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嫡 - xp1024.com
《美人谋嫡》


第001章卖身

纵然才华横溢,燕然此时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一个词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因为堂堂一国太子嫡女扮作灾民把自己卖了。

据材料上介绍,买她的人应该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性子温柔和软的大小姐李妙贤。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李妙贤本人并不知道她今天会买一个丫鬟进来,更不知道这个丫鬟的出身背景。

按照父亲的亲信调查来的资料再次显示,李妙贤的母亲安国公夫人柳氏出身北静王府,不过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

这北静王府虽说只是区区一个郡王府,但是却是开国之初,太宗皇帝亲封的四大王爵之一。北静,南安,东平,西宁是谓四王,世袭罔替,非反叛不夺爵。可见其尊贵!

柳夫人膝下只有一女,就是她今日要投的主子了。

燕然一边想着,再一次伸手轻轻理了一下|身上僵黄色的粗布衣裳。说实在的,这衣服是她穿过的最丑的衣服,不过丑倒在其次,主要是料子并不平滑,一走动起来,剌得皮肤刺痒的很。

这次跟她一起来的一共有十六个女孩儿,个个看起来单薄瘦弱,面如菜色,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是扮灾民,便得有几份灾民的样子,如果个个玉雕玉砌那还叫什么灾民?虽然,她们大多不是买来就被转卖,而是被养了几口,简单的调|教过一番,但是却还没有被养回来。

如此的模样,她是一早跳进一大缸黄黄绿绿的药水里面,洗了又洗才成的。因为不是真的被饿成“菜色”的,她的脸比起其她的女孩子来说,便看上去有肉一些,也更喜庆一些。还有身上的这一件衣裳也是特意准备好的,因为大小姐李妙贤喜欢黄色。僵黄,在一大堆灰拉巴基的衣服里面,至少还能看一些。

盛夏刚过,此时正是初秋,一大清早,安国府的一处角门突然被人敲了几下。一个满身肥肉,高矮一般尺寸的婆子满脸堆笑的向开门的婆子手里面塞了一块银子,然后上前一步,大声地叫了一声儿“老嫂子”,她身上的肥肉因为这一叫声儿,也跟着颤了几颤。

燕然的心便也被晃得跟着颤了起来。

接着,随着一句“二夫人等着呢”,门便被吱悠悠拉开。

胖牙婆侧着身走了进去,然后向着燕然她们招了招胖成圆球的手,然后再次细细地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便跟着安国公府的下人一路向里行去。

所有人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步走。燕然跟着队伍,一路拿眼睛的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个自己即熟悉又陌生的安国公府,并且在脑子中一点儿一点儿把它与那些资料融合在一起。

说起现如今的安国公府,京城的权贵们都要嗤上一声儿。原因无它,不过是此时的安国公并不是开国时太宗所封安国公府的嫡系嫡支,而是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的一个旁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一个旁支。当今圣上登基之初,老安国公被夺爵,只因现任安国公的父亲曾私下资助了原只是六皇子的圣上一些粮草,这安国公之职便落在了李妙贤祖父的名下,不过当时她的祖父已经过世,她的父亲便袭了爵,娶了北静王府的庶女为妻。不久又纳了安国公的母亲安国公太夫人方氏的一个亲侄女为贵妾。从此府里面妻妻妾妾十分的热闹。

燕然她们到的时辰正是安国公府女眷们向太夫人请安的点儿,路上便见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嘟着嫣红的小|嘴儿,一路带着两个丫鬟慢悠悠的扶花穿柳往老太太的闲福居去。

这个少女容色明艳,虽然稚气未脱,眉眼之间长大之后那种倾国倾城的美貌已经显而易见。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个十四五岁,气度沉稳,一个跟她一样十一二岁妩媚妖|娆,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但与之一比又都黯然失色。

燕然心里面了然,如此的姿色,便是李妙贤无异了。

细论里面,府里面还有几位姑娘,不过也只有一个姨娘方氏所生的二小姐李妙玉而已。相传这个李妙玉生的倒也好,但只是好而已,远远到不了这种倾国倾城的地步,性子嘛,燕然祈祷千万不要落到她的手里面……

很快,面前出现一道院门,上面挂着匾额,题了三个遒劲的大字——闲福院。据说是老太太操劳了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的意思。简单而粗暴。

不过,当初李家身份不显,现如今的安国公太夫人方氏不过是商人之女,没有什么学识,也不足为怪了。

刚到闲福院门口,便听到正屋里面笑声阵阵,甚是欢快。果然,有闲才有福。

燕然便看到,李妙贤的脚步在映壁前面顿了顿,柳眉轻皱,一张小|脸上的不快将要溢出来的样子。

她身后的丫鬟应该是看到了自己家小姐的神色,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她这才绕过映壁重新向前。

主仆三人缓缓地向里走,门口早有专门打帘子的小丫鬟声音清脆的向里面禀报:“大小姐来了!”

屋里的笑声停了片刻,只见帘子从里面挑起,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来,“是大小姐来了!大小姐可是从夫人那边来?夫人身上可大安了?”

与里面的人相比,李妙贤可就冷淡多了,她只是轻轻地瞟了一眼面前的人,便缓缓地越过她,往里面行去,跟着她的两个丫鬟全都留在了外面。

燕然又在心里面对上一下人,这便是姨娘方氏了吧?太夫人方氏的亲倒女儿,二小姐李妙玉的亲娘。

而这方姨娘遇了冷脸也不在意,依然笑盈盈的,抬眼看到燕然她们,又笑了两声,“刚才在念道你们,可巧就来了。”

她的话虽这话说,却没有让她们立刻进屋的样子,而是向外面待立的一个婆子打了一个手势。

那婆子会意,领了胖牙婆在正房外面一架葡萄树下的石凳上少坐,很快便有小丫头端上了一盏茶。

而燕然她们等一众小丫鬟便被允许在石桌旁边的树阴下面一字排开的站着。

第002章挑人儿

燕然虽然低着头,可是依然有一种被人放上称来称的感觉,心里面十分的恼怒,可是形式比人强。自从她和弟弟,妹妹巧装打扮分头逃出宫墙,她这边一路上损兵折将,可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少不得要收起她的骄傲,像一个真正的平民女子一般,或者像一件货物一样让人挑挑捡捡。

燕然心里面天人交战的时候,正房那边又传来一阵娇|嫩的女音。“大姐姐来了?可是母亲身体不好,才使得大姐姐一大早的便如此的伤心难过?”

燕然把话儿听在耳中,忍不住吐槽。果然两个小姐妹,面和心不和,这一才刚刚见面,眼药便上上了?明着是说姐姐关心嫡女身体,可是谁又听不出来这是在向太夫人告状呢,说李妙贤给她这个祖母大人摆脸色看呢!

也不知道李妙贤是怎么应对的,反正后面屋里面便静悄悄的,再也没有听到任何言语。

又过了一会儿,门帘子一挑,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男人不胖,但肚子却微微|隆|起,青蓝色的直缀上面透着福贵团花,显得有些俗气;他的面皮十分的白,五官也生得好看,只是眼皮下青影浮现,虽然才三十岁的年纪,却脚步虚浮,显然是酒色掏空了身体。

胖牙婆看到此人,慌忙站了起来行礼,因为站的过猛,手里面的茶杯放在桌上,还溅出了不少的茶水。

燕然她们见牙婆行礼,也全都屈膝行礼。

然后,安国公李政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径直绕过影壁走了。

安国公一走,方姨娘便也跟着出来,目送那道背影离去,这才向牙婆招了招手。

牙婆忙笑着领着她们一溜儿的进了屋。

屋里面正位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半百的老妇,身上穿着棕绿色的衣裙,头上戴了满满一头的金银宝石,端得是琳琅满目,使人眼花缭乱。她的手里面捏着一串檀香木的硬木佛珠,尾端用银红赤金的细丝线打了一个好看的络子,并串了两个红得见血的珊瑚珠子。

这便是安国公太夫人方氏了。

方氏跟前,一个红衣女孩儿正依在她身侧撒娇卖乖。

燕然悄悄扫了一眼,只见她梳着双丫髻,上面戴着金镶红宝的头花儿,修长的脖子上面戴着一串八宝缨络金项圈,一只手拉着太夫人的衣角,一只手垂了下来露出袖口的一只绿莹莹、水头十足的玉手镯来,衬得十指纤纤,莹白如玉。

燕然不由的冷笑一声。这个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妹,二小姐——李妙玉。平时最喜欢装作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来骗人,实际是最爱拿身边的丫头来出气,真是比方姨娘还讨厌!

而李妙贤则远远地坐在一张玫瑰椅上面,低着头,脸色淡淡的,仿佛屋里面根本没有其她人一般。只是若是细心的观察便会发现,小女孩儿的手隐在袖子里面,已经攥成了一团儿。可是呢,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呢!

方姨娘又是满脸带笑,走到太夫人身边,轻声说道:“前些时候,老夫人身边有两个粗使的丫头到了年纪放了出去,大小姐身边的墨菊也配了外院儿的小子,再有夫人身边……也到了年纪,今儿叫了人牙子来,大家也都好好的挑上几个,放在身边先调|教着,到时候也就可以用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儿,没有说话,手里面静静地捻着一串佛珠儿。

胖牙婆儿连忙颠颠的小跑到屋中间,笑着奉承道:“咱们府上要人,一早便准备好了。”说完,又急急指着燕然她们众人,说道:“这些都是清白人家儿的姑娘,今年年景儿不好,好几处都遭了灾,家里为了活命才卖了来。瞧瞧,瞧瞧……”然后又对那几个丫头说道:“能留在安国公府伺候,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燕然觉得,自己真的成了那称盘子上面的猪肉,心里面也便平静了,更是有功夫感叹牙婆那么肥胖的身躯是怎么跑起来的。

正走神间,老夫人手上的念珠停了,指着后排的一个十三四岁、模样周正,清清秀秀的小丫头问道:“几岁了?都会做些什么?”

那丫头愣了一下,嘴角扯开了抹笑容,向是向老夫人行了一礼,然后脆生生地回答道:“回老夫人,夫人,奴婢今年十三,家里面是种田的,家里地里面的活计都会干一些。”

老夫人笑着回头,对身后的方姨娘笑道:“是个爽利的。”

方姨娘连忙笑着附和。

一旁待立的胖牙婆也跟着附和道:“老夫人眼力好,这丫头手脚利索着呢,说话也爽快,做得一手的好小菜儿,又爽口,又下饭。”

老夫人听人牙子这样说,笑得更加的开心,“我这几日正觉得胃口不好,吃什么都不香呢,这可正好儿。”

然后又说,“也不论你在家叫什么名儿了,以后就叫檀心吧!”

这是被留下了,叫檀心的丫鬟喜出望外,连忙跪下磕头,好话儿像是一要钱似的往外倒。安国公府的情况一路行来她都看在眼里,能被留下,还是留在老夫人的院子里面当差,能不喜嘛?

挑了檀心,老夫人又略瞧了瞧,指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儿,赐名儿檀香。两个人磕过头,被带了下去,这就论到其他人挑了。

方姨娘笑着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端坐在一旁的大小姐李妙贤,觉得这个大小姐似乎又长漂亮了不少,心里面有些不太高兴,不过转念又一想,不过是绣花枕头罢了,跟她娘一个德性,还不是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趁人不注意地时候,忍不住低头撇了撇嘴,然后才抬起头儿来,笑道:“夫人不在,接下来大小姐挑吧?”这也就是要越过安国公夫人,让李妙贤先挑了。

李妙贤正不耐烦,如今方姨娘管着家,娘|亲屋里面的沈嬷嬷再三的叮嘱要防着那边儿。挑丫头,可不就光明正大的往她身边安插眼线了?再说,她娘还病着呢,她那里有什么心情挑什么丫鬟,但是都坐了这么大功夫了,又不能不挑,于是便随意地向前一指,也就算完了。

第003章香珠儿

方姨娘顺着李妙贤的手指看过去,便看到一个七八岁,生得像是根豆芽菜似的又细又弱,面色黄瘦,一看便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这个孩子呢,把头低得很低,脸都快要埋进腔子里面去了,露出脖子后面骨头暴得老高的一段颈子。

她便是燕然!

当燕然看到李妙贤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随意的一指,白玉一般的手指指尖刚刚好对住自己的时候,心里面有惊讶度不亚于走路被路边倒下来的路压个正着。

虽然,他们一再的保证,这一群人当中,李妙贤选她的可能性几乎会达到七八成,可是依然让她做足了落选的准备。也就是说,他们心里也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肯定啊!燕然一直都知道,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的。而现在……

燕然讶然地抬头看着李妙贤,脸上的神情木木呆呆的。

方姨娘更是兴灾乐祸的暗笑,却并不出来解围。

胖牙婆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小丫头是临来前,有人塞了银子,硬加进来的,为此她还又加了一个人进来,才凑成的双儿。

本来看着还是挺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倒是不会了?只见她急走两步,来到燕然跟前,伸出一只肥猪爪儿在她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咬牙切齿地小声儿说道:“大小姐刚买了你,还不快谢恩?”

燕然这才反应过来,侧过头去,轻轻看了一眼牙婆儿,心想,就算她有看起来有些发愣,样子定然呆头呆脑的,但是也不用这么用力吧?她肩膀上的整块骨头都快要碎掉了。不过,此时此刻却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也只有默默的忍了,然后慢慢地走到大小姐李妙贤跟前,轻轻的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磕完也不起来,就那样头触在地上,一直跪着。

原来,给人下跪的滋味是这样的……

胖牙婆儿看着燕然动了,轻作也还算流畅,可是没等她脸上的神情舒缓过来,那丫头又不动了。

她脸上厚重的肉们瞬间卡壳,显得十分的滑稽可笑,脸上的神情也讪讪的,向着方姨娘等人解释道:“这小丫头平时还挺机灵的,礼仪也教导过了,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是被府上的气派吓着了……”说着,走上前来,就要拉扯跪在地上的小人儿。

她怕李妙贤一生气又不要了,那她的生意可就做不成了,更怕因为得罪了安国公府……

李妙贤正襟微坐,低下头来,正好可以看到脚下的这个丫头浓黑的一头秀发,和僵黄的衫子。这丫鬟这样,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生气,而是胆小,胆小的丫鬟也有胆小的好处吧?

正想着,方姨娘眉眼一挑,话儿已经传了过来,语气里面分明带着凌厉,“王婆子,你这是怎么做事儿的?带这样的人儿来,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安国公府?觉得我们府上不配用伶俐的人儿?”

也许是方姨娘姨娘出身的原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偏偏十分的要强,动不动就要拉上整个安国公府说事儿。李妙贤不懂这正是方姨娘色厉内荏的地方所在,但是听在耳中却觉得十分的刺耳,于是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我看就她吧,也难得合了我的眼缘儿。以后就叫修竹吧,身正性直。”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驳了方姨娘的话儿,心里面无比的忐忑。

李妙玉咬着帕子,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她姨娘一直都说她的大姐姐跟她娘一样,是个草包,还真是个草包啊,挑个身边的人儿都不会,要知道这身边的丫头婆子可都是大家闺秀的手、眼睛、耳朵,以后可是要顶大用的。可是,你看看,她的大姐姐到底挑了个什么样儿的人?若是她,闭着眼睛都不会挑这样一个人到跟前的。

方姨娘听到李妙贤的话儿之后,也是愣了几秒,不过因为这位大小姐难得的执拗所产生的那么一丝丝怒气,在再次看到依然跪在地上,形同木头一般的那个小丫鬟时,也便烟消云散了。

这是她自己要挑这样的人儿,到时候用得不顺手,可赖不到她身上。而且本着正房嫡出的人不好,她便心情舒畅的原则,她也没有理由拦着不是?

老夫人看到李妙贤挑得人,脸瞬间沉了下去,手指飞快地转动着手里面的珠串儿,却什么话都没有对她说,反而是眼皮一抬看了方姨娘一眼,沉声吩咐道:“好了,剩下的你带着到大夫人的院子里面,让杜嬷嬷替柳氏挑上一挑吧。”说完,扶上一旁大丫鬟的手,往内室里面去了。

李妙贤、李妙玉连忙起身恭送老夫人进去,方姨娘也微低了头儿冲着老夫人的方向静立,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几个人这才全都站直了身子。

方姨娘笑着走到李妙贤跟前,轻轻拉起她的手,问道:“贤姐儿是回自己的院子还是去夫人那里?不若一起走吧?”

李妙贤对眼前这一对儿母女厌恶还厌恶不来,那里还愿意跟她们多呆,淡淡地开口说道:“我先回我的院子,过会再去给母亲待疾。”说着,把自己的手从方姨娘的手里面抽了出来,然后径直走出了屋门儿。

跪在地上的燕然见大小姐要离开,飞快地站起了身,在李妙贤刚抬起脚的时候,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离了半米远的距离紧跟在她身面。心里面感叹着,逃亡的日子终于要归到日常上来了吧?

后面至于她的身契如何办,银钱怎么交接就不是她的事儿了。她卖|身本来也不是为了银子,不是吗?

方姨娘只觉眼前一花,门帘晃动,自己的手里面早已经空空如野,不由得讪笑了下,望着自己粉装玉砌的宝贝女儿李妙玉,笑道:“玉儿也回吧,有空儿帮我看看你弟弟去,他今年也四岁多了,姨娘管着家,对你们多有照顾不到,你做姐姐的,多费些心,到时候你弟弟自然记得你的好。转眼他就五岁了,要搬到外院去住了,到时候见的也就少了……”

第004章吵架

这边儿,李妙贤刚进了自己的小院儿妙贤居,身旁留下来守院子的二等丫鬟丹桂便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姑娘,不好了。刚才国公爷去了夫人的院子里面,看上了夫人身边的青杏姐姐……”

李妙贤淡淡地瞟了一眼丹桂,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而一直跟在她后面低头缀行的燕然,现在叫做修竹的,早已经在太夫人的院子时,便极有眼色的让了位置给李妙贤的两个大丫鬟,此刻她也已经停止了脚步,站在甬路一旁,依然低垂着头,但却用眼睛的余无巧妙的打量着四周,包括人,包括物。

李妙贤身后那个看起来沉稳的丫鬟听到丹桂的叫嚷,不由轻微地皱了皱眉头,刚想要开口训斥两句“毛毛燥燥”之类,与她并肩的另一个丫鬟——芙蓉,已经很不以为意地接过去过,“国公爷看上谁,那是她的福气,抬了做姨娘也就是了,也值得你这个小蹄子慌慌张张地到大小姐跟前说嘴?再说了,国公爷的事儿,什么时候论到小姐开口了不成?”

这话说的在理。修竹暗道,只是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似乎有点……

绿菊的眉头还没有来得及舒开,听到芙蓉的话儿,又皱了起来,而且比刚才皱得还紧,眼光讶异的瞪了过去。

跟资料上相似。

修竹嘴角挑动。李妙贤的两个大丫鬟,一个沉稳,一个张扬。

丹桂咬了咬下唇,双眼含泪看向绿菊,绿菊姐姐都还没有说什么呢!“青杏姐姐不愿为妾,当场便自己绞了头发,也才作罢了。不过,夫人却是气得不轻,红桃姐姐让小丫鬟来传话儿说,若姑娘得了空儿,便去瞧瞧夫人,宽慰宽慰!”说完,抬起头来,斜看着芙蓉。

丹桂与芙蓉两个本来都是李妙贤身边的二等丫鬟,同年,身量也相当,只不过芙蓉的嘴更巧一些,爱在主子跟前说些讨喜的话,所以大丫鬟墨菊配人之后,就让她顶了上来。而丹桂依然还是二等丫鬟。

本来让样也没有什么,丹桂也不太在意,可是这个芙蓉自从当上一等大丫鬟之后,对下面的人总爱拿着大丫鬟的款儿,对谁都是值不值得骂上两句,刺上两声儿。这不她还没有把事情说完呢,又被骂上了。

绿菊这次不等芙蓉抢先,便温声劝道:“夫人是姑娘的亲生|母亲,孝敬她也是应当应份的,不如过会儿就去?”

李妙贤的脚步停了停,点了点头儿,依然往前,直到门口儿,自有小丫鬟给她打了帘子进去。

芙蓉见李妙贤进了屋,连忙跟了上去甩帘子进屋伺候。

外面,绿菊这边细细地对丹桂交待安排小丫鬟到松荣院外面候着,一旦国公爷出来,就回来报,到时候她们再陪着大小姐过去。

丹桂答应着去安排,绿菊这才看到依然站在院子里面的修竹。“修竹是吧?”只见面前的女孩子年岁不大,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尽管是低垂着头儿,依然让人感觉她身姿如松竹一般的挺拔,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自然而然的带了出来,让人不容小觑,“以后就在这院子里面当差了……你初来,先跟着其她人慢慢的学着吧。一会儿安排人跟你讲讲规矩和活计。”

修竹听着绿菊的话,来了精神,身姿挺得更加笔直,狗腿的保证道:“奴婢已经没有家了,从今以后妙贤居就是奴婢的家,奴婢一定……”

“咦——你认得字儿?”绿菊没有听修竹接下来要说的长篇大论的保证,而是发现了一个新亮点儿。

修竹一愣,自己说错了什么么?她可没有提过自己认得字的事儿。哦,对了,“家里以前条件好的时候,也略学过一些。”那个人可没有说过她当丫鬟的时候可不可以认识字儿。那她便自作主张一回又如何?

绿菊从容地跟修竹讲:“很好。小姐平日里,上午也要上家学里面上学,下午跟着教琴棋书画女红针黹的女生儿学习才艺,少不得要人伺候着。”完了又说了许多的话儿,比如每日下面的人几时起,姑娘几时起,下人起来要干什么,姑娘又习惯做些什么?每月几时领月钱,每一级的丫鬟婆子都是多少钱,从谁手里面拿等等,事无巨细,容容杂杂。

修竹的话并不多,但对绿菊的话都毕恭毕敬的一一地答了,心里面对这个绿菊又高看了一眼。

一会儿,丹桂回来,说国公爷发了一通脾气,已经走了。绿菊这才住了口,缓步走进屋里。不一会儿又跟在大小姐李妙贤身后走了出来。

修竹发现,此时的安国公大小姐身上已经不是早上那件月白色挑线裙子和浅荷色的长衫儿了,而是换了另外一身妃色衣裙。衣裳的颜色倒是喜庆了一些,可是她那一张素白的小|脸儿似乎白得更加透明了,眼睛下面还微微有些发红,好像刚刚哭过一般。

也是,父母不合,那个孩子知道了能不伤心的?

叫做芙蓉的那个俏丫鬟紧跟在李妙贤的身后,小声儿地拿话宽慰着她。只是不见李妙贤脸上有任何的表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又听进去多少。

绿菊把两个人送到妙贤居门口,又站在那里,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儿拐了弯消失在视线里面,这才回转身来,往回走,边走边对院里面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招了招手,吩咐道:“今儿小姐可能没有心情上学了,你且去跑上趟,帮着请个假去。就说,就说……夫人病了,小姐要待疾呢!”

看样子,俨然便是院里面的总管家一样。

修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面衡量着。这安国公嫡长女李妙贤的身边,妙贤居之内,没有老嬷嬷,两个大丫鬟,一个绿菊,一个芙蓉。芙蓉呢,只会巴结讨好着小姐,其他的事儿统统不管;而绿菊便顺利成章的把一切握在了手里,高下立见了。

第005章墨菊之死

没等修竹想要今后要怎么抱绿菊这个头号大丫鬟的大|腿呢,西厢房的门口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手里面拿了一个小小的针线筐子走了出来,指着里面的针头钱脑,说道:“绿菊姐姐说,住处的事儿芙蓉姐姐管着呢,要等小姐回来才能安排下来。你且先跟我学学针线。”说着告诉她府里面虽然有针线房,但小姐的袜子、里衣等贴身的衣物都还是要房里人亲手做的,然后她又笑道:“就算小姐的东西不用你做,自己会了,给自己做点什么也便宜不是?”

这丫鬟,修竹认得,正是丹桂。

见她说的真诚,修竹连忙点头附和。现在她这样一个身份,女红可不就是最要紧的手艺了么?以后可没有什么针线房,什么绣娘的伺候着了呢!

可是头还没有点下去两三下,妙贤居门口一个婆子大步地冲了过来,差点儿撞到刚送完人儿的绿菊。

绿菊转身看了一眼那个婆子,“廖妈妈,你这是干什么?慌慌张张的,仔细冲撞了人!”

那个被叫做廖妈妈的婆子连连向绿菊道歉,这可是小姐跟前服侍的大丫鬟,她一个粗使跑腿|儿、传话儿的守门婆子那里得罪的起?道完歉,见绿菊也没有真的生气,廖婆子这才一拍一大|腿,对绿菊说道:“绿菊姑娘哇,可不得了了。大小姐身边的墨菊姑娘死了!”

听到这话儿,绿菊心里面一震,眉头就收了起来,盯着那个廖婆子厉声问道:“廖妈妈,这话可是真的?谁跟你说的?”

丹桂也顾不上教导人了,几步跑了过来,拉起廖婆子的袖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急急地问:“墨菊姐姐这才嫁出去两个月,怎么……怎么就去了?”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廖婆子任由丹桂拉着,叹一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墨菊姑娘多温柔和气儿的一个人儿啊!又生得那样的花容月貌,怎么……”叹完,她又把手放在嘴边儿,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墨菊是被方家那小子打死的……外面正闹着呢!”说完,又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了看,似乎是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修竹低头看着丹桂拿来的针线筐儿,两只耳朵竖了起来,直把三个人的对话儿全都听到了耳朵当中。

墨菊她也是知道的。

从小跟在大小姐李妙贤身边,具说脾气禀性十成十的好,人又温柔和软,样貌更是这安国公府丫鬟里面拔尖的。于是便被外府门房上的一个小厮看上了,偏这个小厮的老子娘是府里面的管事儿,在方姨娘面前还十分得脸,这便求到了太夫人那里。

只可怜,墨菊在这府里面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儿,连个家人都没有,就这样死了,还会有谁在意呢?

绿菊无奈的叹了口气,随手让丹桂打赏了廖婆子百十个钱,便摆摆手让她走了,并嘱托她以后再有什么事儿,记得尽快来告诉大小姐知道。

等廖婆子拿着赏钱欢天喜地的走远,绿菊眼中的泪才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丹桂的眼框也是红红的,拉起绿菊的衣袖,抽抽咽咽地问:“墨菊姐姐怎么这么命苦呢?”

绿菊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长叹了一声,“可能都是命吧?”说着转身从袖中抽|出一方手绢儿,掩在脸上,慢慢的走进屋里去了。

修竹侧过头,看着绿菊消失的地方,嘟起一张小|嘴儿,悠远的黛眉轻轻蹙到一起,又转头看了一眼呆愣在院中的丹桂,嘴角微微扯出一点儿弧度,似笑非笑了扫了一圈儿整个小院儿,小声地咕哝道:“从来都是弱者听天由命,逆来顺受……”

丹桂用力地眨了眨眼,逼回眼里面的泪意,然后就听到修竹在那里呢喃着什么,转头看了过去。

修竹被抓了包儿,也不心虚,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儿一样,满面带笑,举起一块绣到一半儿的罗帕,问道:“丹桂姐姐,这花儿是你绣的吗?真好看,都快赶上我祖母绣的了。”说着,又满是艳羡的连看了好几眼,那眼神就像是饿久了的人,看到食物一样贪婪,倒把丹桂给“噗嗤”一声逗笑了。

一双眼睛波光粼粼,嘴角眉梢如春风吹抚,脸蛋儿嫩白白中带粉,真真是一朵娇花儿一样。丹桂发觉自己笑了,想到墨菊嗔怪地瞪了修竹一眼,眼角余光似是扫到了什么。

修竹已经是站直了身子,向门口方向施礼,轻呼了一声“大小姐”,同时悄悄拉了一下丹桂的衣角。

此时她背对着院门,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去了不久的大小姐李妙贤,由着大丫鬟芙蓉扶着,有气无力的走了回来,那样子倒像一件精致的瓷器。修竹丹桂一众丫鬟向她行礼她都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绿菊听到声音,从屋里面挑帘子出来,看到李妙贤,先被唬了一跳,小跑两步,急急忙忙迎了上去,去扶她另一侧的胳膊。

“大小姐……”

李娇小贤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脚下机械地往前迈着步子。

“芙蓉,小姐这是怎么了?”绿菊没有得到回复,又急慌慌问她身旁的芙蓉。

从七八岁上伺候李妙贤,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家小姐这样,一面扶住她的另一边胳膊,一面向着皱眉嘟嘴满脸愤愤的芙蓉问道。

丹桂没等着有人吩咐,眼见情势不妙,丢下修竹,满一溜烟儿地跑去端水,拧帕子。

院子里面其她的丫鬟婆子好奇的偷偷打量着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主子,但谁都没有胆子上前去问,全都是瞟上一眼,然后连忙低下头,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慌忙走开,到背着人儿的地方小声的猜测议论几声儿。

芙蓉心里面正恼怒,被绿菊一问,顿时横眉倒立,往地上“呸”了一声,然后扶着大小姐李妙贤进了屋,把人安置在软榻上面,眼看着绿菊接过丹桂递上来的帕子替木头一样傻呆呆地李少贤擦脸,一面骂道:“还不是那个贱人!你说她一个妾,怎么就那么大脸呢?都敢骑到夫人头上作威作福了?我们刚到夫人那里,你猜听到什么?她正拿张拿乔的数落夫人落了安国公的面子呢,还劝夫人占着正室的位子便要贤良大度,那能因为一个妾室通房跟老爷过不去?何况青杏儿还算不上妾室通房呢!你说气不气人?”

第006章姐妹

绿菊听了一耳朵的抱怨,已经帮李妙贤擦好了脸,可是那粉装玉砌的人儿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你动动她,她便动上一动,你不动她,她便木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姐就因为这个,气成这样?”

“正说着呢,也不知道怎么了,国公爷又回来了。”芙蓉两手掐着手绢儿,“那时候小姐正说方姨娘的不是呢!国公爷便骂小姐目无尊长,枉想插手父亲的房内事儿,小姐立时就气着了。夫人也气得不轻,在床|上坐都坐不住了。方姨娘这才得意地拉着国公爷去了,我也赶忙扶着小姐回来了。可是呢,要不要请大夫啊?”

这个罪名可是下得不轻啊!绿菊被唬了一跳,沉默地向着自己的主子,十分的心疼,可是却无计可施,只能咬住自己的嘴唇,迫使自己尽量不要哭出来。

丹桂端着铜盆更是急得想要跳脚,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儿,怎么就生在这样一个糟心的家里啊?那么……墨菊姐姐的事儿,还要不要告诉小姐啊?

很快,国公爷训斥了大小姐目无尊长妄图插手父亲的房中事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安国公府。

寿康院里面,方老夫人拍着案几大声地连声训斥:“混账,混账,咱们府里面怎么出了这样忤逆不孝的东西?!”然后又指向站在一旁的方姨娘,“你去告诉那个不孝女,从今儿日起,让她不要再出院门半步,给我好好的在屋里面抄抄《女戒》,不抄够一百遍也就不用出来了,我就当没有这个孙女儿!”

方姨娘连忙应着,一边劝老夫人消消气,大小姐还小,慢慢教,一边答应着往外走,说道:“侄女儿,这就着人去传话儿。”自来在老夫人跟前,方姨娘从来不提自己妾室的身份,只当是老夫人的侄女亲人。

一时自有小丫鬟跑过去把李妙贤被禁足并且罚抄《女戒》的事情转述一遍。当时李妙贤刚从父亲的责骂中回过神来,正在低头抹眼泪儿,老夫人的话传到,对她又是当头一棒,直接又被打晕了,除了哭都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了。

如此,绿菊更不敢把墨菊的事情说给她听了,向丹桂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决定先把墨菊的事情压下来,等以后再说。

送走了老夫人院里面的传话丫头,主仆几个正围在屋里面愁云惨雾,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儿吵闹声。

“我们小姐有事儿,麻烦您先等一下。奴婢给您通传一声。”这是一个陌生的小丫头声音,清脆透亮。

如果在外面,一定就能认得出来,这便是新来的丫鬟修竹。其她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人出声儿,全都看热闹一般的在一旁瞧着。

听到小丫头的话儿,来人冷嗤一声,“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们小姐?”接着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胳膊一挥,拦在前面的小人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等绿菊擦干了眼泪,迎出门外的时候,便看到二小姐李妙玉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院子当中,眼睛望着正房的门帘儿,好像跟本没有听到身旁的争吵似的。

她身边的大丫鬟司棋正叉着腰,对正从地上爬起来的修竹怒目而视;她的另一个大丫鬟司琴则捧着一大摞的纸,足有七八寸厚。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全都躲得远远的,有的还露出小半边脸向这边看。

绿菊心里面明白,院子里面的其她人都怕着那边儿,不敢得罪了二小姐去,所以才连拦都不敢拦上一下吗?

慢慢地走下台阶,走到离二小姐两步远的地方,从容行了一礼,同时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那个新来的修竹。

二小姐李妙玉等了一会儿,才懒懒的说了一声“起吧”,然后又看向正屋的门帘儿,“大姐姐在屋里面吧?听说老夫人让她帮着抄书,我这个做姐妹的,怕她手里面的纸不够用,这不急急地领了些,与她送来了。可是,这个丫鬟……”说着故意瞟了修竹一眼,看清楚她身上的衣裳,眼睛不由的微眯了起来。不过,片刻之后又仰起头来,对着绿菊做出一个天真的笑脸,问道:“大姐姐在屋里做什么呢?怎么躲起来,连我都不见了呢?我可是她最亲的亲妹妹啊!”

修竹低头拍着自己身上已经看不到土,绕是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够厚,却也觉得硬生生被比下去了。

绿菊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并不看她,脸上挤出一些笑容来,回道:“回二小姐的话,大小姐刚去了夫人那里侍奉汤药,回来想是累得很了,已经睡下了。”就算是没有睡,大小姐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太适合见客啊!还有芙蓉那丫头,脾气上来说不定会冲上去挠花二小姐俊俏的小|脸儿。而她自己已经是忍出内伤了有木有?袖子里面的手握紧了,掐得自己手心里面的一片嫩|肉生疼生疼的好不好?

“睡了?”李妙玉扫兴瞟了一眼绿菊,转过身往外走,“大姐姐真是……听说墨菊那丫头上吊死了?啧啧,真是穷人残命,享不得福呢!嫁到方家那么好的人家儿,才两个月偏偏死了……”

“早知道这样,我娘还是不要这样费心巴力的帮她呢!”说着,人已经施施然的带着丫鬟婆子走出妙贤居,独留了司琴还在院子当中。

“绿菊,这些纸,你看放到哪儿去呢?到底是二小姐的一片好心……”

没等绿菊对司琴怀中抱着的二小姐的好心做出反应,正屋里面“叮铃咣当”一阵响声,紧接着一个铜盆从门帘下面跳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好远才停下来,盆身上沾满了泥土,活像是一个泥盆一般。

修竹连忙停下拍土的动作,快速的抓|住了那里盆儿,只是在二小姐李妙玉说“我娘”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脸上一双眼睛分外的明亮,就尤如暗夜中最闪亮的星子一般。

或许,可以拿这两个字好好的做做文章呢!只是前提条件是她要取得李妙贤的信任——

第007章怒火

修竹刚刚捡起滚落的铜盆拿在手里。

屋里的门帘儿一阵儿风的被摔开,芙蓉犹如一枚小炮弹一般冲了出来,奔到司琴的身边,对准她的手狠狠地拍了下去,司琴吃了一痛,“哎呀”一声,手里面的纸便像天女散花一般飘落了一院子。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个的都敢到大小姐这里……”芙蓉大骂着,突然声音戛然而止,怒睁了一双美|目见鬼一样看向司琴,“墨菊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死?她直觉是方姨娘害的,还有这个二小姐也太过分了!

司琴一惊过后,看清楚推了她的人,眼睛里面瞬间闪过一丝恐惧,不过二小姐的话儿在她的耳边响起,很快她便不再害怕了,眼神凌厉的瞪了芙蓉一眼,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二小姐一片姐妹之义……”

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但是眼睛里面却满是挑衅。

芙蓉的祖母是安国夫人柳氏的乳|母,父母又是陪房,帮夫人管着陪嫁的庄子铺子,此三人都是安国夫人最信任的人,所以芙蓉这个丫头说起来还满有背景的。

只是,司琴也想得明白,她跟了二小姐,就算是方姨娘的人了,就算自己不主动得罪,夫人这边的人也不可能给她什么好脸儿,更何况现在府里面方姨娘当家,老夫人又是方姨娘的娘家亲侄女儿,安国公根本不管府里面的事儿,所以以现在的形势来看,芙蓉再得脸那又能怎么样?一个下人而已,她的主子不还是被压得死死的?何况是她?

别人可能没有见,芙蓉却是把司琴眼里面的挑衅完完全全的看在了眼里面,心里面的愤怒几欲喷薄而出,手一扬,就要往司琴的脸上招呼。

修竹把两个人眼神儿的来往看了个一清二楚,心叫了一声不好,就看到芙蓉劈手打向司琴,惊得什么似得,连忙丢下手里面刚捡起来的铜盆儿,跳了起来,双手抱住芙蓉扬起一半儿的手,咬紧了牙,说什么都不打算放手。

心想:小祖宗,方姨娘正愁没有把柄抓呢,可好嘛,你就上赶着要打二小姐的丫鬟……不是有病嘛!

本来,绿菊的性子就比芙蓉温和上许多,现在她就觉得今日跟妙贤居相关的不好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正愁着怎么解决呢,那里愿意再跟司琴这么个二小姐跟前得用的大丫鬟闹上,从而生出更多的事儿来?于是,连忙拉了司琴的手,一路安抚着往院外送。

芙蓉眼睁睁的看着司琴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妙贤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狠狠地瞪了一眼拉着自己的小丫鬟一眼,“你是什么人?”却发现,这个丫鬟面生的紧,自己并不认得。

修竹见芙蓉瞪她,也不害怕,只是笑嘻嘻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门口已经没有了司琴的身影儿,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儿,讨好的对着芙蓉笑了笑,“芙蓉姐姐,我是今儿小姐刚挑得丫鬟,名儿叫修竹。”

说完,全她福了一福,低下头,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纸张一张一张的捡在手上。

芙蓉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地上蹲着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儿,心里面的怒气渐渐平复了许多,弯腰捡起地上的铜盆,撅着嘴,慢慢的转过身去。

丹桂正从屋里面往外走,看见她,笑道:“地上的水我已经清理了,这盆也给我吧?我去把它清洗干净。大小姐睡了,你去陪着,醒了再叫我们。”说着从她的手里面抢过了铜盆,又推着她往屋里面去。

芙蓉阴沉着脸,任由丹桂推进了门儿,临进门儿的当儿,还回头冷冷地看了修竹一眼。这是怕记恨上她了。

修竹只觉得背上一凉,微一抬头,正对上芙蓉那含刀带箭的目光,然后扯开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到底是小孩子家家啊,这么一点儿事儿都能被记恨上。

丹桂并没有立刻去洗盆儿,反而心疼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修竹,把铜盆顺手放在了一边儿的地上,同样蹲下|身去,把脚边的两张白纸捡了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捡了两张纸在手里面,一抬眸,“绿菊姐姐,小姐睡了……”

绿菊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冲丹桂勉强的笑了笑。

这个安国公府啊!跟别家还真是不同啊——

芙蓉站在门帘后面,并没有马上进去,侧耳那里听了一会儿,见外面并没有说什么,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里面屋里,大小姐李妙贤正在一张软榻上面侧身而卧,长而翠的眉微微地敛起,看得出来睡得并不十分安稳,而她小小的身体裹在一张富贵牡丹花样式的薄被里面,只露出一截儿垂下的裙角。花儿大朵大朵,灿烂无比,倒把人儿衬托的更加的娇小。

芙蓉闭了闭眼,在旁边的一个绣蹲上面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她来这个院子的时候,她才八岁吧?转眼已经三年了。可能是因为祖母和父母的原因,院子里面所有人,包括这个大小姐都对自己礼遇有加,所以她才能这么快升做了大丫鬟。

她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从此与大小姐绑做了一块儿,她好,她也好,否则亦然。

祖母说大小姐跟夫人柳氏的性子一样,待人和软,要她说,是软过头儿了,区区一个姨娘和一个庶出二小姐都能压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如果让她自己选,她是不会想要跟着这么一个懦小姐的,可是她的出身在那里,不跟着她,还能有更好的去处吗?还好,夫人出身北静王府,小姐又是国公府嫡长女,就算是这安国公府不怎么显赫,她也应该能嫁得不错,到时候她作为陪嫁丫头过去,做个姨娘应该不会差的了。

前此日子,回家的时候,她娘反复交待,让她不要冲动,现在二房方姨娘势大,千万不要得罪那边儿的人,要不然,“哼!”

第008章住宿

修竹不知道屋里面大丫鬟芙蓉心里面的想法,知道了也不会十分在意,一个小丫鬟的心思,她哪里有功夫去猜呢?捡完纸,她也没有闲着,又跟着别的丫鬟婆子四处打扫去了。

绿菊轻手轻脚的进屋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李妙贤,见她身边有芙蓉守着,自己便拿了个针线筐让小丫鬟给搬了一个绣墩儿,坐在了正房的廊下,一边做针线一边侧耳倾听着屋里面的动静,顺便看着院子。

丹桂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心里面郁闷,跟着凑过来,手里面虽拿着针线,却一下都没有动。

因为禁了足,晚间的例行请安也就免了,李妙贤在屋里面懒懒的,根本不想抄什么《女戒》,丫鬟们便一边拿着针线,一边陪着她凑趣儿。但无奈,她的兴致一直不高,大家便劝着她早些休息。

今天轮到丹桂值夜,她便抱着一床自己的被子,睡在李妙贤的脚踏上面。其她的人便都散了。

安国公府的惯例,每位小姐跟前两名大丫鬟,两名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另外粗使婆子丫鬟若干。比如二小姐李妙玉身边,大丫鬟就有今天来的司琴,司棋;二等丫鬟有侍书,侍画;四个三等丫鬟分别是奉诗,奉酒,奉茶,奉花。妙贤居里面的情况也是如此,原来有大丫鬟墨菊,绿菊,二等丫鬟丹桂,芙蓉,三等丫鬟倒不齐备,只有一个叫枣子的小丫鬟,现在大丫鬟里面墨菊配了人,李妙贤便让嘴甜的芙蓉顶了大丫鬟的差,这么算来,二等丫鬟就少了一个,加了修竹大家忙乱起来也没有人给她具体定等级。方姨娘当着太夫人的面儿说李妙贤身边少一个人,其实少得可不是一个两个,只是她又不是人家的亲生女儿,人家知道也懒得理会,只大面儿上面过得去也就罢了。

等绿菊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感觉浑身疲惫,自揉着脖颈,坐在床边,却听得门外面“咚咚咚”响了一三,紧接着一道身影映了进来。

“是谁在那边?”

“是我,修竹,绿菊姐姐睡了吗?”门外,修竹的声音清响透彻,脆生生的传了进来。

绿菊只得起身,又看了门儿。然后便看到一个年纪小小、一身僵黄色衫子的丫头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身子瘦小的有些不太像话,语气也便柔和了起来,“跟着那些婆子们忙活一天了,不累么?在这里转悠什么?还不快去休息?”

修竹听完绿菊的话儿,一张小|脸儿渐渐涨红,映在灯光下面,闪着异样的光彩,身体却站得笔直挺拔,像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闺秀,被绿菊一看,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显得十分的谦卑,“绿菊姐姐,我是想问问,我今天晚上睡哪儿……”

绿菊听完修竹的话,愣了一下。

竟是还没有安排住处吗?衣服自然也还没有领……

这些个活计以前都由墨菊管,如今自然归芙蓉管,只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芙蓉给忘了也说不定。

绿菊其实没有想到,芙蓉是故意把这件事忘到脑后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今天司琴的样子让她十分生气,但是她娘的告诫还在心里,她无处发泄,正好修竹撞了进来,正好拿来出气,要说起来她也不是完全无辜,当时她干嘛要那么狗腿的把地上的纸捡起来啊?讨好二房吗?她看不过眼。

这完全是迁怒,就算当时修竹没有急于去捡地上的纸,相信芙蓉也可以找出别的理由对付她这个新来的丫头。

事关芙蓉,以后两个人还要在一起长长久久的相处呢,所以处理这个事情之前,绿菊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芙蓉说一声,最少也要打个招呼。于是,她向旁边走了两步,在门前敲了敲。

妙贤居的东厢是丫头们的居所,大丫鬟每人一小间,二等丫鬟每两人一间,三等丫鬟四人一间,其他的粗使婆子丫头都不住在这里,府里面自有地方给她们住。

芙蓉屋里的灯亮着,好久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接着一个小丫头出来开了门,先对绿菊叫了一声姐姐,然后转身向屋里看了一眼,才抱歉地说道:“芙蓉姐姐在洗澡……”

这个丫鬟就是院子里面唯一的三等丫鬟——小枣子,绿菊认得她。自从芙蓉升为一等大丫鬟,这个小枣子几乎都成了她的贴身丫鬟了。

“你去问问她,新来的修竹丫头的住处是怎么安排的?可是忘记让人告诉她了,她现在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乱问呢!若是小姐知道了,便是我们做丫头的不尽值了。”绿菊面上含笑,对小枣子温和的说道,说完只觉得身上发冷,不由的打了一个喷嚏,一转头这才发现院子里面地面上湿漉漉的,竟然是下起雨来了。

再打量修竹,她的身上依然是夏衫,并未换成府里面丫鬟特有的服饰,凉风一打,瘦瘦的身影在风中瑟瑟发抖,若是这样在外面吹着风,再淋上一夜,必定会病倒的吧?绿菊看着,不由的心里面有些酸涩。她也是外面买来的,知道初来乍到,举目无亲是怎样一种境况。等再次对上从屋里面问过话出来的小枣子,绿菊的心里面已经隐隐生起一丝不满。

小枣子出来,对着绿菊笑了笑,然后很不满的瞪了修竹一眼,这才把芙蓉的话说了出来,“绿菊姐姐,芙蓉姐姐说今儿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她就把修竹给忘记了,让你今儿先把她安排去三等丫鬟那边将就一晚,明儿再说。”话音刚落,屋里面传来芙蓉叫人的声音,小枣子抱歉地冲绿菊点点头,又缩了回去,最后还不忘带上门。

绿菊看着在自己眼前“砰”的一声合上的门儿,贝齿咬在唇上,疼意让她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的小丫头正担心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即便是在暗夜当中都那么晶莹璀璨。

“绿菊姐姐……”修竹学着院子里面其她丫鬟的样子,轻轻地叫了一声,“三等丫鬟的房间是在前面么?”她笑得开怀,伸手向前一指,抬脚便要向前走。

第009章晨起

绿菊觉得自己在看到她的笑脸时,心里面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扯,原本低沉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竟有一种雨过天晴之感。

为了回报带给她这种感觉的人,或者只是单单对同命相连的人的善意,当修竹要走的时候,她出声拦住了她,向她招招手,道:“那里平时只住着一个枣子,也没有什么铺盖,不如……”说着回转身,到自己的屋里面抱了一床被褥,然后沿着屋沿向前,一边走,一边对修竹小声儿的说着话儿,“今儿丹桂值夜,她屋子里面现在只住着她一个,还有一个空床,你先去睡。”

修竹原本要抬起来的脚,又放了下去,望着绿菊,嘴角上扬,扬起一个明媚如春日阳光的笑容,脆起说道:“绿菊姐姐,我来。”

接着,她紧走两步,上前抢过绿菊手上的棉被,然后又真诚的道谢,“谢谢绿菊姐姐,您真是个好人!”很显然芙蓉不在这个好人序列当中。

绿菊也跟着嘴角上扬,而且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二等丫鬟的房门外面,轻轻一推,门无声地开了。

丫鬟的房间不必落锁。

点了灯,绿菊指了指着空着的那一张床,让修竹暂且在那里安歇。

修竹再次道谢,转过身去,弯腰把手里面的铺盖放在床|上,一边铺着床,一边悄声的向绿菊问道:“姐姐,小姐被罚了抄书,若是抄不好,老夫人的寿诞是不是也不能出去见客了?”

下午的时候,她跟那些丫鬟婆子们一起干活儿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论着这一次的寿诞,说是早在半个月前就在准备了。

绿菊默然,没有想到新来的小丫头竟然会跟自己提这个,不过她敢肯定,老夫人和方姨娘巴不得大小姐到时候抄不完,不出去见客呢!那样便再也没有人可以压着盖着她们亲|亲的孙女儿和女儿的风采了。

但是,本着对小姐好的想法,绿菊却不想她家小姐错过这一次机会。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过是个下人,上面的话儿,只能听着罢了。

然后,修竹还在那里絮絮的问着:“夫人到时候会参加吗?夫人的娘家也会来人的吧?”

而绿菊的思绪却有些飘了。大小姐今年十一了,大燕国贵族女子大多十二岁开始议婚,到十四五岁也就基本全都定下来了,一过了十六岁便会陆续出嫁。而且女子若是过了二十五岁还未出嫁,父母家可是要被罚金的。

她们夫人脾气温和,待人亲切,在绿菊看来是难得的好人。可是,好人却没有什么好报,身子一向不好,难得出门交际。这样一来,大小姐的婚事就难了。若是到时候自己家里面的宴请来不露面,京城中还有谁能知道安国公府里面还有一个待嫁的姑娘呢!

见绿菊没有回答,修竹转过身来,悄悄走到她的身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了起来,“绿菊姐姐在想什么呢?”

绿菊好脾气地伸手抓住修竹乱动的手,却是没有回答她,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晚了,睡吧。”就本心而言,她根本不觉得她们在这里讨论这个有什么用。也没有心情跟这样小的一个新进府的丫头说些什么。

修竹却笑了起来,说道:“不过是抄书,那就抄呗!明日让院子里面所有会写字的丫鬟婆子也全都跟着悄悄的抄。我可听院子里面的婆子们说了,还有半个月呢,也未必就抄不完!”

绿菊听完修竹的话,放开她的手,又在她的额上轻轻点了一下,“你以为谁抄的太夫人都认?”说着,独自出了一会儿神,便转身出了屋子。

——我是分割线——

修竹完换了一个新环境,新身份,更甚到连名字都是新的。她以为自己要失眠了呢,可能是太累了,头才一挨到枕头,便睡了过去,竟是一夜无梦。

相对于修竹的一夜无梦,安国公府里面许多人注定碾转反侧,夜不成寐。

这些人首先就有大小姐李妙贤,只是她从小被教导严格,并没有怎么反身,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一旁丹桂浅淡绵长的呼吸,一个人暗自流泪。

待天光微亮,她再也躺不下去,悄悄的下了床,打开正对着院子的一扇窗往外面看。清晨的空气清冽冷凝,冷气入肺,击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狠狠的打了两声喷嚏。也就在这时候,外面一道僵黄的身影挥舞着比她身高还要高上许多的大扫帚跳入了她的视线。

她不由得一愣,这个人是谁?安国公府里面的下人都是青布衣衫,就连最低等的下人都不穿这种粗麻布的衣裳。

丹桂的美梦被几个喷嚏惊挠,皱了皱小巧的鼻头儿,揉着眼看向屋内的沙漏,还有一刻钟才到起身的时辰呢!这个认知让她的心里面生出来小小的不悦,然后这种不悦在她的心里面还没有扎下根儿呢,眼光无意识的一瞥,使得她几乎是从被窝里面惊跳了起来。

“哎呀呀!我的小姐哎——”也顾不上鞋袜,赤着一双脚,从床边拿起一双用米粒大小珍珠镶朵朵小花儿的绣鞋,一边小跑着冲向窗边,嘴时面还一边碎碎的念道:“这大清早的,也不穿双鞋,小心着凉啊——”说着,把强行把李妙贤面前的窗子关了起来,然后把她按在一个绣墩上面,蹲下|身,弯腰握住那一双因为站在地上而显得格外冰冷的穿着白袜小脚儿,仔细认真的给她穿鞋。

李妙贤对丹桂紧张的样子不以为意,不过还是顺从的任由她给自己穿鞋,等她看到丹桂那一双光着的嫩白的脚丫时,轻轻皱起了眉头,指指地面,歪着头问道:“那你那是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丹桂麻溜利索的为她穿好鞋,三跳两跳跳回到床边,飞快地穿好自己的鞋袜,然后又拿起床边自己的外衣,胡乱的套在身上,走到门边儿向外面叫道:“小姐醒了。”

叫完这才又回来,对着李妙贤温声的问道:“小姐今儿想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头?”

第010章见面儿

丹桂虽然这样问着,但是她知道,她可能要失望了,她家小姐可能给不了她什么明确答案,往往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儿“什么都行”也就过了。

“丹桂,咱们院子里面穿僵黄衣服的是什么人?”然后,李妙贤却没有像丹桂想的那样接话,而是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丹桂一愣,借着窗户缝儿向外看了一眼,正看到修竹细到不行的小胳膊小细手儿正握着一个大扫帚在那里打院子里面的落叶。昨天下了一夜的小雨儿,地面湿漉漉的,好多黄黄绿绿的树叶粘在地上。

“小姐,她叫修竹,不就是昨天小姐新挑上来的丫鬟吗?还是小姐亲自给取的名儿呢。”丹桂打开李妙贤衣柜,挑出一套衣服,举在眼前仔细的看。

修竹……李妙贤一下子想起来了,昨天的时候,方姨娘忽然让她挑丫鬟,她为防着对方往她身边安排人,是不愿意的,只是随意的指了一个。当时她还说什么身正性直的话来着,现在想想可不是笑话儿吗?那等君子的品格,她一个小小女子,如何能有?

俄而,外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绿菊挑起纱帘带着芙蓉和枣子捧着铜盆等物依次走了进来。外间修竹扫完院子,已经不见踪影。

李妙贤向外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到,便由着绿菊她们服侍着梳洗了遍,换了衣服,才上了一盏茶,还没有吃上两口,便听到院子里面响起银铃一般的笑声,接着有人隔着帘子在外面问道:“绿菊姑娘,小姐的饭什么时候摆呀?”

李妙贤听到那笑声,觉得甚是陌生,也不理会,只是低着头看着手里面的茶水。里面茶汤碧绿,不见一丝杂质。

绿菊看一眼李妙贤,见她心事无限,想想她要面临的事儿,也是跟着无限惆怅,心知今日|她必又吃不了什么东西,但还是要负责的问一下句。

刚想要问上一句,李妙贤却先开口了,“让她们摆吧,另外昨天领回来的那个修竹,吃完饭领她来见见我。”

绿菊答应一声儿,走到屋门口,招呼外面的人进来摆饭。

一旁的芙蓉已经不悦的嘟起了嘴,“小姐,您见她一个粗使丫鬟干什么?不得污了您的眼睛!”

绿菊站在门口,一手挑起外屋的布帘子,一边隔着一道纱帘看向内室里面,嘴角噙着笑,“她可不是什么粗使丫鬟,小姐还没有给她定级别呢,而且衣裳也还没有领呢!”

就跟芙蓉看修竹各种不顺眼一样,绿菊却是看她各种顺心,犹其她小小年纪却已经懂得为夫人小姐的未来担心了,若是好好调理,到时候那可称得上小姐的左膀右臂了,可比芙蓉这种只讲好话,不做实事儿的脾性好多了。

“没有定级,那就是连粗使丫鬟都算不上呢?小姐更不能见了。”芙蓉听到绿菊的话,冷哼一声,冲着门口喊道,喊完,又对着李妙贤嘟起她红嫩的嘴唇,拉着李妙贤的衣服告起状来,“小姐,你看绿菊姐姐,她……她欺负人……”说着眼框微红。

李妙贤见自己一直最亲近的丫鬟这副样子,心里面到底不忍,站起来,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有心想要不见修竹那丫头,可是想起那丫头瘦弱的胳膊,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把比她早出一个头的大扫帚的样子,莫名的让她心头一颤。最终什么话儿都没有说,径直从芙蓉身边走了过去,往另一侧的饭厅里面去了。

芙蓉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小姐的回答,抬起头来,只看到内室门上那道纱帘在轻轻地晃动,纱帘那一侧,李妙贤身上湘妃色的衣裳透过来显得影影绰绰的。芙蓉一时之间有些眼花,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小姐以前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每一次去侧厅里面用饭必定会扶着自己的手慢慢的走过去,而今天破天荒的第一次,她没有叫上她过去服侍。

芙蓉心头闪过一阵慌乱,然后再一次把那个新来的丫鬟——修竹恨上了。不过,这慌和这恨在她身上一闪而过,最后全都转化成细碎的步子快速地追了上去,等到李妙贤想要过第二道门的时候,她已经赶上了,笑颜如花的在自家小姐身旁讨好的打起帘子,让那个娇娇俏俏的小人儿率先进去,然后自己落后半步跟了上去。

绿菊此时正站在桌旁,看着小丫鬟从酸枝木的红漆食盒里面一样一样的把所有的菜取出来,放在餐桌上面。

见到李妙贤,绿菊温和的笑道:“小姐想见她,奴婢便让她进来了。”说着,指了指待立一旁的修竹。

修竹见状,连忙曲膝一礼,然后便垂着头,等候指令。

芙蓉的目光像是涂了毒一般射了过来,正落在那个粗布衣裳上面。

李妙贤也看到了她,眼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但已然把她的举止动作全部看在眼里面,最后目光落在她正俯着的头上面。她的头发乌黑而浓密,并不像寻常小丫头那样发黄发弱,头上面呢,梳着小丫鬟常梳的双丫髻,鬓边攒了一朵小小的嫩黄的桂花,桂花带着淡淡的香气,似有似无。

“平常我总觉得桂花香气袭人,最是浓郁,不想今日|你头上这朵倒是清幽,香气也好,似有似无的,耐人寻味。”李妙贤说着,在惯常坐的地方坐了下去,眼睛依然不离修竹头顶。不过,此时但能看得清对方的脸了。

怎么说呢,算不得美人儿。

修竹听完李妙贤的话,微微抬起一点儿头来,偷偷看了李妙贤一眼,眼睛飞快的撩|开,把芙蓉的眼色看在眼里,然后依然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嘴角轻轻拉起一道弧度,毕恭毕敬的对李妙贤说道:“回小姐的话,平时小姐看桂花大多是在树上,或者是插瓶儿,一大丛一大丛的花朵儿簇拥在一处,香味当然浓烈,如今奴婢头上只攒了玉粒大小的一朵,香味儿自然也就淡了,不细闻的话便如小姐说的一样似有似无了。”

第011章开始

李妙贤便看到一双明亮的似是一汪清泉的眸子和平淡甚至有些青黄发干的脸蛋儿,听着修竹的话,李妙贤给修竹的样貌打了个及格的分儿,同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细细地想了想,一边接了绿菊递过来的筷子,一边嘴角含笑,说道:“好像正是这么个理儿。”

芙蓉听到李妙贤的话,嘴里面像是喝了醋一样,冷冷的瞪了修竹一眼,抿紧了嘴唇,然后拿起一双筷子给李妙贤布菜。

李妙贤简单的吃了几口,又抬起头来,瞄了一眼修竹,“你怎么想到要攒这么一朵桂花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修竹身上似有魔力一般,看到她,便总想跟她说点儿什么。

修竹侍立不动,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奴婢清早见外面的桂花开了,想着做桂花糕应该利好,所以就去摘了些,就粘上了。”她说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在头上拍了两下,“只是我才刚来,不知道这些花儿要拿去给谁……”

“所以你就把我的屋子弄得香气扑鼻的?”修竹还没有说完,刚刚回去梳洗完毕的丹桂挑帘子进来,嗔着她道:“害我初一进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儿?”

芙蓉看着丹桂略带嗔怒的脸,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连忙向李妙贤认错,“都是奴婢不好,昨天事儿多,一忙乱起来,竟然忘记安排修竹妹妹的事儿了,等小姐用完饭,奴婢马上安排她搬到小丫鬟们的屋子里面去住,另外再教教她府里的规矩……”说着挑着眼儿看了修竹一眼。

她的话单个字来看都是好话,但是未必没有给李妙贤上眼药的意思。第一个,她故意提起昨天,就是想着让李妙贤及屋里众人想起国公爷、国公夫人还有那个青杏,再想起因此被连累的抄书禁足,然后再没有心情理同样是昨天进来的修竹丫头,如果因此能被恨屋及乌上那就更好了;第二,她是想说修竹不懂规矩,穿着这么一身粗鄙的衣服就登堂入室到小姐跟前了,那以后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往这里面凑了;第三便是她提出安排修竹跟小丫鬟们住,李妙贤如果不拒绝的话,那她的品级也就定了,一个三等小丫鬟她还不放在眼里呢!以后想怎么收拾还不是就怎么收拾了?

绿菊在一旁深深的看了芙蓉一眼。

丹桂已经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笑道:“小姐,那些桂花好香,奴婢想着做成吃食应该十分的美味,难为有人想着,还采了那么一篮子来。奴婢这就使人去做,做得了,好叫小姐送些给夫人,夫人看到小姐的孝心,病说不定立刻就能好了呢!”

芙蓉看着丹桂满脸的笑容,觉得说不出的碍眼,刚想着说点儿什么阻止她们的计划,免得一个个的殷勤都献到夫人头上了——那不是跟她祖母抢活计吗?

可是芙蓉还没有想好说辞,绿菊已经皱起了眉头,小声的说道:“现在方姨娘管着家呢,会不会不太恰当?”

李妙贤听到方姨娘三个字,一张素白的小|脸瞬间没有了表情,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嫣红的小|嘴儿都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娇|嫩|花|苞。

绿菊深觉自己失言,连忙向芙蓉使眼色,想让她拦了这个活计过去,笑道:“小姐这是行孝呢,想来方姨娘也不敢阻止……”话儿虽这样说,但是她自己都不确定。

芙蓉收到绿菊的眼色,冷笑一声,她最是看不上她们这幅谈方姨娘色变的样子,撇了撇嘴,弯腰看着李妙贤的眼睛,问道:“小姐也想要吃这桂花糕吗?”方姨娘再厉害还不是仗着老夫人的势,夫人身后还有北静王府呢!

李妙贤手里面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碗里还剩一半儿的粥,平时她的食量就小,现如今提到府里面这些糟心事,她更加没有胃口了,在想到病弱的母亲,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等芙蓉问她桂花糕的事,她愣了一下神,便摇了摇头。

绿菊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若小姐执意要吃什么劳什子桂花糕,少不得还得有一场官司好打呢!

芙蓉本来都准备好去跟厨房的婆子们大闹一场,好好的出一出心里面的憋屈,没想到李妙贤又不要吃桂花糕了,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儿把自己噎着,脸上便有些讪讪的。

这时修竹向前走了一步,向李妙贤深深的福了一福,这才开口,“小姐不想吃,夫人、老夫人也许爱吃呢!不若把桂花送过去,就说是大小姐孝敬老夫人,国公爷,国公夫人的,厨房里面的一定会好好的做来给小姐的。”说完,便后退一步,又去做她的背景墙去了。

丹桂听完,眼睛完全像是被点亮了一般,“对哦,对哦,小姐,奴婢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我娘倒是极爱吃的。”李妙贤嘴角上扬,然后看向修竹,“你怎么知道的?”语气依然温柔,但是眼神里面却加进去许多的质疑。

修竹听到李妙贤的质问,心里面不由得一跳,她当然知道安国公夫人喜欢吃新鲜的桂花糕,那么厚一叠材料也不是白背的。但是她的面上却不显分毫,而是嘿嘿一笑,傻兮兮的问道:“难道还有人不喜欢吃那么好吃的东西吗?”一副灾民才有的、对食物的渴望神情,好像桂花糕才是人间美味一般。

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李妙贤与绿菊是释然,芙蓉是轻蔑,丹桂和枣子的感觉则更加的复杂一些,因为她们同样是好人家的孩子家里过不下去才被卖了进来。

最后绿菊建议道:“那咱们就按修竹说的,拎了鲜桂花儿去厨房,让她们给做去,若是里面的婆子们不肯,咱们便嚷嚷出来,把罪名儿全都定到阻止小姐行孝上面,可好?”最后两个字却是单说给李妙贤听的。

第012章定等

虽然这一屋子的人,李妙贤年纪不是早大,也不是最聪明、最有主意的,但无奈,人家是主子——所有人,所有事儿便只有由她做主。

其实说做主,她也只要点个头儿就罢,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别的人去替她做得完完美美。

这不,李妙贤的头刚点了一下,芙蓉已经自告奋勇的主动请缨要去。

这边,芙蓉刚离开院子,便有人悄悄的离开了妙贤居,鬼鬼祟祟的往老夫人的闲福居后面的小院儿去了。

那里住的正是方姨娘!

那婆子进去不多会儿,厨房的管事婆子刘二家的也进了方姨娘的院子。

院子不大,和府里面其她姨娘的院落一样,是正房一明两暗带东西厢房的格局,但是方姨娘的这座小院儿若真跟其她姨娘的一样了,那岂不就是笑话一样了?堂堂的管家姨娘呢!

刘二家的刚一进门,抬头是一道影壁,影壁上面是一副富贵牡丹图,端的是雍容华贵。影壁下面摆着一个小小的花坛,花坛正中一座玲珑的假山石里面正往外潺|潺吐着泉流。

绕过影壁,只见花丛中雕梁画栋的几间屋子。屋门口挂的是金丝银线绣成彩缎夹帘子,窗上糊的是绿莹莹亮堂堂的蝉影纱。

刘二家的刚转过来,花丛中便站起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向着她轻身一福,笑道:“刘婶子,是找我们姨娘吗?我们姨娘到前面老夫人那里去了,已经走了一会儿子了,大约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呢!”

听到小丫鬟的话儿,从正房里又走出来一位穿红着绿的丫头,年龄也比刚才这一个要大上一些。

这一次,到换上刘二家的先开口问好,“吉祥姑娘好。”然后直接把自己遇到的事儿,跟吉祥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看这事应不应该给她办了?毕竟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而且人家还拿了老夫人,国公爷出来说事儿了。”

吉祥略思索了一会儿,便点了头,“你们厨房不是有厨房的规矩吗?历来各房各院要份例之外的东西,都是出相应的银子就是了,没有必要厚待那个,薄待那个不是?”

话儿说到这里,再明白不过,刘二家的也不找方姨娘了,直接谢了吉祥,笑嘻嘻的往回走,心里面盘算着怎么把钱要了,大小姐吐了,还能多吐一些。安国公府里面谁都知道,夫人的陪嫁丰厚,而她又没有儿子,只这么一个女儿,不给她给谁?

芙蓉板着一张脸往回走的时候,心里面把修竹暗暗骂了千百遍,觉得自己今天丢这么大的人,完全就是她害的,没事摘什么桂花啊?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坐会儿呢!完全忘记了这个差事之所以落在她的头上,根本就是她自己想要邀功硬抢的啊!

回到院中,看到修竹已经换了衣裳,半新不旧的湖蓝色裙子,配着桃红的小袄,外面罩着一件靛青色比甲,衣服显然不是比照她的身量做的,有些肥大,倒衬得她更加的瘦弱。此刻正跟丹桂两个坐在廊下,头碰着头说着什么。

芙蓉刚一进院儿,修竹便看到了她,从绣墩上站了起来,仰起脸来,热切的叫了一声“芙蓉姐姐”。(芙蓉姐姐,呃呃,取名的时候没有想到……)

丹桂也跟着抬起了头,“东西可是做的了?要好看的盘子装才显心意,我……怎么你空着手回来了?”

芙蓉狠狠的瞪了修竹一眼,看衣着竟是定了个二等丫鬟?没有回答丹桂的话,反而问道:“小姐呢?”

“绿菊姐姐陪着写字呢!”丹桂的脸上又映出笑意。

芙蓉脚步不停,越过丹桂和修竹,直接挑了帘子往屋里面去了,“我找绿菊去!”

屋外面,丹桂看着晃动不止的门帘,“这是怎么说的?”奇奇怪怪的。

修竹低下头,看着手里面的针线,心里面却是一片了然。她沉思了一会儿,让自己把这一切稍稍消化了一些,才悠悠的对丹桂说:“怕是厨房的管事儿既没有说不给做,也没有说给做,恐怕想要……”

“银子!”丹桂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以前厨房里面就是,各房想要添些什么都是要另外掏银子的。”说着,扔下手里面的针线,一溜烟儿的窜了进去。

修竹笑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做她手里面的针线。按照计划,这桂花糕只是开头,后面的事儿还多着呢!急什么?还有这妙贤居里面吃里扒外的人还不少,少不得要清上一清……

最终,芙蓉还是从李妙贤的私房里面捏了一小块儿碎银子,在一杆雕花银质小称上面称了称,按着上面的星子去找绿菊看了,才又出了门。

等桂花糕做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芙蓉把那些糕点先装了一盘子,亲自端去给李妙贤,就再也没有出来。

丹桂和修竹一合计,决定老夫人那里送两碟子,国公爷两碟子,二小姐和大公子那里各送一碟子,自己留一碟子,其它的全都送去给夫人。

然后绿菊送了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那里,丹桂和修竹一起送的国公爷和公子、小姐那里。

第二日,便听说夫人把身边的红桃给开了脸,只等着有了身孕再提姨娘。

国公爷破天荒的连在松荣园住了三天,更是下了令,让大公子和二小姐李妙玉过去给夫人侍疾。

第四日,大公子就病了,独留下二小姐一个人,再一日连李妙玉也病倒了。

方姨娘刚照顾了儿子一天,又听说女儿病倒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跑到老夫人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半晌。老夫人气的只拍桌子,但是命令是亲儿子下的,他又不能说儿子不对,只能骂儿媳,但是庶子女给嫡母侍疾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出什么,最后只喊柳氏不详。

方姨娘听老夫人嚷了半天,都没有叫到点子上,心里面郁闷非常,暗暗把李妙贤恨了个透,如果不是那一碟子桂花糕,她怎么就得了国公爷的夸赞了呢?要知道,前一日|他还指着那小贱人的鼻子骂她不贤不孝呢!

第013章初捷

“唉——那个柔儿,李妙贤怎么不去给她母亲侍疾?”要知道,那可是她的亲娘。老夫人大骂一阵儿,终于找到一丝理智,看着两眼通红的方姨娘问道。一旁的丫鬟看她停了下来,体贴的递上一盏茶。

说到这个,方姨娘又是满嘴苦味,“老夫人啊,您不记得了?她此刻正在禁足呢!”还是您老人家亲自下的令。不过,后半句她没敢说。

经这么一提醒,老夫人恍然大悟,开口道:“怎么偏这个时候守时懂礼了?以前怎么没有见她这么听话?”一个做祖母的人,竟然这样大大咧咧的把心里的话嚷了出来,也不怕传出去,儿子面上无光,孙辈婚嫁上受阻。要不怎么说,大家族在娶媳妇上慎重呢!

“也让她给她娘侍疾去,也别抄什么没用的书本了。”最后,老夫人一声令下,李妙贤的禁足结束。

方姨娘本来泪眼婆娑,被这么一当头棒喝,一时间眼泪都忘记流了,她希望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啊!

“姑母,姑母,您先消消气,消消气!夫人那里丫头婆子多得是,且轮不到贤姐儿呢!贤姐儿的足才禁了这几日,恐怕她还没有体会到您对她的拳拳之心呢!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方姨娘急急的说道。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把国公爷弄到那个贱人的院子里,并且掐着时间逼那丫头说出那些令国公爷大发雷霆的话,才禁了她的足,让她无法在老夫人的寿宴上夺走玉姐儿的光彩。怎么可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了?

方姨娘本来还在想着用什么样了的言语说服老夫人,是从老夫人的威严来说,还是……

没有等方姨娘想好说辞,老夫人又大手一挥,否决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算了,还是那样吧,我老了,也不想管了……”

这……

方姨娘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更没有办法形容眼前这个老太太……也太没有原则了,若是让她当了皇帝,那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姨娘用力甩了甩自己被绕得昏乱的头,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老夫人说的对,我这就按老夫人的意思去办去!”说完,道了安,退了出去。

一出屋门,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个干干净净,眼睛里面的泪水也不见丝毫,转头问道:“国公爷现在在哪里?”

守在门口的方姨娘的大丫鬟,叫做如意的立马跟了上来,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小声说道:“回姨娘的话,国公爷今儿一天都没有出府,前半晌在书房,后半晌去看夫人的病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不用管他,想来又被女色绊住了腿。”方姨娘冷哼一声,直直的走出了老夫人的闲福居,往李妙玉的院子里走去,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安抚好女儿,不敬嫡母这样的名声说什么都不能落在她的女儿身上。那样还能说到什么好人家?还好政儿一向身体不好,盍府皆知的……

方姨娘的儿子李珍,今年才四岁,是安国公的庶长子,也是安国公府到目前为止唯一的男嗣,属于珍宝一级的人物儿。方姨娘平时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风大了怕摔着,雨大了怕淋到,太阳大了也怕晒到,可是这么一个宝贝,又得安国公和安国公老夫人看重,偏偏身子骨弱到不行,十天半个月倒在床|上躺着,各种医花补品更是不离口儿,却没有把身体给调理好,一日更比一日娇弱。这不刚一入秋,连例常的请安问好都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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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就是说,方姨娘去老夫人那边哭了半天,二小姐还是要去侍疾?”绿菊满脸惊愕,指着枣子问道。

“可不是嘛!”枣子表情严肃,“老夫人院子里的小雀儿可亲眼看到方姨娘红着眼圈儿出来的呢!”

芙蓉在一旁笑道:“我可听说为了让二小姐不去侍疾,老夫人连免了小姐的罚这话都说了,若不是她拦着,小姐现在也用不着这么拘着了。”

此刻的李妙贤坐在桌前,手里面握着毛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笔尖的墨汁“啪嗒”一声滴在什么都没有写的纸上,都丝毫没有察觉。

一边磨墨的修竹,看着那白白的一张纸,晕染成一团墨色,心里面暗暗道了一声可惜。

丹桂已经轻叫出声,“小姐!”

李妙贤回过神儿来,看了一眼桌上,懊恼地拿起那张纸,团做一团,用力地抛向前面半开着一扇窗子,却是没有投准,砸在了窗台边上面,滚落在地。如此,她便更加的懊恼,身子向旁边一扭,撅起小|嘴,就连腮梆子都看起来鼓鼓的,十分可爱。

绿菊笑着摇了摇头。

芙蓉开口叫了一声“哎哟我的小姐”。

丹桂和枣子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看着李妙贤。

方姨娘吃了瘪,屋子里面的人,个个心情不错。

修竹把手里面漆黑的一块方墨轻轻抬了起来,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奴婢看您写字这几天了,心|痒的历害,可否让奴婢也试试?”说着竟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妙贤过头来,盯着自己的这个小小的丫鬟看了半晌。

屋里面的其她人也都看了过来,绿菊之前就听她说过,她认得字,所以表现的最为淡定。芙蓉呢,最看不惯修竹,自认为抓|住了她的错处,已是抬高声音反问道:“修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修竹被问得一愣,问小姐要写字的机会,怎么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然后求救地望向绿菊。

绿菊也没有明白芙蓉的话儿的意思,芙蓉已斜睨着修竹,阴阳怪气儿的说道:“今儿跟小姐要笔要纸,明儿要金银首饰,后儿要衣裳鞋袜,再往后小姐给的没得给了,可不就得把自己这安国公府嫡长女儿的身份让出去嘛?”

这话儿说得就严重了。修竹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冲着李妙贤“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小姐明鉴,奴婢再是没有这样的心思。奴婢也就是这几天见小姐天天抄这劳什子的《女戒》,想替小姐分担分担,再没有别的意思。”

第014章写字

李妙贤听完修竹的话儿,轻声说了一句起来,又嗔怪的睨了芙蓉一眼,向着修竹笑道:“这说的什么话儿?安国公府嫡长女儿的身份是说让就能让出去的?”

这话说得在理,屋里面的几个人纷纷点头,就连一开始挑起话头儿的芙蓉都深以为然。

再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离谱的事,后来竟然真的实现了。不过,此是后话了。

见大家都没有言语,修竹这才重又问了一句,“小姐,能让奴婢这几个字吗?”

她也想的明白,自己是后来的,而李妙贤身边已然有绿菊、芙蓉、丹桂几个信得过的丫鬟,本来就不占什么优势,若再不拿出一点儿特长来,什么时候才能得了她的信任啊?

虽然,得不得信任都行……

修竹想着,李妙贤已放下手里面的紫檀木兔肩紫毫笔,缓缓地坐到旁边的大炕上,小丫头枣子立刻眼明手快的倒了一盏玫瑰花茶放到她手边的小叶紫檀炕桌上,氤氲的水气自杯中渐渐升起,很快的淡的看不到了。

修竹看了一眼李妙贤,见她正面带微笑,细细的看着那盏茶,知道这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于是两步行到那张阔大的书案前面,拿起那根被静置一旁的笔,认真的在雪白柔软的纸上用簪花小楷写了一行字。

因为李妙贤练的正是这种字体。

一行书毕,修竹习惯性的站定了身,想要看一看自己写得怎么样,一旁丹桂已经惊叫了出来,“小姐,绿菊姐姐,你们快看——”

芙蓉不满在丹桂头上敲了一记,“大惊小怪些什么?仔细吓到小姐。”

丹桂激动的指着书案,歪头躲过,“我才没有大惊小怪,你们,你们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不由分说夺过绿菊的针线,随意的丢在一边儿,拽起她的手,就要书案边上拉。

绿菊“哎呦”一声,身体已被拉离了原地,不过眼睛依然留在她的针线上,修竹识字她已经知道了啊。“这是给小姐到太夫人寿辰的时候穿的……”她才做了一半儿多点儿,还有好多细碎的活要做呢。

“这……是你写的?”

修竹对着绿菊眨眨眼睛,点头道:“是啊,小姐就是写这种字体。”

绿菊惊喜的拿起桌上的那张纸,吹干上面的墨迹,献宝一样拿到李妙贤的面前,“小姐,您看,奴婢觉得这跟小姐写的一模一样。”

李妙贤端着茶水,就着绿菊的手望了一眼,也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芙蓉一直关注着李妙贤,见她这样也看了过来,只见纸上一竖行,寥寥七个字,字迹娟秀,清新典雅,跟平时李妙贤写的十分的相似。

“奴婢虽不认字,也不会写,却也看的出来,修竹写的跟小姐的差不多。”绿菊说道,丹桂在一旁跟着不住的点头。

修竹从书案上取了一张李妙贤之前写好的字,与绿菊手里面的摆在一起,反复看了两遍,然后才认真的说道:“奴婢的字跟小姐的像了八成,相信把这两张字混在一起,太夫人是分不出来的。”

李妙贤听她这样一说,眼睛眨了眨,只听着修竹又说:“就算分的出来,到时候不认,相信她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李妙贤搁下茶水,也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两张字,“以我看,竟是有九成的相似,连我自己若不仔细分辨,也是分不出的。”然后斜睨了一眼闲福居的方向,“她怎么可能分辨的出?就见那一位加上二小姐也未必能呢!”

说完,竟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修竹,这事儿还要你多多的帮衬了。”

修竹腼腆的笑了一笑,“奴婢能帮到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绿菊也长松了一口气,拍手道:“这下可好了!”说着,掐着手指算道:“现在离太夫人的寿辰还有二十天,要抄一百遍,之前小姐抄了……”

芙蓉嘟嘴,“小姐总也没心情写,到目前为止,一遍都还没有写完呢!依我看啊,指望着小姐在寿诞之前完成,比指望着立时下雪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是玩笑,不过一个下人如此跟主子说话也就过了,不过李妙贤一向性子和善,又肯宠着她,说着她如此说了,也没有人跟她认真计较。

修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面对芙蓉在丫鬟当中的地位又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但是仇已经结下了,就算她肯化解,依着芙蓉的性子,恐怕也是不肯的。

所以,为着自身的安全,她也要竭尽全力让自己更得李妙贤,甚至是国公夫人的倚重,这样她报复起来才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不是吗?

芙蓉此刻心里面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终于有法子使得小姐在太夫人寿辰之日不被禁足了,难过的是帮小姐解危救难的竟然是那个傻呆呆的修竹——为什么不是她芙蓉呢?

当然,她也知道,这个假设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根本不识字!

这样,之后修竹便从李妙贤的屋里抱了厚厚的一摞纸,身后丹桂喜气洋洋的端着些笔墨纸砚,两个人前后脚回屋,关上门窗,半晌都没有什么动静。

晚上绿菊值夜的时候,在李妙贤的脚踏上放好了被褥,隔着窗子依然可以看到厢房里面灯火通明的。脸上不由带上了笑。

等睡下,李妙贤在床上,她在下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然后便说到了修竹。

绿菊道:“小姐就不奇怪夫人怎么就想通了,把自己的丫鬟红桃给了国公爷?”

李妙贤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翻了一个身。

绿菊继续说道:“其实,夫人是什么性子?怎么可能屈就了自己?”

“只是,您是夫人唯一的女儿,夫人到底看中您。修竹说,只要提到您,无论什么事儿,夫人再是没有不肯的了。所以,奴婢去送桂花糕了的时候略微提了提……”

“没有想到还真成了。修竹就说,只要夫人愿意,后面的事根本不用我们过问,可不就是这样……”

“这一盘子桂花糕让我们好好的扬眉吐气了一回,不过若是没有红桃的这一步棋,怕也是不成……”

所以说,修竹是个人物。只要不是方姨娘的人就好。

第015章柳夫人

李妙贤拧眉,“你是说,这次方姨娘吃了这么大的暗亏,竟是多亏了修竹?”她一个才进府的八岁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可不是嘛!只是奴婢也想不通,怎么几块小小的桂花糕,还有那样几句话,竟然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李妙贤也没有想到,不过此时她的思维已经飘远了,并没有什么回答绿菊的话儿。

屋里面一时静悄悄的,只听到钟漏里面滴答滴答的水声。屋子一角儿,青铜雕花的三脚香炉里面,灰烬明明灭灭,闪着零零碎碎的红光。只是屋里面再也听不到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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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安国公府里面因着太夫人方氏的寿辰,方姨娘日日操劳,忙到脚打后脑勺的地步,依然发觉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于是抓了自己的女儿二小姐李妙玉临时帮忙。

而安国公夫人柳氏的日子却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当然,安国公歇在她的院子里面的时候除外。每当那个时候,国公爷总会在她这里用完饭,然后随意的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才会让她好好休息,到红桃的房间里去。

而每当这个时候,青杏都会躲了出去,并不见他,倒也相安无事。

这不,柳夫人正侧卧在一张软榻上面,一旁小丫鬟正半跪在地上用美人锤捶着腿。青杏则陪坐在一侧,手里面做着针线。两个人轻声的说着话儿。

一会儿院子里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儿,有小丫鬟在脆声喊道:“大小姐身边的绿菊姐姐来了。”

柳夫人一转身坐了起来,向着青杏笑道:“是贤儿派人来了。”

“是的呢!”青杏笑着应了一声儿,放下手里面的针线,站起身来,往外面迎。

两走两步儿,外面已经有人打起帘子走了进来,身后领着绿菊,并着两个捧着菊花的小丫鬟儿。

青杏只看了一眼,把头别到边儿,微屈身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旁儿。

“夫人,大小姐派了绿菊来给夫人送菊花呢。”那个丫鬟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裙,葱绿的比甲,倒是梳了一个妇人头,头上插了两根金色蝴蝶钗并着两朵粉红色的绒花儿。“要说这绿菊送菊,可不是真正应景儿?”

柳夫人看了一眼红桃,笑道:“瞧瞧我们红桃的嘴,可不是越来越能言善道了?”

一旁修竹把头埋在一坐开得娇艳的菊花当中,悄悄拿眼晴打量着屋里面的人,其她人也倒罢了。这个柳夫人,可真正是个美人儿,就算皇祖父的后宫里面这样的也难找出两个来。

只见她云鬓堆叠,只松松的拿着一只白玉凤钗轻轻挽起,神色慵懒,身上也只穿了件家常的湖蓝色对襟小袄,下系同色八副长裙,脚上一双米白色玉兰花的绣鞋,上面花蕊之间点缀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随着她移动,鞋上面的光晕也跟着轻轻晃动,真得是活色生香,美不胜收。

有这样的母亲,难怪道会生出那样的女儿来!

修竹暗暗打量着众人的同时,红桃又开口说话了,“夫人,大小姐真是蕙质兰心,选的花儿奴婢瞧着竟是朵朵都好!”

修竹忍不住又多看了红桃一眼,这个丫头聪明,夸人也知道另辟蹊径,而不是同别人一样千篇一律的在孝道上做文章。怪不得单论容貌比夫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单单凭着一个清秀,竟然也得了国公爷的宠。

此时,绿菊已屈身向着柳夫人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小姐正是瞧着院子里面的这两盆花儿开得早,又难得的开得齐整,这才吩咐奴婢带了人给夫人送来,说是夫人难得出门,看看花儿也可以解解闷。”

修竹也连忙捧着手里面的花盆,屈膝与枣子同步,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人形木桩。

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这菊花的味道果然清新,难为那孩子想着我。”

青杏笑着从修竹手里面结果那盆开的粉嫩的菊花,把它放在一处高几上,回头问答:“夫人,放这里可好?”

红桃也依样接了另一个小丫鬟手里面的花盆,笑得温和:“我看这花儿竟摆在临窗大炕的窗台上却也正好!”

柳夫人先看看青杏所指的高几,再看看红桃若说的窗台,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向着绿菊问道:“这些日子,你们小姐在做什么呢?我听说太夫人禁了她的足,罚她抄书呢,可是抄的怎么样了?我才派了夏嬷嬷去外面的银楼和绣楼里面捡着最新颖好看的样式选上两套,待太夫人寿辰的时候好穿戴起来。”

柳夫人出身北静王府,虽是庶女,出嫁的时候也是得了一个县主的身份的。县主的嫁妆虽然不上多多,但是应付她们母女两个吃穿那是尽够的了。所以,李妙贤的衣裙首饰,样样强过了李妙玉。

李妙玉每每为这个暗暗生气,不知道偷偷去磨了方姨娘多少次,生了多少暗气呢。但是方姨娘必竟只是一个妾,且方家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太夫人当年的嫁妆也就百十来两,怎么跟人家比?

今儿柳夫人又说帮李妙贤新定了衣裙,打了首饰,也不知道到时候又生让李妙玉气恼多久呢!

这时,红桃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摆好了花盆,向绿菊问道:“大小姐的女戒抄了多少了?我可是听说,太夫人可说了,要抄整整一百遍才……”

绿菊连忙向红桃摆了摆手,笑道:“那有那么夸张,小姐现在每日抄些,也快差不多了呢!”小姐的意思,夫人身子不好,不相干的话,还是不要传到夫人耳中,免得因为她再加重了病情,那可就是做女儿的罪过了。这话儿一会儿少不得还要悄悄向夏嬷嬷并青杏、红桃说说,约束着下面的人也不要乱说才好。

说了一会儿话,柳夫人的脸上明显的露出几分倦意。

绿菊立刻识趣的告了退,带着修竹她们走了出来,然后又细细的跟送她们出来的青杏说了小姐的担心,提醒松荣院上下小心谨慎着,这才一路往妙贤居缓缓行去。

第016章女戒

悠闲的时光过得总是飞快,当修竹和丹桂把一百本《女戒》的手抄本整理好并修定成册,用红布垫着放在托盘里面端到李妙贤跟前的时候,李妙贤差点儿被那一摞摞的书册震憾到。

修竹笑眯眯的看着惊讶不已的李妙贤,歪头说道:“小姐是不是被自己的伟大工程震撼到了呢?奴婢与丹桂初初看到这些书稿的时候,可都是吃惊不小呢!”

“何止吃惊不小呢,奴婢可是被吓了一跳。”丹桂表情夸张的说道:“这一册不觉得如何,两册还不觉得如何,可是把整整一百册全都摆开了放在眼前的时候,奴婢眼都花了,心里面感叹着老天奶奶,可怎么这么多呀!”说罢,她不由地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李妙贤随意拿过一本,打开来,里面的簪花小楷清秀婉约,再拿起一本,同样的字迹亦是整整齐齐。细论起来,这些日子,她过得悠闲,不过是想起来的时候,随意写上两笔,加起来也最多超不过五遍。那么余下的,便都是她写的了吗?

目光不由自主的投看修竹。

这丫头的五官依然平淡无奇,眼睛晶亮,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是比初来的时候让人看着舒服了不少,身上的呆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消褪殆尽。

“小姐,今儿是八月十一了。太夫人是十三的寿辰,奴婢觉得小姐不若明日选个国公爷在太夫人那里请安的时辰一并过去,把这假也消了。待给太夫人过完生辰,也就是十五了,十六日小姐也应该恢复课业什么的了。”修竹掰着手指头说道:“到时候奴婢能不能跟着小姐去学里,也好跟着沾沾光儿?”

修竹以前的课业被安排的很紧,这一段时间尽跟屋里面抄写书本了,好多技艺是要靠练的,一天不摸约莫都会手生。

嬷嬷说技多不压身,她也是此刻才意识到,所以还是赶着年轻多学些东西才是要紧。

一提到上学,李妙贤的小|脸儿明显的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她定定的盯了修竹一会儿,问道:“你怎么那么爱上学?”

修竹轻笑,“小姐,原本奴婢还在家的时候,奴婢的爷爷是私塾先生,逢年过节的时候,奴婢可是见过不少大叔、大伯喝醉酒之后找爷爷痛哭,后悔当初年少时没有用功读书的呢!”

李妙贤轻“哦”出声。

修竹接着笑道:“既然奴婢懂得这个道理,那自然想跟着小姐,借小姐的光,也多学些东西呢!”

李妙贤这次轻笑起声儿,指着修竹的小脑袋瓜儿,对着丹桂说道:“这样嗜书如命的性子,怎么没有让她转了个男儿身?”

修竹便双手背后,迈起方步儿在屋里面踱了半圈儿,装模做样儿的说道:“可不是怎么的?若我是个男儿,那也是要考取功名,为官做宰的。”

丹桂也笑了起来,拍着手道:“可不是吗?修竹的字儿写的好着呢!”

芙蓉这时候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到屋里面的谈话儿,冷哼一声,问道:“官府可是有规定的,奴才可是参加不得考试的,你便是男儿又能怎样?”

李妙贤和丹桂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到芙蓉的话儿全都愣了,只听修竹笑道:“芙蓉姐姐此言差亦,若是修竹我生为男儿,家里面自然是卖了我的姐妹,留下男丁的。当然,我还是可能考取功名的。”

“那你拿着姐妹的卖|身钱读书,怎么能心安理得?”

“若是功成名就,自然就可能赎她们出来……”

“要是一直考不上呢?”芙蓉不依不挠的问。

会考不上吗?这个问题修竹真的没有想过啊!

一旁李妙贤听着两个丫鬟的话,心里面忽然明朗,一张小|脸紧跟着沉了下来。她和母亲在安国公府里面一直不受待见,原来只是因为她不是男儿身啊!而方姨娘之所以敢那样嚣张跋扈,也是因为如今府上唯一的男丁——庶长子李政是人家生的啊!

一直侧坐在屋里面的一个绣墩上面做着针线没有开口说话的绿菊第一个发现了李妙贤的异样,丢下手里面的东西,并切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

修竹也发现了李妙贤情绪的突然低沉,咬着下唇望向她,心里面把自己进门之后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心里面细细的回味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是不是想要一个自己的亲兄弟?”

芙蓉此时也反过味儿来,也是望着李妙贤不语。听到修竹的话儿,飞快地瞟了她一眼,神情还有些不以为然。

李妙贤已深深地点了两下头,然后便低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暗暗垂泪。

绿菊长叹了一声,瞟了修竹一眼,低声问道:“来的时候,院子里面可有人看到?”不是她小心,这个院子里面已经被方姨娘借用管家之便,按插了许多眼线,平时小姐的一举一动,很快便有人告诉到方姨娘那里。若是让她知道小姐已经抄够了遍数,少不得又会想些什么别的招数来为难人。

太夫人的寿辰小姐虽然不稀罕去,但是被有心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任谁也是不愿意的罢?何况夫人还那样用心的让夏嬷嬷为小姐选了衣裳首饰……

那些衣裳今天上午就送过来了,真是件件精美;首饰早几天就送过来了,也是件件华贵。如果让某些人看到,说不定又会气个半死呢!

修竹不知道绿菊心里面的这些事儿,只笑道:“小姐啊,女儿身也挺好啊,娇柔婀娜,乖巧懂事儿,可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儿。”

李妙贤抬起头来,不安的问着修竹,“真的吗?”

芙蓉暗恨又给修竹抢了先,见李妙贤问,连连答应着,“当然是真的了。我娘就最疼我了,常说哥哥他们皮猴子,那里有女儿贴心。”芙蓉家里面有三个哥哥,她是家里面的幺女。“夫人也很疼您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您,您也一个最是孝顺,但凡自己有的就想着夫人?”

李妙贤听了丫鬟的安慰,心里面稍稍平静一些。

第017章进益

等第二日李妙贤静着一众丫鬟浩浩荡荡的来到闲福堂的时候,方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如意正站在廊下逗弄着一只绿嘴鹦哥儿,鹦哥的口中不住的说着吉祥话儿,把太夫人院子里的一众丫头逗得咯咯大笑!

看到李妙贤,如意一边儿向屋内禀道:“大小姐来了!”一边儿把自己手里的一撮儿鸟食儿,放在一旁小丫头托起的碟子里,拍了拍手,亲自迎了过来,笑着掺住李妙贤的胳膊,“大小姐,怎么这个功夫来了?”

李妙贤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胳膊,径直向前。

跟在身后的芙蓉不由得冷笑一声,很不客气的反问道:“怎么这么个功夫小姐来不得太夫人这里?”

如意自觉失言,讪笑一记,跟在李妙贤的身后,解释道:“今儿姨奶奶还问小姐呢,可巧儿,小姐这不就来了吗?”

没有人接话,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凝如霜。

李妙贤身为小姐,主子,不屑与个奴婢拌嘴置气;绿菊性子温和又向来并不多言;便是芙蓉都有些看不上如意的作派,不过一个姨娘身边的丫头罢了!

而下面的丹桂、修竹、枣子又比如意低了一等。

修竹手里面稳稳的托着那些书册,半垂着头跟在丹桂身后。这是她第二次进安国公太夫人的院子了,身份不同,自然是另一种心境。

闲福堂正房的明间里面,正中左右圈椅上面自然坐得是太夫人方氏和安国公李政。方姨娘在他们跟前是没有坐位的,只是与太夫人身旁的大丫鬟一左一右站在了她的身后。

而方姨娘所出的二小姐李妙玉则是坐在了下面一溜儿玫瑰椅的左手第一个位子。更难得的是今日身体比柳夫人更加不佳的、安国公府如今唯一的男孩儿庶长子李珍竟然也在,正由丫鬟扶着,在右手第一的位子上面坐着。

见李妙贤微微侧头,从丫鬟挑起的帘子下面迈步进来,太夫人和安国公都没有动,只有李妙玉、李珍两姐弟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李妙贤也不看她们,径直走到太夫人跟前行了家常的请安礼,又与安国公李政行了礼,又收了李妙玉与李珍的问安,这才又看向太夫人,微一屈膝,缓缓说道:“老太太,孙女之前言语无状了,自责得很。这不,安着把老太太的吩咐,日夜不歇的按那些金玉良言抄了一百遍。如今全都带了来,还请老太太过目。另外,还有谢谢二妹妹特意送来的纸。”说着向李妙玉身上扫了一眼。

“全抄完了?”太夫人方氏讶异的看着李妙贤。

李妙贤微微一笑,恭敬的回道:“是,整整一百遍,不多不少。现下丹桂她们正抱着等在廊下,老太太若是想要过目,孙女儿立刻唤她们进来。”

方姨娘听完李妙贤的话儿,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竟然是抄完了吗?妙贤居的那些个人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向她报信?

安国公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望向李妙贤,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这个长女。她如今也长大了,出落的越发的婷婷玉立了。若不是这些日子红桃跟他说起,他几乎都没有怎么在意过这个女儿,还是她出生之初,在接生婆子的手里面看了一眼,红红皱皱的那么一团儿……后来,不到两个月便又有了妙玉,他对她的关注便更加的少了。

与次女的活泼不同,长女从小|便很乖巧,也很少过来粘人……如今,短短几日,她竟抄了一百遍女戒吗?人都瘦了吧……

李妙玉望着父亲李政的目光在李妙贤的身上看了很久,心里面十分的不舒服,感觉就像是自己心爱的玩物或者衣裙硬生生被人抢走了一样,不自觉地就嘟起了嘴,小声叫了一声“父亲”。

对于这一对儿父女的互动,李妙贤表示没有看到,她已信步走到门边,对着帘子外面的绿菊她们招了招手。

绿菊会意,上前亲自挑起帘子,让芙蓉、丹桂、修竹、枣子四个手里面托着书册的丫头进去,最后才跟了上来。

“贤姐儿,她们手里拿的什么?”安国公瞄了一眼女儿的四个丫鬟。

李妙玉趁着这个空档,竟然已经跑到了安国公身侧,站在一侧不知道在小声儿的说着什么,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袖子。

李妙贤忽然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向绿菊摆了摆手。

绿菊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儿,走到一字排开的四个丫鬟面前,把她们手里面捧着的托盘上面的布轻一一拉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一本本书册来。

“竟是都抄完了吗?”方姨娘忍不住从方氏身后走了过来,状似随意的从里面抽了一本,一页页翻开,里面簪花小楷字字清丽娟秀,一丝不苟。

竟然是改性子了吗?

一边翻看着,一边悄悄的看了李妙贤两眼。平时里,她不是最不爱的就是读书写了了吗?怎么这一回竟然这么老老实实的认了罚?她还以为会像以前那个任性施气不写呢!这样,如何是好啊?难道真让太夫人解了她的禁足令?那么明日……

方姨娘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的翻看,可是一本书,从头翻到尾,里面字字娟净,竟然没有可挑捡的错处。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写得怎么样啊?”方氏见方姨娘自从拿起一本书册,就只顾着低头看,心里面不高兴,沉声问道。

猛然被问,方姨娘反应不及,嘴比心快,连连夸道:“好、很好……”夸过,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恨不能立时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可是话儿已经说出去了,那里还能改?少不得堆起满脸的笑容,对着安国公和太夫人嘴不对心的夸道:“贤姐儿的字越发的进益了。”

李妙玉却是不服的,撒了安国公的衣袖,提起裙子,小跑两步,自修竹手里面抽了一本,从中间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斜睨着几个丫鬟,“果然是大姐姐抄的吗?”

她也不认为李妙贤有这个耐心。

就算可以耐下性子来认打认罚,她也不认为就凭她,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抄得完这么些书,而且细细的看来人并没有瘦,也没有因为熬夜费眼留下的黑眼圈儿。

第018章解禁

李妙贤淡淡的看了李妙玉一眼,没有说什么,也款款的走到四个丫鬟前面,同样从里面抽了一本,然后转回到安国公跟前,毕恭毕敬双手递上,温声说道:“还望父亲大人指教。”

安国公没有想到长女会向他请教,说实在话,他真个是文不成武不就,偏偏运气好到爆表,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个安国公的名头儿。

近些年,也有一些个穷酸文人投到他的门下。他呢,在国公爷的位子上坐的久了,也需要一些人的奉承,偏京城里面的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又都看他不上,于是两厢一拍即合。

说起来,现下他也养了七八个门客。天天被人拍着,自觉的也是风雅无双之人了。

现下长女这样恭敬的向自己请教,心里面瞬间觉得无比的慰贴,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就深了许多,伸手接过李妙贤手里面的书册,“还装订成册了,甚好!”

说着,已翻开封皮,露出里面的字迹,只觉得满纸的小字,细细碎碎,犹如滚了一地的珍珠,看得人眼花缭乱,猛的合上了书页。

“先生说,女子最是以贞静婉约为要,这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清秀平和,娴雅婉丽,父亲以为如何?”

安国公李政一抬头,正与长女长女殷切的目光对上,可是自己根本没有看清写了什么,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虚,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道:“贤儿写得自然极好。”

一句话了,又觉得无话可说,眼光瞟见站在一边的李妙玉,心间一动,转移了话题,安排道:“明日|你祖母五十八岁寿辰,虽不是整寿,为父也想热闹热闹,贤儿明日就帮着方姨娘待客吧!”

李妙贤嘴角儿微翘,连忙要应,可是话儿还没有出口,李妙玉已经着急的叫了起来:“父亲,可是,这是我的事情!”

安国公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神情微怔,不善的看了李妙玉一眼。

李妙玉红唇轻嘟,面带薄怒,很不友善的斜睨着旁边儿的李妙贤;李妙贤面带微笑,微垂着头,看起来温婉大方,一派大家闺秀的气质。

“玉儿,你这是怎么说的,”方姨娘见安国公沉了脸,马上出来为女儿解围,笑道:“妾正说这人手不够呢,贤姐儿能来帮忙是再好不过了。”说着,一连向李妙玉使了好几个眼色。

又说,“原就计划让贤姐儿和玉儿帮着招待明日到访的小姐们呢,只是之前贤姐儿在禁足,妾正怕玉儿年岁小,又没有经过这样的事儿,没个帮手呢!这不可巧……”

李妙玉收到方姨娘的眼色,悻悻的闭了嘴,心里面怄得却是要死,什么巧,这分明是不巧!还有,她可不想要什么帮手,把不得独挡一面呢!谁会傻到找个人来抢风头?这样想着脸上也就表现了出来。

修竹把屋里各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心里面小小得意了把,面上却什么都不显,再是恭敬不过。

一会儿,又听安国公问道:“明日的安排就这样了?”

“是了,老爷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妾身马上改来!”

“我看着就很好,很不用改了,就这样吧!”太夫人却是没有等安国公说话,直接接了过去,并且把话头儿都给掐死了,“这样,你们都散了吧,我也乏了。”

竟是,摆手送客了。

算起来,这才什么时辰,就算天还不亮就起来,也还到不了乏的时候呢,只不过是不待见见某些人的托词罢了。

李妙贤听在耳中,心中是什么滋味儿就不用说了,沉着一张脸,向长辈拜了别,带了一众大小丫鬟缓缓走出闲福堂。

没出多远,芙蓉已忍不住开始抱怨,“什么乏了?分明是有事不想让夫人、小姐知道!”

修竹抬眼,看到芙蓉一边儿扶着李妙贤,一边儿鼓起她两侧的腮帮子,“还有那个什么原就想让小姐和二小姐待客,分明是国公爷说了她才说的,不然谁知道提不提啊?”

绿菊跟在后面,似是觉得芙蓉这样说多有不妥,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芙蓉却没有明白绿菊的意思,回头,问道:“绿菊姐姐,你怎么了?”

修竹忍不住扶额,这智商是要人上前问一句“猪是怎么死的”节奏啊!

绿菊看了一下四周,没有理芙蓉的话儿,而是急走两步,附到李妙贤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李妙贤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了芙蓉一眼,轻声说道:“有些话儿还是放在肚子里面比较妥当,虽然我们也不怕着什么,不过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又要生什么波折,何苦来哉?”

言罢,加快了步子,几个人迤逦而行很快便回到了妙贤居。

枣子自有活计要做,没有进屋子便告退了。其余的人则是一直跟着进了屋。绿菊和芙蓉伺候着脱了外面的衣服,丹桂马上接了过去,整理好,放到一边儿。

修竹见李妙贤在临床大炕上坐定,立刻从桌上的茶壶里面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来,递在她的手上,笑道:“奴婢在这里恭喜小姐禁足结束。”

不是她修竹爱拍马屁,禁着足,什么事儿都不能干,连到旁边不远的院子里面给她的母亲柳夫人认安都不能,算起来母女两个竟然有将将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了呢,虽然时不时的有丫鬟们相互送些东西,表示一下关心什么的,但那也是不是接面不是?

提到这个,李妙贤十分的开心,呷了一口手里面的茶,笑着对绿菊说道:“还不快去我的那只银匣子里面,拿一块儿银子赏了修竹。”说完,又对修竹说,“这些天你也辛苦了,明儿就好好的歇一日罢。”

修竹也笑,“奴婢谢小姐体恤,只是明日贺寿的人应该相当多,府里面忙慌慌的,我怎么好歇着?不如就在院子里面守着,免得大家都去凑热闹,这里也没有个人看着。”

绿菊一边儿在李妙贤的箱笼里面寻找,一边回头笑道:“我刚才想着要跟小姐说,明儿我留了下来看院子呢,再没有想到,倒被人抢了先。”说毕,已是拿了一块蛋黄大小的银块子来,塞到修竹的手里面。

第019章送衣

修竹接过银子,屈膝道谢:“谢谢小姐赏。”

丹桂那里已欢呼出声,“太好了小姐,有自告奋勇要守着院子,那就不用我来了,我明日要跟着小姐。听说府里请了京城有名的小戏儿,还请了醉仙楼里面最红的琵琶娘子来弹曲……”

绿菊在一旁听了打趣她说:“那你打算跟过去伺候小姐,还是等着被人伺候?”

丹桂脸蛋红红,“当然是伺候小姐了。”说完怕绿菊不信,又保证道:“我一定伺候好小姐,然后伺候小姐的间隙才偷偷看两眼,好不好嘛,绿菊姐姐?”说着伸手半搂住绿菊的身子,用力的摇着央告。

屋里面顿时温馨一片。

李妙贤含笑望向修竹,眼睛里面一片温柔,然后转头看向立于一旁显得过分安静的芙蓉,温声问道:“明儿你想跟着我还是守着院子?”

芙蓉在外面是刚刚受了李妙贤的数落,而此刻修竹偏偏却得了夸赞和赏银,她的一颗心自觉的像是被泡在醋缸子里面一样酸涩难当,恨不能自己也得了赏,或者修竹即时做算了什么让她抓了小辫子才好。李妙贤问她,也提不起多少精神来,只说:“奴婢但凭小姐安排。”

本来,府里面有大事儿,各处的奴才除了贴身使用的,都要安排差事的,只是先前李妙贤在禁足,妙贤居的人便躲过了这趟差事,落了个上下轻闲。

修竹低着头,想了一下,犹豫的说道:“小姐,奴婢心里想着一事,不知道当说不放说。”

“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那就别说了,放在肚子里面想明白了该不该说才好。”芙蓉心里面一喜,自己正等着呢,偏这个修竹还傻呵呵的送话柄来让人奚落。

李妙贤端着茶,看了一眼芙蓉,见芙蓉讪讪的闭了嘴,然后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这才问道:“有什么话儿不能对我说的?想说,那就说吧!”

“奴婢是想着,府里面有正规主子,却一直让个姨娘当家,让外人看了实在不像话,小姐……”

不待修竹说完,芙蓉已经接了话儿过去,“你来府里才几天?知道什么?就夫人那身子,跟美人灯似的,风吹吹就坏,哪里管得了家?”

说完,看到李妙贤的脸沉了下来,自觉失言,快速的吐了吐舌头,然后皱起眉来,换做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府里人都这样说,奴婢倒是天天盼着夫人能够大安,就是让芙蓉这一辈子吃斋念佛奴婢也是愿意的。”话儿到动容处,脸上两行热泪如珍珠般滚滚而出。

李妙娴见她这样,想到母亲这几年过得憋屈,不觉也是泪盈于睫。

绿菊,丹桂马上去劝,谁还顾得芙蓉说了什么?

修竹暗暗摇了摇头,她的这个小姐,安国公府的嫡长女还真是好糊弄啊!区区几滴眼泪就把这样一个大不敬的罪过摸过去了?想来那个柳夫人也是这样的性子,不然怎么这么几年,竟被一个姨娘妾室压在了头上。

可是,要想扭转一个人的性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的。修竹并不觉得柳夫人身体差是妾室管家待客的借口,就算是柳夫人身体差,可是不是还有太夫人吗?再不济,还有李妙贤这个嫡长女,李妙玉这个庶出二小姐。

不过,刚刚要说的话儿,修竹却是不想再说给李妙贤这个娇小姐听了。但是,却可以说给别的人……

芙蓉明显的得了意,一边儿拿话儿假意劝着李妙贤,一边儿偷偷瞪了修竹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明白了吧,我才是小姐跟前第一得意的人。

修竹感觉自己突然就明白了夫子讲过的《史记》当中陈涉世家的感叹:“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有此一想,对芙蓉除了同情,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了。

可是,偏偏李妙贤还记得她的话儿,刚一止住了泪,沙哑着嗓音开口问道:“修竹刚刚是想要说什么?”

修竹犹豫了一下,笑道:“奴婢是想着,绿菊姐姐跟着小姐时间最久,明日是大日子,应当跟在小姐身旁,有什么事情或可提点一二。只是奴婢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果说了,多有替小姐做主的嫌疑,所以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呢!”

修竹说得分明,把之前自己所说的当讲不当讲的话儿也圆了过来,就是怕芙蓉又拿着这是挑刺儿。现在,她光明磊落的说了出来,并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果然,芙蓉只是撇了撇嘴,什么话儿都没有说,只打算着明天怎样打扮的鲜艳明媚一些,要压过了其他的丫头才好。

修竹告了退,然后抽了个时间拿着针线,趁着绿菊的空档进了她的房间。两个人坐在窗前,大敞着窗子,一边儿做针线,一边儿小声的说着话儿。

话儿说得差不多了,就听得小枣子在外面叫,两个人相携出来,却看到绣房的管事妈妈周瑞家的带着几个婆子媳妇正绕过影壁走了进来,那些个婆子媳妇手里面全都端了盖了红布的托盘。

见到绿菊,周瑞家的先是行了一个半礼。

绿菊做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平时是有几分面子,可是却也不受她的礼,闪身躲过,同样很了个半礼,笑着问道:“周妈妈这是打那里来?到我们妙贤居可是有事儿?”然后又对小枣子叫道,“快给周妈妈和几位妈妈倒茶。”吩咐完,引着她们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儿小声的说道:“小姐刚歇下,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周瑞家的停住了脚步,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进去了,这里面是一些四季的衣裳,前些日子大小姐在为太夫人静心抄书,也就没有敢来打挠。”说着,把身后几个人手里面的托盘上的红布打开了几个,让绿菊看清楚。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妈妈了。”绿菊点了点头,示意修竹她们接过。

周瑞家的这时把目光放在了修竹的身上,笑道:“这位姐姐看着面生得紧。”

第020章着急了

修竹礼貌的向刘瑞家的轻轻一笑,微微屈膝,然后端着托盘进了李妙贤的正房。

只听得绿菊笑道:“难怪妈妈不识的,她叫修竹,是前些时候才卖进府的。算算时间也才刚刚半个月而已。”

一时,修竹去而复返,对绿菊和刘瑞家的恭敬的说道:“小姐刚刚醒了,说妈妈辛苦了,请妈妈进去坐,喝杯茶再走。”说完,伸手打起了帘子。

绿菊笑着伸手挽了刘瑞家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走了进去。

到了里间,只见李妙贤正坐在床边儿,芙蓉蹲在地上给她穿着绣花鞋。

看到刘瑞家的,李妙贤微微笑着,指着自己身侧的一个绣墩让她坐,一面又问道:“妈妈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给我送衣服了?”

这个时候,不年不节,就算是按照惯例做的四季衣裳送的也略晚了些。

刘瑞家的被问到,支吾一下,很快想到了答案,“小姐的这些衣服原本早就做好了,只是前些日子小姐这里不方便,便一直没有送过来,这不听得小姐早上去了太夫人那里请安,奴才便知道已经没有大碍,巴巴的就送来了。”

她说的含蓄。

但是李妙贤还是听出了话里面的意思。不由得抿了抿嘴角,她被禁个足,竟然传的阖府皆知了吗?

接下来,李妙贤不再说话,一双小手无措的抠着自己衣摆上面点缀,脸则越来越红,头也越来越低。

修竹都怀疑如果刘瑞家的如果还不走的话,这位大小姐的头一会儿便要低到地底下去的。

好在刘瑞家的办事也是办老了的,见李妙贤没有话儿要说,面对自己又极其不自在,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开了。

李妙贤声如蚊纳的说道:“绿菊,帮我送送妈妈。”

绿菊答应一声,复又把人送了出去。

外面帘笼才放下来,芙蓉已经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低声对李妙贤咕哝道:“小人!小姐理她干嘛?”

修竹在心里面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然后轻声问道:“那些衣裙小姐要不要看看?”

“看什么看?那一位让人送过来的东西,小姐怎么可能看在眼里?”芙蓉冷哼一声,对修竹横眉冷对,好像一言不合就要过来抽她一个耳光一样。

修竹却是像没有看到一般,从桌上拿起一件葱心绿色带嫩黄色牙边儿的掐腰对襟小袄,展开了,一边儿看,一边儿笑,“小姐,你看这件衣服上绣的这枝绿萼,可真是清新脱俗的很呢!”

“能有什么好的,不是二小姐挑剩下的,再到不了我们这里……”

“什么?”李妙贤打断芙蓉的话儿。

“这个……”芙蓉纠结的掐着自己的手指,喏喏的说道:“先前……我就听说,您和二小姐的衣服都是绣房做好了,先送到二小姐那里,要二小姐选过之后,余下的才会送过来,本来想要跟你说,可是,墨菊姐姐怕你伤心,不让说,所以……”越最后,芙蓉的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听不到了。

李妙贤听了这些话儿,本来就涨红的小脸儿,更加的红了,就连耳朵后面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愤怒。

修竹看着不断拱火的芙蓉,心里面忍不住吐槽:这个柳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妙贤的亲娘,自己又罩不住,还给女儿挑这样的丫鬟,不是坑女儿吗?

“小姐,你看,这条杏子黄的挑线裙子,上面绣得这个折枝花卉真是新鲜有趣,明日小姐不如就穿这个?”修竹暗叹一口气,继续引着李妙贤看新衣服。

李妙贤听过芙蓉话儿,心里面已惊起了千层浪,这些年来和母亲在这个安国公府里面所受的所有委屈全都涌了上来,即便是给她给她天仙她都懒得看上一眼。

芙蓉见李妙贤呆呆的,并不理修竹,嘴角翘起,脸上的得意掩都掩不住。

绿菊送走来了客,就看到这样奇异的一幕。其实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修竹手臂上搭着的那两件衣裳。颜色虽然不如大红或者粉紫的鲜艳,但也难得一见的娇俏,于是笑着开口打破室内的寂静:“这两件衣裳,倒是选择显得秀气雅致。明天正好可以穿了……”

李妙贤默默的抬起了头,向着修竹看了一眼,然后问道:“你也觉得好看?”话却是问向绿菊的。

绿菊走到修竹身边,拿起那条裙子,在手中抖开,裙子是上等的云锦所制,上面点缀些细碎的折枝花卉,看上去清新典雅,“小姐觉得如何呢?”

一旁的修竹看了,简直要忍不住扶额的冲动,她费劲儿的说了半天,人家一个字没有听进去,而绿菊并没有比她多说什么,却成功了。

在说话的时间,更在说话的人!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儿,却发人深省。

芙蓉这时候也才认真的看了一下今天才送过来的新装,也难得的点了头,笑道:“这衣服颜色纯透,刚好配夫人送给小姐的那套碧玉头面。”

说起衣服首饰,李妙贤这才有了几分兴头,不过也是芙蓉和绿菊说得多,她只是偶尔略略的点缀上一两句。

芙蓉别看才十岁多一点儿,对于收拾打扮却颇有心得,见李妙贤爱听,更是说的眉飞色舞。

这样活泼开朗的样子,使得她本来就不错的容貌更多添了几分喜气,连看的人都能觉出几分喜悦来。

修竹悄悄的退出了房间,默默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丹桂不在。屋里面静悄悄的,外面的声音传来,竟带了几分朦胧。

是她求之过急了。

她才来安国公府几日,单凭着代她抄了几份书稿就想取得她完完全全的信任吗?真是太高瞧自己了。桂花糕的事儿在外人看来一切只不过是巧合,巧合而已啊!

再说,她才八岁,这样的年纪,若是大家都信了事情是她谋划的,那么不会被放到火架上烤吗?

还是那句话,她才八岁,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咱们走着瞧!

——分割线——

第二日,安国公府门前一大早便热闹了起来,大小的马车把门前的整条街都堵了起来。

第021章敏表姐

而安国公府的主子们也早早的起身收拾妥当,聚在了闲福堂。

修竹是在李妙贤临出门之前起得身,就算如此,对她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假期了。

一大早的时候,方姨娘派人来知会了一声,妙贤居里面除了绿菊,芙蓉,丹桂和她之外,全都被征用了。

是以,李妙贤带着绿菊芙蓉丹桂走了之后,修竹便关了院门。先是浇了花,喂了鸟儿,然后就是她难得清闲的时光。

秋日的阳光明晃晃的透过树顶,撒下斑斑驳驳的光芒,细细碎碎的,就像是铺了满地的金子。

修竹记得,她还叫燕然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她的父王都会让人搬了摇椅放在这一片碎金当中,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端着茶,摇啊摇啊摇……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悄悄的,踮着脚跑到父王的身后,轻轻蒙住他的眼睛,让他猜猜她是谁。

虽然每一次她都故意压低了声音问,但是父王都能猜到是她。有时候,他也会故意多猜几个人的名字,可是她就是知道,父王早已经猜到是她了,故意不说出来,就是想逗着她玩儿,他嘴角的浅笑早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修竹,修竹,快开门!”

院门响起来的时候,修竹才从回忆里面挣了出来,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就在她蹲着的地上,土地已经阴湿|了一大|片。

“来了!”赶忙擦干了脸上的泪,站起来,小跑着打开门。

门外丹桂站在那里,看到修竹,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修竹,你是没看到,方姨娘的脸色真是精彩!”

“怎么了?”修竹听丹桂这样说,心了多少有些底细,但仍然是好奇的问道。

“今天我跟在小姐后面在二门待客,方姨娘摆足了当家猪母的派头儿,可是这京城里面的夫人太太那个是好相遇的?冷脸子吃了多少,竟然还有人拿话儿戳到脸上来了……真是笑死我了!”

修竹听着丹桂没头没尾的话儿,笑着问道:“小姐呢?丹桂姐姐回来什么事情?”

丹桂轻拍一下自己的头,这才像是想起回来的目的,“小姐由绿菊姐姐和芙蓉陪着呢,没事!表小姐的衣服脏了,一会儿过来换,小姐让我提前过来说一声儿。”说完也不进门,转身就往回跑,口中说道,“好了,我得回去向小姐交差了。”

没跑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修竹,关切的问道:“修竹妹妹,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像是哭过?”

修竹连忙笑着摇头,“哪里有哭过,不过是刚才给雀子喂食,有灰尘飞进眼里面了,用手揉了揉,就这样了。”然后,摆了摆手,“你快去,不然一会儿人就到院子门口了。”

丹桂吐吐舌头,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修竹这才虚掩了门,转回院子里面,准备了茶水等物,又拿镜子照了照自己,重又草草洗了一把脸,妙贤居的门外才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修竹小跑到门口,打开门儿,只见一个穿着大红织锦百蝶裙的少女正仰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儿看着院门上面挂着的匾额,轻声念道:“妙贤居。”念完,侧头看着李妙贤,笑道:“这是你的字?”问完,又说:“你就是个惯生偷懒的性子,自己住的院子也不知道认真取个名字,就叫了这么一个名字,真真是敷衍的很!”

李妙贤不语,只是认真的看着那少女,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礼貌而疏离。

修竹连忙向门外的人行了礼,垂头站在一侧,等着众人都进了院子,这才又重新关好了门儿,跟在后面。

那个少女一共带了四个丫鬟,李妙贤身后跟着绿菊,芙蓉,丹桂三个,再加上修竹,一行十个人,显得很有几份浩浩荡荡的意思。

这个少女修竹不认得,想来就是丹桂之前提到的表小姐了。

安国公亲戚不多,能被称之为表小姐的,应该不是太夫人方氏的亲戚,便是柳夫人的亲戚了。方氏家族不显,这样算来,这位表小姐应该不是那边的亲戚,如果是,应该不会跟着李妙贤回来,更可能的是跟了李妙玉去。

李妙贤带着那少女进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但是她却不急着走,却是在院子里面的花草跟前停住了脚,“娘|亲去姑母那里了,她们两姑嫂许久未见,想来有许多话儿要说呢。表妹,喜欢伺弄花草?”

也难怪人家会有这样一问,李妙贤在琴棋书画上面都不擅长,所以屋里面并没有摆放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方便完成平日先生的功课,却免强在内室放了一张书案。相对屋子里面的空寂,院子里面则热闹得多,各色花草种了不少,并且还养得不错。

李妙贤见问,笑了笑,说道:“表姐误会了。这些平时都是丫鬟们伺弄着,我就是有空的时候看上两眼,那里就真算得上喜欢了?”

这话,修竹完全赞成,认真说起来,她来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没有看出来这个李妙贤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那少女已看向李妙贤,认真的问道:“那贤表妹平时都做些什么?”不等她回答,又笑道:“我最喜欢画画,不过却不喜时人过于细腻的画风,倒显得过于匠气,不若古风山水更加能直抒胸臆——”她顿了顿,又问道:“表妹以为如何?”

李妙贤被她说的一愣,连连摆手,“敏表姐说的我却是不懂。”

敏表姐?

修竹微微一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如今北静王的嫡次女,不就单名一个敏字么?

柳敏听到李妙贤的话儿,走到李妙贤跟前,狠狠地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责问道:“府上的那个玉表妹是不是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傻表妹,竟要硬生生被个庶女比下去不成?”

“她是样样功课都比我好上一些……”李妙贤低下头,双手搓|着手里面的淡蓝色绣花锦帕,不安的小声说道。

第022章闹掰

听到这个,柳敏更加的着急,跺脚问道:“那你就让她一直这么压着你这个嫡长女吗?就不能涨涨志气?”说着,气鼓鼓的望着李妙贤。

李妙贤的一张俏|脸涨的更加的通红,喏喏的不知道改说什么。

“你呀!”柳敏白|皙纤弱的柳指,也点在了李妙贤的额上,“让我怎么办啊……”

对于两个主子的对话儿,所有的丫鬟做法一致,全都把自己当了聋子哑巴,微垂着头儿,不看不说。

修竹守在门边儿,虽低着头,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转。她正在想要不要冲上去跟柳敏说:求求你,帮帮我们家小姐吧,她什么都不缺了,就是缺一个有倚仗,胆气壮的亲娘啊!而你们北静王府刚好是这个依仗!

柳敏已经又开口说道:“哎呀呀!你看我,你是嫡长女,又生得这样的容貌,哪里需要学什么琴棋书画?琴棋书画左不过是那些出身不入流的人家或者是庶女想要即次谋求一份看着好些的婚事罢了!才女的名头又有什么用?”

“以后过日子,还是得学一些当家理事的本事,不然以后被人唬弄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修竹把她的话听在耳中,都要忍不住给她鼓个掌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做派,也才是真正对李妙贤好的做法。

但是碍于身份,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给柳敏点个赞,却不能真正的冲到她的面前,对她说些什么表示感谢的话儿。

那边,李妙贤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嗯……现在府里是方姨娘管家,要想学家理事,谈何容易?”这也就是不反感,想要学的意思?

刘敏冷嗤一声,说道:“你们府里也真是奇怪,有长辈,还有姑母这个堂堂正正的国公夫人在,竟然让一个妾室当家?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李妙贤的头低得更低了,声如蚊呐一般,红着脸说道:“谁说不是这个理呢?”然后,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母亲的乳|母也常说要母亲把当家主母的威风立起来,可是母亲说,方姨娘管家是太夫人提出的,父亲也点了头儿,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夫君,如何又能违抗的了?且方姨娘是太夫人娘家亲侄女儿,父亲的亲表妹……姨娘管家也挺好的,反正母亲身体不好,受不得累,就算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母亲总有嫁妆……”

李妙贤的话音儿还未落下,柳敏已经气得俏|脸红涨,狠狠的打断她道:“什么鬼话?我若是……若是你……不若自己掉死算了。一个王府出来的千金小姐,竟然要靠自己的嫁嫌贴补生活,以后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个人!”说着,甩袖转身,气冲冲的往院门外走。身旁几个丫鬟赶忙跟了上去。

修竹猜,她要说的是“我若是姑母”,或者是“我若是你|娘”,但是终究顾及着那是长辈,就未曾出口,只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儿。

不过,这话儿对于李妙贤来说,依然是太过沉重了。柳敏都走到院子的影壁处了,她还没有反映过来,自然也没有机会支使丫鬟们上前去拦。

而李妙贤的几个丫鬟:芙蓉此时被说的也是一脸羞红,不过更多的是愤怒,你一个表姑娘,凭什么在亲戚家里面指手画脚,说主人的不是?绿菊呢,一直都知道夫人小姐活的憋屈,自她六岁被卖进来就生活在小姐身边儿,别人家的夫人小姐怎么样,她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今日被说了这么一番话儿,当真觉得就是当头棒呵一般;丹桂的心思本来就如一汪清泉一样,那里听过这样激烈的言语,早就愣了。

修竹倒不是没有反映过来,却也没有说话儿。她觉得柳敏说的真是太对了,如果能就此骂醒李妙贤这一对儿水一个柔软的女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等柳敏出门的时候,便发现门口那个小丫鬟儿比来的时候更加的恭谨了,而且眼晴里面全都是满满的笑意,仿若真达心底一般。

柳敏身旁的一个丫鬟见自家小姐出门的时候,那般的看那个小丫头儿,脸上带上笑,对着修竹一礼,笑道:“我们对府上的路不上熟,可否请妹妹把我们家小姐送到席上?”

修竹也礼貌的还了一礼,笑道:“姐姐稍等,我去跟我们家小姐说一声儿,马上就来。”说完,修竹转身小跑进院中,见院时面的几个人依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

修竹向李妙贤行了一礼,声音平静的说道:“小姐,表小姐走了。”

没有人回答。

修竹又说:“表小姐的丫鬟说,她们对府里面的路不太熟,让奴婢带一下路。”

李妙贤依然没有出声儿。

一旁芙蓉已冷声冷气的问道:“那么多人怎么偏生让你带路?”啐了一口,又道:“爱捡高枝儿的,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又巴结上郡王府的小姐了……”

修竹低头神色淡淡,并不回答,只是拿眼角略微扫了扫芙蓉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绿菊也回过神来,一边扶住李妙贤,一边催着她:“那你还不快去,别让客人等久了。”

丹桂关心的要点儿却是,“你才来府里,进来之后便天天在屋里面帮小姐抄书,可认得到宴席的路?”

修竹对绿菊笑道:“我跟表小姐的丫鬟说了,回过小姐就过去,她们应该不会着急。”又对丹桂说道:“丹桂姐姐,我平时也有跟着绿菊姐姐和你出去的,不用担心,我醒得路。”说完,又向李妙贤向退,“那奴婢先去送表小姐了,小姐略收拾一下,也应该过去,免得到时候太夫人她们再找。”这个找,当然是加着“引号”的找,找事儿之找,找茬之找。

绿菊点了点头,芙蓉已抢过李妙贤的手,扶着人往屋里面去了。

绿菊和丹桂少不得也跟了过去。

修竹望了一眼她们离去的背影,也转身一溜烟儿的小跑出去,追上前面迤逦而行的一行丽人。

第023章委屈

此时,她们已经行到安国公府的大花园子里面,里面先是从外面引活水开凿的一处大湖。湖里植了莲藕,此时,已不见花朵儿,只余田田的叶子和着丑陋的莲蓬。

此时,秋风和煦,艳阳高照,就显得有那么一些热,所以湖边倒成了不错的去处。

湖心厅中已坐满了人,而湖边亦零零散散的全都是人。

修竹赶上柳敏等人,敛衽行礼,笑问:“请问柳小姐,现下想去哪儿,大小姐让奴婢给您带路。”

柳敏没有说话儿,而是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修竹,许久之后,才问道:“我与你家小姐争吵,你很开心?”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背主可不是什么轻生的罪过。

修竹马上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飞快地看了柳敏一眼,然后垂下头来,毕恭毕敬的又行了一礼,才大大方方的回道:“柳小姐言重中了,奴婢并不是那等幸灾乐祸的,况且小姐是真的对我们小姐好,奴婢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对你家小姐好了?而不是看不起你家小姐,故意羞辱与她?”柳敏继续问。

“柳小姐自然是真心对小姐好,若不然,也不会那样掏心掏肺的说那样一番话儿了。”

柳敏长叹了一声,悠悠的说道:“可是我那妹妹……唉,恐怕没有办法理解我的苦心了。”说完,晃晃悠悠的沿着曲折的花径往前走去。

修竹连忙跟在侧旁,宽慰她道:“这样的事情,奴婢都醒的,小姐自然不会不知道柳小姐的好心的。只是此刻,事发突然,她是吓到了呢。”

柳敏停下步子,又深深的看了修竹一眼,刚想要说什么,不远处一群闺秀已经穿花拂柳的走到了近前。

一个穿湘妃色褂子,同色湘裙,十三四岁的少女已拿着罗帕轻掩在嘴上,笑道:“柳妹妹,我刚才还在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竟撇下我们,跟着这一群奴才秧子玩儿?有什么意思?”

李妙玉一身通红,正站在这个少女的身前,听到她这样话带讥讽的对柳敏说话,心里面美滋滋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刚才她才受了的柳家母女的奚落,现在可不是又被奚落回来了吗?

听完那少女的话儿,柳敏沉下脸来。

她身后其中一个丫鬟,已经开口呵斥道:“不过商户之女,又比奴才秧子强多少了?”

嗯嗯!这一局,柳敏完胜。

修竹暗暗的看了一眼,柳敏身后不显山不漏水的丫鬟们。

“什么?”那个被称为商户女的少女柳眉倒竖,疾走两步,指着那个丫鬟的鼻子厉声吼道。

柳敏瞪了一眼那个女子,浅笑道:“方茹云,我的丫鬟说错了吗?你就这样气急败坏的?”

“是的呢!宰相门前七品官儿,若真这么算,可不就是嘛?”一个穿绿色褂子的少女自一群人中慢慢走出,一边说,一边笑着抚掌,看上去明媚极了。

这个少女修竹却是认得的。她便是当今太子的同母姐姐舒公主的长女乐安县主——顾欣怡。

当初她还住在太子府里面的时候,她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想让她在皇祖父面前出丑丢人。

也不晓得自己如今变了样貌,改了身份,换了名字,她可还认得她?

答案事否定的。但是,修竹依然是低垂了头,缩着身子,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归于零。

“哎呀呀,什么商呀,什么奴呀?我却是不知道。”李妙玉一看情况不妙,立马出来打着哈哈,“只知道你们啊,今日都是我们安国公府的客人,马上要开宴了,走走走,都跟我去一起过去吃东西去。”说着一手拉起柳敏,一手拉住方茹云,然后又客气的对顾欣怡点了点头,“安乐县主,请了!”碍于身份却不敢去拉她。

柳敏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隐在众人之中的表妹的那个小丫鬟儿,扬声喊了一句“绿芜”。

刚刚出口讽刺方茹云的那个丫鬟马上会意,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荷包,转身塞到一修竹的手里面,笑道:“麻烦姑娘了,这点儿小意思拿去喝茶!”说完,小跑几步跟了前面的人走了。

修竹用手捏了捏那个荷包,知道里面是一些碎银子,约么有三四两的样子,心里面一阵儿的酸涩难过。

她不是真正的小丫鬟儿,若是那么拿着这些钱应该会欣喜若狂的吧?早知道,她现在的月钱也只有五百钱而已。寻常人家买一个像她这样的丫头也不过五到十两的样子,能不喜吗?

可是,她之前……

修竹神色黯淡的回到妙贤居,院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吱”的一声开了。

影壁后面传来丹桂的声音,“是修竹回来了吗?送完表小姐了?”

修竹赶忙揉了揉发僵的脸,换上一副和平时一模一样的笑脸,俏生生的回答道:“是的呢,表小姐还给了我个荷包呢!你快看看!”说着欢快的绕过影壁,献宝一般双手捧着那个荷包,举到丹桂面前。

丹桂笑着接过修竹的荷包,拿在手上掂了掂,又还回给她,“你是个有福气的,遇上了柳小姐这么大方的主子。快快收好,以后用得着的地方还多着呢,存着或是赎身或是做嫁妆多好着呢!”

修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小姐呢,绿菊姐姐呢?我让绿菊姐姐帮我存着,免得弄丢了。”

丹桂在自己的额前轻敲一记,哎呦呦的说道:“瞧我这记性!小姐带着芙蓉去前面赴宴去了,绿菊姐姐让夫人跟前的姐姐叫走了,说是怕小姐身边不够人用,让你一回来,我就跟过去呢!光顾着说话,差点儿误了事啊!”

说着,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问着修竹哪里有不妥当的,等得到完全没有问题的时候,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修竹盯着门外,直到丹桂的身影消失的一点儿踪影不见,这才关了门,梗上了门。此时,心里面的委屈才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第024章宴席

修竹在院子里面泪流满面,外面却出奇的热闹。

柳敏被李妙玉拉着走了两步便甩开了她的手,独自往前走。

李妙玉拉着方茹云,小跑两步,追上柳敏,叫道:“敏表姐,那边儿不是却宴客厅的路啊!”倒像是去嫡母松荣园的路。

她去那里干什么?李妙玉心里面一个咯噔。想要拦住,却见那个方向一群丽人正迤逦而行,为首的妇人三十多岁,鹅蛋脸,远山眉,一双妙|目灵动清泠,只是她此刻正蹙了眉,怒容满面,也不知道是恼了那个。

她的身上一色的云锦蜀缎,上面刺绣精美,灿若云霞,衬托得她更是美若天仙。

一步步行来,环佩叮咚,美丽不可方物。

柳敏看到她,瞬间笑逐颜开,撒娇了抱住她的胳膊,声音软嚅的叫了一声“娘”。

在场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知道了,这就是原来就有京城第一美人儿之称的北静王妃祁氏了。

北静王妃祁氏看到自己的女儿,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轻声问道:“敏儿这是打哪里来?”问完,自在柳敏的身上扫了一圈儿,见除了换了衣裳,别的并没有其他,便只是温和的笑了笑。

李妙玉见了,连忙上前敛衽行礼,口中称着舅母。

北静王妃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受了李妙玉的礼,然后侧头看了她一眼,转而向柳敏问道:“敏儿,这是谁?”

按照血缘关系来说,李妙玉跟北静王妃根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方家才是她的舅家,可是妾室的娘家算不得正经亲戚,庶子庶女们都还是要认嫡母的娘家为外家,所以刚刚李妙玉叫北静王妃祁氏舅母。

柳敏淡淡的看了一眼穿红着绿,打扮的比李妙贤还要富贵的李妙玉,轻轻的说道:“她就是贤表妹的那个庶妹,叫做李妙玉的。”

周围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与她们同行的小姐丫鬟不在少数,这两母女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说着话儿。

李妙玉觉得自己的脸一阵阵发烧,可是对方又是那样的贵女贵妇,偏偏又发作不得,一张俏|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

“哦,原来是玉儿,一转眼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北静王妃听完女儿的话儿,这才望向李妙玉,一望之下,脸色大变,关切的问道:“怎么了,玉儿?可是身体不舒服,脸色这样的差?”

李妙玉被噎的够呛,刚想要谦和的表示自己没事儿,一阵儿男音传入耳中,那声音简直是魔音穿耳好不好?猛地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略带着责备的目光。

不是别人,正是安国公,自己的父亲,他沉着脸,说得话是:“玉姐儿,你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跟你祖母说上一声不就是了?”

李妙玉摇了摇头,微行一礼,口称父亲,刚想要开口解释自己并没有生病。

又听得安国公对身旁的丫鬟喝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小姐病着也不好好伺候着?还不快带了你家小姐回院子里面去,小心过了病气给尊贵的客人们!”

到了最后,李妙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心里面是满满的不甘和愤怒,她准备了那么久的琴艺还没有来得及展现在众人面前呢,京城里的贵人们都还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才女存在呢!怎么行?怎么可以?

可是,无论她怎么不甘心,父亲大人都发了话,今日|她是不可能再出去了。

怒不可遏之下,李妙玉伸手拿起手旁的水墨山水茶盅狠狠的扔了出去。

门帘晃动,只听到门口有人轻轻“哎呀”了一声,一个小丫头子手捂着头走了进来,指缝之间隐隐有红色的液体流出。

那小丫头儿飞快地往屋里扫了一眼,然后蹲下|身来,用手一块块儿捡地上的碎瓷片。

没有手掌盖着,她头上的伤口赫然在目。

李妙玉扫了一眼进来的小丫鬟,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但感觉还是不够,于是一边慢慢悠悠的重又拿起一只杯子,伸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杯口抿在唇边,冷冷的说道:“奉茶,一会儿去院门口的砖地上跪上半个时辰!”

被叫做奉茶的小丫头脸上的血都没有来得及擦,惊愕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很快的喏喏答应,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一声不吭的自去跪着不提。

方姨娘见宴会开始,都没有看到女儿的身影,安国公府里面的女眷除了太夫人,就是她跟李妙贤,连忙遣丫头去找,之前她们可是商量好的,要为太夫人祝寿出节目的。

但是这事儿,李妙贤并不知道。刚开始她们只是想让李妙玉出出风头,可是临了却让李妙贤解除了禁足,所以才改为撺掇着李妙贤上台出丑。

可是,现在主角不在,戏怎么唱?算计不了李妙贤事小,她的玉儿怎么办?

方姨娘心里面再怎么着急,也还是得招呼着在场的女眷,离开不得。

宴会进行到一半儿,,派去的丫鬟回来了,在厅口张望,如意一见连忙走了出去。

一会儿回来,如意把嘴附在方姨娘耳边,却说是国公爷吩咐的。

方姨娘的心就更加的不安了。安国公发的话儿?安国公从来不管内宅的事的,要不然也不能太夫人说让她管家,她就管了十来年的家,连问都不问柳氏一句。

今儿问呢回事,老太太寿辰,竟然在宾客满堂的情况下,公然就不让女儿出来待客?

这样一来,方姨娘心里面的不安就更加的强烈了,恨不能丢下这一群的客人,立时飞李妙贤的身边,好好的问上一问要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有老夫人帮着,她们母女一步步走到今天,也不是万无不失的,她的玉儿可不能就此失了国公爷的疼爱啊!

因为忧心着女儿,接下来一半儿的宴席,方姨娘便表现的呆呆的,一直就跟在太夫人的身侧,能不言语的时候便一只闷头不吭,有时候太夫人问她话儿,她都要愣上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这一点儿自然让太夫人十分不满,散席之后还对自己的心腹丫鬟说道,方姨娘到底是个姨娘,平时千伶百俐的,一到大事儿上面,便不太灵光了。

第025章无题

太夫人的话,不久就传入了修竹的耳中。修竹对此,粲然一笑,便丢在了脑后。

这会儿工夫,方姨娘却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的。

宴会一结束。这些人才刚散尽。她也顾不上安排下人们收拾桌椅、摆设,便急匆匆的冲进了李妙玉的玉明阁。

玉明阁建在湖畔,一半水上,一半陆上。此时秋水环绕,朗月当空,自是美不胜收。

方姨娘目不斜视,直踩着湖畔的曲曲折折的白玉小桥,径直走了进去。

初一进门,便看到了一个小丫鬟头上顶着一摞瓷碗正跪在墙角的砖石地上,而她的额角一缕褐色蜿蜒而下,竟像是凝固了的血块儿。中秋的天气,并不太热,但小丫头头上依然是布满了汗水,也不知道是疼还是累的,或许两者都有。

即便是有人来,她都像没有看到一般,只紧紧的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玉明阁的丫鬟,方姨娘都认得。这是李妙玉身边的三等丫鬟,叫奉茶。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被罚跪在这里,看样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方姨娘毕竟是有儿女的人,不想让女儿背上刻薄下人的名声,便摆了摆手,让那个丫头起来。

奉茶只是道了谢,确是不敢起身。

屋里面的李妙玉听到动静,隔着窗户对外面喊道:“奉茶,你个烂心烂肝的小蹄子。我娘都叫你起来了,你到做张做智的,给谁看啊?还不乖乖给我爬起来,难道等人去扶你?赶快滚回自己的屋里去,别在这里给本小姐丢人现眼。”

奉茶被骂的怔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过味儿来,口中连称不敢,战战兢兢的用手扶了头顶上的碗,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然后把碗送到廊下的丫鬟手里,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一瘸一拐走回自己的屋子。

方姨娘一路叫着心肝宝贝儿走向正房门口儿,自有小丫鬟儿战战兢兢的打起门上的帘子。

方姨娘笑着矮身进入,看到嘟嘴赌气坐在临窗大炕上的李妙玉,已经是把此行的目的忘了大半儿,笑道:“我们的二小姐这是怎么啦?跟个丫鬟生这么大的气?也太不值当的了不是?”

李妙玉听到方姨娘的话,更加的伤心,一扭身子,背对着她,口中嘟囔道:“哪个跟那些贱人生气?”

“那我乖女儿到底生什么气呢?”方姨娘连忙追问道。

被这么一问,李妙玉顿时觉得今天自己所受的委屈,又一起拥了上来,竟然气噎满喉,吐不出一个字来,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她深吸两下鼻子,一转头扑进方姨娘的怀里,大声的哭道:“还不是爹爹,爹爹不疼女儿了……他们一定要笑死了,呜呜呜呜呜。”

方姨娘一边儿用手轻拍着李妙玉的背,安抚着她,一边儿沉了脸,问向一旁侍立的两个大丫鬟,司琴,思棋。

两个丫鬟不敢隐瞒,把今天在花园里面发生的事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临了司琴还做了总结:“奴婢觉得一切都好好的,只是不知道国公爷为什么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小姐只是运气不好,刚好撞到了枪口上,所以……”

“国公爷?国公爷那个时候去花园子干什么?”

“奴婢不知。”司琴飞快地答了一句,停顿了一下,才又说:“不过,他身后跟着宁远侯世子,还有……还有其他几位公子,婢子不识的。”

司琴很害怕方姨娘会问她,怎么独独认得宁远侯世子,那样她要怎么回答?难道说跟着小姐偷偷出去看过?那今天奉茶的下场只怕会落在自己身上,而且恐怕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幸好方姨娘关心的重点不在这里。当她知道,李妙玉不是因为什么事儿惹怒了安国公,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其他的,她就不会在乎了。若单单迁怒那再好不过了。

外面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她处理呢,于是随便的完慰了几句,便领着自己的丫鬟们姗姗离开。

等方姨娘走出了院门,玉明阁里面又一阵碎瓷片的声音传来,只是这些方姨娘全然都不知道罢了。

——分割线——

妙闲居里,众人跟着忙了一天,都累得很了。好在有修竹守着院子,里面热水,热茶等物全都齐备。

绿菊伺候着李妙贤洗完澡出来,就见修竹在屋里面笑嘻嘻的站着等着她们。

“怎么?你还有事儿?”李妙贤还未开口,绿菊已笑着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到修竹,都会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这次,如果不是她在院子里面守着,她总觉得到现在还会有事故出现,莫名的。

修竹见问,也不扭捏,在袖子里面掏了掏,然后递了过去,说道:“这块银子是小姐说我书抄得好赏的。这个荷包里面也有一块银子,是柳小姐今天赏的。奴婢想都给了小姐。”

李妙贤一愣,看向修竹。

“难道小姐还差你这几两银子花?”绿菊已是十分好笑的问道。

修竹面色一红,低下了头,喃喃的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静默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奴婢已经没有父母亲人了,在小姐这里有吃有穿,这些……再是用不到的。”

李妙贤轻轻笑了起来,“你没有亲人,自己就不能花用些银子了?”声音像是银铃铛一般,“再说,我的银子我还也不会管,都是绿菊管着呢!”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红菊。

同时,修竹也求助似的望向绿菊。

绿菊对着两个人的目光,无奈的一笑,“就这么一点儿银子,看把你们愁的?”说着接过修竹手里面的银子和荷包,在两个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慢的说道:“小姐也不缺这点儿银子,不过,到底是修竹对小姐的拳拳心意,拒绝又不太好。不若我把这两块银子都装进荷包里面,与小姐的银钱收在一起,等小姐用得上的时候便用,若是一直用不上,小姐就让她当做嫁妆带走好了。”

第026章练字儿

一般女孩子谈到婚嫁都会害羞脸红,可是修竹被打趣儿,根本不显羞涩,自然笑得自然,回嘴道:“那感情好,不过绿菊姐姐可比我大多了,就算是嫁人,也应该是姐姐先才是。我可是要长长久久的呆在小姐身边儿,吃饱穿好,比什么都强呢!”

绿菊嗔怪的瞪了修竹一眼,两颊飞起团团可疑的红晕,嘴上却道:“你个死修竹,谁要嫁人,你才要嫁人呢!”

李妙贤轻笑道:“感情咱们是养了一只小猪儿,只知道吃。”

绿菊便拍手道:“这样也好,以后她的月例银子竟不用给她了,全都放到我的箱陇里好了。看她以后后悔了,哭不哭?到时候,就算哭死了,咱们也别理她,才好呢!”

李妙贤听她说的有趣儿,也跟着笑。一时又想起白日的事来,遂问道:“我母亲那里可好?叫了你去,竟为的什么事儿?”这是问绿菊了。

绿菊一边儿擦着头发,一边儿恭声回答:“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问了问小姐日常都做些什么,还有上学之类的事。”

“不过,奴婢去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北静王妃从里面出来了。估摸着是王妃跟夫人说了什么话儿,芙蓉的祖母木嬷嬷在跟前了。夫人还说让小姐没事儿的时候多于表小姐亲近亲近。”

提到柳敏,李妙贤的心情显然的低落了下来,轻轻“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这也就是不愿意应承下来,多与柳敏接触了。

绿菊一听,心里面着急,便要劝。

李妙贤抬手制止了她,轻声问道:“今天她是怎么嘲笑我的,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人家那么看不上我,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小姐不喜欢表小姐那样的人?”修竹在一旁,状似天真的问道:“那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二小姐那样的吗?”

不等旁人回答,她又道:“奴婢不喜欢二小姐那样的人,虽然她也是个美人儿,却没有小姐美,还有她身边的丫鬟好凶!”然后,她又数着手指头说,“柳小姐就好,还给奴婢荷包呢!”

绿菊给李妙贤绞着头发的手不由的顿了一下,“你就是这么分好人坏人的?”

李妙贤端着,已是笑了起来,“如此说,柳表姐还入了我们修竹的眼了?”

修竹对李妙贤的打趣不以为意,平静的笑了笑,径直走到书案前面,先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仔细的平铺在桌面上,然后摆正砚台,往里面注入一盏清水,最后拿起墨条,轻轻的研磨起来。

李妙贤从镜子里面看到修竹的动作,不由得嘟起嘴来,问道:“修竹,这个时候了,你不去睡觉,这是要做什么?”

修竹甜甜的笑了起来,说道:“小姐,奴婢给您磨墨啊!您今日的字儿还没有写呢。”

“小姐说过墨池的故事,那王羲之,王献之,字儿写得好,成了一代大家,不都是因为写的多才好的嘛。嗯嗯,小姐如果也能天天的都写上一会字儿,那么有一天一定会把字儿也写得非常的好。到时候,谁也不能在笑话小姐了。”她说得认真,说完还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像事实真的就是这样。

绿菊听完,也笑眯了眼,连连点头,一绞干头发就催着李妙贤去写字儿,“小姐,快去吧,难为修竹的一片心。”

李妙贤却是十分的不情愿,撅起嘴来,不愿意从绣墩上起来。

修竹此时已经磨好了墨,看着那浓的发亮的墨汁,放下墨条儿,高兴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小姐不是经常给奴婢们讲什么铁棒磨针,水滴石穿的故事吗?到了这个时候没得自己先退缩了吧?”

李妙贤苦着脸,皱眉说道:“你们一个个说得轻巧,又不是你们写,你们当然不觉得无趣儿了……”

嘴上虽然抱怨着,到底是离了梳妆台,往书案这边儿来了。

“什么无趣儿?应该有趣儿才是!”这时候丹桂一阵风儿似的挑帘子进来,引得屋里面的灯火跟着上下跳跃,光线一明一暗的,映得整间屋子如同在水底下一般。

绿菊嗔道:“什么有趣儿,无趣儿的?小姐写字呢,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

丹桂给骂的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可是,她那性子是藏不住话儿的,一会儿便又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二小姐被国公爷训斥了,连宴会都没有让出席呢!”

“李妙玉可是气傻了,回去就把她平时最喜欢的一套官窑的水墨山水白瓷茶具给摔了,还罚了院子里面一个叫奉茶的小丫头儿。”

“那小丫头儿可惨了,头上被砸了这么大……这么大一个窟窿,血直咕咕往外冒呢!”

“这样还不算,还让跪在外面的砖地上,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据说头上还要顶着碗……啧啧,真是可怜!若不是方姨娘晚间去看她,那丫头一夜跪下来,腿可不就废了吗?”

“真是没有想到啊,二小姐那样乖乖巧巧的一个大家闺秀,心肠竟然这么可怕!”

最后,丹桂直接蹭到了李妙贤的身边,像一只小狗一般撒着欢儿,“还是丹桂命好,跟了小姐。”

修竹觉得,也幸亏丹桂没有尾巴,如果有,可不真成了一只巴儿了吗?

不过,这样的丫鬟,却让人看得舒心。

“国公爷为什么责罚二小姐?”绿菊问道。

正常人都会关心这个。

丹桂摇了摇头,国公府里面的下人全都在传这件事儿,但是没有一个人说的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答案多种多样,有说是因为李妙玉得罪了北静王妃,也有人说是因为她人前失仪,还有人说……总之原因各种各样,不一而是,而又似是而非。

当丹桂把各种版本都说了一遍之后,修竹便在心里面把所有的事一一的推敲,结果都十分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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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

一道瘦小的身影儿蹑手蹑脚的从妙贤居里面闪了出来,轻轻掩上院门儿,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见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影儿,这才悄悄的往花园里面走去。

第027章妾侍当家

花园里面已没有了白日里面的热闹,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清冷。

那个小小的身影儿,时不时停下来,小心的向四周看看,步子却异常坚定。等走到一处假山时,他身旁的光线忽然一暗,霍地从假山石缝隙里面冒出一个比这个小小的身影儿高出两三倍的巨大黑影儿,猛地扑了过来。

那个小黑影儿听到动静,看向那个大黑影儿,当看清楚人脸,背手停了下来。

大黑影扑止小黑影儿跟前一米远时,也突然停了下来,膝盖一弯,单腿|儿跪了下来,恭敬的叫道:“主子。”

“嗯。”那个小黑影儿点了点头儿,问道:“今天安国公怎么回事儿?”

那个大黑影儿声音闷闷的,嗓子里面像是压了一块冰,回答的话语却含含糊糊的。“安国公爱美人儿。”

可是那个小黑影儿却是听懂了一样,点了点头,然后冲地上的大黑影抬了抬手,等大黑影儿站起身来,又问:“我让你们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大黑影儿这次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主子,请随属下来。”说着转身,却走在道路的侧边,一只脚在青石甬道上面,一只脚几乎就要踩上路旁的花花草草,只是他走的极小心,并未踩上,只是擦边而过。独留出大半儿的路了给小黑影儿走。

小黑影儿似乎是见怪不怪,落后半步,大大方方的走在道路正中。只是样子依然谨慎,走几步便要向四周望一望。

两个黑影儿一个硕大无比,一个小的可怜,好像一个只抵得上另一个大|腿的长度。但是高大的却听……

走了不远,大黑影儿在一座假山石上面摸索了一会儿,假石的石隙渐渐打开,悄无声息,却豁然开朗。

小黑影儿看向大黑影儿,大黑影儿沉声道:“原安国公留下的……”

小黑影儿便背手进去,大黑影儿面矮下|身体,蹲了进去,石隙又渐渐合拢,再也不见刚才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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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过后,安国公府妾室当家的消息便不翼而飞,整个京城上下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有艳羡的,当然是各府的那些妾室姨娘们,更有甚者烧香拜佛,期盼着这一日;有嗤之以鼻的,当然是那些传统大家大族的族老门和所有的正室夫人,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认为安国公府坏了嫡庶规矩,祖宗家法;当然还有一些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一旁幸灾乐祸的。

修竹跟在安国公府大小姐李妙贤身后,安安生生的上了几天课,这消息自京城上空传了一圈儿,然后最终又传了回来。

安国公对这件事大为光火,不是因为有人笑他宠妾灭妻,又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让安国公府蒙羞,进而有可能影响到小姐公子的婚嫁,只是在外面吃酒的时候,有人拿着这件事问到了他的脸上,让他觉得脸上无光,颜面无存。

回府之后,直奔后院松荣园,发了好一通脾气,直把柳夫人气的伏在床|上喘着粗气儿。一旁过来探望母亲的李妙贤也被气白了脸。

还是新晋的通房红桃敢来,软语劝了好一阵子才劝了住,然后又含娇带嗔的质问道:“老爷您是聪敏人,怎么今日如此的糊涂?夫人是一日两日不管家?还是自从进了府就没有掌过家?府里先是太夫人管着,后来夫人身子不好,是太夫人亲自下的令,让方姨娘管了起来。”

“太夫人是长辈,婆婆,夫人怎么好忤逆?国公爷又是个不管事的……”红桃生的本就不错,虽然比不上柳夫人国色天香,北静王妃倾国倾城,但胜在年轻,更加娇|媚,鲜嫩。

此时,一朵儿新鲜的花朵儿一边说,一边哭,两行珠泪,晶莹的挂在脸颊上,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安国公听完红桃的话儿,心头的怒气渐渐消了一些,酒气却又涌了上来,心里面明白自己错怪了人,但男子大汉的傲气撑着,却说不出什么认错的花儿,只黑沉了一张脸。

红桃便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拉起他的衣角,仰着头,满目崇敬的轻声问道:“国公爷是不是还没有吃饭?不如让婢妾亲手做一些,给您尝尝。”

最主要的是醒酒汤啊,这家伙显然是喝高了。

如此醉酒加满是怒意的安国公被红桃儿连哄带劝的拉了去,松荣园的正房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祥和。

李妙贤心里面委屈的不行,也深深的为母亲感到不值,想要劝上两句,但是所有话儿都噎在喉头,怎么都说不出来!

柳夫人毕竟是过来人,眼看着丈夫被拉走,冷哼了一声,沉着的神色便恢复了些许平静。反而转过来,安慰李妙贤,劝着她不要放在心上,早些回去休息。

夜已经深了,李妙贤尽管千不舍,万不愿的。还是被丫鬟们劝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来松荣园。

就算是她不想休息,母亲那身子骨儿,也要睡了。而且,柳夫人那边自由几个大丫鬟陪着,另外还有沈嬷嬷在。

回到妙贤居,李妙贤伏在床|上大哭了一场!把等在房里准备伺候笔墨的修竹,吓了一跳!赶忙丢下手里面的活计,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天跟过去服侍的是芙蓉与丹桂。

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修竹的问题,门外帘拢起起,绿菊已是脚下生风一般走了进来,望了一眼伏在床|上大哭的大小姐,忙拉了丹桂的手,往外间走。到了外间,这才压低了声音问。

修竹看了一眼芙蓉,也跟着绿菊她拉出来。只见,丹桂一边拉了绿菊的手,一边珠泪不住的往下|流。

事情的各种情况已经在修竹的脑子里面演练了无数次,寿宴一结束,安国公府妾室当家的消息一定会被传的满天飞,就算不满天飞,有些人也会让它飞。这样,等事情经过酝酿发酵,势必一定会传到安国公的耳朵里面,以安国公的性子,一不会到太夫人方氏那里闹,二不会去理一个已经不受宠的妾室,那样首当其冲的便是安国公夫人柳氏了。

第028章姑太太

柳氏被闹,李妙贤自然会十分的伤心难过。这是难免的。

丹桂流着泪,把松荣园里面发生的事儿跟绿菊重述了一遍,最后还哭着问道:“你说这事儿能怪夫人吗?是太夫人……”

她的话儿还没有说出口,绿菊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向她做了一个嘘声儿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帘子后面,向外面看了看,只见夜色当中院子里面空无一人,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芙蓉透过内室的珠帘,看到绿菊小心的样子,冷嗤一声儿,然后把个珠帘弄得哗哗作响。

绿菊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出声儿,只是依次进了内室,小心的劝慰着李妙贤,等她哭毕,又伺候着宽衣梳洗过后,独留了值夜的人,便各自退了下去。

刚好,修竹与丹桂都不值夜。修竹便听着丹桂像是烙饼一样,一会儿翻一次身,一会儿叹一口气。

修竹忍不住坐了起来,点起了身旁的灯。

丹桂不好意思极了,小声问道:“怎么你也没有睡?”问完,又连忙补充道:“是我吵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什么?”修竹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像是两只弯弯的月牙,“我知道你担心小姐。不过,不用担心,很快府里面就是不是方姨娘当家了。”虽然未必是柳夫人,但对外的方词但好听许多不是?

“是的?”丹桂喜笑颜开,追着修竹问道:“你听谁说的?国公爷怎么会不让方姨娘管家?外面都传得那样难听了,他不是还以为是夫人的原因呢?根本没有想过要责罚方姨娘啊!”

修竹神秘的一笑,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吹熄了灯,躺下,慢慢悠悠的说道:“且看吧,也不会太久的。”

丹桂坐在黑暗当中,还想再问,可是对面铺上的呼吸很快变得轻快而绵长,显然是睡着了。她不由的讪笑一下,暗问自己,怎么就信了她的?她才八岁啊,八岁而已。懂得什么?可不是傻了吗?想着也躺了下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睡了过去。

再次睡来,修竹那边已经没有了人,床铺收拾得干净整齐。而外面的天才刚刚麻麻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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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说的事儿,真的没有让丹桂等几天,第二天的下午府里面便传开了:太夫人收回了方姨娘的管官权。

李妙贤下了学,蔫蔫的回来,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精神了不少。再一问,管家的权力并没有下放到母亲柳夫人的手里面,立刻又没有了兴致。

等到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太夫人手里面正拿着一封信在看,脸上满都是喜气。更难得的是,安国公本人竟然亲自陪在旁边儿,也是一脸的笑意。

只听太夫人对安国公说道:“玫儿这是有多久没有回来了?青儿那小胖子现应该也有贤姐这么高了吧?”

安国公忙陪笑道:“可不是呢!玫儿已经整整六年没有回来了。青儿那时候才五、六岁,现在可不是大了。”说着看到了李妙贤,因着太夫人拿她的身高跟妹妹的儿子比,便第一次认真的看了两眼自己这个女儿。

只见她小小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却生得眉如远山点翠,眼如秋波横陈,那皮肤白得更胜三冬的落雪,偏又似新剥的蛋清。这样的美色,假以时日……想到这里,安国公又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怎么偏生是他的女儿呢?

想到此,安国公的脑中又浮现出一个高雅如月中仙子的美人面来,心头不觉一漾。再看李妙贤,便觉得无趣得很,随又把话题转到了妹妹一家身上,“本来玫儿想赶在母亲生辰前回来的,可是路上便出了状况,要不然那一日可就见着了。”

太夫人连连摆手,笑得慈和,“我不过是个老婆子罢了,那里值当的他们这样……”话虽然这么说,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太夫人因为李玫要来,今天的兴致可是相当的高,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未曾落过。

李妙贤对他们所说的什么玫儿、青儿什么的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自然更没有什么感情,整个过程便只是淡淡的在一旁听着。

与她相同的态度的便是方姨娘了。

从来,太夫人喜欢的东西,方姨娘必定喜欢;太夫人赞扬的事情,方姨娘必定赞不绝口,今天这样倒是少见得很。也不知道是因为刚丢了管家权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李妙贤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如果,李玫和方柔之间曾经有什么嫌隙,那才热闹呢!

与她们两个的冷淡不同,李妙玉却对李玫一家人的到来,表现的十分开心,围在太夫人身边问长问短的。

太夫人也十分耐心的一一给她讲解,有时候安国公也会插上两句。

这样一来,原本短短的只有一刻钟的问安活动,不得不延长到多半个时辰之久。太夫人又十分好心的留了饭,吃罢饭,从闲福院出来,天空中已是繁星点点了。

修竹一直与闲福院的丫鬟们混在一起,听了满耳朵的八卦。当然不少关于即将到来的姑太太——李玫。

两个人一前一后,隔了半步的距离慢慢的向妙贤居的方向走,修竹便细细的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说与李妙贤听。

李妙贤也会时不时的插上两句,把在太夫人跟前听到的太夫人祖孙两个的对话也说给修竹听听。结果,两相一对照,两个人很快的把李玫这个人的脾气性情勾勒了出来。

这时,芙蓉带着小丫鬟枣子,打着灯笼,沿着石子路迤逦行来,见修竹手上并没有灯火,远远的就开始叫了起来:“修竹,你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找个灯笼给小姐打着,万一……怎么办?”

修竹住了口,与李妙贤相视一笑,讨好的对芙蓉说道:“还是芙蓉姐姐想的周到。”

李妙贤却不想听她们在自己面前吵闹,步子并不停,嘴上却说:“好了,好了,这是在府里面,走得也都是熟路,路面也总有人打扫,就算是不看,也不碍事儿的。”

第29章来客

“小姐,不是这样的——”芙蓉见李妙贤对此不以为意,连忙追了上去,挤开一直跟着的修竹,絮絮地说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儿,可是奴婢不认得字儿,偿且知道由小渐大的道理,修竹是读过书的,那里会不知道。现在不过是偷个懒儿,不为小姐打灯,明儿就会拿冷的食物给小姐吃,后儿还会有另的事情……小姐宽厚,认为是小事儿,并不责罚于她,那么渐渐的她的心就大了,做事也不会细心周到,最后恐怕也就不会记得小姐还是她的小姐了呢!”

修竹收到芙蓉带刀的眼风,并不觉得什么,可是她的话儿着实让她心惊。

她不是不知道天黑了,要给主子打着灯笼才好走路,只是一来,在太夫人的院子里面,安国公、方姨娘和李妙玉各抢了一盏,原本备好的就有些不够用了;二来,小姐又说不用;三来,就是她自己想着,就在园子里面走走,又都是熟路,便真的如芙蓉所说的一般懈怠了。

修竹马上认了错,态度良好。

芙蓉冷哼一声,怪声怪气儿的说:“知道错就好,别再有下次。”

修竹认真的答了,并暗暗的在心里面重复了三次,“不可懈怠,不可懈怠,不可懈怠。”

由已及人,父王的那些人会不会也跟她一样,生出这样的心思呢?在他们眼里面,她只是一个娃娃,而且还是一个女娃娃;皇祖父身体康健,父王又被幽禁在那样一个见不得人的所在……不懈怡都要见鬼了!

可是,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不要对自己轻视懈怡呢?修竹想了一下,觉得脑仁疼,她所遇到的问题,完全不比李妙贤的轻松啊,或者更加棘手,她要怎么办才好呢?

李妙贤听到芙蓉絮絮的碎念,小步向前,突然向芙蓉问道:“姑太太就要回来了,你可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芙蓉顿时住了口,半天才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的祖母和母亲可能知道一点儿。”

“那你明日家去吧,好好的打听一下,回来告诉我。”李妙贤难得的果断一回,直接对芙蓉道。

芙蓉笑着应了一声儿,伸手搀扶住李妙贤,继续往回走。

修竹一笑,脑子里面浮现出姑太太李玫的形像:与安国公太夫人一个的下尖脸儿,因为大家都说姑太太长得极像老夫人然;后一双细长的眼睛,眼稍向上高高挑起,看上去十分的精明厉害,具说眉眼与方姨娘有几分相似;颧骨很高,两腮没有多少肉,嘴唇薄成了一条线,说起话儿来又尖又利;偏又生的又高又大,衣服一遮便只觉得瘦了,这点儿同安国公一样。

想完了姑太太,修竹不由的一唏,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自己在这里瞎想,等人到了,一看不就知道了?不过,思绪还是跟着小枣子手里面桔黄色的灯光一晃一晃的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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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太太到的前一日,便先派了仆妇到安国公府报信儿。

太夫人得了消息,喜得跟什么似的,当时就让丫鬟们四处通知,明日都随她到二门上等着,两个小姐的课了停了。弄得这阵势,倒不像是要迎接什么姑太太,而像是什么了不得的贵人进府了一样。

第二日,柳夫人难得的收拾一回,由新提上来的大丫鬟春颜、秋容扶着,出了她的松荣院,杜嬷嬷和沈嬷嬷也全都不放心地跟在后面。

李妙贤、李妙玉一大早用过早餐,向太夫人请过安就被指派了过来,可是脚都站得酸了还没有看到人影儿,倒是有丫鬟小厮一趟一趟往里面传话儿,说着姑太太现在在哪儿上了车,又在那里上了轿之类。

柳夫人一出现,李妙贤赶忙迎了上去,接替了秋容小心地扶着她,又吩咐人搬椅子来。

修竹便瞅着空隙,好好的看了看这位传说中的美人儿——安国公夫人柳氏。只见她的眉正如她的姓一般弯弯柳叶儿,一双水眸里面泪光点点儿,含羞带怯,那风情不像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夫人,倒更像是养在深闺****儿的娇小姐一般。今日,她的身上穿了一件碧色的小袄儿,外面绯色褂子,腰系同样碧色的长裙,只是却比别人多披了一件棉披风,披风的领帽上白色的风毛极好,软软茸茸的,看上去就十分的暖和。

修竹看完柳夫人,再想想方姨娘,心里面十分的不解。有如此的娇人儿,怎么还会看上那样一个?而且两个人的孩子只隔了两个月……

方姨娘也是早就来了,见了柳夫人,自然也跟着女儿李妙玉围了过来,一阵请安问好儿,在二门上伺候的和各位主子带领的丫鬟婆子们又全都齐齐屈膝行礼,一时之间乱糟糟的,只听到衣饰相磨的声音。

又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二门外突然飘来了阵浓郁的香气,紧接着便有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高高扬起,喊道:“姑太太到了!”

修竹在李妙贤身后站得笔直,闻言不由得向四周看了看,根本没有那个昨天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扬言要亲自来接的太夫人的踪影儿。心里面不由的一突,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紧紧拉着李妙贤的手,端坐在一旁的柳夫人身上。难道是为了这个……

不等修竹多想,二门外已有青衣小厮拉起来一辆马车。

待车停稳,一个婆子弯腰放下一个条凳,然后从后面走过来两个穿红着绿的丫鬟上前打起帘子,里面先是伸出一只缀满米粒般大小珍珠的鞋子来,香风便更加的浓郁了起来。

修竹不由的皱起了鼻子,放慢了呼吸,再看里面珍珠鞋子的主人已经弯腰下了车。却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女子。

方姨娘看到她,先就笑了出声儿,“玫表姐回来了!”说着,脸上已经是滚落几颗珠泪。

中年女子扭头,挑眉,看了方姨娘一眼,见她穿戴不俗,更是养得珠圆玉润,便知道这些年在安国公府里面过得不错,脸上的喜色就落下来一些,淡淡的说道:“你现在是哥哥的姨娘,以后再叫我表姐可能就不太适合了。”

第030章重逢

这样一把软刀子插下去,方姨娘再怎么脸皮厚已经是受不得了,神色变幻不定,十分的精彩。

然而谁都没有功夫去管她一个姨娘是否受得了,李玫已经拉起柳夫人的手好一阵儿的嘘寒问暖,最后把目光落在李妙贤的身上,像是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夸张的叫道:“嫂子,莫不是这就是贤姐儿?我走的时候,她可还是一个小毛头呢,一转眼竟出落得如此水灵了。”

说着,从自己手腕子上面捋下一只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来,直接便套在了李妙贤的手腕子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好孩子,这是姑母给你的见面礼,快收着。”

李妙贤还小,才十一岁,本来生得骨架子就小,偏偏李玫的骨架又极大,那手镯儿到了她的腕子上,就跟哪吒所用的乾坤圈一般了。

李妙贤知道这根本不是给她准备的见面礼,连忙推辞。

可是李玫却说什么都不让她摘下来,还直说好看。

一旁的李妙玉在李玫讽刺自己母亲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生气,然后又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姑母对嫡母和嫡姐又是那样的热情,再看看递过去的那一只镯子,少说也要三四百两。可是她呢?

同样是在这里站了半天,得好处的时候,偏偏成了空气,心里面呕都要呕死了,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要被人说没有规矩。

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脑中灵光一闪,李妙玉脸上的浮现出一丝笑意,抬起头来,走到李玫身侧,款款行礼,温柔的说道:“玉儿见过姑母,姑母好。”

李玫转头,狐疑地看着这个突然走过来跟自己打招呼的小女孩儿,微一挑眉,玉儿?五官神似方姨娘,脸宠却像了哥哥,不是方贱人生的那个丫头,又是那个?于是,嘴角噙了一抹讥笑,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李妙玉。

李妙玉见自己成功的吸引过来李玫的目光,悄悄瞟了一眼李妙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双手接过那个荷包,脸上的笑像是瞬间被冻上了一般,里面只是几块碎银子……只是几块碎银子吗?这样,她怎么能甘心,于是又道:“不是说青表哥也跟着过来的吗?怎么不见青表哥?”

提到他的儿子,李玫的脸色柔和了不少,冲李妙玉点点头儿,“这是玉儿吧?没有想到也这么高了。你青表哥去见他舅舅了,稍后就来。”说着向身旁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仆妇使了个眼色。那仆妇便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荷包,笑着递了过去。

李妙玉望着那只卖相普通的荷包,心里面要滴出|血来。给李妙贤的便是那样的一只镯子,给她的……打发下人呢吗?

李玫根本没有功夫理会李妙玉的心情,笑着刚想要找些话儿跟柳夫人说,一转头,见自己身旁的何嬷嬷依然还拿着那个荷包,李妙玉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雪的颈子,“是姑母的一片心意,玉儿收着吧,别跟姑母客气。”

话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妙玉只好咬了牙,转头让身后的司琴去接那个仆妇的荷包,丫鬟对仆妇,也不算什么。

修竹脸上带着笑,半垂着头,自始至终全程看戏。不过,以她的眼光来看,李玫古怪,李妙玉的演技还欠火候,只有方姨娘还算老成,受了那样的嘲讽竟然还能如此泰然处之,不是脸皮太厚,就是修炼到家,已经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了。

要说脸皮最厚的人,莫过于府里面的老封君——安国公太夫人邢氏了。

说好的,亲自迎接呢?

根本没有,好不好?

等众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一路浩浩荡荡的到达太夫人的闲福堂时,人家正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正房堂屋里面,等着人拜见呢!连门上的帘拢都事先让人摘了去。

于是,修竹便第二次明晃晃地见到了这位在安国公府内宅坐第一把交椅的老人家。只见她,今日仿佛是特意打扮过一般,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的丝毫不乱,头上珠环玉绕,富丽不凡,单那一条松香色绣牡丹花儿的抹额上面便镶了八颗拇指肚大小的上品东珠;再看好的身上棕绿色的云锦撒花揹子,松香色浣花锦襦裙,衣裙上面皆是青一色的苏绣折技牡丹花,看上去层层叠叠,再是富丽不过,只是这种花色穿在年轻人身上自然好看,若出现在太夫人这样年纪的人身上,衣料子又都选得这种偏老成的颜色,便是令一种效果了。

修竹对太夫人的审美大跌眼镜的时候,姑太太已经撒了柳夫人的手,大哭大叫着冲了进去,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一头载进了老太太的怀里,撒着娇,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若大一个人了,还这样?

这个安国公府里面的人再次刷新了修竹的世界观。

但是这一对母女却不以为意,又是哭又是笑的,在一起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被丫鬟婆子们劝住了。

柳夫人脸上神色不动,只是两只手紧紧的握在袖子里面,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出神,好似她的脚上下一刻便能生出花儿一样。

李妙贤也一动不动的看着地下,母女两个的神情动作难得的一致。

方姨娘刚刚在二门受了姑太太李玫的嘲讽,进了屋,也只是在太夫人的身后站定,并不上前。

太夫人哭笑了一会儿,环视屋内,问道:“青儿呢?我的青儿呢?”

李玫儿忙擦了眼泪,转身看向屋外,扬声喊道:“金儿,去瞧瞧公子到那里了?”

马上有丫鬟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向影壁外走,早有太夫人院子里面的小丫鬟跟了上去,笑道:“姐姐且歇歇,有我们呢?”说着,转身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一会儿回来,复又找到那个姑太太身旁叫金儿的丫鬟,笑道:“国公爷领着表公子过来给太夫人请安呢,已过了二门了。”

那金儿忙整理衣裳,走到正房门口,恭恭敬敬的身里面按着那小丫鬟说的回了话儿。

不多时,影壁外面两个男子的说笑声由远及近……

第031章嫡子

虽为舅甥,两个人的画风却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像了父亲,只在眉眼之间有一丝李玫的影子,十三四岁的何云青看起来十分清秀,一袭蓝衫把他身上的书卷气衬托得更加的浓郁。

李玫看到儿子,同时也看到了哥哥安国公,激动的嘴唇发抖,若不是太夫人按住了她的手,恐怕会像小女孩儿一样冲过来,搂上他的腰哭。

安国公看到李玫,也是神色一动,伸动手来,想要拍拍她的头,可是举了一半儿,看到她满头的华翠,讪讪的住了手,笑道:“妹妹回来了?”

李玫激动的点了点头,然后向何云青招了招手,拉着他到太夫人跟前,骄傲地说:“娘,这是青儿,已经是秀才了,夫子们都夸他学问好呢!”然后又看向安国公,“哥哥可得用些心,帮你外甥找个好学堂,来年中了举人,妹妹定亏得不了哥哥。”

何云青打眼看到屋里面还有许多人在,自己母亲又这样拉着自己使劲儿的夸,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红着脸叫了太夫人一声“外祖母”,便低下了头,双脚不安的在地上来回移动。

太夫人看到何云青,一把拉过他的手,声音已经带了几分颤音儿,“你是青儿,我的青儿?”

何云青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抓得生疼,可是那是长辈,又不敢就此抽出手来,少不得忍了,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恭敬的回道:“是。”

太夫人这么松了手,眼睛里面泛着泪花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连说了几个“好”,然后便扭头在屋子里面一阵儿乱看。

此时,早有一个模样水灵的大丫鬟端着一个托盘,盘上衬着大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套文房四宝,具用紫檀木的描金盒子装着,一看便知道必是珍品。

何云青看着那些东西,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并没有动。李玫已经上前,就着丫鬟的手,打开了其中一只盒子,里面是上好的湖笔,大小各种型号都有,而且笔杆清一色全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

不知道是李玫并不懂得这盒子东西的价值,还是认为外祖母给外孙礼物礼所当然,收得一点儿都不觉手软,完了还笑道:“青儿上学正用得上,多谢母样费心了。”

修竹在门外看着只觉得心疼,好像好大一只肉饼刚出祸儿,偏偏砸在了狗食盆上一般,既心疼又懊恼。至于后来的屋里面的厮见都没有太多的理会到。直到李妙贤阴沉着脸从里面出来,她还在心疼着呢,也不知道没有开的那几盒里面还有什么宝贝呢!

李妙贤脚步走得很快,一直出了太夫人的闲福堂,这才渐渐地慢了下来,见四下无人,才悄悄对修竹说道:“真是太恶心了!看见别人家的儿子便眼气……想要孙子,不是已经有李珍了吗?做什么还那样逼迫母亲。母亲那身子骨儿……”

修竹这时才想起刚刚离开的时候,往屋里面看了一眼,恍惚是没有看到柳夫人的身影,“夫人呢?”

“我娘寻了个借口儿,早走了一会儿了。”李妙贤轻声叹了口气,又道:“父亲想要嫡子,太夫人想要嫡孙,我娘……唉,算了,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这事儿,我都插不上手呢!”

修竹认真的想了想,紧走一步,离李妙贤近了一些,只是身高赶不上她,比她要矮上半个头有余,“小姐,这事跟奴婢说有用的。奴婢能帮小姐想办法啊!”

“你有办法?”李妙贤猛地停下脚步,直盯盯地望着修竹。

修竹点了点,笑道:“这事儿说不好办,也好办,说好办,也不好办。小姐想不想听?”

“什么个意思?”李妙贤刚想追问,猛地一抬头,看到身后李妙玉带着丫鬟司琴远远地走了过来,连忙打住了话头儿,轻轻咳了一声儿。

李妙玉看到李妙贤,非笑非笑的说道:“姐姐走得真急,妹妹还没有来得及向你道喜呢。怎么就走了?”

李妙贤神情冷淡,“我有什么可喜的?”

李妙玉以袖掩口,轻声笑道:“姐姐马上就要有一母同胞的弟弟或妹妹了,可不是喜事儿吗?”

她一笑,她身后的丫鬟司琴,连忙拍马的也跟着笑,眼里面的嘲讽不言而喻。

“你——”李妙贤伸手指着李妙玉,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一甩袖子,转身向前跑开了,看背影儿,像是在哭。

修竹草草地向二小姐李妙玉行了一礼,摇摇了头,赶忙追了上去,心里面叹道:沉不住气呀,沉不住气!她还没有说方法呢,她们便这么早的认为没有办法有嫡子出世了么?

好在李妙贤生得瘦弱,平时又不怎么运动,体力并不怎么好,跑得不快,修竹很快便追上了她,把她领到湖边一处开阔的大石头上坐着,并且好心的拿出手帕子给她擦泪。

李妙贤气得肩膀一纵一纵的,对着清冷的湖水哭了好久,才停了下来,抬起眼来,眼睛红通通的,活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鼻子也红通通的带着透明的即视感。

修竹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小姐,还记不记得奴婢说,奴婢有办法?”

李妙贤这才傻傻的想起来刚才修竹说过的话,连忙抓起她的手,焦急的问道:“什么办法?”

修竹眨眨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才上前一步,弯腰一手附在她的耳边,嘴巴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说完,赶忙退开,依然恭谨的站在一旁,充当一个合格的小丫鬟儿。

李妙贤听完她的话儿,眼神灼灼,嘴角儿浮现一抹笑意,端的是人比花儿娇,“这办法可行的通?”

“当然行得通了,小姐也不用去与夫人讲,只要那日请安的时候,悄悄对沈嬷嬷或者杜嬷嬷说上一句儿半句儿,她们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定会办的妥当。”说不定她们此刻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了,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那红桃儿可会同意?”李妙贤又问。

第032章姑老爷

“哎呦我的小姐呀!她当然会同意。”修竹拉住李妙贤的手,一面扶了她起来,一面笑道:“她都是夫人的人,还能有什么不同意的?”就算不同意,有两个年老的嬷嬷在,她又只是一个通房,没有娘家,连姨娘都算不上,真要怎样又如何反抗的了?

去母留子的事,在这富贵人家,可不少见。

李妙贤顺从的被修竹扶了起来,慢慢的往回走,小声儿的问道:“这事儿,真的可行吗?”

可行不可行,修竹不知道,但却很肯定的回复了她,先给她吃上一颗定心丸儿再说。以后的事儿,回去她还有用心谋划谋划。

虽然现在安国公对红桃正是新鲜,去的也勤,但是修竹的心里面却感到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想要在这看似简单的安国公府后院儿里面怀|孕生子,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若不然,为什么柳夫人自生了李妙贤之后,肚子再无动静?方姨娘虽然后了李妙玉和李珍一儿一女,可是安国公的妾室姨娘可不只有她一个,若是细论起来,光有名有份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现在不全都是孤孤单单的,并没有儿女傍身。

以前她知道的情况是,太夫人不喜欢安国公夫人柳氏,等有了李妙贤之后,她便利用管家之便,安排人手长期的在柳夫人的饭菜里面下一种使妇人不易怀|孕的药,难道……不行,这个事情|事关重大有必要好好的察上一察。

“修竹——”李妙贤在耳边轻声叫了一句。

修竹这才发觉自己走神儿了,赶忙收回自己纷乱的思绪,看向李妙贤。

李妙贤抿唇笑着,向身后左侧指了指。

修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一扇小小的院门半敞着,门头上面挂着一副熟悉的匾额,上书“妙贤居”。

当看到那三个字时,修竹已经是愣了,伸手在自己对上轻拍了一下,吐吐了舌头,煞有介事的向李妙贤屈身一礼,“奴婢想事情,想得出神,不想竟错过了自己的家门儿,多谢小姐提醒。”

李妙贤笑,然后走近修竹一些,神秘兮兮的问:“可是那事儿有问题?”

修竹摇了摇头,刚想要说没有太大的问题,门口已经探出一个头来,对着她们两个问道:“小姐,那事儿是什么事儿啊?你们两个竟有秘密瞒着我们不成?”说完,跳了出来,直蹦到她们跟前儿。

“丹桂!你可十一了……”绿菊把门完全打开,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先是什么李妙贤屈了屈身子,然后指着依然蹦蹦跳跳的丹桂,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得了?多暂会儿能长大啊?”

李妙贤微笑着看了看沉稳的绿菊,又看了看活泼的丹桂,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

丹桂见李妙贤并未生气,反而是笑得亲切,便一把抱住修竹,对着绿菊吐了吐舌头,笑道:“以我看啊,人人要都这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小姐还不得闷死,有你这样老成持重的管着事儿,有我这样活泼话儿多的逗着小姐开心,再有修竹这个人小鬼大的精豆子帮小姐出着主意,多好着呢?”

“当然,还要有芙蓉姐姐这样聪明伶俐,消息灵通的帮小姐打听着消息,再好不过了!”

修竹被丹桂抱着,她身量尚小,几乎被她整个抱在了怀里面,但是听着她的话儿突然一转,就转到了芙蓉身上,心里面微动。

芙蓉尖细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这天一天冷似一天了,怎么不让小姐回屋,反倒引着站在这大风地里面吹着?若是冻病了,仔细你们的皮!”

李妙贤听芙蓉这样说,立刻柔和的说道:“我没事儿,穿得厚实,并不觉得冷呢!”

修竹四下看了看,只见周围的树全都纹丝不动的站在那儿,连树叶都不曾移动分毫,疑惑的看向芙蓉:这哪里来的风啊?而且还阳光灿烂的。

绿菊看懂了修竹的动作,生怕小丫头儿年岁小,争一时意气,再斗起气来,忙出来活泥,“太夫人刚才派丫鬟来说,晚上要在闲福堂设宴为姑太太和青表公子接风洗尘,小姐还是快进屋准备一下吧,别到时候误了时辰。”

芙蓉笑得眼睛微眯,扶着李妙贤的胳膊,一边儿住里面走,一边儿说道:“这次回去,祖母让带了不少小姐爱吃的,小姐快跟我进去看看吧,还有我娘也让问小姐安呢!到屋里,奴婢也好好的向小姐说说。”

李妙贤来不及点点头儿,便被芙蓉拉走了。

修竹这时才发现,果然她的背上背着一个包袱,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不少的东西。

看来,芙蓉这次回去,与上次不同,竟然像是打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修竹心头也跟着一喜,跟在众人后面,最后一个进门儿,进去之后随手便把门儿给栓了起来。

若是有人问的时间也好说,一大早起来到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修竹进屋时,李妙贤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蹬掉了鞋子,挽起袖子,把那里硕大无比的“金刚圈”取了下来,放在炕桌上面。

绿菊亲自拎了食盒过来,瞟了一眼那只镯子,不由得嘴角直抽抽。

芙蓉已经大大咧咧的在一个绣礅上面坐了,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催着丹桂去给她倒茶来。

丹桂真个走到桌前,倒了半杯茶,按在芙蓉手里。芙蓉小口的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我回去,仔细的问了问。原来,这姑太太嫁的只是京郊的一个小地主。定亲那会儿,老爷还不是安国公,家里也很一般。那时候,国公爷的亲事也还没有着落,一直悬着,倒是姑太太先成的亲,成亲之后不过三天,国公爷便莫名其妙的得了这安国公的爵位。是以,姑太太三朝回门之后,就在府里面住了下来,说什么都不走了。后来,公婆先后去了,家里面更没有什么人了,便更加的不会走了,连着姑老爷也住了过来。后来生了青表公子,青表公子五岁的时候,姑老爷才考中了举人,国公爷托了关系,在外面给谋了个县丞的缺儿,后来这一家子才都跟着到任上去了。一去就是十年,姑老爷连个窝都没有挪。”

第033章嫁妆

“县丞?你是说姑老爷只是一个县丞吗?”修竹一下子抓|住了芙蓉话里面的漏洞,很惊度地问道。

芙蓉白了修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丫头,她是各种看不顺眼,好像是现在,她正讲的起劲儿,小姐和众丫鬟们都听得起劲儿呢,她偏偏要大惊小怪的出来置疑她,“不是县丞是什么?你倒是说说,姑老爷现在能是什么官?”

这语气,这态度!

修竹先是一愣,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喏喏的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芙蓉姐姐继续……”她低下头,吐了吐舌头,低低地加了一句儿,“我只是看姑太太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是了呢!看姑太太穿着富豪,出手阔绰,如果姑老爷只是个县丞的话……”恐怕很有问题啊,得贪多少民脂民膏啊?绿菊不由的咂舌。

李妙贤扫了一眼被她随意放在桌上的那只金镯子,感觉手腕儿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烫,“县丞可不是什么大官?”

“姑太太的这些钱,却是跟姑老爷无关。”芙蓉看着几个人担心的样子,笑了起来,“原来姑太太初嫁的时候,家里还很一般,原也只有十二抬的嫁妆。可是后来,老爷成了安国公,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啊。太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非常心痛,后来姑太太住回来的时候,竟然又给她补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去何家。”

“所以啊,姑太太才这么硬气,说住在安国公府就住在安国公府,一住就是五六年,且何家二老并不敢说什么,姑老爷每每只有叹气的份儿,后两二老过世。何老爷又是靠着安国公府得的官儿,更不敢怎么样了。”

“听说,如今姑老爷的后院儿还是干干净净,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姑老爷的两儿一女,都是正房嫡出。”

修竹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儿,那就对了。

李妙贤关心的重点与修竹的又有不同,听说何家的儿女都是姑母亲生,再想想如今的安国公府,她不由的愁眉紧锁,又想到了回来之前与修竹所谈的事情。

“姑太太这次竟是丢下一儿一女与姑老爷,只带了青公子过来,难道她就不担心吗?”一直没有出声儿的丹桂问道。

芙蓉把喝完的茶的空杯子向她晃了晃,见她接过,示意她倒杯茶水来,再说。

丹桂微一撅嘴,顺手便倒了一杯,重又递了过去。

芙蓉轻呷一口,这才说道:“也不会担心啊,听说姑老爷的官儿终于要动上一动了,年终就会回京了。到时候再带着那两个回来,也是一样。不过两三个月的事儿罢了。”

绿菊见芙蓉终于停下话头儿,便打开了食盒,里面的饭菜已经拿来许久了,虽然一直拿水温着,但又说了这么许久的话儿,已经是有些凉了,再不吃恐怕都入不得口了。

李妙贤闻着食盒里面飘出来的味道,两道弯眉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连连向绿菊摆手。

绿菊还要再劝,李妙贤已站起了身,吩咐修竹去寻她的攒盒,然后打开了,就着茶水,小口地吃了两块儿点心,便不再吃了。

绿菊只得收拾起食盒,递给修竹,让她拿下去自吃去。屋里面,她与丹桂之前已经吃过了,芙蓉也说在家里吃过,所有中午的所有饭菜竟然全都便宜了修竹一个。

修竹以前在太子府,也是金尊玉贵的,什么东西没有吃过见过?

拎了食盒出来,也不独专,直接进了三等丫鬟的房间,让枣子叫了院子里其他人,分了一些,这才与枣子两个一起吃了饭,又到上房门口等着,以防有什么事儿吩咐。

却听说李妙贤睡了,芙蓉正陪着呢!

可是李妙贤心里面有事儿,那里睡得着,只不过闭着眼睛躺一躺罢了。

另一边儿,李妙玉从闲福堂回去,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儿,刚到玉明阁前的白玉小桥前,便见有一个人匆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与她撞个正着。

李妙玉一扬手便甩了过去,口中骂道:“你个死奴才秧子,怎么走路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面去了是不是?”

那个丫鬟冷不丁的脸上挨了一记,赶忙捂着脸跪了下去,口里连连说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却正是之前被罚过的奉茶。

司琴瞪了奉茶一眼,连忙拿出绢帕去给李妙玉擦手,劝道:“小姐与个奴婢生什么气,仔细你的手疼。”

说着,握着李妙玉的手,手掌上已经隐隐泛起了红痕。

也不知道是手疼,还是心疼,经司琴这样一说,李妙玉的眼里面两行珠泪再也挂不住了,滚滚而落。一抬脚,头也不回的向玉明阁奔去。

司琴扬声儿叫了一句“小姐”,李妙玉也并没有回头儿。

“你这急慌慌的做什么去?”

“回司琴姐姐的话儿,”地上的奉茶话里带着哭音,小声的说道:“司棋姐姐差奴婢去厨房,让她们换热的饭菜给小姐……”

司琴一瞪眼,摆摆手,“那还不快去?”

奉茶得了命令,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小桥的那一头儿跑,脚一连打了两个趔趄都没敢停下来。

司琴望了一眼奉茶兔子一样逃走的背影,手绢帕轻轻按了按嘴角,摇摇摆摆的向玉明阁行去,里面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

司棋不明所以,受了李妙玉好一阵排揎,只低了头儿,不敢出声。

其她的丫鬟更不敢说什么了。

好一通闹腾之后,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与李妙玉的折腾不同,方姨娘的院子里面却是静悄悄的,院门紧闭,院子里面也不见半个丫鬟婆子走动。

屋里面,吉祥帮方姨娘按着头,轻声的问道:“姑太太到低是什么来头儿,竟那样大的架子,给姨娘脸色儿看?”

方姨娘闭着眼,任由吉祥按着,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呀,是国公爷的亲妹妹,单名一个玫字。当姑娘的时候便事事拔尖要强,当时一众侄女里面姑母最疼我,可偏偏她看不过眼儿,处处要针对我。”

第034章接风(求收藏啊)

“你说,老太太对她还不够好吗?整整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若加上之前的那十六抬,可比京城里面大多数的贵女风光的多了。”

“偏偏就看不得我好,老太太多给了我一匹缎子,或者一样首饰,她都要过来抢。就连老爷多看我两眼,跟我多说上一句话儿,她都吵上半天……”

“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偏她又回来了,真真是……”说到最后,方姨娘睁开了眼,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

转头对吉祥说道:“去看看二小姐在干什么呢?让她跟那边儿远着些。”

吉祥刚住了手,才要答应,又听得方姨娘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别人的话儿,她未必肯听。”

吉祥便连忙虚扶着方姨娘的手,把她从软榻上面扶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分割线——

闲福堂内,李玫与儿子何云青陪着太夫人吃过饭,安排了儿子到西厢暂作休息之后,又在内室配太夫人聊了好一会儿的天儿,好不容易把老人家哄睡着了,轻身轻脚的出来,便看到自己带过来的、之前被她使出去打听消息的嬷嬷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何嬷嬷,又回头看了一眼内室。

因为有她陪呢,方氏与女儿许多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儿要说,于是便没有让丫鬟们伺候着,是以现在室里面静悄悄的,除了睡着了的太夫人,就她们两个。

李玫便有些肆无忌惮,几步走到一张太师椅上,摆好姿势坐下,才开口问道:“何嬷嬷,可是打听到了。”

何嬷嬷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轻声说道:“打听到了。”

“原来太太离开的这些年,柳夫人竟是不管事儿的。生的那个姑娘,虽然是嫡长小姐,性子也随了夫人。”

“哦?”李玫惊讶的叹道:“这些年,竟是她当家吗?”

这个她,不用说,何嬷嬷也知道是说的谁。

“也不全是,先时太夫人只是让她管着一些杂事儿,如今年纪太了两岁,才放开手来,那位真正开始管家,算起来也才两年有余,三年不足的样子。”

“我那大嫂,出身北静王府,对这事儿也不争一争吗?”以太夫人对方柔的疼爱,会让她当家,她可以想见,可是柳氏会任人捏圆揉扁也不吱一声,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事儿,奴婢也觉得奇怪呢!”何嬷嬷顿了一下,接着说:“于是姑妈找了以前跟奴婢关系还不错的丫鬟秋香问了问,——她现在在府里面也是管事儿了。”

李玫不等何嬷嬷说完,已急切地问道:“有什么奇怪的?问出了什么?秋香的话儿可做得准?”

何嬷嬷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秋香这个有人十分的贪财,奴婢使了一块银子才问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儿。”

“她怎么说?”李玫忍不住抓|住了何嬷嬷的袖子,一双眼睛紧盯着她。

“秋香说,柳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好,自生了大小姐之后,十天倒有八天病着,所以不得不哑口认了。而那个方姨娘也是个有福气的,才进门就查出了身孕,生了二小姐,只比大小姐晚了两个多月。后来,国公爷一房一房的抬姨娘,也只有方姨娘生了个哥儿,现如今刚刚四岁。想来,晚上太太就能见到了。”

李玫听完何嬷嬷的话,独坐在椅子中,陷入了沉思。

然后,到了晚宴的时候,她却并未能如何嬷嬷所说的那样,看到她那个唯一的、如金疙瘩一般的侄儿——李珍。

具说是,着了风寒,又病了!

没有来的,同样还有安国公夫人柳氏。

柳氏一向病弱,太夫人方氏并没有在意,只是敷衍似的对来回话儿的丫鬟随意的嘱咐了两句精心照顾之类的。

而李珍显得要得青眼多了,她特特的让丫鬟们找了她寿辰时收到的一棵五十年的人参,亲自吩咐身边的小丫鬟檀心务必小心的送到李珍的奶嬷嬷手里面。

李妙贤冷冷的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面,不发一言。

李妙玉今天也竟然一改常态,安静了下来。

于是,屋里面只余李玫母子插浑打科的逗老太太笑。

一时,安国公从外面大踏步进来,彼此问了安,便全都移到西次间用餐。

这一次跟着李妙贤过来的是芙蓉与修竹,因为修竹年龄要小一些,便安排了芙蓉布菜,修竹便被留在了门外,与一群小丫鬟们一起。

李妙玉今天也带了两个丫鬟,大丫鬟司琴在屋里伺候,小丫鬟奉茶也同样被留在了外门。

奉茶看到修竹,微微向对方点了点头,便被闲福堂的一个小丫鬟拉走了。

修竹同样也被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丫鬟拉着手,领进了一间厢房里面。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知道主子们要用饭,时间一般都会长一些。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下人的房间随然也还是冷,但总比外面要强一些。

拉她的丫鬟叫做紫檀,也才十岁,不过进太夫人的院子却已经有两年多了。

安国公府根基浅薄,细算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家生子奴才,不过这紫檀却算得上一个。她的祖父原是跟随老安国公的小厮,后来娶了外面的媳妇,生子生孙,才有了紫檀。

可能是有这一层缘故在里面,太夫人对紫檀便十分的宽容,她的活计平时不多,时常四处跑着玩儿。还是秋天的时候采桂花儿,修竹主动帮了她的忙,两个人便好上了。

进了屋,两个的在窗前坐了,窗户却不敢闭,只大敞着,以防主屋里面有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紫檀给修竹倒了热腾腾的茶水,白色的水气在空气时面散开,已经初具冬天的样子。

修竹把手环在茶杯上面,只感觉几乎要冻僵掉的手指疼痛了起来,接着血管里面的凝固的血液似乎又流动了起来,痒痒的,使得全身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紫檀却笑嘻嘻地催着她,“快喝,好茶呢!还是上次太夫人夸我办差办得好,亲赏得呢!”

修竹低下头,把脸埋在一团白气里面,然后轻轻啜了一口,茶水苦苦的涩,离开茶还远着呢!

第035章绢帕

以前她糟蹋了多少好东西啊,现在想要吃一口像样的茶,还要受一个小丫鬟的恩赐。心,比茶水更加的苦涩。不过,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一切都在好转。

……是不是也应该派人去探探父母亲了?

修竹盯着茶水出神,时不时的呷上一小口儿。

一旁的紫檀早已开启了话匣子模式,跟她说一些丫鬟小厮,婆子姨娘的细细碎碎的事情,总之就是没有出过安国公府的后宅。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正房那边帘笼晃动,却是有人走了出来,修竹和紫檀齐齐放下手里面的茶杯,走出屋子。

安国公已经走出了屋子,大步流星的绕过院子中的影壁。

接着李妙贤由芙蓉扶着也款款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李妙玉与她的大丫鬟司琴。

修竹连忙迎了上去,把刚才换好水的巴掌大的紫砂汤婆子递了过去,让李妙贤袖在袖筒中。

此时,李妙玉的丫鬟奉茶也赶了过来,有意无意的看了修竹一眼,才凑到了她家小姐的跟前。

帘笼放下,又听到屋里面李玫的声音,“贤姐儿,慢些儿!”

李妙贤只得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门内,一脸的纳罕,“姑母有什么吩咐?”礼貌而疏离的问道。

李妙玉冷哼一声,转头儿带着丫鬟们走了。

屋里面李玫这才使丫头打起帘子,笑着向外面说道:“我是突然想到,我那里还有些血燕,最是滋补了,不知道你母亲可用的?”

李妙贤神色不动,低下头来,“贤儿谢过姑母了,母亲那里并不缺燕窝,每年北静王府都会送来不少。”

修竹垂眼,暗自思付:“自从姑太太回来之后,便对大小姐和柳夫人格外的热情,热情到有些不顾老太太的心情的地步。反而对李妙玉便平常的很。事有反常必有妖!”

她对她必有所求。会是什么呢?

“你这孩子,必是不懂的,血燕与普通的燕窝怎么同呢?”说着,似有些不耐烦的向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嗨,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李妙贤巴不得这一声,得了“赦令”,忙领着两个丫鬟一刻不停的出了闲福堂,一路往回走。

“小姐,刚才怎么顺手领了姑太太的赏。奴婢听说,那血燕可是和金子等价的,很多时候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走了一会儿,芙蓉见四下与人,小声的向李妙贤嘀咕。

“夫人的身子,吃了那个,说不定就好了呢!”

李妙贤轻飘飘的看了芙蓉一眼,像是在问,是这样吗?

“小姐,奴婢看姑太太的意思也就是问问,看样子根本就没有让你给夫人带过去的意思。那么贵重的东西,要是送也是她亲自送到夫人手里的。”

听完修竹的话,李妙贤面露惊讶,她便接着说道:“小姐,您也不要太过介怀!如果小姐觉得这件事儿可行,不如去替夫人请个大夫,或者干脆请王府那边帮夫人请个带太医来好好的瞧瞧。”

“如果也是这么说,吃血燕好,咱们又不是买不起?买了来日日吃着也就是了,何苦承别人的人情,人家也只是客居呢。”

芙蓉才说两句,修竹就巴巴的送了这么长一段话,而且与她所说的内容正好相反,偏偏小小的一个人儿说出来的话儿有理有据的,让人反驳不得,倒衬得她眼皮子多浅似的,脸不觉就红了,觉得修竹是故意驳自己的面子,一张脸便冷了下来。

“我……”无限委屈的对李妙贤说道:“小姐,奴婢不是眼皮子浅,只是心里面记挂着夫人,觉得凡是对夫人和小姐好的事,便是好事儿,所以,才会有些急切了!小姐莫怪……”

李妙贤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你们两个说的都对,我自会理的。”

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又道:“今天晚了。明天禀了老太太,拿了帖子,让人到北静王府去一趟。”说完又指了指修竹,“你记得到时候提醒着我,休要忘记了。”

修竹马上点头,“奴婢醒得。”

芙蓉嘴角一弯,笑道:“小姐,不如这事儿交给奴婢吧?奴婢明天起床之后就去见祖母,到时候让祖母派了夫人的陪嫁媳妇回去,倒是便宜得很呢。”

李妙贤想了一想,点了点头儿。

修竹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更是不会吱声儿。

三个人便默默的往回走,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有人唤到,“贤表妹,请留步。”

修竹听到声音,与李妙贤芙蓉一齐转身,便看到表公子何云青带着一个青衣小厮脚步急迫地走了过来。

李妙贤温和的笑着,向何云青行了一礼,这才问道:“青表哥这是要去那里?”

修竹和芙蓉连忙跟在李妙贤身后行过了礼,静静地看着他。

何云青从胸前掏出一方银红色的绢帕来,眼向李妙贤,温声问道:“刚刚落在了外祖母的院子里,恰巧被我捡到了,所以……”

修竹望了一眼,眼尖地发现那条绢帕的一角,绣了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仔细的想了想,李妙贤似乎不爱牡丹,她的帕子上面一般是一朵半开的兰花。

芙蓉已笑着开口,替李妙贤回答道:“表公子,这不是我们小姐的手绢呢!想来是您找错人了。”

“不是吗?”何云青又看了一眼李妙贤国色天色的容貌,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绢帕上,喃喃地道:“那是谁的呢?”

“是我们小姐的!”

花木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女孩儿清脆的声音,五个人具是一愣,已见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已经扑了过来,飞快地夺过了何云青手里面的帕子,紧紧地抱在胸前,胸口剧烈的起伏不住。

“大胆!”

“你是那一房的丫鬟?”

“奉茶?”

奉茶一愣,这才看清楚了前面的几个人,眼睛里面珠泪迅速的滚了下来,这才想起来要向大小姐李妙贤和表公子行礼,赶忙屈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把目光求助似的投向了修竹。

第036章太医

李妙贤、何云青、芙蓉三个全都狐疑的看向修竹,却是芙蓉先开的口,“修竹,她是那一房的?你怎么认得?”

“小姐可还记得,奴婢曾经向小姐要过一些伤药?”修竹大大方方的展颜一笑,虽不及李妙贤十分之一美,却胜在落落大方,“当时奴婢就跟小姐说过,在外面遇到一个受了伤的丫鬟,可不就是奉茶么?”

“是有这事儿。”李妙贤淡淡地瞟了一眼奉茶。

奉茶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里面紧紧的攥着那方绢帕,好像一松手儿,便会有一从她身上抢了去一样。脸上更是被吓得脸无血色,身体不住的颤抖。

何云青如何见过这样的瑟瑟如秋叶一般惹人怜爱的女子,心里面早已经是软得一蹋糊涂,连忙上前两步,亲自扶了奉茶起来,柔声细语的安慰她道:“奉茶姑娘,莫哭,莫哭。我已经把手帕子还了,自然是不会再跟你要了,不会害怕啊!”

奉茶柔顺的被扶了起来,声若蚊呐般的向何云青道了一声谢,攥着那帕子便要离开,却是一副慌不择路的样子,差点儿撞到了旁边的大树上面。

何云青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做什么来的,连忙追了上去,拉住了奉茶的手腕儿,然后一回头,看到淡然站在小道上的李妙贤主仆三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如此,表兄我就先走了,告辞!”说着,已小心翼翼地护在奉茶身侧转弯消失在一丛花木枝杆之间。

他的小厮哑巴一样,拱了拱手,紧随其后,也很快的消失不见了。

对于这样乌龙的一件事儿,李妙贤没有放在心上,芙蓉却是气得不行,连连骂奉茶狐媚子变的。

修竹却是抿嘴儿一笑。

李玫对李妙贤这个侄女显见的热情太过,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可是,她也真敢想,堂堂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她配得起么?

不过是空有一颗痴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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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夫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国公对她们又没有什么要求,所以李妙贤、李妙玉这两姐妹的学业,也总是两天打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姑太太李玫母子的到来,又给了正当理由,太夫人更是大手一挥,便又放了她们三天的假。第一天还好,因为有远客到来,出于礼貌倒也罢了。

可是接下来的两天,修竹便不能理解了。不过,不理解也无用。

李妙贤无事,便去了柳夫人那里,也不用修竹跟着,她便彻底闲了下来。也有功夫好好的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好好的理一理。

可是不理不知道,一理却吓了一大跳,这个安国公府还真是奇怪的很呐!

首先,安国公妻妾加起来一共十几人,可是偏偏人丁不旺,除了柳氏所生的嫡长女李妙贤,便只有一个姨娘方氏育有儿女,其她的无论身份高低,受不受宠爱,全都没有子嗣。这种没有,与别家不同,是真的没有,没有流|产也没有夭亡,是真真正正连一丝希望都没有的没有。

可是,为什么柳氏能怀|孕,方姨娘能连生两胎,别人偏偏没有呢?想着,修竹不由的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面写了一个方字,然后用一个圆圈圈了起来。

其次是这么多天来,她多方打听,得来的消息都是,柳夫人虽然出身王府,可是性子却十分和善,自从嫁进来开始,也并没有与老方氏有过什么正面的冲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方氏为什么会对她这样一个态度呢?

于是,她又画了一个大大的方字,照样圈了起来。

然后,这个姑太太一家,也十分的奇怪。即然是给老太太祝寿,知道自己离得远,为什么不早早的动身呢?最后竟然迟了一个月,这样子不像是特意来拜寿,倒像只是一个借口儿了。

就算真是拜寿来的,为何只带一个何云青?

就算是姑老爷年底会带他们来,那为什么何云青不那个时候再来?

想着,她又在桌子上面画了一个何字,正要圈起来,却听得头顶之上有个声音好奇的问道:“万何?”

抬起头来,丹桂正好奇的看着她手下的字,刚才所书的小方字水气烝腾已经看不清痕迹,大方字也隐去了一点儿,变成了万,独刚写的何字还清晰可见。

修竹笑看了一下自己写下的字儿,笑道:“小姐说我写的这两个字还差些火候,闲来我正琢磨呢!丹桂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丹桂粲然一笑,一个爆栗敲在修竹的头上,“你个书呆|子!”

然后又道:“小姐使人不是去了王府了嘛,这不王府已经请了太医来了,正在夫人的院子里面呢!”

修竹揉着自己的额头,不解的问道:“那你不在跟前伺候着,跑回来干嘛?小心到时候小姐找人,找不到你,罚你!”

“小姐才不会罚我呢,是话告诉你吧,是小姐使我回来的呢!”说着,丹桂摆了个李妙贤惯常做得动作,“我瞧着这个太医医术精湛,是个好的,丹桂,去取五十两文银来,快去快回!”竟然是学起李妙贤来,而且还学的惟妙惟肖!

修竹看着她的样子,轻笑出声,心里面却是猛地打了个突,一双秀眉不自觉的便皱了起来,急急的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能有什么不妥?想什么呢?”丹桂又要敲她,“读书读傻了?”

修竹急忙往一旁躲,才堪堪躲过,就听得绿菊在外面叫人。

丹桂像是一只花蝴蝶一般,答应着蹦了出去,拿了绿菊收拾出来的红封,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见丹桂离开,绿菊忍不住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希望夫人的身体康康泰泰的罢!”

修竹现在西厢门口,深深的望了一眼早已看不到人影儿的影壁,心里面暗暗的祈祷,“让这太医查出些什么吧!”

不然,干嘛费劲巴力的求了北静王府给请太医?安国公府身为国公府邸,本身就有资格请太医的。

第037章踏雪寻梅

姑太太李玫带着儿子何云青住在了府里面的梅香院,因那处院子在花园子里面一丛梅林里面才得了这样一个雅致的名字。

此如院落正好座落在整个安国公府的西北角,有小门通往外面,进出十分的方便,才被姑太太看中。

要说些处,也真是与她有缘,相当初她初婚归来,便住的这里,如今见还空着,便不由分说,带着儿子住了进去。

修竹听说这件事儿的时候,不过一笑置之。人家住什么地方,她也管不着啊!

李妙贤却是深蹙了眉头,嘟嘴不悦。

芙蓉便在一旁劝道:“小姐也不必难过,不就是一处院子嘛,住也便让她住了。咱们这妙贤居,可比那处好多了,门外就是一大|片的桂花,开花儿的时候,真是香到味子里面去了呢!”

“可不是嘛!”绿菊嘴动了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儿,丹桂已截了过去,“还是我们这院子好呢!”

可是,李妙贤的脸却没有一丝动容。

“要不这样,等梅花开的时候,奴婢带着丹桂见天儿的去折了花枝回来给小姐插瓶儿。”芙蓉眼睛一转,又道:“到时候,小姐不用受冻,也能常看到梅花了。”

李妙贤这才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芙蓉,又看了看丹桂,极不情愿的小声说道:“那好吧。”

绿菊跟得李妙贤最久,自然知道其中的关窍,也跟着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修竹看了看她们,不解的问道:“姑太太的那处院子很好吗?奴婢听人说,那里地处安国公府的西北角儿,院墙外面就是街市,又有小门通往外面,确实不适合闺中女子居住啊!”

李妙贤听到修竹的话儿,没有说话儿,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儿。

芙蓉却很快地瞪了修竹一眼。

修竹悄然躲过她的目光,又笑着问道:“小姐喜欢梅花吗?”

不等对方回答,又道:“奴婢听闻,这赏梅最好是踏雪去寻,而且重在一个寻字,也雅在一个寻字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道理?”说完便笑意盈盈的看着李妙贤。

“踏雪寻梅?”李妙贤神情为之一震,拍手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儿?如是,不住那梅香院才最好!”

屋里面三个丫鬟同时愣了,齐齐地看向李妙贤,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费尽心思所想的话儿,全都没有开解得了自家小姐,便修竹那丫头的一句什么“踏雪寻梅”得了她的心。一时,嫉妒的有,开心的有,欣慰的也有。

只修竹,微微垂下头儿,含笑不语。

便李妙贤得了兴致,拉着修竹一个劲儿的说着,等今冬梅花开时,待到落雪的时候,要怎样去寻,穿什么样儿的衣服,带什么样的首饰,领怎样的小婢才雅致,一面又吟道:“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

接着又叹道:“可惜家里面没有驴,不然我也可以效仿一下古圣先贤,骑驴一游了。”

修竹望着兴奋的李妙贤,但笑不语。少年不知愁滋味大抵如此了吧?

芙蓉听到李妙贤突发奇想,想要骑驴,已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阻止,“小姐呀,您是千金之躯,可骑不得那贱物啊!”

丹桂也笑了起来,问道:“原来小姐也喜欢骑驴呀!奴婢小时候,在家乡对这骑驴的人也十分的艳羡呢!只是还没有捞到骑,偏家里发生了变故,被卖到了小姐跟前。”

“还有这事儿,那你快给我讲讲,这驴长什么样子,怎么个骑法儿?”李妙贤这下放开修竹,又缠上了丹桂。

芙蓉懊恼无比,在一旁一个劲儿的跺脚,便李妙贤正在兴头儿上,哪里理会得了她。

丹桂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芙蓉的动作。

绿菊见小姐不在纠结梅香院的问题,便低下头儿做她的针线,嫩黄色的丝绸上面,一丛淡雅的梅花或含苞待放,或迎风盛开,已经是绣成了大半儿。

修竹得了空儿,便凑到了绿菊身边儿,盯着她手上的绣活儿看了许久,羡慕的说道:“绿菊姐姐的绣活越发的好了。只是我只会打络子……”

绿菊对修竹是越发的满意了,她的一颗心全都放在李妙贤的身上,能劝解的了李妙贤的人她能不喜欢吗?于是不厌其烦的给她讲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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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日,真的下了雪,因为天冷,学里面便放了假。

李妙贤指挥着绿菊芙蓉给她穿戴一新,一边往院子里面跑,一边叫着修竹。

芙蓉跟在身面,手里面拿着一个嫩黄色,下摆绣了一坐梅花儿的带帽披风,口里面叫着小姐,也追出了屋。

此时,修竹并不当值,只到叫声儿,从西厢出来时,正看到李妙贤穿着一套银红色的骑马装跑了过来,脚下的棕红色鹿皮小靴踩在院中未来得及清扫的积雪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身上嫩黄色的披风由于她的走动,帽子上面雪白的风毛一动一动的,衬得她的容颜美得让人心动。

修竹不由得看愣了。

这时绿菊也追了上来,一边往她的手里面塞着一只红铜雕花的小手炉,一边嘱咐道:“少玩儿一会儿便回来,仔细冷着了,夫人又要担心。”

“知道。”李妙贤干脆的回答,“一冷了就回来。”然后又叫芙蓉,“拿剪子来,我要剪了最好的梅花与母亲插瓶。”一会儿,又喊丹桂,“快快,把我屋里面的梅瓶全数找了出来,一会儿我要捡一个最好的。”

这样的李妙贤,真的很少见,平时她的表现都太过冷淡了,根本不像是一个娇养起来的孩子,如今才有了一点儿影子。

修竹呵了一下手,把手拢在袖套里面,笑道:“如此,不如找个蓝子来,多摘一些花儿回来做熏香;还要拿上几个干净的瓶子,收集了梅花上的雪水埋在地下,来年泡茶喝才好呢!”

李妙贤眼睛已是瞪得老大,一个劲儿的说:“真的吗?真的吗?”十足一个贪玩儿的孩子。

第038章折枝

安国公府始建于前朝,据说是前朝的一个什么尚书府,大燕开国之后便赐给了最初的安国公。

后经几代扩建,已经是规模宏大。

单说花园子西北角的那处梅林,大大小小的便又百十颗之数,而且每个品种多则数颗,少则只有一两株。

此时,刚落了雪,远远的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夹杂在纷纷扬扬的白雪当中。

李妙贤打头儿,由芙蓉扶着,踩雪前行。

修竹则跟在她们后面与小枣子并行,两个人一个臂上挽着篮子,一个则捧了一个人头大的黑瓷坛子。

绕过一丛无精打采的竹林,远远的便看到半坡之处白雪之中,娇红艳艳,如云似霞,似蒸似蔚,煞是好看!

修竹才要感叹一句,却见前面的李妙贤已是撒开芙蓉的手,脚步轻|盈的像一只欢快的兔子,刹那间已经离了她们有一段距离。

“小姐,慢着些!”芙蓉已大叫着追了上去。

修竹不由的莞尔,对枣子说道:“我们也快些?”

枣子点头,两个人同时加快了速度,向前追去。

等她们到了跟前,李妙贤正仰着头,站在一颗高大的梅树下面,脑后未梳起的青丝瀑布一样垂了下来,更显得身影娇细纤长,轻|盈灵动。

芙蓉则拿着剪子,踮起脚尖,伸出手来,竭力的想要够到高处的一串花枝,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小姐,这枝好看是好看,只是太高了,奴婢的手都举麻了,可就是够不到。”芙蓉无比泄气,一回头看到修竹她们,再看看她俩的身高,那脸便拉的更长啦!

修竹笑看着她们,目光莹莹发亮,说道:“我有办法采到高处的梅花……”

“是吗?是吗?怎么采?”话儿还没有说完,李妙贤已经急不可耐的催了起来。

修竹拉过李妙贤,向她眨眨眼,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李妙贤眼睛瞪的大大的,满脸的跃跃欲试的态,伸手夺过修竹臂弯里面挎着的篮子,塞到芙蓉怀里,然后随意的指了一个方向,吩咐她们两个找低矮的梅树摘花儿,取水去。自己则拉了修竹的手,一溜烟的往梅林深处钻。

跑了许久,待她们停下脚步时,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儿,就连地上都是平平整整的,似乎连个鸟雀的爪印都无。

修竹环视四周,眼光所过之处全是梅和雪,口鼻之中只觉得暗香动,一切似乎都不真实起来,如梦似幻。

忽然,一只喜鹊从高处忽闪着翅膀,飞掠而来,不怕人似得用翅尖扫了她的刘海儿,然后一纵而起,不见了踪影。

修竹这才回过神儿来,转头一看,只见一旁李妙贤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儿来,只呆呆的站着,看雪看花,闻香。

瞧见左近一旁梅树的枝丫上,花朵间全都是积雪,修竹玩心顿起,蹑手蹑脚的走到树旁,抬起脚来,狠狠的往树干上踹了一脚,然后转头便跑。

李妙贤不备,正好被树上落下来的积雪砸了个正着,顿时嫩黄色的披风上面很快被附上一层雪白。

李妙贤回过神来,修竹已大笑着跑了开去,只远远的看着被堆成雪人的自家小姐,笑声银铃一般从她的口中传出,清脆悦耳!

李妙贤微愠,“修竹,你给我过来!”说着重重的跺了跺脚,身上的积雪便扑扑索索的往下落。

这下修竹笑得更大声了。

李妙贤眼珠转动,突然蹲下|身子。

修竹以为李妙贤真的恼了,心里面咯噔跳了一下,暗暗懊恼。今天的她太过活泼了,她便一时忘记了她们的主仆身份……

忐忑不安的回到李妙贤身边,在她身侧蹲了下来,刚想要开口道个歉,一直静若处子的李妙贤突然动若脱兔的跳起来,向修竹脖子里面塞了一把雪,然后动作敏捷的跑跳出三丈开外,对着修竹笑。

修竹只觉得脖子里面沁心的凉,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很快便明白了李妙贤没有生气,而自己刚刚还被她给耍了!

一边儿低头往外播着已经化作雪水的冰凉,一边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对,小姐,多笑笑多好!”

李妙贤听了她的话儿,笑声一顿,却没有沉下她那张绝美的小|脸儿,而是扬起了头儿,傲娇的说道:“本小姐平时也笑!”

“那怎么一样?”修竹笑道:“那笑,不是由心而发,从不达眼底。而现在,您瞧瞧,这眼角,这眉稍,全都是风情!”

李妙贤被说的脸蛋红红,一边儿跑了过来,一边儿恶狠狠的对修竹说道:“你这丫头,倒编排起我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修竹心知她是玩笑,也配合的做出很害怕的样子,转身跑了两步,看到一株枝干壮硕的梅树,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了上去,然后坐在枝桠上对李妙贤挤眉弄眼。

李妙贤看着她的样子,想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笑,想要发火儿,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一纠结神情便变得有些古怪!

“小姐,快看看,喜欢那枝花儿,我帮您折。”修竹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妙贤,“不是还要给夫人送呢吗?不如多折些,给国公爷和太夫人也送些才好!”

一句话,把李妙贤说愣了,她看了一眼树上红花掩映中间的修竹,不由得失笑。接下来果然不再跟修竹计较了,仰着脖子,认真的审视着树上的簇簇红花,一旦看到自己喜欢的,便指出来。

修竹趴在树干之上,每当李妙贤选中那条花枝便尽力接近,然后折下来,不一会儿手里面便握了老大一把,树下面更是因为她的来回爬行,片片梅花瓣儿伴着点点白雪冷不丁地便会飘落一些。

八岁的孩子,手儿小,很快修竹的手里面便拿不下了,偏她怕把花儿抛下去,弄坏了上面的花瓣儿,可是不扔,手都让占上了,一只手握着树杆来来回回,便会非常吃力。

大冷的天儿,她的鼻尖上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哈!这是谁家的疯丫头,在这里随意攀折梅枝?”

第039章佳人

“哈!这是谁家的疯丫头,在这里随意攀折梅枝?”

树上,树下的两个人具是一怔,相互对视一眼:这是怎么会有男子?

修竹更是撒手扔掉了手里面的梅花,顺着树滑了下来,然后几步跑到李妙贤跟前,把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话音传来的方向。

然而李妙贤本身就比她大了三岁,尽管她尽力当着,也只能当住她鼻子以下的部位,其她的可就难说了。

“难得这样的好花,姑娘怎么全都扔了?可惜,可惜!”刚才说话儿的声音再次传来。

修竹便看到一个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的少年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枝梅花,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几步走到修竹二人跟前,把花枝向前一伸,又轻叹,轻笑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修竹一抬头,看到这人面如冠玉,眼若辰星,且唇红齿白,顾盼之间自有一种风流气质,只是看人时,不知道为什么总带着一丝浮躁。

“何谓偷?这是我们自家的园子,想摘枝花,也便摘了。”修竹劈手夺过少年人手中的红梅,复又扔了地上,又用脚踩了两下,上面的花朵儿凌|乱,花|苞儿也掉落一地,好好的一枝鲜花,瞬间变得狼狈不堪,“我倒是要问问公子,不请自来,叫做什么?不问自取,叫做什么?翻墙而入,又叫做什么?公子,是不是需要与小婢好好分说分说,那么自然我也可以告诉公子什么叫做佳人了。”

那个少年深深地看了修竹一眼,反而被她身后的李妙贤吸引,“果真是佳人!”她叹了一句,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来,向前一指,“倒不是你!”

李妙贤被忽然闯入的少年人看了一眼,脸颊飞红,低垂下头,一双小手儿紧紧地拉着修竹身后的衣裳,一颗心不住的“砰砰”直跳。

“牙尖嘴利,小心嫁不出去。”这句是说她的。

修竹嘴角轻扯,对他吐了吐舌头,“油嘴滑舌,小心娶不到媳妇!”

少年人听到修竹的话儿,不由得嗤了一声儿,“我会娶不到媳妇?笑话儿!你去全京都打听打听,有多少名门闺秀等着嫁我?”

修竹简直被这样一个厚脸皮气笑了,就算他长的好看一些,穿着富贵一些,可能身份还会尊贵许多,但是这样自夸的,也是没有谁了,刚想要打击他两句儿,身后衣裳紧了紧,李妙贤低着头,拉着她欲走。

她想了一下,也是,大家闺秀讲究不见外男,就是算是在自家的花园子里面遇到不请自来的,也应该躲上一躲。所是,便拉着李妙贤往她们两时的路上走。

走了两步,回头,看到那个少年郎还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修竹一呲牙,恶狠狠挥了挥手里面的剪刀,警告他说:“不许跟人说去,不然……”说着飞去一记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妙贤则是一步三回,心里面害怕那人会追上来,好像又希望他会追上来,但是过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儿。

修竹见没有跟过来,长舒了一口气,奔到一株相对较矮的梅树前面,胡乱的剪了一些花枝,塞了李妙贤满怀,自己又抱一些不同品种的梅花,沿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刚走出没有多远,便看到芙蓉和枣子找了来,皆都是满身的梅香。

一主三仆逦迤而行,很快便回到了妙贤居。

绿菊一见她们,忙接过李妙贤手里面的梅花儿,把几人迎进了屋内。

丹桂连忙倒了几杯热茶,让她们暖暖身子。

一时间,正个房间也似乎变做了梅林一般,真是暗香浮动。

修竹喝了一大口茶,然后伸手到袖子里面去摸,不觉“哎呦”了一声,然后翻开袖子细细的看,这才发现袖子上的内袋不知什么时候让树枝刮了一个洞,放在里面的手帕早已经不知道去向。

于是便借口找帕子,慌慌张张的又出了门。一路小跑着向梅林的方向而去。

其实,如果不是她的帕子恰好丢了,她也是会找借口出来的。

此时,梅林里面尽是雪,踩在上面,足迹分明,几个人去过那里明眼人一看便十分的清楚。她与李妙贤在梅林见了外男的事儿还是不宜张扬出去。所以,她说什么都得赶在别人发现他们之前,把那些明显的男子足迹擦去,不然……

修竹前脚才又进梅林,迎头正好遇上何家表公了。她连忙止住了脚步,退到一旁,屈膝行礼,打算等人过去,再住那边赶。

何公子看到修竹,目不歪视一路前面,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完全没有了当日面对奉茶时的温柔体贴。大冷的天儿,也不知道他来梅林做什么?

原本他就住在梅花丛中,为了防止遇着人,修竹她们本来选的这块地方平是就少有人来……

“站住!”

修竹才没有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何云青的小厮大步追了上来,“你是大小姐的丫鬟?”

修竹侧着头儿看他,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她是大小姐的丫鬟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她望一眼站在远处正往这边看的何家公子,他是为了寻小姐而来!

可是他能有什么事情找|小|姐呢?

见修竹不回答,那个小厮有些不奈烦,又问了一遍,然后在后面还加了一句,“是,还是不是,那么难说吗?”

修竹还是不语,定定地看了那小厮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内阁小姐的行踪,也是你能打听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向着梅林深处而去。

只是她这次所走的路线,而之前又有不同。

不过,最外面这里,因芙蓉和枣子在采集积雪和花朵,地面被踩的十分的凌|乱,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为了防着何家的那对主仆会跟着过来,修竹还是在林子里面胡乱跑了一气,然后才绕到她们采集梅花的那棵树旁。

第040章管家权

那里已经不见那个穿红着绿的骚包少年的身影,而且似乎连他留下的足迹也随之消失了一般,除了她和李妙贤踩过的地方,雪面平整。

修竹举目四望,雪上之前除了一些零落的花瓣和散落的花枝,便是茫茫的一片白色,根本看不到她那条浅绿色的帕子。

这里定是有人做了扫尾工作。会是谁呢?修竹眼睛微眯,笑得像只狐狸。

痕迹就是痕迹,哪怕你打扫的再干净,只要细心,总会找到蛛丝马迹,在积雪上亦是。修竹首先想到的一个办法是,清开表面的面,那么下面被踩过的地方,积雪会比较实。

但是,她又看了看地上盈盈的白雪,自己倒先打了一个寒颤,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工作量有些大啊!尤其是这样的雪天,她更愿意呆在暖意浓浓的屋子里面啊,至于外面,就算再美的景致她也看够了。

转头看到周遭乱七八糟的脚印,她有了主意,于是撒开脚丫子,漫无目的的在梅林的积雪上面胡乱的跑动了起来,偶尔遇到低矮的梅树,便伸手拉一下,等松手,上面的花瓣带着积雪四散开来,她已经跑远了。

跑着跑着,天空中又下起了雪,一开始是零零星星的,很快便纷纷扬扬了起来,修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向一棵绿萼梅,此树植在墙边儿,树皮浅灰带绿,树皮看上去十分的光滑,此时梅花开得正好,花萼绿色,上面浮了一层雪,那花儿看上去更加的娇俏了。

但是,修竹看得却不是这花儿,而是顺着花枝看向墙头。

因为先时就已经下过雪,墙头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可是偏偏有一处的雪比别处矮了一截。

这便是为什么园子里面会有外有的原因了吧?

修竹嘟起嘴来,暗骂了一声“登徒子”,刚要转身,却发现离得墙壁不太远的梅枝上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走近了一看,只见一枚圆形的玉佩,玉色白而透亮,但并没有雕任何的花纹,只是在正中留了一上较小些的圆洞。想来是经常被人带在身上,那玉用红、金、黑三色丝线,细细的打了一富贵如意的络子,络子上端却是断了。

修竹踮脚把它摘了下来,握在手里面,手心里面便传来淡淡的温热之感。

“真是一块好玉呢!”修竹笑了起来,随手袖了起来,对着那墙头说道:“全当做是陪罪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梅林处面跑。

当她跑到之前遇到何云青的地方时,那里早已不见人影儿,就连雪上面被踩出来的迹痕都淡了不少,相信如果再下上一时半刻,梅林里面的所有痕迹将全部都被掩埋。

修竹翘了翘嘴角,继续向前跑。因为下雪,路上很少有人行走。

很快,她便回到了妙贤居。

枣子正跟着两个婆子在清扫院门口的积雪,看到修竹,她抬起头来,笑道:“修竹姐姐,小姐不在,去夫人那里了。走之前吩咐把桌子上面的两瓶梅花插瓶分别给太夫人和国公爷送过去,丹桂姐姐已经去给太夫人送去了。”

修竹点了点头,转入院中,先进了自己的屋子,随手把那个捡来的玉佩扔进了衣箱当中,才往正房而去。

正房之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白瓷的梅瓶,里面插着红艳艳的数枝梅花。

修竹围着那梅瓶儿,左右看了看,走到李妙贤的书案前,从抽屉里成抽|出一张纸来,研开墨,信手写了几个字,细细的把墨迹吹干,然后小心翼翼的卷成一个小小的卷儿,拿在手里面,转身抱起梅瓶,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往前面送花儿去了。可巧儿,今日安国公并不在书房,他的书童收了花儿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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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连下了几日,又因为已近年关,学里停了课,妙贤居的人除了大雪的第一天,在下雪的间隙出去弄了些梅花回来,便很少出门儿。

但是府里面的人却忙碌异常。

本来李政的亲戚不多,能一个巴掌都能数得上来。可是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不,自从李政成为新的安国公之后,他们的亲戚也多了起来。

方太夫人见天的收礼送礼,忙得不亦乐乎。只是老人家精力必竟有限,想要叫上侄女儿帮忙,又担心之前的流言再度蔓延,引得儿子不快,很是坠坠了几日。

方姨娘在一旁看着,也是十分的眼热。可惜,国公爷都发发话,她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管。于是,方太夫人便请了女儿李玫过来帮忙。

李玫一听到这消息,简直乐开了花儿,假意托词了两句,要加太夫人又在一旁说着“你忍心我这一把老骨头操劳”之类的话,她便顺利成章的接手了所有的事务。

这母女两个做戏,把方姨娘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偏偏什么话儿都说不得。可是自始至终好像谁都没有想起来让柳夫人管家,连提都没有人提过一个字儿。

李妙贤听到这些事儿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四周却冻得结实,连湖面上都结了不薄的一层冰。

芙蓉冷笑一声儿,“又开始做妖儿了。”

绿菊则是担心的看向了李妙贤。

李妙贤摆了摆手儿,说道:“谁管家,谁不管家,其实都一样,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也看开了。不让母亲管也好,我还怕她这大雪天的来回跑,受不得呢!”

“是着呢。”修竹笑了起来,“还是小姐思虑周全,管与不管夫人都是夫人,有什么要紧的呢!”说着,倒一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来,放到李妙贤的手中,“夫人的身子经周太医调理,可好些?”

又说:“这是上回咱们采集的雪水泡的,快偿偿味道可还好?再有,奴婢觉得咱们这里也应该像夫人院里那样,弄一个小厨房,到时候想吃什么都是热的,不像现在拿过来到小姐口中都变成温的了。”

李妙贤慢慢的品了一口,点了点头儿,“这茶好,水质轻柔,还带着一股子梅花的暗香。只是可惜,先是采集的少了。”说完看向芙蓉,“你记着些,今后再下雪,多收集一些来。”

第041章来客

“母亲的气色,今日去瞧,竟是好多了。红桃姐姐在一旁伺候着,像是也胖了些。要不说小厨房好呢!母亲说也要帮我弄一个呢,过两天便着手。到时候与她那院一样的规矩,自己请厨娘,至于每日的用度,自拿了银子去大厨房那里换也就是了。”这就是她回答修竹的话儿了。

丫鬟们听到要弄小厨房也是欢欣鼓舞的,丹桂早已叹道:“那感情好,以后我们的饭菜也可以去热热了,这些天,天天吃半冷不热的东西,肚子都有些受不了了。”说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绿菊对于妙贤居设小厨房并不像丹桂那么乐观,心里面隐隐觉得会有事儿,但是话到嘴边儿,几次都压了下去。

修竹却一点儿都不担心,认为时机刚刚好,现在可是换成姑太太管家了,姑太在管家……能跟方姨娘一样吗?

这当然是不一样的。

方姨娘在姑太太李玫当家的第二天便感觉到了各种的不习惯,比如饭菜,以前她管家,或者太夫人管家的时候,她的份例只比柳夫人差一点儿,却要比其她的姨娘妾室好上太多,可是你看看现在这两样素得看不到丁点儿油花的菜和那一碗粗米饭,她简直无法下咽。她情愿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着,最后随便在桌上捡两口残羹冷炙吃,也比这个好啊!

可是又不能说人家做错了,一样的姨娘,当然要一样对待。

李妙玉在安国公捋了自家姨娘的管家权之后,便感觉到各样的不顺心,可是等换成姑太太管事,还不如太夫人管家呢!她想要的各样首饰钗环,衣服鞋帽,一样都买不下来了。可是她想要新的,新的——

于是,新的没有,旧的倒是摔坏了两支,身边的丫鬟一个个胆战心惊的。

姑太太对姨娘和庶子庶女严苛,但是对柳夫人和李妙贤这个贤女却掏心掏肝的好。方太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后来母女两个关起门来,狠谈了一次。之后,姑太太态度依然,太夫人却什么都不说了。

就这样,很快到了便到了腊月二十三,祭完灶爷,新年的序幕正式拉开了。

第二天,安国公府却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李妙贤接到消息去见客的时候,正与丫鬟们在屋内捣梅花,说是要拿着新鲜的梅花做脂胭膏子,屋内外的梅花香气掩都掩不住。

修竹她们帮放下手里面的活计,洗了手,嘻嘻哈哈的笑着帮李妙贤换了见客的大衣裳,芙蓉又帮她新梳了头,捡着新鲜活泼的首饰给她戴了两件儿,绿菊已取了一件梅红色兜帽边上镶了一圈儿银狐皮的大氅来,帮她披在身上,系好带子,又看了几看,才笑着道:“成了。”

李妙贤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儿,便提了绿菊与修竹跟着。

说也奇怪,修竹自认为那天在梅林里面也没有做什么,可是自从那日之后,李妙贤待自己忽然亲近了起来,除了上学,其它时候也更爱带着她了,这不又点了她。

对此,修竹乐见其成。

可是芙蓉却暗地里不知道吃了多少回醋。

“芙蓉,丹桂,我们走了,你们两个可不能偷懒,回头我还要用那梅花汁子做了东西送人呢。”临出门儿,李妙贤又交待一句。

修竹低下头,抿嘴笑。

当初她时府的里候,可没少往这方面下功夫。多少孤本古籍,她都被迫记在了脑中,就是因为这一位小姐喜欢自己制作胭脂水粉之类……

——分隔线——

外面冰天雪地,安国公府内树木萧条,连那穿府而过的湖水上面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她们走得很慢,到达闲福院时,正好碰到二小姐李妙玉。

李妙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妙贤一圈儿,见她身上衣饰精美,容貌更是出众,就连身高都不自己高上寸许,心里面不平,扬起头来,冷冷的哼了一声,带着丫鬟们,竟率先走了进去。

“这是说什么呢?”修竹看着李妙玉离去的背影,不满的说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见到嫡姐不请安问好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李妙贤听到修竹的抱怨,微微的向她摇了摇头儿。

绿菊已快一步拉住了她的手,狠命的捏了捏,同时向她连连使了好几次眼色。

可是已经晚了,李妙玉绕过影壁的同时,回头一记眼刀已经飞了过来。

修竹一怔,心知自己口快了,紧紧的咬上的嘴唇,开始做自我反醒。殊不知,这仇李妙玉母女已经记下了,后面还因此借机生出许多事来!此时后话,暂且不提。

只是现在,李妙贤并没有给修竹多少愧疚的时间,只在门口顿了一会儿,已又重新迈开腿同样向影壁的另一侧行去。

修竹只得抬脚跟上。

闲福堂宴客厅里面已是笑语晏晏,好像不光有女客,还有男宾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

修竹原以为会是姑太太的丈夫和儿女来了呢!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守门口的小丫鬟见到李妙贤,冲她一礼,打起帘子来,笑道:“大小姐。”然后又扬声向里面喊道:“大小姐来了!”

“大表姐来了吗?”一声娇|软的童音传来,紧跟着屋里已闪出一个人了。

修竹悄悄的拿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他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粉衣粉裙,连鞋子都是粉色的,头像还插了两朵粉色的绢花儿。

若论相貌,也可以说是中上之姿,但是却随了姑太太,看上去有些凶。

想必是姑太太的女儿,乳名云锦的。

李妙贤微微看了她一眼,已轻轻的开口问道:“你是云锦妹妹?”

何云锦显然没有想到李妙贤能认出她来,愣了一下之后,咯咯的笑了起来,抱住李妙贤胳膊,撒娇道:“大表姐不曾见过锦儿,一眼便能认出锦儿,锦儿真是太辛福了……”

何云锦的话还没有说完,屋里面已有人嗔道:“大冷的天儿,还不快请你表姐进来?仔细冻着了,我捶你!”接着又说:“还有外客在呢,就这样没有规矩!”

第042章陆家

何云锦“哎哟”一声,娇笑着向屋内做了个鬼脸儿,依然拉着李妙贤,一边向屋内走,一边笑着,“表姐喜欢我,我也觉得表姐十分的亲切,可不是缘份吗?做什么多说了两句话儿,娘便要催。这外客还没有说话儿呢,我怎么就没有规矩了?”

门帘落下,修竹已看不到里面的人事,但耳朵里却被塞满了各种声音,首先是姑太太的怪叫,“哎哟哟,你们看看,我这个女儿真是被宠坏了,这才说上她一句,她竟然一大车的话儿等着了。”

然后,就听到何云锦叫了一声娘,想来应该是扭股糖拟着缠着一边撒娇一边叫的,声音拉得很长,尾音一晃三颤的,煞是好听。

而李妙贤的声音就要淡的多,中规中矩行礼问安,声音清清淡淡的,多少有些应付的意思。

“李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紧接着一个熟悉中带着清润,清润中带着一丝不着调的油滑,像是在那里听过,又倍感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李妙贤显然是认得声音的主人,清淡的声音瞬间拔高。

方太夫人已经疑惑的问道:“贤姐儿,你们认得?”

这回修竹没有听到李妙贤的声音,想来不是点头就是摆手做答了。

那个声音又说:“怎么不认的?李大小姐记性这么不好么?那天的梅花开得甚好,雪也非常美……”

梅花?雪?

修竹打了一个寒颤,莫非是那天那个爬墙而入的登徒子登门来找茬儿了?这是要做什么?说小姐私会外男么?那样会把小姐的名节全都毁了的呀!可是小姐才十一岁,转眼过了年,也才十二岁而已啊!

修竹心里面着急,偏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干听着。而一旁二小姐李妙玉的丫鬟司琴听到屋里面的对话儿,还兴灾祸的冲她笑个不住。

这时候,正好太夫人院子里面的小丫鬟手里面端着一个托盘儿,上面摆着几杯香茗和一个茶壶走到了门口儿。修竹眼珠一转,在小丫鬟打起帘子往里面进的时候,伸手夺过那把鎏金飞鸿纹的茶壶,双手捧在胸前,也跟着走了进去。

太夫人院子的丫鬟不知道修竹想要干什么,可是当着客人的面,她又不好把事情嚷出来,只能狠狠地回头瞪了修竹一眼,然后装作无事的样子继续往里面走。

修竹则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的白眼儿,回了她一个甜笑,也继续跟着往里面走。

里面李妙玉似乎已经闻到了什么让她兴奋的气味,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正看着李妙贤,李妙贤则还站在中间两排座位的之间,并没有落座。

梅林之中的那个登徒子正好刚刚站了起来的,一步一步地向李妙贤逼近。

“原来大姐姐与宁远候府世子爷竟是早就认识的了?”李妙玉掩口娇笑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也不带上妹妹?”她说着,好像真的也十分想要结识这位宁远侯府的世子爷似的,“可是妹妹好像并不记得姐姐最近有出过府呀?难道是去年梅开时节……”

李妙玉的话里面信息太多,修竹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如果是李妙贤要怎么回答这句话才最完美,如果做用李妙贤身边的丫鬟又要怎么回答才好,可是在听了“宁远侯世子”之后脑子完全短路了,只余这几个字在耳边反反复复的回响。

何云锦已经从姑太太李玫身上跳了下来,蹦到了他的身边儿,抬起头来看了宁远侯世了一眼,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娇笑道:“怎么?二表姐与陆哥哥同在京城竟然是不认得的吗?”

李妙玉脸上微红,竟是怒了,反问道:“男女有别,我为什么要认得他?”

李妙贤的脸上也是尴尬不已。

在座的几位长辈亦是面面相觑,方太夫人反应过来,刚要开口斥责李妙玉两句。宁远侯世子已经先一步说了一句,“甚是。”似乎对李妙玉的话儿十分赞同,轻抚一掌,笑道:“二小姐说的甚是,陆某生来最重姿色,向来一般的庸脂俗粉向来是入不了我的眼的,又怎么可能认得啊!”

这话儿虽是笑着说的,却十分的不客气。

李妙玉第一次被人嫌弃,狠狠地剜了李妙贤两眼,对其深恨。她的容貌虽算不是一等一的美,但是放眼整个京都,也算是拔尖儿的了,可是却偏偏多了这样一个嫡姐。只要她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会说,别人的目光都会全放在她身上,她这样的小|美人儿,也变得姿色平庸了。

这时,丫鬟已经献好茶,修竹也敢忙把自己手里面一直捧着的茶壶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子上,随着那丫鬟弓身退下。

到了外间,这才狠狠的擦了一把额头上面的汗。

腊月的天气,能出一头的汗,也当真不容易了。这才出了屋子,外面的凉风一击,修竹顿觉得心里面的沉闷一扫而空,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宁远侯世子小时候的音容笑貌一点儿一滴的在脑海中浮现,然后与现在屋子里面那个登徒子重合在一起。

修竹第一次觉得命运真的可笑,那些人想要忘记,可兜兜转转便又出现在了身边儿。

“哎,哎,发什么呆呢?”这时一只纤细的玉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拉起她,又问:“想什么呢?不会是看上了吧?”

修竹由她拉着离开正房的廊下,不解的问道:“看上什么了?”

“刚刚檀心跟我说,她进去送茶的时候,你夺了茶壶跟进去了。”紫檀把嘴附在修竹的耳旁,笑得神经兮兮,“是不是看到京都第一公子,宁远侯陆家的世子爷了?”

“你是说陆琨,陆鹏程了……”修竹这才惊觉紫檀说的是什么。

可是她的话儿还没有说完,紫檀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哎呀呀的叫道:“贵人的名讳也是能随便说的?那可是陆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娘家侄儿!”

宫中无皇后,如今由贵妃陆氏携理宫务。

陆家势大!

修竹暗暗的点了点头儿,紫檀这才松开了她的口,笑着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记,提醒道:“以后可要小心着些。”

第043章求情

修竹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里面泪光点点,郑重地说道:“以后,我定要好好的报答你。”没有了那个身份和那层光环之后,她才看清楚,什么人对她是真的好,什么不是。

紫檀听了修竹的话儿,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儿,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情,“我听说,这宁远侯世子生得出了名的好,几年前被先皇后看见,硬是定给了自己的小孙女儿——安和郡主,是不是真的?”

这件事情,修竹知道,而且恐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当初,父王还是太子的时候,陆贵妃还不是贵妃,只不过是宫里面一个毫不起眼的美人而已。

不过他的母亲与她的母妃从小一起长大,各自出嫁之后依然十分的要好。

传说中的这桩婚事,对外只说是宁远侯夫人带世子进宫见陆美人的时候,皇后瞧着粉妆玉砌的陆鲲喜欢,一问年纪,正好与安和郡主相配,才下旨定下的。其实,却是指腹为婚。

当年的事儿,到如今知情的人越来越少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紫檀见修竹没有回答,轻轻推了推她。

修竹赶忙掩上心中的悲伤,瞪了紫檀一眼,嗔怪道:“皇家的事儿,我一个小丫鬟儿。哪里知道啊?”就算是真的,如今怕也做不得准了吧?

紫檀笑骂道:“谁问你那个!”说着在修竹的额头上狠狠的点了一下,“我是问,传说这宁远侯世子出奇的清俊,你刚才进去看过了,可是真的?”

修竹俊眼神飞,瞟了紫檀一眼,拍手笑道:“我说你做什么偷偷拉了我来这里,原来是想小女婿儿了,你也不用急,我这就回了太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去,让太夫人早日把你配了出去才好呢!”

几句话儿,说得紫檀面熟紫涨,耳根像是熟透了的虾子,赶着要撕修竹的嘴,几下便把她按在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上,动弹不得。然后,真的上前在她的嘴上轻轻掐了一下。

又道:“这次就饶了你,如果再敢有下次,我非把你的嘴撕烂不可。”

人在弱势,修竹连连点头,等紫檀松开了她,便搞怪的学着书生的样子,长揖在地,调笑道:“多谢姑娘大义,小生感激不尽!”

“咦!什么时候女子的礼节也改成这样了?是我孤陋寡闻,还是你们国公府特别?”

这一声落地,修竹只觉得闲福堂的内静了下来,周围变得落针可闻,猛地抬起头来,只见身旁的紫檀正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而正房门口人头济济,也全都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当然,宁远侯世子除外。

他的脸上依然是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石青色大氅上披在身上长身玉立,果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方太夫人抬眼看到紫檀,沉声问道:“紫檀,你们这是干什么?”

正房门口突然冒出来一大堆的主子,紫檀害怕的要死,听到太夫人喊她的名字,更是双|腿颤抖,“扑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太夫人声色俱厉的又问了一遍,转头儿对宁远侯世子展开一副笑颜,慈爱的说道:“世子爷见笑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的处理她们。”说着,恶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宁远侯世子陆鲲笑了起来,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说的?”转而又说,“婢子们活泼,说明老夫人您宽和。我倒想宁远侯府都是这样一般,可惜……”

只是这话太夫人哪里肯信?只是觉得人家只是客气罢了。

此刻,安国公府内,姑太太李玫当家。太夫人只消一个眼神儿扫了过去,母女连心,姑太太身边的两个婆子便恶狠狠地向紫檀和修竹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闪,两个纤弱的丫头便被按在了地上。修竹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脸颊冰冷刺骨,小小的半张脸儿已经贴在了地上,身上更是压了百十斤的重量,她几乎都可以听到自己的骨头被压的咯咯作响,很可能下一刻便会承受不住压力,嘎嘣一声碎裂成一片。

显然,紫檀比她也好不到那里。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原本梳理的十分整齐的发髻现在已经散乱不堪,衣服也被揉得皱皱巴巴,粉|嫩嫩的小|脸早已经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远处,方太夫人被人簇拥着站在正房门口廊下的台阶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脸上尽是气愤与不屑,捻死她们就像是捻死一只蚂蚁一样,让这个常年吃斋念佛的老太太觉得无比的轻松与随意。

方太夫人身侧并她并立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公子,不是宁远侯世子陆鲲,又是那个?

修竹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想要向他求救。可是再一想,现在她已经改头换面,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安和郡主了,他又知道她是谁?

眼珠儿一错,扫过同样立与方太夫人另一侧的姑太太李玫,然后是姑太太身侧的姑老爷,表小姐,表公子……

最后把目光定在人群中的李妙贤身上。

她是自己此刻的主子,最有立场求情的也就是她的。可是李妙贤看了地上的修竹两眼,却默默地低下了头儿,两只头在袖子里面紧紧地攥在一起,身体微微的打着颤儿。

她这是害怕了?害怕自己受害,还是害怕被她牵连?

修竹默默的想着,突然方姨娘一脸得意的笑脸儿便映入了她的眼睑。婆子们拿了李妙贤手底下的丫鬟,她是有多得意呀?难道连表面的文章也不要做了吗?说实在的,这可不像是一个管家多年的主妇应该有的样子呀!

修竹还没有来得及叹一声方姨娘出门忘记带脑子,耳中却听到李妙玉轻轻的“咦”一声儿,然后用十分惊度的声音叫道:“那不是大姐姐身边小丫鬟修竹吗?”

李妙贤的身体因着这一声叫喊,抖得更加的历害,她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唇,软着两条腿|儿绕过众人,“噗通”一声儿跪在了太夫人的身前,声泪俱下的磕了一个响头,把身子低低的伏在地上,颤声儿说道:“看在孙女儿的面儿上,求求太夫人饶修竹一回吧?”

第044章易主

修竹冰冷得心,一瞬间被捂得滚烫,眼角一直悬而未落的热泪顺着脸颊缓缓的流了下来。

“什么?”太夫人挑眉看了李妙贤一眼,厉声问道:“你要为那个贱婢求情?”

方姨娘见势,笑意盈盈地走出了人群,做势要去扶李妙贤,口中说道:“贤姐儿,我的大小姐,您身份尊贵,丫鬟们那里值得您为她们一跪,可莫要折杀了她们,到了地府也不好投胎,其不是罪过了?”

在李妙贤初跪的时候便加开来,不受她的礼的宁远侯世子听完方姨娘的话儿,又要一旁悠悠然的说道:“老夫人啊,原来贵府不光丫鬟们特别,连带姨娘也这么随意呀!今儿过来,可是不虚此行,真真长见识呢!”

这话儿一出,方姨娘伸了一半儿的手停在了空中,神情尴尬。

方太夫人的脸真正可以用冷若寒霜来形容了。

姑老爷也觉得脸上十分的挂不住,上前对着宁远侯世子长揖在地,口中连连说着,“见笑了,见笑了。”同时,侧头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如果不是她非要住在安国公府里面,会有今天这样丢人现眼的事儿吗?

要说他这个大舅兄啊,那可是出名儿的很。但这出名儿,却不是什么好名儿,眠花宿柳都不算什么了,最近又多了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头。

宁远侯世子轻轻避过姑老爷的礼,笑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何大人多虑了。”

何云青不忍地看了一眼李妙贤,走到陆鲲身旁,恭敬地说道:“陆世子,我舅舅在前院书房还存了几副古字画,不如我们去瞧瞧。”

宁远侯世子看了何云青一眼,笑道:“什么名人字画?我对那些又不感兴趣,还不如到西山大营看人操练呢!”说着,抬腿往外走,头也不回的随意摆了摆手,“今儿也打扰良多,我还是回去跟我的小白亲热亲热去吧!”

众人被他的说辞击得一愣,更有年轻的女子早已经是红了脸。而他却转眼绕过影壁往外面去了。

不过很快又停了下来,从后面探出头儿来,嘻皮笑脸地说道:“贵府的路我不熟,能不能让大小姐送一送我?”

太夫人这才回过神儿来,对李妙贤道:“如此,贤姐便替祖母送送客吧?”说完看到规规矩矩立于一旁的另一个孙女儿,又道,“玉儿也去。”

宁远侯世子陆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眼珠飞转,又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两个人——修竹和紫檀,“她们两个也一起吧!”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跪在地上的李妙贤和被按倒的修竹和紫檀。人们的心里同时都在感叹这一句话:这个宁远侯世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过,有了他这句话,修竹和紫檀总算是死里逃生。不待太夫人点头,两个粗|壮的婆子均已经松开了手,甚至还轻轻的把她们两个从地上扶了起来,帮着她们拍打身上的尘土和碎冰。

绿菊见状也马上上前扶起已经呆若木鸡的李妙贤,推着她往影壁那边儿走。

李妙玉斜睨了一眼太夫人,然后又看向方姨娘,见方姨娘正开心的冲着她点头儿,便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睑,小碎步款款行去。

修竹和紫檀也不敢多待,也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立于李妙玉身后,微缩着身子,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宁远侯世子瞟了修竹一眼,淡笑道:“你还欠我一枝梅花,记得改天还来。”说完也不管众人是什么表情,从怀里面掏出一块淡绿色的手绢,轻轻擦了擦他干净的嘴角儿。

修竹的眼睛紧盯在他的手上,那,那手绢儿正是那天她在梅林里面丢的那块儿!

天啊,怎么到了他的手上?

那可是娘|亲|亲手绣的,修竹恨不能上前一把抢过来,可是时势比人强,她如果敢这么做的话,可能就不单单是被按在雪地上了。

修竹无奈的低垂下头,强压住心底的焦灼,暗暗的在心里自我催眠: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然后,并不是你闭上眼睛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不,那货有扬起他无害的笑脸,对方太夫人说道:“鲲儿是否再提一个不情之请?”

他用鲲儿自称,是把自己当做太夫人的晚辈了。就算是他不这样说,太夫人也会答应他的请求。毕竟,一个是远离朝堂,已经被边缘化的安国公府;一个是朝廷炙手可热,手握兵权的宁远侯府。

修竹相信只要他不提把对方头割下来当球踢之类的过分要求,方太夫人都不会拒绝。

果然,宁远侯世子刚提了一句“我喜欢您府里的这两个丫鬟”,太夫人已一叠声儿的叫着,让人去寻修竹紫檀两个的卖|身契,完了还笑道:“这两个丫头顽皮的紧,我正愁着要怎么发落她们呢!可巧,入了世子的眼,真真是她们的造化!”

转而又沉了脸,对修竹紫檀喝道:“以后跟着世子爷,可不能这么毛毛躁躁,要仔细伺候!”

好嘛!她就知道下人不是好当的,说句话的功夫,这就易主了。如果父王的那些个谋士知道了,会不会找块豆腐撞死了事?

得了太夫人的话儿,宁远侯世子陆鲲得意的看了一眼修竹,挑挑眉,挺直腰杆儿,笑道:“以后看到我记得叫主子!”

这……

修竹眼泪汪汪的看向李妙贤,李妙贤同样正看着她。

两个人相识时间不长,但是自从那次梅林之行后,两个人的感情是突飞猛进,现在乍然分离,总是不舍的情绪浓烈!

但是,宁远侯世子似乎根本没发觉一样有,向内挥了挥手,大声的告辞离开。

李妙玉迟疑的看了一眼站着不动的李妙贤,抬脚跟了上去,落落大方的在前面带路。

李妙贤看两个人走远,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冲修竹摇了摇头,携着绿菊也跟了上去。

紫檀看了看已经消失在门外的几个人,拉起修竹的手,轻轻摇了摇,小声说道:“修竹妹妹,别多想了,这都是命!”

第045章养成?

修竹听完她的话,只有冷笑的份儿,什么是命?

她不信!

用力一甩开紫檀的手,修竹一路狂奔,转了一个弯儿,便看到前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儿。

是陆鲲那货!

当然还有安国公府的大小姐李妙贤,二小姐李妙玉以及绿菊司琴。看样子,李妙玉与在向陆鲲介绍着安国公府内的景致,而李妙贤却有些心不在焉。

修竹把双手拢在嘴边,冲着前面,大声的喊道:“陆鲲,你混蛋——”

听到修竹的话儿,路上行走的下人,无不侧目,看疯子一样,避着她,快步绕道走开。而前面被骂的人,也已经停在原地,并且转过身来。

紫檀追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修竹的话。一颗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跳出来。说实话,刚才被人按在地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怕过。辱骂主子是什么罪过?她都不敢想……

而的她手似乎比脑子转得更快,上前一把捂住了修竹的嘴,压低声音,咬着牙问道:“修竹,你疯了吗?”

修竹当然没有疯。

可是,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认为她疯了。

此时,宁远侯世子陆鲲远远的行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站到修竹的面前,闲适地背着一双手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只是什么话儿都没有说。

李妙玉赶了过来,嘟嘴不悦地挡在两人中间,语气娇柔的说道:“陆哥哥,我们安国公府的花园儿,现在梅花开的正好着呢。我带你去看看呀。”说完,扭头瞪了修竹一眼,“这么一个疯丫头,有什么好看的?别污了哥哥的眼睛。”

“你住口……”李妙贤听到李妙玉的话儿,忍不住拿出长姐的威风,训斥了她一句,但是听上去却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并且低着头,不敢看修竹。

“你们府里有梅花?”某人明知故问。

“那当然。因为下了雪,开的正好呢。”某人神情欢愉,对答流利。

宁远侯世子点了点头,向旁边跨了一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怪不得在这里,便能闻到淡淡的暗香。”

李妙玉笑了起来,声音清脆,眼睛望着宁远侯世子,跟他谈论梅花,同时也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哪里有梅花香啊?”

陆鲲大笑,向前一步,主动拉起修竹的手,在她的袖管处闻了闻,“这香,可不是在这里嘛。袖拢暗香,倒是雅致的很,不过怎么便生是个丫鬟?”说着流里流气地挑起了修竹的下巴,看了一眼,“生的也一般,只是这一双眼睛还免强能看。”

这是什么评价,修竹恨恨地望着陆鲲。

她的嘴,在他们到来之后,紫檀为了行礼便已经放开了。可能是怕她再做出什么越拒的行为,此时已改为紧紧的把她的双手抱在身体两侧。

修竹也只能仰起头来,傲娇的看着面前的这位贵公子,满眼的不屑。

李妙贤站在不远处,连连看修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得罪这个握有她身契的人了。绿菊的眼里面亦是满满的担心。

当大家都以为金尊玉贵长的宁远侯世子会生气的时候,陆鲲只是扯了扯嘴角,再度掏出怀里面那条浅绿色的手绢儿按了按嘴。

“还我,那是我的!”修竹看着他悻悻做态的样子,怒到不行,整个人像一只暴怒的小兽儿,身体肆意的扭动着,想要挣脱紫檀的双手,动手把那方手绢儿给抢回来。在她的眼里,宁远侯世子已经不是什么贵公子了,而是一个活脱脱的强盗——

抢了别人的东西,还一而再的拿出来显摆!

“哦……”宁远侯世子挑了挑眉,然后捏着手绢儿的一角,轻轻地在修竹面前晃了晃,挑衅地问道:“你的?你叫它试试,看看它会不会答应你。若是答应,本世子便免为其难还给你,如何?”

这完全就是无赖了,修竹气结,如果不是紫檀搂得紧,说不定她就要气倒在地了。

但是某人的气人本事却好像还没有发挥完全,接着扫了一圈儿周围的人,无赖的说道:“想要引起本世子的注意,也不先拿个镜子照一照自己。整个安国公府,也就大小姐还可看,其她人……哼哼!”说着,利落的把那方手绢拢回怀里,目不斜视的越过众人,大步往前,头也不回的摆手道:“这安国公府,本世子熟得很,不用人带路了。”

李妙玉的脸瞬即绯红,像是刚被火烤过一般。

刚才,她见李妙贤无精打采的,便故意带着宁远侯世子沿着弯路往外绕,私心里想与之多接触接触,万一……他出身,模样好,堪是良配呢!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当面给揭破了。

见宁远侯世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紫檀愣了两秒,飞快的做出反应,那就是松开修竹,想要追上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抓着她的胳膊,叫了一声修竹的名字,示意她跟着一起走。

此时,走出几丈远的宁远侯世子又停下了脚步,一指她们两个,说道:“你们两个也不必跟着我。”

“公子——”紫檀惊叫出声,刚才不是还跟太夫人要了她们的身契了么?怎么后悔了?她的心里面打鼓,暗暗的祈祷着。以她对太夫人的了解,如果她们出这样的差错,一定是挨一顿打,发卖出去的。

以往方姨娘掌家,为了多卖几个钱,可是少往那些不堪的地方卖人!

修竹也抬起她秋水翦翦的眼眸来,疑惑的看着他。

“你们还是我的人,只是暂时还在大小姐跟前伺候,以后每月的月银我会派小厮给你们送过来的。至于吃食,衣裳,皆按宁远侯府的份例来。”他顿了顿,沉吟道:“这事我会派人与老夫人说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前面道路上,隐隐地似是有一个小厮跟了上去。

李妙贤关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再底是怎么一种情况,愣愣地看了修竹好一会儿,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修竹也被这厮的胡乱安排弄得一愣,这是要上演娇妻养成,还是咋滴?

紫檀因为不能跟着宁远侯世子走,微微的失落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想开了,笑着过来给李妙贤见礼。

第046章受伤

一旁李妙玉望着宁远侯世子消失的方向,狠看了一阵儿,然后冷哼一声,带着司琴又往闲福的堂方向去了。

闲福堂里,众人也散了。何家的人一路舟马劳顿,太夫人也不好多留,而姑太太此刻正管着家,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是以宁远侯世子一行人一走,他们也便散了。

所以,等李妙玉撅着一张小|嘴儿,气嘟嘟的行到那里时,屋里面只有方姨娘陪在太夫人身边,乖巧地帮她按着腿。

一看到李妙玉去而复返,手上不停,口中忙问道:“怎样?那宁远侯世子可走了?”

太夫人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了开,看到李妙玉满脸的不高兴,也是十分的惊讶,“玉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陪着世子爷多逛逛?那可是个金龟婿,帝都里面多少夫人小姐都惦记着呢,且不说他宫里面有贵妃姑母,就是他父亲祖父手里面的权势……”

太夫人还没有碎碎念完,李妙玉眼里面的泪水已经是滚滚而出,走到炕沿边,一把扑进了太夫人的怀里面,竟然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而最应该放声大哭的人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修竹望着宁远侯世子已经远到看不到的背影,心里面的愤怒排山倒海,奔腾汹涌,似是要把胸腔冲破一般,可是以她的身份,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憋在心里,硬生生的忍着,忍到内伤,也只能从头再忍。

“这,这也就是说……”李妙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磕磕巴巴的说道:“……从今往后,修竹,就不算是我的丫鬟了……”而是宁远侯世子的丫鬟了。

见个客,把丫鬟见丢的主子,古往今来,恐怕她是绝无仅有的了吧?

而紫檀此时已喜滋滋的过来与李妙贤行礼,认新主子来了。

与紫檀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做错事,不用受罚,只是换个人服侍,而且这个人还是安国公府里面出名儿的脾气和软,好服侍的主儿,比太夫人好多了呢,何乐而不为?

她不是修竹,不能体会修竹那种从高处跌落,然后被原本可以平起平坐的人同情、可怜,像对待叫花子一个的施舍是怎样一种屈辱,尽管这一切可能只是为了她好。

只是再屈辱,她有任务在身,为了能留在李妙贤身旁,少不得也要咬牙忍了。只是自此之后,对宁远侯世子挂上了一张“生人勿近”的牌子,此是后话儿,为这还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儿,暂且不提。

等紫檀认过了主,与修竹并排站立于李妙贤的身后,一直提着一颗心的绿菊终于松了一口气,和缓地对她家小姐说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吧。在这大风地里站了这么一大会子,可不是冷得紧,回头别再病了。那就是奴婢们的不是了。”

李妙贤听完她的话儿,缓缓地转头看了修竹一眼,见她的左侧脸颊上面蹭破了一层皮儿,隐隐的沁出些许的血迹,虽已经结了甲,但是看上去依然很是凄惨,柔软的心底似是被人狠狠的击了一下,“好的,我们快回去,看看修竹她们身上有没有伤……”

说着,自己倒“哎呀”了一声,猛地蹲下了身儿,手轻轻地抚在膝盖上面。

绿菊一见这样,脸上一阵变颜变色,紧跟着蹲下来,细细地问她怎么回事儿。

修竹也吓了一跳,心想,别是刚才给她求情,伤到了那里吧?于是,也连忙放下心里面的纠结,跑过来,捧住李妙贤的膝盖儿,一叠声儿地问她是不是很疼。

李妙贤安静地摇了摇头,想要扶着丫鬟们的手站起来,可是刚站好,又不由地呼了一声儿痛,身体也跟着有些摇摇摆摆的。

“可痛的厉害?要不要叫太医?别伤着骨头吧?”绿菊担心的不行,差一点儿,眼泪儿都要掉下来了。

李妙贤扶着她的手,再次轻轻摇了摇头儿,微笑道:“我想可能只是破了些皮儿,没有伤到骨头,不碍事儿的。我们慢些走也就是了。”

“不如奴婢去叫只步辇来吧?”紫檀看着着急的三个人,提意道。

“不行!”

“不要……”

“别——”修竹、李妙贤、绿菊听完紫檀的话儿,齐齐开口阻止,虽然说的话儿不同,意思却完全一致。

紫檀面前的一主两仆三个青葱似的小人儿,不名所地的呆愣在那里。

修竹不由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抬起手来,轻拍了她两个肩膀,然后在李妙面前变下腰来,叫道:“小姐,快上来,奴婢被您回去!”语气轻快,已是忘掉了刚才,完全恢复了正常。

李妙贤望着比自己还要矮上半个头的修竹,一脸的迟疑,“你背不背得动我呀?”修竹才八岁,她十一了,虽然她很瘦,可是修竹也不胖啊!

绿菊也是满脸的不信任,“小姐,修竹行不行呀?她还小呢!不如奴婢陪您在这里等等,让修竹回院子里面叫个粗使的婆子来吧?”粗使的婆子一个个看上去都十分的壮实,而且天天粗活干惯了的,肯定有力气。

“小姐,别担心。”修竹拍胸脯保证道:“奴婢历害着呢,可是会上树的,粗使婆子会吗?”她怎么会放弃这么大好的与小姐亲密接触的机会呢?有了这次,她一定会更加记她的好的,被主子记着,并且信任有加不正是做为一个有个追求的下人所必须要做的事儿吗?

“那怎么一样?”绿菊立刻反驳道。

李妙贤却是瞬间被说服了,绿菊的话儿还没有落地,她已经伏在了修竹弯着的后背上面。

身上突然加重,修竹双手背后,环住李妙贤的臀|部,瘦弱的身子晃了几晃,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然后抬脚才打算往回走,迎头儿芙蓉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看到李妙贤被修竹背在背在,旁边绿菊提心吊胆的一路陪着,也是被唬得花容失色,手里面拿着的红铜雕花小手炉一个不稳,掉在了地上,里面火红的炭火跳将出来,滚落在地,四散开来,引着了路边的枯叶儿,冒起袅袅的青烟儿。

第047章火烧园子

“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芙蓉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修竹,用手指着她,结结巴巴地问。

修竹冲着她开心地一笑,“我当然在这里了,不然能在哪儿啊?”说完,反问道:“芙蓉姐姐,你这是想做什么?打算烧了府里的园子吗?”修竹笑着用开玩笑的口气,又道:“这可不好,那样我们可就没有地方住了。”

绿菊一边儿把满地的碎碳用鞋底子踢在一块儿,一边碎碎念,“怎么越大,越毛毛躁躁了起来?这是还没有到小姐跟前儿,若是到了小姐跟前儿,可如何是好呢?”

芙蓉听到这话儿,望着绿菊冷嗤一声,“自然是该打了打了,该撵了撵了,该发卖那个也不用客气!到时候,自然有犯了错都被按在地上了,还能全须全尾的蹦跶出来的人伺候着,怕什么?”说完,气鼓鼓的斜睨着修竹。

修竹脸皮早已经练出来了,只当不知道芙蓉说的是什么,含笑看着她,面上一点儿羞愧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紫檀脸皮儿薄,已经是涨红了一张脸,惭愧的低下了头儿,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只借着捡手炉,躲了过去。

李妙贤见自己的丫鬟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闹了起来,也是面色微红,轻斥道:“……回去再说。”

芙蓉像是这才发现李妙贤俯在修竹的背上,担心的不得了的上前扶住她,一脸焦急的对她上下左右的一阵儿猛瞧,一叠声儿的问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伤着哪里没有?怎么就伤了呢?要不要紧?可请了大夫?怎么不叫小轿来呢?修竹毕竟还小,怎么牢靠?万一再跌了,可不是病上加伤?绿菊跟着也不知道劝劝?越发的学生偷懒了……”

哼哼!刚才绿菊说她毛糙,她转脸儿便用偷懒说了回来。真是好一张利口!

“芙蓉姐姐,绿菊姐姐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呢!只是这一叫了小轿,岂不是闹得阖府皆知了吗?”修竹笑着,回答她的话儿,“快年底了,各人都忙,小姐也是体恤下人的意思。再说,我背着不也挺好吗?”说着,为了展示这个“挺好”,修竹还特特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

吓得绿菊和芙蓉惊呼出声儿,连忙去扶李妙贤,李妙贤也是觉得一阵儿天晕地旋,脸色大变。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耽搁了,小姐的腿还伤着呢!”说完,背着李妙贤飞一般的往回跑。

开玩笑啊,李妙贤虽然是瘦,可是夜已经十一岁,马上十二,她可才八|九岁,纵然有一把子力气,那也有限啊!那里能跟她们一样空着手儿站在路旁闲磕牙?

见修竹背着李妙贤跑了,后面的三个丫鬟那还有功夫在空地上站着,也纷纷抬脚跟了上去,绿菊和芙蓉一左一右的护着,紫檀则落后一步,双手捧着空空如也的红铜雕花手炉。路上散落的炭,待她们走后,自有负责这一片儿撒扫的来处理。

结果,李妙贤根本没有什么事儿,白玉一般的美|腿上面甚至连一块儿皮都不曾蹭破,只是可能跪得过猛,膝下有一处皮肤被磕得有些发红。比较起来,修竹和紫檀身上的伤可就要严重的多了。只是论身份,她们是下人,人家是小姐。自然是人家被绿菊和芙蓉两个按在床|上,用清水洗了“伤”,又拿了药油擦了又擦,这才算完事儿。

而修竹回屋只粗粗地看了一眼身上发痛的地方,然后换下了沾了泥土的衣裳也便算完事儿。紫檀相必也是一样。

她们没有那么娇贵。

当然,因为李妙贤“伤”了,芙蓉又一次有了理由,闷在上房没有出来安排新人的住宿问题。修竹便自做主张,在枣子的那间三等丫鬟房里面给紫檀安了一个窝儿。不过好在,她的东西太夫人院子里面都还齐全,只消过去搬过来,安置一下就行了,也不费什么事儿。

安顿好,天色已晚,妙贤居里面到处飘荡着饭菜的香气。

修竹揉了揉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带着紫檀到上房伺候,顺便问部以后的工作安排。宁远侯世子可是把紫檀也一并送给她使了呢!

正房里面,除了饭香,菜香,依然还充斥着梅花那种所特有的淡淡的暗香。绿菊正在指挥枣子和一个婆子摆饭,芙蓉则陪在李妙贤身侧,手里面捧着一个半大的木碗,里面半碗儿捣碎的梅花花瓣,看上去红得如火如荼。

“小姐,这么多了,还不够么?”芙蓉轻声的问着,语气里面似是带着一点儿轻怨,“也不知道那个修竹搞什么鬼呢!偏偏小姐信她,什么都听她的。奴婢这次倒是想要看看,她能弄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若是不好,看奴婢怎么臊皮她!”

修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一把抢过芙蓉手里面的木碗,笑道:“芙蓉姐姐可不兴在背后笑话人啊!我能做出什么,你且瞧着吧!别到时候眼馋,死乞白赖求小姐送你才是。不然,我可是要替你羞羞的呀!”说着俏皮儿地在自己脸上刮了两下,复又把碗送回到芙蓉手里面,拉了羞怯地站在门口的紫檀进来,笑着问道:“小姐,奴婢已经安排紫檀姐姐住进来了,她的东西也都搬过来了,您看她管些什么事儿?”

李妙贤这才抬起头儿来,看了一眼紫檀,然后又丢开了,只道:“去问你绿菊姐姐吧。屋子里面的事儿,我也不熟。”竟是甩手不管的。

修竹笑着应了一声儿,又问:“赶明儿奴婢有空儿就把这胭脂膏子淘弄出来,等好了,小姐也给夫人和姑太太,表小姐各送一盒子去?您亲自送,方显得诚心。”

一说到胭脂,李妙贤含笑抬起头来,指着手里面的一本破旧不甚的书说道:“姑太太岁派丫头给我送来了一本关于配香的书,说是表哥在外面寻的古本,我正看着呢!觉得有趣儿,赶明儿你帮我再抄上几本儿,或者咱们也可以试试上面的方子……”一说到香料膏方,李妙贤的话儿明显多了许多。

修竹连忙点头应了,这时绿菊走了进来,看看屋里面的人,笑道:“小姐,该用饭了。”

第048章得意

李妙贤合上书页,抬头问道:“什么饭?”并且顺手把书向前递。

修竹刚要伸手接,芙蓉已手快的触到了书边儿。

修竹无奈的暗暗摇了摇头儿,小姐都说过给她的了,还上来抢,真真是……

“有肉沫豆腐,清炒小羊肉……酸笋汤,再就是碧粳米蒸的软软嚅嚅的一小碗儿米饭。新来的厨娘手艺不错,那饭菜看着就好吃!”绿菊笑着回答,顺便伸出手来让李妙贤搭再上面。

李妙贤顺势站了起来,手里面的旧书自然也随着她的动作收了回来,然后走了几步,路过修竹的时候,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一样,随手就丢给了她。

修竹自然的双手接过,然后走到书案跟前,把那本书珍而重之的放在上面,并找了一块儿紫檀木的镇纸压在了上面,这才回转身来。

已不见李妙贤和绿菊的身影,紫檀也跟了出去,屋里面只余芙蓉一个。

对芙蓉,她早已经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所以也不以为意。可是,芙蓉却皮笑肉不笑的凑了过来,紧紧的盯着修竹问道:“你很得意吧?”

修竹笑望了她一眼,不语,却摇了摇头,想要从她身旁越过。之所以为语,是因为她觉得就算是她说她不屑于与她争小姐跟前的长长短短,她也不会信。鸿鹄与燕雀言志,能说的通么?

芙蓉却侧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咬牙道:“修竹,你得意什么?以为小姐一时信你,你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以后小心些,要想在这府里站住脚,可不是凭小姐的一两天喜欢就可以的。咱们走着瞧!”

芙蓉显然是误会了修竹的意思。

修竹懒得跟她解释,就算解释,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就好比你想要告诉井底的青蛙天空有多么大,多么辽阔,那么,就先把它从井里面弄出来,不然就是说破大天儿来,怕是它也不会信你。

“芙蓉姐姐,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抢什么。”修竹丢下这句话儿,绕过芙蓉,向外走去。

本来,因为年龄优势,她比修竹要高上半头不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此时的修竹让她莫名的害怕,她身上所带出来的那种气势使她需要仰视。

修竹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转身说道:“哦,对了,芙蓉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以后我便是宁远侯府的人了,也不过是宁远侯世子借给小姐使的人罢了。”跟你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

这个消息,其实芙蓉只知道一半儿,她在听到修竹被太夫人罚了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宁远侯世子开口要走了修竹和紫檀的身契的事儿,若不然也就不会借着送手炉的事儿着急忙慌的跑去落实了。但是后面,宁远侯世子又把修竹和紫檀两个借与李妙贤用的事儿,是后来发生的,她并不知情,所以一看到背着李妙贤的修竹,她才会那么失望,连手里面的炭都滚了一地。

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芙蓉眼前一亮,那她还担心什么?

修竹说完那话儿,便一直拿眼睛看着芙蓉,初时她神色凝重,后又突然双眼一亮,像是想通了一样,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儿。她要做的事儿多着呢,那能时时防备着身边这位?她能自己想通,不与她为敌,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她那么多事儿要做,要不想天天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猪队友。

然而,芙蓉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好说服。只见她再次抬起头来,对上修竹的眼睛,狠狠地说道:“就算是说的都是真的。也不许你跟我抢小姐——”

修竹听到这话儿,忍不住很没有礼仪的翻了一个白眼儿,“抢小姐?我跟你抢小姐干嘛?小姐也是女的,我难道还能嫁给她不成?或者,你想要嫁给小姐,如果是我让给你。”这话儿说的就有些礼教学容了。

芙蓉也只听说过分桃断袖,还没有听说过……呃,呃。

她低下头下,正正经经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儿,原来在她的心里面自己竟这样的荒诞不经吗?

她刚想要训斥两句,还没有想好词,已听的外间有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谁要嫁给谁呀?”

接着又传来一声“呸”声儿,那声音又笑道:“这才多大,就思春了?一个个也不害臊!”

修竹忙丢下芙蓉,小跑两步,挑起门上的绣花布帘儿,迎了上去,一看果然是丹桂,喜滋滋地拉住她的手,撒娇道:“姐姐刚才去做什么了呀?修竹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呢,一颗心呀……”说着,把头埋在她的胸前,闷闷的不再说话儿。

丹桂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慢慢说着话儿,与其说是回答修竹,不如说是说给李妙贤听的,“小姐走后,夫人院子里使人来,说是想要问问小姐院子里面的小厨房弄得怎么样了。奴婢便跟去回话儿,可巧夫人正在屋子里面让丫鬟们整理衣柜,寻出许多不穿的旧衣裳来,看奴婢回话回的好,便顺手赏了两件,是上好的云锦料子,上面的花却是苏绣。奴婢希罕的不得了,看了又看,结果……”

她顿了一下,松开修竹,向李妙贤的方向走了两步,弯腰,小声地说道:“奴婢还瞧见……太医似是去给夫人和红桃姑娘诊了脉,像是……像是有了。”说着,脸上不自然的飞起一抹绯红。

“有了?”李妙贤喝了一口汤,放下汤匙,皱起她秀气的眉头,问道:“有什么了?”

绿菊年龄最大,见丹桂两颊飞红,心里面“咯噔”了一下,问道:“莫不是红桃姐姐有了?”同时,双手在肚子前面比划了一下。

“是!”丹桂脆声儿的回答,“红桃姑娘有孕了,夫人看上去很高兴,说等不用等孩子生出来,等坐稳了胎,就给她抬姨娘呢!”

李妙贤听到这话儿,满脸都是惊愕,转头寻找修竹,见修竹正满脸含笑,一副了然的样子冲自己笑,就又想起了她之前说过的话儿。心里面讶疑得很,她也不过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就知道的那样多?

第049章晕厥

修竹早已经想好了说词,见李妙贤一直盯着她看,连饭都顾不上吃了,马上上前,拿起桌上的长箸,捡着她爱的吃夹了一些,放在她手中的小碗儿里面,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再这样看,奴婢的脸上真要长出花儿来了。小姐若是想要知道奴婢为什么知道这样多的事情,那奴婢慢慢给您说,不过您是不是也得先吃完饭?”

李妙贤被她调侃得低下头,慢慢地吃了一口饭,便把碗筷推向一旁,然后认认真真地看着修竹。

“小姐先问问绿菊丹桂她们,乡下是个什么样?然后,再让芙蓉去问问她爹娘庄子上又是个什么样?还有外面的酒楼妓馆有是个什么样?等问完了呀,或许奴婢什么都不说,小姐也就能明白奴婢为什么懂的这样多了。”修竹说着,然后指了指,让枣子她们收拾桌子。

“难民是什么呀?”修竹接说道,“据奴婢所知,今年春天还好,可是到了夏天,便南方涝,北方旱,许多地方的人都活不下去了。奴婢跟着人一路逃荒过来,南的北的人都见过了,什么故事没有听过?所以自然明白的事儿多些,也也不足为奇吧?”

李妙贤听着,点了点头。

芙蓉突然挑起帘了过了进来,迎头问道:“那你说说,做了难民,怎么就能懂得这妇人生产的事儿了?先前小姐跟我说,修竹说了,红桃一定会有孕的,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不信却是不行了。只是,你一个黄花闺女,且才八|九岁,那里知道的?”

修竹不由地按了按额头,这个芙蓉怎么对上她的时候,便战斗力巨强?不过,这样一个小角色,她还不放在眼里。眼见着刚刚安抚好的李妙贤又露出了一丝怀疑的表情,修竹展颜一笑,反问道:“妇人怀|孕很希奇吗?我还见过人在树上生孩子呢,奇不奇?还有人把孩子生下来,直接和胎盘一起放锅里面煮着吃的呢,奇不奇?”

“你——”芙蓉一指修竹,弯腰干呕一声,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只是心口已然觉得翻滚不已,“怎么可以这么恶心?”

“恶心的东西还多着呢,老鼠、蛇、蚯蚓、蝗虫……甚至茅房里面的蛆虫到了那个时候,都是保命的好东西呢!想吃,还得抢得过呢!”修竹说的夸张,那些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吃过,但是逃亡的路上却没少见过……

李妙贤虽不得父祖宠爱,但是一出生便金衣玉食的长到十一岁,听得最多的便是小丫鬟们的吵闹,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在一旁听着两个丫鬟的争吵,脸色慢慢地变得惨白,嘴唇也开始颤抖。

丹桂第一个发现小姐的不对劲儿,急忙仆了过去,扶着李妙贤已经有此发软的身体,大声的叫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呀!”说话的声音里面已经尽是哭音儿。

修竹连忙止住了话儿头儿,见李妙贤已经有些要翻白眼儿的意思了。

芙蓉也已经是吓得花容铁色,身体一软,顺着墙角便滑坐在了地上。

枣子正收拾着桌上的碗碟儿,一件一件地往食盒里面放,只到丹桂的叫声,手一抖,一只汝窑的青花儿细瓷小碟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小姐……”修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用力的掐向人中,用力之大,一下下去李妙贤白瓷一般的肌肤上面隐隐可见血丝。

丹桂被骇得不行,伸手重重地拍在修竹那只行凶的手上,打完,这才喝道:“修竹,你想干什么呀?小姐,小姐她……”说着泪水滚滚而下。

替换着回去吃饭的绿菊听到动静儿,一进屋,便看到屋里面这样兵荒马乱的一副景像。张开嘴巴,微愣了两秒,然后长吸了一口气儿,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屋里面瞬间静默无声,所有的眼睛全都看向修竹,修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依然半抱着李妙贤,再次按|压了两下她的人中。

可能是感觉到了疼痛,李妙贤悠悠然的睁开了眼,神情木然环视屋内一圈儿,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丹桂的身上,怔怔地问道:“真的是那样吗?”

什么是那样?丹桂被问得一头雾水,不过很快想到刚才修竹与芙蓉的争吵,然后低头儿细想了一会儿,“奴婢被卖虽然也是家乡遭了灾,可是没有今年严重,奴婢也听见过人们吃草根树皮和观音土的,却还没有难到吃人的地步呢!”

“小姐,是奴婢吓到您了吗?”修竹一脸难过的看着李妙贤,她之所以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让她懂得外面与安国公府这个金银窝的不同,可没有想过要吓着那个,若是吓到芙蓉,也便吓到了,她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可是被吓到的是李妙贤,那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就算李妙贤不追究,难道柳夫人就能这样简简单单的放过吗?修竹真是觉得自己太过口无遮拦了,若是被遣出去,那可就难看了。

绿菊这时大致也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边儿从修竹的手里面小心翼翼地接过李妙贤,扶着她往内室走,一边儿瞪了修竹一眼。等到了门口看到摊坐在地上的芙蓉,不解地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芙蓉这才从自己补脑的血淋淋的场面中回过神儿来,抬头看了一眼修竹,揪住自己的头发,大叫一声,“啊——”慌慌张张的躲到了李妙贤身后,拉着她的衣服不放手。

本来,李妙贤身体就没有什么力气,靠着绿菊才免强支撑,被芙蓉这么一拉,明现的趔趄一下,带得绿菊也往后倒了一步,三个人才稳住身子。

修竹看着她们三个人的样子,心里面不住的打着鼓儿,她,她,她……一天之内办了两件错事了,这要是被告诉了上面,就算有宁远侯世子撑着,是不是也要被送出去了呀?

安国公府里的秘密,她才探得了一点儿,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第050章灾情

此时一直静默地看着这一切的紫檀突然动了,嘴角挂着笑走了过去,然后把李妙贤衣裳从芙蓉的手里面解救出来,然后扶着芙蓉的胳膊,笑着问道:“芙蓉姐姐,修竹讲故事呢,你怎么怕成这样?”说着回转头儿来,对修竹眨了眨眼睛。

修竹会意,感激地望了芙蓉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芙蓉姐姐,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还好没有吓到小姐,不然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妙贤晕倒的时候,丹桂全程在场,听到紫檀与修竹这样说,疑惑的望了一眼两个人,在心里面细细想了想,觉得修竹确实并没有讲什么可怕的事情,至于在洪水中生孩子,还有吃人肉的事情,现实中确确实实有可能发生,那样的环境,活命才是第一位的,她就曾经亲耳听到过谁谁割饿死孩子的肉煮给父母吃的事儿,不但不可怕,还十分的可歌泣,令人敬佩不是吗?

至于枣子,现在也不过六七岁,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呢,修竹的话儿根本就是半懂不懂,只知道反正就是家里遭了灾会很惨,很惨……别的,抱歉,没有听懂。

绿菊并没理会众人,扶着李妙贤进了内室,服待她躺下,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轻轻拢上门儿,然后这才沉下脸来,扫视了室内一圈儿,最后把目光放在修竹身上,沉声问道:“修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刚进门的时候可是听到修竹在说是她吓坏了小姐的,怎么转眼好像吓坏小姐的人又变成芙蓉了?

芙蓉也缓过神儿来,甩开紫檀,扶着墙,横眉竖眼地问道:“修竹,明明是你吓到了小姐,没得这么红眉白眼的来诬赖好人!”

得!

紫檀的计划根本不管用。

就说嘛,屋里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那么多只耳朵听着呢,是什么就是什么,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

修竹扫了一眼芙蓉,脑子飞转,问道:“芙蓉姐姐,你可还记得你进屋的时候,小姐在问我什么?你又讲了什么?为了回答您的问题,我又回答了什么?最后小姐又问了丹桂什么事儿?把这一切联系起来,不就知道孰对孰错了?还有小姐不是已经醒了吗?绿菊姐姐为什么不问问小姐呢?她是被我说的难民的事吓到了吗?还是……”

修竹一口气提了好多问题,同时把事件的所有要点在脑子里面飞速的过着,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沉淀出对自己最有用的东西。

她不是佛佗,也不想死了之后枉生什么极乐世界,所以所有的善与恶,对她来说便不那么明显。芙蓉常与她为敌,若是关健时刻能用上一用,她也不用丝毫的手软。

“修竹,绿菊……”这时,室内传来李妙贤虚弱的声音。

所有人都是一愣,绿菊忙应着走了进去,修竹也赶忙跟在了后面。

外面屋里面一阵儿静默。枣子轻手轻脚的收盒好食盒,忙拎着出去,把它递给了一个专管这些东西的婆子,然后跑跳着去玩了。在她的心里面,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儿有什么严重性。

内屋之中,李妙贤侧身躺在一张软榻上面,面色依然可见那一份惨白。

绿菊走了过去,在她身侧弯下|身来,温柔的问道:“小姐唤奴婢,可是想喝水了?奴婢给您倒茶?”

李妙贤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刚才没有吃饱?奴婢去拿些糕点过来。”绿菊又问。

李妙贤再次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修竹,慢慢的,语带哽咽的说道:“父样一再的说,外面乱了。我只是没有想到外面的人活的那样的苦……”说着,似是又不太相信,抬头看向绿菊,问道:“真的连饭都吃不上吗?”

绿菊看着李妙贤真挚的眸子和纤弱不胜衣的身姿,重重地点了点头,“奴婢听说外面几个省的灾民都涌到帝都来了,前几日又下了雪,具说冻饿死不少人呢!穷人的那些丫头小子,有的不要钱,向个饼子就卖……说是为了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说着,她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妙贤再次把目光锁定在修竹身上,仿佛想要让她印证绿菊的话儿似的。

“小姐,奴婢也听说下雪的那几日,帝都好多官宦人家都在城外设了粥棚。就是咱们府里,听说太夫人也舍了三日的粥呢。”修竹顺着绿菊的话儿说,“奴婢就是因为家里遭了灾才被卖的,现在想来,所幸爹娘下手早,不然奴婢怕也饿死在雪地里面了。那里还有心思跟小姐一起赏梅,折梅花儿做胭脂膏子呢!”

说着,修竹左手伸入袖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只巴掌大小、半旧的木头小盒儿来,酸枝木的盒身上面细细的雕刻着些小花儿,精细非常。

绿菊一看这个,抹了抹脸上的泪,问道:“这盒子里面的胭脂用完了,我不是让你收起来吗?又拿出来做什么?”

修竹对着绿菊咧嘴笑了起来,然后双手一拧,打开那盒盖儿,却是献宝一般把东西送到了李妙贤的面前,说道:“小姐,你试试看。”

李妙贤低头就着修竹的手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多半盒红澄澄,香|艳艳的脂膏,被压得平平整整的,看上去晶莹透亮。随着盒盖的打开,一股梅花所特有的暗香扑面而来,使人仿佛置身梅林深处。

绿菊也被修竹手上的东西所吸引,赶着问道:“这是什么?怪香,怪好看的。”

修竹笑了起来,站直了身子,把盒子复又递向绿菊,说道:“这就是梅花所制出的胭脂了,绿菊姐姐你试试。”

绿菊果真在她手上的盒子里面沾了一沾,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匀在掌心细细的在脸颊上拍了一些。只觉得这胭脂细腻光滑,用完之后沁香入骨。找了一面菱花镜来看时,只见自己面若脸花儿,娇羞无比,竟是比平时美貌了七分。于是抬起头来,笑着叫了一声小姐,让李妙贤看。

第051章从商

李妙贤翻身起来,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绿菊,淡笑道:“果然是好!比外面卖的可好多了!”

“奴婢也这样觉的。”修竹听完两个人的赞,摇头晃脑的说道:“不是我自夸,我这东西全帝都再找不出第二家的,比王婆的瓜可值得自夸多了。”

李妙贤听到这话儿,抿着嘴儿望着修竹直笑。

修竹也跟着笑,很有些洋洋得意的臭屁样子。

“小姐?”绿菊不解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李妙贤嗔一眼修竹,指着她,含笑对绿菊说道:“快来瞧瞧,我们家这位巧嘴儿的王婆儿!改天弄些瓜果给她去卖,一定生意红火!”

绿菊听得更是云里雾里,道:“就她这个年纪,叫王小妮还差不多,等再过个三五十年,小姐再叫她王婆还差不多!”说着,又看了修竹一眼,问道:“你真姓王?”

“呃——”

修竹与李妙贤脸上齐齐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相视一眼,都大笑了起来。

不过,李妙贤笑得文雅,用丝帕捂着嘴;而修竹则没有那么多顾及,直接笑弯了腰,这就是不做千金小姐的好处,想笑便笑,想哭便哭,不用装什么高贵典雅。

绿菊被笑得有些不知所措,打了胭脂的脸更是粉嘟嘟,红艳艳的,煞是惹人爱。

眼看着一向沉稳的丫头这样,李妙贤终还是于心不忍,指着修竹笑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便是那王婆了!”

绿菊深深的看了修竹一眼,慢慢的回想着刚才说过的话儿,终于找到了笑点儿在哪里?不由得抚掌,“原来笑这个呢,干嘛不直接说,绕来绕去,学那些个酸腐文人作风干什么?”

修竹一愣,继而大笑出声,连声称是,又道:“那我就不酸腐了。有事儿直接说了,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对,小姐与绿菊姐姐千万不要怪罪我才好。”

说着,放下手里面的胭脂盒子,笑着蹲在李妙贤的软榻旁边儿,俯在她的身侧,撒娇似的接着说,“等这些梅花胭脂做好,小姐能不能准奴婢一日假?还有……”

她不好意思的瞄了一眼李妙贤放银子的小箱子所在的方向,“还有,奴婢存在小姐那儿的银子是不是可以取了出来……”

绿菊向旁边挪了挪,挡着她的视线,“你想干什么?”

李妙贤也诧异的看向修竹,“你不是在外面没有亲人了吗?这是要去干什么?”

修竹站起身子,“修竹是灾民出身,有幸的小姐看中,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过。可是,外面……”她的眼圈红红的,“日日都在死人,有些甚至是修竹的同族同乡,修竹于心不忍,想出去施舍些东西……也是一份心意了。”

绿菊听得很是动容,“那……”

李妙贤想了想,问道:“府里面可是也出钱建了粥棚?”这个之前绿菊已经提过。

“是。”

“不如让府里面管这事儿的管事来一趟,我们有谁想要表达心意的,统统把钱给他带出去,置办粥米,一齐舍了出去也就是了。外面冰天雪地,冷不说,还乱着呢!你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

所以说,李妙贤母女在安国公府无论受不受宠,她都把安国公府当做自己的家,有事的时候,依然信赖府里面的人。一如最初的自己。

于是,修竹笑了起来,“哎呀,我的小姐哎!你还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哎!这种事儿,若是交给管事,在他们手里就先得剥一层皮,再有各处的粮店一总趁着天灾大力的提升粮价米价,就我那三两银子,还不够他们塞塞牙缝的,何苦来哉?”

李妙贤奇道:“竟有这种事儿?”

“可不是吗?”绿菊听完已经有些笑不出来了,“今儿去大厨房取小姐的份例,竟是比雪前少了一倍不止,一问,你猜那管事婆子怎么说?可不就是米粮价涨的厉害,菜价也像是飞一样,一样的银子就只能采办原来一半不到的东西。”

“还有这事儿?”李妙贤更加惊奇。

“管事的说,这些东西,还是看在北静王府的面子上才得的,若是没有这个,任你是有金山银山,也是什么东西都买不来的!”绿菊继续说道。

修竹暗叫一声不妙。

这可是天下大乱的征兆啊!纵观历史,多少朝代变更不是始于民变啊?

皇爷爷难道看不到吗?

“修竹,修竹——”绿菊拍她,“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修竹一哂,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很难看吗?”

李妙贤,绿菊齐齐点头儿,完了,关切的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只是觉得我的拿几个钱,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啊!”说着,扫了一眼李妙贤,和旁边的胭脂,又叹道:“若是有多些银钱就好了!”

绿菊也跟着叹气,“要我说,就应该让官府把那些哄抬粮价的奸商都抓起来,看看以后谁还敢发这黑心财!”

李妙贤闲闲的看了一眼绿菊,笑道:“哎呦呦,没有想到,我们绿菊还有如此雄心壮志呢!”

修竹却叹了一口气,“可惜姐姐是女子。而且天下这种人是抓不完的,只要利润够高,有的是人去做,管他什么合不合法呢!比如盐铁,自古就是屡禁不止啊!”

“不过我们但是可是做个买卖,说不得可以赚得盆满钵溢,到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修竹话音一转,对李妙贤眨眨眼。

到此,三个人的谈话正经歪楼歪倒了天外,没有谁还记得她们谈话的初衷。

“我们做买卖?”李妙贤轻笑出声,“我们后宅女子,可以做什么买卖啊?”

绿菊也是诧异,点了一下修竹的额头,“出什么歪主意呢?小姐可是正经的公侯千金,名门闺秀,做得什么生意?让人知道了,还做不做人了?”

嗯嗯,也是。

修竹被戳歪了头,也不正回来,依然歪着,侧头看着她们,板着脸道:“怎么不能做人了,难道哪家闺秀不用打理嫁妆的吗?我怎么没有见谁因为打理嫁妆就无法见人了。”

原来不是从商啊!

只是打理嫁妆!

第052章娘家

这差别可大得多了!

士农工商,首先,大燕的商人地位地下,便是有钱,也不过满身铜臭味,得不到人们的尊敬;其次,商人子不可科举!这一条几乎是截断了商人上升的空间。是以,世人皆以行商为耻。

打理嫁妆,可就不一样了。

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往往以嫁妆丰厚为荣,嫁妆的种类又十分的繁多,大到庄子铺子,小到针头线脑儿,零零总总,不一而足。是为女子在夫家立足的根本与底气。

“只是小姐才十一岁,转眼过年也才十二岁,是不是太早了些?”绿菊看看李妙贤还没有开始抽条的身体,委婉的说道。

“大燕的女子,十二岁就可以相看了,到十四岁定亲也没有几年了啊!难道要到那个时候才开始学习打理铺子,庄子?口渴了,才去挖井,会不会太晚了?”鉴于绿菊连王婆卖瓜的典故都不懂,修竹直接放弃成语,直接拿大白话对她说。

李妙贤在一旁笑道:“毋临渴而掘井,就是这个道理。”

“那也就是小姐同意了?”修竹故意断章取义,曲解李妙贤的意思,笑嘻嘻的问她。

李妙贤这才低下头,正正经经的想了想,答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前些日子还听母亲说有闲置的铺子,要租出去呢,我去讨一间半间的,倒也便宜的很!只是……”

“小姐从来没有管过铺子,连账本子都不曾瞧过,怎么是好?”不等李妙贤说完,绿菊已经在一旁苦劝,“不若,先学着看看账本?”

修竹却笑着把绿菊往门外推,笑道:“还是小姐的心腹呢!真真的不盼着小姐好!学管个铺子怎么了?若是照我说,就是整个安国公府她都管的!”说完,又指了指绿菊的香腮,“是谁刚才还夸这胭脂膏子好的呢?现在又来拖后退?”

绿菊被说的无法,发了狠要上来掐修竹的嘴。

修竹赶忙躲到李妙贤身后,一面求饶,一面对李妙贤道:“看看,看看,奴婢这可是没有一点儿私心,完完全全的是为了小姐好,可是绿菊姐姐倒先不干了?如何是好?”

李妙贤笑着向绿菊摆了摆手,“你且饶了她吧?不然,这张嘴不知道还要编排出什么来呢!”

修竹嘟嘴,“奴婢哪有编排哪个?不过是为着小姐的一片心罢了!”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沓纸来,递在李妙贤的手上,“这胭脂要如何卖,奴婢可是反反复复的想了许久的,喏,都在纸上了。”

李妙贤接过那几张纸,一瞧,上面用簪花小楷细细的写些胭脂铺子的规模,装潢等等,许许多多的细节。

趁着李妙贤低头看字的空档,修竹又开口了,“这胭脂的制法,每一个步骤奴婢都清清楚楚,另外奴婢还记得以前看到过的几个制水粉,香脂等物的配方,到时候用府里面的花儿做出来,保证是独一无二的。”

“小姐再派人制些新鲜样式的盒子,要清新典雅,还看起来高贵大方一些,然后找个有名望的帝都贵妇或者贵女取个响当当的名字,也就成了一半儿了。”

“那另一半呢?”绿菊本来凑在李妙贤身侧看修竹写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儿,因不识字,只看得头如斗大,于是变放弃了再看,抬起头来看着修竹。

同时,李妙贤也抬起头来,“只一半儿,怎么能够?”

修竹对她们眨眨眼,狡黠的笑道:“另一半儿,就是小姐才啊!”

“……我?”

“小姐……”

“可不是嘛!再过一两年,这帝都第一美人儿的名头,定是非小姐莫属,若是小姐都用这一家的胭脂水粉,再亲手拿几盒子送于交好的贵女们,岂不是很快整个帝都都知道了?”

“帝都是全天下的标榜,若是在帝都风行开来,那么其它地方还用说吗?”修竹笑得甜蜜,似乎她的胭脂水粉已经全国盛行了一样!

有修竹鼓动,李妙贤脸上也满是笑意,把手里面的纸卷了卷,拿在手上,站起身来,“如此,不如趁早,我现在就去跟母亲说去!”

说着,也不换衣服了,就往外走,回头又叫道:“修竹,马上你做得胭脂盒子,我们走!”

修竹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忙应了一声,拿起胭脂盒子,追了上去。独余下绿菊依然云里雾里,感觉飘飘荡荡不甚真切。

她家小姐从来不是什么行动派啊,往往一件事不推到最后都不乐意去干,可是自从修竹来了之后,一切似乎变了!

还有……刚刚小姐不是晕倒了吗?她鼻子下的红痕还没有消呢!

同样惊讶的还有芙蓉,也许是因为夏嬷嬷的关系吧,李妙贤去柳夫人的松荣园一向最爱带着她去了,而这次竟然只叫了修竹一个,而且还是在修竹犯了错之后!

对,是修竹犯了错,吓晕了小姐,不是也是。

芙蓉暗暗一笑,夜连忙整理衣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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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奶奶,奴婢悄悄去各处打听了,原来这几日,府里各处的用度都裁减了不少。”大白天的,方姨娘与丫鬟吉祥关了门窗,在屋子里面说话儿,而她的另一个大丫鬟如意则坐在廊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一个针线框儿。与其说是做针线活儿,不如说是在望风。

“连夫人和大小姐,老太太那里都减了吗?”方姨娘挑了挑眉,“这个李玫,最会做表面功夫了。”

“奴婢瞧见今天妙贤居的丫鬟去领东西,也问为什么少了那么多,奴婢留心看了,竟是竟是连平时的一半儿都不到了。”吉祥绘声绘色的说道:“夫人那边也是一样。不过,老太太那里还是照旧。”

“那李玫那里呢?”方姨娘又问,语气恨恨的。

“据说是姑太太自己出银子。让府里面的管事的另外采买的,就是不知道真假。姑太太那边的人奴婢不熟……”

“哼!”方姨娘只觉听了满耳朵的“姑太太”不由得冷哼一声,嗤笑道:“她算哪门子的姑太太?只想着怎样从娘家拿东西出去,这些年可有帮衬过娘家?”

第053章开铺子

吉祥嘴唇蠕动,想说什么,鉴于方姨娘的为人,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了头,遮住眼里面的神色,才有道:“奴婢打听到外面确实不太平,北地的灾民全都涌了来,南方据说也多地受灾,朝廷官员救灾不利,圣上砍了好多官老爷的脑袋。还有就是,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都到处在抓人,好似有什么叛贼跑了出来。”

“是了,国公爷也是这么交代的。”方姨娘对外面是不是真的乱了,还真不那么上心,随意敷衍似的点了点头。

“吉祥?”

吉祥回完话儿,才要转身出去,却被方姨娘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回转身来,只听她又焦急的问道:“你说,外面世道那么乱,你们舅老爷家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方姨娘口中的舅老爷家,便是方太夫人的娘家,当然也是方姨娘的娘家。

方家只是小商户,若不是祖坟冒青烟出了一个国公府太夫人,谁知道他家呀!

吉祥愣了一下,笑道:“帝都里面,那个不知道?谁会不长眼得去惹安国公的舅舅?姨娘就放心吧。”

方姨娘也笑了,觉得自己是想多了,摇了摇头儿,去做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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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跟着李妙贤到达松荣园的时候,松荣园里面忙忙叨叨的,自有小丫鬟打了帘子请她们进去。

屋里,柳夫人正斜倚在软榻上,身后靠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大迎枕,石青色的底子上一枝梅花迎风吐蕊。

屋子里面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且不见丝毫的碳气。

“娘,你这可是做什么?”李妙贤见屋子里面摆着的两口大箱子,只略微瞟了一眼,便绕了过去,坐到柳夫人身侧的软榻上,搂住柳夫人的腰,像是猫儿一样蹭了蹭,喊道:“修竹——”

修竹自进了门儿,便乖乖的随芙蓉一起行过礼,自觉的当起了盆景儿。

而芙蓉怎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对着软榻前正在指挥着丫鬟们拿东拿西的老嬷嬷叫了一声“祖母”,回头得意的拿眼挑了修竹一下。

修竹只当没有看到:包括芙蓉叫的祖母,包括顾嬷嬷宠溺的抚摸芙蓉的头。

可是,等到李妙贤开口,修竹仿佛立刻变了一个人儿一般,碎步急走过去,弯腰双手捧过去一个盒子。

柳夫人扫了一眼那盒子,温柔的看着李妙贤,“我的贤儿又鼓捣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吗?”

说着,又笑,“一股子梅花的暗香。”却并不接那盒子。

“是梅花做得胭脂,花儿全都是女儿让人从咱们的园子里面采的,细细的捣碎了,做了这胭脂,女儿觉得还好,就巴巴的送来与母亲了。”

李妙贤说着,接过修竹手里面的胭脂,轻轻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红润娇艳的颜色,献宝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柳夫人。

顾嬷嬷已经笑了起来,“夫人,瞧瞧我们大小姐多孝顺?知道夫人独爱梅花,嫌弃外面的脂粉俗世,便巴巴的亲自做了送来!”

屋子里面的其他人自然无不随声附和的。

夸得李妙贤只红了脸。

柳夫人见女儿害羞了,连忙打发了屋里的丫鬟们,只留下惯常伺候的,叫做暗香疏影的两个丫鬟并顾嬷嬷。

这才伸出她瘦弱莹白,仿若透明的手指,在盒子里面轻轻沾了一下。

只这一沾,已觉得细腻入骨了。

修竹退后两步,暗暗给李妙贤使了个眼色。

“娘,觉得如何?”李妙贤会意,把头埋进柳夫人的怀里,不好意思的说道:“若是开个铺子,卖这个可卖的出去?”

柳夫人这下笑得更加温柔,如一朵枝头绽放正好的花朵儿。

“我说呢!贤儿最近这么殷勤,前些日子送插瓶儿,今儿又送这么好的胭脂膏子,原来……”

李妙贤不干了,扭钴糖一般的缠着柳夫人。

修竹觉得,若是自己的女儿这样跟自己撒娇,别说是个铺子了,便是心头肉都可以挖出来给她。

果然,柳夫人接下来就掰正了李妙贤的身体,嗔怪似的说道:“转眼儿就是大姑娘了,还这么跟娘混闹,若是让你爹瞧见,又得说你没有规矩了。”

训到一半儿,终究是不忍,有露出了笑脸,“最近,红桃才查出有有了,国公爷走这里脚顺,你仔细些。”提醒完,又问:“贤儿想做生意?”

李妙贤听到说安国公,立马小身板坐的笔直,“母亲不是说有铺子租不出去吗?又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贤儿想先学学这些,就是不知道娘亲您同意不同意呢!”说着,自袖子里面掏出修竹写的那几张纸。

修竹的字,与李妙贤的字,现在已有九成九的相似,她的字已等同与她的字。

修竹紧张的拿眼角儿瞧着柳夫人,两只垂在身侧的手隐在袖管之中,已经是握的隐隐作痛,心里面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同意!同意!同意!”

谁知柳夫人只扫了那些纸一眼,并没有看上面的内容,便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笑着抚弄着李妙贤的发梢。

李妙贤哪里都生的十分的好,只是头发有些枯黄发干。

“我当是什么呢!前年我就说要给你一些铺子历练历练,可是顾嬷嬷,杜嬷嬷都说太小,就没有实行,如今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箱笼也不整理了,直接喊了疏影去找房契地契,拿与李妙贤挑。

痛快淋漓啊!

大大出乎修竹的意料,她还以为要费一些周张,细细解释清楚了了行呢,如此但是省了好多事儿!

李妙贤接了地契房契,刚想有回妙贤居,与修竹好好研究一下开铺子的细章,松荣园正房暖阁里的帘子一动,随着小丫鬟儿的一声“国公爷来了”,安国公已经挑帘子进来了。

众人忙起身行礼,完了又落了座儿,安国公开门见山的说道:“红桃有有孕了,这是府里面的大喜事。我想着……”

“咦!这是什么?贤姐儿写的?”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纸,“大姐儿的字越发的进益了。”

第054章姐妹

李妙贤听到安国公的夸赞,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忙站起身来,道了谢。从小到大,这还是安国公第一次夸她,能不欢喜?

可是,她还没有欢喜完呢,又听安国公说道:“贤儿前些时候送来的梅花甚好,只是如今枯了……”

李妙贤一听这个,高兴的简直就要乐开了花儿,还没有做安稳呢,复又站了起来,笑道:“既然父亲喜欢,女儿这就重新摘些与父亲摆着。”

说着,立刻就要起身去摘。

修竹低头暗暗观察着,只见柳夫人自从安国公进门儿,神色便淡了下来,无论他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

待李妙贤要离开,柳夫人的脸上才闪现出一丝真真切切的关心,笑着接过修竹手里面的大氅,亲手与她披上,复又叮嘱道:“天冷地滑,小心些,采些便会,别冷着了。”

等李妙贤答应了,又对芙蓉和修竹道:“仔细伺候小姐!”这才摆手放她们离开?

李妙贤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兴奋当中,小脸儿红扑扑的。

主子要走,修竹只得跟了出来,心里面却对安国公暗嗤一声儿,把哄女人的手段用在女儿身上,真是出息的很呢!

一边儿走着,一边儿留心,只听得屋内安国公道:“红桃既然有了身孕,不若抬了姨娘,改天摆两桌酒,请亲近的人家来喝两杯也就算了。”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柳夫人的声音较安国公轻柔许多,加之修竹她们走得愈发的远了,所以后续如何,她没有听清楚。

“芙蓉,修竹,你们说我们折枝什么品种的梅花儿好呢?”离了松荣园,李妙贤便开始计划。

芙蓉离开笑着回道:“上次小姐给国公爷送去的是几枝绿鄂,既然国公爷喜欢,我们不如还去折了这绿鄂梅来与国公爷插瓶,国公爷看了定然会十分的喜欢。”

“修竹,你说呢?我们还折绿鄂吗?”李妙贤点了点头儿,又问道。

可惜,修竹早已经神游天外,并没有听到李妙贤的话儿。

李妙贤又叫道:“修竹,修竹——”

“小姐叫你呢?”芙蓉瞪修竹一眼,嗔道,顺便在修竹的胳膊上狠掐了一记。

“啊!”修竹吃痛,猛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芙蓉,下手真TM疼啊!笑望向李妙贤,“小姐喜欢什么,便折什么。”

李妙贤不解。

芙蓉已经不满的说道:“什么叫小姐喜欢什么,便折什么?安国公难得欢喜这么一回,若是弄砸了,你赔的起吗?”说着,眼刀凑凑的乱飞!

修竹对芙蓉视而不见,只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扶住李妙贤的胳膊,轻声与她说道:“安国公是男子,喜爱梅,自然是喜爱她的铁骨铮铮,凌霜傲雪之意,无论红梅还是白梅,只要是梅花总暗合了这点儿,国公爷都会喜欢。”

李妙贤听修竹如此说,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有,你以为国公爷单单是喜欢那瓶没有感情的花儿吗?其实,他是感觉到了松梅人的孝心,所以才那么喜欢!”修竹继续说道。

李妙贤听完修竹的话儿,福至心灵,拍手笑道:“如此可不是,无论折的那枝都好了?刚我还担心呢!”

芙蓉眼见着又被修竹压了一头,心里面又嫉又恨,眼见着,梅林在望,可她偏又说不出什么话儿来赢回一筹,只能干着急。

“噫——”忽然,眼前一亮,只见梅林之中闪出一个披着猩红大氅的少女,手里面捧着一簇红艳如火的梅花。

她身后,两个丫鬟,一个穿红一个着绿,具是满脸笑意。

芙蓉看到她们,急走两步,拉了拉李妙贤的衣角,低低叫了声小姐。

修竹与李妙贤这才停止了她们的嘀嘀咕咕,抬头看时,那个少女已带着两个丫鬟走近了,笑着微微屈膝,“大姐姐,你这是去哪里呀?”

问完,看着手里面的梅花,说道:“我刚折的梅花儿,好不好看?正打算拿去与父亲与祖母大人插瓶儿呢!大姐姐要不要选上一枝?”

李妙贤只觉得就像是兴高采烈的出门,一脚踩在屎上一般,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儿来,“不用。”

修竹暗暗摇了摇头儿,给李妙贤的做法打了一个差号。这姐姐妹妹的,同住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得这么僵,似乎有些过了。

看不过,可以啊!别人给你笑面冷刀,你也得学会口蜜腹剑不是?

就这么直接掉脸子,让外人看到,还不是说大的没有当姐姐的样子?谁会在意当小的有没有背后使过绊子呢?

大宅门儿里面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呢!

“多谢二小姐美意了,我们小姐有手有脚,想要会自己去采,不屑于别人的施舍!”修竹正在心里面批判着李妙贤,不想芙蓉说话更是直接。听完,一把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见过出门不带脑子的,还没有见过如此不带脑子的!

修竹恨不能在芙蓉脑袋上大拍一记,问问她是不是打算蠢死,李妙玉的丫鬟司琴已经阴阳怪气的问到了脸上,“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们小姐尊敬姐姐,这才要把自己采了的花儿让其选,大小姐不领情也就算了,没有必要让一个丫鬟这样羞辱我们家小姐吧?”

司棋马上也符合道:“就是啊!大小姐,您的丫鬟如此欺辱我们小姐,您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李妙贤面对质问,顿时愣在了当场,习惯性的看向修竹。

李妙玉已是两眼含泪,泫然欲泣,好一副娇花弱柳的样子,咬着唇,盯着李妙贤。

“二小姐的花儿是要送给国公爷和太夫人的,我们家小姐自然是不能要,也不敢要的。”修竹笑着上前一步,挡在李妙贤的身前,抬头望着李妙玉她们。

因为年纪最小,身高根本不占优势,气势上便差了一些。

“芙蓉虽然说话直了些,也是正礼呢!若是我们小姐挑了,是不是改天府里面就会传出大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女,硬抢了二小姐要给国公爷和太夫人的梅花?”

第055章落荒而逃

“此乃不孝,不悌之举!我们小姐自然是不敢。”

“另外,你们说芙蓉对二小姐不敬,那么,可否想一想,仔细算来刚刚司琴司棋对我们小姐呢?怎么说?还是二小姐看我们小姐良善,存心算计我们小姐?这又怎么说?”

司琴司棋立马变了脸色,紧张的往李妙玉的身后躲。

李妙玉听完这话儿,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裂缝,最后色厉内荏的指着修竹嚷道:“你,你诬赖好人……”

“诬赖好人么?”修竹仰起头来,看着李妙玉,脸上带着深深的笃定,“那诸位在梅林边上驻足的那一会子逗说了什么?用我重复吗?”

司琴司棋一副见鬼了的神态看着修竹。

李妙玉则心虚的瞄了一眼李妙贤,见对方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才向前踱了一小步,下巴高高扬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修竹的头顶,“哪里来的小丫头儿,竟敢在这里挑拨离间,小心我告诉太夫人去!”

“告诉太夫人?”修竹同样仰起头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还不若让国公爷给评评理呢!”

说完,拉起李妙贤的胳膊,“国公爷还在夫人那里等着小姐的梅花儿呢!不如……”说着挑衅的看了李妙玉一眼,同时眼风凌厉的扫过司琴司棋,“二小姐,请吧?”

大小姐李妙贤缩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从小到大,但凡有冲突,必定是太夫人评断,而且必定是她的错,这次……

修竹感觉到了李妙贤的担心,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李妙贤的手,同时对李妙玉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红桃姐姐有身子了,国公爷正在与夫人商量什么时候请酒,正式纳了她做姨娘呢,现在去刚好便宜。”

李妙玉的眼珠飞转,然后向后退了一小步儿,呐呐的说道:“既然父亲大人有事,我……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清静了吧,是不是?”这话儿竟是与李妙贤说的。

李妙贤嘴唇蠕动,还没有说出话儿来,修竹已快一步说道:“这是喜事,国公爷高兴得很,定是不怕打扰的,我们还是过去分说分说,免得到时候二小姐说我们小姐仗着身份欺负你。”

“不会,不会!”李妙玉连连摆手,似乎连手里面的花枝都要拿不稳似的,“大姐姐一向待妙玉亲切和善,再好没有的了……妙玉爱戴姐姐还来不及,怎么会算计姐姐,是不是?”最后,一双湿漉漉的,如同野兽一般楚楚可怜的泪眼看了过去,直直的盯着李妙贤,似是她如果不符合她的话儿都是莫大的残忍似的。

李妙贤看得心中不忍,刚想要说些什么,修竹已经又一次截住了她的话儿,“二小姐这是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了吗?还是只是想惹我们小姐心软,好轻易放过你去?”

“你——”李妙玉一计不成,有些恼羞成怒,指着修竹的鼻子骂道:“你……”

“你算那根葱,敢跟我们小姐这样说话?”司琴也是憋屈的要死,见李妙玉发了火儿,也不躲了,咬牙道:“牙尖嘴利!小心哪天我们姨娘拔了你满口的牙!”

司棋也闪了出来,叉腰怒瞪着修竹。

芙蓉本来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儿,暗自懊悔,后来听着修竹三言两语,扭转了画风,心里面便又是悔又是恨。此刻,情况又急转直下,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担心大小姐被人欺负,还是希望二小姐压压修竹的威风了,心里面真真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修竹把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笑道:“二小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奴婢一个下人,哪里敢对小姐怎么样啊?只不过,凡事都躲不过一个礼字!您跟着我们家小姐一起到国公爷跟前把事情讲讲清楚,若是国公爷也觉得是我们小姐不对,是奴婢牙尖嘴利了,那么奴婢便张开嘴来,任二小姐拔了这满口的牙,绝不喊一声痛的。若是二小姐无理,那么二小姐是不是跪下来与我们小姐端茶倒水赔罪才是?”

“好啊!”司琴听完,不待李妙玉说话儿,已跳了起来,想象着修竹满脸鲜血的样子,兴奋不已。

李妙玉心里面却是狠狠的打了一个突,莫非……她才会说的如此的笃定?不惜舍了自己满口的牙齿?

拧着眉头,对护在李妙贤身前的,比她的丫鬟低一个头不止的修竹小丫鬟,她只觉得莫名的心虚。

姨娘被夺了管家之权,行动上很是不便利;父亲又是那样一个性子,如今又有事情求着那边儿,心啊说不定都要偏到天边儿去了;姑太太似乎对她又十分敌意的样子,连太夫人最近似乎都受了她的影响……

李妙玉越想越心惊,狠狠的瞪了司琴一眼,把花儿丢了过去,怒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与我拿着,想累死那个不成?”

司琴对这李妙玉突如其来的妥协,十分纳罕,但还是手忙脚乱的去接她手中的梅花儿。

几枝梅花儿,能累着那个?便是三岁的小童也拿得起来,这不过是迁怒罢了。

司棋也赶忙上前,附和着道:“是啊,是啊,如何能让小姐干如此的粗活呢,是奴婢的不是。”说着,赶忙把自己一直捧着的一个青铜小手炉递了过去,“快暖暖,小姐的手都冻红了呢!还是快些回去吧,若是病了,太夫人又要心疼许久了。”

要说李妙玉的脸皮也是够厚,有了台阶,立刻顺着往下下,“如此,玉儿就不陪大姐姐了。”说完,微一屈膝,竟然翩然而去。

李妙贤望着李妙玉落荒而逃的背影,竟然感觉有一些不真切,半天反应不过来,拉着修竹问道:“她竟然就这样走了吗?”

修竹笑道:“是!”

她又问芙蓉,“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芙蓉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她掐尖要强了这么久,很不想承认,修竹比自己厉害啊!而且她还是柳夫人身边最得意的人儿——杜嬷嬷的亲孙女啊!

第056章奉茶

“那么,小姐还要摘花吗?”修竹笑得眉眼弯弯,给她普通的长相凭空增添了几分韵味儿。

李妙贤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般,明明在高处,忽然被甩到了低谷,这个时候又突然升了起来,好像比刚才还要兴奋一些,笑道:“自然!”

说着,甩开两个丫鬟,笑着向前跑去,一边儿跑,还一边儿转过身来,退行着道:“修竹,我要爬上最好的树,采最好看的花儿!——你要教我!”

“好啊!”修竹脆生生的答应着,跑跳着跟了上去。

千金小姐要爬树!

芙蓉瞪圆了一双桃花眼睛,等人都跑出老远,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大叫道:“小姐,不可啊——”

可是,那两个欢腾的像兔子一样的两个人,如何会听她的?她也只能在一旁不住的喊着,“小姐不可!”“小姐小心!”之类的话。

当然,向修竹飞去的眼刀更是多不胜数!

只是,李妙贤到底是千娇百贵的养大的孩子,身子底子弱,最终也没有能爬上一颗像样的树,倒是累出了一身的汗!

芙蓉看着大汗淋漓的李妙贤,又是心疼,又是担心,一边儿不住的帮她擦着汗,一边儿一个劲儿的嗔怪修竹。

修竹不以为意的笑笑,看向李妙贤,笑问:“小姐相中了那枝花儿?”

李妙贤推开芙蓉的手,仰着头,指着一颗合抱大树上的梅花说道:“就那个,最高处那枝!”

“你等着!”修竹丢下一句话儿,手脚并用的攀在树身上,不一会儿便达到了顶端,折了李妙贤说的那枝,拿在手中,又四处看了看,把自己认为好的,又折了一些,顺着树滑了下来。

芙蓉接过她手中的花枝,看着她,翻了个白眼儿,“哪里养出来的野猴子?”

李妙贤十分开心,夺过芙蓉手里面的梅枝,“我就是稀罕这野猴子,没有她,你给我折这些花枝儿去?”

芙蓉立刻哭丧了脸,如一条哈巴狗一样围了上去,嘟着嘴,带着哭音,问道:“小姐这是嫌弃芙蓉了?小姐不是说亭亭净植,不是爱奴婢的文静,才与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的吗?怎么现在反倒嫌弃起来了?”

“亭亭净植?”修竹在一旁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李妙贤,用眼睛问道:您老人家确定这四个字是这样用的吗?

修竹的眼睛大而明亮,水汪汪的,似是会说话一般,这样一望。

李妙贤便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

当年芙蓉初初进府的时候,她才几岁,正在夫子的指点下学周敦颐的《爱莲说》,当时也只是死记硬背,对立面的意思不求甚解,看到芙蓉娇艳的脸庞,就想到了那么一句,随口说了出来,又觉得直接叫什么莲啊,荷啊,亵渎了花神,便取了“芙蓉”这个别名与她。

如今看来终究是亵渎了好花啊!

李妙贤捧着花枝,头痛不已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丫鬟,“是不是要重新把名字给你们取过?”

“不要!”修竹大叫出口!

“别!”芙蓉也难得的与修竹同心协力一回。

“为什么呢?”李妙贤委屈的看着两个人,“难道你们都不想要个更加诗情画意的名字吗?”

芙蓉听完,立刻搀起李妙贤的胳膊,岔开话题,“小姐,您看这花儿多美?我们要找个什么样的瓶子插呢?要雅致,还要不落俗套的……”

“我想着……”果然李妙贤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兴高采烈的跟芙蓉讨论起来要用什么样的瓶子,怎么插。

修竹暗暗松了一口气儿,又生怕李妙贤一时兴起,旧事重提,非要给她们改名字,寻了个借口,“上次送去国公爷那里的梅瓶还没有收呢,奴婢这就去拿!”说着,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改一次名字,那是权宜,若是像小狗一样名字天天的被改来改去,岂不成了笑话?

等李妙贤回过神来,修竹已经没有了人影儿,只得喃喃的嘀咕道:“……不是早就拿了吗?怎么又去?”

芙蓉则是乐的修竹不在跟前碍眼,乐乐呵呵的与李妙贤讨论着梅花插瓶的事儿。

修竹跑了一段儿,回头看了看见已看不到李妙贤两个的身影儿,才停了下来,慢慢的往妙贤居踱。她当然不会忘记安国公书房里面的梅瓶已经取了回来,那还是昨天早上她亲自去的呢!当时还遇上了方姨娘院里的吉祥四处转悠着,东看西看的呢!

绕过一丛常绿的灌木,前面就是妙贤居了,门口丹桂不知道拿了什么,向四处张望。

修竹刚要向她招手,她又很快转身回去了。妙贤居的大门口儿一阵小风吹过,门扇也跟着吱吱呀呀的合上了一半儿。

修竹无声的笑了笑,抬脚向前,却听到身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修竹妹妹……”

这是?

修竹一回头,看到灌木丛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呆了多久,身上竟镀上了一层白霜。

“你在这里干什么?”修竹认得她,是二小姐李妙玉院子里面的三等丫鬟——奉茶。

此刻的奉茶,两道柳眉轻轻的拢了起来,蹙在一起,嘴唇冻得发白,牙齿还不住劲儿的咯咯发抖。

听到修竹问话,她这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霜雪,“我是来谢修竹妹妹赠药之恩的。”说着,羞涩的低下了头,“其实自从好了,就想来谢谢妹妹,只是……”

修竹想起来了,那件事好像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若是没有人提起她都要忘记了。

那天夜里出去,她是有事,恰好碰到躲在花园里面哭泣的奉茶的,赠药也只是顺手之事,那里改记得这些?

于是,很随意的摆了摆手,笑着问道:“奉茶姑娘身上的伤,可好了?”

奉茶拘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盖上手腕上的青紫,勉强的笑了笑,说道:“那日的伤已是好了。”

“那就好!”修竹道,“若是有空,到我那里坐坐?”这只是随意的一说。

奉茶的脸上却闪现出一丝受宠若惊的神色,不过很快的掩饰了住,低下头来,摇了摇,拒绝道:“不了,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特意来谢谢妹妹。另外,……上次的那药还有没?”

第057章过年

修竹狐疑的看向奉茶,猛地拉起她的衣袖,只见少女白嫩的胳膊上面一片一片的红紫掐痕触目惊心,“这都是她掐的?”

奉茶慌乱的抽回自己的手,紧张的拉着袖口,仿佛这样她胳膊上的伤痕就会不存在了似的。

修竹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一股闷气压在了胸口,吐都吐不出来,沉下声音,又问了一遍,“可都是她打的?”

奉茶惊了一下,猛地点了点头儿,马上又把头儿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慌张的四下看了又看,按着修竹的手,哀求道:“妹妹千万别说……”

说完,急急的转过身去,用袖子抹着泪,“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修竹看着她,又是怒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声,道:“你等着,我去于你取药!”说着,小跑着回去,真个儿拿了几瓶子药出来,重把躲进灌木丛中的奉茶挖了出来,催着她走了。

奉茶刚走,李妙贤与芙蓉说笑着转了过来,看到修竹,惊讶的问道:“大冷的天,你在这风地里干什么?”

修竹呶了呶嘴儿,看向前面,哪里还有奉茶的身影儿?于是笑道:“我在这里看到一件趣事,大家雀欺负小家雀呢!就看了一会儿。”

因又说:“梅瓶的事儿,原是我想差了呢!昨儿个就取回来了,正好好的放在小姐的库房里面呢,问绿菊姐姐就知道。只是白跑了一趟。”

芙蓉撇了撇嘴,讥讽道:“你白跑了腿儿倒没什么,只是怕别人笑话小姐糊涂就不好了,再有甚者以为小姐爱财想多贪东西呢!”

“也是。”修竹笑着附和,“也还好,我是半路想起来的,就此折了回来,没有污了小姐的英明呢!”说着,笑嘻嘻的看着李妙贤与芙蓉,满脸的得意。

李妙贤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修竹的肩头,摇摇摆摆的继续往前走,芙蓉跟在后面,走过她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修竹笑得更加欢实,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还嘴贱的问道:“芙蓉姐姐,你是不是得了风寒了,一会儿喝碗浓浓的姜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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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玉在梅林受了奚落,一路上鼓着腮帮子,步如流星一般,闯进方姨娘的院子。

后面两个丫鬟小跑着才能将将追上她的步伐。

到了门口儿,小丫鬟战战兢兢的挑起帘子,手还在不停的发抖。

李妙玉怒瞪她一眼,问道:“姨娘在吗?”抬脚往里走。

小丫鬟一愣,哆哆嗦嗦的看了她一眼,“……姨,姨娘……”一个不小心,手里面的帘子飘落了下来,正好打在李妙玉的头上,把她头上的一直花钗压的歪在了一边儿。

李妙玉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作死的小蹄子!”说着,一声脆响,一巴掌落在那小丫鬟的脸上。

小丫鬟条件反射的捂住脸,茫然的看着李妙玉,眼睛里面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李妙玉更加恼怒,抬脚就踹了过去,那个小丫鬟踢翻在地,尤不解恨。

司琴司棋大惊失色,慌忙赶了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了李妙玉,并且伸手把那支钗扶正,小声的安慰着。

方姨娘听到动静,连忙迎了出来,拉着李妙玉进屋,母女两个关上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如意见方姨娘进了屋,忙拉起那小丫鬟儿,哄了两句,威胁着不让说出去,又放了她半日的假,才算完事儿。

一个时辰之后,李妙玉出来,脸上已经雨过天晴,身后司琴司棋各抱了个雕花的小箱子,往玉明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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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五日,帝都之内到处都是流民,各处的店铺怕着哄抢大都早早的闭了门儿,街市上一片萧条。

安国公府在这一日简单的摆了几桌酒,请了亲近的几户人家,吃了次席面,正式定下了红桃的名分。

因她原本姓花,就被称作花姨娘。

以后便是年关。

所有人在闲福居吃了团圆饭,因姑太太李玫是出嫁女儿,按着帝都的风俗,并没有露面,何家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出场。

柳夫人以身子不适提前回去休息了;安国公又心疼花姨娘有孕,开口让她也早早回去休息;方姨娘更是替大公子李珍告了假,只家宴前出来走了走。

其他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过了子时,大家相互拜了年,便各自散了。

这样回去睡不了两个时辰,像安国公,安国公太夫人,安国公夫人这样有品级的,又得起身安品大妆进宫朝贺。

修竹数着手指头,过了年,她都九岁了啊!以前,皇祖母在的时候,她也要早早的进宫朝贺,为了这个她还常常耍乖卖痴的赖在皇祖母的凤翊宫里面,那样就可以省出入宫的时间,还可以稍稍多赖一会儿的床……

想到皇祖母,修竹的心里面酸涩,那是多么温柔自信的女子啊!她几乎会天下所有的东西。

春日,她会采了百花,亲手制作胭脂水粉;夏日,她会用冰做最可口的甜点;秋日,她会……

而且,似乎自从皇祖母去了之后,皇祖父的脾气也跟着日渐暴躁,最初囚禁了失手打坏了寿礼的父王,然后五月斥责了三皇叔,六月罚了静怡姑姑的半年俸禄,十月逐了七皇叔去了封地……

朝堂乱,民间更乱。

三月,冀鲁两地闹了旱灾,五月闵南江浙又发了大水,八月多地蝗虫满地……流民四起,边关也跟着动荡。

国库里面的银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入不敷出,如此下去,早晚会有花空的一天。

还好,还好,还有皇祖母!她留下的手稿,随便那样认真的做起来,都是大把的银子。

只是,不知道父王母妃在禁苑里面可否安康?

“修竹——小懒猫,想什么呢?”丹桂清脆的声音在窗口响起,“小姐起身了,一会儿国公爷回来就要到李家家庙祭祖了!”

修竹赶忙用被角儿擦了擦脸,笑着坐了起来,见丹桂已经收拾妥当,便也赶着拿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儿反问道:“家庙祭祖不都是男人的事儿吗?跟小姐什么相干?”

第058章绢花儿

“不让进祠堂,可是也得在外面等着啊!”丹桂皱了皱眉头,似是对这件事有些不满,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修竹暗暗嘀咕了一句,跟在丹桂身后出了门。

此时虽然已经立了春,但是天气依然是很冷,两个人缩着脖子,跺脚疾步走了过去,挑帘子进去,只觉得里面春意浓浓,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一般。

李妙贤正在绿菊与芙蓉的帮助下,穿她那繁重而华丽的服装。

修竹一见,便打趣道:“过个新年便这么隆重,那要是做新娘是不是就要整夜不睡来梳妆了?”

李妙贤娇嗔的横了修竹一眼,转向一边儿不离她,直闹得满脸飞红。

绿菊嗔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弄好的,你又来闹?”

“不用说,我们小姐将来做新娘,一定是全帝都最漂亮的。”芙蓉瞥了一眼修竹,难得和颜悦色的说了次话儿。

只不过不傲娇的小表情好像不是与有荣焉,“我们将来的姑爷必定名动天下,举世无双!”

到时候,她也一定便是名门贵妾了。芙蓉忍不住露出了星星眼,神情向往。

“那是!”丹桂笑了起来,“姑爷也必定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心一意的对小姐好!到时候,阿弥陀佛,我们就有小小姐,小公子带了!”

听到如此的话儿,李妙贤更是羞红了脸,嗔怪的瞪了她们几个一眼,自行坐到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呆。

“嘘!”修竹把自己的纤指放到嘴边儿,正色道:“大家不要再闹了,没有看到小姐都害羞了吗?”

丹桂一怔,大笑着拍了修竹一记,“哪个先闹的?你倒先来说嘴……”

修竹歪头儿躲过,笑道:“我说,你们也要跟着说么?我还叫作修竹呢!你们为什么一个叫绿菊,一个丹桂,还有一个叫芙蓉?”

绿菊听到,忍不住停下手里面与李妙贤梳头的动作,叫着丹桂快去拧她的嘴,“仗着小姐疼爱,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芙蓉低头在妆台上的小叶紫檀木匣子里面左左右右的翻腾了一阵儿,找出一对儿蝶恋花的金镶红宝的步摇来,拿在手里,问道:“小姐,不如带这个?”

同时,对修竹冷嗤了一声儿,“她呀,从来便这样,一副乡下野丫头的做派,真正的无法无天,等哪天把天捅个窟窿,看谁还能救得了她!”

李妙贤端坐在绣墩上,腰身笔挺,眼睛看着镜子里面秀色无双的自己,淡笑道:“她现在可不算我的人了,我宠着她,能宠几时?到时候她真正的主子叫了她去,谁又能拦着?”

呃呃!

修竹不由得被噎了一下,她怎么忘了这茬了呢?

“小姐……人家,人家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人家,人家……”

屋里面的人,被修竹一眼几句话说的面面相觑。

“人家什么?”此时,正好紫檀挑帘子进来,见屋里面的人个个面色古怪的样子,笑问了一句,“姑太太让人送了几朵外面银楼里面新制的绢花儿,奴婢瞧着新鲜可爱,更难得的是颜色喜庆,知道小姐正在梳妆,就大胆拿了来,与小姐看看。”

这是,修竹才看到她的手里面正端着一个攒盒儿,打开来,里面一对对儿,正好摆了十二支颜色鲜艳明媚的新式样,薄纱堆叠的头花儿。有的形如牡丹吐艳,有的正是桃花争芳,还有荷花菡萏,迎春纳福……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李妙贤就紫檀手里面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姑母有心了?”

又问:“那个丫头送过来的?大节下的,绿菊,赏个荷包过去,别让人空跑一趟。”

绿菊应了一声儿,把她头上的最后一缕散发梳起,走到李妙贤装银钱的箱笼跟前,从里面拿了一只做工精细的荷包出来。

修竹已经赶了过去,伸手抽走她手里面的荷包,笑道:“这么些许小事儿,何劳绿菊姐姐?”说完,小跑着出了门,找到那个有枣子陪着正吃茶的丫鬟。

那个丫鬟十四五岁,生得俏丽,穿着华丽,很符合姑太太张扬浮华的个性,只是脸生的紧,好像从没有见姑太太带出来过。

修竹走过去与之见了礼,送上了李妙贤的打赏,笑着与之闲聊了两句,才知道她叫听雨,原是姑太太身边的丫鬟,后来于了大表公子何云青。

修竹又让了几回茶,与听雨闲聊了一会子话儿,直到对方告辞离开,又亲自送出了门。

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沉了下来,一边儿往回走,一边儿凝眉细思。很快回了正屋,李妙贤已梳洗妥当,正就着茶水,吃着半块点心,旁边一盒子糕点开着口儿。

“送走了?”见修竹回来,绿菊轻声问道。

李妙贤也放下点心,指着桌子上面的攒盒,“快来看看,喜欢什么,挑上一朵两朵去戴。”

修竹这才发现原来满满当当的一盒子假花儿,已经去了不少,现在看起来有几分寥落。

“芙蓉挑了一对儿荷花,绿菊捡了菊花,丹桂拿了桂花,紫檀喜欢杜鹃花……大家都得了,就差你了。”李妙贤像是在解释里面花朵儿的去向,又加了一句。

修竹凑过去,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拿起其中一对儿桃花和一对儿石榴花的,说道:“花姨娘刚有了孕,小姐还没有送贺礼呢!不若把这两对头花儿送了过去,一对儿桃花正合了她的名字,一对儿石榴花代表了多子多福。”

说完,拿眼睛看着李妙贤,直到她点了头儿,才又从里面拿出一对儿牡丹,一对儿芍药,还有一对金丝海棠,“刚才来送花儿的听雨丫头说,这花儿是单单送于小姐的,二小姐竟然没有得。单小姐戴了也无趣,不如与二小姐分些,就说是姑太太送她的。一则算了大小姐的姐妹之情,二则也周全了姑太太的人情,就算太夫人问起来,小姐也有话儿说。”

芙蓉在一旁看得大为眼热,忍不住问道:“二小姐和方姨娘那样待小姐,你倒好,拿小姐的东西专去讨好仇人——安的什么心?”

说完,又向修竹呸了一声儿,“那么巴结二小姐,不如立刻爬了高枝儿,倒是给人家做丫鬟去啊?”

第059章认路

修竹嘟起嘴来,看向一旁的李妙贤,同时瞄向绿菊,作势抱怨起来,“小姐,您听听,芙蓉姐姐都想到哪里去了?”

说着,径直把那三对儿绢花又放了回去,“我这么做,这么说,是为了我自己吗?”

“小姐也不问问,刚才姑太太那边儿来送花儿的到底是什么人?——竟是青公子身边儿的人!我问着她,是单与我们小姐,还是府里的主子小姐们都有呢?你们猜她怎么回的?”

“怎么回的?”

“她说,青公子总共就得了这么十二对儿,原本是想着给表小姐戴的,姑太太见了,说瞧着新鲜,便让全都送来了给小姐。”

“小姐,您想着啊,几朵花儿,原本不值着什么,可是让他这么一送,倒显得怎么回事一样!不如好东西大家分了,你有,我有,大家有,看那些碎嘴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着,修竹摊了摊手,“可惜呀,小姐不舍的。”

修竹的话儿刚完,绿菊已细心的听出不妥,连忙把自己手里面的一朵花儿放了下来,又赶着把已经插在了鬓边儿的那朵也摘了下来,“如此,光与二小姐分,是不是也不太妥当呢?”

“东西是从表小姐手里面硬生生抢过来的,不分与她,怕她看到你们戴,心里面不痛快啊!”修竹叹道。

丹桂与紫檀也默默的把手里面、头上的绢花儿取了下来,只有芙蓉气鼓鼓的没有动,“东西已经送过来了,你在还回去,怕是更加的不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看不起人呢!”

是啊!有心人会这么想。

李妙贤感觉自己头大如斗,揉了揉眉心,“那现在怎么办啊?”

留又留不得,还又还不得,好好的玩意儿,怎么就成了这烫手的山芋了?

“以奴婢看来,小姐不如就大大方方的收了,该赏人的赏人,该戴的自己戴着,一切做得光明磊落。那起子说闲话的,自然也会觉得没趣儿。”芙蓉愤愤的说道,顺便挑衅的瞄了修竹一眼。

修竹回她一个浅笑,然后对李妙贤说道:“事到如今,正如芙蓉姐姐所说的那般,不如把这花儿正经的戴将起来,到时候姑太太看了,心里也欢喜。至于表小姐那里,小姐可以送她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咱们的梅花胭脂就不错。当然,二小姐那里分几朵更好,您说呢?”

李妙贤低着头,没有说话,像是在认真的思索着修竹的话。

绿菊却先开了口,她说:“小姐,奴婢觉得修竹说的有道理。”

于是,李妙贤便点了点头,轻轻的说道:“那就按他说的办吧。”说罢,摆了摆手。

这时紫檀再次走了进来,在门口小声的回道:“小姐,祭祖的时辰到了。”

修竹抬头看她,只见她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两朵金花,神色忐忑。

李妙贤站起身来,缓缓地向外走。

绿菊与芙蓉马上跟了上去。

等人走近了,紫檀侧身,向后退了两步,把那两朵绢花捧在手里面,又小声的叫了一声“小姐”。

李妙贤旁若无人,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芙蓉连忙打起帘子,随着走了出去。

而绿菊像是看到了紫檀的不安,在她面前,脚步略顿了顿,接过了一只花儿,紧跟着追了出去。

安国公府中,小姐们的随侍人员都是有定额的。而紫檀是安国公府内为数不多的家生子。正因为了解,才促使她更加的不安。

原本她是太夫人院中的二等丫鬟,只是之前一次意外,与修竹一同成了宁远侯府世子爷陆鲲的丫鬟,可是这位世子爷并没有把她们领走,而是转手送于了大小姐李妙贤。

对于修竹来说,一切都没有变。

但是,对于紫檀来说,这变化不可谓不大。首先,再也不是太夫人跟前的人儿了,虽然大小姐依然把它定为二等,但是妙贤居的二等丫鬟已经有了丹桂和修竹,她不过是挂个名儿,没有什么具体的差事。

再者,大小姐与其她四个丫鬟都已经十分熟悉,而她这个空降来的,便显得格外的生疏。于是,平时她也很自觉的不往李妙贤身边凑。结果就是与李妙贤更加的生疏了。

不过修竹看得出来,紫檀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快的反应过来,回来还花儿。

修竹就最喜欢聪明人!再加上之前紫檀在闲福堂的时候,每次她陪李妙贤过去,都对她不错了。

两厢一加,修竹决定也帮她一次。于是,走到紫檀跟前,接过她手中的另一枝花儿,笑道:“我正有事要找姐姐呢,可巧姐姐就来了!”

紫檀一听,连忙问道:“什么事儿?”然后又催道:“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修竹笑着说道:“刚才,小姐看着姑太太让人送过来的这些花儿,说是要送给二小姐一些,同时还要给姑太太和表小姐还份儿礼去。只是我才来不久,二小姐并姑太太那里,都还不曾去过。”

“紫檀姐姐在老太太院里当差久了,想必对府里面的路极熟。一会儿收拾好了,少不得要麻烦姐姐随我走一趟。”

“您可不能嫌冷嫌累,不理我呀!”说到最后修竹已经是扭股糖似的黏在紫檀身上。

害得屋里面一直站着的丹桂吃醋不已,下来,赶着要拧修竹的嘴,笑骂道:“再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啦!怎么?有了新姐姐,便不认得旧姐姐了?”

修竹慌慌张张的放开紫檀,连忙四处躲避丹桂的追逐,一边躲,一边咯咯的笑弯了腰,央告道:“好姐姐,亲姐姐,你当然是我的姐姐啦!……我就是不认亲娘老子,也不能不认姐姐您啊!”

说着一眼扫到了丹桂的耳朵,眼珠儿一转,接着说道:“我这还不是替姐姐着想吗?这大冷的天,姐姐的耳朵又是那样儿,出去走一趟,回头又要受罪,何苦来哉?”

丹桂愣了一下,直盯盯的看着修竹,眼睛里面隐有泪意。

她的耳朵小的时候冻过一回,之后每年天一冷便会冻,可能是日子久了吧,连她都不太在意了,修竹竟然还记得,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第060章回礼

“妹妹这里一片苦心,偏姐姐还要寻妹妹的不是,妹妹一颗心哪……”修竹夸张的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脸的痛苦的看着丹桂,把屋里面的两个人逗得哈哈直笑,同时心里面慰贴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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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与紫檀收拾好了礼物,用攒盒装好,放在蓝子里面,一人挎着一个出了妙贤居的门儿,外面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如果可以忽略帝都外面的流民和城内惶惶不安的人心的话,那么堪称是一个完美的新年。

她们脚步轻快的到达明玉轩的时候,李妙玉还没有回来,两个大丫鬟司琴司棋也不在,二等丫鬟待书收下了东西,并让她们向大小姐带了好,这才客气的送了她们出来。

修竹踩在白玉做成的桥面上,与紫檀并肩往外走。

冰上面的积雪还没有散,白皑皑的一片,平整非常,想必下面也结了冰。

人行在桥上,只觉得眼界开阔,心情也跟着阔朗起来。

“二小姐一直住在这里吗?”修竹用手指调皮的弹着白玉栏杆上面雕着的石头小狮子,笑着问道,“到了春夏,这里倒是不错的景致呢!”

紫檀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嘛,就算是秋天,具说也雅的很,前安国公的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妾室曾经住过这里,没有看到里面的装潢具是一流的嘛?”

“秋天?什么景致?”修竹不解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儿,然后把目光锁定在铺满白雪的湖面,“难道是‘留得残荷听雨声’?那道是难得的雅致!”

“对,妹妹也知道这句?”紫檀诧异的看了修竹一眼,然后恍然大悟,“识字儿就是不一样,好像显得特别的聪慧一些。”

修竹见她满眼都是艳羡,嘴角微微翘|起,“姐姐也可以识字儿的。以后,我教你啊?”

紫檀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不过鉴于两个人还在二小姐李妙玉的地盘之内,便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低声问道:“修竹,你说的这是真的?”

修竹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说笑着往安国公府梅林这边走。修竹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路边依然还在花期的梅树,有能够得到的,且花色新鲜的便摘下来几朵,丢进篮子当中,待到暗香院,她手上的篮子基本已经满了。

梅香院院门紧闭,门前连半个人影儿也没有。

修竹走上前去,轻轻的敲了几下,许久没有人回应,再一推,那扇门“吱吱嘎嘎”的开了,里面依然看不到人影儿。

修竹回头与紫檀面面相觑,皆是纳罕不已。

今日是新年,就算主子体恤,给家下的人放了假,也应该有人值班才是啊!

而且,何家老家就在帝都附近,之前没有听说要回家祭祖,应该不会一夜之间又想通了,举家老小全都连夜出动了吧?

带着疑问,修竹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才来到影壁跟前,却听到一声脆响,什么东西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紧接着,姑太太愤怒无比的声音高亢的传了过来,“都长大了!翅膀硬了!一个个,都敢不听我的话儿了?”

“母亲——不是你说的那样……父亲和哥哥回去祭祖也是应当应分的,您何必那么生气呢!”

“应当应分?什么叫应当应分的?没有你父亲,他们何家十几年难道没有祭祖?干什么我们一回来,就成了冤大头了?”

“……母亲——”屋里面的小女孩儿肆意的撒着娇,“您消消气!毕竟父亲还姓着何呢,祖父祖母的坟也在那块儿呢!怎能不理?”

修竹已经抬起来的脚,轻轻的落下,站在那里,望向门外,悄悄看了紫檀一眼。

紫檀显然也听到了屋里面两个人的对话,正震惊不已。

怪不得,院里院外没有半个人影儿呢!

这是听到了别人的秘辛,修竹虽然不怕,但还是不自觉的后退了一小步儿。

脚步落地,正好踩在一段被风吹落的细树枝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这声响虽不大,也没有惊动屋里面的人,可是再这么听下去,似乎不怎么合适了。

于是,灵机一动,修竹加重了脚步,不往里走,反而朝着院门走了几步,然后把开着的门儿关了半扇儿,扬声笑着问道:“姑太太,表小姐可在家?”

紫檀看了一眼修竹,立刻会意,脚下也踩得啪啪作响,“我们小姐说谢姑太太的赏呢!她喜欢的不得了,只是还有事儿,不能亲自来谢,所以遣了婢子们过来!”

屋里面的两个人听到院里面的动静儿,止住了话头儿,齐齐走了出来,身后竟然没有带一个丫鬟。

修竹与紫檀对视一眼,一齐上前见过了礼,这才把篮子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笑着给两个人介绍,“这两盒子是小姐亲手制的胭脂,原料便是咱们府里面梅树上面盛开的梅花,最是干净不过了。我们小姐说,这些东西简陋的很,还望姑太太与表小姐见量,等得了空儿,亲自来谢。”

姑太太抬眼,仔细地打量两个丫鬟的举止形容,见修竹举止得体,神态轻松,暗暗放了一些心,“你们两个都在大小姐院子里面伺候多久了?”

紫檀低头屈膝恭敬的回道:“回姑太太的话儿,奴婢原来是太夫人院子里面伺候的,不久前才到大小姐跟前儿的。”

不久前不是就姑老爷、表小姐进府的那日么?当时全都在场呢!

修竹有样学样儿,也低着头儿,屈了屈膝,笑道:“奴婢却是比紫檀姐姐早一些到的妙贤居,那时候大约刚过立秋。”

表小姐听到她们两个全都是李妙贤身边的丫鬟,冷哼了一声儿,斜着眼睛,拿白眼珠儿看人。

而姑太太听完两个人的介绍,已经慈爱的笑道:“贤丫头有心了。这些日子,我正嫌外面的胭脂味道太腻,颜色又不够喜庆呢!这可不是巧了吗?”说着,亲手接了修竹她们送来的胭脂盒子,拿在手中,手她那留了寸许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盖子,又看了修竹一眼,睨着她手上的篮子问道:“那里面是什么?可也是贤丫头让送来的?”

第061章希望

修竹展开篮子,让姑太太李玫可以看到篮中大半的东西,“这是梅花,小姐说多采些,回头多做些胭脂用。”

姑太太就这修竹的手看了一眼,见里面果然满满的一篮子梅花,而且个个新鲜娇艳,又问道:“两位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这边儿分了一部分人随老爷公子们回家祭祖了,院子里面竟然没有人招呼两位。说起来真是失礼……”

修竹紫檀连忙摇头,直说:“姑太太客气了,小姐吩咐的早,是奴婢们淘气了,一路上只顾着采花儿,误了时辰。这不刚进门儿,就瞧到姑太太与表小姐了。”

说着,修竹又问:“姑太太与表小姐可是要出门?”

姑太太李玫与表小姐具是一愣,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姑太太这才笑道:“是着呢,我们正说着老太太祭祖要完了,打算跟锦儿一起去与老太太拜年的。”

何云锦听母亲这样说,连连在姑太太身后点头,那神态像是在说:对,就是这样。

修竹飞快地瞟了一眼她们身后,低头,嘴角翘起。

紫檀已微笑着说道:“那奴婢便不打扰姑太太与表小姐了。”说着,拉了修竹退于一边儿。等她们母女两个出了门儿,才跟了上去,然后小心点掩上了门。

这时姑太太院里的两个丫鬟这才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一个正是听雨,另外一个一身葱心儿绿的袄裙,配着粉白的面色,看上去颇有几分姿色。

看到大门口儿的主子,两个人具是有些发愣,齐齐的上前告罪。

姑太太李玫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带着两个丫鬟迤逦而行,渐行渐远。

修竹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长长叹气的紫檀吐了吐舌头,眨眼道:“好险!”

紫檀连忙捂住她的嘴,回头指了指虚掩着的院门儿,拉着她一路小跑,待离得远了才渐渐慢了下来。

修竹只觉得自己的脸开始火辣辣的发热,于是把篮子挎在臂弯,伸出两个冰冰凉的小手,搓了搓两边脸蛋儿,又用嘴呵了呵手,笑道:“小姐怕是已经回来了吧?”

紫檀思度了一下时辰,点了点头儿,“往年这个时候,太夫人已经回去了。”

说完,两个人加快脚步往回走,非常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暗香院的事情。

回到妙贤居,出人意料的是李妙贤依然还没有回来,只是绿菊先回来了,在屋里面正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丹桂在一旁帮手儿。

似是寻找并不顺利,急得她直跺脚,嘴上还抱怨着:“这个修竹,真是小气,什么宝贝似的,竟藏这么严实!”

修竹蝴蝶穿花一般拎着篮子飞了进去,咯咯的笑着问道:“是谁说我坏话儿呢?”

绿菊笑着站起身来,“可巧,正主儿来了,我们也就不用找得那么辛苦了!”

“就是,就是。不过是些梅花儿,怎么就宝贝成那样了?还藏起来,是生怕我们那个偷了你的不成?”丹桂也笑着接话儿道。

修竹傲然的抬起头,反问一句儿,“怎么不是宝贝了?”顺手把篮子放在近旁的一张桌子上,“且瞧着吧!”

说完,走到书案前面,把放纸张的大抽屉“刷拉”一下拉开,一个盒子,一个盒子码放得整整齐齐。

“是不是府上来了许多名门闺秀?小姐要送礼……”

“你怎么知道?”绿菊低头数着抽屉里面的酸枝木雕花盒子,听到修竹的话儿,猛地抬起头来问道。

修竹摇头晃脑的说道:“山人自有妙计!”嘚瑟完,马上眼含殷切的望着绿菊问道:“话说,到底都是谁来了?”

绿菊笑着在她的脑门上轻点了一下,“就你话多,还指使着小姐给你干事儿?我看你呀……就作妖吧!”

嗔完修竹,这才详细的跟她说道:“说也奇怪,今年来府上拜访的客人似乎比往年多了至少三成。许多个夫人小姐我也叫不上名儿……”说着,拍了修竹一下,叹道:“你一个小丫鬟,管那么多呢!歇歇自己的小脑瓜,免得长不高……”接着有摸了摸她的头。

修竹撇嘴,带着哭音,“绿菊姐姐这是嫌弃我多事了吗?”

未等到回答,“小姐在府里,那样的境遇,你们就不心疼吗?谁家的嫡长女不是活的肆意畅快?”

绿菊与丹桂同时愣在了当场,想想她们入府以来,李妙贤的憋屈与柳夫人的忍气吞声她们全都看在眼里,也都想当然的认为大小姐的日子出嫁之前也就这样了。

只是她们谁都没有想过还可以改变。

修竹看着两个人的神情,猜到了她们的想法,莞尔一笑,“现在有个机会可以改变一下这种境遇,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绿菊和丹桂互望一眼,然后同时把目光锁定在修竹身上,等着下文。

修竹神秘的向她们两个眨眨眼睛,正色道:“绿菊姐姐,小姐使你回来做什么呀?芙蓉姐姐一个人在那里行不行啊?”

绿菊这才反过味儿来,懊恼的轻叫了一声“哎呀”,然后嗔怒的看了一眼修竹,笑道:“都怪你个死丫头,这么一混闹,差点儿坏了正事儿。”

说着,吩咐丹桂取了一个轻巧的雕花托盘,先找了块儿大红的绒布铺在下面,三个人齐手齐脚的把大抽屉里面的胭脂装了十几盒子。绿菊又找了一块儿大红色的锦缎盖在上面,才匆匆的走了。

修竹追到门口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声叫道:“让小姐大大方方的送,别小气。”

“小姐,才不小气呢!”丹桂跟了上来,看着修竹,神色几个变化,忍了又忍,见左右没有人,又实在忍不住了,环住修竹的脖子,目光看着远方,小声儿的问道:“修竹,你说小姐的日子会好起来吗?”

与其说她是在问修竹,不如说是在问自己,希望渺茫啊……

修竹嘴角翘起,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不光小姐,我们每个人都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第062章计划

绿菊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连带着李妙贤与芙蓉两个也一起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李妙贤走在前面,神情疲惫,而又兴奋,一边走着,一边与芙蓉小声的说着什么悄悄话儿,倒把绿菊落了两步远。

听到动静,丹桂已跳了起来,第一个冲了到门外,对李妙贤看了又看,好像对方不只是早晨出了趟门而已,倒像是一别经年似的。

修竹跟在她后面,脸上笑嘻嘻,屋檐下的灯笼把她的小|脸儿映得红扑扑的。

紫檀也从西厢房里面走了出来,恭敬的与李妙贤见礼。

小小的妙贤居沉寂了一天,终于欢腾起来。

李妙贤的眼睛在院子里面扫了一圈儿,最终落在了修竹的身上,笑道:“今儿来的闺秀各个都得了咱们的胭脂膏子,全都夸赞清雅别致呢!修竹,是不是可以开始动手大干了?”说着,抖了抖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以及腕子上面如一汪潭水般碧绿的玉镯儿,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修竹轻轻摇了摇头,向着李妙贤走了两步,按下她的手腕儿,笑道:“哎哟我的小姐喂——您可是顶顶金贵的千金小姐,那里能亲自上手去干这些个粗活儿啊?再说,还有我们几个呢!”

“年前店铺已经装饰好了,奴婢算计着,那日出门的时候,咱们顺道亲自去看一眼,如果没有什么不好,等到了正月初八就招呼了伙计们开张。上元节,情人相会,少不得会选一些个东西做礼呢!我们刚好趁了这个机会。”修竹一提到外面的铺子,便眉飞色舞,欢喜异常。

“正月初八……”李妙贤掰着手指数道:“一、二、三……六、七……那便只有七天了,如何安排的过来?”

“怎么按排不过来了?”修竹笑着反问道,“我们之前做了不少的胭脂,今日小姐送了一些出去,奴婢算着还有大约五十盒的样子,空盒子全都放在奴婢的床底下,奴婢想着怎么也还有三五十个,这几天没事的时候,我们再做一些,到时候凑足一百盒也就够了。”修竹说着,很自然的扶了李妙贤的手臂,一边说,一边往屋里面走。

帘子一打开,屋内的热浪便觉得扑面而来,“还有几样水粉是奴婢闲着的时候做的,只是不多,一会儿也拿与小姐看看。”

“再有,铺子的掌柜夫人已经帮着选好了,知会一声儿,随时就能用了;伙计们夫人的意思是从府里面的小厮里面选几个机灵的先用着;奴婢觉得很好。”

自修竹一出现,芙蓉在李妙贤身旁的位子自动被修竹取代了,芙蓉暗自沉下了脸,细听着她的话儿,一门心思地要抓个漏洞出来。可是仔细听来,修竹样样安排仔细,有模有样,竟不知道如何反驳于她,小|脸儿更加的黑沉可怕。

绿菊见李妙贤与修竹谈的热烈,早一步打了热水,烫了一条帕子,递过来,笑道:“别看修竹年纪小,安排起具体事情来,倒是头头是道儿。小姐不若放宽心,全权交给她去办好了。到时候,咱们只管数钱也就是了。”

李妙贤接过帕子,轻轻地擦了脸,重又把帕子放回到绿菊的手里面,然后斜睨了一眼修竹,然后问道:“你倒是个心大的,那我来问你,她若是赚了钱,咱们几个在家数钱玩儿,可是若是赔了本儿,那可怎么办?”

“那就打她一顿,远远的发卖了,也就是了。”丹桂笑着伸手倒了一盅热热的清茶,送到李妙贤面前,同时还不忘打趣儿修竹,“就连她存在小姐那里的银钱,也全都没收了,衣服首饰也不让带着……”

芙蓉的眼光瞬间大亮,不过很快又暗了下去,酸酸的说道:“卖了她,怕还不够掌柜的月钱呢,那小姐岂不是白亏了那么些银子了?”

修竹一听不对,连忙做了一个手势,止住了还没有做,便生出来的悲观消级思想,“我们的胭脂是一等一的好,掌柜的又是夫人掌了眼的,那里就如你们说的那样惨了?”

“绿菊姐姐,你说——”她指绿菊,点名道:“以前府里面分给小姐的胭脂有我们的好么?”

绿菊摇头。

“小姐使婆子们出去买的有我们的好吗?”她又问丹桂。

丹桂心直口快,已裂嘴笑道:“那差得远咧!”

芙蓉嘴角微动,冷哼一声儿,插话儿道:“以前管着府里面内务的是方姨娘,她能给小姐用好东西?还有府里面的婆子知道什么?又哪里能分辨的出好歹?让她们去,不过是她们出门儿方便罢了。”

嗯嗯,在理。

修竹微微点头,笑着转身,飞快地拿起身后梳妆台上摆着的一盒胭脂,轻轻打开了,在芙蓉的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北静王府敏表小姐使人送来的,说是宫里面赏下来的,上好的胭脂膏子,芙蓉姐姐以为与我们的梅花胭脂比如何呀?”

芙蓉的眼睛在那雕刻精美的盒子上瞄了一下,很快地弹了开来,尽管心里面很不想承认,但是似乎是这宫里面出来的东西要差上一些啊……

也幸好修竹并没有想要非逼着她回答不可,只是问了一下,便又接着说话:“就算是我们年纪下,不懂得怎么管理铺子,不是还有夫人帮忙看着呢吗?再不济不是还有杜嬷嬷,顾嬷嬷吗?她们都是积年的老嬷嬷了,不会连这点儿小事儿都管不好吧?”

顾嬷嬷就是芙蓉的亲祖母。她当然不会傻到梗着脖子说自己祖母的不是了。

于是,讨论以修竹完胜。最后李妙贤敲定了出铺子的时间,然后各自吃了晚饭,歇下不提。

而另一边儿,姑太太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入睡。

应付了一天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妇人,她的身体与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儿,可是心里面却压着一口气,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一旁值夜的丫鬟忙掌了灯过来,又倒了半盏温热的茶水送了过去,小心地叫了一声儿“太太”。

第063章取名

姑太太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紧紧的握在手里,指节泛白。

“太太……”

“……我没事……”姑太太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连忙喝了一口茶,才低低的问道:“老爷和公子回来没有?”

得到否定的回答,姑太太只觉得头疼欲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倒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盯着帐子呆呆的出神。

值夜的丫鬟只得半跪a在脚踏上,担忧的看着她,那里还敢再睡?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玉明阁里面也是灯火通明,屋里面的炭盆儿里面的炭火烧的通红,室里面暖气熏人。

李妙玉坐在临窗大炕上面,手里面摆弄着一个盒子,笑道:“今儿来府里的夫人小姐似乎比往年多了不少!”

司琴马上接过话儿去,“就是这见面礼也比往年丰厚不少呢!”说着,拿起一串红的透亮的串珠说道,“小姐,您看,这珊瑚珠子这么红亮,定然是上品了呢!”

李妙玉看了一眼司琴手上的东西,“是南安王妃给的,成色不错,只可惜李妙贤也得了同样一挂。”说着,推了一下司琴的手,那串珊瑚珠顺着手指缝儿滑了下去。

司棋淡淡的看了一眼摆满桌子的各色首饰,细长的眉毛轻轻拧了起来,“小姐,这些人怎么突然对安国公府这么上心了?”好的让人纳罕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妙玉瞟一眼司棋,“今日父亲得了圣上的青眼,那些个人谁不是天生一副势利眼儿,我们管那么多呢?有东西只管收着也就是了。”

她细细的摸索着那些物品,“这些东西以后都是我的嫁妆……”思及此处,李妙玉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儿来,脸上不自觉的飞起一抹粉红。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真的是人如玉呀,而且是难得的温润。

想着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李妙玉再次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赫然放在三对儿绢花儿,花儿颜色鲜亮,做工精巧,边缘还点缀着些细小的珍珠儿。“这东西倒是不俗,是那家送的?”说着,拿起一朵牡丹花形状的在头上比了比,拿小铜镜照着,笑细了眼儿。

“小姐真好看!”司琴忙夸了一句话,再看那盒子眼生的很,便问司棋,司棋也说不知道。

这时,屋里面一个一直静静站着做背影,收拾得素雅的丫鬟忙站了出来,微笑着回道:“小姐,这是小姐早上出门时,大小姐院里的两个姐姐送两的,说是姑太太的心意,让小姐戴着玩儿,千万不要嫌弃了呢!”说着,又指了指桌角上了别外一个不甚起眼的盒子,“这也是大小姐送来的,说是新制的胭脂,让小姐试试。”

李妙玉脸上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手上的盒子“啪”的一声儿合了起来,推向一边儿,对着司琴说道:“快拿走,不要让我再看见!”

司棋唬了一跳,连忙收起那两个盒子,递于待书,骂道:“还不快拿出去,别脏了小姐的地界儿。”说着,又点了一下待书的额头,“真个是胆子大了,我们不在,便乱收东西?”

待书也不敢叫屈,抱着礼盒屈膝出来,这才咬着唇,流下一行泪来,却也不敢让人看到,慌张的擦了,低头进了自己的屋子,一会儿空着两只手回去伺候,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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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是例行的拜年,最初是太夫人亲子带着安国公府的公子小姐到相近的府邸,过了两日,也便腻了,只是无奈柳夫人身子不好不爱出门儿,方姨娘妾室身份不便出门儿,姑太太嫁的又实在太低,整个安国公府竟然找不出一个像样儿的人来。

方太夫人少不得忍了别人的白眼,继续领着几个孙辈与安国公四处应酬。当然也有不去的,只派了李妙贤李妙玉两姐妹跟了安国公前去。

初五这日,太夫人没有出门儿,宴会结束,李妙贤便早早的找了借口离开了,跟修竹一起换了男装,到柳夫人的嫁妆铺子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已经修葺一新,就连货架子等物也按着修竹绘制的草图正在安排着。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铺子处在一条巷子当中,离着真正的闹市还有着一段距离,门脸儿也并不十分醒目,一如一丛牡丹中的幽兰,雅则雅亦,却不如牡丹吸引人眼球儿。

不过,还好,李妙贤对此并没有提什么异意,回府还兴致颇高的翻书要给这铺子取个相宜的名字。

修竹轻笑着,看她拿了一堆书坐在书案前,一会儿翻书,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又吵嚷着修竹磨墨,拿起笔来,就着雪白的宣纸一笔一笔的写。

直折腾到掌灯时分,也没有想出一个满意的名字来,气恼的搁了笔,嘟着嘴不语。

修竹见她不写了,提笔在那一堆名字里面写道:芙蓉阁。然后,念道:“芙蓉如面柳如眉。”念完,把那张字举到李妙贤的面前,笑着说:“但凡是女人,小至五岁,大到八十岁,没有不爱美的,我们又是做美人生意的,何不取一个雅俗同赏的名儿?”

李妙贤就着修竹的手,看了一眼,瞟向一旁,“那就不是小姐的铺子了?那家小姐的家产,用丫鬟的名儿的?”

修竹掩口,小声道:“丫鬟叫什么名儿,还不是全由小姐说了算,今儿叫这个名字,明儿就能叫别的,还能愁坏人?”

说完,不再理李妙贤,拿起笔洗,倒了清水,细细的把刚才用过的那支笔洗干净,挂在一旁晾干。然后,便开始收拾桌上面的散落的纸张与书卷。

李妙贤独自静坐在一旁,细思了一会儿,轻轻抚掌道:“芙蓉阁便芙蓉阁,谁还怕谁不成?”

然后,斜睨着修竹,笑道:“修竹,研磨,本小姐要亲笔写这三个字。”

修竹才收拾妥当,听到这一声,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小姐”!学着李妙贤的样子,斜睨回去,叫道:“您老人家可行行好吧!这笔洗了还没有晾干呢!”

第064章讨要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自前朝起,每到这一日,民间便又看花灯,逛庙会的风俗,到了大燕,更是免了这一日的宵禁,所以这上元节更加的热闹了起来。

过了十五是十六,这一日夜间的灯要着整整一晚上,俗称“照百虫”,说是这样一照,这一年里各种蛇鼠虫蚁都会记得远远的。

另外就是十六这日女子们都会洗头洗脚“烤百病”。

方太夫人是小街小巷长大的,自然是对这些民俗十分的上心,早早的就让丫鬟们通知个各院的主子们,到时候早在安国公府花园子湖边的假山后面烤火儿,去百病。

修竹以前只是听过还有这样的习俗,只是无奈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自得了这个消息,便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状态,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想要去围观一下。

妙贤居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会心一笑,连李妙贤都玩笑的口吻说道:“难得这丫头有这样的时候,否则我真要怀疑她是什么妖怪变得了!”

绿菊笑着附和,“到时候小姐莫让她跟着,眼馋死她才好呢!”

“平时还觉得她比我大呢,现在看可不是还是个孩子不是?”丹桂也笑着说道:“终于抓住把柄了呢!可惜我不会画画,不然非得把她现在的样子画下来不可,等她在老气横秋的安排铺子里面的事儿时,就拿出来!到时候啊,看看她羞也是不羞?”

芙蓉此时却是不在,一天前,被李妙贤指使着回家去了。她们的胭脂铺子正月初八开业,她们都没有能去看一眼呢!

这不,借着这个机会,让芙蓉打着家去的名号,好好的去看看,生意到底怎么样。

若是好,以后自然要有个管理的章程,如果不好也要看看是不是还有开下去的必要。

当然,这都是修竹说的,她们只是执行。

“紫檀姐姐——”修竹被三个人围攻,她只得抓了刚刚进来的紫檀做帮,“你说说,我到底老不老?”

紫檀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得愣住了,奇怪的看着她,然后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额头,细声细气的说道:“修竹乖,你还小呢,怎么会老?”

然后又哄孩子一般拍了拍她的后背,“乖了,一边儿玩去,姐姐找小姐还有事儿呢!”

这是华丽丽的被嫌弃了吗?

修竹一脸郁闷,撅着嘴,顺口问道:“什么事儿啊?”

李妙贤同时也看向了紫檀。

紫檀规规矩矩的行了常礼,把手里面拿着的几张帖子送到李妙贤的面前,笑道:“有几邀请小姐出去玩儿的帖子,太夫人已经看过了,让人送了过来,交代说都是些显赫之家的千金使人送来的,小姐莫要失了分寸。”

李妙贤漫不经心的拿起那几张帖子,刚想要打开来看,还未打开呢,修竹已经是动作流畅的挤了过来,一叠声儿的问道:“快看看是谁,里面可有提到咱们的胭脂?”

李妙贤瞧了修竹一眼,干脆不看了,手一落,直接放到了修竹的手里,指着她,对绿菊,笑道:“刚才还夸她少年老成呢!这么快就露了馅儿——”

“她才多大呢!再怎么老CD还是个孩子呢,小姐待我们好,自然不拘着她的性子。老成的时候老成,欢实的时候又实在闹腾得紧,小姐不舍得她守夜,自然是不知道的。”绿菊微微笑着,看着屋里面的两个人。

修竹有东西要看,便由着她们说三道四,只是低着头,看得仔细,一边看,嘴边儿还浮现出丝丝笑意。

李妙贤又道:“怎么不知道?她还会爬树呢!你们那个会?”

绿菊和紫檀面露惊讶,微微摇头,丹桂却拍着胸脯子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会啊!小的时候还上树掏过老鸹窝呢!那时候田间地头儿全都是合抱的大树,上面的鸟窝着实不少呢!”

“可不是……”修竹之所以会爬树,可不是小时候淘气,而且她似乎也没有在田间地头儿掏过鸟窝。

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美丽着吧?谁让自己现在也是灾民的女儿呢!有什么要紧的。

不过为了差过这个尴尬的话题,修竹决定死道友,毕竟比死贫道好多了,“小姐,明天是不是就要开学了?”

“额额……”李妙贤的脸色黑了下来,“这么快!”

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而且作业似乎也还没有来得及写完。

李妙贤忍不住扼腕,咬牙道:“修竹,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等烤百病回来再说不行吗?”

修竹一脸坏笑,“小姐,回来说也行啊,不过小姐荒废了那么久,一晚上不睡似乎也补不齐呀!”

说完,“啪”的一声儿把那一叠帖子加数封书信甩在李妙贤手边的小桌上,笑道:“这些帖子全都是帝都各府千金的帖子,有约赏花的,有约游湖的,还有请赴宴的,独独一人是写了信特特来讨东西……”

说着,不禁嘴角上扬,“你们猜猜这个人是谁?”

“啊——”丹桂惊讶的大叫道:“还有下帖子讨东西的?她们也都是名门之女,富豪之后,能缺的了什么呀?”

绿菊也不敢相信的看着修竹,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题转化太快她反应不过来,还是真就惊讶贵族女子讨要东西这件事儿。

李妙贤没有问,而是急急的抓起那一叠帖子,走马观花的看了起来。

“小姐,这份帖子倒也不用我们费心措辞去回去,直接包了东西送过去全都有了。”修竹笑呵呵的,“敏表小姐也真是,想要胭脂,直接过来不就行了?还特特的写什么帖子啊?”

李妙贤手指如飞,也很快的翻出了柳敏的帖子,看着上面简单的几个字,仿佛听到她的耳边嬉笑着说:“胭脂拿来!有好东西也不想着我!”那样娇俏鲜活,惹人爱怜!

“绿菊,我竟没有给她吗?”

绿菊微一沉思,“年下得时候,敏表小姐不是得了风寒,没有过来拜望吗?”言下之意也就是没有来也就没份儿了。

“那她怎么知道我有这个胭脂的?”李妙贤蹙眉。

第065章强夺

“我的小姐,你没有送,自然也有人说了。”修竹一把抱住李妙贤的肩膀,“咱们的胭脂若是猜的没错,已经是一盒难求了。”

“怎么就一盒难求了?你那抽屉里不是还有好些吗?”李妙贤不以为意的瞟了一眼房里的大书案,问道。

修竹几步走到书案后面,“哗啦”一下,拉开原本放胭脂的抽屉,捏出几张纸来,拿在手上晃了晃,笑着问道:“哪里还有?”

丹桂看着她手上的纸,迷惑的皱起了眉头,走近了,向里面瞧了一眼,见果然空空荡荡的,惊讶的问道:“那么些呢?怎么一下子不见了?我们这些日子没干别的,静捣鼓这个了,我与绿菊姐姐粗算下来不少了,还说能停下来这一阵子了呢……”怎么全都没了!

丹桂的一张俏|脸垮了下来,目光闪烁,盯住修竹,“是谁偷了吗?”

“哎哟哟,我的丹桂姐姐,屋子里见天儿的这么多人,东西怎么能让人偷了呢?就算是偷,哪有不偷那些现摆着的金银珠宝、瓷器玉器、古董字画的?偷你那不当吃,不当喝的破玩意儿干嘛?”修竹笑眯眯的反驳丹桂的话。

话音一落,只听着帘栊外面一个娇俏的女音大喊道:“那不一定——”紧跟着帘子一动,芙蓉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有人偷了我们的胭脂吗?”

李妙贤笑着摆了摆手。

芙蓉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先向李妙贤行礼,开口说道:“小姐,你们是不知道,在外面,咱们做的这些胭脂膏子,可是吃香的很。若是有人敢偷,一定要报了官,让官府来人锁了去才算。”

说着话儿的时候,她的目光锁定修竹,好像认定偷胭脂的贼就是她一般。

修竹低下头暗笑,也不看看胭脂膏子的做法是谁教的,胭脂盒子又是哪个画了图让木匠们做的……

见修竹不理她,芙蓉也不知道是自认为修竹理亏了,还是要表达的心思战胜了她,终于放弃了与修竹的对峙,说道:“奴婢今早儿出门儿,到了咱们芙蓉阁外面一瞧,哎哟喂,我的老天哪,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芙蓉阁门口儿丫鬟小厮们竟排起了长龙。这一问才知道,全是各府的主子女眷们派来要买咱们的梅花胭脂的。”

“奴婢也没有多说便站在附近,细细的瞧着。那些买东西的人竟是不管价格高低的。只要东西到手便些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而没有排上的,都苦着一张脸,倒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钱似的。”

绿菊与丹桂都觉得不可思议,具是不信。

芙蓉便举了一个实例,说是一个小官儿家的小姐跟丫头排了半天的队,刚出来,就被一个南安王府的人叫道一边儿,以四倍的价格买了去。“你们不知道,这都是我亲眼瞧见的,那小官儿家的小姐拿着银子都快哭出声儿了!可不是咱们的东西金贵!”

李妙贤沉静如水的眸子突然增大,身子前倾,手握住自己的衣角,紧张的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奴婢怎么敢欺骗小姐?”芙蓉笑着点头。

屋里的其他几个人也是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

只有修竹站在桌前,拿着手指在桌面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什么?老神在在。

等屋里没有人再说话,才慢慢的说道:“这些都在意料之中,不然我们又是摘花儿,又是洗捣的,还花了银子请人做了那么精美的盒子,为了什么啊?”

“东西是好东西,先前小姐送出去那么多,可是依然有人没有收到不是?”

李妙贤轻轻的看了修竹一眼,“话儿不是那么说,我们也只是闹着玩的,那想到这些?……修竹,你早知道?”

李妙贤这样一问,绿菊丹桂芙蓉齐齐的看向她,神情不一。

修竹望着李妙贤巧笑嫣然,诚实的点头儿说道:“是。我们家传的配方,再好不过,不可能不热卖的。”所以她半分都不惊讶。

还有就是,每天都会有人写了条陈过来,店里面的情况她了如指掌。至于有人以权谋私,强夺别人的东西这件事儿,又不归他管,那是官府的事儿。

“家传的?”李妙贤望着修竹,“那我们这么拿来做生意没事么?你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吧?”

修竹大大咧咧的挥挥手,笑道:“管他们呢!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还管他们干嘛?”

丹桂忍不住就给了修竹一个白眼儿,“他们还不是怕你饿死了,卖了,总比饿死强啊!”转眼已经是泪眼婆娑,“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绿菊瞬间也被感染了,眼睛里面泪水盈盈,强忍着不让掉下来。

算起来芙蓉与紫檀都是家生子儿,没有经历过这些。紫檀送完贴子,已经出去了,现在只有芙蓉一个笑嘻嘻地,“你们一个个……这是做什么?你们应该感谢他们卖了你们,不然你们能认识小姐?能认识我?能相互认得?”

丹桂离修竹最近,修竹受不了这种伤害的场面,忙拉了丹桂的手道:“丹桂姐姐这是做什么?”问着话儿的当儿,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擦干,“佛教说,人与人是讲究缘份的。我们几个有缘,才能在此相聚一场。若是我们与父母的缘份还未尽,将来终会有团圆的一天的。”

李妙贤看着几个丫鬟,也跟着莫名的有些伤感,红了眼圆儿。

屋里面一阵静默。

外面却响起一个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大小姐收拾好了吗?外面‘烤百病’都已经开始了,太夫人问大小姐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紫檀笑着应了一声儿就去。然后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哒哒”的跑远了。

不等紫檀进屋来催,李妙贤已站起了身儿,芙蓉连忙上前扶着她的手,往门外走。

“哎呀,披风,披风……”绿菊忙拿起摆在一边儿的淡绿色披风,追了上去。

修竹看一眼丹桂,眨眼问道:“你是留下来守屋子,还是跟我一起溜出去瞧瞧热闹?”此刻,那里还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大气?完全恢复了贪玩爱热闹的孩子气。

第066章官道堵车

过完了十六儿,李妙贤便又恢复她每天早起上学,下晌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的日子。修竹更成了她的小尾巴,除了值夜没有她的份,其它时间几乎与李妙贤形影不离。

芙蓉看在眼里面,嫉妒在心,时不时便想着使些小手段儿,下个小绊子什么的。

修竹对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全都是不甚在意,不过一笑置之。因为,开了春之后,她更加的忙了。

铺子里面的梅花胭脂卖得好,掌柜的传话儿给了柳夫人,柳夫人十分高兴,大大的赞赏了李妙贤,可是她的兴趣根本不在管理铺子上,于是全都扔给了修竹。

修竹便成了全妙贤居,乃至整个安国公府内最忙碌的丫鬟了。

转眼便是二月二。古语有云,二月二,龙抬头。

柳敏自从得了李妙贤特意让人送过去的两盒子胭脂,已经把她引为知己,早早的便约了她这一日游湖。

禀告过太夫人之后,太夫人非得让她带上李妙玉不可,看那架势如果不答应,就不让她出门的样子,李妙贤原本雀跃的心情瞬间落到了谷底,整个人看上去都懒洋洋的。

修竹却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欢悦的像只小鸟儿。

这次芙蓉与丹桂看家,随去的便还有绿菊。

在第N次拍下修竹挑起车帘的手之后,绿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修竹,你到底在开心什么?”

修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兴奋得有些过头了,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隐去些须笑意,然后狡黠的反问她道:“能出门玩儿,难道不应该开心吗?”当然,真正的原因她是不会说的。

这样的回答另坐在马车正位上的李妙贤都忍不住对她投来一瞥,“半个月前我们才出过门儿——”

“半个月也很久啊!”修竹放下车帘儿,看着李妙贤与绿菊,认真的说道:“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个月,有多少秋了?你们仔细算算……这么久,我能不兴奋吗?”

额额……

绿菊扶额,她不认识字儿,但是依然听的出来修竹说得哪里不对,可是偏偏说不上来。

李妙贤已被她这死皮赖脸的理论引得一阵儿轻笑,指着她道:“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修竹也跟着大笑,清脆的笑声在车里车外肆意的飘荡,飘得很远很远……

使得她有一些晃神儿,隐隐的觉得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这么笑过,而且周围的女人似乎都这么笑,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的“笑不露齿”之说。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怎么不是这么用的?”修竹狡黠的眨着眼睛,反问着,“请问小姐,你可有在那本书里面看过说这句话不能这么用?”

李妙贤实诚的摇了摇头儿,“我……”待要说什么,车窗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男子笑声,中间还夹杂着相对低沉的男音和高亮的童音。

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其中一个少年问道:“这是那家的马车?”

有人接话道:“看车上的标志,是安国公府的。”

“那个安国公府?”

“还有那个安国公府?京城之中,也就那么一个安国公府了……”

话音落下,但话里面的意思嘛……

修竹扶着车壁,站起来,弯腰向前走了一步,“刷拉”一下拉开前面的车帘,露出自己的小脑袋,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瞧着外面。

官道上,她们的马车旁边一队少年正打马而过。

为首的白衣胜雪,听到后面的动静,回眸一笑,两个大大的梨涡浮现在他那白皙的瓜子脸上,看到现在车前的修竹,他轻喝一声儿,拉住了缰绳,马儿的步子慢了下来。

其他马上的少年公子因为他的停顿,也全都慢了下来,回头看她。

修竹从他们的脸上轻轻扫过,发现自己的“新主子”,宁远侯世子陆鲲也赫然在列。

此时的他,一身黑衣如墨,只头上束了一条枣红色的绦带,上面镶着鸽蛋大小的一块红宝石,发如泼墨,真是美不胜收。

看到修竹,陆鲲轻轻一扯嘴角,目光移开,轻拍了一下马背,越过众人飞驰而去。

那白衣少年笑喊了一声“驾”,打马跟上,“鹏程,车上的人你认得?”

陆鲲不语,一众少年很快消失在官道上面。

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许多的马车,有掀起车窗一角悄悄看的,也有干脆打开整个窗帘的。整条道路拥堵不堪,车夫们卖力的挥舞着手里面的鞭子,即便是这样场面焦灼着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疏通。

只是可恨始作俑者已经骑马离开,根本没有看到因为他们给别人带来的麻烦。

修竹恨恨的转过身来,见李妙贤与绿菊都正拿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不由得摸了摸脸,问道:“我早上洗脸了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没等她们回答,旁边车上的一声欢呼已经给了她答案,“啊~~柳郎对我笑了……”

“不对,是对我笑的!”立马有另一个女声反驳了她。

……

李妙玉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同样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脑子里面全都是刚刚那白衣男子的浅笑,一张俏脸涨得绯红,心也跟着“砰砰”乱跳,心想:天底下,竟有如此出色的少年郎!

而她身侧的两个丫鬟司琴司棋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因为她们此刻的状况也比她们主子好不到哪儿去,一颗春心波浪一样涤荡不安,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李妙贤也把刚才的叫喊声听在了耳内,皱了皱眉头,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外面啊,刚刚路过一群打马而过的少年郎,里面有个人却是熟人,你们猜?”修竹并不直言,反而是卖了个关子,“那个柳郎生的真美!风流袅娜,不比那传世的美人差多少。”

“难道宁远侯世子也在?”绿菊一语中的。

这次换修竹瞪大了眼睛。

李妙贤看她这样,笑骂道:“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时候傻了?刚才有人喊了鹏程,鹏程可不是他的字吗?”

第067章轿子

可不是吗?陆鲲的字,帝都之中,人尽皆知。

修竹不由得一哂,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怎么没有想到?难道是关心则乱?

轻轻摇了摇头,修竹又挑起了窗帘儿,此时的车队已经开始缓缓的前行。

李妙贤看向绿菊,问道:“我听着刚才说话儿的好像还有政表哥,可是他也来了?”

绿菊轻轻掩着嘴,脸蛋绯红,笑道:“可不是嘛,除了政表公子,谁又能惹得这道路阻塞,行人不前呢!真正的公子世无双啊!”

“若是小姐能觅得如此的佳郎,那真是……阿弥陀佛了!”说着,绿菊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脸上却更加的红了。

修竹看了她一眼,立马猜到了她想到了什么。是啊,现在的贴身丫鬟都是以后的陪嫁丫鬟,甚至是为以后的妾室姨娘准备的,难怪绿菊提到这个话题会如此的羞涩。

反观李妙贤似乎还没有开窍。听完绿菊的话儿,她只是淡淡的一笑,附和道:“是啊,也不知道到时候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的才貌仙郎呢!”

绿菊张了张嘴,看了看依然一脸懵懂的自家小姐,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修竹打起车帘,看见前面好大一座庄园,庄园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是车水马龙了。

修竹也不等人放脚凳,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然后站在车旁,撩着车前的帘子一角儿,喜滋滋的笑向车内说道:“小姐,到了!”

绿菊赶忙弯着腰站了起来,去扶李妙贤。

“可是安国公府的马车?”一个打扮的干净利落,头上攒了两支银钗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客气的问道。

修竹暗暗打量了那人一眼,笑着微屈了屈膝,道:“正是呢!这位妈妈……”

看穿着打扮,一眼就能认出她是那家的高等仆妇,依着她现在的身份,修竹不敢怠慢。

那个仆妇也没有托大,见修竹向她行礼,也忙还了个半礼,笑得慈眉善目的,先是夸了修竹一句,“不亏是姑太太,表小姐一手调理出来的,就是比别个强些。”

夸完又问:“你们小姐呢?我们七小姐早一步到了,这不让老奴在这大门口守着怕是错过了,不好找呢!今儿这里可热闹着呢,姑太太喜静,我们小姐怕表小姐不习惯……”打了赏,

说着,向旁边人群之中招了招手儿,立刻有两个衣帽整齐的青衣小厮抬着一顶青顶小轿儿跑了过来。

此时李妙贤已有绿菊扶着下了马车,看到那顶小轿儿,李妙贤惊奇不已,忙向那名仆妇并两个小厮打了赏,口中直说:“你们小姐客气了!”

李妙玉也下了车,抬眼看了一眼大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领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便往里面走,可是还未到门前,已经发现有人在那里检验帖子。只得复又回来,见李妙贤依然还在那里跟不知道哪里来的仆妇拉拉杂杂的说话儿,顿时不耐烦起来,“咱们到底是游园的,还是说话儿的?多少话儿不能家去说,便这个时候说?”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儿,都忍不住侧目。李妙贤小脸涨得通红,身子不停的颤抖,想要发火,可偏偏还要强忍着,咬牙说了声“就走”。

绕是绿菊稳重持重惯了,见李妙玉当众给自家小姐这么没脸,也是气的够呛,只是到底还记着自己的身份,飞快地瞟了李妙玉一眼,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北静王府的仆妇却是神色如常,笑着向李妙玉屈膝行礼道:“这就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吧?”

修竹也是神色自若,示意小厮压下轿子,亲手打了轿帘儿,笑着对李妙贤说道:“如此,小姐快上轿吧?也别让表小姐久等了。”

李妙贤轻轻点了点头儿,向着轿子走去,迈过压低的轿干,弯腰才要进去,却被李妙玉叫住了。

只见她双眉倒立,两腮圆鼓,瞪眼道:“怎么就一个轿子?那我呢?”

修竹拉着李妙贤,把她塞进轿子里面,盖好轿帘,对两个小厮轻声说道:“两位哥哥,可以走了,麻烦您两位抬稳一些。”

李妙玉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气得要死,上前几步,扬手便打。

修竹早已经看到她走向自己,暗暗一笑,只当不知道,等她的巴掌落下来的时候,轻轻一闪,两相相擦而过。在外人看来,可不是打了个正着?

修竹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抬起头来,满眼都是泪花儿,很受伤的看着李妙玉,“二小姐……”心里面却乐开了花。

李妙玉不可置信的指着修竹,“小贱胚子,你竟敢躲?”

修竹眼中的珠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滚落下来,连连赔礼,“二小姐息怒,那轿子是表小姐怜惜小姐,特意给小姐准备的,二小姐若是想坐,奴婢们再去雇一顶给二小姐,好不好?”

因为修竹的卖力演出,和李妙玉的无私配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李妙玉的两个丫鬟司琴司棋见情势不妙,慌忙上前去来自己的小姐,同时小心的劝慰着,目光在围观的人群中扫来扫去,脸上烫到可以烙饼。

李妙玉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枉,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狠狠的瞪了一眼修竹,厉声说道:“那好,看在今天是个好日子的份上,本小姐不与你个小丫鬟一般见识,速度去与我找一顶和那个一模一样的轿子来!”说完,一甩手,回自己的马车去了。

李妙贤在轿子里面早已经坐不住了,抬脚要下来,修竹已挥挥手,笑道:“小姐,您坐好,奴婢无碍的,让绿菊姐姐陪着你先进去,表小姐还等着呢,别让人家久等。”

“可是……”李妙贤纠结的看看修竹,又看看绿菊。

绿菊这才从修竹得罪了二小姐,修竹竟然得罪了二小姐的震惊当中回过神儿来,紧张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李妙玉乘坐的马车,凑到轿子跟前,小声的说道:“小姐,二小姐她……”

第068章接头

绿菊想说的是:二小姐咱们可惹不起,况且今天还是太夫人开的口,若是让她这么回去告上一状,那么……

可是修竹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并不让她说出来,就在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的当儿,修竹已摆了摆手,“二小姐还等着轿子呢!你们快去,若是我找不到轿子,少不得还要麻烦两位大哥再跑一趟呢!快去,别让两头儿都等着!”

一旁北静王府的仆妇也在一旁搭腔道:“可不是,二月二,龙抬头。这园子依水而建,景色宜人,每年来这里的人真是数不胜数,这轿子若不是提前雇,怕也很难找到,不如麻烦二位小哥多跑一趟,一会儿来接二小姐也就是了。”

李妙贤见北静王府的人也这么说,犹豫再三,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妙玉所坐的马车,退回轿中,绿菊和那仆妇一左一右跟在旁边,缓缓地走进了园中。

修竹这才松开一直捂着的半边脸,脚步轻快的往大门左边行去。

她走的极快,周围的马车和行人很快被她落下很远,身旁只余高耸的墙壁。

忽然,墙角一转,十余个人穿戴着鲜艳的舞龙舞狮队服,在一旁歇息。

修竹含笑瞟了那些人一眼,二月二龙抬头,许多地方都会舞龙舞狮庆祝,想必园子里面也请了这样的民间班子。时间还没有到,所以在外面一边休息,一边等着开演的时间。

突然,人群之中有人闲闲的站了起来往修竹身边走。

就在霎那之间,那个人突然把一个狮子头丢向修竹,然后风卷残云一般,把她瘦小的身体整个抱了起来,包裹在一片红红黄黄鲜艳无比的舞狮服当中,夹裹着消失在一群舞狮舞龙人当中。

修竹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一阵儿天旋地转,整个人跟着离开了地面。

刚想要挣扎,便听耳边响起一阵温厚的男声“郡主,不害怕,是我。”

修竹心下大定,停止挣扎,乖顺的趴在那个人宽厚的肩上,低头看着地上那双硕大无比的脚,一前一后、一前一后的交换着位置,耳边是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一些低低的人语。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终于把修竹放了下来,同时把她头上罩着的狮头拿了下来,然后一行人的步子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修竹被簇在中间,又有各种表演道具遮挡,根本很不起眼。

“好久不见了。”修竹笑道:“这次找我什么事情?”

“郡主……”那人脸色沉凝,看了修竹一眼,说道:“先生说郡主做得很好,那个铺子可以放手做大,只是要瞒着安国公府里面的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我们的手里,还假借李妙贤之名。另外,我们的人已经渗进了那个铺子,先生说,以后还会安排人陆续进去帮你。”

修竹点点头,给那些人安排光明正大的身份重新回帝都本来就是她进安国公府之前说好的,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而且,只要事情不被揭发,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帮着打理嫁妆,何乐而不为呢?还能多得许多收益。

若是有一天事败,被连累了,那说明她已经不在了,也管不到那么多了。

“还有呢?”修竹继续问。

“最近几位王爷都不安分,皇上的身体自皇后娘娘去了之后,一直不太好,京城的水混着呢,郡主以后能不出来,还是不要随意的出门了。”那人犹豫再三,说道。

修竹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盯着那人的眸子,一眨不眨,“说实话,这么严重了吗?”

那个人被看得心里面发毛,心里面懊恼不已只得补充道,“……其实还有难民,民意难测……”

修竹飞起一记眼刀,“不是说不要动这方面的脑筋吗?”

那个人只觉得自己脸皮发烫,支支吾吾的说道:“……都是先生安排的,属下,属下也只是照章办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回去告诉他,皇祖母没有交待的事儿,最好不要自作主张!”修竹傲娇的丢过去一个白眼,严厉的说道。

那人唯唯诺诺的应了,然后递过来一朵用略质帕子包着的市面上常见、颜色艳俗的绢花儿,低声说道:“这里面有我们的人的名单,有事可以交待她们去做。”

修竹接过,随手把那花儿插在了头上,拿了帕子就走。

“恭送郡主,安国公大小姐在凤鸣阁东二楼,郡主直走就到了。”

修竹身姿笔直的向前走着,头也不回的说道:“一会儿安排两个人抬了小轿儿去把园子门口的二小姐接进来吧!”说完,穿花拂柳往那人所说的凤鸣阁走去。

一路上冰雪初融,迎春花一片一片黄灿灿的,异常灿烂。园子里面的行人如潮如织,热闹非凡,完全看不出去年冬天那么多的人死在冰雪饥饿当中。

冬天的雪下的不小,但愿今年能够风调雨顺吧!

“呦,我们的姑奶奶回来了?轿子呢?”

冷不丁的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语钻入耳膜,修竹循声望去,只见二小姐李妙玉正由司琴扶着从一顶半新不旧的小轿里面出来,说话儿的真是司琴。

修竹故作一愣,看向她们,惊讶的问道:“奴婢请的轿子竟然没有找到二小姐吗?”然后,打量着李妙玉身后的小轿儿,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几分嫌弃的神情。

“你雇的轿子?二小姐等你的轿子等得花儿都谢了!”司琴撇撇嘴,指着身旁的轿子,“别是说谎,没有去找吧?”

修竹暗暗看了司琴一眼,说不得您老人家真像了。不过,打死她她都不会告诉她们,她们根本不配自己去雇轿子,而且压根她也没有想着真去雇什么轿子的,最多不过让抬李妙贤进来的那两个北静王府的小厮再跑一趟。

“怎么敢欺瞒二小姐,奴婢确确实实去找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配得上二小姐身份的,好容易找到了,就催了他们去接人,自己急忙忙的回来禀告小姐,顺便告诉北静王府的人不用去了。”

第069章谁的错?

“是吗?可是你根本就没有去雇轿子!”修竹的话音未落,司棋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指着她,大声的说道。

李妙玉饶有兴趣看了一眼修竹,冷笑一声,说道:“哈,这就有趣了!你说你去雇了轿子,她却说没有?”

“修竹,你可别想骗本小姐!”说着,李妙玉向前逼近一步,真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地问道。

修竹含笑,回望她一眼,低下头,态度恭敬,却没有一丝害怕的回答道:“不敢欺瞒二小姐。”

李妙玉被气个仰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司棋,然后仰起她高傲的头,举高临下的看着众人,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儿哼声,“司棋,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司棋浑身一颤,忙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开始说话之前不忘先控诉一下修竹的不是:“小姐,修竹根本没有去雇轿子!而是……”而是去了哪里,她说不上来,因为她把人跟丢了,不过,这个可不能让李妙玉知道,否则会被嫌弃没有的。

但是,修竹却不想放过这么好反击的机会,淡淡的问道:“而是什么?”可能因为语气太过淡,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样又狠狠的把李妙玉气了个半死,连连催着司棋快说正事儿。

“奴婢得了小姐的命令,便一直跟着修竹,又怕她发现,所以并不敢跟的太近。她离了离园的正门,便一路向东,路上还鬼鬼祟祟的左看右看,似是在寻什么东西……”

“她在找什么呢?”李妙玉打断她的话,厉声问道。

司棋担心的瞟了李妙玉一眼,垂下眼帘,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不知?”李妙玉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修竹,指着她问道:“你说,你到底在找什么?”

修竹马上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然后狠狠的瞪了司棋一眼,这才对李妙玉说道:“奴婢并没有找什么,司棋她诬赖好人……奴婢是去帮二小姐雇轿子的,便是去找也是轿夫,怎么会往东边走?”

修竹问的明白,离园这一片儿可以雇到轿子的车马行大多都在南边。

所以司棋才要说她往东走。

“是,最初你是往南走的,但是跟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儿,便转向了东边!”司棋对着修竹喊道,喊完仿佛才发觉自己有些紧张过头儿了,转头泪眼朦胧的对李妙玉说道:“小姐,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修竹不等李妙玉说话,向着司棋走近半步,咄咄逼人的问道:“你要二小姐相信你,便要做出让人相信的事来!”

“我来问你,二小姐为什么要让你跟着我?难道二小姐还担心我一个奴婢,有胆子欺骗主子小姐,不给她雇轿子来吗?就算是二小姐担心修竹年龄小,做事不周全,大可以派了自己亲信的丫鬟亲自去雇,又何必让你盯修竹的梢儿?”

“若是说,二小姐派你跟着我,单等着看我犯错,拿我的把柄,那我就更加的不相信了。谁不知道安国公府二小姐,贤良淑德、宅心仁厚,对下人奴婢最是好了。”说着,她又向前一步,抓住司棋的手腕儿,直盯着她问:“是不是你拿了别人的好处,看今日人多,有心坏二小姐的名声,才故意如此说的?”

“我修竹虽然进府不久,但是也听府里的老人儿说过,你跟在二小姐身边已经四五年了,二小姐一向待您亲厚。思琪!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来,真是让人心寒,心痛!”

当修竹抓住司棋的袖子的时候,司棋已经被问得愣在当场,傻傻的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原告,怎么一转眼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叛主之人?

而且眼前的这个小丫鬟,明明才刚刚到她的肩头儿,为什么对着她的时候,自己竟然会莫名的心虚,甚至两股战战。

就连李妙玉都心情复杂的看着修竹,也开始认真思考到底是不是司棋要背叛她,可是事情的开始明明是她自己为了帮姨娘拔除嫡系的爪牙,所以才想着从李妙贤身边最弱的丫头身上下手,可是看情形哪里似乎不对?

“牙尖嘴利!司棋是小姐一手带大的,又怎么会背叛小姐?”司琴第一个反应过来,怒瞪修竹一眼,然后才细细的向李妙玉分析,“小姐,司棋跟奴婢都是跟在小姐身边,跟小姐一起长大,她最是老实厚道不过,对小姐又是一心一意的好,那年小姐惹怒了公爷的狗,还是司棋冒死把您救下来的呢!她却被咬了个半死,到现在腿上还有碗口大的疤呢!试问她怎么又会起那样的心思?望小姐明鉴,还司棋公道!”

不得不说,论说话,司琴可是个高手,又是忆往昔,又是说道理,很快便把李妙玉的怀疑打消了。

“哈,原来是你——”司棋听司琴一说也回过味儿来,反手要捉修竹,却被她手腕轻轻一抖,滑脱开来。

一捉不成,司棋怒气更盛,咬牙跟进一步,上前按住修竹的膀子,便要撕打与她,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你个小贱蹄子,竟敢消遣……”

可是,她的手刚举起手来,还没有落下,腕子只觉突然一痛,想落都落不下去了。

司棋吃痛的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个高瘦的少年正抓着自己的手,看穿着像是哪家的小厮,但是她却不认得。

“扫红!”她不认得,却有人认得,这不修竹一抬头看到那个小厮,很快笑成了一朵花儿,不顾自己尴尬的姿势就与对方攀谈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好巧啊,呵呵,呵呵。”

“什么扫红,扫绿的?谁给你的资格,来拦着本小姐教训下人!”李妙玉却不干了,跳着脚,指着扫红的鼻子骂,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架势。

“……他没有资格,那我呢?”一个淡然,冷傲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从一颗开满花多的玉兰树后面转出两个人来。

第070章评理

这两个人,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黑衣如墨。

不是宁远侯世子陆鲲和北静王府五公子也是那个?

修竹看着她们,抖开司棋的手,自来熟的笑道:“啊,好巧啊,原来你们也来了这里?”

“是好巧啊,没有想到姑娘也是来这里,早知道不如一路同行了。”柳五公子笑得如春风扶面,好脾气地接下修竹的话儿,顺带着向名叫扫红的小厮摆了摆手,司棋的手这才得以解脱。

陆鲲却如他的衣服一样,黑沉着脸。

司棋一得了解脱,慌忙跑到李妙玉的身后,委屈的叫了一声“小姐”,眼泪盈盈,欲落不落,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

可惜李妙玉不是男子,也没有生了那样一副怜香惜玉的玲珑心思,不怪她办事儿不利已经是格外宽大了。

李妙玉瞪了修竹一眼,风情款款的向着两位公子走了两步,行礼道:“两位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刚才玉儿的丫头们拌嘴,可是扰了公子的雅兴?玉儿在这里代她们向各位赔礼了。”说着,又煞有介事的向陆鲲和柳五公子连行了两礼。

“拌嘴?”柳五喜笑颜开,隔空虚扶了李妙玉一下,“我最会处理女孩子之间的口角了,不如讲出来,我来帮你们分辨分辨?”

修竹忍不住多看了柳五公子一眼,这样嬉皮笑脸的猴样儿,也就是他了,换了其他人,少不得让人认为油滑讨厌,而由他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陆鲲已有些不耐烦,甩袖子道:“斗嘴有什么好分辨的,全都拉出去打一顿板子全都老实了。”

柳五伸出食指,晃着道:“不,不,不!女孩儿都是些娇花儿,与你那些兵蛋子可不同,哪里能用那样粗暴的法子,没得吓坏了她们。”

“你没有听说过吗?女儿都是水做的。”柳五说着,踱步过来,从李妙玉、修竹几个脸上一溜的扫了过去,可能他是个颜控吧,扫完之后,又把目光锁定在了司棋的身上。

修竹也暗暗的看了一眼李妙玉主仆,结合自己现在的样子,更加肯定了柳五的这种嗜好。

是的,四个女孩子当中,司棋最美,其次是李妙玉,最差的便是她。

如果按着他的这种问法问过去,那么一定是她最没有理了。谁让她修竹的样子,瘦瘦黑黑的,最不起眼了呢!

陆鲲见柳五的老毛病又犯了,直接走到修竹跟前,问道:“怎么回事?”

正瞌睡呢,遇到送枕头的,修竹精神一震,感激的看了陆鲲一眼,笑道:“二小姐让奴婢去雇轿子,奴婢去了,可是二小姐和二小姐的丫鬟却怀疑奴婢没有去。”

“那你到底去了没有?”柳五笑着看向修竹,目光温和的盯着她问道。

修竹白了柳五公子一眼,淡淡的道:“主子吩咐,怎么敢不办?”

“那也就是说你去咯?”柳五笑嘻嘻的追问,“那么,轿子呢?”

修竹看了一下站在一旁,闲闲的看着风景的宁远侯世子,摊摊手,无奈的说道:“自然是去门口接人了,可是谁曾想二小姐已经进来了,那两个可怜的轿夫怕是还在那里费力的找人呢,也不晓得现在有没有找到安国公府的马车。”

“我们在门口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什么轿子,我们才一离开就去了吗?”司琴冷笑道,“让小姐怎么信你?再说,既是雇了轿子,为什么不带了去,自己却巴巴的跑到园子里面来了?”

“对!你根本没有去雇轿子!”司棋马上附和道。

修竹看着她们,笑眯眯的样子,“那我去干什么了?”

“你……”司棋气结,她正是没有看到她去了哪里,若是看到了,还能容她在这里如此嚣张?

李妙玉此时此刻恨不能上前去撕烂修竹那张脸,她越是笑,她便越是觉得恨。可是,她不能。

想着,她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柳五公子,脸颊发烫,一颗心忍不住的砰砰乱跳。

“柳五公子,还是算了,反正我已经进来了,那些事儿都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想追究了。”

等李妙玉含羞带怯,温柔无限的说完这些话,绕是司琴司棋两个伺候她好几年,都被惊得不行,看她的眼神儿都变了。

修竹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妙玉,然后又自求多福的看了柳五公子一眼,缓缓地行了一礼,“既然这样,那奴婢先退下了,大小姐还等着呢!”

“姑娘,你们还用轿子吗?”修竹后退几步,刚要走,不想两个衣帽周全的小厮抬着一定崭新的青色小轿儿走了过来,看到修竹显然是喜出望外。

“你们……”修竹看了一眼他们,很快的反应过来,转头对李妙玉说道:“二小姐,现在用应该明白事情是什么样子了吧?奴婢告退。”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银子,递到那两个人手里,客气的说道:“劳烦两位大哥了,这个拿着喝茶吧。”

那两个人拿了银子,千恩万谢的抬着轿子走了。

修竹也退后几步,然后转身,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李妙玉被修竹傲慢的样子气个仰倒,可是偏偏还得装温柔大度,脸上的笑眼看挂都挂不住了,却还是得笑,痛苦死了!

司琴司棋咬碎了一口银牙。

陆鲲盯着修竹的背影看了良久,才回过神儿来,见大家都在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了柳五一眼,问道:“怎么这样看我?能看出花儿来?”说完,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柳五公子笑着摇了摇头,对正要跟上去的扫红道:“我还真看出些花儿来……”

扫红低头向他拱了拱手,一字不吐,转身飞一般的追赶宁远侯世子去了。

柳五公子轻摇着头,笑道:“这一对儿主仆,真是……”说完,又看向李妙玉三个,笑得温润如玉,“三位尊贵的小姐,这里风景如画,祝各位玩得愉快。”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妙玉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玉人儿,还了一礼,“玉儿谢过公子仗义执言,今日之事玉儿一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公子的恩德。”

第071章水静容

司琴司棋也是双颊绯红,含羞带怯的看着柳五公子,神情雀跃。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柳五公子称她们小姐呢!

原来他并没有因为她们身为奴婢就看不起她们呢!

“那在下也告辞了。”柳五公子笑笑,带着自己的小厮扬长而去。

这边儿,修竹到达凤鸣阁东二楼很快,找到了李妙贤,大厅里面已经集聚了好多的人。可能是因为血浓于水,也或许是那两盒子胭脂起到了做用,柳敏显然已经不在为着方太夫人生辰时候的事儿生李妙贤的气,反而是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坐在正中的那张桌子上面,同桌的还有南安王的嫡亲妹妹,南安王老太妃唯一的宝贝女儿——怡和县主,水静容和着几个家世相当的名门闺秀。

正桌之旁,还零零散散的摆着两三桌,坐得都是身份相对来说要低上一些的世家千金。

修竹低着头,沿着墙边回到李妙贤的身边,刚在她身后站定,李妙贤便看到了她,对她笑了笑,然后说道:“刚才大家都在谈你做的胭脂呢!”

女眷们见面聊得最多的不是胭脂水粉,便是衣裳首饰,她们芙蓉阁的胭脂最近在帝都这样的紧俏,大家会聊到再正常不过了,如果没有人提,那才是有鬼。

修竹回李妙贤一个了然的笑意,纠正她道:“那是小姐铺子里面的胭脂。”

不想这话儿被一旁的柳敏听到了,揶揄的看着李妙贤道:“我还道你是个大方的,肯送我芙蓉阁的梅花胭脂,且一送便是两盒,原来那铺子竟是你的,如些一来,送两盒是不是也显得小气了?”

“什么?那铺子是你的?”怡和县主水静容听到这话儿,不敢相信的盯着李妙贤看了一会儿,依然是不相信的样子,追问道:“别是你们府里什么的人产业,假托在你的名下了吧?”

修竹一愕,不得不说这小妞这一刻真像了。

李妙贤被看的十分的不自然,双手放在膝上,低垂着头儿,露出一截白|嫩的颈子,声若蚊呐地说道:“其实,其实……那铺子原是母亲的陪嫁,只是闲置着,所以才……”

水静容这才像是平衡了一些一样,重得着李妙贤的话,“原来是你母样的陪嫁呀!我说呢!”

而柳敏对这话却是不信,想了一想,才指着李妙贤说道:“表妹,你又哄我,我怎以不记得姑母的嫁妆里面还有什么胭脂铺子?”

李妙贤连忙摇头,“没……没有骗你,那铺子的房契地契都是从母亲手里面拿的,只是原本不是做胭脂生意的罢了。”

柳敏听了这话儿,立时来了兴趣,拉着李妙贤,硬是让她说说怎么想起了开铺子了,铺子里面的掌柜伙计又是怎么安排的?账房如何记得帐,是半月一交帐还是一个一清?每次与铺子里面的人见面都是谁来回的话儿,在那里接见的,又是怎么接见的?拉拉杂杂事无巨细。

李妙贤也就最初的时候,一时兴起,跟着一起做了几回胭脂,后来干脆完全做了甩手掌柜的,这些事情她如何回答的上来,说不知情吧,恐怕又推脱不过去,只得一个劲儿的拿眼睛看修竹。

修竹一个丫鬟,在这名门闺秀聚积的地方,那有她说话的份儿?更何况她这个丫鬟还是假冒的,说不准那个人见过她的人就能认出她来,那只肯多说话。

“哎呀呀,我的柳七姐姐呀,知道你最近正学着管家,是管魔障了吧?都说了,那铺子是柳夫人的,你问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问出什么来?”幸好一旁的水静容完全不信芙蓉阁是李妙贤在经营,只当她完全是挂了一个名儿,为着将来说门好亲。说话儿间,拉住了柳敏,央着她下次去她姑母家,带上她一个,她要好好的认识认识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儿,现在的柳夫人。

至于李妙贤,从始至终根本没有入得了她的眼,之所以还肯跟她坐在一起,不过是看在柳敏的面子上罢了。

而现场的其她闺秀也都信了水静容,开始从芙蓉阁的胭脂上,转移话题,聊起当年的帝都第一美人来。只是,那些事情久远,她们又都还小,只是零零星星的听大人们提到过一些,谁也说不上什么来。

安国公府里面,从来没有人提过柳夫人的这一段过往,李妙贤初听人说自己的娘亲竟然是当年帝都的第一美人,吃惊不小,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的两个丫鬟,然而两个人跟她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绿菊,脸上还带着震惊。

说话间,门口珠帘晃动,随着珠子相撞的轻响,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响起,“玉儿来晚了,诸位姐姐莫怪。”

屋里面笑声渐歇,所有的眼睛全都望向门口。整个东二楼落针可闻。

李妙玉被看着面含桃花,不自在的把额前的一缕头发向耳后捋了捋,飞快的在屋子里在扫了一圈儿,目光锁定在李妙贤的身上,轻移莲步走到她的面前,拉起她的衣袖儿,撒娇道:“好姐姐,你得了七表姐的青眼,便忘记妹妹了吗?”

说着,又看屋内各桌看了一眼,笑问道:“也不向妹妹介绍一下么?”

饶是修竹心理强大,也被她的突然变脸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妙贤这样的小白花儿直接便不知所措了起来,又去看身后的丫鬟。

柳敏同情地看了李妙贤一眼,走上前,把李妙贤的衣袖从李妙玉的手里面解放出来,笑道:“玉表妹竟也来了?事先我竟不知,早知道应该预备两顶轿子才好。”说着,拉李妙玉往旁边的桌上走,回头对身后的仆妇嗔道:“柳妈妈,你回来怎么也不提这事儿?让我在玉表妹跟前失理?”嗔完,又换做一副笑脸,给李妙玉一一介绍在坐的闺秀。

去门口接李妙贤的仆妇听到这话,连连赔礼,又左右开弓地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称自己老糊涂了,竟给混忘了。

此是水静容竟莫名其妙地凑了过来,小声地向李妙贤问道:“她就是安国公府那个当家姨娘的女儿?”

第072章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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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泼墨

而李妙玉显然没有听出来水静容的嘲讽,笑着追着柳敏撒娇道:“表姐,表姐,好表姐,你说玉儿的主意好不好?”

相比李妙玉娇俏的小女儿作态,柳敏便显得落落大方。她先是扫了一眼四周或看花,或聊天的各个少女,轻轻笑道:“那姐妹们说,咱们要不要画画?”

话音刚落,就有不少少女响应。

当然也有不赞同的,这不李妙贤一听说要当场作画,头儿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修竹看得只觉好笑。

说起这个李妙贤来,也真是有趣,琴棋书画没有一样她喜欢的,女工针线更是动也不动,偶尔练个字,还得修竹四摧五请。

文的不行吧,那你学学管家理事吧?人家倒好,也根本懒得学,样样只通皮毛而已。

倡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意,就有丫鬟上来撤了原本的桌椅,换上一张一张的小桌小几,每张桌上皆是一样,一张白纸,一套笔墨纸砚。

待摆好,刚刚在花前留恋的少女们便都依次入了座儿,丫鬟们也开始帮着研磨调色,为着作画儿做准备。

李妙贤却独自站在一扇窗边儿,盯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绿菊站在一旁,担心的看了一眼,跟修竹使了个眼色。

自己的小姐什么水平,她再清楚不过了,什么作画,平时若不是修竹逼着连笔都懒怠拿的。

这是,已有闺秀刷刷几笔勾勒出了形状。

柳敏招呼完大家,也准备落座。一抬眼看到窗边略带惆怅的李妙贤如一副美人图一样,屹立窗边,笑道:“贤儿,怎么还不过去?”

声音刚落,已有一个少女从画案上抬起头来,一眼瞟到缓缓转过身来的李妙贤,被她的容颜惊了一跳,笔尖的墨滴,滴在纸上,很快阴湿一大片,好好的一张画,便这样作废了。

她的丫鬟已经叫出声,“哎呀,小姐!”

那少女看着桌上已经画好大半的牡丹图,脸上渐渐升起一层薄怒,手一松,手里的笔紧跟着,“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墨汁四溅,好好的一张画就此面目全非了。

那少女冷笑一声,抄起桌上的砚台,扬手朝着李妙贤便丢了过去。

李妙贤不防备,忽然看见一方砚台带着墨汁向自己飞了过来,吓得连叫都忘记了,傻傻的站在那里,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

绿菊一直陪着她,见这样的景象,也是被吓了一跳,想要拉开李妙贤已经来不及了,本能的一转身儿,背对着砚台抱住了她。

修竹没有在窗边儿,已先一步来到桌前,拿起墨块,往砚台里面注了一汪清水,细细的研磨,预备一会儿给李妙贤画画用。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正在心里面勾画着那些美丽的花儿绘到纸上的样子。

是的,她喜欢画画。在她的那个很长很长的梦里面,她花了很长的时间用来研习绘画,而且也小有成就。

只是……砚台落地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丢下墨了一半儿的墨,几步跑了过去,站在绿菊身侧,正迎上始作俑者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怎么回事?”修竹瞟她一眼,赶忙去看李妙贤与绿菊是否伤着了。

“怎么回事?”那少女已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指着修竹的鼻子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我怎么回事?”

柳敏是东道,又是李妙贤的表姐,一看这架势,赶忙上前拉住了那个发火的少女,笑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小姑奶奶,谁得罪你了?”

那少女冷冷的抽回自己的胳膊,“谁得罪我?你没有看到吗?明知故问就没有意思了!”

柳敏脸带无奈,看了一眼一旁的水静容,水静容也皱着眉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而李妙玉看到这个场景,嘴角上扬,显得十分愉快,不过这种情绪很快被压了下去,换做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瞪着修竹骂道:“这里都是些有身份的千金小姐,有没有规矩了?不知道丫鬟的规矩,回去好好跟嬷嬷们学学,免得丢人现眼。”

说着,又笑着看向那个少女,见她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猜度着对方的身份一定不同一般,“下人无状了,忘小姐海涵,回去一定禀了祖母,狠狠的惩戒。”

修竹不可思议的瞪着李妙玉,这位小姐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啊?事情是怎么样,在场的几十双眼睛全都看着呢,她就能这样红齿白牙的往自己姐姐的头上安罪名!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糊涂?

不管其他小姐怎么想,从修竹的角度看,柳敏与水静容显然是给这位主动跑出来的小姐惊了一跳,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水静容见那少女听了李妙玉的话,扬得更高的下巴,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这小姑奶奶……哎!

“薇儿,好表妹,这好好的日子可不许生气啊!若是你不高高兴兴的,下次我可不敢偷偷带你出来了。”水静容半是哄劝,半是威胁的说着,径直走回自己的小桌旁边,拿起笔来,细细的勾勒了起来。

被叫做薇儿的少女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肌肤微丰,肤若凝脂,生的十分的娇俏。

听完水静容的话,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小跑两步,凑到水静容的桌前,哀求道:“表姐,好表姐,你对我最好了,怎么可能看我在公主府里面发霉?”

水静容不理她,她便去拉她拿笔的手,再次可怜兮兮的央告道:“表姐,你别不理我啊,求求你!”

水静容依然不为所动。

她一拍手,咬牙道:“大不了我去道歉,好不好?”不过这话儿说得不情不愿的十分勉强。

水静容这才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对着柳敏微微一笑。

薇儿嘟着嘴,一小步,一小步的蹭到李妙贤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向着那边随意的拱了拱手,“刚才得罪了。”说完,转头去看一旁的水静容,笑得像个等糖吃的孩子。

李妙贤没有说话儿。

李妙玉已经上前一步,挡在前面,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我姐姐怎么会怪罪您呢!”

第074章比试

修竹鄙夷的瞪了一眼自作主张的李妙玉,赶着拉开绿菊,先上上下下的好好检查了李妙贤一遍,见她无事,身上连个墨滴都没有溅到,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关切的看着绿菊,问道:“绿菊姐姐,你还好吧?”

绿菊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可是等晚上回去脱了衣裳一看,才发现青紫了一大片。

“刚才还说我们安国公府没有规矩,依我看,某些千金小姐还比不上咱们呢!”这话儿是对着绿菊说的,眼神却瞟向那个叫薇儿的少女。

刚刚理顺毛的薇儿离了不干了,两条细眉倒立了起来,上前一步,扬手就要往修竹的脸上打。

修竹一点儿都不怵她,反手捉住她的腕子,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安阳长公主的孙女啊!怪不得这么嚣张跋扈呢!”

“大胆!既然认得我们小姐,还不快放手!”跟着薇儿的两个丫鬟看到自己小姐被抓住了,脸色都白了,慌忙跑过来制止。

修竹一点儿都不胆怯,呶了呶嘴,兴致缺缺的松开了手,小声嘀咕道:“贵府上的下人,似乎也不怎么样嘛!”

“你……”薇儿被气的脸色通红,狠狠的瞪了一眼赶过来的两个丫鬟,然后复又看向修竹,“你……好样的!”

说完,复又看向李妙贤,李妙玉两姐妹,冷笑一声,“好,很好!你们安国公府胆子大的很!”那眼神轻蔑、不屑,还带着一丝决绝。

眼看着梁子就要结下了,李妙贤吓得两腿打颤,舌头僵硬,脑子里面像是装了浆糊一般,什么话儿都想不到,说不出。

而李妙玉也是盛怒,不敢看薇儿,却是把目光投向了李妙贤,责怪道:“你选的好人儿!”

周围的人因为这场冲突,全都变成了泥人雕像,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修竹看看满脸哀戚的李妙贤,又看了看一脸质问的李妙玉与她身后两个幸灾乐祸的丫鬟,司琴司棋,最后又看了看对自己一脸不赞同的绿菊,嘴角上扬,“我们安国公府的人胆子不大,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而不敢吱声的懦夫。”

“常小姐无缘无故向我们小姐投砚台是个什么道理,总是要说清楚的,不然修竹血溅当场都不会罢休的!”说着,斜睨了一眼室内的柱子,“常小姐不想背上逼死人命的名声吧?”

薇儿本姓常。

李妙贤听完修竹的话儿,吓得脸色苍白,颤声儿说着不要。

柳敏也眼明手快,不动声色的安排了下人死死的守住了厅内的所有柱子。

常薇儿也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一直在家族的羽翼下娇生惯养的,哪里见过修竹这样横眉竖眼的几句话不和便要死要活的?

血溅当场,想想便可怕呢!

“我……我……我……我就是看到她的那一张脸,觉得碍眼罢了!能有什么?”常薇儿被修竹逼得一步步后退,“谁让她长得比我漂亮了?我讨厌她——”

说着,常薇儿捂着脸,“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身体也跟着缓缓地蹲了下去。

在场所有的人几乎全都被她的话儿惊呆了,全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李妙贤。

就连修竹都不由得哭笑不得的看了李妙贤一眼。

只见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小夹袄,只在领口和袖口的地方用金线绣了些细细碎碎的淡黄色小花儿,衬得她肤若凝脂,眼如春水,唇似花瓣。确实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被人欺负的原因吧?

众人哑然。

水静容看着哭的可怜兮兮的常薇儿,弯下腰,扶住她的胳膊,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扔李大小姐的?”

常薇儿点了点头儿,带着哭音说道:“嗯,陆家表哥说她漂亮,我气不过嘛!再说她有什么好啊?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不然怎么迟迟不敢上桌儿啊!”

“我才不要表哥喜欢什么‘草包美人’呢!除非她,除非她,画画可以赢了我,否则……”

否则什么常薇儿没有说,而是恶狠狠的向李妙贤她们瞪了一眼。

李妙玉被瞪得一个激灵,尤记得出门的时候,太夫人千交待万交待,要好好与各位小姐交好,莫要惹事儿,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那么,那么……

“我大姐姐同意跟你比。”说着,李妙玉拉过李妙贤,把她推向常薇儿。

常薇儿抬起头来,眼角还带着泪,眼睛却出奇的明亮,“真的?”

“若是我输了,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若是你输,便永远不许见我的陆表哥!”接着,她说出了,她的条件,手心向前,定定的看着李妙贤。

“成交!”李妙贤咬着嘴唇思索一会儿,刚想要拒绝,李妙玉却突然上前一步,在常薇儿的手上拍了一记。

李妙贤有些发傻,神情呆呆的,小声说道:“可是我不会……”

“不会?”常薇儿挑眉。

李妙贤吓得后退一步。

“若是不比,也可以,那把那个丫头交给我,认我处置!”

“小姐——”修竹一凛,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姐……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那绝对比奉茶还要惨,好不好!“比吧!”

“可是……”李妙贤看向修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比,这半年多来,每天上学都是听跟着,自己什么水平,她在清楚不过了……

绿菊也是愣了,暗暗瞪了修竹两眼。

常薇儿不满的看了李妙贤一眼,自顾走到桌前,向旁边的侍女又要了一副砚台,大刀阔斧的开始作画。

画了两笔,见李妙贤依然还站在那里,一挑眉,问道:“怎么还不过来?我可不想占你便宜。”

听到她的话儿,李妙贤不自觉的向绿菊身边靠了靠。

修竹见这样,笑了起来,“不就是做幅画吗?何须小姐,我天天在小姐身边看着,都学会了。”说着,几步走到桌边,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起笔,刷刷几下,洁白的纸上,黑色墨线渐渐成型,露出半边山崖,而崖边峭壁之上一丛兰花争芳吐艳,姿态娴雅。

要上架了!

我知道,看文的人并不多,不过看起来比第一本强上一些,说明本人还是一直在进步当中的。

今天要上架了,感谢编编水荇,感谢点进来看文的所有读者。有什么不同意见,希望大家不要吝啬,大方的提出来,我们共同探讨。

本文的更新时间为每天21:10,上架后,改为两更,分别是14:00,和21:10,望周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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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评画

常薇儿画得是工笔牡丹,线条细腻繁杂,等修竹搁了笔,她才不过堪堪画出了小半朵儿。

“好了。”修竹环视一圈儿,淡淡的笑了笑,低头走到李妙贤身后,又恢复她那个不起眼的丫鬟身份。

楼里面那些因着常薇儿与修竹的相继归位,都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面的闺秀们因着修竹的一句话儿,全都诧异的抬起了头。

柳敏的位置与李妙贤的相邻,只隔了半步的距离,她一侧头,修竹的画儿赫然入眼,心头不由得一跳。

这幅画也太……太……令人惊艳了!

看完,也顾不上自己的画了,飞快地移至旁边那桌,捧起拿张画儿,双手还在不停的颤抖。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抬头看向李妙贤,“表妹……”

李妙贤被柳敏的叫声儿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修竹,这才迟疑叫了一声“表姐”,身体却立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水静容与柳敏最是要好,见她神色不对,也放手里面的笔,缓缓走了过来,刚看了一眼,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露一双因惊诧而瞪得溜圆的眼睛。

李妙玉本来自觉得自己很了解李妙贤,那可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草包,既然修竹说她是李妙贤亲自教导的,那么只会是一个更大的草包而已。虽然她们同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但不和已久,她自己愿意当众出丑,自己根本没有拦着不让的必要。所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打算隔岸观火,另外就是把自己的画画出彩了,所以根本没有想要近前去看。

而她旁边,一个刚跟她熟悉起来的小姐,却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说道:“没有想到,你大姐姐不声不响的,却那么有才,连身边的丫鬟都……”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已经被周围的一阵惊呼声盖了过去。

要知道这些贵族千金从小|便在这样的氛围里面长大,耳染目濡,就算是不会画,鉴赏水平还是不一般的。

常薇儿本来不太为意,本来嘛,慢工才能出细活儿,她的师傅教她的时候就说过,一定要细致,宁可多花些时间,而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草草几笔,能画出什么好画了吗?所以,她才当听到修竹说好了之后,没有动,而是安安静静地勾勒着自己的牡丹,誓必要做的维妙维肖。

可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却使她再也静不下心来了,放下笔,站起身来,向着人群之中瞄了一眼,只见人头济济,根本看不到画做的样子。

一转头儿,就看到李妙贤主仆三人站在人群之外,除了修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外,那两个却说不出的忐忑。

看李妙贤都这样不自信的样子,她心里面的不安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换而被一种自信满满所代替,微微一笑,向自己的丫鬟挥了挥手,又拿起自己的笔,坐了下去,专心地绘制桌面白纸上面的那朵已开大半儿的牡丹花。

那朵牡丹花儿,花开正盛,金黄的蕊儿,粉|嫩的花瓣儿,花瓣之上晶莹的露珠似是因着花瓣的颤抖,轻轻的来回滚动。

宁薇儿觉得这是她画过的最好看的牡丹花了,一会儿画好一定会惊艳四方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又过了一刻,修竹觉得自己的肚子轻响了两声,一错神儿,楼门口珠帘轻晃,门口的丫鬟屈膝行礼,“五公子,世子爷。”

这里全是女眷,又没有长辈在场,这两个人怎么来了?

正在疑惑间,柳敏已经发现了他们,惊讶的问道:“五哥,陆世兄,你们怎么来了?”

“刚才碰到李二小姐,知道你们在这里,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便给诸位小姐与七妹妹加道菜。”说着回头,两掌相击,拍了三下,门口清一色穿着打扮的小厮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里面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带盖的汝窑描金大海碗,碗里面到底盛了什么吃食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就算看不到,而那碗里面的香气却四溢了开来,惹人垂涎。

柳五公子环视四周,见有桌有凳,桌上又有各式文房四宝,白色宣纸铺开桌上,大多数画作还未完工,心里面明白,怕是这些女孩子在作画,“没想到七妹妹这里如此的热闹,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他面带微笑,扫视一圈儿,然后明知故问。

而陆鲲则从进来便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原本围着她的闺秀们已经自觉的让出来一条道儿来,柳敏沿着这条通道儿款款的走到柳五公子与宁远侯世子陆鲲的面前,盈盈下拜,之后举起手里面的画作,笑道:“五哥快看!”那语气,那神情,好像自己手里拿的不是一幅画儿,而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似的。

柳五笑得如春风和煦,温柔的看着柳敏,低下头,接过她手里面的画作,还未看,倒先问道:“妹妹又有新作问世?”问完,这才拿起那张画作,打眼望上看,这一看不得了,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柳五公子在帝都少有才名,师从名家,堪称诗画双绝,偏人有长得如珠如玉,人称柳郎,是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

此刻柳五与陆鲲比肩而立,一个玉树临风,一个风流不羁,室内的少女个个面红耳赤,低头不语,只偶尔悄悄的抬眼看向他们。

在场的除了修竹,也只有柳敏对此二人可以从容自若,“五哥,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也不呈多让?”

柳五听完,朗声大笑,然后看向柳敏,“这不是七妹妹的画作?风格绝丽,令人惊艳!比我可强太多了。就是不知道这谁的画作?”说着再次环视室内。

水静容此时也走了出来,问道:“难得有人能得柳郎如此夸赞,这画真的这么好么?”

一旁正在做画的常薇儿也听到了这句评价,心一跳,手下一抖,原本还好好的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花儿便污了一大|片。

第076章晕倒

看着好好的一张画儿又变得了一张废纸,常薇儿心费烦躁到极点儿,拿起那张画儿,死命的在手里面一阵儿揉搓,只到那张纸变得不成样子这才做罢。

而那边,柳五公子又对着那画一阵夸赞,还非要拉着柳敏,介绍那位做画的闺秀给她认识。

李妙玉痴痴的望着面前的玉人儿,对柳五的话儿,又是爱,又是恨。爱是因为他的声音爽朗而自带磁性,听上去使人如沐春风;恨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句句不理那张画,而画的主人,便便不是她。

水静容也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熟捻的笑道:“柳五公子想要知道这做画的人是谁?”说着向柳敏眨了眨眼睛,又望向柳五公了,“我若说是我画的,你信不信?”

柳五公子看了水静容一眼,又十分珍爱的看了一眼那张画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容儿的画……不是这个风格。”

修竹看着纷纷挠挠的人群,心情复杂,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那样冲动,进安国公府之前,那个人特别强调过让她万事忍耐的。可能是最近一段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心就开始向上浮了……这可不行啊!

现在还没有到时候呢!

宁远侯世子陆鲲在柳五身边站了一会儿,便开始兴趣缺缺,转身走到一旁的窗口,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台上面的石桌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常薇儿看到她的时候,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一双眼睛比那天上最璀璨的星星还要夺目,“陆家表哥!”她口里面喊着,身子比嘴更加的快,几步跑到宁远侯世子的背后,张开双臂,一下子就环上了他的腰。

陆鲲正在想事情,突然被人这么一抱,眉头皱起,转头刚想要训斥几句,却对上一双水盈盈的盛满爱慕的杏眼,训斥的话儿便压了下去,换成比较柔和的语气,问道:“薇儿也在这里?”

常薇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笑着仰头看着陆鲲,“表哥出来玩儿,怎么也不带薇儿?若不是容表姐带薇儿出来,薇儿在公主府都要闷死了。”

陆鲲看了一眼常薇儿,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道:“薇儿乖,你过年都十岁了,以后就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这样毛毛燥燥的了,让嬷嬷们看到,可要说你了。”

常薇儿的小脸儿在陆鲲提到嬷嬷的时候,很快的蔫了下来,极不情愿的松开环着陆鲲腰的小手儿,嘟成嘴,小脚同时在地上跺了两下,愤愤地骂道:“那些嬷嬷最讨厌了,总是不让薇儿这样,不让薇儿那样,烦都烦死了。薇儿不喜欢她们!”

修竹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刺眼。那原本是他的未婚夫,可是现在……她深深呼吸几次,不断地对自己说着,你已经不是燕然了,燕然已经死了,你现在是修竹,安国公府里面最最不起眼儿的二等丫鬟。

可是,她的心情依然是无法平静,脑海中反而有更多的画面浮现出来,不停地搅动着,使人不得安宁。

她的皇祖母,母妃,父王,堪至于从小照顾她的嬷嬷,还有一路逃跑死伤在路上的侍卫……许许多多的脸在她的眼前不停的变幻着,绕得头晕。

紧接着,凤鸣阁二楼的地板与天花板似乎也跟着转动了起来,女孩子们或漂亮或普通的,但都一样写着稚嫩着脸全都变得恍恍惚惚,耳边的声音也跟着忽远忽近……最后,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修竹的眼皮也重重的合了起来,身体毫无征照地向后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过,在她合上眼睛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她丝毫不知道了。

——我是分割线——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妙贤居自己的床上了。

屋子里面没有人,院子里面也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些轻微的走路声。

修竹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头,发现左边脑袋上面赫然肿起馒头大小的一个包,轻轻一碰,便觉得十分的痛,令外左边肩膀也隐隐的发疼,不用看,一定是青了。

她翻身儿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北静王府柳五小姐的赏春宴上面晕倒了,后来……

是小姐把她带了回来了吧?

这时,门吱哑从外面被推开了,丹桂手里面端着一只黑瓷大碗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坐在床上发呆的修竹,惊喜的叫了起来,“阿弥陀佛,你总算是醒了,再不醒,小姐就要急死了。”

“我记得,我在二月二北静王府柳七小姐的赏春宴上,怎么?”

“还说呢!”丹桂走进屋里,把手里面的大碗放在修竹身侧的桌子上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便晕倒了。小姐急的不行,还是宁远侯世子送你们回来的呢!”

“喏,世子爷还让人请了太医,那便是药了。说是等你醒了,吃上几回。”丹桂说着话儿,向桌上呶了呶嘴。

桌上的黑瓷大碗里面盛着多半碗浓黑如墨的液体,可能是刚出锅的原因,此刻上面正浮着一层乳白色的气体,聘聘袅袅的,说不出的柔美。

修竹摸摸自己的头,抬眼问了:“太医怎么说?”

丹桂摇了摇头儿,“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一大片儿,文邹邹的,没有听明白。”说完,把药碗向修竹推了推,“管他说什么呢,总之吃药就是,吃了药才能好,明天小姐还要上学呢!”

修竹端起那碗药,放在嘴边抿了抿,感觉又苦又涩,皱着眉头,又把她放了下去,怕丹桂催促,便撒谎说道:“太烫了,一会儿凉凉了再喝。”

“那也好。”丹桂回答一声儿,走回自己的床边,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筐来,拿起里面做了一半儿的针线,一边扎着,一边儿坐了下来,玩笑道:“你这一病,我可捡了一个巧综儿,也不用去上房伺候着了,小姐说单在这里看着你就够了。”

修竹看看丹桂,再看看桌上的苦药汁子,只觉得自己的心比那药汁子还苦。

第077章看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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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

她根本没有病,但是只要在情绪不稳的情况下回忆往事,便会觉得头晕目眩,严重的时候便会晕倒。

第一次晕倒,那时候皇祖母还在世,父王也依然还是太子。

就是这次晕倒,几乎惊动了整个太医院里面所有的太医,但是谁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便不药而愈。

这是第二次晕倒。

也不知道这次被请来的太医是太医院的那一个,有没有根据病情而怀疑到她的身份。“真的请了太医吗?咱们做奴婢的,那里用的上太医……”修竹看了一眼正认真做着绣活儿的丹桂,叹了一口气,用很不相信的口气,跟她说着话儿。

丹桂头都不抬地说道:“怎么不是太医,我听到宁远侯世子的小厮叫那个人王太医来着,若不是太医,他怎么会这么叫?”

“王太医?”修竹一边在脑子里面回想着太医院里面姓王的太医到底都有那几位,一边儿看着丹桂在那里做绣活儿,她的手指细长,灵活的上下翻飞着,好看极了。

“那个太医多大岁数?是胖还是瘦?留没有留胡子?长得怎么样?好不好看?”王姓果然不亏是天下大姓,修竹仔细的想了一下,据她所知太医院里面姓王的太医可不在少数,而且还有好几位给她诊过脉。

丹桂这才抬眼看着修竹笑一下,复又低下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绣活儿上面,嗔怪道:“太医就是太医,能治病开方子就是了,你管人家多大岁数,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留不留胡须呢?”说完,瞟了一眼那药,又问:“凉好了没有?好了快喝!”

修竹也笑,顺手抄起那个粗瓷大碗,端在手里面,碗里面的雾气消散了许多,不过依然还在袅袅的上升,隔了那雾气,丹桂和她的绣品也不太真切起来。

修竹向身后的墙上一歪,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身上还是觉得十分的疲惫。

“申时末了呢!你整整睡了一个时辰呢,若不是世子爷派了叫扫红的小厮送你回来,小姐还不知道怎么弄呢。”丹桂叹一口气,“想是因为这个,二小姐回来,一张脸沉得像是锅底一般。”

“二小姐?”关她什么事啊?

不过,想要陷害没有成功,的的确确也是应该不高兴。

丹桂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二小姐只比小姐小了两个月,偏偏又是那位生的,与太夫人双重的血亲,平时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面,好像小姐抢了她的嫡长女的生份似的。也不想想,方家不过一个小商户,怎么配得上国公夫人的身份?”

“咳!咳!”

丹桂连忙住了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外看。

“修竹妹妹醒了吗?”

是紫檀的声音。

修竹连忙坐直了身子,向着门外喊道:“是紫檀姐姐吗?快进来,快进来。”说着,放下手里面的大碗,揭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去迎。

还是紫檀快了一步,按住了她,笑着说道:“你刚好一些,快歇着,不要起来。”说着,又拿起一边的被子,轻轻地算她盖了上,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看样子,你这是好多了。刚回来的时候,人事不醒的,可把大家吓坏了。”

修竹笑看着紫檀,没有答话,听是静静地听着她说。

丹桂转过身来,附和道:“可不是嘛,吓得我的心呀,立时就跳到嗓子眼儿了。还以为……嗨,算了,不说了。”

修竹嘻嘻的笑了起了,“以为什么?是不是以为我活不成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强壮着呢,可能是前段时间忙铺子里面的事儿,太累了,当场就睡着了。”说完,嫌恶的瞟了一眼碗里面的药,“根本用不着吃什么药,睡上一小觉,便生龙活虎的了。”

紫檀见她这样说,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听说,表小姐的办的赏花宴上,你可替小姐出了一回风头,连柳郎柳五公子都夸了你呢,是不是?”

从去看腊月开始,紫檀便跟着修竹在学习认字,没想到这小妮子,骨子里面还十分的风雅,一学起来,便十分的投入,更是连画画都感兴趣了起来,一闲下没事儿便想着写上两笔。

修竹看在眼里面,自然是十分的开心,教得也用心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相处融洽,关系自然也飞速发展起来,倒有些超过与修竹同屋的丹桂。

丹桂听到紫檀的话儿,笑了起来,指着修竹说着:“何止是夸,那简直是赞誉有嘉,她呀可是出了大风头儿了。连带着小姐都出了大名了,她们还没有到家,便有那阿谀奉承的小人拿了不少的润笔费来求画了来了。把国公爷高兴得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好像那画不是小姐画的,而是她画的呢!”

“等送走了来人,便直接去了夫人的院子,直夸夫人教女有方,把夫人和各位嬷嬷姐姐们夸得都愣在了当场,直派有来问是怎么回事呢?这样,我们才知道小姐在赏春宴上表现。”

“后来,小姐一回来,老夫人派来的人便进了院,把小姐请去问话。小姐人还没有回来呢,你瞅瞅,赏东西的人都来了好几拨了。”说着向院子里面呶了呶嘴,“瞧着吧,这几日,不有得热闹呢!”

修竹与紫檀对视一眼,紫檀轻轻的点了点头儿,肯定了丹桂的话。

正说着,院子里面又是一阵喧哗,只听到小枣子的欢快的声音,“杜妈妈,小姐去太夫人的院子里了,还没有回来了,您这是?”问完,又向着厢房里面喊道:“丹桂姐姐,紫檀姐姐,杜妈妈来了。”

丹桂连忙放下手里面的针线,噔噔地跑了出去,笑呵呵的问道:“杜妈妈,您怎么来了?小姐去见太夫人了。夫人可好?”

紫檀帮修竹掖了掖被角,也跟着走了出来,果然见柳夫人身旁的杜嬷嬷站在院中,正跟丹桂说着话儿,也赶忙走过去,与之见礼。

杜嬷嬷是柳夫人的陪嫁嬷嬷,当初嫁过来,一共是带了两个陪嫁嬷嬷,另一个就是芙蓉的祖母顾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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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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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嬷嬷含笑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笑道:“也没有什么事儿,夫人说,从前她身子不好,对大小姐的事儿也不十分的上心,没有想到大小姐竟这样的出息,就连身边的丫鬟竟也调教的如此好,十分的欣慰。就让老奴过来看看,顺便给小姐送些东西。”说着话,她在自己的袖子里面掏了掏,掏出一个荷包,递到丹桂的手里面,又道:“你帮小姐收着,小姐若是有什么看上的东西,便使人去买。”

这也就是说,荷包里面放的是银票了。

修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出身北静王府的国公夫人还真是特别,别人疼女儿,不过是送吃穿用度,请名师相教,她倒是省事儿的很,直接拿银子来堆,也难怪了。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今天的赏春宴上自己画了那么一幅画儿,并且说是李妙贤教的,在场的人那个不是人精一样,竟然没有人置疑,全都信了?

这也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

正想着,李妙贤领着绿菊芙蓉两个从外面回来,看到杜嬷嬷,相互行了礼,厮见一回,杜嬷嬷便告辞了。

修竹悄悄从床上起来,爬在窗边,只见李妙贤满脸春风,一张小脸洋溢着难得的自信的光芒,本来就生的漂亮的她,便更加的亮眼了。

绿菊芙蓉也是满面红光,笑盈盈的。

杜嬷嬷前脚刚走出院子,丹桂已经忍不住笑着问道:“小姐,两位姐姐,太夫人怎么说?有没有好好的夸奖小姐一番啊?”

李妙贤还没有说话儿,芙蓉已经撇了撇嘴,说道:“夸是奖了,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啊,就是嫌咱们小姐出风头没有带上二小姐,可是她也不想想,画个画而已,二小姐也不是没有跟着先生学,干嘛光想着沾咱们小姐的光啊?”

绿菊听着不像,连忙向小枣子使了个眼色,小枣子会意,飞快地跑到门口守着去了,她这才沉下脸,说道:“芙蓉,你也一天大似一天了,以后说话儿可以注意些,我们院子里面的人知道你性子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若是那天不当中,这可是要给小姐惹祸的!”

芙蓉仗着顾嬷嬷的关系,进了妙贤居之后,人人理让她三分,小姐也是性子绵软的人,还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重话儿,乍一听,只觉得自己万分委屈,脸“腾”地就红了,尤狡辩道:“芙蓉那里敢给小姐惹祸?这不是在咱们自己的院子吗?跟前又都是咱们自己人,说会出去乱说?”

绿菊看着她,见李妙贤并不说话,无奈的摇了摇头,改口对她说道:“是是是,您老人家说得对,都是咱们自己人,不会被外人知道。”

这边儿两个人说着话儿,那边李妙贤已经走到了门口,丹桂小跑过去帮着打起帘子,笑着问道:“小姐,国公爷,太夫人,还有夫人赏了好些东西,都在桌子上面放着呢,小姐看看怎么收拾摆放?”

李妙贤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问道:“修竹怎么样了?”

丹桂不由自主的向着西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她皮实着呢,已经醒了一会子了,奴婢也已经把药送过去了,想来很快就没事了。小姐有事找她吗?奴婢这就去见她?”

李妙贤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微一弯腰,进了屋。

丹桂也跟了进去,帘子便自己在那里一荡一荡的。

修竹见李妙贤进了屋,也并没有说什么关于自己的话儿,这才离开窗口,轻手轻脚的爬回床上,躺下之前,顺手把桌上那碗药倒在桌上摆着的那盆花里面。

如果大家都没有怀疑李妙贤的画技的话,那么李妙贤的才名也就传出去了,这样下来,她的婚事应该也会提上日程了吧?毕竟她过了年已经十二岁了。

既然让她做了她的丫鬟,那么她的婚事是不是也给规划在内了呢?

说实话,这对她有些不太公平,可是时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呢?只盼着那人是个良人吧?

修竹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次醒来,周围已经陷入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可能是因为眼睛什么也看不到,耳朵便格外敏锐一些,房间里面丹桂的呼吸均匀而绵长,不用说就知道她睡得很熟。

而另一个呼吸声……

修竹一怔,屋子里面除了她与丹桂,怎么还有另外的呼吸声?

难道有闯入者?

这一想法使原本还带三分睡意的修竹顿时完全精神了过来,轻声问道:“谁?”

那个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几步走到了丹桂的床侧,伸手在她的身上几处穴位轻点了几下,然后才转向修竹,屈膝拜了下去,“郡主殿下,您的身体可大安了?”

修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特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我没事,不过是旧疾发作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大人来了。”

修竹一愣,那个人来了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他亲自来了?“他在哪里?”

“就在安国公的地下密室里面。郡主是否要立刻去见见他?”那人问。

当然。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可以错过?修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砰砰”的乱跳,好像一不小心便会跳出来一样,更是加紧了手上穿衣服的动作。

本来她就穿得还算齐整,只要略做收拾也就好了,所以那人外门只站了一下,修竹已经走了出来。

外面的同屋里面竟然一样的黑,来人又把自己裹在黑色的衣服里面,若不是故意,要想发现他,还真是不太容易。

修竹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依然能听到沙沙的声音,与她相比,而跟在她身后的人仿若鬼魅,竟然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到了院门口,修竹才想着要去开门,那人已轻声告了罪,一双硕大无比的手掌环在她的腰上,脚尖轻点,像是飞一般,跳过了丈把高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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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花朝节

过完二月二,便是花朝节。

自从从赏春宴上回来,安国公总会不定期的带一些绘画任务回来,一开始李妙贤还会兴致勃勃的跟在修竹身旁看她把画儿绘完,可是三天之后便没有了耐心。一股脑儿的把所有问题要给修竹完事儿。

说起来,李妙贤还比修竹大三岁,可是看上去,修竹才像是那个年龄大的。

花朝节,顾名思义就是百花的生日。

天也已经暖和了起来,所有人都甩掉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夹衣,尤其是爱美的女孩子,更是全都怎么娇嫩怎么装扮。

这一天天刚亮,修竹便拿了前一日剪好的各色彩纸,搬了凳子往妙贤居的几颗树上挂。

丹桂迷迷糊糊的从房间里面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高处的人影儿,打个哈欠,向她喊道:“修竹,仔细些,可别掉下来了!”

修竹踮着脚,纤手抓住一枝刚刚含苞待放的桃枝,笑颜如花的看了一眼丹桂,嗔道:“怎么会掉下来?我……”说着身子剧烈的晃动,连带着她脚下的凳子都跟着不稳了起来,凳腿儿与地面相撞,发出“咯咯”声响。

丹桂立马笑不出来了,慌忙向前跑去,想要扶住她,可是跑了两步,却停了下来,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修竹脚下槐木做的春凳“啪嗒”一下,倒在了地上。

修竹只觉得脚下不稳,随着身体的左摇右晃一颗心紧绷了起来,双手本能的胡乱扑腾,想要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一切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奇怪的是,预期中摔倒在地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反而是手上传来了一阵刺痛。

睁开眼睛来一看,原来在摔倒之前,自己竟抓住了身旁桃树的一根枝桠,此时此刻双脚离地,身体全凭着手上的力气悬挂与半空之中。

绕是修竹平时冷静自持,这一刻看到自己的处境可是惊得大叫了起来,“啊!丹桂,快救我!救我……”

丹桂看着这样的修竹,觉得十分有趣,故意放慢了步子,短短的几步路,竟走了好长的时间,眼看着修竹实在坚持不住,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腿,笑道:“抱住你了,可以松手了。”

“只是没有想到,我们以机智冷静出名的修竹会有这样可爱的一面。”说着,放下修竹,摸了摸她的脸蛋儿,“瞧瞧,瞧瞧,小脸都吓白了呢!”

“咦——那是什么?”

修竹说着丹桂的目光看去,只见粉色的桃花之间,各色的彩纸剪成的小动物栩栩如生,微风一吹,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什么什么呀?”修竹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桃花和彩纸之外。

丹桂揉了揉眼,再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兴许是刚睡醒,眼花了。”她说着,打算去洗漱。

修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回头看那株桃树,却看到一对儿粉红色的蝴蝶,扇着翅膀,停在一片开的正艳的桃花当中。

没有多看,正房那边有了动静,丹桂与芙蓉两个已经打扮一新,一前一后进了正房。

修竹再没有心情老什么粉色的蝴蝶,也跟上两人,往李妙贤的内室走去。

里面,李妙贤已经起了身,正在绿菊的帮助下穿着今天出门的新衣。

看到修竹,李妙贤扬起一个甜笑,“今儿是花朝节,太夫人,夫人和姑太太要带了我与二妹妹和锦表妹去花神娘娘庙烧香祈福,难得的是今天母亲也去……”絮絮叨叨的,甚是有几分激动。

芙蓉看她高兴,便笑着接话道:“上次是绿菊姐姐和修竹陪着,这次不如让我和丹桂也出去开开眼界去?”

李妙贤看向修竹,眼神抱歉。

修竹摇了摇头,笑道:“如此甚好,正好铺子里面还有事情,另外国公爷一个朋友求的松鹤延年图还没有完成呢!”

接着,看向丹桂,“听说花神庙后面有一片桃林,是京城最好的,莫偷懒,采些花瓣回来,我们制成胭脂水粉,放铺子里面卖,要不让就要断货关门了。”

一说到芙蓉阁,李妙贤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璀璨夺目了,“没有想到,小小的一盒子胭脂,竟然被你做得这么值钱了。可惜你是女子,若是身为男子,莫不是又是一个陶朱公,吕不韦?”

“前儿送来的,上个月的收益,我去问了母亲,竟然抵得上原来那个铺子一年得出息了,真真是……”

芙蓉听了这话儿,觉得十分的刺耳,忙差开话儿道:“若说起来,小姐哪里缺过钱财?就夫人前些日子给的,就够某些人家几百年的开销了,又何必在意那个?生生被沾了满身的铜臭味,就不值当的了。要我说一件事儿,小姐保证才是开心呢!”

李妙贤不语,抿着嘴儿看着她。

丹桂已经口快的问了出来,“什么事儿啊?”

芙蓉嫣然一笑,对丹桂回了一个字儿,“猜。”

李妙贤这次终于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一定会开心的事儿……什么事儿,猜不出来。”

“小姐,奴婢听说,昨天方姨娘在房里哭了半晌,到傍晚去跟太夫人请安的时候,眼睛都肿肿的。”芙蓉嘿嘿一笑,说道。

绿菊一愣,“她哭什么?”

“若是哭管家权,是不是有些晚了。但是,除了这个,也没有什么让她哭了吧?”丹桂不解的问道,“大公子最近也没有病呢!”

修竹不由得了然一笑,低下头,听着她们的对话。

过了一会儿,才听得芙蓉不紧不慢的说道:“据说是方管事的事儿。年前便到庄子上收租去了,一直没有回,昨天官府来人问了,才知道已经死在冰天雪地里面了,只是身上什么都没有带,那租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一个姨娘,嫁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嫁妆,那庄子还是国公爷偏疼她,特意送她的呢!平时都贴补了方家,今年怕是不能了呀。”

绿菊只觉得心头一抖,声音颤抖的问道:“方管事死了?那他儿子呢?”

方管事的儿子打死了墨菊。

第080章盘问

而李妙贤却愣了,轻轻在芙蓉的头上点了一下,反问道:“你这丫头也是奇怪?方姨娘虽然可恨,可也没有她倒霉,我便高兴的道理?”

芙蓉,绿菊,丹桂三个听她这样说,相互对望了几眼,这才想起来,去年墨菊死的时候,柳夫人正好生病,李妙贤也被太夫人下了禁足令,要她的院子里面抄书,因此上她们怕她再多一桩伤心事儿,便压了下来,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她。

现在忽然提起来,她当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芙蓉这才把墨菊是怎么死的,方管事又跟墨菊什么关系,慢慢地告诉了李妙贤。

听完,李妙贤独自坐在妆镜前面,很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像是一尊石像一般。

修竹低着头儿,了然的笑了笑,这件事情她知道,只是没有想到死了这么久才报出来,难得的是方姨娘年前没有收到租子,也没有见到人,还能沉得住气,若不然,可能过年的当儿就报出来了吧?

只是现在方家的其他人都还在府里面逍遥自在呢!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也许还有后续也未可知呢!

“小姐,绿菊姐姐,摆饭吗?”紫檀自从进了院子,便自动拦下了饭菜的活儿。妙

贤居里面设了下厨房,她便日日到大厨房领菜领米,吩嘱着小厨房的厨娘换着样的做给李妙贤吃,李妙贤吃不完的,自然都进了她们几个大丫鬟的口。

李妙贤这才回过神儿来,幽幽的说道:“墨菊没有家人,临了,我们也没有能送她一程,不知道她在泉下有知,是不是会怪我们。”

说着,转向绿菊,“你平时与她情同姐妹,怎么这个时候,反要瞒着我?”

然后又看向芙蓉,“你是她带出来的,一言一行,手把手的教,没有人说,我都看在眼里……”

最后看向丹桂的时候,只是双眼含泪的瞟了她一眼,没有话儿了。

修竹侧过去头,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脸儿,调皮地眨着眼睛,问道:“小姐,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李妙贤被她说的一愣,问道:“你也认得墨菊?”问完,偏又觉得不对,拿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出神儿。

“可惜就可惜在奴婢与墨菊姐姐没有缘份见上一面,若是她见过奴婢,一定也会觉得奴婢十分可爱,从而喜欢上奴婢的。”另外就是,如果她在,她一定不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那么一个无赖,那样说不定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从奴婢进安国公府,便常常听到身边的人提到墨菊姐姐,而提到她,没有人不对她夸赞不已,我们神交已久了呢!”修竹说着,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要奴婢说啊,奴婢跟墨菊姐姐是一样一样的。”

听着修竹的话儿,李妙贤原本苦着的一张小脸儿,渐渐复苏,最后更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

绿菊则被修竹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里面暗想,原来马屁还可以这样拍啊。

芙蓉觉得这个修竹,专门抢自己的风头,嘟嘴,不悦地很瞪了她一眼,打定主意转变话题,省得她再出风头儿,“小姐,该用膳了呢!不然一会儿要迟了。”

李妙贤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花朝节,还要去花神庙呢,难得的是今天母亲也去,这样的机会,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想错过。鉴于此,她竟然催着丫鬟们赶快摆饭,吃罢饭,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带着芙蓉丹桂,麻溜立索的出了门儿。

李妙贤一走,绿菊便拦住了修竹,“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说着,转身率先走了回去。

修竹心里面“咯噔”一下,把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细细的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绿菊这是要跟她谈什么?

绿菊径直走到了西厢房第一间屋门口,回身看着修竹慢慢悠悠往回走的修竹,低沉着脸,轻喝道:“修竹,你可知错?”

绿菊还从来没有这样训斥过手下的小丫鬟们,修竹被问的一愣,抬起头来,望着她,不解的问道:“绿菊姐姐说什么?”

“你可知错?”绿菊沉着脸,又重复了一句。

“……修竹哪里错了?还望绿菊姐姐明示。”

绿菊的脸色更加的阴沉,紫檀收拾完碗筷,刚从小厨房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景像,也不由的愣在了当场。本来想要躲开来,可是想到修竹平时对自己真是百分之百的好,又狠不下心来,丢下她不管。

于是,便硬着头皮走了过来,笑问道:“绿菊姐姐,这是谁惹着您了?”见绿菊不为所动,又再接再励的说道,“千万莫生气,有什么话儿,咱们好好的说。生气的话会长皱纹的,就不漂亮了。”

修竹本来就是顺杆爬的性子,听了这话,马上蹦跳了两步,抱上绿菊的胳膊,撒娇道:“紫檀姐姐说的是,若是因为修竹犯了错,而惹得绿菊姐姐生了皱纹,那修竹的罪过可就大了。”说着又拉起她的手,左右的摇晃了起来,边摇还边说,“望姐姐不要生修竹的气,教修竹……姐姐,好姐姐,亲姐姐。”

绿菊无奈的摇了摇,“之前,你私自做主,替小姐与常小姐比画,后来虽然结果很好,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做为奴婢,这样大胆自专,一个不好便是杀身的祸事。”

说着,她顿了一下,温柔的把修竹耳旁垂在脸上的一缕秀发放在了耳后,“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说你什么。只是墨菊,方管事这件事,是不是又跟你有关?”

不得不说绿菊真相了。

但是,这件事情做得隐秘,别说是绿菊这样的小丫鬟,便是常年管理内宅的方太夫人都可不可能察觉到是她干的。

修竹并不紧张,反而是笑嘻嘻的问道:“墨菊姐姐,方管事儿的什么事儿啊?”问完,似乎才反应过来绿菊说的是什么,反问道,“姐姐觉得我有杀人的人能耐?”

第081章醉花阴

绿菊看着修竹,良久没有说话儿。她也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有点过火,她便是再能耐,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胳膊细细,小|腿|儿细细,哪里就能杀得了人了?

也许只是当芙蓉提及方管事儿的死讯时,她表现的太过淡定了,所以自己才会有那个奇特的想法吧?

如此想着,绿菊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头,仿佛想是要把脑袋里面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通通甩出来一样。

紫檀也笑了起来,很不屑的瞥了修竹一眼,“绿菊姐姐,你可真能想,若是她能杀人,咱们还不让她帮着杀了那位去?”说着向西瞟了一眼,转身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修竹便也跟着笑,“可不是嘛,若是那样,得罪过我的人,哼——”那小模样,傲娇有之,神气有之,得意也有之……让人看着不由得觉得好笑。

绿菊的心也跟着她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修竹的头:是啊,还是个孩子呢!

修竹扭头,想要躲开,却还是被摸|到了,不由地皱地了眉头,嘟嘴,跺脚,像是炸毛的公鸡一般,冲着绿菊叫道:“绿菊姐姐,人家都是大人了。”喊完,转身“噔噔”地踩着正房门口的台阶跑到了门口,也不转身,直接背对着南方,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儿呢!”

喊完,身影已经消失在那道凤穿牡丹的夹布门帘后面,门帘上的花瓣儿像是被风吹过一般,尤在轻轻地颤动。

不是她修竹托大,实在是她家的大小姐李妙贤实在是太“懒”了,不光从外面携着无数恭维带来的求画任务,还有那个叫芙蓉阁的铺子,再就是她每日日常的课业了。

修竹先从昨天先生留的课业开始梳理,因为那个最易,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其它,都只有一点点儿,很好完成。

然后便是铺子送过来的帐本,消货清单等物。这些都是开店之初,修竹定下的规矩,与别的店不同,但是却更加的清楚明了,等她从头到尾看完,这一段时间来店里面的销售情况便了然于胸了。

拿起笔,沾了一点儿刚刚写功课余下的墨,仔细的在一张纸上写道“铺子月销售清单”几个大字,然后低着头,用攒花小楷细细的写下许多蝇头小字,写完,拿起来,细细的吹干,然后又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又抄了一份,把最初写的那份轻轻的折叠了起小块,放在胸前的衣襟里面。

还余最后一项,修竹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打开书案前的抽屉,把后来抄的那一份东西放了进去,打算着起来活动活动,喝口茶水,便接着画安国公最近才给拉来的活儿——一幅松鹤延年图。

松鹤延年,一般是祝寿的时候用的,画作有之,各种材料的雕件有之,陶瓷摆件也有,更难得的是之前万寿节的时候,她还见过陆贵妃别出新裁的松鹤延年大菜。这样一来,似乎人人都在这方面挖空心思想办法,如果一般对侍,便很难出彩了。

可是,安国公却让小厮传话儿,说这幅图,一定要画的新、奇、巧!那便不是一般的难题了。

修竹百思不得其解,画儿画上几笔,便停下来,直到下午一幅图都没有画完。独自坐在案头,正在思考,忽然院子里面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儿,然后便是绿菊着急的询问声:“小姐这是怎么了?这脸怎么这么红?还一身的酒气?你们真是大胆,竟然敢引着小姐在外面喝的酩酊大醉回来……”

随着芙蓉一声儿“哎呀我的姐姐”。几个粗|壮的婆子担着烂醉如泥的李妙贤穿过明堂,进到内室当中,修竹连忙站起身来,几步跑到床前,把本来收拾齐整的床铺打开来,那几个婆子已经到了床前,赶忙退到一边儿,看到婆子们把李妙贤放好。

绿菊单膝跪在床边,帮着大小姐脱了鞋子,芙蓉轻轻给盖了罗被。婆子们全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绿菊这才伸手在她红得发烫的小|脸上摸了摸,转头问道:“芙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还让小姐醉了?”

芙蓉看着李妙贤,只觉得十分好笑,根本没有把绿菊的焦灼看在眼里,“还能怎么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庙里面献上了他们去岁酿的桃花酿,说是果酒,一直埋在桃树下面,今儿才刨出了这么几坛子。太夫人听着了,觉得好,便吃了一盏,夫人,姑太太,大小姐,二小姐和表小姐也各吃了一盏,别人都没事儿,没想到小姐吃了竟然会醉的这样的厉害。姑太太直拿她取笑呢!这不,早早的便让人送了我们回来,其她人并着安国公都还在山上呢!”

此时,丹桂打了热水,拿了巾子进来,听到芙蓉的话儿,又轻轻的笑了起来,刻意的压低声音,说道;“可不是呢!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家里面也会每年酿一些这样的果酒,过年的时候给家里面的女孩子们喝,也没见那个醉成这样的。”

说着,手里不停,一面拧着巾子给李妙贤擦脸,一面笑看了修竹一眼,“你要的桃花儿我全都放到咱们屋里面了,有空你去看看,因为急着回来,摘得并不是太多。”

修竹听到桃花儿,眼睛都亮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呀,特别的讨人喜欢,她的嘴巴更是甜的抹了蜜一般,“谢谢丹桂姐姐,丹桂姐姐辛苦了。”

丹桂抿着嘴儿笑,指了指一旁的芙蓉,说道:“怎么不谢谢你芙蓉姐姐?”

修竹马上转身芙蓉,笑着福了一福,“多谢芙蓉姐姐,芙蓉姐姐辛苦了。”

芙蓉瞥了修竹一眼,冷哼一声儿,仰起头来,回答道:“我那是帮着丹桂,可不是为了你,别谢我。我当不起。”说着转身走向门口,临出门儿,丢下一句“我去看看醒酒汤做上没有”,扬长而去。

这个轮到绿菊丹桂两个安慰修竹了。

修竹笑道:“你们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她就是那样一副样子,我不计较的。我也去看看那新采回来的桃花。”说着也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儿。

第082章恶疾

出了正房的门儿,进了旁边西厢房自己的房间,修竹这才敛起了脸上的笑,整个人变得端庄而又稳重。

正如丹桂所说,她真的采了新鲜的桃花儿,装在两个半膝高竹筐里面。

那些桃花个个开的正艳,一朵朵粉|嫩的如少女害羞的脸颊。

然而,修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径直走到自己的床|上发起呆来。只简简单单的一杯果酒就醉得如此不省人事,是不是也太夸张了?可是若说里面有事,大家都喝了,都没有发现问题,那么……

修竹的眼前忽然一亮,猛地站起身来,抬脚就往外走,不想刚到门口却被人撞了个满怀。

只听门帘外面一个女子“哎呦”一声儿,“哗啦”拉开了帘子,笑骂道:“慌脚猫似的,干什么呢?”

不是丹桂是谁?

修竹不好意思的道了声歉,双手拉住她的手,引着她进了屋,才问道:“小姐醒了不曾?”

这话儿引得丹桂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正是不曾醒,我们才担心呢!绿菊姐姐和芙蓉一直守着呢,醒酒汤也早就做好了,在火上煨着。”

修竹心里面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假意恼怒道:“是那个杀千刀的给小姐喝了这酒?不是害人嘛!”

丹桂被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捂住了修竹的嘴,叫道:“哎呀,我的姑奶奶啊,什么话儿也敢乱说?”说着,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这才转过身来,不赞同的看着她。

修竹见她反应这么大,已经知道这斟酒的人不是府里丫鬟,而且身份不同一般了,忙压低声音,追问道:“那是谁?”别跟她想的一样。

丹桂深深的忘了一眼修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压低声音,紧张的左右看了看,“是姑太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修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着,丢下丹桂,“噔噔”的出了屋子,往上房跑去,进了上房,先看了一眼依然沉睡的李妙贤,又扫了一眼屋里面沙漏,走到绿菊跟前,轻声问道:“绿菊姐姐,小姐这样……要不要派人去请示夫人,找个太医帮小姐看看。”而且夫人那边这个时辰,总有例行诊脉的太医在。

绿菊看了一眼睡意沉沉的李妙贤,有些犹豫,毕竟小姐醉酒不是什么好名声,若是真的请了太医,少不得会传了出去。这样可能在小姐的婚姻上有碍,谁家都不愿意娶一个醉鬼媳妇不是?

芙蓉一直坐在李妙贤床前的一个绣墩上,听完修竹的话,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儿,忍不住讽刺道:“不过是醉了,睡上一觉也就好了,你见哪家醉酒请太医的?”不要给我们丢脸了,好不好?

修竹无法,只得忍下了话头,出了屋子,自去收拾那些桃花。芙蓉阁里面的梅花胭脂快卖完了,且梅花也过了季,是时候推出新品了呢!

安国公府园子里面就有玉兰,海棠等十几种花儿,只是桃花不多,如今有了材料,可不是正好吗?

接下来,修竹便埋头在那些桃花当中忙了个昏天暗地,第二天一早去伺候李妙贤上学的时候,李妙贤依然酣睡香甜,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样子。

妙贤居的两个大丫鬟试着去叫,连叫了几声,可是李妙贤却一动不动。

这下可吓坏了众人,绿菊立马就想起了昨天修竹说的话儿,拉着她追问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什么来了?

修竹哪里会把自己心里面想的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别人?开玩笑,李玫可是安国公的亲妹妹,是这个府里面的亲|亲姑太太,李妙贤是她的亲侄女儿,她怎么可能下|药害她?从明面上看,对她也根本没有什么好处。说到那里都说不通的。

可是,修竹却知道,就是姑太太李玫动的手。

面对绿菊的质问,修竹好笑的看着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反问她道:“太医不是也会给人开醉酒的方子吗?”

绿菊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才九岁,能知道什么?自己还是太高估了她了。不过,说回来,院子里面没有积年的老嬷嬷,遇到事儿还真是不方便啊。

芙蓉此时咬着嘴唇已经冲了出来,一边喊着丹桂照顾好小姐,一边脚下生风的跑了。

丹桂在她身后打起帘子,大叫道:“你慢些,仔细摔倒。”可是话音落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绿菊有些傻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疑惑不解,这是要去告诉夫人?转念一想,告诉夫人也好,万一有事儿,她们也算是禀告过了。

修竹向前跳了几步,上了台阶,抓着丹桂的手,回头看着院门,问道:“芙蓉姐姐这是去那里了?”

丹桂摇了摇头,携着修竹进了屋,转到内室李妙贤的床前,又轻轻俯下|身去,在她的耳边,轻声的叫道:“小姐,该起床了。”

床|上的人一无所觉。

“小姐,先生说您是赖床的小懒猫,要打你手板了!”

李妙贤还是一动不动,唯有那张小|脸两颊潮|红,呼吸轻而且浅。

“小姐……”丹桂泄气的长叹了一声,站直了身,“你怎么还不醒啊?急死奴婢们了。”

修竹看着睡觉中的李妙贤,神思远游。

她的直觉告诉她,姑太太李玫大有问题,其依据大约就是年前李妙贤频繁的在府里面遇到表公子何云青。其它的实质性的证据,她却一个没有。

这个年代,虽然不如女子虽然不如前朝那样没有自由,但是依然十分的看重贞洁。

其实,如果姑太太有意李妙贤做嫡长子媳,那么最好、最快、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两个人有了头尾,从而逼|迫安国公府不得不把李妙贤下嫁。

但是那样的话,李妙贤势必会名声受损,说不定还会因此得罪她的外家——北静王府,那样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如果是……李妙贤得了恶疾呢?

到时候,她提出来要让长子娶这个侄女儿为正妻,安国公府一定会感恩戴德,北静王府说不定还会因此大力提携这个女婿,如果想要纳妾的话,也明正言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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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试探

这算盘倒是打得响得很!

只是也不看看,他何云青那里配得上人家安国公府的嫡长女了?就算是李妙贤一无事处,单单她的嫁妆,他就应该退避三舍了。

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哼!

这时,门帘晃动,芙蓉快步地走了进来,边走边急急的说道:“您快看看,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可

是说完一回头,她的身后空空如也,连忙小跑两步,回到门口,打起帘子,看到帘外的人,便笑了起来,几走两步,拉起那人的胳膊,一面往里面拽,一面说道:“祖母,您快着些,都急死我了……”

修竹回转神来,只见芙蓉拉着一个衣着体面,头上插了两三根金钗的老嬷嬷抬脚迈进内室的门儿。

那老嬷嬷年上去大约有五十多岁,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方脸儿,人却生的十分的瘦,个子很高,看上去十分的严肃。

而芙蓉似乎并不怕她,拉着她,神情似在撒娇。

修竹抿了抿唇,与丹桂一起退后两步,屈膝向她行礼。

而她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们似的,高昂着头,径直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李妙贤,又伸手在她的额上探了探,见她并没有发烧,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顾嬷嬷,您看小姐这是怎么了?”丹桂问道。

“是啊,自从昨天回来,小姐便没有醒过,今早我们叫了几遍都叫不醒她。”芙蓉马上也说道。

顾嬷嬷又细细的看了李妙贤两眼,笑着拍了拍芙蓉的手,“大小姐她小姑娘家家,没有吃过酒,酒量浅,昨天第一回吃,便吃醉了,现在她睡得正香,你们不要打挠她,有的人吃醉了酒,要睡上三天三夜,不打紧。”

芙蓉一听这话儿,立刻放下心来,扶了顾嬷嬷的胳膊,念了一声佛,笑道:“这样我们可就放心了。我送嬷嬷回去。”说着,便跟着顾嬷嬷相携而去。

丹桂同时也给吃了一颗定心丸,脸上的神情由担忧变做了轻松,堪至低声儿的哼起了小调儿。

修竹却觉得自己的心更加的沉重了起来,也不想要屋里面久呆,跟丹桂说了一声儿,便走了出来,脚步轻飘飘的,不像是踩在地上,倒像是踩在云彩里面。

修竹觉得自己魔障了,或许真如顾嬷嬷所说的那样,大小姐只是因为酒醉所以嗜睡而已,根本没有其它的原因。为了防止自己再更进一步把周围发生的事情妖魔化,修竹往袖子里面袖了两盒前几天才实验成功的桃花膏,决定出去走走。

妙贤居外面,花红柳绿,一派春意盎然。

绕湖的垂柳像是身段柔软的姑娘,那些黄绿的枝条儿便如她最美的秀发,瀑布一样垂在湖面上,轻轻的照镜自览。

转一个弯,便是梅林。

此时树上已经没有了花儿,全都换成了绿压压的叶子,叶子之间零星的点缀着一些小果儿。因为是观花的品种,这些小果儿,过些日子也便会枯黄,坠落。

暗香院的大门这次倒没有紧闭,而是关了半扇儿,另外半扇向外敞开着。

修竹故意在门口重重地跺了两下脚,口里面喊道:“姑太太,表小姐可在家么?”

立马有小丫鬟笑嘻嘻地迎了出来,看见是修竹,立刻扬声儿向正房的方向高喊了一句,“大表小姐跟前的修竹姑娘过来了。”

紧接着,姑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叫做银瓶的打开帘子,迎了出来,笑着拉起修竹的手儿,问道:“表小姐昨儿在庙里喝醉了酒,我们太太正惦记着呢,想使人过去看看,可巧你就来了。快跟我进去见我们太太去。”说着拉起她便往里走。

修竹只得跟着她往里面走,正室内,帘幕低垂,遮得整个室内的光线都不是太好。而姑太太李玫正歪在临窗的大坑上面,半闭着眼,享受的任由小丫鬟捶着腿;姑太太的嫡女何云锦坐在令一侧,低垂着头,手里面正摆|弄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墨蓝色绦带,一看那颜色便知道不是女孩儿家家所用之物。

地上姑太太的另一个大丫鬟金瓶则是拿了厚厚的一本帐册。想来修竹进门之前,姑太太一定在听她念上面的内容,听到外面的动静才住了口。

修竹脸上挂上笑,几步走到大坑的正前方,屈身向姑太太李玫行了一礼,得到允许,这才站起身来,从袖子里面摸出那两盒子桃花膏,笑道:“我们小姐说,这春天里风大,皮肤就会没有那么滋润,所以制了这膏子,姑太太和表小姐试试看好不好?”

银瓶接过修竹手里面的盒子,转身轻轻放在大坑的小桌上。

“这里面的花儿,是我们小姐带着我们摘得府里桃树所开的头遍花,最是饱含天地灵气了。姑太太用了一定青春永贮,表小姐用了一定越长越水灵儿。”

修竹好听的话儿不掏钱的往外说,直说的姑太太母女心花怒放,坐直了身子,指着修竹笑道:“好个丫头,你家小姐让吃了蜜了?这张小|嘴呀,真真是甜得很。”说着,指了指一旁桌子上面放着的攒盒,对银瓶说道:“如此,还不快赏她一块蜜饯吃?”

银瓶立刻开了攒盒,双手捧到修竹面前,“既然是赏,那么多呢,个个都抹了蜜,太太何不让她自己挑去?”她虽然对关修竹,这话儿却是对姑太太说的。

说完,又向修竹挤了挤眼,“妹妹快捡,不然一会儿我们太太后悔了去,可没得吃了。”这话儿说的俏皮,满屋子的人跟着笑,而何云锦却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修竹一眼,很快的低下了头,羞恼的去揪那绦带的顶端。

修竹已经红了脸,头垂得很低,羞涩的从攒盒里面捡了一颗小小的酸梅,捻在手心,低声儿道了谢,轻施一礼便想要告辞。

姑太太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刚吃了我们家的糖,便急着走?”说着,坐直了身子,看着修竹,向她招了招手,和蔼的说道:“丫头,我来问你,你们小姐现在怎么样?酒可醒了?”

第084章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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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暗道一声来了,脸上却面色不变,恭谨的回道:“回姑太太的话儿,我们小姐昨天回来便一直睡得很实,才刚夫人院中的顾嬷嬷来看过了,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大约到中午时分,就能醒了。”

听修竹说完,姑太太李玫暗松了一口气,连一直紧绷着的脊背也塌下来一些,眼波流转,似是不经意的往炕上的小机上瞟了一眼,又连忙收了回去,身体向后恢复原来的姿势。

小丫鬟原本停下的动作又接了上来,屋子里面只听到美人锤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声。

修竹把一切看在眼里,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依然笑吟吟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何云锦见自己母亲的目光落在那两个方方正正的精致小木盒上,又移了开来,两只手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那条绦带,眉毛轻挑,瞟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屋子当中的修竹,拿起其中一个盒子,状似无意的问道:“表姐睡着呢,还费心安排你给我们送东西,可见是真的用心呢!”

修竹飞快的抬头看了何妙锦一眼,这话说的可就其心可诛了。若是听到外人的耳朵里面,可不是要说她这个小丫鬟包藏祸心了?

可是她却不能直接指出来,反而只能陪着笑耐心解释,“让姑太太和表小姐误会,是奴婢的不是,修竹在这里向两位赔罪了。”说着向两个人行了一礼。

礼毕又说道,“原本这件事情,是小姐昨天早晨交代奴婢做的。因为姑太太,表小姐昨天也都要到庙里去,修竹便自作主张,想着姑太太和表小姐回来之后再送过来。可是小姐回来时那个样子,可吓坏了妙贤居所有的人,手忙脚乱的便混忘了。”

“这不,今儿一大早,奴婢便想着给两位送来。望姑太太,莫要见怪,表小姐也别去跟我们小姐说去。若是我们小姐知道了,肯定会狠狠的罚奴婢的。”修竹越说越可怜,到最后声音里面都带上了哭音儿。

姑太太再次睁开了眼,笑着向她摆了摆手,和蔼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什么大事呢?我们定不让你家小姐罚你就是。”

修竹马上破涕为笑,连连的谢着姑太太,并告了辞,由银瓶陪着退了出来。

等出了暗香院的大门儿,对着银瓶,她便用力的拍着着的胸口,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

银瓶看着她,笑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们太太平时最是和蔼了,有空多来玩儿就是。”说完又往修竹的手里面塞了一块糖,“这是怡糖,南方来的,太太赏我们吃的,这块送给妹妹吃吧。”

修竹拿着那糖,明明嫌弃的很,可偏偏要装出很高兴的样子,对着银瓶谢了又谢,这才转身往回走。直到转了弯儿,回头再也看不见暗香院的大门,她才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麻丹,这演戏还真累,言不由心更累!

“鬼鬼崇崇的干什么呢?”

就这一愣神儿的功夫,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冷冽的声音。

修竹慌忙回头,只见身后的十字路口那边李妙玉陪着两个少年款款行来。三个主子,加子两个丫鬟,四个小厮可不就是拉拉杂杂的一大堆人嘛!

而那两个少年,一个身着玄色紧身箭袖,脚蹬同色皮靴,再没有其他的坠饰,看上去干净利落;另一个则宽袍大袖,腰上系石青色的绦带,挂着玉佩香囊等物,端的是丰神俊秀,犹如把酒临风的太白转世,风流不羁。

修竹心里面纳罕,宁远侯世子陆鲲和柳五公子怎么都来了?不过这份惊讶只是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秒,很快她便低下头,退到路旁边,屈膝行了一礼,“二小姐,世子爷,柳公子。”

李妙玉看了一眼修竹,冷声问道:“大姐姐怎么样了?你不在跟前伺候着,跑到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修竹暗暗抿了抿嘴,在心里面嘀咕道,你不是也没有上学,在这里瞎逛?可是这说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只得面上更加的恭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二小姐的话,是我们家小姐有事让奴婢做,所以才在这里。”

“你们小姐醒了?”李妙玉吃惊的问道。

由于过于情绪外露,除了修竹,其他的全都看向了她,李妙玉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表现的太过了,讪讪的笑了笑,解释道:“我这是太担心大姐姐了……”

修竹在心里面冷哼一声,暗道:太担心的话是怕自己的姐姐醒不来,而你李妙玉似乎正好恰恰相反。还真是让人费解呢!

柳五公子笑得和煦,犹如春风拂面一般,“那就是说大表妹已经醒了?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可否有劳这位姑娘为我们带路,在下正有事情要拜托表妹呢!”

宁远侯世子陆鲲只是闲闲的站着,望着安国公府里面的一片花红柳绿,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他在赏景,好像他本身就是风景的一部分一样。

修竹点了点头,向大家说道:“那大家随我来吧。”说着靠着道路的边沿慢慢的向前走去。

柳五公子和宁远侯世子陆鲲带着小厮跟在她的后面。

把李妙玉气的鼻子都要歪了,若不是还有外客在,恨不能当时就发作了修竹才好呢。

司琴司棋两个本以为自己小姐这座活火山就要喷发了呢,没有想到李妙玉竟然生生的忍了下去,深呼吸几次,换上了一副可爱的笑脸,深情款款的追了上去,正听到柳五公子问道:“大表妹可醒了?”

“修竹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呢,不过顾嬷嬷说到中午小姐也就应该醒了。”她说着,抬起手来遮在额头上面,向南方看了看,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像两颗上好的黑水晶。

李妙玉顺着修竹的目光看去,只见太阳耀眼的挂在天上,离正南还有一段距离,于是笑道:“时间还早着,大姐姐可能还没有睡醒呢!我们安国公府的园子还是有几分看头儿的,不如我带二位四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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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探病

修竹暗暗看了李妙玉一眼,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却听柳五公子朗声笑道:“安国公府的园子,我倒是来过几回,不知道陆世子有没有兴趣跟我这二表妹走一走?”

宁远侯世子瞟了一眼柳五公子,淡道:“不过是个园子,我没有见过吗?”说着,迈开大步往前行去,“修竹,还不快带路。”

修竹抬眼看了一下柳五公子与二小姐李妙玉,忙又低下头,小跑着去追陆鲲。

他的小厮打红跟在他的身后,等修竹近了,向她不住的眨眼,又吐舌,样子滑稽的不得了。

修竹被逗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毕竟嘛,不管她平时装得再老成,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可是这一笑,却惹得前面的陆鲲回头,横了她一眼。

吓得她,连忙捂住嘴,但是眼角眉稍依然带着笑,圆圆的小|脸儿看上去如布娃娃一样可爱。

“哎呀——鹏程……”身后传来柳五公子带着笑意的叫声,不多时,他已大步流星的追了上来,大手搭在陆鲲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两拍。

不多会儿,李妙玉也跟了上来,只是她两颊绯红,气喘吁吁,鼻尖上尤带着细密晶莹的汗珠儿。她的两个丫鬟相比她来说,要稍稍好上好么一些,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香汗淋淋。

才追上,见前面几个人又要走远,李妙玉捂着肚子,实在是追不动了,可是又不忍就这样放弃与才貌仙郎相处的机会,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撒娇道:“五表哥,等等我们。”喊完,咬牙还想再追。

她的两个丫鬟赶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碎步向前,只是不肯放弃。

修竹人小,腿短,步子也小,跟在陆鲲的身后,除了一开始带了几步路,后面基本都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路小跑。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本来就暖融融的,这样一动,更加的热了起来,一会儿便出了汗。

不过,逃难她都经历过了,日日被人追杀也的熬过来了,岂会被这点儿小困难所难倒?修竹笑笑,跟依然很本份的只在路的侧边走着,一步不落在跟在两个少年身后,一会儿跑上两步,一会儿再缓一缓,只是不离左右,就连呼吸她都刻意的控制着,不让它有一丝的零乱。

很快便到了妙贤居的门口,花红柳绿掩映中的妙贤居大门紧闭,偶或有成群的鸟雀从上空飞过,却并不停留。

修竹急走两步,越过陆、柳两位公子,伸出手来在门板上“笃笃笃笃”轻叩了几声,院子里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儿,过了一会儿,门背后便有人轻声的问道:“谁呀?”

修竹一听,咧嘴笑了起来,脆生生的喊道:“丹桂姐姐是我——修竹,小姐可曾醒了,柳家表公子和宁远侯世子爷,二小姐来看小姐了。”

听到修竹的话儿,里面开门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门便吱吱呀呀的打开了来。只见里面一个穿杏黄色夹袄,石青比甲的俏丫鬟扶着门儿,站在那里,待看清楚外面的人,她便屈膝深施一礼,低着头说道:“我们小姐从百花庙回来,染了风寒,喝了药正睡着呢,可能不能接待诸位公子小姐了。”

“染了风寒?我听说不是喝醉了酒吗?”李妙玉从后面走过来,抬脚迈过门槛,拧眉问道。

丹桂脸上立刻挂上了薄愠,不满的回道:“是染了风寒,二小姐想毕是听错了。”

修竹听丹桂这样说,猜测着可能是上面已经让统一了口径,也便扬起一张笑脸儿,看着进了门,回转身来,俏生生站在门里的李妙玉,“二小姐关心我们小姐,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如果想知道我们小姐的情况大可以谴了人来问,倒是没有必要听那些闲杂人没事嚼舌头的话儿。二小姐读书多,三人市虎的典故应该听说过吧?”

李妙玉的脸色瞬间由红变白,狠狠地瞪了修竹一眼。

司琴看不下去,上前扶着李妙玉,冷笑着说道:“我们小姐不过是关心大小姐的身体,白问一句,你们两个倒是你一言我一语,把我们小姐都编排上了?仔细太夫人知道,打你们的嘴。”

陆鲲在一旁淡淡的看了一会儿,不奈烦的把头转向一边。

柳五公子贪花恋柳的性子却上来了,看看这个,觉得娇俏可爱,看看那个又觉得温婉亲切,几个女子吵架,个个声似银铃儿,说不出的好听,听到高兴处,轻轻抚掌,叫了声“好”。

李妙玉她们几个,这才想起来还有外男在,一个个都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说话。

只有修竹仗着年龄优势,仰起头看,笑颜如花,“世子爷和柳表公子还是进院子稍坐,喝杯茶稍等一等,想来我们小姐也快醒了。”

柳五公子挑眉笑看着陆鲲,问道:“鹏程以为如何?”

陆鲲看都不看他,抬脚便往里面走,只留下一句话,“你们两个留下。”人便已经转过了影壁。

“哎,哎,你倒是等等我呀!”柳五公子也不生气,大叫着追了上去。

有了宁远侯世子的话,四个小厮便全都留在了门口,像是两对门神一样站在左右。

李妙玉见人都走了,狠狠地瞪了修竹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来日方长,我们日后再见。”说着眼睛微眯,冷笑着略整理了一下刚才走得太急而显得有些零乱的发髻。

司琴司棋两个赶忙帮着整理了一个衣裙,一主二仆三个人这才款款的往正房的方向去了。

修竹抱歉的看了一眼扫红他们四个小厮,笑道:“我们院子附近的风景也还不错,要不几位小哥儿在附近看看。”

丹桂见人都走了,修竹又与几个小厮说话,也便转身往院中去了。

院子里面,绿菊芙蓉两个已经把宁远侯世子与柳五公子让进了平时李妙贤会客的正厅,上了茶,由李妙玉陪着说些闲话。

第086章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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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在站在门口,透过帘子的缝隙,往里面看了看,心里面只觉得一阵酸涩。

当年比肩的那个人,她一现在只可以仰望,连走路都不能走在他的身边了。

“咦,修竹,你在这里干什么?”绿菊从里面挑起帘子,看到修竹,愣了一下,“愣着干嘛?小姐交待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怎么哭了?”

修竹这才感觉脸颊冰凉,赶忙用用手在脸上擦了擦,扬起一张笑脸,脆生生的说道:“刚才风大迷了眼睛。绿菊姐姐这是要去做什么?”

绿菊看了修竹一眼,笑道:“没什么的,刚才柳五公子说咱们院子树枝上挂的剪纸新鲜有趣……我随意看看。”说着,转身回去了。

门帘在修竹的面前晃了几晃,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修竹笑了笑,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书上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无常。又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自己就这样伤春悲秋,真是昏头了。修竹摇摇头,沉下心来,坐到桌旁,做自己手头的活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一个甜美的女音,“绿菊妹妹,芙蓉妹妹,在家呢吗?”

修竹抬起头来,略活动了一下头肩,看向外面,那个女音再次响了起来,“太夫人让我请贵客到闲福居用饭呢,大小姐醉酒可醒来了,太夫人说如果醒来了,就一起过去,帮着陪客。”

来人修竹认得,正是跟自己一起进府的丫鬟檀香。正因为如此,两人又年龄相当,檀香便把修竹当做了自己的竞争对象。见面总要夸耀太夫人对她有多好,今儿赏了她什么东西,明儿又赏了什么吃食……不一而足。

修竹对此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可是,看在檀香的眼里,便成了不屑一顾,看不起她了。

因为修竹一进妙贤居,便得了个二等丫鬟的身份,能随意进出主屋,每个月八百钱的月例银子。

而她虽然是得了太夫人的眼缘,进了太夫人的院子。可是,却是三等,每个月五百钱,整整少了三百钱。这要是在老家,三百钱可以买不老少东西了。

不过就在前不久,太夫人院子里面的二等丫鬟紫檀出了差错,被宁远侯世子要了去。

她的机会也就来了,贿赂了院子里面的大丫鬟,讨好了太夫人,不久前她就补了这个缺,成了堂堂正正的二等丫鬟。

这样再见到修竹,她再也不用觉得低人一等了,想到这里,她逗忍不住想笑。今儿传话,本来轮不到她的,可是她偏偏想要来跑这一趟腿儿。

于是便自告奋勇的来了。

首先,她要修竹知道,如今她也是二等丫鬟了,以后大家平起平坐,不用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了。

其次,才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自己来也能显得主人对客人看中。

本来也可以派老嬷嬷或者大丫鬟来,只是那只是两个晚辈,若是太刻意,也会被人取笑。

她还记得太夫人听完她这话儿的时候,连连夸她,说她想得周到。

想到此处,檀香忍不住拉了拉她身上新做的象征安国公府二等丫鬟的比甲,嘴角翘了起来。

“谁说我们小姐喝醉了酒了?我倒要看看那起子传闲话的长了怎样一副铜齿铁牙,怎么就偏偏喜欢乱传那些没影儿的闲话,来坏别人家名声,别人名声坏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芙蓉“呼啦”一声,把门上的帘子摔得老高,也不管还有客人在,柳眉倒竖,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直到檀香的跟前才停了下来。

檀香自从进了安国公府,因为在太夫人的院子里面服侍,就算是主子人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都要给她几分脸面,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指责,脸腾地涨个通红,心里面又是难过又是懊恼,可偏偏找不出正当理由反驳芙蓉的话。

一转头,瞧见修竹站在西厢里面,从窗子的缝隙里面往外看,只觉得无比的丢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绿菊本来陪在会客室里,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赶忙往外赶,李妙玉却抢先一步到了门口,对着芙蓉冷冷的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母亲陪嫁嬷嬷的亲孙女,怪不得规矩如此的大呢!王府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啧啧!”

司琴司棋一听这话,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柳五公子,叫他原本玉盘一般光华绝伦的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心里面如擂鼓一般的紧张,赶忙齐齐上去拉李妙玉的衣裳,可是已经晚了。

李妙玉被自己的两个心腹丫鬟一拉,这才想了起来,柳五公子与宁远侯世子都还在屋里呢!脸上像是开了酱油铺子一般,一会儿红,一会儿黄。

祖母私下跟她说过,让她交好宁远侯世子和北静王府的人,世子之前因与废太子嫡女订过亲,现在朝堂局势未明,中宫悬空,陆贵妃协理六宫,陆家又世代握有兵权,偏偏他有生的一等一的人品风流,多少世家贵女卯足了劲的想要往他面前挤。

而柳五公子更不用说了,不光神采飞扬,更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是帝都里面百年难得一遇人才。

如果能嫁与他们其中的那个,都会让人羡慕嫉妒到死。

然而,祖母更属意宁远侯世子,她则更喜欢温润如玉的柳五公子,况且他们还是表兄妹关系。

只是,就不知道这个表兄妹关系到底是给她加分还是去分了。毕竟方姨娘一直对柳夫人不怎么样。不过,此刻的李妙玉已经把这个自动跳过。

檀香呆愣间,忽然看到了二小姐李妙玉,两眼放光,觉得自己这是遇到了救星,更知道这个二小姐在太夫人跟前自来得宠,至少比大小姐得宠多了,挤出了两眼眼泪,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二小姐……奴婢是闲福居的二等丫鬟檀香,二小姐要为奴婢做主啊?”说着膝行至台阶上,抱着李妙玉的腿,哭的好不伤心。

修竹冷笑一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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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脉象

檀香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修竹?只是抱着李妙玉的脚小声的抽泣,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李妙玉眼看着自己新做的为见柳五公子才特意穿上的八副湘裙,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鬟抓在手中,眼泪鼻涕的往上抹,恶心到不行,恨不能一脚把她踢开,可是有客在,偏偏还要装贤良淑德,那脸上得笑就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僵硬而不真切。

“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快起来,你这样哭,倒像是姐姐怎么欺负了人一般?”她面带温柔,说出的话儿却恶毒无比。

不过是过来传个话儿,却被人挤兑的跪地大哭,确实是主人家不对了。

芙蓉听李妙玉这样说,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冷哼一声,“果然是一丘之貉!”说着,越过地上的檀香,从李妙玉的身侧挤进了门儿,同样泪眼婆娑的跑到柳五公子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诉道:“表公子,您都看到了,小姐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哪里来得阿猫阿狗都可以踩上一脚。”

“本来,夫人性子和善,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生把所有事情都压下了,我祖母有心回府上跟王妃说上一说,可是夫人不让给你们添乱。一忍就是这么多年,如今越发混的不好了,无论哪里的人都能来踩上几脚,我们……我们……”说着说着只见她气噎满喉,两行晶莹剔透的珠泪在眼睛里面转了两圈儿,轻轻的落了下来。

修竹不由得对芙蓉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头。

看看,同样是告状,同样是哭,怎么这么的不同呢?

高下立判!

柳五公子在帝都,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见芙蓉哭的这样的梨花带雨,一颗心早已经软的一塌糊涂,这情感不自觉的便偏向了芙蓉,选择自动拚弃刚才芙蓉气势汹汹那人的样子。

修竹一言不发,绕过明堂,挑起帘子一角,闪身进了内室。看到床上李妙贤依然睡的死气沉沉,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见左右没有人,上前走了可一步,把手搭在他的腕上探探脉象,只觉得脉象虚浮,跳动无力,心脏不由得漏跳了半拍,脸色灰白。

姑太太这是给她下得什么药啊?简直是想要了她的性命的节奏啊!

难道是她猜错了,她不是想要一个高门、嫁妆富豪的儿媳妇,而只是想要李妙贤死?

可是她只是安国公的嫡长女,而不是嫡长子,她死了,对她们又能有什么好?

见修竹对着李妙贤发呆,一旁的丹桂伸出手来在她眼前俏皮的晃了晃,问道:“一个人发什么愣呢?”

修竹回过神儿来,笑看着睡美人儿,看了一口气,“我只是担心小姐,都中午了,还不醒,再睡真成小猪了,快要十二个时辰了。”

丹桂宠溺的刮了刮修竹的鼻子,“你呀?”说着弯下身来,轻轻的把李妙贤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窝里面,又帮她掖了掖被角儿,笑道:“我曾经听说书的说过古时候有人喝了酒,一睡三年,家里人都以为他死了,都把他下了葬,可是时间到了,他又自己醒了,走回了家中。小姐这才哪里到哪里呀?”

这都扯到刘伶醉酒了。

修竹知道自己跟她说不明白,便转身走了出去,外面会客的明间已经没有了人,芙蓉正一脸怔忪的跪在地上,神情恍惚。

修竹抬脚,走到廊下,只见院子的影壁那边人影晃动,很快院子里面便再没有了人影儿。

“走这么快?”她咕哝一句,好奇心大起,蹑手蹑脚的走到影壁后面,探出小半边儿脸,往外面看。

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李妙玉央求着柳五公子一起去太夫人的院子里面用饭之类。

柳五公子还没有回答,却听小厮扫红大叫了一声“世子”,紧跟着一阵儿有力的脚步声儿。

“抱歉了,柳五公子,我们公子他……”扫红的声音再次传来,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声音像是浮在水面上,一漾一漾的,甚是动听。

“麻烦贵府了,在下也还有事儿,就不去麻烦老太太了,柳五在这里谢过老太太的一片盛情。”话音到这里顿了一顿,可能是柳五公子对着李妙玉鞠了一躬。

“不如二小姐去替我们两个领了吧?二小姐领了,和我们领了是一样的。”

李妙玉喏喏道:“那怎么同?”

柳五公子又笑了起来,笑声朗朗,如清风明月,“怎么不同?依我看,我等须眉男儿倒不如巾帼娇娘多亦。小姐不要自谦。”

“以在下看来,二小姐便如这如玉一般,如珍如宝!”说完,话音落地,脚步声响起。

李妙玉被柳五公子一夸,真的觉得自己如珍如宝起来,刚才的阴郁心情一扫而光,变得如外面的艳阳天一般,春风和煦,阳光灿烂!甚至哼了两声小曲儿。

叫道:“司琴司棋,我们走!”

“是。”

“是。”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回答着也跟着走了。

修竹这才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灰头土脸,战战兢兢的檀香。

越过她,修竹把目光锁定在绿菊身上,扬起笑脸,问道:“顾嬷嬷说小姐中午便能醒,现在都中午了啊,绿菊姐姐,小姐怎么还不醒啊?”而且太夫人的院子都来人请过饭了……

绿菊抬头看了看天,“小姐还没有醒吗?”这不应该啊!“小姐平时觉很轻……”稍稍有一点儿动静便睡不着了。

昨天回来,因为心疼她,绿菊交待下去谁都不许大声,一院子的人全都像做贼一般,谁都不敢大声言语,甚至连呼吸都特意压着。

可是今天院子里面闹了这么两场,声音很大,又哭又笑的,小姐怎么还会不醒呢?

绿菊只觉得自己的心似是让人揪了一下,哪里还顾得上檀香这个小丫鬟?转身几步“噔噔噔”的跑回院中,直接进了上房,冲到李妙贤的床前看了一眼,只见她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真的像是只是睡着了。

这才放心了几分。转头对守在床前的丹桂说道:“你看着小姐,有事使小丫头去叫我,我得去夫人的院子一趟。”

第088章打算

“你去夫人那边干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芙蓉站在了内室的门口,警惕的看着绿菊。

修竹也跟了过来,远远的看着她们。

绿菊没有想到芙蓉也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轻声说道:“我去请嬷嬷……”

芙蓉柳眉一竖,尖声问道:“请那个嬷嬷?”

接连的提问,惹得绿菊心头烦躁,口气便有些不好,“顾嬷嬷说小姐中午就会醒了,可是你看看,时间都快要过了,可是小姐还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我还不能去问一下吗?”

“你……”芙蓉气结,“这就是不相信我祖母了?”

丹桂连忙抱住了芙蓉,推着她往李妙贤的床前走,“芙蓉,你快来看看,小姐是不是……”最后几句话几乎都是耳语,修竹没有听清。

绿菊得了空闲,抬脚往外走,看到修竹也不停步,径直出了院子,往松荣园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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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福居里面的饭菜都凉了,却依然没有人动筷。

李妙玉只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不由就微沉下脸,嘟起了花瓣似的嘴,拉了拉方太夫人的衣角,撒娇道:“祖母——都说了,他们两个都有事,不会来了,我们还等什么呀?”说着,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菜都凉了!”

方太夫人看了一眼李妙玉,又看了一眼女儿李玫和外孙女何云锦,叹了口气,说道:“原本还以为……唉!罢了,罢了,我们吃饭。”

话罢,方姨娘已经站在方太夫人身后,手脚麻利的从大丫鬟的手里抢过筷子,笑道:“侄女儿伺候老夫人用餐。”

姑太太李玫嗤笑一声,也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老太太,吃块儿鸡肉,厨房方婆子做这个黄焖鸡块儿,最拿手了。”方姨娘夹了一块鸡,放在太夫人跟前的碗里。

姑太太冷冷的瞟了方姨娘一眼,拿筷子把那块儿肉挑在一边儿,“昨儿去大嫂的院子,正好碰上前去诊脉的王太医,问了些养生的法子,这上了岁数的人啊,第一条就是不能吃得太过荤腥。”

方姨娘心里面恨的要死,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笑笑,捡了一块蘑菇放在太夫人的碗里,心想:这下看你李玫还有什么话儿讲。

姑太太李玫看了一眼那块蘑菇,问身后的丫鬟金瓶,“今天厨房采买了蘑菇,我怎么不知道?”

金瓶忙笑着回复道:“太太记性真好,是前天晚上送来的,厨房的管事见还新鲜就做了这个。”

一听这话,姑太太的眉毛就拧了起来,一筷子挑下了方太夫人本来要到嘴边的菜,慌慌的解释道:“母亲,这个食材已经不新鲜了,哪里入得了口?”

方太夫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怔愣了片刻,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怒道:“食不言寝不语!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方姨娘的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换为七分恭谨,三分亲热,目光灼灼的看着方太夫人。

姑太太没有想到母亲会生自己的气,愣了一下,自觉的无比的委屈,梗起脖子,红着脸狡辩道:“女儿还不是为了老太太的身体?偏老太太还不爱听……”说着,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想到回了老家,却一直不见人影儿的丈夫和儿子,姑太太李玫的委屈瞬间扩大数倍,眼睛中的珠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

何云锦一看母亲哭了,立马放下了手里面的筷子,站起来,走到姑太太身边,也跟着小声的抽泣。

方太夫人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她一句,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竟然让她这么难堪,立时撂下了筷子。

筷子“卡达”一声落地,李玫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脸上的眼泪似乎都瞬间顿住了,抬眼看着自己母亲,“母亲,您这是……”

方太夫人冷冷的看了女儿一眼,没有回答,伸出手来,扶着丫鬟直接往内室去了。

李玫真的傻眼了,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站了起来,急慌慌的追了上去。

何云锦看着母亲的背影,犹豫再三,咬了咬唇,又低头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方姨娘看着李玫吃瘪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面爽的无以复加,恨不能大笑出声,不过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只是嘴角上扬,轻轻搁下手里面的筷子,从丫鬟手里面取过帕子擦了擦手,又递了回去,看了一眼桌上根本没有动几下的饭菜,见李妙玉碗里面的饭已经没有了,正端坐在那里,吩咐道:“收了吧!”

丫鬟们上来,收盘的收盘,收碗的收碗,收拾完,又给各位主子上了茶,流水一般的退了出去。

内室里面,方太夫人由丫鬟扶着在临窗的大炕上刚躺下,李玫已梨花带雨的冲了进来,到了跟前,直接在炕沿上跪了下来,小女孩儿一样拉着太夫人的袖子,低声求道:“母亲,您怎么生玫儿的气了?玫儿多年不在母亲身边陪伴,是女儿的不是,可是女儿一刻都不敢忘记母亲生养之恩。”

“若是母亲因为刚才的事儿,母亲生玫儿的气,玫儿认打认罚,绝不敢有半句怨言。不过,玫儿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母亲好,求母亲明鉴。”

太夫人听李玫语气温软的说了这么一统话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李玫的头上狠狠的点了一下,“你呀!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我知道,你是气方柔给我布菜,可是你也不想想,她只是我的侄女儿,怎么可能越过你这个亲生的女儿去?”

“娘……”李玫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娇软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娘,可叫到太夫人的心坎里面去了,把她拉进怀里,如小时候一般,一顿揉搓。完了又拉起她的手,细细的跟她分析,“今天来府里的柳五公子,是北静王府的嫡出公子,还有宁远侯世子,那也是帝都里面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无论是家事还是模样,那都是一等一的。”

“我想着,趁着他们都还小,多接触接触,说不定那日缘分到了,咱们府里的小姐,嫁去做个王妃,世子夫人也不是不可以。”

“早前让丫鬟去叫锦儿,你还拦着不让来……”,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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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画

“早前让丫鬟去叫锦儿,你还拦着不让来,难道你还怕我这个老婆子害了锦儿不成,她可是我的亲外孙女儿,身上流着我的血呢!”方太夫人拍了拍李玫的手,语重心长的接着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从小家里虽然不甚好,可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

“可是,没曾想,定了那样一门亲。如今了,姑爷也不过正七品的官。在这帝都里面看看,算得上什么?宰相门房七品官,好嘛,平了。说不得,走出去还得向个奴才行礼呢!”

太夫人看女儿脸色低沉下来,决定再加一把力,“这到也不算什么,下到穷乡僻壤也一样是官老爷。可是,女儿啊,你想过没有?那地方教育出来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是青儿能娶那样的媳妇,还是锦儿能嫁那样的男人?”

这下可说进了李玫的心里,眼眶一热,俯在母亲的膝上,闷闷的说:“女儿这次进京,就是为着儿女的婚事来的。不然也不会住在府里不走。老爷刚调进帝都不久,官儿又小,玫儿两眼一抹黑,这事还要拜托母亲了。”

方太夫人被女儿倚重,心里面甜的不得了,脸上像是秋天的菊花刚刚盛开,她又拍了拍李玫的手,笑道:“你是没有见过那两个孩子,真是生的齐整,看了就让人觉得喜欢。到时候,你还得多费心,帮锦儿挑挑呢!”那神情好像柳五与宁远侯世子已经是自己的孙女婿与外孙女婿了一样。

母女两个在室内相谈甚欢,餐厅里面却格外的冷清,只偶尔有茶杯与桌面相撞的声音。

李妙玉低头喝着茶水,不屑于开口与这位乡下来的表妹说话,但是又忍不住好奇,眼睛一直在人家的身上流连。

心里面又是鄙视何云锦穿金戴银的俗气,又是羡慕嫉妒,恨不能把她身旁的配饰全都摘了下来佩戴在自己身上,那才叫相得益彰呢!

何云锦同样端着茶,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向李妙玉瞟上一眼,神色淡定。

方姨娘站着喝了一盅茶,还不见太夫人、姑太太母女两个出来,算算时间,太夫人已经到了歇午的时间了,便轻声询问两个小姑娘的意见,“太夫人的歇晌的时间就要到了呢,说不准与姑太太说完话儿,也就歇了,两位小姐是不是也回去睡上一觉,到晚间再过来请安?”

李妙玉放下茶盅,用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角,仪态万方的说道:“那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说着扬声叫了一声“鸳鸯姐姐”,等一个俏丽的十七八岁大丫鬟笑着应了她,她这才笑道:“那么,麻烦姐姐跟太夫人说一声,玉儿这就回去了,一会儿还有女夫子的课呢!”

鸳鸯了?夸了李妙玉一句二小姐真是用功,亲自送了她出去。

何云锦却依然老神在在的端着茶,有一口没一口慢慢的品,好像压根没有听到方姨娘的话一样。

方姨娘恨得牙根痒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一对母女那个也不是好像与的。

拿眼睛狠命的瞪着内室的门帘,方姨娘好想进去看看她们到底再说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才让她们母女生了嫌隙,可别是又和好了吧?

那边的门帘不懂,方姨娘只觉得自己心里面像是跑进去了二十五只老鼠一般,难受的紧,暗暗的把天上的神仙诸佛求了一个遍,这才看到那面仿佛结了冰冻住了的门帘,突然晃了两下,姑太太李玫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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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顾嬷嬷又来了一趟妙贤居,依然说没事,很快就能醒来。

芙蓉对此深信不疑,绿菊半信半疑,丹桂满不在乎……

修竹对此也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拉了同样没有发言的紫檀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期间,安国公的小厮来催过一回,修竹以小姐生病了,正睡着为由撵走了他。

不想,不一会儿安国公竟然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个女儿的院子,不由觉得眼前一亮,脚步稍慢,拾阶而上,绿菊芙蓉等已经迎了出来,一排站在廊下行礼。

修竹紫檀两个也赶忙从屋里出来,站到门口恭候着。

安国公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们这些人一般,径直进了上房,直往内室奔去。

严格来说,女儿十二岁了,算是大姑娘了,父亲应该注意最好不要进女儿的内室了,更何况站在李妙贤还在睡着。

可是一院子的丫鬟谁都不敢上前提醒,直到安国公走了进去,才如梦初醒的跟了上去。

安国公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脸带薄怒,指着李妙贤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小姐怎么还在睡?有没有规矩了还?”

芙蓉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绿菊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低声回道:“我们小姐病了,所以才睡着了。”并不是偷懒啊!

安国公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偷懒呢,“我要的画,画的怎样了?”

绿菊看看芙蓉,芙蓉摇摇头,有看看丹桂,丹桂笑着说道:“笔墨上面的事儿,都归修竹管呢!”

说完,转身向窗外连呼了几声修竹。

修竹低着头慢慢的走了进来,先从容不迫的向安国公行了个礼,这才问道:“丹桂姐姐找修竹什么事儿啊?”

其实,安国公一进妙贤居的大门,修竹已经猜到他为着什么而来了。可是她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是想要比较一下,在他的心里到底是画作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没等丹桂说话,安国公已接过话去,厉声问道:“你们小姐的画都在哪里?”

修竹冷笑,果然还是更关心画多一些,“是那副松鹤延年的画儿吗?”

安国公一听大喜,叫道:“对对,快拿来!”可能是太过高兴,说话声音都有些变调儿。

果然!修竹委屈的摇了摇头,“小姐不曾画好呢!她说,这个题材的画,画得人多了,很难出彩,要多想一想。”

“啊!”安国公一愣,“这样吗?我答应人家明天给呢!银子……”,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0章进不了门儿

安国公本来想说银子都收了!可是一抬眼,看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儿,就把话头儿压了下来。

不过,屋里面的人全都听得分明,心里面也清楚的很。全都为李妙贤心寒。

安国公也意识到这一点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为缓解这种气氛,才转而关心起女儿的身体,“贤姐儿这是病了多久了?前儿见她还好好的。”

绿菊马上上前一步,战战兢兢的回道:“昨儿回来就一直这样,顾嬷嬷来了两趟,说再看看,若是晚上还不醒,就请太医来给看看。”

“人都这样了,还等什么?快拿去找小富小贵,让他们去太医院,立刻请个太医来,给贤姐儿看病。”安国公一听,立刻沉下脸来,大声的喊道。

喊完,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看向室内所有的丫鬟,沉声说道:“以后大小姐有什么事情,立刻禀与我知道。今日的事,若是早告诉我,不是早就请了太医来了?何苦等到现在?你们能等得,小姐的身子等不等得?”说到最后已经是满脸严肃,正正经经一个心疼儿女的父亲模样。

绿菊芙蓉她们赶忙一一应下。

修竹担心姑太太李玫为达目的,真的狠下心,给李妙贤下了什么厉害的毒药,不早点解除可能会伤了根本,无奈自己人小势单的,好容易安国公开了口,马上脆生生的答应着小跑着出去,到外院找那两个叫小富小贵的小厮去了。哪里还管得着安国公没有达到目的,会怎么样。

她一路小跑来到二门出,脚步不停,直接往外跑,看门的婆子看到她在后面大喊,修竹也只当没有听到,很快便真的听不到那叫喊声了。

转了个弯儿,修竹便看到前面一片苍翠,在苍翠掩映之下,一道瓦红色的飞檐欲露还羞。

修竹眼睛晶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脚步更加的轻快,转眼便到了近前。只见两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小童正蹲在地上、头碰头的玩着什么?

难道这就是小富小贵?

修竹没有见过他们,迟疑的走上前去,边走边试探的叫了一声“小富小贵”。

其中一个孩子头也不抬的高声应了。

另一个孩子则抬起头来看了修竹一眼,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很快变成毕恭毕敬,对下同伴儿,跑了过来,对着比他要低上一个头的修竹轻施一礼,笑嘻嘻的问道:“我就是小福,敢问姐姐要我们有什么事情交待?”那讨好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摇头晃尾的小狗儿。

修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是点了漆一般,又黑又亮,漂亮极了。

“我们大小姐病了,国公爷说让你们拿着他的名帖到太医院去寻个太医来,这事一定要快!”修竹简单明了的说道。

小福听完修竹的话儿,笑着应了一声,说道:“国公爷的名帖都是罗大叔保管着呢!您放心,我马上去办。”说着一阵风儿似的跑走了。

小贵没有了玩伴儿,也从地上抬起了,看到修竹身上的代表二等丫鬟的装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对着修竹问道:“你几岁了?看着小小的,怎么都是二等丫鬟了?还有你是那个院子里面的,我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修竹不想理他,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往回走,一个小厮而已,就学会看人下菜碟了。

她是二等丫鬟怎么了?不是又怎么了?难道不是按主子的吩咐做事,而是看谁来传的话儿不成?

修竹愤愤的走到二门,不想却又被拦住了,一个婆子对着修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挑着眼儿问道:“你是那一房的,知不知道规矩?”

修竹一愣,想起来她出门的时候是有一个婆子在她身后喊着要什么对牌之类的,只是她走得急,根本没有听太清楚,于是便笑着问道:“什么对牌?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没有听说过?那出门的时候干嘛不问问清楚再出去?现在说不知道了?”那婆子不依不饶的瞪着修竹,围着她转圈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个主子跟前的小丫鬟,平时仗着有夫人小姐撑腰,一个个跋扈的跟二小姐似的。今儿我老婆子就是这个规矩,没有对牌就别想出这个门儿。”

修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脚,笑道:“可是我现在不想出去了啊?”

那个婆子脸上的狠厉在修竹说出这句话儿的时候,很不幸的出现了一丝裂痕,不过很快又修复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往门口一横,叉腰说道:“小丫头,少给老娘玩这个!没有对牌是吧?那就在门口呆着吧!就不信治不了你了还……”

修竹抬头又看一眼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老婆子,暗暗的估量了一下,她的胳膊大约就有她的腰那么粗了。硬来是不行的啦!

那么,智取呢?自己又有几分胜算?难道还一整天跟这个婆子耗在这里了?

虽然她也没有甚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如果一直耗在这里显然也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那婆子似乎跟她上了犟,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动向。如果有人要进去,她便十分认真的检查对牌,登记在册,很有几分一丝不苟的味道。

当然,这样一来,很是有几个人被挡在了门内。

修竹竖起耳朵,只听得墙内侧,几个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

“这方家的怎么回事?今天倒像是变了一个一样?”

“可不是,昨儿我还从这里出去,见了我娘家的侄儿,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难道是姑太太又下了什么新命令?”

第一个人马上反驳道:“怎么会?你们不知道吧?她是那位的人,刚被做了错,换到了这里,不寻错处就不错了,还会委以重任……”

“是啊,是啊!我说呢,怎么在厨房里好好的,怎么就换地方了?那地方油水多足……听说她男人也……”,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1章相争

修竹听着院墙里面人的谈话,心里面渐渐把刚刚拦她路,跟她杠上了的婆子的底细了解了个清楚,嘴角微微翘起,心想:我不去找你,你倒要撞进来,如此可怪不得别人了。

想到此处,抬脚又要往里面走,方家婆子正在与别个人说话,看到修竹又要硬闯,肥硕的身体往门口一挪,正正好挡在了修竹的面前,冷笑一声,问道:“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让你拿对牌,你不去拿对牌,跟我这里瞎耗什么?”

修竹错眼看了一下前院绿树红花交映的小路,笑了起来,笑容甜美,温和无害,“妈妈,我不是故意不拿对牌的,只是我们小姐病得急,国公爷亲自下的令,让到前院找他的小厮,拿了国公爷的名帖,立刻请太医来,我才这么着急。妈妈通融通融则个?”

方家的冷嗤一声儿,指着修竹的鼻子骂道:“怎么现在知道求着我了?晚了!拿对牌来,否则别想进这道门儿。”

“好妈妈,大小姐那里还等着回话呢!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吧?再说,都是出门要对牌,我这在二门外,也见不到姑太太,怎么领得了对牌?不如您先放我进去,我在找姑太太拿对牌儿去?”

“你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方家的听到修竹提到大小姐,挑着眼儿的上下看她,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怪不得我瞧着妖妖调调的,跟我家里面那个死鬼老婆子一样……”说着向地上“呸”了一口。

修竹暗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儿。但是脸上却露出不忿又不解的样子,跟她周旋,“你说谁妖妖调调的?谁要跟你家死鬼老婆子一样啊?”

就在修竹与方家的杠上的时候,原本散落在各处的人突然都聚了过来,而且随着她的的争吵,人越来越多。

“哈!你还不认?”方家的冷嗤一声,鄙夷的看着修竹,因为她本就双修竹高上许多,更是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

也不是知道是好心,还是围观不怕事儿大,周围人群中马上有人小声的对修竹说道:“她说的是大小姐身边的墨菊……”

修竹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双颊憋得通红,指着方家的说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墨菊姐姐那样温柔和气的一个人儿,说话又礼貌,处事儿又公平,怎么就妖妖调调的了?大小姐还想问怎么她的丫头才嫁在你方家几个月不到就死了呢?只是一直没有抽出空来,你倒恶人先告起状来了?真真是什么居心?”

方家的很瞧不上眼儿的瞟了修竹一眼,恨声道:“牙尖嘴利,真不亏同样是大小姐调教出来的,真真是好规矩!”

“你……”修竹指着她,气得狠狠地把手甩到一旁,咬着牙,眼圈通红,眼泪不住的打着转儿,就是倔强地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此时,有人拨开人群,钻了进来,看到被围在当中的两个人,那人“咦”了一声儿,走了过去,惊讶地问道:“这位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呢?大小姐身边不用人伺候吗?国公爷让请的太医已经来了,这样刚刚好,我也不用找人去寻你了,这就带着王太医进去给大小姐看诊吧?”

修竹嘟起嘴来,为难的看着小厮小福,“可是我现在进不去……”话音儿未落,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这一颗是为皇祖母掉的,这一颗是为母妃掉的,这一颗是为父王掉的,这一颗是为那些为护他周全而丢了性命的护卫掉的,这一颗……自从家里面遭逢突变,她一直隐忍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怕哭,想哭的时候便让自己更加肆意的笑,用一张张笑脸掩盖心里面的苦涩与艰难……

这个时候,借着这件事,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哭上一哭,眼泪滚滚而落,一发不可收拾。

小福看她这样,一时也慌了手脚,想要去帮她擦泪,可是手伸手来,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硬生生的止住了,把手背在身后。

周围围观的人一阵唏嘘,全都压低了声音不声的议论着。

修竹哭了一阵儿,见情况差不多了,擦了擦脸上的泪,向小福屈膝行了一礼,可能是因为刚刚哭过,她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不复刚才的清脆响亮,反而带着一些压抑的沙哑,“修竹谢谢过小福哥哥,只是我实在是进不去,可能完不成您的嘱托了。还是麻烦您让人带话儿给妙贤居的姐姐们,让她们来领人吧。”说着,垂下头,又开始落泪。

小福十分纳闷,“你是不内院的姐姐,为什么不能进去?”可是修竹并不理他,只顾落泪。

他只得又看向周围的人,周围有跟方家的不合的,有认出来小福是国公爷跟前的小厮,把不得这一声儿,马上过来添油加醋的把门口发生的一切事儿给小福说了一遍。完了又加了一句,“那墨菊姑娘原本是这内院一等一的温和人,模样又生的爽利,被她儿子瞧上了,娶回去,不过两三个月就折磨死了,真真是可怜的很。如今又拿她出来说事儿,真真是……死了都不得安生。”

小福听了这样的话儿,自然地看向方家的婆子,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方家的脸色发黄,纳纳的不敢出声儿。

“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小福向周围的人挥了挥手,等人群开始散开,这才再次看向了方家的,指着修竹问道:“我现在要使她带王太医进去给大小姐诊病,你还要拦着?”

整个安国公府,就属安国公最大,他手下的人,方家的那里敢得罪,忙喏喏地答应,又解释道:“实不相瞒,这实不是老婆子的意思,只是如今姑太太管着家,我们只是照章办事儿,本不敢有所违逆,今天这事儿……小哥儿就不要告诉国公爷了,国公爷贵人事多,可不能再为这点儿事操心了。”

小福没有接话,反而是把修竹领到了二门外一处小凉亭里面,那里正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后跟着一个小童儿,背着药箱,想来就是那位王太医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2章看病

怎么会是他们?

修竹在看清楚他们的脸之后,眼睛微微的眯了眯,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小福率先走了过去,向那个老先生鞠了一躬,说道:“让王太医久等了。”说完,转身看向身后的修竹,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小姐院子里面的姐姐。”

修竹等他介绍完,屈膝向王太医行了礼,又向那个药童点了点头,笑道:“那就麻烦两位了。两位这边儿请。”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在路的侧边儿。

小福则退到了一边儿,跟在他们后面。

行至二门口,方家的看到修竹,把腰一叉,才要说话儿,一打眼儿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小福,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讪讪的把人送了进去。

等人走远了才在地上“呸”了一声儿,嘀嘀咕咕的说道:“就知道你们这些副小姐惯会做出这样一副妖妖佻佻的样子骗人!我呸呸呸!”

只是她在图嘴疼快的时候,还不知道厄运已经笼罩在她一家人的头顶上了……

修竹此时已经领着人一路逦迤向前,扶花穿柳,一会儿便到了妙贤居的门前。

只是此时妙贤居的大门敞开,里面人来人往,皆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修竹细心的看了看,发现不光妙贤居的人,连柳夫人,方太夫人和姑太太那边的人都有不少。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修竹的心不由地跳到了嗓子眼儿,连忙拉住了一个从旁边经过小丫鬟,问道:“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那小丫鬟上下打量了修竹一眼,抽出自己的手,“你还不知道吗?大小姐得了一种怪病……”

“怪病……”修竹沉吟一下,看向妙贤居的院门儿,心道,果然还是来了!不过,比她预想的要早了一些,“王太医,我们进去吧?”她扫了一眼那噔噔跑远了的小丫鬟,笑着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

王太医微微点了点头儿,抬脚上前径直走了进去。

他身后的药童把药箱抡了抡,也跟了进去。

修竹嘴角翘起,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跟在他们后面也走了进去,刚进院子便扬声儿喊道:“王太医来了。”

院子里面所有的人因为这一声高喊,仿佛全都顿了一下,然后齐齐地越过前面的两个人看向修竹。

修竹夸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道:“芙蓉姐姐,银瓶姐姐,鸳鸯姐姐,我的脸很脏吗?”

紫檀原本站在影壁后面,看到修竹,连忙拉住了她,小声问道:“这么大功夫,你去干什么了?太夫人在屋里面呢!”说着,向她暗暗使了个眼色。

没有等修竹有所反应,正房的门帘儿挑了进来,顾嬷嬷沉着脸,望了过来,眼神凌厉,语气严肃,“你们大小姐病了,做什么还这么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矩!”

修竹连忙又看了紫檀一眼,向前小跑两步,冲着顾嬷嬷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回嬷嬷的话儿,妈妈尊国公爷的令去请太医了。”说着,看向王太医两人,“这是国公爷请来的——王太医。”

别的不会,拉个大人物,狐假虎威还是会的。

果然,听到国公爷的大名之后,顾嬷嬷就没有再为难她,而是打量的看了一眼王太医两人,然后对修竹说道:“现在太夫人,姑太太,方姨娘都在屋里呢!你们也进来吧。”

说完,不等修竹答应,放下帘子退了回去。

修竹暗暗摇了摇头,轻轻走到门口,挑起帘子,语气轻柔的对王太医说道:“王太医,请跟我来!”

王太医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山羊胡儿,微微一笑,拾阶而上,路过门口对着修竹轻轻道了一声“有劳”。

那个药童跟在后面,也是腼腆一笑,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此时已坐满了人。方太夫人坐在上首,一脸的阴郁。

她的下面坐着姑太太李玫,方姨娘一如往常的站在太夫人身后。

另外,屋子里面还坐着两个面生的老者,皆都带着被药箱的小厮。应当是大夫无疑了。

再有就是绿菊作为东道站在地上端茶递水的伺候着;太夫人身边带着蝴蝶,姑太太身边带着金瓶,方姨娘带着如意。顾嬷嬷陪坐在一个绣墩上。满满的一屋子人,却静悄悄的。

王太医一进了屋,原本笑眯眯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一甩袖子,怒道:“既然请了我来,干嘛还请别人?”说着一拱手,“告辞。”转身,便要走。

姑太太李玫的眼底尽是笑意,若不是周围还有人在,她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两个笨蛋,诊了脉,都只叫奇怪!一个非要说是滑脉,一个非要说是恶疾。

不过,无论是那个结果,李妙贤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儿了。想想那一台台的金银,十里红妆,流水一样样何家送,统统成了她李玫的东西,她都忍不住心底的笑意。

现下,突然冒出一个国公爷请来的太医,又是这样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说不得又是一个没有本事的穷酸,她何不装装样子?

“王太医!王太医是吧?”既然要装样子,李玫便做出一个十分关心侄女儿的姑姑样儿,焦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实在是侄女儿的病太过突然,我们都慌了手脚,并不是有意要怠慢,请王太医见谅。”

说着,瞟了一眼修竹,呵道:“还不快带王太医去给你们小姐瞧瞧。”

修竹把不得这一句儿呢!

手脚麻利的挑起里间帘子,笑对王太医说道:“那么,麻烦您了。”

王太医这才不情不愿的甩开袖子,大步走了进去,小药童在后面颠颠的跟着。

内室里面,李妙贤的床前帘幕低垂,丹桂守在床侧,正无声的低头揉着眼睛,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见有人进来,马上擦干了泪,站起身来,退到一旁,从帘幕里面拉出一直芊芊如玉的小手儿。

药童递过一个脉枕,丹桂赶忙接了,垫在李妙贤的手腕下面。

王太医这才上前一步,坐在了丹桂刚才坐着的绣墩上,伸出手指,搭在她的腕上,仔细的诊了一会儿,又问了好些问题,这才站起身来。,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3章谁之责

修竹赶忙凑了过去,小声问道:“我们小姐这是怎么了?从在百花庙里面喝了一杯果酒之后便一直这样睡着。”

王太医还没有回答,外间顾嬷嬷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修竹,既是诊好了脉,还不快请王太医出来说话儿?太夫人,姑太太可都还等着呢!”

如此,修竹只得把人让到外间。太夫人才问了一句,原本候在外面的两个大夫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争吵了起来,一个说是滑脉,一个非要说是寒症。

王太医把手放在嘴上,咳嗽两声,等屋里面安静下来,这才清了清嗓子,沉声说话:“贵府千金不是得了病……”

“不是得了病?”方太夫人拧眉,惊讶地问道:“那怎么不醒呢?”

原本那两个大夫也不大赞同地嚷了起来,“不是得病,她的脉怎么滑动如珠,往来流利?应是食滞,实热之症。”

“不,不,不。”令一个大夫马上阻止,说出自己的想法,“李小姐应该是体寒之症才对。”

王太医捋须大笑一声,说道:“行医只看症,或只看脉,便会流于表相,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不问根本,若只是小症候倒还罢了,若是遇到像安国公府千金这样的状况,那可不是胡闹吗?”

修竹站在角落里面,一边静听着众人的讨论,一边细心的观察着姑太太李玫的神色。见她自从听王太医说了李妙贤是中毒之症,脸色便变得不好,紧闭着双|唇一声不啃,更加落实了自己心里面的猜测。

这个姑太太绝对有猫腻!

两个大夫听王太医说自己胡闹,一个个全都红了脸。他们年岁都不小了,平日在坊间也是素有名望,虽然比不得太医,但是自觉得也是很了不得的人物儿。被人这样无情的当面无情的说在脸上,还是第一次。

为了挽回一点颜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上来,围着王太医,追问李妙贤到底中的是什么毒?这内宅之中,闺阁之内又是怎么被人下了这毒药的?

内宅之中,闺阁之内,几个字,提醒了姑太太,她把心一横,咬牙道:“好呀,原来是你们几个捣鬼?”说着向门外大喊一声儿,“来人呀,把妙贤居这些个吃里扒外的奴才都给我抓起来,关到柴房里面,等大小姐的病好一些了再审!”

绿菊一听这话儿,立刻慌了神,飞奔出来,扑到方太夫人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太夫人,太夫人明鉴呀!平时小姐待我们好,我们以命相护还来不及,那里会做这样的事儿?我们是冤枉的啊!”

就是门外的芙蓉和内室里的丹桂听到这话儿,也全都跑了出来,跪在绿菊的身后,“小姐是花朝节,从外面吃了斋菜,吃了酒才沉睡不醒的,一定是,一定是斋菜或者酒水里面有问题。”

这时,已有粗|壮的婆子从外面进来,挤在门口,使得原本就显拥挤的堂屋,更加的拥挤不堪。

姑太太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上丫鬟,笑道:“笑话儿,若是外面的斋菜有问题,我们一大家子都是吃了的,太夫人怎么没事?我怎么没事?二小姐和锦姐不也好好的?可见是你们藏奸,平时没有好好照顾好大小姐,出了事儿,反而向别处推责任。一个个真是好样儿的!”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门口挤着的几个粗|壮婆子,“我现在还管着家呢,是不是就支使不动你们几个了?还不快动手,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婆子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纷纷上前,把绿菊芙蓉丹桂几个扭了起来。

见抓|住了她们几个,便有眼尖的人上前来,要抓修竹。

修竹也不退缩,反而是抬头看向姑太太,语气平静地问道:“姑太太不听听王太医说说,我们小姐到底是中的什么毒,便要把她的人全都抓起来吗?”

姑太太看向修竹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咬呀问道:“你们伺候不利,使得大小姐这样,还敢在这里这么理直气壮……”

方太夫人见自己的女儿当众与个小丫鬟争吵个不休,觉得十分丢脸,怒呵了一声,“好了,玫儿,你退下,先听听王太医怎么说。”无论怎么说,这王太医都是儿子拿了名贴请了来的,怎么都要给几分薄面儿。

王太医等室内再次静下来,再慢慢悠悠地说道:“依脉像来看,李小姐的毒中了不过三天。”

绿菊芙蓉她们的眼中烧起了希望,这样说来一定就是在花朝节中的毒了。

“不过,除了这新中的毒,大小姐身上还有一种毒是从胎里面带下来的。两种毒相互做用,李小姐才会像现在这样沉睡不醒。”

“胎毒?”顾嬷嬷忍不住回想到一些往事儿,拧着眉头,站起身来,向王太医靠近了一些,问道:“王太医,这可是真的?”

王太医捋须点头,很有几份仙风道骨的样子,“如果老朽看得不错,夫人身子定然也不好,时常七疼八病的。小姐就是从娘胎里面带了这种毒,身子才会比寻常孩子更柔弱几分,性子也绵|软,是也不是?”

一句刚出,屋子里面的人全都露出一副吃惊的面情,顾嬷嬷更是向前走了两步,差一点儿就要握上王太医的手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止住了自己的举动,可是抖动不已的嘴唇却泄露了她此时的激动,“……那可否能病……”

要说吃惊最过非姑太太李玫莫数,她几步走到顾嬷嬷与王太医之间,用身体阻开顾嬷嬷的视线,笑道:“如此,请王太医开方子吧?我们也好早些用药,侄女的身体也能早些康复。”可能是过于紧张,她的话有些多。

令外一直站在太夫人身后充当透明人儿的方姨娘也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后背都要湿透了,现在冷下来,衣服贴在后面十分的不舒服,脸色也跟着变得带了几分苍白。,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4章裂缝

顾嬷嬷气愤的瞪了一眼姑太太一眼,向旁边挪了挪,又凑到了王太医身边,“那么说,妇人生产伤了身子,王太医能不能给瞧瞧?”

姑太太不满意的瞟了一眼顾嬷嬷,“现在是在说大小姐的病,大嫂子的事情等贤姐儿醒了再说,相信她若是在场也会本着慈母心,先顾大小姐的。”

顾嬷嬷只得讪讪的住了嘴。

王太医看着一眼乱糟糟的内室,面露不悦,轻轻咳嗽了一声,沉声问道:“这里谁是主事的人?”

太夫人和姑太太异口同声的说道:“我是。”

说完,凝视对方,姑太太李玫先败下阵来,笑着走到太夫人身后,讨好的帮她捏着肩,向王太医介绍道:“这是我母亲,安国公府的太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方太夫人眼中的凌厉这才收了起来,换做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对王太医招了招手,问道:“我们贤姐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中毒的呢?严不严重?要怎么治?需要什么东西,您尽管说,就是要用千年的灵芝,万年的人参,咱们也不是用不起。”

这话虽是保证,却也不无炫耀的意思,修竹暗暗弯了弯嘴角,趁人不备,抖开婆子们抓住自己的手,跑到屋子正中,对着太夫人深施一礼,说道:“太夫人,小姐已经是病了,就算是要打要杀,是不是等小姐病好了之后呢,否则小姐病着,又没有趁手的人,岂不是病上加病,痛上加痛了。”

听完这话儿,绿菊芙蓉丹桂也挣扎着说等是能照顾小姐康复之后,认打认罚。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刚想要答应,可是她身后的姑太太李玫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厉声喝问道:“真是大胆!当我们安国公府没人了是吗?处置了你们,我们堂堂的嫡出大小姐还没有丫鬟用了不成?”

太夫人也便住了嘴,不过脸上却带出几分不悦来。她这个女儿真是被她宠坏了,才帮着管了几天府里的内务,就把自己当这里的当家主母了不成?今天竟然三番五次的截自己的话儿。看来,中午的心算是白谈了。

两个人的不和,落在修竹的眼中,修竹在心里面感叹一声,做出无限悲伤的样子,喊了一声“太夫人”,眼泪汪汪的说道:“奴婢才到大小姐跟前儿不久,不好说多了解大小姐,可是绿菊,芙蓉,两位姐姐都是小姐跟前的老人,对小姐最是了解,小姐平时对她们也多有倚重。小姐睡着的这两日也都是她们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好歹留了她们,太医问诊的时候说说病状也是好的。”

王太医也时候捋着胡须说道:“这个小姑娘说的是,看病还真离不得她们这些知道状况的人。”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太夫人,“按说,这是老夫人府上的私务,老朽不应该过问,只是这位姑娘说的实在在理,才多嘴一句儿。听与不听,太夫人自行斟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谁再反对,那就是不关心大小姐的身体了。就算太夫人是李妙贤的亲祖母,素来对她又多有不喜,都当不起这样的话儿。当时便摆了摆手,让那些婆子们退了下去。

丹桂谢了恩,才要进内室守着,姑太太却大喊一声,“慢着!”

修竹绿菊芙蓉丹桂同时心头一紧,身体也跟着绷紧了,齐齐的看向太夫人身后。

姑太太见所有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干咳一声,说道:“你们刚才也说了,单留下绿菊和芙蓉也就是了,其他人还是先抓起来为好。”

退了一半儿的粗使婆子们也跟着停住了步子,疑惑的看着主位上母女二人。

一个是安国公府辈分最好的人,一个是现在的当家人,她们一个也得罪不起。

“玫儿,你是什么意思?”太夫人语带不悦的问道。

姑太太赶忙转到太夫人身前,赔笑道:“之前,女儿已经是下了命令,要把她们全都关起来,若是不这么办,女儿以后还怎么管家呢?下面的奴才们,还有几个人会听女儿的吩咐呢?望母亲明鉴。”

太夫人听到李玫这样解释,脸上的不悦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的明显。

修竹暗暗好笑,就知道,她们中间不是铁板一块儿,这不裂缝就出现了么?

姑太太只是暂代管家之权,就这么注重自己的威信,那太夫人这个真正的掌舵人会不在意?结果可想而知。

现在只要多加一把火,说不定……

修竹在一旁正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身旁一个声音响起,犹如天籁,“表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只想着你现在管家,要在下人们中间竖起威信,可你想过没有,太夫人才是咱们安国公府的当家人,她的威信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方姨娘的话儿,太夫人这才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方姨娘的手背。

姑太太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十分的精彩,反应一会儿,似乎也想到了事情的重点,偷偷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有些心虚的说道:“母亲,母亲,玫儿不是这个意思。玫儿只是心疼侄女儿,所以才想着要惩治那几个丫头的。既然母亲觉得不妥,放了就是。”说完,无力的向候着的婆子们摆了摆手。

婆子们这才鱼贯而出,两个大夫刚看了一场好戏,自觉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全都提出告辞。

太夫人让人打了赏,又安排送了出去,这才有功夫问李妙贤的治疗办法。

这就是安国公府,面子重要,自家小姐的身体倒要排到后面去了。

“王太医,请坐。现在,我们可以说说我那孙女的病了吗?”方太夫人扫了一圈明显空闲下来屋子,抬头问道。

绿菊连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王太医的身后。

王太医道了一声谢,扶衣坐下,笑道:“其实,贵府千金的病并不难治,吃几服药,行两回针也就行了。”

“那请王太医开方子吧。”太夫人看向修竹,修竹立刻小跑回内室,取了纸笔,铺好在王太医近旁的桌子上。

王太医过去写方。屋子里面便静悄悄的。,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5章方妈妈

等开好了药方,太夫人便命人拿了去按方子抓药,另外自有人给王太医师徒看了赏,修竹复又把人送到二门之外,小福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修竹把人交给小福,千恩万谢的看着他们走远,这才打算回去,可是刚一转身,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目光冷凝的眸子。

不是原来厨房的管事媳妇儿,现在的看门婆子当家的,又是哪个?

修竹同样冷笑一声儿,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一步步向她逼近,口里面却笑语晏晏,“方妈妈,我这次只是来送人,并没有出二门一步,您老人家看清楚哦。”说着,眯眯一笑,故意压低声音,“听说啊,方管事收租子回来的路上,倒在了冰天雪地里面。等人发现的时候都冻成冰棍儿了,可是却没有发现新收上来的租子,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方家的听着修竹说话的语气,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觉到莫名的心慌,心想,难道她知道什么?可是扫到她瘦得竹条似的身材,心里面便淡定了下来,她才多大,又在内宅,能知道什么?说的也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自己更没有必要慌了,“那又怎样?想欺负我个寡妇?”

“方妈妈想多了。”修竹依然是笑得一团和气,“我欺负你干嘛,你不欺负我们就已经烧高香了。”说着,她又故意向方家的靠了靠,小声压不住心底的好奇似的道:“我还听说,墨菊姐死的时候,满身是伤,眼睛瞪得老大,舌头也吐得老长,死不明目的样子;还有方大叔具说也是这样,靓蓝色的衣裳上面都是黑褐色的血污呢,就连袍角的那枝菊|花儿都变得通红,诡异的很哪?”

听人说起丈夫死时的惨状,方家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抬眼看面前这个只是九十岁,小小巧巧,眉眼精细,长像普通的小姑娘,心里面更是打了一个突。丈夫死的时候,穿的什么衣裳,衣裳上绣了什么花样,若不是入棺前,她亲手帮他换的衣裳,还真注意不到,这事儿她更是没有跟一个外人提过,她是在那里听说的?

趁着方家的沉思的当儿,修竹又说:“我还听说啊,方姨娘为了花用方便,每年都让方管事儿把所有的租子都折成现银带回府来,那么多的现银你说能上哪里去了?”她说着,又上前一步,刻意拉近自己与方家的距离,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方妈妈定然十分清楚。”说完,抬头,又是嫣然一笑。

方妈妈听修竹这么一说,脸上浮现几丝心虚,连连退后两步,诺诺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强辩道:“定然是强人杀了我家男人,抢了银子去,他们拿了银子往哪里走了,我哪里知道?休要血口喷人。”

修竹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无声的笑了,点了点头儿,温柔的说道:“对,对,我这是血口喷人。可是这事儿,要太夫人,方姨娘说了才算,你说了不算。”说着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片刻又开口道:“我还听说啊,你家的那个小子,也就是我的墨菊姐夫,最近可是赎身出去了?他在赌馆里面还欠着那样多的钱,怎么突然一下子有了钱还赎了身?真是奇怪呢!只是更奇怪的是,他都有钱了,怎么只赎自己,反道让自己的娘|亲在府里面当牛做马的伺候人,真是不孝呢?你说是不是呀,方妈妈?”

方家的心里面更加惊惧,儿子欠赌债的事儿,只有她,儿子本人,还有已经死了的墨菊知道,就连他的那个死鬼男人都不知道呢,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从那里知道的?

小丫头嘴角弯弯,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儿,张开嫣红的小|嘴儿,笑问道:“你一定好奇这些事儿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不对?”说着向她招了招手儿,方家的便鬼使神差的上前两步,弯腰把耳朵凑到修竹的嘴旁。

修竹便在她的耳朵,小声儿的,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墨、菊、姐、姐、说、的,她说她无人烧埋,地府不收,让她回来找分人寻仇,完事再到阴司清账。你说可不可怕?”

修竹说得神秘,还情不自禁地回处观望,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还好,我没有伤害过墨菊姐姐……”

方家的随着她的每一次猛然回头,心都被高高地揪起,才落下,又揪起,几次之后,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真的觉得阴风阵阵,冷飕飕的往脖领子里面钻,心里面家怕,不由尖叫一声儿,紧退向步,把后背靠在墙上,整个身体依然颤抖着不住,口里面喃喃自语,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清明。

修竹见这样,心情大好,一双星眸熠熠生辉,说不出的好看。

只是这个时候正好是安国公府的饭点儿,下人们正忙着往各房送饭,根本没有人留意到她。就算是有个另的人看到了,府里面有李妙贤那样一个大美人在,方便又能比的过去?

修竹并不在意这些,脚步轻快地走回妙贤居,便见着芙蓉从小厨房端了李妙贤的药正往正房去,墨绿色的汤汁子上面冒着袅袅的青烟,被一双素手托着,说不出的好看。

修竹对着她展颜一笑,“芙蓉姐姐,小姐的药熬好了吗?”

芙蓉看她一眼,步子不停,“那里疯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语气依然不好,但修竹听得出来,她并没有生气。

丹桂听到修竹的声音,已经像小鸟一样从正房飞了出来,绕过端了药的芙蓉,一路飞到修竹跟前,笑着把她搂在怀里面,又捏了捏她这些日子明显长肉的小|脸儿,笑着说道:“原来只知道你伶牙俐齿,没有想到关键的时候,竟然救了我们这么些人一命!姐姐以后再也不嫌弃你呱噪了……”

修竹把自己的脸从丹桂的手里面解救出来,离好一段距离,问道:“小姐可醒了?”

“醒了醒了,王太医行完针,顾嬷嬷带着人要出松荣院的时候就醒了,后来又吃了第一遍药,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不第二遍药也熬好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6章为师

修竹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还担心着姑太太会再次伸手,这样看来,她的胆子并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大胆呢!是要看看情况再做打算的吧?

如此也好,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时间,以备来日的大战。

进了内室,李妙贤只穿了雪白色的内衣坐在偌大的书案前面,低垂着头,手里握着墨石,正在认真的磨墨,看到修竹进来,马上向她招了招手,“墨已经给你磨好了,快坐下。”

修竹一愣,再次看向李妙贤,见她真的是在招呼自己,笑着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小姐大安了?”顺便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常礼。

李妙贤微笑着捋了捋落于胸前的秀发,轻声细语的说道:“我觉得,已经没有大碍了。”说着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修竹,满怀的欢欣,“绿菊她们说,今天父亲来看我了,可惜我睡着呢,不然可以亲手把画儿送给他……”

说到这里,眼神一暗,无不遗憾的看了一眼修竹,手指在纸张上面轻抚,“可惜,都不是真的,那些画儿若真的都是我画的就好了。”

修竹看着她,笑得温柔,“这有什么难的,小姐想学,我们好好画,也就是了。”

“真的吗?”李妙贤的眼睛像是瞬间被点亮,目光灼灼的看着修竹。

修竹笑着,绕到大书案后面,在原本就有的白纸上面又铺了一张大大的宣纸,拿起笔,沾满墨,刚要落笔,却听的外面一阵吵闹。

丹桂小孩子心性,性子有活泼跳脱,听到动静,高喊一声,“小姐,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了屋门。

绿菊看着门口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这个时辰了,谁会来呢?”而且还吵得这么大声儿。

修竹竖起耳朵,只听外面紫檀扬高的声音,“你这婆子,干什么呢!大小姐正病着呢!”

那婆子似乎是不理紫檀,又是哭又是叫,甚是杂乱,根本听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妙贤居内当值的人,哪里敢把这样的人放进来,几乎全都去了门口。

修竹笑着摇了摇头儿,拿起笔,手起笔落,先画了远处若隐若现的山石。边画边对一旁的李妙贤讲解道:“小姐,画画之前,先要胸中有画,心中有画,这样才能画山山有神,画水水有韵,画鸟兽虫鱼,鸟兽虫鱼才会栩栩如生。其次,便是线条,用色之类了。运用线条和墨色的变化,以钩、皴、点、染,浓、淡、干、湿,阴、阳、向、背,虚、实、疏、密和留白等手法表现,让你心中的景有了形,那便是画儿了。”

李妙贤的一颗心,早已经被门口的声音吸引了去,修竹的话到了她的耳边,又自动绕道儿走开了。

刚刚还说着要好好学习画画了呢,转眼便忘了个一干二净,修竹只觉得好笑,也不提醒,只是自己握着笔,在那纸上笔走龙蛇,一会儿上面便渐渐显出一副画的轮廓。

此时,丹桂跺着脚,小跑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小姐,你猜外面是谁?竟还是我们的老熟人呢!”

说着,笑念了一声佛,“当真是阿弥陀佛呢!墨菊姐姐也算是大仇的报了!”

芙蓉笑着小心的端起手里面的药碗,拿起一把勺子,轻轻点了一下,在自己的唇上试了试,插话道:“小姐,药好了。”

李妙贤点了点头,眼睛依然好笑的看着丹桂。

绿菊打趣她道:“你这丫头,怎么越长大,越回去了呢?头一句,脚一句的,让人怎么听的清楚?”

丹桂拍手笑道:“真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呢!方家,就墨菊姐姐嫁去的那个方家,遭报应了。刚刚咱们门口,你们猜是谁?竟然就是那方婆子!她在那里又哭又笑的,像是疯了,叫着让墨菊姐姐饶了她,别来取她的性命呢!”

绿菊与芙蓉具是一愣,绿菊抓住丹桂的手,急切的问道:“这话可是真的?”

“怎么不真?刚才我可是看得真真的呢!”丹桂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妙贤的眼睛亦是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仿佛不知道痛一样。

“不行!”芙蓉突然大喊一声,冲向门口,“我得亲眼去看看!”

只有修竹依然淡定,不紧不慢的用最细的羊毫在宣纸上面勾勾画画,一会儿纸上便出现几只仙鹤,或振翅欲飞,或悠然自得,不一而足,说不出的灵动自然。

李妙贤一回头,正看在修竹在细细的描画一只仙鹤的眼睛,只见它圆溜溜的,仿佛可以映出人影儿。

“呵!真美……”她忍不住轻声叹息,对修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她才九岁啊!比自己可还小了三岁,怎么什么都会啊!

修竹画完最后一笔,从画里面抬起头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细听外面声音已经停了下来,显得静悄悄的。

芙蓉挑起帘子,笑着走了进来,笑道,“紫檀来了。”

修竹忍不住很不淑女翻了一个白眼。紫檀是二等丫鬟,自然可以自由进出李妙贤的房间,但是她自己却十分的执拗,除非必要,基本都在外面伺候,很少进屋,一般进了屋,禀完事情便会自动告退。除了这些,她样样积极,跟修竹学习更是勤奋到让人羞愧。

刚才外面的事情应该是她处理的,进来禀报是理所当然,只是芙蓉已经跑出去看过了,不是自己回来表功,而是带了紫檀进来,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呢!难道是转性了?

修竹诧异的同时,芙蓉已经拉着紫檀走了领来。

一直以来,芙蓉自负美貌,从不把府里面的任何丫头看在眼里,此时从修竹的眼里看来,她与紫檀竟然不分伯仲。

只是紫檀的美更加的清雅,不如芙蓉艳丽,却更加的耐看。

李妙贤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丫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问道:“说罢,怎么回事儿?”,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7章疯了

芙蓉已经掩不住兴奋,拉了拉紫檀的衣角。

紫檀淡然一笑,说道:“也就是府里的一个婆子突然疯了,哭着喊着说墨菊回来找她算账来了,闹到了咱们院子门口儿。怕惊着小姐,已经使人告诉了姑太太,使人看着呢!”

芙蓉则笑得像是吃了蜜一样,“小姐,你是不知道啊,那恶婆子现在什么样……这是解气呀!想当初,仗着方姨娘的势,耀武扬威的,强娶了墨菊姐姐去,又不好好看待,如今可不是得了报应了?”

丹桂笑道:“芙蓉说的对!真真是报应。前儿才听说方管事收租子时出了事儿,今儿她又疯了,就差那二狗子了,墨菊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也应该安心了。”

修竹听着大家的谈论,好像与她无关一般,只静静的看着桌子上的画儿发呆。

怎么就能安心了呢?还有一个害她最苦的人没有受到惩罚呢!

李妙贤她们讨论了一会儿,姑太太的人还没有赶到,方姨娘的人倒先到了。

看到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扭将起来,气势汹汹的便要把人带走。

守在外面的枣子无法,只得向屋子里面喊姐姐求助。

丹桂第一个冲了出去,修竹仗着人小,身材灵活,紧随其后,与她前后脚到了院中。

此时,三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正用绳子捆了满身脏污,头发蓬乱的方家的往外走。许是害怕,方家的一路挣扎,连口里面塞着的帕子都扭到了一边儿。

修竹便听到她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墨菊回来了!墨菊回来啦!墨菊的鬼魂回来啦!……她是回来报仇的,她,她要杀光你们所有的人,所有的人……”

一边儿说着,一双隐在乱发里面的眼睛还一边儿骨碌碌的四处乱看,神情紧张,浑身发抖,使胆小的人忍不住便要相信她的话儿了。也跟着她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好像妙贤居的院子上空当真飘荡着墨菊的鬼魂一般的。

丹桂显然是相信了这句话,但是她并不害怕,反而是向前两步下了正房的台阶,在院子中转着圈儿的寻找,一边找还一边喊道:“墨菊姐姐,是你回来了吗?快出来见我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墨菊姐姐……”喊着,喊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修竹被丹桂的天真雷了个外焦里嫩,眼神锋利的看向那几个婆子,大声喝道:“还不赶快给我堵上她的嘴!”

那些婆子被修竹的气势吓到,慌忙的去寻找帕子,可是这一忙乱反而怎么也找不到了。

就在这时,方家的突然狂性大发,嘶叫一声,挣开了捆绑她的绳索,径直往妙贤居的大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他们都死了,都死啦!是墨菊杀了他们,墨菊杀了他们。”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被别人欺负到死,难道死了就长了本事,可以杀掉所有为难过她的人吗?

修竹冷冷的笑了。如果是那样,谁还活着?受了委屈,直接死掉,回来报仇不就得啦。

一抬眼,见见刚才的那几个婆子全都失神的站着不动,指着她们骂道:“你们怎么当差的?连个疯婆子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快去追?”转头儿又点了两个妙贤居里面出来看热闹的粗壮婆子,说道:“你们也一起帮着追,大晚上的,别惊了,哪房的主子?”

松荣园那边的还有人怀着身孕呢!不过这话修竹没有说,只是压在了心底,怕说出来越发有哪些心思诡秘的人,故意赶了这疯婆子往那边搅闹。

说也奇怪,方家的跑到门口,便又转了回来的,慌慌张张往里面跑,好像是墨菊的鬼魂,此刻正站在门口,伸出双手要掐她的脖子似的。

这样一来,院中的婆子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把她围在中间,扭手的扭手,拉脚的拉脚,很快又将人捆绑了起来。更有婆子脱下了自己的袜子,塞住了方家的嘴。

待人群散开,修竹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一个穿着破衣烂衫,头发蓬乱的人,被人捆的像是粽子一样,口里面还塞着一双看不清颜色的袜子。她的脸贴着地,脸上全都是尘土,因为挣扎,出了汗,活成了泥人儿。那双袜子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不用靠近,便闻到上面那的臭气熏天的味道。

修竹不由得皱了皱眉,后退了两步,看着那几个面生的婆子问道:“你们是方姨娘那边儿的?想要带走这个疯婆子?”

那婆子见她形容甚小,本来还存着几分轻视之心,可是看到刚才她镇压方家的时所散发出的雷利气势,一个个人精一般,收起了轻慢,赔笑道:“这个婆子原本是太夫人的配房,因咱们姨娘从小在府上长大,很是服侍过她几年,姨娘长情,看她不好,自然想要过问……”

修竹还没回话,却听的妙贤居影壁后面有人娇斥道:“那可不成!”接着一阵香风飘来,姑太太李玫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在是我管着家,哪里还能让方姨娘操心呢!”说着,大手一挥,“把她带走。”就有婆子从她身后走出,一左一右的把当家的架了起来,像是拖死狗一般拖着行到姑太太身后,等着她进一步的命令。

方姨娘的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傻眼,又不敢去惹姑太太,虽然说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太夫人和国公爷不把人家当水,她们更不敢了。

柿子要找软的捏。

于是,她们只得去逼修竹,再怎么说,她只是一个二等丫鬟,而且还是一个晚辈的二等丫鬟。“我们姨娘还等着呢!你看怎么办吧?”

修竹微微一笑,对姑太太屈膝行礼,“您可算来了,再不来,这疯子就要被人抢走了呢!也不知道这年月是怎么了,一个疯子竟然也有人争抢来了。早知道啊,就不必麻烦姑太太这一趟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8章起疑

姑太太听了修竹的话儿,转头看向站在院子中的几个婆子,沉声怒喝道:“是你们几个要带走她的?”一转身指向满身狼藉的方家的。

那几个婆子看到姑太太阴沉的脸,不由得瑟缩一下,想到方姨娘的嘱托,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回姑太太的话儿,我们姨娘是这样交代的。”说完,又舔着脸求道:“她一个疯婆子,不值得姑太太您亲自过问,还是赏给奴婢吧!”

姑太太初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原本还觉得没有什么,只打算让一个稍微得脸的嬷嬷过来看看,也就算了。

可是鉴于事情发生在李妙贤的院子,她这几日正关心着那里。所以才打算跟着走一趟,顺便看看王太医的药怎么样。

只是没有想到方柔那个贱人竟然比她还先得了消息,跑过来跟她抢人。

姑太太越想便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其中一定有猫腻。原本只想草草处理了事儿,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她拧起眉,怒看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婆子一眼,呵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家姨娘想要保她,那也得等我治了她扰乱大小姐清净的罪之后,再把人给你。在这之前,想要把人带走,哼!让你们姨娘亲自走一趟暗香院吧?”

说完便不再理她,而是看向垂头站在院子中央的修竹,小姑娘虽然低着头,但身姿挺拔,长身玉立,说不出的好看,一错眼儿,使她几乎错认成了哪家的小姐,只是恐怕即便是小姐,也少有人赶上她的。

这样想着,姑太太脸上笑纹加深,问道:“你们小姐可醒了?吃药不曾?有没有被刚才的事儿吓到?回去我便狠狠的治了她的罪,给咱们大小姐出气!”

此时,绿菊从里面挑起帘子,笑着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我们小姐请姑太太屋里坐。”

姑太太这才狠狠的瞪了一眼方姨娘内院的婆子,甩着手里面的帕子,拾阶而上,与绿菊一同进了屋。

修竹这才得了空闲,瞅准丹桂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见她已是满脸泪痕,哽咽着,哭的不能自已。见修竹过来,一转身儿,趴在她的肩上,更是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絮絮的说道:“既然墨菊姐姐回来了,她怎么不见我?以前墨菊姐姐总是最疼我了,小姐赏了好吃的,总想着留些给我,有什么好穿的,好玩的也总惦记着我。”

“可是我却那么没用,方姨娘说要把她嫁给方管事的儿子,我明知道他那个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可是却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跳进火坑,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墨菊姐姐那么好一个人,模样好,性子好,待谁都那么温柔有礼,竟然让他们活生生折磨死了,我……我……”

“我困顿于这内宅之中,不能为她报仇雪恨,甚至就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能够。修竹,你说,墨菊姐姐会不会恨死我了?”丹桂抓着修竹的胳膊,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用力之大,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修竹忍着疼,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小声的安慰道:“你都说了,墨菊姐姐是那样好的人,她一定能理解你的苦衷,又怎么会怪你呢?快别哭了,仔细哭的久了,明儿一早起来,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一样。”

“老天都看着呢,作恶的人,最是不能长久。方管事冻死了,他的婆娘又无缘无故的疯了,可见的是老天有眼,替你墨菊姐姐报仇呢。真是傻丫头!”

丹桂听完修竹的话儿,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从她的肩膀上站直了身,说道:“可是呢,现在我就等着什么时候方二狗也倒了霉,才是称心如意呢。”

丹桂说着话,神色忽然一沉,“可是,听说他自己个赎了身,出去了,今后再想见到,怕是难了……”

修竹看着她,展颜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好了,他赎身的钱,来路可疑的很,现在他的母亲又这个样子,姑太太一定会请他回来喝茶的,到时候,说不定他就是再想走,也走不了呢!”

“是吗?”丹桂疑惑的看着修竹,觉得她说得对,可是哪里又不对,只是说不上来,总之怪怪的,不过甩了甩头,决定相信她。因为,自从她来了之后,似乎每次都是对的,运气比自己好太多了。

这是什么东西煞风景的“咕咕”叫了两声儿,丹桂只觉得这声音好像是从修竹的身上传出来的,拉着她的手左左右右的看。

修竹只觉得脸颊发烫,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诚实的回答:“是我的肚子啦,晚饭铃响了!”

丹桂这才想起来,大家吃饭的时候,她去二门上送客,于是拉起她的手往西厢走,边走边神秘兮兮的说道:“走,跟我回去看看,都给你留什么好吃的了。”

修竹配合着她,猜道:“难道是我爱吃的桂花糕?”

丹桂摇头。

修竹便再猜,丹桂再次摇头,就这样,两个人手拉着手,在一众婆子的注视下,一个问,一个答,一齐回西厢房自己的房间去了。

姑太太李玫不过在李妙贤房间里面呆了一半盏茶的功夫,便笑着走了出来,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离了妙贤居有一段距离,看四下无人,她的脸才猛地沉了下来,向身边的胡嬷嬷问道:“那个药,靠谱吗?不是说没有办法解的吗?我怎么看着那个李妙贤生龙活虎的?”

胡嬷嬷落后半步,紧贴着姑太太,小声的说道:“那人说,这是产自西域的药,解药也只有那边有,不知道这个王太医怎么……”

姑太太制止了胡嬷嬷再啰嗦下去,又冷声说道:“那么你明日再跑一趟,务必问清楚……”

胡嬷嬷应了声是。

李玫又道:“再查查方姨娘和方管事这一家子,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媳妇儿,也去查查!”,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099章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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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贤身上的毒中的蹊跷,好在一开始就找对了人,并没有乱用什么虎狼之药,王太医给开了食用和药浴的方子,又隔一天,来施一次银针。

这样不过十多天,复又诊了脉,说是身上的余毒已经清干净,以后就不用吃药和用针了。

修竹一路恭敬又和气的把人送到二门,依然是小福在二门外面等着。修竹对他笑笑,又千交待万嘱咐的说了许多话,才目送着他们离去。

自己独自低头往回走。

自从那天之后,二门上便换了人,修竹再也没有见过方家的,也没有听说关于她的一丝一毫的事情。

一切好像从那一个点,突然被掐断,戛然而止,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姑太太这次是要干什么?她不是与方姨娘不对付吗?抓|住了这样的把柄,不是应该好好的利用起来,压对方一头的吗?

真是想不通啊!

与修竹不同,方姨娘自从那一夜,在姑太太手里抢人失败之后,心里便一直十分的不安,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对她来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要知道,这些年方管事夫妻帮她打理着手上的生意,许多事她也都是托了这两个人办的。里面有多少**,她也不瞒他们,瞒也瞒不住。

方管事死了也就死了,反而是一了百了,反正死人也开不了口,唯一心疼的就是那些去向不明的银子,可有好几百两呢!

可是方家的还活得好好的。本来嘛,她是府里面的奴才,也不怕她能翻出天来,可是回来的婆子说她状似疯癫,也就是说疯了?

按说疯子的话,当不得真。可是谁又知道她什么时候清醒,清醒的时候又会对别人说些什么?

最可恨的是方家的那个小子,为了笼络他们,他说看上了大小姐的丫鬟,她便想着法儿的让他娶了回去。可他倒好,拿了银子自己赎了自己,却连跟她说一声都不说,这算什么?把她方柔当什么了?

今天她更是眼皮不停的跳,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正心慌意乱,神思不属间,突然有小丫头蹦跳着跑了进来,说道:“太夫人请方姨娘过去,大家都等着了。”

方姨娘想要抓|住她问问是什么事情?都有些什么人在?

可刚出了屋门,小丫头却欢脱的跳着走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儿。

方姨娘想了想,压下心头的纷乱,喊吉祥如意过来给她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这才带着两个丫头急匆匆的往闲福居去了。

这边,修竹回到院中,直接进了正房。奇怪的是,并有看到李妙贤。同样,绿菊与芙蓉都不在。这些日子,她身子不好,便停了学堂的课,而且又不是请安的时间,这会子能去哪里呢?

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出来,远远的便看到影壁处,紫檀正指挥了几个婆子往院子里面一盆一盆的搬着花草。

那些花草,开花的,花朵艳|丽,观叶的,也绿的精神,想来是刚买进府的。修竹看了一眼那些花儿,笑着随意的问道:“小姐呢?是去园子里赏花了吗?”

紫檀听到她的问话儿,愣了一下,“没有在屋里吗?”这些日子,因为生病,李妙贤很少出屋。

“我一大早听说府里新进了一些花草,这不就刚去挑了几盆回来。还没有看到小姐呢。”

“小姐去太夫人的院子里了。”丹桂听到她们的对话儿,笑嘻嘻打开西厢房的窗户,趴在窗棂上,向她们说道。

“太夫人的院子?这个时候……”修竹不确定的看着丹桂,又不是请安的时候,小姐怎么会往那边凑呢?

“是太夫人院子里面的姐姐来请的,还说已经请了夫人和二小姐,国公爷一会儿也要去呢!”丹桂依着窗,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手里面的绣活,时不时地停下来,比较一下丝线的颜色,样子十分的认真,而且闲适。

修竹低下头,把丹桂的话儿在头脑中过了一遍,猛地抬起头来,焦急地问道:“走了多长时间了?”

丹桂也被吓了一跳,扔了针,拍着自己的胸口,叹了一口气,才急急地问道:“怎么了?不能去吗?要不要我去把她们追回来?”

见丹桂如此的紧张,修竹反而是笑了起来,向她摆了摆手,抬起脚来便往外走。

是的,她打算亲自去看一看。事情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反正她年龄小,又是一身丫鬟的打扮,走到那里都不打眼儿。

一路往闲福居的方向行走,发现路上已经有不少跟她一样的小丫鬟,脚步飞快的往前跑,有的甚至呼朋引伴的往那边儿去。

看来,真的是发生大事儿了。

修竹跟着人群赶到闲福居门口的时候,闲福居的嫩儿大敞着,前面已经被围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修竹仗着自己瘦小,见缝便钻,很快挤了进去。

只见里面,太夫人一脸严肃端坐在庭院正中间,身侧放了一把玫瑰椅,姑太太李玫沉着脸坐在那里。而她的另一侧则是入了一把圈椅,上面铺着石青色的垫子,却空荡荡的没有坐人,想来是给安国公坐的。

下面一溜排开分别坐的是柳夫人,大小姐李妙贤,二小姐李妙玉,大公子李珍,和表小姐何云锦。方姨娘却是站在了柳夫人的身后。

与她一同待立的还有五六个年龄不等,胖瘦不一的美人儿。其中一个十七八岁,面容俏|丽,身材袅娜,小腹微微|隆|起,想来就是安国公近来新纳的姨娘——红桃。

红桃微微笑着,低头站立在那里,周围几个姨娘纷纷向她投来各种内含不一的眼神,她只是含笑,当做没有看到。

绿菊与芙蓉便端端正正地站在李妙贤的身后。

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安国公来。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不止,快要把修竹的耳朵震聋了。

安国公此时这才姗姗来迟。人群纷纷倒推,让出一条道来,让他进去。

姑太太也缓缓地向身后的嬷嬷点了点头儿,那婆子应声儿离开了,不一会儿领着几个人抬着一个麻袋,缓缓地走了回来。,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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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打杀与否

安国公走了进去,安国公走了进去,见自己老娘和妹子具是一脸严肃的坐在上首,先笑着给太夫人请了安,又受了别人的礼,大家重新按次序归了座儿。

安国公一转眼儿,看到站在那里的红桃儿,眼里面闪过一丝心疼,向太夫人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却笑着向太夫人说道:“娘,你看,如今红桃怀着身孕呢!大夫说不宜劳累,您看是不是……”

太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姨娘群中,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给杨姨娘看个座儿。”

红桃原本姓杨。

安国公一定盯着,直到红桃在一众姨娘当中扶着肚子,坐了下去,这才指着被扔在前面的麻袋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太夫人不满地瞪了杨姨娘一眼,这才看向场中,让人把麻袋解开了口。

麻烦里面的人此时挣扎的越发历害,不多时自己便从里面挣了出来,只是他的身上被粗壮的绳索捆着,口中有赌了物件,侧躺在地上,尤如那离了水的虾米。

但是显然,里面的人是一个男人,而且年龄还很轻,不过二十来岁。只是他满身满脸都是泥污,看不清楚长像。

不过,在场的依然有人认出了他,惊叫道:“方管事的儿子……”说着,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人群中顿时像是开水锅里面扔进去了一滴冷油,炸开了,比刚才安国公出场之前,声音更盛。

太夫人冷静地看了一眼人群,咳嗽了一声,把声音压下,这才缓缓的开口道:“场中这个人,大家想必也都认识,那我就不再对他多做介绍了。至于为什么今儿为什么把大家招到此处,玫儿——还是你说吧!”说着把话头儿抛给了李玫。

姑太太李玫巴不得在安国公府下人里面立威呢,只等着这一声儿。听到太夫人的话儿,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紧张起来,连脚指都都绷得紧紧的。

深呼吸几下,坐玫瑰椅上站了起来,沉下脸儿,指着地上的人说道:“这个人叫方二狗,是方管事儿的儿子。方管事大家想必都知道吧?”

若是之前说方管事,在场的可能有一大部分人不认识,可是现在竟没有人不知道可。

当时就有人笑闹着嚷道:“不就是,收租子,把自己冻死得那个嘛!”

这话一出,马上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修竹没有笑,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面一清二楚。

本来只是觉得他不过是个小混混,被父母宠的有些过了,有些小坏,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了手,并且取走他身上所有的银钱,若无其事的回了家,然后依然心安理得的继续吃喝嫖赌。

后来,欠了赌坊不少钱,偷拿了家里面的积蓄,干脆给自己赎了身,躲了起来,竟连母亲也不顾了。

只是不知道,姑太太从那里把人揪出来的,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能耐。

就是不知道从他嘴里面敲出了多少有用的东西……

这时,姑太太李玫已让人把方二狗拉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跪在地上。

修竹这才看清楚他的脸。虽然说是奴仆,可是这个方二狗一点儿都没有自觉的长成奴仆的样子,相反,他很胖,身体臃肿,或许是挨了打,脸也是青一块,红一块的,有的地方还肿起老高,真真正正的被打成了猪头。

被说配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配个粗使丫鬟都绰绰有余了,还不知道珍惜,真是……不知所谓。

姑太太李玫冷冷的扫了方姨娘一眼,对身旁的嬷嬷说道:“让他自己说!”

“是。”那个嬷嬷答应一声儿,走到场中央,对着方二狗的屁股蛋子就是狠狠的一脚。

二狗吃痛,哀叫连连,一边叫,还一边喊着,“别打,别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我都说!”

听到这话儿,方姨娘的脸都气白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能上去狠狠的抽他几个耳光,可是国公爷和太夫人都在场,哪里容得她放肆?所以却不敢动。

姑太太得意的看了方姨娘一眼,心想:方柔,你也有今天。然后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从袖子当中掏出一张纸来,双手递到太夫人手里,等太夫人接过,这才又说道:“上面都是他自己招认的罪状,原来那方管事并不是冻死的,而是被他杀死的;还有大小姐的丫鬟墨菊也不是自缢的,而是两人发生了口角,被他活活勒死的。”

太夫人拿着那张纸,看了两眼,好像那张纸烫手似的,黑沉着脸,飞快地丢给了安国公。

安国公拿过,也同样看了两眼,折了起来,递给身旁的小厮,转头与太夫人商量,“母亲看应该怎么办?”

姑太太不等太夫人回答,好笑说道:“这样的恶徒,九死而不足以赎其罪,不如赏他一百大板也就是了。”

一百大板?那人不就打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夫人,听到这话,可能觉得惩罚太过血腥,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以袖掩口,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李妙贤的小脸儿都快皱出纹路来了,同样的不忍,模样竟与柳夫人有七八成的相似。

李妙玉则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声,好像这样的惩罚都太轻了。

李珍用手捂了胸口,咬着嘴唇,默然无声。

何云锦却站了起来,稳稳当当的走到太夫人近前,轻施一礼,娇声软语的说道:“外祖母,舅父,舅母,母亲,能否听锦儿说一句。”

待得了太夫人的首肯,这才慢慢的说道:“本来,这是外祖母,舅舅,舅母的家事,锦儿身为晚辈,没有说话的份儿,只要听着就好。”

“可是,事关安国公府,锦儿住在这里,便以这里为家了。锦儿听说,这方家小子,前些日子自赎自身,出去了,是也不是?”问这话儿的时候,她看向姑太太,小小的一张脸上尽是认真。

姑太太点了点头,问道:“锦儿,这又怎么样了?”

“如果是的话,他就不是我们家的奴才了,私自打杀他是要犯罪的。”锦儿眼睛睁得大大的,虽不如李妙贤明艳,也不如李妙玉娇嫩,却另有一种美感。,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01章方妈妈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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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听完何云锦的话儿,转头问道:“竟是赎身出去了吗?”

姑太太李玫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是还是她处理的,当时锦儿在她身旁玩耍……没想到,她竟然记在了心里。

姑太太望着何云锦,心里面顿时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何云锦点了点头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是的,舅舅。”圆嘟嘟的小脸蛋带着稚嫩,“母亲处理这事时,锦儿在场呢!”

“舅舅,”她眨着眼睛,向安国公跟前走了几步,仰着头,看着他,神情十分的认真,“我们把他送到官府吧?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结发妻子,罪孽深重,官府一定会重重地判的。”

“咱们就在一旁看着,别插手了,好不好?”

安国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素来与他不亲,二女儿又是个骄傲的性子,竟然没有人用这样崇拜,濡穆的神情看过他。

望着那一双湿漉漉,犹如小兽一般,紧张而又期待,安国公最终点了点头儿,温和的抚摸了一下,何云锦的头顶,“就按锦儿说的办。”

这就是下了决定了。

然后,他又习惯性的看向了太夫人,问道:“母亲怎么说?”

母亲还能怎么说?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驳回堂堂安国公的话吗?那安国公的面子往哪里搁?太夫人又不傻,顺势点了头,推说自己乏了,叫丫鬟扶着回内室休息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边平淡无趣的很了。姑太太没有想到,这样一件事儿,竟然使自己的女儿得了安国公的青眼,以后安国公上下那个不得说自己的锦姐儿行事有法,进退有度?她高兴啊!

这一高兴,连找方姨娘的晦气都抛到了脑后,一叠声儿的叫人带了方二狗到官衙去,等把人带走,又训了几句话,便让人都散了。

修竹等着李妙贤,跟在她后面,四个人一齐回到妙贤居。刚进了门儿,芙蓉便“咔哒”一声儿把大门儿从里面插了上,完了拍着胸口,叹道:“这可真真是,老天有眼啊!方家的人此刻是一个不剩,全都把地底下去了,墨菊姐姐在天有灵,也应该安息了。”

李妙贤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芙蓉一眼,什么话儿都没有说,转身飘也似的向院子里面走。

平时就知道她很瘦,可是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仿佛根本没有分量,而只是纸做成的一般,只要风轻轻一吹,便能把她吃跑。

修竹的眼眶忍不住发热。跟李妙贤相处半年多,对这少柔弱的少女,越发的了解。此刻她的心里面一定是不好受的吧?也许,她宁愿墨菊还活着吧?

绿菊见李妙贤心情低沉,紧走几步,跟了上去,虚扶着她,上了台阶,挑帘子进屋。

“哎——”芙蓉看着离去的两个背影,纳闷道:“这是怎么说的?害死墨菊姐姐的仇人都被抓起来了,我们大仇得报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一个个……”反正她的心里面就像大夏天喝了一大碗冰镇的西瓜汁,爽得无以复加!

李妙贤不高兴,可是并没有妨碍到院子里的其她人兴奋。

这不,她才刚一进屋,丹桂已兴奋的像小鸟一样,从西厢房里飞了出来。看到修竹,忍不住搂住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绕到芙蓉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边问,一边高兴的跳来跳去,“我听说,方二狗那个混.蛋被抓起来了,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芙蓉,你快告诉我啊!”

芙蓉这一刻才觉得比较真实,大仇得报是怎样一种甘畅淋漓?小姐和绿菊竟然都能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真是让人不解。

她先出手来,在丹桂肉嘟嘟的小脸上捏捏,好脾气的说道:“是真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来,来,来,你快跟我说说,当时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不是说他赎了身,已经到外面去做良民了吗?怎么还会回来?他去做良民,怎么也不带上方妈妈,那可是他的亲娘?还有见到方妈妈本人了吗?她还疯不疯?据说她看到墨菊姐姐的鬼魂了,你有没有问问是不是真的?”说着拉着芙蓉竟然也不进屋,直接在廊下坐了下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修竹看着她,忍不住好笑,插嘴道:“若是她说真的见过墨菊的鬼魂,你还打算去找她不成?”

“去找怎么了?难道不能?”丹桂毫不犹豫的回嘴道,人却动都未动,沉你浸在芙蓉的故事世界里。

修竹笑了起来,就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说墨菊的鬼魂回来了,本来是骗方妈妈的,不想方妈妈做贼心虚,竟然疯了,还嚷嚷的到处都是。

丹桂这小丫头心思实,说不定真的会去找呢!可是这本来就是没影的事儿,上哪去找?修竹细想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丹桂芙蓉两个,一本正经,又带着丝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想找她,谈何容易?说听我祖母说啊,这凡人天性属阳,自出生起身上便自带着三把无名火。”

“鬼魂属阴,最怕这三把火了,所以轻易不会进人的身。只有那阳寿将近的人,身上的火灭了弱了,才能看到鬼。”

丹桂被说得心里面“咯噔”一下,猛地想起方妈妈,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修竹。

这是恰好紫檀从外面回来,满手的泥土,身上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新鲜的泥土,瞧见修竹她们三个,一边儿笑着招呼修竹过来给她大水,一边儿说道:“回来的时候看到几个粗使婆子抬了方妈妈出去,人已经死了。”语气说不出的悲凉。

修竹舀水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紫檀的眼睛。

紫檀面色严肃的冲她点了点头,眼睛里面是止不住的悲凉,“到底是从我们院子里被绑出去的,若是……”

“若是当时她来妙贤居混闹,我们没有把她抓起来,她到了别处,说不定当时就被打死了。”修竹安慰似的拍了拍紫檀的手,别过头去。

有时候,人命就是这样!贱如草芥……,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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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穿越来的人

方二狗最终是被打死,还是被送到了官府,被判了死刑,修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个话题在妙贤居很是火热了一阵子,也让妙贤居的一众人的兴奋不宜。

然而日子却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姑太太依然管着家,姑老爷和两位公子也一直没有回来,方姨娘还是那个每日在太夫人跟前殷勤伺候的方姨娘,杨姨娘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安国公对这一胎更加的重视起来,恨不能喝个水都在跟前看着。至于姨娘间的明争暗斗,修竹不关心,也就无从知道其中的精彩绝轮了。

李妙贤的身体康复之后,她的生活也很快回到了正轨,修竹便每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晨起去给柳夫人、太夫人请安,然后上学下学。偶尔画画安国公带回来的画作。

天渐渐的长了起来,也一日暖似一日。过了万寿节,很快便是上巳节。早在半个月前,李妙贤便接了北静王府柳敏的帖子,说是到时候要一起到郊外的渭水边划船。

这一次,李妙玉也接到了公卿家小姐的帖子,所以没有吵着要跟着李妙贤出门儿。倒是何云锦不知怎么得了安国公的青眼,安国公竟然亲自开口,让李妙贤带着她出去玩儿。

李妙贤对此不过笑笑,便点了头儿。她不是一个多事儿的人,觉得不过是多带一个人而已,并没有什么,二月二的时候,她不是也带了李妙玉去?这次的何云锦比李妙玉还要小上一岁,人看起来也斯斯文文的。却不知道,多这么一个人,多了多少事儿去。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上巳节前两天,代理后宫的陆贵妃娘娘突然传下懿旨,要见李妙贤,连教宫中礼仪的嬷嬷都一起跟着赐了下来。

接完旨,安国公上下一片欢欣鼓舞,尤其是太夫人,如果不是宫里面来的嬷嬷阻止,非要游说李妙贤进宫的时候把李妙玉和何云锦全都带上。

不过,最后还是让李妙玉、何云锦两个一起去了妙贤居,跟着李妙贤一起学习进宫拜见的礼仪,理由是以后总会用的上。

来的时候还只有几个,回去的时候竟然多出了好几口儿,眼看着队伍瞬间壮大到十几人。修竹的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但是那个宫里面来的嬷嬷脸色始终如一,无论太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恭敬的应着或者礼貌的回绝了,就是不见一丝的情绪波动。

修竹不由得心生敬佩,如果自己也有她这样的城府,那就好了。

因为要学习礼仪,府里的课便停了。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本来嘛,她们女孩子的课业抓得本来就不紧,也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可是因此便会耽误了上巳节的邀约,李妙玉心里面不满,可是这决定是太夫人下的,她又违抗不得,只能时不时的对李妙贤酸上一酸。

何云锦反倒与她相反,学的非常认真,每一个动作都要反复演练,直到完美才成。

本来这跟修竹没有什么关系,平时训练的时候也有两个大丫鬟跟着。可是某天晚上,李妙贤突然对修竹说了句奇怪的话,修竹一下子愣愣在了哪里?

反应了一会儿,修竹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惊讶的问道:“小姐,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一旁正铺床的绿菊回头看了修竹一眼,笑嗔道:“小姐说什么了?值得你把眼珠子瞪出来吗?”

李妙贤看着自己的这两个丫鬟,笑真问道:“果然,你听得懂?好、肚、油、肚是什么意思啊?”

修竹上前一步,拉着李妙贤的手,紧张的问道:“小姐,这话儿是谁跟你说的,可还有第二个人知道?除了这个,他可还说了其他的什么没有?”

李妙贤被问得一脸的茫然,无措的看着修竹,小心的说道:“是锦表妹说的,她说是她随姑父外任的时候听人说的方言,还说我身边说不定就有人能听懂,怎么了?很严重吗?”

修竹这才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忙摇了摇头,恢复自己的神色,笑得一脸开心,“原来是表小姐呀!就是不知道姑老爷任上是哪里?我有个姑姑就是嫁去了那个地方,姑姑回来的时候偶尔听到过。”

为解释刚才的她的激动,不得不又编了一个谎话儿来圆,“不过,我们逃荒出来的时候,听说那里也发了大水,整个县都成了汪洋一片,也不知道姑姑一家人怎么样了……”

“初一听到这话儿,修竹就失态了,望小姐见谅。”说着声音低沉了下去,小脸儿也明显也带上了一些哀伤。

李妙贤看着这样的修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她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姑姑一家一定没事的。明天我见了表妹,帮你问问,或许能有消息也不一定。”

修竹听了这话儿,忍不住暗暗后悔,看来这人啊,真不能说谎,一旦说了一句,后面就有十个漏洞等着你去补呢!

“小姐,表小姐还小呢,况且也只是在外任的时候听人说的,不见得就知道我姑姑家的事儿呢!还是不麻烦小姐跟表小姐了。”修竹顺嘴儿又诌出一个借口,“算命的说我亲人缘薄,既然都卖了我,哪还算什么亲人呢!不找也罢。”

李妙贤看着修竹,一阵儿的心软,温言相劝,“谁说你没有亲人缘了,我们妙贤居的人不都是你的亲人吗?以后可不许这么说了。”

修竹感动的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这个话题才算放过。两个人伺候着李妙贤躺下,留了绿菊值夜,修竹退出正房,心里面的惊涛骇浪也才肆无忌惮的翻腾开来!

何云锦竟然是穿越来的!和祖母一样,来自那个据说极度自由、高度文明的国度吗?

怪不得那天她如暗香院送胭脂,她会那样的表现,原来终究是看出了什么的,不然今天就不会前来试探李妙贤的反应了吧?

实验未果,接下来,她会做什么?,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03章嘉言郡主

是会挨个儿的对李妙贤身旁的丫鬟都试上一遍,还是就此沉寂下去,再也不提此事了呢?

修竹猜不到,也没有心情去猜。她还有好多事儿要干呢!

也许合适的时候应该向李妙贤申请个特权,这样被困在安国公府里,许多事情办起来逗十分的不方便,不过好歹还有一处废弃的地道,但是意外之喜了呢!

不然的话,她真的要被困成聋子瞎子了。

回到西厢,丹桂披散了头发,正在洗头,弄得一屋子一地的水。旁边放着两个的水桶,其中一个还袅袅的往外冒着白气。

听到有人推门,她头也不抬的说道:“芙蓉阁的账册子送来了,我帮你放在床头的柜子顶了。送东西来的小厮还说,铺子里面的东西都很好卖,就算价格高,也有不少人来定,掌柜的让问问这都要暮春了,可还有新货没有?不来新货,再送些原有的也成!”

修竹看着她弯腰把头发全都垂在眼前的样子,笑了,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若是别人进来,听到你这么巴拉巴拉的说这么一大通,可不是要多心啦!”

丹桂侧过头,从头发的缝隙里看了一眼修竹,反问道:“我怎么不能知道是你了?除了你,这个时间谁还会来?况且,院子里也只有你走路的时候,一声一声,不快不慢,像是打拍子似的,这还听不出来?”

修竹绕过她,走到自己的床边,踮起脚,从柜子顶上拿过那一摞厚厚的账册,看了一眼,又侧头来,看了看丹桂,弯腰打开柜子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来,转身抛向空中,对丹桂说道:“试试这个。”

丹桂伸手接过,打开盖子,一股好闻的香味飘散开来,她的眼睛同时也亮了,几乎忘记了自己正在洗头,直起身来,“是桂花……”

修竹此时已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一边翻看着帐册,一边轻轻地说道:“是去年刚来的时候采了做的,洗头用的。你扣一点儿放在手心,加水揉出泡沫,摸在头发上。”最后,又加了一句,“很好用。”

丹桂笑得开怀,果然按着修竹说的办法去做,一会儿满室都是暖暖的桂花香气。

修竹便不再理会丹桂,盘腿坐在床|上。屋里面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很暗,不适宜看书,祖母说那样很伤眼睛。但是,她也依然没有把帐册放下,而是平放在腿上。

因为有了这个店铺,二月二的时候,也对她说了,他们要放人进去,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么快,才短短一个月的时候,竟然已经替换了大半儿的人,当然都是通过掌柜的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修竹依然觉得他们过于冒失了。

芙蓉阁,说白了是李妙贤的产业,只是现在有她来打理。如果那一天,安国公或者柳夫人,甚至是太夫人想要插上一手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而且,这铺子开着,一天天的都有往外卖东西。现在,都是她亲手做,当然妙贤居的丫鬟婆子们也会搭把手儿。可是到底不是长远之计。

她有心在外面开一个作坊,专门制芙蓉阁售卖的东西,可是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且,她一个奴身,名下就算是有产业,那也是主子的,偷偷开也不合适。

因为不能细看,修竹便一页一页的往下翻,忽然一张纸质不同,没有订在一起的纸张赫然映入了眼帘。

修竹的心紧跳两下,抬头飞快的瞟了一眼丹桂,见她正背对着自己梳头,这才放下心来。眼睛在那张纸上扫了一下,发现这是一张很普通的宣纸,可是说是外面笔墨铺子里面卖的最差的一种纸了。平时安国公府里面根本不会有人用。

纸张表面微微发黄,像是涂了一层蜡,纸面干净而又平整,没有字迹,也没有任何的折痕,反面亦是如此。

修竹把那张纸捡了出来,轻轻折了两下,塞进袖子当中,这才又继续往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那本帐册。

帐没有多少,大约只是记着,几月几日几时,卖出去一个什么东西,价格几何;几月几日,买了什么必须要用的东西,花了多少之类。

但是后面却附了好几张的别的纸张,上面是掌柜的手书,用蝇头小楷公公正正而又写的密密麻麻。内容大约是那个府里面的那位贵客,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特别的东西,问问能不能单独制作。这个单独制作要的银子可就多了。

因为光线原因,修竹打算等天明再细细的看,反正这两天李妙贤在学习宫中礼仪,她不用在跟前伺候,有的是时间。

一会儿,丹桂洗完头,倒了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身上自带一股桂花的香气,“修竹,你刚才给我这个叫做什么?真好闻,用完头发又柔又滑,还水亮的……我觉得,我的头发这么一洗,都快赶上小姐的了!真神奇!修竹,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着,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秀发就要往修竹身上扑,修竹赶忙拦住她,扔了一条手巾过去,笑道:“赶快擦擦,仔细吃了风一会儿头疼。”

接着又打趣她道:“你这就想跟小姐比了?小姐那是绝世美人的头发,比张丽华的都不成多让,我是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了,你多多努力!”

一句话儿把丹桂说红了脸,借着擦头的动作遮挡,这才觉得好过一些,许久才讪讪的说,“我哪里想跟小姐比了……”话头儿一跳,她又来了精神,“哎,你说,贵妃娘娘为什么要见我们小姐呀?”

修竹收起账册,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要给陆世子相看?”丹桂聊起八卦来,眉飞色舞的,“听说今年他都十四了,之前定亲的嘉言郡主也已经死了快一年了。”

嘉言郡主燕然!

许久没有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修竹只觉得心里面一堵。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是啊,没有了她,他终究还是要娶别人的……

第104章上巳节

转眼便是上巳节。

李妙贤因为要留在家中学习进宫的礼仪,太夫人便做主给李妙玉和何云锦就放了一天的假。

两个人一大早,打扮一新,带着丫鬟欢欢喜喜的出府去了。

妙贤居里面的人这才从主子要进宫觐见贵人的喜悦中回过神儿来,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修竹对此不过是摇了摇头,就又埋头进自己的工作当中了。等忙完手头的工作,一抬头,外面已是红霞满天。

李妙贤的训练也结束了,又绿菊和芙蓉陪着精疲力尽的走了回来。

修竹赶忙放下手里面的东西,迎了上来,丹桂则笑着跑去了小厨房,告诉那边可以上饭了。

芙蓉进了门儿,一边捶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就开始抱怨,“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别说小姐,就是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的慌。”

绿菊也附和道:“可是着呢,还好咱们只应付这几天就好了。等见过了贵妃娘娘,也就解脱了。只是可怜宫里面的那些人,规矩那么大,天天是怎么过的呀!”

但是李妙贤抿着嘴,一句抱怨都没有。

修竹在一旁看着她们,嘴角翘起,想要看上去高贵又有气质,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的,这些规矩包括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也只有勤加练习,把这些当成一种习惯,刻进骨子里面,动作起来才会如行云流水,优雅而又华贵,气势自成。

不过,她现在是丫鬟,接地气一些反而更好。

“小姐跟宫里的嬷嬷学了这几天,好像更加美了,行动起来,让人移不开眼,若是能多笑笑,就更好了?”修竹看着李妙贤,客观的评价道。

“呸!”芙蓉不满的对着修竹啐道:“马屁精!这个还用你说,我们小姐本来就是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女儿,当然美丽了。就算不学什么狗屁的宫规,也一样是第一美人儿。”说完,喜滋滋的看着李妙贤,不知道的还以为第一美人是她呢!

李妙贤转头,嗔了芙蓉一眼,淡淡的说道:“这样的话儿,以后不要再说了。”

芙蓉说完,也才发现自己刚刚光图痛快嘴了,完全忘记了她编排的可是皇家,若是让人告上一状,少不得会落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吐了吐舌头,住了嘴。

这个时候,何云锦却来了,在院子里笑道:“什么话儿,以后不能说了?”说着,挑了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面生的小丫鬟。

李妙贤看到她,有些惊讶,站了起来,问道:“这个时候,锦表妹怎么来了?”

芙蓉看了一眼何云锦,甩帘子走了出去,站在廊下大声的喊道:“枣子!小姐这几日忙着进宫的事儿,你们一个一个越发的没有规矩了,表小姐进来,连个打帘子的没有,做什么呢?”

芙蓉的声音很大,修竹不由得就皱了皱眉头。

何云锦被喊得一阵儿尴尬,讪讪的笑了两声,自我解嘲道:“大姐姐莫要怪下面的人,是我没有让她们伺候的。再说,咱们常来常往,窝又手脚俱全,实在不惯她们这样里外忙活着。”

李妙贤瞟了一眼绿菊,绿菊会意,轻轻退了出去,一会儿院子里面芙蓉训斥小丫鬟的声音这才停了。

修竹已倒好了茶,亲自奉于何云锦,又给李妙贤也倒了一杯,退到窗子旁边,芙蓉依然站在院子里面两腮鼓鼓,似乎随时都会爆炸的样子,不由得感叹:这位大姐的火爆脾气,似乎是越来越大了呢!若是不收敛收敛,迟早要闯过的啊!

里面,何云锦已经与李妙贤谈起了今天的见闻,说道开心处,用手帕掩了嘴,低低的笑,很是有几分小家碧玉欲语还休的娇羞。

修竹见李妙贤表情淡淡的,知道她一定是不爱听何云锦说这个。平时,在太夫人那边请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表情。于是,插话儿说道:“表小姐,你用的什么香?问着香气细细的,不浓不淡,很是适宜。”

李妙贤听了修竹的话儿,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儿,笑道:“果然呢!咱们的都比不上呢!”说着,回头与修竹对视。

何云锦也跟着笑,说道:“这叫依罗香,是父亲任上时,无意间在一个货郎的小摊儿上看到的,我闻着喜欢,就多买了一些,放在熏炉里面,衣服上便会沾上这种香味儿,一旦沾了,就算沐浴都不会消失呢!”

修竹瞪大了眼睛,盯着何云锦,惊奇的问道:“那么难得的香,小摊贩竟然会制,说起来也是奇事一桩了!表小姐有没有问他买了配方?”

一般配方都是秘密,和孤本古字画一样,是可以作为女子的嫁妆带进夫家的,修竹这么一问就显得有些唐突了。

李妙贤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儿,笑着岔开话题,“那定然是锦表妹的福缘呢!别人也强求不来,是不是?姑母还好吧?这几日跟着嬷嬷学习,太夫人免了请安,倒是许久不见姑母了。”

修竹嘟起嘴来,望着李妙贤的背影儿,垂头听她们说话儿。她就不信李妙贤会对那个什么依兰县不感兴趣,如果真像她表现的这样君子,当初她捏破那个香球儿的时候,她就不会选她了,后来也不会因为一个桂花糕,对她另眼相看了。她笃定,她此刻一定跟她一样好奇死了,只是强忍着罢了。

又聊两句,丹桂的笑声荡进了屋子,“小姐,摆饭吧?”

何云锦看了看天,起身告辞。

等她走了,丹桂把饭已经摆好了。

绿菊这才疑惑的跟修竹说道:“这个表小姐怎么回事?身边的丫鬟面生的紧,听说,原来用的自来帝都之后,全都找各种借口遣走了。真是奇怪呢!”

修竹的第一反应就是何云锦这是为了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于是试探着问道:“谁家还不打发丫鬟了?犯了错要打发,年龄到了也要打发,这事在正常不过了,绿菊姐姐怕是多心了吧?”

“怎么是多心?别人可不一下打发那么多的?”绿菊冷笑一声儿,“除非是做了什么不才的事儿?”

第105章旧事新事

会是什么不才的事儿呢?毕竟她还那么小,翻了年儿,这才刚刚十一岁。

就算她想和人发生点什么,可是顶着这样一张萝莉的脸,和瘦小的像根豆芽一样的身材,那个男人会这么不长眼?

所以,修竹自动排除了这样的戏码,笑道:“绿菊姐姐也别多想,许是到了咱们安公府,嫌弃原来的丫鬟们小家子气了,也不一定呢!”

绿菊看了一眼修竹,眼神先是惊讶,然后失望,最后释然的笑了起来,拍了拍修竹的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修竹最聪明了。”

这么明显的哄孩子的口气,修竹怎么听不出来,不过她却安然受之,她的的确确还是个孩子啊,虽然脑子里面奇奇怪怪的东西多的可以写一大车的书来了。

那些东西都是皇祖母临终前一个月间传授给她的,通过的是一个很奇特的仪式,她从来没有在那本书上看到过,也从来没有听人提到过。

那个时候,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意识却很清醒,皇祖母就一直说,一直说,并且让她把她说的所有东西都记下来,说也奇怪,等她醒来,那些东西便像是刻在她的脑子当中一般。

于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学了一辈子也学不完的东西,同时也像是经历了一遍皇祖母的人生,整个人也跟着脱胎换骨,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不是,她还保留着自己的思想,喜好,甚至是某种小毛病,比如紧张的时候玩自己的手指,想事情的时候玩自己的手指……

她没有被穿越,也没有被那个灵魂抢先自己的身体,一切不同了,却又和原来一样。

不同的是皇祖父的心!

没有了皇祖母,他变得任性起来,同时也开始不喜欢任何与皇祖母有关的东西。

比如父皇,如果皇祖母还在,那么他是一个宽和,仁德的储君,至多有一些心软罢了;可是皇祖母走了之后,这个心软便成了他致命的弱点。皇祖父一个懦弱昏聩的罪名扣了下来,太子便不再是太子了。

无论多少人上书直谏都无济于事,反而被认为是有不臣之心,下旨革除了全府上下的封爵,着宗人府圈禁于京郊离宫。

皇后薨逝,太子被废,圈禁离宫,人心焉能安稳?

太子之下,三皇子永王,四皇子平王,六皇子定王,一个个都看到了希望。谁不想成为通往那条大道的最终的胜利者?

于是,废太子便成了人人都想要挪开的绊脚石。明杀不能,便是数不尽的暗杀,投毒等等。

每每想到这些,修竹便会忍不住的头痛,甚至是晕倒。但是谁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此刻,修竹便疼得满头大汗,身体也跟着止不住的颤抖,许是为了缓解这样的疼痛,她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却依然咬着牙,一声不吭。

夜色掩盖了妙贤居的一切,包括那株芭蕉树,以及芭蕉树下,小小的缩成一团、依然不停颤抖的身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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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院中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儿,只留着廊下的一对儿红色的灯笼在春风中不停的摇摆。

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的落着,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姑太太李玫坐在梳妆台前,卸去了满头的华翠,丫鬟银**正拿了紫檀木的梳子给她梳着头。

金**则弯腰站在床前,对着床头,小声的说着话儿。

一会儿,被褥里间突然传出一阵儿娇笑,不依的说道:“金**姐姐,你哄我呢!哪里有那样的事儿?”

姑太太李玫听到笑声,回转头来,嗔怪的瞪了床上的小人儿一眼,数落道:“你这丫头,母亲不过带你哥哥早一步回了帝都,中间算算不过最多两个月光景,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一个磨人的小妖精了?母亲还能丢下你们兄妹,突然消失了不成?竟然要这样天天的粘着?”

金**已笑道:“太太,这是小姐跟您亲呢!奴婢们看着都眼热,怎么太太还不稀罕了?”

“就是,就是。太太,人人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原先奴婢还不信,看了小姐与太太,奴婢就觉得说的很是呢!”银**也附和道,手上却加快了速度,把姑太太的一头青丝尽数挽了起来,放在脑后。

姑太太满脸宠溺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她这是亲我?可是在外任的时候,也不见她这样?现在,挺大个姑娘了,非要天天跟娘睡……”

何云锦在被子里面翻了一个身,改躺为趴,瞅着姑太太,带着小女儿的娇憨,撅起嘴来,柔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父亲,他日日跟您一处,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好来!现如今,父亲与哥哥都不在,可不是锦儿逮到机会,让母亲可着劲儿的疼了!”

她说的俏皮,引得姑太太一阵儿大笑,走过去,在她的头上轻轻戳了一下,撩起被子,拖鞋上床。

此时,外面却响起了一阵儿急促的敲门声。

姑太太看了银**一眼。

银**说道:“太太和小姐莫怕,奴婢这就去看看。”说着,挑着灯笼,开了房门,从廊下绕到房后,临街的那扇小门依然被拍的“咚咚”作响。

银**靠近门边,接着手里面灯笼的微光往外看,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便开口问道:“谁呀?”

拍门的人听到声音,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着门喊道:“银**姑娘,快开门,是我!”

银**听出来来人的声音,也吓了一跳,把手里面的灯笼插在一旁,刚拨开了门上的插销,门便“砰”的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冰凉凉的风夹着绵细的雨,瞬间打的银**眯起来眼睛,然后便看到胡嬷嬷衣衫半湿的冲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衫小厮。

“出什么事了……”银**开口刚问一句,胡嬷嬷带着那个小厮已经越过她,飞快地往前院去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银**心里面一突,赫然想起,那个小厮好像是老爷跟前的人,叫做清波的。

难道是老爷或者公子出了什么事?

第106章雨夜

修竹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外面风急雨也急,暮春的时节,她竟然感觉自己浑身冷到了骨子里面。

一骨碌,从地上起来,发现自己蜷缩的那块儿地方竟然比别的地方要干上许多,而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直往下滴水,头发就更不用说了。

修竹不由得一阵儿心疼,也不知道她在外面晕了多久,她这个小身板儿啊,可经不起如此的折腾,还是赶快回去,换身干衣服,另外如果能洗个热水澡,就更加的好了。

于是修竹快步回到西厢自己的房间,里面没有灯,丹桂还在当值。

修竹回了屋,点着桌上的灯,拿干手巾快速的擦干了全身上下,又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这才又出了门,想要到妙贤居的小厨房寻些热水来。

可是到了那里,厨上的人正忙着伺候李妙贤沐浴,因为明天就要进宫了,没有人顾得上她。

她便跟着那里的厨娘要了一大块姜,一边儿走着,一边儿咬了一口在嘴里,那又辛又辣,带着火辣辣的感觉刺激着她的舌头,这才感觉像是活过来一般。

回到屋里,她又赶快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就着姜,吃了下去,身体这才不那么冷了。

第二杯茶喝了一半儿的时候,丹桂走了进来,看到修竹,笑着问道:“你洗头了?怎么没有用那个桂花味儿的洗头膏?”

修竹混不在意的摸了摸自己依然湿漉漉的秀发,笑着抬头看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用?”

丹桂愣了一下,看了看屋里面,又问道:“你没有洗头,是淋了雨?怎么回事?”

不等修竹回答,二话没说,提了个水桶,抬脚就往向外走。

修竹放下茶杯,问道:“你去哪里?”她也不回答,急匆匆的走了,甚至都忘记了拿伞。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丹桂又急匆匆的奔了回来,手里面的桶里热气腾腾,一看就知道里面提的是热水。

一进门,她便大大咧咧的叫开了,“修竹,快来,水不多,不能洗澡了,就洗个头吧,完事在用剩下的热水泡泡脚,一样的驱寒的。”

修竹呆呆的看着她,刚刚冰冻的心,瞬间被一道暖流所包围。

外面的雨没有停,她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也有些湿,发梢还挂着雨滴。可能是走得急,她的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映着灯光,一闪一闪的,分外的晶莹。

修竹站了起来,看着丹桂把桶里的热水倒出来一些,放到脸盆里面,又兑了一些冷水,最后细心的试了一试,才抬起头来,喊了一声修竹,说道:“可以了,快些洗。”

修竹应了一声,把手伸进水里,水里的温度从指尖传遍全身,说不出的慰贴。

从出生,长到八岁,修竹从来不少人伺候。但是,从来也没有人让她感到这么温暖的。

“谢谢你,丹桂姐姐。”

“谢什么,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得有做姐姐的样子,从前我小,什么都不懂,墨菊姐姐这是这么对我的,她说啊,这女孩子最受不得凉,不让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提到墨菊,丹桂第一次没有落泪,反而有几分轻松,“那一家子都得到报应了,墨菊姐姐也应该安息了,希望她下辈子可以投生到一个好人家儿。”

洗着头发得修竹忍不住嘴角上扬,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想要方家人得到报应了。为着真心对她的丹桂的这一个心安,就值得她费尽心机的安排方二狗迷失在赌场;为了还赌债,又让他“偶遇”了身携巨款的方管事;最后又失手打死父亲,拿走了银子。

原来,经历这么多,自己的心里面某一处竟然还是柔软的啊!

丹桂看着修竹洗头,在旁边坐了下来,伸手又拿起了针线,就着屋里面昏暗的灯光做活儿。

修竹抬起头来,看到她的时候就是一阵儿心疼,夺手抢过她手里面的活计,嗔怪道:“这么暗的光,不想要眼睛了?”说话间,又多了几分亲昵。

丹桂伸手又从修竹的手里抢过自己的修活儿,转手扔进了针线筐儿,嘴上却笑道:“这算什么,以前在家的时候,没有灯,就着月光都要扎上两针的,哪里就坏了眼睛了!”

这个修竹相信,以前有一个伺候她的宫女就是这样,家里穷,在家的时候,总是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儿,后来进了宫,依然抽空做一些东西,托相熟的公公带出去,换了钱,舟济家里,可是人不到三十岁,眼睛就已经不行了,到了晚上,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就是白天看东西都要眯着眼睛。

后来,她跟着父王的人逃了出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牵连……

“怎么不会熬坏眼睛?以前我就听说过多少好绣娘,做到三十岁就做不了了,还不是坏了眼睛?要不然,三十岁怎么就做不了绣活儿了?”

丹桂笑着,点了点修竹的额头,“是呢,是呢!就是懂得最多,我说不过你。”说着反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差不多也快干了,今天要早些睡,明天小姐进宫,我们虽然不用跟着,但是也得早起跟着忙活呢!”

说完,极不优雅的伸了一个大大的、但是却很舒畅的懒腰,蹬了鞋,跳上床去。

皇祖母说,想要快速拉进两个人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模仿她的动作,修竹笑着,学着丹桂的样子也伸了一个酣畅淋漓的懒腰,欢脱的蹬掉鞋子,跳上床去。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齐拉了被子,熄灯躺下,一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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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着,半夜时分,方姨娘院子里面的突然亮了起来,一个婆子样的人猫着腰,从门缝里面钻了进去,带进一屋子的风。

方姨娘穿着睡衣,眼睛瞪得溜圆,惊讶的问道:“何家那边真的出了问题?怎么打起来的?谁先动得手?死没有死人?”

那个婆子一一的回着,方姨娘的眼睛越瞪越圆,幽幽的发着光,就像黑夜中的一只猫头鹰。

第107章谣言

第二日,修竹起床之后,还是很不幸的生病了,不过不严重,只是嗓音有些闷闷的,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李妙贤还是听了出来,临出门前,回头对修竹说道:“等我们走了,你也别干别的,让小厨房给你熬上一锅热热的姜汤,喝上一大碗,再回屋睡上一觉。等我们回来再起不迟。”

修竹忙感激的应了,果真到小厨房找了厨娘,要来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喝完回到屋中,蒙起被子,呼呼的大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李妙贤还没有回来,而安国公府内,似乎已经被谣言笼罩其中,下人们口口相传,就连管家理事的姑太太都听说了,气得哭着跑去了太夫人的闲福居。

很快,修竹便从丹桂的嘴里听到了故事的三个版本。

第一个感觉比较普通,就是何家因为人丁稀少,何姑爷当年带家人到外县上任的时候,把家里面的田地房产都交给了族人打理。

这一去将近十年,那些东西养红了他们的眼,也养热了他们的心,这一回来族里只说着让何姑爷这个官老爷出钱重新修葺祠堂,也把祖屋还给了他们,却闭口不谈归还田地的事儿。那可是三十亩上好的田地,光收租子一年就是不少的银钱呢!

何家姑爷当然不干,双方一直争执不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何姑爷连回京候缺都耽搁了。

就在三天前,双方忽然起了冲突,打了起来,表公子年轻气盛,把对方一个人打倒在地,据说是受了伤,结果回到家,没多久就死了。

现在人家抬着棺材,要到官府告状呢!

第二个版本就带上了一般市井之人的爱好,添加了不少桃色新闻在里面,中心也是欧伤人命,不过原因却成了何家成了官身,嫌贫爱富,要退了原本定好的婚事,可是男方公子不干,拿了信物前去理论,却被打死了。

这个版本因涉及了何家的小姐,传的倒比第一个版本要广许多。

要说更深入人心,则是第三个版本了。

说何家小姐与那一公子本是青梅竹马,又幼定婚,因为父母的悔婚,两个小儿女十分的伤心,约定好了一起逃出家去,可是时间到了,那个公子却没有等到何家小姐,而是等来了何家大公子带着一干家丁冲了过来,二话儿不说把那公子殴打一顿,并指责他拐带良家妇女。

何小姐没有如约而至,那公子又被暴打一顿,回去之后又羞又气,倒在床|上竟然是一命呜呼!

现在公子的家人拿了何家小姐与公子私通的书信等物,已经告到了官府……

对于这三个版本儿的故事,修竹嗤之以鼻,越编越不高明了。

丹桂偏着头,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编的?我看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都十分笃定的样子,还差点信以为真了呢!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修竹想要给她上一课,便看着她问道:“我来问你,姑太太一直住在府上,这些日子,你可看到她有何异样没有?”

丹桂摇了摇头儿。

“还有,姑太太与姑老爷一共几个女儿?何家大公子今年几岁?生的什么模样?”

丹桂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姑太太一共就一个女儿,现如今才刚刚十一岁,并没有听说姑老爷还有其她妾室姨娘之类的。还有大表公子生的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这又怎么了?”说着,抬起头来,看着修竹。

修竹点了点头儿,笑道:“别说何小姐才十一岁,便是她一直住在咱们府上,也就上巳节的时候,出去了一日,那也是丫鬟婆子一大堆的跟着。那里就有时间跟一个京郊的公子约定私奔了?京郊到这里,少说也得一日的车程,就算是快马,也要两三个时辰呢!你说,他们是怎么对上话儿的呢?”

“也是。”丹桂点点头儿,“表小姐那样子,温文有礼的很,如何就如她们说的那般不知羞耻了?”说完,又禁不住有些担心,“……我们知道表小姐不会,可是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啊!”

“这也不难,只要以后姑太太多带着表小姐到相近的人府里面走动,人家见了表小姐本人,这第三个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修竹笑道:“还有大表公子,不是我小看他,若是让他跟一个相龄相当的丫鬟打架,怕是也会输得很惨,那里就会殴伤人命了?”

“再说,婚约之事,那更是无稽之谈了,表小姐很在姑老爷去任上的路上,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这个咱们府里面的太夫人每每看到她,还心疼的不得了呢!既然不是指腹为婚,那就是不可能的事儿。再有争田产之说,这田产地亩都是有官府文契的,姑老爷让人种田,不可能把地契也送给别人吧?若有争执,拿了地契,官府自有论断,何苦争执?”

丹桂点了点头儿,眼神看向院外,笑得贼兮兮的,“刚才听说姑太太哭着去了太夫人的院子,连咱们府里面帐册、钥匙等物都让人捧了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去看看……”

修竹呵呵大笑,拍了拍她的手,嘱附道:“你仔细着些,别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情况有什么不对,马上撤……知道了吗?”

丹桂答应着,声音未落,人已经跑到了妙贤居的门外。迎面过来一个人,一个不防,两人竟撞在了一起。

丹桂“哎呀”一声儿,看到被撞的人也正吃疼的捂着嘴巴,笑着叫道:“紫檀姐姐!你这是从那里来?”

紫檀到妙贤居之后,依然是二等丫鬟,又因为年纪比丹桂大上两岁,丹桂一般都称呼其为姐姐。

紫檀几乎同时说道:“丹桂,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问完,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又同时回答对方的问题:

“闲福居。”

“太夫人的院子。”

又是一齐说道,两个人便都更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完,紫檀一把拉住了丹桂,把她拉起院里,这才在她的耳边小声儿说道:“太夫人发怒了,彻查传闲话儿奴才们呢,现在那边跪了一地的人,你可别去了,小心撞枪口上。”

第108章归来

丹桂脸上的兴奋没有落下,反而是更加的清晰,紧紧拉着紫檀的手,进了院子,然后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问道:“紫檀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跟那个谣言有关?”

紫檀无奈的看了丹桂一眼,摇了摇头,却是什么都不肯说,只道:“小姐不在,她养的花儿浇没有浇水?昨儿敏表小姐送来的鸟儿有没有喂食?多少活儿呢,快去,快去!”说着推着丹桂到院子里面放工具的地方,又亲自拿了水壶塞在丹桂的手里。

丹桂不情愿的接过水壶,嘟着嘴道:“花儿昨天都浇过了,哪里就旱了?”嘴上虽然如此说,不过还是依言接了水,端着浇花儿去了。

紫檀看着她,笑了笑,转身去找修竹,到了上房,见她正坐在李妙贤的书案前面,研了墨,正低着头在一张白纸上写些什么。

紫檀没有惊动她,而是停在旁边看她写字。

如今她跟着修竹也写了二三百个字了,有的能写能认,有的只能认的,却写不出。

看着修竹那漂亮端秀的字迹,她自然是十分的羡慕。

修竹此时正在临摹一张新得的王羲之的行楷名篇——《兰亭序》。这种字体规整,又随意洒脱,她看到了便忍不住的喜欢,一有空便想着学习一二。

写完一段儿,一抬头,这才发现身旁站了一个人,一边儿轻轻的活动着脖子,一边儿笑着问道:“紫檀姐姐可是有事?”

紫檀看看她,走至窗口,向外看了一眼,这才站在那里像是随意的看着风景一般,开口说道:“太夫人的院子里面可是闹翻天了。”

修竹的手顿了一下,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字,“是因为姑太太家的传言?”

她用了传言,而不是谣言。

“刚才从闲福居门口路过,见里面跪了一地的人。据说姑太太哭的跟个泪人一般,太夫人大发雷霆,让逐一的查呢!已经发作了不少的人。小姐今天不在,可千万别差到我们这里才好呢!”

修竹听着,放下笔,笑了起来,“查到我们这里干什么?这消息能在这安国公府插了翅膀的飞,可跟我们没有关系。”

紫檀看着修竹,听她话里有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什么?”

修竹笑着摇了摇头儿,继续写字,“这事儿有太夫人,姑太太呢!只管好我们院子里面的人,别让她们四处跑着乱窜去就成了。”

紫檀一想也是,点了点头儿,走了出去,到院子清点了一下妙贤居的人数,便关了院门。

直到李妙贤回来叫门,这才又开了门儿。

绿菊不解的看着开门的婆子,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芙蓉跟在李妙贤的身后,听到绿菊的话儿,娇笑一声儿,“小姐不在,自然是关起门来作妖了!”

紫檀这时也赶了出来,笑着解释道:“小姐不在,我们都老实着呢。并不敢作妖儿。只是太夫人院子里面查案呢,我们怕院子里面的跑去看热闹,再惹了事儿回来,跟修竹一商量,可不是就关了院子的门了事。”

芙蓉一听,柳眉就立了起来,嗤笑一声儿,说道:“也就是你们,这么胆小怕事,给小姐丢脸。”

“我的脸不在哪儿,怎么关个门儿,就丢了脸了?”李妙贤不愿听她们争执,淡淡的开口阻止了她们的话儿,说完,又问:“修竹呢?可喝了姜汤了?好些没有?”

修竹从屋里挑着帘子,刚迈出一脚,就听到了李妙贤细声细气的话语,脸上不由自主的便堆满了笑容,“小姐,我没事儿,好着呢!你看!”说着,几步跳下台阶,在李妙贤的身前转了一个圈儿。

“好的不能再好了!你看——”

李妙贤看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轻移莲步上了台阶。

身后芙蓉已经是满腔的醋意,不由狠狠的瞪了修竹一眼,跺着脚跟了上去。

修竹也不以为意,落后两步,凑到绿菊身边,问道:“绿菊姐姐,宫里面好玩儿吗?”

紫檀也跟了上来,说道:“听说皇宫里面的地面都是金砖铺就,绿菊姐姐,这可是真的?”

丹桂拿着花洒,小跑了过来,“绿菊姐姐,快给我们讲讲,贵妃娘娘长什么样?是不是特别的漂亮,像仙女似的?”

妙贤居其他的丫鬟婆子也都围了上来,你一嘴,我一舌的说着话儿。

已经进了屋的芙蓉从帘子后面看着众星捧月一般的绿菊,暗暗后悔,如果刚才自己不是赌气跟了进来,是不是现在被围在中间的就是自己了?

都怪那个修竹,真是一个克星,自从她来了,自己就没有一天顺过!

修竹不知道,屋里面的那个人已经把自己恨上了,跟着众人叽叽喳喳的问了一会儿,便觉得意兴阑珊。

皇宫什么样她会不知道吗?那里面就算她闭着眼睛,都走不错,可是还得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真的很累,好不好?

李妙贤进了屋,觉得口渴,等了一会儿,并不见有人跟进来,边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刚拿起来,放到嘴边儿,修竹已经挑着帘子进来了。

看到李妙贤手里面的茶杯,修竹愣了一下,果断的拿出食盒,打开来,放到李妙贤手边,“小姐,还没有吃饭吧?奴婢这就让小厨房做几样小姐爱吃的小食去!”

芙蓉见修竹进来,也跟了进来,见又是修竹在小姐跟前献殷勤,没等李妙贤说话儿,抢着说道:“为了进宫,小姐昨天晚上就没有怎么吃东西,今天早上也只略吃了几口,现在脾胃虚着呢,可不能乱吃,就让她们做些清粥小菜就可以了。”

修竹答应一声刚要出去,芙蓉又道:“外面马车上还有贵妃娘娘给小姐的赏赐呢,吩咐完了,你领人去拿一下。”

修竹点了点头儿,答了一声儿好。

芙蓉看着她恭恭敬敬的,心里面的气儿这才顺了许多,走到李妙贤身旁,殷勤的问道:“走了一天,小姐也累了,我让她们打水来给小姐洗洗?”

第109章锦缎

修竹到小厨房刚吩咐完李妙贤的饭食,才要转身,身后响起一阵儿清脆悦耳的声音,“芙蓉姐姐吩咐说,小姐要洗澡,让你们多烧些水!”

修竹一回头,便看到了一脸稚气,半仰着头儿,有些颐指气使的小丫鬟枣子。

这半年多来,她长高了一些,也更加的为芙蓉马首是瞻了。

修竹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扫了一圈儿,俨然看到一个小号的芙蓉。

“修竹姐姐,我的脸上有花儿吗?”枣子摸了摸自己都脸,笑道:“怎么这么看我?”

修竹淡淡的笑了笑,学着李妙贤的样子,慢慢的说道:“没事儿,只是我们的枣子也越长越好看了。”说着,越过她径直走出了小厨房。

枣子没有想到修竹会夸她,高兴的笑着,追了上来,“可不是呢!前儿绿菊姐姐遣我到夫人院子里送东西,正好碰上姑太太也在,她还夸我跟芙蓉姐姐眉眼长得像呢!”那神态,那语气,似乎跟芙蓉长得相像是多大的荣耀似的。

修竹听完,只是对着她笑了笑,不置一词,只是很快的走到院子中央,随意点了几个人,说道:“小姐还有宫中的赏赐留在马车上,你们跟我去取一下吧?”

一听到这话儿,被点了的几个人瞬间喜上眉梢,连连说听从修竹姑娘安排。

修竹点了点头,“那我们这就走吧。”说着自己一马当先,行在了最前面。

身后听清楚修竹话语的枣子也是一双眼睛泛光,飞快地追了上来,拉着修竹的衣角儿,谄媚的笑道:“修竹姐姐,小姐真是器重您,连这么重要的活儿逗交给您办。”

“我还没有见过宫里面的东西呢,修竹姐姐能不能带上我啊?”转眼,她又以一个小女孩儿的神态,满是祈求的看着修竹。

修竹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那就来吧,什么大不了的?”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角儿,枣子愿望达成,笑得极其开心,当然也松开了手里面的衣角,跟在修竹旁边儿,一路尾随着,倒像是她的小尾巴一样。

陆贵妃赏赐给李妙贤的东西不过就是两匹锦缎,两匹丝绢,许是知道李妙贤擅长丹青,倒是赏了不少好墨,另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一拎上供的宣纸,再有就是一些小女孩儿喜欢的小首饰之类。

东西说起来不多,可是几个婆子捧着,就显得蔚为壮观了。

修竹一一安排她们捧了,又再上面盖了红绸,以视低调。

小枣子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眼睛都要直了,一个劲儿的在修竹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兴奋劲儿好像得了赏赐的是她自己一般。

一行人有说有笑,迤逦而行,很快穿过二门,回到内院,刚行不久,迎面碰到李妙玉满面怒容,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把跟着的两个丫鬟落出去好远一段距离。

看到修竹她们,远远的便停下了脚步,面色冷凝的问道:“你们这是去干什么?手里面拿的是什么?”

修竹赶忙带着众人向前走了一段儿,离得近了,这才向李妙玉屈膝行礼,“见过二小姐。”却并不回答李妙玉的问话儿。

“你们拿的这是什么?”李妙玉看到修竹,脸色更是愤愤,大声的责问道。

司琴司棋这时也赶了上来,帮着呵斥道:“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二小姐问你们话儿呢?没有听到吗?”

李妙玉跟李妙贤向来不对付,以前一年间,倒有两三次闹上门儿的,连带着妙贤居的所有人都不待见她。

听到李妙玉的责问,其她认全都低下了头,腹内暗叫倒霉。独独修竹,迎着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对她们主仆粲然一笑,脆生生的回答道:“回二小姐的话,这是我们小姐从宫里面带回来的赏赐。”

“哦?”李妙玉“哦”了一声,挑了挑眉,几步走到其中一个婆子的面前,哗啦一声,把上面的红绸揭了开来,露出里面五光十色的两匹锦缎,直晃的人眼前一亮。

李妙玉看了,脸上原本的冷凝被惊艳所代替,伸手在锦缎上面摸了摸,回头对司琴司棋说道:“这匹锦缎我要了,你们快去接过来。”

捧锦缎的婆子看二小姐这要明强,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拿眼睛去看修竹。

司琴司棋向来以李妙玉马首是瞻,这样的事儿也没有少干,听了这话儿,司琴已经快走几步,想要去夺婆子手里面的锦缎。

只是她还没有走到那婆子跟前呢,一道小小的人影儿闪了出来,挡在了她的前面,轻笑一声儿,问道:“二小姐,这东西可是宫里面的贵人娘娘赏下来的,跟平时咱们府里面自己的东西可不同,那些东西你抢了也就抢了,我们小姐不在意,可是,这个指名道姓是给我们小姐的,您可不能就这样拿了去,不然宫里面的贵人知道了,可就不是那么好说清楚的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跑不了了的了。”

听修竹这么一说,司琴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回头看着李妙玉,娇声叫了句“小姐”……

李妙玉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却不肯认输,咬牙否认道:“……我哪里要抢了?只是看这匹锦缎的颜色好,想要拿给祖母看看罢了。”

说完,感觉自己真是聪明,如果借孝敬祖母的名义,那么一定不会有人拦着,只要东西拿到手,她再到祖母跟前撒个娇儿,那还不是一样是自己的?

越想超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忍不住轻笑出声儿,一挥手,对司琴说道:“还不快去拿着,大姐姐也一定不会介意孝敬祖母的。”

司琴笑着,回了一声是,对修竹喝道:“还不快让开?”

妙贤居的婆子才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一句话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修竹依然是满脸笑容,轻声细语的说道:“二小姐说笑了,我们小姐的东西,要孝敬太夫人自然是应当的,只是怎敢劳动二小姐大驾?如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们小姐嚣张,把二小姐您当做自己的丫鬟使?”

第110章礼物

李妙玉一听修竹的话儿,瞬间脸都绿了,抬起手就想要往修竹脸上甩,却见修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突然就想起那一日在凤鸣阁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李妙贤的这个丫鬟十分的讨人厌,现在这样说不定又挖了什么坑等自己跳呢,于是气哼哼的瞪了修竹一眼,同时向四周看了一圈儿,除了她们,并不见什么人影儿,又觉得自己上了当,一口气噎在喉间,十分的难受,胸口这跟着剧烈的起伏起来。

司琴司棋两个丫鬟赶忙过来,又是抚胸又是捶背,好一通折腾。

修竹冷眼看着她们,等李妙玉的情况稍稍好了一点儿,又微笑着说道:“二小姐,我们家小姐还等着呢!我们这就告退了。”说着向身后的婆子们摆了摆手,枣子带着婆子们一溜烟儿的退了去了。

“你……”李妙玉看着走远的人影儿,气急败坏的指着修竹的鼻子,却说不出话儿来。

修竹见李妙玉没有言语,这才向她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二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交代,奴婢也退下了。”说着向后退了几步,跟李妙玉隔了一段距离之后,这才转身,快步去赶刚才的婆子们。

转了一个弯儿,却见小枣子等在那里,看到修竹,她满眼都是崇拜之色,亲昵的夸道:“修竹姐姐,你竟然不怕二小姐!”说着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以前,妙贤居里面只有芙蓉不怕二小姐,可那跟她的出身不无关系。修竹这样,才是真的不怕呢!

修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摸了摸枣子的头顶,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怕二小姐?其实我心里面怕着呢!她随时都有可能会打我一个耳光,我却对她丝毫没有办法,不是吗?”

小枣子迷惑的看着修竹,不解地问道:“可是刚才……”她明明是不怕的啊!

“任务是小姐交待下来的,东西是小姐的,我自然要拼尽全力去办好,莫说是二小姐的无理要求,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是要拼一拼的。这便是忠,臣下对君上要这样,奴仆对主子也要这样。也只有这样,国家才能强盛,人民才能富强。”

枣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越发的觉得修竹姐姐真是太历害了,连君臣之道都懂的。

等她们回到妙贤居,李妙贤已经沐浴出来,正就着小菜吃饭,所有的赏赐全都摆地正厅的桌子上面。

看到修竹进来,李妙贤放下手时面的碗儿,又接过绿菊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最后端起芙蓉放在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吐在旁边的痰盂里面,这才站起了身,一边儿慢慢地往外走,一边轻声儿问道:“听说回来的路上遇到李妙玉了?”

修竹点头,答了一声是。

就听李妙贤又道:“听说她看上了贵妃娘娘赏的锦缎。”

修竹跟在她身后,又回了一声是。

“以住她看上的东西,那样不是想方设法儿的要争了去?既是她看了上,你给她也就是了,又何必跟她争执?若是真动起手来,打了你,也是白打。我就是再气,也不能帮着你们打回来……”说到最后,情绪低落,忽然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正厅里面摆放着的那些东西。

修竹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面也挺不是滋味儿的,不过很快缓过来,笑道:“小姐别难过,修竹不怕她,她就是想要我,也是不能够的,您忘了吗?我现在可是宁远侯府世子爷的丫鬟了,只是借给小姐使的,她若要打我,也先得想想呢!”说着话儿,扶着李妙贤,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指着桌上的东西又道:“小姐,东西虽然是宫里面赐下来的,可是小姐也不能独专。不若把这些东西给各房各院都送一些,多少不拒,是小姐的心意。您看呢?”

绿菊从里面出来就听到修竹的这一番话儿,心里面赞了一句,正想开口。

芙蓉却在她身后不阴不阳的说道:“感情这东西不是自己的,就不知道心疼!修竹,你可知道,这么几件东西是小姐陪了多少小心,磕了多少头才得来的,你倒好,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要小姐全都白白送给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谁的丫鬟呢!”

她说得刻薄,李妙贤听得只是不忍,轻声叫了一句“芙蓉”,然后惭愧的拿眼睛去看修竹。

谁知修竹却面色如常,嘴角甚至含了一丝笑意,像是没有听到芙蓉的话儿似的。

绿菊赶忙打和解,笑道:“修竹说的在理,芙蓉说的也不错,不若小姐就只给夫人和国公爷送些,别人也就算了。”

国公爷是李妙贤的父亲,柳夫人是李妙贤的母亲,只送他们两个也可以说得过去。只不过……

修竹看了一眼李妙贤,轻声叫了一声“小姐”,其它什么话儿都没有说。

李妙贤把自己的三个丫鬟依次看了过去,最后低下头,皱着眉头细细的想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来,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对修竹说道:“给我母亲就匹锦缎,其它的你看着分派吧!”

说完,站起身来,喊了一声儿绿菊,“到时间去给太夫人请安了。”说着摇摇摆摆的往外走。

李妙贤从来不叫太夫人祖母。

绿菊看了一眼修竹,又看了一眼芙蓉,答应着跟在李妙贤的身后,便要出门。

修竹叫了一声儿,抱起桌上的一匹锦缎塞到绿菊的怀里,笑道:“如此麻烦绿菊姐姐了,就说是小姐孝敬太夫人的。”

说着,又从放小饰品的攒盒里面捡了两支纯金的簪子用金帕包了,递到芙蓉的手里面,同样笑着说道:“麻烦芙蓉姐姐了。东西不论贵不贵重,都是大小姐的一片孝心。”

芙蓉冷哼了一声,还是接过了修竹手里面的金簪,再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跟在绿菊身后出了门儿。

接下来,修竹让丹桂往松荣园送了一起锦缎,两支镶宝石的步摇;紫檀往暗香院给姑太太送了一匹丝绢并两支金簪,给表小姐何云锦几朵绢花儿并一直赤金红宝步摇;给安国公一块白玉雕仙鹤的镇纸和几方好墨;李妙玉的与何云锦相同,李珍则只有墨。

第111章回礼

给二小姐李妙玉和大公子李珍的礼物,修竹给了小枣子,让她去跑趟腿儿。

而她自己则拿可给安国公的东西,嘱咐丹桂看门儿,掐着时间往院子外面走了。

行至二门处,果然看到安国公带着小厮小福小贵,往这边来了。

修竹站在路旁,等他们过来,稳稳当当的向安国公行过礼,这才跟在他们的身后,边走边说:“我们小姐刚从宫里回来,娘娘赏了些东西,这不让奴婢给国公爷送过来。”

安国公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问道:“一切可还顺利?”

“小姐说都好着呢!本来是要亲自给您送过来的,只是想着要时辰去给太夫人请安了,这才先去了哪里。”修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给太夫人的是一匹锦缎两支金簪,小姐亲自送过去了;给国公爷的是一套仙鹤纹的白玉镇纸,和几个墨锭子;夫人也是锦缎与金钗;另外姑太太的是丝绢和金钗,二小姐和表小姐皆是几朵新制的绢花儿和步摇,大公子的跟国公爷相同,独没有镇纸。”

国公爷听着小丫头拉拉杂杂的说了这么一大统,忽然发现这好像是他女儿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给自己送礼,可竟然是盍府都有,心里面欣慰的同时又是酸又是涩,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修竹则一直在侧面观察着安国公的神色,见他这样,才又说道:“本来刚回来的时候,二小姐看到东西就嚷着要替我们小姐送过去,可是小姐想着还是亲自给太夫人送过去显得有诚意,二来同是姐妹,我们小姐也不好劳动二小姐不是。”

安国公这次停下脚步,对着修竹说道:“贤儿做得很对!”

修竹小声似是不经意的说道:“可是二小姐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不是不太高兴,是很不高兴,差点儿当场炸了。

说着,这才把手里面的两个锦盒放到了小福的手里面。

小福接了修竹的东西,捧在手里,悄悄的向她眨了眨眼,一副了然的样子。

修竹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姑奶奶就是来上眼药的,怎地吧?然后低下头,笑着告退,等安国公带着两个小厮走远,这才慢慢的晃了回去。

刚到妙贤居门口,枣子也像是小鸟一样飞了回来,看到修竹,亲热的叫着姐姐,奔了过来,“二小姐不在院中,我把东西交给她院子里面的姐姐了;大公子倒是在的,说是正在喝药也没有见我,不过他身边的姐姐说,大公子很喜欢。还让我带大公子谢谢我们家小姐。”

她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串话儿,待说完了,才喘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娇气的说:“大公子的院子里面全都是药味儿,我很不喜欢……”

两个人正说着,李妙贤情绪低落的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回来。

芙蓉也是一脸的怒容,绿菊虽然看不到愤怒,不过情绪不高也就是了。

一看到修竹,芙蓉的脸涨的紫红,拧着眉毛,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指着修竹的鼻子就骂:“修竹,呢到底安的什么心?”

绿菊赶忙拦住芙蓉,“这也不能怪她……”

芙蓉瞪了一眼绿菊,更加愤怒的喊道:“不怪她怪谁?若不是她想着讨好太夫人,怎么会求着小姐把自己的好东西送出去?这下好了,东西送了,还是没有落下好来!倒是受了一大统的刁难,何苦呢?我替小姐不值!”

李妙贤好像没有看到她们的争执一样,一转身,独自进了院子,回转身儿来,淡淡的放下一句,“不是父亲批评了二小姐吗?”

芙蓉看了一眼李妙贤,又狠狠的瞪了一眼修竹,跟在李妙贤的身后,嚷道:“小姐,你就是太仁慈了。太夫人平时是怎么对您的,怎么对夫人的,明眼的人谁看不出来?本来就是面子情了,我们又何苦巴巴的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就算我们想,别人在一旁看着呢?会让我们如意?还不是要在一旁千方百计的破坏?”

李妙贤听着她的话儿,无声的叹息道:“你也不要怪她了,若不是她的礼物,我们这一刻怕都还脱不了身呢!指不定要怎么责难咱们呢!”

那是,修竹嘟起嘴来,也跟了上去,如果李妙贤舍不得那些东西,一个不孝不悌的名声是跑不了的了。

说不定,二小姐李妙玉还可以从中获得一个贤孝的名声呢!

这又是何必呢?

不过修竹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进了妙贤居的门,若无其事的干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好像芙蓉骂得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过了一会儿,松荣园的人就来来了,带了两匹比李妙贤从宫里面带回来的锦缎更鲜亮的锦缎,一看就是给小姑娘穿的。

柳夫人的人刚走,安国公派的婆子带着小厮小福也过来,给了李妙贤一个巴掌大的青玉花**儿,和两套前朝的笔墨纸砚,并嘱咐道:“今儿的事儿,是贤儿委屈了,这些东西先用着,算是为父替太夫人给你的赔礼了。”

接着大公子那里送了一些木刻的小玩意,说是算作回礼,给李妙贤闲来把玩。

姑太太李玫则是送了整套的赤金玫瑰花样首饰,一共六件,件件做工精良,栩栩如生。

李妙贤一一的接了,又让人打了赏,才把人送走,已经过了摆饭的时辰。

不过好在妙贤居里面自有小厨房,也不耽误什么。

这下芙蓉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看到修竹也不说话,低着头,只当作没有看到她一般。

绿菊的脸上则满是笑容,把那些东西摆在桌子上,看了又看,尤其是姑太太的那一套头面,简直是赚翻了。

修竹依然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干自己活儿。

连李妙贤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第二日,表小姐何云锦亲自来了,给李妙贤带了一对儿做工精细的荷包,说是自己亲手做的,手艺不好,全当是一片心意了。

而独独二小姐李妙玉那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第112章石门之后

二小姐李妙玉这两天肺都要气炸了!

上巳节的时候,有她在二月二赏花宴上认识的小姐邀请她一起出外游玩,本来是挺开心的事。可是宴会上有个永宁侯府的小姐那是衣裳首饰各种炫耀。

而她若是个嫡女也就算了,偏偏跟她一样是个庶女,而且听说还是个不得嫡母喜欢的庶女!

别家的小姐自然对她百般奉承,惹得李妙玉一阵的眼热。

一回来就去找了方姨娘,本来以为求个一两件好首饰,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是这一次方姨娘不但没有答应她,还跟她去了好一阵的苦。

第二日一下学她又赶到了方姨娘的院子,好一统的巴结奉承,揉肩捶背,可是却还是一两银子都没有拿到,方姨娘还是那些话,什么你弟弟吃药要钱啦,什么舅舅家需要接济了,什么今年年成不好,又出了方管事那样的事儿,手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闲钱之类。

李妙玉都要气死了,冲着方姨娘大嚷一通,转身出来,却是越走越气,越走越气:感情李珍是她的儿子,她就不是她的女儿不成?接济舅舅家,方家算她哪门子舅舅?再说,舅舅自有他做太夫人的姑姑接济,哪里就轮的上做人妾室的妹子帮忙了?

走在园子中,忽然就看到妙贤居的丫鬟带着一群婆子迤逦而来,手上全都捧着沉甸甸的东西,李妙玉这才想起她的好姐姐李妙贤今天进了宫。

那么她们手里面的东西……

李妙玉眼前一亮,便想着像从前一样,找些借口,从李妙贤的手里面敲一些东西,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李妙贤新挑的小丫鬟竟然不肯,像二月二一般牙尖嘴利的说了一番话,让她竟然找不到强夺的借口儿……

等人走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又被那个叫修竹的小丫头摆了一道,气狠狠的一路哭着跑到太夫人的闲福居,狠狠的告了一状,心里面这才平衡了一些,只等着“咱们堂堂的安国公府大小姐”过来的时候看好戏了。

只是没有想到,戏看到一半儿,自己那个万事不管的父亲竟然来了,还开口帮李妙贤说了好话儿,并且直夸她贤孝。

李妙玉只觉得这个府里面的所有人都不对劲儿了。

姑太太自从进府就对李妙贤母女另眼相看,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什么时候她的父亲竟然也被收买了吗?

情况可大大的不妙啊!

李妙玉悄悄的看了一眼太夫人,心想:等下一定得去找姨娘好好合计一下,不然等李妙贤把老太太也收买过去,那安国公府里还有她们的立锥之地吗?

同时,也把刚才从方姨娘那里带出来的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等从方姨娘那里回去,已经很晚了,丫鬟回报什么也没有太在意,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梳头的时候,才发现梳妆台上面的锦盒,打开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问,才知道是妙贤居的小丫鬟送过来的,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儿,说了一声,“算她识趣!”直接捡了一朵绢花儿插在了头上,同时拿起那两只金钗看了半天,选了一支也让丫鬟戴了起来。压根就没有想起来要回礼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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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妙贤居上上下下还在为自家小姐进宫见了贵妃娘娘兴奋不已的时候,修竹已经悄悄出了门儿,趁着夜色混入一座假山之中。

安国公府丫鬟常用的蓝色衣衫在假山山洞里面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修竹在狭窄得洞穴中转了一个圈儿,手指在一块儿凸起的山石上面轻轻一点,原本黑洞洞的山石突然从中间裂出一道缝隙,缝隙渐渐扩大,露出一排整齐的台阶。

修竹拾阶而下,大约走了有十数阶的样子,里面便没有了路。反而是在墙壁之上出现了另一道门。

那道门与石壁的粗糙不同,反而是打磨的十分光滑,上面好似还雕刻了深深浅浅的花纹儿。

修竹正对着那门,伸出手来,屈指在上面敲了两下,那道门无声的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中等身材,带着银灰色面具的男人,看到修竹,他明显愣了一下,轻声问道:“主子,您怎么来了?”问完,也不停歇,直接拉了修竹进来,然后很小心的看了一下外面的台阶,启动机关,两道石门应声又关了起来。好像刚才根本从没有开启过一般。

修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我是想问问,姑太太李玫家是怎么回事?还有宫中那位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要给宁远侯世子相看吗?”

那个人跟着修竹的后面,微微含着身子,恭敬的回答道:“宁远侯世子的父母具在边关,几年不回一趟,府里面的几个婶子都想着让他娶自己的娘家侄女,好成了自己在宁远侯府的助力。只是宁远侯老夫人还没有老糊涂呢,于是请了自己的女儿出面,只是相看,并没有说要定下哪家,意在让府里面的几个太太夫人死心呢!”

修竹长长的“哦”了一声,接着问道:“何家是你们调回来的,到底要怎么用?现在发生的事,是不是跟你们也有关。”

那个面具男摇了摇头,“主子,这个先生没有说,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修竹不在问,而是走到一把石椅上坐了下来,抚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那个面具男忐忑的看了修竹一会儿,咬了咬嘴唇,又道:“先生已经按着主子的意思,在郊外建了几个作坊,专门收留各地涌来的难民。而且,主子画的金银首饰图纸,已经个做出几套,已经放到芙蓉阁里面销售了,效果不错。”

“这个是必须的。”修竹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淡淡的说道。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吩咐道:“以后,那些已有的产品,就逐渐的转移到作坊里面去做吧,我这里新产品。”

“不过,注意把方子分开,一处只负责一道工序,以防泄露。还有,金银首饰的作坊可以留意流民中有没有熟手,同时寻找着聪明伶俐的小孩子做学徒。”

第113章筹谋

“另外要注意收留那些有手艺在身的,另外如果家中有青壮年劳力的,也可以先养着,等郊外的庄子定下来,就全都迁过去。另外咱们的粥棚也不必再开了,你告诉先生,明日就撤了吧?”修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身旁的面具男子。

那男子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小的人儿,恭敬的接了,心里面却是不以为然的,只觉得这小丫头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知道民间的疾苦?她这里一句把粥棚撤了,有多少可怜人就得忍饥挨饿。

修竹自然不会理会他的想法,办完了自己的事情,便干脆利落的起身,也不用人送,径直来到石门边儿,启动机关,从石门出去,悄悄的上了台阶,到了假山口儿,四下望了望,见外面黑漆漆的,并不见人影儿,这才放心的走了出来,拍大了拍打身上的浮灰,一路往妙贤居去了。

山洞里面,修竹刚刚离开,那个戴银灰面具的男人便在刚刚修竹坐过

的石椅上轻轻拍了两拍,山壁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小门儿。

他挤身进去,沿着只容一人的一道一路狂奔,很快出了地道,从一座废弃的宅子井眼中跃了出来,然后跳上房顶,乘着夜色很快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在另一幢装修豪华的宅子里面,银灰面具男躬身而立,他旁边一个同样戴了面具的花白头发的老者正坐在那里,认真的翻看着一本册子。

他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平静,渐渐变得激动起来,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这才抬起头来,嘴角含笑的问道:“这是主子给你的?”语气里面威势十足,让人不可抗拒。

银灰面具男恭敬的道了一声“是”。然后又把修竹絮絮叨叨跟他说的那些事儿重复了一遍,然后疑惑的问道:“先生,粥棚真的要撤了吗?”

好像撤粥棚只是修竹小女孩儿家家脾气一上来,赌气撒娇要干的事儿一般。

只是没有想到先生却大笑了起来,连说了好几个好。对面具男说道:“银羽,你去告诉他们,立刻去拆了粥棚。”

银羽习惯性的答了一声“是”,刚要转身,却又停住了,望着老者,叫了一声“先生”,说道:“主子才九岁!”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她是小孩子,她可以胡闹,我们可不能跟着她胡闹啊!

先生不怒反笑,把手里面的册子拍得啪啪作响,“银羽,你不知道吧?主子是有大才的人,竟然比我们的计划还要周全。如果我们按着这个计划走下去,不出三年就能组织起十万军队,而且天下越乱,对我们越有力!”

“你快去,按我说的做!”

银羽听完先生的话,又不相信的样子,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对他言听计从,于是便转身出去传话儿。

屋子里面,先生又把那本册子详细的看了一遍,叹道:“不亏是太贞皇后亲自培育出来的啊!真是大才……”

说完,转动书柜,珍而重之的把它藏了起来,捻须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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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回去后,却是一觉睡的黑甜,一睁眼,天光已经大亮,赶忙简单的梳洗打扮了一下,跑到李妙贤的房间,李妙贤已经收拾停当了,正在小口小口的吃着饭。

看到修竹,李妙贤抬起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然后放下了碗筷,问道:“修竹,你昨天是不是见了父亲?”

修竹走向前去,接了丹桂手里面的茶盏,递到李妙贤的手里,笑道:“奴婢去送镇纸的时候见过一面。”说完,拿眼睛询问的看着李妙贤。

李妙贤漱完口,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抬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修竹,“你也猜到父亲他们会回礼,对不对?”

修竹淡然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妙贤愣了两秒,忽然在自己的额头上轻敲了一记,“我怎么忘了这句话?”

丹桂此时也笑了起来,拍手道:“可不正是呢!”

“正是什么?”芙蓉挑帘子进来,冷着脸嗤笑一声,问道:“那么,怎么不见太夫人和二小姐还还礼?算上这一次,小姐可是第二次给她送东西了,之前的绢花儿是姑太太拿来给小姐的,小姐转手就送了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这次,东西可是宫里面出来的,那是多大的荣誉啊?就这么送了她?连个笑脸都见不着,还不是打了水漂儿?”

芙蓉顿了一下,拧眉怒道:“还不如打水漂儿呢!至少还能听了响动,可是现在得什么了?说不定,那边还得恨着咱们呢!又是何苦?”

李妙贤低下头,轻轻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一句话儿都不说了,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丹桂在后面瞪了芙蓉一眼,又向修竹吐了吐舌头,同样不说话儿。

修竹看了一下屋里面的几个人,冲着芙蓉嘻嘻一笑,说道:“芙蓉姐姐,话儿也不是这样说的,二小姐只收不回,那是她的事情,如果小姐独独不给她,那别人就要说小姐的是非了。”

芙蓉瞪修竹一眼,怒道:“就你知道里表儿,我们都是那没有规矩的人,原就不配伺候小姐,以后这院子里的事儿,里里外外全都指着你修竹吩咐了,我是在不多说一句……”说着用袖子掩了脸,嘤嘤的哭将了起来。

丹桂看着芙蓉顿时傻眼,这原本是她在训人,怎么转眼她倒成了最受委屈的那个了?

李妙贤抬头看了一眼芙蓉,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垂着头,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修竹看了芙蓉一眼,无奈的皱起了眉头,向她走近两步,掏出自己的手绢儿期期艾艾的递了过去,“芙蓉姐姐,这春天的风,看似温和,其实刮起来就跟刀子似的,快擦擦,仔细皴了脸,就不漂亮了。”

听到这话儿,芙蓉放下袖子,狠狠的瞪了修竹一眼,顺便把她的手绢儿拍了开来,嘴硬道:“谁要你瞎好心?”,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14章嚣张

修竹只得收了自己的手绢儿,讪讪的说道:“本来……还想着把我新做的护肤霜给姐姐拿一**儿呢!看来姐姐并不稀罕……”说着还委屈的瘪了瘪嘴。

芙蓉一听这话儿,立马不哭了,摊开手来,说道:“拿来!”

修竹看着她,只觉得哭笑不得。

李妙贤和丹桂也都抬起头来看着芙蓉。

芙蓉接收到众人的目光,脸色微微发红,依然嘴硬的说道:“大家都知道,芙蓉阁出品,必属精品!有好东西不要,我又不是傻子!”说着嘻嘻的笑着跑到李妙贤的身旁,“就是不知道修竹这次又鼓捣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修竹看着她们,宠溺的笑道:“等着,我去给你们拿……”

“拿什么拿?还不快陪着小姐上学去?”绿菊虎着脸,在帘子外面叫道。

修竹探头老了一眼时间,拉起李妙贤就往外跑,边跑边对着身后大叫:“等回来再拿给你们!”路过绿菊,忍不住向她吐了吐舌头。

等出了妙贤居的门,两个人这才改跑为走,不过比平时走得也要快上一些。

她们照例先去闲福居给太夫人请安,然后才去了学堂。

课堂上,何云锦与李妙玉已经到了,只是夫子还没有到。

李妙贤这才松了一口气儿,走了进去,刚在位子上坐好,夫子这才背着手踱了进来。

夫子进屋,先是考察了三个女学生的接受情况,然后依然是先给李妙玉和何云锦布置了写大字的任务,照例给李妙贤讲课,修竹便站在他们身侧,一边研磨,一边侧耳倾听。

之后便是李妙贤练字,给李妙玉讲课。

李妙贤练的依然是簪花小楷,用修竹的眼光来看,比她刚来安国公府时,李妙贤抄写的那些《女戒》要进步不少。

不过,这也仅仅时跟她自己比,若是跟李妙玉比的话,还是要差上一些。

修竹一走神,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了一旁的李妙玉。

只见她面如银盆,眼如杏核,身上一袭大红色的春衫做工考究。白细的脖子上挂着一副金灿灿的璎珞项圈,手腕上戴着一对儿金镯子,头上戴着的正是李妙贤送她的绢花儿还有金钗。

像是感觉到修竹的目光,她突然抬起头来,遇到修竹的目光,目露不善,狠狠的瞪了修竹一眼。

修竹对着她灿然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李妙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想要拍案而起,不过因为夫子在场,不得不硬生生的忍住。

何云锦写着字的手顿住,抬眼同样看了修竹一眼,了然的笑笑,也什么都没有说。

等讲完课,夫子刚走,李妙玉“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掌“啪”的拍在桌子上面,横眉冷对的看着修竹,骂道:“小贱蹄子,你竟敢嘲笑我!”

修竹眼神无辜的看了一眼李妙贤,然后才躲躲闪闪的说道:“二小姐,我没有……”

“没有?”李妙玉看着她受伤的小兽一样无辜的眼神儿,更加的气愤,“没有什么?难道是本小姐冤枉你?”

李妙玉的丫鬟司琴见自家小姐与修竹吵上了,忙跟着帮腔,“没有什么没有?难道我们小姐还会冤枉你一个丫鬟?”

李妙贤正在习字,搁下笔,淡笑道:“修竹一直在给我研墨,何曾嘲笑过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然后转向修竹,淡淡的吩咐道:“我们走。”这是不屑于李妙玉理论了。

修竹屈膝回道:“是。”说着扶了李妙贤就往外面走。学堂里面的一应用具具是公中所处,也有专人打理着,她们根本不用管。

何云锦见她们要走,也连忙放下了手里面的笔,笑着跟了上来,亲热的拉着李妙贤的手,感激道:“谢谢姐姐记挂着锦儿,锦儿喜欢的不得了,都舍不得戴呢!已经郑而重之的放了起来,想着以后上哪里做客的时候在戴出去,一定羡慕死她们!”

她说的夸张又俏皮,李妙贤忍不住跟着微微一笑。

“哼!真是小家子气,笑死人了!”李妙玉也跟在她们后面走了出来,听到何云锦的话儿,忍不住接腔儿道:“没有见过世面,就是没有见过世面,不过是普通的东西罢了,若不是宫里面流出来的,看都不值得看上一眼呢!”说着像是怕人看不到一般,抚了抚头上的金钗。

司琴附和道:“小姐的眼光一向就好,说得一定都是对的。”说完,又故意大声的问道,“小姐,依着您看,这哪里的首饰最好?”

李妙玉一听,立刻轻笑出声儿,假意谦虚道:“我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哪里的首饰好了?不过啊,上巳节的时候看到宁安侯府的小姐戴的,那可是件件都是精品啊!”

司琴皱眉,问道:“竟然比小姐的还好吗?莫不是出自宫里面的司珍坊?”

“不对不对!”李妙玉连连摆手,“听说呀,比宫里面的还不容易得呢!竟是出自帝都的一个新开的铺子,叫做什么芙蓉阁的。”

说到这里,李妙玉提高了几分声音,“大姐姐,你也有个丫鬟叫芙蓉的吧?莫不是你家丫鬟偷偷背着你开了这么一个日进斗金的铺子不成?”说完,和司琴两个很是夸张的笑了起来。

芙蓉阁!

听到这三个字,何云锦的心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目光奇怪的看了李妙贤一眼。因为之前好像有一次无意间在李妙贤的桌子上就看到一本账册,上面写着芙蓉阁这样的字眼。

后来她便着意的打听了一番,但是打听了一圈儿,又觉得她是真正的小孩儿,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不然也不会让个姨娘压制的死死的了。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儿。

李妙贤则是讶异的看了修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问。

本来芙蓉阁就是她一时兴起拿来玩儿的,也没有指望要做成什么样儿,后来便全权交给了修竹打理,连账册都懒得看一眼了,只是知道利润还算不错,真的会是李妙玉口中所说的那样吗?

第115章曲解古意

李妙贤心里面存了事儿,脚步就比平时快了一倍,修竹紧跟其后,两人远远的把何云锦和李妙玉甩在了后面,等进了妙贤居的门儿,她才停了下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修竹。

修竹知道她要问什么,只是故意装作不知,眼神怯怯的看着李妙贤,声音打颤的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守在家里面的几个大丫鬟也围了过来,见李妙贤这样,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李妙玉所说的芙蓉阁是不是就是咱们的芙蓉阁?”李妙贤脸带愠色,轻声问道。

修竹点了点头儿,看着李妙贤,没有一丝躲闪,大大方方的说道:“对啊,小姐。这帝都之中,统共就一个芙蓉阁,可不就是小姐的芙蓉阁吗?”

李妙贤见她这样,脸上的愠色消退,一边儿往院子里面走,一边说道:“我们的芙蓉阁不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什么时候也卖起来首饰了?”

修竹追着她的步子,脆生生的说道:“就在花朝节之后啊,奴婢问了小姐的,小姐说本来就是闹着玩儿呢,让奴婢随意。”她顿了一顿,又道:“奴婢觉得不管是什么生意,只要能赚到银子就是好生意,所以就告诉下面的掌柜的去办了。”

“就像咱们的胭脂水粉一样,咱们芙蓉阁的首饰也都是限量销售,售完为止,所以价格上就比别家的定的高了些。这事儿奴婢也问过小姐,小姐当时正在插花儿,说随意。”

“小姐,铺子的事儿,奴婢不敢自转!”

李妙贤听修竹在耳旁叽叽喳喳的说了这么一通,怒气早消了,回头见小丫头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诚惶诚恐的看着自己,心不由得就生出了许多的不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过是问问,没有不信你的意思,你很好——”

修竹也跟着笑了起来,追着李妙贤问道:“小姐说什么?奴婢本来就很好啊!没病没灾的。”

绿菊她们几个见李妙贤笑了,紧绷着的弦也都松了下来,一个个全都换上了笑模样。

丹桂上前搂住修竹的脖子,笑道:“小姐说你好,你就是很好啊!”说着,掰起了手指头,“你会写字,写字好;你会画画,画画好;你会摘花制各式各样的香粉,手工好;你不跟小丫鬟们凑堆儿说人坏话儿,人品好;你还不爱生气,总是笑嘻嘻的,脾气好;你……”她搜肠刮肚的想着赞美的词。

李妙贤听丹桂啰啰嗦嗦的说个没完,笑着转身,自顾自的往上房行去。

绿菊笑着点了一下丹桂的头,假嗔道:“是是是,你的修竹样样都好,是天女下凡一流的人品,行了吧?小姐已经走了!”说完,喊着紫檀,说小姐回来了,可以摆饭了。

芙蓉则是冲着修竹两个,翻了一个白眼儿,傲娇的一摇头,什么都没有说,甩帘子进了屋。

丹桂这才松了手,笑嘻嘻的也跟着走了。

紫檀带着枣子过来,只看到修竹一个人的,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因为甚少见她这个样子,紫檀不由得莞尔,行至门口儿,又回过头来,说道:“一会儿,找我一下,扫红送了咱们这个月的月例过来,你不在,都放我那里了,一会儿给你。”

修竹轻笑,向紫檀道了一声谢,“哒哒”的跑回自己屋里,好一阵儿的翻箱倒柜,然后抱着半尺厚的书册进了上房。

李妙贤看到修竹手里面的东西,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向她摆摆手儿,嗔怪道:“早上就没有吃饭,这会子还不饿,还是怎的?还不放下东西,快去吃饭!”说着随手指了桌上的两道菜,对绿菊说道:“这个拿去吃!”

绿菊忙把那两道菜从桌上撤了下去,用托盘装了,推到修竹跟前儿。

一道小炒羊肉,看起来鲜嫩多汁,一道黄焖鸡块儿,正丝丝的冒着热气。

修竹的肚子忍不住就唱起大戏来!干脆也不客气了,向李妙贤道了一声谢,站在原地,伸出五指叉抓了一块儿飞快的扔进了嘴里。

李妙贤看着她的样子,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生在安国公府,长在安国公府,就是身边的丫鬟都一副文秀的样子,何曾见过人这么吃东西?

“粗鄙!”芙蓉已经嗤笑出声,脸上更是满满的不屑。

修竹细细的把那块儿肉嚼烂,咽了下去,这才笑道:“真名士自风流!”说完,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又抓了一块儿羊肉放进了嘴中,吃的有滋有味儿。

李妙贤便问道:“有何出处?”

这就是学问上头的事儿了,屋里面除了修竹谁都插不上话儿头儿。

修竹也不着急,一口肉下肚,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晋书记载,恒温其人,小姐可有细读过?”

李妙贤摇摇头,“夫子并不曾讲习过。”

“那么,‘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邪!’小姐可听说过?”

李妙贤复又摇头。

其他几个人,听修竹这样掉书袋,早已经听得头晕目眩。

“原文是:唯大英雄能本色,真名士直风流。就是说,真的名士风流便是发自本心,而不是被各种条条框框框着。比如现在,我想要吃东西,无论什么办法,只要吃到嘴里面,便就是好办法。”

李妙贤只觉得修竹的话十分的高深,可是又觉得似是而非,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低着头,细想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来,问道:“是不是你管理铺子就是这样,不拒是什么东西,只要有人要,我们卖出去,可以赚钱就是了?”

修竹被李妙贤的理解惊了一跳,认真想来,又觉得差不太多,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这个意思。”

“呸!”芙蓉却笑骂了起来,“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你这套歪理一处,是不是这古礼都要抛了去了?还真名士自风流,可不是骗人的不是?”

修竹听完,又认真的点了点头,赞道:“有道理!”

第116章禁地

“怎么又有道理了?”丹桂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的瞪着修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修竹嘴角儿翘起,轻轻微笑,“这本来就是一个容易让人糊涂的问题,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而且,这个问题皇祖母说已经涉及到哲学问题,哲学哎!很深奥的呢!

“更像是,是风动,还是帆动的问题。”修竹又道。

李妙贤已经完全被她的问题吸引,放下手里面的筷子,只专心的看着她,因又问:“这又是什么典?”

修竹又吃了一口,才道:“《坛经》中云: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就是这个。”

说完看了看绿菊她们,又接过自己的话儿,翻译了一下,“就是说古时候,有有两个老和尚,看到风吹动风幡,就有一个人说,这是风在动。另一个说道,不对不对,应该是幡在动。”

“于是,两个老和尚在那里争吵不休。慧能大师刚好从那里经过,他们便找慧能评理。慧能说道:‘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你们心动了。”说着,修竹看向绿菊,向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走到芙蓉跟前,学着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说道:“施主,你的心动了。”

她诙谐幽默的样子,引得众人一阵儿哈哈大笑,只有芙蓉红了脸,愤怒的向修竹的头上拍去,“你才心动了呢!”

修竹侧头避过,笑嘻嘻的说道:“我只是学老和尚说话儿,别的可什么也没有说……”

这下芙蓉的脸涨得更加通红,恼羞成怒的瞪了一眼修竹,一跺脚,撅嘴走了。

丹桂与绿菊四目相望,忍不住又是一阵儿爆笑,同时惹得李妙贤拉着绿菊的手,只让她帮自己揉揉肠子。

修竹则头也不抬的吃完了两盘肉菜,口里面觉得有些咸了,便转着圈儿的在屋子里面找水喝,等找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反而是优雅闲适的小口品了起来,跟刚才胡吃海塞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且说芙蓉撅嘴跑出妙贤居的正房,这才想起来,她这是被修竹戏耍了。论先来后到,也不应该是她跑出来啊!可是,跑都跑出来了,一时她又拉不下脸来自己回去,便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出了妙贤居的门,一路上往安国公府的花园里面走去。

此时已是暮春,花树上面大多都已经是叶秘枝稠,花瓣凋落,地面上大片大片的青草更是郁郁葱葱,踩在上面又绵又软,没有一点儿的声响。

芙蓉便专踩着青草,随心所欲的向前走,只是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越走周围便越寂静无声,最后连一丝人影儿都看不到了。

只见周围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青草在春风中疯长不已,有些地方竟然有半人多高。

芙蓉忍不住一阵儿的害怕,想要掉头走掉,可是突然草丛之中传来一个“咯咯咯”的声音,如果不是此时正值正午,她都要怀疑自己遇鬼了。

可是,抬起头来,艳阳高照,清风拂面,周围又没有过于高大的树木遮挡,怎么看都不想是阴气沉重的地方,又如何会有鬼?

芙蓉给自己壮了壮胆儿,想要上前去看个究竟,忽然又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然后那道像是故意压着嗓子发出来的“咯咯”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沙沙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之中蜿蜒前行。待看清楚,芙蓉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大叫一声“蛇——蛇——”便像是兔子一般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直到离开那里好久,依然心有余悸。

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便沿着小道,往安国公府的下人区走去。

因为相互熟识,看门的婆子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就放她过去了。

回了家,顾嬷嬷并不在,芙蓉的娘亲夏氏正在厨下忙活着什么,看到芙蓉,便是一愣,一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走了出来大声问道:“这个时间,你怎么回来了?”

芙蓉看了她娘一眼,问道:“祖母呢?”

“你这孩子,傻了不曾?这才什么时辰?你祖母怎么可能在家?”说着甩了甩手,转身回去,“要找上府里面找去!”

芙蓉又问:“我爹呢?”顺便隔着窗子向屋里面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影儿,她也不想进去,直接在院子里面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你爹上庄子上去了。”她娘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了出来。

芙蓉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凑到厨房里面,看着她娘干活儿,顺便问道:“娘,府里面有个地方,那里好像被火烧过一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你知道吗?”

听到女儿问这个,芙蓉娘明显是愣了一下,然后责怪的瞪了她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那里是以前安国公府的禁地,没有人去的。你最好也别去,还有,今天的事儿就到这里,以后不要打听不要问,安安心心的伺候大小姐也就是了。”

芙蓉觉得自己的娘亲一定知道些什么,凑过头去,问道:“为什么?”

这次不但没有得到回答,而且还得了一个大大的爆栗,疼得她捂着头儿“嗷嗷”只叫。

眼看着从她娘这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儿,芙蓉没有再多待,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山,沿原路返回,往妙贤居行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儿,远远的便看到枣子像是只小狗一样蹲在院门外面,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倒像是等着谁来一样。

看到芙蓉,枣子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跑到她跟前,拉起她的胳膊,兴高采烈的说道:“芙蓉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姐和修竹姐姐怕你生气,吩咐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可算是回来了!”

芙蓉一听到修竹的名字,脸立刻便冷了下来,嗤笑一声儿,“她会那么好心?”

第117章芙蓉归来

说着丢开枣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枣子咬着手指头,都看不到人的背影了,这才小声的嘟囔道:“本来就是修竹姐姐怕你的嘛!”她还特意加了一个小姐……

可是这话儿,她不敢对着芙蓉姐姐说……

芙蓉走到院中,往修竹的屋里面望了一眼,见没有亮灯,直接抬脚便往上房去了。

屋里面亦不见修竹的身影儿。只有李妙贤坐在那张大书案后面,桌面上摆着厚厚的账册。绿菊在一旁做着针线相陪着,丹桂则是拦过了研墨的活儿,弄得小巧的鼻子尖上全都是黑色。

“小姐,我回来了。”在门旁站了一会儿,仿佛三个人谁都没有发现她,芙蓉也才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说道。毕竟,丫鬟赌气跑出门去躲懒躲了一下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若是遇到脾气左性一些的,说不定这样的丫鬟是不会再要了。

芙蓉可以笃定,小姐不会不要她,但是心里面不忐忑事不可能的,于是说话的底气便格外的弱。

李妙贤拧着眉,从那些弄得她头痛欲裂的账册中抬起头来,看了芙蓉一眼,“哦”了一声儿,又低下头去,埋头与那些账本之中。

芙蓉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冷落,向前凑了凑,盯着李妙贤面前的账册,故意问道:“小姐在看什么?”

李妙贤这才想起来身旁还有芙蓉这么一个人,抬起头来看她,突然间想到她的父亲似乎是帮母亲管着嫁妆,那么一定是会看账的。于是目光殷切的看向她,指着账本子上面的一行字问道:“芙蓉,快来看,这是什么意思?”

芙蓉哪里会看帐,以前父亲有心想要教她,都逗没有心思学,后来到了李妙贤身边,更觉得那是没有用的东西,哪里肯用心去学?

现在被人这么问起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来看了又看,只觉得纸上跟鬼画符一般,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疼。

李妙贤见芙蓉一直盯着那账册看,以为她看的明白,心头不由一喜,看向芙蓉的眼神越发的热切起来。

芙蓉以前有多讨厌看帐,此刻就有多懊悔,非常不情愿的把那本账册还给了李妙贤,轻轻摇了摇头,抱歉的说道:“小姐,芙蓉不知。”

李妙贤脸上的殷切,完全被失望所替代,无奈的把所有账册推到了一边儿,气恼的做回椅子里面,“看来,平时我们竟真的小看修竹了。”

“太夫人会管家,方姨娘会管家,来了一个姑太太,同样的会管家,我原以为看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呢!没想到……”

绿菊一边飞针走线,一边笑道:“我原想着管家跟咱们做针线一样,只要手勤快,再没有学不会的,没想到这么难吗?连芙蓉也不会?”

芙蓉一听绿菊这话儿立马不干了,反问道:“你们都不会,为什么偏要我会?”

李妙贤放下账册,只觉得一身轻松,站了起来,捏了捏芙蓉的脸,笑道:“不是偏要你会,因为我们这些人里面,也只有你是千伶百俐,可不就指着你!”

丹桂则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呢?我呢?是不是也挺聪明伶俐的?”

鼻子上黑色的墨点儿,配上她欢悦的表情,引得人一阵儿欢笑。

修竹在西厢,听到她们的笑声儿,忍不住对紫檀说道:“离家出走的那个回来了。”

紫檀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却并不说话。

枣子蹲在院子的台阶上面正在玩着扔石子,听到屋里面的动静,喊道:“是呢!是芙蓉姐姐回来了。她一回来就进了小姐的屋子。还说她才不信修竹姐姐会让我在门口等着她呢!”语气听起来愤愤的。

修竹也不生气,笑道:“这有什么?枣子,个过来!”说着隔着窗子向她招了招手,“世子爷给发了糖,来吃!”

等枣子收了石子,跑跳着进来,修竹便从身旁抓了一大把糖果,塞进她的手里,笑了拍了拍她的头,说道:“玩去吧!”

枣子含了一块儿糖,果真兴高采烈的跑到外面玩去了。

这边儿修竹与紫檀这才开始谈论起来正事儿。

“扫红怎么说?陆贵妃怎么突然给陆世子相看起来了,这个时候真的好吗?”

紫檀微微笑道:“世子爷相不相看我不知道,扫红没有说,我自然也不会问。若是世子爷真的看上了咱们大小姐,咱们两个势必要跟着一起过去的。到时候,咱们既是陪嫁丫鬟,又是世子爷的人,在别的奴才跟前自然高等一些。不过,到时候如果她们两个吵了架,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要帮那个?帮谁似乎都是不对!”

修竹被紫檀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是啊!

没有了她——嘉言郡主,燕然,帝都之中还有无数的名门闺秀等嫁他呢!

不过,现在京城的水这么混,太子之位未定,皇上又年纪老迈,随时都会驾鹤西游,帝都之中皇子们都是卯足了劲儿拉拢自己的势利。

宁远侯府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宫里面还有一位相当于皇后的贵妃娘娘,为什么这个时候……

等等!

陆贵妃召见了李妙贤,与她一同进宫的还有……修竹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又似乎没有明白,中间隔着一张纸,看上去影影绰绰的,可是就是看不清楚。

好在修竹也不是死心眼儿的人,想不通,便不在想,拿了自己的月例,直接去找李妙贤了。

一见到人,修竹便把自己的月钱平摊在桌子上面,一共八百个钱,她数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数过之后才又拿红绳串了起来的。

“小姐,你说话还算不算话儿?”她笑嘻嘻的,眼睛晶晶发亮,仿佛她放下的不是几百个钱,而是金山银山一样,“修竹可是信了,喏,月钱给你,你可不能食言而肥啊!”

芙蓉撇了一眼修竹的铜钱,不屑的撇了撇嘴,“才这么几个钱,就学会编排起小姐了,如果到时候你有了金山银山,还不得把小姐踩在脚下啊?”

第118章风声鹤唳

修竹对芙蓉的攻击不以为意,笑笑,看向绿菊,撒娇的叫道:“绿菊姐姐,当时你是见证,你可不能不认,与小姐一起黑了我的银子呀!说好不要,帮我存着的,可不许反悔啊!”

绿菊一听这话儿,仿佛看到了那个初入安国公府单纯无害的那个小丫头儿。一转眼,她什么时候已经成长为她需要仰望的大树了呢!

这一点儿认识,使绿菊的心里面有产生一丝丝的妒意,不过很快被她掩饰了过去,别管她会再多的东西,做再多的事儿,可是在小姐跟前,她是一等丫鬟,而她只是二等,这便足够了。

李妙贤看着桌上的钱,笑道:“原来是我管你的钱,现在我的钱袋子全在你手里面呢,想要多少,自己拿去,只是不要蚀本就成。”

修竹一听,皱起了眉头,嘟嘴不满意的说道:“小姐,你这要求这太低了吧?就算放出去都能得印子钱呢!”

李妙贤轻轻点了点头儿,答道:“是是,我们修竹最能干,连印子钱都知道。”

芙蓉自觉找到了攻坚修竹的突破口儿,上前一步,抓住修竹的手,质问道:“印子钱可不是什么好来路,你一个内宅丫鬟,怎么知道的?”

修竹暗暗在心里面对芙蓉冷嗤一声儿,面上却不露分毫,依然笑嘻嘻的,“芙蓉姐姐在哪里听说的,我便在哪里听说了。”

李妙贤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不欲听她们争吵,淡淡的说道:“天晚了,安置吧!”

几个人自然依例安置,不再记述。

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一直藏着掖着的姑太太的家事,也正式在安国公府内公布了出来。

原来,根本不是挣地,也不是表小姐的未婚夫被打,而是青表公子的未婚妻孤身一人找了过来。说是家里发了水,生活没有了着落,这才想着到帝都投亲靠友的。

可是偏偏在路上又遇到了匪患,一家人就剩下她与父亲两个人。在找到他们之前,父女两个贫病交加,刚找到人,父亲便一病不起,走了,只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

姑老爷曾经与之兄弟相交,喝酒的时候也曾戏言儿女亲家之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人家竟然认了真,还千里迢迢的带了女儿过来,最后更是一命呜呼在他面前。他如何还能不认?

于是,老友下葬那天,在老友的坟前点了头儿,认可了这一个儿媳妇。

这不姑老爷刚认可,小厮晚间冒雨便把话儿带到了姑太太的跟前儿。

姑太太原本一心一意的想着让自己的长子考取功名之后,向李妙贤提亲的,为此不惜冒险对李妙贤下毒。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这无疑是一声炸雷响在了姑太太李玫的当头,整个人都傻了。

可是更没有想到的是,一夜醒来,这婚事更是变了味儿。她一边庆幸,一边按下心里面的不安,家也不管了,事也不理了,特意堵着太夫人的门儿,要求给她评理去,完全是一个乱了方寸的新婆婆。

再说这何云青,安国公比妹妹结婚晚,他便是太夫人身边儿、孙子辈里面的第一个孩子,又自幼在身边如珠如宝的长大,事关最疼爱的外孙终身大事,太夫人施展雷霆手段,立马处罚了大批嘴碎传闲话的下人,这一清算,竟然多半都是方姨娘当家是提拔上来的人。

这何云青虽出生在安国公府,可是五岁便跟着父母去了外县,见的也多是村姑民妇。

初一见了李妙贤,直惊觉是遇上了仙女下凡,他母亲突然说可以给他聘了做媳妇,他自然是千百个愿意。于是便在姑太太的指导下,频频出现在李妙贤的面前。

同时也认识了另外一个表妹——李妙玉。便只觉得世间的女子,要么如李妙玉一般高高在上,要么就如李妙贤一般冷冷清清。

等到认识千里迢迢前来投靠她的女子肖云上门,他才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叫情意绵绵,什么叫温柔如水。

她用崇拜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便知道,她的世界里面只有他。而他也突然觉得自己的形象突然高大威猛起来。

他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再父亲说要给他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他没有反对。

就在太夫人处理了众多的下人之后,不过三天,姑太太便派人接了她来。然后,每天像是丫鬟一样带着她四处行走,若是有人问,便告诉人家这是她远方表妹的女儿,是府里面的表小姐。

对于这个表小姐,妙贤居没有过多的反应,很快的揭了过去。

因为肖表小姐比李妙贤她们大了几岁。平时被太夫人拒着,也不上学,所以,李妙贤还从来没有见过她。

修竹去领东西的时候,远远的看了一眼。见她不过中等偏上的姿色,形容婉约,举止中时不时透出几分小家碧玉的矜持来。

面对姑太太,她未来的婆婆,而且是对她十分不满意的婆婆,她佛能做到时时笑容甜美,真的是十分的不容易。

肖表小姐的到来,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瞬间溅起了许多涟漪,不过很快又风平浪静了。

到了五月中旬,姑老爷带着两个表公子夜回到了京城。听说,姑老爷谋到了翰林院一个六品的编修,又住回了安国公府的暗香院。

青表公子却很少回来,据说是报了帝都里面出名难考,被誉为“状元的摇篮”的初云书院,课业非常紧张,根本没有功夫回家。

二公子何云伟今年五岁,与李珍同年,太夫人便拍板让两个小萝卜头跟着李妙贤她们启蒙,学堂里面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安国公府之外,情况更加的不甚明晰起来,老皇上身体日渐病弱,清楚一日,糊涂一日的。常常今天刚下了圣旨,明天又作废了。

几个皇子府里面更是风声鹤唳,许多官宦人家纷纷或明或暗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安国公府支持那个,修竹一个丫鬟,没有权利过问,可是天天也要把先生传过来的信息从头到尾的细细看上一遍。,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19章猎手猎物

这天是五日一次的沐休,学堂里面里面没有课,闲来无事,李妙贤便约了何云锦到湖心亭喂鱼。

修竹得了闲,正在院里面浇花,芙蓉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也不说什么,拉起修竹就往外面跑。

修竹抖开她的手,停住脚步,问道:“芙蓉姐姐,你这是要拉我去干什么啊?”说着,挥了挥手里面的花洒,“我正在浇花呢!”

芙蓉瞪了她一眼,抢过她手上的水壶,直接丢在院子里面,拉起人就往再走,边走边说道:“小姐等着呢,快走!”

修竹不明白李妙贤好好的喂个鱼,为什么要找她,可是见芙蓉叫的甚急,也没有多想,便跟着她走了。

两个人脚步匆匆,芙蓉专捡了没有什么人的小路走,很快面前便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在荒草的掩映下,四周更显得荒凉。

“这是……”修竹感觉奇怪,安国公府里面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小姐来这里干什么?”谁知她一转身,哪里还有芙蓉的影子?

修竹皱眉看了一下四周,不由得觉得好笑,芙蓉一直看她不顺眼,她是知道的,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的办法对付她。可是,这又算什么呢?

周围艳阳高照,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阴森森的。

修竹只觉得骨头缝儿里面无端端冒出一阵寒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想要吓人吗?

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修竹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打算顺着来时的路慢慢的走回去。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里面真的有人?

修竹停下脚步,向着声源望去,在一处断墙后面,繁盛的草木,枝叶微颤,似是有悉悉索索的响动。

李妙贤?

修竹在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的时候,便被她按了下去。像李妙贤那样的大小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府里面竟然还回有这样的地方,说不定她听都没有听说过吧?

那么,会是谁在这里?

芙蓉又为什么把她骗来这里?

修竹静静的看着那一处,那里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似的。

难道自己都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了?也变得神经兮兮的了?得到这个结论,修竹不由自主的笑着摇了摇头,再次转过身,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她刚动了一下,那堵断墙后面又有了响动,这次声音很大,叮叮当当的,像是铁链在地上摩擦滑动。

与此同时,墙后面的草丛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一道黑影儿从地上拔地而起,猛地窜了出去。

修竹只觉得自己一阵眼花,那道黑影儿已经再次消失不见了。再看时,只觉得花草寂静,周围连一丝风都没有。

这寂静当中,压抑着“嗬嗬”之声渐渐大了起来,似是欣喜若狂的笑,有似是悲到极致的哭。

修竹忍不住被这个声音吸引,悄悄的向前,绕过一处处残垣断壁,一点一点儿的靠近。

通过地上零落的建筑片段,修竹可以判断出这里曾经是安国公府的一处院落,而且无论是从建筑面积还是建筑精细程度来看,这里以前一定住的是府里面了不得人物。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寥落了。

黑影所处的地方应该在原来建筑的主卧,而修竹刚跨进上房的时候,就看到一条条锈迹斑斑的成人手臂粗细的铁链在草丛中蜿蜒曲折。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铁链?

修竹惊愕的同时,寻着那些铁链一路往下看。

可能是时间过于久远,有些铁链已经破损,零落的散在草丛之间。而大部分的却依然完好,它们被浇筑在屋子正中一个三尺粗细的巨大柱子当中。

而另一端则是连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因为时间久远,或者说条件艰苦,那些人大多已经变作了一堆堆的白骨。

这些白骨大多已经不太完整,有些则已经被叼的七零八落,但是从残存的骨头来看,应该大多都是女子,而且是年轻的女子。

这个结论一出,连修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太诡异,也太匪夷所思了。

人人都说大宅门里面黑暗的事情多,可是像这样不动声色的锁死这么多的少女,即便是在宫里面都很少见。

安国公府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那么芙蓉又知不知道呢?知道的话,又知道多少内情?否则没什么会要设计把自己骗到这里来?

太多的问题萦绕着她,使得修竹一时到忘记了害怕。

此时,那阵“嗬嗬”,“嗬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修竹循声望去,只见草丛之中一道残破的身影儿在那里晃来晃去。

可能感觉到了修竹的目光,那道身影猛地抬起头来,一双野兽一样的眸子,目光不善,从一蓬乱草一样的头发中的射了过来。她的嘴上叼着一条死蛇,嘴角儿依然还挂着鲜艳夺目的红色。

修竹不由得浑身一禀,心脏也跟着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看到修竹,她的头向旁边一甩,把蛇丢在了一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修竹,喉咙里面又发出“嗬嗬”,“嗬嗬”,的响声,迫是忌惮的盯着她看。

修竹同时也在看她。

她四肢着地,因为常年没有打理,根本看不出她的年龄。而她的身上,勉强的裹着些许布丝,但是就这些布丝就连最简单的遮羞都不可能,更别提保暖。

但是,她却奇迹般的没有被冻死。

“你叫什么名字?”修竹微笑着,尽量态度和蔼的看着她,问道。

那个人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喉咙里面的“嗬嗬”声更加的强烈。

她一动,带动脚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修竹眼尖的看到,她的脚裸已经红肿变形,一动起来便有红红黄黄的液体往外流。

这正是被囚禁多年的证据。

可能是不能理解修竹的友善,或者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地盘不被侵害,那个人后腿蹬地,猛地向前一扑,双手做勾爪状……

修竹明白,也清楚的看到,刚才她扑捉蛇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一招儿,现在她是不是把自己也当做猎物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20章两罪并罚

发现这一点儿,修竹赶忙趔趔趄趄的往后退,心里面尤在感叹,自己多少刀光剑影都见过了,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给人做了早餐了吗?

难道这就是芙蓉要的结果?

她一个内阁小女孩儿,怎么就能想得到这么恶毒的办法?

就在那人带着呼呼的腥风即将要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只听“晃荡”一声,一个重物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修竹就看到一双干瘦开裂的手带着长长的指甲在她的面前拼命的抓啊抓!

她的身后,铁链被一段残壁挂住,犹在空中不停的晃动。

修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手脚并用的退后几米,依然觉得不够安全,可是又忍不住想要探寻这些可怜女子的身世之谜,甚是纠结,一面想着撒丫子赶快跑路,毕竟逃命要紧,另一方面总是隐隐觉得这几年似乎隐藏着某些不得不说的秘密,等着她去发掘。

“主子!”此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的低沉,却透着某种让人安定的神秘力量。

这就是皇祖母给她安排的暗卫了,也叫影卫。

顾名思义,就是像影子一样跟着你保护的人。

他们有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几个人,甚或是一个小队。

修竹向她摆摆手,说道:“我没事,你去看看前面那是什么人?”

影卫应声,一个起落飞到那人跟前,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儿,在她的后颈点了一记,整个人便软软的趴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即便是这样,修竹也没有再次冒险上前,而是隔了几道残壁对那影卫说道:“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影卫掉头,认真的对那个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然后走到修竹跟前,恭敬的说道:“她的脚上受了上,铁链磨损,已经露出白骨了。如果不及时治疗,她恐怕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一阵的平静。

修竹听了,只觉得那人可怜无比,于是用了可怜兮兮的神情对着影卫问道:“还有办法救吗?”

“不知道。”影卫摇头,顺便把一个玉牌递了过去,“在屋里还找到了这个。”

修竹接过一看,那是一块儿羊脂白玉雕成的长方形牌子。玉石质地良好,入手温润,舒适如摸着婴儿的娇肤。

牌子上面最外面雕刻的是七彩云纹,正中间是的长方形中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云裳”。

葛云裳!

修竹的震惊无以复加。

葛云裳是四十年前,帝都之中出名的美女加才女。

本身她又是公侯家的小姐,所以自十二岁开始参加了一场宴会之后,求娶之人一直络绎不绝。

可是,谁发没有想到,她谁都看不上眼儿,一直待字阁中。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她十八岁的时候,突然给当时已经五十多岁的安国公当了妾室。

没有过多久,安国公病逝,据说这个美名与才名远播的一代才女就自杀跟着去了,新的安国公给她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海陆法事,为她超度。

谁曾想啊,真像竟然是这样的!

修竹望向地上的人,她应该是当时伺候隔云裳的丫鬟吧?或许,从她的嘴里可以探到不一样事情吧?

“带上她,交给先生!”修竹吩咐一声儿,把那玉牌揣入怀中,率先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颇有几分夏天的样子。

修竹一身狼狈的往回走,路上倒是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进了妙贤居,芙蓉第一个奔了出来,看到修竹,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快意,然后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遗憾,“呦,修竹,你这是去哪里玩儿去了,这一身一头的灰,真真是……”她啧啧的说着。

修竹瞟她一眼,也学着她的样子,啧啧道:“我被一个疯狗骗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所以才会弄得这样的狼狈,也幸好在咱们府内,若是出门在外,可不是要丢死人?”

说完,修竹也不停留,直接进了李妙贤的卧房,李妙贤吃过饭正在与绿菊坐着说话消食!

看到修竹,她们两个具是吓了一跳,双双站了起来,齐声问道:“修竹,你这是怎么了?”

修竹还是那句话儿,“奴婢一时不甚,呗疯狗骗了,所以弄成这个样子,是我自己不慎,怨不得让人。”

李妙贤便赶着问她吃了饭不曾,听到说不曾,又找人吩咐小厨房的人去做,这才拉了修竹的手,上上下下的把她打量了个遍,尤不放心的问道:“我瞧着严重,可有伤到哪里没有?”

修竹便摇了摇头,笑道:“小姐放心,奴婢没事……”因又问:“小姐,您与表小姐喂鱼,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绿菊便接过李妙贤的话儿说道:“还说呢,小姐与何云锦在院子里面喂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青表哥的未婚妻肖表小姐也来了,小姐觉得没趣儿,也就跟表小姐告了辞,独自回拉了。这不到现在该闷闷的呢!我就盼着你回来,好好开解开解小姐。”

修竹听着绿菊的话儿,转头看向李妙贤,轻笑道:“不就是一次外出吗?能值什么?下回让修竹陪着你一起出去,保证你呀,笑口常开。”

芙蓉此时也走进来,冷眼看着修竹在李妙贤前面献趣儿,心头更是冷得要死,她悄悄让人抓了蛇,放进了那所废弃的宅子,还想方设法的把她引了去,却一点儿作用也没有起到吗?

修竹看到芙蓉,当着李妙贤的面儿,一步一步的走向她,俏生生的叫道:“芙蓉姐姐,我回来了!”

芙蓉脸色难看,嗯了一声。

“芙蓉姐姐……”修竹又叫道,“看到我,您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想向我的吗?我可以现在就回答你。”

芙蓉一双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连连的后退,“我不过是想吓吓你而已。那些蛇,也只是厨房里面的没有毒的……”

修竹长长的“哦”了一声,挑眉看她,笑道:“我就信你的话了,若是再有第二次,两罪并罚。”,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21章联对

然而,芙蓉除了最初的慌乱,已经镇静了下来,向着修竹挑挑眉,冷傲的说道:“我既然敢干,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小姐只会以为我是去帮她寻帕子去了。至于你……”她挑衅的看了修竹一眼,“别说现在没有什么事儿,就是真的被蛇咬了一口回来,也跟我没有关系!不相信你现在尽管去说去……”

修竹嘴角一扯,穿过芙蓉,打帘子进屋,屋里面李妙贤、绿菊、丹桂都在围着一捧米粒大小的珍珠拿了针线串着玩儿,看到修竹,便问她道:“刚刚在门口,你与芙蓉嘀咕什么呢?”

“没有说什么,只是芙蓉姐姐跟我说,她在府里面发现一个去处,那里人烟稀少,古木参天,也不知道到了暑天,凉不凉快?”修竹笑着,很随意的说着,“只是我想着既然是没有人去,那一定少有人打扫,蛇鼠虫蚁一定不少,小姐身子娇贵,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那是不能贸然前去,就是要去,也得有人提前打点好才行。”绿菊头也不抬,往针上传了几个小珍珠。

丹桂这次也难得的没有吵着问那是什么地方,而是附和了绿菊的话。

修竹眼波流转,目光盈盈的望着那些珍珠,问道:“小姐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的珍珠?”

李妙贤还没有说话儿,丹桂已经口快的回答道:“是表小姐送的。”可能怕是修竹弄不清楚是那个表小姐,她又补充道:“就是北静王府的敏表小姐。”

柳敏?

上巳节的时候,柳敏是给李妙贤下了帖子,相约去游湖,可是事到跟前儿,李妙贤因为宫里面的事儿,却没有去成,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听到与她相关的事情了。

没想到,她竟然派人送了这么些的珍珠。

修竹抓了一把在手里面,轻轻的揉搓了一下,复又让它们全部从指缝里面流了出来,“小姐打算拿这些……做什么?”

“没有想好呢!”李妙贤微笑着,“东西倒是好东西,只是个头儿太小了,做不了头面,绿菊说绣在衣服上也不错……你看呢?”

修竹沉思片刻,笑道:“不若做些新鲜样式的绢花儿,配上这珍珠,既不会浪费,又不寒酸,自己戴或者拿出去送人都是极好的。”说着,修竹从旁边的针线筐里面捡了一条长长的天蓝色布条,快速的的卷、折、叠了几下,然后交在绿菊的手里面,笑道:“好姐姐,你在这里缝上两针,还有这里、这里……每处再缀三五颗珍珠。”

绿菊笑着,依言而行,穿针引线,很快的完成。可是把东西拿在手上细看,觉得一点儿都像是一朵花儿,而且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有些丑陋。

芙蓉被修竹气的不行,花了好长时间才平复好心情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绿菊手上的东西,嗤笑道:“都说妙贤居绿菊姐姐的绣活儿最好,没想到也能做出这么丑了吧唧的东西来!”

“哪里丑了?”修竹反问她一句儿,接过绿菊手里面的东西,这里扯一下,那里拽一下,很快一朵漂亮的天蓝色绢花出现在她的手里。

只见它珍珠为蕊,丝绢为瓣,感觉比真花还要美上几分!

这还是刚才那一朵吗?

丹桂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嘴巴张成了欧形,“修竹,你确定你不是在变戏法吗?”

问完,又忙拉了修竹的手,无比着急的说道:“教我,教我,快教我!”好像刚才那个提出怀疑的人不是她似的。

绿菊也感叹道:“好巧的一双手!”

李妙贤则是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修竹,此刻的她没有捡到宝的感觉,反而是觉得她会这么多的东西,无论扔到什么地方都可以活的很好,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才舍得把她卖了呀?

芙蓉算是彻底跟修竹飙上了,也从针线筐里面捡了一块儿粉红色的绉纱,拿在手上一阵儿的穿针引线,很快她的手上也多出了一个漂亮的绢花——水芙蓉。

那朵花儿粉色花瓣,黄色丝线绣成花蕊,白色的珍珠点缀在花瓣之间,俨然就是清晨的露珠。

修竹早已经看到了李妙贤的样子,只是当做不知,等芙蓉的水芙蓉花儿一完工,惊喜的跳了起来,大叫道:“小姐,小姐,你快看,芙蓉花!”

这下李妙贤的注意力完全被芙蓉吸引了过去,伸手接了过来,喜不自胜的摆弄了又摆弄。

芙蓉一阵儿得意,示威般的瞟了修竹一眼。

修竹对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小姐,看着芙蓉姐姐缝芙蓉花,奴婢突然想起了一个上联,请小姐给对上一对?上联就是:芙蓉缝芙蓉花,芙蓉花开!”

“芙蓉缝芙蓉花,芙蓉花开!”李妙贤重复一句,细细想来,这虽是一句调侃,但是一句话里面包含了三个芙蓉,同时展开两幅动态的画面。便不由得连赞了两声“好”!

可是却怎么都想不出与之相对的下联,心里面懊恼不已。

修竹看了,提议道:“不如明天上学的时候告诉夫子,让大家一起参详,说不准就有了呢!”

李妙贤马上接受了修竹的提议,并且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

修竹觉得一阵儿好笑,自从她来到李妙贤身边,她一直都是被动的承受,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的想要去做一件事儿呢!

是不是事情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呢?

芙蓉初听到修竹以自己的名字做对联儿,气的脸都红了,浑身不住的打哆嗦,等听到李妙贤的夸赞,她的气立刻就撒了个一干二净,反而觉得能被小姐这样在口中念叨,是件无比光荣的事儿呢!

对此,屋里面的其他人一无所觉,只有修竹弯了弯嘴角儿,又跟众人讨论起来绢花的制作。到了晚上,几个人竟然做出了一大筐的各色绢花儿。

李妙贤忙忙的从里面挑了一些,装在匣子里面,安排人明日一早给北静王府的里柳敏送去,也算作是那么一匣子珍珠的回礼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22章肖云

余下的李妙贤自己留了几朵,剩下便一股脑儿的丢给了修竹,是放入芙蓉阁售卖,还是留着做人情送礼,全都由她。

修竹于是便有捡出来六朵,分别用匣子盛了,两朵送于二小姐李妙玉,两朵送于表小姐何云锦,连表小姐家的表小姐肖云同样是两朵儿,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至于那幅对子,李妙贤真的拿去学堂与夫子交流,只是没有说是谁出的这一联儿。

夫子握着胡须想了一个上午倒是对出几个下联来,可最后又一一被他给否定了,捻须重新再想,连课都不想上了,只留了打字让学生们自习。

这不一下了课,小胖子何云伟便冲了过来,拦住李妙贤的去路,认认真真的向她举了一个躬,笑道:“多谢大表姐。”谢完,依然嘻嘻的拍着胸口笑,“姐姐说,今天我背不出夫子留的三字经,一顿手板是逃不掉了,可是没有想到啊……大表姐姐,你可真是我的亲姐姐呀!”

他们说着话儿,其他人也都走了出来,先是何云锦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小胖子何云伟的耳朵,咬牙切齿的问道:“没有完成课业,夫子也没有罚你,你倒得意了是不是?还不赶快给我回去背书去!”

何云伟委屈的吧嗒了吧嗒嘴儿,低着头带着小厮走了。

何云锦这才走到李妙贤的跟前,笑道:“姐姐做的绢花儿我来学堂的路上见了,甚是好看!我十分的喜欢,名儿就戴上。”

一旁的李妙玉撇了撇嘴儿,嘀咕了一句“小家子气”便越过她们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云锦却是对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谁小家子气,送过去的礼就没有见过一份回头儿的,铁公鸡一样!”说完,拉起李妙贤亲亲热热的往外走,完全不见了刚才训斥小胖子何云伟的蛮横。

大公子李珍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默默的看着大家,不支持谁,也不反对谁,好似透明的一般。

这件事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后竟然连安国公都知道了,使了小厮小福来问下联是什么。

李妙贤只得很遗憾的告诉他,她也不知道下联是什么。

小福带着遗憾而归,没有想到,不一会儿,又小跑着回来了,手里面还多了一张纸,纸上墨迹未干,显然是一时心血来潮,现写的。

李妙贤接过一看,只觉得哭笑不得,问道:“国公爷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小福口齿伶俐,的回答道:“国公爷见了小姐的上联,一时心血来潮,也草拟了这许多上联给小姐对对下联。”

修竹站在李妙贤身旁,就着她的手往那纸上看了一眼,纸上果然用勉强及格的字体粗略的写了十几个上联。至于内容……

修竹不由得扶额,说是草拟,不如说从那本书上照抄来的罢?

当然她根本不会跟一个跑腿传话的小厮讨论这个,即便是安国公站在这里,她依然会厚着脸皮,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然后狠狠的把对方吹捧一番。

李妙贤显然也没有看出来她老爹这是抄袭了别人的对子,拧着眉瞧了好大一会儿第一个对子,这才想起来小福还在呢,于是向他摆摆手,说道:“你去回禀父亲,就说东西我收到了,至于下联,要好好的思量几天,恐怕才能知道有没有呢!”

小福答应一声儿,退了出去。

李妙贤连忙把手上的大纸铺在大书案上,招呼着修竹去看。

修竹还没有走到案前,便听到外面一个陌生的娇软声音在院子里面问道:“大小姐可在家?”

修竹走到窗前去看的时候,只见人早已经过了影壁,朝着上房的方向来了,而且是已经到了廊下。

修竹赶忙走了出去,就看到芙蓉已经拦住了来人,皱着眉头问道:“你是哪位?”

修竹见她穿了件杏红单衫,下面配浅绿色的及地长裙,头发梳成了简简单单的留仙髻,头上也没有配什么首饰,模样清纯,许是在太阳底下走的久了,脸红扑扑的,鼻尖上全都是汗。

于是,修竹猜想着她应该是姑太太家的那位所谓的表小姐了,走了出来,微微屈膝,问道:“您可是肖表小姐?”

来人脸上带着羞涩,轻轻的点了点头,再次问道:“大小姐可在家?”

这次是冲着修竹问的。

芙蓉听到修竹她们的对话儿,狠狠的看了一眼肖云,甩开挂在门口的湘妃帘,进屋子里面去告状去了。

修竹则还是笑盈盈的,对肖云说道:“这大热天的,什么事情让丫鬟们跑趟腿儿也就是了,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肖云摆了摆手,笑道:“也没有什么的。我是来谢大小姐的绢花儿的,那花做的真真是好,蝴蝶蜜蜂飞过都要迷了眼了。”

这是绿菊出来,对着肖云微微屈膝,笑道:“我们小姐请表小姐屋里面说话儿。”转头,亲自打了帘子,让肖云进去,回头又对修竹吩咐道:“小姐让把上午用井水湃了西,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23章回礼

听了芙蓉的话儿,修竹不过讪然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把桌上的针线活儿拿在手上看了又看,“这好像是最近才做出来的?与她身上的杏子红单衫是一块儿布料。”

李妙贤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儿。

芙蓉又已经嗤笑出声,“小姐,你可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去?说什么熬夜做东西?不过是借口罢了,还不是为了攀上小姐?那有人百日热孝都未过呢,就穿红着绿的?一大中午的连个丫鬟都不带就往人院子里面闯又是什么道理?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避忌?”说着把修竹手里面的东西抢了过去,直接丢在了地上,还用脚在上面用力的踩了两下,这才作罢。

其实,肖云拿过来的不过是一方帕子和一个荷包,在修竹看来,若是真的不喜欢,大不了拿去赏了人,人家拿出去到外面的绣楼里还能换几个钱呢!何苦这么糟践东西,早知道外面流离失所的人可多着呢!

可是这话儿修竹没有说,只是指挥着枣子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出去。

室内静的怕人。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芙蓉。

芙蓉摸着自己的脸,不解的问道:“你们都看我干嘛?”

李妙贤没有说话,也不接芙蓉递过来的西,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24章七夕节

修竹不由得失笑,摇摇头走开了,丹桂却不知道她的脸就此躲过了一场“伤害”。

刚过仲夏,李妙贤就接到了宁远侯府的帖子,邀请她七夕节一起游湖,说是已经包了整个帝都最好的画舫。

同时收到邀请的还有府里面的二小姐李妙玉。同时送来的还有几张没有填写被邀请人的空白贴。

为表郑重,门房一拿到帖子,便送到了姑太太手里,姑太太一看,珍而重之的又全都送到了太夫人手里面。

李妙贤听到这一消息时,差不多阖府皆知了。

一出了闲福居的门口,李妙贤便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迅速把那张大红的帖子扔给了修竹。

修竹接过,看到上面宁远侯府的标志,没由来的“咯噔”了一下,面前偏还是得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打开来,从头念了一遍,修竹这才笑着合起了那张帖子,拿在手上,“原来是宁远侯世子邀请小姐七夕节到画舫上游玩啊!这再好不过了……”

李妙贤淡淡的说道:“他何止是邀请了我……二小姐他也请了,据说帝都之中数得上名号的闺秀公子都在邀请之列……”

哦,这就是她不高兴的原因吗?

“而且,宁远侯府还送来了几张没有署名的帖子,太夫人的意思是一张给何表妹,姑太太竟然也替肖表姐求了一张。剩下的,就只有青表哥了,只是他在进学,到时候不一定回来……”

修竹默默的听着,不知道这跟她不高兴有什么关系?

若是吃醋,也不应该把何云青也算上;若不是……

只听她又细细的说道:“其实,我一般都不太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去,何况是那样一个地方了。”

“说到才艺,我连你这样卖身的民间女子都不如,又何苦往那样多的人尖子里面钻去呢!”

“可是,太夫人却发了话儿,必须得去。可是,那又是何苦呢?自从从宫中回来,我就知道,她就存着让我得了那个贵人的眼儿,从而提携父母兄弟的意思。如果能把我换了真金白银乌纱莽带那才好呢!”

“若不然,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打听进宫的情况了;现在眼见着贵妃娘娘那边没有什么希望了,宁远侯世子又这么一头扎进来,她不抓住机会,那就不是她了。”

这些话说得有些犀利,修竹不好开口,只默默的跟着,听着,等李妙贤发泄完了之后,这才轻声细语的劝了两句儿。

自从接到帖子之后,安国公府又忙碌了起来,赶着给她们四个赶制新衣,打新首饰,上上下下忙的不亦乐乎。

只有李妙贤显得懒懒的,每日除了上学便都窝在院子里面哪儿都不去。

反倒是何云锦来她们的院子越来越勤,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肖云后来也来过一次,也只是略站站便走。人一天比一天消瘦,小脸儿素白,更加的楚楚可怜。

到了七夕节那天,天还未黑,安国公府的几个小姐打扮一新,各自带了丫鬟仆妇坐了几辆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七夕节由来已久,据说是为了纪念最最著名的仙凡恋——牛郎织女。

那一天,有得地方也叫女儿节。无论是待字闺中的未嫁女还是已婚妇女都有各式各样的活动可以参加。但是最总要就是“乞巧”,说白了也就是比一比谁的手儿更灵巧。

从这一朝开始,七夕节更是变成了闺阁女子展示才艺的舞台。

到时候,画舫上会举办各式各样的乞巧活动,获胜的女子往往名声大噪,更能寻到一个好些的婆家。所以,安国公太夫人和姑太太才会在收到请帖的时候那么高兴,花大力气去打扮她们几个。

修竹跟着李妙贤到达目的地,跳下车,外面已是人山人海,还好今年的主办方用一人高的布圈出来一块儿不小的场地,以供各府的女眷停靠,所以她们才没有被挤到。

李妙玉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绣金色牡丹花的衣裙,端的是雍容华贵,神采飞扬!

何云锦则是一身娇嫩的黄绿色,衬得她娇俏柔媚,青春动人。

几个小姐里面,肖云年龄最大,有十五岁了,所以看上去格外的高挑,她又挑了一身湖蓝色的裙衫,很是显得长身玉立,婷婷袅袅。

不过,虽然是精心打扮,在遇到随意的穿着一身家常淡绿色衣裙的李妙贤时,三个人都不由得黯然失色。

芙蓉扶着自家小姐的手,感觉着来自四面八方或惊叹,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的同时,心里面无不得意,脸上的笑容张扬而且明媚。

把同样是李妙贤丫鬟的修竹都快比到地底下了。

不过,修竹并不在意。

或许平时看美人儿看得过多了吧,她对此免疫,只在嘴角噙了一个得体的笑容,落后半步跟在她们后面。

李妙贤她们刚一下车,便有穿着得体的仆妇领了她们前去。

画舫此刻停在朱雀河中,那仆妇便领了她们一路过去。

这次如修竹所料,何云青一直都未出现。而肖云则显得安静的有些出奇,时不时还会露出一些紧张的神色。

不知道姑太太知不知道,肖云是有人刻意安排到他们何家去的。若是知道了,还会不会特意安排她出来“见世面”?

朱雀河是帝都最大的河流了,此时上面已经停了不少张灯结彩的大大小小的船儿。

河两岸全都植得清一色的合欢花树,现在正在花期,开的一片一片宛如绯红色的云霞一般,十分的漂亮。

等到了画舫之上,从水中再看,那更是花中有水,水中有花儿,美得让人恍恍惚惚的,都分不清楚到底身在何处了。

修竹跟在李妙贤她们身后一边赞叹,一边四处观望。

那仆妇便向她们介绍,这里是斗琴区,这里是品画,这里专管各位小姐的茶果,这里……

修竹一一的记在心里,并且同时在脑子当中画了一副平面图。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面一直十分的忐忑,眼皮也一直跳个不住,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第125章目光

最后,仆妇把她们领到了一处花厅,里面摆了桌椅,已经有不少的少女或三个一伙儿,或五个一群的散落在里面了。

安国公府里面的这几个人,安年龄算,肖云最长,可是若是论身份,却是李妙贤最为尊贵。

但是,李妙玉却不管那些,率先一步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走了进去,寻了一处人多热闹的地方,坐了下来。

太夫人总说,出了府,她们便是代表着安国公府的体面,李妙贤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不高兴的跟在李妙玉的后面,也走了过去,与李妙玉之间隔了一个位置,也坐了下来。本来她看到了南安王府的怡和县主——水静容,打算过去的。

何云锦和肖云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原本就热闹的花厅一角儿瞬间更是热闹非凡。

闺秀们火热的投向她们,底下就有人小声的议论道:“你们快看,她头上的是不是芙蓉阁才出的新品?”

然后,就有胆大的闺秀围了过来,拉着何云锦的手儿问她,她头上戴的绢花儿可是芙蓉阁这一季的新品,语气里面无不是羡慕嫉妒。

何云锦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绢花儿,看向李妙贤,见后者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便笑着点了点头儿,说是。

一声“是”,更是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肖云看着众星捧月一般的何云锦,暗暗的攥紧了手心里面的那朵红色的绢花儿。早知道会这样,临进门的时候便不悄悄把它摘下来了……

李妙玉本来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打扮自己,觉得这次自己一定能艳压群芳,临出门看到穿着随意的李妙贤时,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可是,谁都不曾想到,何云锦竟然以一朵绢花儿就抢走了所有人的关注!实在是可恨!早知道,不用李妙贤送的那两支钗换下同样是她送的绢花儿了。细想一下,年轻小姑娘还是戴花儿比较娇俏些!想到此处,李妙玉忍不住回头瞪了司琴一眼。

何云锦与人周旋一会儿,便回到了李妙贤身边儿,笑着对感叹:“想不到大表姐的铺子竟然这样使人趋之如鹜啊!”

李妙贤不想多谈,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端了桌上的茶水,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

其实,她根本没有喝。

自从李妙贤在外面中了一回毒之后,她便很少在外面吃东西,就算是在闲福居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修竹站在李妙贤的身后,微垂着头,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周围人的议论声上面。

有了何云锦头上的绢花儿打头,接下来偌大的花厅当中,人们的议论的话题从衣裳首饰,转到胭脂水粉,又转到其他女孩子们关心的话题,中心始终围绕着帝都之中新近崛起的芙蓉阁。

关于芙蓉阁,人们有许多的猜测,但是无一不是说这家店铺后面站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李妙贤听了这话儿,回头望着身后的修竹直乐,这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长相普通,身材细长,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仿佛会说话一样。

不知不觉间,这个小丫鬟儿长大了呢!

芙蓉看着李妙贤对着修竹笑,一阵儿的心慌意乱,更加坚定了要跟着父亲学管账的决心,到时候,哼哼!想着,不由瞪了一眼修竹。

修竹感觉到芙蓉的目光,侧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眼波流转,盈盈如水,竟然让人心头一跳,似乎瞬间被惊艳到了一般。可是,再看,外表普通,甚至在一群光鲜亮丽的美人儿中间显得有些灰啦吧唧的。

宁远侯世子就在这个时候进了门,在万千人海之中,偏偏看见了刚刚这一幕。

时间仿佛回到了白雪皑皑的梅林,小丫头灵活的趴在树枝上,身体轻轻晃动,调皮的抖落满枝桠的积雪,然后笑得像是一个精灵一般。

陆鲲只是一错神的功夫,一道戏谑的笑声已经在耳畔响了起来,“鹏程,这是让乱花迷了眼了吧?”

陆鲲狠狠的在他的肩上捶了一拳,无声的走进花厅。

因为是七夕节,花厅之内并没有摆屏风之类的遮挡,只是男子在左,女子在右,中间只留了两尺宽的走道儿。

所以,宁远侯世子与北静王府五公子同时到场,再次引起了场内的一阵喧哗,比李妙贤她们进场的时候,更显轰动。

在座的小姐们各个面露潮红,胆子大些的盯着他们看直了眼,脸皮薄的则低垂了头,也拿着眼睛瞅着她们。

修竹看了一眼神色微怔的李妙贤;又看了一眼呆若木鸡,嘴巴都合不上的李妙玉;何云锦年龄最小,到还好些,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罢了;肖云年龄最长,此刻却是羞红了脸,低垂着头,就连耳朵边缘都仿佛染上了一层红润,人就显得娇娇俏俏,弱不禁风的了。

再看其她人,修竹只觉得无比的气闷,柳五也就罢了,他本来就习惯于在这些狂蜂浪蝶之间摆首弄姿了,陆鲲这厮是怎么回事?也学会了这些无聊的东西不成?

可是一想又不对,自己现在是修竹啊!安国公府大小姐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而已,帝都之中,像她这样的人,多不胜数,谁有知道谁是谁?

原来的嘉言郡主燕然已经不在人世了,至少在他的认识里面是这样吧?而且这些日子他还在积极的筹备着他的新婚约。

真是讽刺啊!

怪不得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

男人的心约莫是太大了,能留给女子的太少了,分给特定女子的也就更少了。

或许也只有牛郎这样穷得娶不起媳妇的乡下汉子,才能全心全意都是妻子,也才能抛下一切,跟其生死相随吧?

修竹想着,忍不住往男宾区望了一眼,这一望,在万千目光中,正好被抓了个正着,心虚得一塌糊涂,猛烈的跳个不住。

那道目光的主人却得意的笑了起来,并且调皮的冲她眨眨了眼睛。

修竹狠狠的瞪了回去,然后飞快地移开目光,脸颊却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发烫。等她安抚好自己的心情,再去看的时候,那道目光已经不见了,瞬间又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

第126章比赛

不过,修竹还没有来得及怎么失落呢,一个袅袅绕绕的宫装女子在前四后四八个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了过来。

立刻有认得她的人率先跪了下去,其他人像是被传染一样,呼啦啦跪了一地,齐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女子丝毫不受周围人们的影响,直走到最中间的位子去,笑着坐下。

等她一落座,她身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宫女这才开口说道:“云阳公主说都平身吧!”她的口音清晰洪亮,即便是在角落里面都听得清楚。

修竹跟在一众人的后面谢了恩,这才站了起来。

细论起来,修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她所谓的亲人了。修竹的心冷得竟然打不起一点涟漪。

云阳公主是她的小姑姑,只比她大了四岁,以前她的母妃经常带着她去皇祖母的宫殿,有事没事儿就去,她那个时候住在哪里,两个人倒是常见。

不过一年多未见,她的气势倒是强烈了不少,褪去了青涩应对起这样的场面显得游刃有余,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自卑与躲闪。

不得不说,她生的很美,骨架儿继承了陆贵妃的高挑,但是五官更像皇上多些,端坐在那儿,让人不可逼视。

等众人重又落了座儿,云阳公主轻声说了句什么,便听刚才说话的那个宫女高声说道:“这七夕节,又名女儿节,今年是宁远侯府承办,只是宁远侯府没有年纪相当的女孩儿,本公主便来替外祖母做这个东道。今天画舫之上,无不是帝都之中家室傲人的名门贵女与青年才俊,本公主摆了几个擂台,都在这画舫之内,一会儿希望大家可以各展其才,比赛胜出的人,可是有彩头儿的。”

宫女的话音刚落,周围便有人小声的议论开了。

不过是顿了一下,那个宫女又道:“至于比赛的规则在各个赛场外面都有张贴,一会儿大家可以随意走动,看看自己拿手的项目。可以一人参加一项,也可以参加多项,评委都是请的各方的名家,评分绝对专业,公平。”

“各项一二三等的奖品也都摆在了赛场里面。另外,本公主这个东道另外许诺大家一个好处,那就是——谁如果可以拿到五项第一就可以另宁远侯世子陆鲲无条件帮你做一件他能办到的事儿。”

这次话音一落,仿佛巨石投入了湖中,花厅之中乱做一团。

许多爱慕陆鲲的少女甚至尖叫出声儿。

无条件……他能办到的事儿……

修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是不是跟你这个表兄有仇啊?万一有人拿着这个来向他逼婚,他还不能拒绝了?

你这个公主当的这么任性,皇上知道吗?贵妃娘娘知道吗?陆家一家上下知道吗?

果然,男宾区那边儿,有人已经把脸黑成了一团,而另一个人则笑得眉梢眼角都是春色的说道:“哎呀呀,公主殿下金口一开,我今天可得卯足了劲儿的上了,如果拿了五个以上的第一,我就可以许个愿让你小子给我做跟班儿了。哈哈,有个宁远侯府的世子爷做跟班,想想都觉得拉风!不行,大家快闪开,我也得去仔细的研究一下比赛的规则去了。”说着,一路小厮开道飞奔了出去。

陆鲲则是狠狠的瞪了一眼云阳公主所在的方向,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决定如果一会儿真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向他提什么无理要求,那么他就一拳头揍的他满地找牙。

当然,女子这边想要拿三个第一的人相对要更多一些,柳五公子一走,好多人也都按捺不住也纷纷跟了上去。

当然这些人有纯属想要看热闹的,也有跟柳五公子一样闹着奔第一去的。

李妙玉站起来,跟着人群走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属于第一种,还是第二种。不过,以修竹对她的了解,一个第一都的不了,所以也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

何云锦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笑着拉起李妙贤,摇晃着说道:“大表姐,二表姐去挣第一了,我们也跟去瞧瞧啊?”

肖云则抿紧了唇,紧张的看着李妙贤的举动,原本出门时戴在头上,下车时便没有了的那朵红色绢花儿又神奇的出现在了她的头上。

李妙贤则是为难的冲何云锦摆了摆手,笑道:“锦儿妹妹,莫要难为我了,你是知道的,我一项最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了。”说着,反手推着何云锦,说道:“既然表妹喜欢,不若让肖姐姐陪你去走走。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你们回来。”

何云锦遗憾的看了一眼李妙贤,嘟起嘴来,却不去求肖云,只对着一旁问道:“哎,你去不?”

哎是对肖云的称呼。

听得修竹忍不住侧目,她是你哥哥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就是你将来的嫂子,嫂子叫不出口,人家比你大那么多,一声姐姐总当的了吧?真是不知所谓,她还是郡主之尊呢,当然是过去的了,不还是一样在绿菊芙蓉跟前,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的亲切?

肖云似乎也是没有想到何云锦会这样称呼她,或者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叫上她,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跟在何云锦身后走了。

这是原本闹哄哄的花厅已经冷清了下来,除了她们,也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闺秀散落其中。云阳公主也早已离开了座位,不见了踪影。

芙蓉弯腰凑到李妙贤的身旁,轻轻的问道:“小姐,您不打算去试试吗?”

李妙贤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修竹在身旁比着,她知道自己的水平,根本不用去比,比了也是白比,根本不可能获得什么好的名次。

芙蓉劝道:“小姐,你怎么也要去试试吧?如果您得了好的名次,夫人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妙贤不为所动。

芙蓉又劝:“小姐,二小姐都去了,表小姐也去了,您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不闷吗?”

李妙贤轻轻摇了摇头儿。

芙蓉继续劝道:“小姐,您还是去吧,如果不去,太夫人那里又要说什么闲话儿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27章公主有请

见李妙贤还是没有点头儿,芙蓉狠狠的向旁边看了一眼,怒道:“修竹,你倒是跟着劝劝啊?”

修竹看了芙蓉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比赛讲究的是自愿,小姐不喜欢与人争,就由着她好了,呆在这儿反而清静。”

芙蓉听到这话儿,急的直跳脚,不好说李妙贤什么,便把矛头指向了修竹,怒道:“你懂什么?太夫人本来就不待见我们夫人跟小姐,一会儿如果二小姐得了名次回来,方姨娘不定怎么在太夫人跟前嚼舌头根呢!到时候,被甩脸子的还是小姐……小姐啊……”

李妙贤只微笑着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芙蓉,神色淡淡,语气淡淡,“芙蓉,太夫人不喜欢我也不是刚才的事儿,难道是争着了,她就会喜欢我了吗?争不着她还能对我更坏吗?”

修竹没有接话儿,却一个劲儿的在旁边点头。

芙蓉更加的生气,一张俏脸染上一层薄粉,更添了几分娇俏。

此时,花厅门口儿有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嚷道:“柳五公子得了男子画科第一!柳五公子得了男子画科第一!”

修竹看了一下时间,疑惑的皱起眉来,这么早就出第一了吗?不应该啊,这个时候应该还有许多人没有参加完比赛才对啊。

就在修竹思虑的时候,花厅里面已有人轻声斥道:“红玉,做什么这么咋咋呼呼的,仔细回去告诉嬷嬷!”

那个小丫鬟马上跑为疾走,压低声音,哀求道:“好姐姐,求求你别告诉嬷嬷。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等对方神色松缓下来,这才又说道:“绿松姐姐,你是不知道,刚才柳五公子可出风头了,一个人,一口气做了七幅画儿,把那些评委老头儿都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可笑!”说着掩口笑了起来。

“小姐呢?”

“小姐跟几个表小姐在一处呢,让我回来取她的刀具。”那个小丫鬟说着,拿了东西笑道:“小姐也要争个第一呢!你且等着吧——”说着一阵风儿似的跑走了。

李妙贤已好奇的看了过去,小声问道:“什么比试竟然要刀具的?”

芙蓉也是一脸的不解,主动对李妙贤说道:“小姐且等等,我去打听一二。”说着往刚才说话那边儿走去。

修竹看着李妙贤,轻声问道:“小姐当真不想去看看吗?”

这一次,李妙贤没有果断的拒绝,也没有立刻点头儿,不过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心动还是十分明显的。

这是芙蓉转身回来,脸上尽是笑意,“小姐,奴婢刚才都问清楚了,说这七夕节的比试分了好多种类,男子组主要比试琴棋书画诗和君子六艺;女子组比试的内容可就丰富了,不但有琴棋书画诗,还有女红厨艺舞蹈歌艺等等。又热闹,又好看!”

说着跃跃欲试的看向李妙贤,“奴婢觉得小姐就算不想与人争什么,去看看也总是好的。”

修竹也直直的看着李妙贤,希望她能点头,虽然她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性子,但是这是七夕节呢!以前在宫里时就听说过,只是那时候年龄太小了,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如今都身处这里了,如果不去看看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妙贤被两个丫鬟殷切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知道自己不去,她们也不好走开,刚想要点头儿,突然一个宫中内侍缓缓地走了进来,站在花厅门口儿,抬起眼皮往里面瞟了一眼,捏着嗓子问道:“你们谁是安国公府李大小姐呀?”

李妙贤赶忙敛了形容,向前走去,轻声的答道:“正是民女,不知公公有何贵干?”

修竹和芙蓉自然也赶快跟了上去。

那个内侍眼皮微抬,打量了李妙贤一眼,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惊艳,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们公主有请,随洒家来吧!”

“是。”李妙贤恭敬的答了一句,跟在那内侍身后。

内侍眼皮一翻,瞟了一眼修竹两个,“你们不必跟着,就在这里等吧?”说着,转过身去,大摇大摆的走了。

李妙贤安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丫鬟,跟在内侍身后款款而行,然后转入旁边一道门内,消失不见了。

现在安国公府一起过来的人只剩她们俩个了,芙蓉急的满头都是汗水,早已经忘记自己跟修竹之间的不愉快,紧紧的拉住她的手,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云阳公主可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她不会为难小姐吧?”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无缘无故的私下妄议公主殿下,若是有心人追究起来,一条大不敬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可是,修竹看着芙蓉紧握着自己不住发抖的手,一句责备的话儿都说不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公主殿下是天潢贵胄,你莫要担心,也不要乱想乱猜,一定没有事儿的。”她是真的在为李妙贤担心!

说着,把自己的手从芙蓉的手里面硬抽了出来,笑道:“你乖乖在这里等着,哪儿都不要去,什么话儿也都不要乱说,如果表小姐和二小姐她们回来了,你就让她们先等等。”

修竹的手刚抽出来,芙蓉可怜巴巴的又抓了上来,“那你去干什么?”

修竹再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安抚的在她的手背上重重地拍了拍,“你忘记了吗?我的身契在宁远侯世子手里面,这个时候当然是让世子爷帮忙打听一下情况了。”

芙蓉这才放弃了再次抓上来的动作,不过依然很是紧张,望着修竹“哦”了一声,又担心的问道:“能管用吗?”

“能不能管用不知道。只是这里是宁远侯府的画舫,云阳公主与世子爷又是嫡亲的表兄妹,如果不管用,那我们还能有其他办法吗?”修竹问完,突然坚定了起来,“他今天若是不管,我就让他好看!”

至于怎么让他好看,修竹心里面也是没底的很,不过还没转身飞快地跑向人群当中。,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28章条件

画舫之中,除了她们原来呆的那间花厅和李妙贤被带进去的哪一间雅室,果然处处都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修竹左左右右的转来转去,几乎要转遍整个画舫了,都没有看到陆鲲的身影,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因为一路狂奔,修竹只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走到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倚在船壁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云阳公主只不过是召见一下安国公府的大小姐而已,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慌意乱?乱了方寸的到处乱跑乱找?

这不应该是她呀!

皇祖母说,成大事者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而她只会关心则乱。

刚刚遇到这么一点儿自己预料不到的事情便慌成了没头苍蝇,那怎么成?

要沉着!要冷静!

脑子不能乱,心更不能乱!

修竹一边儿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儿命令自己。

一个不留神,发现一双墨缎轻靴停在了自己跟前,头顶上一个高傲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修竹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眼眶里面湿漉漉的,浸满了水气,像是马上要溢出来一般。眼前一张俊彦近在咫尺,几乎要与她的鼻尖撞到一起,心也跟着不受控制的猛跳起来。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是在找我?”

听他如此问,修竹暗暗啐了自己一口,然后猛地点头,“我们小姐让人带走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说话的同时,修竹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一双眼睛依然盯着陆鲲。

陆鲲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向前迈了一小步儿,接过修竹的话去,“所以想让我去云阳公主殿下那边看看李妙贤有没有被刁难,嗯?”他把尾音挑得很高,语气显得十分的不悦,说完又加了一句,“我到不知道,本世子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安国公府的奴才了?”

这是发怒了?

修竹忍不住紧张,攥紧了拳头。她就知道,宁远侯世子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可是,自己又何苦招惹他呢?

李妙贤是有可能被刁难两句,女孩子嘛,在一起不顺心了谁都难免在口齿上沾些便宜,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打杀人吧?

果然是跟李妙贤一起久了,有感情了,所以才会这样在意起来!

修竹暗暗的摇了摇头,咬住自己的下唇,轻轻施了一礼,慢道:“是修竹失礼了,修竹告退!”

说着慢慢的后退几步,转过身去……

“你慢着!”陆鲲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喊道:“我有说不管吗?”

修竹只觉她的心像是沉到湖底的一块石头,本来已经放弃了任何上岸的机会,不料却因为他这样一句话,仿佛又飘了起来,兴奋的转过身,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

陆鲲这次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修竹的一举一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她的眼睛上,神情有一丝的恍惚,真像啊!然后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也有条件!”

修竹立刻嘟起嘴来,歪头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什么条件?”

陆鲲看着她的眼睛,微笑,“帮我挡住那些人的五个第一,一会儿我让锄绿给你名单!”说完,仿佛笃定修竹一定会答应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身后的小厮扫红则调皮的向她眨了眨眼,转身跟了上去。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走了?

修竹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跺脚。

“咦!刚才那是宁远侯世子吗?”突然有人对着那道已经看不见的背影说道。

“好像是啊!”马上有人附和。

“他刚才在这里干什么了?”

修竹看着围上来的莺莺燕燕,只觉得他走的简直是太及时了,正准备自己也脚下抹油溜之大吉,突然一个闺秀拉住了她的衣服,居高临下的问道:“宁远侯世子刚才是不是来过?”

修竹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突然多出来无数个窟窿,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相信她的身上此时一定早已经被扫成了筛子。

“回各位小姐的话儿,刚才确实是宁远侯世子。”

马上有人撤去了修竹身上的目光,但是抓着她衣服的那只手却抓得更加的紧了,“他刚才是不是在跟你说话?都说了些什么?还不一一招来!”

修竹暗戳戳的瞪了某人离开的方向,这家伙真是惹事精啊!说几句话都会招人记恨!身子筛糠一样抖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世子爷……世子爷……他就是……就是问问……问问有没有看到他的小厮……锄绿……”比演技,咱谁都不怕。

那只手听到修竹的话,果然松开了,然后上上下下的把修竹打量了个遍,傲娇的说道:“我就知道,像你这种姿色,就是给表哥提鞋都不配……”

可是,你的表现可不像早知道的样子!

修竹看着她扭动着腰肢带着一帮闺秀和她们各自的丫鬟们走远了,这才抬起头来,看了那边一眼,打算寻回花厅那边儿,说不定此刻李妙贤已经回来了,正在那边儿跟人喝茶聊天呢!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可是,还没有走到花厅问口,芙蓉已经满脸焦急的迎了过来,并不见李妙贤的身影。

这也就是说,李妙贤还没有回来。

云阳公主找她能有什么事儿呢?

“修竹,没有找到宁远侯世子吗?”芙蓉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在这边守着,见公主殿下召见的闺秀们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就是不见小姐,怎么办啊?”

修竹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芙蓉,很想跟她说,你平时不是最厉害的吗?谁都不把谁放在眼里?这个时候怎么想起她来了?

可是想了想,知道说了也于事无补,到底没有说,只是在她的手上拍了拍,轻轻的说道:“我见到世子爷了。”

“他怎么说?”

“他说可以帮忙,但是有条件……”修竹语气沉重的说道。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芙蓉截断了,厉声的问道:“什么条件?”,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29章打赌

然后看着修竹脸色不好,抓住她的肩膀,“你不会没有答应吧?”

修竹无奈的冷笑着,掰开芙蓉抓得生疼的手,“不答应?人家会给我们不答应的机会?”

“什么意思?”芙蓉马上问道,见修竹不理她转身进了花厅,更是追了上去,堵在她的面前,喝道:“修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什么意思,在这里等着接小姐就是。”修竹错开一步,绕过她,“记得照顾好她。”

芙蓉听着修竹像是交待遗言一般的话,忍不住的心慌,到底惦记着李妙贤没有追上来。

修竹在花厅当中不过略站了站,锄绿便找了过来,手里面还带着陆鲲口中所说的名单。

修竹打开了,只粗略的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芙蓉扶着脸色惨白的李妙贤走了进来。

不用猜,就知道云阳公主为难她了。如果不是陆鲲,恐怕现在还无法回来。

修竹对着她们两个点了点头儿,与她们错身而过,同时小声的又重复了一遍,“照顾好小姐。”说毕头也不回的走了。

锄绿本来以为主仆几个见了面,得有好一通的话儿要说呢!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什么都不没有说,径直走了过去,不由得愣在了当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追了出去。

那边李妙贤与芙蓉怎么互诉的离别之后的事儿,就不得而知了。

修竹一直走出了花厅,来到廊上,才慢了下来,问道:“世子爷怎么说?”

锄绿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咧嘴笑道:“不知道。”

修竹听到这话儿,猛地回过头来,紧盯着锄绿,脸上不期然的闪过一丝愠怒:这家伙竟然什么都没有安排吗?那她怎么帮他?

一个小丫鬟的身份,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锄绿被看得脸皮发烫,耳朵发红,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瘦高的身躯似乎瞬间矮了下去。他支吾两声,终于说出了口边儿的话儿,“修竹姑娘,世子爷说让你到雅室稍等。”

稍等啊!

修竹这才明白锄绿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气嘟嘟的说道:“前面带路!”

也就是要去雅间等着的意思了。

锄绿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锐减,连步子都轻快了起来,几步走到特意给宁远侯世子留的雅间门口,恭敬的打开了门儿,请了人进去,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儿。

修竹走了进去,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松香扑面而来,细闻之下又觉得这味道淡到极致,倒像是画舫所用的木料散发出来的一样。

屋内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一桌一椅无不在彰显着屋子主人的尊贵。然而屋里面却不见一般公子哥儿卖弄风骚的必备之物——笔墨纸砚,也不见书桌书案等物,之外墙壁上挂了一张硕大的弓,旁边配有箭囊,囊内威风凌凌的插着几根箭羽。

修竹点了点头儿,暗道:“品味倒是跟一般的公子哥儿不同。”

这时,门口脚步轻响,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哈哈大笑道:“鹏程,你这个小厮可是要当定了!”

修竹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人一袭白衣,轻衣缓带的走了进来,手里面还拿了一把折扇,轻轻的摇着。

看到屋里面的人,那把扇子“卡达”一声,在主人的手上被合了起来。

“女人!”那人瞪大了眼睛,盯着修竹,“鹏程那货不是说不近女色的吗?怎么在屋里藏了一个女……”

等看清楚眼前的人,声音戛然而止,回头夸张的向着门外大声喊道:“锄绿,锄绿……”

锄绿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闷声问道:“柳五公子,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让帝都的闺秀们知道了,可是有失您的风度!”

柳五才不管那些,几步窜到锄绿跟前,抓住锄绿的手,紧张兮兮的问道:“你说的你们世子爷有客,就是指她?”

说着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修竹一番,啧啧道:“你们世子爷……”他压下声音,向锄绿勾了勾手指,待锄绿走近一些才又说道:“……这太小了……”

修竹早已经认出这个不速之客就是北静王府的柳五公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猜测着他大约已经不记得她了。

听到最后,知道他真的不认得她的同时,还感觉到了他玉树临风的外表之下,暗戳戳的渣男之心。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风流,不过看到女子就往那方面想,离下流也不太远了就是。

在柳五公子可能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他在修竹心目中的光辉形象瞬间如泡沫一般幻灭了,甚至连丝毫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只见修竹看着他跟锄绿,似笑非笑的问道:“柳五公子,听说您人品贵重,文采风流,是神仙一品的人物,今天一见,哼哼!也不过如此?我猜闺秀那边一定有人可以才冠群芳,压过柳五公子一头。柳五公子可敢跟我赌上一赌?”

柳五公子听到修竹说今天有闺秀可以才压群芳,并不觉得有什么,帝都之中待字闺中的女子们他都听说过,是有那么一两个才名在外的,可是听到说有人可以压他一头,便轻笑出声,摇着扇儿不解的问道:“姑娘是才来帝都吗?我柳五郎三岁能诗五岁能文,自问才比子建,貌比潘安,难道还有谁比我厉害不成?”

修竹见他上套儿,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曹子建那是大才,几千年难得一见,寻常人就不要比了。今日您都不一定比得过我说的这一位,还谈什么子建潘安?不过是惹人笑耳!”说着轻蔑的瞥了他一眼。

柳五公子从小被奉承到大,哪里受得了别人的如此轻视?修竹只轻轻松松的一个眼神儿,便激起了他胸中无限斗志,像是只骄傲的公鸡一般抖着全身华丽的羽毛加入了战局,头一甩,问道:“若是有人比得过我,我给你写个服字,若是没有,又当怎么说?”

修竹笑看着他,“若是有,我也不用你的服字,只要帮着打败其他有可能拿到五个第一的人便成!”

第130章归路

“若是柳五公子胜出,那么认打认罚,悉听尊便,修竹绝无怨言!”修竹脆生生的声音落地有声的砸在地上,柳五公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只觉得一张俏脸火辣辣的发烫,枉自己还一直自诩聪明过人,今天竟然竟然被一个不满十岁的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过还好,要想达到云阳公主的要求也不是一般的有难度啊!要知道,比试一共那么几样,就算科科拿第一,男女也只各有两个人能达到条件而已。说不准,这一届的整体水平差,一个也选不出来呢!

柳五指着修竹,怒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说我柳某人不懂的怜香惜玉!”

修竹微微一笑,对柳五公子轻轻说道:“公子被戳中痛处,也不必恼羞成怒也才是。”

柳五一听这话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后来可能又觉得不妥,马上收起了自己不甚文雅的动作,变得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此时,陆鲲也从外面大步走了回来,看到面红耳赤不停摇着扇子的柳五公子,不解的问道:“柳五,你这是怎么了,天也没有多热啊,况且船行水上,本来就凉快,你怎么还这么热?”

柳五公子没有理他,而是老神在在的摇了两下扇子,轻轻说道:“你老兄去哪里了?屋内突然多出一个女人,还真是不习惯呢!”

陆鲲这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跟在柳五公子身旁修竹,问道:“名单看了么?有多少信心?”

修竹也觉得紧张,不过很快压下这这股拒意,扬起脸来,笑道:“锄绿已经给我了。现在我又帮你拉了一个帮手,青年才俊这边儿就靠他吧?”说着指了指柳五公子。

陆鲲愣了一下,戏谑的看了一眼柳五公子,又问锄绿道:“怎么回事?”刚才这个损友还张罗着要带自己回家当小厮呢!以他看戏不拍台高的性格来看,怎么可能这么快回心转意,开始表扬他了?

锄绿马上上前一步,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一遍,这才又退了开去。

陆鲲认真的听完,然后不由自主的在修竹水汪汪的大眼睛上面留恋了一会儿,沉声说道:“男宾这边儿你不用操心,只过去,把那几个所谓的才女修理一通,也就是了。”

修竹嘟起嘴来,斜看着陆鲲,看了一会儿,见他脸上真的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色,这才拍么拍手,往外走,笑道:“多谢陆世子关怀了,我这就去!”

修竹前脚刚走,锄绿后脚便跟了上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比试场所走。

外面早已经是围的水泄不通,锄绿分开人群,小心的护着修竹,让她进去,然后又帮怀里面掏出一个令牌交到了负责人的人口里面。

那个人果然上上下下的把修竹打量了一通,只觉得这小丫头儿才多大?竟然也学着人家出来掉金龟婿了?可是,能由世子爷身边的小厮亲自陪着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于是,按照惯例,给修竹办了报名手续,依然由锄绿领着去参加比赛。

这边儿,修竹一出去,柳五公子已经一扇子拍到了宁远侯世子陆鲲的肩上,笑问道:“……开窍了……只是眼光不怎么样?”

陆鲲只觉得柳五公子瞬间嘴臭无比,想要拿东西堵上他的嘴,可是无奈手里面没有东西。

“你认得……在梨园,在安国公府……”陆鲲其实想说,你们早就见过,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可是话儿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了,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不如什么都不说,到时间事情自然大白于天下。

柳五公子听陆鲲说了两个地名,马上想了起来,这小丫头他是见过的,而且还见了不止一次,他怎么说如此的面熟呢!

“你打算怎么做?”柳五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一本正经的问道:“云阳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其实你不应该插手她的事儿的!”

陆鲲却笑了,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云阳公主不是好惹的,难道我就应该任人宰割?”

“她是你表妹!”

陆鲲的神色淡了下来,“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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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府的马车“哒哒”的到达安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天边只挂着弯弯的一弯月牙儿。

在马车上,李妙贤已经重新梳洗打扮过了,只是看上去,也不是多么的神采奕奕。

修竹和芙蓉则都守在她的身边儿。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修竹只觉得心神俱疲,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儿。

而芙蓉的心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一会儿看看李妙贤,一会儿看看睡着的修竹,神色从来没有过的忐忑。

李妙玉的车里面此时依然是说笑声阵阵,司琴司棋一左一右的把李妙玉夸得天上有,地上没有的,使得她笑眯了眼。

何云锦的车厢里面则静静的,像是没有坐人。

同样安静着的还有肖云。她本来以为何家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人家了,有吃不完的米面,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可是,到了安国公府,这才知道,何家根本算不得什么,相对于安国公府只等于牛身上的一根毛罢了;就在刚刚,她又见到了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与公子哥儿,这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那井底的青蛙。

姑太太说的不错,何云青是不错,可是并不是最好的,她要不要……想着,想着,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帕子。

“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啊?”快到家的时候,芙蓉终于忍不住问道。

对此,李妙贤根本想不明白,轻轻的摇了摇头,“公主的侍女递茶的时候,我还没有接住呢,就松了手,摔碎了杯子……她们说我殿前失仪,罚我在厅里站着,若不是陆世子,我怕还出不来呢!”

“修竹,修竹。”李妙贤轻轻叫了一声,见修竹慢慢的睁开眼睛,才道:“今天谢谢你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31章名次

修竹看了一眼李妙贤,冲她笑了笑,轻轻问道:“如果今天,修竹做了什么事情,小姐会生气吗?”

李妙贤不解的看着修竹,等她说话儿。

芙蓉却等不得,撅嘴问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不能说,还躲躲闪闪的吗?”她的声音很高,带着尖利,连赶车的人听到动静都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出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芙蓉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高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一眨一眨的四处看,见除了车夫的那一声询问再没有别的什么特别,这才松开了手,悻悻的瞪着修竹,好像刚才她之所以会那么大声是被修竹逼得一般。

修竹想到刚刚在画舫里面的事情,心口至今还一颤一颤的发痛。

原本,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办法让她光明正大的出场呢!没想到竟是用那样的方法!

想到笑得娇媚入骨的长相思和她身上熏的人头晕脑胀的香气,修竹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不就是帮着一个花魁打赢所有的大家闺秀吗?

算得什么好主意?

那个叫做长相思的花魁漂亮、妖娆,极善跳舞,琴艺一般,其他的更就不用说了。所以,陆鲲才会找到了她。

而结果,果然是震惊全场。

女子项目她几乎包罗了所有的第一,男子那边本来志得意满的柳五公子都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哪里还记得捉他做小厮的打算?

云阳公主直气的浑身发抖,朝陆鲲头上扔了一个茶杯,气冲冲的摆驾回宫去了!

“小姐,今天二小姐和何表小姐都在琴艺上得了名次,肖表小姐也在书法上面得了名次,这名次虽然都到不怎么考前,到底是都有,回去太夫人一定会对您有微词的,您……”修竹从回想,回到现实,看到依然脸色苍白无力的李妙贤,有些心疼。

李妙贤摆摆手,虚弱的笑道:“我没事。太夫人想刁难,没有今天的事儿,也会有别的事儿。我从不在意。”

“小姐——”芙蓉听她这样说,急的直想要跳脚,可是此刻正在马车上,刚刚往起一立,“砰”的一

声,头上便挨了狠狠的一记一撞。

修竹望着她淡淡一笑,轻轻的说道:“话虽这样说,可是能讨人喜欢,谁不希望人人都喜欢自己啊!小姐,太夫人一直都不喜欢您和夫人,是为了什么啊?”知道病因好治病啊!

像“先生”这样的人才,打听消息是一等一的厉害。可是,对于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事情却是不能入眼,所以这方面的事情往往是语焉不详的。

然而李妙贤对这些事情似乎也是不上心,被这么一问,她先是一愣,继而摇了摇头儿,“从我记事起,母亲便一直缠绵病榻,太夫人当家,对我们便一直淡淡的,反而对方姨娘母女青眼有加。我就一直纳闷,还跑去质问过,却被骂了回来,指责不懂规矩……”

说起以前的伤心事,李妙贤的脸色更加的黯淡。

芙蓉却侧着头,听得认真,听完,瞟了一眼修竹,警惕的问道:“为什么问这个?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提出来有意思吗?”

修竹斜睨着芙蓉,她与李妙贤年龄差不太多,反而知道些什么,看来是顾嬷嬷曾经对她说过什么,会不会是安国公府这对婆媳关系降到冰点儿的真正原因?

看她这么机警的小眼神儿,看来对这件事儿也是充满了防备,可能并不愿意说出来。

修竹眼珠一转,看向芙蓉,笑道:“是啊!是陈年旧事了,只等着相关的人一死,便要彻底尘归尘土归土了。又何必再讲出来,惹人伤心呢!只是,也不知道,那些牵涉其中的相关人等,和当年那些人都高寿几何了?”

芙蓉听修竹这样说,悄然松了一口气。可是,她的气还没有松完,只见修竹又把手掌抬起,做手刀状,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呲牙道:“不死的就……”

芙蓉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心慌的厉害。

正好这个时候,安国公府到了,守门的小厮开门的开门,卸马的卸马,拉车的拉车。车里面的几个人也都闭上了嘴,静静的坐着。

等小厮们把车拉去门里,这才有婆子上来,搬了脚凳请她们下车。

修竹第一个跳下了车,接着便是芙蓉,最后才是李妙贤扶着芙蓉的手,慢慢的走了下来。

第二辆车上二小姐李妙玉此时走了过来,瞟了一眼李妙贤,得意的笑道:“大姐姐,我的琴艺今晚可是得了第十三名,大姐姐么?”问完,像是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一样,长“哦”了一声,拍了自己一下,“我怎么忘记了呢,大姐姐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在意,只喜欢什么花啊,粉儿的,可惜人家不比,不然也能拿个名次回来呢!”说着得意的笑着扬长而去。

而何云锦则走过来,安抚的拍了拍李妙贤的肩,小声问道:“大表姐怎么不参加呢?我刚才去看了,只要参加就会有名次的。”

李妙贤哦了一声,回头问她,“那表妹得了什么名次?”

何云锦笑着说道:“书法第三十,琴曲第二十,棋三十五……”

还是真的什么都去试了啊?

修竹瞪大了眼睛看着何云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般的闺秀也都是选两个自己最拿手的去比,谁会没事样样都去试试啊?

何云锦,真是好样的!修竹忍不住在心里面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肖云则一直羞涩的跟在何云锦身侧,没有人跟她主动说话,她便一直盯着对话的两个人,温柔的看着,目光沉静。

等李妙贤发现了她,问她的时候,她才笑着答道:“从小家境不好,只读过两天的书,其他什么我不会。”也就是说参加了书法,只是不说得了什么名次。

三个女孩说说笑笑,回到了二门,走不多远,便分开了,各自回去。

当然,何云锦与肖云依然同路,李妙贤则不!,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32章早产

她与李妙玉似乎更近些。

只是,李妙玉似乎并没有想要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带着丫鬟向着安国公府西路行去。

这也就是说,想要连夜把好消息告诉太夫人了吧?还真是不放过一个可以邀宠的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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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节过后,太夫人狠狠的把二小姐李妙玉和表小姐何云锦夸了一顿,更是开口让姑太太打听着帝都里面有没有好的琴艺夫子,打算聘回来教习府里面的女孩子们。

对李妙贤则是更加的看不上,直说她白生了那样的一副好相貌,白瞎了安国公嫡小姐的身份。总之,待李妙贤更是冷到了极点。

待到宁远侯世子陆鲲七夕夜捧了一个万花楼的花魁做了今年乞巧节的第一才女的事情穿到安国公府里面,太夫人甚至直接叫了李妙贤去训了一顿,直骂她连个婊子都比不上。

想到处,陆贵妃召见李妙贤的时候,人家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是你一心的以为能攀上这一个高枝儿了,现在这样,有来训斥人,哪里还有丝毫长辈的样子?

李妙贤自然苦闷不已,又不敢去跟柳夫人诉苦。夏日酷热,她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可是心里面有事儿,不说说,心里面又憋的难受,唯有跟身边的丫鬟诉诉苦了。

芙蓉厉害,丹桂单纯,绿菊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紫檀从不亲近她,唯一的便是修竹了。

可是,跟修竹说,她又不知道怎么出口,修竹聪明,什么事情看一眼便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委屈,可是她却没有开口劝她,是有原因的吧?

修竹此时跟在李妙贤的身后,明显的心不在焉,昨天就知道陆鲲那厮跟那个长相思关系不简单了,可是没有想到,今天竟传成了这样!

陆鲲要娶那个花魁!

真的不是谣言搞错了吗?

“修竹……”李妙贤停下已经转了大半个园子的脚步,迟疑的叫道。

修竹猛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又着像了。

莫名其妙的,一遇到那厮,她就困在里面转不出来,真是该死!

“小姐,太夫人又骂你了吧?”修竹决定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看着李妙贤发苦的小脸儿,轻声问道。

李妙贤的脸更加的苦恼,微微的点了点头儿,叹气道:“无论我做了什么,她都不满意,难道只是因为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这不应该!

有些婆婆看儿媳妇,怎么看怎么生气,可是对从儿媳妇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孙辈却能疼到骨子里,因为这是他们家的孩子啊,而不是媳妇一个人的。

修竹摇了摇头,刚想要说话,只见强烈的阳光下面转弯处的石子路上面,亮的吓人,都西斜的阳光一照,更是晃得人眼睛疼。

还没有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听得树木茵茵之中有人说话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儿轻微,细碎的脚步声。

修竹脑子里面有画面闪过,她暗叫一声不好,抬腿就往前跑,没有跑两步,果然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妇人被一个小丫鬟扶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向这边儿来了。

果然就是冲着夏姨娘肚子里面的那块肉去的吗?

修竹想要上前阻止,可是她们已经走了过来,到了刚才发光的那块儿地方,夏姨娘脚下一滑,身体果然向后倒了下去。

“姨娘——”小丫鬟尖锐,惊慌失措的叫声响起,周围的婆子们听到动静很快的围了过来。

只看到夏姨娘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身旁的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满头满身的冷汗。

同时修竹扶着李妙贤走进人群,厉声问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早有口齿伶俐的婆子上来回话,“启禀大小姐,夏姨娘在园子里面滑倒了,大出血了。”夏姨娘才九个月的身孕,怕是不好呢!可是见李妙贤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后面的话儿便没有说。

修竹拨开人群,上前看了一眼,对着李妙贤点了点头儿。

李妙贤便点了刚才回话的婆子,说道:“看你口齿还算伶俐,快去把这件事告诉太夫人及国公爷知道。”

那个婆子急跑着走了。

李妙贤便有点了几个人,有的负责去禀姑太太,请大夫,请稳婆,预备奶娘;有的负责轻手轻脚的把夏姨娘抬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同时吩咐了几个生产过的婆子去准备一应的用具,该烧水的烧水,该准备白布剪刀的也都准备上。

安排完,带着修竹,跟着那些抬人的婆子一起回了夏姨娘的小院儿,让人在院子里面的树荫下,安放了一把椅子,就地指挥。修竹就站在她的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她打着扇子。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安国公,他神色焦虑,额头上都是汗,可能是一路跑着来的,把小厮小福甩了老远。

一进门看到李妙贤,安国公明显的一愣,脚步在李妙贤与夏姨娘所待的西厢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西厢,冲到门口,就有婆子拦住了他,说什么血房重地,不吉利之类。

修竹弯下腰,用扇子在李妙贤的耳边轻语两句儿,李妙贤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扬声叫道:“父亲!”接着向他招了招手。

安国公迟疑了一下,到底向李妙贤身边走去,可是还没有走到,太夫人带着方姨娘,一路由丫鬟扶着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进院第一眼便看到了李妙贤,喝道:“你怎么在这里?”竟然是满脸的愤怒,好像想要害夏姨娘的人是她一般。

安国公这时才想起来,这是他妾室的院子,而且还是生产,李妙贤一个大小姐,确实不应该在这里。于是也脸色冷凝的看向她,问道:“贤儿,你怎么在这里?”

李妙贤刚才得了修竹的指点,听到他们一个个这样的责问自己,也不意外,只是冷哼了一声,问道:“父亲,太夫人,我的弟弟出生,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方姨娘听了,马上笑道:“大小姐,您还没有出嫁,哪里懂什么妇人生孩子的事儿?况且,夏妹妹不是还有半个多月才生吗?怎么……”,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33章看戏

太夫人也是一脸的冷凝,听完方姨娘的话儿,嗤道:“什么半个月?认真算起来,夏氏这一胎才八个月二十多天。”说着抬头担心的看向有人守着的厢房门口儿,“古话儿怎么说来着?七活八不活,我就是担心这孩子熬不过去。”

方姨娘连连称是,又夸道:“还是太夫人细心,连具体时间都清楚,哪像我,记都能记错了。”

“安国公府的孩子,福大命大着呢!太夫人放心,夏妹妹这一胎啊,定然给国公爷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但愿如此吧!”太夫人这才放松了一些,拍了拍方姨娘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我们府上啊,就是孩子太少了,姐儿就她们两个,哥儿就珍儿一个,以后咱们老了,他们连个帮手都没有……”说完,叹着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李妙贤沉着脸,看着她们姑侄一唱一和,觉得无比的刺眼,一甩手,就要走。

修竹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她,小声儿的叫了句“大小姐”。李妙贤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的职责,闷下头,打算接下来,无论她们说什么她都当做没有看到。

安国公则是几步走了过去,挤了丫鬟的位置,亲手搀着太夫人往里走,同时责怪的问道:“是谁告诉老太太的?”

方姨娘喏喏不敢言,手也从太夫人的胳膊上收了回去,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国公的矛头马上对准了她,厉声问责道:“老太太年纪大了,你怎么还能告诉她这样的事儿,让她着急上火?这万一……你说怎么办?”

太夫人马上摆了摆手,制止了儿子,“你骂她干什么?是我自己要来的,她又怎么拦得住?瞧瞧,瞧瞧,孩子们都还在呢,还跟年轻时一样,把她骂的怪可怜见的。”

安国公瞧了一眼方姨娘,不甚在意的说道:“娘,我是担心您的身子……”

太夫人的脸被这一声“娘”叫开了花儿,“你小的时候,天天围着叫娘呢,那时候……”

太夫人陷入回忆,任由安国公把她扶到李妙贤刚才坐过的地方。

姑太太这时领着一群人,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一进门,便嚷嚷道:“夏氏呢?夏氏人呢?怎么没有一点儿动静?”

说着,挥了挥手,对身后的婆子说道:“你们赶快去看看!”

那婆子正是姑太太李玫身旁的管事嬷嬷——胡嬷嬷。胡嬷嬷听了主子的吩咐,大步流星的往院里面奔。

等看到院子里面等着的人,汹汹的气势顿时矮了下去,停下步子,挨个儿行礼,“国公爷,太夫人,大小姐……”等方姨娘,她顿了一下,犹豫着行了个半礼,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方姨娘”,可那声音含含混混的,像是卡在了喉咙里面一样。

姑太太听到声音,已经笑眯眯的走了过来,高声问道:“母亲,哥哥,夏氏怎么样了?”

太夫人瞥了一眼屋里,气闷的说道:“七活八不活,夏氏现在正是八个多月,谁知道呢!”

安国公这才想到,自从自己进来,并没有听到妇人生产的叫喊声,也不见屋里面要水,甚是奇怪,迈腿就要往那边闯。

修竹急得手心里面都是汗,忙拉了拉李妙贤的衣袖,李妙贤会意,这才对着安国公的背影叫道:“父亲,刚才夏姨娘在小花园子里面的散步,跌了一跤,女儿让人送她回来的时候,人是晕着的,身下全都是血,父亲还是要快些找个大夫来才行啊!”

“找什么大夫?女人生孩子,哪有找大夫的?应该找稳婆!”方姨娘看了李妙贤一眼,“小孩子家家,不懂就一边儿玩去。”说着撸起了袖子,跟在了安国公的身后。

姑太太见她这样,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厉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方姨娘回头看向姑太太,不解的问道:“我生产过,我经验,进去帮忙啊!”

姑太太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抓紧了她的衣裳,似笑非笑的问道:“我看帮忙是假,趁机杀人是真的吧?”

方姨娘一听,便怒了,狠狠的甩开姑太太的手,冷声骂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骂完,反身一扑,跪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膝行到太夫人跟前,“姑母,柔儿知道,表姐一项不喜欢柔儿。可是,柔儿已经嫁给了表哥,就是李家的人,表姐怎么能这样无缘无故的诬赖好人呢!”

修竹看着方姨娘跟姑太太李玫掐起来了,兴奋的眼睛里面都是小火苗儿,忍不住在衣服下面轻轻拉了拉李妙贤的手,只觉得她的手似在颤抖便向她投去一个好戏要开始了。

李妙贤则了然的点了点头,眼睛里面都是期待。

姑太太见方姨娘耍起了诬赖,气得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指着方姨娘问道:“你说我诬赖你,我我问问你,这安国公府里面,谁最不希望有男丁出生?如果夏氏生不出孩子,或者一尸两命,最受益得人又是谁?方柔,你敢说不是你吗?”

“你要是敢在这里发誓吗?拿李珍发誓!若是你敢,我就信了你,如何,敢不敢?”

这话儿说得就重了,牵涉到李家的子嗣,而且是今时今日李家唯一的凤凰蛋宝贝金孙。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夫人一掌狠狠的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够了!”

“你——”她指着自己的女儿,“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话就不过脑子呢?她——”说着指向方姨娘,“她是谁?你哥哥的姨娘,她的儿子就不是你的侄子?怎么就想着她倒霉?想着安国公府倒霉,是不是?我们如果倒了霉,你能有什么好儿?”

姑太太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太夫人这么重的话儿呢!听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委屈到不行。

太夫人一看,更加的着急,指指这个,指指那个,胸口剧烈起伏,一句话儿都说不出来。突然,双眼一翻,身体向后倒了下去,也幸好身后的丫鬟动作快,这才堪堪扶住了,只是人已经不醒人世。,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34章查案

“太夫人!”

“母亲!”

“姑母!”

夏氏的小院里面乱做一团。

本来是来看夏氏生产的,不过夏氏屋里一直没有动静,院子里面倒哭声震天!

安国公本来已经走到了厢房门口,听到身后的尖叫,回过身来,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往回跑,抱太夫人就往外跑,边跑还不忘安排姑太太李玫做事,“你快些让人拿了府里面的帖子请个太医来!”

方姨娘见气晕了太夫人,也不哭了,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抹干了眼泪,跟在安国公后面,只是她人生得娇小,又是女人,平时养尊处优的,根本跟不上前面那个人的步伐,甚至连太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比她跑得快多了。

姑太太看着远去的人影儿,这才如梦初醒,冷冷的喊了一声“贱人!”然后指挥着众人去请太医,然后也没有心情再理会夏氏的死活,丢下两个稳婆,灰头土脸的领着其他人走了。

院子里面又恢复平静。

李妙贤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笑道:“刚刚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真是吓死了!”

修竹神色不变,不过也是心有余悸的叹道:“一点点儿,就差一点点儿,安国公就进屋了。”

真是险啊!

那样就危险了。

虽然屋里面布置了许多的鸡血,园子里面也是。可是,闭着门还行,一旦开了门……

因为夏姨娘,红桃根本就不会装晕厥好不好?修竹教了很多遍,可就是看着不像,谁家晕倒了,眼睫毛还会一眨一眨的打颤儿?

“哎呀呀!吓死我了!人都走了吗?”厢房里面跳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她说着话,探头向外看了看,见只有李妙贤跟修竹两个,另外就是两个姑太太找来的稳婆。

这才吐了吐舌头,退回到屋里面,收拾了好大一堆染了血污的东西,扔在院子里面,盯着那两个稳婆看了半天?

两个稳婆都是祖传的手艺,被人请来,说是家里有人生产,可是产妇没有看到,却看了这么一场大戏,正懵愣着呢!不过,好歹她们也是常在大宅门之间行走的人,很快便猜到了几分。只是碍于安国公府的面子,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这个时候,早已经明白,现在这个时候,能做主的便是李妙贤了,于是走过来,向她行了一个礼,问过好儿,才道:“请问贵府的夫人奶奶在哪里呢?是不是带我们去看看?”

修竹这才从李妙贤的背影里面走了出来,笑道:“那麻烦两位了,等完事,给二位大大的红封。”

两个稳婆听了修竹的话儿,都十分的高兴,直接就打了包票,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治。

修竹见这样,笑着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笑道:“我们姨娘刚刚跌到,见了红,不过好在小公子福大命大,没有什么事儿。”她的话,铿锵有力。

两个稳婆会意,连连点头,直说小公子福大命大。

等到了屋里,果然发现屋里面的产妇根本没有什么问题,满脸笑意的看着她们进门。

所谓的跌倒见红呢?

所谓的危在旦夕又是怎么回事?

修竹看了屋里一眼,见夏氏正笑着看她,冲她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来,出门前说道:“两位嬷嬷,请帮我们家姨娘好好看看,这孩子胎位可正?生产有没有问题?大约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出生?我们小姐都要知道呢,你们可要细细的检查仔细了。到时候重重有赏!”

说完,有对夏姨娘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两个仔细看好你们姨娘。只有你们主子好了,你们才能好,知道吗?”

两个丫鬟别看都比修竹大,可是这个时候,她代表的是李妙贤,所以齐齐的答应了下来。

这两个丫鬟,修竹之前派人查过,都还算正常,也就放心的用了。

吩咐完,转身回来,李妙贤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连椅子都坐不住了。

修竹便冲她笑笑,说道:“小姐放心吧,夏姨娘那里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儿。安国公要是问起来,让她们就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回答,孩子福大命大得很呢!园子那边也让人看好了,务必抓到行凶之人,不然还有谁敢出门呢?”

李妙贤淡笑着点了点头儿,觉得从昨天开始,一直堵在心口的那股浊气,似乎消散了不少,舒服多了。但是她依然担心,小声的问道:“父亲不会看出什么来吧?”

能看出什么?

看出李妙贤救夏姨娘不是真心,还是看出她是故意要气老太太?

对,就是老太太!

修竹可能不知道,她可知道。她们府里面的这个老太太做了一辈子的穷苦人,晚年炸富,便想着要显摆,可是又想不到可以显摆的地方,于是,就让大家叫她太夫人,夫人而不是太太!

三品以上官员的妻子才能叫夫人!瞧,她也是夫人了。

所以,她每叫一声,都觉得无比的恶心。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安国公再次踏足了夏氏的院子,看到安然无恙的大肚子,他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转头去找李妙贤,可是李妙贤已不见了踪影。

问了人,这才知道她去了园子,一路寻来,正看到她眉头紧锁的蹲在一堆红红黑黑的颜色之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的婆子逗站的远远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儿。

看到他,那个小小的女子抬起头来,脸上展开一朵笑涡,甚是好看。

“父亲,你来看了看,夏姨娘在这里之所以会摔倒,事因为地上的石子上沾了油,地面才会这么滑的。

安国公顺着她的手看去,地上果然有一层几近透明的软滑液体。

一看到这个,安国公心头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大声喊道:“好啊,竟敢谋害爷爷的子嗣……小福,给我把府里面的下人都集合起来,爷爷要查这吃里扒外的奸贼到底是谁!”

李妙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了一眼旁边儿修竹。,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35章侍疾

国公爷要插手,那就好了!

修竹笑嘻嘻的拉了拉李妙贤的衣角儿,向她眨了眨眼睛。

那边儿,好消息也应该来了吧?

修竹扭头看向通往夏姨娘院子方向的小路。

小路之上,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的行了过来,不,更确切的说是在跑。

修竹认得她,正是今天扶着夏姨娘出来散步的那个小丫鬟——春芝。

“春芝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夏姨娘……”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随便叫谁姐姐都不会被嫌弃啊!修竹美滋滋的想。

春芝没有理修竹,而是匆匆向李妙贤行了一礼,跑到安国公跟前,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国公爷,我们姨娘醒了,说是有话儿对您说。”

国公爷一听这话儿,丢下众人,急匆匆的走了,把春芝都甩的远远的。可怜的小丫鬟便比来时更卖力气的跑着,可是依然跟不上安国公的步子。

修竹看了一眼李妙贤,用眼睛询问,要不要跟上?小丫头的眼睛里面流光溢彩,令人移不开眼。

李妙贤也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去看看母亲。”

修竹马上狗腿的附和,“好。”

于是,李妙贤在前,修竹落后半步跟在后面,两个人说这话儿,慢慢的往松荣园走去。

路上陆陆续续的有下人从他们路过,不过皆是行色匆匆,好像都急着去投胎一般。

松荣园门口,两个丫鬟正在拢门儿,看到李妙贤,一齐过来见礼,其中一个还笑着问道:“大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一句话倒把李妙贤说愣了,问道:“这时候怎么了?不能来吗?母亲呢?”

那个丫鬟一脸的为难。

另一个则不以为然,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夫人不在,刚才让太夫人院子里的人叫走了,说是让侍疾呢!”说着歉意的看了李妙贤一眼,“我们也不能跟小姐多说了,刚才国公爷让人传话过来,集合全府的奴才呢!去晚了,会被责罚的。”

这件事,李妙贤知道。

于是,点了点头,看着她们锁了门离开,这才把脸沉了下来。

“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太夫人吧?”修竹知道李妙贤这是在想什么,她心疼柳夫人的身体,况且她们两个婆媳不和已久,太夫人没事还想找点事儿呢!何况这次太夫人是真的有事儿。

太夫人病了,身为儿媳妇,无论什么借口,侍疾总是逃不过的,不然一个“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谁都受不了。

“如果赶上夫人侍疾,小姐也可以在一旁帮把手儿,不是?”修竹见李妙贤迟疑,接着说道,“况且,祖母病了,孙女儿去侍疾,谁也说不出什么。”

李妙贤依然迟疑,细细的眉毛拧成别样的弧度。

修竹看着她,决定以退为进,“如果小姐害怕被骂,咱们就回去,什么都不管。”

“……不行!”李妙贤摇着头,“我得去看着。”说着头也不回的往闲福居的方向而去。

修竹得意的一笑,故意喊道:“小姐,你慢些!”

此刻李妙贤归心似箭,如何慢得了?

不过好在也没有多块就是。从小的贵女规范下,就算是火烧眉毛也都不可能像山野村妇一般又跑又跳,风度全无的。

相对于别处的安静,闲福居里面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

李妙贤也不吱声,带着修竹直接就进了上房,明堂里面姑太太坐在里面,眼睛红红的,像是狠哭了一回。看到李妙贤,连忙拿帕子轻轻擦了擦眼睛,哑着嗓子说道:“太夫人在里面呢,你去看看吧,只是别说话,免得她生气。”

李妙贤轻声道了一声“是”,转身进了里屋。

里面,太夫人躺在炕上,微磕着眼,指着桌子上的茶盏正在要水喝。

方姨娘早已经脱了鞋,半跪在炕里面,帮太夫人按着头。

而站在地上倒水的却是柳夫人。

多时不见,柳夫人更加的袅娜风流,别看是生过孩子的人,她纤纤柳腰不盈一握,比少女更显窈窕,现在又是夏季,衣服单薄,这样款款行来,即便是女人,都看直了眼。

李妙贤走上前去,轻声叫了一声“母亲”,便要接她手里面的茶杯。

柳夫人含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向李妙贤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去向太夫人见礼。

这时,太夫人哼唧了两声,状似虚弱的问道:“可是贤姐儿来了?”

李妙贤只得离开柳夫人,往炕边儿走了两步,轻施一礼,淡淡的说道:“太夫人,是贤儿来了。”

太夫人的瞬间睁圆,从枕头上抬起头来,半坐起身子,直直的盯着她,急切的问道:“贤姐儿,夏氏那孩子生下来没有?是男孩还是丫头?”

柳夫人走到炕边儿,轻声说道:“母亲,您别急,听贤儿慢慢说。”

“怎能不急?那是我孙子!”太夫人瞪柳夫人一眼,愤怒的说道,同时不满意的挥了一下胳膊,手正好打在柳夫人端着的茶杯上,茶水四溅,杯子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远去的地上,应声碎裂。

屋里面瞬间静默。

柳夫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儿,赶忙拿了旁边架子上的细棉巾帮着太夫人擦身上,炕上的茶水,口里面还着急的问着:“母亲,可有烫着?来,让我看看。”

说着,便要去拉太夫人的手,刚抓上,可是太夫人并不想她拉自己,抽出来反手狠狠的打了过去,又是一声脆响。

柳夫人根本没有想到婆婆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打她,加之她本就生的娇弱,这一巴掌打在身上,硬生生把她打了个趔趄。

李妙贤离的近,赶忙上前去扶,修竹也赶忙从角落里面跑了出来,扶住柳夫人的另一边胳膊。

这一扶,才真正感觉到她有多瘦,入手全都是骨头,哪有肉啊!修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想烫死谁呀?你个扫把星!”太夫人的暴喝声同时传来。

柳夫人委屈的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看向自己的婆婆,“母亲……”

“母什么母?谁做了你的母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36章晕厥

柳夫人被这么一骂,泫然欲泣,身体轻轻的打着颤儿,看上去可怜至极,努力解释道:“母亲,我不是……”

太夫人一看她这样,更加的不耐烦了起来,“不是,不是什么?是不是看我没有死,不开心啊?滚,滚到门口跪着去!”

柳夫人委屈的咬着嘴唇,轻轻从李妙贤、修竹的胳膊里面抽出自己的胳膊,慢慢的移到门口,提了提衣服,真的跪了下去。

盛夏的天气,屋里面摆了好几个冰盆,李妙贤还是急出了一身的汗。

修竹悄悄的往炕上看去,只见方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角上扬,身体轻轻向前移了移,一双玉手在太夫人的背上抚了又抚,“姑母,姑母,您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们可怎么办呢?”

转头又对着柳夫人说道:“姐姐,您也别拧着了,早些跟太夫人道个歉,太夫人通情达理,又不是那难为人的人,姐姐又何苦呢?”

李妙贤听她如此,握紧了拳头,忍了好几忍才忍住了,慢慢的走到柳夫人身后,同样跪在了地上。

修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边倒的局势,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妙贤母女这么弱,十几年既没有被扫地出门儿,也没有被整得香消玉殒,实在是方氏姑侄太仁慈了!

她若是方姨娘,绝对不会等到现在,甚至李妙贤都休想有生的机会!

不过现在嘛,她跟李妙贤是一伙儿的,自己选的,不能倒戈,那么……修竹低着头,暗暗一笑,学着李妙贤的样子,也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口,用身体挡住屋里面人的目光,向下跪的同时抓住了柳夫人的胳膊,弯腰的同时按向她脖颈上的风府穴,然后借着下跪的姿势暗暗用力。

柳夫人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纤弱的身体像是一片落叶,缓缓地摇晃,然后偏向一旁,重重地倒在地上。

修竹还没有跪下去,弯了一半儿的身子立刻挺直了起来,大叫道:“不好了,夫人晕倒了!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李妙贤急急的跪行两步,扑倒柳夫人的身上,失声痛哭!

炕上的两个人心里面具是咯噔一下,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了。

方姨娘最先反应过来,低声对太夫人说道:“不是装的吧?这才跪了一下下,怎么就能晕倒了?”

平时李妙玉惩罚手底下的小丫鬟儿可是一罚就是一两个时辰,也没有见那个晕倒的。

不过,这个时候这种话,她不好说。

太夫人一听方姨娘的话,觉得很对,柳氏身体是差,平时总是用药赔着,可是那也不是纸糊的吧?还能这么快就跪坏了?一定是装的!对,一定是为了博人同情,装的!

地下的丫鬟们见这样,也是慌了手脚,想要上前,可是太夫人又没有发话,全都踟蹰的看着太夫人与柳夫人。

“晕了?怎么可能……”太夫人看着斜躺在地上的柳夫人,不确定的说道,“贤姐儿,还不快扶你娘起来?”

李妙贤哪里有功夫理别的?太夫人的话儿便像是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

“太夫人,给您瞧病的太医可走了不曾?如果没有走,不如请过来给夫人瞧瞧吧?”修竹觉得,这个时候,屋里面的人中只有她脑子清楚,另外事情怎么发展,还是自己引导着比较放心,于是也一脸急切的建议道。

太医是安国公府请来的,柳夫人事先不知道太夫人会突然生病,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提前贿赂,所以她这是真晕假晕,一查便知。

方姨娘觉得可行,便一起劝道:“姑母,姐姐身子一项弱,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万一落了什么病根儿,人遭罪不说,北静王府那边也不好说啊!”

于是太夫人黑着脸点了点头,冲着外间喊道:“玫儿,玫儿,快去给你嫂子请太医来!”

姑太太李玫正在外间发呆,一来感叹自己生不逢时,二来委屈自己现如今劳心劳力的为国公府操持,地位倒不如一个姨娘了,满心的无趣。

突然听到屋里太夫人喊她,扭转头来,轻声问着身旁的金瓶,“我是不是幻听了,怎么觉得有人叫我?”

金瓶只觉得好笑,只是她跟姑太太久了,知道她的脾气,并不敢笑,反而是认真的说道:“太太听得没错,是太夫人叫您呢!”

姑太太这才用帕子掏了掏耳朵,问道:“母亲不生我的气了?”

金瓶笑道:“太太,这母女哪有隔夜的仇呢!想来太夫人已经不生气了,叫您进去呢!”

姑太太顿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扶了金瓶的手,几步走到内室门口,一打帘子,却是被虎了一跳,大声叫道:“哎呀妈呀,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看到女儿三十岁的人了,做事还这样大惊小怪的,况且柳氏又是在她屋里跪晕倒的,李玫这样无异在打她的脸,顿时更加的不悦,怒道:“鬼叫什么,还不快去把太医请来瞧瞧?”

姑太太撅了撅嘴,指了金瓶去厢房请人。

因为太夫人晕厥,府里面请了太医,现在正在厢房写方子呢!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个的药还没有吃上呢,又晕倒了一个。

太医走进来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医者父母心,命人把柳夫人抬到一张软榻上,隔了帘子诊了脉,也同样开了药方,并再三嘱咐病人身子弱,要多注意保养,不能受累。

太夫人这才相信了柳氏是真的晕倒,同时更加对她病弱的身子深恶痛绝!

方姨娘眼光闪闪,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姑太太则表现的对柳夫人十足的关心,亲自拿了药方,寻了几个健壮的婆子,拿软轿把人送回了松荣园,又看着人,配好了药,熬在火上,又嘱咐了丫头婆子们一番,安慰了李妙贤好一会儿才走。

对于她的这番殷勤,别人不知道怎么看,反正太夫人是极度不舒服的,又有方姨娘在一旁敲着边鼓,不知道太夫人会怎么想呢!

松荣园这边儿,姑太太一走,柳夫人便悠悠的醒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37章投靠四皇子

李妙贤便把柳夫人交待给松荣园的丫鬟婆子们,自己在一旁看着,又跟柳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儿,见她是真的没事儿,这才起身带着修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路上,李妙贤闷头走路,一句话都没有,看得出来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修竹本想劝两句儿,可是安国公那边的会议已经散了,园子里面到处人来人往,私密的话不方便讲。于是她便也低下头,学着李妙贤的样子,好像跟路有仇似的,一路闷头走路,一副要把路踩成片段的样子。

绿菊她们几个散了场,半路上就看到李妙贤两个,只是两个闷头走路的人没有看到她们而已。

丹桂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小姐,修竹,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

芙蓉也笑着问道:“这路得罪你们了吗?”

绿菊则拿袖子掩了口,低头轻笑。

枣子则蹦跳着跑了过来,拉起修竹,问道:“修竹姐姐,你这是跟小姐玩什么呢?怎么也不带上我们?”

修竹本来闷闷的情绪被这么一散,看了一眼李妙贤,笑着说道:“我们做了什么,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真是笑话,你做了什么,我们怎么知道?”芙蓉瞟她一眼,走到李妙贤身侧,温和的问道:“小姐,出去可这半日,一定累了吧?我们回去吧,厨房里面准备好了红豆沙,回去冰镇一下,最消暑呢!”

李妙贤勉强的笑笑,低着头儿,朝着妙贤居的方向慢慢走去。

妙贤居的众人,除了修竹,皆都一头雾水的望着修竹。

修竹看了看围在一起的一众人,除了经常接触的,还有很面生的啊,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能说啊!于是,向她们摆了摆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们且行且说!”

一众人很快跟上了李妙贤,修竹便把今天李妙贤怎样在太夫人那里受了奚落,心情不好,又怎样在园子里面远远的看到了夏姨娘,后来又怎么跟去了夏姨娘的院子,到了那里,国公爷、太夫人、方姨娘、姑太太又都是什么反应,又说了什么话儿,做了什么事。最后,又把她们为什么去了柳夫人那里,又转回闲福居,柳夫人怎么晕倒的事说了说。这才住了口。

当然其中还有好多事儿,她没有说,比如因为发现及时,夏姨娘当时并没有摔到,地上的血迹事她杀了妙贤居的一只鸡,假造的。

还有,在闲福居里,柳夫人也不是真晕,而是人为制造的假晕,除了对身体没有伤害之外,其余都跟真晕是一样的。

前一件,李妙贤已经首肯了,后一件嘛,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不过说与不说还在两可之间。

说完,期待的看向丹桂,问道:“国公爷是怎样了解的这一段公案的?”

查到了什么?好期待啊!

绿菊本来走在前面,听到修竹这样问,回头瞄了她一眼,什么话儿都没有说。

丹桂已经叽叽喳喳的说开了,“还能怎么样?真凶又没有抓到,只查到厨房的一个婆子线索便短了。国公爷气得当时就亲自对那婆子动了刑,几板子下去,人已经是不行了,就让人丢进了乱葬岗……”

她说着叹息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也不知道是惋惜没有找到真凶,还是惋惜可怜那个婆子。

或许,两者都有,也或许都没有,只是兔死狐悲罢了!

或许,所有人都有同感,一路寂静,没有人再说什么。回到妙贤居,各自干各自的活计,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修竹得到消息,朝堂上开始有人上折子提议复立太子的事儿,朝堂上面闹开了锅。

皇上的几位年长的皇子都有人提议,但是热门人选跟前几次大同小异。唯一可看的是御史台这次竟然提了起复废太子!

对于这个提议,没有更多消息,修竹的心却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暗骂这是那个缺德鬼的注意。

废太子被囚禁一年多了,明面上的势利全消,人们已经全当他不复存在了。

可是忽然有人把他拿出来,还要求皇上恢复他的太子之位。那么,有多少人的既得和未来利益会因此被动摇。

为了利益,会有多少人不希望他活在人世间啊!

修竹努力的回想,父亲生的不是很高,但是在男子当中也不算矮的,人很清瘦,带着读书人所特有的儒雅,跟人说话永远的那么温和亲切,并不会因为自己是太子而已觉得高人一等。

这样的男人,不能说是完美的男人,这样的太子,也不能说是完美的太子,可是也很受人拥戴啊!

也许如果让他继承了皇位,天下不会被治理的多好,可绝对算不上是昏君。

然而,还是废了!

当然,修竹不知道的是因为立太子一事,帝都里面多少人都行动了起来。

就连远离朝堂已久的安国公府都动了起来,首先是安国公亲自收拾了好多礼物送到了四皇子府里,据说是给她一个侧妃庆生。

明面上是为侧妃祝贺生辰,实际上大家的心里面跟明镜一般,谁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其次,安国公又亲自去了趟南安王府,跟南安王喝了一下午的茶,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谁不知道,四皇子的生母正是出自这南安王府,还是南安王一母同胞嫡嫡亲的妹妹,宫中的四妃之一贤妃娘娘。

那么。也就是说安国公府要彻彻底底的倒向四皇子的阵营了。

只是四皇子婚配多年,正妃侧妃一共才生了一个女孩儿,并没有男嗣。这样真的好吗?

修竹在关注朝局的时候,安国公府也从兵荒马乱当中恢复了一派和乐的景象。

夏姨娘事件没有查出真凶,太夫人在听说了夏姨娘肚子里面的孩子保住了之后,身体也渐渐好转,同时因为柳夫人的晕倒,她也没有在作妖想法子折磨人玩儿。

一切像是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姑太太从那以后在太夫人跟前变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仗着身份胡乱说话了。

第138章太子

担心了许久之后,终于尘埃落定,皇上明旨享誉天下,立皇四子为皇太子。

同时在京得成年皇子也分别封了王,二皇子为荣王,三皇子燕王,五皇子桂王,六皇子翼王……而且又都各划了封地,即日启程离京。

闹闹哄哄了一年之久的太子之争,终于告以段落。

修竹一直等着其他几王离京,都没有听到有关废太子的消息,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同时,天气也有炎热转为清凉。先生那边终于约了她见面,修竹欣喜非常,一整天脸上都堆满了笑意,只等着夜幕降临,人们都入睡,她就可以偷偷的……

啊,忘记说了,就在太子之争几乎白热化的同时,夏姨娘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儿子,记在了柳夫人的名下,孩子的满月宴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安国公给他取名瑾,李瑾。

对此,方姨娘头疼了好几天,躲着不见人。李妙玉看在白白胖胖的瑾哥儿,再看看自己那一阵儿风就能吹走的弟弟李珍,急的瞪了他好几眼,一见面就要嘱咐一句:你记得多吃些饭。

姑太太自然是喜得什么似的,上下忙活,修竹几次过去取东西的时候都看到肖云苍白着一张脸在一旁像是丫头一般的伺候着。

当天晚上,修竹悄悄溜进安国公府的地洞里面,“先生”戴着金色面具,已经坐在石椅上等她了。

见到她,起身恭敬的行礼,口称殿下,却并不摘脸上的面具。

修竹随意的瞟了他一眼,落座,银色面具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的茶叶,给他们上了茶。

修竹轻呷一口,在口中细品了一会儿,咽下,才问道:“先生找我什么事儿?”

“先生”从怀里面掏出一块白玉雕件,放在她的手旁,然后说道:“郡主,有下落了。”

“哦?”修竹挑眉,慢慢的调高尾音,问道:“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疯子想起来了?”

“先生”故作神秘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从怀里面掏出一块儿玉佩,竟然与刚才那一块儿,一模一样。“东西还在,人疯了,我们还在查呢!不过,这东西似乎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臣不知。不过,再给微臣一些时日一定查得出来!”“先生”收起那一对白玉,“太医正治着呢,会有好转的。”

交待完旁枝末节,“先生”的重点放在了朝堂之上,给她恩补各府之间的关系,同时还汇报了一下庄子的建设情况。

等到了秋天,全国各地上上来灾荒的折子更是比去年多了不少,皇上看着那些折子,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晕倒在龙案前面,太医多方救治这才保住了一口气在。

太子监国!

到了秋收,灾情进一步扩大,大批的难民涌往京城。

太子害怕天下大乱,下令关闭了三年的城门,只留了南门,重兵把守,同时严查每日进出的人群。

这样一来,城中的大部分店铺或多或少逗受到了牵连,生意萧条,有一些支应不下去,都关了门儿。

芙蓉阁做得是富贵人家的声音,暂时影响该不算太大。

“先生”按着修竹之前做得计划,在西山买了几个一个小庄子,起初只是试试,可是没有想到招工的条件一开出来,难民像是闻到了腥的猫,大量的涌入。

他便趁着灾荒,木料,石料便宜,人工也不缺,把购买的庄子按着修竹所做的图画打理了起来,修桥修路修水库。一时之间人人忙得不亦乐乎,倒是少了不少闹事的。

当然了,修竹所留的人家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青壮年修桥铺路修水库,年轻女人们便都安排进工厂制作胭脂之类,芙蓉阁要售卖的产品。

小孩子和老人也没有让闲着,鸡鸭鹅猪的养起来,到时候还能供给自己吃。

修竹计划着,等过几年情况好些,还要开办学堂,让孩子们多少都能上两年学。

说实在的,外祖母说她的家长所有孩子都要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她就艳羡不已。好容易自己可以做主了,当然要加上这样一条。

等到了冬天,皇上的病慢慢的好转,依然不可费神,太子想要把朝政归还给父皇,无奈却被推辞了。

新太子天天忙的晕头转向,民生却没有一点儿改善,同时国库里面的银子马上也就要消耗殆尽了。

新的银子没有,旧的银子又看不到踪影,他天天的都快要急哭了,要知道,不接着烂摊子!他恨不能天天摔脾气。

大灾过后又是大疫。

最后连帝都附近卖房子卖地的都多了起来。修竹不差钱,用李妙贤的名义,大量购买了许多土地和庄子。最后几乎与她原来的庄子连成了一大片。

春节前夕,皇上终于痊愈了,与临朝的太子一起进行了一次大朝会,讨论国内不是旱,就是涝的现状。更有耿直的御史把这些归结为天子不仁,要求皇上下罪己诏。

更有说书的把这一段编进了书里面,在各大茶馆里面大肆的宣扬,传播。

修竹对此,不过抿唇一笑,不了了之。

等到了来年春天,雨水充沛,再也不显旱情,皇上和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妙贤也已经十三岁了,出落的更加的漂亮水灵;而李妙玉长得也更加的像是方姨娘了。

小瑾哥儿也七八个月了,生的虎头虎脑,柳夫人视若亲生,天天带在身边,自己能干的事,绝不假手别人。

李妙贤看了,吃味儿的嘟起嘴来,恼道:“母亲有了儿子,都不记得我这个女儿了。”说着笑嘻嘻的跑过去,稀罕的掐掐他的脸。

太夫人也十分稀罕这个漂亮健康的嫡孙,倒把李珍放到了后面。

方姨娘看在眼里,几乎咬碎了一口的银牙,可是柳夫人看瑾哥儿看得紧,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而且因为天时,她的庄子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出产,娘家人来找了几次,几乎把她压箱底的银子拿走了小半儿,可是又无可奈何,少不得咬牙忍了。

第139章杨盼儿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很早,才十月初就下了一场大雪,之后陆陆续续又下了许多场,所以到了十一月中旬,梅花开得格外绚烂。

京城之中的赏花宴便格外的多。

这不,今天是太子府梅侧妃举办的梅花宴。安国公府一大早便倾巢出动。主子里面有安国公,安国公太夫人,安国公夫人柳氏,姑太太李玫,孩子们依次是大小姐李妙贤,二小姐李妙玉,大公子李珍,表小姐何云锦,表公子何云伟,外带着表小姐肖云。

另外再加上各自所带的丫鬟婆子,奶妈嬷嬷,拉拉杂杂竟坐了十几辆大车。

修竹混在其间,只觉得人头攒动,接踵磨肩,口鼻里面充斥着各种廉价脂粉的味道,呛得人想要咳嗽,却又咳不出来,十分的难受。

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条件了。她认命的笑了笑,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粒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了,立刻神清气爽了起来。

行走一段儿,便到了太子府所在的街道,赴宴的车辆以排起了长龙。

是的,太子现在还住在原来的四皇子府,因为去年的水患,蝗灾,再加上今年春天的旱灾,国库严重亏损,太子便上书皇上依然住在原来的府邸。

同时也得了朝堂上下的一致夸赞。

说起来,这还是四皇子自从为册封为太子之后,府里的第一次宴请,京城里面自然无数人想尽了办法准备礼物。

于是乎,修竹管理的芙蓉阁生意更是兴隆!

看在最近数钱数到手抽的份上,修竹依着车窗决定忍了。但是心里面难免还是对这个梅侧妃颇有微词。

说实话,她们并没有见过面儿,只是有一次无意间挺人提过一嘴,据说是来自民间,身世不显。不过,越是身世不显,越能证明她手段了的啊!

等到日上三竿得时候,安国公府的马车才移到了太子府的侧门,修竹从车上下来,跑到前面的时候,李妙贤已经下了车,连忙与绿菊芙蓉一样跟到她后面,往柳夫人这边来。

等柳夫人下了车,这才跟柳夫人一起到了太夫人跟前,太夫人正扶着鸳鸯的手下车,旁边儿蝴蝶,檀香等雁翅一般候在一边儿。

自从那日柳夫人在太夫人的屋子里面晕倒之后,太夫人看这个儿媳妇更加的不顺眼,总觉得她是因为怕她责罚,故意装晕,不敬婆婆。

所以,再看到柳夫人,她便只当作没有看到,与太子府出来迎客的媳妇子打得火热。

姑太太与太夫人同车,下了车,则刚好与她母亲相反,亲亲热热的拉了柳夫人的手,一起往里面走。

这样,李妙贤自然走在柳夫人身后,何云锦走在姑太太身后。

李妙玉是姨娘生的,这样的场合,方姨娘没有资格参加。看着人家母女亲亲热热的在前面走着,只觉得无比的刺眼,但是无奈这是在太子府门前,她可没有资格放肆,可是她也不想就这样只是垂下眼睑,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眼珠一转,越过柳夫人她们,走到太夫人身侧,挤开一旁的蝴蝶,笑嘻嘻扶着太夫人的胳膊,往里走,同时不忘回头向李妙贤她们示威似的一笑。

肖云同样没有母亲在场,可是她却已经完全被太子府的奢华震慑到了,哪里还有功夫在意别的?

相比之下,修竹则淡定许多。很多年前她就来过,算是故地重游了吧?

此时,府里面的风景又有不同,太子虽然一再嘱咐要节俭,可是规制内的东西还是填了不少,地方也向外扩大了不少。

因为安国公府不属于什么重要客人,仆妇们直接领了她们到府中的一座二层小楼里面,那里烧了地龙,在不显眼的地方走摆了不少的炭盆,一进去只觉得春风拂面,暖意熏人。

进门往里不远便看到零零散散的一些人,她们或三个一群,或五个一堆儿凑在一起谈笑风生。

厅里面摆着清一色的红木条桌,放着同材质的方凳,一桌配三个凳子。

一进来,就有眼尖的夫人看到了她们,迎了上来,老远就笑着问道:“可是安国公府的柳夫人?”同时自我介绍道:“我是杨盼儿,还认得我吗?”

太夫人本来还以为那位夫人是迎接自己的呢,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可是对方却向旁边一闪,跟自己身后的小辈儿聊起天来,而且那个小辈儿还是她最不待见的儿媳妇。脸上顿时精彩无比。

柳夫人已经惊喜的叫了起来,“盼儿——”然后,定睛认真的观瞧眼前这个人,最后脑子中的印象终于与眼前的这个实实在在的人重合在一起,真的是热泪盈眶,激动的紧走几步,拉住对方的手问道:“盼儿,真的是你!不是说你当年嫁了江浙的大族吗?怎么……”

杨盼儿立刻笑了起来,说道:“你没有记错,我是嫁去了江浙,这不他刚升任到吏部,我就跟着回来了!说起来可有好些年了呢!”她拉着柳夫人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番,打趣道:“妹妹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不对,是更漂亮了。可惜啊,我都老了。”

柳夫人羞涩一笑,这些年她足不出户,也不去理那些烦心事二,日子过得也还可以。

杨盼儿这时瞟见了李妙贤,顺带又往李妙贤的身后看了一眼,拉过李妙贤的手,笑道:“想必这就是令爱了。生的真真是好,跟妹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过不了几年,必定又是一个京城第一美人儿。”

姑太太李玫听说杨盼儿的丈夫在吏部任职,眼睛立刻变得亮闪闪的,随声附和道:“是啊!我就说贤儿生得好,大嫂还不信呢!如今有夫人作证,可是赖不掉了。”

听到这话儿,扶着太夫人的李妙玉已是不满意的回头,瞪了众人一眼,她才是最美貌的好不好?李妙贤有什么好?只是胜在生的瘦弱,看起来窈窕一些罢了,哼!,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40章心机女

太夫人人老成精,此时恰到好处的拍了怕李妙玉的手,拉着她往里面走。

因为现在安国公起于微末,身上又没有什么职权,太夫人前半辈子的交际圈也只是在略有家财这些人当中,所以认识她的贵妇还真不多。一路上逗没有人主动跟她们说话儿,只有人拿眼睛暗暗的打量她们。

因为多年未见,杨盼儿拉走了柳夫人,安国公这边只剩下太夫人,姑太太她们几个,太夫人带着李妙玉坐了一桌儿,姑太太则拉了李妙贤坐了另一张桌儿。

何云锦看了看,自动走到了太夫人的另一侧坐下。

余下的最后一个位置便成了肖云的。

另外男客自有地方,入府的时候就已经分开来了。

妙得是这处小楼建在一处山坡上,周围遍植梅树。此刻花开正酣,整座小楼都变得芳香四溢。

有花有女人,话题很快从京城趣事,转移到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上面。

人越来越多,讨论声也越来越热烈。

修竹眼尖的发现不少夫人小姐今天都戴了芙蓉阁的首饰,趁人不注意便一一指给李妙贤看。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惹得绿菊对她们一阵好瞪。

芙蓉也是好气,差点儿当场骂人,还好绿菊拦住了,这才没有出丑。

快到正午的时候,人才陆陆续续的到齐,伺候茶水的丫鬟们开始蝴蝶穿花一般的上酒上菜。

梅侧妃这才姗姗来迟。

刚一到场,便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了中间,奉承的话儿不要钱似的往外送。

修竹冷眼打量这她,只见她杏眼桃腮,粉面含春,是个标准的美人儿。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出席这样的活动,她显得落落大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传言中那样出身一般,倒像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闹了一会儿,吃完宴,便有夫人寻了由头离开了。二公子李瑾此时刚过百日,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柳夫人心里面惦记,也跟着告了退。

太夫人还记得安国公夫人嘱托,要交好太子侧妃,所以冷哼一声,坐着没有动。

人少了一些,丫鬟们撤了碟碗,换上茶水,梅侧妃便提议小姐们到外面园子里面逛逛。

有性子活泼的小姐,当时便拍手叫好,转身领着丫鬟,带着密友三五成群的出去赏梅。

贵妇们则依然坐着聊天。

何云锦早已经坐的不奈烦了,一听说可以出去,跟太夫人说了一声,跑过来拉李妙贤。大冷的天儿,李妙贤平常最怕冷,本来不想出去,可是没有办法表妹缠得历害,推脱不过,只得站起身来。

太夫人见状,看了一眼一脸艳羡的李妙玉,体贴的说道:“既然如此,玉儿也去吧!”

李妙玉得了话儿,喜滋滋地站了起来,遇到李妙贤看向她的目光,又傲娇的冷哼一声儿,扭过头去。

修竹看着李妙玉孩子气的举动,微微笑了笑,抖了抖一直拦与臂弯的披风,打算给李妙贤带上,芙蓉已经手快的抢了过去,轻轻披在了大小姐的臂头儿。

等李妙贤与何云锦走出小楼儿,修竹她们几个便缀行其后。李妙玉也走了出来,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她们走,她也走,她们停,她便停下来装做地赏花儿,别扭的历害。

修竹觉得这样的李妙玉说不出的可爱,便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见她还跟在后面,也不说什么。这不一回头,却看到一个人影儿匆匆地从小楼里面出来,站在楼口张望了一会儿,然后独自向着她们这边急步行来。

不是肖云还是那个?

她这是……

修竹一愣,轻轻拉了拉绿菊的衣服。

绿菊回头看时,肖云已经走近,停下来对她轻施一礼,轻声问道:“肖表小姐这么急,是要去那里?”

肖云气息不匀,听到绿菊问话儿,轻轻笑道:“屋子里面怪闷的,我出来透透气。”说完,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不知道两位妹妹这里要去那里?能不能带我一个……”

李妙贤看她一眼,抿嘴笑了笑,算是默认。

何云锦却挑了眉地问道:“这太子府,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不过是在附近随便看看、走走,等觉得冷了,便要回去了。只是不知道肖云姑娘这是打算上哪里去呢?我们怕是不顺路吧?”

修竹听完何云锦的话儿,心口不由猛跳两下。一个不注意,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女孩子偶尔口角也就算了,可是何云锦的话儿,明显不那么简单啊!可是,就是几个月前七夕节的时候,两个人还好着呢,怎么……

“是啊,就怕有些人不知道廉耻,做出什么有辱斯文的事儿来,到时候害的还是我们安国公府所有的女孩子们。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还要带着她出门儿,难道还真当她成女儿了不是?”李妙玉看到肖云,也跟了上来,一出口,语气就不太好听。

现在是二对一。

肖云委屈的咬了唇,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儿,欲掉不掉的样子。

何云锦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你哭什么啊?有胆子做,倒是没胆子认是不是?”

李妙玉则一副了然的样子,愤怒的瞪着她。

肖云不说话儿了,只是努力的忍着,头顶上梅花上的积雪呗风吹落,落在她的秀发上,晶亮的莹白一片,更衬托得她纤弱的可怜,像是一只无助的幼兽,可怜至极。

如果不是了解李妙贤的性格,修竹觉得如果自己初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认为是三个贵族小姐欺负人呢!

可事实上根本不是。

李妙玉那样欺负她,她还没有寻找机会欺负回去呢,何况是跟她无冤无仇的肖云呢!

肖云突然哽咽着说道:“小姐,大小姐,二小姐,我知道,我家里面穷,原是配不上大公子的。可是,那是父亲在世时定下的亲事,何老爷也认下了,云儿并不是贪图富贵,只是想完成爹爹的遗愿,可是没什么你们都不能接受呢?”,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41章偶遇太子爷

她说得可怜,令人忍不住侧目。

修竹只觉得一阵心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已经恻隐之心大动的李妙贤,无意间一回头,正看到梅林深处,暗光浮动之间,影影绰绰的,似是有人过来,便悄悄拉了拉李妙贤与绿菊的衣角。

李妙玉已经冷哼出来,轻蔑的看着她,啧啧叹道:“说的好像是什么贤孝女子一般,不知道的还真的要为您动容了呢!只是你真的贤,真的孝吗?”她轻轻的摇着挂满珠翠的头,嘴色翘起,嘲讽之意明显,同时脚步轻移一步步的逼向肖云,待走近了,猛地抓起对方的袖子举在半空之中,“我看是不尽然啊!”

肖云脸色苍白,李妙玉每向她逼近两步,她便后退一步,大冷的天儿,额头上面渐的汗意,嘴上却极力的反击着,只是她的反击在李妙玉咄咄逼人的压迫下,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眼看着退无可退,手又猛的被抓了起来,她的脸又悲又愤又羞又涩,眼泪像是晶莹的露珠一般从美丽的眼睛当中滴滴滑落。

柔弱至极,可怜至极,使人忍不住想要搂进怀里面好好的疼……

“装什么装?”李妙玉怒极,抓着肖云的手又向起举了举,“你不过是想要何家的荣华富贵罢了,说的好像多么高尚一般。”说完愤愤地甩开了她的手。

原本只是路过的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儿,突然放忙了脚步,看向她们……

有人轻声儿说道:“太子,王爷,好像是安国公府的几位小姐……”

脚步声儿再次响起,这次好像是冲着她们这边来了。

修竹第一反应就是四皇叔来了,赶忙低下了头,可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她现在这副鬼样子,就算是她的亲爹来了都不认得了吧?那还怕什么?于是,低下的头又抬起来一些,转向来人的方向。

为首的是一个大约二十来岁面白无须,长像普通的年轻男子,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红狐皮的大氅,里面的朱红色龙纹长袍,配着黑色滚边儿,脚下踩一双桔黄色朝靴,虽不怒而自威。不是她的四皇叔,现在的太子爷,又是那个?

太子爷身侧落后一步的那个美男子她也认得正是水静容的哥哥,现袭南安郡王的水容是也!

看到老熟人,修竹的额头跳了跳,不由自主的看向肖云,似乎……

肖云此时正低了头,轻轻的啜泣,瘦弱的肩头在寒风中一抖一抖的,甚是可怜。

太子爷走到她们跟前,停下脚步,微微一笑,一一看了过去,柔声问道:“我们府里的梅花可还入得了眼?”

目光划过李妙贤时闪过一丝惊艳,然后轻轻避开,最后落着肖云的身上,“是不是府上招待不周,让小姐受了委屈?”

肖云像是这才发现了来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面全都是不可置信,等看清楚说话的人,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娇羞的低下了头。

太子又是一笑,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披在肖云的身上,温柔的帮她挤上带子。

肖云哪里敢受,连忙推辞,连连摆手。可是那红狐皮大氅依然还是披在了她的身上,与地面上前几天所下的白雪相接,说不出的妖娆。

李妙玉已经是看傻了眼,何云锦也好不到哪儿去。

修竹却知道,她这个四叔啊,出了名的怜香惜玉,最是看不得女孩子受委屈,就是在宫里面遇到掉眼泪的宫女儿,他都会停下脚步安慰一番,直到人破涕为笑,才能安心。

偏偏他还做出一副长情的模样,府里面四皇子妃早逝,五年了都没有另立新妃,在放上太子之前也就只有一个梅姓侧妃在侧,别与其她女人。

有时候,修竹甚至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多情,还是滥情了。

如今看到这样的肖云,只把大氅给她穿,也温柔相劝,也算在情理当中了吧?

等太子爷走远,石化的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儿来。第一个说话的还是李妙玉,“我没有看错吧,刚才那是……”她看一眼太子爷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肖云身上的那件红狐狸皮大氅,满心的妒忌,不高兴就写在脸上。

“太……太子爷……”可能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皇家的人,而且还是太子,何云锦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颤抖。

李妙贤小脸苍白,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她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个刚才跟她们说话的人,的的确确是太子爷,他身上的纹饰其他人可不敢乱穿,除了太子,就算贵为亲王都不能用的。她轻轻的呢喃,“刚刚是太子……真的是太子!”

一直低头作羞涩状的肖云这时猛然抬起了头,望着梅花间已经看不清楚的身影,有些发痴。

手紧紧的握住身上的红狐大氅,太子啊!她想要哈哈大笑。

修竹站在一侧静静的把所有人的形容都守在眼里,在心里面猜测着,这到底只是偶遇,还是不知不觉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以肖云的出身,应该没有机会认得太子的服饰吧?太子的行踪,她就更无从知晓了吧?可是事情该是就这样好巧不巧的发生了!难道真的只是偶然?

修竹不太相信!

可是此时此刻以她所得到的信息量来说,真的只能判定是赶巧了。不然怎么解释太子爷突然离开男宾席,到梅园里来了?怎么解释她们只是出来透透气,迎面便遇到了太子爷?

若是安排……那里面的事情就大了!

“这花儿也看了,我们出来时间也长了,不如回去吧?”李妙贤提议。

何云锦正一肚子的官司呢,巴不得这一声,赶快回去找姑太太解惑,忙应了,依然拉着李妙贤与手往回走。

李妙玉则盯着肖云身上的大氅,冷哼一声,“真是狐媚子,出门夜不消停!”转身往回走。

司琴司棋赶忙跟前。

李妙贤这才看了看肖云,随着何云锦往前走,同时对肖云说道:“肖姐姐,回吧?”,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弟142章大氅

肖云轻轻的点了点头,跟在她们后面。

绿菊和芙蓉又跟在她身后,修竹便与何云锦的一个小丫鬟叫泠月的走在最后。

回到小楼,里面依旧热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梅侧妃却并没有在座儿。

姑太太身边坐着面生的夫人太太,太夫人身侧亦是面生的夫人太太带着自己家的女孩儿。

看到李妙玉,太夫人高兴的向她招了招手,笑道:“玉儿快来,见过工部侍郎家的夫人和小姐。”

李妙玉甜甜一笑,走了过去,姿势优雅的向对方缓行一礼,“玉儿见过夫人,见过小姐。”

工部侍郎夫人连忙拉住了她的手,笑道:“真是一个齐整的孩子呢!”说着退了手上的一只玉镯套在李妙玉的腕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镯子,玉姐儿就拿去玩儿吧!”

太夫人便笑着说礼重了,看惯坏孩子。

工部侍郎夫人又是一番夸赞。

李妙玉心里面得意,抽人不注意的时候,偷看了一眼李妙贤。

李妙贤却像是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她们一般,径直走到姑太太身边空着的一张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工部侍郎五品官儿而已。

何云锦瞟了一眼太夫人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锦姐儿,过来!”太夫人这时也看到了晚一步回来的何云锦,同样向她招了招手。

何云锦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站起来,向李妙贤告了一声罪,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太夫人同样向侍郎夫人介绍了何云锦,也得了一只玉镯。厮认完毕,工部侍郎夫人把目光投向不远去,问道:“那是……”

太夫人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沉声说道:“那是我的另一个孙女。”李妙贤容貌惊人,想要故意忽略逗不太可能。

姑太太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肖云身上的大氅,华贵则华贵了,可是那却是男人的样式。

“这衣服怎么回事?”

肖云的身体微微的抖了抖,勉强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是一位公子的,他人很好,怜弱惜贫的,见我穿的单薄,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我。”

姑太太只觉得肖云的这几句简单的话里,信息量很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公子?”

她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激动,就没有控制好音量,使得整个大厅的人都停止了谈话,把目光投了过来。

肖云的一张俏脸由白转红,最后化作一团红霞,就连耳朵根儿处都微微泛着红意,一双小手不安的抓着大氅的下摆,骨节都有些泛白。

“母亲,云儿不认得……”

“不认得?”姑太太放低声音,不过低的有限,“不认得就穿着别人的衣服回来了?你嫌不嫌臊?”

肖云站在未动,只是把头埋得很低。

姑太太见她这样,无端端的一阵不耐烦,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呢夜大了,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歹,我操什么心?”说完,再也不看肖云一眼,跟一旁的夫人太太聊起天来,时不时大小出声。

姑太太不管,可是厅里面的夫人们却没有闲着,刚才逗看到了肖云身上的衣服,那么明显的男式大氅,出现在一个闺阁小姐的身上,本身就很有戏剧性,引人遐想,当时就有好事儿者小声的议论开来。

对于这种带有色彩的事情,人们的好奇心往往很重,等到宴会结束她们离开太子府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连带着把肖云与何家,与安国公府的过往都扒了出来。

回到府内,刚到二门,车还没来停稳,李妙玉已经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跑到肖云的马车跟前,把婆子们刚放下的脚凳一脚踢了个侧翻,指着马车的门帘子骂道:“姓肖的,你还要不要脸?”

肖云从车厢里面探出头来,委屈的看着李妙玉,眼泪又滴了出来,缺不说话,轻轻的咬着嘴唇,一句辩解的话儿逗没有说,身上依然披着那件红狐狸皮的大氅,好像要把这件衣服穿到天长地久一般。

何云锦跳下车,则是白了肖云一眼,然后跑过去去扶李妙贤,笑道:“以我瞧着,太子府的梅花还不如咱们的么!”

接着“嗨”了一声,“天天住在梅花里面,这花儿到不稀罕了。”

是啊,何家借住在安国公府的暗香院,可不是梅花多吗?

李妙玉从太夫人的车里下来,反身扶住太夫人,笑道:“太子府就是太子府的,咱们的再好,里面没有太子的心意,都差了些呢!比如大姐姐也做胭脂,人家芙蓉阁也做胭脂,那质量可不是好了一点儿半点儿呢!”

修竹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大小姐做得就是芙蓉阁里面的,芙蓉阁里面曾经一度缺货呢!

怎么一眨眼自己做的就不如自己做的了?

“什么东西好?”方姨娘绕过照壁,走了出来,看到李妙玉,高兴的扑了过来,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

待到转头,看到肖云身上的狐狸皮大氅,眼睛都要直了,对着姑太太李玫笑道:“姑太太真是奢华,竟然用这样的好东西,打扮一个来路不明的媳妇,若要是……”

姑太太一听到这话,火气蹭蹭的往上窜,指着肖云就骂道:“你个作死的,看看这算个什么,这又算什么?”

肖云坐了一路的车,也也冷静了下来,听到姑太太李玫的话,什么也不说,冷哼道:“那人是太子爷。我们清清白白的,不信你问大小姐,二小姐,和锦妹妹!”说完,头一次没有等人,飞快地离开了二门,朝着梅香院的方向而去。

“……”姑太太。

肖云还顶着何云青未婚妻的名头,今年何云青科举没有过,姑太太看肖云更加的不顺眼,动不动就会吧人骂个狗血淋头,却闭口不提两个人的婚事。

刚刚放榜的时候,因为何云青榜上无名,姑太太便以此为借口,拖延两个人的婚事,说什么何云青不考上举人,不准成亲。可是,肖云都已经十五了,再过三年……为此她还狠狠郁闷了一阵儿,找李妙贤倒过两回苦水。

第143章婆媳

三年后,如果何云青依然考不上,她要怎么办?依然傻呵呵的等吗?

那万一到时候何家不承认了,她一个孤女找谁评理去啊?

而且从平时她们的一言一行当中,也可以看得出来,姑太太根本看不上她,对她比身边的丫鬟还不如,说不定就是打的“拖”字决呢!将来无论何云青考不考的上进士,都没有关系,如果何云青考中了,那自然最好,到时候就算已经二十多岁,依然会有数不清的名门闺秀挣着嫁他,万一考不上,也不会缺了媳妇。怎么算都合适的买卖呢!

只是可怜了肖云。

修竹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空荡荡的大氅里面,她的身躯越发的柔弱,更带着一种萧然的孤寂。

如果是她,定然要为自己打算的,把自己是后半生寄托在别人的信誉上,怎么看都不靠谱。

“呦呦,表姐呀,有句话,不知道我这个当妹妹的应不应当跟你说呢!”方姨娘同样看着已经远去的那个孤孤单单的身影,捏着帕子,笑容不达眼底。

姑太太瞪她一眼,冷声说道:“觉得不当说,就不要说了。”

方姨娘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睛里面几乎要喷出怒火来,一般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时候,这人一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儿,但是却一定是要讲的。

这不,方姨娘一扭头儿,看到刚从车上下来的太夫人,紧走几步,扶着老人家的胳膊,边撅起嘴,小声的抱怨了起来,“姑母,您看表姐——人家是为她好呢,她却不领情。”后向着肖云离开的方向呶了呶嘴,“您是没有听到刚才那位的话儿,这哪里是媳妇应该说的?我怕呀,到时候姑太太再受了媳妇的气……”可是人家竟然不领情,她也很委屈。

“方柔!”姑太太瞪着方姨娘连名带姓的大声喊道,“你算那颗葱,姑奶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来说话了?”

跟着吼声而去的,同时还有一个又脆又响的耳光。

这一巴掌下去,方姨娘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就连发髻都偏到一边儿去了。

她松开太夫人,以手抚脸,眼圈儿通红的看了过去,想要发作,可是太夫人还在,只得忍了下来,咬了咬牙,万分委屈的叫了一声表姐,然后一扭头扑到太夫人的怀里面,轻声哭了起来。

太夫人轻轻拍了拍方姨娘的后背,白了姑太太一眼,斥道:“玫儿,你这是做什么?”

李妙玉眼刀瞪向姑太太,怒道:“姑母,你这是做什么?”若不是身后的丫鬟拉着,说不定人已经冲出去了。

姑太太当然不会八她一个小辈儿放在眼里,只当没有看到。可是,太夫人的话她却不能不回,不过她也不肚子委屈呢,“母亲……”

太夫人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拿手指头点着她,嗔道:“看看,看看,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一生气就是跺脚撅嘴的,姑爷怎么受得了你?”

接着又说,“好了好了,别再生气了,柔儿说你呢,也是为你好。别像母亲这样,稀里糊涂的娶回一个搅家精才好呢!到时候啊,一辈子都不得安生……”目光不觉扫到了李妙贤,神色便冷了下来,摆了摆手,摧道:“都快回吧,怪冷的,这大风地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孩子们都还在呢!”

说着,推开方姨娘,由丫鬟们扶着,径直往二门里面走去。

方姨娘也不哭了,立刻擦干了泪,肿着半边脸追了上去,闷闷的说道:“我陪姑母。”

姑太太冷哼一声马屁精,同时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

李妙贤当面听了这样一段,心里面自然十分不是滋味儿,低着头闷声不吭地也进了二门。

就连平时趾高气扬的李妙玉此时心情都不好,以往无论太夫人说了什么不待见柳夫人的话儿,她都能高兴半天,并且跑到李妙贤跟前指桑骂槐一番,可是今天,方姨娘也挨了打,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呢!

最后,二门外只余一个何云锦。

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胆怯的问道:“小姐,我们……”

何云锦看看已经明显走远的三拨人,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回吧。”说完,径直进了二门,低着头儿往暗香院行去。

小丫鬟跟在后面,一会儿看一眼何云锦的背影,一会儿看一眼何云锦的背影,话到嘴边儿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了妙贤居的门口,修竹上前敲了门儿,芙蓉的嘴再也止不住了,拉长着声音叫了一声儿小姐,然后报怨道:“刚才方姨娘跟太夫人真是过份,竟然把夫人跟那个肖云相提并论,真真是气死人了。肖云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无家无业的一个小户女罢了,论人品长相,出身家世,那样能跟夫人比的?单就这北静王府的出身,就甩了她好几条街了。”

“小姐呀,若不是太夫人,奴婢当时就想大耳刮子甩过去了。不过,方姨娘今天可是嫌到了,献殷勤献到手一个耳刮子,真真是解气呢!”说着往地上轻啐一口,“该!让她平时总爱搬弄是非……”

芙蓉说的痛快,李妙贤的脸色却更加的不好,眉峰拢起,眉头上都皱起好大的一个疙瘩。

绿菊看在眼里,轻轻地咳了一声儿,又悄悄拉了拉芙蓉的衣服。

芙蓉抖开她,嗔道:“你拽我干嘛……”眼光瞟向绿菊,见绿菊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李妙贤,目光也跟上了上去,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换做无比担心的神色,轻轻叫道:“小姐……”

李妙贤却不理她,仿佛没有灵魂一般的往前飘,她原来以为太夫人之所以不喜欢母亲和她是因为母亲没有生育男丁,原来不是啊……

芙蓉见这样,还要再叫,修竹却拉住了她,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绿菊看一眼她们两个,无声地跟了上去。

“小姐回来了!”丹桂像是快乐的小鸟一般,打起正房的门帘儿,兴奋的叫道,当看清楚外面的情景,立刻闭上了嘴,看向绿菊。,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44章两条路

院子里面气氛不对,李妙贤抑郁低沉,所有丫鬟全都噤若寒蝉,紫檀便也站在院子里面不吱声,随着大家一起石化。

李妙贤从丹桂身侧穿过,自己打了帘子进屋,绿菊慌忙也跟了进去。

这时院子里面才像是一块冰,瞬间“哗啦”从中间碎裂,化作一块一块的。

芙蓉瞪修竹一眼,甩了甩袖子,怒道:“要你管!”但是却是用的虚声,本来挺有气势的一句话,这样一说,更像是在说悄悄话儿。

丹桂看看门帘,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修竹跟前,拉着她,回头看着身后的门帘,问道:“赏梅不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吗?这都是怎么了?”

芙蓉冷哼一声,“怎么了?还不是因为那个贱人!”甩袖子走人了。

“贱人?什么贱人?”丹桂更加的不解了。

紫檀也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刚刚二小姐从咱们门口路过,也是失魂落魄的,不会是在太子府遇到什么事儿了吧?国公爷呢?他怎么说?”

修竹这才想起来,安国公似乎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而是提前就走了,还让人带话儿过来说已经着人把两位公子先送回府了。

就是不知道安国公能有什么急事……

修竹抬眼看了一下李妙贤内室禁闭的窗子,一边一个拉起丹桂和紫檀往西厢她们自己的房间走,到了里面,又挑开窗子,看着外面,这才把今天在太子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又把安国公府二门外的冲突跟她们学了一遍。

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小姐这是替夫人担心呢!也是,原本以为有了嫡子关系能好些呢,可谁曾想原因竟不是这个。只是,太夫人小门小户出身,有什么看不惯王府出来的夫人呢?”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平白无故被媳妇压了一头,心里面不顺吧?

除了这个,修竹找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让她不满意的。

若说性子,媳妇的性子不适越绵软,越好拿捏,太夫人越应该高兴吗?

听完修竹的话,丹桂与紫檀面面相觑,好半天,丹桂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何大表公子的未婚妻与太子……”

她瞪瞪了眼睛,下面的话儿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紫檀不语,只是盯着修竹。

修竹抿抿唇,摇了摇头,“我看不像。”她的四皇叔啊,是那种见不得雌性动物委屈的人,当时把大氅给她,不见得就是生了男女之情,说不定过后不找衣服得时候,都想不起来肖云是谁。

“男女授受不亲,他是太子,难道不懂吗?”丹桂急道:“哎呦,还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他都不知道吗?干嘛无缘无故送人衣服穿?”

“还有那个肖表小姐,怎么就不知道拒绝呢?”修竹跺着脚道,“姑太太正经不喜欢她呢,她又没有了娘家人,连嫁妆都没有,这么一闹,可好,不是情等着让人抓把柄呢吗?到时候姑太太反悔,姑老爷也拗不过的呀!怎么办?怎么办?”

修竹拉着丹桂坐下,同时望了一眼紫檀,只见她神情闲适,仿佛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一般。

修竹挑挑眉,问道:“紫檀姐姐,你怎么看?”

紫檀沉吟一下,抬起眼来,认真的盯着修竹,“肖表小姐来府里也不是很久,我们与她又不一处,不了解她的性格。”

当修竹以为她谨慎的选择什么都不说的时候,她话头儿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她来过妙贤居两次,发现她这个人还是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平时姑太太那样待她,她都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道理今天姑太太说她两句,她反倒回嘴的,除非她想破罐子破摔,或者根本是有了对策,才会那样。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她想做什么,如果能因此搭上太子,做个姬妾,对她来说说不定也是好事呢!”

修竹听她说得透彻,眼睛忍不住就亮了。没有想到啊,这紫檀在妙贤居里面,不言不语的,竟然是一个如此细密的人。

“是啊,是啊,那样等太子登基,说不定还可以当上娘娘呢!”修竹的眼睛同时亮了,忍不住拍手道。

修竹点了点头儿,给她们浇了一盆凉水,“可是,太子并没有说过要纳了她呢!而且,她与何公子有婚约,太子又岂能强夺人妻?”

丹桂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叹道:“也是哈……”

这样事情似乎难办了,摆在肖云面前的两条路,那一条都十分的难走啊!

紫檀抿了抿唇,低下头,皱眉沉思,“确实行不通……”

修竹笑着,看看沉稳聪慧的紫檀,又看了看心地善良,为人着想的丹桂,决定提点她们一下,转身走到窗边,问道:“如果有人帮忙呢?”

丹桂与紫檀的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来,似是同时在用目光在询问:谁会帮忙?

府里面能帮她的人不多。

何云伟是她的未婚夫,可是这种事,别说让他帮忙,提都不能跟他提起,不然怎么说?难道说,跟我退婚吧,我要去给太子爷当小妾了,你帮帮我?

姑太太也不会帮她,姑太太看不上她,不想认她这个儿媳妇是公认的,那么要是她敢露出一丝嫌弃人家儿子的意思,相信姑太太分分钟灭了她。

姑老爷是未来公爹,也是这件婚事的促成者,他总行了吧?错错错!姑老爷古板的要命,这种事儿……唉!

太夫人那就更不用说了,疼外孙的心,一点儿不必姑太太疼儿子的心少。

“你们觉得安国公怎么样?”修竹挑挑眉,问道。

“国公爷……”丹桂连连摆手,“他怎么会管妹妹的家务事?”安国公府内的事他还不上心呢!

紫檀没有马上反驳,而是低头细细的想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对,就是国公爷。”修竹嘴角上扬,“我若是她,便会求了国公爷帮忙,若是国公爷出面让她与何云青退婚,姑太太不会说什么的。”姑太太还在安国公府上住着呢,以后依靠他的事儿还多着呢!,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45章出事

“还有就是方姨娘和夏姨娘,”修竹顿了顿,看着她们两个眼底的疑问,慢慢的把目光转向窗外,“方姨娘与姑太太不和,今天更是结了仇了,能让姑太太不痛快的事儿,她一定会十分上心的。”

“再就是夏姨娘,现在国公爷正宠她,如果她能在国公爷耳边吹吹风,比别人说十句百句可能都要管用呢!”

“可是,国公爷为什么要听她的啊?”丹桂不解的问。

修竹对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微微一笑,“为了利益啊!”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解不了的仇恨,只是要看利益够不够大。

“如果这件事对安国公,对安国公府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要稍稍费一点儿功夫,他会怎么做?”

紫檀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说动国公爷?”

就怕肖云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这个脑子啊!

“是。国公爷不是正愁着怎么拉进与太子爷的关系吗?梅侧妃那里贪得无厌,那么多的真金白银送进去,收效却甚微,看这次赏梅宴的座次就知道,想必外院也是如此。”

“可是,若是今后太子身边有一个出身安国公府的宠妾呢!想必情况会大大的不同了吧?”

丹桂惊愕的看向修竹,无奈只看到她一个背影。瘦瘦小小的,身高也还没有长起来,可是这脑子里面……

修竹似是长了后眼,猛地转过身来,拖长声音叫道:“丹桂姐姐——”

女孩子目光澄澈,脸带稚气,声音娇娇软软,还带着一丝小女孩儿特有的童音,“我知道,你十分心疼肖表小姐,不如你去看看她……”

丹桂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修竹轻轻点点头儿,“一会儿你拿些咱们厨房新做的梅花酥过去,给姑太太和表小姐,另外也给肖表小姐带一些,寻了机会就跟她说……”

“夏姨娘心底善良,让她过去说说她的身世与处境,她一定会心软的。到时候,只要把那件红狐狸皮的大氅转给国公爷,说是太子殿下的,余下什么都不用说,到时候,国公爷自然会派人找她的。”

“如果她不想,那就让她等着嫁给何表公子吧?”修竹最后又补了一句儿。

丹桂听完,嚷道:“我这就去!”不等话音落下,人已经跑了出去。

修竹便在她身后喊道:“先告诉小姐,她同意了再去!顺便给太夫人,夫人,国公爷也送一些!”

丹桂答应着冲进了上房。修竹一转身,正对上紫檀研究的目光。

修竹侧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紫檀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同样微笑起来,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要帮她?”

要知道,她们并没有多少交集,她好不好,跟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怎么看都有些多此一举。

修竹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紫檀姐姐这些日子练字了吗?今日有空,不如写几个,让我看看。”

紫檀也是妙人,听她如此说,也不纠结,笑道:“练是练了,只是总觉得写来写去都是那个样子。今天有夫子指导,那我可就献丑了。”说着作势捋了捋袖子,好像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引得修竹一阵儿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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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十一月二十六日,吉,宜嫁娶。傍晚时分,一顶粉红色的小轿儿从安国公府暗香院的后门抬了出去,从此之后,安国公府里少了一位表小姐,太子府里多了一位肖姨娘。

没有人在跟前碍眼,姑太太好一阵子的得意,逢人便说她的大儿子年轻有为,日后一定是有大作为的,现在呀,就要留意着差不多的闺秀,免得到时候挑花了眼。

方姨娘脸上的伤早已经好了,不过修竹总觉得两个人再见面,方姨娘脸上虽然依然是笑容满面,嘴上也是表姐长表姐短的,可是眼眸之间杀气腾腾,恐怕内心深处恨不能喝其血食其肉的吧?

不过这两个人无论如何斗,都惹不到她们,她也懒得理,只让人小心留意着两边的举动。

另外就是,连续一年半的天灾,今年秋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大丰收,在“先生”的安排下,他们在帝都附近的据点也定了下来,安置也许多的流民,当然有手艺的居多,青壮年劳力也不少,再有就是老人孩子还有手巧的妇人。

虽然不能说安排的多好,到底是各司其职,人人有活儿干,有钱拿。

因为有了人手,有了山地、庄子,修竹便提议把生产安排在了外面,除了原有的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另外又加了玉器与服装,当然依然走得是高端路线,往往都是一件难求。

即便这样,芙蓉阁里面依然是生意红火。

这日一早,修竹刚陪李妙贤进了学堂,枣子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到她们,也顾不得还有别的外人在,就嚷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修竹姐姐……”

修竹赶忙迎了上去,拉住她,发现大冬天的,她竟然跑了一头的汗,不忍心骂她,轻声问道:“枣子,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芙蓉姐姐在的话,一准又要挨骂了。”

枣子用手按着肚子,大口的喘着气,弯着腰,满脸都是焦急,“不是,不是……修竹姐姐,芙蓉阁……芙蓉阁的伙计在二门……在二门等着呢,说……说是有人到铺子里面闹事了,东西被砸了不少,人也给打了……掌柜的让来问问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一听到芙蓉阁,屋里面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李妙贤几步走了过来,盯着枣子,“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刚才,那个伙计还在二门外等着呢!”枣子快速的说道。

李妙贤看向修竹,焦急的直跺脚,“这可怎么办?要不我们关门吧?反正也只是玩玩……”

那怎么行?

于你是玩玩,可是别人不是啊!

修竹安抚的拍了拍李妙贤,轻声说道:“小姐,不用担心,我去看看,一定会没事儿的。”说着把手里面的东西交到枣子手里,“你陪着小姐!”,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46章刀疤男

修竹跟着那个小伙计乘着他雇佣的敞篷驴车赶到芙蓉阁的时候,芙蓉阁外面围了不少的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的。

而门头上的题着“芙蓉阁”三个字的匾额已经短做了两段,破破烂烂的丢在一边儿。

小伙计踮脚向里面看了看,对修竹说:“那些人还在,我们不如从后门进去看看……”

这个伙计不是修竹他们的人,应该是后来店铺扩大了之后,掌柜的新招的。

刚才里面一闹起来,他便机灵的跑了出来,本来想到安国公府搬救兵的,哪里想到,府里面竟然派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过来!

十一二岁的样子,人生的很瘦,怎么看都不堪大用的样子。这样一个小孩子,吃糖还可以,现在是面对那些凶徒,怎么够看啊?

为了安全起见,他便提议修竹悄悄从后门进去,偷偷看两眼也就算了。

谁知道,修竹却不是这样想的,她看了一眼那个伙计,问道:“刚才那车多少钱?”说着,也不等小伙计回答,丢了一个荷包过去,说道:“里面有些钱,看看够不够。”

小伙计愣愣的接过,修竹已经分开人群,往里面走,一边儿走,一边对旁边的人说着:“抱歉,让让,抱歉,让让。”不一会儿已经看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了。

小伙计赶忙付了车钱,把余下的钱放在荷包里面,捏在手里,也挤进了人群。

这时,修竹正踱了方步,晃晃悠悠的迈过门槛。

里面一片狼藉,掌柜的半趴在地上,脸上头上都是血,衣服被撕的破破烂烂,也是血迹斑斑。

其他的几个伙计也好不到哪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店铺之内,一个生的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的人穿了一身绸缎做得短打,大刀阔斧的坐在当中。

他的身后七八个年轻后生吊儿郎当的站了一地。

“咦!”修竹进门扫了一眼店内,轻声叫道:“今天是犯了太岁怎的?”

修竹这么一问,里面就有人看了一眼她,摆着手,油腔滑调的说道:“呦,小姑娘,是帮你家主子买东西的吧?还是回吧,今儿不巧,什么都不卖了!”

修竹看她们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这位大哥猜的不错,我是别人府里的丫鬟。”话头儿一转,依然笑着,“但不是买东西的。”

“呵呵,呵呵。”刚才搭话儿的那个人大笑了起来,凑到坐着的那个人跟前,笑道:“大哥,今儿咱们也是开了眼了,竟然有小丫头不怕咱的。”

那个坐着的大汗伸出他蒲扇般的大手,“啪”的在刚才那个人头上拍了一记,骂道:“你小子,一天天尽想着让人害怕呢?那样,那天能说上媳妇?”说着咧嘴笑了起来,脸上一道伤疤从额角蜿蜒而下,一直延伸到了耳侧,这样一笑,尤为吓人,怪不得怕说不上媳妇呢!

这样的,正常人家的小姑娘看到,不吓晕才怪!

修竹的目光在他脸上留恋片刻,微笑着看向地上的掌柜的,几步走了过去,在她的身侧蹲下身子,轻声的叫道:“掌柜的,听说铺子里面有人闹事儿,小姐让我来看看。您没事吧?”

这个掌柜的是当初开店的时候,柳夫人派给李妙贤的。后来,“先生”的人往里渗透,也没有动他。不过,伙计们里面可就说不定了。

掌柜的已经五十多岁,眼看六十,以前帮柳夫人管着铺子,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被人打了,只会在地上哼哼唧唧。

听到有个娇软好听的女音问他,睁了睁眼,待看清楚蹲在面前的小人儿,恨不能立刻重新晕过去。

就说小姐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开店是闹着玩儿的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是说叫一个正经管事,拿了安国公的印信来,而是派了一个更小的丫头来,这、这、这能顶什么事儿啊?

真真是胡闹!

不过,想到这一段时间以来,那位似乎也是认认真真的在做生意,赚得银子加起来顶他二十年当掌柜的所看到的了,也许……

可也不能派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吧?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按的!

修竹不知道刚一个照面,掌柜的竟然想了这么多,见他躺着不动,也不敢扶他,怕骨头哪里伤了,再造成二次伤害。

她一回头儿,刚好看到刚才去府里报信儿的小伙计正一脸的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进来,便冲着他喊道:“去请个大夫!”

小伙计闻言,抓着荷包一溜烟儿的挤出人群,跑了。

此时,已经有受伤较轻的活计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还想要往起站。

修竹赶忙向他摆了摆手,这才作罢。

不一会儿,小伙计拽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儿疾步走进了人群,对着修竹喊道:“高大夫来了,高大夫来了!”

修竹屈膝向老大夫行礼,笑道:“如此就劳烦您了,给他们几个都好好看看。”

安排好自己人,修竹这才缓步走向店中,在离刀疤男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对方,问道:“刚刚是你们闹事儿?”

听到这话儿,几个泼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在铺子里面荡漾开来,又传到门口,飘到外面。

掌柜的忍不住捂脸。

刚刚看她又是找大夫,又是安抚他的样子,本来升腾起来的一丝希望,因为这句话也瞬间变作了泡沫。

刀疤男这才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人儿,只见她年龄小小,人也娇娇弱弱,此刻正抿了嘴儿,笑望着自己,跟他手下的一干泼皮,眼睛大而明亮,气质沉静如水,身上不带一丝惧意。

是真的不害怕他们呀!也不害怕他!

认识到这一点儿,让他莫名的高兴,同时耐心便急剧增加,“是啊,你不是都看到了。”说着,向四周扫了一圈儿。

修竹“哦”可一声,再次笑笑,问道:“你们是受了谁的指示?或者收了谁的银子?”,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47章过招

听到修竹的问话,刀疤男及其同伙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儿一般,全都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像是一阵狂风,人则像被风吹过的稻草,很快变得东倒西歪。

修竹身姿挺拔,面带微笑,定定地看着他们,等笑声过后,这才侧着头,很认真地问道:“笑完了没有?”

那些人看着她,又暴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门外的人看着门里,纷纷的摇头,原本以为这家店的东家派这么一个小丫头过来,应该是令有深意,不过现在看来是这个东家手里面没有人了啊,才会这么处理。

店里在的掌柜和伙计们则是急得不行,这那里是来解决问题的啊,万一一会儿人家要是动起手来,可怎么办啊!

修竹却不着急,依然微笑着看着他们,等笑声再次小了下来,又才问道:“还要笑吗?如果没有笑够,那就再笑一会儿。”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次有人再要笑,刀疤男却忽然一挥手,那些人赶忙止住了笑,有实在止不住的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刀疤男目光深沉地看向修竹,上上下下的再次打量了她一番,沉声说道:“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做我们这一行的,向来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从来不问其它。姑娘,你想是回家去好好想想得罪了什么人了吧?”

“多谢大哥,这个我们自然是要想的,不过,若是大哥能告诉我们,那不是更加的省事儿了吗?”修竹说着,眨了眨她明亮的大眼睛,笑道:“不如让样,大哥?我给你们双倍的银子,你告诉我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如何?”

停了停,她又说道:“而且,今天的事儿也就算了,我答应你们决不秋后算帐,怎么样?”

听到她前面的话儿,刀疤男的身后明显有人有些意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可是当第二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仿佛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水里面,立刻炸开了锅。

就有一个十**岁的小后生跳了出来,指着修竹,暴跳如雷地问道:“奶奶的!就不说,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姑娘——”掌柜的吓出一头冷汗,叫了一声,示意修竹不要跟对方硬碰硬,可是开了口,却接到了刀疤男的冰冷的目光,未出口的话全都咽在了喉咙里面。

修竹对着那小后生也不恼怒,不躲不避,更不见一丝害怕,而是目光坦然地看向刀疤男,含笑问道:“这也是大哥的意思吗?”

那后生回头看了一眼刀疤男,冷笑道:“那是自然!”边说边向修竹欺来,眼看着一巴掌就有打到她的头上。

修竹嘴角往上一扯,脚下不动,微微偏了一下头,躲过那后生的攻击,然后左手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拍,然后一拉,人已经像是块破布一样,越过她的身侧,直直的向着前面摔去,“砰”地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喊。

“您也太不小心了,打个人也能把自己的话摔出去吗?啧啧……”修竹回头,看着地上的人,调皮地冲她吐吐舌头。

店里面的伙计们见修竹一个个欢喜雀跃,掌柜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没有听说大小姐身边还有这样身手的丫鬟呀!

门外围着的人此刻也全都齐齐地放下心来,刚刚脸上紧张的神色全都变得轻松起来。

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呢!

怪不得……

那后生气得牙呲欲裂,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了,以手拍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呲牙瞪眼地望着修竹,恶狠狠地说道:“刚才不算,是我大意了。咱们重来!”说着摆开架势,一副跟修竹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

修竹看他一眼,侧着头向着刀疤男问道:“大哥,您也这样说吗?”

刀疤男瞪一眼那后生,冷声斥道:“二狗,还不回来!还想要在那里丢人现眼吗?”

二狗就是刚才被修竹借力打力甩出去的后生,普通老百姓都爱给孩子取贱名,贱名好养活。

二狗听到刀疤男的呵斥,一脸的不甘心,看看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小丫头儿,乞求道:“大哥,我刚才没防备,再来一次一定……”

刀疤男不听他的分辩,沉下脸来,不再看他,反而是看向修竹,赞了一句,“姑娘好身手!”

二狗彻底蔫了,抱着左臂,一瘸一拐的走回到原来的位置。旁边的同伴儿拍了拍他的左肩,以示安慰,不想却又引来他鬼哭狼嚎的一阵叫喊。

刀疤男不满的回头看了一眼。

“大哥,您别怪他,他的胳膊可能脱臼了,看起来不严重,其实还蛮疼的呢!”修竹好心的给二狗求情,“一会儿找个大夫给接上也就好了!或者现在让我来……”

脱臼了啊!

大家一起看向面红耳赤的二狗,可是刚刚那个小丫头并没有怎么动呀!

店里面就有大夫啊,是刚才修竹让人请来给芙蓉阁的掌柜伙计治伤的,现在基本上已经完工了。可是人家仿佛并不想惹这事儿,听到修竹的话,悄悄往掌柜的后面躲了躲,这就看出人品了啊。

对此,修竹笑道:“不然还是我来吧,瞧,人家都怕你。”

这话儿是对二狗说的,可是没想到却激怒了一帮的一个坡脚中年汉子。只见他一脚高一脚低的走了出来,一抱拳,朗声说道:“姑娘,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修竹撅起嘴来,不满的说道:“我才不呢!论身高,你比我高许多,论体重,你也是我的两倍还多了,不合算,不合算,不比。”

不过,转眼她又换了一副笑脸儿,“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主使,那就另当别论……”说着还魅惑的眨了眨眼睛。

众人:……

还真是个孩子啊!

此时,一个伙计从后堂跑了出来,附在修竹的耳畔,轻声耳语一阵儿,又退到了一旁。

修竹脸上的笑容如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又亲切,脚步向前微微移动了一点儿,“现在,不用你告诉了……”

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声音,却是对着刀疤男他们说的,“是谁让你们欺负我的丫鬟的?”,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48章南安王府

修竹蓦然回首,就看到正有人分开人群,一个黑衣墨服的十五六岁少年长身玉立与人群之中,宛若群星当中的朗月,又像鸡群之中的仙鹤。

不是宁远侯世子陆鲲又是那个?

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也看了过去,心里面都在想,芙蓉阁的东家来了?

但事实上却不是。

修竹看着他慢慢走近,敷衍的微屈了屈膝,算是行过礼了,“你怎么来了?”

陆鲲没有回答她,而是越过她,看向里面刀疤男一群人。

刀疤男此时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安安静静的垂手侍立,跟刚才面对修竹是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世子爷,您怎么来了?”刀疤男看着陆鲲,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的身量很高,此刻却腰杆微微弯曲,似乎低了一些,但依然比其他人高上一大截子。

修竹嘴角弯弯,心想,这跟先生跟前的那个大个子有得一比了,两个大约都有两丈高了吧?只是那一个很瘦,像是细细的竹杆儿,而眼前这一个却要魁梧的多了。

“我不来,好让你们一大群大老爷们儿欺负我的待女?”陆鲲挑挑眉,见小丫鬟儿并不看他,得意地把待女两个字咬得很重,特别重。

刀疤男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了陆鲲一眼,头低得更低,“不知道这是府上的产业,所以……刚刚我们也没有对她怎么样,呃,呃……”看到脚下的狼藉,若大的一个汉子羞红了脸,“我……我只是想着,最近生计困难,所以带着弟兄们出来混口饭吃……没有想砸世子爷你的铺子,只是拿了人二百两银子……”

这也就是承认受人指使故意来使坏了……

修竹撇撇嘴。

“哦——”陆鲲长长的哦了一声儿,然后又问道:“欺负我的待女他们也付了银子了?”

扫红在一旁急得直想跺脚,公子,重点儿不在这儿啊!侯爷给了这些老弱残兵抚恤银子,并且还给他们分派了京郊仓库的活计,虽然不是多好的活儿,可是养活一家老小应该不成问题了,怎么还出来挣这昧良心的钱?若是让御史们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参宁远侯府了一本了。

刀疤男听到陆鲲的问话儿,也是一脸的纳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不是应该问为什么砸店或者谈赔偿之类的事儿吗?或者追查他们为什么会干这样的营生让宁远侯府丢脸?再或者问问是谁要砸他们的店也成?怎么上来就只问一下丫鬟啊?是不是在开他的玩笑?

可是,宁远侯世子一脸严肃,一点儿都没有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他便更觉得头大。

陆鲲见没有人回答他,目光微沉,用鼻子长哼一声。

二狗他们只觉得这一哼似是卷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迎面向他们打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腿肚子更是一个劲儿的打颤儿,很快就要没出息的跪下了。但是,他看了看大哥沉着的背影,硬生生咬牙忍住了。不过,在这种威势下,保持站立,似乎比他刚刚被丢出去跌在地上更需要勇气。只是他却没有看到刀疤男额头上的汗水。

修竹也感觉到了这种压力,抬头不解地看向陆鲲,眨眨眼睛,他这是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他们欺负他的丫鬟?不应该呀?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鲲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

“是。”刀疤男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小侯爷的威势比侯爷也不差啊,于是更加的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宁远侯府世代掌兵,他们这些人都是跟着宁远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只是年纪大了或者是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了,家里又没有什么人了,不愿意回去,就一股脑儿的涌来了帝都。

宁远侯看在他们为国征战的份儿上也对他们甚为照顾,不但给了钱,还给安排了活计,他们呢也就在帝都住了下来。

可是呢,自去年起粮仓那边便以没有活儿干为理由,开了他们其中的好几个人,后来有军中的同袍陆续进京,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他们的日子也就跟着艰难起来,又不好什么事儿都去找宁远侯府,所以就想了这样一个法子。

自觉的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也没有什么,直到今天。

今天让他们出来砸场子的是一个生的白白胖胖的管事模样的人,听他的小厮叫他姚管事。

他们走后,刀疤男就派人悄悄跟在后面,看到人是进了南安王府。

说道这里,修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刚才“先生”已经通过店里的伙计告诉她了,是南安王府的人在搞鬼。

只是,是他吗?

修竹眯起眼睛,那个赏梅宴的时候,跟在太子身后的俊俏年轻人真的对她的店铺眼红了吗?

只是对在一只宣称是柳夫人的嫁妆,北静王府的东西也敢动,是不是有些太贪了?

亏得水静容还和柳敏走的那样近,真真是笑话!

陆鲲同时也挑了挑眉,问道:“果真?”

刀疤男立刻把胸脯拍得山响,“当然是真的,小的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您哇!”

“这倒也是。”陆鲲默默的点了点头儿,低头看一眼修竹,说道:“走!”说着背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修竹看着他的背影,不满意的嘟起嘴来,然后莞尔一笑,屈膝行礼道:“奴婢恭送世子爷!”声音响亮而又清脆。

陆鲲的脚步顿住。

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偏偏要装糊涂。

想着,回转身来,几步走到修竹跟前,拉住她的手腕,什么都不说,再次往外走。

扫红对着店里面的掌柜伙计们摆摆手,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收拾,收拾,继续开店。”说完,一溜小跑的跟了上去。

“咱们怎么办?”二狗看着已经混入人群中的宁远侯世子,问道。

刀疤男大手一挥,嚷道:“走,咱们也跟上。”

于是,一群人也呼啦啦挤出了人群,跟上宁远侯府的马车,一路小跑着绝尘而去。

只余下呆若木鸡的吃瓜群众……,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49章报仇

等上了车,修竹才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手从陆鲲的手里面抽了出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好奇的敲了敲车壁优良的木料,“你出门都坐车啊?”

陆鲲听到这话儿,手不由得抖了抖,手中刚倒好的碧绿的茶汤便溅了出来,堪堪的落在面前的小桌上面,当然还有一些落在了腿上,只是他身上的衣服颜色深,根本看不出来。

他是男子,出门当然骑马较多,只是今天不是刚好遇到她吗?所以才让锄绿特意回府换了马车来,她还不领情。

陆鲲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分。车里面的空气瞬间凝固,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其实,你不必来的,我自己都快搞定了……”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修竹吐了吐舌头,弱弱的说了一句。

陆鲲把手里面的茶杯放下,换了一个干净的,重新斟了茶,塞到修竹的手里面,这才慢慢悠悠的说道:“可是,我只看到某人都快要被欺负死了!”

修竹手心一热,脸色一僵,细细的回想了一下,他进来的时候,芙蓉阁外面都是围观的人,里面一片狼藉,掌柜伙计倒了一地,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开口要向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讨教,可不是被欺负的很惨吗?

修竹自知理亏,蠕动了蠕动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一旁陆鲲正襟危坐,却在修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丝奸计的成的微笑。

车子在闹市奔驰一段儿,便停了下来。

修竹打起车帘儿,发现他们依然是在闹市,而且比芙蓉阁所在的地段更加的热闹,是真正的富庶繁华之地。

下了车,眼前便是一座修建的富丽堂皇的三层小楼,楼身上赫然挂着一副匾额“什锦楼”。

这是帝都之中数得上名号的商号,集银楼,布庄,成衣铺子以及胭脂水粉店于一体,芙蓉阁出来之前,富贵人家大多都是来这里逛的多。而且据说幕后的东家就是南安王府。

那么也就是说……修竹抬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陆鲲,有些不太确定。

陆鲲似乎猜到那帮老兵油子会跟在后面一样,瞟了一眼刀疤男,冷冷的问道:“都到齐了?”

刀疤男佝偻着身子,答道:“都到齐了。”

那么……

陆鲲抬脚往里面走,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一行人也流水似的往里面进。

这阵势……倒像是要打架!

修竹想明白这一点儿,眼明手快的抓住了对伍当中那个捂着胳膊,咬牙隐忍的年轻人。

年轻人吓了一跳,颤抖着问道:“你……你要干什么?”刚才被摔出阴影儿了,看到她就觉得疼,而且胳膊上是真的疼啊!

修竹对着他微微一笑,“给你接上啊!”

年轻人这才放了一些心,就听修竹又接着说道:“二狗,可能会有些疼,忍着啊!”

二狗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一皱眉,拿出视死如归的劲头儿,低喊道:“来吧!”

修竹觉得好笑,忍不住又吓唬他道:“会比断的时候疼一些哈!”

二狗听到这话儿,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到底年轻气盛,并不肯在修竹面前表现出来。

二狗没有上过战场,把战场想象的十分热血,因为向往,平时便仗着有两手儿,整日跟在这群从战场上下来兵油子后面,便觉得自己如何如何了。

今天第一次吃了教训,伤的不重,不过到底是疼!听修竹说接起来比断的时候更疼,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待修竹抓住他的手腕,还没有用力呢!二狗已经闭紧了眼睛,惊叫了出来。

可是直到修竹的手离开了他,依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疼痛,睁开眼,不解的问道:“怎么还不开始?”

修竹轻轻的拍了拍手,看了他一眼,说道:“好了。”

“好了?怎么不觉得疼?”

“你不会动动你的胳膊看看啊?笨!”修竹瞪他一眼,随着走在最后的人也进了店。

这什锦楼的生意真不是盖的,里面客人络绎不绝,穿梭来往,衣着不是华贵就是光鲜。

里面的伙计们扑蝴蝶穿花般的在客人之间穿梭,脚步轻快。

陆鲲近店可能还不显眼的,但是他身后的一大串人便看着有些不伦不类了。

等他们在大厅里面站定,柜台后面一个胖掌柜已经一颠一颠的跑了过来,对着陆鲲深施一礼,笑道:“这位公子想要买些什么?”

陆鲲没有说话,而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对方。

那掌柜又赔笑道:“是想给家里面的长辈置办寿礼,还是要送东西讨心爱小姑娘的欢心?想要选些什么,我们这里应有尽有。”说着指了一个伙计,对陆鲲说道:“小李子是我们这里的老人儿了,不如让他带您先逛逛,有什么需求再知会我!”

陆鲲面色平静,看都不看那个小伙计,只是淡淡的问道:“听说这里是南安王府得产业?”

掌柜的一听,目露精光,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依然是一副笑模样,“公子既然知道,那么就应该明白,咱们店里面的东西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精品,独一无二,绝无二家的。”

陆鲲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个倒是听说过……”话未完,手一摆,跟在身后的那些个身材不等,形象不一,穿着也是各种凌乱的人纷纷冲了出来,摆开阵势向着四面八方奔去,看见东西就砸。

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整个一楼瞬间一片狼藉。

店里面的客人被这个阵势吓得能躲的就躲,能避的就避,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便尖叫着四处逃窜。

掌柜的急的直跳脚,围着陆鲲转着圈儿,“小爷,小爷,有什么话儿咱们好好说,别动手啊!”

另一边向着机灵的伙计逃出去,到南安王府报信去了。

修竹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而扫红却悠哉悠哉的找了一把椅子,搬过来放在陆鲲的身后。

陆鲲二话不说,一撩袍子,姿态优雅的坐了下去。

这……,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0章银票

这也太简单暴力了吧?

人家打过来,你便一声不吭的打回去?

一旁坐镇的陆鲲看到修竹,向她招了招手儿。修竹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公子,您叫婢子?”

陆鲲抬头瞪了修竹一眼,显然对她的话不甚满意。

二狗在修竹后面进来,他在外面把胳膊试了又试,轮了又轮,发现很好,很结实,甚至比之前更觉得有力,十分的兴奋,到了门里,一看里面的场景,就更加的兴奋了。几步跑到刀疤男跟前,笑道:“大哥,我也砸吧?”

问完又忌惮的看了一眼修竹,只是被打怕了呀?

刀疤男在二狗的肩上拍了拍,“摔,使劲儿的摔,咱们也算将功折罪了……”

侯爷待他们恩重如山,他们却砸了侯爷的店铺,就算世子爷不怪罪,他们也要自责死了。

二狗一项最佩服刀疤男,听到他的命令,还不是满足了劲儿的开干?

等店里面的伙计们听到动静,纷纷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砸完了,地上一片稀碎,尽是皮皮片片儿,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

陆鲲见这样,两只手掌相击,漫不经心的在自己的手掌上拍了了两下,待周围安静下来,这才站了起来,冷声说道:“帝都的芙蓉阁,是我陆鲲照着的,还有谁敢寻事儿,尽管来……”

也是把仇揽自己头上了呀!

修竹什么的看他一眼,只见他五官深邃,笔画刀裁一般英挺逼人,除了神色冷傲,就完美了啊!

说完话儿,转头看向修竹,叫了一声扫红,扫红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

修竹看了看那个瘪瘪的荷包,不想接。

男女授受不亲啊,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丫鬟,可是也不缺银子花,她有月钱,都没地方花呢!

陆鲲傲然的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人都是爷的,还矫情什么?”说着不再看修竹,而是望向刀疤男。

刀疤男接收到他的目光,马上大步跨了过来,恭敬的问道“世子爷,有什么吩咐?”他人生的高,腿长,一步竟然比别人三步还要大,真是说不出的快捷。

“好了,让他们住手吧!我们到京郊仓库看看……”陆鲲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反应,自己已经迈步向前,走了几步,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停下来,转身看向修竹,怒道:“发什么愣呢?还不快走。”

修竹指指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圆,“我?”

陆鲲失笑,“笨!不是你还有谁?”说着,又问道:“难道还要我亲自去请你?”

说着作势就要来拉她。

这一次,修竹也顾不上发愣,兔子一样窜了出去,自己找到挂着宁远侯府标志的马车,冲坐在车辕上锄绿点了点头,手脚并用的爬上车,挑了帘子一头扎了进去。

心口依然在剧烈的跳动。

是的,修竹此刻十分激动。有一半是马上能去京郊仓库亲眼看一看库存的情况。天下灾荒不断,库存必定吃紧,只是紧到什么程度,她父王的人没有知道的,皇上对这件事情捂的严密。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这样的机会,其欣喜亦何如?

还有一半儿却是因为生气。本朝规矩虽然没有前朝严格了,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基本准则还在。

陆鲲这样拉着她满大街的跑,让世人怎么看她?她是小姐的丫鬟,又怎样看小姐?李妙贤在安国公府的地位本就微妙,如果因为这个再惹了事儿……

柳夫人不会说什么,但是难保太夫人,姑太太,方姨娘都会借机落井下石的。

所以还是自己主动些好了。

不一会儿,陆鲲也上了车,从车窗里往外看,刀疤男他们步伐整齐的跑在外面,到了外城,他们雇了两辆无篷车,挤着跟在后面一起往郊外仓库驶去。

陆鲲自从上了车,一路沉默,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修竹一眼。

修竹莫名其妙,一开始还忍得住,不就是不说话吗?你不理我,我还不稀罕理你呢!可是,路还没有行出一半儿,已经感觉到无比的郁闷。

撅了撅嘴,看向陆鲲,问道:“你为什么帮我?”关键是我能搞得定啊!

陆鲲这才看了修竹一眼,傲娇的冷哼一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帮你?我是在帮李妙贤呢!不要自作多情!”

修竹只觉得自己当头被打了一棒,整个人忍不住的犯迷糊。

就说嘛,就说嘛,陆鲲怎么可能这么好,帮她打架,帮她报仇!(虽然后者不知道是报仇该是结仇呢!)原来啊……

宁远侯世子好色!

京城之中人尽皆知。尤其是七夕节之后,他不顾府里老夫人的阻止,保养了一个花魁的事儿,都已经传遍了啊!

李妙贤姿容娟丽,将来必定出落成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怪不得她用心呢!

这是一个连花魁都比不了的美人儿,而且出身又好,将来娶回去,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她又算什么呢!

论容貌,不及李妙贤万一,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妙贤居第一丑了。

修竹用力的甩了甩头,好像这样脑子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会被甩出去一般。

修竹正想着事情,忽然觉得什么东西砸进了自己都怀里,拿东西轻飘飘的,却掉的十分的准。

她低头一看,之见怀里面多出一个荷包来,竟然跟扫红给她,她没有接的那一个一模一样。抬眼看了一眼旁边正位置上的人,他正闭眼假寐。

修竹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装睡就了不起了?真是不知所谓!既然第二次给她,她就勉为其难,笑纳了吧。

想着,顺手拿起那个荷包,打开来,轻轻往里面一摸,没有摸到硬的东西,里面没有钱,有没有银子,似乎只有一沓纸一样的东西。

修竹定睛一看,竟然是银票,五百两一张,薄薄的几十张,少说也得有万把两银子了。

修竹看着那么多的钱,一阵凝噎,翻了一个白眼儿,举起银票,问道:“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1章郊外仓库

陆鲲看都不看她,直接说道:“拿去玩儿。”

修竹把那沓银票举在眼前,目露精光,银钱可是个好东西啊!

她养了那么许多人,到处都要用钱啊!以前有芙蓉阁撑着,东西卖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以贴补不少呢!

可是今天这一闹,又要好几日没有银子进账了。

如果……她贪婪的把目光放在手里面的银票上,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若是今天拿个这个,以后他再让自已干什么事情,好像都没有办法拒绝了啊!

忍着心里面的万分不舍,修竹把那些银票重新装回荷包,把荷包递了过去。

可是,陆鲲并没有接,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递归荷包的手。

修竹只得拿荷包在他的腰间抵了抵,说道:“喏,还你。”

陆鲲这才低头看了一眼顶在自己腰间的荷包,荷包很普通,被一只素白的手拿着,真是幸福呢!

“送你了。”他淡然冷傲的说道。

“为什么啊?”修竹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的幸福,不过她的嘴比心更加的快,第一时间反问出声儿,等听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但是理智却一再的跳出来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

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性,低沉着小脸儿,无比沉痛的说道:“无功不受禄……”

陆鲲看着她纠结的小模样,觉得好笑,忍不住逗她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奴婢,主子赏赐奴婢,还要有什么理由吗?”

“况且,这钱,认真算下来,也不是给你的,芙蓉阁损失那么惨重,不用重新装修进货吗?”

修竹一愣,接下来便释然了。

是啊!人家做这么多,不是为她呢!而是为了她伺候的那个眼瞅着一天比一天漂亮,眼看着便要倾国倾城的安国公府大小姐李妙贤啊!

不过,想通这一点儿,也让她的心里面无比的酸涩,她的未婚夫呢,天天日日想着别的女人,这心里面……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钱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收下,而且不用有任何的惭愧了。

看着小丫头儿一会儿犹豫,一会儿纠结,一会儿释然,又一会儿怅然若失……陆鲲只觉得无比的有趣,最后摆出壮士断腕一般的把荷包拢在了袖子里面,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纠结。收着就是了。他们是父亲的部下,算当做赔偿也可是。”

赔偿啊!

这个词她喜欢哎!修竹马上眉开眼笑了起来,连带着对李妙贤的那一丝嫉妒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她懂得再多,也只有九岁啊!九岁还不懂得情爱是什么呢!

陆鲲看着他欢喜的样子,眉头似乎舒展了许多。不过他一向都冷着脸,脸上的神情极少,略微有些变化,修竹这个“外人”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

不过,之后车里面的空气似乎松软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修竹依着车壁轻轻的打起盹来。

车停了下来,扫红对着车内轻声回道:“世子爷,京郊仓库到了。”

“啊!”随着扫红的声音,修竹的头猛地向前点了一下,可能是动作幅度过大,她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自己还在车上,马车之内装修奢华,一如她经常所坐的车子,只是车内那个端坐在车内,形容俊俏,神色冷傲,一身黑衣的男子是谁?

不对!

她已经不是嘉言郡主了啊!

只是安国公府大小姐身边的一个小小丫鬟而已,这样的车……

她身手摸了摸身侧的车壁,这是人家宁远侯府的马车,车上的当然是那个另帝都之中无数闺秀心许不已的宁远侯世子陆鲲啦!

怎么这么糊涂?修竹狠狠的在自己的头上拍了一记。抹去脑子里面被人被人追杀的可怕景象,呲牙笑了笑,转头再次看向陆鲲,“到地方了吗?”

“到了。”陆鲲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弯腰走出车门儿,跳下车辕,同时在车壁上敲了敲提醒修竹下车。

等修竹出来,那帮兵油子已经全都下了车,列队等待在一座偌大的庄子门口。

这座庄子与普通的庄子不同,墙很高,四周时不时还会有士兵列队走过。

陆鲲看了刀疤男一眼,他立刻会意,走到紧挨着的大门口,拉住门环大力的敲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门儿“吱”的聪旁边开了一小扇儿,从里面探出一个睡眼朦胧的脑袋,沙哑着声音问道:“谁呀?敲什么敲……”

待看清楚来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呵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了,今年各地税收没有收到粮食,仓库都空着呢,不需要人手,怎么还来?你们这帮人,该有完没完?”

刀疤男一脸的尴尬,回头看了一眼。

扫红立刻走上前去,站到刀疤男身侧。

那门子看到扫红,惊了一跳,连忙开门走了出来,殷勤的给扫红施礼作揖,还殷勤的问着:“您怎么来了?可是世子爷有什么吩咐?或者侯爷有什么事要交待?您随便派个人给说一声也就是了,小的马上去办。”

扫红对着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世子爷来了,跟他们一起。”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刀疤男,向那门子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门子听到这话儿,吓得浑身哆嗦,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筛糠一般移到陆鲲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道:“世……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陆鲲冷哼一声,“爷怎么不能来?爷今日如果不来,您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扫红抬头看一眼陆鲲,这就是发怒了。

“世子爷……小,小的并没有隐瞒您和侯爷什么……”门子可怜巴巴的说道。说完,这才发现刀疤男一行人正在拿眼睛瞪他,神色一滞。

“不让几位大哥上工,真的是实在没有什么活儿可干,想着等着收成好些,还请他们……”,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2章账房

陆鲲一言不发,背着手,抬脚往前走,身子挺拔,气质如松。

门子更加的害怕,弯着腰,小步在旁边伺候着,待到了门口,又抢先一步从小门儿跑了进去,把紧挨着的大门打了开来,躬身请陆鲲进去。

修竹跟在后面,神情有些复杂。

这个粮仓原本一直都是朝廷的东西,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任宁远侯戍边之后,皇上就把这一片土地拨给了宁远侯府。

而宁远侯府并没有因此把这块儿地变为私地,而是一切如故,后来更是在附近安排了好多老弱病残的退役兵。

说道退役兵,修竹不由得看了看列队跟在后面的那些人,就是他们了吧?

此时,队伍之中,一个人突然冲着修竹笑了起来,露出一口两排不甚整齐的牙齿。接着就有人狠狠的在他的头上拍了一记,看口型应该是叫了一声“二狗”。

修竹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少年啊!

陆鲲此时已经抬腿迈步进去,声音平稳的说道:“最近侯爷可让人来调过粮草?现在那个库还有粮草,那些库空了?账本在哪里,马上送过来!另外里面还有什么人,你一一通知到,我要叫他们!”

门子低头哈腰,连声称是,然后脚下抹油,一溜烟儿的跑了。

陆鲲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纠结,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向着身后瞥了一眼,见修竹还在,直接绕过正门口的影壁,往屋里去了。

锄绿马上跟上。

扫红却没有去,而是走到刀疤男身前,安排道:“你把人分派下去,守住所有的出口儿,只准进,不准出,若是有人非要出去,也不用客气,直接绑了,带过来就是。”

刀疤男听完,没有任何疑问,很快把人分完,派了出去,而他自己在在影壁后面站了,等待汇总消息。

看来扫红锄绿两个小厮,陆鲲更加的重视扫红,什么重要的事情都爱交待给他去干。

不过,没有往安国公府送月例银子的事儿应该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儿吧?怎么也是扫红……

修竹站在院子里面,有些怔愣,这是要大刀阔斧的整顿了吗?

可是,为什么带着她来呢?

粮草的事儿说起来是国事,也是宁远侯府的家事,毕竟如果战事起了,没有粮草或者粮草不足都是很要命的事儿啊!

看着刚才那门子的态度,修竹都忍不住着急,何况是当事人了?

修竹走到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屋,刚刚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感觉到脚冷手冷了。而门帘里面似乎是烧了炭盆,隔着帘子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丝丝热气。

这时,门帘挑开,锄绿站在门口,看在修竹,礼貌的笑了笑,恭敬的说道:“修竹姑娘,我们世子请您进去。”

听到这话儿,修竹决定不再纠结,人家话都问到脸上了,再犹豫就显得矫情了她可不想给人留这样的印象。

她觉得矫情的人很讨厌,比如说李妙玉,比如说芙蓉……她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于是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寒风中身体如铁塔一般的刀疤男,心里面感叹道:有个好身体,真好啊!

室内明显比室外暖和了许多,但是比起宁远侯府的马车里面就损色不少,不过好在身体不再发抖,这就是很大的进步不是?

不一会儿,门子领了几个人过来,再门口求见。

陆鲲这才把神思从墙上的一副画上转了回来,转身来先是问道:“他们可带账本了不曾?”

锄绿挑开帘子往外面瞧了一眼,答道:“带了呢!”

陆鲲这才走到椅子跟前,一甩后摆,坐了下来,朗声说道:“叫他们进来。”

锄绿再次打开帘子,说了一声儿,外面几个老头儿依次走了进来,身后几个小童抬了满满两三箱子的东西也跟了进来。

箱子很重,小童们一个个都累弯了腰,脸蛋也都红扑扑的。

而那个门子则走在最后,进来之后,行过礼,门子这才第一个开口说道:“世子爷,管账的几个老家伙都在这里了。账册也都抬过来了,请您过目。”

陆鲲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一排溜站着的老头儿,目光炯炯,“几位都是库里的什么人,管着什么东西,你们一一的说说吧?”说出口的话儿却无比随意,像是小孩子闹着玩,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几个老家伙原本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舒畅了几分。就有老头儿开始介绍自己。

修竹在一旁看着,惊讶的眼睛眨眨,还以为要降下雷霆之怒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等一圈儿讲完,陆鲲还是不着急,指了指屋里面的三口大箱子,问道:“这就是仓库的账册了?”

马上有两个老头儿齐声答是,眼睛里面却是遮也遮不住的嘚瑟。

他们就这么笃定陆鲲不会看帐吗?这么的有恃无恐……难道门子说的都是真的?朝廷没有粮草了,也没有钱……

将军交战,粮草先行!这粮草是多么的重要啊!

陆鲲又问:“谁是主管?”

人群中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儿,上前一步,答道:“小老儿是……是……是主管……”竟然是一个结巴?

“我来问你,侯爷来信,说今年大雪,达旦人的牛羊冻死了不少,一开春,他们没有粮食,说不定就会来咱们这边儿抢了。到时候一定有场硬仗要打,粮草一定要预备好了。”

“这……这个……”那主管见问,结巴的毛病更加重了,憋的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儿来。

好在陆鲲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是摆了摆手,不再用他回答,而且是看向了他旁边的一个人,平静的问道:“你是管什么的?”

那个人明显的口齿伶俐,一揖到底,“世子爷,我是这里的账房先生,”说着拉了一下旁边瘦子的衣服,介绍道:“他也是咱们的账房先生,和奴才一样。”

陆鲲就要瞟向那几个箱子,“这里面……”

“是这几年的账册……”,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3章愿不愿意

“这几年的?”陆鲲挑挑眉,看了一眼几个老头儿,“放下吧!我抽空会看。”说着,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抬头向着修竹的方向看了一眼。

同时,修竹的右眼跳了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难道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看天色,也不是很晚啊!

她才离开大半天,现在天还没有黑呢!

修竹心里面纳闷,但是却没有往眼前想。

陆鲲继续说道:“打开吧!”

就有抬箱子的童子看了一眼几个老头儿的眼色,尤其是那一个口齿伶俐的,见对方轻轻点了头儿,这才依次把三口箱子一一打了开来。等开到最后一个,里面扬起好大的一片灰尘,呛得开箱子的童子和另外几个抬箱子的人一阵咳嗽。

修竹站在角落里面不住的皱眉,这是有多敷衍,才会拿出沉到如此的古董账本来让人查啊!

一,二,三,四,五,六。

包括门子在内,六个老头子有古怪啊!

修竹忍不住担忧的看向陆鲲。

他依然是那样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不过此刻坐姿倒是有了一些调整,上身微微的向前倾了一点儿。

“不知道几位先生贵姓,家里都还有几口人?”

这是要拉家常的节奏……

修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可思议。除了这样的事,主人家不是都要拍案而起,就算不暴跳如雷,也要义正辞严的指出来,不是吗?

这个陆鲲……

修竹正在心里诽谤,不料陆鲲却这个时候点了她的名。

她一愣,人家的目光已经从她身上轻轻的飘了过去,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个小厮身上,说道:“扫红,你快马回去,跟安国公府的大小姐说,我借她的丫鬟用用,明天还她。”

扫红应声退出了屋子,门帘一闪一晃间,修竹只觉得自己又做了一次物件,心里面一股愤怒自心底而起,如火山一般,几欲喷薄而出!

可是,她却只能告诉自己要忍,一定要忍!忍不过,还是要从头再忍。

然而,这次与第一次还不同,那个时候,她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也知道自己必定会面临那样一种难堪,可是今天却不同,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啊!

亏自己刚才还在担心他被人当傻子骗了呢,真是吓担心,这样的人,骗也就骗了,骗了也活该!

不过自己是不是也活该呢?刚刚拿了人家一万两银子,就有报应了,果然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啊!

接下来,因为恼怒,接下来几个人各说了什么,修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等她反应过来,几个人已经行了礼,正要退出去。

修竹一阵儿惊愕,自己这是怎么了?说好的宠辱不惊呢,说好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难道都只是口号?

这可不行!

看看,看看,多耽误事儿?刚才的对话她明明在跟前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可不是跟聋了瞎了一个样了?如果刚刚有什么重要信息,自己不是白白错过了?多可惜!

屋里面已经走得没有什么人,陆鲲直直的看着修竹,也不知道她小脑袋里面想什么呢,从不久前扫红离开,这丫头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本来普通的脸盘儿,加上这些表情,瞬间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让人移不开眼,似乎比天下的女子都要漂亮可爱呢!

陆鲲见修竹看向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神采飞扬,不由得温柔一笑,语气也轻柔了很多,“刚才有人在,没有来得及问,修竹——”

修竹撅嘴,猛地抬起头来。

“你是不是懂得做账?也会看账本子?”陆鲲的语气又轻柔了几分,声音像是羽毛轻轻的骚动着听者的神经,“你是否愿意留下来,帮我把这些账本看上一看?”

修竹被他问得身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身体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这语气是怎么回事?比七夕的时候跟那个花魁说话还要温柔……

美男计?

修竹警惕的看着他。

他确实生的很好。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只是太冷了,若是能常笑一笑,跟柳五公子的追随者可能就不会是五五分成了。

只是,她已经不是嘉言郡主了,与他之间的差距简直就是天地之别,今生可能……

她的神色黯淡了下去,故意嗔怒道:“你还知道也要问问我啊?不是直接与我那倾国倾城的主子小姐说上一声就成了吗?我们一个奴婢,愿不愿意的,有什么重要?”

陆鲲没有想到修竹这样大的反应,明明七夕的时候他的要求比这个还过分啊,她都没有生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只是,他身旁的女孩子虽然多,但是大都围着他转,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了什么决定她们会不高兴。而且事实上是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们都会笑嘻嘻的接受,还会说上一句“世子英明”。

今天的情况还没有遇到过呢!修竹的嗔怒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耳她的质问就那么脆生生的传来,表示一切都是真的。

心里一急,话儿就脱口而出,“当然要问问,万一不愿意,看得不尽心怎么办?”

修竹再次斜睨了他一眼,原来问问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怕她不尽心啊?于是气道:“拿了世子爷一万两的银票,修竹怎敢不尽心?”

说完,赌气在箱子旁边席地而坐,拿了里面的账册,弹了弹上面的灰,直接翻开,看了起来。

陆鲲沉默地看着地上盘腿而坐的小人儿,也跟着慢慢的坐在了地上。不一会儿,某个地方便觉得冰凉一片,那阵儿寒意更是顺着身体向四面八方蔓延。

这怎么行?

他是男孩子,火力壮都受不了,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若是受了寒,于子嗣不利……

陆鲲从地上弹了起来,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旁边一个蒲团上面。,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4章红袖添香

于是,他把目光往那个蒲团上面一扫,锄绿已经眼尖的看到了,颠颠的跑了过去,抱了起来,送到陆鲲的跟前,讨好的叫了一声公子。

陆鲲又看了看地上的修竹,锄绿仿佛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一般,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抱着那个蒲团走到了修竹的跟前,为了适应修竹的高度,他弯着腰儿,膝盖也弯曲出了一个弧度,轻声说道:“修竹姑娘,地上凉,铺上这个。”

修竹听到声音,从账本当中抬起头来,见是锄绿,微微活动了一下,这才感觉到刚刚与地接触的那方就变得凉冰冰的,这个时候甚至传遍了全身。

这才讪讪的笑道:“麻烦你了。”说着,放下账册,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锄绿见修竹离了地方,便把那个蒲团放在了刚才修竹坐的地方。

修竹眉头微皱,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一个蒲团的?蒲团这东西不是信佛的人拜佛念经的必备工具吗?出现在这里,却不太合理。

环视屋里一圈儿,见有桌有椅,文房四宝也一样不缺,自己刚才真是魔障了,才会坐到地上。

这屋里没有地龙,虽然摆了炭盆,可是地面依然是冰凉入骨,也不知道刚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选择了席地而坐,还真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傻啊!

既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没有不改的,修竹本着不能委屈自己的原则,大步走到最近的桌子前面,坐了下来,然后看一眼陆鲲,大声叫道:“既然是求人帮着看帐,还不快送过来,等着干嘛呢?”

锄绿立刻拿起刚才修竹看了一半儿的账册,颠颠的送了过来。

修竹也不矫情,拿过来,翻到刚才看到的那一页,埋头进去,又看了起来。

锄绿见状,弯腰又从箱子里面抱出一沓账册放在修竹的跟前。

陆鲲见锄绿在小丫头儿的跟前献殷勤,向他勾了勾手指,指着外面说道:“到城里最好的酒楼,订一桌上好的席面。”

锄绿向外看了看天,见天色已经朦朦胧胧有些黑意,这才意识到该吃晚饭了,答应一声,小跑着去办了。

不过,他并没有跑出多远,又跑了回来,进到门口,也不往里面走,指着门外问道:“世子爷,这里的总管,账房几个在外面候着呢,说是天黑了,要下工回家了。”

陆鲲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请哦了一声,答道:“知道了,让他们自便。”

锄绿搔搔脑袋,有些不解。不过却一向把世子爷的话当圣旨。所以,他才在那样的竞争下,在世子爷的身边呆了下来。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到,若是扫红在就好了呀,他一定知道世子爷是什么意思。

外面几个人看到锄绿,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锄绿,世子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锄绿翻了一个白眼,他要能知道世子爷是什么意思,还用等他们来问?他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厮了,而现在只能候在一旁端茶递水儿。

不得不说,锄绿此刻也是怨念丛生,于是口气就不怎么好,不耐烦的说道:“已经禀报过了,世子爷说他知道了,请你们自便吧!”

知道了?

自便?

那就是能回家了吗?

老哥几个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确定。

可是再问,锄绿还是那句话儿,别的没有。几个人一商量,决定自己几个再亲自去求见一回,问问世子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仓库的前后左右门都有人把守,连他们都不让随意进出,到底是几个意思?

可是,才走了几步,还没有到门口呢,一个高如小山,体型壮硕的男人已经横在了门口,他的身躯几乎有屋门一般宽窄了,身侧捶着的两个拳头大如沙包,脸上一道刀疤尤为狰狞,让人看了只觉得不寒而栗,谁还敢不怕死的往前冲?

回头再求求那个斯文秀气的小厮进去说说情吧?一转头,哪里还有人家的影子?

五个老家伙不由得一顿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于是,就有个存了侥幸心理的家伙说道:“兴许事去出恭了,一会就回来了,我们再等等。”

其他几个唉声叹气的,在寒风中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实在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着了啊!

修竹看完一本,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屋子里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了灯,尤其是她的桌子上,一排九根蜡烛一字排开,照的桌子上面橘黄一片,说不出的柔和。

而陆鲲,此刻正坐在她的侧旁,笨手笨脚的研着墨,砚台里面已经乌黑一片,他依然还嫌不够似的,用力的磨着。

修竹微微一笑,这才想起来,她看账的时候觉得某些地方有问题,打算记下来,便开口说了一声“墨”,没想到堂堂宁远侯世子竟然亲自为她“红袖添香”了。

只是他的小厮锄绿呢?怎么不在屋里,还以为有他呢,要知道要劳动尊贵的世子大人,她还不如自己动手呢!

陆鲲看到修竹停了下来,指了指砚台,问道:“你看看,合不合用?”语气颇为的小心翼翼。

修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小媳妇儿的样子,意外之后,展颜笑了起来,对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鲲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停下他手上的动作,飞快地收回手,被在身后。

修竹眼尖的看到,他的手掌上面已经是乌黑一片,甚至食指与中指正根都是黑糊糊的,如同碳条。

可能是为了缓解心里面的尴尬,他一边儿站起身来,一边问道:“账没有问题吧?”

修竹斜他一眼,“是没有大问题……你赶快派人到现在有粮的仓库看看,记得打开所有包装!”

陆鲲一个激灵,心里面不由得突突直跳,向着门外喝了一声,刀疤男立刻矮身走了进来。

陆鲲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刀疤男应声走了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香气,不用细闻就已经勾的人肚子里面的馋虫骚动不已,同时锄绿在门帘外面问道:“世子爷,饭菜来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5章用餐

听到锄绿的话儿,陆鲲当即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拿进来吧!”

锄绿应了一声,双手各拎了一个硕大的食盒走了进来,抬头环视室内一圈儿,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摆饭的地方,只得硬着头皮又问道:“爷,摆哪里呀?”

陆鲲同样环视室内一圈儿,这屋子平是只是给军中来接粮草的人办公用的,里面只简单的摆了几张桌椅,再无它物,不过吃个饭而已,宁远侯府军闾出身,跟京中的其他贵胄不一样,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反正在陆鲲这里不讲究。

他随意的指了指离修竹最近的桌子,说道:“就摆那里吧?”

见锄绿过去摆饭,后又问道:“姜大哥他们的饭食怎么安排的?”

刀疤男姓姜,陆鲲一向这样称呼他。

锄绿摆着饭菜,头也不抬的回道:“还是老样子,跟世子爷的一样。”

陆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儿,见修竹依然端坐在那里认真的翻动着手里面的账册,时不时停下来在手边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刚刚还那么不情不愿的样子,不一会儿得功夫就沉浸其中了?

真是奇怪的丫头啊!

一会儿笑容调皮,像是上天赐下的精灵;一会儿举止端庄,又像是最尊贵的公主;一会儿又会像小猫一样,伸出爪子呲牙咧嘴的挠人一下……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她呢!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吃饭,陆鲲放下脑子里面的所有想法,在修竹跟前的桌子上轻轻的扣了两下,“笃笃!”

修竹抬起头来,迷惑的看着她,素白的手指捏在有些发黄的账册上面,纤细的不可思议。

“要吃饭了吗?”轻轻揉了揉咕咕乱叫的肚子,修竹仰着头,笑眯了眼,像是在说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嗯嗯,是有些饿了呢!你不说还不觉得……”可能是为了配合,她的肚子适时的大叫了两声。

“嘿嘿,现在就饿了。”她笑着,放下手里面的账册,探头寻着饭菜的香味看去,见竟然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食物,而且光闻味道就知道十分的美味。

修竹快步走到食物跟前,这才意识到这一桌子的菜可能不是给她的。贪婪的吞了吞口水,强忍着腹内的饥饿,抬眼看向陆鲲。

只见他姿态优雅的走了过了,撩衣坐下。锄绿赶忙递了一双筷子在他的手里,然后无声的站在他的身后,并不上前布菜。

陆鲲夹了一块鱼,轻轻咬了一口,把余下的一小半儿放在自己的碗里,然后伸手去夹其中的青菜,这才发现对面的位子依然空着,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站在椅子旁边的一身绿衣的修竹。

“不是说饿了吗?还愣着干什么?”

修竹看了看陆鲲身后的锄绿,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丫鬟装束,不由得瞪了陆鲲一眼。

让她跟他一起坐下来吃饭吗?

这是几个意思?

嫌她的日子太悠闲了吗?

不说别的,若是今天她坐了,与他同桌用餐,明天传了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恨死她呢!又不知道多少人要笑她不自量力呢,一个丫鬟,与主子同桌用餐……多大的脸呢?就算是在安国公府李妙贤跟前也断没有这样的规矩。

何况她与他又多了一个男女之别?

她还不想死的那么快呢!

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果断的拒绝了,“世子爷还是先用吧!奴婢一会儿与锄绿一起用就行。”

“锄绿?”陆鲲挑眉,同时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这个有些木纳的小厮。

“是啊。”修竹笑道,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要不世子爷赏我们几个菜?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完。”

“你们?”陆鲲重复着修竹的话,觉得“我们”这两个字十分的刺耳,眉头就皱了起来,声音也随之低沉。

修竹看着莫名不悦的陆鲲,觉得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变幻不定啊?然后求助的看向锄绿。

锄绿的神经则要大条一些,接过陆鲲的话儿,傻呵呵的说道:“世子爷,修竹姑娘说的可不是呢吗?您是主子,当然要先吃,一会儿我们她还有扫红捡您吃剩下的吃些就好了。”

说着还兴奋的错了搓手,吞着口水,说道:“像今天这么丰盛的大餐,奴才可是好久没有吃到过了呢!”深情竟然是十分的向往。

陆鲲听完锄绿的话儿,这才意识到修竹为什么忍着口水都不要坐下来跟他一起吃,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他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与扫红锄绿一样的人啊!

那他把她当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不过不是丫鬟就对了。所以,他也不想她看着,自己吃着,也不想他吃过之后,她才匆匆的吃上两口,那样……那样太委屈她了。

“锄绿。”陆鲲不动声色的指了几个菜,“把这几样拿到旁边的桌子上,再给修竹盛着饭……你也拿着,自去吃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锄绿愣了一下,按着陆鲲的指示把一切安排好,搔了搔头,“我去跟二狗他们混去……”说着小跑着退了出去。

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修竹不想辜负美食,而且她也确实饿了。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而且,屋里面也没有别人,她再谦让就有些矫情,她最讨厌矫情的人了。

于是,不再说话,走过去,坐下静静的吃饭。

两个人的教养都很好,接下来不再有对话儿,一顿饭吃的寂静无声。

而外面就不那么平静了。

锄绿退出去,本来打算跟二狗他们讨些吃的,可是刚出了门儿,就被五个老头子围上了。

五个老家伙也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一靠近他,自带着一身的冷气,引得锄绿也跟着浑身颤抖。

“各位,各位爷,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冻着啊?是不是傻了。

“哎呀呀!小哥儿,您终于出来了,麻烦给我们禀告一声吧?这天都这样的黑了,世子爷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家里面的人该担心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6章强辩

锄绿被几个人拉的东倒西歪,无奈的搔了搔头,“世子爷正在用餐,天大的事情都不宜去打扰。”

听到这话儿五个人的脸一个比一个变得更黑,其中就有人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几个老东西十几个如一日的替侯爷办事,如今不问愿由,就要受世子爷这个的羞辱,请问世子爷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很高,就算是屋子里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有人撕破了脸,其他几个人也不顾了,围着锄绿,几欲把他生吞活剥了,一声一声的质问,比刀子还利。

有那些个口齿不利的,便坐倒在地,大的哭起侯爷,老侯爷来,还直嚷着,若是世子爷再这样无法无天的胡闹下去,他们就要到边疆找侯爷评评理去。

陆鲲皱眉,放在筷子,手指在桌子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

修竹却不管那些,风卷残云的吃完自己跟前的饭菜,径直坐回到帐册里面,一声不吭地看了这个仓库里面这几年的来往账目来。

外面的吵闹那么大声儿,她都听到耳中,只是事情不是她能管的,就算当没有听到吧,做完这个混世小魔王的差事儿,好早些回去,不然万一“先生”他们不知道她在这里,还以为她丢了,满京城的查找,再惊动皇上的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的事业刚刚起步,皇上也立了新太子,天下灾荒也已经暂时告以段落,且不是暴露的时候呢!

陆鲲做为当事人根本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他的长指微曲,在桌上敲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最终再也坐不下去,猛地站了起来,向着问外大喊一声,“锄绿!”

锄绿听到这一声叫,简直像是干旱了三年的人听到了春雷一般,立刻精神抖擞地甩开几个老头子,冲出人群,连跑带颠的冲到门口,声音里面都带着笑意,“世子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陆鲲听到锄绿声音里面的笑意,心里面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是脸却更加的黑了,沉声问道:“扫红回来了没有?”

锄绿本来打算抬脚进门,听到这话儿,又停了下来,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闷声说道:“还没有回来呢!”

“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

“还有,那几个不是说要见我吗?告诉他们等扫红回来一块儿来见。”

锄绿连忙应了,转身回去,笑眯眯的又把刚才世子爷的话儿跟他们学了一遍。

其中脾气最爆的一个已经不顾年龄,跳了起来,指着锄绿的鼻子骂道:“等?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去?碳,碳他都归拢到了他屋里,灯,灯也全都没收了去,就是连口热茶都不给我们,也就是我们几个老货命硬,还没有被苛待死一个,否则……”

否则后面他没有说,而是用一个短而有力的“哼”声代替,那意味比说了什么都要给力多了。

只是,锄绿不管事儿,纵然听了心惊肉跳也不进事儿。而管事儿的主儿呆在室内,见个面都不露,自然也不会把他们的威胁放在心上。

五个老家伙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忐忑,可是事关重大,他们谁都不肯开口。只是期盼着,屋里面的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加上姜大那些武夫……成不了事的,成不了事的。

由于忍不了严寒,几个人又等了一会儿便退回到了旁边的厢房,坐在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的房间里面,在黑暗中等着那个叫扫红的小厮回来。

这个体验,让他们毕生难忘,十几年的养尊处优已经使他们受不得一丁点儿的苦。

待到半夜,扫红这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刚进了屋,几个老头儿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般也跟了进来,甚至都不用锄绿去通知。

正室之内烧了好几个炭盆,初一踏进去,让人几乎误以为到了春天。

屋里面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坐在偌大的桌案后面,只露出圆润的肩头。她坐姿端正,一双小手儿捏着账册,有节奏的翻看着。

因为低着头,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头顶。

小女孩儿的旁边,一个玄衣少年坐在那里,正抬头看向扫红。

扫红上前一步,对他说道:“事情都办妥了。大小姐说会让院子里面的人对外说……探亲去了。那几家人已经都已经找来了,只是有一家,家里面的主要人都不在家,下人们也说不清楚去了哪里。”

陆鲲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儿,算是今天第一个笑吧?后把目光转向几个老头儿,“说说吧,你们打算干什么?宁远侯府对你们不薄……”

就有巧嘴儿,老头儿瞪了一眼陆鲲,说道:“侯爷确实对我们不薄,我们也时刻感念着侯爷的恩德,做事兢兢业业,战战兢兢。只是世子爷,你今日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像我们几个老朽解释解释?”

陆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头看着他们,目光犀利,如同一把把的利刃,专往人的骨肉里面钻,他不怒反笑,“解释?”

“你们是不是先给我解释一下,我们宁远侯府的仓库在你们的管理下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说着双手交叠,拍了两下。

刀疤男姜大立刻带着两个人,抬了一个麻袋进来,只要陆鲲的一个眼神,便把那麻袋扔在地上,拿着匕首一刀刺开,里面污烂变色的大米立刻“哗啦啦”流了出来。

陆鲲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米粒,问道:“这就是几位都宁远侯府,对侯爷的忠心啊!真真是开眼!”

几个人在看到宁远侯世子让人抬着粮食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妙,不过多少存了一些侥幸心理,等到这一刻才发现完全没有了指望,有人泄气,同时也有人上来强辩,“世子爷是贵人,哪里知道民间的疾苦,就是这粮,许多人都还吃不上,活生生的饿死了的呢!这粮也是我们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才收上来的。”,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7章支锅

“是吗?”陆鲲语气平淡,“那也就是说,你要给边关为国奋战的将士们吃这个?”不像是在问,倒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涉及到边关,兹事体大,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如果侯爷催粮,这些也会很快运往边关。”

陆鲲阴沉着脸,看看了其余几个很有说话的老头子,“你们也这么说?”

几个老头儿面面相觑,一阵儿过后,全都点了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的吃,总比饿着强!”

陆鲲点头儿,连说了几个好,便让人把那发霉的粮食抬了出去,然后对他们说道:“可不是呢吗?有的吃,总比没有东西吃要好……”

可是话儿还没有话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了一声锄绿,扬声儿问道:“你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大锅,一般的锅就行,越大越好。”

锄绿不解,小眼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不过听话是他最大的优点了,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放弃,于是扬声道答了一句,转到门外。

陆鲲看着晃动不停的棉门帘,又加了一句儿,“找到之后架起来,就架在咱们屋前的院子里面!”

锄绿嘴时面喊着“是”,脚步声“哒哒”的走远了。

屋里面的所有人都被宁远侯世子的话惊到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刚才在谈着国计民生,边关大计,怎么下一秒就转到了大锅上面?这转幻也太太……

扫红抿嘴儿微笑,向着陆鲲躬了躬身,“爷,奴才也去外面瞧着……”

陆鲲对着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儿,嘱咐道:“你只看着,也不用太过插手,让他历练历练……”他应该就是锄绿了吧?

修竹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陆鲲一眼,这家伙看上去不怎么样,可是倒会为手下着想,只是那锅是什么意思?还要架起来……打算做饭不成?

那几个老头儿同样不明白这个年轻的侯府继承人怎么思维跳跃,又要架锅……难道只是贪玩?年轻人啊……就有人不赞成的叹气、摇头,用自己的长者气度去陪衬小辈的无理与任性。

不一会儿,外面声音响起,扫红挑帘子起来,走到陆鲲身侧,低气敛气,小声的说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陆鲲便扫了一眼室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朗声说道:“如此就请各位到外面看看吧?”

说这话儿,扫红已去了一件同样玄色的皮毛大氅,与他披了起来。

相比起来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尤其是几个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刚刚进屋的那五个老头儿,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到外面去,现在身上才觉得暖和了一点儿,谁愿意再到寒风中站着去?

陆鲲像是猜到了他们的意思,走到门口儿,又回头向室内看了一眼,“如果谁不想去,也不用去。”

然后,目光定在修竹身上一秒,接着说道:“你也别出来了,冷!”

这就是怜香惜玉的毛病上来了吗?修竹暗暗腹谤,对自己?想到此处,她不由得了啐了自己一口。

真是不害臊,就她现在这个样子,扔大街上都分不出谁是谁来,哪里香了?又哪里玉了?

不过,她也正好不想出去呢。光从窗户里面看看那刮的呼呼的小风儿,一点儿出门的**都没有了。

五个老家伙见陆鲲真的出去了,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女娃儿在屋子里面看帐。

小小的女娃虽然生得精灵古怪的,可是毕竟年岁在那里,又能懂的什么?

这个世子爷呀,别看来势汹汹,也不过如此了吧?看来是他们太好看他了啊!

几个人的情绪翻飞,不约而同,露出了笑脸。

别看他现在闹的欢,原来也只是疏解一下情绪呀!并不见得能见真招啊!

真是虚惊一场!

为了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一会儿一定要叫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厉害!

虽然不出去,修竹也不打算就把自己埋在账册之间,而且看得会儿大,脖子也有些发酸。

于是她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从窗户的缝隙里面瞧着外面。

此时,外面果真已经用成人手臂粗的树枝加起支起了一口大锅,锅下面同上放着树枝,此刻正汹汹的燃烧着。

不一会儿锅里面白气萦绕,就连两个兵丁抬了一麻袋什么东西,解开口直接倒了领取。

果然是真的煮饭啊!

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竟然耐着性子熬起粥来了。

众人一阵惊讶,就连那五个老头儿都被惊了一下,这才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

修竹看了一会儿便没有再看,回去再到桌案之前。她的任务是这些东西呢!别的……她摇摇头,世上的事儿多了啊!

刚到桌前,身体还没有坐稳,又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个娇俏的声音轻呼出口,“是世子哥哥,世子哥哥在那里呢!”

就有人符合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初初说话的人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偷偷看了看众人,见没有一个人理她,这才讪讪的住了口,退到一旁儿。

乍一听到妻女的声音,屋里面的人具是一愣,然后齐齐的冲向了门口儿,若不是门稍稍有一些宽,修竹不知道写几个老头儿成一团会是怎样的壮举!一定滑稽死了吧?

接下来,就听到冲出去的五个人齐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语气里面的震惊不亚于陆鲲突然下令不让他们出门,或者更甚。

就有人喝骂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好好守在家里面的吗?”

陆鲲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并不阻止他们父女、母子、夫妇相认,反而是在一旁背着手,冷冷的看着。

等他们都无话可说的时候,陆鲲这才又开了口,“各位夫人小姐还没有吃饭吧,再稍稍等一等,正煮着呢!”说着扬起下巴向大锅的方向指了指。

众人:……

修竹趴在窗口,享受着屋里面的温暖,同时向在寒风中的人一一望去,看到最后神情不由得一禀。

这是怎么回事?,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8章好事

那个人怎么孤零零的?

难道他没有家人?别人家的都到了,只有他家一个人也没有,扫红怎么办的事儿?

可是以她对扫红的了解,不应该出这样的纰漏才对啊!

这是一直守着火的小厮跑了过来,到陆鲲面前单膝跪倒,“启禀世子爷,你要的饭得了。”

嗯,这句话有些别扭。

不过这不是重点。

陆鲲听完,摆了摆手,对身边的人说道:“让他们吃吧,什么时候吃完。”

那小厮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就见扫红凑到陆鲲的耳畔说道:“世子爷,还有一家人没有找到。邻居说他们也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扫红的话语很轻,本来修竹是听不到的。

可是无奈她那个无良祖母也不知道到底往她的脑子里面都塞了多少东西?

这不这个时候唇语就拍上了用场。

听完他们的对话,修竹抬眼在场内扫了一圈儿,见那个人依然孤孤单单的站在一旁,仿佛与所有人都特别的遥远。

火光一明一暗的打在他的衣服上面,那是件普通但不能再普通的小吏的官服,可能是穿的时间有些长,接着火光依然可以看到袖口的磨损,给人的感觉他很穷。

与他的贫困相反的则是他右手手腕上的一串紫檀木的串珠。那珠子颗粒饱满,上面的木纹清晰,可能是经常把玩,木质珠子的表面非常的光滑。

当这个人看到别人家都全家团圆的时候,他的眉头轻轻的拢了拢,不过很快就舒了一口气,负手而立,显得特别的……

遗世独立。

修竹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了。

回头看到地上被扔到一边儿的蒲团,修竹的眼睛亮了。

这个人信佛。

那么……

外面那群人听说世子爷要请他们吃饭,只觉得受宠若惊,可是看到端过来的黑糊糊还带着一股明显的霉味的饭时,谁都没有了食欲。

陆鲲看了一眼分发下去的粥,眼睛里面透着满意,“大家都到账房用餐吧?不要着急,饭多的是。”

说完,抬脚往正房里面走。

扫红立刻跟上,而锄绿则留在外面盯着他们分饭。

进了屋,一眼看到已经不再桌子旁边的修竹,一边解脖子上的大氅带子,一边说道:“多亏了你的提醒,不然爷还发现不了他们在中间弄的鬼呢!”

修竹转过头来看着他,眨眨眼睛,并不居功,“我只是随口说说……”

这么重大的事情是随便说说的事儿吗?

修竹自觉失言,又不知道如何圆话儿,便自动的转了一个话题,“那个手上带着檀木佛珠的人没有家人吗?”

陆鲲没有回答他,反而是把大氅脱给了扫红,扫红抱着大氅,笑道:“姑娘还不知道吧?他叫罗斯福,是附近十里八乡人人夸赞的大孝子呢!他还有一房妻室,两个孩子。”

但是今天却都离奇失踪了。连几十年的老邻居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附近的庙宇找过没有?小安堂呢?”修竹侧着头,看着扫红一本正经的问道。

“这个……”他怎么没有想到?他看向陆鲲,陆鲲显然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摆了摆手儿。扫红放好大氅,一溜风似的跑远了。

院子外面依然噪杂,娇养的女眷用手帕纸捂着鼻子,对面前的饭嫌弃不已;男子们也都不悦的皱着鼻子,好像面前的不是饭,而是最毒的毒药一般。

扫红不去管他们,一路行走如风,不一会儿就显示不见了。

修竹看了一夜的账册,凌晨的时候,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只知道那个时候外面的人好像一个个鬼哭狼嚎,鬼叫不已,场面十分的混乱。

而屋里面,只有他们两个,静得时间停止。

恍惚间,修竹似乎看到一个少年,眉眼精致,含笑看着她,并轻轻在她的额头上轻拍一记,说道:“小丫头,等着,我会来娶你的!”

修竹轻叫一声,从梦里面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

而她的脚边儿,正堆着陆鲲刚刚出去时所穿的大氅。

应该刚才盖在她的身上了,所以一有动作就掉落在地了。

她扫视一圈儿,见陆鲲也趴在旁边一张桌子上睡着了,呼吸绵长,深情冷峻。

修竹从椅子上捡起那件大氅,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帮陆鲲披上。

此时炭盆里面的碳已经不是很旺,室内就觉得有几分清冷。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子的一条缝儿,向外面看。

只见外面已经没有了人头孱动的景象,只是偶尔有一个或两个女子手扶着肚子往净房里面跑。

这个……

也太重口味了了吧?

一晚上的稀窜下来就是铁打的都不成了吧?

也不知道天一亮,老头子们会有什么反应,真是好期待啊!

——分割线——

妙贤居里面,李妙贤的眼皮莫名的跳动,她一把握住正在给她梳头的芙蓉的手,紧张的问道:“芙蓉,你说修竹离开这不久,不会出什么事吧?”

芙蓉停住手,笑着安慰她道:“昨天宁远侯世子的小厮不是来说过了吗?那只是一群混混闹事,修竹没事,就是被借两天,放心吧。能有什么事啊?”

论姿色,修竹不及她万一,论身条,那还是一个没有开长的豆芽菜呢!能有什么事?如果说宁远侯世子看上了她,那一定是这个世子爷瞎了眼!

不过……

芙蓉看了一眼打磨的光滑的菱花镜里面的女子,也也只有这样的容貌才能吸引住他的目光吧?

修竹,哼!

不过是他安排过来的一条眼线而已吧?不然怎么会那样大费周章得取得她的身契。

等小姐与宁远侯世子大婚,小姐怀上身孕,一定会给身旁的丫鬟开脸放在房里的,那个时候她芙蓉的好事也就近了。

想着想着,她的两颊绯红,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一边梳着发髻,一边打趣道:“我看那宁远侯府世子爷就是对小姐上心。小姐的铺子出事,都不用说话,他便巴巴的跑去帮着处理了呢!我想这次留着修竹,说不定还是为着小姐呢!”,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59章黑白不分

睡梦中,陆鲲只觉得身上一暖,身体未动,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儿,看到落在身上的大氅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少女香,便知道这是小丫头儿过来了。

只是他却不打算让她知道自己已经醒了,等她转过身去,他才调换了一下姿势,微眯着眼看她。

只见她走到窗前,透过窗子向外面看了一会儿,轻轻的走了回来,把一些账册堆在一侧,挡上陆鲲那侧的蜡烛,接着才把自己跟前的烛火调亮,复又拿起账册看了起来。

陆鲲只觉得自己跟前的光线瞬间变暗,不由得翘起了嘴角儿,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这一睡便睡到了外面天光大亮,和煦的阳光在屋内镀上一层金色,陆鲲睁开眼来,第一个动作便是看向修竹的位置。

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原本在桌面上一字排开的蜡烛全都熄灭了拢在了一起,而那些账册又都重新收好放进了三口箱子里面。

陆鲲只看到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另外桌面上似乎还有她写下的字。

昨天看账册的时候就见她时不时的停下来写写画画,会写了些什么呢?

陆鲲好奇的想要走过去看看,这时帘拢一动,一个纤巧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陆鲲,眯眯的笑着问道:“世子爷醒了?早!”

陆鲲转头看了一眼面前脸色红润,一身寒霜,鼻尖却带着细密汗珠的小丫头儿。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长而浓密的睫毛弯弯上翘,像是两把最最漂亮的小刷子;鼻子挺翘,嘴巴也小巧可爱;只是原本应该光滑白腻的少女肌肤,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她的脸上便换成了一种暗哑的黄色,使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去看第二眼。

陆鲲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明明她的五官无论是单拿出来那个都十分的好看,可是组合起来……

她的普通是因为那张脸上的肤色吗?

修竹见陆鲲一直盯着自己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道:“世子爷,我的脸上沾到什么脏东西了吗?”

脸上不洁,可是有失妇德的事儿,她说的轻巧自然,那笑容更是带着莫名的感染力。陆鲲一个失神,再次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她的身边,手指触到她的鼻尖儿。

修竹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一步,侧头躲过,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触手一片湿意。

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原来的因为自己鼻尖上的汗啊!

“祖母说,人活一世不易,尤其是不要生病,要求我……每天晨起都要锻炼身体。”修竹向陆鲲眨眨眼睛,调皮的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自自己的袖口之中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递了过去,“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希望能帮到你。”

这是解释大冷的天为什么她的脸上有汗了吗?陆鲲一愣,其实没有必要。

因为这一愣,就没有及时接过修竹递过来的纸。

修竹见他未动,催促道:“世子爷……”

锄绿这个时候也匆匆进了屋,看到陆鲲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眼睛放光,连礼都没有顾上行,叫道:“世子爷,世子爷,不好了。”

陆鲲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急什么急?身后有鬼追你——”

锄绿愣住,一只手依然放在脑后挠啊挠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修竹同样看向陆鲲,却是微微一笑,同情的看了一眼锄绿,帮着他解释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管事账房那帮老头儿都围在门口儿呢!怕是真的出什么事了。”说着,向锄绿眨了眨眼,催促他快说。

锄绿感激的看了修竹一眼,这才说道:“世子爷,昨天那五个老头儿现在都在外面堵着呢!说是他们有人的老妻,有人的孙女怕是快不行了,想要出去找大夫,跟我们的人起了冲突……”

陆鲲听到这话儿,了然的笑了一下,对锄绿说,“不是咱们的人当中有军医吗?怎么没有让去看看?”

锄绿这才一摸脑袋,讪笑道:“忘了,奴才这就去安排。”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陆鲲轻咳一声,止住了他,吩咐道:“那几个老头儿呢?也别让他们等着了,爷这就见见他们,叫他们进来吧!”

“唉!”锄绿应声,退了下去,陆鲲几步走回到一张桌子跟前,整理了一下衣服,端正的坐下。

门外几个老头儿这才排了队,鱼贯而入。倒是比以前乖巧多了。

修竹暗暗的观察,发现才一夜的功夫,他们便由红光满面,养尊处优的老太爷形象,变得有些萎靡不振,甚至有两个脚步都有些虚浮。

这也太狠了……她不由得看了一眼端坐正位的少年郎。

他们行过礼,陆鲲让他们都起了身,然后目光锐利的看向他们,冷声问道:“昨天不知道各位对爷给你们准备的美食可还满意?那粥可是全都用的诸位辛辛苦苦找来的粮食做的。有这份辛苦在里面,你们吃的应该比别人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对不对呀?”

屋子里面一溜排开的五个人,全都面色紫涨,羞愤难当。

当然,这其中多少羞,多少愤,那就说不清了。

“姓陆的,你什么意思?”愤多过羞的人,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陆鲲冷冷一笑,“什么意思?”摊手道:“爷能什么意思?不过看几位数十年如一日的为宁远侯府,为边关将士,为朝廷守着这里的仓库,实在十分辛苦,拿了你们今年收上来的新粮,犒劳一下诸位及诸位全家。有什么错吗?不想你们却弄成这样……”

这是要责备他们不懂得养生,有人请客便拼了命的狠吃吗?

修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修炼的真是炉火纯青啊!

听到这话儿,刚才愤怒的人变为暴跳如雷,羞愧的人也听出了其中的隐含之意,五个人全都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鲲,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这个宁远侯世子。

“你、你、你……”,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0章桂嬷嬷与双儿

陆鲲捉住指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又飞快的甩开来,怒瞪了那人一眼,“好了,现在你们的问题爷回答完了,轮到你们回答爷的问题了。”

这么快!

修竹抬眼向陆鲲看去,此时的他身体放松向椅背上靠去,然后在怀里面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来,轻轻打开来,扫了一眼五人,也不顾他们惊恐的表情,自顾自的问道:“你们几个在这里干多少年了?月例银子多少,你们自己说。”

几个人听他如此问,以为还有缓和,争抢着报自己的工龄与月例。

修竹便听到有人说:“十五年了,现在月例二十两。”

“我十一年,十八两。”

“十年,十五两。”

“十八年,二十两。”

陆鲲听一个回答,点一下头儿,听一个回答,点一下头儿,最后把目光落在握拳站在最侧边的一个老头儿身上,语气突然柔和了下来,“桂叔,你进我们宁远侯府已经三十年了吧?”

修竹就发现这个被称为桂叔的老头儿,手腕上戴着一串光滑的木质佛珠,认了出来,他就是昨天那个独自站在一旁的那个老头儿。

他是没有家人,还是陆鲲故意没有把他的家人请来?

桂叔长叹一声,说道:“是啊,三十年了,到下个月初十,正正的三十年了啊!”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个时候啊,我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伙子,侯爷也才十八……”

这又是一个遥远的故事了吧?

修竹竖起耳朵,等着听故事,可是桂叔却突然闭了嘴,神情疲惫的合了合眼,突然说道:“姜大他们是我辞退的,仓库里面的存粮也是我动的手脚,他们都是被胁迫的,你不要怪罪他们。”

“桂哥……”

“桂哥……”

其余四个人纷纷看向桂叔,全都哀求的喊他。

这个事情不简单。

修竹敏锐的发掘到了众人的异样,紧紧的盯着他们,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一双眼睛就像是天上最亮的星星一般璀璨夺目。

桂叔此刻反倒是平静了,看着陆鲲的眼神也像是看自家子侄一般,慈祥而温暖。

这个情节与修竹想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版本。

陆鲲显然也被他的目光看得发懵,脸色越发的冷冽。

他抖了抖手里面的薄纸,“这里面,都是修竹查到的你们做了手脚的账目,当然还有外面仓库里没有来得及运走的霉变粮食可都是证据。你们做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心里面不愧吗?”

“还有,我派扫红查抄了你们的家底儿,月入几十两,家里面却金银满箱,是怎么回事啊?还用我再说吗?”

几个人被骂得低下了头儿,陆鲲却依然难消气愤,指着他们点了又点,最后却什么话儿都没有说出来。

室内空气一阵凝滞,沉闷的让人无法呼吸。

修竹觉得心头烦闷,把目光移向窗外,不由得“咦”了一声。

只见窗户之外,扫红正扶了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那老妇人身上穿的是最简单、最普通的农家衣服,但是却举止大方,气质高雅。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跟桂叔手上的一样的木质佛珠,亦是磨的发亮,应该是笃信佛教的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儿,也是衣着简朴,膝盖上甚至还打着一块儿布丁。看形容,与桂叔长得倒有八分的张似,应该是他的女儿了。

桂叔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绝对不会比其他几个人少,但是昨晚的人穿戴可比桂叔华一家贵多了。

到了门口儿,扫红并没有直接领着人进来,而是停了下来,对着门帘喊道:“桂嬷嬷到了!”

陆鲲听到这个声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亲自挑起帘子,连声问道:“嬷嬷一项身子骨可好?每月送去的人参燕窝可否都用了?吃着可还好?用不用让奴婢多送些?”

转头又责怪扫红不够细心,怎么没有让嬷嬷坐轿子来,又问手炉呢?快快拿来。

桂嬷嬷见到他,也像是见到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笑着看他忙乱,同时掏出袖子里面的手炉给他看,“我们坐马车来的,倒是不冷。你也别忙,我们都好得很,送去的药材倒是可以多送一些,人参燕窝的倒是不必了。”

说着,拉住陆鲲的手,“我们附近的穷人倒是感念宁远侯府的恩德呢!”

这也就是说,她把陆鲲送给她的药材又都转送给穷人了……这样的老人家会教养出因私废公的国家蛀虫?修竹怎么都有些不太相信。

不过,皇祖母说了,人从来就不是一种非黑即白的动物,世间的事更不可能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变色龙会伪装,有的人更会。

所以说,一切都还不是定论。

不过这个桂嬷嬷的身份倒是奇特,一个嬷嬷,能让家里的小主子这样的亲近,可是不简单呢!

那个小女孩儿等陆鲲与桂嬷嬷说完话儿,扬起头来,对着他甜甜的一笑,说道:“鲲哥哥,这些日子,双儿一直都好听话的陪着祖母在庵堂里面打坐念佛,是不是好乖?”

那样子就像是一只被主人娇宠的小狗儿,摇着尾巴,求夸奖的样子,十分的可爱。

陆鲲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双儿乖!”

双儿嘴角翘起,像是偷喝了蜜糖一样甜蜜。

陆鲲也便跟着笑,眼睛里面尽是宠溺。

“你可别宠坏了她!”桂嬷嬷轻轻瞪了一眼双儿,对着陆鲲笑道:“我们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说话儿了,若不是你让人去请,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陆鲲便笑。

桂叔听到声音,呆愣半晌,这才后知后觉的走了出去,搀住桂嬷嬷,抱怨道:“娘,你怎么来了?不是让双儿在庵堂陪您住着呢吗?”

“你个死小子,数月不见,你就不想我们娘俩?若不是鲲儿使人来接,我们还不能见你了不是?”桂嬷嬷对儿子不在身边儿,抱怨非常。,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1章桂叔

桂叔喏喏称是,一撩袍子跪下,搂着老太太大声哭道:“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桂嬷嬷见自己的儿子若大的年纪还这样,眼圈一红,也跟着落下两行浊泪,重重地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哽咽不已。

小女孩双儿眼睛里面水光盈盈,抬头不好意思的看了陆鲲一眼,然后仰头叫了一声祖母。她都声音很轻,却拉得很长,悠悠荡荡的,似是撒娇,听得人心里面一软。

桂嬷嬷听到双儿叫她,忙止住了泪,笑道:“看我,这是怎么了?我们祖孙三人相见,应当是喜事儿,哭什么?”接着嗔怒的拍了拍桂叔的肩头,“净引得人哭……”

双儿见桂嬷嬷破涕为笑,也跟着甜甜一笑,扶住桂叔,“爹爹快起来。”然后看向桂嬷嬷,“祖母是高兴,所以才哭的!”

修竹在窗边站着没有动,心里面却在想,好一个千伶百俐的丫头啊,现在年岁还小,若是再过几年……

陆鲲站在旁边,全程看着桂家一家三口互动,等桂叔从地上起来,才开口说道:“有些事情,还是到屋里面说吧!”

此时虽然还没有到数九寒天的时候,但是今年比住年格外冷些,在外面站着说了这么一大会儿话,可不是冷得很了。

第一个是桂嬷嬷,人老了最是怕冷,其次便是双儿,她年纪小小,穿得甚是单薄,小脸儿都冻得红扑扑的。至于陆鲲、扫红他们,都是半大的小子,应该不会冷吧?俗话说傻小子睡凉炕,他们正是火力最壮的时候呢!

不过,就算是他们冷,修竹也不会觉得心疼就是。

屋里面的几个帐房管事儿早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个个心中暗自惊诧,昨天他们已经听说了,姓桂的已经偷偷把家里人都已经转走了,心里面暗恨,背后可没有少骂他是老狐狸,大家一起干的事儿,怎么就不通知他们也让他们早做安排呢?

今日看来,到底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老东西都没有斗过小东西,可见一个是千年狐狸,一个就是狐狸精转世!

心里在有事儿,不能说,情绪自然全都活动在脸上,你看我一眼,我瞪你一下,不用言语,倒是比言语还要精彩。

等陆鲲携桂嬷嬷他们进屋,几个人这才低下头,老实的站着不再交流。

陆鲲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了,又吩咐扫红给桂嬷嬷在侧面安置了一张椅子,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回到几个人的身上。

此时锄绿正好从外面进来,他便说道:“外面的人怎么样了?”

锄绿站好,行过礼,这才说道:“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和三个孩子并一位小姐晕了过去,大夫说是因为吃了变质的东西,导致呕吐腹泻,脱水所致已经采取了治疗。其余的人也是拉肚子,不过没有他们厉害,暂时没有什么事儿。”

陆鲲听完锄绿的话儿,脸色阴沉,手指打着椅子把手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扣着。

室内寂静一片。

几个有家眷在外面的人自然知道自家人的情况,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一下晕倒了六个。那么其余的人到底是谁家的呢?

修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随着陆鲲手指的敲动,一点一点的凝结了起来,最后说有人连呼吸似乎都随之凝结。

“这样的粮食到底还有多少?有没有往边关送过?”敲击继续,陆鲲轻轻的话语却像是一道闪电击在逐渐冰冻的湖面上,刚刚形成的冰层“轰隆”一声瞬间碎裂成无数的雪花,溶在水中。

与其说他在问谁,不如说他在问自己,或者他谁都没有问,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这些粮食运到边关,后果不堪设想!

士兵们没有防备,吃了这样的食物,必定像外面那些人一样不停的跑厕所,从而虚弱不堪。如果这个时候,正好有外敌来犯,那么……

修竹仿佛看到无数的哭泣声,还有铺天盖地的红色,滚烫炙人的血红色……再有就是风沙中,绵延不尽的白骨!

可是,那些人都看不到。

他们只看到,眼睫毛上系着的黄灿灿的金,明晃晃的银,哪里还有别的?

“没多少,没多少,那样的粮食不过也就七八车。因为仓库里面实在没有多少粮食了,外面又乱,收不上来,我们就想着弄几车回来,暂时放在库里,等什么时候年成好了,在换过来!对,换成最好的粮食。”

仿佛自己逗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儿似的,那人说道最后,又重复了一下自己身上话,好像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相信太一样。

陆鲲盯住他,追问道:“镇的如你所说吗?”

问完,犀利的目光扫过所有的人。

桂叔咬了咬牙,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世子爷,本来有些话不想让您知道,既然事已至此,就都跟你说了吧!”

桂嬷嬷抬起头来,惊愕的看了儿子一眼,摘下腕上的木珠儿,闭上眼睛,快速的捻动。

“桂哥——”

“不要!”

其余四个人都大惊失色,看桂叔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桂叔态度坦然,向前一步,直直的在陆鲲的脚下跪下,轻轻磕了三个头儿,挺直身板儿,直视着面前的人,语气平静。

“我桂林自小生在宁远侯府,母亲是宁远侯的奶妈,我便是他的小厮,从小到大,母亲都会教导我要保护侯爷,照顾侯爷,事事以侯爷为先,就侯爷十八岁到军中历练,我都要陪着。”

“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那一年,为了护着他,我伤了左臂,便只能回来守着这么一个冰冷冷的仓库,而他却载誉而归,走到那里都是鲜花美人。”

“我不甘心。所以,废太子倒台,几位皇子四处活动,我又看到了希望!我的手里有边关数十万将士的供给,若是……”

“就在这是,有人找到了我,告诉我,这样一个机会,如果能够成功,我便会是拥有从龙之功的人,到那时候,封王拜相指日可待!”,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2章信

随着桂叔的话一步步深入,在场的人各个面如锅底,余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齐齐的跪倒在陆鲲的面前,其中最巧嘴儿的一个一边哭,一边声泪俱下的哭诉:“世子爷,世子爷,我们是冤枉的啊!我们是拿了钱,但是根本不是做他说的这些事啊!我们只是……只是答应卖一些粮食给那个人啊,也不知道他是皇子王爷!”

“遣退姜大他们,只是权宜之计,毕竟这样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说是不是?”

桂叔冲着那人啐了一口,“呸!鲁四,你还敢说你是清白的?好像那人不是你带过来的一样!”说着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鲁四脸上黑红一阵儿,很快恢复了正常,瞪一眼桂叔,嚷道:“我介绍的?是,没错,人是我在酒肆里面认识,带回来的,可是当时只说是买米的客商,可没有涉及到别的!”

“后来,你跟人叽叽咕咕的在屋里面嘀咕半天,谁知道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儿?反来怪我?”

“你好,你当时怎么不把人赶出去?为什么答应给人家粮食?”

桂叔瞪了一眼鲁四,没有说话。

在其他三人眼里,这便是桂叔无话可说了,也一起质问起来,“是你答应的,你休要推卸责任!”

“就是,就是。”

“粮食换的钱财也都是先给了你,我们都是听你安排……”

……

因为五个人的争吵,屋内又变得噪杂,如同热闹的市场,很不听不清楚谁说了什么。

陆鲲皱了皱眉头,食指用力的在椅背上扣了两下。

争吵不休的人们这才停了下来,全都十分不情愿的闭上了嘴。

陆鲲这才弯了弯嘴角,说道:“事情到底如何?,相信各位心里面明镜似的。爷不想多说,一会儿,你们一个一个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自然有办法知道你们那个是说的真话,那个在撤慌。”

说完,目光看向修竹,“修竹,过来把他们说的话逗写下来!”语气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修竹白他一眼,对他刚刚才好了那么一点儿的印象又要差下去了吗?

真是见鬼!

修竹心里面埋怨着,嘴上应的玛丽,很快绕到之前她用过的桌上,一边查着写字所用东西。

见一切都住依然齐全,抬头看向陆鲲,“他们谁先来?”

这个似乎没有什么好谦让的。有了桂叔带头儿,其他几个人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等全都老实坦白。

修竹便俯在桌面上奋笔疾书。

故事基本跟他们刚才的争执相同。

这件事,最终也只落到了奴才们心大了,想要从中获利而已。

那么,相比较来说,桂叔的居心就有个叵测了。

查来查去,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桂嬷嬷此时已经念完了经,睁开双眼来,眼神颓败的看着桂叔,要多失望就都失望。

双儿的眼睛盈盈的都是水光儿,手指抖抖得抱住桂嬷嬷的胳膊,也是十分的可怜。

桂叔说完,又转过身开,膝行两步,给自己母亲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还是那句话儿,“儿子不孝……”

陆鲲用力的闭了闭自己的眼睛,有气无力的对扫红说道:“送官吧!”

按照本朝律例,被主徒三千里。但是本案涉及到军事问题,几个人的下场说不定都是一个死字。

这不,听到这句话,立刻有人崩溃,撕心裂肺的求饶命。

桂叔缺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样子,拜别了老母,直接站立起来,脊梁挺得笔直,犹如傲雪的松柏。

他径直走到扫红跟前,往那儿一立,淡然说道:“我们走吧!”

竟然趋之若鹜!

见父亲要走,双儿不舍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轻轻,声音拖长叫了一声“祖母”。

可是桂嬷嬷仿佛根本都没有听到一般。

她只得放弃,转而看向桂叔,拖长着声音叫道:“爹爹,难道你都不要我们了吗?”

桂叔挺拔的背影初次出现了一点点儿颤动。然而他并没有回头看她,只留一个冷冷的背影给她。

“爹爹,您留在家里的信,是不是要等呢去了,托人交给侯爷?”双儿又问,同时一双小手再衣服里面一阵的摸索,最后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牛皮信封。

“爹爹写得时候,双儿看到了,所以天天把它带在身边儿。双儿猜爹爹一定是想侯爷了,不然就不会一边写,一边哭了。”

桂叔猛然间转过身来,看在双儿手里面的信封,激动的几步走了过开,劈手夺过,冷声质问道:“呢怎么拿着呢?你怎么可以拿着?”

双儿不解的看着自己身上父亲,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桂叔抢过那个信封,拆开来看,见里面果然是自己写给侯爷了信,只觉得胸中的怒意直冲脑门儿,口中一阵腥甜,抡圆胳膊,一个巴掌打了过去,脑子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只听声清脆,双儿小小的身体随之扑倒在地,血水如线,顺着她的嘴角流出,脸颊更是通红一片,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爹爹……”

“抢过他的信!”

就在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到可怜双儿身上时,修竹一抬眸,对着扫红喊道。

扫红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等抢过那封心,信已经变为两截。

陆鲲反应过来,急的用手拍了一下椅背,咬牙道:“你要毁灭证据?”同时,对修竹投去赞许的一瞥。

修竹收到他的目光,一甩头,扭向一边儿,并不接受。

陆鲲便是微微一笑。

扫红抢了信,同时治住了桂叔,把他的手反剪在身后,从腰里抽了一条汗巾绑好,这才双手把断了的信呈给陆鲲。

陆鲲瞟了一眼桂叔,这才打开信封,把两个半张的纸略微的拼了一下,低头去看。

这是一封诀别信。

难道他知道自己会查到他身上?还是说桂叔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死,所以提前写了这封信,同时安排好了母亲和女儿?

陆鲲不由得再次看了一眼给捆绑在一旁的桂叔。,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3章下雪了

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桂叔,你这又是何必?”

修竹听着语气不对,惊奇的看了陆鲲一眼,然后从他的手里拿过那一封信,打开来,逐字逐句的看过去,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桂叔,没有说话,又把信轻轻递还给了陆鲲。

这时,桂叔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低语道:“其实这应该只是一个秘密,永远的秘密。你们却……”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仿佛瞬间变成充气娃娃,并且同时被人抽去了身体里面所有的空气,显得有些颓废,变得垂头丧气的。

发生这样戏剧性的转折,屋里所有的人都有些吃惊,尤其是跟桂叔一起工作的几个人。

他们亲眼见的,陆鲲刚才还一副气恨的样子,怎么看了一封信,转眼又满是不忍?难道事情还有转机,他们不用死了吗?

怀着生的憧憬,他们齐齐看向陆鲲,只是陆鲲这人情绪变化不大,此时除了用眼睛盯着桂叔看,脸上却看不出什么。

于是,转头去看桂叔,依然看不出一丝的喜气来。

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此刻反而蔫了,不应该啊!

那么,他们到底是有就没有啊?还有他们的家人……此刻还被困在外面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啊!

双儿则眨着漂亮的眼睛,看着祖母,见祖母似乎并不想参与其中,就转而看向陆鲲,嫣然一笑,问道:“鲲哥哥,信是爹爹写给侯爷的,不小心落在了家里,你能帮爹爹送去给侯爷吗?”

“鲲哥哥,另外我想……我想替爹爹求个情,无论他做错了什么,看在他伺候了侯爷一场,我娘……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可不可以?”

“双儿——”桂嬷嬷听到双儿的话,严厉的叫了一声,沉声问道:“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

这就是责问了。

双儿本来含笑,带着期待望着陆鲲的眼眸之中很快充满了眼泪,但是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倔强的一扭头儿,拖长声音先叫了一声“祖母”,然后猫儿一样凑到桂嬷嬷的跟前,在她的胸口蹭了蹭,这才又说道:“祖母,您说的,双儿都记得。可是……可是双儿已经没有母亲也没有哥哥姐姐了,祖母的身体又一项不好,万一爹爹再……双儿怕!”

这句话儿说完,她的泪再也止不住,滚滚的流了出来,小小的人儿趴在桂嬷嬷的怀里,肩膀一颤一颤的,甚是可怜。

别说陆鲲,就是修竹都有些不忍。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双儿的话,怎么感觉里面信息量好大的样子?

宁远侯府里的水好像很深的样子,要不要管?要不要管?

修竹正在纠结,桂嬷嬷一边儿用手轻轻拍着双儿的后背,一边儿对陆鲲说道:“世子爷,双儿这孩子就是重情,又孝顺,今天她说了什么,望您看在老奴的份上,不要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陆鲲对桂嬷嬷十分尊敬,刚才在门口迎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现在桂嬷嬷开口,又求的是些许小事儿,他当然不会拒绝。

当时就摆了摆手,道:“嬷嬷说哪里话儿?我当然不会跟双儿妹妹计较了。”

“那么……”桂嬷嬷看向屋里明显同样犯了错的人,然后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大家谁都不愿意发生的事儿,桂嬷嬷也不例外,只是她不愿意仗着自己伺候过府里的主子,舍下脸面为自己的儿子求情。

并且也不愿意自己的孙女双儿低声下气的求人。

这份骨气,让人尊敬。

修竹忍不住再次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她的沧桑。

“世子爷……”修竹想要帮她们求个情,可是话到嘴边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鲲安抚的看了修竹一眼,然后站了起来,轻轻走到桂嬷嬷身旁,把信递了过去,低声说道:“你们看看……”

桂嬷嬷接过,双儿从她的身上抬起头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桂嬷嬷的手上看去。

见是父亲的信,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是父亲写给侯爷的信?”

“对!”陆鲲点了点头,站在那里等着桂嬷嬷读信。

然而桂嬷嬷却没有去看那封信,反而是把目光移向旁边的桂叔身上,颤抖着问道:“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桂叔抬头惭愧的看了老母亲一眼,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孩儿不孝,不能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站与桂嬷嬷身侧,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的小女儿,接着说道:“还好,还有双儿,她从小跟在母亲身边,聪明伶俐,能伴母亲终老,儿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说着扭转头去,强忍着不再看这一对儿祖孙两个。

双儿的目光却一直黏在桂叔身上,眼睛里面珠泪涟涟。

场面有些僵持,陆鲲看了一眼扫红,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吩咐道:“把他们四个先带下去。桂叔留下。”

扫红应了一声是,压着四人退了出去。

室内紧张的空气为之一松。修竹看了看左右,现在屋子里面只余陆鲲,锄绿,桂嬷嬷桂叔双儿一家三口,别无他人。

修竹眨眨眼睛,想到心里面的内容,还有双儿欲说还休的话语,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不简单,说不定有可能涉及到宁远侯府的**,她一个外人,似乎也不适合留下。

于是,屈膝行礼,缓缓地退向门口儿。想想门外的寒冷,她有忍不住看了一眼室内烧的通红的炭盆儿。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修竹狠心咬了咬牙,加快步子,眼看就到了帘子旁边,虽然隔了几层布,依然能感觉到外面的冷冽。

挑开帘子,抬脚往外,外面一片银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下雪了!

此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天空中雪片依然像是棉絮一般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4章堆雪人

“修竹,你干什么呢!”

修竹看到雪,伸手接了一片,看着看着,不由得呆了。身后却传来陆鲲略带责备的质问声。

修竹轻轻的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门帘,对着陆鲲微微一笑,道:“世子爷,奴婢这就退下了。”那神情像是再说,您别急。

说完,又笑嘻嘻的说道:“外面下雪了呢!”然后,欢喜雀跃得跳入了院中。

陆鲲被她弄得不由得一愣。他本来想着问问好好的修竹为什么要退下?开口则是想让他回来,只是没有想到她却误会了,溜得更快。

望着那一抹淡色的身影儿消失在帘子后面,陆鲲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脸上竟然勾出了一抹暖笑。

桂嬷嬷神色凝重,一直把视线落在手里面那封信的信封上,不过在陆鲲开口说话的时候也看向了门口儿。

等看完陆鲲与修竹的互动,面容不由得更加沉重,待看到陆鲲脸上的笑,心不由得狠狠的狂跳了几下,想要看看使金疙瘩一般养大的宁远侯世子爷到底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可是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低头慢慢的回想,那女子似乎是一身丫鬟打扮,但却不是宁远侯府惯常的服装样式。

那么。她的身份应该是一个丫鬟无异了,或许还不是府里的。

世子爷今年也有十四了吧?翻过年就十五了。自从订下的废太子之女过世之后,似乎都没有长辈给他张罗这件事儿了!

侯爷身在边关,又是一个糟老爷们儿,心不够细,难免不会操心不到。

府里面的老夫人倒是在,不过确实继祖母,关心的是人家亲生的儿子二房那一家子。谁会关心他?

倒是有一个亲姑母在宫中受宠,不过宫里面的人与外面的人见面到底是难些……

先不说桂嬷嬷因为陆鲲的一个小动作,拉拉杂杂想到许多事来,这都是后话了。单说,修竹出去之后,双儿见没有了外人,飞扑过去,抱着跪在地上的桂叔一阵的乱哭,完全没有了刚才梨花带雨的姿态。

桂嬷嬷看着她,也是忍不住擦了好几次泪。

桂叔看到小女儿哭的伤心,心里面也是如刀绞一般,两颊上老泪纵横。

桂嬷嬷想要开口劝说两人,没有开口,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陆鲲看在这样的一家三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他的性子不来就比较冷,话儿也不多,加上什么高贵,一般时候都是有人伏就他,他也并不用太说什么。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急的人好想揍人有没有?

可是,那个都不能揍。

一着急,陆鲲突然就想到那个明眸善睐的小丫头儿。

她还真会躲懒啊!

不行,得把她抓回来,她那么能说,吵架似乎还没有输过,一定能巧嘴儿的劝好面前这三个人。

这个念头一出,陆鲲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顾众人的反应,一抬脚便追了出去。

锄绿没有在哭,第一个看到临阵脱逃的世子爷,“哎哎”叫着追了出来,到了门帘外面,见陆鲲站在门外,也赶忙停下脚步,问道:“世子爷,你怎么也出来了?”

说着,搓着手,用嘴哈出许多的白气,“爷,外面冷……”

“嘘!”

锄绿刚要劝,陆鲲瞪他一眼,然后把食指虚放在唇边轻轻比了一下,锄绿的话戛然而止。

顺着世子爷的目光望去,大雪当中,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正奔跑着,手里面推着一个比她的头大不了多少的雪球,雪球在一片莹白中飞快地转动,体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陆鲲觉得好玩儿,也想要滚出那样一个雪球,可是想了想,好像自己不会,于是回头对锄绿说道:“那个雪球怎么弄?”

锄绿愣了一下,才明白陆鲲的意思。

小小的少年,本就是爱玩的年纪,见自己主子问,哪里有不高兴的?

蹲下身,双手在地上狠劲儿的握了一把雪,拿在手里一团,雪变得结实,很有些修竹手里那个大球小时候的样子。

陆鲲见这样简单,也跟着蹲下身,团了一个比锄绿那个大上一倍不止的雪球,等雪球团好,便迫不及待的在雪中滚动,同样是越滚越大,渐渐与修竹的滚在一起。

陆鲲看着修竹,不由得问道:“做这个干嘛呀?”

然后又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雪啊?”好像第一次见她,她就趴在安国公府的梅树上,晃动枝桠,让上面的积雪往安国公府大小姐的头上落。而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规矩的丫鬟呢!

修竹出了门儿,只觉得外面冷得出奇,突然就后悔选择出来了。

可是出都出来了,哪里还能回去?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以买。于是想了想,决定做一个雪人玩儿。

等跑动起来,可不就不冷了吗?

只不过,她却没有想到本应该在室内议事的宁远侯世子会出来受冻,更没有想到,那样的冷傲的一个人,竟然会这么孩子气的学她堆雪人!

他都十四了!十四岁,有的男孩子都结婚当爹了,还跟她一样贪玩儿……这样好不好啊?

不过再嫌弃,都不能说出来,修竹只是这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堆雪人啊!做雪人的头,当然要一个大雪球了。”

第二个问题,修竹决定自动跳过,不回答他。

“做雪人的头啊!”陆鲲重复着修竹的话,“那我也做一个。”

然后,对锄绿喊道:“去找找,看有什么可以给我和修竹姑娘的雪人做眼睛鼻子嘴巴的,每样都准备一些。”

锄绿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风雪当中。

修竹看了看陆鲲,觉得自己的手冰凉过后,又火辣辣的发烫,便不想再玩了,眼珠一转,等两个人雪球再次滚动到一起的时候,高声喊道:“世子爷,不如我们共同做一个雪人吧?”

陆鲲自然没有不肯的。

于是两个人凑在一起。修竹的雪球比陆鲲的要大上两圈儿,便做了身体,陆鲲的做头,两个大圆球堆在一起,倒是有了几分雪人的样子。,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5章重抄书信

修竹用手在雪人的身体上拍了几下,然后踮起脚尖儿脸对着上面的雪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嘴角勾起,飞速的在上面划了一记。

小雪球上便多出一道儿自左往右斜着挑起的弧线,打眼一看,真的像是一个人在那里坏坏的笑。

陆鲲看着雪人脸上微微咧开的嘴,哑然失笑,“你经常堆雪人吗?”

经常吗?

修竹侧过头,看着陆鲲认真的想了想,才说:“也不能算是经常堆,能堆这么大的,更是第一次。”

说完,退后几步,看着那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雪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再次说道:“小的时候有大人管着,不让玩儿,稍大些,又没有什么时间了。”

陆鲲似乎听到了她话语里面的无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身不由己啊!

这样的事儿从来不缺。

忽然修竹又补充道:“不过,我经常会在纸上画雪人!”

在纸上……画……

陆鲲不由得侧目,然后就看到修竹脸上狡黠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笑,在这个丫头的脸上,反倒显得十分的坦荡。

嗯……犹如君子之行!

等锄绿找了东西过来,他们又帮雪人装扮一番,这才离开,一起往回走。

双儿已经候在门口儿,远远的看到陆鲲,便拖长着声音叫道:“鲲哥哥——”

接着跳下台阶,小跑着迎了过来,边走边道:“鲲哥哥,祖母和爹爹在屋子里面谈事情呢。我就出来找你,可是……”她委屈的撇了撇嘴,“外面太冷了……”

陆鲲看到双儿倒是神色平静,不过听到她抱怨,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果然穿得很是单薄。

一抬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双儿的肩头。

双儿受宠若惊的看了一眼陆鲲,把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只是陆鲲的身量比她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那大氅的下半截便拖在雪地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印子,同时把她的脚印扫的很浅很浅。

反观其他人的脚印都要深很多。

不能回去吗?

修竹已经在大雪当中呆了好久,刚才跑动着倒不觉得,现在安静了下来,只觉得好冷像是尖刀一般,直往骨头缝儿里面钻。

她也很冷啊!身体不由得连打了两个哆嗦。

“嬷嬷与桂叔能有什么秘密,还要瞒着我?”陆鲲不解的看了双儿一眼,同时挑起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屋里面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听到声音,同时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儿,桂嬷嬷一脸笑容的望着陆鲲,嘴上说的却是嗔怪双儿的话儿,“这丫头,越来越古怪了,我与你爹爹说几句话,有什么不能让人听的?”

双儿跟在陆鲲身后,第二个进门儿,刚进去,就听了满耳朵的嗔怪,不满意的嘟起嘴来,快步走到桂嬷嬷身边,拉着她不依,身后的大氅扫了雪,此刻遇到了热,拖得地面上湿漉漉的。

“祖母——双儿那里有说祖母与爹爹说话,鲲哥哥不能进了?我只是白说一句,祖母就这样编排我?我到底还是不是您的亲孙女了?”

陆鲲也马上帮她解围道:“嬷嬷,双儿不是那个意思。”

桂嬷嬷的脸像是菊花盛开,挤满了皱纹,慈爱的看着陆鲲,轻声问道:“世子爷冷不冷?还把衣裳让给她……”

说着,点了点双儿的额头,“她一个乡下丫头,皮糙肉厚的,皮实的很!”

这话啊表面上是自谦,可是修竹听着怎么都觉得像是在炫耀。

皮实,就是很好养活的意思,跟娇气相反。

可是能娇气,谁愿意皮实?

双儿听祖母说自己皮实,扭股糖似的拉着桂嬷嬷一顿乱晃。

桂嬷嬷祖孙在这边儿其乐融融,而桂叔在陆鲲一进门的瞬间,身体紧绷,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陆鲲。

陆鲲却被和乐融融的那一对儿祖孙吸引,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

修竹跟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很自觉的与锄绿一左一右站在了门边儿。

不过眼睛却一刻都没有停着,暗暗的把所有人的神情动作全都收在了眼底。

桂叔很紧张。

而身为桂叔母亲的桂嬷嬷似乎对之前的事不以为意,是桂嬷嬷不认得字儿,桂叔选择把事情对其做出隐瞒?还是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儿子的死生?

通过她对双儿发自真心的疼爱与维护,修竹很快的排除了后者,那么是桂叔选择了隐瞒?

她又有些不确定了。或许回去之后要跟那边通个气儿,让“先生”他们帮着查查这一家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们的反应有些不太对……

“世子爷……”

嗯?

嗯嗯???

修竹垂头抬眼,看到桂叔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停了下来,狠狠的脱了一口唾液,眼睛斜斜的瞟了一眼母亲和女儿,又闭上了嘴。

不过却是神色痛苦,纠结,夹杂着深深的不安。

不知道这对儿母子说了什么,刚刚还慷然受死的一个人怎么神情转变这么快?

这不科学!

陆鲲听到桂叔叫他,同时把注意力从那对祖孙身上移开,“桂叔,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

陆鲲语气诚恳。

低头想了一会儿,桂叔这才又下了决定一样,猛地抬起了头,“那封信,要不我再抄一份儿。”

陆鲲没有想到桂叔是要说这个,愣了一下。

桂嬷嬷已经变了脸色,双儿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桂叔。

修竹这才想到,这对祖孙对刚发生的事儿这么不上心,原来是因为那封信已经被撕坏,说不定就在他们出去的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所以……

因为不上心,所以根本没有下大力气劝说桂叔放弃他脑子里面可怕的念头,所以才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说,这一对儿祖孙,一个看着精明能干,一个看着冰雪聪明,事实上似乎却……

陆鲲看着他,反问道:“不是有一份儿了吗?还抄什么?”

“不是……”桂叔喏喏出口,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含在喉咙里面的一样,别人根本就听不清楚。,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6章赶夜路

外面的雪在傍晚时分终于停了。修竹很想就这个时候离开回安国公府去,可是地上的雪足有半尺多厚了,马车根本没有办法上路。

可是不走,晚上怎么睡都是问题。

仓库里面平时人并不多,所存的碳都被陆鲲集中在了他们这屋,昨天几个老头都是硬生生冻了一夜的。就在刚才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人却多了数倍之多。有姜大的手下,那帮兵丁,还有几个账房管事的家眷,再就是他们。

要怎么办?

得拿出一个章程来!

陆鲲的意思是暂时留下,等明天天亮了在做安排。

可是这个意见刚行提出来,就听到外面啪啪的拍门声,也不知道是谁,这是要把门拍掉的节奏啊!

锄绿慌忙去看,不一会儿领着一身青衫,模样斯文的中年男人进来。

那中年男人闯进屋,找到陆鲲的方向,直接跪了下来,膝行几步,哭道:“世子爷,不好了……”

什么事情不好了?

陆鲲只觉得这个管事说话好生的没意思,冒着这么大的雪来了,一句话不说,上来就说什么不好了。脸立刻沉了下来,盯着他,厉声问道:“什么不好了?”

那个管事儿这才从胸口儿掏出一封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信,双手地上。

陆鲲也不等锄绿过来转呈,一把夺了过去,打开来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然后激动的弯腰抓起管事的衣襟,把他拎起与自己同样的高度,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宫里怎么说?皇上已经知道了吗?家里老太太怎么说?二叔呢?大哥二哥呢?”

陆鲲的力气甚大,可怜那管事只觉得自己双脚离地,不停的扑腾,喉咙里面更是被掐的好像要断掉一样,哪里还能回答得了他的话?

桂叔这时才回过神来,赶忙跑过来,掰开陆鲲的手,帮着脖子一得了自由,猛烈的咳嗽着人顺着气儿,一边儿焦急的问道:“世子爷,是不是侯爷……是不是侯爷……”

陆鲲摇了摇头,把手里面的东西给她看。

上面是老夫人的墨宝,简单的说就是老夫人所写的信。

修竹摸摸鼻子,暗道:这怎么还跟书信干上了?先是桂叔的绝笔信,后有老夫人所些的这封……

只是后一封所说的上的事情似乎比前一封严重的多。

修竹回想了一下桂叔的信,一个念头跳了出来,难道是宁远侯出什么事儿了?边关失守?

这就严重了!

陆鲲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轻轻的把手摊开,那封信便平展在手心里。

真烫啊?

他好想要丢开,只是无处可丢啊!

桂叔轻轻拿过,打开来,看了一眼,恨恨的把信撕了个稀巴烂,大叫道:“这是诬陷,绝对是诬陷,侯爷是着了别人的道!”

叫完,他“噗通”一声在陆鲲的脚边跪了下来,咬牙道:“世子爷,不如明天捆了奴才到金殿上去面圣吧!奴才……奴才……一头碰上在柱子上,也要保侯爷的清白啊!”

直接面圣,撞死在金殿之上,好像都是戏文上的描述,事实没有那么简单啊!

桂嬷嬷此时也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走到那个管事身边,指着他问答:“到底是怎么回事?侯爷怎么了?你说清楚,世子爷还小,你别吓到他!”

送信的管事冒雪赶路,衣服帽子上都是积雪,此刻被屋里面温暖的空气一薰,浑身像是湿透了一般,就连眉毛胡子上都带着不少的水珠儿。

人冷得就像是甩糠一般。

听到一连串的责问,他神情麻木,只顾着磕了一个头,舌头纠结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修竹见状,赶忙到了一杯滚烫的热茶,几步走过去,塞进他的手中。

又转身退回到门边儿与锄绿相对而立。因此并没有看到那管事感激的目光。

喝了几口热茶,恢复了些许气力,那个管事儿才道:“宫里传出话儿来,说是边关传来折子,说是侯爷所守的城池昨夜遭胡人攻击,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宁远侯府怕事有麻烦了。”

“老夫人派人四处找您,最后才打听到您来仓库了,所以要派人来告诉世子爷一声,可是外面雪大,别的管事都不会骑马,所以我就来了。”

“具体怎么做,世子爷要心里面有数,做好准备!”

当然要准备好,不然宁远侯府可能都要从此在帝都这块地界从此香消玉殒。

陆鲲发了一会呆,看了看屋里面的众人,猛地站了起来,轻喝道:“走!”说着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那个管事的赶忙放下茶杯,忙跟了上去。

双儿微愣,想要脱掉身上的大氅还给陆鲲,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舍不得,这可是鲲哥哥送她的第一件礼物,纠结不已。

修竹看了一眼,也快速的跟了上去。陆鲲这是要回帝都,说不定就能顺路把她带回去了呢!

锄绿随后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双儿身上裹着的大氅,也跟着冲进了雪地当中!小跑着去准备准备马车。

桂叔呢,想了一想,走到桂嬷嬷身边儿,深鞠一躬,“母亲,儿子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没错。母亲,我走了。”

去的时候还是他们两个坐在后面,回去的时候,车里面突然多了两个人,修竹只觉得有些接受无力。

不过,面对这些陌生的人,总是有一种天然的不适感柔然而生。

想要出去,与锄绿同坐车辕,可是想到那透骨的寒冷,她就忍住了出去的冲动。

陆鲲一路依着车壁,闭目养神,也或许是在想东西。

大雪封路,车走得很慢,而且还不住的打着滑。

等到天黑透透的才到了几丈高的城门楼下。

大门禁闭,周围静悄悄的,不见一丝的人影儿。

而城楼上面,偶而有提着灯笼走过的巡逻士兵。在白惨惨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十分的恐怖。

陆鲲掀开车帘儿,一股冷风呼啸而来,修竹便向角落里面缩了缩,看着他递给锄绿一件东西,锄绿拿着去拍城门。,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7章夜归

修竹还以为拍不开呢,可是过了一会儿,厚重的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出一条缝儿。

然后慢慢变大。宁远侯府的马车缓步而去,慢慢的融入黑夜当中。

此时,已经宵禁,街市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人影,所以他们的马车一路长驱直入,很快到了城中。

修竹提议在安国公府附近把她放下,她自己回府也就是了。

陆鲲挑眉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反而是对着车外喊道:“照原计划走。”

马车外面没有人回答,只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和马车轱辘压在地上的隆隆声。

修竹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出也出不来,压也压不下去。斜眼看了陆鲲一眼,只觉得这人生的好则好已,只是也太难相遇了。

也不说说当初是谁无缘无故的截了人去看帐,现在又这样……

修竹正在生闷气,马车突然却停了下来,锄绿从外面打起帘子,谄媚的对陆鲲说道:“世子爷,安国公府到了。”

修竹一愣,弯腰几步冲出车子,真的就看到了安国公府的正门。只是他们并没有停在正门,而是在旁边的一个角门。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安国公府大门口灯火通明,却也能看得格外清晰。

目标达成,修竹心里面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呆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是陆鲲怪里怪气的话语,“不是急着回来呢吗?怎么到了门口,反倒不动了?”

“什么叫‘近乡情更怯’,我现在就是。”修竹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跳下马车,往往安国公府的角门行去,然后又补充道:“没文化真可怕!”

陆鲲在修竹跳下车的时候,便跟在了她的后面,听到这句话,脚下不由得就是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栽在地上。

然而他却没有发怒,而是不解的问道:“不读书,真的那么可怕吗?”

这一句一出口,锄绿差点儿惊掉自己的下巴,一张嘴张的能塞下两个鸡蛋。

这还是那个超级不爱读书,别人一跟他提读书,他黑了脸,转头就走的宁远侯世子吗?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甜美,清柔的女音再次响起,“当然可怕,你说当你有一日发觉别人说什么,你听不懂,是不是很可怕?”

“怎么可能听不懂别人说什么,那不成了傻子?”

修竹敲开了门儿,对着门里面的婆子笑逐颜开,双手递过自己的对牌,轻声做着自我介绍,“我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修竹,麻烦妈妈通融一下。”说着偷偷往她的袖子里面塞了一块儿银子。

那婆子原本还阴沉的脸,瞬间阴转多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修竹,“这么不好的天气,姑娘还往外跑……”不过语气里面还是多有抱怨。

修竹笑道:“妈妈说的是。这鬼天气,实在不适合出门儿。风冷得啃人的骨头缝儿,妈妈值夜的时候记得带些热茶热水,喝上一点儿,多少驱些寒意呢!”

老婆子听她说得体贴,心里面舒坦,脸上又多云转晴,把那块银子在手里面掂了掂,分量不轻,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把角门开到最大,迎着修竹。

嘴上说着,“快进来,姑娘从外面回来,才是冷呢!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拉了修竹的手,往门里面拉,模样亲近,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陆鲲站在门口,看着那婆子的前后变化,嘴角上扬。

修竹进到门里,回转身向着陆鲲轻施一礼。

陆鲲轻轻点了点头。

那婆子这才看到门外还有别人,待借着积雪的荧光,看清楚马车上的标志,又见陆鲲长身玉立,衣着考究,面容俊美,被唬了一跳,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

修竹看着她的样子,轻轻弯了弯嘴角儿,解释道:“这是宁远侯世子。”

别的话却不说。

陆鲲自来也没有向一个下人解释什么,听到修竹的话,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转身回去,钻入马车。马蹄声再次哒哒响起,渐渐的选了。

那婆子看着外面,眼珠子差点儿没有瞪出来,平常就听府里面得脸仆妇丫鬟们说过,这个宁远侯世子似乎对府里倾国倾城的大小姐有些意思。

现在看来,是不会有错了。

大雪天的,能亲自送一个丫鬟回府,而且这个丫鬟……她上下打量着修竹,样子还普普通通,不是为着讨好这个丫鬟的主子,又为那个?

这样一想,那婆子看修竹的眼神又热切了许多,原本挺拔的肩背也缩了缩,开始完全站在修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姑娘,这个时候,二门那边怕是也快要落锁了,我们快些过去,老奴跟那看门的熟,也跟着过去帮着讲讲请,也就过去了。”

修竹一听,觉得这样更好,还省得她跟人虚以委蛇了呢!

拍了拍婆子的手,笑道:“那就麻烦妈妈跟着走一趟了。”她的手离开,婆子的手上又多了一块儿碎银子,论分量比刚才的还重。

那婆子变得更加的亲切,拿了自己的手炉给修竹揣着,一路上都是笑声不断。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修竹也跟着那婆子笑,很快行至二门。二门值夜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好是那婆子的亲家,这样事情更加的顺利。

从角门回到妙贤居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妙贤居的门已经闭了,门口扫出来的道路上面又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白,应得门鲜红漂亮。

修竹在门环上拍了拍,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踩在雪上,慢慢的向这边儿来了,边走边自言自语的说着:“咦,这么晚了,谁会来呢?”

一开门,看到笑意盈盈站在外面的人儿,不自觉得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问完,好像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充道:“我是说,雪下这么大,你怎么还是回来了?刚才小姐还说你一定回不来了。”

修竹歪头看着她,轻轻说道:“紫檀姐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8章铺子关还是开

“小姐睡下了吗?”修竹一边进门,一边儿向紫檀打听。

紫檀抿嘴一笑,说道:“刚才还没有呢,对着雪发呆。现在怕是要睡了。姑太太那边送来了许多礼品,不如明天再见。”

修竹感激的向紫檀点点头,向她摆摆手,抬脚往院里走。

紫檀提到姑太太送礼,同时建议明日想好了对策再见小姐,都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才会这样。

她很想领情,明日再去,可是有些话,还是要说了才好。

李妙贤的卧室里面此刻帘幕低垂,只在远处的烛台上点了一只蜡烛,橘红色的光芒,照的屋内一片朦胧。

李妙贤卸了钗环,只穿着乳白色的中衣坐在床边,乌发披散开来,衬得小脸莹白如玉,一双眼睛像是盈满了春水,水汪汪的十分勾人。

所谓灯下看美,可能就是这样了吧?

修竹对着李妙贤莞尔一笑,啧啧称赞道:“小姐真是漂亮的不像话啊!”

今天是芙蓉值夜,修竹进来的时候,她正半跪在地上铺自己的被褥,听到修竹的话儿,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儿,撇嘴道:“我说怎么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呢,原来是某人回来了啊?”

阴风说的是什么,不用说大家也明白,修竹从外面回来,最多带着凉风,她这么说就是把人比作鬼了。

李妙贤也抬起头来,看到修竹,与芙蓉反应不同,她的眼睛里面瞬间像是被点亮了一般,“腾”地从床边站了起来,盯着修竹。

修竹心里面一突,这个李妙贤大小姐怎么回事,见到自己怎么跟见到情郎一样激动?

面上却显丝毫,轻声说道:“小姐,我回来了。”

芙蓉由跪为坐,对着修竹翻了一个白眼儿,“当然知道你回来了,不然我们这是跟鬼说话呢?”

还是鬼……

修竹无力吐槽,只当芙蓉不存在,只盯着李妙贤说道:“我们的铺子出事是因为南安王府。”

这是她得以出府的主要原因,也是唯一原因。至于怎么遇到宁远侯世子了,那都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如果不出去,怎么都不可能偶遇的。

李妙贤点了点头儿,轻声道:“我知道。”

对,陆鲲派扫红回来,不可能不提到这个事儿的。

“宁远侯世子又砸了南安王府的铺子……”修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李妙贤再次点了点头,“这个扫红也说了。”

修竹抬眼望天,怎么什么都说,扫红个大嘴巴。

“世子爷说,他是为了宁远侯府的脸面。那些兵丁以前都是侯爷的部下,如今被人收买了干这样的事情,怎么说都是他们理亏,所以带人砸了南安王府的铺子,已是小惩大诫了。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事情,让我们自己去理论去呢!”

修竹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臭屁世子爷说的啊,嘻嘻,不好意思,刚才错怪扫红了。

“小姐,那咱们就这么算了吗?”芙蓉已嘟起嘴来,“也太欺负人了!”

“南安王府……”李妙贤低下头,作沉思状。

“小姐,之前在太子府,跟在太子身后的其中一个年轻人,似乎就是南安王。”修竹提醒她道,“今年二月二柳表小姐的赏花宴上有个叫水静容的,就是南安王的亲妹妹,南安老太妃一共就生了这么两个。”

芙蓉瞟修竹一眼,“你又知道?”

李妙贤听修竹说完,“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眉头却狠狠的皱了起来,“他怎么要与我们作对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修竹,复又低下头,不安的搓着手心,“要不,我们的铺子别开了……反正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儿。”

这一次,芙蓉竟与修竹难得的一致,那是几两银子的事儿吗?只是,在芙蓉的眼里是一个月几千两,而对修竹的意义又是不同。

“那是银子的事吗?”两个人竟然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然后,惊异的看向对方,修竹选择了住口,芙蓉自以为取得胜利,得意洋洋的瞟了一眼对手,复又看向李妙贤,“小姐,那铺子一个月几千两的收益呢,如此下去,等小姐出嫁的时候,不用太夫人她们添妆,嫁妆都能办的妥妥贴贴的,为什么要放手啊?多可惜!反正要是换做奴婢,奴婢舍不得放手。”

李妙贤听完她的话,看向修竹,轻声问道:“修竹,你怎么看……”

修竹低头想了想,过了一会,抬起头来,对李妙贤说道:“小姐是怕了南安王府,所以才要想让的?”

不等李妙贤回答,又说道:“南安王府小人行径,看别人生意红火,争抢不过,就用这样下作的法子折腾人,也真是丢脸至极。”

“小姐若是怕了她们,我们的铺子就不要开了,反正咱们也是玩玩,现在玩都玩过了,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不是吗?”

李妙贤听到修竹的言论,明显的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芙蓉。

这怎么跟芙蓉分析的不一样啊?她说修竹一定是不舍得让铺子倒闭的。

可是……

她迷惑的看向修竹,见她眼睛明亮,清澈见底,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无比,红着脸,低下了头。

“小姐?”修竹不见她回答,又叫了一声,心里面暗暗的笑了笑,同时若无其事的看了芙蓉一眼,让你挑事儿,哼!

李妙贤犹豫片刻,低着头,小声说:“早上,芙蓉阁的小伙计来回,说铺子已经重新营业了……”

这也就是不舍得关?

“小姐不舍得?以前我们靠着安国公府的名头,还有人敢惹事儿,这次算是跟南安王府结仇了,说不定还会来找麻烦的。”修竹说道。

李妙贤与芙蓉对视一眼,看向修竹,“那就是说,我们的铺子不能开了?”

芙蓉也催着,“不行啊,得想个办法!”

修竹满意的看着她们两个的表现,微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啊?”芙蓉不等李妙贤开口,急着问道。,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69章姑太太的喜事

修竹微笑着看着她们,反问道:“肖表小姐不是嫁去太子府了吗?”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她们都知道。可是,她们的铺子又跟她嫁不嫁太子有什么关系?

李妙贤与芙蓉齐齐的抬头看向修竹。

而且,姑太太与肖云不和,看她是各种不顺眼,当初想方设法的要拆散她和自己儿子的婚事,可是当人家终于放弃,转头去找了别人,她又各种的不忿,并且扬言安国公府从此不认得她这个人。

肖云有没有含泪上轿,修竹她们不知道,但是从今之后两个人势不两立是应该的了。

被这样对待的肖云,会不会恨上安国公府尚且不得而知呢,如何还会帮她们?

芙蓉只觉得修竹在痴人说梦,一厢情愿,于是冷笑道:“我们这个时候,肖小姐不趁机踩上一脚就是好的,还指望她帮忙?再说,她是个什么身份,侧妃逗算不上,侍妾而已,恐怕自身都难保,如何帮我们?”

修竹不想理这个总是爱跟她唱反调的芙蓉,微笑着对上李妙贤同样满含疑惑的眼睛,说道:“小姐信不信修竹?若是信,修竹明日就走一趟,如果不信,修竹也不说什么。”

李妙贤笑的温柔,轻轻点了点头头,“当然信你,我们一屋子的人,统统加起来都没有你鬼点子多。现在你说能,自然就是能了。”

“小姐……”芙蓉急道。

李妙贤向她摆摆手,看了一眼修竹,淡道:“你四处奔波,应该也累了,快去睡,有什么事儿,我们明天再说。”

修竹轻轻笑了,道:“多谢小姐关心,那我明日不在院里伺候,就专门去办这事儿了。”说着屈膝行礼将要退下。

李妙贤在她退出去之前,又道:“需要多少银子打点,你只管去拿……”

一旁芙蓉听到这样的吩咐,低下的头,脸上五官都扭曲在了一块儿,说不出的狰狞,只是屋里的人谁都没有看到罢了。

第二日,等修竹行动的时候,便有个小丫鬟远远的跟在她后面,一路尾随。

修竹发现的时候不过轻轻笑了笑,不以为意。

她第一站去的是暗香院,捡的是姑太太理完事回来休息的时候。

因为昨天的大雪,何云锦今天没有去上学,坐在姑太太的上房跟丫头们一起做针线。

见到修竹,她先笑了,“昨天还跟大表姐说,你这是下雨天留客呢!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那么大的雪,竟也阻不住你的脚步啊!”

修竹听她取笑自己,含羞的笑了笑,低头轻声说道:“表小姐就嘲笑奴婢吧?什么下雨下雪的,不过是宁远侯世子也要回来,顺路就把握捎带回来了。”

何云锦挑了挑眉,向旁边的丫鬟问道:“你信不信?”

然后又摇着头,作怪的说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这时,金瓶从内室探出头来,向外面看了一眼,见是修竹,笑道:“太太还说是谁来了呢,原来是你!”

修竹屈膝向她行礼,同样笑道:“姑太太方便,进去给她请个安……”

金瓶还没有说话,只听得屋里面姑太太李玫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可是贤儿那孩子又让送什么东西?真是的,这孩子,事事体贴,又细心周到,我们从外任回来,不知道收了她多少东西了。”

修竹含笑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笑道:“这次恐怕要让姑太太失望了,这次小姐可没有什么东西让我带过来呢!”

话儿未完,已经走到了内室,故意把空着的两只手在姑太太面前抖了抖,引得姑太太指着她一阵儿大笑。

修竹看着她,暗笑,虽然儿子被甩,多少有些心里面不舒服,但是笑容却明显多了。

她到底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不是吗?

等她笑完,修竹也不怠慢,认认真真的给她施了礼,然后拍马屁道:“奴婢瞧着,姑太太的气色,似乎又好了不少,真是越看越年轻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姑太太听修竹这样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道:“连你也看出来了吗?”

“这真是……怎么说呢?这人啊,只要心里面顺了,自然就显得年轻了……”

这话里面有话儿,修竹故作不解,惊讶的看向她,“莫非姑太太府上最近有喜事?”

金瓶忙微笑着在旁边解释道:“可不是喜事?还一桩接一桩的呢!”

修竹听她这样说,更加的惊讶,忙好奇的追着问:“什么喜事?竟还是一桩接一桩吗?”

她兴奋的眨着眼睛,“那真是恭喜姑太太了。”说着又屈膝行了一礼。

姑太太看她笑意盈盈,又连连的向自己行礼,心里面更是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

金瓶也乐的凑去,一边恭维着自家主子,一边笑着跟修竹炫耀,“刚得了我们家老爷即将要升一级的消息;大公子在书院又得了夫子的夸奖,说是学问大有进益;再有……”

第三件金瓶没有直接说,反而是拿眼睛去去瞧姑太太。

不用她们说,修竹也知道,这第三件就是没有了肖云在跟前晃悠,解除了大儿子塞心的婚约,她几乎是松了一大口气。

“确实都是喜事呢!尤其是大表公子,少年英才!若是三年后中了进士,那时候也才十八岁,真真正正的青年才俊呢!”修竹笑着,专捡姑太太爱听的说。

“到时候,帝都里面多少名门闺秀都要盯上来了。若是没有订婚……”说到这里,修竹仿佛才想到肖云的事儿,连忙捂了自己的嘴。

姑太太果然不满意有人提大公子定亲的事儿,一说到这事儿,脸上立刻没有了笑,眼神也跟着伶俐起来,刀子一般跑了过来。

修竹委屈的皱了皱鼻子,连连道歉,“哎呀,奴婢失言了,望话太太不要跟奴婢一般计较……”

看着这丫头不像是故意的,李妙贤又一向对他们慷慨,姑太太破天荒的摆了摆手儿。

修竹也连忙装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过马上又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话太太。,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0章假设

姑太太笑意盈盈,“要说道青儿啊,那真是又聪明又孝顺的好孩子,就算是如今他在学堂里面进学,也还会时不时的着人送东西回来孝敬我们,真真是贴心的很……”

金瓶最了解自家主子,自然是跟着夸奖大公子是如何的孝顺,并且与姑太太说的不同,专捡一些细小的事情来说,真的是件件属实,又慰贴人心。

修竹便负责在一旁做出惊讶、赞叹不已的样子,听着她们说传说中的青大公子。

不过,说上一段儿,修竹就故意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而这神情偏偏总在姑太太刚刚扑捉到的时候,又很快的掩饰下去。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姑太太终于忍耐不住,问道:“修竹,你的嘴怎么了?”

修竹心里面直乐,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而是犹豫再三,然后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提到大公子,奴婢想起一件事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此话一出,作为一个疼爱儿子的亲娘,姑太太李玫很自然的就是一愣,然后马上说道:“说,有什么酒说什么。”

修竹在她一副只要是为着儿子好,她什么都无所谓的鼓舞下,咬了咬牙,终于说道:“大公子……大公子退婚的事儿,他本人知道吗?”

姑太太一听“退婚”二字,只觉一股无名业火从脑袋顶上一直烧到了心尖尖上,脸瞬间刷的沉了下来,黑如墨盘。

修竹看她一眼,送去一个“看,生气了吧”的表情,然后缩了缩脖子,又偷偷送去一个“我说不能说,你偏让说,这下可好了”的表情。

金瓶也连忙在一旁戳她,说这个干什么?这不找事呢吗?

此时,何云锦拿着绣线走了进来,看在姑太太,还有战战兢兢的修竹,笑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呢?跟一个小丫鬟怄气?值不值得……”

修竹马上借了何云锦的话儿头接上,“是着呢,姑太太,您也先不要生气。”

然后又看向何云锦,“表小姐也听听,看看奴婢说的在不在理,若是在理,姑太太便别生气了吧?”最后变为要求的语气。

姑太太依然黑沉着脸,没有说话。

何云锦在姑太太身侧一窝,笑道:“你说,我们听着。”竟然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修竹看她一眼,接着说道:“论理来说,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人子女的没有插嘴的权利。”

“可是,表公子与肖小姐已经算是相识。我恍惚听说,表公子每回往家里捎东西的时候,也都捎有肖小姐的份儿。”

“不知道表公子是做事周全,还是心里面……”修竹说到这里,略一沉吟,接着说道:“若是前者倒是还好,退也就退了,我们寻更好的去。可是;若是第二种,那么可就麻烦了。”

“有一种老话儿,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成了表公子的心结……”

这句话了一出,何云锦的心里面先是“咯噔”了一下。

她是自未来穿越而来的,曾经读过张爱玲的《红玫瑰和白玫瑰》。

书上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这就是典型的求而不得,所以美丽升华啊!

通过接触,她知道,哥哥多少是喜欢肖云的,不然也不会频道的捎东西回来了。

可是……她迟疑的看一眼自己的便宜母亲。

姑太太已经恶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心结,她也配?还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泼皮破落户呢,青儿会念着她?”

说着指了金瓶,焦急的吩咐道:“准备纸笔,我要给青儿写信,告诉她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偷了男人的东西,已经跟着人家去做妾去了。”

金瓶答应一声,便要去准备,何云锦赶忙下了床,趿了鞋,拉住她的手,央道:“好姐姐,你且等一等。”

说完,转身走到姑太太身侧,拖长声音叫了一声娘,然后才问道:“您老人家养了这么久的儿子是不打算要了吗?”

“那肖云在时,就与大哥眉来眼去的,我还曾在梅林里面见过一次,肖云哭的梨花带雨,什么都没有说,大哥已经以为是您欺负了她,要找您理论呢!后来被肖云拉住才算完的。”

“现如今你怎么跟他说?直接说她爱慕虚荣,跟人跑了吗?大哥一定会以为是你欺负了她……”

修竹在一旁不用说话,乐的消闲。听到何云锦这句话,不由得暗暗在心里翻个白眼给她,那男人是太子,太子……未来的皇上!这是一般的虚荣吗?

十个人选,怕是有八个都选太子的妾,也不选何家的妻吧?

非议完,有听何云锦说道:“这事儿,不能由您告诉哥哥。”

可是,无论谁说结果都一样吧?就是姑太太逼的,不是也是。至少在何云青的心里是。

“那怎么办?”姑太太心里面闪过一丝不安,紧紧抓住着女儿了手,“退都已经退了……难道还能抢回来?”

抢回来,显然更不切实际。对方是谁啊?

万岁爷钦定的太子爷,未来皇权继承人。

她那什么跟人抢?

“姑太太,对方是太子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跟人家抢女人啊?”修竹都要哭了,深深为姑太太的智商着急。

姑太太这才反应过来,颓废的长吁一声,是啊,人家嫁了太子爷。他们争不过,安国公府也争不过。

“姑太太,等太子登基,肖云可能封妃呢!”到时候,找他们的麻烦是分分钟的事。

“是啊!”话太太经修竹一题点,终于反应过来,拉着何云锦,紧张的问道:“锦儿,他不会找我问麻烦吧?”

这是了问题,而且迫在眉睫。不然很苦逼眉毛就黑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1章谁去?

何云锦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她刚进太子府,能不能稳住脚步还不一定呢!”

人家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其实宫里面的水,比那才叫深呢!太子府,跟宫里面能差多少?

姑太太听女儿这样说,长舒了一口气,一叠声儿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金瓶见如此,担忧的看了一眼姑太太母女,犹豫道:“太太,小姐,奴婢听说现在太子府管事的是一个侧妃,我们要不要给她送些礼……”

送礼做什么?当然是来压制自己的仇人。

那怎么成?修竹今日来的目的可不是这个,于是她也插言道:“只是每天想要见侧妃娘娘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恐怕顾不上我们……”

对,就是我们,在这件事儿上,她要表现的与她们是一体的,荣辱与共,休息相关。

果然,听到这话,姑太太看向她,沉吟道:“可不是,如今太子新立,府里面没有正妃,这侧妃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呢!恐怕再多的金银她的不看在眼里。这可怎么办啊?”

何云锦皱眉凝思。

金瓶也闭嘴不说话了。

显然,这是个难题。

室内突然陷入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修竹看看姑太太,低声说道:“姑太太,奴婢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何云锦看向修竹,眼里面带着审视以及疑惑。

姑太太则有些急切,直接嗔怪道:“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修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姑太太,复又低下头来,谦卑的说道:“姑太太,肖小姐初入太子府,又没有娘家,这个时候定然举步维艰,我们……”

姑太太听到这话,脸色阴沉下来,连连摇头,说道:“你要我向那个贱人低头,这可不成,那以后我的脸往哪里摆?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也不用姑太太出面儿。”修竹笑着说道,“不是还有表公子吗?”

“他?”

“可不是吗?大家想一想,平时表公子对肖小姐如何?”修竹慢慢的说道,“我们可以派人去见肖小姐,以表公子的名义,给她一些银票儿,就说算是表公子给她的嫁妆……”

“她正无依无靠呢,纵然现在太子爷贪新鲜,多宠她一点,也不能给她银钱,可是在大宅门儿里面生活,哪里不用钱的?”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她没有不感激的。就是以后,她得了宠,有表公子的面子在,看在你是表公子亲娘的份儿上,肯定不能过分为难的。”

“再有,今后太子登基,公子入仕,也多有用的上的地方呢!”

“如果她不行,我们不过是损失一些银子,也没有什么不是?”

姑太太沉思一刻,觉得可行,可是还是下不了决心,犹豫道:“说道青儿,他还不知道退亲的事儿呢。要怎么跟他说?”

何云锦则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双秀眉轻轻蹙起,“修竹说的样样在理,可是我看哥哥似乎对肖姐姐不同一般,怕一时接受不了。”

姑太太柳眉倒竖,喝道:“他敢!”

不过喝完,又泄了气,“你哥哥那脾气,倔的很呢,一旦认了真,怕是不容易……”

“姑太太,青表公子还是个孩子呢!”修竹轻笑出声,“就算他不愿意,但这婚姻之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己哪有倔强的道理啊?”

“话虽如此,哥哥那里怕是……”何云锦却摇了摇头,“要是当初跟哥哥定亲的不是她就好办了……”

金瓶半天插不上嘴,听到何云锦这样说,突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接过话头去,说道:“不是说肖小姐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吗?比她大一岁,只是逃出来的时候,饿死了。这婚事就不能是与姐姐定的,肖老爹临死前不放心她一个孤女活在世上,就……”

姑太太狠狠的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对。就是这样!我说我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呢,原来是个冒牌货啊!怪不得呢。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不答应啊?”

这个借口寻得合情合理,就算是太子殿下以后想起来,要算后账,那也没有办法。

一个是怀着慈父之心,况且已经死了;一个则完全不知情……

肖云本人也可以博一个孝顺的好名声。

而这件事,只是一个误会,子虚乌有。谁都没错,何乐而不为?

就算是何云青得到退婚的消息,知道是当初弄错了,哪里还能追究?也只能好好的做兄妹罢了。

就连修竹都不得不赞一声妙,真妙!

不过……

“这事儿,还是得有人与肖小姐说清楚。”否则可不是弄巧成拙?

“是啊!”姑太太看向金瓶,“不如你带五百两银票去走一趟?”

金瓶连连摆手,“太太,奴婢天天跟在您身旁,她正恨着奴婢呢!去了怕是办不好太太事儿,反而惹了肖小姐不快,得不偿失啊!”

修竹不由得一愣,这是干了多少得罪人的事儿啊?心虚成这样……

何云锦低下头,想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并一个一个的排除掉。

她穿越过来之后,因为怕被人看出来,尤其是身边贴身侍候的几个,全都以各种借口或嫁或打发家去了,一个都没有留,现在这些都是后来新添加进来的。

用来随身伺候足够了,但是要办这样的事情,总觉得差些火候儿。

母亲身边的倒是有几个机灵的,可是因为母亲的影响,个个都对人家横眉冷对的,现在去说项,恐怕不成。

那可怎么办啊?

要机灵会办事儿的,还要之前跟肖云没有什么过节,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的。

这样的人,要去哪里找啊?

何云锦只觉得头大如斗,猛然一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修竹,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母亲,不如让修竹去试试!”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拉着姑太太一个劲儿的摇晃。

姑太太疑惑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还没有长开的小丫头,摇头笑道:“她才多大?”,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2章强夺

是的。

修竹此刻才九岁,生的瘦瘦弱弱的,还只是一个孩子样。哪里就做的了这样重要的事情了?

姑太太伸手在自己女儿的脸上揉了揉,入手光滑细腻,比最好的绸缎都要舒服。

她的女儿也还是个孩子呢!

想当初,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偎在母亲怀里面撒娇卖乖,哪里知道这么些东西?

可是,她的女儿乖巧,听话,同时在大事上,时不时的给给她出出主意,真是人小鬼大,精灵可爱的很。

可是,把自己今后的身家性命交在一个小丫鬟的手里……怎么都让人不能放心。

“这件事,锦儿就不用管了。母亲到时候安排一个妥帖的管事媳妇或者让胡嬷嬷去走一趟,也就是了。”

可是何云锦这次却没有乖巧的说是,反而直截了当的说道:“胡嬷嬷去不得!”

“我的儿,胡嬷嬷是我的心腹。做事做老了的,怎么去不得了?一会儿就吩咐她去,保证啊,她把事情办的妥妥贴贴的。”说着又那话儿哄她,“锦儿去拿纸笔来,替娘给你哥哥写封家书。”

只是这次,何云锦并没有像姑太太想象的那样,轻快的跳下床,猫儿一样跑去取来笔墨纸砚,一股脑儿的铺在小炕桌上,然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等她说一句,她便这一句。

她小小的女儿嘟起嘴来,嘴唇红润,喃喃自语:“胡嬷嬷不行!”

说完这句,慢吞吞的移下去,站在地上,一双小手儿拉着她的衣袖,“胡嬷嬷什么样的人,母亲不知道,女儿这些日子一来,冷眼旁观着,觉得以她那一等一的势利眼看去,很难与肖云相处融洽。”

说着又拿眼睛瞟了一眼修竹,松了口儿,“母亲不妨试试。试过之后就知道了……”

修竹见状,赶忙告退。等出了暗香院,没有出多远,就听得身后一个小丫鬟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喊道:“胡嬷嬷,胡嬷嬷,太太有事,正找您呢!”

说着,越过修竹,直接从她面前穿了过去,去找那个胡嬷嬷。

胡嬷嬷老当益壮,听了丫鬟的回报,健步如飞的越过她,往暗香院的方向去了。

道路两旁,梅香阵阵,香气扑鼻。

修竹则脚步轻快,且走且看,遇到好看的梅枝,又恰巧够得到,便掐了拿着手中,想着回去给大小姐李妙贤做个插瓶儿,也还不错。

完全没有目的没有达到的懊恼之色,反倒悠然自得。

又行了一段儿,路上渐渐便有了人来人往。

修竹脸上含笑,慢慢的往妙贤居的方向走。

突然身后一个尖锐的女音响了起来,“那个谁?把你的梅花拿来!”

修竹不觉得那人是在喊她,不过脚下的步子了跟着顿了顿,回头看去,只见二小姐李妙玉穿了一件大红百蝶穿金样式的衣裙,披同样花色的大氅,正站在雪地当中的一株火红的梅花树下,颐指气使的看着自己。

见她步子停下,她走叫道:“那个谁,就是说你呢!还不快把你手上的梅花拿过来,本小姐看上了。”

修竹这下已经确定她是在说自己,停下了步子,远远的向李妙玉屈膝行了一礼,但是却没有打算把手里面拿着花儿让出去,只是装作听不懂得样子。

二小姐李妙玉立刻带着人冲了过来,等走近些,看清楚是修竹,这才又冷笑一声儿,说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大小姐身边的修竹啊!怪不得刚才我怎么叫,都不答应呢!”

李妙玉讽刺的话音一落,司琴立刻从一群捧着花瓶儿的丫鬟们中间走了出来,配合着李妙玉的话儿说道:“小姐,人家是谁呀?可是大小姐身边儿的红人呢!原本就要比别人高贵些,走路带风儿,是一等一的本事人呢!小姐少不得要忍上一忍……”

修竹瞟她一眼,真真是一个挑事儿不怕事大的。

修竹听完她们的话儿,轻轻一笑道:“我该不知道,原来安国公府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啊,只要是主子跟前的红人儿,便能把其他主子不当主子看了?”

“修竹愚钝得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竟然不知道。今日已经是规规矩矩的向二小姐行过礼了,已无可挽回。只好下次注意了。”

然后,又认认真真的对上李妙玉,满脸歉意的说道:“二小姐,赎修竹愚钝,刚才小姐叫的时候,我就已经……”

说着,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实在是……”她又羞又气,同时懊悔不已。

李妙玉一口气噎在嗓子里面,上不上来,下不下去,实在难受的很。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个始作俑者,实在是可恶啊!

李妙玉咬牙切齿,心头难平!

可是,修竹转眼便道:“啊,二小姐,您刚才说要这一枝梅花,是不是啊?”那神情,无辜纯良的想让人打架,“那,给你吧!”

按说,李妙玉相中了修竹手里面的花儿,应该如胜利者一般,得意洋洋的,可是此刻,她却一点儿都没有战胜者的兴奋。

小丫鬟从修竹手里面接了花枝儿,双手递给李妙玉,李妙玉劈手夺过,轻轻一松手,花枝掉在雪地当中。

红色的花瓣飘散开来,把洁白的雪地染得娇艳欲滴。

李妙玉却没有半点儿赏花的心情,一脚狠狠的踩在那枝花上,脚掌一搓,花瓣变作红泥,她却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仿佛做了一件无比畅快的事情。

修竹对着这样的二小姐,无力的抽了抽嘴角儿。

变态的二小姐啊!

让人看着就极其不舒服了,她轻轻向后不着痕迹的挪了挪,屈膝行礼道:“二小姐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二小姐李妙玉摆了摆手,“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儿,不过看着你手里面的花儿好看,想要问问在哪里摘得而已。谁曾想,你竟然反应如此的激烈,看看,看看,好好的花儿,可惜了啊!”

她啧啧的说着,好像刚才发了疯的把花枝丢在地上,死命的踩的那个人,是修竹似的。,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3章胡嬷嬷

修竹对李妙玉突如其来的一阵发疯,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儿,不置一词。而且本来也轮不到她说什么。

“那么,奴婢告退!”修竹神情平静,语气平和,淡然的说道。

李妙玉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红梅,摆了摆手,大方的说道:“走走,快走?那个说过要留你了吗?”

这样啊!

还是她硬赖着不走了?

修竹嘴角儿微翘,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错身绕过她们,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大会儿,就回到了妙贤居。

不一会儿,一个小丫鬟儿也悄悄的走了进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懂规矩还是什么原因,只溜着边儿走。

到了修竹所在的西厢房门口,更是猫了腰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最后进了旁边芙蓉的房间。

修竹不由得轻笑出声儿。

找这样智商得人跟踪她,芙蓉是不是太闲了?或者,只是为了搞笑活跃气氛?

旁边儿,芙蓉坐在窗前,看了一眼院子里面,见没有人,这才轻轻关上了窗子,从里面反锁上了门儿,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小丫鬟,急切的问道:“可看清楚了,今天她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一细细的跟我说来。”

小丫鬟儿把食指压在嘴唇上面,“嘘”了一声,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芙蓉姐姐,小声些,她回来了。”说着指指墙。

墙壁那侧便是修竹与丹桂合用的房间。

芙蓉恍然大悟,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同时压低声音说道:“看我,一时高兴,忘记了。”

然后又问,“她回来了?可是特意去见了什么人?”

小丫鬟这才一五一十的把她如何跟在修竹后面,如何去了暗香院,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后来又怎么出的院子,出来又做了什么,怎么遇到二小姐李妙玉,又如何被奚落,最后告退回来全都说了一遍。

芙蓉听完,摸着下巴,沉思道:“她去见了姑太太……姑太太不待见肖云,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知道,她去那里干什么?没得碰一鼻子的灰去啊……”

芙蓉这里想不明白修竹的意图,低低的嘀咕道:“这……也太……”

芙蓉一边儿嘀咕,一边开了门儿,就要出去。

那个小丫鬟突然几步赶了过来,拉着芙蓉的手,叫道:“芙蓉姐姐,芙蓉姐姐。事情我也办了,什么……什么时候可以到妙贤居来当差啊?”

芙蓉一把甩开她拉过来的手,一边儿往外走,一边道:“急什么呢,窝办你看着呢,总得找机会说不是?”

那小丫鬟这才换做一副喜笑颜开得样子,对着芙蓉的背影高声喊道:“芙蓉姐姐,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喊完,这才蹦蹦跳跳的走了。

修竹见人走远了,这才从屋里面走了出来。外面白雪皑皑,寒气逼人,她便一路小跑着奔进了上房。

一打开帘子,只觉得暖意浓浓,熏的人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然而,李妙贤却不在室内,绿菊也不在,丹桂坐在一个绣墩上,守在门口,一边儿做着针线,一边儿哼着小曲儿。

看到修竹,她还是那句话,“小姐惦记夫人跟二公子,带绿菊姐姐过去玩了。”

是怕她找小姐有急事吧?

刚才,芙蓉进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话语,语气一模一样,一个字半点儿声调都不带变的。

她在外面都听到了。

于是,轻轻向丹桂轻轻摆了摆手,说:“我不找小姐。”说着,又退了出屋。

外面又是冷风阵阵……

此时,妙贤居的影壁那侧,走出来一个胖胖的身影儿。

看到立于廊下,正拿了一根棍儿,悄悄逗着鸟儿玩儿的修竹。

眼睛都要亮了。

肥笨的身躯在看到修竹的一瞬间,变得异常的迅敏,几步来在她的身旁。

“哎呦”一声,尖细着声音说道:“呦,修竹姑娘这是喂鸟呢?”

修竹故意装作不知道她为什么来,也跟着轻“咦”一声,笑着问道:“这不是胡嬷嬷吗?姑太太一刻也离不得你,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有事儿派小丫鬟说一声不就是了。这冻天冻地的,路又滑……”

不等修竹说完,她便摆了摆手,大口大口的呼着白气。过了一会儿,稳住了才说:“不怕,不怕,路上的雪都有人清理,也不是很滑。”

说完,向屋里深深的看了一眼,问道:“大小姐可在?”

修竹笑着,放下专门给鸟儿喂水的小壶儿,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笑道:“您老人家是来找小姐的?那可不巧了,小姐不在,去夫人的院子看望夫人与二公子了。”

二公子现在几个月大,十分的爱笑,可爱的不得了,李妙贤一有空就喜欢过去逗他玩儿一会儿。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玩上,比如说睡着了,就不会让她打搅。

胡嬷嬷这才讪讪的笑道:“我不找大小姐,只是白问问。”

“那您这是……”修竹轻轻皱眉,微笑着问道。

“我们太太让我来请姑娘……也不知道姑娘这会儿有没有功夫?”

修竹心道:来了,来了。

面上却不显,迟疑道:“姑太太找我?”

说着,伸手把鸟笼拿在手里,作势往屋里面走,“不是吧?嬷嬷不是哄我吧?我刚刚从暗香院回来,姑太太和表小姐都没有说有事情要找我啊!”

“哎呦,我的姑娘!”胡嬷嬷几步追了上来,拉着修竹的胳膊,急道:“之前没有说,就能代表现在没有事儿了吗?姑娘还是跟老婆子走一趟吧!”

修竹看她一眼,把目光放在她抓住自己的手上。

胡嬷嬷讪讪的收了手,直道:“嗨!还是跟你直说了吧,我们太太想要人去见见肖表小姐,看看她初到那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毕竟一起生活了那样长的一段日子,谁都不想她过的不如意不是?可是,那丫头,自认为嫁给了太子爷做妾室,便高人一等了,竟然是不肯见人。你说可气不可气,可笑不可笑?”,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4章肖云的处境

肖云可气不可气,可笑不可笑,修竹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某些人就十分的可笑又可气。

她沉下声音,也沉下脸,“胡嬷嬷,肖表小姐怎么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倒是你……”她眯了眯眼睛,接着说道,“拉拉杂杂的在这里跟我说了一大堆主子们的是非,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们何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不过是腹谤而已。

芙蓉在屋子里面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见两个人吵了起来,这才挑帘子走了出来,丹桂随后也窜了出来。

修竹便眼尖的看到丹桂胳膊上有一块儿衣服上面皱巴巴的,了然的勾勾嘴唇,笑道:“芙蓉姐姐,丹桂姐姐,你们觉得呢?我应不应该相信她?”

丹桂看向胡嬷嬷,笑嘻嘻的向她行了一礼,接过修竹手里面的鸟笼,对着里面的鸟儿,碎碎念道:“冻坏了吧?姐姐带你回屋儿!”

走到屋门口,回头又嗔了修竹一眼,“怪冷的,干嘛把小黄拿出来,冻坏了,仔细小姐罚你,这可是前些天世子爷刚派人送了过来的呢,小姐还没有稀罕够呢!”

安国公府未立世子,能被丹桂称作世子爷的也就宁远侯世子陆鲲而已。

芙蓉自屋里出来之后,便一直盯着修竹看。

胡嬷嬷的目光在妙贤居两个俏丽的丫鬟身上扫过,又听其中一个抢白了修竹一通,心里面的这才平衡了一些。

芙蓉看完戏,这才凑了过来,一边儿甜笑着,一边儿向胡嬷嬷见礼,“嬷嬷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做?您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叫个小丫鬟过来顺一声,我们过去也就是了。”

胡嬷嬷深深的看了一眼芙蓉,脸上笑得都是褶子,心想:还是这丫头生的漂亮,嘴也甜。不像那个修竹,人丑,事还多。

这样想着,便表现在了脸上,对修竹横眉冷对,对芙蓉则笑颜如花的。

修竹在一旁看着,深深被她的变脸功夫所折服,正想着做着什么以表示自己那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敬意时,李妙贤与绿菊说说笑笑进了门儿。

芙蓉马上丢下胡嬷嬷,跑去迎接。修竹一愣之后,也选择抛下胡嬷嬷,跑去迎接李妙贤。

毕竟总是让芙蓉独美于前,对她也不太好,不是吗?

胡嬷嬷见人一瞬间都跑的干净,自视身份,觉得自己一个伺候过长辈的老人儿,没有必要对小辈儿那样战战兢兢的,也便站着没动。

等李妙贤走近了,这才屈膝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大小姐”。

李妙贤这才看到院子里面还有外人,连忙让人起了身,轻声问道:“不知嬷嬷今儿到我妙贤居所谓何事?”

胡嬷嬷见问,赶忙上前一步,急急的说道:“启禀大小姐,我们太太小姐让我来找修竹,想跟您接一会儿子修竹,因为刚才您没在,便与她们闲闹两句。”

李妙贤目光温柔,轻轻瞟向修竹,轻声说道:“修竹,既然如此,你跟胡嬷嬷走一趟吧,又什么能干的事儿,能帮着干干……”

修竹轻应一声。

李妙贤自从她的身前穿越而过。

修竹垂手侍立,等人走进了屋儿,这才看了胡嬷嬷一眼,道:“我们走吧!”

胡嬷嬷见请动了人,面上一松,看向修竹,却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走吧?”

修竹看着她笑,“自然是要走一趟的,”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嬷嬷,请!”

胡嬷嬷便甩开胳膊在前面走,修竹跟在后面,小碎步追着,一直往暗香院行去。

——分割线——

肖云在梅侧妃正院的一个小花厅里面见的修竹。

此时的肖云已经褪去了青涩,整个人如同一颗温润的珍珠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彩。

她上身穿粉红二色穿金百蝶褂子,下身穿湘妃色马面裙,脚上一双鞋儿,鞋尖上都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

一张俏脸,含羞带怯,双颊粉红,看来,最近她过的还不错。

只是不知道,等太子爷兴趣过了,会怎么处置她。通过今天梅侧妃安排她们在她的眼皮子地下见面,就知道梅侧妃十分的看不上她。

修竹见这样,也不急着和她说别的可,只是趁人不备的时候,把她的手里面塞了一打二十张的银票。

这些银票面额不大,几张五两,几张二三两的。

这样,有什么事儿,她不用破开,直接拿去打点也不心疼。

肖云也是聪明人,若无其事的看了一会儿,梅侧妃有客来,便把她们哄了出来。

肖云还有话儿要跟修竹说,便拉了她往自己的院子里面走,一路无话。

等到了地方,肖云第一时间,便抱住了修竹,头埋在她的肩头,开始低低的哭泣。

修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平静一些,这才对着肖云眨眨眼睛,笑问道:“表姑娘,奴婢的口渴了,能不能赐一杯茶水喝喝?”

肖云这才想起身边的丫鬟,忙住了泪,对一旁的丫鬟说道:“我来客人了,麻烦给我去准备两杯上好的茶水。”

那丫鬟这才从她们身旁移开,转身去倒水。

修竹笑着说道:“我们小姐说,好歹姐妹一场,您出嫁也没有来得及添妆,心里面甚是不安,于是让奴婢来看看您。同时,让奴婢带了些芙蓉阁的胭脂水粉,忘您笑纳。”

说着,真的从身上掏出几盒胭脂水粉来,码在桌子上。

刚码好,被执去到茶的公子走了回来,手里面拖着一把茶壶,四个茶碗,款款的走了进来。

笑着斟了茶,轻声说道:“小姐慢用。”

修竹便不客气的端起一杯,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又有人看着,正经的事便做不了。

修竹便与肖云谈她们家小姐,一谈便是半个下午。等修竹出门儿的时候,肖云是各种的不舍,拉着她如小儿女一样,依依不舍。

等到夕阳西下,修竹这才从太子府后面的一处角门儿出来,上了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对着车夫说道:“走吧!”,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5章萧大哥

那车夫没有回头,沉声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修竹听到声音,心头儿一震,再看那车夫的背影,觉得无比的熟悉,眼睛一热,泪水就在眼眶里面打起转儿来。

她抓紧车帘儿,试探的喊道:“萧大哥?”

前面的车夫蓦然回首,对着修竹微微一笑,宠溺的叫道:“然儿,萧大哥回来了!”

修竹眼时面积聚起来的泪水,瞬间失控,很快模糊了视线。

前面的人儿穿着车夫的衣服,悠然自得的赶着车,脊背挺的笔直,嘴角含笑,仿佛哒哒的马蹄声便是这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而他身后马厢里面坐着的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修竹无声儿的哭了一阵儿,忽然就听到前面带着戏谑的腔调的声音,“然儿还没有告诉萧大哥你要去那里呢?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荒地老,我都是愿意的。只是怕耽误了你的事儿,回头哭鼻子。”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口吻,轻松随意的口气,惹得刚刚好了一些的修竹差一点儿再次泪奔。

不过,她这次,她还能控制的住,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爬出马车,与他一起坐在车辕上面,轻声的问道:“萧大哥,你怎么回来啦?”

萧大哥挥动马鞭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加大力度,一鞭狠狠地抽了出去,鞭子在空中清脆的打了一个哨儿。他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怎么?我还不能回来了?不欢迎我?那萧大哥马上送你回安国公府,然后立刻离开,从今之后,凡是有你的地方,绝不踏足半步?这样,你可满意?”说着,呲着牙,咧嘴一笑。

修竹便看到他笑得夸张的侧脸,“我为什么要不欢迎你啊?”她反问道。

“难道在萧大哥的心里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知道好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人吗?”修竹夸张的扶了扶额头,脸上却是笑着,很轻松随意的样子。

“这才像话。”萧大哥把马鞭换到另一个手里,屈起手指,亲昵的在修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然后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老用力按这里,你本来就傻,再这样按下去,长大了可是要嫁不出去的。你萧大哥千辛万苦的从家里面跑出来,可不是来跟一个傻子玩儿的。你傻了,我可就要回去了。”

修竹知道他在玩笑,拉开他的手,嘟嘴嗔道:“若是按按能按傻的话,你这么敲,一会儿就要敲开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一会儿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一手,你可别嫌恶心。”

红红白白的东西当然是脑浆与血……

萧大哥狠狠地瞪修竹一眼,嘴上说道:“我呸呸呸,眼看着一看大似一年,怎么还是这样一个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人家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同时夸张的看修竹一眼,眼神中间带着骇然,显然是把刚才两个人所说的事情已经在脑补了一遍。

修竹忍不住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儿,“怎么觉得萧大哥回了趟家,好像比以前婆婆妈妈了不少。”

说着扭转身体,正对着她的萧大哥,一本正经的问道:“回去没少被家里的老太太太太们墨迹吧?”

问完也不等他回答,便又眨着眼睛,狡黠的笑道:“不然也不能一开口就是一股婆婆妈妈的味儿,这是学会了,打算加入她们的队伍对我狂轰乱炸了?”

萧大哥似乎被猜中了心事,脸色微红,手里的鞭子在空中不断的变换着花样,修竹的耳中除了马蹄声,便是他甩出的“噼噼啪啪”如同放鞭炮一样的鞭子声。

马车沿着太子府门前笔直的石板路,一路前行。

过了许久,修竹才反应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大声叫道:“萧大哥,萧大哥!”语速快而急切。

萧大哥轻轻的拉了一下缰绳,目光同时看向修竹,讶异的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话儿说的好像修竹在无理取闹似的。

修竹哭笑不得的指指地上的路,又指了指自己的马车,说道:“这好像不是回安国公福的路……”

“吁——”

萧大哥再次拉了缰绳,马儿前蹄扬起,嘶鸣一声,马车同时也停了下来。

他侧头,看了修竹一眼,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谁告诉你要回安国公府了?”

“刚刚是谁说要送我回安国公府了?”修竹不甘示弱的回视他,眼睛里面隐隐带着怒气。

萧大哥自觉理亏,讪讪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依然强硬道:“是我说的怎么了?”

然后加大声音,“可是,那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你不知道?可是,你又没有承认那个结果,自然不能直接回安国公府了!”

这是强词夺理。

可是,修竹竟然毫无办法。以前她还是嘉言郡主的时候,他一耍无赖,她就没有办法,现在她更没有办法了。

不过,好在她知道,萧大哥这人是顺毛驴,只要顺着他的毛捋呀,别说是小小的要求,顺好了呀,你就是想要拿他的头当球踢,他都不会反对。

所以说,她刚才的说话方式有问题,得重来。

修竹轻轻跳下车辕,绕到萧大哥身边,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一转身,甩开!

修竹便又绕到他的面前,再次拉拉他的衣角儿,抬眼,撒娇似的看他,轻轻的摇——

再次甩开!

“萧大哥……”她咬着嘴唇,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着他,同时甜度五个加号的叫道。

还好,这次他没有再次甩开,但是却把头扭向一边儿,恶声恶气的回道:“干什么?”

修竹知道有门儿,忍着笑,继续摇他的衣服,“萧大哥,我不回安国公府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气啊,大不了当逃奴!”

“萧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呃呃!

这话说得有些肉麻,修竹忍着没有继续往下说。

萧大哥却喜笑颜开,回转身来,正对着修竹,“好吧,看你道歉诚恳的份上,原谅你了。接下来,我们……”,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6章净土寺

他把话语拖长,然后露齿一笑,非常果断的说道:“……回安国公府。”

修竹:……

修竹只觉得她对节操的认知又掉了一地,默默无声的爬上马车,看他挥舞着马鞭,让马儿跑动起来,然后转弯,再跑动……

马车很快来在了安国公府的大门口儿。

萧大哥下车,拉着马儿走到旁边的角门处,认真的看着修竹,“我也不想当逃奴!”

所以……

修竹猛地抬起头来,惊诧的看着他。

他轻轻的在自己的胸口拍了拍,笑道:“安国公府新来的车夫,萧十七。以后记得多多翻我的牌子,点我的场,知道了没有?”

修竹:……

修竹一阵无语,同时也觉得十分的感动,他说过要陪着她,所以连她做丫鬟,他都要当车夫陪着吗?

“嗯!”修竹重重地点了点头,用鼻子发出一声嗯音,这声音鼻音很重,似是又要哭了。

萧大哥则向她挥了挥鞭子,示意她进去。

她再也看不下去,捂了嘴,低着头,转身跑进那扇角门儿,刚进去,就听到外面一个粗糙的男音嚷道:“十七,十七,怎么才回来?马棚里面的粪便都要堆积成山了!”

不知道萧大哥说了什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是带了骂声,“你不去干?难道要我去?mmd……”

修竹听不下去了,转身跑向里面,也不知道她的萧大哥最终有没有去那又脏又臭的马棚里面清理马粪。

——分割线——

妙贤居的内室桌上供了梅花,用的是天青色彩釉的细颈梅瓶儿。

瓶儿与花交相呼应,美不胜收。

修竹挑帘子进来,首先闻到了一股浓香,然后才看到桌上的花儿。

桌子旁边李妙贤与姑太太李玫,表小姐何云锦围坐一起,看到修竹,皆都笑着看她。

“可见到人了?”姑太太李玫第一个开口问道,“听胡嬷嬷说,你进去了好大的功夫都不见出来……”

修竹低着头,向着屋里面三个主子轻施一礼,同时撇了撇嘴。

胡嬷嬷的原话可能根本不是这么说的。或许会是,那个修竹进去那么就都没有出来,怕是凶多吉少云云。

可是,她不打算挑破,只是笑着看了一眼姑太太身后的胡嬷嬷,也同样微微屈了屈膝,“让嬷嬷费心了。”

“到底见到人没有?她现在怎么样?得不得宠?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姑太太又问,这次是连珠炮二似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惹得何云锦在一旁直笑,拉着姑太太的手,说道:“哎呀,我的亲娘啊,修竹才回来,气还没有喘匀呢,你就问了这么一大串的问题,倒是让她先回答那个好呀?”

她说的俏皮,惹得姑太太一指头狠狠的戳在她的脑门子上,笑道:“我又不是使唤你的丫鬟,你倒心疼上了?”

说完,又拉起李妙贤的手,笑道:“好闺女儿,别学你妹妹一样小气,回头姑母好好谢你跟修竹,还不行吗?”

李妙贤捏着帕子,轻轻的笑,“姑母说哪里话儿……”

芙蓉侍立一角儿,看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修竹的身上,暗暗咬牙。

亏得那个小丫鬟还想自己帮着进妙贤居呢,办个事儿竟然这么不牢靠……

修竹听她们调笑够了,这才慢慢的说道:“奴婢见到肖表小姐了。啊,不,现在应该叫做肖姨娘。是在梅侧妃院子里面的一个小花厅里面见的。肖姨娘说太子爷对她很好。奴婢瞧着气色比在咱们府里面的时候好了不少,人也更漂亮了。”

修竹说的话,信息量很大,姑太太拧着眉头,听得认真,就连何云锦也在竖着耳朵听,只有李妙贤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

“另外,肖姨娘身边的丫鬟架子似乎有些大,奴婢去了那么大一会子,肖姨娘不吩咐茶水,她们竟然都跟不知道似的。”

姑太太听修竹说着,一一的分析:肖姨娘气色好,人也漂亮了不少,这说明太子爷最近对她还不错,这一点儿,她自己也说了;见面是在梅侧妃的院子里,那里是人家的地盘,肯定眼线也多,证明这个梅侧妃十分的有心机,同时也忌惮着肖云;说肖云的丫鬟架子大,或许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毕竟管家的人要想难为个把手底下的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还有呢?”姑太太想完,又问。

“然后没有了啊!”修竹装傻,“我把小姐送她的礼物交给了她,有说了几句就回来了。”

姑太太暗暗着急,但是还忍不住寄希望与她们说的话,于是追问道:“后来,你们说什么了?”

“也没有什么啊,就是说说哪家的银楼高档,哪家的衣服漂亮,哪家的胭脂水粉好用罢了。”修竹知道姑太太在着急什么,但是却十分欣赏她着急时的样子,故意气她,为的就是报今天她一开始没有让她去的仇。

姑太太一听下面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可讲了,摆了摆手,最终不甘心的说道:“好了好了,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事情办成这样,姑太太总是有些不甘心,犹豫了一下,直接问道:“她……她……她有没有说过……”

“没有说过呢!”修竹微笑看着姑太太,轻轻说道:“不过,肖小姐说再过两天就是她娘和姐姐的忌日,已经求了太子爷,要去附近的净土寺上香还愿,同时要做三天的水陆道场。”

“姑太太如果想念肖小姐,不如到时候一起去做水陆道场,肖小姐十分欢迎。”修竹说道。

姑太太本能的摆了摆手,不想去。可是,抬头正看到修竹一眨一眨的,心里面的憋闷。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最终说道:“我们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出过门儿了,不如叫上太夫人,夫人,大小姐,二小姐等府里面的哥儿姐儿一起去,一来可以透透气,二来,咱们也去求个签儿,问问吉凶。”

说着,顺手拍了拍何云锦的手儿,笑,“这下可有办法撒丫子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7章诬赖好人

何云锦嘟嘴不依,嚷嚷道:“怎么就是我一个人撒丫子了?这么多的人,真是……”然后扭动着身子,转头去看桌子上面摆放的梅花,笑道:“这花儿姿态娴雅,花色纯正,配这儿正是绝了。”

李妙贤也笑,“还不是姑母疼我,把这么好的东西拿来给我使。”说着,正色对室里面一众大小丫鬟说道:“这梅儿可是姑太太的一片慈爱之心,都仔细着些,等花儿谢了便收起来,给姑太太送过去。”

包括修竹在内的一众丫鬟忙都低头屈膝称是。

话题拉回花儿上,姑太太脸上又浮出了笑容,然后轻轻在李妙贤的额上点了一下,嗔道:“你这丫头,一个梅值得什么,还让你这么小心?”

说着,“嗨”了一声,摆了手道:“干脆呀,也别还了。我看着这梅儿与你的屋子倒配,留着用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李妙贤腼腆一笑,低头双手摆弄着手里面的帕子,“听锦妹妹说这可是姑母的心爱之物,今儿借了出来,与我赏玩一天,已经是恩典了呢,我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来不还了呢?”然后又连说了两个不妥,坚拒不受。

姑太太抬眼看了一眼修竹,见她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又拍了拍李妙贤的手,果断的说道:“说是给你了,就是给你了。长者赐,不可辞。就这么定了。”

说完,站起身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道:“我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该到太夫人那边走走了。”

走到门口儿,又转过身来,向何云锦招了招手,轻道:“锦儿,你随后跟贤儿也来吧,刚好一起跟太夫人请个安。”

李妙贤在她要走的时候,与何云锦都已经站了起来,此刻见她这样说,都跟在后面相送。

何云锦更是拍着胸脯说道:“母亲放心就是,我们晚上一会儿,保证就去。”说着,在后面轻轻的推着姑太太往屋门外面走,一边走,又一边说道:“你先去,跟外祖母好好说,你的事儿说完了,我们也就到了。”

姑太太就笑,指着何云锦,对李妙贤道:“瞧瞧,瞧瞧,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孩儿,都给惯的不成样子了……”

这当然只是客气,没有谁会认真计较。

姑太太带着丫鬟婆子们走了一会儿,李妙贤与何云锦猜度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再次起身往闲福居去。

这次,李妙贤点了修竹与丹桂两个跟着。

何云锦身后这是叫小枝的丫鬟。

快到闲福居门口儿的时候,二小姐李妙玉也带着司琴司棋过来了,似乎比她们早上一步,看到她们过来特意在门口等着。

因为不知道这个神经质的二小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修竹低下头,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

而李妙贤与何云锦对上她就没有那么多顾虑,齐齐的看向李妙玉,之后互看了一眼。

李妙贤淡淡的叫了一声“二妹妹”,便不再说话儿。

何云锦比李妙玉小,是表妹,则是微微屈了屈膝,笑道:“二表姐好。”

李妙玉的目光却越过她们,一直飘到修竹的身上,然后才挑了眉,似笑非笑的问道:“今天早上,修竹这丫头摘了梅花儿,往回走的时候,恰巧遇上了我,我说了她两句儿,她便把一枝好好的花儿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本来,这事儿是大姐姐的私事儿,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应该管,可是也不得不向您提个醒儿——这下人脾气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姨娘说,以后容易把心也养大了,养出白眼儿狼来。”

说完,她掩着口,“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得意的抬脚儿,领先一步往闲福居里面去了。

真是好个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修竹忍不住一声冷笑,抬头看向李妙贤,轻轻叫道:“小姐,我……”

丹桂也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修竹,然后也看向李妙贤,“小姐,修竹不是这样的人,您不要听二小姐胡说。”

何云锦的眼睛像是显微镜,把修竹身上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笑道:“大表姐,这事儿怕是多有不实。修竹在我们那边儿呆了好一会子,跟母亲说了好多话儿才出来。怎么会遇上她的?”

李妙贤看着修竹,沉着脸,轻声说道:“修竹,自己说。”

修竹很抱歉的看了一眼何云锦。然后,把目光移到李妙贤的身上,轻声说道:“小姐,表小姐,今天早晨,奴婢确实遇到二小姐啦。”

听到这句话,李妙贤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何云锦则是无限懊恼的瞪了修竹一眼,把头转向别处。

“当时二小姐带着司琴司棋,并她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几个人捧了梅,正在梅林里面折花枝儿。看到奴婢,便把奴婢叫了过去。”

“她折她的花儿,叫你做什么?”丹桂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奴婢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几枝梅花开得正好,便折了拿在手上,想着小姐喜欢梅花,拿回去给小姐摆着玩儿也挺好的。”

“可是没有想到二小姐竟然说也看上了这枝花儿。硬是从奴婢的手里抢了过去。”

“奴婢原本以为她是见这花儿鲜艳明媚,真的喜欢呢,才要了去。可是没有想到,梅花到了她的手里,转眼便被丢在了地下。”

“奴婢心疼的看了一眼。二小姐便生气了。跳着脚儿,在上面踩了又踩。然后还笑着诬赖说是奴婢踩的,责问奴婢好好的花又没有得罪我,干嘛拿它出气?”

奴婢无言以对,又不敢回嘴,只得告退,回了妙贤居。之后的事儿,小姐也便知道了,姑太太身边的胡嬷嬷借了奴婢出府办事儿,回来后也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禀了小姐,姑太太并表小姐。然后就到了这里了。”

“至于二小姐为什么要说这么一段话儿诬赖奴婢。奴婢不知缘由,只盼小姐信奴婢,修竹并不是那等轻狂的人,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178章夜会

“这个二小姐……”丹桂忍不住的跺脚,“还是主子小姐呢,怎么……”同时向闲福居的门口狠狠的瞪了一眼,虽然此刻早已经看不到李妙玉和她丫鬟们的身影,但是也不妨碍她的愤怒。

李妙贤则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儿,淡淡的说道:“这事儿倒像是她的作风。”

何云锦听到李妙贤的话儿,不可思议的转回了头,惊讶的叫道:“表姐……”

李妙贤冲她微微一笑,“这样的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倒是越来越用的得心应手了呢!”

听着李妙贤与何云锦玩笑,修竹便知道李妙贤根本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也就这样过了。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可是要说有多生气,多失望却不至于,本来如果李妙玉不第二次提起来,她都要忘记还有这样一件事儿了。

何云锦再次拉过李妙贤的手,两个人并肩携手,何云锦便在李妙贤的耳边碎碎的念叨,“表姐,这次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吗?二表姐也太太太……”

修竹落后几步,与丹桂一左一右的走在李妙贤她们身后,小枝儿沉静无比的跟在何云锦的后面。

偶尔有风吹过,或者是鸟雀惊起,树枝上的积雪扑索索的落下。

进了院子,转过影壁,二小姐李妙玉正扶了方姨娘从旁边的小花厅里面出来,往上房走,小丫鬟儿早早的打起了帘子,在那里等着。

显然姑太太和太夫人的谈话刚刚结束。

看到相携而来的两个人,方姨娘忍不住瞪了李妙玉一眼;李妙玉则看向李妙贤与何云锦拉在一起的一双手,眼神里面充满怨毒。

同时,修竹则低着头,看这一对儿母女,经过岁月的洗礼,李妙玉竟然长的越来越像方姨娘了。

准确的来说,也更像太夫人。本来,方姨娘就是太夫人众多侄女儿里面最像她的一个,又与她的亲生儿子结合,两边的血缘叠加,便生出一何妙玉来,能不像吗?

只是不知道这脾气随了谁?

也许是和太夫人谈的高兴,还是怎么了,姑太太竟然亲自迎了出来,方姨娘母女向她行礼,她也淡淡的应了一声,看到李妙贤与何云锦,高兴的冲她们直招手儿。

何云锦一见,不问姑太太什么事儿,也跟着笑了起来,拉着李妙贤快走几步,到了近前,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母亲,外祖母怎么说?”

姑太太只是笑,并未回答,一手一个拉了李妙贤何云锦便往里面进,迈过门槛,才想起来,回头又叫了一声“修竹”。

修竹小碎步走到门口,小声问道:“姑太太什么吩咐。”

姑太太没有什么吩咐的,叫了修竹过去,只是呵呵的笑了一阵儿,说道:“那日我们也去上香……”然后什么都没有说,拉着两个女孩进屋去了。

姑太太的话没头没尾,修竹却是听懂了。

而且看姑太太的样子,心情愉悦,似乎还得了太夫人的夸奖,竟是比小孩子吃到糖还高兴呢!

修竹在心里面可怜了一下何云青,这小子一直都是单相思啊!如今更是连相思都不能了,真是可怜啊!

不过,她也只是心里面可怜一下他而已。自己的事儿还有一大统没有忙完呢,顾得上谁?

去净土寺的日子定了。

“先生”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半年前,修竹无意间遇到的那个人开口说话了!

这个消息简直让修竹震惊。

也不知道,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惊天大阴谋呢!

光听着就让人兴奋,然而修竹却要压着这种兴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等到夜深,所有人都睡熟了翻墙出去,踩着雪,手里面拖着扫帚,一路小跑着奔向园子,找到那处假山,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动静,这才猫腰钻了进去。

到了里面,依然还是那个面具男开门迎接得她,只是这次,两个人并没有在地洞里面久待,而是从另一条路,爬了出去。

面具男把修竹瘦小的身子背在身上,在街上高来高走,低来低去,不一会儿行至玄武门附近的一个小院儿门口,这才把她放下,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修竹的脚掌落地,一刻悬着的心这才跟着落了地,紧接着小院儿的红木门“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来,一个人探出头来,看到那人脸上的银色面具,二话不说把他们迎了进去。

修竹前脚刚进院子,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再次关上。

小院子便与外界隔离,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天地。

小院儿的上房之内依然点着灯,一个老者站与门前,背着光,看向修竹,拱手弯腰身行一礼,然后起身向屋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修竹对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儿,问答:“传过话来,说是那个女子醒了,也开口说话了,她到底说了什么?安国公府里怎么有那样一所院子呢?难道她们就不怕晦气?”

老者拱手弯腰道:“郡主,那院子原来也不是那样的。只是里面死了原老国公爷的挚爱妾室,所以才荒废了。”

修竹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啊!”

然而这是最最表面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那地方不像是荒弃,倒像是着过一场大火……不过若是大火,里面的女子又怎么没有死呢?”

浓烟就足以让人呼吸困难,窒息而是。

可是战场的白骨,她都一一的看过了,没有经过火烧,干净而整齐。

但是,那里的残垣断壁又在明明确确的告诉你,那里着过一场空前大的大火,几乎是要被夷为平地。

“那个女子也说不太清,当时她还小,受了巨大的惊吓,神经错乱。不过,据她所说当年确实是有一场大火。”“先生”慢慢的解释道。

“但是,具老朽推理,当时的火应该是人为,而且只在房子外面燃烧,里面着火不严重。”

修竹听她说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老者关切的看修竹一眼,问道:“今天那个二小姐又发疯了?委屈你了……”

第179章占山为王

“那个二小姐?”修竹一愣,脱口问出,问完才想起来,对方口中的二小姐是指谁。

“你不提,我都忘了。”她摇摇头,李妙玉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她从未在意,也不想在意,“我们继续说疯女的事儿吧?”

“先生”一愣,然后笑了,“已经说完了。那个时候她还小,所知道的也有限,而且她疯了这么多年,就算她说了什么,我们也不能相信啊!”

修竹皱了皱眉,她不喜欢他们这么说话的样子,好像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跟她说,不是找她商量,也不是要她拿主意,而单单的因为她要知道或者是她要求知道。

这样不好,很不好!

她之所以鼓动李妙贤开铺子,并且借铺子之便,买庄子,收养难民……都是为了让他们消除他们心里面的固有认知。

然而,从现在来看,效果不佳,或者说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们保护她,尊重她,只是因为她是原太子的女儿——嘉言郡主。

修竹想了这么多,不过也在须臾之间,很快她松开眉头,转而问起庄子里面的事。

庄子是她写了规划,转手让手下那些人去办的,而且据她所知,十有**也是按着她的意见在做,现在也是很有成效。

提到庄子,“先生”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还不能被称之为少女的女孩儿,心里面赞叹又佩服,同时怀疑那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手笔,而是有高人在后面指点。

可是,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她所见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而且多是妇孺,难道真的是她自己想的?

那也太骇人了!

庄子里面的人几乎是在以几何倍数的剧增,人多的同时也不显得拥挤,反而是在有序的发展,而且除了买庄子的钱,他们也不用额外贴补,那几个小庄子加上帝都里面的一个铺子便运作了起来,而且月月都有不少的银子进账。

这也是今天叫她来的原因之一,他想要用这些钱组建一个秘密军队,但是组建之前要她同意。

“庄子里面一切都还好,因为今秋收成还算不错,涌来的难民潮也停了下来,就没有再加新人。”“先生”选择先回答她的问题。

然后话题一转,沉吟道:“听芙蓉阁咱们的人说,铺子里面收益相当可观,是否……”

“啊,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儿,”修竹没有等他说完,猛然抬头,对上“先生”的眸子,他虽然戴了面具,但是一双眼睛却还是露在外面,没有遮上,“南安王府突然顾人到铺子里面闹事儿了,我托人与四叔搭上了线,求他庇佑。你去查一查,这个南安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头让人告诉我。”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语气坚定。

“先生”轻轻点头称是。

修竹又道:“还有,我救回来的那个疯子,好生看护,等她完全好了,我要亲自问话。”说完,又低声咕哝道,“总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

咕哝完,起身,轻轻拍了拍手,看向“先生”,道:“我要走了。”

“先生”赶忙向门外喊了一声,然后亲自走到门口,打起帘子来,请修竹出门儿。

修竹也不客气,向他点了点头儿,走走了出来,送去夜色当中,临走回头又道:“组建军队的事儿,暂且搁搁……可以先占几个山头儿……”

她的话很简单,接着便跟来时一样,很快的消失在夜色当中。

“先生”站在廊下,许久未动,红彤彤的灯笼随风轻轻的晃动,映在他金色的面具上,亮闪闪的。

他还没有说,她便知道了?

不会,刚刚可能他已经说过了吧?只是到底是年纪大了,记性竟然这样的不好了……

“先生”狠狠的摇了摇头,她说的占几个山头是什么意思?

占山为王!

难道是……

他复又点起了头,所谓化整为零,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一两年,灾荒四起,拉了旗子占山为王的不知凡几,可是朝廷无力管控,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她想到了这个办法,既可以光明正大的组建队伍,又不怕朝廷围剿……

如果到时候,在与几个庄子联合起来,那必定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啧啧!真是个好办法!

看来,他到底是小看了她呢!

这时,忽然一个管事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俯在“先生”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先生”抚须而笑,问道:“这事可是真的?”

那个管事儿笃定的说道:“千真万确。”

然后又问道:“先生,是不是派人去查查这个车夫的底?”

“查,细细的查!快去!”

管事儿应声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周围红灯摇曳,“先生”慢慢的抬脚,挑帘子进屋,口中喃喃,“……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呐?”

——我是可爱的小小分割线——

天一天冷似一天,帝都里面的来往宴饮似乎也渐渐少了起来,今年梅花开的格外早,赏梅宴也早已开的让人厌烦。

然而这一天,寒风萧瑟,安国公府的女眷们却要集体出游了。

太夫人,姑太太,大小姐,二小姐,表小姐五个人,又各自带了丫鬟婆子若干,加上府里面的护卫,赶车的车夫,拉拉杂杂竟有近百口人出动。

修竹混在其中,刚一站稳,便看到萧十七拉着缰绳,握着马鞭,站在马车旁边冲她眨眼睛,便也冲他眨眨了眼。

今日李妙贤带的是芙蓉与她。

明明知道她与芙蓉不对付,不知道为什么李妙贤偏爱带她们两个出门儿?

绿菊年纪渐长,又是个沉稳喜静的性子,乐的不出门儿。

紫檀到了妙贤居只一心做事,等着被放出去,并不争宠。

丹桂活泼,性子也单纯,好哄,一把瓜子就打发的高高兴兴。另外冬天天冷,她也乐的在家里猫冬。

所以,李妙贤这样的安排竟然没有有人有异议。

等李妙玉出来,修竹发现,李妙玉身后竟然不是万年不变的铁金刚组合,司琴竟然没有跟来!

第180章求签

李妙玉身后只有一个司棋,司棋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奉茶。

看到修竹看她,奉茶低下头儿,手里面抱着的包袱都跟着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修竹不解其意,这时主子们已经开始上车,修竹也只好把她丢开,专心伺候李妙贤上车。

只是,奉茶看到自己至于那么怕吗?她跟自己讨药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有这么怕她啊?这一年间,陆陆续续的也向她要了最少三次药膏了。

上了车,修竹便把那个可怜的小丫鬟忘到了脑后,因为车厢里面,芙蓉正磨利了牙,等着她呢!

李妙贤挑起车帘一角儿,轻轻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可惜,母亲不去……”

修竹便含笑看向李妙贤,宽慰她道:“小姐,这样的天气,夫人身子弱,二公子又尚小,出门就是遭罪,还不如猫在家呢!家里也有佛堂,在那里烧香礼佛也是一样的,佛祖都看得见呢!”

芙蓉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小姐至孝,自己出趟门儿,都想着夫人未能出门……”

这一节修竹倒真的没有想到,看着芙蓉,觉得她真是天生拍马屁的材料,只一句话,就把自己主子推到了一个道德的至高点儿,还丝毫不显吹捧的痕迹,真真是……

李妙贤情绪不高,听了芙蓉的话儿,轻轻摆了摆手,便依着车壁闭目养神。

芙蓉瞪修竹一眼,闭上了嘴。

车内寂静一片,只听得车轮吱吱呀呀的转动,马蹄哒哒的响着。如果非要说还有其它得声音的话,那便是呼啸的北风了。

净土寺位于城中一片散落的民居当中,煊煊赫赫,十分的夺目。

安国公府的马车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被红布围上,早已经有知客僧等在那儿了。

待马车停稳,那知客僧带了四五个小僧迎了上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然后问道:“可是安国公府的夫人小姐们到了?贫僧已经等候多时了。”

又道:“知道诸位要来,已经净了寺,现下也只有一家女眷在里面做水陆道场,超度亡魂。”

等安国公府里的女款们都下了车,知客僧这才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太夫人在前,被人簇拥着,一路上与那知客僧聊着佛法。

李妙贤则闷闷的,低着头走路。

李妙玉见李妙贤情绪不好,凑了过来,环上李妙贤的胳膊,小声问道:“大姐姐怎么还把这样张狂的东西带在身边儿?”

她没有提名,也没有道姓,可是修竹就是觉得她是在说自己,不觉微微一笑,一抬头正对上芙蓉那带了寒冰的眼神儿。

愣了一下,微微一笑,还她一个“我可没有给小姐丢脸”的眼神儿。

芙蓉再看她,瞪眼,“你没有丢脸怎么让人说嘴了?”

修竹便还她“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怎么管得着?”

芙蓉再瞪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就这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间,一行人已经来在了大雄宝殿外面,太夫人见不到李妙玉使人来找,李妙玉这才丢开李妙贤往前面去了。

李妙贤脸上敷衍的笑容这才消失的一干二净,换作一副淡淡的表情。

前面李妙玉与何云锦一左一右扶着太夫人迈过高高的刷了红漆的门槛儿,姑太太跟在后面轻声的叫着小心。

李妙贤带着丫鬟跟上去,才迈进去一只脚,便听得太夫人说道:“我去给佛祖菩萨们上香,你代我去捐些香油钱。”

说罢,又向两个女孩子招了招手,笑道:“随祖母、外祖母上香去,之后咱们都去求支签儿,求佛祖指点我们两个姐儿的好姻缘。”

姑太太笑着去上香油钱,太夫人带着二小姐、表小姐去上香求姻缘,大殿门口只剩下李妙贤一个,虽然有丫鬟婆子们陪着,依然显得孤单单的。

修竹轻轻拉了一下芙蓉,芙蓉狠狠的瞪她一眼,谄笑着走到李妙贤身前,温声说道:“小姐,不如我们也去拜佛,然后上香,最后求支签儿问问吉凶?哦哦,对了,还要给夫人和小公子求两幅平安符,奴婢听说这净土寺的平安符可是很灵验的。”

提到求平安符,保佑柳夫人母子平安,李妙贤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儿,跟着芙蓉往旁边走。

修竹抬头,只见大殿正中一座巨大的金身佛像端坐在那里,耳垂直垂到肩膀,双目炯炯有神。

他的两侧另有两座小佛像静静侍立,皆被旁边的布幔遮住了脸看不清容颜。

等看完,芙蓉扶着李妙贤已经走远,修竹正打算抬脚跟上,只见二小姐李妙玉的丫鬟奉茶从大殿之外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看到修竹,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从没有说话,从她的身边穿越而过。

修竹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

从下车,到这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怎么又哭了?

真真是奇怪!

“修竹!”

见修竹在那里发愣,芙蓉又送来一记飞眼,喊了一声儿她的名字。

修竹赶忙丢下奉茶的事儿,走了过去。

李妙贤已拜完佛,从蒲团上面起来,把香递给候在一旁的芙蓉。

芙蓉去插香,李妙贤便低低的向她问道:“你看什么呢?”

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修竹一怔,轻声说道:“刚刚二小姐的丫鬟奉茶进来了,似是刚刚哭过,奴婢一时好奇,多看了两眼,请小姐责罚。”

李妙贤没有说话,只是往旁边太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太夫人已经拜过佛,带着李妙玉、何云锦两个正在抽签,竹签在竹筒里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啪嗒”一声,一支竹签落地,自有丫鬟仆妇们捡起来,恭敬的送到太夫人的手里。

太夫人拿在手里面,看了一阵儿,把它交到李妙玉手里,说道:“丫头,给祖母念念。”

然后就听到李妙玉清甜的声音响起,读的是签上的内容。

何云锦见没有她什么事儿,拿起桌上摆着的卦桶学着太夫人的样子轻轻的摇晃,大殿里面又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

第181签解签

“第三签,贾谊遇汉文帝。咦,没有了。”李妙玉前后翻看着那枚竹签儿,只见竹签薄厚均匀,上面被磨的光滑平整,除了刚才那句话,什么都没有了。

太夫人听到李妙玉的话儿,指着她笑道:“自来这庙里面的签儿上面,便没有多余的字儿。”说着从满是疑惑的李妙玉手里把那竹签抽了回来,交给旁边的丫鬟,笑着让她去帮着求签文去。

这时,何云锦手里面的签子终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放下签桶,赶忙去捡。

李妙玉则似笑非笑的凑了过去,“哎呀,表妹,我也看看你的签儿?”

何云锦下意识的握紧了竹签,垂下手,似是觉得依然不安全,又把手被在了身后。

“瞧你这样紧张兮兮的,不会是求的姻缘吧?”李妙玉探头看向何云锦的身后。

何云锦撅起嘴来,瞪她一眼,问道:“表姐不求一支签儿吗?”

太夫人此时似也看不下去了,嗔怪道:“玉儿,不要闹你妹妹了,快过来,也抽一支。”

说着看了一眼身侧的丫鬟,那丫鬟马上笑嘻嘻的拿了一个签桶,递给李妙玉,央道:“我的好二小姐,听说这净土寺的签儿最准了,难得太夫人今天高兴,二小姐也求一支?”

李妙玉这才微扬着下巴,接过签桶,单手拿着,随意的晃动了两下,桶里面便有支签子掉了出来。

刚才那个丫鬟马上弯腰蹲身,捡了起来,笑道:“小姐,是第四签呢!真巧,与太夫人的连着。”

转头,又问何云锦,“表小姐,您是第几签呢?”

何云锦这才把自己的手拿到身前,抬高了,看了一眼,然后轻轻说道:“是三十签,柳毅传书。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着摊开手来,让人看,果然她的手中那支签上赫然写着“第三十签柳毅传书”。

李妙玉已轻哦出声,笑道:“还说不是问姻缘?这柳毅传书可不是就讲的柳毅与龙女的故事吗?”说着刮着自己的脸,取笑何云锦。

何云锦被她气的不轻,一跺脚,躲到了太夫人的身后,撅着嘴,不说话,两腮鼓鼓,煞是可爱。

李妙贤见她们在前面笑闹,走过去的脚步顿了顿,转头儿看到旁边一个小小的和尚,双手合十,立于一侧,转而走了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合十了双手,恭敬的问道:“小师傅,我想为家母与幼弟求份平安符,不知道……”

小和尚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这样被拒着,正不舒服么,忽然看到一个比座中观音还要漂亮的女施主向他问话,脸瞬间通红,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平安符在侧殿里面,广慧师叔管着呢!”

然后又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妙贤,“女施主如果要求,小僧带您过去?”见李妙贤犹豫,又补充道,“从这里出去,往西边去,就看到了。也不远,不会耽误小姐的事儿的。”

修竹看着那小和尚光光的脑壳,嘴角翘起,感叹道:这人果然是视觉动物,连方外之人都不能免俗呢!

长得好看,真是占便宜呢!

李妙贤抬头,看了看一边儿求签的安国公府众人,轻轻摇了摇头,“算了,不麻烦小师傅了,我们等一会儿再过去好了。”

说着,离开小和尚,往求签这边儿来,太夫人她们已经求好了签,簇簇拥拥的打算去找人解签儿。

何云锦在人群中,看到李妙贤主仆,站住脚,问道:“姐姐怎么才过来?我们都求过了呢!”

李妙贤向她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我求了签儿,随后就到。”

何云锦也不勉强,笑了笑,跟着人群去了。

这边儿,李妙贤求了一支,芙蓉也跟着求了一支,并磨着修竹也求一支。

修竹本来不想求的。

她不信满天的神佛能帮她什么,只觉得自己尽力也就无愧于心了。

可是耐不过两个人的碎碎念,还是求了一支,随意的拿在手中,跟在李妙贤身后。

芙蓉却显得有些兴奋,把自己的那支签儿递到李妙贤的面前,笑嘻嘻的问道:“看看奴婢这支上面写了什么?小姐,奴婢认不全。”

“三十四签萧何追韩信。”李妙贤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念道。

“作何解呢?”

李妙贤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个还是要找庙住解上一解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萧何和韩信都是东汉时期,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想来是不错的了。”

转头又问,“你求的什么?”

“啊!”芙蓉没有想到李妙贤会有这么一问,明显的一愣,然后才低下头,略带羞涩的说道:“当然是问自身了。”

说完,看向修竹,问道:“你的是什么?”

修竹大大方方的摊开手,露出竹签上面的字,“三十六签罗隐求官”。

“罗隐是什么人啊?”“罗隐”两个字,芙蓉认得,只是这人……

李妙贤与修竹同时摇头,都想不起来这样一个人。

芙蓉觉得自己似是胜过了修竹,顿时喜笑颜开,追着李妙贤也要看李妙贤的签文。

李妙贤把签儿拢在袖口之中,不说给她看,也不说给她看,但是那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芙蓉见追问不着,也不再问,反而是关心起萧何与韩信的事来,一路追着问他们两个人的典故。

对此,李妙贤也知道的不是十分详细,只是略听说过一些。

修竹读过《史记》,对那个时候的事情自然也十分了解,可是她却没有兴趣当一个小丫鬟的讲解,在其面前卖弄学问,这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说话也累。

李妙贤把自己知道的,略讲了两句,三个人便到了解签的庙住跟前。

那里正在给太夫人解着签儿,只见那中年庙住摸着胡须在一张黄纸上写道:第三签,贾谊遇汉文帝,甲丙,中吉。之后是一首诗:

衣食自然生处有,劝君不用苦劳心;

但能孝悌存忠信,福禄来时祸不侵。

第182章问自身

写完,只见那庙住抬起头来,问道:“这签是求什么?”

太夫人回答道:“问自身。”

那庙住提笔又写道:富贵前定,何须强求;徒劳心力,反致伤忧;事亲待人,动合循理;天必佑之,有泰无否。

接着又在最后的空地上写道:随缘安分,直道而行;心中无愧,自然和平。

写完,吹干了墨迹,起身,双手递于太夫人,复又坐下,抚须轻道:“下一个。”

太夫人愣了一下,心想:这就完了?

脸上堆笑,把那纸铺在庙住的面前,“先生,这签文作何解释啊?能不能麻烦您指点一二?”

庙住低下头,在那张黄纸上扫了一眼,指着上面的字儿,念道:“第三签,贾谊遇汉文帝,中吉。衣食自然生处有,劝君不用苦劳心;但能孝悌存忠信,福禄来时祸不侵。”

念完,才又道:“这不是都写着呢吗?老夫人,您的签儿是吉签,虽然不如抽了上上签的好,可也不错。”

说着,复又指点着纸上听刚写的字儿,说道:“不用劳苦,衣食无忧,多好!”

太夫人点了点头,想着,可不是吗?孩子他爹在的时候,极会经营,家里虽然不如现在,可也衣食无忧,等老头子死了,天上又掉下来安国公这样这个大馅饼,正正好好的砸在她儿子的头上,她的日子更加顺心了起来。可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想着,不由得心花怒放,笑道:“老先生妙算!”夸完,又指着下面的小字儿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庙住也跟着笑,同时谦虚的说道:“老夫人谬赞了。”说着,指了指下面的字儿,笑道,“这也就是说,老夫人只要安安稳稳的享您的老太太福,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日子啊,会越来越好的。”

李妙玉听完,笑道:“我祖母最是慈爱不过,当然日子一天会比一天好的。”说着,伸过一个签儿,压在太夫人的签文上,“先生也看看我这一支,与祖母挨着呢!”

庙住拿过她的那支签儿,只看了一眼,便“哎呀”了起来,抬头看着李妙玉,轻轻摇了摇头,“小姐这支是……”

“第四签,就在祖母后面,你帮我也解解。”李妙玉却没有发觉庙住的异常,催促道。

庙住再次摇了摇头,抽出压在李妙玉签儿下的黄纸,递还给太夫人,这才跟李妙玉说道:“小姐这支是第四签,名曰小秦王三跳涧。”

说着,同样拿出一张黄纸,铺在桌上,提笔写了下来:甲丁,下下。去年百事颇相宜,若较今年时运衰;好把瓣香告神佛,莫教福谢悔无追。

后面的诗也跟着写了下来,只是这次没有念出来,只是默默的写。

写完,跟问太夫人一样,问道:“小姐,您求什么?”

李妙玉本来想说求姻缘,可是看到周围无数双眼睛眼光烁烁的看着自己,话到嘴边儿,又咽了下去,学着太夫人的样子,说道:“求自身。”

这一次,庙住看李妙玉的眼光都带了同情,也不说话,在黄纸上刷刷写个不停。

修竹透过人群看去,只见纸上写着:先吉后凶,时运将否;谋事无成,顿非前比;秉诚祷神,以求福祉;若无远虑,悔无及已。

然后又有:好事连绵过,时衰祸渐来;顶天并拜地,庶可保无灾。

修竹:……

修竹同情的看了李妙玉一眼,只见她并没有看庙住写些什么,反而是扬起下巴,看着高处,“先生,您也给我解释一下吧?贾谊只是个书生,我这里是小秦王,是不是将来更加的富贵呢?”

富贵?

富贵个狗!屁!

周围鸦雀无声,庙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跟李妙玉说道:“小姐,您求到的是下下签。”

下下签?

李妙玉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抢过庙住刚刚写好,还没有来得及干透的黄纸,逐字地往下读,脸色渐渐灰败了下来。

她的签文比太夫人的更好理解,所说的都是字面的意思,一句话儿,她李妙玉要倒霉了,而且是越来越倒霉!

问呢会呢?

她这么可爱!又这么年轻!将来不嫁一个王孙贵族,也要嫁一个勋贵子弟,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

有人看不得她好,故意编排出来,骗她的。

李妙玉看着那张黄纸,越看越觉得刺眼,越看越觉得不可能,两手不由自主的抓紧那张纸,然后同时拉扯,那纸从中间断裂,紧跟着变成碎片儿。

太夫人看着激动不已得李妙玉,只觉得脸面尽失,轻轻呵斥了一声,然后向跟在李妙玉身侧的两个丫鬟连连施了几个眼色。

两个丫鬟这才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拉起李妙玉,向太夫人匆匆行过理,往后面的精舍行去。

被李妙玉这么一闹,太夫人也呆不下去,带着丫鬟婆子们随后也告辞离开。

姑太太上香油钱回来时,便只看到何云锦并李妙贤在哪里,不由惊讶的问道:“太夫人呢?”

庙住此时正在解何云锦的签儿,何云锦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庙住的笔尖,并没有听到姑太太李玫的话儿。

李妙贤便轻轻的回道:“太夫人与二妹妹解好了签儿,先到精舍休息了。”

姑太太不疑有他,嘱咐了她们两句,有训诫了一番跟着的丫鬟,便跟着去找太夫人了。

修竹抽出空,扫了一眼何云锦的签文,不由得莞尔一笑。

芙蓉见庙住停笔,拉着李妙贤上前,“看看我们小姐的。”

李妙贤却手腕一扭,抖开了芙蓉的手,笑指着她说道:“你都念道了一路,不如先解你的,我随后再看。”

芙蓉也不扭捏,“啪嗒”一声,把手里面的竹签拍在了庙住的桌案之上,笑道:“那就先看看我的,我的是三十四签,萧何月下追韩信。”

听她这样说,修竹不由得抚了抚额,签上是萧何追韩信,没有月下。

庙住也是一愣,看了一眼她的签儿,才恍然大悟。

第183章手绢儿

“姑娘,您这签儿叫做萧何追韩信。”

芙蓉愣了一下,笑道:“我常听人说,萧何月下追韩信。嗯?难道不是晚上追的啊?”芙蓉迟疑一下,然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嗨声道,“管它黑夜还是白天呢?总之你解签儿就是了。”

修竹听着芙蓉的话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何云锦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

庙住摇了摇头,提笔了起来,芙蓉则守在一边儿。

庙住一个一个字的写,她便一个一个字的念,只是她所认的字不多,读的便磕磕巴巴的,有些滑稽。

“第三十四签,萧何追韩信。”这几个字儿比较简单,刚刚又说过几遍了,倒是没有问题。

“丁丁,中平。”芙蓉瞪眼,“丁丁是什么意思?中平……”

庙住皱眉,没有理她,继续写道:

春夏才过秋又冬,纷纷谋虑搅心胸;

贵人垂手来相接,休把私心情意浓。

芙蓉念道:“春夏才过秋又冬,这不是废话吗?春夏过了可不就是秋冬了?还用作诗写出来吗?”

说着撇了撇嘴,见那庙住又写了几句,接着读,“纷纷什么什么心什么,贵人什么手来相接,什么把什么心意什么。”

短短几句诗,被她读的七零八落的,惹得庙住直皱眉,指了黄纸上的字说道:“这叫春夏才过秋又冬,纷纷谋虑搅心胸;贵人垂手来相接,休把私心情意浓。”并且特意加重了被芙蓉念做什么的几个字的音。

然后也不问芙蓉要求什么,直接接着写道:讼有忧,病示瘳;财禄散,忌远谋;行人动,婚莫求;防口舌,免闷愁。

写完也不停歇,直接又写:一岁营谋,未有发达;方得贵人,垂手提挈;渐渐亨通,可免激聒;莫信私人,巧语闻谍。

讼则忧兮病不瘳,财物耗散莫相谋;行人动作婚难就,口舌须防免唧啾。

下面的芙蓉就更加不懂了,瞪着一双大眼睛,迷惑不解的看着纸上越来越多的字儿,“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修竹远远的瞟了一眼,没有理会,只是候在一边儿,听李妙贤与何云锦说话。

其实,她们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一些细细碎碎的闲话儿,不过就是这些闲话儿却让这个宁谧的冬日上午带了几分暖意。

芙蓉拿了签文,黑沉着脸,十分不满的走了过来,看到李妙贤便抱怨开来,“小姐啊!你看这是什么签儿吗?全都是废话,怎么让人相信啊?”

抱怨完,又满是期冀的看向李妙贤,“小姐,您的签儿呢?求的什么,不如一起解了?”

她虽然与李妙贤说着话儿,眼睛却忍不住的往修竹这边瞟,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求了,又不敢解,想来是心里有鬼吧?还不如不求呢!”

修竹手里面的竹签挨着皮肤,传来丝丝凉意,嘴角翘起,对着芙蓉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李妙贤听了芙蓉的话儿,沉下脸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拉起何云锦,抬脚向前,“表妹,陪我去解签儿。”竟然是不理芙蓉了。

芙蓉一见这样,才想起来,李妙贤也是求了签儿,还没有解,她这样说,可不是也在说她了?

可是,天地良心啊,就算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如此说她呀?她真的只是看不惯修竹,想要挤兑一下她而已啊!

“小姐……”懊悔不已的芙蓉立刻追了上去,想要跟李妙贤解释一二。

李妙贤已经亮出了自己的签儿,语气温和,态度恭谨的求庙住公与她解签儿。

走了芙蓉做对比,庙住明显对李妙贤好了不少,认真的帮她写了签文,又细细的解释了一番,这才放她离开。

等李妙贤走来了,芙蓉望着修竹,挑了挑眉,小声说道:“有本事你就别解!”说着把头扭向一边儿,骄傲的哼了一声,小跑着追李妙贤去了。

修竹见她们都走了,因为净了寺,又没有其他人等着求签儿,便把手里面带了自己温度的竹签了拍在了庙住的桌上,急急的说道:“您先解着,我一会儿来取。”

说完,一溜小跑,追李妙贤去了。

直到追到精舍门口儿,这才看到熟悉的人影儿。

不过却不是李妙贤、何云锦、芙蓉、小枝她们,而是李妙玉身边的小丫鬟儿奉茶。

只见她端了一个炭盆儿,正蹲在精舍外面的空地一角,手里面还拎着一方手绢。

她则提着手绢儿的一角儿,抖抖的放到炭盆的上方,想要松手,也是那手绢儿像是黏在她手上似的,怎么都放不下。

就这样,试了又试,手绢儿还在手上,完完整整的,分毫不缺。

修竹刚想要-她,问一问有没有看到李妙贤她们,此时一袭青衫飘然而至,爽朗的笑问道:“姑娘,这手绢儿得罪姑娘了吗?”

奉茶一愣,“没有啊!”嘴比思维快了一步。

“没有?”那个青衫男子显然不信她们话,调高了声调问道:“那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为什么要烧了它啊?要知道,没有犯错,却要被人惩罚,这是很让人委屈的事儿,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一样?”

好奇特的论调啊!

修竹不由得再次看向奉茶跟前的人。只见他,十五六岁,可能正在长身体,身材倒像是一根抽条的竹竿,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带着一种读书人所特有的斯文,笑起来还带着几分腼腆。

可能是正处在变声期,他的声音也不是特别好听,带着丝丝沙哑。

奉茶一愣,原本蹲在地上的身体,猛地站了起来,手里面的手绢儿却被松开,飘飘荡荡的落下,一角儿正好落在炭盆上,上好的丝绢立刻燃烧了起来,吓得她不由得尖叫出声儿。

那个少年反应似乎比奉茶要快上一些,迅速弯腰,也不顾烧不烧,飞快地把那幅手绢儿从火中抢了出来,丢在地上,几脚上去,踩灭了火焰。

不过,此时好好的一条手绢儿已经面目全非,黑糊糊的躺在地上,十分的狼狈。

第184章平安符

“这个……”青衫少年遗憾的看了一眼地上,然后看向奉茶,“真是失礼了。改日,赔你一条……”

奉茶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那好看的少年又眼睛不眨的看着自己,脸一红,羞涩的连连摆手,称不用,并且解释道:“刚刚在寺在,公子也已经看到了,这条手绢儿不小心被风吹跑了,是我从树上摘下来的,小姐已经不要了,让烧了。”

说着低头看了一眼那炭盆和炭盆旁边的手绢儿。

那个少年“哦”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绢儿,轻轻笑道:“看来这还是我多此一举了。”然后蹲下,向火里面一丢,炭盆里面立刻火焰熊熊。

修竹眨眨眼睛,再眨眨。她看到了什么?那少年捡起来的,跟丢进火里面的是同一条吗?

这是……

有些意思!

修竹还打算再要看,奉茶已经发现了她,向她招招手儿,笑问道:“你在那里干什么呢?大小姐和表小姐已经进去休息了。”

修竹这才抬脚走向他们,然后向奉茶和那个青衫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儿,迈步走进院中。

不是已经净寺了吗?怎么还有外男?

想着,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少年已经离开,奉茶也捧了炭盆往院内走。

精舍之内,有一间,此时正笑语晏晏,几个妇人的声音此起彼伏。而门外,一个穿得金碧辉煌的内侍则守在门外。

这是肖云来了。

内侍这种东西虽然古而有之,但是到了本朝本代,也就只有皇宫和太子可以使用,如无例外,就连亲王都不能够使用的。

如此算来,屋里面的不是肖云,那就没有别人了。

听声音,她们应该相谈甚欢,那么以后芙蓉阁也算是有一个比较硬的靠山了。

而且修竹都计划好了,以后抽出芙蓉阁一成的收入孝敬太子爷,不过却不直接交到太子手里,而是通过肖云。

这样,太子看在钱的份上,也不能过早延误了肖云,有太子撑腰,肖云便能硬气,就是那个梅侧妃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对她怎么样。

而她就是要的这种平衡!

“修竹!”芙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外,不过却不是穿出笑声的那一间,“干什么呢?小姐都回来半天了,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还要小姐伺候你不成?”

修竹对着芙蓉的冷脸微微一笑,加快步子走向了她,同时好脾气的附和道:“对,我就是太懒散了,没有跟上小姐。”

芙蓉气结,狠狠的瞪了修竹一眼,甩帘子进屋,修竹跟在她的身后,脸上是温和的笑。

看到李妙贤,她先轻轻行了一礼,自责的说道:“小姐,都怪奴婢,只顾着跟庙住说话儿,没有跟上小姐的步子,往小姐责罚。”

李妙贤还没有说话,何云锦倒是接过她的话去,“跟不跟的上,有什么重要的?我们一样认得路。”

说着,冲着修竹眨眨眼,说道:“快,快,你的签儿拿来,给我看看。”说着向她摊出了手。

修竹无奈一笑,“我走的太急了,并没有拿到手。不过签子已经给了庙住公,也跟他说了,一会儿我回去取,取了在给表小姐看吧。”

何云锦便点了点头儿,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块叠的整齐的黄纸来,与李妙贤两个凑到窗前看,而且李妙贤也拿出了自己的与何云锦的相对照,两个人说的叽叽喳喳,不亦乐乎。

修竹与她们说了一声,便出了门,第一件便是冲着大雄宝殿的侧殿而去。

对,她要代李妙贤给柳夫人与二公子李瑾求两份平安符,求完她又帮李妙贤、何云锦,还有妙贤居里面所有的丫鬟婆子们各求了一份,同时更大和尚要了纸笔分别写了名字,抱了起来,这才转身出来去取她的签文。

签文拿到手,也没有细看,便也塞进了荷包,然后转回安国公府众人所在的精舍。

此时已到午饭时间,李妙贤与所有主子一起聚在太夫人的屋子里面用斋菜,芙蓉在一旁伺候。

修竹便和安国公府其他不用伺候的奴婢们一起胡乱的吃了一些东西,然后李妙贤的屋子里面等候她们回来。

因为没有什么事儿,便顺手翻出刚才拿到手的签文来看。

才打开,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行来,猜度着是李妙贤与芙蓉回来了,赶忙放下东西去迎。

第三十六签罗隐求官丁己上吉

功名富贵自能为,偶着仙鞭莫问伊;

万里鹏程君有份,吴山顶上好钻龟。

占验;一浙中人,父子因兵失散,占此,上吴山卜卦,至庙门见有父寻子招贴,遂访其父,神验如此。一人占此婚成。

圣意:名与利,在晚成;讼得理,病渐亨;问远信,阻行程;婚可合,孕将生。

东坡解:富贵分定,迟速有时;藏器以待,切莫迟迟;掀天事业,时至即为;若到天边,便可决疑。

碧仙注:荣华有分,未得其时;他人早达,切莫恨迟。第三十六签罗隐求官丁己上吉

功名富贵自能为,偶着仙鞭莫问伊;

万里鹏程君有份,吴山顶上好钻龟。

占验;一浙中人,父子因兵失散,占此,上吴山卜卦,至庙门见有父寻子招贴,遂访其父,神验如此。一人占此婚成。

圣意:名与利,在晚成;讼得理,病渐亨;问远信,阻行程;婚可合,孕将生。

东坡解:富贵分定,迟速有时;藏器以待,切莫迟迟;掀天事业,时至即为;若到天边,便可决疑。

碧仙注:荣华有分,未得其时;他人早达,切莫恨迟。第三十六签罗隐求官丁己上吉

功名富贵自能为,偶着仙鞭莫问伊;

万里鹏程君有份,吴山顶上好钻龟。

占验;一浙中人,父子因兵失散,占此,上吴山卜卦,至庙门见有父寻子招贴,遂访其父,神验如此。一人占此婚成。

圣意:名与利,在晚成;讼得理,病渐亨;问远信,阻行程;婚可合,孕将生。

东坡解:富贵分定,迟速有时;藏器以待,切莫迟迟;掀天事业,时至即为;若到天边,便可决疑。

碧仙注:荣华有分,未得其时;他人早达,切莫恨迟。

第185章路过的少年

刚刚还骂她谄媚,现在她这又是做什么……

修竹无力吐槽,转而语气十分随意的跟李妙贤聊起了家常,“小姐,您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李妙贤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修竹没有说话,眼神里面却透着好奇。

芙蓉系着护身符的手轻轻的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同样看向修竹,眼睛里面就透着不满,好像在说:人家好不容易跟小姐亲近亲近,却又来打扰……

修竹选择性的忽略了芙蓉的眼神,只是看着李妙贤笑得眼睛弯弯,“我看到二小姐身边的奉茶了,大冷的天儿,她不在屋内呆着,却端了一个炭盆儿在院子外面,拿着一条手绢儿烤火,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妙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修竹,“在外面……烤火?”

这也不符合李妙玉的性格啊!如果是哪个丫鬟惹怒了她,罚到外面的话,她才不会好心的让人送炭盆过去呢!只会呆在屋里面,嫌外面的天不够冷!

同时,李妙贤也敏锐的发现,修竹说的这个丫头不是司琴,也不是司棋,而是叫做奉茶。

奉茶是那个?她怎么不认得?

“怎么今天她带的不是司琴司棋吗?”李妙贤惊讶的问道。

芙蓉轻笑出声,“小姐,据说司琴病了,今天出门二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让奉茶跟了来。”

“发脾气了?又是为了什么?”

二小姐的世界,大小姐永远不懂。

芙蓉笑着说道:“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最倚重的大丫鬟司琴病了,做什么都不顺手儿?而且今日又要出门儿,她自然不高兴了。”

芙蓉说着,系好了平安符,站直了身子,向修竹得意的挑了挑眉,“奴婢听说啊,最后还是司琴硬撑着爬了起来,帮着准备好了一切,二小姐的脾气才好了。”

“啧啧,只是可怜了司琴……”最后,芙蓉皱着眉头,幸灾乐祸的笑道,“让她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修竹本来低着的头被她这样大声的一笑,吸引得抬了起来,神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细声细气的慢慢说道:“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当然也没有时间关心司琴是不是生病,二小姐是不是因为这个发了脾气,她关心的是别的。

“奴婢路过的时候,并不是奉茶一个人。”修竹低低的说道:“还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在与她说话儿呢!奴婢觉得这净土寺不地道,既然是净寺,怎么还有外男进来?小姐要是想去那里,我们小心些。”

李妙贤听完修竹的话儿,抬头看她,“什么外男?”

“别是哪家随女眷进香来的公子少爷吧?”芙蓉斜睨了修竹一眼,“不要大惊小怪的,迷了路,刚好问一下路也平常。”

修竹看了一眼李妙贤,见她似乎同意芙蓉所说的话儿,便也低下了头。

好吧。

芙蓉还是那么爱跟她唱反调儿。

虽然故事里面这样的桥段很多,可是这么巧,让她们遇到是不是也太巧了?

不过,既然李妙贤不愿多做关注,那么她也不多说废话了。

到时候她多多关注一下也就是了。

见修竹低下了头,芙蓉得意的冲她笑了笑,无意间一瞥,正好看到自己刚刚进屋的时候,在桌子上发现的那张黄纸条儿。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修竹的了。她抽的是那样出名的两个人,竟然解除那样一个结果,不信修竹这个能解出什么好话儿来。

如果是个下下签儿,那可有笑话看了。

芙蓉想着,眼珠乱转,最后目光落在修竹身上,问道:“修竹,刚刚你的签儿解了吗?是个什么签儿?”

修竹这才想起来,她的签文还没有看呢!

刚才好像就是在这边打开,正准备看……可是那张桌子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杂质都没有。

“我还没有看呢!”修竹一边儿回答着她,一边儿伸手在身上找,袖拢里没有,荷包里面也没有……

芙蓉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深了。她还没有见过修竹这个样子呢!她身上不带那份从容不迫,看上去才正常啊!“小姐,您帮奴婢看看这份签文。”说着,芙蓉把手里捏的有些皱巴的黄纸递给李妙贤。

李妙贤抬手接过,打开了,瞟了一眼,问道:“芙蓉,你的不是庙住公已经帮忙解释过了吗?这是……”

芙蓉狗腿的帮李妙贤揉着肩膀,谄笑道:“小姐,您就再读一遍吧?”语音拉长,带着颤音,像是小孩子再向家长撒娇。

李妙贤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展开那张黄纸,低低的念道:“第三十六签,罗隐求官。”

修竹寻找的手猛地停了下来,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向芙蓉。

芙蓉对着修竹得意的一笑。

“原来是修竹的呀?”李妙贤看了修竹一眼,根本没有去想修竹的签文怎么会在芙蓉的手里面,而是接着读了下去,“丁己,上吉。”

芙蓉的眼睛圆睁,这签虽然不是上上,可是也不错了。至少比她的中平好太多。

“功名富贵自能为,偶着仙鞭莫问伊;

万里鹏程君有份,吴山顶上好钻龟。”

芙蓉本来还在为修竹求了上吉心酸呢,忽然听到李妙贤慢悠悠,轻而柔的声音钻入耳中,吴山顶上好钻龟。

吴山,嗯?不知道是哪里!但是钻龟嘛……乌龟,龟,向来是骂人的不好的话儿。

就说嘛,老天不可能那么优待她的。

电光火石间,芙蓉想通了问题关键,忍不住憋着坏,想要修竹吃瘪,“钻龟事什么?这人怎么可以钻乌龟壳呢?也太没有原则了!”

修竹听到这话儿,已经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笑毕,才看着芙蓉问道:“芙蓉姐姐,这是谁告诉您的,钻龟就是钻乌龟壳了?”

李妙贤也用手挡在嘴上,轻轻笑了。

就听修竹又道:“钻龟是古代一种占卜术。古书上有云:钻刺龟里甲,并以火灼,视其裂纹以断吉凶。这叫钻龟!”

第186章年关

芙蓉被笑得脸色通红,愤怒的瞪了修竹一眼,嗔怪道:“是是是,好笑就笑吧!我们学问统统不如你好,活该给你笑,成了吧?”

说完,低下头,撅着嘴,小声的嘀咕道:“学问好,好又有什么用?还能考状元不成?可惜啊,生了个女儿身……”

李妙贤被这么一闹,也没有心思读了,把纸放到桌上,轻轻敲了敲,说道:“你自己看吧,我去睡上一会儿,坐了一上午马车,身子都是酸的。”

芙蓉立刻扶了李妙贤起来,往房间里面安置着的木床走去。

修竹也没有兴趣看了,把那张黄纸叠整齐,放进荷包,也跟在李妙贤她们身后,随着芙蓉一起帮李妙贤歇下,这才在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

芙蓉同样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但是却不看修竹,而是爬到床边儿,眯上了眼睛。

修竹本来还打算跟李妙贤打听姑太太和肖云的事儿呢,可是小姐说累了,她也不能硬拦着不是?也只得作罢了。

不过,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事儿一准成啊!

一个是想睡觉,缺个枕头,一个是枕头滞销卖不出去,这不是一拍即合的买卖吗?

以前的些许矛盾,在聪明人面前,都不算事儿。

另外,安国公应该也跟话太太和太夫人交待过了,一定不能得罪太子。

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就是明天的皇上,谁愿意得罪皇上?

修竹的神经放松,渐渐的有了睡意,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啪啪啪”响了三下,那声音极轻,似有似无。

她竖起耳朵在听,已经没有了声音。

刚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门外“啪啪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千真万确,是有人在敲着门板。

修竹看了一眼渐渐睡熟的两个人,轻手轻脚的站立起来,慢慢的走到门边儿,隔着门板轻轻问道:“谁?”

门外的人听到这一声“谁”,浑身人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向院门口看了看,低声说道:“修竹妹妹,是我……”

略微带着一点儿点儿沙哑的嗓音,声音有些熟悉。

只是细想之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你是谁?”修竹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轻轻的说道。

是我……每个人都可以说这句话,她可不是活神仙。

门外的人见没有人开门,又轻轻的说道:“修竹妹妹,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修竹摇了摇头,似乎真的没有听出来。

“我是奉茶,你给过药膏的,二小姐院子里面的丫鬟。”她说着,语气里带着恳求。

奉茶吗?

奉茶的声音不这样!

修竹从门缝里面往外看,果然一个黑瘦的小女孩儿站在门外,有些拘谨的看着关着的屋门儿。

修竹轻轻拉开一条缝隙,自己从缝隙里面钻了出来,然后带好门儿,走了出来。

奉茶看到修竹,十分激动,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修竹哪里敢受她的礼?就算要受,也不是受她的啊?

她赶忙跳了开来,绕到旁边拉住奉茶的胳膊,用力往起拉,嘴上轻轻劝着她,“这是怎说的?给我行这么大的礼,若是让我们小姐看到我这样,更会觉得我张狂了。”

奉茶却像是没有听到修竹说的话儿一般,只是在地上跪着,像是失了魂一般。

过了许久,奉茶这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絮絮叨叨碎碎念道:“修竹,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才离开一会儿,她又怎么得罪了什么人了,竟然害怕成这样?

修竹觉得事情蹊跷,才要细细的问问是怎么回事,院门出几个人款款行来。

“奉茶?你干什么呢?”二小姐李妙玉的声音了随之而来。

奉茶吓得一个哆嗦,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如土色的离开修竹,疾奔道李妙玉的身侧,谄媚的笑着说道:“二小姐,我……我没有做什么……”

竟然是把自己刚才的举动全排否定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李妙玉显然对奉茶小狗一样的表现十分的满意,伸出手来,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头上的双丫髻便变得乱蓬蓬的,像是两丛枯草一般。

李妙玉揉完人,瞟了一眼修竹,转道往旁边的精舍走去,同时问道:“我那个手绢儿烧了没有啊?”

奉茶赶忙俯首帖耳的答道:“回小姐,已经烧了。”

李妙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姨娘说,女孩子家的东西轻易不能给外人看到,尤其是贴身用的东西。你能给找回来,再好不过了。”

修竹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嘴角渐渐的翘起。

烧了吗?

她明明亲眼看到那条帕子只烧着了一角儿,之后被那个陌生公子收拢走了。

奉茶这样明晃晃的说谎真的好吗?

不过,这也不属于她的职责,不想多管。

只是刚刚那个少年,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到太阳西沉的时候,李妙贤才醒,肖云那边儿的水陆道场也做完了,邀了安国公太夫人同车回家。

太夫人听到这话儿,明显的有些不高兴。

肖云虽然热孝过了,可是身上依然带着孝啊?讲究的人自然忌讳。

可是,人家孝中嫁人,太子殿下都不在乎,她们有什么资格在乎?

再说,人家邀请你了,不去好像也不太好啊。

太夫人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肖云的身后,上了太子府的马车……

——分割线——

转眼又是新年,府里面除了多了一个小豆丁李瑾,别的与往年一样。

而府外,因为今年这个冬天格外的冷,渐渐的又有流民涌来。

不过,与之前比,人潮少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可是,就算流民再少,也是有啊!

关在,以放羊牧马为生的游牧民族的牛羊马匹冻死了不少。

因为没有吃的,小股的外敌时不时的在我边关骚扰一下,掳劫一些粮食,鸡鸭,甚至是女人便会一溜烟儿的跑得无影无踪。

皇上下了命令,要各级将领加紧巡防,禁止外敌侵入,以保我泱泱大国安宁祥和。

第187章嚣张

然而这些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帝都的这些贵族,他们的生活依然纸醉金迷,奢侈豪华。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影响的话,那便是在京效新建的几个粥棚。

趁着天冷,修竹又画了一些护手的新样子,交给下面的庄子,让他们找手艺精湛的秀娘去完成。

新产品还没有完成,何云锦抱着一个猫咪造形的护手来找李妙贤玩儿。

李妙贤看了,喜欢的不得了,连忙问她是谁做的?

何云锦一脸的骄傲,笑道:“当然……不是我做的了。”她一顿,接着说道:“不过这样子是我想的。你瞧,这布是我亲自选的,上好的细绒布,还有这猫儿的眼睛,是我画的,然后找府里面手艺最好的绣娘绣的,还有这上面的毛皮也是用了真的猫儿的皮毛……”

修竹看了一眼,赞叹道:“真真是好主意!我们还可以用狐狸皮做狐狸,用白兔皮做白兔,用灰兔皮做灰兔……放到芙蓉阁,一定好卖!”不过,何云锦这只,看着像猫儿,却与普通的猫儿不一样,不过更加的可爱,“就是差些样子……”

何云锦立刻笑了起来,“我刚好还有些样子,你们看看怎么样?”说着不等她们说话儿,转头交待了身后的丫鬟小枝几句。

小枝喜滋滋地转身,出屋。

她才又说道:“做这个的时候,我画了好几副,跟这个都是一样的风格,一会儿拿来你们看看。”

修竹没有想到何云锦竟然如此的积极,抿嘴轻笑。

李妙贤也讶然的看了何云锦一眼,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这样积极主动。

修竹已抿唇笑道:“表小姐对我们的芙蓉阁感兴趣?”

一旁闷头做着针线的绿菊与丹桂同时抬起头来。

这刚刚还说着针线,怎么忽然就跳到做生意上了?

芙蓉端着茶,都忘记放下,嗤笑道:“表小姐才说一句儿,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对小姐的芙蓉阁感兴趣了?难道谁都跟你似的,掉进钱眼儿里面就出不来了吗?”

她特意把小姐的芙蓉阁和钱眼儿几个字都特意咬得重重的,讽刺意味浓重。

谁想,何云锦却笑了笑,直接回道:“我可不是就对这个芙蓉阁感兴趣了,如果我的东西表姐还看得上眼儿,我还想着跟表姐一起做生意呢!”

“铜臭味虽然俗气,可是谁又离得了呢?就是高贵如皇上,可还是也要给臣子们发放俸禄的。我呀,本来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父亲的官职在这京城之中,还不是跟过江的鲫鱼似的?谁又理会得了?”

芙蓉听她这样说,只觉得这个表小姐因为芙蓉阁的原因,在偏帮修竹,脸上的笑意消失,把自己手中的茶盏“砰砰”的两声蹲在桌边儿,也不说话,无声的退了出去。

李妙贤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忍不住对着帘子点了点,笑道:“不得了了,如今都敢给我甩脸子了……”

“那还不是小姐给惯的?”丹桂嘻嘻笑道,“小姐人好,从不随意打骂人……”

李妙贤一愣,转身在丹桂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忍俊不禁道:“那就何该被你们作贱是不是?”不过,说出的话儿却是怨气十足。

修竹心里面一个“咯噔”,这话儿随时玩笑,李妙贤显然也并没有当真,可是如果这话传到有心人的耳中,少不了一顿官司,搞不好整个妙贤居的人都落不了好,刚想拿话分辨一二,绿菊已经吓得丢了针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紧张的连磕了两个头,然后才停了下来,俯身在地,声音颤抖,“小姐,奴婢们不敢啊!”

接着“嘤嘤”的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是意思却清晰无比,那就是,“奴婢自从被分到小姐跟前,一直便牢牢记得做奴婢的本分,规规矩矩、兢兢业业的,从来不敢僭越半步。”

“没有想到,今日却得了小姐这样的评价,奴婢惭愧,心如刀割。今儿就求小姐撵了奴婢,夫人自然会给小姐再找好的来使。”

“至于奴婢,自感没有侍候好主子,愿意接受小姐的任何惩罚,就是小姐说让奴婢一死以谢罪,奴婢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绿菊刚刚说话儿的时候,修竹还忍不住想要给她竖一个大拇指,可是没有想到,她越说越严重,真是声泪俱下,最后都说到以死谢罪了。

就忍不住轻轻抚了抚额,走上前去,轻轻扶住绿菊,笑道:“姐姐,小姐那里有那个意思,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哪里就到要死要活的了?”

说着轻轻往起托绿菊的胳膊,可是用了好大的力气,她依然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

不由更觉头疼,轻轻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李妙贤,李妙贤此刻完全已经傻眼了,呆愣愣的看着绿菊,不知道该干什么。

何云锦在一侧,也是被这屋里丫鬟们的表现惊了一跳,不过好在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起李妙贤来,好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尴尬的坐在那里,告辞也不是,继续呆着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真是两难!

修竹再看一眼丹桂,那傻丫头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正在思考是否要过来,过来是跟绿菊姐姐一样表忠心,还是跟修竹一样去扶绿菊?

“丹桂姐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把绿菊姐姐扶起来,这成什么样子了,别说我们都没有张狂到要胁迫主子的地步,就算是有,不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吗?”

丹桂还没有行动,绿菊听到修竹说胁迫主子,身体不由得轻轻抖了抖,顺着搀扶就站了起来,脸色讪讪的,看了看李妙贤,嘴唇抖了抖,轻若蚊呐的说道:“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说着又开始落泪。

修竹笑道,“看看,看看,刚刚还有人嫌我身上铜臭味儿重呢!你就又在小姐这屋里填金豆子,可不是以后味道重的,某些清高的人都不要进门儿了?”

第188章何云锦的第一桶金

修竹正在玩笑,忽然外间帘子被挑开,同时小枣子的声音清清脆脆的穿了进来,“小枝姐姐,你不是刚给表小姐过来,什么时候走的,我竟然没有看到。”

小枝轻轻笑道:“我并不是走,是回去取些东西,我们小姐还在屋里跟你们小姐说话儿呢!”

小枝的声音落地,不一会儿便进了屋。

被这么一打断,绿菊赶忙擦干了眼泪,屋里面所有的人全都默契的把这件事揭了过去,何云锦给李妙贤看她的画儿,修竹和小枝在一旁陪着,绿菊与丹桂依然在一旁做着针线。

屋里面又恢复安静祥和。

最终的最终,何云锦的画儿被采用了五张,一个红色的小狐狸,一个灰色的小狗,一个梳着蓬蓬头的细胳膊细腿儿小丫头,一个黄色小熊,最后还有一直雪白白的长耳朵小兔子。

修竹把图纸全都收了起来,另外又加了她自己的两张图,一起让人送了出去。

同时给何云锦谈好,图归芙蓉阁,以后也只给芙蓉阁用,芙蓉阁找人做了放在店里面卖,赚了钱,分两成给她。也就是说,她们与何云锦正式合作了。

谈好生意,何云锦又坐了一会儿,说些闲话,也就离开了。

等她们主仆一走,妙贤居的上房,空气立刻冷凝了下来。

李妙贤倒是没有什么,懒懒的坐在那里,神色平静,姿态闲适。

绿菊十分不安的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揪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李妙贤或者修竹。

丹桂手里面依然拿着针线,有一下没一下的剜着针。

“小姐……”绿菊手足无措,声音里面都带着无力。

李妙贤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小姐……”绿菊又叫了一声,以齿咬唇,“我刚才……刚才……”

话儿噎在喉咙,反而抬眼看向修竹。

修竹眼珠转转,笑着问道:“小姐,绿菊姐姐这是要说什么,你可明白了?”

问完,不等李妙贤回答,便又说道:“我不是她肚子里面的虫虫,反正没有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我想着,明不明白的都没有关系,是不是?只要我们不去外面说,表小姐也不说,那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不是吗?”

李妙贤刚刚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修竹一眼,轻轻说道:“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儿啊?”

李妙贤都这样说了,修竹连忙去推绿菊,绿菊本来也是冰雪聪明,都这样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赶忙上前一步,扶住李妙贤的胳膊,落后她半步,跟在她的身侧,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是,是,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儿,都是奴婢牛心古怪的,想左了,所以才扰了小姐的清静,回头罚奴婢给小姐做一件顶顶漂亮的夏裳来,当做赔礼,如何?”

“好啊!”李妙贤莞尔,看着绿菊轻笑道,“绿菊的绣活儿在府里那是一顶一的,就是绣娘们都比不过呢!”

……

……

冬至一过,转眼便是腊八。

这一天,李妙贤亲自捡了八样瓜果,吩咐小厨房里面细细的煮了腊八粥来,粥熬好了,还没有盛出来,已经是芳香四溢。

掌柜的正是乘着这股香风,亲自送账册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店里面的两个伙计,他们一前一后,抬着一口半大的箱子。

本来,送账本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他来,可是他却来了。

弄得妙贤居的人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按照规律,李妙贤是未婚小姐,掌柜的是外男,本来不应该见面儿。

可是此刻人都来了,难道不见?再说,掌柜的给东家汇报店里面的经营情况,本也无可厚非。

芙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李妙贤与之见面。

绿菊则是想要去问问柳夫人的意见,或者禀过了柳夫人让她派一个人来,陪着小姐见。

丹桂眨巴着大眼睛,却闭紧了嘴巴。

紫檀依然不表态。这事儿与她又无关。

其实吧,芙蓉阁里面的事儿,一直都是她管着,李妙贤不过挂个名儿,根本不管什么事儿。

修竹想说见,但是猜度着她定然也没有什么兴趣,便没有出声儿。

李妙贤凝神细想了一会儿,抬眼看到芙蓉不停摇着的头儿,又看到绿菊正欲迈出去的脚,突然之间什么兴趣都没有了,淡淡的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摆饭吧。人,修竹帮着见一下吧。”说着起身去了饭厅。

等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修竹,说道:“不用担心,我会让小厨房给你留一碗的。”

修竹忍着翻白眼儿的冲动,在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她很想问一问李妙贤,她平时就表现的那样吃货吗?

可是,到底没有问出来,不是怕李妙贤责怪,而是怕问出来会瞬间拉低自己的智商。

修竹在东厢房,原本收拾出来那算做书房兼琴房的一间屋子里面见了掌柜的。

掌柜的一看到修竹,眼睛放光,神色激动,飞快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把手里面的账册双手递个过去,笑道:“让人送过去的那些护手,一摆上去,就被人抢了。”

“一百个,一百个转眼就空了。”说着向小伙计抬着的箱子呶了呶嘴,“这里面全都是卖护手得的银子,太多了,放店里面我怕不安全,所以让人都抬过来了。”

说着,向两个小伙计点了点头儿,箱盖被打开,里面整的碎的银子乱七八糟,毫无秩序的堆在里面,银光闪闪,耀人眼眸。

“这是,两千七百多两,全都在这里了。”

“光护手的钱吗?”修竹也觉得惊异,笑道:“本来只是玩玩儿,那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

掌柜的听她这样说,脸上露出迷一般的笑容,“我也觉得奇怪呢!那样的东西,本来还怕没有人买呢,没有想到竟然这样畅销。”

修竹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神温柔的看着掌柜的,“说实在的,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当然,这都是年轻小宝宝喜欢的样式,”修竹冲她点点头,笑道:“可惜不,再多的货就做不出来了。”

第189章温酒烤肉

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小年儿,家家户户忙着祭灶神,而修竹则是一大早就被人叫了起来,坐进了一辆吱吱呀呀乱响的小破车,一路在寒风中摇摇晃晃的行了大半日,才停了下来。

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宁远侯世子陆鲲身边最最得意的小厮——扫红,若不是这个名字完全与主人气质不副的小厮亲自来接,又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找她,她才不想大冷的天儿,跟着一个说不上太熟的人跑这么远的路呢!

当然,扫红说的也对,她如果不配合,他直接找上安国公府太夫人,她还是一样要来,而且是被狠狠的责骂一通之后,不得不说的是这样李妙贤自然也会带上挂落。

所以,她便明智的选择以退为进,禀告了李妙贤,然后跟姑太太身旁的管事嬷嬷说了一声儿,就出门了。

可怜的是,刚从热呼呼的被窝里面出来,连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呢!现在可不是前胸贴后背了吗?

等车停稳,修竹从里面跳下来,抬头正好看到扫红把手里面的马鞭扔给了门口的小厮。

修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外面简朴却又透着豪阔的大门儿,回头冲着正被拉着要牵起去的牛车,撇了撇嘴。

怎么看,这庄子的主人都不像是用牛车请客的主儿……

然而她却被用一辆破牛车拉来了,她想起陆鲲那张骄傲的俏|脸,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不用说,他一定是故意的。

扫红见修竹的眼波在庄子大门与破烂牛车之间留恋,赶忙走到修竹跟前,礼貌又不失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微笑道:“修竹姑娘,世子爷等着呢,我们这就进去吧?”

修竹瞄了扫红一眼,莫名地觉得他似乎知道原因,可是人都到庄子外面了,就差几步的路就见到正主儿了,她也懒得问,轻轻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那么麻烦小哥儿带路了。”

扫红轻轻点头儿,带着修竹穿过大门,一路向前,不一会儿,就远远看到一丛假山之中,零星的点缀着几棵梅树,梅花开的正好。

树下,几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正在那里温酒烤肉,想来是就要烤好了,修竹只觉得香气四溢,肚子里面的馋虫一时间似乎全都被勾了出来,闹腾的厉害,口水顺着舌尖溢满口腔,一个不控制就要流出来了。

这样……

修竹努力的吐了吐口水,这个时候要是流出口水来,那就好看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修竹转头向四周看,寻找陆鲲的身影,这家伙倒是会享受!

但是,扫了一圈儿,都没有看到陆鲲的声音,不由地看向扫红,“你们世子爷呢?”

扫红本来正笑看着前面烤肉温酒的小厮,听到修竹的话儿,这才转过头来看她,微笑道:“外面都是雪,我们世子爷才不会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呆着呢!他一定在暖房里面。”

见修竹面带疑惑的看着雪地梅树下的几个小厮,了然的轻笑,解释道:“这定是柳五公子的主意,说什么在梅树下烤肉温酒,酒肉里面都能带上梅花的香气。”

“不过啊,我倒是没有吃出来一份一毫……可能啊,文人都好这份矫情!”

能把文雅说成矫情的小厮的主子能文雅到那里去?

修竹不由得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有点儿期待看看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了。

绕过那丛假山,穿过梅树,与几个烤肉温酒的小厮擦身而过之后,便看到蜿蜒的石子小路尽头一座房子挡住了去路。

那房子初看上去最帝都里面的民房差不太多,不过细看,便能发现它的窗子似乎格外的大。

见扫红过来,守在门口儿的小厮笑着喊道:“扫红哥,这是从那里回来?”一双灵活的眼睛却是在修竹的身上转来转去。

不就是被看嘛,修竹面上丝毫不变,任由他看,自从进了安国公府,被人这样衡量着看的时候还少吗?她也习惯了。

扫红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世子爷在里面吗?”

还未回答,不远处一群穿红着绿的女娘娇笑着穿花儿而来,她们有的抱着琴,又得拿着笛子,当然也有空手揣着护手而来的……不一而足,不过相同的是她们身后皆跟了小婢,那些小婢也没有闲着,手里在不是抱了乐器,就是背了包袱。

为首的一个,修竹认的,就是七夕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花魁娘子,叫什么,什么来着?

修竹拍着脑袋,只觉得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个花魁却认出了修竹,轻轻向她点了点头儿。

此时屋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问道:“唱曲的小娘子们怎么还没有来?”

守门儿小厮心神一震,从那些美艳小娘子身上收回神儿来,向着屋里面喊道:“公子,她们来了!”

听到这一声儿,女娘们都娇笑起声,更有胆大的嗲声问道:“是那们爷想我们姐妹了,让奴好好看看!”

屋里面听到动静,脚步声声,很快冲出一个衣缓带迟的年轻公子,脸上带着笑,手里面拿着折扇。行到门口,守门的小厮打起帘来,那公子快步走出,迎了出来,口里面还念道着:“一早就让你们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转眼看到修竹,愣了两秒,复又把注意力放到娇|娘们身上,几步走到她们中间,一手拦了一个,转身往屋里面走。

路过修竹,他的脚步顿住,瞟了她一眼,扬声问道:“怎么看着这么面善,你在那里见过本王吗?”

修竹眼光微闪,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奴婢没有见过公子。”

那个人“哈”了一声,同时也放下心来,“叫本王公子?看来是真不认得本王!”说着脚步错过,在一众女娇|娘的簇拥下,行进屋内。

门帘放下,隔开了一屋的春光。

修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等他消失在门帘之后,才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能隔开人视线的棉布锦帘。

第190章算账

“你历害呀!是不是有些事情需要向我解释一下?”

这个声音更加的熟悉,修竹抬头,便看到了今天的主角儿——宁远侯世子陆鲲。一大早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面不由分说拉了出来,然后又坐着一辆一摇三晃能把人摇散的破牛车过来,他知道不知道这正是冷的时候,那风吹在身上,简直能钻时骨头缝里!而她一路摇晃,连一口热水都还没有喝上呢,就被质问上了?

她那里错了?

不!

她没有错!

错也是错在命不好,投胎技术不好!

修竹满眼为委屈,倔强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比自己高上近两个头的宁远侯世子,人家好像真的不冷,一身劲装,额头鼻尖那亮晶晶的是什么?

这个季节,别告诉我是汗啊!

可是那千真万确是汗。

因为陆鲲看到面前的小丫头儿倔强的看着他,伸手在头上擦了一下,不经意的解释道:“刚打了套拳,骑了会儿马……”

话还没有说完,已觉出不对,冷下了脸,沉声说道:“今天叫你来,你知道是什么事吧?”

修竹哪里知道这个神经病找她干什么?就是扫红都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她又不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

“不知道?”陆鲲拧眉,声音里面夹杂着愤怒,跺脚重重地往前走了两步。

门口儿的小厮赶忙打起帘子。

他却又回身转头,喝道:“跟上!”然后动作流畅的再回身转头,消失在门帘里面。

这是说谁?

修竹疑惑的看向扫红,这是一只蛔虫,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扫红却正在看她。

修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用口型说道:“说我?”

扫红纵了纵肩,投向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看着那姑娘可怜兮兮的眼神儿,他觉得自己现在点头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残忍,可是不点头又不行。

修竹放下手,认命的抬脚跟上,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发觉她的撅起的小嘴儿,正在昭示着她的不满。

外面寒风凛冽,里面却是另一种景象。几个贵公子或坐或卧,或端了酒杯自斟自饮……

女娘们都已经脱去了外面厚重的衣裳,露出里面更加娇艳的颜色,有些甚至酥胸半露。

场中一个女子正在弹琴,琴音潺潺,宛如山间溪流,悦耳动听。

陆鲲对屋里面的一切置如罔闻,阴沉着脸,一路畅行无阻。

竟没有人去拦,更没有人问上一声。

修竹疑惑的看着众人,同样从其间穿越而过,发现大家对她似乎比生气的陆鲲更加感兴趣一些。

心里面暗暗盘算,这家伙要么是太不得人缘了,就是太爱生气了。

念头闪过,又很快自己否决,应该不是不得人缘,否则这样一帮贵公子哪里不能去,为什么偏偏聚在这里。这可是宁远侯府的庄子!

那就是太爱生气了,老黑着一张脸,谁有毛病想找虐才要往上凑啊!

她想着想着,脚步已经绕过室内众人,走到那边的一扇小门处,门虚掩着,里面生气的大老虎正在等她……

她是否要进去呢?

脚步迟疑,却觉得手腕上一紧,踉跄两步栽了进去,正撞上一处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物体上。

说她软,是因为摸起来感觉很有弹性,还是温温热热的;说硬则是撞得真的好痛,她的鼻子都快要撞平了,有木有啊!

眼泪则已经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陆鲲本来沉着脸,站在那里,打算好好质问质问这个没有良心的,怎么自己才刚刚帮她摆平了南安王府,她转眼就投靠了太子?

昨天刚处理好之前宁远侯府反叛以及仓库监守自盗的问题,就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

当然,他也想到了,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儿,这样重大的事,可能根本就轮不到她做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的生气,连夜制定了惩罚她的法子,可是此刻看到她滚滚而下的泪珠儿,心里面的气瞬间全都烟消云散,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

修竹擦了擦眼泪,望着他,眼睛里面静是迷惑。

陆鲲长叹一口气,问道:“就是你们那个芙蓉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让扫红去打过招呼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去捣乱,也不用依靠太子殿下。”

修竹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要说这件事情啊!可是她已经跟新太子那边说好了啊,现在反悔吗?

谁敢啊?

宁远以后丢失一些利润,也不能对着太子爷出尔反尔啊,太子的女人也不行。

想通了这一点儿,修竹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对陆鲲轻施一礼,慢慢的说道:“这事儿让世子爷费心了,可是那边已经跟太子爷说好了,没得反悔。世子爷的恩德,修竹记在心里,以后会提醒我们小姐还的。”

陆鲲挑眉,“提醒你们小姐?你呢?”

修竹微笑,“修竹只是世子爷的一个奴婢,身契都在世子爷手里……”

身份都不对等,报恩不报恩的,根本谈不上吧?

能谈的是主子体恤,下人竭力尽忠也就是了。

陆鲲怒极反笑,连胜说道:“是是是,我是你的主子,你在外面闯了祸,我活该给你擦屁股善后,不然就不是一个好主子了!”

这话不对啊!

似乎说翻了。

反过来说似乎也不对!

陆鲲却像是一个生气的孩子,气呼呼的坐到一边儿,背对着修竹,不再说话儿。

这是怎么说的……

似乎生气的应该是她吧?

刚进屋时只觉得屋内暖洋洋的,像是忽然到了春天,此刻怎么反而又冷了起来,修竹打了一个寒战,“阿嚏,阿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觉得此刻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难道是她被冻病了?

那样的话也才悲催了。

陆鲲听到喷嚏,抬眼看向修竹,这才想到自己让扫红驾了牛车去接的人,从安国公府走过来,少说要两三个时辰,可不是要冻透了?

第191章蛇精病

看着鼻头红红,眼眶红红,身上衣着单薄的小人儿,陆鲲又不由自主的一阵儿后悔,担心自己一时大意,罚重了,回头小丫头再生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负气的转过头儿去,哼了一声,然后梗着脖子问道:“知道出门儿,怎么不穿厚些?成心想把自己冻着,好让爷浪费医药费,是不是?”

修竹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刚刚这位小爷说了什么?

“世子爷说什么?”修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睫毛忽闪忽的像是两只飞舞的黑色蝴蝶。

陆鲲几乎被这两只蝴蝶扇晕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我刚才说什么了?”

修竹的神色凝固,“你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我说了什么为什么就得记得?”陆鲲反问,“你刚刚也听到了,为什么还问第二次?”

修竹:……

这话还能不能好好的谈下去了?

“陆大世子,陆大爷,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修竹看向他,“专门把人叫过来,就是为说这个啊?”说着忍不住瞪他一眼。

“那当然不是!”陆鲲冷哼一声,马上反驳道,“让你胡搅蛮缠,几乎把正事都给忘了!”

修竹绷脸,撅嘴,看向陆鲲,会说话的眼睛里面更是满都是不屑,那样子仿佛在看一个说不通道理的莽汉。

陆鲲也不看她,听她不再说话,一个潇洒的转身,坐在室内靠墙的一张黄花梨木、富贵海棠雕花的圈椅上,这才扫了一眼依然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儿,开始说他的正事儿。

“芙蓉阁据说是你再管?”他问。

这个不是什么秘密,很好打听到,妙贤居里面就有一个现成的“叛徒”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修竹点点头儿,却不打算完全交待,“我管着一些,铺子里面有掌柜的和伙计,不归我管。”

这也是实话。

陆鲲点了点头,对她的这句话还觉得满意,只是下一刻又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咬着牙问道:“我不是说了吗?上次的事儿,我负责!你怎么又找了别人?”

修竹冲他傻傻一笑,回道:“我知道啊,所以没有让太子爷管上次的事儿,他只负责以后。”

“以后”!

修竹把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所以说,事情很简单啊,你负责以前,太子爷负责以后!

以后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修竹再次无辜的眨眨眼睛,所以说她没有失言啊!

也不知道您大爷发什么火啊?

陆鲲听到修竹的话,先是愣了一下,暗道:原来如此啊!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再次绷紧,可是以后都不用他管了!她就那么不信任他?

修竹虽低着头,依然悄悄的观察着陆鲲的神色,见他听完自己的话,明显的神色松弛了下来,刚要长出一口气来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可是气还没有来得及换呢,他的脸又再次阴沉了下来,而且比之前绷得更加的紧了。

她一遍一遍的把自己进门之后说过的话在脑子里面回转,却怎么都找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记得只觉得浑身冒汗。

“世子爷,您怎么了?”想不出问题所在,修竹决定亲口问问,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陆鲲正在生气,发觉面前的小丫头又眨着她那无辜的如清泉,如明星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还用她所特有的清清脆脆,甜甜孺孺的声音问他话。

他的心莫名的急跳两下,咚咚有声。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竟然对这样一个……

他鄙夷了自己一下,装作整理衣服的样子,赶忙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面念道:“陆鲲啊陆鲲,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出息?这丫头才几岁?你就……”

这样一来,他的脸色便更加的不好。

看在修竹的眼里,便觉得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了。

她缩了缩脖子,小声的,弱弱的叫道:“世子爷……”

世子爷没有回她,坐在那里,不动如山,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修竹见他没有应声,又不好就这样离开,可是让她再叫一次,她又实在不愿意去面对那样的冷冽。

环视四周,好歹房间里面装了帷幔,她小心的,无声的碎步移向墙边儿,果然好了一些,比刚才感觉舒服多了。

于是,再次悄悄移动,直到完全与那些帷幔融为一体,才觉得安心不少。

这也许就是鸵鸟心态,修竹听祖母说过,但是却做的得心应手,十分顺溜。

陆鲲做好了心里建设,把自己之所以心跳加速,最终归结为她的眼睛跟然儿的太像了,而且一样的年纪,所以他才对她特别的感兴趣,一而再的帮她。

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太对了,忍不住就大笑出来。

可是那个跟然儿张了一双一样眼睛的丫头呢?

他可还没有让她离开呢!

她的身契还在他的手里呢!他没有让她走,他怎么能离开?

残留着笑容的再次阴沉,手掌狠狠的拍在椅子扶手上,发出“啪嗒”的闷响,扬声向着门外喊道:“谁在外面?”

门从外面轻轻的被推开,带着琵琶铮铮然的声响和外面男子爽朗的大笑,女子嘻嘻的娇笑,一个青衣小厮弯腰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陆鲲看到进来的扫红,沉声问道:“修竹走了?”

不过此刻他也有些不确定。扫红守在门口,按说应当不会随意放人走……

扫红明显的愣了一下,抬头惊讶的看了陆鲲一眼,复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小的一直守在门口,没有看到修竹姑娘出去啊!”

说完半垂着头,扫视室内,也没有修竹的身影。

那是不是说,修竹当着世子爷的面儿凭空消失了?

这不太可能啊!她又不是妖怪……

修竹躲在帷幔之间,感受着陆鲲的雷霆之怒,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同时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洋洋得意。

然后便听到了他们主仆的对话……

第192章姜汁驱寒

他们都看不到她了吗?

只一条帷幔……

真够不可思议的啊!

不过之前,她还是嘉言郡主的时候,他陪她在御花园里面躲猫猫儿,从来都是无论她躲到哪里他都能很快找到。现在是长大了,再也不玩这个游戏,忘记了吗?

修竹忍不住有些伤感,同时也感觉到,他已经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只爱笑,从不生气的少年了。

此刻的他是那么的敏感,又喜怒无常……在他面前,她就像是惊涛骇浪之中一片树叶上的蚂蚁,随时都有可能被他的怒浪掀翻,从而淹没,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里没有对等,也没有公平,有的只是居高临下和俯视……

“修竹姑娘……”扫红拉起帷幔,轻轻叫道,声音里面带着惊讶,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与小心翼翼。

惊讶的大约是一个大活人躲在身旁的帷幔里面他们竟然没有发觉,不敢置信的也许是修竹敢于躲起来这件事,小心翼翼的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吓到她……此刻的修竹眼神里都带着躲闪,这是得有多害怕他们世子爷啊!

不过也不能怪人家姑娘害怕,他跟了世子爷这么多年了,看到他今天的脸都有些胆颤,何况是一个小丫头呢!

陆鲲等扫红把修竹从帷幔里面挖出来,又是一声冷哼,对着扫红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的说道:“回头把这帷幔撤下来,所有屋子里面的统统撤下来!”

这是迁怒!

扫红不解的看了陆鲲一眼,恭敬的应了声“是”,退到一旁。

陆鲲这才把目标锁定在修竹的身上,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冷声问道:“你就那么不屑我的帮助吗?好歹爷也是宁远侯府的世子爷,就那么比不上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子吗?”

问完,他退后两步,冷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清高,不是不屑于爷的帮助吗?当初为什么不拒绝爷的帮忙,让安国公府那老婆子打你一顿板子,被发卖出去多好?还省了多少事了……”

得!绕了一大圈儿,又绕回原点了。

老天!修竹无奈的几乎想要扶额,一个芙蓉还不够吗?怎么又送他一个蛇精病前未婚夫啊?

对芙蓉,她可以不予理睬,冷处理,量她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可是,面前这位,修竹抬头看他,有人,有钱,还有权,最关键的是人家还握有她的身契,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啊!

一个安抚不好,可要了亲命了!

于是,拿出对待李妙贤的耐心,修竹憋出一个笑脸来,对着两步远的陆鲲,轻声细语的说道:“世子爷,奴婢不是看不上您才……”

“不许说奴婢!”

好吧,修竹从善如流,奴婢又不是什么好词,当谁爱用似的?

“世子爷,我……修竹不是看不上您,您看啊,之所以这么做是这样的,容我……修竹细细的说给您听哈!”

修竹笑着,哄孩子一样,柔声跟陆鲲说着话,心里面却不住的翻着白眼儿。

“宁远侯府世代掌着兵权,自然谁都不怕……只是,这南安王府的现任南安王不过是个纨绔,老王妃只这么一个儿子,老王爷死得又早。老王妃只是宠着,宠成了一个霸王一般的人物。”

“这帝都里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世子爷知道吧?”修竹说着,看向陆鲲,等他点了头,才又说道:“可是这个霸王却单单怕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陆鲲这才没有说话,闷声看着修竹。

修竹便自说自话,“那个人便是当今太子爷了。所以,他打我们铺子的主意,我便拉太子入股,到时候他再眼馋都不可能上来抢了。”

“说不定,非但不能抢,还要故意介绍顾客过去。这买卖是不是极合适?”

修竹说着话,同时拿眼睛瞄着陆鲲,见他神色稍稍舒展一些了,知道自己的这一套说辞还可以。

于是,再接再厉,“您的法子也不错。不过,就怕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还找人去闹。咋了东西倒无所谓,可是万一伤到我店里面的人呢?伤到客人呢?”

“一次两次,难道我们还次次打回去?到时候万一您没空呢?或者您觉得腻烦不管了呢?”

“还是我们花个钱,心里面觉得准当些。”修竹摸了摸自己刚才胸口儿。

“再说说,我们与太子的关系。外面以讹传讹,许多话都不可信了。”修竹说着,指指自己的嗓子,“我们也并不是直接跟太子联系上的。”

扫红马上从旁边到了一杯茶,递给她。

她小呷一口,接着说道:“安国公府姑太太嫁与了何家,有一个订过亲儿子但是她却因为家世看不上人家。”

“就是这个肖云,入了太子爷的眼。”接着修竹又把太子他们如何在梅林相遇,如何送的斗篷,又如何一定小轿抬了去。

既然是小轿抬去,便是妾室,自然没有嫁妆。

安国公府这次正是投其所好……当然,故意跳过了她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修竹说一点儿,陆鲲的脸色便奇迹的好上一些,讲一点儿,便好上一些。

最后直接春光灿烂。

修竹也说的口干涩燥,站的双腿发直,瞟了一眼地上那厚重的波丝毯,毫无形象的往地上一坐,把手里面空掉的茶杯丢向一边儿,这时肚子里面唱起了“空城计”,响声就是外人逗听得一清二楚。

陆鲲阴转多云,多云转晴,晴就转为大笑。

笑毕,指了指扫红,说道:“去给修竹弄些吃的来。”

修竹一早起来就没有吃东西,寒冷又最消耗体力,在风里面行进那么就,早已经饿了。

刚刚跟蛇精病一般的陆鲲对上,脑筋就像是短路了一般。

听到说吃的,眼睛直冒金光。

好在扫红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手里面拿着许多吃食,当然也有梅树下面看出来的肉,和温出来的酒。

闻着丝丝的香气,修竹口水止不住的流,抓了一块儿烤肉就往嘴里面放。

只听陆鲲对扫红吩咐道:“让厨房煮一碗浓浓的姜汁过来……给修竹驱驱寒!”

第193章傻了的世子

要姜汁干什么?

修竹一愣,这是要做什么美食吗?

不过等陆鲲说出驱寒二字之后,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鉴于这货喜怒无常的本性,她也不敢太过分,万一惹怒了……

修竹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陆鲲,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爷要姜汁做什么?奴婢只听说过姜汤驱寒,难道姜汁也可以吗?”说着,仰起头来,摆出一副你好渊博的样子,盯着他看。

陆鲲则是被修竹的话说的一阵脸红,到底是姜汁还是姜汤驱寒,他哪里知道?不过是顺嘴说的罢了。

一低头,正对上修竹充满憧憬的眼神儿,心里面暗自庆幸,自己是蒙对了吗?

好像也不是吧?

小丫头这眼神……

陆鲲轻咳一声,掩饰的对本来已经打算出去的扫红说道:“不拘什么,能驱寒的,都取一些来。”

扫红疑惑的看了一眼陆鲲,然后轻轻道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隔间的门一开一合间,仿佛隔开了一个时空。

屋里面两人四目相向,修竹觉得无比的别扭,顺手抓起手边儿的酒壶,递向陆鲲,“酒也能暖身,世子爷不如先用这个?”

话说完才想起来刚刚在外面看到的、他额头鼻尖上明晃晃的汗珠儿,也就是说这驱寒的姜汤并不是给他自己要的。

那么,她手里面的酒壶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要不要放下呢?

修竹心思百转,不过在转瞬之间。

只见她微微一笑,抬手斟满两杯温酒,一杯送到陆鲲面前,自己也端起了一杯,放在唇边,轻吸一口气,赞叹道:“真是好酒,好香啊!”

说着就要往嘴里面到,陆鲲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嗔怪道:“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喝酒?”

话音未落,已经抢先一步,夺过了修竹手里面的酒,放到嘴边儿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修竹特意为他斟的那一杯酒,同样豪气干云的饮进了肚里。

修竹击掌称赞,笑颜如花,“豪气!”

陆鲲被赞的两颊绯红,眼神迷离,傻傻的笑了起来。

修竹再次斟酒,斟满,自己却不喝,而是拿起一块肉来,狠狠的咬了下去。

他们今日烤的是鹿肉,柔嫩鲜美,爽滑多汁,不多吃点儿岂不是有些亏了?

当扫红端着姜汤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屋里面两个人相对而坐,女孩子脸蛋红红,腮帮子鼓鼓,像是一只偷食的鼹鼠。她不断的把桌子上的饭菜往自己的嘴里面塞,同时还不忘注意着对面的少年,当他手中的酒杯空了的时候,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续上。

而那个少年的脸更是红到发亮,连耳朵根都不例外。最奇特的是,那个少年似乎傻掉了,女孩儿斟一杯,他便喝一杯,一杯一杯又是一杯。

看到这一切,扫红手一抖,手里面的姜汤,连汤带碗滚落在地,碰到地面儿摔的四分五裂。

“世子爷——”

然而他却顾不上那碗,几步奔到陆鲲面前,抢过他手里面的酒杯,狠狠的放在桌上,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比打碎碗更大的响声。

修竹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愣。

陆鲲却一无所觉,见有人抢了他的杯子,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囔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楚的话,然后捡起桌上另一个杯子,送到修竹面前,点头示意她斟酒。

“世子爷,您不能喝酒,怎么忘了?”扫红气的头发冒烟,复又抢过陆鲲手里面的第二个杯子,为防意外同时连放在修竹手边的酒壶也一并没收。

拿着走到门口,“晃荡”一声扔到了屋外,然后冲着外面的人大喊道:“快叫大夫!”

快叫大夫?

喝杯酒,叫什么大夫?

修竹疑惑看了一眼门边儿几乎要暴怒的扫红,然后又看向陆鲲。

那厮此刻脸如红纸,软趴趴的俯在桌上,可能是意识失常,胳膊都压到了盘子里面都没有察觉,染了两胳膊的油汁,眼看着一身华美的锦服就这么浪费了。

扫红对着外面喊完,迅速的回转身来,抱起陆鲲,同时狠狠的瞪了修竹一眼,问道:“你到底让他喝了多少?”

没有喝多少啊?

修竹嘟起嘴来,看了一眼几乎是昏睡过去的陆鲲,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扫红,“你就拿过来那么一小壶,算起来,总共也没有二两……”

就算是都给他喝了,也不应该醉成这样啊?

况且她还没有斟完呢,壶里面还有一多半呢!

陆鲲的酒量不会差到这个程度吧?

扫红听到了修竹的话,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复又快了起来,抱着陆鲲穿过这扇门,走到外面,绕过众人,不顾众人惊讶的神情,大跨步的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

修竹被这么一打断,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是吃多了,揉了揉肚子,笑着跟了出来,哪里还有陆鲲主仆的身影?

厅里面静了一会儿,复又变得噪杂。

其中,柳五公子与七皇子,她是认得的,其他的有些面生,有些面熟,却都叫不上名字。

柳五公子还算文雅,身侧只有一个女娘在一旁端茶递酒,她的四皇叔可谓是风流不羁,左拥右抱的,被三五个娇俏女子包围。

看到修竹,柳五公子离开座位,走了过来,轻施一礼,问道:“敢问鹏程这是怎么了?他的小厮怎么那样着急?”

修竹哪里知道,轻轻摇了摇头,还礼,绕过他,向屋外走。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出去,但是就是觉得呆不下去。

待走到屋门口,锄绿迎了过来,低头恭敬的说着要送修竹回去。

修竹道了谢,跟着锄绿出了庄子的门儿,依然不见扫红,更没有看到陆鲲再露面。

回去的时候,用的是那天陆鲲所坐的马车,没有再用牛车。

上了车,修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庄子巍峨,沉静的坐落在那里,不见喧嚣,却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锄绿,你们世子爷……”

锄绿脸上不见笑容,挥舞着鞭子,简单的回道:“我们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194章不走

当然不会有事啦!不过是喝了几杯酒,怎么可能有事

修竹对锄绿的话诸多意见,但是看他面色沉凝,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没有把心里面的话说出来,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道:“扫红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当然紧张了!”锄绿喊道,“大夫说,我们世子爷不能喝酒!”

锄绿坐有前面,背对着修竹,修竹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听声音依然能听出他心里面的不满。

当然,这份不满是针对她的。

因为她让陆鲲饮了酒。

陆鲲不能喝酒?

不能喝吗?

可是他并没有说啊,不但这次没有说,就算以前,她还是嘉言郡主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过啊!

刚刚他的样子也只是像喝多了,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为什么说他不能喝?

“你们世子爷为什么不能喝酒?”修竹向前移了移,就坐在马车的门口,一只手拉起车帘,对着外面焦急的问道。皇祖母提过,有些人不能沾酒,否则会酒精过敏,有些心脑血管不好的人更是不能多饮,否则会有生命危险,那么他属于那一种?

锄绿不耐烦的摇了摇头,语气冷淡,敷衍道,“不知道。”

世子爷对他好,现在世子爷有难,他多想陪在他身边,却被派了这样一个活计,他心里面不好受。当然就算好受,他也不想给这个小丫头片子好脸色,若不是她,世子爷还好好的呢?

怎么偏偏派了他这件差事,真是,真是……

“不知道……”修竹也是一愣,抓着车帘,半个身子就探到了外面,伸手拉住锄绿的胳膊,大声叫道:“停车,停车!”

锄绿身体不稳,车也跟着剧烈的晃动,马儿不安的嘶鸣,双蹄腾空,停了下来。

锄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稳住了车,才狠狠地瞪了修竹一眼,骂道:“干什么?不想活了?”

修竹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锄绿,小声的说道:“锄绿哥哥,我,我……只是有些担心世子爷,心里面太乱了,所以……”

锄绿又瞪了修竹一眼,喝斥道:“就你担心世子爷?”然后,目光盯上修竹依然抓紧的自己的胳膊,直到修竹讪讪的松了手,脸色这才好了那么一点儿点儿,“担心也不能添乱啊!”

这是被**裸的嫌弃了吗?

修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呢!

可是锄绿却看都不看她,自顾自的跳下马上,对着车前的大白马,又是摸,又是说的好一通安抚,这才又跳了回来,坐在车辕上,挥一挥鞭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得,算我倒霉,上车,先把你送回去,再回来照顾世子爷。”

见修竹站着未动,又催促道:“哎哟,我的姐姐哎,我的亲姨哎,劳您大驾,些吧,再晚,送了你,城门这么一关,我就出不来了。”

修竹眨眼,看着他,“那就不送了。”

“不、不送?你什么意思?”

“不送,就是不送,还能什么意思?”这次换做修竹瞪他,“就是字面意思,你的姐姐,亲姨,姑奶奶我不走了。”说完,一甩头,潇洒的穿过庄子大门,把守门小厮的眼睛子惊掉一地。

“你什么意思?”锄绿见她进去,赶忙把手里面的马鞭扔给门口的小厮,大步追了上去,“怎么又不走了啊?”

修竹心里面说道:当然不能走了,他是我的未婚夫,虽然是前的吧?可是到底也是过,况且那酒又是她亲自倒的,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了?那不成了谋杀亲夫了?

但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反而急切地看着锄绿问道:“世子爷都那样了,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况且,你和扫红都是小厮,又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其他的丫鬟,男子的心毕竟没有女孩子细,我还是留下来吧。”

转头,又问:“世子爷现在那里?”

锄绿纠结道:“可是,扫红让我先送你回去?”

“扫红的话重要,还是世子爷的身体重要?”修竹责问道:“你若是只听扫红的?又把你们世子爷放在何处?”

“那安国公府那边……”

“不拘派那个小厮过去说一声儿就是。大小姐不会介意的。”修竹说着,跟锄绿一路急行,待走到一处小院儿,见里面静悄悄的,有一个生的粗壮的丫鬟正蹲在地上生火熬药。

锄绿这才复又退了出去,找别人去安国府报信儿去了。

修竹则越过那个丫鬟,径直走向挂着半旧厚毡帘的正房走去,她的手都碰到帘子边儿了,那个胖丫鬟才发现她,粗声粗气的问道:“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修竹回头看她一眼,早已经扫见她身上的丫鬟服饰与自己的不同,应该是宁远侯府的制服吧?

可是,她并不想理她,怎么办?

修竹心里面清楚,一旦两个人说上话,又得好一通解释,于是便选择不答,直接挑起门帘,往屋里面闯。

屋子分里外两间,外间随意的摆着桌椅板凳,墙上挂着弓箭等物,修竹不待细看,便转进了里面一间。

里面一间比外面一间略小一些,最里面是一张花梨木的大床,挂着石青色的帷幔,铺盖亦是差不多的颜色。

陆鲲此刻正躺地那里。

一张脸如同一张红布,红得有些吓人,同时呼吸沉重,眉头更是难受的皱了起来,拧成一个疙瘩。

扫红正弯腰在一旁的水盆里面拧着帕子,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头来,待看清楚是修竹时,冷冷的说道:“修竹姑娘,请回吧?世子爷现在没有功夫见您。我已经发排了锄绿送您。”

修竹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儿,没有往后退,反而是向着屋里面走了两步,轻声说道:“我知道。”

然后,十分自然的接过扫红手里面的湿帕子,走到床边儿,轻轻地帮陆鲲擦起脸来,同时小声问道:“庄子上是不是有大夫?大夫怎么说?”

扫红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愣了一下,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接过帕子,修竹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一个转身,绕过他,走到水盆旁边,重新把帕子湿了湿。

第195章两个小厮

扫红一愣,怎么才一瞬间的功夫,好像他倒成了外人了?

然而修竹却完全的忽一略了他的不满,走回床边儿,一边帮陆鲲擦拭着发烫的脸颊,以及双手,一边催促道:“快说啊?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这样吞吞吐吐的?”

扫红指着自己的鼻子,这倒成他的不是了?他哪里有吞吞吐吐,只不过是不想理这个害了世子爷的小人罢了!

他们世子爷听到她这样的言论,大约要冷哼出声了。

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此刻有一些紧张,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

他把头扭向一边儿,她怎么可能成为他们的主母?不说别的,单宁远侯府世子爷的身份,定一个大家闺秀,妥妥的是跑不了的。可是她,一个奴身,就算是世子爷现在待她特别,都不可能的,最多不过一个宠妾罢了。

她做宠妾?

扫红又生出质疑来,不是宠妾都要生的漂亮吗?就算不是倾国倾城,最少也得要是个美人胚子才能吧?可是却跟这个美貌好像根本不沾边儿啊!

如果他是世子爷也不要这样的!

但是现在……

“药熬好了吗?”

屋里面寂静一片,外面的声音就格外的清晰响亮。

可是好像并没有人理他。

但是人家好像也不觉得尴尬,又问道:“还差多久?要不我帮你烧火吧?”

依然没有人回答他,一切似乎都是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锄绿!”扫红忽然冲到门口儿,大叫一声。

锄绿懵逼的抬起头来,看着扫红,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冰封的雕像得到了融化,慢慢的问道:“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问完,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向屋门的方向移动,同时用怯生生的眼神儿看着他。

“让你干什么去了?”扫红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才问道。

锄绿懦懦的看着扫红,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一会儿,才弱弱的回答道:“让我送修竹姑娘回安国公府……”

可是她到现在还没有走,他便觉得莫名的心虚,都不敢看扫红脸。

扫红看着他,火气“腾”地升到了头顶,往外迈了一大步,出了屋子,放下门帘儿,压低声音说道:“你还知道让你做什么啊?现在呢?知道那个修竹在哪里吗?”

“知道啊!”锄绿一脸平静,很没有自觉的说道:“她不是在屋里吗?”

在扫红暴跳之前,又补充道:“我看着她进的院子……”

扫红的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忍不住大叫道:“你知道……”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止住声音,改为对着锄绿咬牙切齿,并且狠狠的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小声说道:“你知道还让她过来?世子爷就是喝了她递的酒才这样的,你还让她过来?”说着,又连在他的头上拍了两下。

锄绿被拍的吱哇乱叫,满院子乱窜,一边逃跑,一边求饶:“扫红哥,扫红哥,饶命啊!”

“世子爷平时多么谨慎的一个人啊,而且就算有人劝都滴酒不沾的,今天怎么就……你说,你怎么不劝着些呢?”

“再说,世子爷不能喝酒,也没有昭告天下,人家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你现在怪人家?”

听到这话儿,屋里面给陆鲲擦着脸的修竹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这个锄绿还真是可爱,这么快就不记得刚才是谁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啦?

不过,她喜欢。

外面两个人的战争还在继续。

扫红被气的牙齿咯咯作响,咬牙道:“锄绿,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锄绿头要的像拨浪鼓一般,双手也跟着同时摆动,“别,别,别。扫红哥……”

扫红哪里会理他,依然一步步向前。

胖丫鬟此时熬好了药,端着药锅站了起来,问道:“药好了,你们两个谁送过去?”

锄绿一见,眼睛都亮了,马上窜了过去,也不等胖丫鬟把药汁倒出来,直接抢了她手里面的小锅就往屋里面窜,好像被狼追了一样。

身后传来胖丫鬟同样带着怒气的声音,“锄绿,你干什么?”

扫红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胖丫鬟,听着她咚咚发响的脚步声,向他投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转向旁边的厨房,拿了一个碗并一个勺子出来。

这时正房门口,胖丫鬟已经扭住了锄绿的耳朵,粗声粗气的问道:“你小子想什么呢?就拿着锅去给世子爷喝啊?”

锄绿忍着耳朵上的疼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一看不要紧,看完只觉得自己的手里像是拿了一块烧的通红的碳,下意识的就要丢掉。

可是胖丫鬟却早一步看出了他的心思,长哼一声。

锄绿自己也知道他拿的不是别的,而是世子爷的药,理智让他根本不敢扔,只得被烫的呲牙咧嘴,不断的叫痛。

胖丫鬟一点儿都不同情他,半天才松开他的耳朵,从地上捡了一块儿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布,托住了锅底。

锄绿的手这才解放出来,松开来一看,手比耳朵还红,不但红,连泡都烫出了几个。

扫红往地上啐了一口,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把碗递给那胖丫鬟,等她给盛药,自己则背手站在那儿,拿着勺子安静的等着。

锄绿疼得在旁边儿,又是蹦,又是跳,却像是入不了他们的眼似的。

此时门帘一动,门内走出一个俏生生的人儿来,再细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一个模样普通的小丫头儿。

她轻轻看了院里一眼,问道:“药好了?端进来吧!”

说完,又对一旁的锄绿说道:“把手放进冷水里面,或者雪堆里面能好些,一会儿再去找大夫拿着药抹一抹,好的能快些。”

说完这些,放下帘子,复又退了回去。

锄绿听完,想都没想,双手立刻插进了旁边的一堆雪里面,这才觉得手上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轻了许多,面部的表情也平静了不少。

第196章过敏

胖丫鬟倒好药,双手送到扫红手里面,还关切的说道:“小心,烫!”

锄绿在一旁嚷道:“怎么刚才不告诉我烫啊?害的我……”说着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扫红优雅的接过药碗,冲着锄绿挑衅一笑,转身走回屋中。身后传来胖丫鬟粗报粗气的喝骂,“告诉你,你容我告诉你了吗?自己不知道刚从火上端下来的砂锅最烫了吗?爪子给你烫掉了没有?没烫掉都是上辈子修的福……”

这边儿,扫红端着黑乎乎的药汁进屋,还没有进近,那股热气腾腾、苦了吧唧的味道就已经传了进来。

修竹停下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看了扫红一眼,轻轻说道:“世子爷一直都没有醒,这药是现在喂,还是一会儿凉了再喂?”

这是寻问了,刚才大夫来的时候,她并不在身边,不知道都说了什么,有什么禁忌……

扫红看了一眼手里面冒着白气的药汁,把它轻轻放在一旁的一张桌子上面,闷声说道:“一会儿吧?现在太烫了。”

在外面跟锄绿闹了一场,他的心里面已经舒服多了,但是看到躺在床上、自小一起长大的世子爷和一旁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修竹,还是觉得有些碍眼。

修竹点了点头,看着陆鲲紧闭双眼的面庞,轻声问道:“他常这样吗?”

这是打算跟他聊天?

扫红眼神复杂的看着修竹,然而对方的目光只放在床上的人身上,一点儿都留给他,“不啊!”

回答完,屋内又陷入沉静。

“燕然,然儿……”床上的人忽然向内翻动了一下身子,口里面喃喃的叫了一声。

“嘉言郡主走了之后,有一次,他喝了个大醉,就这个样子。”扫红解释道,“这是他第二次喝酒。”

喝了两次,都喝的酩酊大醉啊?而且还次次跟她有关啊?

修竹眼神暗了暗,眼睛轻眨,把隐隐泛上来的泪意眨了回去。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冲动,绝对不能冲动。

扫红继续说道:“大夫说,有种有人啊,天生就不能沾酒,一沾便醉,同时还会在身上不同呈度的出一些小红疙瘩。世子爷便是这种人……”

酒精过敏啊?

这个词好熟悉啊,皇祖母就是这样的人啊,所以她一辈子,就算皇上赐酒都不喝的。

没有想到,这个毛病,又这么巧合的出现在他的原未婚夫人身上……

修竹想想都觉得神奇。

此时,陆鲲在床上又不安分的扭动了起来,双手更是一顿乱抓,直到抓住修竹的手,这才安静了下来,口里面念念有词,“然儿别走,我不让你走!”

修竹用另一只手,在他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柔声安慰道:“不走,不走,然儿永远陪着你。”

陆鲲听到这话儿,脸上绽放出一丝甜笑,安然的睡了过去,但是却死死的拉着她的手。

修竹:“……”

“他是把你当嘉言郡主了。他们以前订婚过……”扫红解释道,说完,自己也陷入一阵沉默当中。

那是一件伤心事儿。

对嘉言郡主是,对他们世子爷也是。

可怜世子爷那个时候才十三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被送走。后来更是传出行宫大火,烧死了除太子之外的所有人。

世子爷听到这个消息,什么都没有说,当晚就喝了个大醉,差点儿抢救不回来。

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过嘉言郡主。但是人却一日一日的喜怒无常了起来。就连他都越来越搞不懂他的脾气。

陆鲲再次睡着,嘴角含着笑,睡得很熟,扫红没有舍得叫醒他喂药,修竹也没有把手抽出来。

庄子里面饮酒作乐的客人,有的玩到了半下午骑马驱车离开,也有的选择留宿。这些也都是有先例可循的,扫红自己便做了主。

是以陆鲲一觉好睡,到了后半夜才醒了过来,睁开眼,屋内一片漆黑,只在一个角落里面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他一动,只觉得手里面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借着朦胧的灯光低头一看,他手里面握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骨肉均匀的芊芊玉手。

谁在他的身边安排了女人?

他的心里面一阵儿恼怒,这两年,府里面的人可没有少往这方面费功夫,今天一个不查,竟然被她们得逞了吗?

“扫红……”

扫红那小子,干什么吃的?住到庄子上竟然也……

如此想着,陆鲲仿佛被烫着了一般,飞快地甩开了握在手里的那只手。

沿着那只手往上看,之间这只手的主人并没有躺在他的身侧,心里面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儿,接着往下看。

手的一端连着一只纤细的胳膊,此刻正伸展了,放在他的床上,而另一只手则搭在床边,轻轻的支着头,因为太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小鸡在啄米。

犹豫手刚才被重重地甩了开来,她的身体被带得一歪,头往旁边一点,人立刻清醒了过来,看到坐在床上神智清醒的陆鲲,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冲着屋外喊道:“扫红,锄绿,世子爷醒了。”

很快,扫红便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手上包裹严实的锄绿。

扫红进来看了一眼,二话没说,转身又跑了出去。

锄绿则垂着两臂,兴奋的跳了过来,大叫道:“世子爷,你醒了!我就说您福大命大,会没事的吧!果然没事儿。”

陆鲲白了他一眼,目光锁定修竹,直接问道:“你怎么没走?”

修竹愣了一下,同时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翻脸无情。

她看着他,问道:“爷让我往哪里走?”

陆鲲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他沉睡之前,他们还在屋里面吃肉喝酒。

怎么会回到这里面,他表示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扫红去而复返,手里面端着一碗又黑又浓的苦药汁子,随着他的走动在碗里面一漾一漾的。

锄绿则热情的说道:“世子爷快吃药,早就熬好了,一直在灶上温着呢!”

第197章换房

看到那碗苦药汁子,陆鲲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疙瘩。

修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面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你不会怕吃药吧?”说完回头看着他。

扫红和锄绿也被修竹突然冒出来的话惊的一愣,纷纷转头看着陆鲲。

陆鲲刚刚醒来,喝多了酒,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不十分清明,但是修竹的话完全听得清楚,大家又都这样看着他,他觉得很不舒服,轻轻的晃了晃头,那碗药已经近在眼前。

锄绿谄媚的对着他笑道:“世子爷,快喝,还热乎呢!”

陆鲲的眉头皱得更加的历害,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床里面移了移,嫌恶的把头扭向一边儿,轻道:“你先放一边儿,我一会儿喝,一会儿喝……”

修竹侧头好笑得看着他,却问向旁的扫红,“你们世子爷平时不吃药吗?”

扫红同样看着陆鲲,嘴里面却回答着修竹的话儿,“我们世子爷身子好着呢,从来不吃药。”

这不就吃药了吗?

修竹看着锄绿手里面的药,眼珠转动,嘴角微微翘起,这不就要吃了嘛!

“世子爷,您是不是想要人一勺勺的喂呀?”

扫红马上递出手里面的勺子。

锄绿双手端好了碗……

修竹则做出准备喂药的姿态。

陆鲲看这架势,额头上的皱纹更深,连连的摆手,“谁说让你们喂了?……小爷我男子汉大丈夫……”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了?喝药一样苦啊!”修竹揶揄的笑着,接过扫红手里面的勺子,又接过锄绿手上的药碗,盛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吹,递到陆鲲的面前,笑道:“世子爷,快喝吧。”

陆鲲发愁的看着那药汁,迟迟不肯上前。

修竹便又催促他道:“世子爷,快些吧,这一碗,少说也要有六七十勺,若不快些,喝到后面凉了就更加的苦了。”

这听这话,陆鲲闭了闭眼,飞快的移到床边儿,一把抢过修竹手里面的药碗,放到嘴边,拧着鼻子,一口气儿喝了下去。

喝完,看到一旁扫红锄绿惊讶的神色,他这才意识到那里似乎有些不对。

转头看向站在床边,那个小人儿正背着手,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眼神里面尽是揶揄,好像是在说:看吧,这不是不怕吗?全都喝完了不是?

陆鲲只觉得一阵气闷,这么明显,自己这是上当了……

他沉下脸,竹气的瞪了三个人每人一眼,然后把碗直接扔在了床上,一转身,背对着他们躺到了枕头上面。

三人:“……”

嘴里面苦涩难当,心里面也是,腹中只觉得一阵排山倒海,一股难闻的东西从下翻涌而上,陆鲲条件反射的猛坐起身,转向床外,张开嘴……

“哇”的一声响过,心里在的沉闷轻松了不少,但是比胸口沉闷更难受的是,现在无论是他的口中还是鼻中全都被一种比药还要难闻百倍的味道充斥。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口中依然有东西自下而上奔涌而出,他张开的嘴里面,鼻子当中各种颜色的东西“哗哗”的往外倒,一下,一下又一下。

眼睛同时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爬在脸颊上,痒痒麻麻的,然而他却没有时间管那些……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对到了他的身后,不轻不重的一下一下的拍打他的后背,随着他的拍打,他加快了呕吐的步伐,很快便不再有东西涌出。

大约是胃里面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的了吧?

陆鲲直起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比打上一趟拳,骑上一阵马,可要累多了。

“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马上有一只手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来,陆鲲接过,喝了一口,含在嘴里面。

此刻他不渴,只是口鼻里面那种酸酸苦苦的怪味道,让人十分的难受,见有人递过茶水,他便喝了一口,想着或许喝些茶水,嘴里面的味道能冲淡吧?

刚想要咽。

刚才那个清脆的女声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意图,大喊道:“别咽,是让你漱口的啊!”

他被喊得一愣,是漱口的吗?

可是水已经咽下去了好吗?被这么一叫,还顺利的呛到了,水流进气管,使得他一阵巨烈的咳嗽。

刚刚拍她后背的手,又轻轻的拍了上来,一边拍着,一边笑嗔道:“这么大人了,喝水也不会了吗?”语气认真,却引得一旁两个小厮轻轻的低笑。

陆鲲狠狠地瞪了修竹一眼,今天有她在,他真的是颜面无存了,想要生气,转身扭过去,不理人。

修竹却好像早一步猜到了他的意图,小声的说道:“世子爷,可不能再自己跟自己赌气不理人了啊?看,刚才都吐了。而且床上地上全都是,也不适合再躺在上面生气了。”

陆鲲再次狠狠地瞪了修竹一眼,这才发现刚刚他吐得可真是排山倒海,不光修竹说到的地方满是狼藉,就是他们三个人的身上都溅上了不少。尤其是修竹,她离的最近,后来还站在旁边帮他拍背,身上污渍最多。

他的身上,外裳尽褪,月白色的里衣上面污秽更加明显。

正如修竹说的一样,立刻再睡是不可能了。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他也得睡得着啊?

于是,捡了一块最干净的地方,穿着白色的袜子,直接就下了床,一边走,一边说道:“扫红,准备些水来,爷要沐浴。锄绿,给爷准备干净的衣裳,一会儿爷到书房睡。”

“还有,”他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屏风,话语却没有停,“把那个脏兮兮的人弄到隔壁,洗干净了再来见我。衣服就换柳儿留下来的吧?”

修竹看了一眼屏风后面的人影,傲骄的扬起下巴,被嫌弃了啊?

可是,嫌弃她的人好像也不想想,他自己似乎比她更加值得让人嫌弃啊,先是喝醉酒,然后又冷傲的不肯吃药,最后还吐了个昏天暗地。

也不知道谁比谁更加脏啊?

哼,真是莫名其妙!

第198章夜宵

不过,她确实得好好的洗了一洗了,就算他不说,她自己也会要求的,不同意都不行。

现在他安排了,那便更好了。

修竹眼睛笑眯眯的,扬头轻哼一声儿,转身大步垮出陆鲲的房间,只见门外已经有几个小厮抬着冒着热气的木桶往这边来了。

扫红站在门口,领着他们进去。

锄绿则走到了东厢房的门口,推开那边的门儿,招呼着别外的小厮往那边抬水。更有几个小厮端了七八个炭盆,依次放了进去。

胖丫鬟则站在厨房的门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众人忙进忙出。

修竹同样是闲人,为了不防碍大家干活儿,她便站在了一处窗下。

相对于其他人干净整齐的妆容,她与扫红锄绿似乎更像一些。

等安排好水,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锄绿招呼着修竹进去。修竹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迈步进屋。

屋里面此刻已经暖和了起来,七八个炭盆同时丝丝冒着热气,屏风后面阵阵白烟袅袅而起,更有气氛。

修竹轻轻对锄绿点了点头,当着他的面儿关上了门,并且用门上的插簧把门插了起来,然后走到窗边,仔细的检查了窗子,并好闩好,这才转回到屋内。

相比陆鲲的正房,这里小巧许多,只是一间,并没有隔断。门口摆着桌椅茶具,权做会客的所在,里面是一张紫檀木的大床并几组柜子。床上的铺盖陈设,又与陆鲲那边一同,没有用素静厚重的石青墨绿之类,而是一例用娇俏的黄,粉嫩的素,艳丽的红三色装扮。

床后则摆了一架小叶杨木,绣牡丹花的大屏风,屏风后面大约便是洗澡的地方了。

修竹正打算绕过屏风,到里面看看,这时门外轻轻敲了三声,接着便传来锄绿的声音,“修竹姑娘,床边的柜子里面有衣服,全都是新做的,并没有人穿过,我们世子爷说,若是看上那件,便放心的穿上。”

修竹行走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无声的笑了,对门外应了一声,走到柜子跟前,“刷拉”一下打开,果然里面放满了女子的衣服,什么颜色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修竹看了两眼,从里面捡了一身最为素净,白底,绣兰花的衣裙,然后又找到鞋袜,同样捡了自己看着最舒服的拿了出来,一起带了起去。

……

……

等她收拾完,出来的时候,锄绿依然等在门口儿,不过他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换过了,虽然不是崭新的,但不见一丝污垢。

头发也显然是洗过,湿哒哒的,有些地方还带着冰碴儿。

修竹看到他这样,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他的头,说道:“锄绿大哥,您的头发还湿着呢,这样出来,冻着了,以后容易头痛,还是戴顶帽子的好。”

锄绿嘿嘿一笑,“我们皮糙肉厚,冻不着的。”

说着抬头看向修竹,眼睛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眼珠都不会转了。

修竹微微一笑,抬脚迈步出来,轻轻推了他一下,轻声问道:“锄绿哥哥,世子爷现在怎么样了?还在生气吗?”

修竹的声音很低,离锄绿有近,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两个人在说着悄悄话儿一般。

陆鲲洗漱完毕,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只是胃里面空荡荡的,叫了扫红几声,都没有人应,这才想起来,他安排人提早一步去收拾书房了。

于是便自己胡乱的穿上了衣裳鞋袜,走了出来,打算亲自在门口跟厨娘说一声,端着吃的过来,可是刚一出屋,就看到了修竹与锄绿两个在东厢门口窃窃私语。

此时,修竹的头发披散,小女孩儿的头发乌黑浓密,油亮亮的披散开来,还不是很长,但是却十分的好看。

衬得她脸色好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更是亮得发光。

身上白底儿绣着兰花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稍稍有些大,但却并不难看。正如皎洁的月光中一朵高傲的兰花似的,气质出尘,让人忘俗。

陆鲲有一刻的晃神儿,低头轻轻呢喃了一句,复又看向前面的两个人,厉声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向陆鲲,锄绿更是颠颠的跑到他的身后,轻轻的问道:“世子爷,您怎么出来了?”

同时看到陆鲲湿漉漉的头发,“也不戴个帽子,自习吹了风受了冻,以后头疼……”

修竹看着前面的少年,闭了闭眼睛。

“扫红呢?怎么也不仔细伺候着,真是该打!”锄绿又道。

好吧,这次不是抄袭,是原创。

陆鲲摸了摸自己披散开来的发梢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都快干了,没事。”说着向修竹招了招手,问道:“你还回去吗?”

修竹忍不住狐疑的抬头看他,现在什么时辰了?离开城门还早的很,回去?怎么回去?

真当城门是他们家开的了吗?一次两次的……

嗯?

修竹愣住,上次好像就是关了城门之后进的城,这次难道……

陆鲲见她看着自己,迷惑不解的样子,解释道:“宁远侯府有令牌,可以随时进城。”

可以啊?

不过,可以她也不想现在就回去,反正已经打过招呼了,难得让自己清静的时候。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陆鲲点头,“那也好,等天亮再走,更安全。”

说着,背过手,绕过他们,走到胖丫鬟的身边,“爷饿了,准备些吃的。”

那个胖丫鬟嘻嘻一笑,问道:“爷想吃些什么?”

修竹不等陆鲲回答,快速的接过话去,说道:“世子爷刚吃了药,又洗了澡,不宜吃油腻的,就做份清粥小菜好了。”

陆鲲抬头瞄了她一眼,聪明,没有说他刚吐过。

“多做一些,修竹姑娘也要吃。”陆鲲瞪修竹一眼,对着那个已经转身进屋的三丫鬟说道。

修竹也真的饿了,也许锄绿扫红也饿了。

“扫红、锄绿两位哥哥也饿了,做四人份儿吧?”修竹学着陆鲲的口气说道,竟然把他学了七成的像。

第199章赌气

只是她还小,声音稚嫩,又是女子,除了嗓声有些柔细之外,那气势那语气竟然十分的像,这让扫红和锄绿不由得侧目。

陆鲲也不敢置信的看向她,“修竹……”

修竹挺直身子,笑嘻嘻的看向陆鲲,“世子爷……”叫完又慢慢的低下头,左右手的食指在相对,“世子爷不会舍不得吧?”

呵?他舍不得?

陆鲲扬头一笑,不再理她,反而背起身来,对着身后喊道:“就做四人份的。”说完,重新走动进来,进了屋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叫修竹是惊讶于她的模仿能力,可是怎么就被她轻飘飘的一句你“舍不得吧”给打断了呢?

现在再去问?

好像他也没有了那个兴致,像就像吧?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怎么样不成?

陆鲲轻轻摇了摇头,就把此事扔在了脑后。因为刚刚正房被他的酒气所污,他便进了西厢的书房。

此时,书房里面灯火明亮,向外看,倒看不清楚院子里面的情形了。

他坐定,随意的从书架上面抽了一本话本子,翻开了,看了一会儿,依然不见修竹进来,奇怪的是他的两个小厮也都没有跟过来服侍。

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陆鲲烦躁的把书丢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扬声叫道:“扫红,锄绿!”

门外一阵脚步声,不料最先进来的却是修竹,扫红锄绿两个则跟在她后面,三个人列队而行,依次走了进来。

因为不知道陆鲲叫他们干什么,进了屋,三个人又齐齐的看向他,一同行礼,“世子爷。”

不过,扫红锄绿是拱手胸前,而修竹则是屈膝双手放于腰侧。

陆鲲看他们一眼,问道:“外面暖和呀?”

“不暖和。”锄绿抢先答道,“这寒冬腊月的,又是晚上最冷的时候,怎么可能暖和呢?世子爷说笑了。”

扫红明显比锄绿精明不少,一进屋不是急着说,而是先暗暗的观察着陆鲲的神色,同时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借以判断陆鲲的心意。

锄绿一通话说完,陆鲲的脸色更黑了。

修竹向前走了一步,笑看着他,轻声问道:“世子爷叫他们进来,就是怕他们冻着,真是体贴呢!修竹可是沾了他们的光了,也能受用一些。”

陆鲲冷冷的瞪她一眼,“说什么受用不受用的,难道小爷短你的碳用了?”

问完,依然觉得不够解气,接着说道:“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家家,也不知道检点一些,跟着男人胡混什么?”

说她是胡混,修竹气结,狠狠的瞪了陆鲲一眼,提起裙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为什么留着这里,你不知道吗?还说她是胡混……真真是气死个人。

原本他昏迷时候所说的话,击在修竹心窝里面,形成的暖意,随着他的这两句话,慢慢的消散。

修竹鼓着嘴,胖着腮,气呼呼的,脸上的小肉肉都因此鼓了起来。

亏她还对他先是担心愧疚,后有感动感激的,真是瞎了眼了!

从西厢到东厢,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修竹的气,被外面的冷风一击,消散一些,进了屋,被暖气一薰,又消散了一些。

坐到床上,看一眼窗外依然黑糊糊的天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似乎离天亮还早,要睡觉吗?

修竹回过头来,看一下身边的床,摸摸肚子,可是好像又睡不着啊!

肚子又饿了,咕咕直叫!

院子里面响起胖丫鬟瓮声瓮气的叫喊声,“锄绿,锄绿,世子爷的饭好了。”

接着便是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修竹似乎都闻到了饭菜的香气,肚子闹腾的更加的厉害。

反正没有她的份儿了,与其这样干坐着想象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还不如倒头大睡一觉,说不定还能梦到无数的美食呢!

如此想着,修竹“咚”的一声躺到了床上,搂着被子,咬牙闭上了眼睛。

此时,东厢的门却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修竹姑娘,世子爷有请。”

是锄绿的声音。

难道是来叫她吃饭了?修竹“腾”地坐了起来,可是刚刚他那么说她,她就这么过去,是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什么事啊?我睡下了……”

“睡了?”锄绿惊讶的问道,转头对着西厢的方向,大喊道:“说是睡了!”

“睡了?”这次是陆鲲的声音,“不是说没有吃晚饭吗?这一刻还不饿?”

这是往她这边儿来了吗?修竹毕竟了眼睛,耳朵里面净是脚步声,一下一下,坚定而有力。

他这是要亲自过来请她了吗?

怕她饿肚子?

怎么回事,她的心咚咚的跳个不停,手心里面都是汗,就连呼吸似乎都有些粗重。

皇祖母说,这就叫春心萌动。

可是,可是,她才九岁,过了年也才十岁,这个年纪怎么可能……

太早了吧?

脸颊也跟着发起烫来,热滚滚的让人觉得眩晕,这真是一个让人羞耻的想法啊!

修竹忍不住拿被子蒙住了头,眼睛里面一片黑暗,可是这样一来,似乎更加的热了……

门外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东厢房的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明显比之前更加的有力,声音也更响,更有节奏。

真的是陆鲲亲自来了吗?

“修竹,乖,不要任性,出来吃些东西,再眯一会儿,等天亮了,我让人送你回去。”果真是他的声音。

怎么办?

怎么办?

修竹环顾室内,想要找一些合适的借口,可是一共就那么些东西,那个才能称之为“借口”呢?

难啊!

突然旁边不远处燃烧着的烛台映入眼帘,“噗”,她鼓起两腮,用力一吹,灯芯摇晃两下,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陆鲲只觉得自己眼前突然暗了下来,抬头看着身侧的窗子,熄灯了,她竟然……

为了刚才他说她的话吗?可是,他似乎并不生气,真是费解啊!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愿多想,转身往回走,同时对锄绿说道:“我们回去,然后捡几样菜给她送过来,就……摆在门口,告诉她,她如果愿意吃,会出来取的。”

第200章肖姨娘有孕

从宁远侯府的庄子回来不久,就到了年关,这是修竹在安国公府的第二个新年,已经没有了第一年的紧张,这时的她已经完全的融入其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盘过帐之后,芙蓉阁在年二十八的晚上便关了门儿,修竹争取了李妙贤的同意,给掌柜打赏了二百两的赏银,小伙计会也每人收二十两银子的红封,大家欢欢喜喜的,纷纷表示来年要加油干,更有人提出来要来给李妙贤这个幕后的主子磕头谢恩。

太子那边一万两的分红,全都换成了银票,二十九那天一早,修竹亲自递了贴子送了过去。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爷下了话儿,并没有在梅侧妃的院子里面相见,而是直接把她领到了肖云的院子,说了几句话儿,修竹便把装了银票的荷包送给了她。

肖云明显的胖了一些,单手轻抚着肚子,接过那荷包,纂在手里,笑道:“我怀孕了,如今三个多月,太子爷宝贝的不得了。”然后往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就自得自满,骄傲自大起来了?

修竹不敢置信的用眼睛侧光看了她一眼,这么辛苦培养起来的人,眼看就要这么费了?能不心疼吗?

但是她的面是却什么都不显,只是低着头,谦卑的微笑着说道:“奴婢提前恭祝姨娘一举得子。”说完,又忍不住提醒她道:“就像是咱们府上的夏姨娘似的,生了咱们二公子,虽然是养在了夫人名下,可那个不高看她一眼。”

听修竹提到夏姨娘,肖云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在周围伺候的人脸上扫了一圈儿,这才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这也就天天盼着是个哥儿呢!”

“姨娘好好的养着,有什么想吃想要的,告诉奴婢们一声儿,跑跑腿的事儿,我们还是能干的。”说着,也不多留,行礼告辞,还是由之前领她进来的丫鬟宫女送她出去。

修竹一走,肖云身边最近新提上来的一个叫做冬青的丫鬟立刻禀退了众人,又叫了一个亲近的二等丫鬟守着门儿,这才走到肖云身侧,低头弯腰儿,视线与肖云平齐,小声的说道:“姨娘,奴婢觉得这个安国公的丫鬟话中有话儿。是不是……”

肖云依然坐在原来的椅子上,原持着原为的姿势,身的垫了厚厚的垫子,一边听着冬青说话儿,一边解开了修竹刚刚递过来的荷包,打开一眼,吓了一跳,头一抖,所有的银票像是飞雪片一样,飘散了开来。

冬青见状,连忙蹲到地上捡,一边捡,一边看着票面上的金额,也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姨……姨娘,不会是刚才那个丫鬟弄错了吧?”

“一万两,这也太吓人了吧?一般公侯府递的夫人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嫁妆,安国公府这是……”疯了吧?

但是最后三个字她没有敢说出口。

她出身微寒,自幼入宫,受尽了白眼和冷待,可也没有听说话那家拿这么多银子给一个小妾做嫁妆的……不然就是所求非小。

肖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颤抖,接过冬青手时面的所有银票,想要重新装回荷包里面,可是因为太过激动,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这时,门外传来丫鬟颤颤微微的声音,“太……太子爷驾到。”

……

……

随着修竹的回府,肖云身怀有孕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安国公府里面传开了。

为此安国公和太夫人不约而同的想要见她。

安国公的小厮刚才,太夫人派的丫鬟就踩上了妙贤居的门槛儿,姑太太已经等不及,脚步带风的冲了进来,撞开太夫人身旁的丫鬟鸳鸯,见人便问,“修竹在那里?肖云那贱人怀孕了?”

修竹正在自己的房里面整理仪容,打算着去前院书房见一见安国公,听到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打开帘子,探出头儿来,只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姑太太像个巨大号的炮弹一般冲了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大力地摇着,一边摇还一边问道:“肖云,怀孕了?她真的怀孕了?”

修竹安抚地对着姑太太笑了笑,轻声儿说道:“姑太太,您莫着急,现在肖姨娘的胎位还不甚安稳,所有没有对外公布,等过了前三个月,太子府必定会向外宣布的。”

姑太太当然不是关心肖云怀不怀孕,更不是担心这事儿提前被说了出来会撞破了胎神,从而对胎儿不利。

修竹之所以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就是不想与太子刚刚建立起来的,并不牢靠的关系断送在她的手里。

“娘,娘亲,你慢点儿啊!”后面,何云锦跑得气喘吁吁,进门看到姑太太拉了修竹的胳膊,两个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正说着话儿,这才长长的舒一口气,在姑太太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哄劝道:“娘亲,快放手,修竹就住在这儿,又跑不了,是不是?您有什么话儿,只管问她就行了,她保证都会告诉您的。”

修竹的胳膊被抓的生疼,呲了呲牙,附和道:“就是,就是,姑太太,您放心,我是大小姐的丫鬟,大小姐在那里我就在那里,又不会凭空消失,有什么话儿,您想问便问,修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姑太太这才平静了一些,语气依然很急,不过已经开始注意用词了,“肖姨娘真的怀孕了?太子殿下很宠她吧?”

“是啊。”修竹甜笑,“这一次并没有让她到梅侧妃的院子里面见客,她自己也说,太子爷很看重她腹中的这一胎。我瞧着,她的屋里面摆设也奢华了起来。”

“是吗?”鸳鸯此时也凑了过来,笑着问道:“修竹妹妹现在可得空儿?随我到太夫人跟前走一趟吧?太夫人也对这件事儿,十分上心呢?特意派了我来接妹妹过去呢。刚刚大小姐那边儿,我已经说过了,直接走就好。”

说着看向姑太太母女,笑问道:“姑太太如果关心,也跟我们到太夫人屋里面坐坐?我们太夫人可等着呢!”

第201章套词儿

这句话说的,就有些……

姑太太也不是蠢的,听到鸳鸯的话,轻瞟了她一眼,说道:“这不是到太夫人的院子,还有一段路,我让修竹在路上跟我说,耽误不了太夫人的事……”

如此这般,鸳鸯到真不好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反而看向修竹,颐指气使的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修竹为难的看看她,又看了看姑太太,最后看了看姑太太旁边的何云锦,抱歉的说道:“现在奴婢恐怕不能与诸位同行了……”

“什么?”修竹还没有说完,鸳鸯已大叫道,“你什么意思?”

姑太太也满脸焦急,何云锦拍了拍母亲的手,轻声问道:“修竹姑娘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母亲可以派可靠的丫鬟去帮你做。”眼下最重要是肖云的事。

修竹微笑,“多谢表小姐的好心了,除了我,恐怕还没有别的丫鬟代替的了呢!”

“啊!”姑太太惊叫。

“狂妄!”鸳鸯则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说你胖,你就喘,给你三份染料你就开起了染坊!修竹,可要想清楚了,在这安国公府,最得罪不得的是什么人!”

修竹对着她呲牙一笑,然后转身向着姑太太微微颔首行了一礼,笑道:“姑太太,表小姐,不是修竹不知道好歹,只是您进门之前,国公爷的小厮刚走,我这不是刚要去国公爷那里走一遭儿,完事之后才能去太夫人那里呢!实在是抱歉。”

一听是国公爷先找了她,鸳鸯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为自己刚才的话后悔不已。太夫人固然是府里面辈分最高的人,可是说到底安国公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姑太太一听,这事儿已经惊动了她的哥哥,突然也不急了,拍了拍修竹的手,笑道:“好孩子,那就麻烦你了,到那里一定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把肖姨娘那里的事情说给哥哥听,到时候,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安国公知道了,那也就是说事情闹大了,就算为着安国公府的面子,安国公定然也不会让太子的一个侍妾欺负自己的亲妹妹的,不然成什么了?

至于暗着嘛,一个妾,不相信手就能伸的多长,还不是半步也离不了太子府的地盘儿?

姑太太能想到这里,不再闹腾,何云锦也放下心来,偎依在姑太太身侧,笑颜如花,“那我们是不是跟鸳鸯姐姐一起到外祖母的院子里面等?”

姑太太拿起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夹在腋下,“锦儿说的是,咱们这就去等着。”说完,大步流星的往妙贤居外走。

鸳鸯看着表小姐频频回头投过来的目光,瞪了修竹一眼,这才不情愿的跟在姑太太她们身后,也往回走。

修竹则是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开,然后走向一个相反的方向,然后迤逦而行,很快出了二门。

小福正在那里等她。

看到修竹,他“哎呦”一声,小跑过来,嘴里面念道:“哎呦呦,怎么才来啊?国公爷都等急了,往外催了三四回了,您要是再不来,我就带着八抬大轿去请了。”

修竹听他说的有趣儿,笑眯了眼,“八抬大轿?什么样?我还没有坐过呢!”

然后又开玩笑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再磨蹭一会儿,等着你去抬,也就不用辛苦自己的两条腿了。”

小福又是一阵儿“哎呦”,说道:“我的姐姐哎,我倒是没有什么,别说八抬,十六抬,三十二抬,我都舍得,就怕国公爷等急了。”

修竹了然,微笑着,反道催促起小福来,“那还说什么废话?快走吧,去的迟了,我就说是你耽搁了时间,我可是一得到消息,立马就出来了。连姑太太,表小姐和太夫人的丫鬟都没有顾得上理呢。”

顿了顿,她又道:“也不知道为着这个,多少人恼着我了呢。”

“他们敢?”小福厉志喊道,喊完,心虚地向四周看了一圈儿,见并没有什么人,这才又挺直了身板,笑道:“这是什么事儿啊?自然是国公爷应该最先知道,就算国公爷不派人去叫你,你若是乖觉,也应该自己跑过来报信了。”

说着,把一只手当在嘴边,小声又道:“至于那些糊涂人,让她们说出,说再多,也没有用。”

听到些话,修竹深深地看了小福一眼,没有想到一个小厮还有这样的觉悟,不过这话如果放在他身上合适,放到她身上嘛,就不那么适合了。

他天天在国公爷的眼皮子底下混,什么样的品性,每日都做了什么,自然是一情二楚的,就算有小人构陷,也难做天衣无缝啊。

可是她就不同了,她的内宅,本来就不在国公爷的管辖范围之内,偶尔见一次面,也不过草草说几句话的事儿。如果为抱这个大|腿,而得罪了他口中的糊涂人,那么这个糊涂人便可以分分钟把她打杀、发卖……

等事后国公爷再问起来,人死不能复生,或者茫茫人海那里寻去?也就不得不不了了之。

最终受苦受罪的还是只有她一个。

这样的事儿,她才不干呢!谁干谁是傻蛋。

所以说,安国公之于他只能是一个借口,拖延的借口,见过之后依然还是要火速赶住太夫人那边儿,抓紧时间灭火。

此时看来,太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从上到下,全都眼高于顶,看不上别处的下人呢!

鸳鸯那妞儿回去,在太夫人面前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呢!如果不是姑太太母女突然冲出来,而后又先一步去了闲福居,修竹说不定就选择先去太夫人那边回话儿了呢!

当然,同时她也会让人带话儿给安国公,说明一切,就不相信了,安国公一个大男人还会跟他的亲娘计较先后。

不过嘛,事情既然还有令一种情况,她也不介意,先到安国公那边,跟他老人家套套词儿。

修竹一路想着,很快到了安国公在前院儿的书房,书房前面清理的十分干净,也许是怕冷,都躲进了屋里,房前不见半丝人影儿。,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202章责问

“哎呀呀,这个修竹怎么还不来呀?府里面的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呀?都快要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要不要派个人去催催呀?人家在咱们府里面的时候,咱们可是没有怎么重视的,如今太子爷没有儿子,她若是生了,可不就是长子吗?到时候身份地位可就不同了,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侧妃了。”

修竹从安国公的书房回来,刚迈进太夫人的闲福居,便听一方姨娘喋喋不休的唠叨,从房里面传来。

她不由得暗暗皱眉,这是用了多大力气说话,才能把说话的声音传的如此的远?只是可惜了,这个方姨娘不是生在武学世家,如果是练一个狮子吼定然不会差了。

看到修竹,门外的小丫鬟连忙打起了帘子,笑道:“可算是来了,都等着呢,快进去吧?”笑完,扬声向内喊道:“修竹来了。”

方姨娘的抱怨这才停了,换用一种带着杀气的,锐利的眼神儿看着门口。

修竹一进屋,就感觉到了那眼神带来的不适,不过并不理她,而是稳稳当当地走了进去,然后依然给屋里面坐着的主子行礼问安。

方姨娘翻了一个白眼儿,又开始叨叨,“这么磨磨蹭蹭的,怪不得让太夫人等了这么半天。”

然后凑到太夫人身侧,轻声问道:“姑母,您累不累?若是累了,咱们不如移到里屋的炕上,身后垫上迎枕,再听她说。”

也不知道是被方姨娘这么一说,真的是累了,还是不想驳她的面子,太夫果真由她扶着,移到了内室。

太夫人这么一移,姑太太和何云锦必定要跟了去。

她们一动,身旁多少伺候的丫鬟婆子便也要动。

于是,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一个移动,又折腾了一刻钟还多。

修竹看着方姨娘,也不知道夸她聪明好,还是骂她笨蛋好了,只得默默无言的跟在人群当中,移到内室,站在之前柳夫人跪过的地方看着她们人来人往,拿东拿西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修竹觉得她们如果再不问,她自己都要忘记她来这里的目的了,这才听太夫人“咦”了声,问道:“贤姐院里的那个丫鬟呢?”

修竹这才向前走了两步,跃出人群,再次向太夫人轻轻福了福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恭敬的回答道:“回禀太夫人,奴婢修竹在呢,修竹愿太夫人福帮安康。”

太夫人便指修竹笑着跟一旁的姑太太李玫说道:“倒是个嘴甜的丫头。”

姑太太跟着太夫人笑道:“不光嘴甜,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会做胭脂水粉,会打算盘。我听锦丫头说,现在大小姐的铺子就是她在打理呢,年前还带着我们锦丫头做生意,挣了个零花钱呢!”

说着伸出手来,露出腕子上金灿灿,黄澄澄的一只雕花大金镯子来,在大家伙儿的面前晃了又晃,“也是锦儿孝顺,说是挣了钱,非要给我买这么一件首饰做礼物……”

那金灿灿的锣子少说也得七、八两吧?

方姨娘看着眼里,眼睛只发花。转头儿看看一旁比自己的二小姐还要小上一些的何云锦,心里面发酸。她那一个,还只知道天天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要衣服,要首饰呢,人家就知道给自己的娘亲送东西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可是转念又一想,这何云锦才多少?大小姐也只比二小姐大两个月,她们所说的这个打理生意的小丫鬟可就更小了,那里就懂的管铺子了?

还不是李玫那个贱人拿了自己的钱贴补的,对人就算是何云锦送的,好往她们母女两个脸上贴金。

反正,说几个小丫鬟合秋做生意,还挣了大钱,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她不相信,却令有人相信,太夫人听完女儿的话,一叠声儿的连赞了好几个好,然后满怀欣慰的说道:“我们的锦儿长大了,懂得孝敬母亲了。”

何去锦见状,连忙站了起来,恭敬的听了,然后才道:“外祖母,锦儿也替外祖母准备了礼物,只是出来的匆忙,没有带来,一会儿就让丫鬟给外祖母送过来,希望外祖母不要嫌弃。”

太夫人听到这话,喜出望外,惊讶的问道:“还有外祖母的?”

“当然……”何云锦点头儿,不料话儿却被方姨娘截了去,“姑母,我们好像又不在正题儿上了。大小姐跟前的丫鬟还等着回话儿呢。”

何云锦的话儿被打断,她的神色不变,退回自己的椅子上,又向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室内安静了一刻,姑太太狠狠地瞪了方姨娘一眼,此刻完全看不到她有一丝一毫的着急了。

太夫人摆了摆手,严肃地对修竹说道:“那丫头,你说说,府里面的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得意传的,闹得人心慌慌的,可就不对了。”

修竹一愣,事情还没有问,罪名就安上了?

这老太太得有多不待见她啊?

“回太夫人的话,奴婢虽然去了太子府,见过肖姨娘,也知道肖姨娘有了身孕,可是这事儿却不是奴婢传的。”修竹依然平平稳稳的,把所有的情绪全都压在心里面,面上一点儿不显。

“那你说,不是你传的,是谁传的?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肖姨娘怀孕了?”太夫人轻拍了一下旁边的小桌儿,怒道。

修竹的头低得更低,嘴角微微调起,慢慢地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鸳鸯的方向,鸳鸯的身侧还站着一个穿了一双红鞋的丫鬟,不是檀香又是那个?

这样一理,所有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回来之后便对李妙贤讲了在太子府的所做所为,当时芙蓉在场,并且还让小枣子去给暗香院送了信儿。

可是这信儿才送到的功夫,消息已经传的满天飞了。

谁在后面推波助澜?

修竹又缓缓的瞟了方姨娘一眼,这个人恐怕是居功甚伟啊!

只是她的目的何在?,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203章交锋

“就算是我,也是听到流言才知道的。不是你又能是谁?”太夫人说着,又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可能是用力过猛,手上生疼,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忍着,人的脸都扭曲了。

可笑至极,可是却不能笑。修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是谁传的,奴婢暂时还不知道,不过……”

修竹略一停顿,才要说话,太夫人内室的门帘晃动,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她不知道,我却知道了!”

紧接着安国公一身凌冽,带着寒气走了进来。

进了屋,目光快速的在屋里面扫了一圈儿,遇到方姨娘则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这才走到太夫人身边,向她行礼。

等他行过礼,屋里面其他的人,又都齐齐的向他行礼。

他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免了免了。”

说完,在丫鬟拿来的椅子上在了坐了,然后对着太夫人说道:“老太太也因为着个生气呢?”

太夫人在没有入住安国公府之前,听人叫了许多年的老太太,而且她身边的每一个老太太都不怎么样,根本没有办法跟她现在的富贵相比。

所以后来她便直接定的一个规矩,不许下人们叫她老太太。

这下人的称呼是被禁住了,可是却管不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依然我行我素的叫她老太太……

太夫人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不是为着家里面这些个没有王法的东西,我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

“可不是吗?”方姨娘插话道:“刚刚还死鸭子嘴硬,不肯认呢!国公爷最是英明神武,又最最公平公正,您可得好好的管一管那些个人啊!”

她说着,眼光甩向修竹,得意的笑了一下,接着看向姑太太,问道:“表姐,您说呢?”

“我又不知道谁是死鸭子,说什么啊?”姑太太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看着一边没有落座资格的方姨娘,“哈!我原不知道这种场合还有姨娘扛大旗的,今天才是见识到了。”

方姨娘原本就最不愿意别人提她做姨娘的事儿,但凡说话都是以太夫人内侄女,国公爷表妹的身份自居,今天当然也是,可是姑太太张口闭口便是姨娘姨娘的。

方姨娘一口气憋在心里,脸瞬间涨红,“你……”

“我……怎么了?”姑太太瞪她。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说话间就要爆发……

安国公突然看向方姨娘,目光冰冷,“方柔,到现在你还不认?”

方柔……

这是她的闺名儿,以前两个人甜蜜的时候,他叫她柔儿,却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连名带姓的一起叫。

方姨娘怔愣一刻,不敢置信的看向安国公,柔声问道:“老爷,妾身要认什么?这都是……”她手臂抬起,指向修竹。

修竹也不动,呆呆的看向她,然后又看国公爷。

“好,好,好。”安国公连说了三声好,冷笑道:“方柔,枉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良善的,柳氏身体不好,觉得一直是你帮我照顾着母亲,帮衬着内宅,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你就是这么帮本国公看着内宅的吗?”

方姨娘心头猛跳了两下,不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两条腿不争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瞬间心里面百转千回,最后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国公爷可能什么都还不知道,只不过是听信了某些谣言,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激烈,只要现在她咬紧了牙关,应付过去,那么一切还会跟从前一样。

安国公觉得她受了委屈,定然还会也从前一样,赏赐东西给她来安抚她的。

两滴晶莹的珠泪夺眶而出,沿着她那曾经粉|嫩紧致的脸颊蜿蜒而下,方姨娘抬起头来,两眼如星,坚定而又委屈的说道:“国公爷,妾身……妾身,不,柔儿不知道国公爷为什么听信了谁的谄言,但是柔儿可以用自己和玉儿、珍儿的性命担保,柔儿还是原来那个痴爱郎君的柔儿,一颗心满满的都是郎君,一天没有过自己。”

“今天,国公爷定要说柔儿蛇蝎之肠,柔儿也没有办法。但只肯求郎君想一想这十几年来,柔儿的所做所为,仔细的想一想,柔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哭得梨花带雨,虽然没有年轻时娇|嫩,可别有一番风味。

修竹在一旁看着,暗赞方姨娘演技一流,这一手儿示弱就使得炉火纯青。

她还是嫩了些,如果不是抓|住了先机,说不定这次还真让她这么精彩的一招就轻轻翻牌了呢!

安国公听了方姨娘的话,未但没有动容,反而是屁|股不离椅子,弯腰一把抓|住方姨娘的衣襟,手上用力。

这样,方姨娘原来略微弯腰跪着的身子不得不被动的绷直了,原来红|润的脸色,也刹寻间血色褪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楚楚可怜。

太夫人看不下去了,沉下脸,喝道:“国公爷,你这是干什么?”

安国公手上卸力,方姨娘软软的跌坐在上。

“她有错,你说与她听就是。做什么这般粗|鲁?”太夫人指着方姨娘,说道:“常言道,堂前教子,枕边教妻……”

安国公轻“咳”一声。

太夫人话题一转,“虽然说,她不是你的妻,但是好歹她也是你的女人,为你生了一儿一女,怎么能如此?”说着,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扶。

姑太太本来就与方姨娘不对付,听到自己哥哥训斥方姨娘,心里面乐开了花儿,正准备搭高台,看唱戏呢,不想自己的亲娘却这个时候跳了出来,破坏气氛,那里肯依?

身子离了椅子,依到太夫人的身侧,轻摇着她的手,像个小女孩儿一般,嘟着嘴,说道:“母亲,母亲——哥哥现在是国公爷了,而且儿女都有好几个了,难道说自己的妻妾几句都不成了吗?母亲还要这样护着,让她国公爷的威严放在那里呀?以后,他还怎么管这府里面的事儿?下人们还听不听他的呀?母亲——您要是真为哥哥好,就别说话儿,好好的听他把话说完。”,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204章分红

太夫人一听女儿的话,好像也对,儿子和侄女那个重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于是抱歉的看了一眼方姨娘,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选择了沉默。

太夫人不护着她了?

方姨娘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正砸在了头上。

一抬头对上得意洋洋的姑太太李玫,恨得牙根只痒痒,可是又无可奈何,只得再次扮可怜,重新哭了起来,并且跪行几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安国公的腿,抑着头,一行哭,一行诉,“表哥,表哥……肖姨娘怀孕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一个太子府的姨娘,就算是生下金蛋,也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为什么要关心啊?一定是有人诬陷……啊,啊,柔儿之前管过几年家,又是姨娘当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定然是有谁因为心怀不满,想要诬陷于我啊,表哥,您想想是不是?”

安国公被方姨娘一连串的辩白整得一愣,冷哼一声,抬脚想要抽出自己的腿,可是抽了两下,方姨娘抱得太紧,都没有抽出来,恼羞成怒抬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啊!”结结实实的一脚踹在身上,方姨娘吃痛,这才松了手,停止了哭,不可致信的看着安国公。

安国公被看得不喜,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对着太夫人说道:“老太太,你快看看,你老人家这么些年来,到底是养了一个什么样的白眼狼。我原还说如果她只有这么一件,而且认错态度良好的话,看在母亲与舅舅的份儿上,就饶她这么一回。可是,你听听,你听听,今天的事儿也是她做的呢?这是什么,是要陷害妹妹啊?”

太夫人与姑太太原本也以为安国公一进屋就针对方姨娘,是因为今天的事儿,没想到却不是,一齐问道:“你不是说今天的事儿啊?”

被她们这么一问,安国公也愣了一下,说道:“今天的事儿,我还没有查好啊!”转头儿,又看向方姨娘,冷笑道:“现在也不用查了,她都招了。”

方姨娘听到这话儿,原本不流的眼泪,又开始汹涌,不敢相信的看着安国公。他的男人什么时候,又学会用这样的阴谋诡计了吗?还诈她的话儿?

不对。

她把目光移开,从太夫人开始,一个一个的审视。

目光路过修竹,见这丫鬟低垂着头儿,身姿挺拔,一副极规矩的样子,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这样规矩,她便越觉得不对,但是不对在那里,又说不上来。

修竹感觉到方姨娘的目光,微微抬起头来,错过她的目光,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很快又恢复,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太夫人那边又问道:“不是肖姨娘有孕的事儿,我儿怎么进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

安国公再次瞪了一眼方姨娘,这才对着太夫人说道:“是这样的,今天儿子去夏姨娘的院子,无意暗听到夏姨娘的两个小丫鬟在那里闲话,就听了两句。一听不得了,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夏姨娘摔倒差点儿留产不是不小心,而是人为。”

“也就是红桃人善,硬是压着不让人说。”安国公评判一句,然后才又说道:“儿子一听,这还了得?这可不是小事儿,谋害安国公府的子嗣……”

太夫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安国公姬妾不少,可是鲜少有人怀孕,生下孩子的就更加的少了,为此她没少着急上火。

再想想柳夫人偶尔抱过来给她请安的白白胖胖的二孙子,这是差一点儿没了啊?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怒火上升,打断儿子的话,厉声问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太太也在一旁插话儿道:“难道也跟方姨娘有关?”

安国公再次怒瞪了她一眼,骂道:“可不就是这个贱人搞得鬼!她……她……”

太夫人突然拦住安国公,向旁边看了一眼,她的大丫鬟鸳鸯立刻会意,走到一直端坐着做背景墙的何云锦身侧,笑道:“表小姐,这里大人们说正经事儿呢,无趣的很。不如跟奴婢到外面去玩?”

这明显是要支开人,私下处理了。

修竹暗暗冷笑,她还是低估了方姨娘在太夫人心里面的份量了,不过也没有关系,来日方长嘛!

何云锦是什么人啊?那里不明白鸳鸯是什么意思,听到这话儿,做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道:“这可好,我正觉得无聊呢!又不敢打挠外祖母舅舅说话儿。现在可算是好了。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去呢?”她看向姑太太李玫,笑得娇憨。

姑太太点了点头儿。

何云锦便一刻不留的告退了出去。

修竹看着何云锦的背影,嘴角向上,接下来便是屋子里面全有的下人了吧?

感叹还未完,只听太夫人摆手说道:“这里不用伺候,都下去吧!”

依然留在嘴角的笑容便更加的深了。

修竹随着闲福居里面一二等的丫鬟一齐退了出来,然后跟蝴蝶说了一声儿,便回了妙福居。

一路上听了一耳朵丫鬟仆妇们的小声议论,不过都是说姑太太得罪过太子府的肖姨娘,这下肖姨娘怀了身孕,等生下孩子来就是侧妃了。安国公府怕太子府的势力,必定不敢再留姑太太一家在府里面借住了,姑太太管家的权利自然也就没有了云云。

听着这些话,修竹心情奇好,一路快步往回走,可是刚走一半儿,却被一个梳着小丫鬟常梳的双丫髻的小丫鬟给拦住了去路。

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面,一个少女坐在冰冷的亭子里面,面容娇俏地向她招着手儿。

修竹看清楚是何云锦,没有犹豫,走了过去,恭敬的行过礼,这才笑问道:“太冷的天儿,表小姐怎么坐在这里?您的分红,我们小姐可是都让人第一时间给您送过去了,再要可是没有了。”

何云锦站起身来,拿帕子轻甩了修竹一下,向自己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转身出了亭子,远远的站定。,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205章跪求

“谁跟说那些个?”何云锦看着丫鬟的背影,嗔怪道:“难道在你们主仆的眼里,我就是那样一个人?”

刚丫鬟走远了,这才凑近修竹,压低声音问道:“今天的事……”

修竹歪着头看她,但笑不语。

何云锦见她这样,也跟着笑了起来,认真的看着修竹,“人都说,人老成精!以我看,在咱们府上,真正成精的却是一个小娃娃。”眨眨眼,又道:“修竹,你怎么看?”

“表小姐真会说笑,”修竹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奴婢只听说过花草树木或者是各种动物,再有就是有灵气的物件,能够成精,成了精,就可以变作人了。可是表小姐说的人成精,那要变成什么呀?”

“不会,不会。”她摆着手,笃定的对何云锦笑道:“这人已经是万物之灵了,不用再变了。”

说完,笑着屈膝,“奴婢也出来有一会子了,恐怕小姐惦念,先行一步了。”

何云锦看着修竹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拍了一下凉亭的柱子,“还说没有成精?这话说的……”

连她一个活了将近半百的人不信了她是无辜的。

可是,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巧?

方姨娘这边才得了消息,大肆宣传肖姨娘的事儿,连她娘那样、多年的一府主母都差点乱了分寸,可是她……

竟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方姨娘那样的人物,自己现了原型,还丝毫不牵扯到她和妙贤居的任何人。

这份技能不可谓不鬼斧神工。

何云锦觉得她,她真的看不透她。

而且,如果这事儿放在她的身上,她至多能做到让方姨娘落不到好,却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这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技能耍的还真是好呢!

见修竹走远,何云锦的丫鬟转身走了回来,见自己的小姐扶着柱子望着修竹离开的方向,呆呆的出神。

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她回神儿,这才轻轻的、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小姐”。

见何云锦回过神来,那丫鬟又试探性的问道:“小姐,我们回去吗?”

外面可真冷啊!

何云锦穿着貂裘,登着皮靴,依然觉得冷得打颤儿,更别说没有这个待遇的丫鬟了,早已经冻的缩紧了脖子。

“走,我们看看大表姐去。”

……

……

何云锦进了门儿,跺着脚,呵着手,瞄了一眼正坐在炕上端茶看着丫鬟们做针线的李妙贤,笑道:“大姐姐可真会享受,这大冷的天,果然还是屋里面舒服。”

说着,解了领口的带子,把身上的貂裘丢与身后的丫鬟,自己则甩掉了鞋,只穿着罗袜跳上了炕,夺过李妙贤手里面的茶杯,嗅了嗅,轻啜一口。

李妙贤看着她,帮她拍了拍刘海儿上的碎冰,笑着问道:“姑太太呢?”刚刚她们来找修竹,她也听到了,只是没有来得及起身出去,她们就走了。

“母亲还在太夫人那里呢!”何云锦吐了吐舌头,“舅舅也在,我瞧着像是知道了什么,在那里冲着方姨娘大发雷霆呢!”

她再啜一口茶水,“太夫人顾忌着二小姐,大公子的脸面,让人找借口哄我出来,我索性就干脆远离了那个院子。”

说着,“哼”了一声,“鸳鸯那小蹄子以为我看不出来呢,说带我玩儿,以前她何尝跟我玩过,还不是蝴蝶姐姐更亲切些!”

李妙贤看着她,脸上露出微微的笑,了然的点点头儿。

何云锦转而俯身看向屋子里面的几个丫鬟,绿菊、芙蓉、丹桂各做了一个绣墩,手里面也全都飞快地做着穿针引线的动作,只有修竹一个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们。

几个丫鬟时而小声的说些什么,就在何云锦进门之前还嘻嘻哈哈的一阵儿乱笑呢!

“修竹,你不是之前去了舅舅那边儿,到底对舅舅说了什么,舅舅竟然那样的生气?”

修竹把放在几个丫鬟针线上得目光,移到何云锦的身上,之见这姑娘一脸好奇,而又八卦的神色看着她。

她的眉头微不可查皱了皱,嘴角却露出轻笑,“我能说什么?不过是一些旧事,国公爷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实在不知道的,就直接回答不知道或不清楚。”

修竹看向何云锦身侧越来越漂亮的李妙贤,“小姐,刚才奴婢已经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了,现在可要在重复一遍?”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问句,何云锦却觉得好像如果自己此刻说是,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她只是发了一会儿呆,谁知道错过了什么?

“表小姐,没想到,你对这个还感兴趣啊?”丹桂脆生生的问道,手里面的活儿却不停。

“我只是好奇,不是很有趣儿吗?”何云锦掩饰的摸了摸鼻子。

“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有什么有趣儿的?”丹桂反问道:“我倒是觉得太夫人寿辰的时候,那班小戏儿有趣,只是不能天天看到。”

绿菊听丹桂这样说,轻轻在她的鼻子上弹了一下,“就是不能天天见,你才会觉得有趣儿,若是天天日日让你看着,你怕就腻了。”

丹桂着急的连连摆手,刚要说就算让她天天看着都不会腻,屋外穿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紫檀急急的走了进来。

才要说话儿,一眼看到了何云锦,便止住了话头儿,轻施一礼,道:“原来表小姐在我们这里呢?刚才碰到姑太太,她还说要派人去寻您呢!”

“我母亲从太夫人那里回来了?”何云锦放下手里面已经喝空了的茶杯,跳下床,一边去穿靴子,一边问道:“国公爷还在吗?”

见她穿鞋,她的丫鬟忙走上前,跪在地上帮她。

她便空闲了下来,抬头看着紫檀,又问:“方姨娘的事是有着落了吗?”

紫檀笑看着她,说道:“可不是嘛!国公爷先一步走的,姑太太倒落在了后面。”

说着顿了一顿,“方姨娘不太好。”说这话的时候,摇了摇头,“如今二小姐与大公子都在太夫人的院子里面跪着呢!”,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206章乱葬岗

都跪着呢吗?

李妙贤听到这话儿,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有一点儿同情他们。

何云锦却眯了眯眼睛,夺过丫鬟手里面剩下的那只靴子,胡乱的蹬上,便催着丫鬟去拿貂裘,自己已经率先走了。

那丫鬟拿了衣服,慌乱的往外跑,跑出老远依然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哎呀,我的小姐,外面天冷,您先穿上衣服……”

随着她们的远去,声音也渐渐飘散在空中。

紫檀这才走过来,重新向李妙贤见礼,然后声音平稳地说道:“太夫人院子里面的那一段公案,小姐可有兴趣听听?”

李妙贤坐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问道:“听说,父亲审方姨娘的人了?可审出了什么?方姨娘做的错事儿,怎么二小姐跟珍哥儿倒去外面跪着了?”

紫檀低着头,大小姐的天真,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惊度什么?

“是,国公府去太夫人的院子之前,就拿了几个以前方姨娘手下得力的丫鬟婆子,派了人审。后来,到了太夫人那边,还没有等怎么问呢,方姨娘便亲口承认了这次的谣言是她让人传的,目地就是为了对付管家的姑太太。这些修竹也知道。”说着,她看了一眼修竹,接着说道:“等表小姐修竹她们被支走之后,安国公的小厮带着人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是不是小福?”修竹笑嘻嘻的插嘴,见大家全都讶异的看着她,才又小声嘀咕道:“那个小贵有些呆气,想来国公爷定然用着也不太顺手……”

紫檀就道:“那个小厮倒不知道。不过,无论那个小厮,与事情本身也没有什么区别。”

芙蓉停下手里面的针线,翻了一个白眼儿,这才慢悠悠的道:“不过是传传闲话,些许小事儿,太夫人那样痛她,二小姐跟大公子又是跪求的,一准明天就没事了。人家还不是在府里面耀武扬威的?”

“这次不会了。”紫檀喜道:“太夫人院子里面的小丫鬟来说,在国公爷离开之前,已经派人把管事儿,把方姨娘送往方家去了。”

啊!

一室的人皆是惊讶万分,就说个闲话,不至于吧?

李妙贤怔愣一刻,问道:“太夫人没有说话吗?”

“怎么没有说话?还是太夫人求了情,这才送回去的。原本按照国公爷的意思,竟然是直接打死,扔到乱葬岗也就是了。”

这么无情?

修竹饶是她知道遇到这样的事儿,他们必定会大发雷霆,也怔愣片刻。

李妙贤则是咬着自己的衣袖,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

就连最最稳重的绿菊就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丹桂早已叫“哎哟妈呀”的叫了出来。

芙蓉咬牙,“依我说,太夫人就不应该求情……”

不求情,那方姨娘不是逃不脱被乱棍打死,扔到外面让野狗咬的命运?

这次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芙蓉的身上,惊讶的看着她。

她却冷冷一笑,淡然的说道:“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成王败寇。

说起来残忍!

可又是一个多么简单的自然法则,然而千百年来,多少人看不透?没想到此时竟被一个不起眼儿的丫鬟点了出来。

修竹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然而同时,坐在她近旁的绿菊却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移了移,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找到些许安全感一般。

一室的人都陷入沉默。

紫檀却笑了起来,说道:“哎呀,我的小姐,你们呢也先别忙着替人难过,等我说完她做的事儿,你们要是还觉得她可怜,不防再去可怜。”

李妙贤轻轻点了点头儿,显得兴致缺缺。

绿菊丹桂也好不到那里去。

只有芙蓉神色正常,盯着紫檀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修竹便催促道:“紫檀姐姐,你快说。难道还有比多嘴多舌这种死后要下拨舌地狱的事儿还恶毒的吗?”

紫檀咳嗽一声,心想,后宅的阴私多着呢!

可是看了一眼,眼前这几朵小白花儿,语气便委婉了许多,“国公爷对那些人用了刑,她们便招出来,原来……之前夏姨年跌倒,还有这些年府里一直没有新生儿降世,都是因为……”说着她嘘了声儿,比划了一个动作。

“我就说嘛,夫人身子弱,不能生产,可是府上姨娘又不少,怎么就她一个生儿又生女的?”芙蓉此时倒显得比所有人都通透,“说不准夫人身子弱,也是吃了她的暗亏……夏姨娘,咦——”她抬眼看向修竹,到嘴边儿的话没有说出来,又咽了回去。

心里面的动作却没有止住,于是直盯着修竹,脸色大变,同时手指伸了出去,滑向修竹……

修竹此时惊讶的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飞快地躲到了绿菊的身后,颤抖着问道:“那……那也就是说,方姨娘手里面有毒药。”说完,咬住自己的手指,犹豫片刻,看向李妙贤,接着问道:“小姐快想想,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吃过方姨娘送来的东西?”

绿菊年纪是这些人里面最长的,听到修竹的话,心里面几乎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刻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拉着李妙贤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看了几翻,依然不放心,在屋里面踱了几个来回,突然说道:“不行,还是跟夫人说,找个太医好好的给小姐看看的好!”

说完,风儿一般的走了。

桂丹呆呆地看着她,“绿菊姐姐,这是怎么了?”

李妙贤自然也不懂,“难道是绿菊之前吃过方姨娘的东西,怕中毒了……”

修竹:“……”

这个猜测还真是让人无语。

紫檀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见绿菊出去,也轻声告退,芙蓉却一个箭步,上前把住了她,厉声问道:“你刚才说,二小姐跟大公子跪在太夫人的院子里面,给方姨娘求情?”

紫檀被她拉的一愣,回过神来,立马点了点头儿。

只听芙蓉说道:“那不行,她们两个这样跪着,说不准一会儿太夫人和国公爷就心软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207章姨娘请愿

怎么可能心软?

这次她做的可是伤害子嗣的大事,也是太夫人和国公爷这些年最最在意的事情。

别的可能唬弄唬弄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件,问呢过去?

修竹微笑着看向李妙贤,问道:“小姐,又要过年了,您可有什么特别想要吃的,我们也学小老百姓家里一样,自己动手做吃食怎么样?”

芙蓉转过头来,看白痴一样,看了修竹一眼,怒道:“都火烧眉毛了,不知道吗?那里还有心情想吃的?”说着,松开紫檀,一把拉过修竹,把她往旁边一带,修竹身形比她可瘦弱多了,被这么一带,身本不稳,向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看着霸道的芙蓉,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一边,不去看她。

绿菊和丹桂都同情地看了一眼她,露出一副莫可奈何的神情。

李妙贤的眉头也明显的皱了起来,却不是为着芙蓉修竹两个丫鬟打架,“火烧眉毛?怎么会?”语气却十分的不笃定,“方姨娘都已经在安国公府横行了好些年了,自从姑太太来了,才好了一些。现在她被送回方家,那应该是好事儿,怎么能说毛烧眉毛了?”

她轻声的问完,眉头已经舒展了开来,换上一副欢喜的样子,“就算二妹妹求请,让她侥幸回来了,那也是失了宠了的,那里还能怎么样?”

修竹听着李妙贤的话,背对着大家的脸上,嘴角高高的翘起,眼睛亮晶晶的。

芙蓉听到李妙贤的话,再次气得跳了跳脚儿,叫道:“我的小姐啊,如果真这么简单,可不就好了吗?”

李妙贤侧头不解的看着芙蓉,“不是这样?那还会怎样?”问完,又向看修竹的背影儿,“修竹,你说,如果这次方姨娘再被接回来,那会怎么样?我和娘亲的处境还会更坏吗?”

话儿是问出口了,但是显然她是不信的。

修竹听到问话,转过身来,刚要说话,芙蓉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了修竹与李妙贤之间,再次着急的说道:“哎呀,我的小姐,修竹才多大?过了年也不过才十岁,能懂得什么呀?世间险恶,我们不能不防啊。”

李妙贤本来就是比较省心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放手把整个芙蓉阁都交给修竹打理了。如今听芙蓉如此说,又确确实实的言之凿凿,自然又犯了懒,轻声道:“如此,芙蓉,你可有法子?”

芙蓉说了这么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句,听到她问,立刻点头,“自然是有的。”把话儿说的满满的。

李妙贤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就劳烦你了。”

芙蓉高兴的几乎大笑出声儿,连忙拍着胸脯做了保证,然后一阵儿风的跑了出去,做安排了。

李妙贤见人走了,随即把事儿丢在了脑袋后面,转头问着,“民间过年都是如何过的?都做那些吃食,麻不麻烦?”

这是接着修竹刚才的话说的。

修竹本来只是简单一提,没想把倒引起了李妙贤的兴趣,这下只得耐下心来与李妙贤讲外面的年节是怎么过的。

只是她自幼生在宫中,长的宫中,在宫外过的第一个年便是这安国公府,知道的只是平时从宫人嘴里面听说的一星半点儿,根本说不完整。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露陷的时候,绿菊插了进来,说起了她小时候在家过年的情景,修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转头,看到丹桂也眼睛亮亮,聚精会神的听着,索性便拉了她一起。

这样,绿菊丹桂两个给李妙贤讲了大半天的过年情节。

修竹站在一旁静静的做了半日的旁听。

傍晚时分,紫檀再次进了屋,与屋里面众人见过,然后才道:“小姐,听说太夫人给气病了……”

李妙贤正跟红菊她们几个讨论着那日做什么呢,忽然听到这样一句,骇了一大跳,“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这“之前”指的是她早起请安的时候,再晚些,修竹被叫去的时候,也还好好的呢!

紫檀沉声说道:“是。不过,停晚时候就不好了。”她说着,顿了一顿,接着道:“方姨娘被送走后,二小姐,大公子听到信儿就去太夫人的院子里面跪着了。大冷的天儿,也是可怜见的。”

“太夫人命人劝了又劝,大公子身子不好,被劝了起来,可刚站起来,便晕了过去,好在太医来看过之后说,一切还好。”

“可是二小姐却一直咬呀挺着,说什么都不肯起来。”紫檀轻叹一声,“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到了后晌,府里面的姨娘们也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消息,齐齐的聚到了太夫人的院子里面呼啦啦跪了一地,嚷嚷着让太夫人给她们公道呢!”

“这明面儿上面,是要求重责方姨娘,可实际上却是在打太夫人的脸呢。太夫人一看这样,那里还能受得了?具说,当场便晕了过去。”

“太夫人院子里面的丫鬟婆子们,就马上禀了姑太太,请了太医。现在什么结果还不知道呢。”

修竹听完,一下就想到了芙蓉,那丫头可是打了保票的,说一定能把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方姨娘从此再也无法再次踏入安国公府半步。

原来她的底气竟然在这儿啊?

煽动姨娘们当众打太夫人的脸,这事儿当真做的好啊,好的不得了。

太夫人一病,便一定会惊动安国公了,到时候一查起来,查到妙贤居来,李妙贤与安国公刚刚缓和一些的父女关系,将再次降到冰点儿。

为了一个方姨娘,这怎么看,怎么得不偿失啊。

修竹暗暗的在心里面骂了一声芙蓉愚蠢。

然后不得不正视这件事儿,“那也就是说,安国公到现在还不知道?”

紫檀长叹一口气,反问道:“哪里会不知道?这样的事儿,那个干瞒着他,又怎么能瞒得过他?”

整个安国公府都是人家的!

修竹点点头,道:“也是。”

绿菊此时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修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208章认识

而李妙贤与丹桂便更加的迟顿了,此刻还全都在疑惑姨娘们怎么想起一齐到太夫人的院子里面跪着了。

修竹直接把这两个单细胸生物忽略不计,低下头来,细细的想道:如果按原计划,方姨娘今日的长舌之罪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有她常年在姨娘们的饭菜里面下药在先,谋害夏姨娘腹中的胎儿在后。一旦这两个罪名坐实,就算不被送回方家,那么也就别想要再翻身了。除非安国公、太夫人两个百年归天之后,大公子又得别的出息……可是大公子这样病病殃殃,那种可能几乎为零。

比起死,比起被送回方家来,在安国公府独居一个僻静小院,无人伺候,无人问津的过活,似乎也还不错。

所以芙蓉不愿意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不愿里面,有几份是为着主子,几份为着她自己了。

“紫檀!”想通了关键,修竹轻声叫道,声音里面都是飞扬的神彩,“芙蓉现在那里?”

紫檀看了一眼窗外,小枣子正如一只小鸟儿一样从芙蓉的屋子里面跑出来,脚步轻轻的向外跑,“应该是在她自己的屋子里。”

修竹顺着紫檀的目光,也看到了枣子欢快的背影。

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傻姑娘还真是爱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当跟屁虫啊?

此刻芙蓉一定觉得自己是女中诸葛,运筹于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吧?

只是她到底是忽略了人们护短的心啊,就算是身上的脓疮,不到一定程度,取下来都是要彻骨的疼痛的啊!

此刻的方姨娘,于太夫人和安国公,便是这脓疮!

修竹又问,“紫檀姐姐,可知道表小姐现在何处?”

紫檀愣了一下,显然此刻之前,表小姐不在她的观察范围之内。

绿菊听了一刻两个人的对话儿,讶然笑道:“这怎么又扯到表小姐身上了?我竟然也听不懂你们这是在打的什么哑秘了。”说着扬头看向李妙贤,又道:“小姐可听明白了?”

李妙贤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对修竹摆了摆手,轻道:“你有事儿,自去吧?我们再讨论一下,明日那个年糕要如何做,说明白了,明儿趁早去取了原料,好忙活起来。”

好嘛!

李妙贤这妞儿是完全想要做甩手掌柜的了。

修竹满含怨念的看了她一眼。

她却嘻嘻笑着去推她,口中轻轻的说道:“能者多劳嘛,能者多劳……你那么聪明……”话语很轻很软,如同呢喃,挠得修竹心里面痒痒的,嘟着嘴,走出了屋,自去处理。

还是全处理好了,再被她讲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处理,利弊各在那里吧?

现在嘛,只好冒着严寒再出去一趟了。

……

……

修竹告别了紫檀,出了院子,先去暗香院寻找何云锦,可是人却不在。

只得沿着清理干净的小路出来,穿过丛丛梅花,住太夫人所住的闲福院的方向去。

不料却在路上遇到了何云锦。

只见她还是穿着上午相见时所穿的衣裳,长长的裘衣拖在地上,怀里面抱着一只小狐狸形状的护手儿。

看到修竹,眼睛突然一亮,脚下却止住了步子。

她身后叫小枝的丫鬟便轻轻“咦”了一声,也跟着停了下来,刚想要寻问什么,看着前面缓步行来,忽然又加快了步子的修竹,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修竹行到何云锦面前,轻轻施礼,抬头看她,然后轻轻笑道:“ho are you?”

何云锦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原本平静的脸上,先上浮起一抹笑,接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小枝看惊讶地看到她家小姐把平时十分珍爱,生怕弄脏弄坏一丝一毫的小狐狸护手举高了,捂在脸上,肩膀一抖一抖的,一股压抑已久的哭声毫无征兆的在耳边响起。

“小姐……”

她刚想要劝解。

只见自家小姐忽然向前两步,猛地抱住了面前大表小姐身边的丫鬟,伤心绝对的大哭得哭了起来。

那个小丫鬟一边听到她哭,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小声儿的安慰着她。

小枝忽有一种错觉,好像眼前的这两个人,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夫妻,今日突然重逢了。

可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似乎没有哭,而且嘴角好像还带着笑。

这怎么可能?

她们只是两个女子。

小枝连忙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面不切实际的想法扔到了一边儿,上前扶住了何云锦,小声说道:“小姐,快别哭了,仔细冻了脸,就不漂亮了。”

何云锦爱漂亮。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果然让她止住了泪。

再次面对修竹,何云锦有些汗颜,低垂着头,纳纳不言。

修竹却依然极其自然,笑道:“表小姐真是重感情,只听一句故人之言,就如此激动,真是让修竹羞愧。”

何云锦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修竹。这一次看她,不再是因为她是大小姐身边管着铺子的丫鬟,而是因为她是她。

欢快的调子从她的口中再次响起,“我是2018,你呢?”

修竹侧头看着她,认真的想了想。皇祖母也说过这样的数字,似乎是2200,竟然眼她相差将后两百年呢!

但是那不是她啊?

显然,她是把她当成皇祖母了。

修竹微微一笑,说道:“我什么都不是啊,我是修竹,进府之前的叫别的名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的事。”

何云锦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又看了看道路上时不时走过的仆妇丫鬟,轻轻点了点头儿,冲着修竹莞尔一笑。

修竹看着她,这才问道:“表小姐这是从那里回来?刚刚去暗香院找您,竟是没有找到呢!”

何云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下脸,掩去笑,嘟嘴说道:“还能有什么?刚刚闲福居的人来报,说外祖母病了,母亲就命人快去请太医,原本我也想跟去尽尽孝心,可是到了闲福居的门口,看见那跪了一院子的人,实在没发走过去,就跟母亲说了一声,晚些等人散了再去……”

第209章意外来客

“你现在可以去了。”修竹看着她,笑道。

何云锦迟疑一下,问道:“舅舅的姨娘都走了吗?”

怎么可能?

事情没有理出头绪之前,她们怎么可能走?就算她们想走,似乎也不那么容易……

修竹踮脚,凑到何云锦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儿,然后笑看着她。

何云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眉头皱起看向修竹,接着神情舒缓,嘴角微微的翘|起,轻声问道:“就这么简单?”

“不这样,还能怎样?明天就是三十了!”修竹笑着看向何云锦。

何云锦点了点头,是啊!古人重视过年!

“那我过去了。”说着,她转身往回走,并且再三回头,对着修竹笑,那样子像极了心爱的女子对情郎的一顾三盼。

修竹看着她,好笑的向她摆摆手儿,过一刻,看到她回头,便再次摆摆手儿,如此再三,等到她们主仆转了一个弯儿,看不到了,这才算完。

修竹刚放在手,打算回去,刚一动,一个黑呼呼、毛茸茸的东西突然伸到了面前。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把掌便狠狠地打了过去。

但是,意料中的脆响却没有响起来,她的手腕处反而一紧,头顶上一个男子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这是要谋害主上呀?”

谋害主上?

修竹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她的手腕就是被这么一个有着漂亮脸蛋的少年紧紧的握在手里面。

前几天,这张脸还红通通的,醉眼迷离来着,她怎么能不认得?

只是后来……

修竹自鼻孔里面发出一声冷哼,咬牙道:“谋害,那也得给人时间,先让人家谋一下。”说着住外抽自己的手,“这连谋都没得谋,只能是误伤?”

可是抽了几抽,却没有抽|出来,于是拿眼盯上自己的手腕儿,“而且这伤着的还是奴婢自己。世子爷,你还是莫要说笑了。”

宁远侯世子这才慢慢的松开了她,把手背在身后,侧头审视的修竹,皱眉说道:“你这丫头怎么总是歪理一大堆?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怎么反倒是别人的错了?我看哪,给你一堆雪,你能给说成黑的。”

修竹退回两步,收起身上的倒刺,换做一副温驯无害的模样,敛身行礼,轻启朱|唇,微笑道:“世子爷真是会说笑,奴婢那里有那样的本事?先前秦时倒是有人会这样指鹿为马的本事,可惜奴婢福薄的很,根本无缘与这样的妙人儿相会,更别说学上一招半式了。倒是世子爷这样的大忙人儿,这个时节有功夫到安国公府里来,真真是想不到呢!”

宁远侯世子陆鲲冷哼一声,甩手道:“倒是依旧的牙尖嘴利!爷有什么事儿,什么时候要跟你汇报了?别说一个安国公府,就是王府,爷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个还敢拦着不成?”

修竹继续微微笑着,哄孩子一样说道:“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对。是修竹有眼不识泰山啦!您可别见怪。只是不知道是世子爷这次过来,是要找谁,有什么吩咐?可用得着奴婢带路?”

宁远侯世子陆鲲轻瞟修竹一眼,脸上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神情,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自告奋勇,那爷就赏你个脸,带我们去见见你们国公爷,当然太夫人也行。”

这就是说没有目标?

修竹低下头,轻轻的笑了。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谦逊的说道:“那么世子爷这边请。”

为了保证这个狂傲自大的家伙,到时候看到太夫人院子里的情形,不会炸毛儿,她便勉为其难给他提个醒。

“世子爷真是好动气,我们国公爷和太夫人都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呢,只是今日您来的不巧,府里面正好有事……”

嗯?他不会就是为看热闹才来的吧?

修竹忍不住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非常有可能啊,不然这都大年二十九了,那时有人不请自来,还不下贴子的?

陆鲲听到修竹的话,纠正道:“是安国公,安国公太夫人。不是你的!”

修竹一愕,抬头看他,嘴上称是,心里面却把这个小心眼儿的男人鄙视了一番。她说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好不好?

向前走了几步,快要出梅林的时候,扫红也无声的跟了上来。

修竹扫他一眼,见他眼神儿躲闪,四下里一看,只见不远处一梅粗大的梅树下面,似乎还站了一个人。这个人好像是在特意躲着她,只是脚踩在积雪上面,留下了一串足迹,显露了行踪。

看鞋印,小小的,分明是个女子。

而那藏在树后,稍微露出一点淡紫色的裙边儿,上面的花色也十分的眼熟……

见她迟疑,陆鲲又冷哼一声,道问:“安国公府上出什么事儿了?”

这次的观注点总算是对了。

不过,这是安国公府的私事儿,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对他说好吗?

“世子爷已经在府上了,还有一会儿就到太夫人的院子了,有什么事儿,您是聪明人,一看就能明白了。”她抿嘴微笑,决定还是不要说了。

这里是安国公府,路上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安国公的奴仆,她若是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被人听了去,这不是作死吗?

陆鲲这次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再问,只是深深地看了修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们快走吧?”说着,甩开了步子,速度竟然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

扫红也连忙快步跟上。

修竹犹豫了一下,跟?还是不跟?

抬眼,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太夫人院子的大门儿了,算了,还是跟上去吧?都走了九十九步了,谁还要乎这么一哆嗦吗?

想着,她碎步向前,在院门口的地方,跟上了陆鲲他们两个。

此时,院子里面左右分跪的人依然还在。

李妙玉在左,姨娘们在右。

右边那些人人数众多,各个又都穿红着绿,打扮的十分新鲜,娇娇艳艳的。忍不住让人怀疑,这是要来干什么的了?

第210章喜欢

别看这么多人跪着,院子里面却寂静无声。

修竹早一步走了进去,刚迈出一只脚,只见正房内有丫鬟打起来了帘子,向着院子时面说道:“众位姨娘都快起来吧?国公爷,太夫人体恤你们,说虽然这些年,你们没有为安国公府开枝散叶,生下过一儿半女的,不过也伺候了国公爷一场。这大年节的,也不必跪在这里,都回去吧。赏赐随后就到。”声音却是极熟

“二小姐……”说完,走向李妙玉那边,却在这时发现了修竹,轻轻“咦”了一声儿,抬眼望她,“你怎么来了?”

修竹微微屈膝,笑眯眯地回看过去,“鸳鸯姐姐,我是带宁远侯世子来的,他在府里面迷了路,逛到梅林那边儿去了。我刚好经过,就带他们过来了。”

陆鲲这时也适时的带着扫红走了进来,看到鸳鸯,换下他那一副生人匆近的冰块儿脸,对鸳鸯说道:“小爷也是听闻府上梅花养得好,只可惜府上又不宴客赏梅,听日正好得空,就厚着脸皮过来了。”说完爽朗一笑,扬声问道:“安国公可在?如若不在,今日便只拜见老夫人吧?”

话音还未落,人已经到了屋门口儿,自己打了帘子,低头往里面走,“在我的心里面,太夫人跟我的亲祖母一般亲切,我也早把您当成了自己的亲祖母了。”

修竹暗自咂舌,没有想到这家伙到了长辈跟前,马屁拍的比她还要响呢!

鸳鸯被这么一打叉,也愣住了,望着宁远侯消失的门口,久久没有回过神儿来,一张俏|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样,又红又圆。

跪了一地的姨娘们看到这样一个英俊的翩翩少年郎走过,不过人红了脸,不住的偷偷看,早已经忘记了鸳鸯叫她们起来的事儿;有些脸皮稍厚的,则是不管不顾的看了起来;年纪长的后悔自己早生,年纪幼的后悔自己早嫁……

一院子的人,竟然痴了大半儿。

李妙玉见过陆鲲数次,免疫力稍稍好些,见院子里面的人像是都没有了魂儿一般,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喊道:“鸳鸯,祖母都传话儿让她们回去了,还有赏赐,那我呢?我姨娘呢?”

鸳鸯被她这么一嚷,脸上的红色褪去,尴尬的跟着咳了一下,走到李妙玉身边,双手扶住她,笑道:“我的好二小姐呀,您也快起来吧?这是什么天儿,成心让太夫人心痛不是?”

修竹并不上前,听鸳鸯这样说,也跟着附和,“是呀,从来二小姐就是太夫人最宠爱的小姐了。若是您冷着了,可比太夫人冷着了还要伤太夫人的心哪。”

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体要挟她?

“要你说?”李妙玉瞪修竹一眼,就着鸳鸯的手站了起来。

鸳鸯可是太夫人身边最最得力的丫头了,她扶自己,跟太夫人亲自扶自己只差一点点儿而已。

鸳鸯却是听出了修竹的话外音,不由的瞪了修竹一眼,然后被李妙玉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修竹见众人都走了,院子里面只余一群姨娘,自觉得自己任务完成,转身摇摇摆摆的往回走。

那些姨娘没有一个跟她同行的。

至于,她们跪在院子里面,屋里面人会客的时候是不是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就不是修竹在意的事情了。

刚出了院门儿不久,何云锦急匆匆从后面赶了过来,一路小跑,跑得气喘吁吁,她的丫鬟小枝远远的缀行其后,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小姐。

修竹一回头被这样一副鲜活的画面惊到,嘴角微微翘|起,停下脚步,看着她们走近。

何云锦跑到修竹跟前,向是捂着肚子子大口的传了一会儿气,等气喘匀了,这才向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含笑道:“修竹,外祖母根本没有生病,不过气到了是真的。我跟她说了你说的那句话儿,她立马一气了,反而夸我聪明。”

修竹便轻轻抚着她的发顶,“我们表小姐本来就聪明,不然也不能想到那么赚钱的主意了。”

这本来是夸赞,何云锦却惭愧的羞红了脸,把修竹的手从她的头上拽了下来,站直身子,“聪明什么?这些……”本来想要拍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狐狸护手,却没有拍到,只得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我都看过,照猫画虎而已。”

“哎,那个陆鲲是怎么回事?都年二十九了,怎么还来串门儿?”

“我也不知道。”修竹摊摊手,“你一走,他就冒出来了,还非得让我带他去太夫人的院子。他去只能添乱,可是又不能不让去……”

何云锦神色变得认真,“修竹,他是不是冲着这件事儿来的?”

修竹愣了,冲着这件事?方姨娘的事儿吗?不会吧?这件事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啊!难道他喜欢李妙玉那货……

也有可能啊,李妙玉生的粉雕玉琢的,虽然比不上李妙贤,可是比京城中许许多多的闺秀可强太多了。而且她平时还挺会装的,在外面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小|美女。

这样的女子被人喜欢,很正常,若是没有人喜欢,反倒不正常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面那么不是滋味呢?酸酸的,痛痛的,沉甸甸的,又满是浮躁……

“希望他是来帮着大表姐的,大表姐那么漂亮,人又好……配这样的男子……”何云锦满脸带笑的点了点头,“光想想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觉得美好的不得了呢!”

修竹心不在焉的随着她,点了点头,脑子里面却全都是她与陆鲲一次在仓库,一次在庄子的点点滴滴。

他好像很容易生气,总是在她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他就生气了;他同时消气也很快,总是在她还以为他还生着气的时候,让扫红或者锄绿送东西来逗她开心。

然而,这个少年心里面却装着别人呢吗?

那个人还是十分讨厌她,她也十分讨厌的二小姐李妙玉,这怎么行?

第211章甜还是酸

闲福居上房,屋内暖烘烘的,一片春意盎然。

太夫人斜倚在炕上,下|半|身盖着锦被,脸上还挂着尴尬,讪讪的笑道:“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安国公则站起身来,一边傻笑着不住的搓手,一边拿眼睛打量着面前衣着华贵,却又不会太惹人眼的少年,嘴唇抖动,显示着他的紧张。

相比她们的不自在,低头进来的少年却一派坦然,身后的小厮帮他打着帘子,他把手背在身后,像是在自家菜园子里面闲逛一般。

看到他们,先笑了起来,调侃道:“府里真是新鲜,下人们都是这样向主子讨红封的吗?”

太夫人、安国公的脸上闪过更深的尴尬,只有姑太太还算正常一些,笑着站了起来,讪讪的说道:“……姨娘们没有规矩,都给宠坏了,让世子爷笑话……”

说着也是一愕,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他刚刚说……下人,下人们……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安国公府发生了什么,可是……

刚刚她都回答了些什么?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来!斜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安国公还有炕上的太夫人,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少年再次笑了,朗声说道:“原来是小婶娘们啊!怪不得与别个不同呢!”

然后转向安国公,深施一礼,歉然道:“侄儿眼拙,唐突了,望世叔不要怪罪!”

安国公被他这一礼行的呆住了,还是姑太太在一旁拉了拉他,他才反应过来,侧身避过,慌忙去扶他,口里面诺诺的说道太见外了,哪里值得这样的话儿等等。

太夫人看着他们两个,突然产生一种老怀甚慰的感觉,笑着对安国公说道:“鲲儿也来咱们府好几趟了,我自来把他当做自家的孩子,你也别跟他外道。”说着轻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来,孩子,过来坐。我们可是有好一阵子没有见了,这是又长高了,也更加的俊俏了。”

陆鲲也不拿到,几步走到太夫人跟前儿,先行了礼,这才坐下,笑道:“世叔,姑母,这里也没有外人,都坐,快坐啊!不然我可不敢在一屋子的长辈面前坐。”

这样的陆鲲,也就是修竹没有看到,如果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并且好好的鄙视他一番。

见他说的谦逊,又一口一个叔姑之类,好像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后辈来看,安国公与姑太太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各自入了座。

陆鲲这才缓缓地问道:“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了?瞧着气氛跟之前不一样啊!”

安国公此时已经完全把陆鲲当做自己的子侄,轻叹一声,说道:“唉,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接着粗略的把安国公府里跟方姨娘有关的事说了说,最后又加了一句,“我们全都一心一意的对她,不知道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么些年来,一直做着这样的事儿。”

当然他并没有直接说是方姨娘,而是用了“一个姨娘”这个词来形容她。

说完,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陆鲲虽然事先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而且知道的比安国公说的还要详细具体,但依然很给面子的露出了一副惊愕的样子,同情的说道:“世叔,那你的那些姨娘是帮着那个姨娘求情的吧?”

“啧啧,真是感人哪!”他夸张的赞叹道,“我还道这妻妾是天敌呢,没想到世叔这么厉害!改天,我可得过来向您取取经呢!”

他是宁远侯府世子,以后当然是妻妾成群。

这话儿说的就显得实在。

但是安国公依然是羞红了脸,他的妻妾,他可从来没有管过,只是看那个新鲜了,多去几次罢了。没有想到今日却有晚辈当面提到了这个,他只得以大笑掩饰了过去。

陆鲲又问:“世叔,侄儿冒昧的问一句,这个姨娘与二妹妹什么关系?我进来的时候,恍惚看到二妹妹跪在外面风地里呢!”

说完,好像又怕别人误会似的,补充道:“二妹妹一个女孩子,最受不得冷,况且现在她还小呢,就算跟着大人犯了错儿,说与她听也就是了,何必这样……”

再说,李妙玉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只觉得身上又冷,膝盖又冷,仗着以住太夫人对她的痛爱,就想进屋里面,扑进太夫人的怀里面,大哭一场,好好的撒撒娇儿,同时跟她姨娘求个情儿,说不定太夫人一看她如些的可怜,也就心软了。

可是刚走到门口,鸳鸯便拦住了她,说是宁远侯世子在里面呢,硬拉着她到她的房间,梳理了一番,这才又回转过来。

走到门口儿,守在门口儿的小丫鬟看到李妙玉与鸳鸯两个相携而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手脚麻利的打起了帘子,才要扬声儿往里面喊。

鸳鸯急走两步,赶忙对着她摆了摆手。

小丫鬟知道这个院子里面鸳鸯的重量,便老实的没有喊,放了两个人进去。

这次鸳鸯在前,李妙玉跟在后面,两个人同样把脚步放轻,蹑手蹑脚的前行。

刚走几步,便听到里面一个有别与安国公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太夫人,这样。您若是实在觉得二妹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您别罚她,罚我可好?无论是鞭是打,是关还是跪,我都愿意一力帮二妹妹顶下,如何?”

“二妹妹”两个字听在李妙玉的耳朵里面,只觉得无比的温柔缱绻,本来因为吹了冷风,两边的脸颊微微发热,这样可好,陆鲲的一句话使得人家小女娃的脸不禁禁是热,直接升级为烫了。

心里面更是犹如揣了一只小鹿,“砰砰”乱跳。

霎那间,搅动了一池的春水。

旁边,鸳鸯也比李妙玉好不好那里,她如今十五、六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儿,陆鲲偏又生的风度翩翩,加之家世风评样样都好,可不是就引吸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与李妙玉心里面的甜不同,此刻鸳鸯也是心口乱跳,只是里面装的并不全都是甜蜜,更多的反倒是一种与醋同味的东西。

第212章目的

这种东西在胸口发酵酝酿,越来越浓。

鸳鸯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被酸出来了,赶忙对手捂住口鼻,强迫自己慢慢地压下这份心酸,换上一副笑模样,打帘子俏生生的走进内室,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向太夫人施了一礼,若无其事的站在了太夫人近旁。

不过心里面倒底是意难平。

太夫人正听着陆鲲的话高兴,抬眼看到鸳鸯,便向她招了招手儿,对一旁的少年笑道:“这是我的大丫鬟鸳鸯。”

鸳鸯没有想到太夫人会叫她,一时间大喜过望,脸上笑意盈盈的走了过去。这样,她就与他站的更近了!

可是还没有等她走到近前,又听太夫人说道:“玉儿是我的亲孙女儿,就算是她老子娘要罚,我也舍不得呢。这不就叫了鸳鸯去请她进来了。”转头看向鸳鸯,问道:“鸳鸯,二小姐呢?”

鸳鸯本来还以为借着太夫人,自己能在宁远侯世子的面前露露脸呢,兴高采烈的向前,可是却冷不丁的听到这样一句话,无疑于大冬天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脚下步子停顿,脸上笑容凝滞,上牙嗑住了下牙,眼看着怒气从丹田而起,就要冲到脑门儿上了。

好在她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强忍了心中的怒意,低下头,沉声回答道:“回太夫人,二小姐说是有外客在,不好直接进来,在门口等着呢!”

太夫人听到这话,大声的笑了起来,向在门口的方向假嗔道:“这丫头,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守规矩了,平时里可没见她这样斯文知理。到了我跟前,那次不跟个皮猴儿似的?”说着拿眼睛瞅着屋里的陆鲲,真是越瞅越满意。

于是,对着门口磨磨蹭蹭的李妙玉显得就不那么客气,喝道:“玉儿,在门口蘑菇什么?还不快进来?”

话说李妙玉被鸳鸯扶了起来,带进了温暖如春的房间,心里面对她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她正想着要如何感谢的人突然间就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而且看那意思,似乎也中意了她的男人,看那眼神儿恨不能粘在人身上,她对鸳鸯的感激顷刻之间便化作无有了。在外面一阵咬牙跺脚,可是为了保持完美的形像,又不敢真的咬出声响,跺出动静儿,急得她好好的生出一身汗来。

后来隐约间听到鸳鸯与太夫人谈话似乎提到了她的名字,接着更是直接招呼她进去了。

她连忙拿出荷包里面的小铜镜,仔细的照了照了自己的脸,头发。然后又转着圈儿的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饰,可能是因为刚才跪的时候没有注意,裙子上脏了好大一块儿,这可怎么是好啊?

犹豫!

彷徨!

要不要进去啊?如果进去了,陆鲲看到她裙子上的脏,会不会不喜欢她了?

这样一闹,在里面的人便觉得时间长了。

尤其是安国公,此刻看宁远侯世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心里面更是盘算着如何利用关系攀上宁远侯府这棵大树,想来想去正不得法门儿呢!忽然发现陆鲲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个二女儿感兴趣。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如果搭上一个女儿,能跟宁远侯府攀上交情,别说是去做妻,就是送去做妾,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此刻太夫人叫女儿进来,她却一拖再拖的不进来,到了安国公的眼里面,便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了。阴沉下脸,“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内屋的门口,一掌打在帘子上,帘子飘动,露出李妙玉吃惊的脸。

安国公才不管她吃不吃惊,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大力往里面一拉,沉声说道:“世子爷等着呢!磨蹭什么……”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了。

李妙玉膝盖上还疼着呢,忽然被这样一拉,除了惊讶,胳膊上更疼,想要甩开,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只得可怜兮兮的向人告饶,“父亲,父亲,轻些,疼……”

姑太太连忙上来打圆场,轻轻地安国公的胳膊上拍了一下,笑道:“快些松手吧,一会儿玉儿的胳膊可就要被你拉红拉青了。”

安国公不情愿的松开了手,低低咕哝一句,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独留李妙玉站在场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一身亮红的衣裳,描花绣鱼儿十分的考究,脚上一双同色的绣鞋,微微一迈步便露出鞋面上的一溜粉玲珠。头发正是梳得纹丝不乱,满头的珠翠,冰冷华丽,在众人的眼里面灼灼发光。

安国公松开了她,她便入下了手,葱白的左手腕儿上挂着一对赤金镶红宝的手镯儿,右手则是一只水头十足,清脆碧绿的玉镯。

见众人都盯着她看,尤其是这中间还有年青的少年公子,李妙玉的脸红了红,轻轻移动几步,先是向着太夫人行过了礼,然后是安国公、姑太太。

最后等到陆鲲跟前,眼神如一汪清水,往他的身上轻轻一瞟,很快的收回,敛衽行礼,声音娇柔如三月的出谷黄莺,“世了爷万安。”

行完礼,又悄悄瞟了陆鲲一眼,转身躲到太夫人的身后。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嗔她一眼,转头对陆鲲说道:“我这个孙女儿啊,那儿都好,就是脸皮儿有些薄,见不得生人。公子莫怪啊!”嘴上说是让人莫怪,可是那语气,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这那里是让人莫怪,分明是在夸赞。

陆鲲扬起一个笑涡,“太夫人,二妹妹是挺好的。脸皮儿薄也不是什么毛病,女孩子嘛!”好像也没有听出来人家这是明嗔实赞,顺着话头便说了出来。不过回答的也算是高明,话音刚落便引得屋里面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笑毕,陆鲲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屋里面的人说道:“二妹妹是个好的,明儿就是三十,世叔仔细处理她姨娘的事儿,别碍累到她才好。”

众人一阵恍然大悟,来这是坐了这么些时候,难不是就为了说这样一句话?

第213章陪嫁

那也就是说……

太夫人满意的了点头,看向安国公,后者也正在满意的点头。

“这样……”太夫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动,说道:“老身就不远送了,就让玉儿帮我送送你吧?”

姑太太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儿送,听到这话,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样。

之前,具说宁远侯世子陆鲲每次来太夫人都是亲自送到院门口儿的。第一次的时候,她还没有来。

第二次刚好是她的夫君携小儿女一起进京,路上刚好遇到这位宁远侯府的世子爷,当时她记得似乎好像太夫人就是亲自送出去的。

也就是那天,修竹小丫鬟刚好跟太夫人院子里面一个叫做紫檀的丫鬟在院子里面玩闹,话儿赶话儿,说急了,两个丫鬟就从安国公府被送给了宁远侯府。

后来,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两人都去了李妙贤的院子。但是身契却是千真万确的送了过去了。

她还以为这宁远侯世子爷是看中了贤姐那丫头呢!

那丫头生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又正好是那种男人看了会加倍怜惜的那种,被瞧中再平常不过了。可是为什么是李妙玉呢?

因为方姨娘的原因,她可是怎么看这个李妙玉,怎么不顺眼呢!刚来的时候,还强硬的拒绝了她的几次献媚,这……

还有就是,之前她让女儿特意亲近李妙贤,可不是都做了无用功了?

一时间,姑太太李玫的心里面千头万绪,倒也没有什么心情计较送与不送,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沉浸在自己的细绪当中。

身为男人,安国公的心思便粗得多,又当家惯了,一向都是有依着他。听到太夫人的话,皱起了眉头,抬眼看了一眼李妙玉,见她正低头捏着自己的裙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觉得一股子的小家子气,厉声说道:“还有我送送世侄吧,玉儿在外面跪了大半天光景,身体恐怕要吃不消了。”说着抬头跟上陆鲲的步伐。

陆鲲行至一半儿,突然听到安国公府太夫人说要让李妙玉送他,停下脚步,回头向屋里面看了一眼,正在想找什么借口拒绝,安国公已经开了口。

这真是正瞌睡,就有人送来的枕头。

不用白不用。

就是见台阶便下,笑道:“太夫人,您太客气了。世叔说的是,二妹妹刚刚受了罪,要好好将养才是,我那里还能让她跟着到外面吃风?”

说完,又看向安国公,叉开话题,“有什么事儿,小侄可以帮忙的……”

声音随着帘子一起一悠一荡,然后被空气隔开来,随着两人脚步渐行渐远,渐渐的消失不见了。

屋子里面只余下一屋子的女眷。

姑太太已经理清楚了自己的思绪,站了起来,向李妙玉恭手,最先开口笑道:“真真没有想到,我们玉儿竟然有这样的造化!那宁远侯府是什么人家?虽然挂得是侯府的名头儿,不明就里的看着还不如我们,可是明白人都知道他们的历害!便是皇上都要依仗着他们家呢!啧啧,我们玉儿,真是好福气啊!”

太夫人跟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舒展,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原来还想着咱们的小姐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呢!要不可就明白了……瞧着那孩子,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偏偏还对我们玉儿这么上心,可不是太福气嘛?将来,就算是不做正妻,凭着这份上心,做个宠妾也是差不了的。”

李妙玉的手紧紧的纂着脏了一块的裙子,刚刚还因为安国公不让她去送人而很是失落的心情,又因为陆鲲的一句话心花怒放,此刻听着两个长辈的打趣儿,绯红着一给脸,心里面却是甜丝丝的。

可能是被说窘了,只见她一嘟嘴,一跺脚,扭转身子,娇嗔道:“祖母——哼!不理你们了。”

“快看,快看,我们家二小姐羞了。”太夫人却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意思,依然引着屋子里面的人望李妙玉身上瞧。

“鸳鸯,去把我箱子里面那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拿来。”取笑完李妙玉,太夫人盯着李妙玉,沉声吩咐道,可是等了一刻,还不见鸳鸯回答,便转过头去,看着她,拉长声音再次叫了一声,“鸳鸯——”

“啊!”鸳鸯猛地抬头看来,看着太夫人的眼睛,脸上一片茫然。不过,鸳鸯是什么人?能混到太夫人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平时那呆是千伶百俐的。

不过,茫然了一刻,她便恢复了从容,笑道:“太夫人,那可是您年轻时的陪嫁,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有空的时候还要拿出来看看。没想到二小姐竟然这样大的福气,还没有定亲呢,就得了您这样的赏赐。从今后啊,二小姐必定是要一飞冲天了呢!”

说着,转身,“奴婢这就去取,一会儿便让人送二小姐送去。”

声音里面都透着欢喜,那里有人还能看到她心里面的不情愿?

姑太太此刻心里面也是醋上了,但面上不显。

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如现在,说不上很穷吧,但绝对也不十分富余。她见别人家的小女孩儿有花戴,便偷偷翻出来太夫人箱子里面的珠花来,还没有戴就被发现了,遭了好一通的骂,还被罚了两顿饭。

她也是个倔的,便一直哭,一直哭。

太夫人看着心疼,便跟她说,那是留给她做嫁妆的……只是等到她嫁人,后来三朝回门儿,又补了她如许多的嫁妆,可是太夫人都没有舍得把那一套头面给她。

可是今天偏偏这么轻易的便给了李妙玉这个小丫头,而且是在她亲姨娘被撵,她求告无果的情状下……

李妙玉听到太夫人说要给她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惊度的张大了嘴,瞪眼瞧着,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还是太夫人最好了,知道她最近想要一些新的首饰,找了方姨娘无数次,方姨娘都没有答应给她。

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

第214章妻妾

一时激动那奈,李玉妙高兴的跳了起来,爬上炕,在太夫人的脸上亲了一记,就连裙子上脏了一块儿的事都忘记了。

当然,方姨娘的事忘记的更加彻底。

现在你问她方姨的事,说不定,她会反过来问你,方姨娘是谁?

姑太太在一旁看着,更是心情复杂。

恨,有。

怨,也有。

喜,好像也有那么一丝丝。

说不清楚。

只是已经没有了方姨娘被送回方家时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以后她,还有她的子女们少不得还有求到她的时候,到时候再低头,恐怕是已经晚了……

想到此,姑太太咬了咬牙,硬挤出一丝笑意来,跟着说道:“昨儿翻箱笼,发现还有些娇俏颜色的料子,正适合她们姐妹,玉儿喜欢什么颜色,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李妙玉依在太夫人的身侧,向地上的姑太太看去,纳闷道:这一向待她冷冰冰的姑太太是变性儿了吗?

不过,本着有了好首饰,那能没有新衣服配的原则,她还是抿唇一笑,说道:“我喜欢反有鲜艳喜庆的颜色。”

“好!明白了。”姑太太两掌相击,笑道。接着果然转身跟身后的人下声交待两句,有个丫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

……

不等到天黑,宁远侯府世子爷心悦二小姐李妙玉的消息便长了腿一样传遍了整个安国公府,到了最近甚至随着采买上的奴才们的进去,传到了安国公府外面去了。

消息传到妙贤居的时候,妙贤居里面打扮一新,到处喜气洋洋的。

李妙贤正与几上得力的丫鬟在屋子里面喝着茶水,闲聊解闷儿。这一次,屋子里面的人出奇的一致,竟然没有一个人拿着针丝做活儿的。

小枣子不等通报,“噔噔噔”的跑进来,惊走了一屋的安宁祥和。

“小姐,小姐……”她跑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慌张。

芙蓉先笑了起来,把自己手里面喝了一半儿的茶水递了过去,说道:“你先别急,喝口水,喘口气再说。”

“我不……累……”她说着,声音因为喘息,断断续续的。

修竹离门儿最近,此时也便离枣子最近,已经隐隐看到她额头上的汗意,眼睛一转,问道:“昨天小姐就放了你的假,让家去过年,什么事儿还让你特意跑一趟的?”

“小……小姐,不得了了!”枣子摆了摆手,拒绝了芙蓉递过来的茶,“现在府里面全都传开了,你们还没有听到吗?”

芙蓉漫不经心的,又把那杯茶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呷了一口,问道:“什么传开了?”接着又笑:“看你这样子,到底像是天塌下来了!”

小枣子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急得直跺脚。

李妙贤实在看不过去,嗔了芙蓉一眼,轻轻的说道:“你别闹,且听她说些什么?”

芙蓉于是悻悻的闭上了嘴,继续喝她的茶。

“小姐,这事儿跟天塌下来也差不多了。”小枣子看了大家一眼,急急的说道:“听说宁远侯世子看上二小姐了!”

瞟见一室惊讶,她又止住了话头,着急的问道:“这事儿难道你们都还不知道?”

当然是不知道!不过也容易理解。修竹那天是见过宁远侯世子陆鲲的,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在意料之中。

其他人可就不这样想了。芙蓉听到这个消息,猛的站了起来,可能用力过猛,连带她身后的绣墩都噼里啪啦的滚到了一边。

丹桂正好在她旁边,抬脚拦住,弯腰扶了起来,嘴上不由自主轻轻地“哎哟”了一声。

这最普通不过的一声哎哟却换来了芙蓉的一记白眼,“都火烧眉毛了,谁还管一个凳子?”

李妙贤淡淡的望了一眼芙蓉,又看了看焦急非常的小枣子,慢悠悠的问道:“宁远侯世子喜欢二小姐,为什么就火烧眉毛了?你们到底在急什么?”

一句话落地,屋里面所有的人都看向李妙贤,周围寂静一片,倒显得外面更加的欢闹起来,偶尔还有鞭炮的声音隐隐传来。

修竹挑了挑眉看向李妙贤,这是明显的情窦未开啊?

就连最沉稳的绿菊都有些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芙蓉更是直接走了过去,夺过李妙贤正喝着的茶水,吵吵嚷嚷的说道:“我的小姐啊,你这心真够大的?现在什么时候儿了,还有心思喝茶吗?”

“那二小姐什么人啊?在家时就处处争强要胜的,如果到时候再让她嫁得比你这个嫡女高上一头……我的小姐啊,你还要不要活呀?”芙蓉想想都替自己家的小姐着急,一转头看到修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柳眉一挑,向着她走近几步,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世子爷是什么意思啊?之前对我们小姐,又是关怀又是送丫鬟的,怎么这个时候又变心了?”

那样子,咄咄逼人,好像修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决不罢休一样。

修竹看着芙蓉,摊了摊手,退后两步,与枣子并立,一脸茫然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虽然名义上,我是宁远侯世子爷的丫鬟,可是我天天都跟在小姐身边,见世子爷面的时候,比小姐还少呢,怎么知道?”

“芙蓉,什么变心啊?你莫要为难她!”李妙贤听着芙蓉的话,觉得十分的刺耳,皱紧了眉头,“世子爷也没有说过什么?怎么就叫变心了?这话就在这间屋里面说说,以后莫要再谈了。”

“小姐……”芙蓉哀怨的看向李妙贤,“他不是变心,怎么看上二小姐了?听小枣子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绿菊到底大些,见话儿说到这份儿上,芙蓉还不明白,忙上前拉了她一把,轻声说道:“小姐说的是呢!以后这话就别再说了。”

然后像是她她不明白,不死心,又解释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两家之好的。什么叫做世子爷看上二小姐了?又不是纳妾,看上就成。我们小姐可是嫡女。不会与人做妾的。”

第215章安抚

说完,又被充道:“现在这世道,女子的名声是何等的重要?我们可不要露出什么,给小姐抹黑。”

这句就是语重心长了。

修竹连忙点头表态。

丹桂也表示明白。

芙蓉见大家这样郑重,心中疑惑,冷静下来,把这件事儿细细的想了想,也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抬头看向李妙贤,“……那太夫人、国公爷这是……”

打算用二小姐的一辈子为安国公府铺路了吗?

然后慢慢地把目光移上同是大丫鬟的绿菊脸上,用目光询问,直到绿菊点了点头,她才颓然的低下了头儿。

“好了,好了。这件事儿,在我们妙贤居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谁也不要谈,谁也不要理。”修竹看了一眼,八卦过后的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李妙贤的身上,“二小姐什么脾气,我们最清楚不过,没有事儿,还要生出事儿来。如今她正得意,我们都要避着些。说不好,不用明天,方姨娘也会被接回来。”

李妙贤深颦蛾眉,低着头,慢慢的摆弄着自己秀若纤竹,几近透明的手指,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面静静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李妙贤玩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轻轻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们,淡淡笑道:“就按修竹说的办吧!你们最近没事儿都不要到她跟前去。若起了冲突,有太夫人、父亲护着,我也没有办法……”

那意思就是说她会放手不管,任由太夫人与二小姐李妙玉处置了。

听到这话儿,修竹倒还罢了,室里面其她人皆是一愣,齐齐抬头看向李妙贤,看着她悠闲的样子,又一齐低下了头儿。

没错,如果真的与二小姐对上了,大小姐真的会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交出处,而不问一句儿。

就算事后再怎么伤心难过,再怎么抚恤家人,可是当事人都不在了……再有别的,还有什么用?

众人一阵默然。

李妙贤也跟着一阵儿难过。

本来以为,有了弟弟,她们娘俩的日子会好过一些的。可是没有想到,还是那么无奈!

李妙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上床边儿,轻轻的面朝里躺了下去,然后随意的摆了摆手,“都散了吧,吃团圆饭的时候再叫我!”

屋子里面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绿菊的带领下,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

绿菊赶了小枣子家去,令外把李妙贤的话,又嘱咐了院了里面的人一遍,这才怏怏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出了这样的事儿,所有人都提不起过年的兴致来了,全都怏怏的,各自回屋猫着去了。

修竹回自己的屋子转了一圈儿,倒底担心李妙贤。

她这个名誉上的主子,心底善良,没有主意,耳根子又软,如果这个时候,让她听到什么不应该听到的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于她自己有碍,与修竹也无益啊!

还是提早知道会一声儿的好。

于是她又转身出了屋子,往李妙贤的上房来。

听到脚步声,李妙贤在床上动了动身了,却没有转过来,声音闷闷的,“不是让你们都忙自己的吗?”

修竹看着那纤瘦的背影,轻轻笑道:“这屋子里面,上面是灯,下面是火。再说,这盆里面的炭要时时看看,屋子里面才能暖和。奴婢实在不放心,便过来转转。小姐不用理会,奴婢看过就会出去了。”

说着,修竹果真在屋子里面慢慢的转动,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像真的在看火看灯,管理炭火。

李妙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见修竹真的不过来跟她说话,心里面也是闷闷的,抱着被子,往床里面翻了翻,依然不见修竹过来。

而且刚刚还十分清楚的脚步声似乎也停了下来。

难道真的走了?

她愤愤的掀开自己的被子,猛地坐了起来,看向室内……

床前不远处,笑盈盈的看着她的不是修竹又是那个?

轻轻翻了一个白眼儿,李妙贤嘟嘴看着她,气愤的问道:“你不是看灯看火的?怎么还不走!”

修竹看着李妙贤气嘟嘟的样子,脸上依然带着笑,玩心大起,故意向她行了一个礼,笑道:“已经看好了,奴婢这就退下,小姐有事儿记得大声叫。”

说完,作势往外走。

李妙贤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狠狠的向后一倒,拿被子把自己的头整个盖了起来。

可是这样大力的拉扯之下,她的脚便露了出来。

修竹对着那双绣花软鞋微微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轻轻坐下,身子向前,故意重重地整个压在李妙贤的身上,隔着被子,轻声问道:“小姐现在还能睡得着?心里面难道没有跟压着一块石头一般?”

李妙贤拉了拉被子,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修竹,闷声闷气的说道:“你可比石头重多了,快起来,你家小姐的骨头都要折了。”

修竹抱着她不动,只是眨着漂亮的眼睛问道:“果真我比你心里面的石头还要重吗?”

李妙贤点点头,轻轻推她,她纹丝不动,只得改了口,唉声叹气的说道:“是,是,是。你不如那石头重。你压着我,我还能说话,叹气,还能看着你笑。”

“可是那块石头在心里,沉甸甸的,一想到,就坠的慌,连呼吸都困难呢!”

“我几次与娘亲说了,娘亲都不过是一笑置之,还劝我放宽心,哪家里面没有妻妾呢?”说着,拉着修竹的手,就势起来,拥着被子,环膝而坐,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我怕!”她的声音娇软,“以后,我也会像娘亲一样,被姨娘欺负吗?”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头无助的小鹿。

修竹轻轻抚了抚她的因为滚动而微微有些凌乱的秀发,这秀发乌黑浓密,摸起来犹如绸缎。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美,而且越来越美,只是这份美丽却时时带着哀伤,让人惋惜。

修竹在心里面轻轻叹了一口气,严肃而又认真的问道:“天下夫妻多了,难道人人都与国公爷和夫子一般吗?”

第216章谈心

不一样吗?

李妙贤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修竹。

修竹依然微笑着,此刻更像是一个知心大姐姐。虽然算起来,她还不如她大。

“你想一想北静王府柳家,王爷与王妃是怎么样的?再想一想宁远侯府宁远侯与侯夫人是怎样的?”

说完,修竹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李妙贤,给她时间好好的想一想。

之所以会拿这两家举例,第一北静王府是柳夫人的娘家,平时与安国公府与常有来往,北静王妃李妙贤见过无数次,王妃的嫡女柳敏还是她的好朋友。

而提到宁远侯府也不完全是因为陆鲲,还因为这位宁远侯也是一个传奇人物。在帝都里面也是大大的有名。

他自小习武,他的师傅也是当年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一代大侠,并且有一个比他大半岁的女儿,取名叫做苏宁。

这个苏宁自幼丧母,由父亲一手带大,因此也常在江湖上行走,小有威名。

后来当时还是世子的宁远侯初次上战场,据说这对父女就在他身边陪着。

几场大仗打下来,宁远侯积累了不少的战功。只是不幸的是在最后收尾的时候,遭了对方的埋伏,损失惨重。宁远侯差点被人暗算,关键时刻是他的师傅挺身而出为他挡了肉盾,因此殒命,临终把女儿苏宁托付与了宁远侯。

要说宁远侯也是有恩必报的铁血汉子,等战争胜利,回来就请封了这位与她并肩战争过的奇女子,并且八抬大轿把人抬回了家,做了宁远侯府的当家夫人。

后来生了陆鲲。

五年后,这位苏夫人旧疾复发,一病去世了。

从此宁远侯把陆鲲交给当时已经贵为嫔位的胞妹,一心扑在了边关上,十几年没有回过家,更是从此后别说续弦,就是连通房待妾都没有一个。

就连当初皇上要赐婚,都被当面拒绝了。

这样的情深意重,一度有女子把他当做择婿的标准,只是后来,别说公侯之家,也再没有见过这样的痴情种子。

如今他的儿子已经渐渐长成,所有人都瞪眼儿瞧着呢,有盼着再出一位情圣的,又有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儿子长歪打他的脸的,总之情况不一而足。

李妙贤果真如修竹所说的一般,低头认真的细想了好大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眼光烁烁地看着她。一会儿之后,又悻悻的低下头,长叹一口气儿,说道:“那苏夫人与宁远侯青梅竹马的情份,又一同并肩战争过。这样的女子,妙贤深感钦佩,只是终其一生都无法与之比肩,又怎么奢望与她得到同样的对待呢?”

修竹则笑了起来,“小姐做不到红拂夜奔,还做不到孟光的举案齐眉吗?这世间,不纳妾的公子哥儿少,但是纳妾却敬重嫡妻,关爱嫡出子女的很多啊!到时候,我们只要瞪大了眼睛,小心的看着,定不会走夫人的老路了。”

当然,如果她是柳夫人,丈夫这样宠妾灭妻,她也不怕做寡妇。

可是这话儿不能跟李妙贤说,说了只会吓坏这个小人儿。

李妙贤复又仔细的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后来说的这一种好像还很容易做到,她出门做客,所见过的大多都是这样。

解开了心里面的结儿,忽又想起了别的,刚刚放松的手又紧紧地抓|住了修竹的胳膊,“绿菊说,因为宁远侯世子心悦二妹妹,方姨娘会被再次接回来?”她好不容易才盼到她被送走啊!

修竹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妙贤抓在自己胳膊上面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笑道:“方姨娘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如今已经被揪了出来,就算是被接回来,难道还想随意的蹦跶吗?”

“小姐,其实一个小小的方姨娘,我们根本不用担心!”

李妙贤这次却没有完全信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坚决地说:“不。只要人活着,就能搞事情……”何况是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安份的方姨娘呢?

修竹的心头跟着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妙贤,“小姐是想……”说着在自己的脖子了抹了一下,比划了一个动作。

其实,杀了也未偿不可,只是太痛快了。

李妙贤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的摆手,慌忙解释道:“不,不,不。我怎么敢杀人呢。只是她……太可恶了。”

“我娘,我,弟弟,还有夏姨娘都在她的手上吃了不少的苦。”想到往事,李妙贤的小|脸泫然欲泣。

“一切都会好的。”修竹拍拍她的手,“你已经有弟弟了,柳夫人也有儿子了。只要二公子平安长大,以后安国公府的一切都是二公子与夫人的,你还怕什么?”

李妙贤直盯盯地看着修竹,心里面顿时允满希望。是啊,她有弟弟了,一切都在好转,而这个转变的开始似乎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一起到来的啊。

修竹见李妙贤不再纠结,笑道:“小姐,要不再睡会儿,今天怕是不能早睡呢!”

李妙贤再次躺下,合眼。

修竹轻手轻脚地帮她把被子盖好,放下帘帐,然后找了一个绣墩坐好,刚坐下,就听到帘帐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后李妙贤从里面探出门来,看到修竹,这才心安了一些,小声说道:“你别走……”

说完,可能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脸蛋儿红红,冲着修竹吐了吐舌头,急急的缩了回去。

修竹微笑着答道:“好。我那儿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小姐。”

李妙贤在里面闷闷地“嗯”了一声,一会儿便没有了动静。

修竹望着那静静垂下的帘帐,心绪却飞远了。

现在安国公府里面全都知道了,宁远侯世子心悦二小姐李妙玉。而且把昨天陆鲲特意跑到安国公府来见太夫人和安国公,让她们宽待二小姐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想到陆鲲,他在画舫,在粮仓,在别庄,那别扭的样子流水一样闪现在她的脑海当中。心悦是什么感觉,应该不是像看到她那样脸如黑墨的样子吧?

还有昨天……昨天她干什么去了?

第217章初八

因为芙蓉的乱搞一气,她不得不找到了何云锦,想要借着她的嘴,给安国公和太夫人一个结束这件事的理由。

可是刚刚跟何云锦分开,就碰上了宁远侯世子陆鲲,带着小厮扫红。

然后,他就找借口让自己把他带到了太夫人的院子。

当时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想来,他出现的也太是时候了,正正好化解了安国公府的一场大浩劫,而且她怎么觉得这安国公府就像是他家的后花园似的?

想逛就逛!

……

……

宁远侯府门外,锄绿赶着马车,有一下没一下的挥动着手里面的鞭子,眼睛在府门口扫来扫去。

等终于看到里面两个人影姗姗的走来的时候,他平静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小跑着迎了上去,“世子爷,今天咱们去那里呀?”

陆鲲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背着手儿,向前走去。

扫红则看了一眼锄绿,一歪头,向他使了一下“跟上”的眼色,自己已经迈步跟了上去。

锄绿看着前面溜溜哒哒走着的两个人,再看看自己手时面的马鞭,犹豫片刻,跳上马车,轻喝一声“驾”,马儿扬蹄,哒哒的缓缓跟上,不过又始终慢上一拍。

陆鲲先是走进了一家茶楼,也不要包间,反而是在大厅里面坐定,听里面散坐的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出来,转了一个转儿,依然走着,慢慢而行。

锄绿猜不到自家世子爷想要干什么,满脑袋的官司,拧着眉,悠悠的架着车。马车行得不快,反而是像牛车一样,过街穿巷,缓缓而行。

就在刚刚世子爷去茶楼小坐的功夫,他还偷偷蹭到了扫红跟前,小声问道:“这都年三十了,世子爷这是干什么呢?”

扫红则神秘的抿嘴儿一笑,没有回答他。

锄绿也不气恼,不告诉就不告诉,他只要好好跟着,老实当差也就是了。干嘛非得废那个脑子,做某人肚子里面的虫儿。

带着满腹的心事,锄绿再次抬头儿,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宁远侯府,现在正站在侯府的西墙过。

墙外面是一条六尺多宽的巷子,因为偏僻,平时都少有人来。

此刻,陆鲲便站在巷子里面,仰头望着墙里,几枝梅花越过墙头,垂落下来,上面的花儿开得正好,香气悠远。

但是那堵墙……

锄绿坐有车辕上,看看自己府里的西墙,再看看巷子另一侧宁远侯世子正对着的一堵墙,翻过堵墙,里面似乎就是安国公府的花园儿了。

只是,那墙上也花儿吗?

为什么他们世子爷们对着墙发笑?

墙而已,有什么好笑的?他不解的搔了搔自己的头发,不懂。那还是不要猜了,跟着吧?让懂的人去想。

果然,又过了一刻,扫红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儿,道:“世子爷,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回去晚了,老夫人又改担心了。”

陆鲲又看了一眼那堵墙,叹了口气,说道:“好,那回吧!”

扫红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最后在陆鲲坐上马车,他也在另一侧车辕上坐定之后,轻声问道:“世子爷,今晚团圆饭,老夫人一定会问二小姐的事,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陆鲲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里面重重地“嗯”了一声,扫红便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

马蹄声一路哒哒,几乎绕了小半个京城才再次回道宁远侯府。

刚一进府,就有管事儿的从门内迎了上来,小心又殷切的回道:“老夫人已经来问过两次了,让世子爷一回来就过去呢!”

陆鲲依然“嗯”了一声,跳下车,大步走了进去,也不知道是哪里。

……

……

安国公府的这个年,并没有因为皇上新立了太子,全国各州县的灾情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缓解,而变得热闹一些,反而有些闷闷的。

三十的晚上,方姨娘已经被一顶小轿儿,悄无声息的接了回来,安排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儿。同时派了两个粗使婆子和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伺候着,一应吃穿用度自然不能跟以前比。

第二天,家家户户大拜年,所有人又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对此事闭口不谈。

不过就算不谈,安国公府的这个年也过的索然无味的很,每个人似乎都憋着一股气。

独独李妙玉没心没肺笑得最为开心,仿佛明天她就会飞上枝头,成为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了一样。

修竹混在人群当中,静静的看着。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似乎又关系密切,不可分割。

其间,李妙玉主动找了李妙贤几次麻烦,李妙贤都不过一笑置之,最后还是李妙玉觉得无趣,撅着嘴自己走了。

到了初八,柳敏邀了安国公府众小姐前去诗会。

李妙贤不喜欢作诗,不过是打算过去应个景儿,李妙玉正是春风得意,从得到消息那日起,便憋足了劲儿想要做一首让人叹服的诗词来,所以一连几日都没有时间过来找麻烦,妙贤居里面清静一片。

初六一早,何云锦拿着请帖就先找上了门儿。

丫鬟们迎了她进门儿,一见到李妙贤她就抱怨了起来,把帖子摊在李妙贤的跟前,问道:“看看,看看,你的表姐也邀请我去呢!”

柳敏请的都是十二到十六岁的少女,而且还都是帝都贵女。

细算起来,何云锦并不是,六品的官儿,帝都里面一抓一大把啊!

李妙贤只看了一眼,就把她的请帖扔到了一边儿,“我还以为呀,会有什么新鲜的玩法呢,这个真是无趣。”

何云锦眼睛亮亮,拉起李妙贤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儿眨着眼睛问她。去年,她才十一,虽然也是寄居在安国公府,但是没有人请她。

如今,终于十二了,可以出去吃喝玩乐了。

“怎么无趣法?大表姐快说来听听,我还没有见过呢!!”何云锦不依,用力的摇晃着她。

就连身边的桌子都因为她们两个的晃动,摇摆不已。

修竹看着,不由得失笑,问道:“表小姐这是打算把我们小姐摇晕还是什么?”

第218章诗会

说是诗会,不过女孩子嘛,很快从诗词歌赋转移话题,移到了吃穿用度上了。

李妙玉准备了一肚子的好词好句,却表现不出来,憋在肚子里面心疼的紧。

李妙贤虽然是带嘴来的,到是却不插嘴他们的讨论的事儿,只是微笑着听。

何云锦似乎是对人们的着装兴趣浓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兴趣浓厚。

修竹对这些女孩子间的聚会,兴趣缺缺,站的都快要打起盹来了。

只听花厅外面,有小丫鬟扬声喊道:“五公子到,宁远侯世子到……”

修竹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抬头看去,只见陆鲲走在柳五公子身侧,冷脸俊俏。

他们身后还跟着过分欢脱的八皇子,以及一些面生的公子哥。

女孩子们躲避不及,一个个羞红了脸,偷偷的看向刚进来的众人。

修竹忍不住,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翻了一个白眼儿。

柳五已经一马当先的冲到了柳敏跟前,问道:“妹妹,听说你们在作诗,为兄便主动拉了人来,与你们做个评判。”

说完,四处张望,“诗呢?诗呢?”

柳敏不悦的皱起眉头,推了推柳五公子,笑道:“我们那有什么湿啊干啊?我们女孩子聊天闲话家常,要诗你们自己做去?干什么来打扰我们的雅兴?”

柳五公子被她推的连退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子。

而一旁的陆鲲站着巍巍不动,目光越过花厅里面的一众女子,先是落在了李妙玉的身上。

修竹挑挑眉,果然是心悦她了吗?

陆鲲的目光在李妙玉的身上停留一下,很快移开,然后又转向李妙贤。

最后似是发现了有人在看他,目光上移,落在站于李妙贤身后的修竹身上。

修竹不等他的目光落下,飞快地垂下了眼睑,低头敛目,态度谦卑。

与此同时,八皇子的眼睛骨碌碌的乱转,目光从每一个闺秀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李妙贤的身上,失神的张大了嘴巴,人就像是傻了一般。

此时外面再次响起小丫鬟的喊声:“王爷到,王妃到。”

柳敏一听,狠狠的瞪了柳五公子一眼,迎了上去,不忘丢下一句狠话,“看我怎么告诉爹爹,娘亲……”

不过,她的话虽然恶狠狠的,但是过于娇软,没有什么气势就对了。

很快,一对儿中年夫妇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八皇子,齐齐的躬身向其行礼,口里面却是说的有失远迎之类的话儿。

原本一室的闺秀都被柳五公子的风采和宁远侯世子的样貌吸引去了心神,此刻的到北静王夫妇的话,这么如梦初醒一般,齐齐的看向那个相较柳五公子与宁远侯世子逊色不少的清秀少年。

原来他就是八皇子啊?

皇上的幼子。

在众的人瞩目下,这个八皇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熟视无堵的穿过北静王夫妇,越过一众或远或近的名门闺秀,笑得傻兮兮的一步步向前,最终步子停在一个妙龄少女跟前,盯勾勾的盯着人家看,伸出手来,“小姐芳名啊?”

修竹望着这个近在眼前的八皇子,看着他那贱兮兮的神情,忍了忍才没有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

李妙贤还从未被人这样看过,这样问过,吓得脸色苍白,抖抖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自己的丫鬟身后躲。

修竹就在这时上前一步,挡在李妙贤的身前。丹桂则护在了她的身后。

如今过了一个年,修竹长高了不少,但是依然比李妙贤差上一些,这么一挡,只能挡住她的身体,加上小半张的脸。

八皇子便依然忘着李妙贤,贼兮兮的笑着,又追问了一句,“小姐你真美,贵府上是那家,明天我到府上提亲啊?”

李妙贤听到这话,腿脚不由的一软,幸好有丹桂扶着她,不然就会跌倒在地了。

修竹听到动静,担忧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确定没事,又才怒气冲冲地瞪了八皇子一眼,骂道:“美就得被你提亲啊?天下的美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挨家挨户的提去,真是……”

她这个小皇叔怎么变成这样的草包了?小时候还挺好啊!

背静王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奔了过来,拱着手儿苦劝,“八皇子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女子的名节,比性名还重要啊!”

不了那小皇子的牛性却上来了,一挥手道:“我知道坏人名节不好,所以我说了,我要娶她啊。到时候,成了我的皇子妃,只要我不在意,名节扔了喂狗都无所谓,所正也是没有用得很!爷就不在意这个。”

北静王妃扫了一眼,见被缠上的是自己的外甥女李妙贤,也是骇了一跳,急急的赶过来,把她藏到身后,小声的问道:“做什么招惹这个魔星?”

李妙贤被问得一愣,委屈的咬住了下唇,忍着眼睛里面的泪水不让她落下来。

修竹回转头,看了一眼北静王妃,很想往她脸上丢一句你是瞎啊?还是傻?

明明是八皇子缠上来的,你不去责怪他,反而责怪起自己的晚辈了?这算那门子的长辈。

柳敏这时也走了过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道:“母妃,这事儿不能怪贤表妹,她什么错事都没有做?”

北静王妃没有说话,柳敏便拉了李妙贤往外走,修竹见状赶忙追上,回头看时,丹桂也在后面跟着。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见那个疯疯傻傻的八皇子也要撵,只是被北静王夫妇一左一右挡在了前面,行动不得。

同时,一道犀利的目光穿来,如有实质。

修竹一侧头,就看到宁远侯世子陆鲲正往回收他的目光,便对着他笑了笑,扬长而去。

呵呵,如今你小子有了对手儿,还不赶快回家细细的想一想到底心悦的是那一个女子,不然等入了洞房,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

李妙玉正沉浸在众人的羡慕嫉妒当中,今天自从出了门,就一直有人问她宁远侯世子心悦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便一遍一遍含羞带怯的把那天的事情说与众人听……

第219章担忧

修竹护着李妙贤从花厅退出来,一回头,看到一同出来的除了她与丹桂,何云锦竟然也带着丫鬟急急忙忙的跟了出来。

等出了门,见四下没有人,这才小声的问道:“表姐没有事儿吧?”

问完,回头看了看花厅的方向,不解说道:“这不是女眷的宴席吗?这个时候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么?怎么会闯入这么多的男子?”

前面带路的柳敏听到这话,不由得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何云锦。

她身后的丫鬟则是面带不悦,狠狠的剜了何云锦一眼。

修竹看到前面两个人的反应,连忙轻轻地拉了拉何云锦的衣角,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现在的何云锦是穿越而来的,她这样说,是因为她对这个时代还不太理解,可是听到主人家的耳朵里,便是在责怪主人安排不周,使人唐突了贵客。以她现在的身份,换来几句白眼,都是主人家懂礼,不愿意计较。

柳敏与李妙贤交好,何云锦也与李妙贤交好。

李妙贤的朋友屈指可数。这两个都还算不错。修竹不愿意她们两个因为误会相互讨厌。

好在何云锦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收到修竹的眼色,马上改口道:“本来嘛,过来品评一下诗作到时无可无可无不可,只是这样孟浪的人也算是少见了。”

柳敏停下步子,向花园子里面看了一眼,正月的花园,大地刚刚开始复苏,还没有什么花草可看,但是饶是如此,北静王府的花园里面亦是一步一景,假山、凉亭、冰湖……

“何小姐,你才来京城吧?”柳敏对着何云锦微微含道,轻笑道:“刚才那位是皇上的八子,因为是老来子,得别的宠爱,养成了浪荡不羁的性子。偏他还特别的喜爱美人儿,看到相貌不错的人,无论男女,会喜欢非常。”

说着,转头看了一眼一旁,近一年出落的越发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叹了口气,“贤表妹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会被一眼看上,也不足为怪。如若他不是还顾忌着这是北静王府的宴席,怕是当场便会动手,强抢了到八皇子府呢!”

听到这里,除了柳敏的丫鬟和修竹,在场的人不由得全都变色,李妙贤的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柳敏则嘟嘴,娇俏的跺了一下脚,低头呢喃道:“真是的,哥哥最近怎么这样,竟然结交起这样的人来了……”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沉下,低呼一声,“不行!”转身向花厅的方向走,等走出一段儿,才想起来,身边还跟着客人,回转身来,看了李妙贤与何云锦一眼,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两位表妹不若不花园子里面逛逛,我们北静王府的花园还是相当不错的。”

说完,对身后的其中一个丫鬟嘱咐道:“小心伺候着两位小姐。”说完,匆忙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妙贤看着柳敏匆匆而去的身影,想到她口中所说的八皇子的为人,身上冷汗阵阵,那里还有什么心情赏风看景?

何云锦是出来陪李妙贤的,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也没有心情逛花园子。而且有些话,在别的人地界,也实在不好说。

修竹看着心不在焉的两个人,陪着笑,向那个留下来的丫鬟问道:“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那丫鬟笑颜如花,轻声回答道:“奴婢绿萝。”回完又问:“不知道两位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景儿,不如奴婢陪两位随意走走,看到喜欢的地方,再找地方坐坐?”

这是商量,恭敬客气。

修竹看向两位小姐,见她们两个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在一旁陪笑道:“难为姐姐想的周道,只是我们小姐与表小姐刚刚受了惊吓……”她顿了一顿,露出为难的神色,“不如麻烦姐姐跟敏表小姐说一声儿,我们这就带我们小姐先生一步回府了。只是我们二小姐还在花厅呢,一会儿诗会结束,还得麻烦敏表小姐安排一辆马车送我们二小姐回府。”

那丫鬟自然无有不应的,立刻做了按排,亲自送两位小姐上了马车,然后才转回去回报柳敏去了。

马车上,李妙贤阴沉着脸呆呆的坐了一路,丹桂便同样担忧的看着,只听得车轮吱悠,一路无话。

等到了妙贤居,刚一进正房的门,李妙贤一回看,看到跟在自己身后,一脸坦然的修竹,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的抓|住修竹的手,语气急如暴风,“修竹,怎么办?怎么办?”

丹桂一听这话儿,原本就黑沉沉的小|脸便更加的黑沉了。

绿菊听到动静,从内室出来,看到门口的三个人,骇了一跳,因为李妙贤紧紧的抓着修竹不放,她便抓起了丹桂,问道:“你们不是跟小姐赴宴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回来早就算了,怎么一个个还是这样一副如丧考批的鬼样子?

丹桂嘴唇蠕动,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反而看向了拉扯在一起的两个人。

绿菊见她欲言又止,更加的担心了,狠不能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你呀!”不过,这想法也只是想想罢了,付诸行动的是用手指狠狠地在她的脑门儿上点了一下,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修竹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她抓的生疼,慢慢皱了一下眉头,心里面诽谤道:莫不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面上却不显,反而带了一丝微笑,“小姐,你听我说,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绿菊这就更加的觉得满头雾水了,探寻的看向修竹,耳朵里面却听到李妙贤尖叫道:“不,不,不!已经很严重了。修竹,你不知道,父亲与太夫人是多么的势利,我又是个不得宠的……”

“可是,你是嫡女!”修竹跟着她,也加重了语气,特意把嫡字咬的很重。

第220章开解

是的。

这是一个男权社会,男人可以妻妾无数,同是这也是一个规则社会,嫡出比庶出又好上许多。

“我是嫡女……”李妙贤不确定的看着修竹,声音没有一丝底气,“可是……可是母亲还是嫡妻呢……”那又如何?

绿菊只听得满头的雾水,见修竹扶着语气松动的李妙贤往屋里面走,连忙帮着打起了帘子,却不敢去打扰这两个人。

李妙贤与修竹刚进了屋儿,何云锦跟在后面,走得气喘吁吁的,一进门,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急忙问道:“你们小姐呢?”

“做什么走的这样急,我刚一下马车,便只看到了你们主仆的一个背影儿,叫了几声都没有理人。”后一句是说给丹桂听的,当是她就跟在李妙贤的身后。

丹桂被说的脸微微发红,低垂下头,轻轻捻着自己的手指头。

绿菊知道何云锦与李妙贤李妙玉同去的北静王府小姐们的诗会,见她跟了过来,向屋里面的帘子上看了一眼,拉过何云锦,轻声问道:“表小姐,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我们小姐一回来更是失魂落魄的,只抓着修竹不放手。”然后白了丹桂一眼,“偏这个丫头是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什么都不说。”

何云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同样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那道门帘儿,“怎么说呢?你们小姐生的太好了,被人唐突了……”

何云锦说的模糊,听到绿菊的耳朵里面,她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漏跳了半拍。唐突了……唐突了……脑子里面听有这三个字。

何云锦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花容失色,呆呆地站在那里,只当是她因为自己没有跟着而让李妙贤出了这样的事,从而自责不已呢。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自己打帘子进去了。

她的丫鬟小枝,看了看绿菊,又看了看丹桂,犹豫了一下,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正房。

屋里面李妙贤斜躺在一张软榻上,袖子掩面,似是在哭,但是又悄无声息。

修竹弯腰站在她的身侧,面带微笑,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的正说着什么。说完几句,猛的抬起头来,看到何云锦,便笑道说道:“小姐,奴婢的话,你不信,不如问问表小姐?表小姐也是跟着姑老爷走过南,闯过北,有见识的呢!”

李妙贤便拿开袖子,抬头看着打帘子进来的何云锦,脸上有些惊讶,但是却没有问话儿。

何云锦则是微笑着走了进来,自己在离李妙贤最近的绣墩上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刚刚听到消息,我们都有些慌了。回来的路上,我又细细的想了想,八皇子这事儿,未必就是坏事儿。”

“为什么不是坏事儿?”李妙贤刚刚哭过,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像是不十分相信何云锦的样子,问完,身体向后一倒,复又躺了下来,依旧拿袖子掩着脸,只是刚一躺下,身子一转,背对着绣墩上面的人儿。

“可不未必就是坏事儿!”修竹弯腰去揭她的袖子,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八皇子什么名声啊?爱好美人儿,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光被他弄成八皇子府的美人儿就不下千数……”因此皇上才迟迟未有给他封王,只是在他满了十五岁之后,赏了他一座八皇子府住着。

一听这话,李妙贤急了,重重的拍了修竹想要揭开她袖子的手一下,猛地坐起身来,嗔怪道:“这还不算坏事儿?那在你们眼里什么算是坏事儿?难道真的等他把我弄进什么劳什子八皇子府,做了她见不得人的姬妾才算是坏事儿吗?”

“怎么会呢?您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修竹微笑。

“就是我是安国公府的小姐,我才更加担心呢!”李妙贤眼睛里面本来已经不再掉的泪珠再次开落,“安国公府算什么?二小姐还不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心悦了?你们也想让我像她一样莫名其妙的还暗自得意吗?”

修竹一噎。李妙玉的境遇的确不妙,可是她不觉得啊,人家还因此洋洋得意呢!觉得这就是资本。

“小姐,您跟她怎么同?”修竹拿过帕子,一边儿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儿说道,“您遇到的是八皇子,八皇子是谁啊?”

何云锦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们主仆的对话儿。

李妙贤抬起头来看着修竹。

“八皇子他不是太子。”

李妙贤失望的低下头,这个谁都知道,她还以为修竹能说出什么可不得的事情呢!

“八皇子虽然现在受宠,可是以后呢?就算是他被封了王爷,小姐过去就做正妻,可是那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的王妃。”

李妙贤一愣,这是什么情况,明显的一个得宠的皇子华丽丽的被她的丫鬟嫌弃了。

“到底还不如宁远侯世子呢!”修竹却无视李妙贤的想法,继续说道,“如果我是安国公,定然舍得女儿嫁与宁远侯府,也不会让她嫁去八皇子府的。”

李妙贤与何云锦突然被修竹的这个类比吓了一愣,李妙贤忘记了哭,何云锦也不只是静听,齐齐的问道:“为什么啊?”

她们的心底同时有一个小人儿在呐喊,那可是皇子啊!

修竹又是微微一笑,都说皇室血脉尊贵,她看看自己,尊贵吗?

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八皇子或者什么王爷也是说着好听罢了。

如果安国公和太夫人真是疼女儿的人,找一个老实厚道的王爷把女儿嫁了,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可现实呢?

他们时时刻刻想着要拿女儿换利益,可是偏偏府里面的女孩儿就这么两个……

那么是必要利益最大化了!

可是,一个闲王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还差不多!

修竹微微一笑,简单说道:“因为他不是太子啊!”

一个闲散王爷而已,无兵无权,只有尊贵而已。

宁远侯世子就是未来的宁远侯,手里掌兵,那是太子,甚至皇上,都要拉拢的对象。

第221章挑衅

“不是太子?”

何云锦坐直了身子,李妙贤瞪圆了眼睛。

就这么简单?

修竹点了点头,笑着转身,走到门口,挑起帘子一侧,向外面问道:“绿菊姐姐,茶呢?”

然后又笑,“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现在小姐没有精神,等我精神了,小心……”

小心什么她没有说,反而嘻嘻的笑着退了回去。

绿菊微微一愣,让上茶了,小姐的心情好了吗?这个修竹……还真是厉害啊!

一会儿滚烫的热茶端了进来,绿菊亲自捧了送到李妙贤跟前,并且着重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

丹桂则给何云锦端上了茶,笑着解释道:“据说这是贡茶,只有宫里面才有呢!前些日子宁远侯世子才让人送过来的,表小姐尝尝?”

室内又恢复了一派欢欣,做的,说的都是日常再琐碎不过的小事儿,但是却让人觉得温暖又惬意。

但是这种惬意很快就被从外面传来的一种尖利的打女音打断。室内的人面面相觑,一齐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院子里面李妙玉大步迈了进来,身后一如即往的跟随的是她的左膀右臂司琴司棋两个。

而这个尖利的女音正是从司琴的口中发出来的。

听到声音,紫檀第一个迎了出来,笑着看向李妙玉主仆,恭敬的行了礼了,口中说道:“原来是二小姐来了,我们小姐正在屋里面与表小姐喝茶……”她的声音扬得很高,是在跟李妙玉解释,也是在向屋里面的人提醒儿。

绿菊知道这个二小姐与修竹相当不对付,向丹桂施了一下眼色,急忙挑了帘子亲自往外迎。

李妙玉上上下下的扫了两眼紫檀,这丫鬟原本在太夫人的院子里面的时候,每次见到,她还要讨好着,如今……哼哼,她是再也看不上她了。

一甩头,越过紫檀,趾高气扬的往前,再次越过绿菊,同时鼻孔朝天,高声问道:“你们小姐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说是身体不舒服,我看是故意的吧?”

“二小姐,我们小姐确实是不舒服才回来的……”绿菊就当没有看到李妙玉的不悦,恭敬的回答道。故意?故意什么啊?故意生病吗?真是好笑啊!

可是李妙玉却没有容许她说完,出声打断她,“算了,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说着已经上了台阶,大步进了屋。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绿菊无语,只得也跟在了后面,复又走了进去。

“哟,大姐姐,你这病生的还真是好呢,即不耽误吃喝,还不耽误勾引人,现在看来连喝茶品茗这么高雅的事儿看来也是不耽搁呢!”一进门,李妙玉的冷嘲热讽便开始了,说完似乎还觉得自己说的很有趣,用手拿着帕子掩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身后两个哈巴狗儿一样的丫鬟听闻,也跟着嘻嘻的笑了起来,同时把目光投向李妙贤。这样的事儿,一年间她们总要做几次,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忐忑,到现在已经是熟惯自然,笑便是笑了,反正又不会怎么样。

李妙贤刚刚被修竹才劝好了一些,听到李妙玉的话,心里面的担忧瞬间转移,出了今天这样的事儿,大家不会传她不简点吧?那样名声可就真的毁了……比嫁给那个八皇子也好不到那儿去……

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儿。不过好歹还有所顾忌,强忍着并没有让其落下来。

修竹向李妙玉飞过一记刀眼,轻轻拍了拍李妙贤的肩膀,你不来给我们这位玻璃心的少女填堵,心里面不好受吗?真是……怎么让这么两个女人做了姐妹?

“二小姐,你这话儿可就说错了。”修竹站在李妙贤身后,微微屈膝,含笑说道:“第一,我们小姐真的是不舒服,并没有装病;二小姐所说的勾引人,修竹更加是不懂了,如果只是简单的坐着也能勾引人,那么多少人想要还没能呢?再说,八皇子什么性子,京城之中又有谁不知道?二小姐自小在京城长大,自然比修竹还明白呢!第三,二小姐既然说着喝茶是高雅的事儿,不如让修竹也帮您泡一杯,您也高雅一回?”

李妙玉听到修竹的话,几乎向炸,几次想要打断,只是无奈无论她说什么,那丫鬟的话依然是字句清楚的不曾间断,自己反倒被她打断了好几次。

一脸俏|脸从微怒渐渐转为大怒,恶狠狠的瞪着修竹。

无奈修竹并不怕她,李妙贤也没有想要喝退自己丫鬟的意思。话音落了,她甚至亲自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走到李妙玉跟前,笑眯眯地说道:“二小姐您的茶。”

李妙玉不接,只是恶狠狠地在旁边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怒瞪着她。

修竹便继续端着,态度恭敬,并且小声的解释道:“据说这是贡茶,只有宫里面才有呢!前些日子宁远侯世子才让人送过来的,二小姐尝尝?”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何云锦一口茶水入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水雾带着“噗”声喷了出来,溅得自己与李妙贤的衣裙上都是。

她嗔怪地瞪了一眼修竹,放下茶水,接过一旁丹桂递过来的方巾,轻轻地擦拭。刚才修竹对李妙玉说的那话儿丹桂刚刚也跟她说过,明明再正常不过了,怎么到了修竹的口里面……

她不解地望了过去。

修竹仿佛知道她会看她一样,回头向她眨了一下眼睛,继续躬身低头,请李妙玉喝茶。

李妙玉听到说是宁远侯世子送过来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飞过一抹红霞,一股甜同时在心里面升腾,鬼使神差的接过修竹的茶喝了一口,慢慢地在口中品着,这味道,嗯……

她的眼睛瞬间瞪圆,手往旁边一推,手里面上好的茶盅应声而落,砸在地上,瞬间碎成了几块儿,同时她她站了起来,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向修竹逼近两步,咬牙问道:“修竹,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222章做戏

修竹扬起脸来,一脸的害怕,战战兢兢的望了李妙玉一眼,人往后退了两步,抓紧自己的衣角儿,可怜兮兮的说道:“奴婢,奴婢……刚才说,刚才说这茶是……是宁远侯世子爷让人送过来的,请二小姐尝尝。”说完,又小声的嘀咕道,“您就算不喜欢喝,也不用把茶泼了,茶盅也砸了啊?那可是我们小姐最喜欢的杯子了……”

李妙贤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儿,像是要印证修竹的话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带着幽怨在屋子里面打了一个转儿,然后传向外面。

李妙玉白了一眼柔弱的李妙贤,冷哼一声,“不就是一个杯子吗?打就打了,算得了什么?少在我面前装可怜——”

完了,脸上神情狰狞,一步步欺近李妙贤,恶狠狠地说道:“告诉你,宁远侯世子是我的,你别想跟我争,如若不然……”她说着,从头上拔出一根金钗,在眼前晃了晃,接着说道:“我不介意划花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李妙贤满脸震惊,用不可思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的二妹妹。

屋里面的其她人也都没有想到李妙玉会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全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仿佛石化。

修竹借此机会,赶忙挺身挡在李妙贤的身前,握紧了拳头,对着李妙玉怒道:“你敢?我们小姐可是你的亲姐姐……”不过可能同样紧张,她的话让人听起来就没有什么底气。

李妙玉两次晃了晃她手中的金钗,呲牙道:“你看我敢不敢?”

“啊——”李妙贤与修竹的声音同时在屋内响起。

一旁被惊吓到的丫鬟们这才如同被惊醒了一般,齐齐的上来,挡的挡,拉得拉,屋子里面瞬间乱成一团儿。

司琴司棋两个一左一右的拉着李妙玉的胳膊,同样被惊起一身的冷汗。平时,多次在言语上欺负欺负大小姐也就算了,反正她性子软弱,又不得宠,从来都不会告她们的状。可是如果是动手,并且是划花脸这种……她的的汗毛孔全都炸了开来,那怎么行?

那时候,她们这些跟着的丫鬟们还能落到好啊?

屋里面的人各有忙乱,一道棉门帘后面,几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室内,为首的一个脸都气得青了,暴呵道:“胡闹!”

突然一阵男音在女子的闺房里面响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齐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寻着声源望去。

门帘那侧露出半只女子的手,轻轻打起门帘,安国公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向是瞪了一眼李妙玉,大呵道:“胡闹,还不快放下。”

李妙玉的手像是瞬间失去了力量,猛地垂了下来,金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地上滚动一段儿,停了下来。

司琴司棋拉扯她的动作也瞬间停下。

“父亲……”她连忙把手背在身后,慌张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女儿解释!”

安国公不看她,目光越来修竹等丫鬟,反而看向一旁显然受惊过度的大女儿李妙贤,放柔声音询问道:“贤儿没事吧?”

原来呆愣如泥塑的李妙贤听到这声问候,心里面的不快同时迸了出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嘴里面却没有丝毫的哭音,竟然像是被噎住了一般。

修竹原本挡在李妙贤前面,此时也无力的跪在了软榻之上,俯身下去,“求国公爷为我们小姐做主啊!”

修竹这一嗓子吼出,依然呆愣的绿菊、丹桂同时反应过来,“扑通”,“扑通”齐齐跪在了地上,小声哭着,求国公爷做主。

门外的紫檀跨了一小步进了,同样跪下,以头触地。

李妙玉见这样,肺都快要气炸了,后悔之前没有放一下丫鬟在门口望风儿,可是再后悔也晚了。她眼珠儿飞快的转动,然后用小手拉住安国公的袖子,抬眸崇拜的看着他,嗲声嗲气的哀求道:“爹,爹爹,您别生气,我跟姐姐是闹着玩儿的,并不是真的。”

说完,一错眼珠看到一旁尴尬站立的何云锦,又轻轻摇了摇安国公的胳膊,“你看,何表妹还在呢!如果女儿真的想要对自己的姐姐不利,干嘛选这么一个时候啊?您说是不是啊!”

安国公的神色有些松动,疑惑的看向李妙玉,见她完全一副小女儿姿态,心里面先就软了。

修竹拿眼睛偷偷扫到安国公的神色,心里面一阵冷笑,遇上这么一个男人,怪不得柳夫人宁愿常年卧病在床呢!如果是她,也不愿意日日对着这么一个男人,情愿一把毒药药死了,自己当寡妇呢!

但是,她却不能把这份厌恶表现出来,冷冷一笑,再次以前额触“地”,柔软的触感在额头蔓延,她调整好情绪,喊声喊道:“求国公爷与我们小姐做主啊?”

茶杯也摔了,威胁的话也亲耳听到了,还有什么细节她漏掉了吗?才使得安国公不忍心惩罚李妙玉吗?

修竹细细的想着,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漏洞。

听到修竹的话,绿菊与丹桂同样伏在地上,磕头“咚咚”有声,听着就十分的疼。

修竹忍不住眨了眨眼,还好自己聪明!要不然,明天就要跟她们一样额头青紫一片了。

还是芙蓉运气好啊,家去了,不用这样。

修竹一边儿声泪俱下的求着,一边儿分神想着其他的事情。

当想到明日出门,妙贤居的丫鬟个个顶着一个青脑门儿,她差点儿笑场。

安国公听着丫鬟们的请求,再次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美不胜收的大女儿李妙贤,低头碰上娇俏调皮的二女儿祈求的眼神儿,只觉得万难选择,目光在室内逡巡一圈儿,最后落在了外甥女的身上,“锦儿,她们姐妹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可看到了?”

屋子里面不是大女儿的丫鬟,就是二女儿的丫鬟,谁的人自然向着谁,师爷说,这让的话都做不的准。

只有何云锦与她们两个一般远近,才会说实话。

第223章陈年旧事

何云锦显然没有想到安国公会问到她,明显的愣了一下,从角落里面走了出来,向安国公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舅舅……”

安国公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样子,拍胸脯说道:“锦儿,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怕,一切有舅舅给你做主!”

何云锦依然忐忑,轻轻瞟了一眼依然拉着安国公衣袖做撒娇状的李妙玉,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舅舅,刚刚我们从北静王府回来,大表姐有些不舒服,走得有些急,没有叫上二表姐,二表姐就生气了……”

所以她就跑过来大闹!安国公自动补脑,把眼前的情景补充完整,然后有些恼怒的把自己的袖子从李妙玉的手里面拽出来,关切的看向李妙贤,这一看不要紧,自己先愣了。

过了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遮掩住自己这一刻的尴尬,声音温柔的问道:“贤儿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叫太医?”

说着转头向着屋外大喊道:“小福,拿我的帖子,去请王太医来!”

李妙贤惊讶过后,赶忙去拦,柔声儿说道:“不用了,父亲,女儿已经好多了。”

“是不敢吧?”李妙玉冷哼一声,指着李妙贤喊道:“你根本就没病!”

修竹低着头,听到李妙玉的怒吼,嘴角翘起,有这样的对手,实在是省心啊!

安国公恼怒的瞪了李妙玉一眼,呵斥道:“你这是跟嫡姐说话的态度吗?”

不是嫡出一直都是李妙玉心里面的一根刺,此刻却在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大人口中听到,眼泪瞬间就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认输,尤其是当着李妙贤和何云锦的面儿。

“我为什么会有一个嫡姐,父亲难道心里面不清楚吗?”她咬着唇,倔强的看回去,“我姨娘为什么由嫡妻变成妾室,父亲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

嫡妻变妾?

修竹听出了李妙玉话里面隐藏的八卦,好奇心被勾起,低着头,眼睛的余光瞟向安国公。

安国公听到李妙玉的质问,还算高大的身躯明显的一顿,原本高高在上的气势瞬间也矮了一截,“提那些干什么?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李妙玉哭的更凶,“对你来说,是陈年旧事,可是对我和姨娘,还有弟弟来说,永远过不去……”

有趣!修竹眨眨眼。

“因为这个,我从一出生,就注定不能光明正大的见我的生身母亲一句娘,吃饭的时候永远是我坐着,她站着,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会对我指指点点,为什么呀,父亲?”

“你说过,要补偿我们,可是你都补偿了什么?”李妙玉一字一顿,对着安国公控诉道。

这样啊!

那么她就明白了。

这安国公府,嫡不嫡,庶不庶,正妻不正妻,姨娘不姨娘的根本所在了。

原来是某人十年前就欠了别人的感情债了啊!

所以,她才不得不对嫡妻冷淡,不得不被上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头。

不过,也挺可怜的,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修竹同情的看了一眼安国公,这样的男人应该给一次重生的机会啊!

不过,上天没有听到修竹的心声,时间巨轮依然轰轰的前行着。

安国公被女儿当着另一个女儿和外甥女的面,道破了心里面埋藏最深的秘密,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变幻莫测,一会儿之后,他倒坦然了,狠狠的点了点头,“是,是,你说的不错,本国公当年是有愧于你的姨娘,可是这么年,我对你姨娘如何?对你如何?你们心里面没有数吗?”

“为了你们,我……我甚至让大夫开了让人身体孱弱的药,日日放在柳氏的饭菜里面,对柳氏所出的女儿更是看都不看一眼,这还不够吗?”

安国公的话儿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话都说出去了……

李妙贤只觉得一声惊雷打在自己的头顶,身体摇摇欲坠,几欲站立不稳,安国公刚才的话反复的在耳朵里面重复,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修竹亦是震惊,不过到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震惊程度便小了一层。

见李妙贤的身体往后倒,也顾不上装样子请愿了,飞快地从软榻上弹了起来,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并且小声的呼叫李妙贤,“小姐!”

李妙贤借着修竹的力气好不容易站稳,脸色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眼眸含泪,望向安国公,声音颤抖,质问道:“父亲,你说的可是真的?”

安国公望着这个与发妻年轻的时候越来越像的女儿,声音噎在口中。

李妙玉则是得意的看了一眼李妙贤,嘴角扯起一丝冷笑,“这当然是真的,想当年,若不是你的母亲非要嫁过来,我姨娘就是安国公府的当家夫人,我就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哪里还有你什么事儿?”

李妙贤淡淡的看了李妙玉一眼,盯着安国公,轻声问道:“父亲,是这样吗?”

安国公被女儿问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来不想回答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女儿的注视下,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贤儿,其实也不是你母亲的错……当时我刚被封了安国公,上门提亲的不知凡几,方家更是想要把方姨娘嫁给我。”

“当时,老太太几乎都挑花了眼,便看着方姨娘有些不合适了。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她一直都没有给那边说死。”

“后来,我无意间看了上山进香的你母亲一眼,惊为天人,后来一打听,知道是北静王府的女儿,刚好来说媒的人之中有北静王府,就点了头……”

这次换做李妙玉怔愣,李妙贤冷笑,“那也就是说,娶母亲为妻,你是自愿的。可是,为什么后来对她那么冷淡?”甚至是一见面就吵?

安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当知道我要娶北静王府的小姐,柔儿哭的眼睛红肿,半夜偷跑出去,打算跳河轻生,我们找了半个晚上才找到,后来,后来……”

第224章求情

李妙贤冷笑,后来后来大家便都知道了。她为母亲深深的不值。

“父亲,你是不是说错了?”李妙玉听完安国公的话,又拉起了他的袖子,“或者漏说了什么?”

她这一问,换来了安国公深深的一瞥,同时再一次从她的手里抽出了袖子。

李妙玉却不以为意,“姨娘说,你们在夫人之前就定了亲,只是您突然被封为了安国公,方家小门小户就有些配不上了。不过您对母亲说,要委屈她做妾室了,并且承诺一辈子对她好。她原本不愿意,想要投河自尽的,只是又被您找到了,所以才……父亲,姨娘不会骗我的啊!”

事实是不是如李妙玉说的那样,已经不得而知,因为安国公没有听完,已经甩袖子走人了。

外间一阵儿躁动,踏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李妙玉紧追两步,到了内室门口,发现已经看不到安国公的身影了。一回头,对着李妙贤冷笑道:“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了吧?我若是你,此刻便去找了柳夫人,母女两个现根绳,一起吊死算了,免得自取其辱!”

说完,厉声叫道:“司琴司棋,我们走!”

何云锦全程旁听,知道了这么要命的消息,一颗心咚咚直跳,见李妙玉离开,忙逃也似的告辞,叫了自己的丫鬟火速离开了妙贤居。

屋子里面只余下李妙贤,与她的几个心腹丫鬟。

除了修竹,绿菊、丹桂、紫檀三个依然跪在地上,尽管安国公众人已经走了,依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儿来。

李妙贤在安国公面前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人一走,就要重重地跌回到了软榻上,差点儿把扶着她的修竹带一个跟头,此刻正如一个木头人一般,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房顶,眼泪不停的自眼角涌出。

“小姐……”修竹试探性的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动静,就没有再叫,反而是走到绿菊身侧,伸手搀扶她。

“绿菊姐姐,你看,我们现在改怎么办啊?”屋里面绿菊年龄最大,又是李妙贤身边职位最高的丫鬟。

丹桂自己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姐夫人真可怜……”

修竹看李妙贤一眼,是挺可怜的。

紫檀也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屋里众人,告了声退,慢慢的退了出去。

屋里面只余三个丫鬟大眼瞪小眼儿。

这样的事儿啊,不好办,尤其是她们的身份……不知道会不会被清算。

“小姐,国公爷来过了吗?刚刚在花园子里瞧见一个背影儿,挺像国公爷的,跟着的小厮好像就是小富小贵。不知道来我们闲福居干什么?是不是特意来看小姐的?”芙蓉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打破一院子的安静。

声音未落,人已经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回家与家人团聚,鬓边插着两朵鲜亮的绢花,人仿佛也跟着娇俏漂亮了许多,此刻脸上尽是笑,明媚如三月之花?

屋里面正一片惨淡,听到说话,三个丫鬟齐齐看向门口。只有李妙贤仿佛不受此影响。

“怎么了啊?不认得了?”芙蓉被看得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屋里面依然一片静寂,没有人回答她,听到问话,绿菊甚至把脸扭向了一边,拿着帕子按着眼,无声的哭泣。

丹桂嘟着嘴,白了芙蓉一眼。

芙蓉拉过丹桂的手,笑道:“你们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绿菊边哭,边点了点头。几步走到芙蓉面前,沉声说道:“等我我们都不在了,记得好好照顾小姐……”

芙蓉看着她,轻笑出声,“咯咯”的笑声撒了满屋,“怎么说的跟生死离别一样……”

不应该啊,她只离开了小半天的功夫。

“难道小姐要把你许配人家儿了?”芙蓉瞪圆了眼睛,打趣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可打听清楚了?人品可还信得过?”

绿菊面容沉痛,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忙低下了头,“你就别问了,总之不知道比知道好。只记得高高照顾小姐……”

下面的话,因为哽咽,声音凝滞,转身跑了出去。

丹桂走到芙蓉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投了一个好自为之的神色,跟在绿菊身后,同样跑了出去。

芙蓉看看修竹,见她面色如常,挑挑眉,反问道:“怎么?你不走吗?”

修竹学着她的样子,也挑一挑眉,“我为什么要走啊?”

说起来,她只计划着请安国公来听李妙玉对李妙贤无理。如果计划的好,说不准还可以禁禁对方的足,杀杀她的嚣张气焰,只是没有想到啊,安国公的心里竟然还藏了这样一个秘密,真是意外啊!

也许接下来,他会找借口把当时在场的丫鬟全都清理出府,奶的远远的,或者直接打杀。

可是,也只是也许,事在人为,或许以后会有反转也不一定啊!

“你不走吗?”芙蓉再次挑眉。

“啊!”修竹突然重重的拍了自己头一记,“我是应该走了。”

但此走显然与之前的走又不一致。

只见修竹笑颜如花,急跑两步,来在门口,向院子里面看了一眼,回头对芙蓉又是一笑,这才抬脚走了出去。

今天是正月初八,安国公府里面到处挂了火红的灯笼,即便在白天,也喜庆的很。年还没有完全过完啊!

……

……

却说,何云锦一路低头快步回到了暗香院,见到里面的丫鬟,直接问道:“我娘呢?”

等得知姑太太再自己的内室看账册,何云锦脚下不停。径直冲了进去,见到姑太太,轻声叫了一句“娘”。

不等姑太太反应,蹬掉了鞋,爬上床,钻进了姑太太的怀里,哑着嗓子说道:“娘。娘……”

姑太太李玫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放下手里面的工作,拿手在何云锦面前拍了拍,笑道:“什么人惹我们锦儿了?”

何云锦闷闷的把头埋进别人的姑太太的怀里……

第225章失魂

“母亲,你说舅母那样的美人儿,为什么舅舅还不喜欢呢?”她的声音闷闷的,有埋头在姑太太怀里的里的原因,又有她心情不好,鼻子发酸的原因。

姑太太听到这话儿,拍着她的手停顿片刻,然后便呵呵的笑了起来,点着何云锦的头,问道:“我的儿,不过去赴个宴,怎么就生出这样傻气的问题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哪里的话儿?”

何云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听得出来姑太太这是在敷衍她,钻在姑太太的怀里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到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难不成今天被安国公的事儿刺激到了?

不过,真的是刺激到了,好不好?都有点儿不相信爱情了……

……

……

接下来的几天,安国公那边再没有什么动作,李妙玉也表现的十分的乖巧,再也没有过来找麻烦。

但是,妙贤居的活儿明显的多了起来。

修竹哀怨的接过一部分力所能及的做着,同时提醒身旁的绿菊,“绿菊姐姐,小姐的书桌你都擦三遍了。”

绿菊:“……”转身去擦旁边的椅子。

修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绿菊姐姐,这个也擦五遍了。”

绿菊:“……”

绿菊呆呆的看了修竹一眼,轻轻“哦”了一声儿,转身往外走,不小心踢到地上的铜盆,水花四溅,打湿|了地面与她的鞋子还有裙角儿。

绿菊看着那盆,轻声叹气,“唉,这是谁放这里的盆啊?”

这次轮到修竹:“……”

“绿菊姐姐,这盆不是刚才姐姐拿进来的吗?”修竹走到她跟前,拉住她拿着抹布那只手的袖子,轻轻抖了抖,笑道:“喏,与这个一起拿过来的。”

绿菊看看自己的手,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坐在一边同样发呆的李妙贤说道:“小姐,我马上清理干净。”

李妙贤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那里会理她?

她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

丹桂的情况本来要好上一些,不过后来被安排去开解了一次绿菊之后,比绿菊更加的失魂落魄,修竹笑着看了一会儿绿菊清理地面上的水渍,就听到她坐在一边儿“哎呀”了五六声了。

这是做针线让针扎了手,只是这频率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修竹皱了皱眉,来到丹桂跟前,抢过她手里面的绣活儿,“我的小姑奶奶,这一上午,你算算都扎了几回手了?再这么下去,你的手就变成筛子了。”

丹桂手里面一空,木然的看向修竹,一把抢了过来,嘟囔道:“你让我做吧,有事儿干,心里面不那么乱。”可是话还没有嘟囔完,又“哎呀”了一声,血水从指肚渗出,迅速的聚成一颗鲜红的珠子。

“丹桂姐姐——”修竹再次抢过她手里面的针线活儿,“正月里面忌针线呢!清静一会儿不好吗?”见她依然想要来抢,眨眨眼,“实在不行,与我聊聊天儿吧?”

聊天吗?

丹桂抬起头来看着修竹,又飞快地低了下去,用手扣着膝上的针线筐子。聊天真是太可怕!

修竹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头转身绿菊,顺便扫了李妙贤一眼。

李妙贤依旧呆呆的,仿佛外面的事情都跟她无关一样,芙蓉伺候在她身侧。端给她茶她便喝茶,带她去吃饭她就拿了筷子吃饭,让她睡觉她就好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完全一个提线木偶的样子。

绿菊收拾好地方,端了铜盆往外面走,修竹跟在她的身后也走了出去。

绿菊拿着盆在院子里面绕了一圈儿,然后走到小厨房的大水缸边,往里面舀水,一瓢,两瓢,三瓢,四瓢……每舀一次,铜盆里面的水往上升一些,等舀到第三瓢的时候,已经有多半盆了。

无论洗什么,这个水量已经是足够了。

可是她没有停,依然一下一下的往外舀着,等到了第六瓢,盆里面的水终于溢了出来,“哗啦啦”地放地上趟。

小厨房里面的胖厨娘听到声音,抬头“咦”了一声,指着绿菊跟前的盆叫道:“绿菊姑娘,水流出来了。”

绿菊如梦初醒般的抬起头来,眼神木然的看向那个厨娘。

胖厨娘见状,停下手上择菜的动作,又指了指她身旁的铜盆,“绿菊姑娘,水流出来了,你的鞋子还有裙子全都湿|了。”

正月的天气,开始变暖,到底还没有多暖和,绿菊经这么一提醒,只觉得自己的腿脚上面一片冰凉,低头一看,可不是嘛,鞋子都已经湿透了,裙角上面也满都是水。自己也正站在一汪水里面,跟前铜盆里面的水满满,尤滴滴哒哒的往下|流着。

修竹微微一笑,走到跟前,拉住绿菊,“姐姐,快去跟我换衣服去,天还不暖呢,冻着了可不是好玩儿的。”边说,边拉着她往外走,回头对厨房里面的胖厨娘笑道:“胖婶儿,麻烦你把这水扫一扫。”

胖婶儿本姓庞,因为生的胖,大家都叫她胖婶儿。

听到修竹的话,胖婶儿答应一声,抬头去看,两个人已经理开了厨房,看不到人影儿了。

胖婶儿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几天院子里面有些不太对劲儿啊!

大小姐不挑食了,送什么吃什么,虽然依然是吃不完,但每样都动些。

大小姐身边的姐姐们似乎也奇奇怪怪的,比如刚才……

想不明白啊!

算了,不去想了。

修竹把绿菊拉回她自己的屋,让她坐在床边儿,端了炭盆让她守着,然后便去开她的箱笼,同时低头问道:“姐姐想穿那双鞋袜?配什么的要裙子呢?”

绿菊没有回答。

她便从里面挑了一双绿色的,绣同色缠枝花儿的鞋子,转身递到绿菊的面前,笑道:“不如穿这双,与姐姐的名字正合。”把鞋子抖了抖,“只可惜没有线上菊|花,如果绣菊|花,那才再合适不过呢?”

绿菊眼神朦胧的看向她,然后再看那双鞋,此刻让她穿金丝银线绣成,白玉做底的鞋,她都提不起兴趣来……

第226章四太太

不过,脚上的鞋湿了,冰冷的沾在脚上,确实不怎么舒服。()被火这么一烤,似乎不那么冷了,但是却更加的沾脚了,依然很不舒服。

换个鞋子似乎也不错呢?

绿菊想着,轻轻点了点头。

修竹便笑着,把那双鞋拿近,放在她能够到的地方,然后回去,重新翻找相宜的裙子。

她找出一件,便回头看绿菊一眼,然后再找,再看,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笑意,嘴角上扬,大大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状。

绿菊忍不住问道:“修竹,难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修竹回头问道。

绿菊脱下自己的鞋袜,拿搭在床边的干布擦了擦,才要穿干净的鞋袜,听到修竹的话,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问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不过不对啊,当时她在场啊?

“安国公……”

当然是担心安国公了。不过这话儿可不能明说。

修竹轻轻“哦”了一声,找出一条裙子,递给绿菊,“快穿上干的。”

绿菊:“……”

平时挺聪敏得一个孩子,性命攸关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绿菊恨恨想道。

怎么忘了了呢?她与紫檀的身契不再安国公府,算不得安国公的丫鬟,怪不得她不着急呢?

紫檀呢?

是不是也不着急?

没有注意……

但是,丫鬟就是丫鬟,无论是谁的,若是想处置……

绿菊轻轻的摇了摇头,满脸的痛苦。

此时,修竹笑着走到绿菊面前,嘻嘻的笑着说:“你是说那件事啊?”

那件事?

两个人都不说,心里面却都明白。

“怕什么啊?”

怕什么?绿菊紧张的捂住她的嘴,警惕的看了看窗外,把食指虚比在唇上。

修竹再次大笑,“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啊?没事,没事。都过去几天了,府里面一个关于这方面的传言都没有,安国公怕是都忘记了这件事儿了。”

绿菊低头,沉思一刻,怎么可能啊?她要是安国公,这么丢人的事儿且忘不了呢!

到底是年纪小,又没有人教导,什么都不懂呢!

修竹不语,只看着她笑。

绿菊只觉得她的笑容瘆人,揉了揉满胳膊的鸡皮疙瘩,语重心长的说道:“府邸密辛我们都知道了……”

很多主人不希望有人知道,从而会杀人灭口,或者把人远远的发卖了去。

修竹挠挠头,“也算不得什么密辛吧?”不过也确实有些超纲,“不过,我记得有人说过打铁要趁热,都到现在了,国公爷都还没有做出决定,怕是过去了吧?”

过去了,她也想过去了。

绿菊深深的看了一眼修竹,觉得这姑娘说的好像不错,应该过去了吧?不然怎么这么风平浪静呢!

可是,她们听到了那样秘密的话儿啊?

他难道就不怕下面的人说出去?

修竹再次笑道:“绿菊姐姐不如一切照旧,就当做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越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有心人看在眼里面越不像呢,说不准那个碎嘴的就传到太夫人耳朵里面了,太夫人如果知道,啧啧……”

太夫人霸道又护短,自己的儿子做的,无论什么都是最对的,不对也是对的。到时候,不会处罚她们吧?绿菊眼睛一歪,看到外面,果然有本家的一个中年妇女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

紫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迎上去,笑道:“四太太怎么有空过来?”

四太太听到问话,一愣,看向紫檀,抓耳挠腮的想了一阵子,才拍手叫道:“紫檀姑娘?”

又笑问道:“姑娘不是在太夫人的院子里面当差吗?怎么今儿在这里见了?”

紫檀腼腆一笑,回答道:“过来有一阵子了。四太太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儿?”

绿菊躲在自己屋子里的窗子下面,轻轻撇了撇嘴,小声说道:“势利小人,原来只会到太夫人和方姨娘的院子去。后来是加了一个姑太太,怎么现在刀看得起我们了?”

四太太扬了扬手里面的帕子,笑道:“前些日子,小枣子回家,拿了半包茶叶,我们家臭小子忒喜欢喝,听说是大小姐赏的,今日就来看看,能不能夜沾沾大小姐的光,也得上那么一大包?”

说着,嘴里面叫着好侄女,人已经走到廊下,也不用人请,自动挑了帘子,大步跨了进去。

修竹赶忙离开绿菊,大步追了上去。

绿菊的心头也跟着跳了跳,也顾不上不舒服,赶忙穿戴整洁,也跟了上去。

里面那个被称作四太太的妇人与李妙贤对面而坐,一上来就是各种吐苦水。什么天不下雨啊,粮食收成不好啊,孩子正长身体,吃不到荤腥啊,读书没有钱交束脩啊,多长多长时间没有添置新衣啊……总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李妙贤便由呆呆的看天,转为呆呆的看她,只是什么话儿都不说,若是被问急了,便笑笑。

芙蓉怒瞪她一眼,狠狠的嘟起嘴来。

修竹看看那个女人,放缓步子,故意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同时越过她,走到李妙贤的跟前,面对李妙贤,“噗嗤”一声笑了,俏皮的问道:“小姐,你猜,绿菊姐姐刚把办了什么傻事?”

李妙贤抬头,没有说话,目似询问。

芙蓉冷哼一声,说道:“犯傻有什么好看的?乡巴老,连人犯傻都没有看过吗?”

修竹摇头,脸上依然笑嘻嘻的,“不是啊,她今天特别有趣……”

芙蓉刚想要训斥修竹两句,只听修竹说道:“真是傻的可爱。”

芙蓉瞪她一眼,傻就是傻,口水鼻涕乱流的,有什么好看?还可爱?

丹桂在旁又是一声轻呼,然后眼睛聚焦,投向四太太,猛地从震惊中醒了过来,放下针线,轻施一礼,“四太太……”

被她们这么一闹,四太太的话题继续不下去了,讪讪的笑了两声,推说太夫人午睡大约要醒了,要去看看。

李妙贤自然没有不允的,目送她离开,又一个人呆呆的陷入了沉思。

第227章旧事重提

等看不到四太太的身影,芙蓉这才撇了撇嘴,用鄙夷不屑的口气说道:“小姐就不应该理她!这种人,削尖了脑袋往府里面挤,不就是想来捞好处的吗?”一只手举高,以胸齐平,在空中虚拍两下,“你们不知道她?我可清楚的很!每次到府里,口中就没有哭穷之外的词儿。”

“有一次,我到太夫人那里取东西,正好遇上她。你猜怎么着?她竟然想着把她家的小儿子过继给夫人!想的倒是美!”

“现在眼看着夫人有了嫡子,又不知道要生什么幺蛾子了?”

这个四夫人,丹桂也熟悉。不过她每次来府里,都是到太夫人和方姨娘那边坐的比较多。到妙贤居来还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求?只是让修竹用打趣绿菊的话给带了过去。没有达到目的,说不准过几日,她还会再来。真的如狗皮膏药一样讨厌。

屋子里修竹来的最晚,又一项不关心这些琐事,听芙蓉这样抱怨四太太,不由得怔了怔。这个圆脸盘子,生的丰润的妇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可能也见过,只是没有注意。

之所以用话儿打断她的抱怨,也不是讨厌她这个人,而是觉得李妙贤精神不佳,没有心情应付。

相反,这个妇人衣裳整洁,见人先带笑三分,如果不听她开口讨要东西,给人的感觉到还不错。

“芙蓉姐姐,她上门来,会不会也是有所求?”想到芙蓉的话儿,修竹心里面咯噔一下。

在安国公府有庶长子的情况下,她还敢来谋求过继,而且还想着把自己的儿子过继到正房夫人的名下,那可是嫡子,将来要继承整个安国公府的。

所以说,这样一个人,要么是蠢,要么就是有野心,或者两者都有。就是不知道她是属于哪一种了?

芙蓉冷嗤一声,“现在二公子活泼健康,再是不会要她的儿子了。”

修竹心想,谁跟你讨论这个?她是想问一问看,知不知道她想要图什么?

不过,修竹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到:芙蓉可能也不知道她要求什么呢!听样子,此人贪财。

不过,求财嘛,多很太夫人说几句好话,多了不敢说,十两二十两的银子还是好办到的。怎么又会求到她们这里?

难道不是求财?

那会是什么?

……

……

对于妙贤居,四太太不过是个小人物,她一走,关于她,很快如烟云般散开了,几乎不留一点儿踪迹。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安国公那边还是静悄悄的,除了往李妙玉那边赏过几次东西,再没有别的变化。

方姨娘最终的去向也做了最终的确定——到安国公府的家庙里面带发修行,为国公府祈福。

据说方姨娘百般不愿意,哭着喊着要见太夫人和国公爷。还是李妙玉去了之后,安慰了几声,这才安静了下来,乖顺的跟着几个婆子走了。

安国公府的家庙就在安国公府的后面,与安国公府相背而建,中间只留了一扇小门,方便来往。

此刻里面并没有人住,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子守在那里,负责每日的洒扫。等方姨娘住进去,带头的婆子一声令下,直接锁了小门儿,只留门上一尺见方的小窗,方便送饭用。

方姨娘趴在门上,哭得难过,一声声,撕心裂肺。

带头的婆子见太夫人派了来跟自己一起来的几个婆子都多多少少有些动容,对着门内似笑非笑的喊道:“方姨娘,您也别哭了,好好在里面给太夫人祈福,说不定那一日,太夫人想起你来,就放你出去了。”

李妙玉那日在妙贤居,对安国公打了一回感情牌,本来等着他回心转意呢,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心里面正难过呢,突然听到那婆子的话,眼睛闪闪发光,一步扑倒了门口儿,握着方姨娘伸过来的手,小声的在她耳边安抚了几句,然后拍了拍她的手,道:“姨娘暂且忍耐,说不定过两日父亲刘回心转意了呢!”

不过这话儿,有几分可听,就很可疑了。

但方姨娘却没有怀疑,狠命的点着头。

领头的婆子见状,再次检查了一遍门上的锁,对李妙玉道:“如此,二小姐与方姨娘聊着,老奴就先退下了,姑太太那边儿还等着议事呢!”说完,带着人呼啦啦退走了。

家庙前面空出好大的一片空地,显得十分的空寂。

司琴回头狠狠的等了那些婆子一眼,愤愤的说道:“呸,什么东西,看我们姨娘小姐落难,一个个的什么态度?”

说着一跺脚,神色变得得意,“我们小姐是要做世子夫人的人,天下兵马大元帅夫人,也不瞪圆了眼睛瞧瞧,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司棋连忙附和,安慰方姨娘说道:“姨娘,别怕,还有我们小姐呢!”

方姨娘的眼泪再次滚滚落下,“是,是,是,娘等着玉儿就娘脱离苦海。”

……

……

“哈!”暗香院里面,姑太太的手掌轻轻拍在圈椅扶手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啪嗒”,人也跟着坐直了身子,“她真这么说?都这样了,她还想着让太夫人和哥哥帮她?真真是痴心妄想啊!”

一旁的婆子躬身弯腰,也跟着轻哈一声,笑道:“可不是,方姨娘母女也真是蠢。”

姑太太轻轻摇了摇手指,慢慢的说道:“她不笨,就是太聪明了,总觉得所有人都欠她的,非要帮她不可。”她说着,轻轻勾了勾手指头。

那婆子会意,立刻身子又躬了几分,笑着向前两步,几乎把自己的耳朵贴到姑太太李玫的嘴上。

姑太太轻轻说了两句儿,慵懒的起身,轻飘飘的丢下一句,“继续盯着,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我!”

那婆子应声退下。

姑太太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天。

记得当年身为少女的她,美丽,任性,肆意妄为,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后来家里来了一个温柔美丽的表妹……

第228章陈年旧事二

她比自己小一岁半,总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母亲让她带着她玩儿,她便跟屁虫一般跟在她的身后,她说一,她从来不说二。

正因为这样,两个人相处融洽,她还天真的对身边跑着的所有小伙伴说,这是她的表妹,谁都不许欺负她。

有人如果敢说上表妹一句不好,她便挥着拳头,照那人的脸上招呼。

这样,表妹便在她们家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其间她的家人似乎把她遗忘了一般,从没有主动来探望过她。

她便傻呵呵的觉得她可怜,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就算自己没有,都要给这个表妹一份儿。

可是,后来……

姑太太李玫闭了闭眼。

后来,舅父舅母突然到访,说起她的婚事,说是已经定了一户殷实人家,家里面好几百亩得第呢!

说得就是他们家的独苗,已经中了秀才,来年科举怕是要中举人的。

中了举人,就是官身了。

她非常的羡慕。

当时,父亲经商,还没有得到安国公的爵位,家里面虽然富裕,但到底受人轻视。

一次两个人谈天,她就透露出了这样的意思。

后来,两个人到面里面上香,竟然无意间遇上了那个秀才。

青年公子,清秀文雅,还带着一丝丝的羞涩。

看得她,心砰砰的直跳。

后来,三人又巧遇几次,她对自己这个温文尔雅的表妹夫多有好感,回家之后偷偷的给他绣了一方帕子。鸳鸯戏水的花样,荷花上面两朵花儿并蒂而开。

正当完工的时候,表妹突然闯了进来,发现了那一方手帕,也发现了自己的心事。

现在想来,事情还真是不一般的巧啊?

她们出门,总是能赶巧遇上他;她绣帕子,连身边的丫鬟都支开,她却第一个发现了。

那么,当时她的难过一定也是装的了。

她向她哭诉,斥责她,并且不再理她,把她一凉就是一个多月。

再次见到是她成亲之前,跟母亲一起去添妆。

她拉着依然别扭的她,诉说衷肠,同时把打算忍痛割爱的消息告诉了她,并且留她同住。

第二日,红盖头下,新娘换人,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新郎家。

然后,她便成了,不太受人欢迎的何家妇,同时还要面对何秀才家里面乱七八糟的通房丫头。

谁知,老天还是照顾她的,三天后回门的时候,听到了哥哥成为安国公的消息。

从此,在何家,她也扬眉吐气了。

只是,如果当初不听她的话,那么以她安国公妹妹的身份,什么样的人家家不得?偏偏选了那么一个破落户?

姑太太猛地瞪圆了眼睛,望着天空,呵呵大笑。

“我叫方柔,表姐叫我柔儿就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方姨娘的话儿再次回响在耳边,这一次听着却无比的畅快啊!

“娘亲,娘亲。”何云锦哒哒的从外面跑进来,手里面捏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天青色,边缘是普通的回字纹,似乎是给男子用的。

“你看我这个荷包绣什么花纹好呢?”说着,把捏在手里面的几张花样子递到了姑太太的跟前。

姑太太看着一天天乖巧懂事起来的女儿,笑得舒心,接过她手里面的花样子,认真的看。

嗯,一个喜鹊登枝的,梅花孤傲,喜鹊活泼;一个竹叶的,淡雅高洁;一个……

……鱼戏莲叶间……

怎么回事?

姑太太李玫的神色变得凌厉,怒气在她的脸上升腾,“嗯——这是怎么回事?”

再次审视那个荷包,天青色,回字纹,没有绣花……

“这是要送给那个野男人的?”姑太太声色俱厉,“啪嗒”一声把崭新的荷包丢在地上,并且用力的踩上两脚。

花样子也像是雪片儿一样,星星点点,漫天飞舞。

何云锦委屈的抬头看着,绕是她比别人多活了十几年,依然猜不到这是怎么了,只得委屈的撇了撇嘴,带着哭音问道:“娘亲,你这是干什么?”

姑太太踩完荷包,撕完花样,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此时又被女儿无限委屈的质问,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何云锦一看母亲哭了,也跟着慌了,哭道:“母亲,你别哭,你别哭。我不绣了,不绣了,好不好?”

姑太太听了女儿的话,更觉得心酸,一把搂过女儿,母女两个抱头痛苦起来。

哭声惊动了院子里面的人,全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那些身份低,怕惹事的,全都忍住好奇,避了出去。只有平时比较体面得脸,姑太太比较亲近的,比如金**银**,比如胡嬷嬷。

胡嬷嬷看看地上绣了一半的荷包,又见满地的碎纸屑,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太太跟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倒双双的哭起来了?”

然后望向何云锦,假意嗔道:“小姐,是不是你又调皮,惹太太伤心了?”

何云锦没有理她,一旁银**已经接过话儿去替她开解,“嬷嬷这话就不对了。自从我们回来,小姐是多么可人疼,您老人家也不是没有看到?怎么一上来就斥责小姐呢?也不怕太太心疼?”

本来替何云锦说话,多少有些说姑太太胡闹的意思,可是这丫头在最后加了一句,就显得语气柔和,也没有了责怪姑太太的意思了,反倒是劝慰的意味更多些。

这就显示了一个人说话的水平。

何云锦含着泪,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姑太太见下人们都过来了,脸一红,擦干了眼泪,对着她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手上却再次抓紧何云锦,目光指着地上的荷包厉声问道:“你这是要绣给谁的?”

何云锦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声色俱厉的母亲,那语气似乎是带了刀子,心里面一个哆嗦,实话实说道:“……原本想送给大哥的……现在,”她深看一下地上,“谁都不送了。”

这样的东西送出去丢人啊!

“给青儿的?”姑太太从未有想过这样的答案,神情惊讶,“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嘛……

你好像也没有让。

第229章现银

何云锦含泪点点头。

胡嬷嬷已经早一步把她拥入了怀中,一边儿弯腰给她擦泪,一边儿对姑太太说道:“太太,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姐对大公子一片尊敬……”

胡嬷嬷是姑太太身边的老嬷嬷,这话也只有她能来说。

姑太太尴尬的轻咳两声。

“不不不。”何云锦连连摆手,“嬷嬷不怪娘亲,是我没有说清楚,娘是对我好……”

“哎呀呀,这是怎么说的?大妹妹,你们母女两个这是怎么了?齐齐的在这里掉金豆子?”这时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包括姑太太在内,所有的人都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圆脸盘子,身材丰润穿着干净整洁的中年妇人正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

这个人叫姑太太大妹妹,想来应该是关系比较近熟人。

可是姑太太侧着头看了她半天,只是觉得面善,却想不起来她是什么人?

一旁的胡嬷嬷看到来人,脸上原本带着笑意慢慢的消失不见了,哟了一声,阴阳怪气儿地问道:“四太太,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四太太并没有因为姑太太没有认出她,或者胡嬷嬷的突然冷脸而感到尴尬,依然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什么风,当然是春风了。”

说着话儿,她伸手在空中挥了挥,又笑道:“眼看着这北风就转了向,过些日子,柳枝就要抽绿,小草也要冒头了呢,可不是春风?”

何云锦默默的瞟她一眼,总觉得这个妇人话中有话。

经过这么一问一答,姑太太已经想到她是谁了,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比以前老了许多的妇人,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把这个中年妇人与十年前那个才成婚两三年的小媳妇在脑中融合在一起。

四太太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见姑太太的眼底慢慢清明,这才又开口提醒道:“大妹妹可是想起来四嫂子了么?记得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出阁呢,咱们就住在同一条巷子里面。当时大妹妹就与别个不同,我还说一定是有大造化的呢!”

姑太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道:“原来是四嫂。”然后往自己的位子上让,“四嫂可是稀客,快请坐!”

四太太看了一眼姑太太的座位,推让几回,这才坐下。

银**见状,赶忙又从别处搬了一把椅子,金**从内室拿了新的坐垫,靠背等物重新铺陈好,姑太太才在四太太不远处坐了下来。

何云锦则自己端了一个绣墩乖巧的陪坐一旁。

有丫鬟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清走了地上的东西,上了茶。

“四嫂老了,大妹妹这些年倒是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四太太捧着茶,叹了口气,“你四哥哥是个没用的,又生了那样多的孩子,家里……”

胡嬷嬷听了这话儿,一张老脸拉得老长,插话道:“这居家过日子,谁又能没有难处呢?挺一挺自然就过来了。”

这话说得!

四太太含笑的脸笑容微顿。

姑太太动了动嘴唇,刚想要说什么,就听着院子里面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姑太太,表小姐在家吗?”问完,见没有人回答,停住脚步,小声的嘀咕道:“咦,大白天的,怎么院子里面没有人呢?”虽是嘀咕,但是话音传来,屋子里面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何云锦从绣墩上站了起来,笑着对姑太太说道:“娘亲,是大表姐身边的修竹。我去看看?”

姑太太点了点头。

何云锦已经如小鸟一般飞到了门口,身后传来姑太太的嘱咐,“锦儿,既然是你大表姐派来的,让她到屋里面来说话儿吧?”

何云锦的步子微顿,回头看了姑太太一眼,笑道:“知道了。”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听着外面修竹碎碎的向何云锦请安问礼,然后才笑道:“表小姐现在可方便,我们小姐让我把店里面的分红给表小姐送过来,同时还说账本子也让表小姐对对,免得出什么纰漏。”

“分红?”何云锦明显的愣了一下,“不是年前才给了吗?怎么?”

然后又说,“表姐做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还看什么账本?”

两个小人儿在院子里面谈论生意,屋子里面姑太太李玫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去,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扬声叫道:“锦儿!”

不等锦儿应答,嗔怪道:“大冷的天儿,怎么光顾着聊天儿,也不知道冷了吗?还不带人进来烤烤火,喝杯热茶?”

何云锦回头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小女孩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后面的女孩儿穿的家里丫鬟惯常穿的青蓝色衣裳,手里面托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红布上面整齐的摆着一摞账册。

不是修竹又是那个?

姑太太见她不是少数,自然认得。

修竹托着托盘,向姑太太微行了一礼,然后转向一旁,待看清楚坐着的人,微微愣了一下,跟着同样中规中矩的行过礼。

这才又看向何云锦,笑道:“那些是腊月的,这些是正月十五之前的。小姐说,以后天气转暖,可能就不好卖了,问表小姐可还有别的主意没有?咱们还合作!”

姑太太已经率先抚掌大笑道:“那感情好,以后锦丫头的嫁妆,我就不用帮着准备了。”

说着看了身侧的丫鬟一眼,银**会意,走过去接过修竹手上的东西,弯腰呈给姑太太。

姑太太先是拿起了上面的账本,随意的翻两下,转头对何云锦说道:“改天你也学学怎么看账,是时候了。”

何云锦躬身称是。

她手一扬,“哗啦”便托盘上面的红布挑了开来,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白花花的一层银子。

姑太太眼睛放光。

何云锦也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胡嬷嬷年老眼花,微微眯了眯眼。

四太太则直接伸手在自己的眼上狠命的揉了又揉。

修竹满意的看着她们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

第230章阴谋

“本来小姐说是要给表小姐银票的,那样好保存,拿着也轻便。只是也不知道中间出了那些差错,下面的奴才们竟然弄错了。我想着,这十两一个的小银锭子,表小姐用起来也方便,就拿了些过来,也不知道表小姐什么意思?”

说着她看向何云锦,“如果觉得这东西太重,又站地方,我就拿回去,让外面的人兑成银票儿去。”

何云锦腼腆的笑笑,看向姑太太,眼带询问。

姑太太把手上的红布丢给银**,拉起何云锦的手,慈爱的笑着,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锦儿说,你想要这些散碎银子,还是都换成银票让娘|亲给你攒着?”她的眼里何云锦此刻已经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个金人儿,真人大小的金人儿啊!

“哎呦我的妈唉!怎么这么多的银子?”四太太回过神来,失态的大拍着自己的腿,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弯腰恭身凑到银**的身旁,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托盘里面的银锭子,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忙又飞快的收回了手,好像害怕摸坏了似的。

“大妹妹呀,我就说你是个有大福气的吧?瞧瞧这么多的银子还不是有人送到你面前来?”说完,又转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何云锦一回,回到椅子上面,笑道:“还有这丫头,生得真是好,这才几岁,就知道给家里面赚钱了?她的几个姐姐呀,可是虚长她好几岁呢,便是等到出嫁都不一定能给家里面赚回来一分一文呢!”

“也不知道大妹妹是怎么教导的?竟然这么的能干……不知道有空能不能教教你的几个姐姐?她们呀,个个都是榆木脏脑袋,只懂得在家里面坐着描花绣鱼儿的。”

修竹低着头,暗叹一声,又来了。

此刻的姑太太显然不觉得四太太瓜噪,笑得得意,嘴上却谦虚着,“四嫂子,你可别夸她,小女儿家家的,懂得什么?不过是取巧,画了几个新鲜的图样子,入了我那大侄女儿的眼,才有了她的好处。”

何云锦听姑太太说自己,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轻轻拉了拉姑太太的衣角,小声叫了一句“亲|娘”,低下头。

只这一个动作,瞬间便取|悦了姑太太,只见姑太太大手在何云锦的背上轻拍了一下,大声的笑道:“瞧这丫头还不好意思了?”然后,柔声道:“去吧,到里屋去,让银**一起,自己找地方把银子放好。丢了可不许哭鼻子。”

何云锦大喜,轻轻跳了起来,在姑太太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迈开步子,急走进了内室,银**在后面捧着托盘也跟了进去。

四太太望着银子消失的方向,轻轻|舔|舔|了并不干涩的嘴唇,呆愣了好一刻,才回过神儿来,讪讪的笑道:“大妹妹真是好气度,那么小的孩子就……”

姑太太“嗨”了一声,满不太乎的摆了摆手,“不过二三百两银子,咱们这样的人家,还不放在眼里,让她玩去。”

修竹听到耳朵,低头无声的嗤笑。

刚刚看到的时候,还不知道谁也是满脸的惊讶呢,转眼就满不在乎了?真是好笑啊。

不过,现银嘛,给人的冲击力,总是远远大于银票儿的。

“姑太太,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笑完,修竹上前半步,微微屈膝,向两位太太行了一礼,轻声问道。

姑太太心里面高兴,看修竹也格外的好看了起来,笑着吩咐道:“回去,给我向你们小姐带着好。”说完,扭头问道:“我早上找出来的那几根素银攒子放那里了?”

金**低头弯腰,轻声说道:“回太太的话,都还在妆匣里面呢,您没有说要做什么,奴婢就没有敢动。”

姑太太轻笑出声,指挥着金**快去拿来,并且说道:“那些还是早年间的东西,样子虽然不时兴了,但东西却好。”说着抬眸看向修竹,“你拿两支回去随便戴着玩儿。”

一扭头看到一旁的四太太,“家里面几个丫头?一会儿也一人一支拿回去或赏人或玩儿吧?”

最后才对胡嬷嬷说道:“我记得嬷嬷家里面也正有两个小孙女,一会儿家去的时候,跟金**要了,给孩子们戴着玩儿吧。”、

胡嬷嬷阴沉的脸,此刻才渐渐绽开,躬身道谢,又说:“她们野孩子一样,那里配戴金啊银儿的?不如老奴帮她们收着,等出嫁的时候,算做添妆。”

姑太太自然不会再意那个,笑着点了点头,就算带过了。

一时金**取了东西出来,亲自递到修竹的手上。修竹自然千恩万谢的拿了东西,转身出来,等回到妙贤居,随手便给了丹桂紫檀一人一支。因此又引起芙蓉一大堆的酸话,当然这是后事,暂且不提。

只说修竹出了暗香院,一路慢慢悠悠的向前,此时的梅林花瓣凋零,又没有长出嫩叶来,看上去十分的消调。

不过,用不了多久,春天便会来了,到时候一定是满树新绿。

修竹想着,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扯了一段儿细细的树枝,拿在手里,随着步子,不停的挥动着。

“修竹姑娘,修竹姑娘,你等等哎——”

直到这一声叫喊自身后传来,修竹这放放下笑脸儿,停下步子,换做一副惊讶的样子,转身看向身后气喘吁吁追上来的人儿。

“四太太?您这是……”

四太太又急走几步,双手抚着腹部,略微弯了些腰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修竹……姑娘,”她说,“听说,您跟着大姐儿在做生意?”

修竹瞪圆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儿。

四太太的眼睛变亮,放光,“半个月就能挣那么多的银子?”

修竹眼神迷惑,轻轻摇了摇头,“挣到的钱,要抛出掌柜的,伙计等等的工钱,还有店里面的茶叶果品的钱也要去掉,东西的成本也不能算是赚的,……总之零零总总,去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才是纯利,才能分给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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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太太面露惊愕,“那不是说……”她十食弯曲抖动,嘴巴慢慢张大,眼神更加的惊讶,“那得多少钱啊?”

修竹微笑着看她,“也不是很多啊,万把两?也许几万两吧?”

几万两?

四太太的眼睛瞪得眼角几乎爆裂,大叫道:“哎呀我的妈妈呀?这么多钱啊?这得多大的屋子才能堆得下啊?”

修竹微笑着嗔了她一眼。

她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四处乱看,见周围只远处有几个行走的下人,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儿,压低声音,身体也不自觉得往修竹跟前凑了凑,口里面依然感叹,“我的老天爷呀,这大小姐是财神爷下凡吧?才十三岁……”

修竹望着她,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声,笑,“我们大小姐就是仙女下凡啊,不然怎么能长得那么美?”

说完,转身向前,走出之步又回头儿,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四太太,您刚才叫我?”

四太太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丫鬟在说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先是轻咳了一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脑子这么又重新转动起来,笑道:“可不是嘛,是我找姑娘。”

修竹点点头,含笑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四太太的脑子再次停滞,呵呵的傻笑两声儿,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言辞,再次开口,“听说何家那丫头在跟着你们小姐做生意?”

修竹再次微微点了点头,“给我们小姐的铺子出了点主意,画了两张图。”

“那就值那么多的银子?”四太太再次凑近修竹一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不得不说,码放整齐的真金白银还是很有杀伤力的。这不四太太的眼睛就陷了进去,拔不出来了?

修竹望着她,再次点头,状似天真的说道:“那有什么?我们小姐还教我看帐本,说如果学会了,也会我红利呢!”

红利两个字再次刺激到了她,这次连声音都带了沙哑,“真的?”

“当然是真的。”修竹白她一眼,“我们小姐从不说假话。”

从不说假话吗?

四太太点了点头,果然啊,神仙嘛,怎么可能骗人?只是……她两次向修竹跟前凑了凑,挤得修竹站无可站,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儿。

可是她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一般,等两个人中间出现缝隙,又要向前凑。

这次却收了了小丫鬟警告的眼神儿,这才忍住了往前凑的冲动,但身体依然还是不自觉得向前探了一些,姿态有些古怪。

同时她的心也在“砰砰”地直跳,感叹一句,“真骇人啊!”然后这感叹便随风轻飘飘的散开了,根本没有影响到她什么。

财神爷的丫鬟嘛,正常。

“姑娘啊,你看啊,我们家孩子多,除了出嫁的大丫,”她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二丫,三丫,四丫,五丫……大毛,二毛,三毛……”

修竹瞪大了眼睛,目光扫过她的肚子,八个啊?成婚之后,它可没有闲着……

四太太并没有发现修竹的异样,依然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道:“孩子他爹是个不中用的,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家里面的日子呀,过得紧紧巴巴的。下面几个小的,到了冬天都没有衣服穿,全都猫在被子里面。这不全都盼着赶快热起来嘛,到时候,他们就是光着腚也能满世界乱窜了。”

那还真是!

修竹想像着几个半大的小子,光着脚丫子,露着白花花的皮肤在阳光下面跑……

穷人家的孩子,大约都这样吧?

她逃难的时候,路过几个村庄,上面庄户人家的孩子,大约都是这样。即凉快又省钱啊!

于是,看着四太太,便不觉得那么讨厌了,“那还真是……”

真是什么,她没有说。

四太太便也没有问,反而笑道:“穷人家的孩子,皮实。”后又问:“大小姐那里用不用人啊?什么人都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我们家里面都有。”

修竹失笑,望着四太太,“我们小姐又不贩卖人口,要那么人干什么?”

四太太也自觉失言,大笑了两声,把话题转正,“我听说你们小姐屋里面还少两三个小丫鬟?一个月五百钱的那种?”

修竹了然地点了点头,之前去妙贤居是想着让自己的女儿过去做丫鬟啊?“是少着几个,小姐也不太意,就一直没有补上。”

四太太听完,高兴的抚掌,急忙问道:“都是要几岁的孩子?我家里面有一个七岁,一个八岁,还有一个九岁……”

这是要把自己的孩子卖了啊?

“一般都是八岁左右……”修竹为难的看向她,“可是,做丫鬟的都是奴身。您家的小姐,怎么能来呢?”算起来,她们都是李妙贤的远方堂姐妹,怎么能当丫鬟使?这不合规矩。

四太太却不管合不合规矩,只听了修竹的前半句话儿,已经是喜笑颜开了,丢下修竹,甩开步子,向前行去,大声喊道:“我去找太夫人做主!”

修竹望着她的背影儿,还真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啊?

做主什么?

什么主让她家的女孩子们来安国公府做丫鬟吗?

真是……

修竹轻轻摇了摇头,好像她最初从姑太太的院子里面追出来,不是想要问这个的吧?

还真是任性呢。

不过,等想起来,应该还会再来的吧?

修竹一直望着那个身影儿消失的一点踪迹都看不到,这才轻轻拍了拍刚刚被挤了一下的胳膊,转身往妙贤居的方向走。

妙贤居里面这些日子异常的安静,如果她不在,更是连以往最常见的女子的娇笑都听不到了呢!

不过此时,隔着院墙,似乎又能听到女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了。还有里面好像无比的喧热,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李妙贤喜静……

修竹连忙加快了脚步,绕过花木,来到妙贤居门口儿。

第232章赏赐

只见院子里面除了妙贤居原来的人,竟然还有许多陌生的脸庞在院子里面行走,各个脸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修竹愣了一下,急忙迈步走了进去,找了一个相熟的婆子,悄悄拉倒一旁说话儿。

那婆子看到修竹,知道是大小姐身边得用的,也不嫌弃她年纪小,拉着她亲亲热热的叫着姐姐。

修竹一问才知道,原来宫里面,那位传说中协理六宫的陆贵妃娘娘突然让人赏了许多东西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修竹丢下那婆子,急慌慌的往屋里面跑。一进门,只觉得金光灿灿,惹人眼花。芙蓉正那些册子对照,旁边有穿着宫装的嬷嬷在一边儿指点着。

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再这些东西上,只瞟了一眼,便直冲进内室去了。

内室里面一切照旧,李妙贤依然是懒懒的倚在软榻上,柔顺的头发黑亮,衬得她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十分的好看。

绿菊撅着嘴,坐在她身侧的绣墩上面,低头分着线。

听到动静,两个人齐齐的抬起头来,见是修竹,又很快恢复原样。

修竹向李妙贤屈了屈膝,径直走到绿菊的身旁,夺过她手里面的东西,叫道:“姐姐唉,宫里面有赏赐,您老人家怎么也不去看看啊?”

绿菊夺过修竹手里面的线,继续低头分着线,“不是有芙蓉跟宫里来的嬷嬷吗?”

这也就是说不管了?

自己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场,还以为好了呢,原来只好了个穿针捻线啊?

修竹哭笑不得,只得转而走到软榻旁边,轻轻推了推李妙贤,小声的叫道:“小姐——”同时眼含幽怨,红唇微嘟。

李妙贤慵懒的看了修竹一眼,向她摆摆手儿,“有什么事儿你做主就是了。去吧,去吧!”

修竹都快要哭了,什么事儿就她自己做主了?难道这事儿她也能做主了吗?故意哭丧着脸,复又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姐”,尾音拉长,一波三折的叫出来。

李妙贤飞快地瞟了修竹一眼,有些惊讶的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修竹嘴巴撅高,刚才她根本就没有说过什么事,好吧?怎么就成又有什么事儿?这话说的奇怪。

“小姐,”修竹指指外面,“怎么修竹才出去一小会会儿,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李妙贤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宫里面的贵人娘娘,想赏也便赏了,谁告诉你原因?

便是不是赏赐,是惩罚,是杀头,不是也一样不用什么理由说杀就杀,说宰就宰了。

还跟你讲什么理由?

修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颓然的向后退了两步。当初父皇是太子,祖母是皇后,所有人就还觉得父亲这太子做得安稳呢!

谁曾想……

修竹默然。同时也不再理屋里面的两个人,施礼退了出来。

外间芙蓉似是对完了清单,正指挥着人收拾东西,这样多的礼物,是的收拾一会儿的啊!

修竹走到她跟前,她竟然没有觉察,等几根青葱一般细嫩的小手儿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才反应过来,抬手毫不客气的往那双小手儿上拍了一记,嗔怪道:“干什么?”语气傲娇。

修竹同样看她一眼,笑,“好姐姐,快跟我讲讲什么意思啊?”

同时,神色欢悦,像是急于想要得到答案。

芙蓉冷哼一声,把手里面的册子,合上,递给修竹,“你不是账册都能看吗?区区一个礼品册子定然看得懂!”

修竹冲着芙蓉甜甜的笑,双手接过,打开了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在摆放的礼品上扫了一遍,笑道:“莫不是贵妃娘娘有意我们小姐做侄儿媳妇?”

所以才赏赐礼物,以作暗示?

可是,这样一来,李妙玉怎么办?毕竟那样的话儿已经传了出去,如果最终没有定亲,对女孩子的名声究竟不好。

但是,看着院子里面喜气洋洋的样子,这事儿似乎没有人在意啊!

修竹看完,又把册子递还给芙蓉。

芙蓉收了册子,捧着进屋。同时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丹桂带容嬷嬷拜见太夫人与国公爷去了,一会儿回来,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她,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修竹深看芙蓉一眼,嘀咕道:“总是这么个别扭的样子,干什么啊?”

不累吗?

反正若是她,一定会很累。不过,若是她,她喜欢这样的沟通方法,她慢慢适应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李妙玉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边走还大吵大嚷的。

她常带的两个丫鬟更是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不住的叫着小姐。

李妙玉冲进院子,见院子里面并没有想见的热闹,直接就进了屋,突然被屋里面金光灿灿的礼物,刺伤了眼,眼睛变得通红。

大叫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的,我的。娘娘说不准是记错了名字,所以才让人送到这里来了。”

说完,抱起一匹布,紧紧的搂在怀里,指挥着随后赶来的两个丫鬟司琴司棋,“快,快,贵妃娘娘定是记错了名字,所以才把东西送到了这里。你们一人抱些,赶快往茗玉轩去,回头叫上咱们院子里面的所有人一起来搬东西。”

啊!

难道还可以这样?

修竹一愣,就忘记拦李妙玉。

李妙玉拿了东西,趾高气昂的走了出去,身后跟着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也是满怀的东西。

修竹等她们走到院子里面,这才扬声叫道:“二小姐走了?”

李妙玉停下脚步,怒冲冲的盯着门里,“本小姐拿属于本小姐的东西,关你什么屁事?”

“一会儿,我还要来,把这里的东西全都拿走,看你能待我何?”

修竹无辜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笑,抢吧,抢啊!上面赐的东西,赏赐给谁,会弄错?

那都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还能差了?

“胡闹!”二小姐手里面的东西还没有抱热,一声大喊冷不丁的冒了出来,显得格外的突兀。

第233章感觉

李妙玉撇了撇嘴,带着哭音,委屈的喊了一声,“父亲。”紧跟着串串珠泪就落了下来,人跟着脚步踉跄,似是站起不稳一般,行到了安国公的面前,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是不是他们搞错了?东西是赏给我的,他们不知道我是二小姐,所以就送来了这里?”

安国公低着头,只见到怀里面小小的脑袋正抬头,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眼眶泛红,鼻头也红红,两行珠泪缓缓流下,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原本愤怒的脸,已经发生了变化,最终全都化做一声叹息,伸手轻轻的在李妙玉的脑袋上揉了揉。

李妙玉“哎呀”一声,躲向一旁,娇|声说道:“人家的发髻……”

修竹站在门内,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内,然后转头深深的向内屋看了一眼。

怪不得安国公宠爱庶出的女儿呢!

一个这么娇俏,一个却冷冰冰的,是个人都会偏向第一个啊?

同时,只听到安国公温柔的说道:“玉儿乖啊,快把你大姐姐的东西还回去。”

李妙玉轻退一步,小|嘴儿撅得高高,把头扭向一边儿,冷哼一声儿,眼睛斜睨着安国公,小声问道:“我若是不呢?”

安国公再次柔声哄着她道:“好玉儿,乖,听爹爹的话。把东西还回去。那是贵妃娘娘给你姐姐的……”见她依然撅嘴,扭头,同时把视线也收回去了,不再看他,安国公向旁边错了两步,正对上李妙玉的眼睛,让她看着自己,然后才再次说道:“玉儿,那不是你的!”

李妙玉听到这话儿,“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响,人更是软软地蹲在了地上,脸俯在膝盖上面哭,身体跟着一抽一抽的,“可是爹爹——”她拉长声音,“世子爷不是心悦我吗?贵妃娘娘怎么能赏别人东西——”

同时,她怀里面的布匹落地,沾惹上尘土无数,看上去灰扑扑的。

安国公看着这个样女儿,只觉得心痛如搅,恨不能此刻立刻拍板儿,这些东西都是二小姐李妙玉的。

可是好呆一丝理智尚存,并没有脱口说出,反而是想了想,这才同样蹲到了李妙玉的跟前,与她面对着面,小声而温柔的说道:“都怪爹爹不好,惹玉儿伤心了,玉儿莫哭啊!”可能是由于紧张,他的两手轻轻的搓|着,“你说,你想要什么,爹爹买给你,爹全都买给你,好不好?”

李妙玉不看安国公,依然低头哭着,声音呜呜咽咽的,又一会儿才止住,稍稍抬起一点点儿头,哽咽着问道:“爹爹说真的?”

安国公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像是如蒙大赫,脸上的欣喜掩都掩不住,满口的答应着,“买,买,买,爹爹亲口答应的,还能有假?”

李妙玉带泪的脸上开出一朵笑涡,虽然脸上泪痕清晰,少女瘦弱的身躯依然抽抽咽咽的,“谢谢爹!”人此刻却是笑着的,并且轻轻的拉住安国公的衣袖,说不出的喜悦与信赖。

安国公瞟了一眼,李妙玉的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力气可真大啊?若是李妙玉下令把整个妙贤居搬走,她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吧?“那……”

李妙玉偎依着安国公,两个人起身,她也同样看了一眼司琴司棋两个,眼睛里面都是满意,脸上却委屈巴巴的,轻声说道:“既然爹爹都说了,那就放下吧。”语气里面的不甘还是十分的明显,但到底是放弃了,并且人也娇柔的依在身侧。

这么娇俏,又好哄的女儿,谁不喜欢啊?

修竹看完了整场,暗暗给李妙玉伸了一个大拇指。

如果以前的目常全都是这样,李妙贤母女占着嫡妻嫡长女的名份依然被冷落,不冤!

以着她对李妙玉的了解,还以为她是一个大大咧咧,脾气冲动被骄养太过的公府千金呢?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既然李妙玉决定不闹场了,修竹高高兴兴的走了出来,向安国公行了礼,同时招呼了刚才不知道躲在院子里面那个角落里面看热闹的许多人来,一一的上前接过李妙玉主仆手里面刚刚抢夺了去的东西。

等安国公带着李妙玉和李妙玉的两个丫鬟一走,修竹笑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此刻看来,她辅助的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啊?还得抓紧时间训练才是啊!

“怎么不拦着她?不是挺能奈的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芙蓉从里面出来,似笑非笑的堵在门口儿,向修竹不怀好意的挑眉冷笑。

修竹侧头看着她,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皱眉问道:“二小姐一直都这样得国公爷喜欢吗?”

芙蓉冷冷地哼了一声,“二小姐是那位生的……”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叉腰看向修竹,大喝道:“哈!差点儿又被你骗了,小不点儿一样,不知道怎么长的,偏偏就那么多的心眼子?快说,如果国公爷不来,你打算就眼睁睁的看着二小姐把小姐的所有东西都抢走吗?”

说完,不等修竹反应,又催促道:“快说,这次别想再岔开话题了!一次次,净唬弄人!”

修竹长叹一口气,老实的回答,“是啊!”

“若是她把东西都搬走了,倒好了呢!”说着又补充一句,低下头儿,十分失落的样子。

“哈!”芙蓉又是一声高喊,“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小姐的东西,凭什么让她都拿走?你身为小姐的丫鬟,不说保护小姐的东西,反而盼着所有东西都被外人拿走?什么居心?”

修竹不理她,走到门前,手轻轻的向旁边一挑,就像是挑帘子一样,芙蓉便不自觉得向旁边避开了,她轻迈进屋,身后丢下一句话,“如果拿走了,就是国公爷,太夫人的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反而是这样,小姐输的才更多……”初一进屋,修竹看向李妙贤,小声嘟哝道。

等屋里面的人全都看向她,她才问道:“小姐,二小姐刚才唱的那一出儿,小姐可全都看在眼里了?有什么感觉?”

第234章大雨

感觉啊?

李妙贤神情微愣,轻瞟了绿菊一眼,然后才看向修竹,却是慢慢的垂下了眼睑,许久都没有说话。

芙蓉从后面赶过来,咬牙道:“这还用问?真是个小贱人,有其母便有其女!一样的奴颜婢膝,小人得志!”

修竹不理芙蓉,依然盯着李妙贤,又轻轻的问了一遍:“小姐也这样觉得吗?”

这句话问出,李妙贤猛地抬起了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修竹,复又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小声的说道:“我不觉得二妹妹小人,反而……反而心里面有些酸酸的……”

对,是感觉酸酸的。

父亲还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她呢!

一行清泪夺眶而出。

芙蓉连忙拿了帕子上前,帮着擦泪。

绿菊也停下了手里面的活儿,担心的看着。

修竹却不为她的眼泪所动,等芙蓉帮她擦干了眼泪,又重新说道:“心里面酸,那就对了。小姐也应该好好的想一想,或者跟二小姐学一学……”

“什么?跟她学?学什么?一样的狐媚……”修竹还没有说完,芙蓉脸上的青筋暴起,握拳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相信若不是一旁的李妙贤拉着,此刻她已经跳起来,狠狠的打她一顿了。

但是修竹却不惧她,冷冷的抛出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儿,便不再理她,根本就像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质问一般,轻轻的向李妙贤问道:“你不觉得,父女之间,就应该像他们那个样子吗?”

李妙贤一愣,看向窗外,什么样子?

同时她的心里面也明白了修竹所指的是什么:父慈女孝啊!

然而她……

修竹看着她的脸上神情变幻,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儿,脸上浮起笑容,“就是嘛,小姐,父女不是仇人啊!不能总冷冰冰的。人家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也是父亲的啊!”

还有一句话就是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情人嘛!就是要有时候撒个小娇,任个小性儿,但是一定要能哄,好哄。就像李妙玉那样。但是这一句,修竹放在了心里面,没有说出来。

旁边一个暴跳如雷,虎神眈眈的看着呢!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个芙蓉越来是越冲动了。

还有一个言行举止一惯的循规蹈矩,不肯错上一丝一丝的绿菊守着。

她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你想想,是不是啊?人与人相处,不都讲求一下互相吗?这送礼还讲究一个礼尚往来呢?”修竹看着李妙贤听了进去,抓紧时间,循循善诱,“若你是安国公,是喜欢又娇又俏的二女儿,还是喜欢只会时时刻刻守着礼节,冷冷冰冰的大女儿呢?”

李妙贤被说的再次低垂下了头,低下又抬起,像是有什么话儿要反驳,却又没有说出口,重新低下。

修竹看着她犹豫的样子,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不喜欢怎么暖都暖不热的石头,就算这块石头心里面暖,外面不暖,我也不喜欢,因为看不到啊!”

这次李妙贤低下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似乎失态了,复又把头移向了一边,一声的问道:“那怎么办呢?”

那怎么办呢?

只简单的这一句话,代表着李妙贤完全听进去了她的话,并且想要改变。修竹如听纶音,高兴的眼睛亮亮,如天边最璀璨的星星。

并且上前一步,拉着李妙贤的衣袖,高兴的跳了起来。

此刻,她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吧?

绿菊再次停下手里面分线的动作,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修竹。这个丫头来到安国公府细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个年头儿了吧?

十岁了?

身体也渐渐地长高了不少,而且似乎背影更加的与大小姐相似了,只是在大小姐到底大上三岁,比她高了半个头。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赶上来了吧?

绿菊望着大家凝神的当儿,芙蓉已经拧起了眉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妙贤,小声问道:“小姐,你还真的信她啊?”然后跺脚,瞪眼,生气。

修竹笑着拉过李妙贤,跟她走到一边,小声儿的说着话儿,任她生气,瞪眼,跺脚。

屋里面又恢复安静。

……

……

这才是春天,前天还百花盛放,万物欣欣向荣。

各府公子小姐们之间互传贴子,相约了三五好友,或者更多的人出外游园踏青;夫人老爷们大多也都闲不住,没事的时候,今日你下了贴子,约人到家中看迎春,明日他又请了赏桃花……

当然除了这样的宴会,出阁的,娶亲的,满月的,贺寿的……凡种种种也是多如牛毛,举不胜举。

可是到了最后,能成行的除了那些不能改日期的,全都随着一场春雨一起消散了开来。

此时,修竹便站在妙贤居正房的廊下,百无聊赖的伸出一只手,接住从廊下飞流直下的雨水,转头向旁边的丹桂问道:“这雨怕是下了半月了吧?”

丹桂轻笑出声,同时去拍流过眼前的雨,笑声消散在雨声当中,话语却又传来,“有二十一天了。”

说完,轻“咦”一下,“平时你最仔细不过,怎么记不清这下雨的日子?”

修竹轻笑一声,问道:“有二十多天了?”外面怕是到处都水了吧?

李妙贤从屋里面出来,身上披了一件半厚的斗蓬,脚下踩着木屐,木屐敲打地面,扣扣有声儿。

听到她们谈雨,附和道:“是啊,城里城外都是水了。昨儿去太夫人院子里面请安,二妹妹还嚷着要让人造船呢。”说着轻笑,然后很快又收起了笑脸儿,“然而父样说,这样的情况可不好,再下下去,皇宫怕是也要淹了,大臣们天天踩着水上朝,劝万岁爷早些移居到城外的皇庄上去呢!”

丹桂却是不懂,问道:“到了皇庄,就不下雨了吗?”

修竹只觉得好笑,但是却又笑不出来,“皇庄地势高,不怕被水淹了。”

第235章春雨绵绵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上能逃去皇庄,可是天下的百姓呢?逃去哪里?

答完,修竹不由得嘴角一扯,露出一丝冷笑。这些大臣们啊!

“小姐,那皇上到底搬不搬呢?”丹桂接着问。

李妙贤已经走过了她们,因为下着雨,沿着回廊,雨水溅起,回廊里面的地面上都变得湿漉漉的。

李妙贤听到问话,停顿一下,她身后同样披着蓑衣,穿着木屐的芙蓉连忙也停了下来,同时把手里面的伞向李妙贤的方向偏了偏。

这个问题,别说是李妙贤,就算是朝中的重臣都没有办法回答她。

揣测圣意,可是大大的不恭。

不是没有人揣测,只是那些揣测可能也只是在亲近的人之间说说。

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芙蓉听到丹桂的问话,见李妙贤沉闷着没有出声儿,便接过她的话,扬声喊道:“问什么问?这个是咱们能知道的吗?”

然后扶了李妙贤的胳膊,小声的说了句类似“小心脚下”的话,与李妙贤在回廊里面恢复走动。

她们两个“踢踢踏踏”的木屐声在雨声的掩映下,清晰的传来,同时还有芙蓉冷冷的声音,“等着吧?总有消息的……”

余下还有什么,却被春风细雨吹散。

修竹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春天来了,可还是很冷啊!

于是跟丹桂说了一声,哒哒的跑走,同样沿着回廊,因为有风,一阵急雨过后,至余绵绵不尽细细软软、如头发,如丝线的、真正的春雨。可是也会弄湿衣服鞋袜。

春雨贵如油啊!

可是,今年的春雨,哪里贵了?

不过,也挺贵,损坏了房子,浇湿了物品,淹毁了田地,那都是钱啊!

比油贵多了。

回到西厢,修竹只觉得浑身的衣服都湿漉漉的,脱下来看,湿得并不十分严重。

整个帝都都泡在水池子里了,怎么可能干燥?

……

……

芙蓉阁的生意随着雨水一天天的下着,也一天天的萧条。

门大开着,街上的水急急的流着,偶尔才能看到一个有急事不得不外出的行人。马车什么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店里面的账册却是日日都都在做,一到沐休日便用牛皮纸包着全都送过去。

伙计们送的是账册,修竹收到的东西往往更丰富。

值得兴庆的是,她以李妙贤名义买下的几个田庄都没有问题。

一来是因为当初买的时候主要选了附近的山地林地,地势高,又偏僻;二是因为各处都按修竹的安排利用消散的劳动力,修建了水库,有地方储水,所以暂时不怕。

但是,鬼天气却切断了来往的道路,还好这样的天气没有什么人有心情逛铺子买东西,否则可能要小小的损失一笔了。

修竹看完夹在账册中的纸条,顺手丢在了炭盆里面。

纸张遇到火,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跳起一股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化为灰烬。

修竹拿过账册,同时顺手从床上抽出一条薄被裹在身上,依着床边坐下,把账册放在膝盖上。

那本账册上面,除了列了一些开销,其余便都是空白。有的地方可能沾了雨水,显得皱皱巴巴的。

但是修竹依然看出了许多的信息。比如这场春雨,除了帝都,还波及了附近的十几个县。有的地方内涝严重,许多农田眼看着颗粒无收,民众们已经躁动不安,四处投亲靠友。

朝中的大人们对这件事也是十分的重视,日日早朝,争论不休。可是谁都不能拿出一个像样的处理办法。

最近几天,宫里面地势较低的冷宫传出被雨水淹没。大臣们的争论便从别处集体转移到了这里,意见一致的要求皇上避到皇庄上去。

可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修竹无声的抓紧了身上的薄被。

没有了皇祖母,大燕的天下可真够乱的!

那么,四皇叔呢?他是太子,他怎么说?

修竹继续低下头,直到正本账册看完,再不见匿藏其中的任何信息。失望,真心的失望!

如果父王还是太子,父王一定不会这么干等着的。

天下,是皇上的。

未来,更是太子的。

天下臣民,都是太子的臣民,怎么能见死不救?

难道只是为了不被猜忌,就什么都不做吗?

可是,这样下去,就算得到天下,那么得到的也是一个烂摊子,要来何用?

想不通啊!

……

……

安国公府也东边,地势平坦的地方,今日也有不少间宅院进了水。

好在,安国公府人丁不旺,刚好没有人住在那边。被淹到的也不过是一些下人而已。

府里面的主子们并未在意,只是另管事的安排,另寻住处也就是了。

修竹穿着蓑衣,踩着木屐,手里面拎着一个紫檀木的食盒,缓缓地前行。

安国公府里面的路,路面上大多铺了青石板,浸了水,看上去润润的,但是也比平时滑。

来往各处的人也格外的小心。

修竹走到二门口,跟二门看门的婆子打了一声招呼,径直走了出去。

绕过被洗的叶子油亮的树木,很快来到了安国公的书房外。

安国公的两个小厮坐在廊下,一个拿棍子逗着鸟儿,鸟儿像是受了天气的感染,懒懒的,并不看他,只能他手里面的棍子点在它的身上,才嫌弃的看他一眼,向旁边移一移,继续发呆。

另一个小厮则是趴在一根廊柱上,头轻轻的一点一点的,竟然睡着了。

看到修竹过来,小福把手里面的小棍儿一扔,熟念的问道:“大小姐又让你来送东西?”

修竹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廊下,把手里面的食盒递于小福,脱下自己身上的蓑衣,拿在手里,伸出廊外,轻轻的抖着,同时问道:“国公爷在吗?”

“在。”小福说着,“我这就送进去。你等着!”推开门,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书房里面有或年老低沉,或年轻清亮的声音传出,谈论的已是这绵绵春雨的事情,其中还偶尔夹杂着“太子”,“殿下”或者“皇上”之类的词语。

第236章孺慕之情

不一会儿,小福出来,同时掩上了门,门内的争论声瞬间变小,甚至有些词语根本听不清楚。

修竹抬头看向小福,见他两手空空,忙上前一步问道:“国公爷,这是……”

小福同样低头,看看自己空空的两手,笑道:“他们讨论事情呢,说一会儿吃。”然后从旁边拉了一张凳子,用袖子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修竹咧嘴,“姑娘坐。”

好像生怕修竹不坐一样,他又补充道:“很快的,不会耽搁,我一会儿,就去再催!”

修竹对她甜甜一笑,“好啊!”坐了下来。

小福反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傻笑两声,想要按自己跟修竹说的一样,再进屋去催一催,可是他刚出来啊!

搔了搔后脑勺,对着修竹又傻呵呵的笑了笑,一转头看到小贵,眼珠子一转,猫腰走了过去,立定,然后站直身子,左手放在下巴上,轻轻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咳咳!”轻咳两声儿,把手在小贵的头上摸了摸。

小贵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用力过猛,头狠狠的撞上了柱子,发出一声闷响。

小贵哎呀一声,蹲下身,用手捂着头,疼得眼泪汪汪,却不忘寻找安国公的身影儿。

可是看了一圈儿,并没有看到人,又见小福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这才想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奈的叫了一声“小福哥”,便不再理他,依然坐下头杵着廊柱,不一会儿头又开始小鸡吃米。

小福无奈的笑了笑,对着修竹摊了摊手儿,眨了眨眼,转身又走进了屋。

这一次,门内再没有争吵,只听到里面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修竹侧目向里面看,只见里面一张书桌,安国公端坐在上,周围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年轻过年老的人。

此刻有些人的手里面还端着碗,轻轻的品味着什么。

小福很快退了出来,依然空着两只手,一出来,搓搓手,再次看向修竹,扬高声音,“安国公有请!”

自从那一日李妙玉在妙贤居耍了那样漂亮的一手儿,修竹便说服了李妙贤,天天来给安国公送吃食。

他说他不爱吃甜,她便送咸香辣的,他说他不爱吃点心,她便让小厨房熬各种汤。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可是,安国公从来还没有说请过她,只是偶尔想起来,赏两样小东西给李妙贤而已。

脑子飞转着,希望可以猜到对方的意图。

修竹躬身,轻轻礼貌的打了一声“是。”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好几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她,脸上神色各异。

安国公看到修竹,眼神亮了亮,指着屋里面的几个人,笑道:“他们几个说日日吃大小姐的东西,想要亲自感谢感谢。我来问你,你们小姐可得空?”

修竹侧头,看了一下屋里面的众人,“小姐最近忙着学技艺呢,忙的不亦乐乎。”她说着,“不过,如果国公爷您去看她,那是天大的面子,她一定要高兴坏了。”

安国公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小丫鬟儿会如此的识情识趣,敢说话。

“小姐知道,国公爷忙,有操不完的心,所以便自觉的乖巧,但对国公爷的孺慕之情,一点儿都不比她人差。望国公爷明见。”说着,修竹微微弯了弯嘴角儿。

“是吗?”安国公不确定。

他那个女儿,他自己又不是没有见过,什么样子,十几年了,难道他还能不清楚?

这是怎么突然转性了?

修竹接过安国公的话儿,说道:“当然是。如若不然,谁会花这样的功夫,天天的给您送吃的?”

不过这功夫,不是李妙贤花的,也不是她修竹花的就是。

“还有小姐说,因为连绵的大雨,人们出不了门儿,铺子里面的收益少了很多,只有少数点了东西让送过去。这样下去,肖姨娘的分红怕是会少上一些,问您怎么办呢?”

肖姨娘现在在安国公府里面,地位非同寻常,就是安国公都不敢轻易得罪。

搔了搔后脑勺,对着修竹又傻呵呵的笑了笑,一转头看到小贵,眼珠子一转,猫腰走了过去,立定,然后站直身子,左手放在下巴上,轻轻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咳咳!”轻咳两声儿,把手在小贵的头上摸了摸。

小贵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用力过猛,头狠狠的撞上了柱子,发出一声闷响。

小贵哎呀一声,蹲下身,用手捂着头,疼得眼泪汪汪,却不忘寻找安国公的身影儿。

可是看了一圈儿,并没有看到人,又见小福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这才想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奈的叫了一声“小福哥”,便不再理他,依然坐下头杵着廊柱,不一会儿头又开始小鸡吃米。

小福无奈的笑了笑,对着修竹摊了摊手儿,眨了眨眼,转身又走进了屋。

这一次,门内再没有争吵,只听到里面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修竹侧目向里面看,只见里面一张书桌,安国公端坐在上,周围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年轻过年老的人。

此刻有些人的手里面还端着碗,轻轻的品味着什么。

小福很快退了出来,依然空着两只手,一出来,搓搓手,再次看向修竹,扬高声音,“安国公有请!”

自从那一日李妙玉在妙贤居耍了那样漂亮的一手儿,修竹便说服了李妙贤,天天来给安国公送吃食。

他说他不爱吃甜,她便送咸香辣的,他说他不爱吃点心,她便让小厨房熬各种汤。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可是,安国公从来还没有说请过她,只是偶尔想起来,赏两样小东西给李妙贤而已。

脑子飞转着,希望可以猜到对方的意图。

修竹躬身,轻轻礼貌的打了一声“是。”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好几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她,脸上神色各异。

安国公看到修竹,眼神亮了亮,指着屋里面的几个人,笑道:“他们几个说日日吃大小姐的东西,想要亲自感谢感谢。我来问你,你们小姐可得空?”

第237章雨停

“小姐说,她进宫求见贵妃娘娘的时候,无意间听宫人提过一句,说是废太子被囚禁的宫殿与之前被淹的冷宫很近,也不知道太子或者皇子们会不会上折子求皇上为废太子移殿。”

“虽然做了错事,可是就这样……也怪可惜的。”修竹的声音低了下来,渐渐的染上了哭音。

就有人摇起了头,到底是女孩子啊,心软!

安国公放下碗,修竹止住了话头,低着头,默默的收了碗,统统放进刚刚拿来的紫檀木食盒当中,轻轻施礼,作别众人,慢慢的退了出来。

小福已经等在门边,看到修竹,愣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哭了……”

修竹轻轻的摇了摇头,安慰他道:“小福哥,我没有哭,只是雨一直下,又要有多少人无家可归了,我跟小姐都觉得心酸。可是,身为女子,只能呆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还带着一丝哭音。

门合上,哭音也随之消失。

安国公的外书房里面,男人们坐着,默然无声,不约而同的在想:所以,她要用安国公的名义捐钱,捐粮吗?

过了好久,送汤的女孩子脚步已经远去好久,才有人如梦初醒般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急慌慌的站起来,向安国公作揖,恭贺之声被外面屋檐上的雨声打扰,变得恍恍惚惚的。

……

……

被绵绵细雨浸润了的京城,许多不起眼的街道,被人踩过,已经是烂泥潭一般。

而宫门前的御道上,经过雨水冲刷的石板路,显得格外的清翠润滑,亮的刺眼。

因为细雨绵绵,就连皇城里面巡逻的卫队,都披上了简单轻薄的蓑衣。

即便如此,也没有绝了大臣们上朝的脚步,奏折更是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流了进来。

御案后面一袭明黄龙纹身影,手握朱笔。当看到其中一个折子的时候,冷笑一声,却没有落笔,而是拿起来,放到了桌子的另一侧。然后继续翻阅奏折,很大一会儿,室内寂静无声,连一声轻微的咳嗽都听不到。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突然桌前安静坐着的明黄身影猛地跳了起来,可能因为年纪不在,这跳动有些笨拙可笑。

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敢笑。

“皇上息怒!”内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就有人扶住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伸手轻轻的帮他抚着背。

皇上把手里面的折子“啪嗒”一声,扔到了地上,指着外面破口大骂,“朕还没有死呢?怎么一个个逗盼着朕死呢?朕死了,好把这位置传给他们吗?真真是其心可诛……”

内侍偷偷看了一眼刚才皇上看的奏折上,只见最后的落名正是太子的名讳。

心想着,新太子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是这一次在奏折上说了什么?竟然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但是,更深的东西,他却不敢看了?只是一味的说着保重龙体的,保证龙体。

皇上恶狠狠的坐了下来,指着他的那个孩子,笑道:“还有这个……什么叫让朕看在多年的父子情分上……朕都还没有害怕,你们难道……”

“这个太子,好,好得很啊!”皇上暴跳如雷,“在他的眼里,只有他兄友弟恭,孝敬,懂事吗?”

“难道在他的眼中,真就是这样一个不顾自己国家,只顾自己痛快的小人吗?”

屋里面的内侍宫娥听到这话,齐齐的跪了一地,连声说不敢。

皇上却不依不饶,依然暴跳如雷的训斥着身边伺候的人,好像那写折子的人是她们似的。

一个个把头埋在地上,心里面叫苦连连,却不敢表现出一点儿。

……

……

又过了两天,天突然之间就转晴了,才一大清早,阳光金灿灿的,便有些晃眼。

修竹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如这天气一样,突然间就完全的晴了开来,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洋溢着笑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皇上突然准了太子殿下的折子,带着囚禁中的废太子,与几个得宠的妃子,急慌慌的去了皇庄。

另外还有一个表彰赏赐的圣旨也同时发了出来。

圣旨到达安国公府,安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正在忙碌。天放晴了,皇上都带着人避去皇庄,安国公一拍脑袋,也打算效仿圣人,带着家小出去避难,目标就定在安国公府在西山的庄子。

看到圣旨,安国公也顾不上到外面避难了,急慌慌的安排下人们打扫铺排,并且请了送帖子来的人一旁歇息吃茶。

等桌案摆好,香火旺盛之后再宣读。

圣旨的内容无非是安国公捐粮有功之类,同车而来的是二十坛好酒。

另外就是,皇上在早朝上让内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读了安国公的奏折,并且狠狠的表扬了他一通。

京城里面一时之间,兴起了捐粮捐物热朝,眼看着紧缺的银两变得多了起来。

修竹站在院子里面,伸手捉住一缕阳光,嘻嘻嘻的看着李妙贤笑。

李妙贤让丫鬟们搬了椅子,也坐在廊下轻轻的摇着,阳光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照射开来。

雨停了,日子似乎照旧。

妙贤居的小院里面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似乎好像又变了。

丹桂站在院中,扶着一颗小树,无不悲伤的说道:“哎呀,我的桃树,今年要吃不上桃了。”

芙蓉白她一眼,“想吃桃,有什么难的?小姐那年没有让你少吃过?”

修竹同样望向那颗明显已经绿成一片的小小桃树,心里面愕然。

整个帝都遭难的,何止妙贤居里面的这一颗小小的小桃树?

不用出去看,都可以想像得到。如今整个帝都恐怕就像是一个泡在淤泥里面的城市,到处散发着浓烈的臭气吧?

这样的京城,不美,但是修竹却想出去看看,于是装作漫不经心的向着李妙贤问道:“小姐,雨停了,我们铺子里面的生意似乎应该继续了,下午我去看看?”

这样的理由,合情合理,李妙贤没有阻拦,轻易的便点了头。

第238章拍与跌

外面,正如修竹想象的一样,到处都充斥着污泥浊水的臭味儿,更有连续的雨天饿死的动物或者乞丐的尸体,或埋在泥泞里面渐渐腐烂,或漂在污水沟里被泡的发白发胀,同样浊臭逼人。

怪不得这个时候,皇上选择逃离呢,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官职大些的朝臣们也都跟着去了皇庄,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

这不,一路上就看到许许多多官职较小的大人们在带着衙门里面的差役兵丁,组织人们清理四下的街道。

修竹没有乘车,一路小心的避开淤泥与水坑,即便是这样,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鞋袜还是都湿了,木屐也不能帮她什么。

芙蓉阁附近的店铺关了十之**,没有闭门的,也是冷冷清清,根本看不到什么客人。

一个小伙子把头探到芙蓉阁的外面,阳光金灿灿的洒在他的身上,他轻轻咦了一声,回头跟里面得人说话。

不一会儿,掌柜的便小跑着走了出来。远远的看到修竹,笑着扬声问道:“修竹姑娘今天则么得空来了?”

“来看看!”修竹笑嘻嘻的说着,小跑到店门口,轻轻的甩掉木屐,跳进屋内,这才问道:“店里可有进的水?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淹了?”

掌柜的跟在她身后,看着这个跳脱的身影,亦是满脸笑容,“店里地势高,并没有进水。开始下雨前,我们把外面的东西全都给弄好了。也没有什么被淋湿,全都好着呢。只等着有客人上门,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修竹口中连连说着,“那就好,那就好。”小脚却没有停,这里走走,那你看看,走到哪里便在那里留下一串湿湿的脚印。

掌柜的看着她几次想要说让她换双鞋子,但是全都忍住了。

女孩子的事,有时候,太过敏感了。

又闲坐一刻,修竹便提出离开。

踩水是挺好玩的,但是湿哒哒的鞋粘在脚上,真的很不舒服。

她又不想当着一大堆老少男人的面儿换鞋。所以走到门口儿,依然把那双木屐绑在脚上,一路哒哒的前行。

安国公府离这边,说远也远,说近,其实也蛮近的。

她又在街上游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座还算可以的茶楼,便走了进去。

里面一样冷清,大厅里面稀稀拉拉的没有坐几个人,说书先生倒是一如既往的在上面讲的热闹,只是没有多少叫好声,人便多少有些无精打采。

修竹站到大厅当中,马上有伙计殷勤的跑了过来招呼她,小声问着想要些什么。

这样的茶楼供人喝茶,同时也会向外售卖一些相关的东西。

一看修竹就是富贵人家的小丫鬟打扮,那伙计便想着她是奉了那个家主之命,前来买东西的。

没有想到,修竹开口便问,“小二哥,可有单间?”

伙计便想,大约是哪家小姐想要出来喝茶,让小丫鬟提前来定位子吧?便笑着答道:“有,有单间,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用?”

修竹看那伙计一眼,眼睛弯弯笑成了月牙儿,“小二哥带路吧?”

此刻要用吗?

大约是要先去看看环境吧?

伙计点头,引着修竹往楼上走,边走边频频的回头看她。

可是还没有走到楼梯口,上面突然飞下一个人来,拦住了他们,手在伙计的身前一横,拦住路,冷涩的说道:“走开!”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太过突然,伙计依然是被喊得一愣。

抬头看去,只见拦住他们去路的是一个年轻公子哥。这公子哥儿衣着考究相貌堂堂。此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浑身都在往外放着冷气。

冻得人骨头缝疼得春雨刚刚结束,他还不想被冻死呢!当然更多的是不敢得罪贵客,于是陪着笑,弯腰点了点头,转身跑开,但是却在没有人的角落里面,远远的的看着这边儿的变化,同时为那个小丫鬟捏了一身冷汗。

谁知小丫头看到那个华服公子哥儿,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挑挑眉,闲闲的问道:“世子爷,好久不见啊!”

陆鲲怒瞪了她一眼,最终把目光锁定到她的脚上。

她的脚上鞋子湿透,裤腿也湿了半截儿,虽然踩着木屐,但那木屐已经被水泥覆盖,同样湿哒哒的,一看就起不到应该的作用。

现在仲春才半,又接连的下雨,天气依然还冷得很!

陆鲲狠狠的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把人拦腰抱起,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往楼上窜,木质的楼梯被压的咯吱作响。

等到了楼上,修竹才反应过来这是怎样一种情况。

大庭广众之下,宁远侯世子把安国公大小姐的丫鬟扛在肩上,怕是不妥吧?

她回头看向楼下,楼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似乎有人在看他们,似乎有没有?

可是,这不是有没有人看到的事儿啊!

修竹在他的肩上挣扎,手捶在她的背上,犹如雨点儿。

陆鲲却突然松开了环住她臀腿的手。

修竹只觉得自己犹如大海中一叶飘摇的小舟一般,随便一点儿风浪可以把她掀翻,于是拼命的捉住陆鲲的衣服,生怕会掉下来。

陆鲲见她这样,咧开嘴,笑了一笑,同时在她的臀部轻轻拍了一下。

饱满而富有弹性的触感刺激了他的神经,手弹起来,还想要再拍一下。

修竹被人抗在肩上,本来就不舒服,突然还莫名其妙的被人打屁股,只觉得又羞又气,弯起手指咬牙狠狠的在某人的背上拧了两下,然后一用力,跳了下来,但是却因为用力过猛,重重地跌在地上,屁股也火辣辣的疼。

陆鲲看着她,再次笑了,幸灾乐祸的说道:“早知道,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上面的好,我拍的可没有跌的疼!”

修竹再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撅着嘴,缓缓地把手放在屁股下面揉了揉,好像还真是!

修竹:“……”

修竹真想狠狠的打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样的事情也是可以类比的吗?真是……

第239章新鞋

修竹坐在地上未动,无比怨恨的看着宁远侯世子陆鲲。

陆鲲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侧头,扬起下巴,“怎么?你还怨恨上爷了?真是狗咬吕洞宾!”

修竹不理他,依然坐在地上,轻轻的揉着被摔到的地方,在心里面念道:“她要是狗,遇上这样的吕洞宾,当然要咬!”而且是狠狠的咬,她呲呲牙,咬掉一块肉都是轻的。

可是此时,他不是吕洞宾,自己也不是狗,做那样的事情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只能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鲲脚步迈动,踩在木地板上,咯咯有声。

可是才走两三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地上耍赖的小人儿一眼,慢慢悠悠的问道:“怎么还赖在地上?难道是觉得小爷没有抱够?要重新温习一下?”说着,竟然真的冲着修竹前行两步,伸手弯腰,作势要抱……

修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从地上蹦了起来,速度之快,出人意料。

还抱?

开玩笑!像刚才那样,肩膀顶住胃,她的隔夜饭没有吐出来都算是坚强了。怎么可能还来第二次?

陆鲲见她这样,嘴角微微勾了勾,“没有事儿了啊?”转身脚步继续,话也跟着传了过来,“那就跟着来吧?”

修竹在他的身后,冲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撅着嘴,翻了一个白眼儿,极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边走还边好奇的问着:“你怎么在这里呢?好巧哦!你知道的,我不常出门。”

“这里的环境不错,你常来吗?今天来这里是约了人,还是特意来喝茶的?”

“对了哦,这里的那种茶最好喝,告诉我,我一会儿买些回去给小姐尝尝。”

絮絮叨叨的。

直到一扇门前,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门一关,隔绝一切。

但是室内,修竹的声音依然在絮絮的问,陆鲲只是看着他,半个字不答。

不一会儿,门被从外面推开,有伙计端了茶进来,躬身又出去,正好碰上扫红进来。

陆鲲这才再次开口,“东西都买来了?”

“按着世子爷的吩咐,都买来了。”扫红搭着话儿,把手里面的布包递过去。

陆鲲状态悠闲地接过,打开包袱皮儿,从里面掏出一双小夹鞋,“啪嗒”一声扔在地上。

那双鞋鞋面红色,上面绣了粉红色的桃花,飞着黄色的蝴蝶。

修竹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一手一只,欣喜的问道:“世子爷,这是给修竹的?”

陆鲲对她这样一个白痴的问题表示无语,一抖包袱皮儿,从里面掉出一身与她身上衣服颜色极其相似颜色的衣服,只是质地好好上许多。

她手一翻,衣饰乱飞,纷纷扬扬的砸在修竹的头上,“不是给你的,难道我们穿?”

我们是指扫红。

修竹不觉同情的看了一眼扫红,想象着他们两个换上女装时的样子,尤其是陆鲲,陆世子,模样绝对好看!

“你们穿也没有什么问题啊!”修竹睁大眼睛,眼睛亮亮,里面全都是揶揄,不过听传言说,男人如果穿了女人衣服,就不能当官了。

扫红瞪她一眼,他才不穿女人衣服!

陆鲲最后把一双小袜子丢给修竹,然后绕有兴味儿的看着她,“换上吧!”但是,不准备回避。

修竹解下脚上的木屐,手上不动,捏着鞋袜,吃吃的笑,“然后呢?”她问,“街道上到处都是泥水,回去还不是一样湿透?”

“好世子爷,”她扬起小脸,露出甜甜的微笑,向陆鲲央求道:“我是否可以拿回去等天晴了再换?”

陆鲲正倒着茶的水,突然一顿,茶水顺着壶嘴倾斜而出,到了满桌子茶水。

这些水汇集成滩,顺着桌边,缓缓的流下。到最后只剩下个别边缘,一滴一滴的往下一点银豆子。

紧接着陆鲲放下茶壶,身体轻轻一动,眨眼间,便来到了修竹面前。

双手按住她的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然后手上用力,修竹便不自觉的向后方坐去。

这是……

要再次摔了一个屁墩?修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心想:变态果然是变态!竟然爱这样折腾人玩儿……

可是这次,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落在了一片踏实之中。

修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而陆鲲依然站在她的面前。

看来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是想让她坐下来?或许是想请她喝杯茶?可是喝茶又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过来用强。

真是匪夷所思!

如果这就叫做匪夷所思的话,那么下一刻,修竹想的便是收回时刻她的想法。

因为堂堂宁远侯世子陆鲲竟然慢慢的在她身前蹲了下去,也不嫌弃木屐上面的泥水,伸手上前,与木屐上面的带子奋力争斗。

他身后,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小厮扫红惊讶的瞪大眼睛,他的世子爷出身好,长得好,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面。

后来稍大些,更是令无数的女孩子为之疯狂。许多人不计后果的扑了过来,都被冷冷的挡了回去,根本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什么?

世子爷竟然、竟然主动屈尊降贵,蹲下身来为一个女孩子换鞋袜……

这、这……也太令人惊讶了吧?

扫红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然而修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配合。

而是——躲!

她把脚移向椅子下面。

陆鲲一个不注意,手里面的带子便挣脱了他的手,藏到了椅子下面。

“出来!”他不悦的低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向鞋子还是向着人,同时一只大手就盖上了修竹的膝盖。

隔着春衫布裙,陆鲲只觉得她的膝盖小小的,还不足手心大,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吧,膝上的衣服触手冰凉,潮湿,更让他觉得那块膝盖骨小巧的可怜。

“出来!”他再次低吼一声,同时顺着另一只手顺着膝盖往下,下面的衣裤更加的潮湿,有的地方还能摸到粗糙的泥点子。

第240章换鞋

“怎么弄得这么湿?”待陆鲲摸到她的鞋子,只觉得触手全都是冰冷,声音里面不由得带出了愤怒。

修竹身子一扭,把自己的脚从下面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不好意思的解释:“连着下了几十天的雨,地面上全都是积水泥泞了,能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修竹努力压下心里面的不自然,告诫自己,她才十岁呢!还小的很,懂什么呢?

可是心却不听话的“噗通噗通”乱跳个不停,止都止不住。

为了掩饰这份尴尬,她慌张的站起身来,从椅子与陆鲲之间的缝隙里面挤出来,把鞋子衣服抱在怀里面,尴尬的笑道:“多谢世子爷的赏赐,修竹这就告退了!”

说着,屈膝,逃也似的想要往外跑。

陆鲲却比她快了一步,大手按在门上,呲牙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她迫不及待……吗?

好像是啊!

今天的世子爷有些奇怪,让人感觉头皮发麻,她真的只想赶快离开!

但是陆鲲却不会让她如愿的,想到此,她不觉得有些颓然,回头对着此时寒着一张脸的大爷咧嘴一笑,突然福至心灵,解释道:“修竹不是不喜欢世子爷的衣服鞋袜,只是……只是外面路上那样,穿了弄脏了怪可惜的啊!”

陆鲲听她如此说,脸上的寒冰总算化了一些,但依然不笑,手也没有离开门儿。

修竹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比不上人家,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时时刻刻对着他们这边,一副虎视眈眈的小厮呢!

怎么办?

难道就此妥协?

可是她不想啊!

一想到满城半数的女孩子都想成为他的妻子,她就生气,一点儿都不想顺他的意,好不好?

于是,脑子飞转,充分发挥她撒谎不用草稿的特性。

“世子爷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修竹还想拿回去跟姐妹们好好的炫耀炫耀呢!怎么能现在就穿呢?弄脏了怎么办?”说着,向他眨眨眼。

陆鲲却似乎不吃这一套,手掌不动,“这样的货色,爷有的是,你尽管穿,改天一样的也招人给它做上十套,不行就二十套……”

那意思就是,必需换。

修竹一招不成,又使一招,这次不扮财迷,扮无奈。只见她低下头,无限娇羞的问道:“一定要换吗?”

陆鲲:“是。”

“现在?这里?”

陆鲲:“现在。这里。立刻。马上。”

修竹捂上脸,“可是你们两个是男的……”

陆鲲:“……”

扫红:“……”小屁孩,我才不看你。

陆鲲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所以刚才她是在纠结这个啊?

于是,转后,喊了一声扫红,同时退后两步。

扫红会意,正巴不得一声,立刻快速的跨了出去,站与门前当门神。

门重新关上,陆鲲再次瞟修竹手里面的衣服,用眼睛说话,“可以了?”

修竹抱紧手里面的衣服,用眼睛回他,“可以什么?你不是男人?”

陆鲲失笑,摇了摇头,转过身来,面对着墙,说道:“我保证不看。”

说完又加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修竹走到刚刚她做过的椅子,刚坐了下来,正要弯腰解被陆鲲解的乱七八糟的鞋带,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不过她不是一般人,好歹稳住了,心里面却悄悄给他记了一笔。

那边儿,陆鲲面对着墙,背对着她,又道:“小豆芽一个,知道什么?”

修竹狠狠的停下手里面的动作,抬头瞪着他的后脑勺儿,“你才是豆芽菜呢!”同时甩开解下来的木屐,脱掉鞋子,袜子……

可能是在水里面泡的太久了,她的脚皱的不成样子,白花花的一片。

修竹低下头,细细的用还算干燥的袜子擦了擦自己的脚板儿,告诉自己这算什么,不过是泡了水而已,玩水时间长,也会皱的。

“咦!”怎么有水声?

修竹抬头,只见陆鲲已经不在门口儿面墙站立,不知什么时候手里面多了一个铜盆,铜盆里面冒着袅娜的白色烟气。

“来,泡泡脚,驱驱寒!”他走到修竹面前,把盆放在地上,“娘亲说,女孩子最受不得寒凉了。”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他的娘亲,脸色阴沉。

修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盆里面的水,汤水红亮,色泽饱满,所以说是用的茶水吗?

好多钱一壶的,用来洗脚,啧啧,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过,到都到了,不用更加的暴殄天物,修竹干脆脱掉另一只脚上的鞋袜,两脚一起放进铜盆当中。

盆中的水很烫,使得她忍不住哗啦一声,又拿了出来,亮在空中。

“太烫了?”陆鲲关切的问道,接着说:“烫一烫才好,解乏!你今天也走了很久的路了。”语气竟然说不出的温柔,更不带一丝阴阳怪气。

修竹愣了一下,掐掐自己的脸,这不是在做梦吧?真让人意外啊!

陆鲲趁着修竹掐自己的脸的功夫,蹲下身子,双手握住她打皱冰凉的小脚,用力一拉,把两只脚埋在茶水里面,依然不松。

修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慌忙往回收自己的脚,可是任凭她如何踢打,脚都在陆鲲的手里面稳稳的不动,很快上面便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同时她的脸上也泛起一层红晕。

陆鲲只觉得手里面握的不是一双脚,而是两只欢快的小鱼。

鱼儿身上的皮肤光滑细腻到不可思议,只是有些地方泡了水,变得皱皱巴巴,可是却不影响她的可爱。

这就是女孩子的脚啊?

陆鲲想着,慢慢的松开。看着修竹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低头狡黠的一笑,再次趁着修竹不注意,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裸,另一只手直接去卷她湿哒哒的裤腿儿。

女孩子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突然又蹦到了嗓子眼儿,抬起另一只脚踹了过去,不料却踢到了盆边儿,铜盆“叮当”一声倒扣在地,溅了一地的水。

“登徒子!”

陆鲲摸了一下脸上的茶水,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屁股上全都湿透了……

第241章太夫人有请

屋内铜盆翻倒,盆里面水花四溅开来,夹杂着陆鲲跌坐在地的声音,音量虽然不大,但是依然惊动了门外身为练家子的扫红。

他浑身肌肉紧绷,飞起一脚,踢在门上,门板应声飞起,拍在屋子另一侧的一扇窗上,引起更剧烈的声响。

“有刺……”同时大叫声传来,待看清楚了室内的情形,一个“客”字卡在了喉咙里面。

满身狼藉被自己的贴身小厮看到,陆鲲觉得自己几辈子的脸面全都丢光了,脸“腾”的红了起来,就连耳朵根都变成了可疑的红色。

只见他怒瞪扫红一眼,一翻手,掌心在地面上轻轻一拍,原本跌坐在地的身子忽然变做了一条飞龙,瞬间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华丽的打了一个旋儿,再次坐地,衣饰平整,除了还有些湿,竟然跟今日刚见时一个风神俊朗了。

修竹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手掌一下一下慢慢相击,竟然鼓起掌来,紧接着大叫了一声“好”!

陆鲲通红的脸在这一声好落下时,已经涨得发紫,眼神更是冰冷如刀,心想,如果她敢不怕死的再叫一声,他会好不犹豫的上前一掌把她拍晕,然后扔回安国公府。

然而修竹却没有再叫好,而是胡乱的甩了甩脚上面的水,也不管上面是否还湿,慌慌的拿起放在手边的鞋袜,随意的套在脚上,从椅子上站下来,几步走到陆鲲的跟前,仰着头,一脸崇拜的看着她,小声的问道:“世子爷,你刚才那一手儿实在太帅了,到底是从那里学来的?能不能教教我?”说着,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如果您实在是觉得教我一个小丫头,有绰您世子爷的威风,不如告诉我……是在那个杂耍班子学的?”

杂耍班子?已经石化的扫红只觉得自己的嘴角儿在抽抽。

陆鲲听着修竹的夸赞,头微微扬起,得意的心想:还算识趣……什么?

他浓眉一挑,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冷冷的扫上修竹,什么杂耍班子?当他街头卖艺的呢?

修竹收到陆鲲冰冷的眼神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脖子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体向后退去,直到贴上后面的墙壁,这才停了下来:但愿他没有听出她的讽刺吧?

可是,那怎么可能?

陆鲲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她退一步,他就像前一步,步步紧逼,眼神同时把人死死锁住,似笑非笑的问道:“修竹姑娘,你真的觉得我这杂耍还可以入得了眼?”

修竹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同时信誓旦旦的说道:“世子爷的是武功,武艺高强,怎么能跟外面的杂耍相提并论呢?”小眼神儿又极尽讨好。

陆鲲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侧走过,到发她身侧的时候,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杂耍的目的是逗人一乐,武功可不同,小则强身健体,大则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世子爷说我说的对吧?”修竹直接把他的冷脸抛到一边儿,笑嘻嘻的问着,同时做好了抱头鼠窜准备。

“对!怎么不对?”陆鲲斜睨她一眼,鼻子冷哼,很想上前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明他已经发怒了?她是看不出来怎的?还敢捋虎须……若是府里面的其他丫鬟,此刻早就吓得哭成一团儿,胡乱的求饶了。

不过,他似乎不讨厌她笑眯眯找事儿的样子,这是问你回事?

古怪啊!

他得慢慢想一下,这到底事什么情况?一低头,看到地上已经有些变形的铜盆,轻轻摇了摇头,这是遭了鱼殃了吧?

修竹的眼睛一直跟着陆鲲的视线呢,见他目光冷冷的投过来,连忙抱起椅子上的衣服,一猫腰从扫红的身侧跑过,直接跑到门外才停下来,竖着耳朵听了听,似乎没有追过来。

玩心大起,又鸟悄的弯腰走了回去,慢慢的向半开着门边探了探头儿。

这一探头可不好,正好被陆鲲投过来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修竹脸上一红,调皮的向门里吐了吐舌头,嚷道:“我回来是想说一声,谢谢世子爷的衣服鞋袜,修竹却之不恭啦!”喊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连她自己刚刚脱下的木屐和旧鞋袜都没有来得及拿。

陆鲲望着空荡荡的门儿,想到了什么,嘴角儿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一转头儿,看到地上的旧物,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瞪了一眼扫红,呵斥道:“还不去安排人,安全送回去?”

没有说送谁,也没有说送去哪里?

但是让人听了就是知道送谁,送去哪里。扫红应了一声,身影飞略而出,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二楼雅间的门也随之关闭,室内恢复安静。

……

……

修竹坐着宁远侯府的马车回到安国公府的时候,除了门子,并没有太多人看到,单却不知道怎么竟然有好事儿的人报给了太夫人。

修竹抱着陆鲲送她的衣服前脚儿刚进妙贤居,后脚便有人跟了进来,在她身后叫姐姐,同时阴不阴,阳不阳说道:“太夫人听说姑娘能耐,是坐了宁远侯府的马车归来得,特意请您过去相见呢!”

说完,也不等修竹喘口气儿,喝口水的,便又催促道:“我们走吧?太夫人可特意等着呢!”

修竹回头看了那丫鬟一眼,只见她生的杏眼桃腮,身材窈窕,只是面生得紧,挑了挑眉,问道:“这位姐姐是新来府上的?”

那丫鬟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得意的露出两排石榴子般整齐的小白牙齿,笑道:“我是檀香的表姐,现在也在太夫人的院子当差!”

修竹“哦”了一声,表姐啊,那就解释的通为什么陌生里面还透着一些似曾相识了。

听到院子里面有人说话,丹桂从自己的屋子里面跑了出来,见修竹正和人说话,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修竹则是向她招了招手儿,等她走进,把手里面的衣物全都一股脑儿的堆到了丹桂的胳膊上,“麻烦你了。”

第242章檀香的表姐

“大家都看看,若是喜欢,就分了吧?”修竹把手一挥,大方的说道,同时又问;“小姐呢?”

丹桂接过衣服,笑道:“小姐在屋里面小睡着,绿菊姐姐与芙蓉陪着呢,不用担心。”

修竹当然不担心这样,她是担心自己去了太夫人那里,又没有什么好事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与太夫人的八字犯冲,这一次次的倒霉,也是没有谁了。

“若是小姐醒了问起来,就说我被太夫人的人请去了。”修竹转身向外走,同时扬声跟丹桂交待。

万一时间过久,李妙贤也好去捞人啊!

修竹走出老远,一回头,见太夫人院子里面的那个自称檀香表姐的女孩子还呆呆的站在原地,轻咳一声,想要叫她,可是一想似乎刚才她根本没有跟自己提过她的名字,总不能叫檀香她表姐吧?这个叫出来也太那个了吧?

想了一想,修竹扬声,“那个谁……”不好!

“那个闲福居的那个谁……”也不好!

修竹一脸纠结的看着那个丫鬟,弱弱的问道:“要不我叫你姐姐吧?”

丹桂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或者也可以顺是修竹一个人的自说自话,笑声咯咯,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那个闲福居的丫鬟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紧走几步,来到修竹的跟前的,又回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丹桂几眼,小声的问道:“平常经常这样吗?怪吓人的。”

修竹也也被她这句话逗乐了,脑袋不够使,可是硬伤,没得救了。

修竹怜悯的望了她一眼,等着她善良的内心,轻声说道:“大约吧!”这么善良,怎么可能告诉面前的人儿,人家那是嘲笑她呢,她还不自知

那样多伤人啊,不是她这样善良如小白兔一般的人干的事儿啊!

所以,不能说。

便让她想什么就是什么了吧?

从口修竹口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檀香的表姐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话也多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说一些有的没的,比如这安国公府的园子,哪里种花儿,哪里植树,哪里堆放假山,她都要提上一些不同的意见。而且说的好像头头是道一样。

后来就不单单说物了,而是转向了人。

第一个说的是丹桂,在她的嘴里,丹桂给臆想成了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所以才会大笑不止。

修竹轻轻的点头,表示认同。

她又把话题转向了修竹。

她问她,“我听表妹说你是与她一同进来的,她聪明的选择让太夫人留了下来,而你却去了不受宠的大小姐的院子里……”

“虽然都是二等丫鬟,可是太夫人房里面的二等与别处的二等又有不同。”

修竹依然轻轻点头儿,无奈的说道:“我也想让太夫人看上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入不了太夫人的法眼……”

“也是,这得看命!”檀香的表姐拍了拍休闲裤修竹一眼肩膀,“就比如我,表妹跟太夫人一说,太夫人当时就拍了板儿,定了!”

“虽然说定的是三等吧?比表妹稍差一些,但是,我却看得出来,太夫人喜欢我……”她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只要太夫人同意,一定还会往上升呢!”

修竹再次点头,打算把话题引向想要的地方,“说到太夫人,太夫人到底叫我去干什么啊?姐姐可知道?”

檀香的表姐在修竹的额头上狠狠的点了一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呀,怎么什么都不管呢?太夫人叫你去,自然是要找你去训话,还能怎么样?”

点完,松手,紧张兮兮的向花园四周看了看,周围花木茂盛,芳草丛生。然而并不见许多人,于是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你是怎么回事?不记得自己什么身份了?”

“什么身份?”修竹一愣,难道她发现自己身份了?双手握拳……

“当然是丫鬟的身份了!不知道吗?二小姐与大小姐抢夫,宁远侯府正是敏感的时候,你怎么就敢搭人家的顺风车?”

就因为这个?

别说只是坐坐车,就算是别的……修竹的脸微微泛红,“碰巧遇上……”

真是碰巧遇上?

那丫鬟一把抓住修竹的肩膀,捏到她的肉儿,听她轻轻叫了一声儿。“真的是碰上的?”

“是!”修竹眼若秋水,汪汪一碧。

她的八卦啊!

檀香的表姐得了保证,笑得更加开怀,“那你一会儿可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回答太夫人的问话儿。”

修竹点头,抬头已经看到了闲福居的大门,嘴角勾起。

……

……

二十章后面有两个小伙伴提到女主的年龄问题,都觉得女主年龄小了,还有问是不是重生或穿越来的,其实是这样的:女主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不过她却是一个实验小白鼠,成功了的那种哦!透露一点儿,女主的祖母是穿越来的大佬哦。具体怎么样,后文会有详细交代,嘻嘻,这里先透露到这里。

二十章后面有两个小伙伴提到女主的年龄问题,都觉得女主年龄小了,还有问是不是重生或穿越来的,其实是这样的:女主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不过她却是一个实验小白鼠,成功了的那种哦!透露一点儿,女主的祖母是穿越来的大佬哦。具体怎么样,后文会有详细交代,嘻嘻,这里先透露到这里。

二十章后面有两个小伙伴提到女主的年龄问题,都觉得女主年龄小了,还有问是不是重生或穿越来的,其实是这样的:女主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二十章后面有两个小伙伴提到女主的年龄问题,都觉得女主年龄小了,还有问是不是重生或穿越来的,其实是这样的:女主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不过她却是一个实验小白鼠,成功了的那种哦!透露一点儿,女主的祖母是穿越来的大佬哦。具体怎么样,后文会有详细交代,嘻嘻,这里先透露到这里。二十章后面有两个小伙伴提到女主的年龄问题,

第243章钱嬷嬷

听到修竹的话儿,太夫人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下来,转头儿看向姑太太,笑道:“我就说嘛,那孩子看着就是个稳妥的,怎么可能跟个丫头乱来?你还不信,非得叫人来问问?现在看到了吧?”

姑太太“哎呀”一声儿,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不依地拉着太夫人的衣袖,假装恼怒,“母亲怎么这样说人家?”

“人家再怎么说也不是小姑娘儿了,什么样的小青年没有见过?说的您女儿我像是眼皮子浅的……见个男子就爱上了?”姑太太说着,不住的拿眼睛眺着李妙玉,嘴上依然不停,“虽然说宁远侯世子那样的翩翩少年郎真是世见少有,惹少女们怀春也就是了,母亲怎么还扯上了我?我可不依——被你那姑爷看到,看他能依你?”

说着,姑太太甩开太夫人的手,像小姑娘一样扭转身,坐回椅子里面生闷气。

老夫人看着姑太太这样,指着她哈哈大笑,“谁说只有少女能怀春了?就是八十老太太看到少年郎,那也爱!”

姑太太忽地转过身来,怒瞪太夫人一眼,“谁跟你说这个?”说着撅嘴问道:“是那个过来咬舌头说宁远侯府的马车过来了?现在又来赖我?”

太夫人又笑,同时看向李妙玉,温声儿问道:“玉儿,你来跟你姑母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宁远侯府的马车过来的?”

一直坐在一旁冷冷看热闹儿的李妙玉这才站起了身,几步走到太夫人跟前,轻轻依进她的怀里面,娇柔一笑,轻声说道:“我只说与祖母一个……”说着,探头到太夫人的耳边儿,刚要开口,却听得门外有小丫鬟脆声报道:“钱家的来了!”

“回来竟这样快?”太夫人止住了笑,讶然的说道,接着向外招了招手儿。自有丫鬟看到,打起帘子迎了上去,笑道:“钱嬷嬷快来,太夫人并姑太太小姐们都等着呢!”

修竹回头看去,只见上前迎人的正是檀香。

撞上修竹的目光,檀香冷哼一声儿,把头转向一边,却对着钱嬷嬷笑盈盈的。

而那个被称做钱嬷嬷的人,看上去并不太大,最多也就四十多岁。头发乌黑浓密,梳得光滑整齐,也不戴什么头饰,看上去干净清爽;她身上的衣服也秉承了干净清爽的风格,与全身不相搭的是脚上的鞋,上面竟然粘了好些泥水,裤脚上面还有两处水渍。

修竹望着她的脚,低头微笑。

动作还真快啊,竟然派上出去打听了……

李妙玉看到钱嬷嬷,身子站直,很自然的离开了太夫人,并且向前跨了一步,对着钱嬷嬷问道:“可打听到了?”竟然很急切的样子。

“都打听好了。”钱嬷嬷说着,麻利的上前,一边跟太夫人和姑太太,两位小姐行着礼,一边笑着答道:“我按小姐说的,坐车跟着宁远侯府的车,一直到了闹市区,亲眼看着那车从一家茶楼里面接了宁远侯世子,又赶着走了。”

“你可看清楚了?真的事宁远侯世子?”

“哪家茶楼?”

两个问题同时问出,关注点儿却截然不同。

钱嬷嬷略想了想,肯定的回答:“确定是宁远侯世子。他那样的容貌,就算是老婆子记性再不好,看上一遍,也绝对忘不掉。至于那个茶楼叫什么,倒是没有太注意看。”

这就是说,回答了一半儿,一半儿不知。

李妙玉瞪了何云锦一眼,“你可打听清楚世子爷为什么在哪里?是喝茶还是会友?都做了什么?至于茶楼的名字,我可不管!”

钱嬷嬷乖觉的小声儿回答了一句是,偷偷拿眼睛瞅了何云锦一眼,见那个小姐也正看着自己么,忙收回了视线,只对李妙玉道:“二小姐说的是。”

“怎么二小姐就说的是了?”何云锦收回视线,眼睛盯着自己新染的指甲,慢悠悠的说道:“你这奴才也真是奇怪,连个茶楼的名字都打听不清楚,还能指望你打听出来什么别的事情来啊?别是编了瞎话,回来唬弄……”

钱嬷嬷听到这话儿,人差点儿暴起来,挺直了身子,说自己忠厚老实,赌咒发誓不敢唬弄主子。

修竹眼见着李妙玉生事不成,反而被何云锦几句话带进了沟里,心里面暗暗发笑,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太夫人见闹得不像,轻咳了一声,鸳鸯立刻喝斥道:“你这婆子,真真是岂有此理,到底有没有欺瞒,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倒来这里混闹!也不看看坐在前面的都是谁?”

钱嬷嬷被喝斥了,只觉得面皮发紧,闭上了嘴,不敢再发一言。

李妙玉目的没有达到,狠狠地瞪了何云锦一眼,转身看向太夫人,轻轻的摇着身子,撒娇道:“祖母,您老人家先别生气,听她说完可好?我的丫鬟可是亲眼看到那个修竹出门儿的时候穿了木屐,回来却没有穿……”

姑太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或许她把木屐脱了呢?这也不是怀疑人的理由啊!”

“下了这么些时日的雨,家里面都还都是泥水呢,她没有木屐,也没有坐车,怎么回来的时候鞋子竟然一尘不染?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太夫人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李妙玉,忽然兴趣全无。

这不是小孩子之间胡闹吗?

同时松开李妙玉,哄道:“好玉儿,不闹了,祖母累了。”

见李妙玉嘟着嘴,很不高兴,又道:“祖母知道,因为这丫头的几句话,你父亲才怀疑了你姨娘,拿了她的丫头婆子去问。你恨她,讨厌她,都在情理之中,可是这都是你父亲订下来的事儿,可不许在闹了啊!”说道最后语气里面竟然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什么叫恨她,讨厌她都在情理之中?

修竹暗自吐槽,这话儿也能说吗?尤其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儿?

李妙玉不依,在太夫人的怀中牛股糖似的闹。

“祖母,你不知道这个修竹,最是狐媚子了,以前,以前……”

第244章调查

李妙玉一咬牙,一跺脚,狠了狠心说道:“去年北静王府的柳小姐二月二,请我们去赏花,她就在院子里与人眉来眼去的。”

“后来,听说大姐姐的铺子被人砸了,就是世子爷出头料理的。那时候,这丫头就一夜未归。特别是那一天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她第二天才回来。你们说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太夫人听到这话,转头看向姑太太问道:“可真有此事?”

姑太太再次“哎呦”出声儿,“母亲啊,玉儿小孩子心性儿,这是吃醋呢!怎么当得真?就算是如今我当着家,也没有一个小丫鬟的事儿也问的吧?就是方姨娘当家的时候也不能下面奴才们的事儿一一的过问清楚啊!太夫人明鉴!”

这事倒是真的。

安国公府光奴才下人就有好几百口,若是当家人天天都问上一遍,可不就累死了?

修竹趁着姑太太说话,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姑太太身上,飞快地抬头瞟了李妙玉一眼,只见她此刻脸色铁青,正直盯盯的看着自己。

等接收到来自修竹的目光,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醒悟了一般,嘿嘿笑了两声,环起太夫人的胳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太夫人,姑母不知道,但是修竹自己知道啊!你让她自己说啊?”

接着又摇,“还有钱嬷嬷,她可是我的奶嬷嬷,虽然我现在不吃她奶了,可是她依然对咱们府里忠心耿耿的呢!”

“祖母,您就让她把打听来的消息说说嘛!祖母……”

李妙玉的“祖母”、“祖母大人”一声比一声叫的嗲,修竹觉得自己的脚都快被鸡皮疙瘩遮盖住了。

听着李妙玉的话儿,心里面惊骇,原来这个二小姐李妙玉一直都派人紧盯着自己了啊?不然自己做了什么,她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过,好在她知道的也就这么一点点儿……

太夫人被她缠得无法,摆了摆手道:“那就说吧。”同时警告的看了一眼修竹。“有什么说什么,别让我查。有什么不实,后果你知道的。”

钱嬷嬷见李妙玉给她撑腰,又活了过来,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真的要说吗?”

太夫人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大喝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李妙玉赶忙安抚:“嬷嬷,不要着急害怕,你打听到什么,马上就说什么。”

钱嬷嬷笑笑,尴尬的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奴婢到的时候,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奴婢想着也不能不亲眼看,就怕主子们问起来,回答不上来。”

李妙玉眼神鼓励,看向钱嬷嬷。

钱嬷嬷继续说道:“这一看不要紧,真是吓了一跳。奴婢去看的时候,宁远侯世子的包间外面已经聚满了人,大家围在那里,个个都神情激愤。”

“后来呢?”李妙玉问道。

“那包间的门已经掉了,砸在对面的窗户上,地上全都是水渍,茶叶。”

“对了,还有一个铜盆反扣在地,盆中都坏了!”

“我就悄悄找了当时附近的店小二问了……说是,说是……”

“别支支吾吾的,有什么说什么!”李妙玉不耐烦的说道。

钱嬷嬷应声是,然后精简了一下语言,麻溜利落的说道:“小二哥说,那女孩子大约十一二岁,本来是一个人来的,还向他问了一些问题。他正领着上楼。后来,另一位客官带着小厮从雅间冲了出来,把他赶开了,说是不用伺候。”

“后来,小厮出门买了一些女子衣物,那位爷与女孩子这个时候发生了冲突,把屋里面的东西摔了许多。”

“后来女孩子出来,屋里面才安静了下来。女孩子先走,世子爷等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才走了。”

第245章偷换概念

“世子爷急公好义,了解了情况以后,自然是要帮着讨回公道。本来说带掌柜的去,知识掌柜的刚挨了打,身子虚弱,便由修竹代替了。”修竹看着屋里众人,长长的一串话儿一口气说完,最后才有不解的问道:“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妥,就连李妙玉这个打定了主意要挑错的人,都说不出不对来。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很不甘心的说道:“那你也不应该跟他在一起呆那么久……”不过到底色厉内荏,说的很没有底气。

修竹低着头,暗暗好笑,才感觉这个二小姐经历了方姨娘的事儿,变聪明了,没有想到啊,这么明显的偷换概念她都没有听出来。

“我就说宁远侯府那孩子很不错,”太夫人也是满脸笑容,带有褶皱的皮肤更加显得沟壑纵横交错,拍着李妙玉的手,轻声安慰道:“玉儿且安下心来。等宁远侯世子来提亲,祖母就求你父亲放方姨娘回来,家庙那里再好,也不是家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这样老了?李妙玉望着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儿,心想:家庙那里哪里好了?要什么没有什么不说,还空荡荡的幽寂非常,常年累月的住下去,不死也得疯了啊!

眼睛余光瞟到端坐一旁的姑太太母女,她忍不住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侄女儿到底不如女儿啊!

那么她这个孙女儿呢?又隔了一层呢!

想到此,李妙玉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接下来不管太夫人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儿,根本不再走心。

姑太太母女自知身份,对宁远侯世子也不存什么想法,说到什么,大多只是凑个趣儿。

屋里面表面看着又恢复了和乐融融,不过这层表象下面似乎根本暗潮涌动。

修竹默默的站在门边儿,把自己当做一颗植物,无论她们说什么,多什么,只管低着头,不看,不说,不想,只听。

钱嬷嬷见这样,脸上讪讪的,她打听来的消息好多还没有说呢,怎么就转易了话题了?

那宁远侯世子大天白日之下,把那丫头抱在怀里,看到的人虽说不多,可是经过她推波助澜,已经传了起来了。他还想着借此得些好处呢,怎么就结束了?

那她花出去的五两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不甘心啊!

她暗暗的咬碎了后槽牙,狠狠的瞪了修竹两眼,真是个多事精,净打岔了,不然一份赏赐是跑不掉了,现在嘛,煮熟的鸭子飞了!

只是,她却没有想如果她的话起到了效果,故事里面的主人公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

思量良久,犹豫再三,钱嬷嬷鼓起勇气,向前移了半步,赔笑道:“太夫人,奴婢刚才回的事儿还没有说完呢,你看是不是接着说呢?”

李妙玉冷冷的看向钱嬷嬷,眼神疑惑,还带着询问。

只看得钱嬷嬷心里面咯噔一下,赶忙把刚才的事儿细细的在脑子里面回想了一便,见没有什么纰漏,这才稳住了心神。

李妙玉冷冷的问道:“什么事儿,你个奴才,刚才怎么不早说,现在又来说?”

太夫人也是轻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人老了就是容易困倦,你说着与几个小的听吧,我去睡会儿。”

这里就是太夫人的内室,她去哪里睡?

屋里面的人闻弦音而知雅意,听到这话儿纷纷告辞退了出来,只留了两个平日里面服侍的伺候着。

姑太太贵人事多,刚一出了院子,就有丫鬟寻了来,似乎要寻什么东西。她便交待何云锦疾苦,匆匆忙忙的走了。

余下几个,李妙玉气哼哼的;李妙贤没在,何云锦只看不说。

等出了门,钱嬷嬷“哎呀”一声,冲出来,抱着李妙玉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

李妙玉柳眉倒立,“什么?”同时看向修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看。

修竹不急不躁,慢慢悠悠的,一边看,一边笑嘻嘻的看着她们。

钱嬷嬷才要说什么,只觉得头有些痛,“哎呀”一声蹲下身,双手痛苦的抱住了头。

李妙玉不解的挑了挑眉,高傲的问道:“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修竹一个箭步上前,扶了钱嬷嬷的胳膊,很艰难才扶住了她,两个人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刻,修竹便要被压弯压倒一般。

李妙玉看着修竹,又挑了挑眉,回头对身后厉声说道:“司琴司棋,你们还不赶快过去帮帮钱嬷嬷?”

司琴司棋两个一起上前,把修竹挤开,一左一右扶住钱嬷嬷,带着她向茗玉阁的方向去。

李妙玉反而被拉在了后面。

何云锦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个人,轻轻走到修竹身旁,用下巴指了指前方,问道:“怎么就这样放过她们了?这可不像我认识得那个修竹啊?”

修竹看何云锦一眼,微笑,明知故问的施礼问道:“表小姐说的是什么呀?修竹可听不懂!”

何云锦看着她呵呵的连笑两声,摇摇摆摆的往前走,同时说道:“不跟呢这个小滑头说,我一会去问我表姐去,”说着挑了挑眉,“我就不信,表姐会框我!”

修竹看着何云锦与她的丫鬟小枝背影渐行渐远,这才大笑了两声,抬脚跟了上去,絮絮的跟何云锦说道:“表小姐,你们小姐是世界上最最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我都找不出第二家比她还不爱出门的孩子了。”

“表小姐,您得了空,也劝劝我们小姐。这春天也来了,外面也没有那么愣了,让她有空多到外面走走。别老闷屋子里面……”

何云锦回头,“你这丫头,既然什么都知道,怎么不自己劝,反倒安排起我来了?”

修竹依然笑嘻嘻的,对何云锦作揖,“表小姐能者多劳,这件事可就拜托你了!”

修竹与何云锦还在花园里寒暄,李妙玉那边已经气冲冲的回到了院子,丫鬟们迎了上来,关了院门,这才有人小心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钱嬷嬷她……”怎么了啊?

第246章朝政

李妙玉一脸郁郁,走进屋中,给两个贴心的大丫鬟说了在太夫人那里遇到的事儿,很是觉得气愤!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儿,怎么现在却全都变了味!

司琴司棋听李妙玉说完,对望一眼,齐声说道:“哎呀,我的小姐,谁跟她说世子爷好不好了?我们要抓得是谁的错处?您理其他的干嘛?”

李妙玉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正好奉茶正好端了茶过来,李妙玉当时就端过一杯喝了一口。

烫的她哇得一声全都吐了出来,溅得哪里都是。

李妙玉反手一把把茶杯抛了过去,打骂道:“安的什么好心?打算把老子烫死好?”

奉茶一哆嗦,赶忙跪了下去,那茶杯“晃荡”一声打在了她的身上,衣服上面全都是茶渍水渍。

烫不烫就不得而知了!

……

……

另外,宁远侯世子那边儿也在谈论安国公府的事情。

“什么?他竟然上了折子,要捐出去年田庄铺子里面的一半儿收益给朝廷,用于赈济灾民?”宁远侯世子坐与桌案之后,手里面拿着一张纸条反复的摸索着。

他的对面,桌案另一侧,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弯腰站在那里,恭敬的答道:“是的,世子爷,咱们的人是这么说的,只是万岁爷对此留中不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留中不发就是皇帝把臣下的奏章留在宫禁中,不交议也不批答。

陆鲲的眉头深深的蹙到一起,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

对面站立的看着只觉得这一声声,仿佛每一下都扣进了他的心里,心头跟着一揪一揪的,迟疑的问道:“世子爷,要不要……”

陆鲲停下扣动,抬手制止他的话儿,“听说,太子那边也有所行动……”

“是的。我们的人说,太子爷今天也递了奏折,内容是关于废太子的。”

陆鲲猛地抬头,盯着看着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具体说说。”然后,又低下头,看着手里面厚厚的一沓谍报。

那人再次说了一声是,然后说道:“太子爷说,先皇后托梦,说日日忧心,夜不能寐。废太子所在的宫殿与被淹了的冷宫离的很近,太子爷便请求皇上把废太子迁到别的宫殿暂住,以彰显臣子仁孝,皇上慈爱。”

“皇上怎么说?”

“皇上狠狠的把太子批了一顿,还说先皇后仁德……”

陆鲲这次没等那人说完,便摆了摆手,出声打断他的话儿,反问道:“太子什么反应?是不是十分的震惊,在殿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人恭敬的答了一声是,然后才道:“回到府中,太子爷紧急召集了幕僚们,谈论了好久。而且,后来还召见了安国公……”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把话语压的很低。

“安国公?”陆鲲一挑眉,看向那人,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却莫名的出现了一个娇俏但不漂亮的小脸儿,嘴角不由得露出温柔一笑。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问道:“这里也有安国公?”

最近安国公府的活动似乎有些频繁啊!

“安国公是不是招了新的幕僚啊?”陆鲲猛地再次抬头,同时把手里面的东西全都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这个他还真没有听说,或者说是他们有意隐瞒!

站立在对面那人随着陆鲲手里面的东西落下,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连忙低头细想了一下,斩钉绝铁的回答道:“他们没有新的幕僚。”

那怎么会?

陆鲲不解的盯着对方。据他了解,安国公可是做不出这样大手笔的事情的,如果不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而且他隐隐还会感觉到,明天太子还会再次上折子,再提废太子迁宫的事儿,而且如果皇上一天不答应,太子便会坚持一天。

所以……陆鲲猛地站了起来,夺门而出,冲进黑夜当中。

任身后的人怎么叫喊都没有回头。

一直守在旁边的扫红,在陆鲲走出房间的一瞬间,立刻追了上去,两道身影儿穿过宁远侯府的林荫小道,一路所向披靡,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在书房后面远远地一丛花木间,一个小黑点儿突然动了动,爬了出来,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头一喜,然后把拇指食指环起来,放于口中,很快一阵儿清脆的鸟鸟鸣声响起……

宁远侯府花园凉亭中百无聊赖的两个人影儿,听到鸟叫,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一样,连忙站起来,互相整理着衣裳,扶正了琴,十指翻飞,琴音擦着湖面的凉风徐徐吹散,听着似真似幻,不真切得很。

陆鲲的耳朵动了动,轻嗤一声,头也不回的问道:“这府里又住进了哪家的表小姐?”

扫红听到这么一问,脸色半红,“是姑苏顾家的小姐,今年十五岁,在当地可是出了名儿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出彩,尤其是这琴,据说事得了名师指点的。”

又是这一套啊?

陆鲲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你见过?”

按说,府里面的表小姐,是客,又是主,像扫红这样的小厮是无缘得见的。

可是,宁远侯府的情况特殊啊!

每次新来了表小姐,太夫人都会特意见了他,指给他看,还左右交待,什么时候领了世子爷从哪里路过。

他以前也试过,可是每次都被猜到,所以后来干脆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显然,这样是躲不掉的,老夫人那边的消息还是会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世子爷不想听?”扫红问道,不等回答,又自告奋勇的说道:“那我去帮世子爷把她点晕……”扔回房间去。

陆鲲心里面有事,不欲与之纠缠,并没有做声,反而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行了一会儿,前面以不见路,也没有门儿。

陆鲲纵身一跳,跃过前面的高墙,脚尖点地,落下,复又飞起,低头脚下便是一片繁盛的梅林,此时已经不是花时,只见枝叶繁复浓密。

第247章夜访

见陆鲲翻墙,扫红不太明白自家主子要做什么,但是依然义无反顾的跟着跳了出来。

可惜他的脚刚刚有了着落,就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上来干什么?”

“……跟着世子爷啊!”他毫不思考的答道。

陆鲲一听,眉头拧起,在自己这个不懂事儿的跟班儿头上狠狠的拍了一下,骂道:“跟什么跟?我去会你们世子夫人,你也要看着吗?”

扫红一愣,摸|摸自己的脑袋,茫然的看着陆鲲,这样吗?

不过,看看那墙,想想墙壁另一侧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也就了然了。

如果是他,也会这么干的,没有什么不能理解。

“不过,世子爷,去见夫人,为什么奴才不能跟着啊?”扫红笑道,“我也好久没有看到紫檀姑娘了……”

陆鲲又重重地在他的头上拍了一记,训斥道:“爷说你这奴才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原来为的这个啊?”

黑暗的夜色当中,扫红的脸像他的脸一样,红了起来。

“今天你留下,等爷成了亲,就把她许配给你!”陆鲲说着,一纵身,跳了下去,落地无声。

扫红听到陆鲲的话儿,只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就像刚刚吃了两块糖一样。

却说陆鲲一路疾驰,安国公府内,许多地方都是红灯高悬,还有许多人没有睡去。

他明显对四周的地形十分的熟悉,快速的穿梭来往与各处,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如果修竹看到,一定会对他嗤之以鼻,之前还装迷路呢!分明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虽然对自己的贴身小厮说是要来看美人,可是他第一个去的地方,既不是妙贤居,也不是茗玉阁,反而是出了二门,一直往前,到安国公的外书房去了。

外书房里面依然亮着灯,廊下却没有人,只有两盏灯笼摇曳。

陆鲲伸手敏捷的攀上一棵树,隐在枝叶之间,往外瞧。

只见外书房的窗上,印着两个身影儿,其中一个举起酒杯,说了些什么,另一个也拿起自己手边放着的酒杯,轻轻的在对方的杯子边沿碰了一下,大笑一声,“公明兄,我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脖儿,干了,然后杯口朝下抖了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您随意!随意……”

被称作公明兄的男人,赞了一声,依样画葫芦,干了手里面的酒,杯子放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笑着把两杯满上。

对面的人,夹了一口菜,吃完,才有道:“公明兄,国公爷最近这是招了什么新的幕僚吗?现如今对咱们兄弟已经是不那么言听计从了。”

公明摇头,嘴里面嚼着东西,有些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从来也没有对谁言听计从啊!不过是,以前皇上皇子尚多,如今啊……”

如今怎么样,公明没有说,但是陆鲲也明白,皇子不多了,经不起折腾。

那两个人又谈了许多,陆鲲便一直隐在暗处,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们似乎也还迷惑不解呢,根本不知道安国公这次为什么突然下了决心,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陆鲲见他们再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情,便脚尖一点儿,稳稳跃上旁边的屋顶,踩着屋顶上琉璃瓦重又跑回后宅。

此时,也已经深了,行人更少,除了值夜的人,四处都灭了灯。

陆鲲猫腰钻进妙贤居,刚想要探查一下那个捌扭的丫头住在那里,好进去好好的戏耍一下,以报之前的仇怨,只是爬在屋顶,还没有来得及动作。

只听得西厢那边有一间小屋屋门儿“吱”地一声,拉开了一条缝儿,接着从里面探出来半个小脑袋,左右前后的乱看了一气,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重新关上门儿,悄悄往院子影壁这边走来。

那个人影儿小小的,但是却十分的警觉,专找阴暗的地方走,很快便到了妙贤居的大门口儿,门似乎还没有落锁,只是从里面梗上了。

那道人影在那里轻轻一拉,门便开了一道小|缝儿,人便像是一条滑不溜丢的小鱼儿一样钻了出去。想来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做起来轻车熟路的,不打一下磕绊。

等人出了门儿,天边儿的月牙儿终于挣脱云层的束缚,撒下一地的银灰。

同时扫亮了那个小人儿的脸。

陆鲲差点惊讶出声,不过很快遮掩了过去,并没有引起那人的注意。

那个人身体小小,眼睛大大,相貌普通,穿着丫鬟的服饰,不是修竹又是那个?

就知道这丫头不简单,只是此时她悄悄出来干什么?

陆鲲压下心下的好奇,从屋顶上跃至树上……一路跟在修竹身后,时不时地像蜻蜓点水一般,点一下地面,其他时候基本都在高处。所谓高来高去,低来低走,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修竹出了妙贤居的门儿,沿着小道,一路低头向前,很快走到一处湖边。夜色里面,湖面平静如镜,看不到一丝波澜。

她便在那里找了一块大石头,抱膝坐上,对着湖水默默发呆。

陆鲲躲在一处假山后面,偷偷看着她,一会儿身上的衣裳便被露水打湿|了一片,粘粘的贴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

然而大石头上的人儿像是没有感觉到这一切一般,只是静静地盯着湖水发呆,仿佛此时此刻她也变做了石头一般。

陆鲲更觉得奇怪。

白天的时候,在外面茶楼里面看见,她还活灵活现的,为了报他对她的一摔之仇,她还狠心地踢翻了脚盆儿,害得他一般狼狈全都被自己的小厮看在眼里面。

想到白天,陆鲲不由得冷哼一声儿,暗暗叹道:“真是狗咬口洞宾!”

谁知刚哼一了下,刚刚还仿若石头对外界一点不觉的人儿,突然抬起头来,警惕的望着假山的方向,大声问道:“谁?”

陆鲲禀住呼吸,心紧张的“砰砰”直跳。

见没有动静,修竹理理衣裳,跳下石头,一边向假山这边行走,一边又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第248章偷看

然而,还是没有人回答,修竹快步走到假山后面,绕着那一处假山转了一圈儿,依然是不见人影儿,这才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唉,原来是听错了。”

叹完,也不再纠结,转身儿慢慢地踱回了妙贤居,如来的时候一样,从门缝挤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门儿,插上。

陆鲲便站在东厢房的屋顶上,静静地站着,又过了一会儿,这才悄悄转身离开。

……

……

修竹进了屋,也并没有马上入睡。

本来,天灾**是他们重新取得政权的助力,只要用的好,一样的事情,能轻松上好几倍。

而且,好像老天爷这几年也特别的眷顾他们,天下各处灾荒特别的多。原来没有亲眼见过,还好一些。

可是今天亲自到街上走了这么一圈儿,她便再也无法淡定了,而且心里面多少有些动摇,不知道这几年他们所做的努力,到底对不对。

父王仁善,宁远自己不做太子,都不愿意看到天下苍生这样苟延残喘的吧?

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跟曾经亲近的幕僚们正在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有些期待,会是什么感受?

她不知道。

但是,应该不会好受就对了。

所以,今夜,她也很难受,就算是看着静如止水的湖面,都没有办法让她安静下来。

只盼着,天下苍生所受的这份苦,早些过去吧?如果有机会,她愿意十倍,百倍的偿还他们,只要她做的到……

修竹心痛难忍无法入睡,同时安国公府的令一处,也正有人无法入睡。

但是他不是因为伤心难过,反而是十分的兴奋。

这个人便是安国公。

此刻他正坐在夏姨娘的花厅里面,桌子上面盘盏狼藉,红烛垂泪。

夏姨娘坐在他的身侧,看着醉眼朦胧的安国公,伸手夺过他手里面的酒杯,柔声说道:“国公爷,您醉了……”

“我没有醉,我还能喝!”安国公不满的嘟囔着,伸手想要抢回被夺走的酒杯,可是试了无数次,都与夏姨娘手里面的酒杯失之交臂。

夏姨娘嘟起嘴来,放下酒杯,起身搀扶。

马上有小婢搀扶起安国公令一侧的胳膊。

两个女人摇摇摆摆地把人从椅子上扶起来,还未行走,安国公抢先一步,伸手捏了一捏小婢的脸蛋儿,大笑道:“爷没醉,醉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小婢娇羞的低下头,躲过安国公的咸猪手,低头不语。

安国公却不依不挠,“红桃,你都不知道,今天就连太子爷都夸赞你家老爷我了!我高兴,十分高兴!要知道,在之前,人人都说我是草包,一个个都看不起我,我知道,都知道。”说着,安国公不笑了,反而掉下了两滴金豆子。

“哎,我在这里。”夏姨娘笑着答应,回头儿又哄孩子一样,轻声说道:“我们国公爷当然是最好的,太子爷有眼光自然要夸赞您了。至于那些个人,统统全都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国公爷理他们干什么?”

安国公听到声音转向夏姨娘一边,在夏姨娘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笑道:“爷就知道,只有红桃最了解我。我……”

声音戛然而止,再细看,安国公头别向一边,依然是睡着了,鼻翼之间微弱的呼噜声,清晰可闻。

夏姨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小婢说道:“一会儿,你去把国公爷的小厮找来,让他们伺候着吧?我们都好好休息上一晚。”

小婢听完,犹豫的看向夏姨娘,“可是国公爷黏您黏得很,万一半夜起来找您怎么办?”

夏姨娘与小婢合伙把人扶到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给他脱了鞋,再把双腿放于床上,轻声说道:“没事,琳琅,你放心去睡吧,一会儿我就在外间的炕上铺床铺盖,凑个一宿就是了。”

琳琅还要再说什么,夏姨娘已经早一步止住了她,“就当时给夫人值夜了,以前又不是没有睡过?”

琳琅只得作罢,轻轻退了出来,到了门口,依然听到夏姨娘在那边低低的说道:“夫人自小身子便弱,睡觉极轻,一有动静便会惊醒……”

这些,真的都是阵年旧事了啊!琳琅轻叹一声,走了出去,越过花厅,里面自然有小丫鬟叮呤咣啷的收拾着碗碟酒盏。

她的步子极快,到了自己的屋里,一步冲到脸盆跟前,用力的洗起了脸,尤其是刚刚被安国公碰过的地方搓的尤为用力,不一会儿便发红蜕皮了。

而她似乎恍然未觉,依然狠命的洗着,擦着。

夏姨娘的内室,安国公独自躺在床上,眼睛禁闭,身侧酒气冲天,嘴里面依然在喃喃自语。

小富小贵还没有过来,夏姨娘已经自行走到了外间,独自坐在临窗大炕上面发呆。

突然桌上的蜡烛“啪”的轻声报了一个花儿。

夏姨娘“哎呀”一声,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往内室去看,见里面安国公依然在熟睡,小富小贵还没有来,本来的困倦消失无影无踪。

很快两个小厮过来,齐齐向夏姨娘行礼,夏姨娘赶忙躲过,轻笑着让他们进去,复又回来,合衣侧卧在外面的炕上休息。

……

……

陆鲲又是一路飞奔回到梅林,七转八拐,来到刚刚他进来的地方,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扫红看到他,像是猎狗闻到了肉,飞扑过来,一连声儿问道:“世子爷,怎么样?”

陆鲲不理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感叹。

没有想到啊!

安国公府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谁知道暗里面却如此的肮脏不堪。

不过,怕是要某些人失望了啊!

人家紫檀安安静静的在睡觉,这小子注定单相思了。

想到此,陆鲲斜睨了扫红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紫檀姑娘已经睡了,我没有看到人。”

这样一句话,还说的咬文嚼字的,扫红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很难过,不过说难过,有没有多难过。

扫红等了多半夜,本来全靠紫檀的消息取暖呢!可是……

第249章染指甲

不过,还好,春天的夜里,根本没有多冷。

陆鲲说完,脚尖点地,几下回到了宁远侯府的院墙里侧,见扫红跟了过来,这才再次抬脚往里面走。

一边走,一边儿问道:“我去的气候可有什么人来过?”

扫红愣了一下,抬脚跟上,同时回答道:“世子爷指的什么?”问完,似乎又猜出来一些,很想说:谁那么无聊,大半夜的不睡觉,翻人家墙头儿玩儿?

可是,这话仅在脑子里面转了一下,心里面“咯噔”一下,“世子爷可是在这安国公府里面发现了什么?”

陆鲲微微一笑,何止发现了什么,简直是发现了很多!只是有些没有用,暂且不提了吧?

于是,他对扫红摇了摇头。

两个人施展轻功,很快回到宁远侯府的外院书房前面,陆鲲轻轻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今天,天晚了,回去歇了吧?”

扫红轻轻答应一声,陆鲲已径直往书房去了。陆鲲也不点灯,在其中一个书架子上面摸索了,书架缓缓移开,就在这个书架子后面,赫然出现一间小房。

小房里面似乎是按着某人的内室摆设的,胡床软塌,桌椅板凳往往俱全,完全一个小型的睡房。

睡房里面并没有点灯,但是随着门扇的开启,里面高台上一颗鹅卵大小的夜明珠正熠熠生辉。

陆鲲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拿起旁边的碗,自己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轻松自在的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床边儿,坐下来。

一边喝茶,一边长叹了一口气,喝完,直接把杯子放到了床边儿的榻榻米上,倒身谁了过去。

一夜无话。

……

……

第二日,修竹照样早起,收拾完自己,便自己手头儿的事儿,按部就班的做了起来。

因为连绵的细雨,学堂里面已经停了许多天的课。她不用陪着去上课,便把所有的时间,用在了账册之上。

这些账,除了芙蓉阁的,还有外面她以李妙贤名义购买的几处庄子的。

庄子里面如果安惯常作息操作,那么所得收益有限的很。

可是,修竹按着各自的特点,做了仔细的划分,又把芙蓉阁需要的所有产品配方,写了详细的单子,告诉了那边,渐渐把庄子变成了芙蓉阁的配货地。

于是,收留的难民人人有活干,劳动所得人均比受灾前还要多上不少。

能吃饱穿暖,人们也渐渐接受了自己的当初的不接受,庄子里面整天都热热闹闹的。

不过,这只是表象,通过往来的账册,修竹还敏锐的发现,他们的兵似乎练起来了。

真是可喜可贺!

修竹美滋滋的翻开账册,一张一张的仔细看,生怕落掉了任何一个细节。

正看着,院子里面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看到何云锦戴着丫鬟款款行来,进门便问道:“大姐姐可在?修竹可在?”

修竹放下帐册,绿菊已笑着迎了出去。

看到何云锦,她一面行着礼,一面笑道:“您怎么来了?这会儿可是不巧,我们小姐去给夫人请安了。可能要在那里陪小少爷玩上一会儿,要午膳过完才回来。”

“那可是不巧!”何云锦感叹一句,步子不停,“修竹可是也跟着过去了?怎么不见她?”

修竹轻轻“哎呀”一声,小跑出来,“表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说着话,已经欢脱的跳了出来,眼睛眨眨。

何云锦看着她,笑道:“我新想了一个东西,你试试,如果用的好,可否拿到店里面卖卖试试?”说着小心翼翼的从荷包里面掏出一个食指长短的小葫芦来。

打开小葫芦的盖子,修竹率先闻到了一股很难闻的味道,但是这味道却似乎从来没有闻到过。

她眨眨眼睛,笑问道:“表小姐,这是什么?”

何云锦神秘的一笑,然后看向修竹,丹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来,“猜!”

这哪里猜得到?

绿菊只觉得表小姐的这个问题刁钻,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修竹却不发愁,笑着踮脚抹了抹绿菊的额头,“绿菊姐姐,愁什么啊?眉头这么皱着,会起皱纹的,老了可就不好看了!”

“我的准姐夫还有没敲定呢,可不能丑丑啊!”修竹揶揄的笑着,转头问道:“要拿到芙蓉阁卖?是女人用的东西?”

何云锦双手背在身后,笑着点了点头。

修竹便又再猜,“液体。是用来涂抹身体表面的?这样的气味儿,应该不是用来护肤的。那么应该是装饰用的?”

何云锦看向修竹,投去一抹佩服的眼神,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

“是也就是说我猜对了了?不是护肤的?那便是彩妆部分。”修竹围着何云锦一圈一圈儿的围着她转,“彩妆?”

到底是什么呢?

绿菊接过何云锦手里面的小葫芦,反复复仔细的看了许多遍。最好依然想不到你是做什么用的?更无从下嘴,这才看了名字。

“我猜,不是往脸上抹。”修竹深吸了一口气,被小葫芦里面的液体呛得直咳。

“绿菊姐姐,你猜是什么?”

绿菊:“……”

同时眼睛看向四周,好像别人的脸上,能长出什么花儿来,或者能长出谜底来,小小的额头,更显得小了。

修竹轻轻“哎呀”一声,“咯咯”的笑了起来,“哎呀,我的绿菊姐姐,您再皱眉,眉头肯定要加死苍蝇了!到时候准姐夫嫌弃你,我们可不管。”调侃完绿菊,修竹转头看向何云锦,“表姑娘自从进了院子,便一直背着手,莫不是这东西是用来染指甲的?”

何云锦脸上变色,同时露出了自己十指尖尖,指尖上,指甲艳艳,十分的娇艳。

何云锦的丫鬟小枝,轻轻抚掌,“竟然这么块就猜到了,我还以为不知道呢!”说完,炫耀的伸出了手指,“你看!”

指甲鲜艳无比,犹如献血染就。

“小姐说,这才叫艳艳蔻甲,我觉得染了这色不出的,惊心动魄。”

第250章第二次合作

修竹看着小枝鲜艳的手指甲,轻声问道:“涂成这样麻烦吗?要多长时间?”

小枝笑了起来,眼睛望向何云锦,见自家小姐轻轻地点了点头儿,这才说道:“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染。而且,只要一点茶的功夫,十个手指头便都好了。”说完,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忍不住又赞叹道,“真是太方便了。”

修竹看着小枝兴高采烈的样子子,转头看向一旁一直微笑着的何云锦,走到她跟前,轻声问道:“表小姐,这个制作起来麻烦吗?那原料好找吗?”

合影没有说话。凡是器官一张写有字的纸条给修图,记着方法和原料我都写在下面了,我们还是老规矩,分成可好?

修竹听到何云锦的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笑!

这小丫头分红分红眼了?修竹有些无语,但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纸条。

当着她的面儿,修竹轻轻的打开了纸条,目光落在字上,只大略的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引着她们主仆往屋里面让,同时喊声喊道:“枣子,上茶。”

因为她已经看出了,何云锦这张字条上面寥寥数字的含义。

如果这东西能批量的生产,那么,将来便是她的一棵摇钱树。他怎么能不重视?

何云锦微笑着,抬脚走进向正房,在李妙贤的小花厅里面,随意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修竹始终作陪,并且暗暗的想着应对之策。

等上了茶,枣子退下,何云锦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喝着。

修竹这才嘟了嘟嘴,问道:“表小姐,这东西几色?”

何云锦放下茶杯,抿了抿嘴唇,“现在暂时只有这一种,不过接下来会有很多。”她解释道。

修竹便跟着她笑了起来。同学说道:“有件事情我要跟小姐汇报一下。等有了消息,我让人去告诉你。”

“不过呢,这样的事小姐应该不会反对。”李妙贤根本不懂经营。而且她对于这些俗物,好像根本不上心。无论你说多少回,依然痴心不改。

两个人敲定之后。修竹竹找了合适的时间,跟李妙贤说了一声,这下合作编正式开始了。

只是,刚开始指甲油做得厚,而且不容易涂均匀。卖出去几盒,都又被退了回来。

何云锦便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更是没日没夜的搞研发。

黄天不负有心人!

过完中元节之后,何云锦的实验终于大功告成,不光解决了之前掉色的问题,新的产品涂上之后,色泽均匀饱满,更难能可贵的是,它的颜色也从单一的一种变成了五种——红黄橙兰绿。

而且再次铺货进去,效果也还不错。

只是这指甲油的制法是何云锦想到的,不属于修竹,修竹也不打算据为己有。

最后决定,东西呢,便让何云锦负责制作,芙蓉阁只负责销售,要多少,便进多少的货。

修竹把这件事情跟李妙贤与何云锦一说,两个人都没有异议,事情也便这样定了下来。

也不知道何云锦怎么跟姑太太说的,到了中秋,何云锦的加工作坊也便建了起来,雇了人在里面劳作,何云锦与小枝也会时不时的过去看看。

转眼又是太夫人的寿诞。今年不是整寿,本来不欲大办,可是春天的时候,安国公带头捐钱捐粮有功,当时只给了一个口头的表扬。

这不转眼到了金秋,上面突然提议要给太夫人过寿。提前三天,各色赏赐就下来了。

这不,安国公府便一边称赞着皇恩浩荡,一边手忙脚乱的准备着太夫人的大寿。

第251章看帐

这时,柳夫人和姑太太也都看到了李妙贤一行人。

未等柳夫人开口,姑太太已经向着李妙贤她们的方向亲切的招了招手。

李妙贤看到这一举动,侧头微微一笑,叫了一声姑母,屈膝施礼,然后又问:“不知姑母找贤儿有什么事情?”

修竹她们两个也忙跟着施礼。

何云锦本来与李妙贤相对而立,背对着姑太太的方向。见李妙贤施礼、说话儿,马上转过身来,笑嘻嘻的看着姑太太,“母亲,是不是也要给大姐姐派活干?”

问完,也不等姑太太回答,自己倒“咯咯”的笑了起来,“大表姐管着外面的铺子,多少生意做着,家里这么一点儿针头线脑的活计想必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母亲一定给她多些事情做才好,免得我们都脚打后脑勺了,她还天天闲着。”

李妙贤娇嗔地看了何云锦一眼,慢慢走到柳夫人身边,屈膝笑道:“母亲最近身上可还好?弟弟吃饭吃得香甜?”

柳夫人宠溺地看着李妙贤,再次低头把目光落在怀中的小人儿身上,如今他也长大了些,正学着的走路,但是还走不稳。

柳夫人生怕他摔着,总想把他拦在怀里面,可是他显然并不怕摔,反而把这样两腿站立当做了最有趣的游戏,得到机会便想着要下地,摇摇摆摆的走上几步。

这不又扭股糖地在柳夫人的身上打着挺,争取着下地的权力。

柳夫人无法,只得温柔地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宝宝乖,走慢些之类的话。

可是小孩子那里会管她说什么,脚刚落地,已经“咯咯”地笑着摇摇晃晃地跑走了。

柳夫人目光贪恋地在小宝宝的身上盯了一会儿,这才看向李妙贤,轻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母亲身体还好,由天医调理着呢,不用担心。”说着安国公府的这个小公子,她的脸上笑容深了许多,“他一天天皮实着呢,能吃能睡还贪玩调皮。”

姑太太在旁边陪着笑,等李瑾走了,才假装生气,嗔怪道:“哎呀呀,我的大嫂呀!我是让你来帮着料理家事呢,你倒好,眼睛都粘到那小子的身上了。如果不是年纪不对呀,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怀春的少女了呢?真真……”

柳夫人被姑太太打趣,未语已经是羞红了脸,想要反驳,看看不远处丫鬟、奶娘跟随了一大串子的小胖子,自己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李妙贤斜眼看了一眼脸蛋红红的柳夫人,又看了看姑太太,金色的阳光打在她们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何云锦笑,“谁说的只有少女才能怀春?”

姑太太瞪何云锦一眼,自己先往地上“呸”了一口,用指尖轻轻地自己的嘴上拍了两下,骂了两句,道:“看我这嘴,上面没有一人巴门儿的,什么话儿都往外面说……”

修竹看了一眼何云锦,再看看李妙贤,一个十三岁,一个才十二岁,确实太早了啊!况且,她们的小姐仿佛开窍晚,李妙玉都在耍手段,抢夫婿了,她还什么也不懂呢,一天天懵懵懂懂。真是让人费心!

不过啊,似乎也论不到她费心啊,她不过是一人小丫鬟,过完年也才刚刚十岁。比李妙贤还小上三岁呢,论理更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呢!

可能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误,刚才的话题并没有继续,姑太太一低头儿,再次抬起来,便转移了话题,“这次皇上有意发彰安国公府对这几春汛的助力,可是下了明旨的。老太太可风光了!后天来的宾客一定十分的多,我们应该对突然,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纰漏呢!大家可得打叠起一百二分的精神啊!”

说完,转头看向何云锦,“到了那天,来的公子小姐一定会十分的多,你可想好了怎么应该对了?要安排好,可不能出乱子!”

“娘啊——”何云锦不满意的看向姑太太,拖长了声音叫道:“这话儿你都嘱咐多少次了,您说着不烦,我听着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您就放心吧!就算是我没有经过事儿,不是还有管事儿们呢吗?”她一指周围,“她们可是办事儿办老了的,有问题,一准提前就知道了,一会儿不会欺瞒女儿的——”

姑太太笑着嗔怪何云锦一眼,指着她,点了又点,“真是越长大越发的精灵古怪了……”

旁边待立的管事媳妇子们忙帮着说话,“表小姐机灵的紧,姑太太就瞧好吧!”

乱哄哄的一阵说笑之后,话题又转到了李妙贤身上。

姑太太先是拉着李妙贤的手,仔细的问了问,店里面的生意如何,忙不忙的过来之类。

李妙贤含笑,半垂着头,一一的回答,“铺子里面不忙,有掌柜的和伙计们呢!”

“其实平时光顾我们的客人也算不上有多少,不过我们就是卖一个新鲜而已。”

“我也没有什么要管的,现在账册都是修竹核对好了,拿于我看看,也就是了。所以平明侄女儿倒是很闲……”

芙蓉深知李妙贤的性子,还以为她会怕麻烦,拒绝了姑太太与表小姐的好意呢,握贤的手心里面全都是汗,想要提醒一句两句的,只是无奈李妙贤根本不看她,她的眼色使不出去。直接上前提醒吧?又太过于明显……

正急得无可奈何呢,听到李妙贤这样的答对,简直如听天籁,全身每一下汗毛孔都跟着欢喜。

姑太太一听,直接乐了,向着李妙贤身后的修竹招了招手儿,问道:“你还会看帐?”

修竹不慌不忙的向前走了半步,依然站在李妙贤的身后,只是和刚才比,与姑太太稍微近了一些,然后屈膝行了一个常礼,笑道:“回姑太太的话儿,奴婢的祖父以前帮人家管事,总是要接触这些,奴婢在一旁看地多了,自然稍稍懂得一些。小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奴婢,奴婢容幸得很,不敢有细毫松懈,所以渐渐也就学会了看帐。”

第252章抢?让?

她可不算是骗人啊。

修竹微微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她的祖父是帮人管着家,只不过管得是整个国家,比她说的大了那么一些而已。

祖父看得最多的却不是帐册,是折子。但是帐册他也不缺啊,后宫的,各部的,天下的……那里没有一本帐?

还是那句话,她没有说慌,只是把事情说小了那么一点点儿而已。

谦虚是君子之风,不是毛病啊!

果然,姑太太听到修竹如此说,便不再追问,反而笑着看向李妙贤,赞道:“还是贤姐儿眼光好,一挑就挑了这样一个得用的丫鬟。历练,历练,将来出嫁带了出,倒是一个不错的帮手儿!”

说到出嫁,她的话题一转,又落到了何云锦的身上,“都是这丫头古怪,原来配的那些个丫鬟,那个不是我精挑细捡寻了来的?原还想着,年岁大的出嫁前配了小厮,将来当陪房,年岁小的多带几年,到时候刚刚好得用。”

“可是这丫头倒好,趁着我不在跟前,老爷又不理这些小事儿,回来的途中,就自行做主,把人都处理了。现在倒好,身边都拿不出一个趁手的人来……”说着,长叹一口气,重重的摇了摇头,好像叹气能把心里面的郁气叹出,摇头能把脑中的不满摇掉似的。

何云锦也不理事了,从自己的椅子上站直来,几步走到姑太太跟前,抱着她,前前后后的摇,“娘|亲,娘|亲,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儿吧?再说小枝就挺好用的啊?那里不趁手儿了?”

姑太太轻轻点点她的鼻子,拿着对牌看了又看,也不管猴在她身上的何云锦,小声的念叨着,“给她那里呢?给她那里呢?”

何云锦爬在她的身上,轻轻地看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动作,从里面抽了一张,笑道:“这个对大表姐管吧?”

众人齐齐看过去,只见她的手里面拿的是厨房的对牌。

“厨房不行!”柳夫人头摇得像拨浪鼓,“她小孩子家家,顾头不顾尾的,那里面事多又杂,她那里看顾的过来啊?”

姑太太显然也有几分迟疑,“厨房啊?那里经手的都是入口的东西,那天万岁爷可能要来,太子皇子的说不定也要来,可出不得半点儿差多啊!”

姑太太说着,想要夺回何云锦手里面的对牌,可是何云锦已经在好开抢之前,手握一颠,对牌手了出去,直向李妙贤飞去。

李妙贤连忙接过,拿在手里面。

修竹就着李妙贤的手看去,这才第一次看清楚了安国公府里面的对牌。那对牌对说是“牌”,但仔细看,却是一根宽寸许,长半尺多,有些厚度的红木条儿,上面刻着字——“厨房”。

“姑母大人,还有三天就是祖母的寿诞了,府里面人人出力,就连一向不出窝的大姐姐竟然她来了呢!不知道姑母给玉儿安排什么活儿呢?”

对牌拿在手里面,李妙贤只觉得那小小的木牌竟然火辣辣的烫手,想要放下去,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儿,听到李妙玉来了,赶忙转身看了过去。

李妙玉已经从门口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依然是两个保镖一般的丫鬟司王司棋。

姑太太没有想到李妙玉会这个时候来,干笑两声儿,说道:“那日宾客甚多,你不如陪着小姐们招待客人吧?”

这样安排本来再合试不过了,可是无奈,有人不配合,只见她冷笑一声,说道:“陪客是陪客的事儿,现在是现在的事儿,能一样吗?”

还有一句,你怎么不安排你自己的亲孙子陪客啊?

李妙贤扫了一眼不满意的李妙玉,轻轻把手里面的对牌道道了过去,“不如二妹妹帮我管厨房?”

李妙玉斜睨了两眼,“厨房油腻腻的,有什么好管的?我才不要,我要布置花厅!”

这就有几份无理取闹的意思了。

自从方姨娘出事儿,李妙玉还没有这样闹过呢,再次见到,感觉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众人不由得一哂。

“花厅,花厅……”姑太太看了一眼手里面的对牌,没有花厅,便又仔细的翻了一遍,还是没有。然后拿手里面的对牌拄脸,“布置花厅有什么好的?不如帮诞当天上台献艺呢,你想想到时候多么风光?”姑太太哄着她道。

李妙玉便真的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一旁端坐不动的柳夫人,突然动了一下,轻声说道:“花厅的对牌在我这里呢?花厅里面正在摆放桌椅……你也感兴趣?”

说着柳夫人向前倾身,把对牌递了过去,“你想管,便管吧?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李妙玉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欢呼一声,带着司棋司棋往外面走,边走还边说道:“我还真的饿了,我们快走。”

这……

这是干什么呀?

何云锦只觉得头痛,轻轻用却顶了顶李妙贤的脚尖,嗔怪道:“都到手的活儿,还能让人给抢了去,……你,你,你,真是……唉!”

李妙贤微微一笑,摆摆手道:“不妨事儿,她喜欢,就让她拿去好了。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不分你我。”

何云锦咬咬牙,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你呀?”

修竹面带微笑,看着两个小姐互动,开口赞道:“难得我们小姐心胸如此的宽大,表小姐不是应该夸奖我们小姐吗?怎么反道责怪?”

何云锦戳在李妙贤头上的食指立刻改了一下地方,戳到了修竹的脑门儿上,“这叫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们两个,一个个心大的呀……等什么时候她跑出来,抢了你们心爱的东西,你们再后悔,可是就来不及了。”

李妙贤不以为意,她是嫡女,又是长女,她一个庶女,次女,能抢得了她什么?

修竹微笑,看着何云锦,露齿一笑,心想:她倒是想抢,也要看看抢不抢得了?

芙蓉则是完全站到了何云锦一侧,发愁地望着李妙贤与修竹,祈求道:“表小姐,你快说说我们小姐。”

第253章学习与否

“若是好东西,就算不是我们小姐心爱的,那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被人抢了去啊!可是这干活儿呢,谁爱抢,抢了去就是,何乐而不为呢?”修竹在一旁微笑着,轻轻的说道。

芙蓉白了她一眼,满面怒容,往她的脸上轻啐一口,向何云锦,姑太太,柳夫人等人哀求道:“大家听听,这都是什么歪理?我们小姐心善,被欺负了也不说什么,也这样被抢习惯了,以前没有什么,反正大家都还小,多不过也是为一些玩具,衣服什么的。可是这以后……”

李妙贤与李妙玉都十三岁了,现在面临的最紧要的,便是说亲的大事儿了。

而且似乎隐隐也有争抢之意,李妙玉那边更是放出了风声,说宁远侯世子心悦她。

但事实上,从宁远侯府屡次的表现来看,似乎那边更中意的是大小姐李妙贤。

这不就中了芙蓉所说的争抢之事?

柳夫人和姑太太似乎也都听出了芙蓉话里面的意思。

柳夫人的目光离开了小李瑾,锁定在李妙贤的身上,脸上不无惊骇。

姑太太显然对这个事情更加的清楚,听到芙蓉的话,轻咳一声,掩饰住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这才笑道:“你这丫头,真真是想多了,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有胆子与我们大小姐争,再说,无论从那一个方面来说,这二丫头那里都比不过大丫头,就算争,又怎么能争的过?”

何云锦转头儿,看向姑太太,笑道:“娘,先不要说这个了,大表姐的活儿,让二表姐接了过去,是不是再给大表姐安排一个?活儿大活儿小,倒在其次,主要是表达对太夫人的孝敬不是?”

修竹暗赞了一声聪明。

姑太太也反应过点儿来,忙低下手,装做忙碌的样子,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笑着向李妙贤问道:“贤姐儿,要不你自己选吧?”

李妙贤笑着摇了摇头,温声说道:“贤儿看着姑母这里件件事情都有条不紊的,我就不乱插手了,没得打乱了姑母您的安排。”说完,蹲下|身,身小李瑾拍了拍手,小李瑾便伸开胳膊摇摇晃晃飞扑向李妙贤的怀抱。看样子,这样的游戏可没少玩!“我呀,还是习惯做一个富贵闲人。”

修竹同时对李妙贤也高看了一眼。

姑太太看不上方姨娘母女,那是深入了骨头缝里,如今方姨娘被关进了家庙,只余一个李妙玉了,可惜偏偏又是太夫人心尖上的人,她想要动,一时却也找不到借口儿,只能在言语上找些痛快罢了。

因不是真心对柳夫人母女好,话儿说多了,反而把自己的心思表露无疑。所以何云锦才会聪明的提醒,同时四两拨千斤的绕开了姑太太的话儿。

至于李妙贤的拒绝,那看起来,便更加的高超了。即不担不孝的名声儿,也不想给不相干的人做白工,实在太好了。

可是芙蓉却对此,无比的遗憾,在她的身后小声儿的叫着小姐。

小姐无动于衷。

她便拿眼睛无比怨念的白修竹。

修竹对她的挑衅,只抱以微微的一笑,但低下了头,不解释,不分辩,无比的淡定。

正如她说的一样,如果她想,李妙玉便是想抢,使尽浑身解数,也是抢不走分毫的,就李妙玉那牛脾气,她有办法让她分分钟火山爆发。

就算是她不发火,不做错事,最不济,还有栽赃陷害呢!只不过,她不屑于用罢了。

看了一会儿姑太太母女理事儿,柳夫人便借口乏了,带着二公子李瑾回松荣院去了。

李妙贤见机,也跟了上去。

于是便出现了李妙贤母子女几个,带着大群的丫鬟媳妇们浩浩荡荡的走在园子里面的情景。

这样一来,修竹便落在了最后。

芙蓉则跟在顾嬷嬷身侧,离柳夫人李妙贤还相当的近。

芙蓉回头挑衅的看了修竹一眼,小声地跟顾嬷嬷报怨。

顾嬷嬷听完,看向李妙贤,理直气壮地说道:“小姐,今日的事儿,恕才奴多句嘴。”

李妙贤对她微微含首,笑道:“嬷嬷请讲。”

“夫人小姐,你们也太好说话儿了。那姑太太也是不安好心。她们母女两个一喝一合的,还以为人看不出来呢?”

柳夫人一边就着奶娘的手逗着二公子,一边笑道:“嬷嬷就别生气了,这府里面的事儿,这么些年了,嬷嬷这样通透的人,难道还没有看清楚?”

顾嬷嬷便唉了一声,叹了口气,复又说道:“夫人这样通透的人,什么事儿都看的清楚明白,怎么就不为自己,为小姐公子争一争呢?”

“眼看着大小姐一天大似一天,转眼这就已经十三了。你倒是借着身子不好,躲了清闲,可是大小姐的亲事,你还想躲清闲不成?到时候被那边胡乱寻一个外面看着华丽胡哨,里面一团草包的亲事儿,您可躲着人哭去吧!到时候,贴多少嫁妆都补不回来了。”

“还有,大小姐这都一天大似一天,她又是嫡出长女,嫁出去一定是要管家理事儿的,现有这么好的机会历练,怎么反倒推了?”说着,又心疼的看向柳夫人,“您那个时候是没有机会,可不是也偷偷地在下面学着了吗?怎么到了大小姐这里,反倒由着她胡闹?”

柳夫人似是想起了自己云英未嫁时的日子,眉头不由地轻轻拢了起来,秀丽无双的脸上便带上了一抹轻愁。

李妙贤见母亲这样,脸上同样不见了笑容,绝美的小|脸蛋儿板着,认真的看向柳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母亲,我不要跟着姑太在历练,她与太夫人是亲母女,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教女儿什么?女儿再在有芙蓉阁管着,有什么要学的,里面尽够了。”

似是怕人不相信,抬头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儿,然后扬声叫道:“修竹,你说是不是?”

她都这样低调了,还会被点到名儿,这也没有谁了。

修竹连忙答应一声,绕到前面。

第254章比较

“小姐叫奴婢?”修竹微微屈膝,话儿还没有说完,已经接到了芙蓉满含怨念的目光。

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在了她的身上,有好奇的,有不解的,还有人带着修竹是谁的目光打量她。

修竹全都大大方方的接受,脸上笑容不变,身子挺拔,微垂着头。

柳夫人看了修竹两眼,惊讶的问道:“你就是贤儿所说的,帮她打理生意的那个丫鬟?”

“是。”修竹轻声,但底气十足的说道。

“这么小?”柳夫人已经惊叫出声,看一眼顾嬷嬷,又问:“你几岁?”

修竹嘴角含笑,骄傲的回答道:“过完年就十岁了。”好像十岁已经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年纪一般。

顾嬷嬷瞥了她一眼,看向芙蓉,用眼神寻问,“这么小?”

芙蓉却主动忽略掉了顾嬷嬷的目光,撅起嘴来,接过话儿去,“夫人,您别看她年纪小,可鬼着呢,小姐现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听她的。”

柳夫人原本收回的目光再落在了修竹的身上,足足看了她有半刻钟之久。见她目光澄澈,并不像奸恶之辈,随放心了大半儿,反而是饶有兴味地向芙蓉问道:“那大小姐在什么样的少数情况下,不听她的话呢?”

这个……多了!芙蓉竖起手指,一一的数道:“比如修竹让小姐完成夫子的课业之后,再练半个时辰的字,再看半个时辰的书,小姐就没有听她的;再比如,先生教的新曲子,修竹非要说小姐弹的还不够熟练,不让小姐跟我们玩,非要她再练练,小姐也没有听她的;还有……”

芙蓉数了两个手指,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修竹,只见她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食指落在令一只手上的第三个指头上,便数不下去了,她要做的是说修竹的坏话,现在怎么反倒像是帮她说好话的样子?

柳夫人听着,慢慢地点着头儿,同时伸手,轻轻抚了抚李妙贤的额头,满是感慨,轻声说道:“贤儿,修竹说的这些话,都是对的,都是对你好,以后这样的话,可多多的听。‘艺多不压身’,贤儿现在还小,多学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说着,拿出一张对牌,递给李妙贤,温柔的说道:“这个给你,有什么不懂的,与修竹商量,再不会,谴人请顾嬷嬷,或者让丫鬟直接来找我。”

李妙贤伸手接过,只见那个对牌上面赫然刻着“厨房”二字,竟然是那个被李妙玉嫌充了的对牌,抬头看着柳夫人,不解地叫道:“母亲……”

柳夫人笑,“这是母亲特意为你留着的。你拿好,好好干。”却是不解释的样子。

顾嬷嬷便在一旁笑道:“夫人真是慈母心肠。”然后转向李妙贤,“这人啊,到了那里都离不了吃喝拉撒,话虽然糙,但是这个理儿。厨房啊,可是一人府邸的重中之重,最历练人,你母亲当年未嫁时,为了摸到这厨房的边儿,可是没少费心思。”

李妙贤依然不解,眼睛转身顾嬷嬷。

修竹在一旁,“嗤”的轻笑一声,说道:“哎呀,我的小姐呀,您可别小看了这个厨房,里面的事情复杂着呢,先是如何采买,什么时候采买,派什么样的人去,这都是学问。再有东西买回来,一个宴席,要安排什么样的菜色才能即不铺张浪费,又不显寒酸,还得让每个来的客人都吃好喝好,这也是学问。再有,菜单定下,有是怎么个做法,流程如何,也都是要人管的,一旦中间有什么纰漏,那整个宴席都要泡汤。”

“小姐,您细想想,看修竹说的可是不是如此?”修竹说着,又叹道:“好在,菜单都已经定好了,我们省了不少事儿呢!”

顾嬷嬷原本还对修竹带着几分轻慢之心,觉得自己的孙女儿说的言过其实了,如今亲耳听到修竹的这一番话,忍不住再次打量起来这个自己的亲孙女儿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当做劲敌的丫鬟。

只见她梳着最简单的双丫髻,只在发间捌了一朵小小的珠花儿,身上穿的亦是府里面按例每季发下来的丫鬟服饰,这样的装扮在安国分府里面随处可见,普通的很。

说到长像,别说跟她的孙女儿比,就是跟府里面一般的丫鬟比,都比不了什么彩儿。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似是会说话一样,这样才使得她的颜色提升了一些。

看身量,也是一团儿的孩儿气,虽然气度大方,应不怯场,但依然让人重视不起来。

她竟然是芙蓉阁这个出名的铺子幕后的那双推手吗?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是省事儿了,不过,菜单子这一块儿,等寿诞过了,贤儿还是不要偷懒,仔细的研究一下才好,等以后到了婆家,用的上的。”柳夫人语气依然温和,又轻轻的抚了抚李妙贤的头,转身去逗在奶娘怀里面扭动不止的二公子李瑾。

李妙贤嘟起嘴了,十分不情愿的应了下来,转身把对牌丢给了修竹。

顾嬷嬷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这样熟念的动做,心里面打了一个突。本来把自己的千娇百宠的孙女送到李妙贤身边,是想着以她的姿色,做李妙贤身边的第一人,将来可以跟着李妙贤得一个好的归宿呢,可是什么时候,一不留神,李妙贤的身边竟然多了这么一个劲敌?

顾嬷嬷再次看向修竹,微微含了含首,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丫鬟姿色一般。男人嘛都是爱颜色的,有李贤妙这样的绝色在一旁衬着,七分的颜色都黯然失色了。何况是只有三分?

再看芙蓉,她的美与李妙贤的温婉不同,显得十分的明艳,虽然硬要比的话,会损色一些。但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再美人的看习惯了,也会变得平常,到时候,李妙贤一有孕,她孙女儿的机会也就来了。等生下个一男半女,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定了。

第255章欢闹

且不说顾嬷嬷祖孙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修竹对此还是比较满意,手里面攥着对牌儿,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做才能使得李妙贤在这次的寿诞上面大显光彩。

而且,只有三天了,事情紧急!

那边,柳夫人已经轻轻拍了拍李妙贤,“好了,就这样吧?贤儿,你去忙!”说着转头看到顾嬷嬷,迟疑一下,“要不让顾嬷嬷去帮把手儿?”

修竹听到这话儿,不由得一个激灵,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芙蓉已是一脸惊喜,望向柳夫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殷切。

然而,李妙贤却没有如芙蓉的愿,淡淡的说道:“贤儿谢谢母亲的好意了,只是母亲身边也少不得人。”说完,歉意的看了顾嬷嬷一眼,补充道:“现在索性还没有什么事儿呢,等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来向嬷嬷讨主意,也是一样。”

顾嬷嬷眼睛垂下,看清眼里面的神情。

柳夫人点了点头儿,微微一笑,说道:“这样也好。”说完,带着众人摇摇而去,独留下李妙贤主仆三人。

场面一下子便清冷了下来,一如四周的秋景。不过好在秋天还有菊花,安国公府园子道路两侧也遍植了各色的菊花,此刻开得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

李妙贤一直看着柳夫人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花丛之中,这才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回吧!”然后转身向着妙贤居的方向走,看背影竟有些被重担压垮的趋势。

修竹一阵无语,见芙蓉已经如小尾巴一样跟了上去,捏了捏手里面的对牌,也连忙跟了上去。

只听得芙蓉正在李妙贤的耳朵絮絮的说着什么,微微一笑,不言不语地跟在她们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芙蓉说了一会儿,回头看到修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责问道:“修竹,你怎么也不劝劝小姐?这是多么大一件事儿啊?到了那一天,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若是那里做不好,不光小姐,就是整个安国公府都会吃不消。这不是情等着给人送把柄呢吗?”

修竹看向她,两条小眉毛轻轻拧起,装做不解地问道:“芙蓉姐姐这是说什么呢?您想让我劝小姐什么呢?为什么很多眼睛会盯着小姐?这话可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啊!”

说着,走到李妙贤的另一侧,向她眨眨眼睛道:“芙蓉姐姐这是怎么了?”

装无辜,她最拿手了,她小啊。何况这次她是真的无辜啊!

芙蓉想要拉顾嬷嬷过来,打压她,还想要得到她的支持,真真是……

“你不要听她的,她那是想跟她祖母亲热呢,却总逮不到机会,这一次夫人让顾嬷嬷过来帮忙,她可不是就得了便利了吗?”李妙贤笑意盈盈地看着芙蓉,同修竹说道,“可是,我想着母亲那边,母亲身子弱,弟弟又小,正是要得利的人的时候儿,怎么可能同意呢!于是她便磨我……”

修竹马上换成了然的表情,揶揄的冲着芙蓉一笑,然后对李妙贤说道:“那小姐千万不要答应她!”

哼!若是她来了,李妙贤不得把她当半个长辈来敬着,事事尊从啊?那还有她修竹什么事儿啊?

况且,任务都拦下来了,时间这么紧,挺辛苦的,不为自己人谋些福利,只办得中中庸庸的,可不是她的作风。

“她这是想要寻私偷懒呢!”修竹吐吐舌头。

芙蓉一叉腰,瞪着修竹,厉声问道:“谁寻私?谁偷懒?”

修竹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到李妙贤的身后,只露出小半边的脑袋,小声说道:“顾嬷嬷什么身份,那可是柳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嬷嬷,小姐一项尊重,来了还真能当做寻常嬷嬷使唤?难道不用配上一两个小丫鬟跟着伺候?她是你的祖母,你们又最亲,可不是正好被安排去么?拿着府里面的月钱,却伺候着自己的亲祖母,还说你不是寻私偷懒?”

芙蓉被说红了脸,气得直跺脚,喝道:“你再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作势便要过来。

修竹紧紧抱上李妙贤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衣服里面,紧张的叫道:“小姐救我!”同时推着李妙贤挡住芙蓉的进攻。

芙蓉往东追,修竹便向西藏,芙蓉向西追,修竹就往东跑。

李妙贤被两个丫头带着,脚步踉跄,不一会儿脸蛋上便累出了红霞。

“修竹,你有本事别躲!”芙蓉追了一阵,等下来,指着她,大声的喊道。

修竹再次从李妙贤的身后探出头来,调皮的吐着舌头,眨眼说道:“我没有本事啊,小姐,你快来保护我!”

“什么鬼话,你一个丫鬟,那里金贵到还让小姐保护你了?真真是不知所谓!”芙蓉冷笑。

李妙贤笑着,“好了好了,你不要闹她了。看她都要被你吓到了。”

“她……”芙蓉嗤笑一声,“她的胆子比磨盘还大呢,偏偏你要信她的鬼话?”话虽如此说,但是大小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极不情愿的胡乱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站好,我不找你也就是了!”

修竹却是不信她的样子,依然环着李妙贤的腰,探出一点儿头,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是说真的吗?”

后,脚步试探着向前一步,又退了回去,“你确定,我离开小姐,你不许过来。”

芙蓉白了她一眼,“谁稀罕治你?”接着跟李妙贤说起别的,“小姐,您打算怎么做呢?”

李妙贤一愣,“什么怎么做?”问出来,她才反应过来,“不是说有现成的菜单吗?我们要怎么做呢?”

现成的菜单,姑太太刚才根本没有给她们,而且似乎提都没有提过一句,只给了一个不当什么事儿的对牌!

有了对牌,仅仅是有了发号施令的权利。

人听不听话,还是得到时候见了面才知道。

这显然是李妙贤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不懂的地方还多得多呢,说不得要一一的学将起来。

第256章再次送人

回到妙贤居,还未到门口儿,紫檀已经领着人迎了出来。

修竹先是一愣,细看紫檀身后的几个人,很是面生,就更觉得奇怪了。

李妙贤也是奇怪,等紫檀等人向她行过礼,然后慢慢地问道:“紫檀,这是做什么?”

紫檀笑道:“听说小姐接了太夫人寿诞厨房的事情,世子爷不放心,刚让人送来了几个厨子,说都是京城各大酒楼的名厨,请小姐放心用。”

从她们接到姑太太的对牌,到现在,最多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事情竟然传扬开了吗?

李妙贤一愣,问道:“世子爷?那个世子爷?”

“哎呀,我的小姐!”芙蓉脸上的怒容,转眼之间消失不见了,换成真心实意的喜悦,“还有那个世子爷?这样惦记您的世子爷,可不是宁远侯府那位吗?”

果然,紫檀跟着微微笑道:“正是宁远侯世子爷呢!”说完,回头对几个人说道:“这是我们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你们还不过来见礼。”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便齐齐的走上前,翁声翁气地跟李妙贤行礼,动作也是各不样同。

李妙贤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让他们起了身,吩嘱紫檀给几个人安排住处,等收拾妥当,都到大厨房那边等着。

紫檀脆生生的应下,领了几个大厨往外走。

路过芙蓉的时候,芙蓉嫌弃的拿帕子捂上了口鼻,报怨道:“这都是什么地方来的人啊?怎么连行个礼都行的七零八落的?”

修竹笑道:“这叫术业有专攻。”

芙蓉瞪眼。

李妙贤则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典故?可是出自韩愈的《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然也!”修竹笑道。

一旁的芙蓉再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以前小姐不爱这些书啊词啊的,可是自从这个修竹来了,慢慢地也掉起了书袋,害得她越来越插不上话儿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也读些书,好让自己在她们讨论的时候,能插上一句半句的。但是,她费劲儿学了半个月,依然没有什么成效,好好的一个脑子都快要被绕成浆糊了,只得做罢。

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又要吊书袋,芙蓉眼睛一转,机灵地说道:“姑太太与太夫人拟好的菜单好像忘记拿了,我这就去拿回来。好安排着采买上的人的和厨房里面,按着单子办事儿。”说着,转身逃也似的跑走了。

修竹看着芙蓉的身影,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这笑声像是鞭子,敲打在芙蓉的身上,人跑得更加的快了。

李妙贤看着芙蓉的背影儿,忍俊不禁,“她这个怎么了?好像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她一样?其实拿个菜单不用这样急的。”

修竹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啊,本来也没有那么急,谁知道……”

感叹两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丹桂正在廊下喂鸟儿。

绿菊听到动静从西厢走出来,看到李妙贤,马上迎了过来,笑道:“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姑太太那边给了什么差使?”

一听这个,丹桂鸟也不喂了,停下了,静静地看着,只等着结果。

修竹侧过头去,看着红菊,眨眨眼睛,“姐姐猜猜?”

“这我那里猜得到?”绿菊垂下眼,“小姐还是进屋去坐坐,喝杯茶。出去这么半日,想必也累了……”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

李妙贤也不反驳,轻轻点了点头儿,拾阶上前,由着绿菊服待着挑帘进屋。

修竹落后几步,走到廊下,丹桂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轻声问道:“姑太太给小姐按排了什么差事儿,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还有芙蓉去那里了?你们一起去的啊!”

修竹冲着她安抚的笑笑,轻拍她的手,同样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姑太太给小姐安排了厨房的差事儿,二小姐都嫌油腻。小姐……回来的时候,没有拿拟好的菜单,芙蓉姐姐回去拿了。”

丹桂“哦”了一声,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便放过手去,哼着歌儿,重新又喂起了鸟儿。

屋里面绿菊已服待着李妙贤坐下,端着茶水喝。

修竹进屋,引得一阵珠帘晃动,她放下茶杯,看向修竹,轻轻问道:“今天的事儿,你有什么章程没有?”

她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

绿菊听到她们谈论,悄无声息地坐到一旁的绣墩上面,顺手拿起针线簸箩,一针一线地做了起来。耳朵已自觉到自己关到了谈话之外。

修竹笑看着李妙贤,摇了摇头,诚实地答道:“没有。”

“没有?”李妙贤惊起,“那你拒绝顾嬷嬷……”复低下头儿,“不对,好像是我拒绝的。”漂亮的眼睛瞪大,不可思异的看着修竹,懊恼道:“我怎么拒绝了呢?我自己可不会!”

“小姐,别怕啊!夫人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地方,尽管去问她或者顾嬷嬷,她们两个都是办事办老到的人了。”修竹停一下,接着说道,“何况,京城最有名的几家酒楼里面上等的大厨都在这里了。要什么菜做不出来?小姐还担心什么呀?”

李妙贤这才平静了一些,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世子爷怎么知道咱们要办寿宴了?”

因为人家殷勤啊?

安国公府里面一有风吹草动,他便在出现……

“可能是猜的吧?必竟谁人家过寿,不用做酒席的?”修竹想着,脑子里面出现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决定坏坏她的好事儿。

让你现殷勤!让你见色忘义!哼!

“这是哦。”李妙贤附和道,“也许是帮太夫人报的帮手儿呢,只是没有到太夫人并不管事儿了,听到我在管理厨房,便着人送了过来。”

修竹搔搔头,拧眉,这好像也可以解释的通。

只是,就是不知道如果对方知道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没有得到赞赏感谢的话儿,会不会觉得十分郁闷呢?

第257章受伤

不过这一点点愧疚,在修竹的心里面一点儿涟漪都没有掀起来,便被抛到了脑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小姐,芙蓉拿回来菜单之前,咱们是不是先去厨房里面看一下,等菜单拿过来,也好心里面有一个谱?”

李妙贤轻轻的点了点头儿,“那你代我去看看吧?我乏了。”

小姐累了。

修竹也不好免强,只得应了一声儿,少不得自己单独一人往大厨房走了一遭。那里面供应着全府上下,其了柳夫人和李妙贤之外,所有的饭食并热水,就连安国公与太夫人都不例外,所以里面虽然乱些,一切都还好。

修竹只粗略地看了两眼,转身出来,心里面盘算着到了那天,要怎样最大限度的利用起这一处,一连走,一便低头想着事情。

不料这样一分心,便出了事儿,直直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首先入鼻的是一种特别的香味儿,似是竹香,却很淡,似有似无。再有就是鼻子疼,眼泪哗啦冒了起来。

修竹抽泣一声,本能的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就捂住了鼻子,抬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波光潋滟的看着她。

“你——”修竹连忙后退一步,嘟起嘴来,生气地看着面前的人,问道:“怎么来了?”

那人也不生气,反而是转头看向他自己的身后,“玉儿,你们这安国公府,莫不是陆某人不能来?”话音虽是责问,语气却说不出的温柔。

李妙玉从陆鲲身后走出,无限娇羞的看着陆鲲,笑道:“我们安国公府呀,门口儿永远朝世子爷开着。世子爷喜欢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说完,又对着修竹轻嗤一声,问道:“你这丫鬟,怎么回事儿?从路不带眼睛也就罢了,人家世子爷好}性,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倒好,竟然责问道客人头上了?进府的时候,规矩都学到那里去了?”

修竹一愣,抬起头来看着李妙玉,呆呆地问道:“进府要学规矩吗?”她怎么不知道?

李妙玉看清楚是修竹,冷嗤一声,“当然,这是我们府里面的规矩,新开的丫鬟都要接受半个月的规矩礼仪的培训,府里面一直便有老嬷嬷负责这块儿。”说完,上上下下的把修竹看了一个遍,这才冷笑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如此的没有规矩,原来呀,根本就是个不懂规矩的。”

“世子爷,您别见怪,我们夫人十几年只得了大姐姐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似宝的疼着,就连她身边的丫鬟,跟别处也是不同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了吧?”说着,抬眼,祈求的看着宁远侯府世子。

这话儿说的,表面是处处是对修竹,以及修竹背后的李妙贤维护有嘉,可是实际上是不是想要说大小姐被宠坏了,所以她身边的丫鬟也跟着没有规矩?

天地良心,她那里不懂规矩了?就是在宫里面,她的规矩也是一等一的好的,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上不得台面的安国公府?

而且,她还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两个人之所以会撞上,是某人有意为之。

而这个事件的始作蛹者,此刻竟然装做没事人一般,站在一旁看热闹。瞧瞧,他身侧的那个扫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修竹微微一笑,“世子爷是千金之躯,怎么能挡得起奴婢这一撞?可是撞坏了?要不要请太医啊?奴婢真是该死,在路边走着走着,竟然还会撞到世子爷这个的贵人,真是……”

“可是着呢!”李妙玉也才想了起来,围着陆鲲转了一圈儿,轻声问道:“世子爷,您可有觉得那里不舒服?身上可受了伤?”

陆鲲被她看的,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向修竹的方向轻轻转了转,留出半张侧颜,这才扯起嘴角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修竹,然后飞快地用手捂住了他自己的左胸,轻轻“哎呀”了一声儿,慢慢地蹲在地上。

李妙玉立刻紧张的“啊”了一声,围着陆鲲左左右右的转圈儿,一叠声的问道:“世子爷,您看里伤着了?严重不严重?”问完,又扬声喊着自己的丫鬟,司琴司棋连忙追了过来,看到那边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的人,也唬了一跳,齐齐的问道:“二小姐,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看着周围紧张成一团儿的几个人,修竹微微蹙起了眉,想要凑过去,可是却被司琴司棋两个拉住了。

她们大声的喝斥道:“修竹,你干什么?”

修竹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儿,远远的看着陆鲲,她只是想上前看一看他要不要紧,还能干什么?一个个的如临大敌。

难不成,她还能吃了他不成?

她当然不是妖怪,不听人,这不扫红便从始至终远远站着,看着他们。

陆鲲突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修竹,面带挑衅。

修竹的白眼翻到一半儿,便白不下去了,只得悻悻的收回了余下的一半儿白眼儿,正色站好,温声问道:“世子爷好些了没有?”

陆鲲一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咧得更大,伸出一口手来,大言不惭的说道:“如果你肯向我道歉,想信我住在府上,好好的将养几天也就行了。”

修竹看着他,一阵的无语。这家伙竟然又喘上了?

李妙玉听到陆鲲的说辞,轻轻点了点头,附和道:“那定是伤得不轻,看把世子爷疼的……”然后转头对司琴说道:“你去跟姑太太说,让她在外院儿安排一往院子,先让宁远侯世子爷住下。”

然后,又对司棋说道:“还不快去找父亲,拿了父亲的贴子,给世子爷请一个太医来!”

司琴司棋对视一眼,她们两个都被安排了事情,这样一走,二小姐身边就没有人了,出门儿的时候就带了她们两个,而且惯常都是带她们两个。

见二人不走,李妙玉又催促道:“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第258章撒慌了

两个人小深知李妙玉的脾气,听到她催,赶忙屈膝行礼,齐齐的退了一下。

还未走远,却又听她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扫把星!都这么大的人了,连走路都不会吗?竟然这样横冲直撞的?”

谁横冲直撞了?

修竹掩盖住眼里面的不服气,垂眸,轻声答道:“二小姐教训的是。”

李妙玉还要再说什么,嘴刚张了张,就听旁边蹲在地上的陆鲲,轻声“哼唧”了两个,声音虚弱的说道:“你们两个争什么呢?还不快把我扶到旁边儿坐好?”

像这样蹲着,说实在的,还是挺累的。能不能干快结束?

然而求救的目光发出,修竹却故意到头扭向一边,他不得不转向扫红。

扫红得到陆鲲的求救,这才像是活了一样,几步走了过来,把比他生得还要高大的少年人打横抱在了怀里面。

修竹听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抱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瞪圆了眼睛,看了一会儿,适应了,便也不觉得怎么样了。

算计着时间,大约芙蓉的菜单也已经应该拿回来了吧?修竹这笑收起玩笑的心思,学着司琴司棋的样子便要告退。

可是礼还没有行到一半儿,便有人大声阻止住了她,喝道:“修竹,你撞伤了人,想走便这样走了吗?”

她没有撞人。

就算是撞,受伤的应该是她才对,那个人怎么还受伤了?生的高高壮壮的,原来是琉璃做的吗?

陆鲲听到李妙玉的话,有气无力的赞了一声好,然后又跟李妙玉商量道:“即是她撞伤了我,我出门没有带丫鬟,不如让她伺候我到好吧?”

“并且,她本来就是我的丫鬟。”也许是怕人不同意,他又衬允道:“太夫人已经把身契给我了。我还没有用过一天呢!”

李妙玉看了一眼修竹,迟疑道:“不如我令外安排别的丫鬟来吧?她毛手毛脚的……而且进府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一般是不敢用的。”

陆鲲轻哦了一声,越过扫红的肩头儿,“怎么会?”

修竹进府的时候,正是方姨娘当家的时候,本来选了人,都是要略做培训的,可是她讨厌那对儿母女,便故意没有告诉那边,要先去培训。

当然为了防止她反过味来,要求被培训,这一批的丫鬟,都没有送到教习嬷嬷跟前,所以规矩嘛还真有有些稀松平常。

陆鲲轻轻摆了摆手儿,对李妙玉嫣然一笑,“不用麻烦二小姐了。我很好,有这个丫头伺候就行,不是还有一个小厮吗?不怕没有人伺候。”

修竹低着头,轻叹一声,大胆地看向陆鲲,“伺候可以啊,世子爷,能否容奴婢回去跟大小姐说一声儿啊?有些事儿,她还等着回话呢!”

“回什么话儿?什么时候不能回?且等等!”李妙玉挥手,拧眉,“等世子爷养好了伤,多少话不能回?怎么便便要在这当股儿眼?耽误了事儿,你担的起吗?”

陆鲲看她生气,轻声叫了一声玉儿,然后向她招了招手,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嘀咕两句儿。

李妙玉瞬间双颊绯红,转身二话不说,往太夫人院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修竹不解地拉了拉自己的耳垂儿,迷惑的看向陆鲲,“世子爷,您给她灌什么**汤了?”

陆鲲瞪修竹一眼,对着她冷哼一声儿,拍了拍扫红,说道:“往太夫人院子的方向走,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说话中气十足的?那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只是挺大的一个人了,却窝在别的人怀里面不出来……修竹嫌恶的看了两人一眼,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断袖,分桃,男风之类的词,不要钱的往外冒,惹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向他们的眼神便跟着充满了不屑。

修竹屈了屈膝,再次向他们告辞。

陆鲲已指着前方花木之中隐隐绰绰的人影儿,叫道:“来了!”

修竹抬头看去,果然是有人到了,而且人还不少。

最前面的是一个步辇,上面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太太,银发梳成髻,上面插着金灿灿的各样珠宝。

李妙玉则跟在替侧单手扶着辇侧。

陆鲲看了一眼前而迤丽行来的人群,脸色重新恢复苍白,弱弱的叫道:“太夫人。”说着,便要从扫红的怀里挣下来见礼。

太夫人赶忙让人阻止,笑道:“现在还病着呢,让什么虚礼?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拘礼了,难免会觉得生疏,以后可不要了。”

陆鲲答了一声是,但是好呆这是让人扶了起来,略走了两步。

此时,太夫人又笑着问道:“听玉儿说,给陆世子您按非了前面的一所小院儿?您要是不嫌弃,不如先到我那边的暖阁里面住住,等伤好了,再回去?”

陆鲲难得温训的应了一声是,“全凭太夫人安排。”

太夫人偏兴高彩烈地叫着鸳鸯蝴蝶,不等有人回她,便安排了起来,“鸳鸯,你去把我们院子里面的暖阁收拾出来,请陆世子入住休养。蝴蝶快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再催催。”

然后转头看向陆鲲,声音又变得温和可亲,“那就请陆世子移步到老婆子的闲福居吧?”

陆鲲轻轻点头儿。

扫红便迈开大步向闲福居的方向走,倒把后面的步辇落下了一大截儿。

修竹望着那背影,忽然想到,某一天,某人这是在这园子里面,也是这样突然出现,然后慌称迷了路,让她带路到闲福居……

可是,看着他们今天的样子,哪里会迷路,还用她带路?

分明是故意的!

而且,第一次在梅林里面相见,好像也是类似的情形。

呵呵!

这个宁远侯世子还真是为了安国公府,无所不用其极啊!

与姑老爷父女路途邂逅恐怕也是故意为之吧?

“修竹!快跟上,世子爷点名要你伺候呢!”

修竹回神儿,看到李妙玉扶着步撵已经又出去老远,依然频频的回头看她。

见她始终不动,终于控制不住,大喊了出来。

第259章算计

修竹答应着,步子轻移,却比其她人慢了许多,一会儿便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见四下无人,她一猫腰,钻进旁边的一丛花木当中,然后沿着小道,飞快地向妙贤居行去。

也不知道芙蓉那边进行的顺不顺利,紫檀有没有把几个大师傅安排好?

鬼才愿意去伺候一个无聊到跑进别人的府邸来装病的人呢!

妙贤居里面一如即往的安静祥和。

修竹刚一进门儿,紫檀便看到了她,抬着手叫道:“修竹,你来!”

这就是有事情了。

修竹向正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到紫檀跟前,笑道:“姐姐有什么事儿?”接着又问,“芙蓉姐姐可回来了?大小姐准备怎样安排那日的宴席?”

那日是那日,不言而明。

紫檀没有回答她,反而拉着她,走到僻静处,压低声音说:“世子爷进府了,你可看到他了?”

神神秘秘的,原来是为这个啊?

修竹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遇到了,他现在被人抱走了。”

紫檀眼睛眨眨,“抱走?”

修竹看着紫檀,想到当时扫红抱着陆鲲的样子,不由地大笑出声儿,猛地连连点头,“是,是,是。”

“还真是被抱走了啊?”紫檀拧眉,表情纠结,她根本没有办法想像的出,玉树临风的宁远侯世子被人抱在怀里面是什么样子,不过想想也觉得好笑,想笑,但是却有觉得这样被着人笑自己的主子有些不地道,何况还是嘲笑,所以硬生生的忍住了,把话题转移开,“厨房里面如何?还有做那些改进吗?”

修竹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等看了菜单再说。”

紫檀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看我,光顾着说话儿,都忘记告诉你了,芙蓉已经回来了,大小姐说等你回来,马上让你过去呢!”

修竹笑得甜美,“我本来就要过去啊!”说着晃着脑袋,摇摇摆摆地向正房走去。

紫檀则笑着同样摇了摇头,走开了。

正房里面,李妙贤、绿菊、芙蓉、丹桂全都在。

见挑帘子进来,全都齐齐的看向她。

“菜单拿回来了,你看看。”李妙贤淡淡地说道,“芙蓉想的周到,连往年府里面四时的宴请清单也都要了一份儿,可以做个参考呢!”

修竹收住了笑,眼睛在屋子里面扫了一圈儿,见大书案上面放着一些纸张,便主动走了过去,拿起上面的东西细细的看一了遍。合起来,闭上眼睛,把纸上的内容在脑子里面统统过了一遍,然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笑问道:“小姐,你们可看过了?”

李妙贤点点头,“自然是看过了。”

“那我们按着这菜单上面的做?”

李妙贤这次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芙蓉。

芙蓉被大小姐观注,自觉得很得脸,脸上全都是笑,扬起下巴,瞟向修竹,然后脸上的笑像是被冰冷封了一般,渐渐凝固,“若是按着这菜单上面的菜品来做,少说也要……”她伸出一个巴掌五个手指头,晃了晃,“这个数。可是,我问过了,去年只用了三千两。而且,今年管事儿的说收成不好,姑太太那边只给这个数儿。”说着,她又举起了两个手指头。

五个手指头就是五千两,两个手指头两千两,还差着一半儿多呢!

姑太太给这样一个菜单儿,又只给这个数量的银子,是打算多出来的钱让李妙贤贴补吗?

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理儿!

怪不得几个丫头全都耷|拉着脑袋,李妙贤也蔫蔫的呢!现在四个人全都盯着她,这是要她拿主意呢吗?

修竹抖动着手里面的菜单儿,对着她们微微一笑,说道:“做菜的事儿,还是厨房里面的大师傅们最懂行,我们不若先向他们打听打听?”

李妙贤看了一眼修竹,兴趣缺缺地说道:“一切由你吧。”然后又转头儿向绿菊问道:“我那里还有多少银子?”

绿菊愣了一下,说道:“自从咱们的铺子开了门儿,小姐的银子……”说着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箱子,打开来,先是拿出一沓银票儿,然后又捧了四五捧碎银子出来,下面是码放整齐的一层银元宝。

绿菊细细地数了数那些元宝,抬起头来,对李妙贤说道:“元宝一共有三百四十两,银票儿大约有七万两还多,上个月的修竹给了我,我还没有归拢呢!”

碎银子就不必说了。

李妙贤被绿菊所报的数儿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口小箱子,“什么?你说多少?”

她尤还记得修竹刚来的时候,闹着要让她帮忙保管月钱,那时候就是这口箱子,里面可没有如些多的银子啊!

芙蓉与丹桂也吓了一跳,光听这数字就让人心惊肉跳的了。

两个人齐齐地看向修竹。

只见修竹却一派淡然,好像她们现在谈的事情无关紧要一般,只低头看着手里面的菜单,一个菜名儿,一个菜名儿的逐个看过去。

室内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我先去找咱们小厨房的胖婶问问去。”修竹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同时人像是一股风儿一样吹了出去。

李妙贤回过神来,心情放松了许多,对绿菊说道:“你取三千两银票出来,等用的时候也方便。”这就是默认了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芙蓉听到这话,银牙一咬,向窗户外面啐了一口,骂道:“亏得平日里,装得像个人儿似的,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关键时候,便这样算计小姐,我……找她理论去!”她捋起袖子,气势汹汹就要往外冲。

“芙蓉!”李妙贤喊道。

可是人已经到了门口。

听到喊声,丹桂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打了一个激灵,箭步飞奔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芙蓉。

绿菊已拿好了钱,也顾不上关箱子,回头看着芙蓉,叫道:“哎呀,我的姑奶奶哎,你这是要去干嘛?”

芙蓉一扬头,傲气的说道:“自然是去找暗香院里面住着的那两个贱人理论去!”

第260章瞧病

贱人两个字一出口,把屋里面的众人吓了一跳,想要捂她的嘴,却已经是晚了。

绿菊瞪她一眼,赶忙走到门窗边儿,小心地往外面瞧了瞧,小声的训斥道:“干什么呢?你这不是在帮小姐,你在害小姐呢!”

丹桂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箍得更紧,好像要把芙蓉的腰掐断一般。

芙蓉的话一出口,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见大家那样紧张,如临大敌一般,拍了自己的嘴一下,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赔礼道歉的话来。

李妙贤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好了,好了。这是在自己屋里面,又没有外人儿,别自己吓自己了。”

芙蓉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喏喏地叫了一声儿小姐,然后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一个反身儿,飞仆到李妙贤的脚下,双膝跪地,哭得已经是泣不成声儿了。

“小姐,奴婢替您屈得慌啊!别人是小姐,您也是小姐,同样是千金大小姐,为什么您过的日子就这样的难啊?小姐,我的小姐啊……”

这一哭,不要紧,李妙贤的眼圈儿瞬间也跟着红了,美丽晶莹的珠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落起衣服里面,然后消失不见了。

李妙贤只是落泪,却不出声儿,但那样子却比芙蓉惹人怜爱多了。

绿菊看看她们,向丹桂使了一个眼色,丹桂会意,忙退了出去,站到廊下,假装是在喂鸟儿的样子,实际上是守着门儿,免得里面的话被有心人听到,再传出去。

……

……

修竹出了屋子,先到后面的小厨房转了一圈儿,然后直接拉了紫檀往外院儿走。路上才跟紫檀说明了她的用意。

紫檀听完,也是满脸的惊讶。

现在看来,是姑太太母女合起伙儿来,算计李妙贤一个。

偏偏柳夫人是一管事儿的,如若不然,那里轮得到她们两个安国公府的外人来算计李妙贤这个堂堂正正的嫡出大小姐?

可是事实却真的这么讽刺。

修竹知道,以着李妙贤与柳夫人的脾气,她们两个会不约而同的选择破财免灾,反正她们又不缺那个钱。尤其是李妙贤这样清高的一个大小姐,更是不知道钱财的难得。

何云锦这个人,修竹接触过几回,感觉并不是这样一个短视的人。况且,她与芙蓉阁还有生意上面的来往。

闹这么一出儿,不是在自断财路吗?她怎么想的出来?又怎么舍得?

可是当时的情况就那样,是何云锦极力撺掇着李妙贤选择管理厨房的,她的嫌疑也最大。

姑太太当时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若说无辜,姑太太更像是那个人呢!

但是,她又有什么理由害李妙贤出丑呢?

寿诞的时候出事儿,难道她的脸上就有光了?负责料理这个的姑太太更是脱不了干息,何苦呢?

因为想事情,一路便觉得很快,不觉便到了几个大师傅合住的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住几个人足够了。

见修竹她们来,起初人们并没有注意,这一早上,安国公府的丫鬟来来往往多了去了。

可是有一个人眼尖,很快发现了站在修竹身侧的紫檀,“哟呵”了一声,从台阶上面下来,急着过来,拱了拱手儿。

修竹看向她,只见他三十多岁,人微胖,笑眯眯的,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十分的讨喜。

很快其他几个大师傅也都围了过来。

修竹把手里面的纸抖开来,一个菜名儿,一个菜名儿的问,时不时的寻问两句儿,并且记下来。最后,才问道:“就这样一套席面,要花多少银子?”

几个大师傅同时低下了头,闷不吱声儿。

修竹把纸拍在桌子上面,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又问了一遍。

几个大师傅这次有了反应,两个一组,或者三个一群儿,头碰着头,小声的议论两句,最终有一个向她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并且解释说:“若是在我们楼里面,成本这个价也就下来了,主要是楼里面采买的多,样样东西都便宜一些。”

那也就是说,芙蓉所说的造价五千,还是比较科学的。

修竹沉思一刻,对几个大师傅说了句,好好休息,并且命人拿来了笔墨纸研,让他们每一个把自己拿手的菜名写出来,交给她。

大师傅们在徒弟的帮助下开始忙碌,修竹便带着紫檀离开,行到半路儿,突然想到太夫人的院子里面还躺着那么一位,等着她去伺候呢,赶忙告诉别了紫檀,让紫檀捎话儿给李妙贤,自己则马不停蹄的向闲福居而去。

闲福居里面一片忙碌,李妙玉则是在廊下不住的踱着步子,眼睛不时地向四周瞟看。

看到修竹,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喝斥道:“修竹,你怎么才来?”

她怎么才来,修竹心里面清楚明白,但是她却不想向某些人解释什么,只微微行了一礼,淡淡地答道:“奴婢这就去伺候。”

许是听到了修竹的声音,扫红从屋里面挑帘子探出了头,喊了一声“修竹”,然后向内室甩了一下头儿,也不说话,复又退了回去。

修竹赶忙快步跟了进去。

室内药气熏人,空气憋闷,陆鲲侧躺在一张罗汉床上,只着了里衣。

白色的里衣,墨色的发,衬得他的脸莹莹如玉。

修竹不由得走近了几步,细看着床上的人儿。

只见他面色如玉,剑眉入鬓,一双眼睛微微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潋滟光华,却可以看到小扇子一般浓而翘的睫毛。

他的鼻梁笔挺,嘴唇薄厚适中。搭配起来哪里都恰到好处,就算不睁眼,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修竹看着看着,只觉眼前一对儿黑蝴蝶扇了扇翅膀,一个带着磁性的男中音,戏谑的问道:“好看吗?”

修竹不由自住的点了点头,道:“好看!”

答完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猛地弹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没有睡着啊?”

陆鲲却不回答她,反而问道:“既然这么好看,不如给我当侍妾吧?”

第261章暧昧与调戏

说着,大手一拉,轻轻一拽,小小的人儿,娇|软的身体便落入了怀中。

陆鲲挑眉,嘴角轻扯,“丑就丑吧,人也太小了?”说罢,大手在她的腰上比了比,“腰这么细,要是不小心扭断了,怎么办?”满脸的嫌恶。

修竹一阵心乱之后,很快冷静下来,窝在陆鲲的怀里面,扭动身体,抬头看着她洁白如玉的下巴,因为年少,并未留须,但是那里却偶或可以看一两根生得很长且柔软的胡须。

“要你管?”她嘿嘿一笑,脚尖点地,借着向上站立的姿势,左手握拳,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用力挥出,直击在他的下巴上,“先别关心我的腰,照顾好你自己的下巴要紧!”

陆鲲吃疼,条件反射地松开了修竹,伸手去摸自己被打疼了的下巴,眼睛眯起,满满的都是危险的信号。

扫红听到动静,早已经冲了进来,看到自己主子脸色难看的坐在床边儿,用手捂着下巴,而修竹则得意洋洋地站在一边,目带挑衅的看着床|上的人,像是一点儿都不被他身上的威示吓到。

扫红暗暗纳罕,每每看到自家世子爷这个危险警告的目光,他都忍不住肝颤,更无论女子。被他家世子爷这样看哭的女孩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那成想,今天倒是遇到了一个胆儿大的,竟然不怕。

“世子爷!”

陆鲲举起手,用目光制止,扫红便不再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世子爷。”修竹随后叫道:“您这是病好了?又犯了花痴?花痴我可治不好……”她喃喃地说,“要美人儿才成。”

“只是不知道世子爷喜欢什么口味儿的?二小姐肤若凝脂,表小姐聪慧可人,不知道……”

“修竹!”修竹还没有说话,陆鲲大声打断她的话,“你过来!”

修竹摇了摇头,没有过去,反而向相反的方向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他,说道:“我不过去,我丑,世子爷刚才也说了,而且我人也还小,才十岁,世子爷您值得更好的!”话毕已经是笑颜如花。

只是人生的普通,笑起来,也没有办法与李家的两姐妹比,就是比何云锦也差了不少。

陆鲲看着她,再次向她勾了勾手指,嘴角扯出一抹笑,“爷觉得你就是那更好的了,快过来!”

开玩笑,他那么大的力气,她到了他的手里面,便像是小鸡崽儿进了大老鹰的爪子,那里还有活命的理由?

她活得好好的,许多事儿还没有干完呢,还不想死呢!

陆鲲看着屋子里面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的小小人儿越退越远,眼看着就要退到门儿,再次勾了勾手指,保证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扭断你的腰。”

这是那门子保证?

修竹眼睛瞪大,瞟了他一眼,依然摇头,反问道:“不扭断腰,扭断脖子吗?脖子更细呢!”

陆鲲失笑,然后故意很认真的看了看她的脖子,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儿,抚着下巴,“好像还真是……”

修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慌忙双手上移,一左一右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眨呀眨地看着陆鲲,“你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呢!只是平时笑得太少了,要多笑笑。”说完,话题一转,“你的脖子也好细呢,要不要先试试扭自己的脖子看看?也许比别人的还好扭断呢!”

后一句说得就有些不怀好意了。

陆鲲再次失笑,看着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本来就美,笑起来当然是更加好看。不像某些人,生得丑,笑起来就更加的丑了。”

修竹一愣,竟然没有提扭脖子的事儿吗?

陆鲲带有磁性的声音再次不徐不疾地响起,“你怎么那么喜欢扭别人的脖子呢?太暴力的女人可不好嫁,当心成了老姑婆,没有人敢要你——”

修竹看着这样无赖一般的陆鲲,一时有些神情恍惚,觉得面前的人是他,又不是,看着那张好看的脸,手渐渐放下,只呆呆地看着,不顶嘴也不喜不怒。

扫红站在门口儿,听着屋子里面的对话,嘴角直抽抽,这说的都是什么?

他们英精神武的世子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竟然哄着一个小孩子斗嘴玩?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修竹失了一会儿神,眼睛渐渐有了焦距,抬头再看一眼坐在床边的人,扬了扬头,挑衅的一笑,提高声音,冲着门外,大声喊道:“世子爷,您好了!既然您没有什么事情了,那也就用不着奴婢伺候了。奴婢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了!”

顿了顿又道:“大小姐那边领了姑太太交代下来的厨房的差使,正是缺人手的时候,那奴婢就先告辞了。等太夫人寿诞,再请世子爷过来喝一杯……”

杯字未落,修竹只觉得自己后背一凉,转头看时,床|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儿,陆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赤脚走了过来,站在离自己一尺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她。

“世子爷您……”

“谁说本世子好了?”陆鲲再次长臂向前一捞,把修竹固定在怀里面,“爷还没有用药呢?怎么会好?”说着打横把她抱起来,转身向屋内走,要走去那里,不言而喻。

修竹拼命地挣扎,几次突袭全都被轻易化解。

陆鲲微笑,“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吧?”

“也是。”修竹果然听话的停止了挣扎,冲着陆鲲微微一笑,反而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把头闷进他的颈窝之间,像只小猫儿一般,轻轻蹭了蹭。

“这才乖嘛!”陆鲲抱着修竹的手,故意加大了力量,“所谓识时务着为俊杰……啊!你——”

突然,陆鲲的脸色大变,双手改抱为摔。

修竹的身体瞬间从空中跌落,眼看就要与地方做亲密接触。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一个利落的旋身,以手撑地,帅气的化跌为半跪在地的姿势。

第262章咬

陆鲲的脸色黑成一片,低头看着从地上笑嘻嘻拍着手站起来的人儿,怒呵道:“干什么咬我?”

这应该是真怒了吧?连本世子或者小爷什么的都不用了,直接用上我了。

修竹无辜的缩了缩脖子,撇着嘴,小声抱怨道:“干什么咬你,你不知道吗?”

这多明显啊!

再不明白就是白痴。

许是真的很疼,陆鲲不再说话,反而是“哗啦”一下,扯开了自己领口的衣服,衣服里面白皙的皮肤上面,两排绯红色的牙印清晰可见,有的地方还隐隐透着血迹,看得出来咬人的人并没有口下留情。

修竹在看到那两排牙印的时候,也愣住了,她只是想要脱身,可没有吃人肉喝人血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的牙齿上面有没有沾上鲜血……可是现在,要怎么收场啊?

“世子爷……”扫红满带担心的叫声再次传来。

陆鲲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口,狠狠地瞪了修竹一眼,对门外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然后走回床边,在旁边一堆衣服里面摸索了一阵儿,最后摸出来一个小瓷**儿,打开盖子,**口对准伤口,用食指轻敲**身,里面白色的粉末儿撒出,抖落在牙印儿上,覆盖去鲜艳的血迹,最终与肩膀上的皮肤融为一体。

这可是大燕朝最最上等的金疮药了,具说抹上之后立刻止血,连疤痕都不会留,就是在皇宫里面都不多见。

修竹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陆鲲手里面的小瓷**,做了一个很不合格的刺客,连逃跑都忘记了。

陆鲲抹完药,瞟了一眼修竹,见她再次直盯盯地看着自己,看了一眼手里面的小瓷**儿,了然一笑,喊道:“接着。”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子丢了过去。

修竹回过神来,连忙接住,十分不记仇儿的颠颠跑到陆鲲身边,扬起头来,问道:“世子爷怎么有这个南疆的伤药?”

“我师傅给的。”陆鲲原来以为修竹对这药感兴趣,只是因为它神奇的疗效,没有想到她竟然认的这药,神情不由得为之一冷,问道:“说,你怎么认得这药?”

这药本是南疆医神常白草的神药,因为药材难得,在世面上寻见都见不到,他的师傅因为与这个常百草师出同门,他师傅学了武,而常师叔则学了医,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层渊源,他才会有这种药。

而修竹,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小丫头,被卖身进了安国公府,那里有机会知道这个?

修竹捏紧手里面的小瓷**,再次感觉到来自宁远侯世子身上的危险气息,心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小脑袋里面百转千回,突然便是嫣然一笑,不回答,反问道:“世子爷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能知道这个是来自南疆的伤药呢?”

“南疆有个常神医,医术高超,可是活死人,肉白骨。谁人不知道,谁人不晓?但是他的药往往却是千金百求,对不对?”修竹看着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蓄满了水。

“对。”陆鲲轻轻点头。

“对这个伤药,人们,尤其是京城的女眷们更是趋之若鹜,对不对?”修竹再问。

陆鲲再次轻轻点头。

“我们芙蓉阁,专门卖各种奇珍异宝和世面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就连脂粉,每种每季的销量都是限量的。所有就有人寻上了我们,说是想要这种药粉,出价五千两。”修竹说完,举起手里面的小瓷**,亲了两口,惊叹道:“五千两啊?换成银锭子,得多大一堆呀?”

陆鲲被她逗得失笑,“这东西,就算是一万两都不一定能买到。”

“所以啊……”修竹仗着自己年龄小,抱住陆鲲的胳膊,“你去换常神医啊,要了这药的方子来,我们一起做啊,卖了钱,我们五五……”她伸出五个指头,又收了回去,“不,六四,七三七三也成……”当陆鲲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十分不情愿的叹了一口气,“八二,八二也成,不能再少了啊!你不知道,找药材制药也要花不少银子的……”

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陆鲲忍不住从她手里面夺过刚刚丢过去的小**子,打击她道:“财迷心窍!爷答应要给你合作了吗?说得跟真有其事似的。”

修竹的手里面一空,一反手便要拿回来,可是却抓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陆鲲又把那个小瓷**拿了回去,掖在身上,“哎呀”一声,跺脚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回去呀?”

陆鲲侧头平静地看着她,“我说要送给你了吗?爷只是让你看看,长长见识,免得跟土包子似的。”

只是看看吗?

修竹可不这么觉得,明明刚刚,她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是要把东西送给她的,可是为什么又要收回了呢?

难道是因为怕自己要把东西卖掉?

可是卖掉好像也不关他的事儿了吧?已经不要的东西……

“男人心,海底针……”猜了一刻,她觉得自己猜不到,背着手,老夫子一样,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转身踱着步子往外走。

锦帘挑开,外面清凉的空气进来,修竹这才感觉自己的脑子清明了不少。回想着刚才她在屋内的所做所为,吓出了一身的白毛冷汗。

眺望四周,扫红守在门口,应该已经听去了大半,不过他是宁远侯府的人,没事儿。

再就是李妙玉,她此刻远远地坐在院子里面的凉亭里面,手里面虽端着茶,一双眼睛却不时的瞄向这边儿。还好,还好,她没有听到。

那也就没有谁知道了。

修竹的腰杆挺了起来,径直走向李妙玉所在的凉亭,等近了这才微微屈膝行礼,然后向李妙玉告退。

李妙玉一双妙目在她身上扫了很久,这才开口问道:“世子爷的身子怎么样了?”

那当然是生龙活虎,连她都打不过呢!

“世子爷的身体已无大碍,等体息一段时间,自然也就好了。”修竹敛声静气,恭敬的答道。

第263章窝里横?

“那你这是要往哪里去?世子爷大病初愈,身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还乱跑?”李妙玉挑眉看着修竹,严厉的训斥道。

修竹看着横眉冷对的李妙玉,很想对她说大病初愈你个头。可是,话到嘴边儿,却换成了十分柔和的词语,“世子爷已经没有事情了,而且还有扫红守着,奴婢只是离开一会儿,去妙贤居件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离开一会儿?”李妙玉沉着脸,侧头儿审视着修竹,“若真是这个时间出了事儿?你有几条命可以赔的?”

这也就是不让走了?

修竹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轻轻笑着点了点头儿,后退几步,“二小姐说的是,那奴婢就暂且不回去了。”她可是很好说话的,不让回去,那便不回去吧?李妙贤那边反正有银子垫底,最差就是自己贴补一些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还乐得轻松自在呢!

只是修竹还没有退出几步,身后扫红的声音稳稳地传了过来,“世子爷说,他暂且没事,修竹姑娘如果有什么事儿,先去办吧,如果需要,再去叫……”声音不是很高,传过来整时整个闲福居里面都清晰可闻,可见是用了内力。

修竹眉毛抖抖,传个话儿而已,用得着用内力吗?

分明就是拿着砍刀杀猪,不搭啊!

不过,到底收益的是她,修竹只纠结了一下,便放过去,向着扫红所站的方向福了福身子,轻施一礼,扬声喊道:“那就多谢世子爷体恤了。”

扫红知道,修竹这一礼是冲着屋里面的人行的,连忙侧身避过,向着她抱了抱拳。

这就算是过了明路了,也不怕有人故意阻拦了。

修竹心情大好,抬脚便向外走。

身后李妙玉的脸皱成了一团,急得直揪自己的手绢,不过还好手绢材质结实,否则非得被她撕成细条不可。

司琴看着修竹的背影儿,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眼珠转动,凑到李妙玉的身侧,“小姐,她一定是回去办太夫人的寿宴去了?”

李妙玉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急。这件事儿,我心中有数,且看她如何折腾吧?左不过最后贴补一些银子上去描面子罢了。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

听着语气,竟然像是知道里面的猫腻似的。

远处,扫红听到这话,耳朵微微的动了动,人却像是石化一样,一动不动。

……

……

很快,夜幕降临,宁远侯府那里得到消息,小厮锄绿同样被派了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六个胖瘦不一,但同样俊俏柔美的丫鬟。

所以,修竹才刚刚离开一会会儿,便失业了。被派来传话的丫鬟趾高气昂的对修竹传递完要说的话,得意洋洋的侧瞄了她一眼,笑道:“我还以为某人攀上了不得的高枝了呢,没想到,这么快便失庞了。”

说完,自己向呵呵的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儿,似是才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又对修竹说道:“宁远侯府,不亏是宁远侯府呢,光看派过来的那六个丫鬟,啧啧,拿出来,随便那个都能迷倒一片。”

然后看向修竹豆芽菜一样的身材,“就你这样的,过去提鞋都不配呢!不过,这样也好,总能让人看清楚,什么是珍珠,什么是鱼目……”

修竹全程陪笑,等她说到关键的时候,还轻轻接话,“对,是,檀香太太说的太好了。”

檀香看着这样的修竹,满腔奚落的话,反倒说不出来了,甩着帕子,转身走了。

“修竹,刚才那是谁?怎么说话儿呢?你怎么不啐她一脸?”

丹桂拿着一个铜盆,也不知道在跟前听了多久,等檀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一声“呸”!

看着气愤不已的丹桂,修竹笑着上前揉了揉她的脸,一边揉还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丹桂姐姐这是生什么气呢?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小丫鬟,姐姐又何必在意呢?”

丹桂拍开修竹的手,骂道:“平时看着是一个千伶百俐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倒变得跟块木头一般。”

修竹笑,“姐姐,我本来就是木命嘛,可不是木头一样。”

丹桂嗔她一眼,把铜盆塞进她的手里面,“好,好,好,你是木命,跟木头一样。小姐要水,木头也干些活儿吧?”

修竹接过,笑得更甜,“嗯,是木头,便做这杨柳树,遇水发芽,遇土生根。现在,木头要发发芽了。”说着,身影翩翩往水进那边走去。

丹桂看着修竹,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去。

刚进门,就听到屋里面有人轻笑道:“让你去打水,你这敢情是先挖了井,才……咦,怕是没有挖到井,反而把水盆子一起丢了。”

丹桂便看看自己空空发野的手,却没有跟着打趣发笑,反而面色深深地,轻轻叫了一声小姐,然后把自己刚才要去打水,偏偏遇到闲福居太夫人身边的人来传话的事情,还有两个人都说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如何,全都细细地跟李妙贤说了一遍,并不夹杂自己的个人意见。

李妙贤听着丹桂的话儿,面色凝重。

无论她有多不受太夫人待见,明面上她都是太夫人的亲孙儿,安国公府的嫡长女,让个丫鬟这样的羞辱修竹,打得可不是好的脸么?

打狗看主了,何况修竹是她身侧有头有脸的二等丫鬟……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故意为之了?

帮意为之,那有是为了什么?

“小姐……”修竹端着水进来,看着屋子里面的人个个面色凝重,欢快的声音也为之一凝,一边打量着她们,一边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怎么跟被霜打了一般。”

芙蓉白修竹一眼,回嘴道:“你才被霜打了。”

又道:“在我们面前,伶牙俐齿的,不是挺会说的嘛,怎么遇上个闲福居的,就变哑巴了?真是丢人。”

修竹嘿嘿一笑,看向李妙贤,轻声问道:“小姐,您也这么觉得吗?”

第264章白玉梳子

李妙贤不语,却是拿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

答案不言而喻。

修竹原本笑意盈盈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小嘴巴更是撇了撇,无限委屈的问道:“小姐,在您的心里面,修竹就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

李妙贤轻轻的摇头,也不知道是怕回答是,修竹哭给她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修竹立马变忧为喜,把铜盆放进紫檀木的脸盆架上,笑着问道:“小姐是要梳妆吗?这水温刚刚好。”

李妙贤没有说话,丹桂嘴快地替她说道:“是呢,小姐说,世子爷在府里面病倒了,按理应该过去控望一二的。所以正是要进行梳妆呢!”

修竹轻哦一声,退到一边儿,把位置让出来给他妙贤与伺候李妙贤洗漱的人用。

李妙贤洗过了脸,坐回到梳妆台前,任由丹桂与芙蓉围在她身边前前后后的忙碌,而她自己在通过面前打磨光滑的铜镜望向屋子一角的修竹,暗暗的感叹一句,原本那个黄黄瘦瘦的丫头,这两年间真的长大了啊。

嘴上却问着别的话儿,“世子爷怎么样?太医如何说?”

提到宁远侯世子陆鲲,修竹耳边便响起那样一个无赖的声音,“……不如给我当侍妾吧?”

待妾啊?

她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啊!

可是如果照现在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她势必会做为李妙贤的陪嫁丫鬟而随她一起出嫁,到时候无论她嫁与谁,她的命运似乎都只有那么几种……

最好的是嫁到外面与小门小户做正头娘子,还是与人做妾,真的不太好说。

修竹收回心神,回答道:“太医倒是来了,只是世子爷说他那是自幼旧疾,不肯看太医,只是让扫红拿了一些药与他吃。奴婢去的时候,像是已经吃过药了,满屋子都是药味儿。”

“病了,怎么能不看太医?”李妙贤激动的扭头,正给她梳头的丹桂一个不察,揪了一下她的头发,疼得她“哎呀”一声,连忙坐正身子。

芙蓉则心疼地在旁边瞪了丹桂一眼,喊道:“丹桂,你怎么干活儿的,弄疼小姐了,知道不知道?”

丹桂一脸惭色,低头道歉。

李妙贤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不关你的事儿,是我刚才乱动了。”然后又保证道,“接下来,我一定不乱动了,你梳吧。”

然后果然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面,问道:“太夫人就由着他这样吗?”

太夫人当然得由着他来。

虽然太夫人常常对外面说,陆鲲就像是她的子侄一般,可是真要让她把陆鲲当做子侄,她又做不到了。

当然,就算她想,姓陆的也不会老老实实配合的,这一点儿,有宁远侯府里面的那位老夫人在前面当例子呢!亲祖母的话都不管用,何况外人的?

太夫人不管,那才是明智之举,要是真的不管天高地厚,硬是想管一管,到时候才好看呢!

“世子爷脾气执拗,太夫人也不敢说的太过了,见她精神尚可,便由着他了。”修竹说的委婉,据她猜测,她不敢管的可能性很大啊!

李妙贤听到这话,便轻轻点了点头儿,又问道:“按照惯例,瞧病人带些贵重药品才好,可是我们这边似乎没有,就算是有,世子爷也不一定稀罕,你看送些什么过去好呢?”

这是个难题。

因为没有点名,便是问屋里面所有人的,芙蓉她们也都拧眉细想了起来,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丹桂的一双手十食翻飞,十分灵活地在李妙贤的来回穿梭。

绿菊抬头,“不若送棵参吧?我记得小姐的柜子里面还有两根。”

芙蓉撇了撇嘴,“小姐都说了,送药材怕是世子爷不稀罕,你怎么还提药材。”

绿菊便低下头,不作声了。

丹桂同情地看了绿菊一眼,拿起桌上的一对珠花,让李妙贤看了看,等她点了头,轻轻地帮她插了起来,小声的说道:“世子爷那样的家世,什么东西没有见过?”

修竹抚掌,笑道:“就是这个道理,陆鲲那厮,根本不会在意什么东西的,小姐不拘拿些什么都成。只要不空着手,就不会有人挑理。”

芙蓉不满的看了修竹一眼,“说了跟没有说一样。”

修竹回瞪她一眼,她不是一样,没有想出好的回复来?只会否定大家的意见。

李妙贤见丫鬟们七嘴八舌的,没有一个人能说到正点儿上,便低下头,自己慢慢的想着。

丹桂把发髻梳好,又帮着把披散在后面的头发理顺,对着镜子里面的人笑嘻嘻地看了一会儿,觉得很好看,这才对李妙贤小声的说道:“小姐,好了,您看看可还满意?”

芙蓉回头看了一眼,从衣柜里面翻出一件大红色的褂子来,问道:“小姐穿这件好不好?衬得脸色好,看上去喜庆。”

这是去探病,为什么要看上去喜庆?

修竹不解地扫了芙蓉一眼,突然看到柜子一角似乎有什么东西用牛皮纸包着,压在里面,只露出一角,便“咦”了一声,问道:“那是什么?”

所有人寻声望去,芙蓉离得近,已经取了下来,两下打开了纸包,只见里面一把白玉做成的梳子,晶莹小巧地躺在那里,玉质上乘,莹莹地泛着白光。

李妙贤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指着芙蓉手里面的东西说道:“这还是去年上山的时候在庙里面求的,说是高僧开过光的,可以祛病驱邪的,便多求了两把。”

“一把墨玉莲花纹的送给了母亲,她现如今还用着;我用了一把紫檀木的,这把便余下了,一直都没有用过呢!”

有心人已抓住了李妙贤话里面的某一处重点,问道:“小姐说这梳子是高僧开过光的?”

李妙贤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不知道修竹为什么缘何又有这一问,不解的看着她,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儿,“是啊,庙里面的大师傅是这样说的。”

第265章燕然

“能祛病驱邪……”修竹满意的点头,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月牙,“那用来送病人再合适不过了。”

说着转过头来,看下李妙贤,“小姐,你说送这个好不好?”

“会不会太简薄了?”几个人齐齐的看向修竹,异口同声的问道。

修竹笑嘻嘻的说道:“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们也都说了,是世子爷生在那样的人家,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就算你送座金山银山过去,人家怕是也不见的稀罕。”

“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要在贵重上下功夫?倒不如取个巧儿,在心意上面下功夫。”

“这梳子虽然不起眼儿,但胜在是庙里面求来的,菩萨保佑呢!”说到这里,双手合十,弯腰拜了拜,模样虔诚又认真。

绿菊轻笑,开玩笑道:“我们修竹什么时候又信起佛了?”

修竹也跟着笑,嘴色翘|起,“就在刚刚啊!”

……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太夫人的诞辰。

一大早,宫里面的赏赐便传了下来,白玉如意一对儿,如意纹绸缎两匹,小叶紫檀木念珠儿一对儿。

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代表的是皇上的恩宠,安国公府上下不敢怠慢,打开正门,四处洒扫,摆上香案,一众主子齐刷刷跪了一地,宣旨的内待这才打开圣旨,操着尖国的嗓音抑扬顿挫的把那圣旨念了一遍。

当时的场面修竹没有亲见,指旨嘛,没有什么新鲜的,她也不希罕过去凑热闹,虽然有宁远侯世子找来的人,厨房里面依然还是有好一阵儿的忙活呢!她还是亲自守在外面,比较放心。

坐在大厨房的外面,手里面端着茶水,前院里的热闹喧哗隐隐地传来,修竹轻呷一口,含在嘴里面,让其在舌头上面打一个圈儿,然后才咽下。

小枣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捂着肚子,弯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修竹姐姐,修竹姐姐,……你,你怎么在这里啊?前、前面可热闹了……姐姐们都往那边去了呢。”

修竹对她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毛她茸茸的头,笑问道:“有热闹看,我们枣子怎么不去?偏往这边跑,看你跑得,都快要断气了……”

对枣子,修竹一直把她当真正的小孩子来看,其实她也只比她大上一年而已。可是事实上,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妙贤居里面的其他人都很自觉得忽略了她的年龄。

小枣子笑了起来,声音“格格”作响,但是这样一来,她便更加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根本分不清楚是笑得,还是刚刚跑的。

“修竹姐姐,修竹姐姐,你就不好奇宫里面的伺候皇上娘娘们的人长什么样儿吗?脾气如何?”过了好一会儿,枣子才停止笑,看着修竹,一本正经的问道,小眼睛一眨上眨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修竹再次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不好奇啊,伺候皇上娘娘的,也是人啊,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有什么可奇怪的?”

枣子哦了一声,看怪物一样,看了修竹一眼,见她是真的不好奇,就不再管她,反而撒开丫子,往前面跑了。

修竹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念叨道:“还真是个孩子啊。”

当初,她也还是一个孩子,总是会估摸着下朝的时候,站在皇宫长长的甬道旁边,等着那个人下朝回来,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皇祖母这个时候总会让人搬张椅子,坐在阳光之后,或者拿一本书看,或者什么都不做,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玩跟进跟出的游戏。

那个时候啊!

修竹眯起眼睛,好像天空总是很蓝,四时风调雨顺的,父王还是皇太子,总是十分的忙碌,母妃温柔可亲,她也不是现在的丫鬟修竹。

她被他们亲切的叫做然儿,当她调皮捣蛋的时候,也会连名带姓的叫她燕然。

燕然是山名儿,远在边塞,她出生的时候,身为太子的父王正是守在那座山上,所以他便叫她燕然。

为此,皇叔们家中的小子,小丫头们没少拿她的名字取笑,还说等她长大了,一定会被她父王嫁去边塞游牧民族的营帐去和亲,就像大汉大唐的公主们一样。

会那样吗?

小时候的修竹对此没有怀疑,还偷偷狠狠地哭过一场。

可是现在,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能去和亲,倒比现在好啊!

修竹大口大口喝完手中的茶,把杯子随意的放到了一侧,站起身来,大步走进厨房,里面几个大厨各执炉灶,挥汗如雨。

安国公府原本安排在厨房里面的人,此刻反倒成了打杂的,有的烧火,又的洗菜,更有的抓不到活计,站在一旁干看。

见修竹进去,厨房里的管事媳妇马上走了过来,陪笑道:“这里面烟薰火燎的,姑娘还是到外面歇着吧,茶水喝完了,我让人给您倒去。”

修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忙,自己则慢慢悠悠地在里面踱起了步子,每个人跟前停上一会儿,看上两眼便走,也不多停,似乎真的只是过来转转看看。

外院接待完传旨的内待,私下被人狠狠的敲了一笑,把人送走,宾客也便陆陆继继的上门儿了。

依然是安国公带着府里面的公子接待男客,女客则被直接引到了太夫人之边的花厅,聊上两句,便各自散去,各找各相熟的夫人小姐去了。不过,今日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何姑爷也在前院帮着招呼男宾,现在他已经是正五品的京官儿了。平步青去似乎直日可待,人也显得义气英发的。

何云锦负责少年少女的游园事宜,早早的便同了几个小姐到园子里面随意走动。李妙贤不爱这个,略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毫无趣味儿,留了一个丫鬟在外面守着,自己则带了丫鬟回了妙贤居。

李妙玉这一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十分的惹目,跟在太夫人身后,巧笑倩兮。引得无数来拜寿的夫人向太夫人,姑太太打听她。

太夫人真心疼爱李妙玉,见到这样,笑得合不拢嘴。

第266章宴席

但是姑太太就不那么认为了,在她的心里面,自己的女儿何云锦自然是强过李妙玉一个庶女千倍万倍,可是看看,向她打听她的却寥寥无几,而且有的也是家境不怎么样的。

这样被问了四五次,姑太太的一张脸便沉了下来,等有人与她说话的时候再换上笑脸儿。如此一来,过来主动与她攀谈的人就更加的少了。

姑太太找准机会,小声向何云锦问道:“你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何云锦点点头儿,笑道:“母亲吩咐,敢不从命?”

姑太太在她的额头上狠狠的点了一记,说道:“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在这里转悠?快去陪你的外祖母去?这陪好了的话,以后好处多着呢!”

何云锦娇羞的扭了扭身子,拖长声音,撒娇道:“母亲……”然后绕到太夫人的身侧,静悄悄地站着。

姑太太把头扭向一边儿,看女儿一眼,便转了开,在满室衣鬓生香的夫人小姐们身上逡巡,合计着要给何云青找一个什么样的媳妇才好。今年何云青十六,依然是一个秀才身份,等过两年,中了举人,也就十八了,到时候取亲,都不能算是早的了。

看看那个肖云,跟他家青儿退了亲,立刻就嫁给了当今太子,一步登天,如今又怀着身孕,眼看着临盆。她家青儿去什么都还没有,她这个做娘的心里面不是滋味得很。

等到了中午,众人移到花厅摆宴,修竹这边的忙碌才真正摆到名面儿上。

修竹顺着人流看去,听见李妙贤新梳了头,就连衣服也全都换了。此时一身淡蓝,姿态娴雅,说不出的好看。

无数夫人小姐都看呆了。

太夫人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孙女儿,向她招了招手儿。

李妙贤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奶奶抱是怎样一种感觉,愣了一下,转头在万千人之中,寻到那个满脸含笑的俏脸,心里面安定几份,轻轻走了过去,屈膝行礼动作一气呵成,多少人都看呆了。

“哎呀,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国公府大小姐吧?”也不知道是想要巴结讨好太夫人,还是由衷的赞叹,马上就有人喊叫了起来,“只听说过生的美貌,没有想到竟然像是天仙一般美貌啊,啧啧,这要是那家公子娶了回去,怕是纳妾的心都歇了呢。”

这么一叫,便有许多夫人看向了这边,眼神炙热。

修竹不起眼儿地站在大厅一角儿,冷笑了一下,柳夫人难道还不算个绝世美人?安国公还不是左一个待妾,右一个通房的往家里面领?

所以说,纳不纳妾,与女人的美貌没有多大关系啊,全在男人的心。

等众人坐定,修竹便张落着人往花厅里面送凉菜。

花厅分为左右,中间用屏风隔开,左边安了男席,右边则是是女客。

看到第一道菜,男席之中,突然有一个男子猛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信步款款的走了来,绕过屏风,来到太夫人身前,弯腰行了一个子侄礼,笑道:“侄儿忘记跟您拜寿了,祝您老人人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太夫人见宁远侯世子竟然向他行了个礼,也是一脸的纳罕,继而笑了起来,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后又道:“你昨天儿托人送来的观音像,明天收到了,漂亮得不得了,依让人供到小佛堂里面了。”

陆鲲笑着,又恭维几句,退了下去。

原本杂乱无章,充满人语的花厅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便有人窃窃私语。

话语也大多围绕着李家两姐妹与宁远侯世子打转儿。

修竹听了满耳朵的抱怨,嘴角依然翘着,指挥着人们住桌儿上送菜。

太夫人拍拍李妙贤,神情骄傲的说道:“这孩子贤孝,这些日了一直在帮着料理厨房里面的事儿呢。”说着招呼大家一起吃。

花厅里面瞬间又安静了下来,齐齐地把目光投向李妙贤。

他们可都听说了,这三天,宁远侯世子借着养病,可是住到安国公府了。坊间传言,这个宁远侯世子爷心悦二小姐李妙玉,还亲自跑过来阻止过安国公处罚她;还一种说话就是,宁远侯府相中了安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之前陆贵妃还亲自招见过她。最终是那位小姐取得胜利就不得而知了。

修竹站在门口儿,听了满耳朵的闲话,挑挑眉,看向李妙玉,只见她巧笑倩兮,坐在太夫人下手边,早已经羞红了一张脸。

李妙贤则依然摆着她那张什么事儿都与我无关的表情,淡然的吃着茶。

桌上的菜肴变戏法的增多,渐渐摆满了整张桌子,各种食物的香气与女人身上的脂粉气混和在一起,使得整个花厅香气扑鼻。

姑太太吃着吃着,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面前的一盆菜,向身后的丫鬟问道:“这是什么菜?好像菜单子上面,并没有列,如今是大小姐管着厨房,您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应声,转身后太夫人那桌走去。

姑太太虽然管着家,但她的丈夫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儿,自然不能跟太夫人一起坐在首席,依次排了下去,就到了一个很偏僻的位置。

这菜品当然没有变,依然是她们所列单子上的菜,只是多少都有些改动,比如用秋季常见的菜,代替了那些别的季节盛产,这个时候却死贵的材料。

这样一来,整个宴席做下来,成本便会缩减三分之二的费用。于是,李妙贤也就没有必要贴补了。

而菜的味道,经过改良,不但没有变坏,反而好吃了许多。

一时银**去而复返,李妙贤跟在她身后,见到姑太太,轻声问道:“姑母找贤儿?”

姑太太沉了脸,拿筷子在其中一个菜上面点了点,问道:“我记得给你的单子上面有一道炒春笋的菜,与这个挺像……”

李妙贤不爱吃,也对吃喝没有研究,听到姑太太这么问,很自然的皱起眉来,向着修竹的方向招了招手。

第267章寿宴

修竹走过来,先与李妙贤、姑太太行了礼,这才笑眯眯的问道:“小姐,您找修竹什么事儿啊?”

李妙贤这才把姑太太刚刚问她的话又向修竹重复了一遍。

修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笑道:“姑太太真是厉害!这里面的菜叫做酸笋,是老百姓春天的时候,采了最新鲜的笋子,处理干净,用特殊的方法腌制而成,味道酸甜清脆,配野猪肉炒,最美味儿不过了。”

听着修竹介绍,同桌的几个夫人看了过来,修竹便笑道:“几位夫人尝尝味道?是不是比春天新采旳鲜笋更加好吃?”

几位夫人身后的丫鬟,见自家夫人把目光投向了那盘笋,不约而同的夹了一些放进自家夫人面前的碗里面。

桌上寂静无声,几乎可以听到几位夫人咀嚼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见几位夫人口中的菜都咽了下去,修竹才问道:“这才怎么样?几位夫人可否能给个评判?”

姑太太见几个夫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艳的神情,连忙站了起来,紧张的问道:“几位觉得怎么样?她小孩子家胡闹呢!”

“什么胡闹?”一个深绿色衣服的夫人,摆了摆手,说道:“我倒觉得这菜的滋味,实在难得。”

说着,看向修竹,侧头,似是等她回答一般。

李妙贤淡淡一笑,指着修竹,轻声说道:“夫人谬赞了,都是这丫头想的,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她把方子抄与您。”

那夫人听她这样说,忙止住了话头儿,引着别人往别的地方说。要知道无论是药方还是别的什么的方子,都是可以卖钱的。李妙贤一个小姑娘家家,可能不懂里面的道道,所以轻易便说了出来,但是她懂啊,又怎么敢轻易接受人家的馈赠?

谁知她这边才刚刚叉过了话题,那边修竹已经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是,又接着说道:“嗯,一会儿我拿笔写下来,多写几份,到时候,那位夫人吃着好,便送上一份儿。”

修竹说完,又看向姑太太,笑着问道:“姑太太,您看这样可好?”

姑太太尴尬的笑笑,说了一声好。

人家要装大方,她干嘛拦着?没得倒显得自己小气。

不过,再一想,东西是李妙贤的,若是到时候她嫁过来,那么便是她儿子何云青的,是他们何家的。现在,眼看着李妙贤拿着何家的东西做人情,心里面那个不是滋味儿啊!可是左想右想,偏又想不出阻止的借口儿,只能暗绰绰的瞪李妙贤一眼,在心里面骂道:“败家媳妇!”

李妙贤不知道姑太太在想什么,吩咐完修竹,只觉得姑太太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耳边轻轻问道:“姑母是不是累着了?那里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姑太太脸上挤出一抹笑,不奈烦地摆了摆手,随即便丢下了筷子,赌气地不再进食。

修竹站在李妙贤身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惊愕的眨了眨眼,难道姑太太那样的心思还没有歇?

那可就麻烦了!

人家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姑太太这样的血亲,让李妙贤防备起来,更是难了吧?何况她还是一个事事都不经心的性子……任重而道远啊!

又聊了一会儿别的,李妙贤找了一个借口,重回了主位。修竹也便趁机告退,依然站在了门口不显然的地方,指挥着众人上菜上酒。

一顿饭吃下来,宴席上面熙熙攘攘,宴席下面也是小动作频频。各人有各人的小心思,拜寿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重要的是拜寿时私底下做的事儿。

因为站在远,场里面好多人的话她便听不太清。不过好在,大门的地方离被隔开的男宾席很近,尤其是安国公的位子,正好在对面儿,只要她好好盯着他唇部的动作,他与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便一目了然了。

因为有一种技能,叫做唇读术。

皇祖母教的,十分管用。

今天的何姑老爷兴头显然很高,跟在安国公身后,一路帮他挡了不少的酒,就算是柔弱的大公子,也被允许喝了一杯酒。

陆鲲同样也跟在安国公身侧,酒像是流水一样往肚子里面灌。修竹望着他,嘴角翘起,这可不像是大病初愈的人啊,也不知道他以什么名义跟在安国公身侧的?何老爷是安国公府的姑爷,何云青、何云伟是正经的表公子,李珍就更加的厉害了,那是庶长子,之前还曾经是安国公府唯一的男丁。

他算什么?

准姑爷吗?

大姑爷还是二姑爷?

呸,脸皮还真是厚啊!

修竹看向陆鲲的时候,宁远也正好举起酒杯,眼神瞟向这边,看到修竹的神情与动作,他的手略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毛,很快把头转向一边儿。

修竹便冲着他的方向飞了一下白眼儿,不敢看她,正好代表他心虚了。

里面,何云青的酒量显然没有陆鲲的好,几杯下肚,脸色已经像块红布一样,紧跟着脚步也开始虚晃。

一旁的小厮伸手扶住他,他却一把把人推开,怒喝道:“你以为小爷我醉了?”然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有醉,你家小爷是千杯不醉,这才哪儿跟哪儿?”

小厮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却不敢就此放手不管,抬眼向何姑老爷看去,何姑老爷跟在安国公身后,与一个穿文士衫的中年人聊兴正浓,不敢打挠,只得再次厚着头皮上前用力的抓住何云青的胳膊。

这一抓,何云青立刻弹跳了起来,被因为有人拉着,并没有跳起来,不满地瞪着来人,想要再次甩开被钳制住的胳膊,但这次却没能如愿,一张脸憋得通红,喃喃地说道:“我没醉,小爷千杯不醉。”

要说那小厮也是个有经验的,见状,马上附和道:“是,是,是。爷您是海量,别说区区千杯,把全天下的酒都摆到您面前,您也跟喝水一样,哪里会醉?”

第268章上门儿

不得不说这一个小厮生就一张油嘴儿,可是偏偏有人就吃这一套。

何云青自以为是得到了知音,便不再强烈的挣扎,反而是长臂一伸,搂过那小厮的脖子,亲亲热热的倒起了苦水儿。

那小厮见状,连忙向旁边的一个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会意,低头猫腰往屏风边走去,在那里张望了一会儿,自然有丫鬟过来问话。

那丫鬟得了消息,也便等于传到了姑太太的耳朵里。

不一会儿,银**便亲自过来,以二公子看纪小,太太不放心为由领了过去,并且暗暗嘱咐那小厮带何云青回去。

这样一个小插曲儿,除了修竹与几个当事人,似乎谁都没有看到,宴席还在继续,台上公子小姐走马灯似的调换,全都弹琴,只萧,吟诗,做画,附庸风雅的。论水平,比那些走江湖的艺人还不如,不过图个热闹罢了。

李妙玉上台弹了一首曲子,何云锦也写了副祝寿的字,李妙贤与修竹所料想的那样,根本没有上台的意思,全程只低着头儿,状似认真的听着看着,其实全不过心。

对于这样一个不争不抢的小姐,修竹也不知道如何说了,只能长长的叹一口气。

宴席结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有的客人在主人家的挽留下,到花园子里面听戏,有的则直接告辞离开了。

请客还真是累人啊!

修竹活动了活动,因为久站面有些酸麻的脚,便带着丫鬟们又加入了收拾碗筷的活动当中。

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李妙贤负责的是厨房,所动府库里面的东西无非是碗、碟、筷子、水杯之类。东西多,而且杂,每样件数都不一定,处理起来最是琐碎,也最容易出错。

这中间,无论是出了大错儿,还是小错儿,都是李妙贤没脸,她们这些跟着的也便没脸,尤其是在她跟的这一位主子在府里面不讨实权派的喜,又是第一次领差办事儿,最是容易被下面的人唬弄。

尽管累,修竹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直到所有东西都归笼好,交给管库房的人,立了字据,按了手印儿,这才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妙贤居。

妙贤居正房已经熄了灯,她便直接回了西厢。

西厢里面灯火昏暗,丹桂穿着里衣,斜依在床边儿,不住地向外面张望,看见修竹,也才放下心来,双手撑床,向下移了移,面向墙壁躺好。

修竹轻轻走到她的床边,向里面看了一眼,见她的眼睛虽然是闭着的,脸上的神色却不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再细看,她的眼睫毛还在那里一颤颤的抖动,“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在她的要上轻轻拧了一下,说道:“不要装睡了,我都看到了。”

丹桂也跟着轻轻的笑了出来,一翻身坐了起来,板下脸,拉住修竹,问道:“说,宴会早就结结束了,你怎么才回来?”

修竹长叹一口气儿,拍开她的手,走到自己的床边,一边胡乱的打乱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道:“厨房里面的东西不够用,跟府库里面借了不少,这不一结束,便急着清洗出来,点了数,送了过去,交接完毕这才回来的。”

丹桂看着她,不解地问道:“你这么急干什么?”指了指西边,“二小姐管着花厅,也借了公中不少东西。可是我瞧着,她倒是跟着太夫人看了一下午的戏,花厅那边一点儿都没有收拾呢,说是明日再收也不迟。”

修竹握起粉拳,轻轻地捶着自己的腿,“早干,晚干,还不是都得干。早干完了,这心里面也轻省。夜长梦多啊!”

夜长梦多?

丹桂看向修竹,她是担心着什么吧?

刚想要问,只见那小丫头,双脚泡在水盆里面,身体斜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鼻翼扇动,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是有多累呀?

丹桂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穿鞋,走了过去,拿起搭在旁边的布巾,蹲身给她轻轻地擦干了脚,把人放平,盖上被子,又倒了水,这才吹熄了灯,在黑暗中自己摸回自己的地方,轻轻躺下,睁着一双眼睛,许久之后才渐渐睡去。

……

……

第二日,天刚刚泛明,妙贤居的院门儿便被人“咚咚”地敲响。

紫檀伸着懒腰,从屋里面出来,虽然衣着整齐,头发也梳得光亮,但还是能看出几份刚刚睡醒的慵懒。

“谁呀?”

门外没有人应声儿,不过敲门的声音倒是停了一停,不过也只是停了一停,又继续响起,焦燥,急切,让人不安。

芙蓉头发披散,上身穿着一件掐腰小袄,下面穿着青色夹裤,散着腿,大步跨出屋门儿,叉腰对着门外喊道:“一大清早的,干什么呢?叫魂呢?还有没有规矩?主子们还睡着呢。”

敲门声此时戛然而止,外面传来一个带着谄媚的女中音,含笑说道:“哎呀,芙蓉姑娘,这是说什么的呢,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有急事,要找一下修竹姑娘,毛燥了,毛燥了。”

紫檀向侧面移了两步,看向芙蓉,用眼睛寻问。

芙蓉也不说话,转身回屋,从里面拿了一柄梳子,重新站在廊下,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既然来了,我倒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别主是我,就是小姐,夫人都不依的。”

紫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复又转回到门边,打开了门儿。

门外赫然站在三个中年妇女,全都是府里面下人的打扮,看样貌却是不熟。

紫檀轻笑,看向她们,小声说道:“几位婶子,里面请,现在时间尚早,麻烦各位小声着些,若是吵到了小姐,我们可是不依。”

那三个仆妇听到紫檀的话儿,不由自主的刚了她一眼。

本来想说大小姐那样的性子,吵着也便吵着了,还能怎么样?

可是这丫头却话头转弯,说她们不依。她们不依,她们倒是信,看看芙蓉这架势就知道了,不由地心里面打颤儿。

第269章主弱奴强

主弱奴强。

三个媳妇子互看了一眼,彼此点点头,便有人率先迈步走了进来。

其她两个人也连忙随后跟上。

这时,芙蓉已经梳好了头,只是未加任何装饰,素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大门儿的方向。

见她们进来,冷笑一声,“几位妈妈倒是勤谨,这么一大清早的,就赶来叫魂儿,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为首的那一个媳妇儿“哎呦”一声,笑道:“看看,看看,我们芙蓉姑娘的嘴,真真是比刀子还利呢!”

“不是我的嘴利,是几位妈妈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晚些来,等我们小姐吃过了早饭再来,我们定然是热烈欢迎的。”芙蓉怒瞪她们一眼,反驳道。

那媳妇连连称是,又笑道:“姑娘说的就是这个理儿。”但是话说到这里,又转了弯儿,“可是,我们有要紧的事儿把修竹姑娘,若是等大小姐起了,怕是就晚了。到时候姑太太与太夫人责问下来,我们谁都不好交待。”

这里的我们,除了她们三个,显然还包括妙贤居的众人。

芙蓉望着她们,冷笑一声,回身侧头,向旁边的厢房里面叫了一声儿修竹。

修竹此时正爬在窗格子上面往外瞧,早听到她们谈论她了,就等着这一声儿呢,马上笑嘻嘻地开了窗子,向外应了一声,人很快消失在窗户后面,乌压压的小脑袋很快从门口探出来。

脸上依然笑嘻嘻的,样子十分讨喜。

“孙妈妈,赵妈妈,刘妈妈,你们全都来了呀?”修竹看到三个媳妇,十分熟念的与她们打着招呼,然后又问:“找修竹有什么事儿吗?”

问完,看向后面的一个媳妇子,笑道:“刘妈妈,修竹之前动用过的库里面的东西,昨天晚上咱们不是已经交接过了?妈妈亲自点的数儿。”说着低下头来,在腰间一阵摸索,最终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来,也不打开,只是捏在手里面挥了挥,又说,“库房的帐目不是已经写的清清楚楚的了吗?我这里还有刘妈妈您亲手写的收据呢!”

说完,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羞涩的笑笑,“昨天回来太晚了,小姐已经睡了,没有来得及让她过目。”

修竹几句话,说的那个刘妈妈变了脸色,把头垂在胸前,不吱一声儿。

带头进来的那个妈妈狠狠地瞪了刘妈妈一眼,干笑两声儿,接过话去,“昨天刘婆子是点了数,只是她老眼昏花的,又是夜里,没有看清楚,你送过去的东西里面有一套茶具的杯子坏了一个缺口儿。”

“哦?”修竹挑眉看着她。

“你也知道的,咱们库里面的都是官窑所出的珍品,一套茶具,一个茶壶配几只杯子,都是有规矩的。如今你们损坏了一个,可怎么办哟?”

修竹对着她,微微一笑,问道:“孙妈妈,真的是一只杯子,缺了一个小口儿?”

孙妈妈见修竹问,以为她想要赔偿,脸上的笑容便又更加的深了,拉过修竹的手,夸道:“就知道修竹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如今可是信了?”然后,又絮絮的念叨,“这茶具不同别个,缺了一个杯子,不算什么,可是整套茶具便不能再用了。那套茶具可是粉彩薄胎的官窑出品,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的。”

“好好的东西,就这样毁了,我们自然没有办法跟上面交差。不过事情的源头在姑娘这里,我们不得不麻烦姑娘……”

她这话说的绕口,但是意思却表达清楚明白,修竹听着,不由的莞尔一笑,打断她的话,直接问道:“麻烦我什么?”

芙蓉则是在一旁瞪圆了眼,看着依然笑眯眯的修竹,恨恨地说道:“还能麻烦你什么?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儿,这时候怎么变傻了?当然是麻烦你把错认下来,赔上银子呗,还能有什么?”

等芙蓉说完,修竹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用着不敢想信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三位媳妇子,尤其是刘妈妈与孙妈妈,“妈妈,她说的不是真的吧?昨天我送的时候,可是好好的呢,我当时怕有闪失,还特意把那些贵重的物品让刘妈妈挨个的看了一遍。当时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刘妈妈被修竹说的低下了头,脸蛋红红的。

孙妈妈则笑着,做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对着修竹,轻声的说道:“修竹姑娘,昨天府上那样的忙乱,您又里里外外管着那样多的事情,难免有纰漏。您再想想,这杯子送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坏了?我可听人说了,北静王府的九公子可是十分喜爱这个茶杯,拿在手里面玩起来就不愿意放手,小孩子家家的,拿不稳,失手碰一下,也是有的。”

这个事情,修竹倒没有注意到。

北静王府的九公子她倒是记得,今年刚刚五岁,生得玉雪可爱的,就跟在柳敏的身侧,姐姐姐姐的不停叫。

但是,他有没有把茶杯弄坏,谁看见了?

根本就是死无对证的事情,难道她们还能因为一个杯子,去北静王府里面打一场嘴关司?

修竹脸上神色不变,眼睛里面的笑意却渐渐隐退,摆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反问道:“柳九公子摔坏了杯子?”

孙妈妈轻轻点了点头儿,语重心长的说道:“正是。因为当时碰得不十分历害,只有一道纹,您送回库里时,刘妈妈便没有注意到,可是隔了一夜,那杯子被碰到的一角就掉了下来,好好的一个茶杯,缺了一个小口儿,可是不坏了吗?”

修竹跟着她的思路,轻轻地点着头儿,就在孙妈妈等着她问她那该怎么办的时候,修竹突然停止了点头儿,一本正经地看着孙妈妈,问道:“所以,孙妈妈这是来找我秋后算帐来了?”

秋后算帐这个词用的?

孙妈妈暗暗皱了皱眉,“姑娘也不能这么说……”

修竹仰起头来,看着她,身上却不由自由地带出一种凌驾于她们之上的气势,“那要怎么说?”

第270章赔偿

“客人弄坏了东西,自然是姑娘监管不利的关系……所以这银钱,还是要姑娘来赔。”孙妈妈见修竹终于问到了事情要怎么解决,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借着话头就出说出了赔偿的事情来,但是等这话儿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才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堵回到了心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十分的难受。

芙蓉听到孙妈妈的话,哼哼冷笑两声,转身回屋去了,只隔着窗子,对外面喊道:“修竹,看着办吧?可怕缀了咱们妙贤居的名头。”

妙贤居有什么名头?

修竹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大而明亮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孙妈妈,刘妈妈,那坏了的茶具,不知道几位可曾带了来?”

“我们带那个干什么?”

修竹继续笑,“当然是这我看看,如果真的是如三位所说,我好照着茶具的成色赔偿银子,或者再寻一套一模一样的来,还能干什么?”

孙妈妈还以为修竹要说什么呢,听到这话,胸口又不闷了,心想:到底是个只有十分的小屁孩儿,再有城府,也很简单,这不才说几句,就答应赔了。顿时得意了起来,“谁会带着一个碎掉的杯了乱走?姑娘看那个干什么?都成一堆烂瓷片儿了,还是不要看了,万一划到了怎么办?”

修竹轻轻地摇了摇头,瞪着大大的眼睛,“孙妈妈真是老了。刚刚您看说是只磕坏了一个口儿,现在竟成了一堆烂瓷片儿了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瓷器还能自己摔自己玩呢!”

孙妈妈脸色瞬间变黑,狠狠地瞪着修竹,“你什么意思?弄坏了东西,不想赔?我们找姑太太评评理去!”说着,拉起修竹的胳膊,便要向外走。

孙妈妈人高马大,胳膊都要比修竹的大腿还要粗,自觉得威胁这样一个小毛丫头,还是不在话下的,可是一拽,没有拽动,再拽还是没有拽动。

“妈妈,有话好好说嘛!”修竹嘟起嘴来,嘴唇嫣红,说不出的娇俏,“这样拉拉扯扯,多不雅呀?若是让外面人看到,可不是要笑话?”说着话,她伸出手,轻轻地在孙妈妈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连响声都无。

赵妈妈和刘妈妈看在眼里,轻蔑的看了修竹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可是孙妈妈却大叫一声,飞快的松开了手。

可能是因为动作太过速度而且发生的太过突然,在接下来的好一会儿时候里面,修竹依然保持着刚刚被拉扯的动作,同时脸上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

孙妈妈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胖发胀,不一会儿功夫,便肿大的像是一个馒头一般。

孙妈妈疼的满头大汗,倒地上,不停的翻滚,口里面发出哭爷喊娘的声音。

赵妈妈与刘妈妈两个老姐妹见状,想要扶她起来,可是刚触到她,她的叫声便更回的凄惨了起来,挣扎打滚的动作也更回剧烈。

这可怎么办啊?

两个媳妇子无奈的搓着手,跟在滚动不已的孙妈妈跟前,却是毫无办法。孙妈妈的喊声却一波接一波的传来,仿佛瞬间好好的一个妙贤居变成一座修罗场。

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看到这一场景,都莫名其妙地站得远远的。

芙蓉“啪”地打开窗,喝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都说了小姐还睡觉呢!”

绿菊穿戴整齐从正房出来,听到芙蓉的喊声,向她瞟了一眼,然后看向院子里面的人,温柔地说道:“小姐已经醒了,说无论何处的婆子,先找了送了回去,再请个大夫看看,用度就从她的帐上出吧。”

绿菊的话音刚落,四周听到动静赶过来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们,纷纷给李妙贤竖起了大拇指,谁不夸大小姐一声“仁善”?

此时,修竹看向丹桂,丹桂会意,悄悄走进人群,把刚才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消息便像是长了腿一般,迅速的传开了。

同时,那个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妇人也被担了走,低调的妙贤居再次陷入沉静当中。

……

……

午后的太阳暖暖的照着茗玉阁的院子,就连室内都投进去一片片灿烂的阳光。

李妙玉饱饱的睡了一觉,刚刚起身,正在司棋的伺候下重新梳洗,司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叫了起来,“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李妙玉听到声音一扭头,司棋一时不查,她的一绺头发便硬生生被揪了下来,疼得她直皱眉,挥手就往司棋的脸上扇了一下,看向司琴,喝道:“什么事情,毛毛躁躁的?是不是想回去跟嬷嬷们再学学规矩?”

司琴听到这话,吓得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屏住呼吸,几步走到屋内,什么都没有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两行清泪就流了出来。

李妙玉看她一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就哭上了?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亏待了你们一般。”

司棋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了好久,听到这话,更加不敢让它落下来了,只得咬紧了牙关,硬挺着。

司琴也不哭了,用袖子擦干眼泪,“小姐,我们借用的桌椅板凳屏风花**等物,公中库房那边的人非说有破损,缺失,要我们照价赔偿呢!”她的声音依然带着哭音,但是却尽力压制着。

李妙玉听完,柳眉倒立,问道:“哪里有损坏?”

司琴便从怀中探出一张纸来,膝行几步,双手捧到李妙玉的手边儿,“这是她们列出的单子,都写在上面了。”

李妙玉接过,低头一行行的看,只听得司琴又在李妙玉的耳边低低的说道:“据说清早妙贤居那边就已经发现了问题,说是北静王府的小公子打碎了一个茶碗,官窑的,很是名贵。几个管事媳妇去问,后来反倒有一个躺着被抬了出来……”

第271章自辩

“果真被抬出来了?”李妙玉嘿嘿的笑,眼睛变得亮晶晶的,随后小声的嘀咕道:“姨娘果然说的是真的……”

因为声音太小,近在咫尺的丫鬟都没有听清楚,不解的询问道:“小姐,您说什么?”

李妙玉却不愿意多说,向着两个丫鬟摆了摆手,笑道:“妙贤居倒霉了,我就高兴,我们这就去看看清况?”

说是出去看看,却不十分着急的样子,反而贼兮兮的偷偷看了自己的这两个贴身大丫鬟两眼,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的转动,又向她们两个招了招手,等两个头凑过来,才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会儿,你……,你……”

司琴司棋两个丫鬟同时点头儿。

主仆三人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出了院门儿,往太夫人院子的方向行去。

……

……

妙贤居这边儿,送走了一大早前来闹腾的三个仆妇,关了门儿,院子里面也是炸开了锅。

李妙贤在正门廊下一把雕花木椅上端坐,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散落。谁都无心干活儿,都同李妙贤一样,齐齐的把目光投在院子中央的修竹身上。

这些目光有的冷淡,有的关切,有的带着责备,还有的则是满满的嘲讽。

芙蓉冷笑一声,走到李妙贤身侧,指着修竹,不满的说道:“小姐,这就是个惹事精,自从她来了,惹了多少的事儿了?小姐啊,依奴婢看,不如直接把她赶出妙贤居得了!”

她惹事儿了吗?

修竹平静的看着芙蓉,看着李妙贤。

如果说开铺子,挣大把的银子是惹事;如果说劝说肖云嫁与太子,给姑太太解围是惹事;如果说借李妙贤之名,捐钱捐粮给朝廷,从而让安国公府得到朝廷的重视是惹事,那么,这事儿她修竹还真惹了。

李妙贤看了看芙蓉,环视四周一圈儿,最后把目光落在修竹的身上,神情严肃的问道:“你手上拿了什么?怎么只碰一下,她的手就肿成了那样?”

这个修竹真的不知道。

她真的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孙妈妈的手,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只能说她用了一点儿内力,会让人觉得格外的疼一些,别的效果一点儿没有。

谁曾想,那孙婆子的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最终涨到几近透明,像水母一样,看着就吓人,更别提她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了。

面对李妙贤的质疑,修竹摊开双手,然后举高到任何人都可以看清楚的高度,平静的回答道:“我什么都没有拿,孙妈妈的手,修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妙贤听到修竹的话,认真的看了看她的手指纤细秀气的手,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芙蓉,那意思便是:看看吧,她手里面什么都没有。

芙蓉回头看着修竹又是冷嗤一声儿,回头对着李妙贤,哎呀出声,“我的小姐呀,做坏事儿,能让人捉到把柄吗?那样坏人可不就死绝了吗?”

坏人死不死绝,丹桂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修竹不是坏人,自从她来了,她们就在一个屋子里面住,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这个时候,芙蓉却想要把她推出去做替罪羊,真是……不知所谓!急得她只跺脚,嚷道:“什么好人坏人的?修竹不是好人?那她挣来的银子买的好吃的好穿的好戴的,这两年你吃了多少,穿了多少,又戴了多少?你即然让着个坏人养着,你岂不是也变坏人了?”

紫檀没有说话,轻轻的走到了修竹跟前,与她并望站立,同时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只这样轻轻握着,便像是有无穷的力量从她传递到她的身上。修竹只觉得自己有些麻木的心,又开始跳动,同样也没有说话,转头对着紫檀微微一笑,然后松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丹桂的肩膀,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儿。

抛开身份来讲,这个院子里面,平时便是紫檀与丹桂同她最亲。平时一个像姐姐一般照顾她,一个则像妹妹一样信赖她。这让她总是有一种她不是一个人孤身奋战的错觉。

但是,此时,这种错觉很好。

“小姐,奴婢觉得,这事儿还是要奴婢自己给自己说句话儿。衙门里面还让犯人自辩呢,是不是?”虽然她口称的是小姐,但是目光却一直锁定要芙蓉的脸上,笑容不达眼底。

“自辩?”芙蓉盯住修竹,眼睛里面的恨意再也不加掩饰,“整个妙贤居的人都看着呢,跟着孙妈妈进来的两个妈妈也都亲眼看到了,是你——就是你拍了孙妈妈一下,然后她便大叫了起来,紧接着手才肿起来的。你还有什么可辩的?”

修竹不理她,这次连目光都移向了一边,紧盯着李妙贤,“小姐,您也觉得是修竹搞鬼?”

李妙贤被她看得心虚,想要说她不知道,可是不用看都能感受到满院子人殷切的目光,尤其是芙蓉,就站在跟前,咬紧了牙关一步不让的,她能怎么办?只能把目光移开,不去看修竹,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好像这样看着手指头上面能长出花儿来一样。

绿菊看不过,轻轻点了一点李妙贤的后背,低低叫了一声小姐。

可是李妙贤像是完全都有感觉到一样,依然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像那青葱似的十根手指是世界上最好的玩具。

“大家有没有想过,孙妈妈不过是一个管库的仆妇,连管事儿都算不上,我害她干什么?难道我害了她,摔坏库里面东西的事儿就能抹过去不提?还是说,我早就算准了她今天一大早要来,专门带了毒物在身上,就专等着谋她的财害她的命呢?在小姐管理厨房之前,她孙妈妈是方是圆,我修竹都不知道,何苦要这样费尽心力的害她?”

听到修竹的话,周围的人主动把今天的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发现还真如修竹所说的一样,她没有道理害人啊?

第272章解围

周围议论之声,嗡嗡不停,但舆论开始偏向修竹。

芙蓉杏眼圆睁,愤怒的瞪着修竹,脑子却转的飞快。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搬倒她,难得的一个好机会呢!

但是寻遍了自己所知道的,却根本找不出来任何拿得出手的理由反驳,急得额头直冒汗,慌乱之间,张口嚷道:“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又不会对人说,谁知道呢,所以就得审!”

嚷出来之后,自己也觉得有道理,“多少人犯一开始也不会认罪的,到了公堂上,各种刑具一上,还不是全都招了。”

修竹嘴角微微扬起,“所以,芙蓉姐姐还是认定修竹是凶手啦?”

“那当然,我亲眼所见的。”芙蓉点头,同时扫了一圈儿众人,“大家也都看见了。”

周围再次陷入沉静,没有人说话,全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只有丹桂,上前挎上修竹的胳膊,坚定地说:“谁说大家都看到了,我就没有看到。”

她就没有看到,什么意思?

修竹侧头看向她,目带询问。

丹桂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凑到修竹耳边,小声地说道:“我那时候去茅厕了,听到声音才跑过来的……”

这个理由……

让人哭笑不得。

修竹看着她,嘴角笑意浮动。

李妙贤则停止了玩弄手指,惊骇地抬起了头,用原来还可以这样的眼睛看着丹桂,她也好想说她没有看到了,好不好?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接着便有人在门上用力的拍了两下。

众人把目光投向门外,又齐齐的收回来,同时看向李妙贤。

门外的笑声停止,喊道:“大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关着门,都在里面做什么呢?”

修竹听着,觉得这声音耳熟,却又不像府里那处的丫鬟婆子,心里面也是惊讶,谁会这个时候来呢?

绿菊看向李妙贤,李妙贤点了点头儿。

小枣子已经欢快的蹦跳着跑到了门边儿,“呼啦”一声打开了门,笑道:“小姐,绿菊姐姐,芙蓉姐姐,丹桂姐姐,修竹姐姐,紫檀姐姐,是四太太来了。”

小枣子先叫了长长的一串名字,最后才交待主要事情,有些本末倒置,可是此时谁都没有心思纠正她的错误,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惊讶道:她来干什么?

难道是上次来没有达到目的,这次又来了?还是见大小姐这里好说话,又来打秋风了?

未等人请,四太太拨开小枣子拦着门的手,一边笑,一边往里面走,口中还不停歇的说着话,“我原本想着,昨儿老太太寿辰,没有好好说上话儿,今儿一早便过来了,一来呢,给老太太请个安;二来呢也可以好好的说说话儿。可是没成想,刚到就听到老太太那边乱糟糟的,人仰马翻一个样儿。便想着,还是向到大小姐这边看看,没曾想,却在老太太门口遇到了二小姐。这才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周围议论之声,嗡嗡不停,但舆论开始偏向修竹。

芙蓉杏眼圆睁,愤怒的瞪着修竹,脑子却转的飞快。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搬倒她,难得的一个好机会呢!

但是寻遍了自己所知道的,却根本找不出来任何拿得出手的理由反驳,急得额头直冒汗,慌乱之间,张口嚷道:“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又不会对人说,谁知道呢,所以就得审!”

嚷出来之后,自己也觉得有道理,“多少人犯一开始也不会认罪的,到了公堂上,各种刑具一上,还不是全都招了。”

修竹嘴角微微扬起,“所以,芙蓉姐姐还是认定修竹是凶手啦?”

“那当然,我亲眼所见的。”芙蓉点头,同时扫了一圈儿众人,“大家也都看见了。”

周围再次陷入沉静,没有人说话,全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只有丹桂,上前挎上修竹的胳膊,坚定地说:“谁说大家都看到了,我就没有看到。”

她就没有看到,什么意思?

修竹侧头看向她,目带询问。

丹桂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凑到修竹耳边,小声地说道:“我那时候去茅厕了,听到声音才跑过来的……”

这个理由……

让人哭笑不得。

修竹看着她,嘴角笑意浮动。

李妙贤则停止了玩弄手指,惊骇地抬起了头,用原来还可以这样的眼睛看着丹桂,她也好想说她没有看到了,好不好?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接着便有人在门上用力的拍了两下。

众人把目光投向门外,又齐齐的收回来,同时看向李妙贤。

门外的笑声停止,喊道:“大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关着门,都在里面做什么呢?”

修竹听着,觉得这声音耳熟,却又不像府里那处的丫鬟婆子,心里面也是惊讶,谁会这个时候来呢?

绿菊看向李妙贤,李妙贤点了点头儿。

小枣子已经欢快的蹦跳着跑到了门边儿,“呼啦”一声打开了门,笑道:“小姐,绿菊姐姐,芙蓉姐姐,丹桂姐姐,修竹姐姐,紫檀姐姐,是四太太来了。”

小枣子先叫了长长的一串名字,最后才交待主要事情,有些本末倒置,可是此时谁都没有心思纠正她的错误,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惊讶道:她来干什么?

难道是上次来没有达到目的,这次又来了?还是见大小姐这里好说话,又来打秋风了?

未等人请,四太太拨开小枣子拦着门的手,一边笑,一边往里面走,口中还不停歇的说着话,“我原本想着,昨儿老太太寿辰,没有好好说上话儿,今儿一早便过来了,一来呢,给老太太请个安;二来呢也可以好好的说说话儿。可是没成想,刚到就听到老太太那边乱糟糟的,人仰马翻一个样儿。便想着,还是向到大小姐这边看看,没曾想,却在老太太门口遇到了二小姐。这才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第273章身姿

“是器具取用的事儿?”四太太说的含糊,但修竹依然第一时间猜到了她要说的是什么事儿,轻声问道。

四太太诧异的看了修竹一眼,然后一拍大腿,大笑道:“可不就是这样一个词,府上人人都这样说,偏偏听了几遍依然记不住。”

修竹冲着她微微的笑,安慰她道:“其实就是借自己家的东西用,人人非要把事情说的半文不白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了自己的学问似的。也不能怪人听不懂了。”说完,又抬头看向李妙贤,问道:“小姐是否跟过去瞧瞧那边儿是什么话儿?”

反正好话儿可能性不大,她也不奢望。

李妙贤轻轻点了点头,慢慢站了起来,芙蓉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那意味儿再明显不过。

可是李妙贤却似是没有想要让她跟着,转头对绿菊说道:“走,咱们一起到太夫人那边看看去。”

绿菊点了点头,跟在李妙贤的身后。

芙蓉生气的把嘴撅得老高,轻声喊了一句“小姐”,可是李妙贤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向外行去。

修竹等着李妙贤从自己面前走过,也笑眯眯地转身跟上。当然同时跟上的还四太太。

一行四个人,绕着菊花遍布的园子小径,很快便到了太夫人的闲福居。

一打眼儿望去,便见扫红身姿笔挺地站在院子里面一处显眼处,闲福居里面得闲的丫鬟或三五一堆儿,或独自一人,目光或有或无的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这个扫红,跟在宁远侯世子身边,亦是从小练武,与别人不同,肩宽、腰细,身材似乎格外的高挑挺拔,让人一见,忍不住就会想到一个词来,那就是玉树临风。

扫红这样,陆鲲就更加的是了,尽管修竹十分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依然如此。

李妙贤走入院中,看到扫红,轻轻向他点了点头,错身越过,直接往正房走去。

论起见面的次数,修竹自然比李妙贤强上许多,跟扫红似乎也更熟些,但是看到他,她便莫名的想起了陆鲲嚣张又霸道的样子,而且那个人的性子还不是一般的别扭,本来清楚明白的不得了的事儿,非要绕上几个圈圈来干,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不是说,他心悦李妙玉吗?她就更加的不想理他了,更何况他的小厮?

等李妙贤走过,修竹一仰头,也跟着挺胸抬头走了过去,根本不去看扫红。

正房门口大红色的绣花门帘儿突然一动,有娇手轻轻伸出,抓住帘子一边儿,微微一用力,修竹便看到里面一个容长脸的丫鬟。

这丫鬟面色白皙,柳眉,凤眼,说不出的标志。往乡下一放,就是地主家的小姐恐怕也比不上。

李妙贤脚步微顿,绿菊已经笑道:“鸳鸯姐姐,我们小姐来与太夫人请安了,麻烦您通报一下。”

本来,这样的事儿是不会麻烦到她的,可是不早不晚,她便在门口,可不是凑巧了吗?

鸳鸯还没有回答,四太太已经大笑了起来,一边抬腿往里面迈,一边说道:“不用问了,老太太他们正在屋里面等着您呢!”

鸳鸯便深深地看了四太太一眼。

这个府里面,真没有谁还称呼太夫人老太太,当然国公爷除外,这个憨货也除外。

听到外面的说话,姑太太的声音紧接着也飘荡了出来,“贤姐儿,贤姐儿,快进来,有话对你说。”只是始终都不见人影儿,想来是坐在屋里面没有动。

也是,李妙贤虽然尊贵,但却是晚辈,姑太太客居,无奈靠山硬啊!

李妙贤听到叫她,轻轻应了一声,由绿菊扶着进了屋。

退在一旁的鸳鸯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向修竹点了点头,面容平静地走了出去,直接消失在闲福居的门口。

这是要去那里?给太夫人办什么差?

修竹来不及细想,也跟在后面,自己挑了帘子进去。进去之后,扫了一眼,自发自动的站在了一个极离李妙贤近,又毫不显眼儿的地方,决定先好好的装一会儿石像,等了解清楚事情的动向之后,再伺机而动。

屋里面济济一堂,太夫人,安国公,姑太太三个长辈未动,二小姐李妙玉和表小姐何云锦的位子则依次向后退了一点儿,让出了李妙贤的地方。

李妙贤与众人见过礼,这才入了座儿,初一坐稳,便轻轻问道:“父亲,不知道使人叫女儿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么?”

这里是太夫人的地盘儿,人又是太夫人院子里面的丫鬟通知的,妙贤居这边虽然特殊,但是之前安排也是太夫人院子里面的丫鬟去的。李妙贤有疑问,非但不问太夫人,反而是问国国公,这是个什么意思?

安国公本来就是打酱油的,本来也没有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李妙贤问到了他,不说又不好看,于是站立起来,尴尬的轻咳嗽了一声,临时想了几句话,说道:“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听人说,你的丫鬟把府里面的管事媳妇给打晕了,手还肿得老高,便来看看。”

“贤儿啊,你看看你母亲,知书达理的,你怎么这么刁蛮任性啊?”说到最后,竟然带出了几份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

李妙贤显然没有想到父样会这样说,愣了两秒,这才低低地说道:“修竹是冤枉的,她怎么可能那样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呢?女儿与她一处呆了两年多了,她什么脾气禀性,也全都熟,敢担保她不是那样的人。”

“哎呀呀!”姑太太听到李妙贤的话,几乎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贤丫头,你年纪还小,可不要随随便便的替人许诺什么,坏得那东西,现在可真的值钱着呢,把你卖了,怕也赔不起呢!”

修竹侧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姑太太,只见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笑,话一说完,立刻就不笑了,便也跟着呵呵了两直声,“姑太太,我们小姐可是府里面目闪为止,唯一的嫡小姐,您可想好了?”

第274章谁之错

李妙玉柳眉倒竖,见姑太太一直与李妙贤喋喋不休,已经不奈烦到了极点儿。只是碍于众人都在场,并不好发做罢了。

何云锦被瞪得一愣,连忙上前,轻轻拉拉了姑太太的衣袖,示意她,差不多算了。

姑太太甩开何云锦的手,“锦儿,你不懂,这女人嫁人是多少重要的事情,相当于再投一次胎。凭什么都是太夫人的骨血,待遇差距怎么那么大呢?不行,今天,我还真得说道说道。”

陆鲲手里面端着茶,一小口,一小口的轻呷着,悠哉哉地晃着二郎腿儿,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劲儿头。

一会儿,鸳鸯领着几个婆子,抱了厚厚的帐本走了进来,向众人屈膝,紧接着退了下去。

那个几婆子好多修竹都没有见过,只有赵妈妈与刘妈妈还算熟悉。那个孙妈妈,具说是中了毒,到现在还没有醒呢,自然没有办法出席。

陆鲲见人都来了,放下茶碗儿,对太夫人说道:“既然相关的人都到齐了,太夫人审吧?”

太夫人把目光投向安国公,安国公又看向陆鲲,谦虚的说道:“要不世子爷来审?”

陆鲲不干,连连摆手,“这是你们的家事,今儿我来就是看戏的,什么事儿都不管,你们问,你们问。”

今天来是看戏的吗?修竹忍不住向她飞去一眼,看不出来真伪。

但是直觉却告诉她,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一定是有事儿,可是到底什么事儿,事情在她面前还没有完全展开,根本看不出模样。有一件事儿却是一定,他一定不会这么闲……

安国公见状,重咳了一声,向着屋子中央跪了满地的人,随意地问道:“你们都是管公库的管事儿?”

几个婆子以头触地,跪头称是。

安国公又问,“昨天太夫人寿辰,你们都不值?”

这下就有人摇了头,其中一个婆子跪直了身子,回道:“启禀国公爷,昨天因为是太夫人寿辰,府里面各处都忙。”说着,她转身儿,点了身后几个人,说道:“她们几个昨天被抽调到别处当差了。昨天库里面只有我跟孙妈妈还有刘妈妈赵妈妈。”

“昨天修竹姑娘去还东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除了值夜的人,我让大家都回去体息了。”她说。

也就是说修竹送过去的东西,她们没有亲眼看到,只有躺倒的孙妈妈,和一旁跪着的赵妈妈,刘妈妈看到了。

四个人看到,三个人都说她居心不良。

果然就是居心不良了吗?

修竹定定地看着说话的那个婆子。

“你们夜里面不往外借东西吗?”安国公问,问完才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一下弱智的问题,脑子打了一下结儿,就说出来了。

那婆子想都没有想,说道:“借啊,怎么不错?还有人去还东西呢!”

还东西的就是修竹了。

“那丫鬟紧张兮兮地,非要我们的人收了东西不可,最后磨不过她,也是孙妈妈、赵妈妈好心,就收下了她归还的东西。只是夜色朦胧中,到底没有看清楚,这不就有了今天早的事儿。”

今天早上的事儿是什么事儿,在座的都已经十分清楚了。不用人说,屋内便一片安静。

安国公突然大喊了一声修竹,然后恶声恶气地问道:“修竹,你怎么说?”

太夫人听到儿子讲到了关键点儿,也来了精神,“说吧,到底是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不天亮的时候送,而非得天黑透了再送?第二天就不能送了吗?是不是有什么见不人的事情,瞒着我们大家伙呢?”

修竹几步从李妙贤身后走了出来,先是安抚地向李妙贤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从容的走到中央,站立于一群矮了半截的人旁,突然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太夫人,国公爷,姑太太,诸位小姐夫人,昨天宴席开到了几点儿,大家想必也知道吧?等人散了,我们收回所用的东西,清洗干净,天都已经黑了,想要早些送过去,也不太可能啊!”

“今天也可以还,没有谁规定,必须昨天还清啊?你那么急干什么?”李妙玉插嘴道。

“修竹没有念过多少书,但是却过一句话,叫做夜长梦多。就是怕时间长了,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所以我们才着急忙慌的收拾好,就急急忙忙地送了过去。可是,刘妈妈却说是时间晚了,说什么都不肯收了。”

“修竹想啊,一夜得多少个时辰啊?夜里面老鼠耗子又多,这些家什又都为瓷器,得多容易坏掉啊?为了安心,我只好多求了几位妈妈几句,跟她们多点了几根蜡烛,让东西入了库。”

“可是啊,千防万防的,到底是出了事儿。早知道……”

有钱难买早知道。

早知道有陷阱,才先放进去了。

修竹在自己的手上摸索一阵,掏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小纸条儿,打开来,只见上面密密码码的都是字。

修竹不慌不忙的把纸张呈在手心,轻声说道:“这是那天晚上,我们核对好东西数量之后,我们列出来的清单。当时东西破没有破,坏没有坏,一看便知。而且,这清单上面,不光有我的手印儿,两位妈妈也都按了呢!”

陆鲲听着听着,手掌猛地拍在椅子扶手上,轻“哈”出声,目光落修竹手里面的纸上,眼睛里面波光潋滟。

赵妈妈、刘妈妈看到修竹拿出这东西来,脸色都变了,不住的磕头,口中喃喃地说道当时光线昏暗,老眼昏花没有看清楚之类。

也就是说,死不承认了。

修竹看向她们,同样轻轻哈了一声,与陆鲲的如出一辙。

陆鲲眼睛明亮,紧盯着修竹看。

周围所有人都紧盯着修竹看。

修竹身旁的婆子们只觉得身上快要被看出窟窿了一般,浑身不是个滋味儿。而她却仿佛混然未觉,依然面带笑容看着主位上面的人,有时候还捎带着看一眼陆鲲。

第275章毒

一个面如死灰,磕头不止。

一个面带微笑,趾高气扬。

高下一见立见。

但是,在太夫人的眼里面,下人们像地上的那两个婆子一般摇尾磕头正常,像修竹一般,便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儿了。

虽然表面看她是对着呢,可是依然让人喜欢不起来。

当然这一点儿,修竹也心知肚明。可是她姿态低下去,就能得人喜欢了吗?显然不能。

太夫人与方姨娘在李妙贤的手指指向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讨厌她了,跟之后她做或者没有做什么事情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讨她们喜欢,自然大可不必。

“那也就是说,婆子们可恨,要诬赖大小姐的丫鬟?”陆鲲指向依然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几个婆子,笑道:“贵府也还真是奇特呢,管库房的婆子们都能随意攀咬主子,这在我们宁远侯府可是大错儿,不仗毙,也是要发卖出去呢。”

仗毙啊!

地上的婆子听到这个,尖叫一声,停下了磕头的动作,呆呆地看向二小姐。

当初收二小姐银子的时候,只是说动一点儿手脚,让妙贤居那边出一个小错,让她们出些血,可是闹到现在,她们后悔了,齐齐爬向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二小姐李妙玉。

李妙玉原本还得意洋洋的一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转身想要跑,可是身后是夫人太的内室,她又能跑到那里?

“二小姐,救我们,救我们,奴婢们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啊!”说着磕头如捣蒜一般。

李妙玉花容失色,向旁边跳开,可是那两个婆子依然对着她,砰砰地磕头,血溅了起来,很快石榴红的罗裙上面便一片深红,渐次发棕发黑……

李妙玉连连地摆着手儿,对此事失口否认。

刘妈妈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的金裸子,雕得是富贵吉祥的花样儿,膝行过去,往何云锦的手里面塞,哀求道:“二小姐慈悲,二小姐,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啊,你不能不管我们!当时您可说了,姑太太是客居,明不正言不顺,早晚要把管家权交还回来。二公子还小,什么都看不出来,大公子身子虽然弱,可是读书却好。说不准,到时候安国公府还是她姨娘与弟弟的。”

另一个则说,“我们以前就是方姨娘提拔上来的老人儿,可是姑太太一当了家,便把所有的人都几乎换了一个遍,我们个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都要张口吃饭呢,求太夫人,求公爷宽宥吧?”

姑太太听到有人提她,一双柳眉不由自主的皱到了一起,心里面敞亮起来,原来啊,她安排的这这次宴会这么的百般不顺,原来是有人做乱啊?瞬间眼神化刀,飞快的飞了起去。

安国公府众人全都听呆了,陆鲲再次轻哈一声,拍着椅子扶手儿,笑道:“原来贵府上的姨娘这么厉害啊?被关起了佛堂还不消停呢?”接着话题一转,“真是一个人才啊,看看,看看这百折不回的劲儿……”

“贵府上的姨娘”可不就是说的她亲姨娘,这一次,姨娘还真的没有帮她出谋划策,一切全都是她气不过,所以,所以……可是怎么又扯上了她了?

李妙玉狠狠地瞪了李妙贤一眼,都怪她!不好好约束好丫鬟们,让她们乱说乱看,真真是讨厌的无以复加啊。

修竹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再次向安国公行了一个礼,微微一笑,“国公爷,太夫人,现在可以清楚奴婢是冤枉的了吧?还有大小姐,也是冤枉的。因为身子弱,长年不拿针,但她依然还是给老夫人做了两双袜子。这就是孝心,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儿,李妙贤却羞红了脸。

脸蛋白里面通红,带着少女的青涩,十分的好看诱人。

安国公看到这样的大女儿,眼睛微眯,审度地看着她,眼底全都是算计,好像望着的不是女儿,而是一府金山银山一般。

陆鲲站起。

安国公也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很快站到了陆鲲的身侧,陪笑道:“陆世子,你这是要去那里呢?”说着回头向两个女儿使眼色。

李妙玉指到眼色,笑着眨了眨眼,也站了起来,跟在陆鲲的身后,仿佛只要人家一声话儿,便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顾,跟着走了。

李妙贤却一脸木然,对安国公的眼色视而不见,好像根本没有这回事儿一般。气得安国公胡子直翘。

陆鲲向门口,行了两步,转过身来,正对着众人,“刚刚听说府上有人中毒,我便派我的小厮过去了,希望你们不要见怪……这个时候,他说不定已经要回来了。”

“了”字还没有响完,只听得扫红中气十足地在院中喊道:“世子爷,锄绿回来了。”

陈述句,不带一丝感情。

陆鲲轻哦一声儿,抬脚便住外走。院中,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陆鲲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没有说什么事儿,听得人依然明白是指刚才所说的器皿一事儿。

锄绿把手里面捧着的一个茶碗递向陆鲲,“她们所说的是这一个茶碗儿?缺了一个口儿,怕是没有人再用了。”

陆鲲便问道:“以你看,是何人所为?”依然没有主语,但是却听得懂。

锄绿双手把茶碗递过去,陆鲲不接,锄绿便也不强求,继续说:“这是百十年前的大家手笔,据说一个茶盅也能卖三五百两银子呢。”这句话足见东西贵重。

越是贵重,才越会引起主人们的注意。

“而且,我们发现茶盅上面有一处新伤,大夫还在上面发现了毒花的痕迹。”

听到陆鲲与锄绿对话的时候,安国公府的一众人也已经跟着走了出来,听到这话儿,一直沉默不语的何云锦脸色变了变,对着锄绿问道:“果真?”

“当然是真的。”锄绿认不得她,不过看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安国公府的丫鬟,所以并不轻慢,“这毒可以使人或动作身上接触过此毒的人皮肤无限肿涨,最后爆裂而死,十分的痛苦!”

第276章聘礼?

那么孙妈妈……修竹眼神一暗,会因此死了吗?

就因为内宅有人争权,所以她便要无辜的惨死,值得吗?

还有那毒……

不是普通的毒,一般人家都是没有的。她记得她离开的时候,好像有人告诉她,她身旁有影卫跟着,影卫武功高强,善用一切可用的东西。

那么毒药也是其中的一种吧?

孙妈妈与自己当时起了冲突,然后便中了毒,瞬间倒地……

李妙玉听锄绿说还觉得不过瘾,一把抢过锄绿手中的茶碗儿,拿在手中,上下左右仔细地看着,最后目光落在上面缺失的一块儿,“哈哈,再仔细,果然还是有把柄的……”食指伸出,想要去碰触那一块断口。

当她的细嫩的手指刚要碰到的时候,陆鲲突然发声,“住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她的手腕儿,用力向后一拉,手指远离了碗口儿。

手指脱离危险。

可是李妙玉却因为这冷不丁的一声大叫,吓得尖叫起来,猛地后退一步,自己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眼前就是地面,铺了碎石子的地面……

“我的脸……”

她本能的丢下了茶碗儿,伸出双手想要去护住自己的脸。

可是一只手似乎不受控制……

修竹瞪大了眼睛,看着刚刚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二小姐,此刻像只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白兔儿一般,丢开手里面的东西去护着自己的脸。

这个很可以理解,有些女孩子自认为自己天生丽质,看自己的脸自然是比什么都重要。

她虽然离地面不是太高,但是地面上铺了整块的青石,可是硬得很呢!

如果碰上去……修竹觉得不要想像,不由自主的闭了一下眼睛。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是迟迟没有二小姐美丽脸颊而地面亲密接触的声音传来。

她只得睁开了眼,只见满院子的人此刻全都睁大了眼睛,二小姐李妙玉的手腕被人捏着,随着那道身影轻轻旋转,红色的衣裙翻飞,青丝缠绕,美不胜收。

李妙玉原本吓得苍白的脸,此刻正在逐渐被一抹红晕所代替,而且越来越红,呈现出一种特有的瑰丽。

而狠狠地灼伤修竹眼睛的却是那两只紧紧相连的手,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海枯石烂……

她闭了闭眼,压下眼里面的涩意,强迫着自己嘴角扬起,笑。

锄绿也同样望着陆鲲,耷拉着脸,很是扫兴的问道:“世子爷,那我还要不要接着说我的发现啊?”

陆鲲此刻仿佛也才回过神来,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放开了李妙玉的手。

李妙玉脸色羞红,低着头福了福身子,无声地退回到了太夫人的正房。司琴司棋连忙跟前,修竹站在院子里面也听到了两个丫鬟恭喜小姐的话儿。

也就是说,今天的事儿更坐实了宁远侯世子心悦安国公府二小姐这件事儿了。

修竹在心里面冷笑两声,那么她还算是半个红娘了。抬头看陆鲲,此刻的他,已经又恢复了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同样没有被影响到了还有锄绿,他绘声绘色的讲着,但是修竹心里面乱糟糟的,半个字都没有听时去。就连最后怎么回得妙贤居都觉得晕晕乎乎的。

……

……

夜色如水,白而亮的明月高悬在天上,窗外似乎下了一地的霜雪。

修竹披衣坐起,呆呆地看着窗外。

现在她的脑子已经清醒了过来,而且格外的清醒,耳朵里面是不可捉摸的声响,远的,近的,既糟杂又寂静。

陆鲲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地摇了摇头。

他是要跟太夫人贺寿才留下来的,白天的时候又跟二小姐李妙玉大庭广众之下那样,此刻就算是避人耳目也应该回去了吧?

她记得,他是十月的生日,很快他就要十五岁了,李妙玉十三,也是时候要定下来了,等到李妙玉十五岁再成亲。本朝大多数女子都这样。

所以,他们是在准备聘礼……

也许不会吧?

若是,买东西买到芙蓉阁,那她一定一样都不卖给他,哼!

可是他还是会到别家买的。

那就卖他贵些,别人十两,他二十两,三十两,就宰他个怨大头了,看他能怎么着……

胡思乱想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斜依着墙就睡着了。因此又大大的恨了陆鲲一场,这才算做罢。

不过,这不完全是坏事儿,最起码妙贤居的危机解决了。坏掉的茶杯,以及中毒的孙妈妈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是听妙贤居的丫鬟们讲的,情节可能有些夸张,但是无奈最真实的版本,她在现场,都没有得到一手的资料,只能听这传了无数遍的版本,然后再自己更正处理,最终才成了她自己心里面的那一个版本。

故事是这样的。

宁远侯世子因为某种原因,赖在了安国公府,这种种原因暂时就不提了。

一赖就是好几天。

他没有带丫鬟,其间,往来使唤的便是两个他常带在身边的小厮,扫红锄绿。扫红武功高强负责保护工作,锄绿心思细腻负责照顾生活。

一天啊,就被这个心思细腻的小厮发现了安国公府里面两个仆妇的不同寻常,然后他小心地没有打草惊蛇,反而是悄悄跟着。最终发现她们竟然是好多年前夺嫡失败的某王的手下,混在安国公府多年,现在跟京中的某个贵人有了联系,打算在太夫人寿辰的时候动手除去几个身份不同一般的贵人。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杯子上面涂了毒药,却没有用上。

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第二日却被倒霉的孙妈妈发现了杯子上的破损,找上了修竹大闹一场。她的手也是因为碰了那只杯子,沾上了毒水才那样的。

事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安国公府里面除了被混进来的两个仆妇,依然人人都是好人,事情极大欢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修竹却越来越觉得心里面隐隐的不安

第277章衣服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冬天。

这次入冬好久,却一直不见雪下。

只要天上一有云彩,人们便会抻长了脖子,等啊,盼啊的。

可是依然没有雪。

边关游牧民族侵边的事情,变成折子,雪片一样,飘来京城,堆满皇上的御案。

当然,这些跟闺阁无关,修竹收到消息,也只是看了看,便把纸条投进了火盆儿。

火舌一闪,化成了一片灰烬。

修竹站在李妙贤的面前,轻声说道:“小姐,今年怕是没有雪了。”

去年一冬,雪就下的特别的少,直到过完年,开了春,酣畅淋漓的下了一场大雪。

这雪过后,便是春耕。万事万物都得到了这场雪的恩惠,收成还算不错。

大雪过后,地面上,甚少落雨,便是有也只是湿湿地皮,也就算了。

这一年,天下大旱。

时隔一年,京城之外又一次人满为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的四扇大门关了三扇,只留了南面一扇每日开三个时辰不到,而且进城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核,外面的人想要混进来,比登天还要难。

即便是这样,京城中的人心也渐渐的浮动起来。

当然,这些跟李妙贤这样的贵族小姐依然离得十分的遥远,每日的供给少了许多,但是依然影响不到生活的根本。

李妙贤对此便不十分在意,听到修竹说雪,轻叹了一口气儿,接过话去,“是啊,今天的梅花可能不会像你刚来那年那样开得浓烈了。”

修竹点头,“梅花遇雪才开的好,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过,冬天的时候,采了好些个菊花儿,因为天气好,全都晒干了,这个时候泡茶喝刚刚好,小姐要不要偿偿?奴婢还在菊花坛子里面放了一小罐儿的上好绿茶,染了菊花香,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绿菊停下手里面的针线,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儿主仆。

李妙贤越长越秀丽,此时已经隐隐有盖过之前的京城第一美人的气势。

而修竹到了今年冬天,也跟要猛地飞长,却不说容貌,身高似乎渐要超过丹桂与芙蓉。小孩子贪长,去年冬天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已经不那么合适了,手腕与脚腕都露出长长的一截儿。

府里面的冬衣下来之后,好像也只是那么穿了一穿,便小了。

绿菊手里面正做的,正是给她的衣服。

李妙贤心疼她,怕她冷到,下了令,让院子里面会针线的下人们,一齐给她做冬衣,同时拘了她在身侧,不许到风地里面疯跑去。

修竹只得闲了下来,陪在李妙贤身侧,与她说话解闷儿。

不一会儿,丹桂从外面跺着脚进来,一边呵着手,一边儿笑道:“具说今年的东西尤其的贵,我刚去管事儿那里领了咱们这个月的银霜碳回来,猜我看到了什么?”

李妙贤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笑问道:“你能看到什么?去领碳的地方,自然全都是领碳的人,难不成还有人过去领米领面?”

修竹也转过头来看着丹桂,“莫不是这银霜碳也紧缺了?”

丹桂深深地看了修竹一眼,“这几天,你被拘在房里面,怎么还知道外面的事儿?”她说着,凑到李妙贤身边,可能是屋里面的暖气已经温暖到了她,此刻她已经不再跺脚呵手,只是两个小脸蛋依然红扑扑的,手指依然红得像是几根胡萝卜。

“小姐,我去的时候,正碰上在家庙里面伺候方姨娘的那个小丫鬟儿,她眼睛红红的,两手空空,像是哭过。”丹桂说着,顿了一下,“后来,等我领了东西要回来的时候,又遇上了她。”

绿菊看了丹桂一眼,笑道:“遇到个把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兴许是她偷懒,不想回去伺候方姨娘,故意在外面逗留呢。”这样的丫鬟可不在少数,尤其是伺候方姨娘这样犯了错的。

丹桂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第二次见时,大老远便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了。从头到脚红通通的,不惹人注意都难。”

听到从头到脚红通通的这个形容,修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抚掌道:“二小姐?她去干什么?”

李妙贤也不由的莞尔。

这个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还真是奇怪,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最近一段时间,越发的爱穿红色衣服了,简直是无红不欢,远远看去,还真以为是一只火红的灯笼呢!

不等有人回答,修竹又道:“是孝心大发,与方姨娘申张正义去了吗?算起来,家庙那样的地方,应该没有银霜碳使,有正常的木碳供给,已经是当家人仁慈了。她闹什么?”

修竹这么一说,丹桂立刻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二小姐那脾气,又惯会抢人东西,我远远的看到她们,便绕小路回来了,省得到时候她再惦记我们的东西。”

“不过啊,远远地听着,那边似是吵起来了,人声鼎沸的。相信不用多久,事情便能传的满天飞了。”丹桂托着下巴,信心十足的说道。

修竹嘴角翘起,所以说,她才甘心错过热闹,提前回来了。

李妙贤则玉指轻点,掐了一下丹桂的脸颊。

绿菊看着她们的互动,继续低头做着手里面的针线。

可能是无话可说了,丹桂转头,凑过去,拉了拉绿菊手里面的衣裳,随意的看了两眼,然后又放下。

绿菊瞪她一眼,同时咬断手时面的线,站起身来,把刚刚丹桂拿过的衣裳在空中抖了抖,笑着向修竹招了招手儿,“过来,试试。”

修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问道:“绿菊姐姐,这么快便好了?”

绿菊见她一动,做走过去,拉过她,把衣裳塞过去,笑道:“一件衣裳,又不用绣花,还当什么做吗?可不是就快。”说着推着她,让她去试。

修竹吐吐舌头,“绿菊姐姐针线好,才觉得简单,若是让我自己做,做到明年开春也不一定做得出来。”

第278章战火

大幅度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冬天。

这次入冬好久,却一直不见雪下。

只要天上一有云彩,人们便会抻长了脖子,等啊,盼啊的。

可是依然没有雪。

边关游牧民族侵边的事情,变成折子,雪片一样,飘来京城,堆满皇上的御案。

当然,这些跟闺阁无关,修竹收到消息,也只是看了看,便把纸条投进了火盆儿。

火舌一闪,化成了一片灰烬。

修竹站在李妙贤的面前,轻声说道:“小姐,今年怕是没有雪了。”

去年一冬,雪就下的特别的少,直到过完年,开了春,酣畅淋漓的下了一场大雪。

这雪过后,便是春耕。万事万物都得到了这场雪的恩惠,收成还算不错。

大雪过后,地面上,甚少落雨,便是有也只是湿湿地皮,也就算了。

这一年,天下大旱。

时隔一年,京城之外又一次人满为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的四扇大门关了三扇,只留了南面一扇每日开三个时辰不到,而且进城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核,外面的人想要混进来,比登天还要难。

即便是这样,京城中的人心也渐渐的浮动起来。

当然,这些跟李妙贤这样的贵族小姐依然离得十分的遥远,每日的供给少了许多,但是依然影响不到生活的根本。

李妙贤对此便不十分在意,听到修竹说雪,轻叹了一口气儿,接过话去,“是啊,今天的梅花可能不会像你刚来那年那样开得浓烈了。”

修竹点头,“梅花遇雪才开的好,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过,冬天的时候,采了好些个菊花儿,因为天气好,全都晒干了,这个时候泡茶喝刚刚好,小姐要不要偿偿?奴婢还在菊花坛子里面放了一小罐儿的上好绿茶,染了菊花香,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绿菊停下手里面的针线,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儿主仆。

李妙贤越长越秀丽,此时已经隐隐有盖过之前的京城第一美人的气势。

而修竹到了今年冬天,也跟要猛地飞长,却不说容貌,身高似乎渐要超过丹桂与芙蓉。小孩子贪长,去年冬天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已经不那么合适了,手腕与脚腕都露出长长的一截儿。

府里面的冬衣下来之后,好像也只是那么穿了一穿,便小了。

绿菊手里面正做的,正是给她的衣服。

李妙贤心疼她,怕她冷到,下了令,让院子里面会针线的下人们,一齐给她做冬衣,同时拘了她在身侧,不许到风地里面疯跑去。

修竹只得闲了下来,陪在李妙贤身侧,与她说话解闷儿。

不一会儿,丹桂从外面跺着脚进来,一边呵着手,一边儿笑道:“具说今年的东西尤其的贵,我刚去管事儿那里领了咱们这个月的银霜碳回来,猜我看到了什么?”

李妙贤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笑问道:“你能看到什么?去领碳的地方,自然全都是领碳的人,难不成还有人过去领米领面?”

修竹也转过头来看着丹桂,“莫不是这银霜碳也紧缺了?”

丹桂深深地看了修竹一眼,“这几天,你被拘在房里面,怎么还知道外面的事儿?”她说着,凑到李妙贤身边,可能是屋里面的暖气已经温暖到了她,此刻她已经不再跺脚呵手,只是两个小脸蛋依然红扑扑的,手指依然红得像是几根胡萝卜。

“小姐,我去的时候,正碰上在家庙里面伺候方姨娘的那个小丫鬟儿,她眼睛红红的,两手空空,像是哭过。”丹桂说着,顿了一下,“后来,等我领了东西要回来的时候,又遇上了她。”

绿菊看了丹桂一眼,笑道:“遇到个把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兴许是她偷懒,不想回去伺候方姨娘,故意在外面逗留呢。”这样的丫鬟可不在少数,尤其是伺候方姨娘这样犯了错的。

丹桂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第二次见时,大老远便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了。从头到脚红通通的,不惹人注意都难。”

听到从头到脚红通通的这个形容,修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抚掌道:“二小姐?她去干什么?”

李妙贤也不由的莞尔。

这个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还真是奇怪,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最近一段时间,越发的爱穿红色衣服了,简直是无红不欢,远远看去,还真以为是一只火红的灯笼呢!

不等有人回答,修竹又道:“是孝心大发,与方姨娘申张正义去了吗?算起来,家庙那样的地方,应该没有银霜碳使,有正常的木碳供给,已经是当家人仁慈了。她闹什么?”

修竹这么一说,丹桂立刻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二小姐那脾气,又惯会抢人东西,我远远的看到她们,便绕小路回来了,省得到时候她再惦记我们的东西。”

“不过啊,远远地听着,那边似是吵起来了,人声鼎沸的。相信不用多久,事情便能传的满天飞了。”丹桂托着下巴,信心十足的说道。

修竹嘴角翘起,所以说,她才甘心错过热闹,提前回来了。

李妙贤则玉指轻点,掐了一下丹桂的脸颊。

绿菊看着她们的互动,继续低头做着手里面的针线。

可能是无话可说了,丹桂转头,凑过去,拉了拉绿菊手里面的衣裳,随意的看了两眼,然后又放下。

绿菊瞪她一眼,同时咬断手时面的线,站起身来,把刚刚丹桂拿过的衣裳在空中抖了抖,笑着向修竹招了招手儿,“过来,试试。”

修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问道:“绿菊姐姐,这么快便好了?”

绿菊见她一动,做走过去,拉过她,把衣裳塞过去,笑道:“一件衣裳,又不用绣花,还当什么做吗?可不是就快。”说着推着她,让她去试。

修竹吐吐舌头,“绿菊姐姐针线好,才觉得简单,若是让我自己做,做到明年开春也不一定做得出来。”

第279章香水儿

何云锦听完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人人都说大表姐待人好,开始我还不觉得,现在听了这么一句,再没有不信的了。”

丹桂连忙问何故。

修竹则抿着嘴,不说话。

其他人也都看向何云锦。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个优点儿,你知道?”李妙贤轻轻瞟了何云锦一眼,不相信的摇头。

何云锦拉过她的袖子,坐在她的身侧,笑道:“现在这碳火比金子还贵,你还得意嘱咐了人要用,不是待人好,又是什么?”说着,她低头“咦”了一声儿,指着李妙贤的袖子,问道:“你这是笼了什么香?坐得近了,便能闻到一股丝丝的幽香。”拉了她的袖子便要看。

李妙贤也不挣扎,大大方方的让她看,等看她看完,又笑着问道:“可看出什么门道了没有?”

何云锦很想问问李妙贤是不是用了香水儿。

可是一想,这是古代,香水儿可还没有流行起来,人们都喜欢带些香馕,香袋什么的,装些干花儿在里面。难道自己刚刚闻到的,也是香馕所置?

可是,又不太确信,犹豫的问道:“是用什么新鲜的花儿做了香馕?”

李妙贤笑,顺手指了指梳妆台前一个小小的瓷**儿,对修竹说道:“你还真是说对了,连表妹这样行了万里路的人都猜不出呢!可不是新奇?”

修竹笑笑,配合地双手捧了那个瓷**,送到何云锦手里,然后又退回到李妙贤的身侧,“表小姐看看是**儿味的。”

何云锦接过,打开盖子,见里面还有一次盖子,只是里面这一层盖子上面留了一个绿豆大小的孔儿,此刻有香气从那个孔里面溢出来,冲击着她的嗅觉。

正是**儿味的。

“这是香水儿?”何云锦觉得无比的熟悉,香水儿的名字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可是已经晚了。

修竹轻轻点了点头。

李妙贤笑道:“修竹新研究出来的,还没有取名儿呢。”说完,低下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似乎叫香水儿也不错。”

**子里面的液体如水一般透明,味道却很香。叫香水再贴切不过。

只是不知道修竹的意见。

李妙贤便转头看向修竹,问道:“可是叫这个名儿?”

“香水儿……”修竹认真的咂摸着这个名字,笑道:“这东西是下面庄子上一个家里世代做胭脂的农户送过来的,说是无意间得的,孝敬小姐的。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儿。没有想到,表小姐竟然认识?”

显然,她们都不认的。

何云锦听到大家全都不认得,自己跟着轻轻摇了摇头,细声细气的说道:“其实,我这也是第一次见,以前都是听人说,都没有亲眼见过呢!可不是托了表姐的福了。”

说完,摇了摇**子,问道:“我可否试一试?”

这个要求,李妙贤根本不会拒绝。

于是何云锦,便动作熟练的拿着那个**子,**口朝下,在自己的手腕上抹了抹。**子放下,把手腕儿远远地举起,用令一只手轻轻的往耳子里面煽风。

香气四散开来,屋里像是有数盆儿**竞相开放一般。

“香,真香。”

屋里面众女孩子口中响起一阵赞叹,全都不由自主的兴奋的尖叫。

修竹依然面色平静,站在屋子里面一个角落里面,浑身淡定地看着这一切,然后轻轻地对李妙贤说道:“小姐,这东西是庄子里面一个逃荒来的老婆婆做的,说是家传的手艺,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去看一看,如果真的不错,我们就把她这项手艺买下来,然后让人做了,在铺子里面卖。”

芙蓉听到这里,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捏住自己的鼻子,讥讽道:“果然是做生意都做魔障了,三句话不理买卖……这满手的铜臭味儿,啧啧!”

修竹听完,不怒反喜,笑问道:“这人呀,要想成大事,必定要经历磨难,年轻的时候吃些苦,才好呢!”说着话音一顿,接着说道,“司马迁写史记,命根子都能丢掉,我只不过是手上面沾现铜臭味儿,可真是幸运多了呢。”

“你……”芙蓉一指修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儿。

李妙贤抬头看着她,轻声问道:“你要找人,本来我不应该拦着,可是你知道她在那里吗?这个时候,外面流民四起,不太平着呢,要不要缓缓?”钱重要,命却更加的重要啊!

流民是挺多的。

修竹看向他妙贤,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担心,所以才不允许她出去。

修竹不以为然,笑道:“流民,流民以前也是良民,因为遭了天灾,跑到这儿,若我是皇上,才不会对流民封城呢!”

“他们也是我们国家的子民,把他们封在城外太久,而没有合理的解释,那是会被人用唾沫星子吐口水的。”

“而且,那个人就在内城呢!”内城就在皇城外面,要比外城气派得多。可是比皇城又不如。

在内城吗?李妙贤眼睛眨眨,那便离得很近了。

修竹弯腰,讨好的帮李妙贤捏肩,“内城很安全,外面的流民进不来,铺子们还继续开着呢。我们的铺子,门前冷落不少,但是看帐,却是有进益的。所以,人们还有心情买东西呢,我得去看看。”

关键是她对那个香水**儿感兴趣,祖母生前曾经让人烧制过,不过最后的成品,她却没有见过,像是随着皇祖母的逝去,也一起消失了一般。

也许,这**子也皇祖母有关呢!

李妙贤还想要阻止,何云锦已开了口儿,笑道:“丫头不过是想到府外面转转,你紧张什么?现如今朝堂里面有了太子,时局稳定多了。让她去吧,再带两个小厮,免得遇上坏人。”

说着,她深深看了看修竹的脸,转头又看看李妙贤,跟她可差远了,那么普通的脸,丢到人堆儿里面都不显眼。

谁会拐骗一个这样的孩子吗?

更何况,她那么狡猾,谁骗谁还不一定呢。

第280章出门儿

修竹笑嘻嘻地看着李妙贤,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出门儿,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丑。

芙蓉嗤嗤的笑了两声儿,“这女孩子,丑也无防,可以卖到山沟沟里面给老光棍儿做媳妇去。他们一般都是不挑人儿的。”

看说,就连看向修竹的目光,都带了几份期盼。

千万让拐子,把修竹拐走吧?

这样,她便又是小姐最宠爱的丫鬟了。

绿菊则跟着李妙贤一起劝,“不是说,外面战火四起,周围的游牧部落,时不时地赶过来侵袭一下,抢了东西便走?太乱了,也太危险了,小姐还是不要让修竹一个小丫鬟乱跑了。”

三比一。

修竹暂时落后。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儿的丹桂,讨好的看着她。

丹桂被看得发毛,连连摆手,一叠声儿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现在还是三比一,一个弃权。

修竹又把目光投向屋内存在感极低的小枝身上。

小枝神情木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修竹,却是一言不发。

三比一,继续。

难道就出不去了吗?

修竹笑着看向李妙贤,问道:“只要能保证安全,就准我去吗?”

李妙贤:“……”

怎么说了这么多,修竹还是不放弃这个可怕的说话啊?李妙贤头痛的摇了摇头,她依然不赞成她出门儿。

刚刚走开的紫檀,此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去而复返,看到修竹,笑了起来,却对李妙贤道:“世子爷身边的扫红刚才过来了,说是世子爷约了修竹下午到芙蓉阁谈生意。说是大单,让她务必去。”

李妙贤听完,便是一愣,这话儿传的,跟之前某一次,她传给自己丫鬟的信完全一模一样。

“务必去吗?”修竹也是一愣,正磕睡着,便有人来送枕头,“什么生意?我们跟他有什么生意?”第一句问紫檀,第二句问李妙贤。

并且她还像犯贱的问一句,“不是外面又是流民,又兵荒马乱的吗?一提到宁远侯世子,天下便太平了吗?”可是最终忍住了,轻轻屈膝,向外退了几步,等快到门口儿,这才转过身来,飞快地跟了出去。

紫檀跟在她身后,“哎呀”、“哎呀”的叫她。

“四比一,一人完胜!”修竹说着,回头看着紫檀,问道:“话说,世子爷找我什么事儿?”好像她跟他一见面就爱掐架,每次都一样,可是为什么还要见呢?

紫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世子爷要见修竹,并且说要跟她谈笔大生意。什么生意,扫红没有提,应该也不知道吧?不然不会特意瞒着她吧?

紫檀低下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头上一根紫檀木雕花儿发簪。扫红送的,具说是他寻了上好的木料,亲手雕的。

想到此,紫檀的心里面满满都是甜密,脸颊也根着红了。

修竹背对着她,脚步飞快地向外走,转眼便消失在妙贤居的门口儿,根本没有看到紫檀的异样。

她首先要去马房里面找辆马车,然后才能出府呢!

……

……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太阳,看不到云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只觉得头顶上方乌压压的一片,仿佛连喘息都觉得沉重。

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青油马车吱吱悠悠的行在街上,车辕上坐着两个人,一个青年,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穿着青蓝色的下人服,手里面握着一根马鞭,鞭身捏在手里面,漫不经心的揉搓着。

他的神色平淡,身姿也没有特意坐成笔直,但是依然显得十分的修长挺拔,吸引人眼球。

她的身侧此刻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头上扎着小辫儿,身上穿着一件蓝绿色的衣服,样式普通,五官也平淡无奇。

他们前面的老马慢慢悠悠地行走在原本人流如织的街市上,周围的店铺林立,可是光顾的人却不是很多。

只听那小女孩儿问道:“萧大哥,听说关外又打起来了?”

萧十七握了握马鞭,“嗯”了声,“靼子们总不肯安生。”

“国内也连年灾荒了。”小女孩儿的声音悲戚。

民不聊生啊。

萧十七再次点了点头,“朝廷怎么不吵嚷着下罪已昭了?”

小女孩儿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萧十七,“罪已昭?”

听说过。

可是,那种昭书能随便下的吗?让皇上说自己错了,古往今来,有几个能做到?又是出于真心的?

“当初,太子代天巡授,不就是当地遭了天灾,从而被废了吗?”萧十七继续慢慢悠悠地说道。

天灾啊!

具说太子所在的地方,下了鸡蛋大的冰雹,转瞬之间,所有花草树木又从春天回到了冬天,更有人被雹子砸中了头,当场晕倒从而丧命的。

所以说废太子是做了失德的事情,惹怒了老天,自己被废,子女被害,都是活该。

修竹的小脸被冻得发木,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现在灾荒连年,不是水灾,便是旱灾,蝗灾……谁又失德于天下了?

很快马车停在芙蓉阁前,修竹跳下车,木然的向里面行去,刚到门口,抬脚迈过门槛儿,就听得里面有人“咦”了一声。

声音熟悉。

修竹抬头看去,只见宁远侯世子陆鲲正端坐在芙蓉阁的大厅里面,一边喝着茶,一边向门口张望着。

芙蓉阁的掌柜恭恭敬敬地待立一旁,就像是他家的小厮一般。

修竹冷哼一声儿,侧头看着陆鲲,骄傲的问道:“世子爷,找修竹有什么事儿吗?”

陆鲲没有回答她,反而是放下了手里面的茶,眼睛盯着她,一眨不眨,“你怎么哭了?”

哭了吗?

修竹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左边没有眼泪,他是不是骗人啊?自己有没有哭,自己能不知道吗?

右边,入手冰凉,潮湿。

她真的哭了。

可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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