下,直盯着我问:“一会再给500?”

我让自己的面部再次展露笑满容,“是的,如果下手打得重,我会给得更多,但是你得跑得够快,千万别被抓住,要不剩下来的钱你就拿不到了。”

“你放心,我跑得很快。打人脸不好,我踢吧,那人是谁?”我说那人一会就到,叫他跟我来,两人在监控中心门口的候机席上坐了下来。我把那500块钱递给他,叫他把刀借给我用一下,稍后就还给他。小新疆这次没有多问,爽快地把刀从裤袋里掏了出来。这是一把5寸长的弹簧刀,10块钱就可以买到,看似锋利,实际上还没有开封,一只苹果恐怕也不容易切开,但寒光闪闪的刀刃,看起来怪吓人的,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五分钟之后,一个身穿机场制服的工作人员缓步向监控中心走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子,姿容秀丽,像个熟透了的蜜桃似的浑身发出诱人的气息,我计算好她的步速和离中心门口的距离,等她走到离监控中心门口还有十五米的地方时,我对小新疆说:“快,前面那个提蛇皮花纹行李箱的大胖子,就是他,给我狠狠地踢。”

他侧身说:“这么近?后面有保安,他追上来怎么办?”

我瞪了他一眼,说:“快去,踢完就跑,在门口碰面,我再给你1000。”

他似乎有点不敢置信,“1000?”

我咬牙切齿地说:“1000!”心里在骂,这个见钱眼开的小王八。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新疆听完,嘴里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像个离弦之箭似的冲了上去,借着猛冲的势头一个飞腿踢在那个胖子的膝盖上,然后转身就跑。无辜的胖子啊地一声惨叫,摔倒在地,监控中心门口的保安见状,连忙追了过去。那个眼镜女回头看了一会,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嘴里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掉过头继续往监控中心走去。我立即起身离座,像会轻功似的几步就贴到了眼镜女的身后,脚步轻盈如猫,她丝毫没有察觉。眼镜女用门禁卡在门禁上轻轻一刷,门禁“吡”的一声开了,她侧身进了门,我在大门关闭前的一瞬间,眼疾手快地把一块剥开皮的口香糖贴在了门禁的开合点上,大门缓缓合上,门禁却失效了。一分钟之后,我估计眼镜女已经走远了,推开门,闪身钻了进去。出乎我意料的是监控中心里只有一个机房,十来平方米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一大堆的电子仪器设备,眼镜女坐在屏幕前的椅子上,对外面来人一目了然,很显然,她就是这里的主管。早知道如此,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引开保安硬闯进来就是了。

眼镜女看见了我,以手掩胸,哆哆嗦嗦地说:“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你想干什么?”

我干脆摘下帽子,对她说:“抱歉,打扰了,我就是路瑞,那个通缉犯。你别紧张,你听我说,人不是我杀的,毒品也不是我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来这里,是为了找那天的监控录像,证明我的清白。请你合作,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手中的弹簧刀在灯光的照耀下白芒闪烁,看得眼镜女心惊肉战。

她大着胆子说:“你,你就是那个路瑞?我看不像啊,照片上的路瑞长得挺好的,你怎么看起来像个阿拉伯人。”我汗毛浓密,几天没刮胡子了,也许真的有点像阿拉伯人。我信你的邪,老子这个公安部a级通缉犯碰到了这么个傻大姐。

我敛颜肃容地说:“我时间不多,请你帮我把那天的监控录像找出来。如果你不愿意,我只好自己动手了。”我握着弹簧刀向她逼了过去。

她左手抱肩,右手半伸,似乎想阻挡我接近她,有气无力地说:“录像带,你,你不是已经拿走了吗?第一个来的人不是你吗?”

“什么?被人拿走了?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都被你们搞,搞糊涂了,你已经是第四拨来找我要录像带的人了。”

“第四拨?那前面三拨是谁?”

“出事后没过多久,警方就把机场给封锁起来了。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解禁。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我在家里接到我们机场办公室主任的电话,他要我把出事那天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并保存好,说警方迟点会过来找我要。十点钟我就赶回了机场,刚进来就闯进了一个人,我还没看清楚他的样子,就被他用布蒙上了脸,然后被他绑了起来,嘴里被他塞进了毛巾,等我被松绑的时候,发现那天的监控录像已经被全部删除了。”

“你看过录像了吗?里面是不是录有可以证明我清白的图像?那天的监控录像还有别的存盘吗?”

“机场的监控仪有几百个摄像头,我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一一看完,一般我们都是在总机里保存两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两天之后系统就会自动删除。那天的监控录像虽然被删除了,但是我敢肯定,那个人肯定把那天的录像拷贝到光盘上去了,因为我们用来安装拷贝的柜子被打开了,弄得乱七八糟的,少了三张空白光盘,并且我听到了音频图像制作成光盘的声音,只有刻录的时候才可能发出那种吵人的莎莎声。”

刚刚浮出海面的一丝线索一下又沉入了海底。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把录像刻录成光盘带走?为什么要把录像删掉?他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

我收起了弹簧刀,抹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对她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来查出真相。你告诉我,那后来来的两拨人又是什么人?”

“第二拨是警察。第一个来的那个野蛮人已经把东西拿走了,所以他们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第三拨呢?”

“机场解禁之后没过多久,监控中心就进来了三个人,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他们手里还有枪呢。”

“他们也是来找光盘的?”眼镜女点了点头。

“这么说,第一个来刻录光盘的人,他刻录的录像里肯定有能证明我清白的镜头,对不对?只要能找出那个人,我就有希望了,是不是?”

“我们的摄像头只限于机场大厅,但是审讯室里没有安装摄像头。”

“如果录像拍到能证明我不是毒贩的内容,即使不能证明那个警察不是我杀的,但我的嫌疑就大大降低了,我没有杀人的动机和必要啊。第一个人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他对你说话了吗?能听出他的口音吗?你说,快说啊。”虽然我脑子里的各种线索乱成一团,但事情突现转机,只要找到第一个来把带子拿走的人,我就有希望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激动地抓住眼镜女的肩膀,用力地摇她。

眼镜女“啊”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自己把她弄疼了,刚想对她说对不起,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我回头一看,以林维标为首的三个人带着一股慢而嚣张的狠劲从黑暗中走到光亮处,左边的那个是原来在摸乳巷见过的小平头,右边的那个人竟然是何学良,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小平头冲上去给了眼镜女一巴掌,把她的眼镜都打掉了,用一支带有消音器的五四手枪指着她说:“你这个婊子养的,你的话太多了,你再敢多嘴,老子一枪蹦了你。”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眼镜女色如槁、面如灰,吓得涕泪交加,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戴着墨镜的林维标阴测测地对我一笑,“这么说,拿走录像带的人真不是你了。没关系,我们会把那个人找出来的,跟我们走吧。”何学良用枪顶在我腰间,把我往门外推去。

第一百零五章 拥你入怀

在小平头一巴掌打掉眼镜女眼镜的同时,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我也把刀锋已入梢的弹簧刀悄悄塞进了口袋。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在我行李箱里栽赃、杀害警察嫁祸于我头上都是何学良和林维标他们一伙干的,不然他们不会那么心急火燎地要找录像带,他们想销毁罪证。他们既然能干得出这种罪大恶极的勾当,我落在他们手中,可以说是十成报销了九成,如果不尽快摆脱他们的掌控,死路一条。

何学良一手搭在我左肩上,藏在西服之后的手枪抵在我腰间,面带微笑地推着我向机场大厅走去,林维标和小平头不徐不疾地尾随在后。离门口越来越近,我看见了大厅外挂沪籍牌照的一辆小面包,一旦被他们推进车,我就死定了。横竖是一死,不如险中求生。

我需要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与我有血海深仇的何学良顶着我的冷冰冰的枪口。小新疆就是我的变数。刚走出机场大厅门口,我就看见小新疆快步向我跑来,他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了面目狰狞的何学良和他衣服下微微现出形状的凶器,何学良也是忽然一怔。这遽然而至的一点变故正如一次稍纵即逝的得分机会,对我这个嗅觉灵敏反应神速的射手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我在何学良忽然一愣的瞬间,腰身一扭,使得何学良的枪口从我腰腹间滑了开去,我迅速地一肘击向他的颈脖,同时左手抓住他拿枪的右手手腕,右膝抬起,猛地撞向他的手腕,手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何学良个子不高,我原本击向他颈脖的那一肘击中了他额头,在他哎哟抱头吃痛之际,我拔腿就跑,很快融入了如潮的人流中。我断定身后的林维标不敢开枪,因为人太多,这厮虽然内心阴毒、出手狠辣,但智商还未低到会在公众场合拔枪扫射的程度,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好莱坞的枪战片或者香港的警匪片里。

我飞速跑过了机场大厅门前的那块空地,身后传来一阵澎湃雄浑的汽车引擎声,我用眼角余光一扫,一辆小面包和一辆红色的越野车在我身后紧追不舍。我全速跑向马路对面的那块林地,只要进了那里,我就安全了。正当我要一头扎进林地之际,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从林地边缘半米高的九里香后面突然现身,齐身大喝:“别动,举起手来!”

我急速收脚,后面的越野车却轰地直冲过来,把那辆小面包撞翻在地,向我和花丛后面的警察直飞了过来。我一个打滚闪在一旁,刚从地上爬起来,那辆极速开来的越野车一个急刹,前车身打出一个漂亮的“l”状飘移,横在我和警察之间,车上的人朝我喊道:“儿子,快跑!”开车的人竟然是我老爸!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人眼前一花,一辆怒吼咆哮的低矮跑车轰地停在了我身边,后车门“喤”地打开了,“瑞子,上车!”车里的得胜朝我喊道。莲花后座狭小,我纵身一跃,整个人横躺着钻进了车里,车门还没来得及合上,莲花像一阵旋风似的倏然远去。我向外望去的最后一眼,看见我爸在那辆烈火似的路虎览胜里高举过肩的双手,在空中微微颤抖。

“得胜,现在什么情况?”

“老胡还在医院躺着,四天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我心里忽然凉了半截,“我老爸呢?他怎么找到你们的?”

“你出事的第二天,你老爸老妈就到了,你老婆接待的。”

“我老婆?”我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曲丽媛啊。她之前一直在演戏,不然拉赫曼那个贱种怎么肯叫她老妈签合同?还有,你兄弟…”

正在这时,三米多宽的环海大道上,忽然冲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莲花速度太快,估计有240,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得胜把方向盘向左一打,车子猛地撞入了左边的隔离带,一连撞断了好几根铁桩,然后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丛里,撞在一棵树干粗壮的大叶榕上停了下来,黑烟直冒,火花四射。

如果不是我侧身弓腿躺在后座上,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自我保护屏障,即使是弹出了12个安全气囊也无济于事,现在我肯定是早已血肉横飞了。我动了一下,除了护着脑袋的左臂痛得像脱臼了似的和双退被撞肿之外,身体的其它部分都完好无损。我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到莲花的前脸已经扭曲变形,挡风玻璃裂成了无数块,上面溅满了鲜血,得胜一动不动地伏在方向盘上,生死未卜。

“得胜!”我用力踢开变形的车门,艰难地爬了出去,想把得胜从车里拖出来。一束强光从黑暗之中射来,直照在我脸上,我本能地以手遮脸,腰背上突然挨了一棍,我痛苦地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两个人把我拖了起来,拖过花丛,把我塞进了路边停着的一辆汽车里,借着昏黄的路灯,我看见这是一辆黑色的悍马,在车上把我一左一右家在中间的两个人,一个是程大开,还有一个是另外一个小平头。悍马宽大的驾驶舱挡住了驾驶员的身子,只露出半边清秀俊逸的侧脸,我心中一惊,继而被蒙上了双眼。

车子一路往西,刚开始走在平整的公路上,后来开着开着,越开越慢,还不住地上下起伏,似乎是驶在泥地里,连悍马这种性能绝佳的越野霸王也有点吃力。颠簸不平的路况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然后又走了十来分钟平坦的路程,汽车终于停了下来。我被粗暴地从车里拖出来,拖进一个估计是仓库的地方,他们绑着我,把我双脚离地的吊了起来。我脸上仍蒙着布条,看不见周遭的情况,听见程大开骂了一声:“操你妈的,王八蛋!”接着一记猛恶的重拳打在我腹腔,我喉头一甜,嘴角汩汩地涌出血来。

“说,谁把录像带拿走了?”此刻我的心里只惦记着血流满身的得胜还有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老胡,程大开说了些什么,我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

见我不吭声,程大开始发号施令:“给我打!”那个小平头扑上来对我一阵拳打脚踢,我运气咬牙挺着,越打我越清醒,我知道,不说还有一线生机,说出来必死无疑,更何况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刻录光盘的那个人是谁,我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打了半天,见我既不吭声也不讨饶,程大开火了,骂了一句“妈了个逼的”,上前一脚踢在我身上,那双又硬又尖的皮鞋正好踢中我的胃部,我哇地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听见有人在争辩,声音很大,争论得很激烈。

“林维标,他们北升的人已经去报案了,我已经被列为重大嫌疑对象,现在外面到处是条子,满城都是抓我的人,你说现在怎么办?”

“怕什么?从公安部到省公安厅到云海市公安局都有我们的人,都是非常硬的关系,你不会有事的。只要把那个拿**盘的人找出来,拿到光盘,姓路的就算不被枪毙也会替你把牢底坐穿。”

“当初你什么都说得好好的,说在中国没有你摆不平的事,没有你罩不住的人,让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在吹牛!过了这么多天了,现在光盘肯定在警察手里了,我投毒、杀人,只要被抓住,死定了。你现在就给我钱,立即安排我去越南!不然我被抓住,你也没好果子吃。”

“可以,这个没问题,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你先过越南,然后去泰国,到了泰国,自然会有人接应你,到了南非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给我惹事,好好享你的福。”

“哼,说得倒好听,还不知道走不走得了呢。姓罗的和姓姜的死了,还有一个没醒的、那个在北京的和这个姓路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几个人都得死!那个叫姜得胜的一头撞死了,这倒给我们省了不少事儿。我们一会去医院,把那个姓胡的给解决了;北京那个,我们今晚就飞过去干掉他。这个姓路的,呵呵,就交给你吧,他不是害死你哥的罪魁祸首吗?”

“要不要跟北升的老江说一声?我看老江不忍心杀他。”

“老江是什么样的人?他既然选择了和我们华生进行合作,再加上在大老板的关照下,他过几年当上中国首富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他不会为这几个小喽啰放弃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的。总之,你不用管了,马上做了他。我们现在去医院,四十分钟后回来这里碰头,安排你上船。”

听了他们这一席话,我像坐在摩天轮上似的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一寸一寸地碎裂开来,遍体生寒,冷得牙齿也在不断地打颤。

第一百零六章 亲爱的,我来了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我脸上的布条被撕了下来,我一时不适应明亮的光线,立即闭上了双眼,耳边响起一阵狞笑,“哈哈哈,还闭眼,赶紧睁大双眼,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你马上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我再次睁开眼,看到何学良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心中一片死寂。

何学良把我从横梁上解了下来,把我从平房里拖了出去,我双膝着地,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我的双手仍被绑着,加上昨晚饱受老拳,虚弱得很,所以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外面是一片怒放的野菊和茂密的松林,前方就是浩瀚无垠的大海。何学良将我拖到防浪大堤上,把我像一条咸鱼似的扔在地上,转身向树林后面的平房走了回去,估计是去拿枪。

晨光熹微,花香袭人;凉风掠地,落叶飘零。微凉的海风中已带着浓浓的秋意,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日。

候鸟来了又去,花儿开了又谢。人生如四季,春萌,夏繁,秋盛,冬凋。此刻虽是秋天,我的人生之旅,却已到了万物凋零的严冬。绿水千里,青山万重,水迢迢,路遥遥,不知我迟来的脚步能否追上黄泉路上先走一步的得胜?骡子,得胜,蔚渝,亲爱的们,你们要在奈何桥边等我,千万别喝那碗孟婆汤,我们永生永世都做兄弟、情人。我来了,我这就来和你们重聚。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何学良表抓了一只公鸡过来,手中拿着那把从我身上搜出来的弹簧刀,割了几刀才把鸡脖子割开,鸡血立即从切口处飞溅而出,他抓着剧烈挣扎的公鸡,把鸡血没头没脑地淋在我身上,嘴里发出一阵厉笑:“你知道呆会你要怎么死吗?哈哈哈,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死法是最酷的,你将领略到最富于创意的死亡滋味。”我心想,这个变态,肯定是想把我割喉,像他杀害那个无辜的警察一样。见我不理他,何学良踢了我一脚,说:“知道这片海的名字吗?这里叫魔鬼海,好好看看,你马上就能见识到了。”

何学良把那只快要断气的公鸡扔进了海中,几个浪涛打来,把公鸡卷向了大海深处,呛水的公鸡在海里垂死挣扎,鸡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一小片海水,慢慢地洇散开来。微波起伏的大海深处奇怪地出现两片小帆一样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向公鸡移动,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过了不到两秒钟,哗啦一声,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被划破,那两片小帆忽然浮出了海面,露出一张血盆大口,四周布满了森森的长牙,在晨光的映照下青光闪闪。随即一阵浪潮翻滚,那只公鸡就不见了踪影,两片小帆一前一后,在附近游弋了一会,缓缓地向大海深处又去了。上帝,这是传说中的食人鲨。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冷却凝固了,巨大的恐惧在我体内迅速蔓延,很快就将我完全覆盖。在被他们抓上车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以尸骨无存、葬身鱼腹作为终结。

何学良望着面无人色的我,冷笑着说:“怎么样?够刺激吧?你不就是喜欢玩高难度,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吗?呵呵,我成全你。”他蹲了下来,脸现暴戾之色,在我膝头刚开始结痂的伤口上狠狠地划了几刀,鲜血又涌了出来,我双手被绑,遍体鳞伤,虽然明知自己命在顷刻,却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更别说反抗了。我无助地把头一侧,望向那碧波浩渺的大海深处,那儿就是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这一眼,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回眸。

何学良站了起来,哈哈干笑了数声,抓住我的衣领正要把我扔进海里喂鲨鱼,树丛里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和两声尖锐的呼喊:“路瑞,路瑞。”听见身后来人,何学良加快了速度,把我拖到了大堤边缘,我的半只胳膊已经露出了堤外,他只需再用一点力,就能把我整个扔进海里。那两声呼唤像一股巨大的热流,一下把我全身冻僵的血液给解冻了,上帝把求生本能赐还了给我,我抬起左脚,用尽浑身的力气踹向何学良,踢中他的大腿,由于力道太小,他向后趔趄了一下,并没有摔倒,马上冲过来一脚踢在我腰间,抓住我的皮带,把我推向了海里。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也同时冲上了大堤。

也许是命不该绝,我落水的一刹那,发现下方堤岩向海的一面有一排排水管,我像飞身扣篮的nba球员一样把被绑的双手挂在了其中的一根上面,下半身已落入海中,两只膝盖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马上染红了周围的海水,我回头一望,天哪,不是两片,而是三片小帆出现在几十米外的海里,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悄无声息地犁开水面,快速地向我游来。

“路瑞,快把手给我。”让我感到万分惊讶的是,来人竟是吴亦诗和废八。吴亦诗披头散发地趴在大堤上,向我伸出手来,我向她摇了摇头,她也看见了我被绑着的双手,那节直径5厘米的塑料排水管显然承受不住我70多公斤的体重,正在一点一点地碎裂开来,不出五秒钟就会断裂。

岸上,腰间仍扎着绷带的废八已经和手持弹簧刀的何学良打了起来。

“那是什么?”吴亦诗显然也看见了我身后那三个水波晃动的鲨鱼鳍,我抬起头艰难地说:“食人鲨。”

吴亦诗令人吃惊地一手抓住大堤边缘,一只脚勾住凹凸不平的堤岩,半边身子探了下来,一手抓住我手腕上的绳子,要把我拉上去。此举非常冒险,如果她抓不牢,就会和我一起掉进海里,被鲨鱼的利齿斯成碎片。在这生死关头,我身上的力气仿佛又回来了,阎丹丹用力将我往上拉,我原本踩在嶙峋的堤岩上面的双腿借势用力,脚一撑,大半个身子浮出了水面,她用双脚勾住那块突出的堤岩,整个身子朝下,双手拽住我手中的绳子,用尽全力一拽,把我整个拉出了海面,我双肘攀上大堤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噗通的一声,浪花飞溅,一条尖嘴阔背的鲨鱼落进了海里,与此同时,另一条血口大张、利齿交错的鲨鱼也从水里凌空跃起,一口咬向我垂在堤下的双腿。

正当我以为小命休矣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像升天一样被拉了上堤,海里那条嗜血的巨鲨咬了个空,“嘭”的一声跌回海里。我打了个滚,和吴亦诗撞在了一起,随即听到“啊”的一声惨叫。原来这千钧一发之际,废八撇下和他缠斗不休的何学良,过来拉了我一把,也因为这一拉,他把整个后背露给了何学良。何学良名字虽然起得好听,他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趁机一刀扎进了废八的右肩,废八顿时血流满身。

废八肩头的血溅得何学良满头满脸都是,他混不当一回事地回过头去,与凶相毕露的何学良对峙着。我和吴亦诗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见废八先是上身晃动,作出一个要向何学良挥拳的动作,却突然身子一沉,一个勾腿把他勾倒在地,然后一个飞扑扑过去,按住何学良拿刀的右手,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脸上,接着又是一拳,打掉了他手中的刀子。何学良搏命之际,无所不用其极,阴毒地一膝顶向废八的裆部,废八吃痛之下被他从身上踢了下来,何学良翻身又拿起了刀子,正要向废八捅去。看到这里,再也容不得我有半点迟疑,我飞身向何学良撞了过去,由于极度虚弱,速度和力量都不够,这一撞没有把何学良撞倒,反被他侧身闪开,一刀刺中了我的右臂,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所幸伤口不深。

废八缠着绷带的腹部开始渗出血来,肩头的血也涌个不停,趁我这么舍身一撞拼出来的空隙,他忍着剧痛爬了起来,一脚踢掉了何学良手中的刀子,趁他立足未稳之际我一个飞腿把他踢倒在地。废八迅速捡起刀子,把他按在地上,一刀扎进他摊开的掌心里。何学良嗷地大叫了一声,废八高举着刀,嘴里吼道:“你这么喜欢用刀是不是?我成全你!”废八正要一刀向他颈脖刺去,何学良顿时吓得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我说:“等一下,让我来!”我上去接过废八手中的弹簧刀,双目喷火地盯着何学良,一刀插进他的左肩,一字一顿地说:“这一刀,是为骡子。”接着,我不顾他的求饶,在他的右肩上又插了一刀,“这一刀,是为得胜。”

何学良身受重创,再加上斗志全无,与刚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涕泪交加地说:“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们钱,我给你们300万。”

我和废八像抓小鸡一样拎着已经彻底丧失抵抗能力的何学良,把他拽到了大堤上。我望着血流满身、可怜兮兮的何学良,心中划过一阵短暂的柔软,随即想起了骡子和得胜的笑脸,再不迟疑,一刀扎进他的肩窝,并不锋利的弹簧刀直没至柄,“这一刀,是为老胡。”在他杀猪般的长嚎余音未绝之际,我一脚将他踢进了海里,

海里传来一阵凄厉绝望的呼救,血水很快就将碧蓝的海面染成一片鲜红。

“废八,你和亦诗怎么来了?”

“你都上新闻联播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我是前天知道的,出院手续都没来得及办,就和亦诗卖机票飞过来了。真巧,在飞机上碰到了你老爸老妈。曲总,哦,你老婆开车去机场接的我们。”

第一百零七章 白捡了一个姑娘

在我和废八说话的短暂时间里,学过紧急医务护理的吴亦诗撕下废八穿着的衬衣,已经利索地把废八肩上的伤口扎好了,她刚要帮我包扎右臂的伤口,我摇摇头说,:“不碍事,快走,要不来不及了,林维标他们去医院了,他们要对老胡下手。”

废八惊道:“什么?”

吴亦诗不管,硬是上前按住我,帮我结结实实地缠上布带,身上的伤口很快印湿了布带,但伤口也不再继续流血,我感到身上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笑望着废八,说他真是运气好,白捡了这么好一个姑娘。

废八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大概是想说,小意思啦,忽然,两声尖锐的枪声划破寂静的长空,废八立即倒在地上。

“建义!”吴亦诗俯身在地,抱着胸口连中两弹的废八,泪水飞泻而出。

程大开和小平头分别举着枪枪,快步从花圃后面的平房里走来,我面无惧色地望着他们,眼神怨毒,恨不能生啖其肉。小平头走到我跟前,一脚踢向我的左膝,我腿一软,仆倒在地。

程大开蹲在我面前,用枪指着我的头,把我的脸压进泥地里,面带狞笑地说:“哈哈,我真是得感谢你们啊,不但帮我们把何学良那个蠢材给干掉了”他指了指废八,“还亲自送上门来,省了我们一趟飞机票的钱。何学良这个废物真是可爱,还以为我们会送他去越南,我回来是送他上西天的。”

我鼻子和嘴巴里都是沙子,我倔强地把我脑门上的枪顶开,艰难地说:“这件事儿,和这个姑娘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了她。”

“哈哈哈!放了她?嗯,长得果然不错,本书首发于虽然比不上叶蓓和曲丽媛那么如花似玉,但身材一流,看起来够骚,干起来一定很爽,一会我干完她再送她上路。”

我扭过头去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我死不足惜,遗憾的是连累了吴亦诗。程大开勃然大怒,擦干脸之后,生生掰开我的嘴,把枪捅进我的嘴里,暴跳如雷地说:“**你妈,老子一枪蹦了你!”

“嘭,嘭!”枪响了!在那一刻,我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浮现出曲丽媛俏丽无双的面容。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人死之后居然还有知觉,我觉得身子一沉,一个什么东西压在了我胸口,我睁开眼一看,灿烂无垠的天穹上白云绵亘,树荫曳地,我再一看,压在我身上的是程大开,他脖子上有一个洞,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原来我没死。

我把枪从嘴里拔出来,推开程大开肥胖的身子,翻身坐了起来,看见陈大荣手里拿着枪,枪口还冒着白眼。刘泽明走过来,对着中枪倒地、正在痛苦地呻吟的小平头嘭嘭地又开了两枪,小平头马上气绝身亡,继而把枪瞄向了我,脸上依然一副大慈大悲我佛如来的表情,仿佛他不是来杀我,而是来救我,看起来十分分裂。从将死到获救,顷刻之间又要再次面临地狱恶灵的杀戮,际遇过于离奇,我完全懵了。

枪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倒在了地上。但我很快听见“噗”地倒地的声音,我一睁眼,看见刘泽明那张丑陋之极的脸离我只有咫尺之遥,嘴里喷着血泡泡,那双空洞而迷惘的眼睛睁得贼大贼亮,似乎死不瞑目,搞不明白射出去的子弹为什么绕了一圈却飞回来击中了他自己。其实我比他更疑惑。刘泽明挣扎了几下,身子撑得直挺挺的,像只快要断气的鸡一样脖子一梗,喷了我一脸的血沫,然后就一动不动了。我抹了一把脸,望着自己手上鲜艳夺目的血,才明白原来中枪的不是我,连忙坐了起来,看见一个曲线玲珑的女郎握着枪慢慢地从树丛后走出来,令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阎彤彤。

阎彤彤走到我们身边,双足一软,坐在了地上。

我喊了一声:“阎主任。”

她脸色一片灰白,哆嗦着说:“胡庸伟没事了,他已经被安全地转移了,但是…”

我急道:“但是什么?”

“林维标他们捉走了丽媛,你快去,再迟怕就来不及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哪?”

“我知道他们要对胡庸伟下手的第一时间,就立即打电话给丽媛,除了她,我找不到任何一个我可以相信的人,那会丽媛刚把生命垂危的姜得胜送进医院,我叫她赶紧把胡庸伟转走,我马上赶过去。我赶到的时候,丽媛已经把胡庸伟从特危病房转到重症病房了,她正要过来救你,没想到一出门就和林维标他们撞上了,我去到的时候刘梅和李璐她们说姜得胜失血过多,送来得太迟了,丽媛也被他们带走了。他们兵分两路,林维标的车往市郊的风力发电站开去,程大开的车上了沿海大道。我猜程大开一定是过来杀你灭口的,就赶紧打车追过来了,刚好在外面碰到了老板和刘泽明,老板叫刘泽明趁机做掉程大开他们,做出你和程大开同归于尽的假象,来迷惑警方。”

“他们,他们不会连丽媛也敢杀吧?丽媛她爸是曲小宇啊?他们不想混了?”

“事情比你想像的复杂多了。你们上次去上海华兰总部窃取id密码,恰好闯进了他们的会议室,听到了他们生产和销售有重大缺陷人血蛋白的谈话,等于掌握了关乎他们生死存亡的秘密,他们又是我们的死对头,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们?你还记得老板叫你销毁录有他们谈话内容的录音笔吗?你是不是觉得这太不合常理?老板怎么会这么轻易地错过这个整垮他们的大好机会?因为老板当天就接到了药监局局长曲小宇的电话,曲小宇让老板立即停止对这件事情的调查和追究,意思是让我们当哑巴。在那之前,老板不知打点了曲小宇多少次,咱们1000吨的血液项目、和印度老太太合作的馥酶基因项目就是批不下来,这下曲小宇亲自给老板打电话,许诺这两个项目的批文和手续三个月之内给我们办好,条件是,要你们五个的命,包括曲丽媛。老板立即明白了,中国最大的血液项目生产厂家的幕后大老板一定是曲小宇,否则他没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就是说,从你接到老板那个电话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命就已经在开始倒计时了。”

“虎毒不食儿,曲小宇不可能连亲生女儿也下得了手吧?”

“我们当初也像你一样感到难以理解,后来老板动用了国安部的关系,终于查了出来,丽媛不是曲小宇亲生的,是曲小宇过继他哥的,丽媛是他侄女,这个恐怕连丽媛自己都不知道。”

“就算是侄女,也是骨肉至亲啊,再说养了这么多年,难道他是个一点儿感情也没有的畜生吗?”

阎彤彤摇了摇头,“你不是那种人,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如果讲感情,讲法律,讲道德,他们做不到那个位置,不管是曲小宇也好,咱们老板也好。”

我简直是出离愤怒了,“问题是,这不是一般的感情,这是亲情啊?他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钱吗?连亲情都不要了,要再多的钱有什么意义?”

阎彤彤笑了,笑得凄美绝伦,“对他们来说,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权力和地位,老百姓叫权势。至高无上的权势给他们带来可以操控一切的快感,他们就像瘾君子一样,中权势的毒太深了,深得不可救药,毒瘾一发作,完全蒙蔽了他们的理智、情感甚至天良,为了保住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们可以不惜牺牲一切,像古代的那些帝王一样,为了夺得皇位或保住江山,父母妻女,兄弟姐妹,六亲不认,什么都可以不顾。别说丽媛只是他的侄女,就算是亲生女儿,恐怕也难逃一死。”

我浑身冰凉,无言以对。

阎彤彤的目光由冷酷转为幽怨,“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我大二就开始跟他,死心塌地地跟了他8年,8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8年?我把这辈子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他,虽然我明知他有老婆孩子,他有数不清的女人,他这种人不值得我爱,但还是那么盲目地爱着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以致完全迷失了自己,一直到无可挽回。他原以为程大开已经把你们杀了,叫我和陈大荣过来杀了程大开灭口,可他没想到我会背叛他。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只是知道,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她捡起小平头的手枪递给我,幽幽地说:“老板就在外面,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去吧,快去,把丽媛平安地救回来,带她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也别回来。”

我接过她手中的枪,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吴亦诗低头亲了亲废八的脸,抹上他仍然睁着的双眼,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捡起本书首发于陈大荣的手枪,和我一起站了起来。

“阎主任,你保重。”我向阎彤彤道别,她点了点头,望着大海深处怔怔发呆,一行凄清的泪水从她美丽的脸庞上缓缓滑落。

我们转身向外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得“嘭”的一声枪响,我们回头一望,见阎彤彤的头部保持直立的姿势持续了两秒钟,接着身子一软,慢慢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我和吴亦诗的眼中都噙满了泪珠,然而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伤悲,你的离去,即为重生,祝福你们。

我们快步穿过花圃和那片茂密的松林,遥遥看见环海大道上停着那辆坦克一样威武大气的宾利,老板站在车旁,面对着波澜壮阔的大海,背对着我们。我举着枪,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

第一百零八章 老板的宝贝女儿

走到离老板几米外的地方时,老板忽然开口说道:“一切都结束了吧?泽明,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成大事者,不能动真感情,我一直按照你说的去做。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感到特别的难过,控制不住自己。这在以往的经历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特别舍不得路瑞这孩子。我这辈子什么都有了,两个女儿,一个在英国,一个在美国,一个上大学,另一个马上就要硕士毕业了。她们上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学校,而且全部是靠自己的努力,我的两个女儿都很争气,没有让我失望。活到了今天,我什么都有了,要是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话,也许就是我没有儿子。26年前的那个冬天,我10个月大的儿子发高烧,如果那时我有50块钱,就可以送他进正规医院治疗,可惜我和我老婆的全部家当只有3块钱,我们只能把他送到一个私人小诊所。庸医误事,耽误了我儿子最佳的治疗时机,当我凑够钱把儿子送进我们东阳县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天夜里,我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自从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哭了。我对自己说,从今以后,我江石豪流血流汗,绝不再流泪,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在我亲人的身上。这么多年以来,我经常在想,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要现在的这一切,还是要26年前的50块钱,保住我儿子的命?如果没有那场风寒,我儿子现在应该跟路瑞一样大了。你们知道我喜欢路瑞什么吗?本书首发于我喜欢他做事的方式,还有他的性格,为了做成一件事,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可以忍受和牺牲一切,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直到这次他闯了大祸,我再也保不住他。”声线沙哑,嗓音低沉,话音里有淡淡的沧桑。

一直以来,我对老板都是既敬且畏,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老板和我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感情,那种感情已经超越了上级对下属的信任、器重,而是一个忠厚长者对晚辈的慈爱和关怜。在经历了这么一大串生死交织的事情之后,突然听到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老板忽然转过身来,见是我们,吃惊不小,但他毕竟是久经风浪的江湖枭雄,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失威严地说:“他们呢?”

我拿枪指着他,声泪俱下地说:“都死了!”

“你杀的?”

“没错。”虽然人不是我杀让的,不过既然阎彤彤深爱老板,她也可以说是因为救我而自尽,我不希望老板知道阎彤彤在最后时刻背叛了他,让她在老板心目中一直都是那么的忠诚和可靠,那么的美好,这样老板就会因为失去她而痛心疾首,让他也尝尝这种痛失至爱的滋味。反正我身上背的黑锅已经不少了,再背一个又有何妨?

老板眉头一蹙,脸上出现了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眸中划过一道深刻的悲伤,我想是因为阎彤彤。他语速缓慢,声音喑哑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两个人。阎彤彤是唯一一个不是看在我的钱的份上而跟我在一起的女人,即使有一天我破产了,一文不名,她也不会离开我。我曾经想过,几年之后,等我赚到足够多的钱,抛开这里的一切,去太平洋买一个小岛,和阎彤彤去那里平静地过完这辈子。而刘泽明,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公司人事变动频繁,人川流不息的来,也流水一样地走,但是不管如何变动,刘泽明这个周身汗臭、喜欢光脚穿布鞋的大老粗,他的职位从来没变过,一直坐在总裁的位置上屹立不倒?真正知道原因的没几个。那年,我儿子死了之后,我离开家乡,去北京的工地上打工。由于我能吃苦、讲信用、脑子也好使,没过两年,我很快就拉起了自己的队伍。五年之后,我承包了一个大工程,承建当时北京最高的大楼,20层的中行大厦。为了得到这个工程,我行贿了主管这个工程的几个政府官员,花了140万,在那个时候,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后来东窗事发,国家反贪局查出来了,那几个政府官员被停职调查,并且要传讯我,我一听到风声就马上跑路了。我逃到吉林的长白山,在山脚下碰到了一个算命的,我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给了那家伙5块钱,让他帮我算一卦。那个人算得很准,我这前半生的事情都被他算得一清二楚。我问他,我现在该怎么办?他说我事业宫直破紫薇,但命坐武曲、财阴夹印,是典型的因财而犯牢狱之灾的命格,不过我只要过了这一劫,就会大富大贵,成为人中龙凤,可以有20年的大运。他叫我回去自首,但打死也不能供出行贿的对象,并且说一定会有贵人出来相助。你和我一样,尝试过逃亡的滋味,整天担惊受怕的,那比真正坐牢还难受。听算命的这么一说,并且见他算得这么准,我就信了,乖乖地回去自首。在看守所里,我左腿被打断了,右手几乎不能握笔,这就是我的字迹为什么那么难看的原因。在牢里,不管他们怎么打我,我始终记着算命的话,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一分钱也没塞过。我知道,不供外面的人可能还会保我,供出来必死无疑。所以每次升堂我都死撑着,看把我打成那个样子,我都没松过口,后来连警察都怀疑他们收到的情报是假的。我被关了三年零四个月之后,有一天,一个审讯的时候打我打得最凶的干部突然客客气气地对我说可以出去了,我知道,终于捱过来了。那几个政府官员也因为查不出问题,都官复原职,官最大的那个在我出狱的时候已经做到国家xx部部长了,因为我够义气,一直硬挺着,没把他们供出来,他们都很感激我,我出来之后就开始扶助我,给了很多项目我做,三年之后,我已经身家过亿了,老婆孩子也都送出了国。这一切,都被那个算命的说中了。后来,我回长白山找到那个算命的,请他出山,做我的风水顾问。那个人,就是刘泽明。实际上,他就是一个赤脚大仙。这十几年来,在刘泽明的指点下,我征战南北、纵横商界,从建筑起家,到自己做开发商,到转行收购药企,后来借壳上市,到最近几年和政府合作搞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上马机场项目、污水处理厂项目,我每次都能左右逢源、逢凶化吉,从来没失过手,产业也越做越大。我记得刘泽明说过,我的大运只有20年,快要到头了。最近这两年他老是叫我赶紧收手,转移资产。我明知他说的是对的,但是却没有办法,因为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就像一辆上了轨道的悬浮列车,已经不是你想停就能停,我想收手就能收得了的了。”

我哽噎着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为了你一个人的荣华富贵,你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罗梓、姜得胜、张建义、阎彤彤、刘泽明,还有华兰的人,我和胡庸伟也差点被你害死,现在曲丽媛也在他们手里,不知道是生是死。”

老板仰起头,看着不断变幻的天空,过了半晌,神色落寞地说:“刘泽明为我算了一辈子的命,每一次都很准,没想到,他却没能算出他自己的命。那个困扰了我这么多年的问题,现在我有答案了,如果能用现在我拥有的一切,换26年前的50块钱,换回我儿子的命,我换。”

我逼视着他,厉声发问:“你儿子的命,难道比这么多人的命加起来还要值钱吗?”

老板想也不想地回答:“没错。”

我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你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老板摇了摇头,神色自若地说:“你不会杀我,因为你下不了手。你要是下得了手,早就开枪了,不用等到现在。你走吧,快去救曲丽媛。”他伸手拨开顶在他脑门上的枪,从在裤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再次举枪对着他,“你就这么自信,认为我不会开枪?”

老板举起烟,又吸了一口,拿烟的右手微微发颤,这是四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一根烟吸两口。这说明,他的心开始乱了。

老板在我的枪口下,仍然举止从容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目光平静地望着我说:“呆会你拿枪对着林维标他们之前,记得先把保险栓打开,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和你说这么多废话。你们快去吧,他们一定是在风力发电厂,林维标这个人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一下颓了,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可笑,用一把没有打开保险的枪指着别人耀武扬威了半天。我黯然地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宾利车钥匙,要去开门,老板说:“密码010807,没密码,你打不着火。知道这个密码的含义吗?”

我一怔,脑筋飞速地转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药业公司2001年8月7日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的日期?”老板点了点头,我按响了电子本书首发于锁,正要拉开车门,没想到,吴亦诗哗啦一下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用枪指着老板说:“等一下,让他去开门,万一他在车上放了定时炸弹怎么办?”

老板对着那根雪茄吸了第三口,把烟弹在地上,然后转过身去,仿佛是对着大海自言自语:“我江石豪虽然谈不上光明磊落,但还不屑去做这种事。”

吴亦诗还是不肯相信老板会有这么好心,仍然拿枪要逼他去开车门,我过去按低她的枪口,说:“咱俩的命还不值1300万,走吧,我身上有伤,你来开。”

我拉开两边的车门,坐进了副驾,输入了密码,吴亦诗打着火,打方向盘,倒车,片刻就驶上了环海大道。坐在车里,我一直望着原地,站在马路边的老板负手在背面朝大海,风呼呼地从他身边刮过,海里浪涛翻滚轻涛拍案,他茕茕孤独地站在岸上,始终一动不动,直至消失在我的眼帘里。

第一百零九章 扯断她的内衣!

宾利车虽然价格昂贵,但又笨又重,操控性能并不出色,吴亦诗开起来十分吃力,花了20多分钟才赶到市郊的风力发电厂,我也把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了。我们刚要下车,宾利上的车载电话响了,我和吴亦诗互相望了一眼,不知该不该接,我一看来电显示,发现是曲丽媛的号码,赶紧接通了,“姓路的,你***厉害啊,这么多人都杀你不死,连老江也放你一马。你给我听着,你女人在我手里,叫你同伙把那个光盘带来,在风力发电厂,十五分钟之内我见不到光盘,你给她准备后事吧!”

我说:“不用十五分钟,我已经到了。”跳下车,风势急劲,吹得我和吴亦诗衣角飞舞,头发散乱,眼睛都睁不开。

风力发电厂地处云海西北,三面临海,背后是一马平川的肥沃农田,洁白如银的沙滩像一匹白缎,漫无边际地铺展开来,由东至西,贯穿整个城市的南岸。远处,几十座风力发电机那长达十五米的巨型扇翼在空中呼呼转动,把永不衰竭的风力源源不断地转发为电能。最靠近我们的一座风力发电机旁边有一座占地两百多平米的控制室,控制室前面有一个铁架搭起来的停车棚,上面长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秋荼蘼,一朵朵鲜红如血的荼蘼在空旷的海滩上迎风怒放,在碧绿的树叶的映衬下,显得娇艳欲滴,像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

我们都看见曲丽媛了,林维标和一个扎着马尾辫、左耳上戴着耳环的高大男人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他们身后是那座唯一没有转动的风力发电机。他们也远远望见了我,林维标面带嘲笑,正在故作潇洒地抽着烟,马尾辫则举枪指着我们。我把枪插在腰后的皮带上,被本书首发于衬衣的下摆遮住了,和吴亦诗并排向他们走去。曲丽媛双手被反绑,但嘴巴没有被封起来,她朝我们喊道:“你们别过来,快走,别管我。”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毫不动摇地朝前走去,因为我现在知道了,曲丽媛的心还在我这里,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我唯一的顾虑是吴亦诗,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废八?见我们不听劝告,越走越近,曲丽媛急得大喊:“亦诗,你们快走,他们不安好心,这是一个陷阱!”马尾辫扇了曲丽媛一巴掌,朝她吼道:“你这个贱货,给我闭嘴!”

一口血蓦地涌上我的脑门,我差点忍不住想从腰后拔出枪来一枪崩了那个马尾辫,吴亦诗用肘碰了碰我,我才没有轻举妄动。走到离他们七八米远的地方时,嘭嘭地响了两声,子弹射在我们脚下的沙滩上,马尾辫朝我们喝道:“站住,别动,把手举起来。”我们举起了双手,林维标把指间的烟头弹飞,冷冷地说: “东西呢?快拿出来。”

我望着曲丽媛那张俏丽无双八的脸,心中柔软异常,吴亦诗说:“万一我们把东西给了你,你不放人怎么办?”

马尾辫说:“我们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手交货一手交人,别啰嗦,快。”

吴亦诗哼了一声,“你们当我们是傻瓜呢?”

林维标的嘴里哈哈哈地发出一串荡笑,“小美人,还挺伶牙俐齿的嘛。不交也可以,那就要看看你们路大英雄的忍耐力如何了?”说完抓住穿着工装的曲丽媛的衬衣,噼嗤的一声,把她的衬衣撕开了,露出了蕾丝花边的内衣和胸前雪白晶莹的肌肤。林维标抓住曲丽媛的头发,把她的头别向自己,伸出舌头在她脸颊上舔了一下,曲丽媛啊地叫了起来,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反胃。

林维标像匹饿狼般眼中射出慑人的光芒,抓住了曲丽媛内衣的带子,作出要扯断的姿势,“怎么样?交是不交?”

吴亦诗怒道:“你干什么?放手!不要脸!”

我忽然方寸大乱,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说:“光盘真不在我们手里,我求你,放了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维标这时也掏出一支手枪,指着我,恼羞成怒地说:“什么?不在你们手里?你小子耍我是不是?”说完砰地开了一枪,打中我右肩,我倒在里地上,曲丽媛哭喊道:“瑞!”

林维标上前一脚踩在我脸上,把我半边脸都踩进了沙子里,恶狠狠地说:“没有?好,没有。那你就等着看她怎么死吧。”说完,他走向后面的控制室,不知按了什么开关,那个原本静止的风力发电机震了一下,然后那个巨大的扇叶开始缓缓地转动,林维标和马尾辫捉住吴亦诗,把她往大堤上拖去,边走边对我说: “玩过摩天轮吗?哈哈,这个游戏很刺激。”然后和马尾辫拽着吴亦诗向码头走去,那里停了一辆白色的游艇。

这时,扇叶转动的幅度开始加大,速度也跟着加快,曲丽媛却突然摔倒在地,像是被什么连着,在沙滩上被拖了起来。原来反绑着曲丽媛双手的绳子的一头系在风力发电机组的一片扇叶上,那条绳子埋在沙子里,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只要扇叶转动起来,曲丽媛就会被连着的绳子带上天,速度快到一定的程度,曲丽媛就会因转速过快心脏承受不了爆裂而死,或者是绳子被割断,从空中掉下来摔成肉泥。我顾不得身上的几处创痛,立即爬起来奔向控制室,还没走出两步,砰的一声,我大腿中弹,再次仆倒在地。身后传来林维标放肆而冷酷的笑声。眼看着连着曲丽媛的绳子在沙滩上越来越短,曲丽媛也被不断地往后拖去,只要再过几秒,她就会被扇叶带上天。这时,一辆黑色的牧马人越野吉普飞快地从控制室另一侧的方向驶来,快开到风力发电机前的时候,大概车里的人也看到了曲丽媛危如累卵的险境,飞身从车里跃了出来,吉普车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直不愣登地朝林维标他们撞去。曲丽媛已经被扇叶连带着拖离了地面,扇叶只要再转半圈,就能将她转飞或是绞成肉沫。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从吉普车里跃出来的人一个打滚从沙滩上爬了起来,“啊!”地一声长啸,猛地扑向了转动中的巨大扇叶,只听到“嘭嘭”的两声闷响,一条长长的血线飞溅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鲜艳的彩虹,那人硬生生地以血肉之躯挡住了已经转动起来的风力发电机那巨大的扇叶,并用身体死死地压住扇叶,不让它再转起来。与此同时,我身后也传来几声惊呼,估计越野车把林维标他们的人撞倒了。我再无暇他顾,立即爬起来,腿上中枪的地方血像自来水似的哗啦啦地往下直流。冲进控制室,里面的仪器盘上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按键,还有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工作人员,我顿时傻眼了,不知该按那个键才能关掉绑着曲丽媛的那个风力发动机。那个口中被封口胶粘住的工作人员急得满头大汗地朝我使眼色,脸和下巴拼命地向门口扬,我侧身一抬头,电源总闸赫然就在眼前,我一下关了总闸,转身冲了出去。

谢天谢地,在这个关键时刻上帝没有打盹,撒旦也刚好蹲点去了,扇叶停了下来,但巨大的惯性仍使扇叶不停的震动,我一个飞跃抱住曲丽媛吊在半空的的腿,从腰后拔出手枪连开了三枪才把系着她双手的绳子打断,和她双双跌落在沙滩上。我扯开曲丽媛手上的绳子,和她一起跑到风力发电机左侧的扇翼处,把那个仍死死按住扇翼的人拖了下来。令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拉赫曼!望着原本高大威武,容貌俊朗的拉赫曼,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血人,他的双臂从肘关节处起被齐齐打断,从右肩至左腹有一道巨大的伤口,像被一把利刃从中劈开了一样,内脏全都翻了出来,惨不忍睹。曲丽媛扶着他头,泪如雨下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那么傻?”

拉赫曼吐着血水,望了望我,又望着曲丽媛,艰难地说:“我,只是想,想你明白,不管你怎么对我,我,我都是那么,那么的爱慕你,为你,我无怨无悔。”

“但是,你明知我欺骗了你,你本书首发于为什么还要救我?”

“在我们印度佛教里,有,有一个传说,如果,如果能为心爱的人而死,来世就会得到真爱。”

“拉赫曼先生,对不起,我一直在欺骗你,利用你,没对你说过一句真心话。我不能嫁给你,请你原谅我,因为,我的心已经给了他,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曲丽媛一手托着拉赫曼的头,一手轻轻地按在腹部上,我的泪水像一场滂沱的雨,立时从眼眶里倾盆而出。

“佛祖,佛祖保佑你们。”拉赫曼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脸上有平静而满足的笑容。曲丽媛俯身在他英俊的脸上深深地吻了下去,泪水和他脸上的血水流在一起,很快就汇聚成河。

们大结局 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拉赫曼的死使我明白了,世上真正的英雄不是在万军之中纵横捭阖杀敌无算,也不是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如入无人之境,而是倒下的时候嘴角仍然带着微笑;真正伟大的爱,不是予取予夺,而是不计代价不求回报的付出和牺牲。我双膝着地,深深地向拉赫曼鞠了一躬。我双目滴血地站了起来,撕下膝头上的绷带绑在大腿的伤口上,柔声对曲丽媛说:“我要去救亦诗回来,抓住林维标,为拉赫曼和骡子他们报仇。”

曲丽媛也站了起来,挽着我的手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怕不怕死?”

她微笑着说:“拉赫曼死了,还有骡子,得胜。我以前害怕,但是现在不怕了。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

我用手指止住她继续说下去,把她凌乱的衣衫拉好,怜爱无限地望着她,“孩子什么时候来的?”

她俏脸微微一红,“你上次团欺负我是什么时候,她就什么时候来的。”

我抚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涌上巨大的幸福:“你说,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这孩子还没出世就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要好好把他养大。”

“不管男女,生死都和我们在一起。”我浑身热流奔涌,牵着她的手一瘸一拐地朝码头奔去。

趁我和拉赫曼救曲丽媛这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里,林维标已经拽着吴亦诗上了游艇,马尾辫正在解游轮拴在码头水泥桩上的绳子,我们刚跑到码头的堤岸,马尾辫嘭嘭朝我们开了两枪,我和曲丽媛赶紧仆倒在沙滩上。马尾辫解开了绳子,正要抽掉斜梯上船。我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把手中的五四手枪递给曲丽媛说: “我去船尾引开他们,等下你开枪掩护我上船,有机会你就上船,见着他们就开枪,千万别犹豫。”

“瑞,你要小心。”我对她笑了笑,然后点头示意让她开始行动。曲丽媛皱着眉头举枪瞄准了正在抽掉滑梯的马尾辫嘭地开了一枪,却打在了两米之外的护栏上,马尾辫一惊之下立即抱头蹲了下来。我趁机弓身爬了起来,猫腰跳下了码头的堤岸,快步走下码头的台阶,涉水接近游艇,一闪身躲在了高大的船身底下,然后潜进海里,朝游艇向海的另一侧游去,那里是他们防范的薄弱地带,出其不意,才能一击制胜。幸亏腿上的枪伤只是擦破了皮肉、膝头上的刀伤也没有伤到筋骨,不然我一定无法完成这几个连贯性极高的动作。

我双臂攀在不锈钢的游艇护拦上,看见马尾辫在船舱里像只鸭子一样蹲着走,去到游艇的头部,发动了引擎,船身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游艇中部,林维标正要把吴亦诗的双手反捆起来,吴亦诗在激烈地挣扎反抗,林维标孔武有力的手掌像一把铁爪凶狠地抓住了她的脖子,然后将她按在甲板上,狠狠地抽了她几巴掌,吴亦诗的口鼻都开始流出血来。我心里狠狠骂了几声王八蛋,却又苦于没有好的机会翻身上船,如果就这样贸然出手,还没爬上船就被他们一枪打下了海,除了白白送死,毫无裨益。

游艇缓缓开动,向深海驶去,我只得牢牢抓住栏杆,使自己不被水流冲走。正在这时,船上嘭地枪响了,接着,又是嘭嘭的两声连响,我心里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抓住护拦抬头去看。只见林维标躺在甲板上捂着屁股在滚来滚去,嘴里在不清不楚地骂着粗言秽语,他身下的流出来的血也越来越多,染得甲板像铺了红地毯;吴亦诗背上中了一枪,一边流泪一边在痛苦地呻吟;马尾辫右臂中弹,两支手枪掉在甲板上。正当我诧异莫名之际,一个水淋淋的人头从船身的另一侧探了出来,从马尾辫没来得及抽上船的斜梯上爬上了船,拿枪指了指林维标和马尾辫,气喘吁吁地说:“不许动。”

我心中忽然乌云掠地地闪过一丝不妙,曲丽媛这孩子也忒宅心仁厚了,林维标这种人应该杀无赦,直接开枪就是,用不着跟他们废话。我怕她控制不住局势,立即翻身上船。我还没来得及爬上船,就听到曲丽媛哎哟一声跪在了甲板上,是倒在地上的林维标扫了她一脚,然后嘭的一声枪又响了,曲丽媛身子一震,胸口中弹,仰天倒在了甲板上。我势若疯虎地一跃上船,一个飞扑向开枪的马尾辫扑了过去,慌乱之际,马尾辫没瞄准,一枪打中我的右腔,我能听到自己肋骨断裂和血从身体里飚出来的声音,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扑向马尾辫的速度。我左手握住了马尾辫的枪口,枪响的同时,我迅猛的右拳也准确地落在了马尾辫的鼻子上,能听见清脆的鼻骨骨折声。我左掌的掌心被子弹整个打穿了,但这已经不能使我感觉到任何的痛楚,因为此刻我心中的悲痛,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马尾辫也许从来没见过这么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那是因为他没有尝试过失去至爱的悲痛和愤怒。被我压在甲板上的马尾辫挨了几拳之后已经被打得有点晕眩,他拼命地手脚乱舞,左手恰好撞开了驾驶舱旁的那扇厚实的铁皮柜柜门,我将他往铁皮柜的方向一推,用力一脚踹向开着的铁柜门,铁柜门带着猛恶的势道向他撞去,正好将他的脑袋夹住,柜门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我起身又用胳膊狠狠地撞了两下柜门,再也没有声音传出,一条细小的血流顺着甲板上的纹路慢慢地淌了出来。

我刚想起身去看曲丽媛,忽然后脖上一凉,身后传来林维标不可一世的冷笑:“哈哈哈,哈哈哈,知道什么是命吗?你最终还是要死在我手里,这就是你的命。”他一枪托砸在我后脑上,我感到一阵晕眩,随即感到脑袋上有股热流涌了出来。

林维标拽着已经半失迷的我拖向后舱,傲慢而冷酷地说:“我还以为你是猫,有九条命,怎么弄都弄不死。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几条命?”

经过游轮中部,吴亦诗伸出手来想阻止林维标,被林维标狠狠地踢了一脚,正中她的腹部,吴亦诗顿时昏迷了过去。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躺在血泊里的曲丽媛一动不动,心中万念俱灰。林维标把我像条咸鱼似的拖到尾舱,正要把我头下脚上地推进海里,巨大的马达轰鸣声在我耳边嗡嗡震动,顿时把我震清醒了,我意识到头部底下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就是连着马达的轮桨,高达每秒1000转以上的转速,会使那个并不锋利的轮片成为一部削铁如泥的绞肉机。经过和马尾辫的激烈搏斗,我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体力早已消耗殆尽,但大难临头,强烈的求生欲望激发了我体内潜藏的体能,在林维标按住我的脑袋要把我推向马达之际,我运足了气,一脚踹向他胸口。我由于体力消耗过大,这脚不但没把林维标踢倒,反作用力反而使得我的身体向后滑了十几厘米,小半个身子露在了船身之外,整个头部完全悬空,底下就是水花飞溅的马达轮桨。

见到这个大好时机,林维标立即又扑了上来,一手掐住我的脖子,一手把我往海里推去。由于船板湿滑,一推之下,我整个人斜斜地向后滑去,眼看就要被推落水中,我双手本能地张开乱摸一气,右手忽然摸到船尾的一个挂钩,赶紧牢牢地抠住,勉强止住了下滑之势。林维标见状,一手仍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掐得我几乎要断气,左手猛捶我抠住挂钩的右臂。吃痛之下,我左手一挥,一巴掌向他脸上甩去,像李莫愁一样在他脸上拍出了五个血手印。林维标勃然大怒,抓住了我的左臂,猛地压向了水里。我“啊”地一声惨叫,整个左手手掌已经被水下飞转的轮桨边缘切断了,剧痛之下,我松开了抓住挂钩的右手,用右臂狠狠夹住林维标的脖子,拽着他一起滑向海里,死也要他陪着一起死。这下轮到林维标慌了,他连忙松开我的左臂,左手抠住挂钩,想用右手来掰开我夹着他脖子的右臂,由于恐惧和紧张,脸上青红交替,脖子上青筋直冒。

我不是猫,也没有九条命,我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死,是因为我早就看透了生死,在生死系于一线的时刻往往能保持镇静,然后伺机反击,所以能一次又一次地绝处逢生。而林维标这种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到生死关头就方寸大乱理智尽失,在搏命之际反而落了下风。由于我拼命地想把林维标拖入海里,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而他则是拼命地抠住挂钩不让自己和我一起滑下去,他的手指要承受我们两个人的体重并止住下滑的惯性,在这种情况下,他原本占据的巨大优势顿时化为乌有,反而露出了一个重大破绽。我早就说过,我是个把握机会能力一流的前锋,我是所有门将的噩梦,因为我从不浪费机会。林维标大概死也不会想到,我被他按入海里让轮桨给切断了整个手掌的左臂,由于切口不平,形同一支削尖了头的竹棍,成为一件能致人死命的杀人利器。林维标见我死也不放开他,慌乱之际一口咬在我的右臂上,我咬紧牙关,右臂夹紧他的脖子,举起左臂用尽全力刺向他裸露的颈脖。我那露出森森白骨的左臂臂骨,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喉咙,左边进,右边出,他颈脖处的血像井喷一样喷了出来,溅得我满头满脸都是,他抓住我的手也慢慢地松了,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林维标喜欢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死法,我满足了他,让他死在一件古往今来最独特的兵器之下,他应该感谢我才对,而不应该那么双眼暴突地瞪着我,我不喜欢这种眼神。因而,我拔出左臂,把他推进了海里,血水马上染红了整片海域。

我艰难地爬起来回到船舱,熄灭了引擎,然后跪下来单手抱起曲丽媛,她那已经合上双眼的脸上美丽依然,像熟睡了的白雪公主。我在她苍白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她清丽无俦的脸上滴满了我脸上滴下来的血,那是林维标身上溅出来的肮脏的血,我撕下大腿上绑着的布条,帮她擦干净,然后将她放平,最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捡起吴亦诗掉在甲板上的手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由于海浪翻涌,我好不容易才站直。望着浩瀚的大海深处,一对海鸥在蔚蓝的天幕下颉颃双飞,时高时低,一刻也不分离,在海上相依相伴地盘旋了好几周,继而向大海深处飞去。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刚认识调皮时,我和骡子他们一起调戏她的情形。调皮那时的网名叫蝴蝶飞过沧海,我们都是脆弱的蝴蝶,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我眼角的泪水缓缓地流了出来,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心里默念道:骡子、得胜、废八、蔚渝,亲爱的们,我来了。

正当我要抠动扳机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我转过身去,看见一艘摩托艇飞快地朝我驶来,一个须发飘扬、满脸洛腮胡子的大汉迎着呼呼的海风朝我大喊:“瑞子,你干什么?赶紧放下枪!瑞子,是我!放下枪,别做傻事!”

我认出来了,是贩子,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贩子,你终于回来了,有你给我和调皮送葬,我可以放心地上路了。我面带微笑地望着他,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食指用力,扣动了扳机。

人死之后意识并没有立刻停止,那短短的几秒钟里还能感觉到许多东西。枪响之后,在我摔进海里的那个瞬间,我发觉自己来到了三途河边,四周荼蘼盛开,风微尘软落红飘,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幅由淋漓的血所铺成的地毯,一直绵延到对岸,是这凄清孤寂的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佛语有云,叶发花已枯,花开叶已落。荼蘼之后,就只剩下遗忘前生的彼岸花,此后再无花开。

此生情事,已开到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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