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权术 (2) - xp1024.com
《美人权术》


楔子:恨来迟

永乐二年。简侍郎府。

亭榭叠嶂,峰峦如画,青瓦疏离,莹然欲滴。廊檐下,两只翠羽黄翼的雀儿发出嘁嘁喳喳的叫声。

东厢暖阁中,雕镂花纹的情铜三足鼎云烟袅袅,散发出熏人欲睡的香气。一袭紫色缎绣衣衫的侍郎夫人,斜坐在床沿上,轻轻哼着歌谣,逗弄着檀木榻上两个粉嘟嘟的婴孩。

“夫人,夫人,出事啦.......”有个穿着翡翠色衫子的侍女,急匆匆地闯进来。她神色张皇,不经意间撞到门旁挂着的铃铛儿,叮叮当当的声音巨搅乱了房中的宁谧。

简夫人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值当这般大惊小怪?惊坏了小姐,可怎生是好?”

这侍女名唤红笺,是简夫人心腹丫鬟。她面皮涨得发紫,眼中的恐惧不经意间又平添了几分:“夫人,如妃娘娘的人,已经包围了府邸,若是......”她的眼光不自觉地往木塌上移去:“若是他们硬闯搜府,恐怕小公主是藏不住的。”

凉意,陡然间涌上简夫人的心头,她勉强镇定心神,问道:“大人呢?”

“大人正与他们周旋。只是领兵之人,是如妃娘娘的父亲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纪大人,恐怕大人也顶不了太久。”红笺不无忧虑得回道。

简夫人的眉间,顿时笼罩了一层愁云惨雾,她沉思片刻,定定道:“既然如此,就说我产下双胞胎。纪纲纵然是如妃的生父,又能奈我何?何况,宫中还有王贵妃为我们做主。”

简夫人话音刚落,简侍郎已然走进房中。他步履沉重,脸色微白,眼神复杂,仿佛郁结了很重的心事一般。他摇摇头说道:“夫人,纪纲如今,典亲军掌诏狱。他此次前来搜府,明着说是要抓谋反乱党,事实上是想要了箴儿的命,斩草除根。他何等聪明,何等心狠手辣,你若是说两个女儿都是你生的,恐怕她们......”

简侍郎说到这里,眼角已然有些湿润:“恐怕她们两人都性命堪虞。如今侍郎府已被团团围住,如何能去宫中央求贵妃娘娘的庇护?”

简夫人捉着简侍郎的衣襟,双手距离颤抖着,她颤声问道:“大人,你说怎么办好?你说怎么办好......”

简侍郎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他转过脸去不看木塌上的婴孩,说道:“事到如今,只能牺牲咱们的女儿,来保全小公主的性命了。”

简夫人的身子陡得一震,整个人便如融化的冰雪一般瘫倒在地上。两行晶莹的泪珠儿,顺着眼角直流而下。她怆然泣道:“难道,真得要牺牲我们的女儿么?她才来到这世间三日,连个名字也没有......”

“夫人,我们还有英儿。若是箴儿出事,练娘娘的血海深仇,就永无沉冤昭雪的一日了。”简侍郎僵着身子,说出的字字句句都如利刃一般,生生割着他的心肠。说完,他就去木榻上,抱起那个头稍微小一些的婴儿,转身就欲往外走。

“大人!”简夫人的喊叫声,有些歇斯底里,却被生生压住:“我要再抱抱咱们的女儿。”

简侍郎微一犹豫,便把婴孩递到简夫人手中。简夫人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婴儿的襁褓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泪痕。她口中喃喃道:“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还这么小.......娘亲为你取个名字,就叫做‘情怜’吧。情怜我儿,有了名字,你便是死去,也不至于做孤魂野鬼......”

简夫人仍抱着婴儿絮絮不止,外头已经隐约能听到躁动之声。红笺把头探出门外瞧了瞧,惶恐道:“大人、夫人,那纪纲恐怕已经强行搜府啦。”

简侍郎哽咽道:“夫人,来不及了。”说完,从简夫人怀中,把襁褓夺过来,疾步走出门外。把襁褓交到老管家简忠手中,强忍住悲怆道:“忠叔,难为你了。”

“放心吧。大人、夫人,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尽力保护小姐周全。”老管家有些浑浊的眼神中,满是坚毅之色。他说完,抱着情怜转身往后院去了。

简夫人悲难自禁,垂泪委地,只觉一颗心肠,在一瞬间化为飞灰,化为烟尘,就那么随着女儿去了。

直到她五岁的儿子文英,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扯了扯她的衣襟,轻声唤道:“娘亲。”她才回过魂来,整个人竟像是大病一场般,一瞬间憔悴的不成样子。

暖阁中,是死一般的沉寂。简侍郎眼中泪光闪烁,他的掌心抵着简夫人的掌心,强自忍着心中的悲恸说道:“夫人,那群强盗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你要振作起来。女儿已经......走了,我们拼死也要护住小公主。”

说话间,木塌上的婴孩像被惊醒一般,哇哇哭了起来。简夫人绝望的眼中,瞬间生出一丝暖意,生出一丝希望。红笺扶她站起身,洗去脸上泪痕。她把木塌上的婴孩抱在怀中,轻声哼唱着童谣哄她入睡,当她如珠如宝一般。

这时,纪纲已经带着十多名锦衣卫来到房前。纪纲大踏步走进房中,冷哼一声道:“各位,对不住了。皇上和如妃娘娘交代的差事,老夫不敢不尽心。”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疾步跑来,低声说道:“启奏大人,方才简府的管家,怀中抱着一个婴孩,骑马从后门硬闯出去了。”

“混账!”纪纲的胡子上翘,喝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还不快去追?”那人忙诺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纪纲斜睨了简侍郎一眼,面上满是冰冷与倨傲之色,别有深意道:“简侍郎,你府中居然藏匿来历不明的婴孩,看来老夫是该和如妃娘娘好生说道说道了。”

简侍郎强行压制着心头的痛楚和愤怒,道:“纪大人想必也听到,藏匿婴孩之事是管家所为。若是您必定要怪罪到下官头上,那么下官也只好奉陪,去请皇上评评理。”

纲闻言大怒,却又无计发作,他正欲拂袖而去,转身间看到简夫人抱着婴孩的手不停颤抖,脸上泪痕宛然如新,悲色难掩,不禁重又生出几分疑心。

他面上露出一丝诡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文英面前,两只手扯着他的双肩,把他高高举过头顶,厉声问道:“告诉我,你娘怀中的婴儿和被带走的婴儿,哪个才是你妹妹?若是你说谎话,我立刻把你从这里摔到台阶下去,摔成肉酱做花肥。”

门外,天光一片死白,阳光像是锋利的小剑一般,刺得小文英的双眼睁不开。他双手双脚腾空挣扎,仿佛是被吓惨了。

简夫人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犹如无际沧海中的一丝飘零浮萍,又似寒夜冷雨中的一片悲风落叶。亲生女儿生死未卜,难道唯一的儿子,也保不住了么?她满腔酸涩,双眼蒙上一层湿气,直勾勾地盯着儿子,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木榻上的婴孩,忽然发出一声哇哇哭声,哭声清亮悦耳。听在旁人耳中,却又增了几分惨然呜咽之意。简夫人心头一震,母亲的天性再次被勾起,她忙转过身把婴孩抢在怀中,虎视眈眈地看着纪纲。

“你个坏人,把我妹妹吓哭了......”小文英如梦初醒一般,停止挣扎,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纪纲犀利如剑的目光,顿时缓和不少,他轻轻把简文英放置在地上,皮笑肉不笑道:“莫哭莫哭,伯伯只是同你玩笑罢了。”又抬头对简尚书道:“得罪。”说完,再也不迟疑,带着手下的锦衣卫冲出简府,去追赶忠叔和情怜。

简尚书手心攥的满是汗珠儿,眼见着纪纲走得远,他只觉得身子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抢上前去,把简文英抱在怀中,连声问道:“文英,你可被吓坏了么?”

简文英的眼睛亮澄澈如璀璨明星,眼神中露出几分无邪与纯净,温暖着父母的心:“我起初吓坏了。后来见妹妹哭,便不怕了。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已经被送走,剩下这个我要好好保护她呢。”

春日迟迟,暮影离离,暖阁外头的白残花开得正好,一簇一簇的压了下来,花朵儿如蜀机锦彩般惊艳。澹如的花香沾染了青草的苦涩,化作浓烈的气息,被春风送入暖阁中来,扑扑洒洒,熏的人满头满脸都是,别是一番断人心肠。

不知不觉间,大半天已经过去。小女婴安安静静地躺在简夫人的怀中,粉雕玉砌的小脸子上,黑眼珠乌溜溜的转悠。简文英已然靠在父亲膝盖上,沉沉睡去。红笺静静站在窗下,低眉敛目,似是藏了很重的心事。

简尚书与夫人心中俱是酸涩难言,他们举目相对,只觉长恨如波,绵绵不息;悲凉,攀爬满了心头,层层裹上心间,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噩耗时傍晚时分传来的。

忠叔的马车,终于还是被纪纲带领的锦衣卫追上。忠叔宁死不屈,连人带车一起翻入悬崖之下。那悬崖壁立千仞无依倚,人摔下去,定然会摔个粉身碎骨......

傍晚时分有些寒意微凉。千里暮云,层层叠叠,晚霞被晚风扯开,碎成大颗大颗的红泪。园中的梧桐树上,有一只寒鸦喑哑凄凉地叫了几声,展开乌黑的翅膀,扑棱着飞入长天去了。

第一回,悲哉行

永乐二十年。

四川唐门,是个极为神秘的组织,素来以毒药、暗器和机关闻名江湖,使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川西境内,处处高山雄峻,大河铺陈,云雾缭绕,杂花生树,四川唐门的总部唐家堡,就设在此处。唐家堡犹如一座金碧辉煌的世外皇宫,高踞在大巴山阳。建造工匠利用山石的倾斜度,凿出九十九层台阶,台阶均铺以白玉石,雕百鸟朝凤花纹,更显得城堡富丽堂皇。

三月初三,是唐门门主唐武刚之子唐吾彦担任掌门的大好日子。一大早,唐门弟子便星罗棋布,占据大巴山的每个角落,唯恐有敌人前来捣乱,而各大门派前来观礼的宾客,也被安置在殿堂各处落座。

就在典礼即将举行之时,有个唐门弟子匆匆跑了进来,附耳对着唐武刚说了几句,唐武刚的脸色变了几变,轻声问道:“只有玉罗刹一人么?外面是什么情形?”

那弟子摇摇头,回禀道:“还有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玉罗刹武功高强,无人可挡,已经放倒了我们几十名弟子。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会闯入殿堂之中。”

唐武刚捋着山羊胡子,沉思片刻,对着弟子吩咐一番,那弟子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唐武刚盘踞在虎皮檀木椅上,朗声说道:“今日本是小儿的大好日子,却不想来了对头。那魔女,想必诸位也都听过,正是‘玉罗刹’白小衣。白小衣十八年前,弑杀我唐门前任门主唐忌和。今日她前来俯首认罪,诸位不妨跟我出去瞧瞧吧。”

众人听到白小衣的名字,俱都变了脸色。白小衣武功高强,为人狠毒,是人见人惧的女魔头。他们但见唐武刚似乎成竹在胸一般,才勉强跟着他们父子二人走出殿堂。

层层叠叠的九十九重阶梯,顺着山路绵延下去。众人果然看到,有一个穿着白色罗裙的女子,正一步三叩首,往殿堂而来。她身边又有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默默地跟着。有几个人,忍不住惊呼起来,那叩首而来的女子,不是“玉罗刹”白小衣是谁?

唐吾彦凑在唐武刚耳边,轻声问道:“爹,你是如何令得这个女魔头臣服?”

唐武刚的眼中,怨气升腾,脸上露出几分阴鸷之色:“我教人告诉她,她若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将唐忌和的尸首挫骨扬灰!当年我与唐忌和一起追求她,她嫌弃我是个鳏夫,无权无势无名,就选择与唐忌和比翼双飞。好么,我当初既然有法子害死唐忌和,我就预料到她有朝一日会来报复。”

唐武刚的话听在唐吾彦耳中,只觉得背上一阵发凉,再也不敢多问半句。

白玉石台阶,沁骨冰凉,寒意直直透入心中,白小衣却已经麻木。自从她决意违背丈夫遗愿,带着女儿唐云萼来唐门认祖归宗之时,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遭受的耻辱。

唐忌和死在“观音泪”下,观音有泪,泪众生苦,观音泪是唐门最厉害的暗器。他临死前,嘱咐白小衣:“若是将来生个儿子,就取名叫‘云鹗’,你一定要带他回去认祖归宗......若是生个女儿,那就......”他边说着便摇摇头,慢慢地闭上了几乎呆滞的双眼。

唐忌和的遗腹子,是个女儿。白小衣仍为她取名叫“云萼”,花萼的萼,仍带着她来唐门认祖归宗。她不希望一个私生女的身份,毁掉女儿的一生。而唐武刚害死她丈夫嫁祸给她,她也要报仇雪恨。

白小衣的白衣罗裙,被膝上渗出的鲜血染成殷红,入目是一片悲艳之色。唐云萼绝美的面容之上,满是凄然,双眸盈盈,几乎要流出泪来。

就在白小衣匍匐叩首到第九十七层台阶之时,她的美目中,陡然生出一重寒意,像是蒙了一层冰霜一般不真实。而此时此刻,唐武刚也正在询问他的儿子:“若是你得不到一样东西,你会怎么做?”

唐吾彦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正无言以对,唐武刚已经用有些凄厉的语调说道:“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夺走,我会毁掉她!”说完。他手中寒光一抖,一颗晶莹剔透圆润的珠子向着白小衣飞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观音泪,观音有泪,泪中生苦。当初,唐忌和就是死在观音泪下,如今,白小衣也要死于观音泪。因为观音泪是唐门最厉害的暗器,从数百年前代代相传到如今,只剩下三颗。普天之下,没有人能避得开观音泪。

几乎在同时,白小衣手中的飞刀,也飞向了唐武刚的咽喉。这么多年来,她带着女儿躲在山谷之中,日夜苦练飞刀,为的就是这一日。

白小衣原本有些黯淡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苍白如纸,她中了观音泪。而唐武刚的咽喉,也在刹那间飞花乱溅,他也没能躲过白小衣的飞刀。

武刚的眼珠,暴凸出来,他指着白小衣母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一个“杀”字。

“爹!”唐吾彦抱着唐武刚大声叫道。虽说唐武刚的阴毒,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但这么多年的父子亲情,眼睁睁看着父亲血流如注,慢慢在自己怀中僵死去,却无能为力,那种痛苦让他一时间有些发狂。

“给我将她们碎尸万段!”唐吾彦狂乱喊道。立刻就有唐门弟子,围上前去,把白小衣母女团团围在中间。

“娘,你莫要不管萼儿......”唐云萼扑倒在白小衣身上,望着她渐渐变得灰败的脸庞,触到她冰凉如许的双手,一时间泪如雨下。

唐门弟子,原是忌惮白小衣的武功,如今见她奄奄一息,都放心大半,纷纷涌上前来。眼见白小衣母女危在旦夕———

忽然,有个冷漠的声音淡淡说道:“你们不能杀她们。”那声音犹如千年未化的寒冰,不带丝毫感情,听在耳中,让人寒意陡升。

那声音是从白玉大殿的顶上传来的。众人纷纷抬眼看去,只见房顶之上,有一个青衣长衫的男子,抱剑而立。那男子不过二十余岁,他面无表情,眉眼疏离淡漠,看不出痴嗔喜怒。谁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却觉得他仿佛并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一座千古没有化开的冰雕。

他身上自有一种冷峻的气息,压迫地人不敢与他对视。唐门弟子正犹豫间,只觉青影一闪,他已然从房顶上飞身而下,跃入唐门弟子的包围圈中,站在唐云萼身边。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唐吾彦眼见着父亲的鲜血沾染了自己满身满手,心中的悲痛在刹那间爆发,他对着青衣男子咆哮道。

“我想要观音泪。她们不能死。”那男子仍旧是漠然回道。在川西苍然的西风中,他衣袂飘飘,声音冷寂的不似从人间传来,再配上一张没有喜怒哀乐的清峻面容,在众人面前,显得那般不真实。

世上有三颗观音泪,用掉两颗,剩下最后一颗在唐云萼手中。白小衣宁用飞刀,不舍得用那颗观音泪,是想留下它给女儿傍身之用。青衣男子这么说,自然是对这些事了得地清清楚楚。

“谁杀掉他们,我封他做唐门护法!”唐吾彦气急败坏,吼叫道。

唐门弟子手指刀剑或者暗器,纷纷杀上前来。青衣男子面上神色如常,波澜不惊。只见一道寒光飞掠而过,青衣男子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剑影凛然,宛若浩淼烟波在众人的眼前浩荡铺陈开来,水光接天,波涛生碧,森森的寒气顿时漫天席卷。

唐门弟子一时之间,呻吟呜咽之声不绝于耳。青衣男子还剑入鞘,目光泠然,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幻而已。

唐吾彦见手下弟子如此不堪一击,大失所望,提起长剑就想跳入战圈之中。

“吾彦,你爹爹死掉了么?”忽然,有个阴测测的的声音,在唐吾彦的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去,身后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女人,那女人爬了满脸的皱纹,白发垂落,宛若地狱中逃出的女鬼。

“姑姑,是那个女人白小衣,她杀了我爹—”

“咯咯,死了好,死的好,都死掉那岂不是一了百了么?大师嫂,你说是么?”白发女人说话间,已经飞身往白小衣身边跃去。她看起来已是耋耄之年,行动却是异常迅捷。快要到白小衣身边侍,她忽然出掌,对着白小衣的前胸狠狠击了下去。她的掌心呈现灰黑色,显然是练过至阴至寒的毒。

“哈哈哈,白小衣,当初你抢走我的忌和哥哥,你做梦也不曾想到,今日会死在我柳如烟手中吧?”白发女人仰天长笑,笑得白发乱颤,犹如妖怪。

“娘—”唐云萼失声痛哭,她声嘶力竭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娘?”

“为什么?要不是你娘横刀夺爱,我与忌和哥哥早就成为神仙眷侣。忌和哥哥又怎会与我天人永隔?我又怎么会为了杀你娘报仇,苦练毒蛛掌,落得如今半人半鬼的摸样?”白发女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发泄道。

“今天,你们全部都要死,死在这里给我的忌和哥哥陪葬。吾彦,还不放‘玉生烟’更待何时?”玉生烟是一种毒烟,能在顷刻间夺人性命。唐吾彦因丧父之痛,一时忘记,经白发女人提醒,才重新记起来。

宾客闻言,纷纷都做鸟兽散。唐吾彦从袖中取出烟香,准备点燃,青衣男子待去阻止,奈何为白发女人所缠绕,一时之间抽身不出。

第二回,青衫泪

这时,斜里陡然冒出一条黑色缎带,缎带末端系着黑色的圆球,圆球不偏不倚,正打在唐吾彦的手腕之上,他“哎呀”一声,手中的烟香已然掉落在地上。

缎带收回去,唐吾彦面前已经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那黑衣人长发高束,身形窈窕,肩如刀削,腰似流纨,俨然是个女子。她不待唐吾彦反应,已然使出流云飞袖,打中他的穴道。

她右手轻扬,黑色缎带已飞至白小衣身畔。她抖动缎带,卷起白小衣,对青衣男子叫道:“走!”说罢,已然携着白小衣往台阶下走去。

青衣男子素无悲喜的面上,竟然掠过一丝愕然。他再不迟疑,一剑隔开白发女人,抱起唐云萼,紧跟着黑衣蒙面女子的脚步而去。白发女人心怀不忿,追了上来。黑衣女子却似是早有准备一般,抛出一粒火药弹,将她远远得隔在后面。

大约半个时辰,他们已然出了大巴山。行到一条河边,黑衣蒙面女子将白小衣放在河畔的碧草之上。唐云萼扑上去,悲戚难耐,放声大哭起来。

白小衣的脸,已然化为死灰的颜色。她的唇轻轻蠕动,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她说:“谁想要观音泪,就要照顾我女儿一生。”说完,含恨溘然长逝。唐云萼又是一阵恸哭。

黑衣蒙面女子和青衣男子,帮着唐云萼安葬了母亲。唐云萼想到从此便要伶仃一人存活于人世间,心中不禁怆然不已

黑衣女子低敛眉目,轻声说道:“唐门势力遍布天下,你们需得躲一阵才是,免得遭遇无妄之灾。”

唐云萼清眸中隐约笼了一层薄薄的烟雾,面容犹如雨后梨花:“天下之大,再没有我唐云萼的容身之处。”青衣男子漠然不语。

黑衣女子沉思片刻,眼中露出柔和的光芒,她缓缓说道:“昔日我曾救过礼部简尚书的女儿一命,你们可去经京城浣花巷的尚书府投奔简尚书。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纷争他们断不敢带入京畿重地。”

青衣男子竟似是被触动心事,肩头微微一颤,他转过身子问道:“在下方寂,寂寥的寂,姑娘怎么称呼?”他的眼睛深沉,仿佛幽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

黑衣女子的眼神,却在一刹那黯淡下来,她的目光驻足在远处的青山之上,轻轻地说:“四海漂泊之人,哪里有什么正经名字。你们叫我女冠子罢了。”

行走江湖的人,若不愿告知姓氏名字,苦苦追问,乃是大忌。当下,青衣男子也不多言,他见黑衣女子眉峰深蹙,恐怕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风乍起,河中白色的波浪翻滚而过,拍打在崚嶒的石头上,刹那间破碎成千滴万点,又重新汇拢于浪尖,仿佛消溘的往事一般。

方寥用汗巾擦拭着明晃晃的长剑,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悄然攀上他眼角眉梢。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尚书府中,能偶尔见到皇上么?”

黑衣女子鬓角斜飞,沉吟道:“阁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我只是巧合之下,救了简大小姐,至于尚书府中的情形,却是不得而知。”

“山野乡民,想一睹圣颜,也是人之常情么。像我,也总会幻想京城有多大,紫禁城有多辉煌,皇上是什么样子,公主又会是什么模样。”唐云萼向前一步,烟波盈盈流转,轻声说道。

河边种了不知名的树子,开出影影绰绰的轻烟薄雾似的红花,时而有轻盈飘忽的花瓣落下来,散落在三人的裙衫之上,疏疏离离。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一时之间又是静默无声。

终了,黑衣女子取出一块莹润欲滴的翡翠,放到唐云萼手中,温言道:“唐姑娘、方大侠,这块九霄凤纹佩,是昔日简大小姐赠与我的,今日我转送给你们。此去京城,千里迢迢,你们多多珍重。”

冠子女侠,你不同我们一起上路么?唐门的人要对付你,可怎生是好?”唐云萼细眉微蹙,苍白的脸在萧冷的风中,更显得风华绝代,犹如洁白无瑕的美玉一般。

黑衣女子的双眸中,有隐约的笑意:“我只是江湖中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换一身衣裳,旁人便不知道我是哪个。何况,我与唐门的人无冤无仇,他们怎么会在意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呢。”

黑衣女子说完,双足跃起,施展轻功往前方走去。她步法凌然,起如飞燕掠空,落如晴蜒点水,黑色的衣衫慢慢消失在空阔的长天之中。

唐云萼低头去看手中莹润的翡翠,那翡翠白青分明,底色洁白胜雪,表面散发出淡淡的青,犹如蒙了一层浅浅的釉色。上面透雕着凤纹,环绕成一色图案。在阳光下似是水波浮动,隐隐约约看得出来是一个“箴”字。

这时,忽然听到远处有马声长嘶,穿云裂帛,紧接着就听到有得得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唐云萼大为惊愕,不由自主看了方寥一眼,问道:“是唐门的人追来了么?”

方寥抱着长剑,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对唐云萼的话置若罔闻。他声音泠然道:“不想死,就把观音泪交出来!”

此时,浩瀚的天空,积聚了大团大团的乌云,犹如漫天倾洒水墨。唐云萼白玉般美丽的面庞,在刹那间抹上一层浓烈的悲艳水色,她象是只受惊的野兽一般,尖声叫道:“你立刻带我走,否则,我要你现在就死在观音泪下!”

说话间,这个白衣决绝的女子手中,已经多了一颗一方圆润,一方尖利的暗器,盈盈细细,果然如佳人梨泪一般。

观音有泪,泪众生苦。天下没有人,能够避得开观音泪。方寥也不能。

两人对峙间,马蹄声已然近了。一匹身姿雄壮威武的马飞奔而来,那马周身淡金色,毛色油光透亮,马尾与马髯呈现棕黄色,纵然在这苍茫阔野种奔跑,也丝毫不显疲态,显然是匹宝马。

宝马跑到方寥与唐云萼面前,就停下脚步不动。方寥走上前去,用手摸摸马身,掌心已然多了一抹绯色,他自言自语道:“汗血宝马相传在元代已经绝种,却不想在这荒郊野外还能见到。她到底是什么人?”说完,走到唐云萼面前,把她半抱起来,往马上一扔,冷冷道:“坐稳了。”

唐云萼正犹豫要不要使出观音泪,方寥已经翻身上马,漠然道:“女冠子既然送马给我们,我也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好意。”说完,双手挽住缰绳,双腿一夹,宝马已经稳稳跑了开来。

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四天后,方寥与唐云萼已经赶到北京城。

永乐元年,诏以北平为北京,改北平府为顺天府。两年前(永乐十九年),朱棣将都城从应天迁往北平,新建京城以皇宫为中心,以前门、午门、景山、钟楼为中轴线,宫衙、民居、商铺分布四周。通衢宽广,街巷整齐,气势雄伟,商业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北京自古繁华。方寥与唐云萼虽是第一次来京城,但方寥生性淡漠,唐云萼又新丧生母,两人皆无心观赏游玩。他们牵着宝马,向京民打听简尚书府邸所在。果然很快打听到在浣花巷。

与长安街等地的热闹不同,浣花巷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尚书府坐落在巷口处。门前,两头石狮子仰天长啸,左雄右雌,雄浑大气,威风凛凛。左右各有一块上马石。拾阶而上,两扇朱漆大门并立,大门上端,挂着一幅匾额,上书“敕造尚书府”五个金黄大字,底面装饰以云雷纹。大门两边,又有两扇角门,各有两个青衣小厮看守。

方寥看到“敕造”二字,向来波澜不惊的面色,竟隐隐多了几分怔忡,眼神中也藏了几分凌厉,手上更是青筋爆出,长剑有些微微颤抖。

唐云萼眼中,掠过一丝惊喜,她向守门的小厮微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拜访简大小姐的,还请通报一声。”说着,便取出那块九霄风纹佩来,交给小厮。

小厮见唐云萼眼波莹然,容颜绝世,不禁多看几眼。唐云萼又说了一遍,他这才接过翡翠,转身从角门往府里面去了。

过了不多久,就听到环佩微音,笑声轻盈,那小厮的喊声传了过来:“我们小姐来了。”

吱呀一声,朱漆大门两扇分开,青衣小厮和两个粉衫的丫鬟,簇拥着一个黄衣女子徐徐而来。

唐云萼抬头望去,白玉流光的面容上,竟隐隐生了落寞失望的神色。而方寥漫不经心一瞥间,剑眉朗目中,也微微多了几分愕然。

第三回,探芳信

天下间,竟然果真有这般女子!

那女子并不十分美。因为单单一个美字,无法形容她仪态之万一。

唐云萼的美,美在其容颜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黄衣女子的美,却是美在无处不美。她明眸善睐,仪静体闲,不论举手投足,还是轻笑微颦,都流露出一种风华绝代的气质。

那种气质与生俱来,自然流露,幽如兰之芳蔼,灼如芙之清雅。无论是罗衣碧华也好,缁衣荆钗也罢,都无从掩盖。也难怪冷冽如方寥,也会为之动容。清丽如唐云萼,望之莫名惆怅。

黄衣女子眼波微微流转,嘴角如新月除绽:“小女子简怀箴。不知二位怎么称呼?”她的声音婉转盈耳却并不娇媚,教人听后倍感亲切。

唐云萼的眉心,落了几丝迷茫与落寞,她机械的回答道:“我叫唐云萼,他叫做方寥。是女冠子让我们来投奔的。”

简怀箴笑盈盈道:“二位既是我救命恩人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座上贵宾。”说着,她便引二人入府。

尚书府中,红墙绿瓦相映,亭台楼阁耸立,假山藤萝缠绕,奇花异卉丛生。对久居乡野的方寥与唐云萼而言,无异于进入人间仙境一般。穿过一从比碧若浓华的森森翠竹,众人进入一个小小院落。院落中花木扶疏,绿草如茵,精致的云纹紫雕格子在阳光下散发出浅浅的光华。

简怀箴的脸上,闪着清幽的光辉,她笑道:“这小院儿甚为清净,平日往来的人不多,两位就请暂时住在这里吧。稍后欣儿会调两个人过来侍奉。两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欣儿说就是。”她身后其中一个长发披肩的粉衫丫鬟应了一声:“是。”

唐云萼见简怀箴动静相宜,气质娴雅,如同画中人儿一般,难免有几分自怜之意,心中不禁生出些许酸楚。

简怀箴正准备安置二人进房,就听到有人高声叫道:“妹妹,我寻你半日,原来你在这里!”紧接着,就有一个蓝色衣衫的魁梧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他后面跟着一个打扮得极像文士的白衣公子。

说话的是前头的男子。他是尚书府的大公子,是简怀箴的哥哥简文英。他身材极壮,身穿蓝色织锦大襟袍,前后身绣水波纹,水波中间,又镶着五彩祥云图案,别是一番气势。后面的公子,沈腰潘鬓,面如冠玉。他头戴皂条软巾,后垂双带,身着圆领大袖长衫,脚蹬六缝靴,手里拿着一把撒扇。扇骨为象牙制作,通身镂空,折扇的钉铰眼线,都用精金制成。扇面为韧纸,上面提了“少衡公子”四个行书大字,与蜜结迦南的扇坠交相辉映。

简怀箴的笑容如暗夜里静静绽放的芷兰,目光轻柔如水,道:“哥哥,你找我什么事?”

简文英浓眉大眼,笑容爽朗:“我介绍一位青年才俊给你认识。这位......”他边说着边把身后的白衣公子拉到面前:“他就是名满京城的江少衡公子。妹妹,你们多亲近亲近。”

简怀箴上前与江少衡见礼,落落大方,姣好的面容波澜不惊,一进一退应对自如,从容不迫。

丁香树的疏影,投在简怀箴的身上,被剪成迷梦一样的幻影,在江少衡青灰色的瞳孔中摇曳不定。他俊雅的面上,也掠过一丝惊异之色,随即被笑容抚平。只是这一刹那的流光回转,心思难平,已然落在旁边一个不相干的人眼中。

那个人是方寥。

简怀箴与江少衡见礼后,便把方寥与唐云萼一一介绍给简文英二人认识。简文英素来胸襟豁达,古道热肠,他见方寥仪表不凡,唐云萼又清丽无双,心中很是喜欢。江少衡倒是言语淡淡,只说了几句寻常的客套话。

寒暄过后,简文英自告奋勇安置方寥、唐云萼二人,简怀箴素来知道兄长好客的性子,便点头应着,带两个贴身丫鬟离开。

******

到了傍晚时分,天边红彤彤一片,像是燃烧起来一般。风拂过,云彩被扯成一团一团,像是打翻了胭脂盒样的红。慢慢地又化成连天碎片,宛如流了一地的红泪。

简怀箴遣欣儿把简文英请过来。欣儿往外走,与一个人撞了满怀。抬头看去,却不是简文英是哪个?

简文英手上把玩着一个蜜结迦南做成的扇坠儿,那扇坠通体剔透莹黄,以刀刻枝干成穴,经雨水浸渍结成,斑有点如鹧鸪斑,香气清冽甘甜。

他见到简怀箴,把扇坠儿塞到她手中,嚷道:“妹妹,你不是说扇坠以蜜结迦南为最佳,一心想要一个么?这个送你啦。”

那扇坠甚轻,入手柔软,简怀箴看了一眼,眉心微锁,问道:“哥哥,我今日看到江少衡的扇坠也是蜜结迦南制成,这个可是他送你的么?”

简文英漫声应道:“是啊。”旋即又别有深意地笑着说:“箴儿,你瞧少衡兄这人如何?”

简怀箴低眉思量了片刻,抬头说道:“这个扇坠我不要,你还给他。”

“这是为何?”简文英目中,微带几分愕然。

西天的火烧云,越发浓烈起来,天地万物都被沾染上了一层浓艳的血色。夕阳昏黄,血红的浓艳中,又似蒙上了一层青黑黯淡的光,处处透射出阴郁和冷艳。

简怀箴的眼角,也泛着隐约的红,她的字字句句都分外触动心肠:“你忘记他是谁的人了么?他是如妃的养子。”

简文英觉得脊梁上顿时生出阵阵寒意,他也想了想,才说道:“我从不曾忘记如妃和我们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只是少衡兄当真是个好人。上一回我返京途中遇到强盗,若不是他出手相救,你恐怕就见不到哥哥了。”

房中一片宁谧,似乎安静的连心跳声都隐约可闻。

“妹妹“,简文英语重心长地说,“少衡兄本性纯良,仪表不凡。他又文武双全,才智俱佳,远不是一般官家子弟可比。你和他可谓是郎才女貌,若是以后你们成为一对佳偶,如妃身边岂不是少了一个可以倚助的人?”

简文英对江少衡的评价,没有一处有夸口之词。江少衡是如妃的养子,自幼跟随如妃居住在深宫之中。皇帝朱棣虽不十分认同,却也未曾反对。江少衡十四岁时夺得文状元,十六岁时夺得武状元,一时才名誉满天下。他又生得俊朗儒雅,为人谦和温润,不知是多少妙龄佳人的心仪对象。

简怀箴的眼眸,深邃如望不穿的秋水,她静静说道:“也许那是如妃设的局呢?如妃心狠手辣,又有什么做不出来?江少衡长期追随如妃,心机之深沉,又岂是你我可以窥探得到的?若这不是局,如妃又怎会让江少衡与你结交?”

简文英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没有法子说服妹妹,反而还有些被妹妹说服,当即耸耸肩问道:“对啦,方寥和唐云萼是什么人?”

简怀箴便把唐门祭祀大典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简文英说了一遍。所说很是详细,仿佛亲自经历这场变故一般。

简文英英气勃发的面上,多了几分失望之色,他连声说道:“这样精彩的场面,我竟然没有见到,当真是教人失望。”

听简怀箴讲到唐云萼的悲惨遭遇,简文英不禁很是怜悯,朗声道:“难怪我总觉得唐姑娘愁容惨淡,纵然是笑的时候,也仿佛是有很重的心事一般。却没想到她原来刚经历这样惨绝人寰的伤心事。”

“何尝不是,”简怀箴眉染清愁,轻声说道:“若非是矜敏唐姑娘身世可怜,我也不会自作主张,安排他们来我们府中避难。若是......若是我们那位妹子还活着,恐怕也有唐姑娘这么美呢。”

黑暗,泼墨一般漫过天际,瑰丽的红在刹那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房中也阴郁起来。欣儿捧着宝蓝色的琉璃烛台走了进来,烛火影影绰绰地落在烛台上,像是有蓝水晶在她纤细的手指间流淌。

“夫人方才命我传话过来,贵妃娘娘传召公子与小姐明日进宫,说是有些日子不见,心里惦记着呢。”欣儿边说着,边把琉璃烛台放置到嵌着青花瓷画的小座屏上。

简文英边应着,边笑道:“妹子,前几天还见你这用的是红木金漆嵌象牙宝座屏,今日怎么就换了?”

简怀箴还没来得及回答,欣儿已然巧笑道:“公子爷,我们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些精巧细致的玩意儿,她不知收藏了多少。我偏生就是没瞧出哪里好来。”欣儿说话间,看到简文英手中的蜜结迦南扇坠儿,接口说:“就拿扇坠儿来说吧,我们小姐这儿,虎斑贝的、金丝的、水晶、白玉、琥珀、蜜蜡的什么的都有,收藏了满满一檀木匣子。”

简怀箴抬眼看了欣儿一眼,欣儿忙收了声,一个人在那偷笑。简文英忽然隐隐觉得有些忧心:自己的这个妹妹,什么都是极好的。只是唯有一样,特别喜欢收集金石玉器。只要是喜欢的金石玉器,不管花多少银两,总是要想法子买过来。所谓玩偶丧志,这总不见得是见好事。

第四回,上林春

第二日一大早,天清气朗,万里无云,瓦蓝瓦蓝的天空像是被蓝宝石染过一般,澄澈地仿佛可以映照出人的影子。

简文英与简怀箴二人,乘坐王贵妃特意派来接他们的轿辇,出了浣花巷,直奔玄武门(一)而来。宫中日常出入,走得都是玄武门,谁知轿辇到了玄武门处,却被两个身着金黄色飞鱼服(二)、手提绣春刀的锦衣卫给拦住了。

一个身材壮硕的锦衣卫,一只手叉着腰,大声喊道:“指挥使大人下了命令,今日捉拿刺客,任何人都不准从此门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

坐在辇外面小太监,尖着嗓子憋足了劲儿也高声叫嚷道:“大胆!你们可知道这辇中的两位是谁?你们统统给我看清楚!”

另外一个锦衣卫整了整腰间的鸾带,往前走了几步,拱手道:“这辇乃是驷马所拉,两人驾赶(三),自然是王贵妃娘娘才有如此殊荣。只是今日宫中确实混入刺客,据悉刺客往这玄武门方向逃来。为保护辇中贵人的安全,还请公公改走别门吧。”

小太监何尝不知锦衣卫不好惹,只仗着自个儿是王贵妃的人,不肯丢了这份脸面,拼着挣回这口气,面上果然好看许多。他拿捏着嗓子道:“既然如此,罢了,我们就近改走东华门吧。”

简怀箴听到“东华门”三个字,心头不自觉生了几分凉意,眸子中不觉染上一重霜色。

东华门是皇宫东门,为红色城台,白玉须弥座,城台上建有城楼,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基座围以汉白玉栏杆。城楼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四周出廊,梁枋绘有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显得格外气派,金碧辉煌。

只是如此气派的东华门,却一直是宫人们口中的“鬼门”。平日里宫中有后妃死去,棺木灵寝都会从东华门抬出。时间久了,这东华门仿佛也沾染些许阴森凄冷之气,纵然是青天白日,进进出出也总会教人觉得遍体生寒。(四)

简怀箴将发丝上的蝶恋花玳瑁簪子轻轻往上推了推,烟云飞瀑样的长发倾泻而下,她轻轻抚着一缕发丝静静沉思。

简文英也不禁微微一怔,笑道:“旁的女子都是发端附额,金钗小髻,又或是垂鬟接黛,只有妹子与别人不同。”

简怀箴掀开珠帘,抬眸愿望,只见紫禁城接天而起,彤云遮日,红墙高垣,朱门飞阁,金碧辉煌的彩画熠熠生辉,琉璃黄瓦泫然欲滴。处处是天庭宽广连白玉,黄金长道不见曲。层层画角飞斜阳,步步朱阙藏明旭,便微微一声叹息,胸中所藏着的心事,始终没有向简文英道出。

进到东华门,过了金水河,再往西走不远,便是皇太子居住的慈庆宫(五)。慈庆宫依金水河而建,红墙黄瓦、朱楹金扉,精致的沥粉金漆楠木金金漆柱子光彩盈然,流光夺目。

车辇走到慈庆宫后面,一条鹅卵石铺就的长长的巷子向西内廷。小太监笑笑,对简怀箴与简文英说道:“两位小主儿,慈庆宫往咱们长春。宫的路,正修葺着,不大好走,咱们就从这巷子过去可好?”

简怀箴眉头微微一皱,刚要说什么,简文英已然朗声说道:“但凭公公做主,公公觉着怎么方便,怎么走就是。”

小太监应了一声“是”,就催促着驾车的人顺着长巷往前走。长巷十分狭窄,夹在两边高高的朱墙中间,更显得局促。

轿帘被清晨的凉风吹起,嗖嗖拂过人的发梢。不知行了多远,马车猛然一个趔趄,车上的人几乎被摔倒。

马上停了下来,就听到外头有人脆生生嚷道:“不知好歹的畜生,敢冲撞我,瞎了你的狗眼么?车上的人给我滚下来!”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只是能在深宫中如此嚣张跋扈,断然不是寻常身份的人。

简怀箴与简文英对望一眼,简怀箴眼眸中的霜色愈加浓重。兄妹两人相互点头示意,相携从车辇之上走了下来。

眼前是个宫衣胜雪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把镶着祖母绿的九节鞭,每节以铜条束之,鞭尾镶嵌尖锐的铜槌。她穿着一袭梨花白烟笼寒水雪纱裙边角,缀着浅玉色杭丝蛱蝶,头上簪着一支九玉钗,上垂九色流苏,雕刻九鸾,鸾目为九色明珠,光彩煌煌,星光熠熠,却颇有些怪异。

小太监连滚带爬跪下去,哭喊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这小太监在人人敬畏的锦衣卫面前,颐指气使,见了这个女子,却好似见鬼一般。这个公主,自然就是朱棣的小女儿,以刁蛮任性无理取闹著称,却又甚得朱棣宠爱的的落雪公主。

她也是如妃的亲生女儿。平日里被朱棣和如妃骄纵惯了,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稍微有不如意的地方,动辄发怒。日子久了,便难免变得暴戾乖张起来。

今天她的打扮,是学那位正得皇宠的权贤妃。权贤妃是高丽人,样貌清丽无双,性子贞静温顺,平时穿着幽雅脱俗,又能歌善舞,擅吹玉箫,很得朱棣宠爱。落雪公主心中不忿,就故意扮出她平时的摸样,驾着她钟爱的“犬车”,出来横冲直撞,招摇过市。

她坐在两条狗驾着的“金錾琉璃宝车”上,正嚣张得意,冷不防前头驶过来简怀箴她们的车辇。长巷太过狭窄,两只训练有素的狗也慌了神,拉着车往前冲,错过简怀箴她们的车辇,撞到朱墙之上。金錾琉璃宝车翻到在地,落雪公主被摔了一下。尽管不曾受伤,她心中仍旧怒火万丈。

“你教本宫饶你命,本宫就饶你命,本宫的脸面往哪儿搁?”落雪公主提起脚上穿着的白玉凤纹玄尾鹿皮靴,对着小太监的脑袋一脚揣了下去。

“万万不可!”简文英见她一脚踹下去,一定会要了这小太监的命,不禁脸色惊变,上前一步把落雪公主的鹿皮靴,紧紧握在手中。落雪青眉倒竖,伸出手中的九节鞭向简文英扬去。

九节鞭的鞭尾,镶嵌尖锐的铜槌,若是一个不慎戳到双眼中,一定会双目失明。简怀箴的肩头轻轻抖动,抬手去取头上束发的蝶恋花玳瑁簪。

简文英身手却极为灵巧,他把落雪公主的脚往外用力一翻,整个人往后腾了三步。落雪公主的鞭子落空,身子也在简文英放手的一刹那向后面倾去。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长巷是用鹅卵石铺就,后脑勺碰在上面,即使不死,也一定重伤。

简文英想要拖着她,却已经来不及。眼看她的身子就要落地,却被一个灰衣男子从背后抱住。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落雪公主不禁又羞又恼,大声叫道:“大胆!”说完,举起手对着后面的男子掌掴而去。

男子把她的手轻轻握住,温言唤道:“雪儿。”落雪公主回头看去,原来抱着自己的人并不是什么太监侍卫,而是江少衡。

“少衡哥哥,这对狗男女欺负我!”一朵红霞悄然飞上落雪洁白的脸颊,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指着简怀箴和简文英嚷道。

“皇姑姑,哪个不知道你是这紫禁城中的女魔头,谁能欺负得了你啊?”有人笑吟吟地调侃道。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男子,生得相貌堂堂,身着四团龙盘领窄袖袍,腰缠玉带,头戴冠冕,英姿勃发,器宇不凡。这自然就是皇太孙朱瞻基了。

落雪公主狠狠剜了朱瞻基一眼,转而对江少衡叫道:“少衡哥哥,你帮我好生教训这狗男女!转头见着母妃,我教她派人去抄他们的家,把他们全家上下都杀光!”

简文英的眼中,露出厌恶与唾弃之色,他冷傲说道:“你是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么?外头的人都传闻说落雪公主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依我看来,远远不仅如此,你还心肠带毒,暴戾凶狠。”

雪指着简文英,一张小脸子憋屈地通红通红,一时之间竟然恼怒地忘记怎么和他叫板。

“文英兄,简大小姐。”江少衡扶落雪公主站好,对简文英与简怀箴见礼。他俊雅晴朗的面容之上,沾染着一丝疏落的笑意。他眼神晴朗,眉目之间浅藏着一丝无以言喻的温存。

(一)玄武门:即神武门,紫禁城四门之一。始建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明称为“玄武门”。到清朝康熙年间,为避康熙玄烨名讳改称神武门。

(二)飞鱼服:飞鱼服,鸾带和绣春刀据说是锦衣卫的三大特征。飞鱼服又做“麒麟服”。飞鱼不是鱼,而是一种类似于蟒蛇的动物。

(三)驷马所拉,两人驾赶:九嫔以上的后妃须搭乘“辇”。上殿后妃所乘之辇,须用驷马,并两人驾赶;四贵妃及六妃所乘之辇,须用骈马,并两人驾赶;九嫔所乘之辇,须用骈马,并一人驾赶。二十七世妇及八十一御妻宫外则须乘轿舆。仅做故事引用。

(四)东华门:紫禁城东门,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其实我这里写它在永乐末年被称为“鬼门”或者“阴。门”是不合适的。一般的说法是:清朝皇帝死后梓宫由东华门出入,因送殡迎灵都由东华门出进,所以东华门俗称“鬼门”或“阴。门”。我只是为了加强故事性,故而牵强附会了。

(五)慈庆宫,太子居住的宫殿。开始在文华殿,后来挪到故宫毓庆宫,崇祯年间改为端本宫。

另:权贤妃死于永乐八年(1410年),王贵妃死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本文为类似于的架空历史文,虽尽量还原历史原貌,然而为了故事性,难免对人物构设做了一些改动.

第五回,忍泪吟(上)

【大前天晚上睡觉,空调开得太大,不小心着凉。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前晚咳了一宿,还发烧了。99白天去挂了两瓶吊瓶,晚上又去挂了两瓶。不能和亲爱的读者大人们交流。还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99。大家早点休息哦,早睡早起身体好。晚安。爱你们。_】

简文英犹自愤然,见到江少衡,也只是随意抱了抱拳作揖。江少衡不以为意,拉过那蟒袍玉带的少年人,介绍道:“这位是皇太孙瞻基。”

朱瞻基面容俊朗,眼中精光深敛,笑道:“我与少傅方要摊开宣纸作画,就有小太监来报说外头打起来了。亏得我们来得及时,要不然小皇姑姑这亏可要吃大了。”

落雪捡起九节鞭,眉宇间满是神气:“皇太孙你说得对。”

“能不对么?你平时以欺负人为乐,今日欺而未遂,岂不是会郁结成病,郁郁而终?”朱瞻基抚掌大笑。简文英也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连江少衡,眼中也溢满笑意。落雪公主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暴戾乖张,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只是这皇太孙朱瞻基却不同。

朱瞻基文才武略,都颇为精通,性格行事又有朱棣年轻之风。朱棣把他视为掌上明珠,在他十三岁时,就封他做皇太孙。以后一直带他在身边,南征北战,又悉心教养,把他视作心头肉尖,掌上明珠。

皇太子朱高炽为人平庸,不得朱棣喜爱,二皇子朱高煦雄心英武,不知胜过朱高炽多少,朱棣却一直不肯改立太子,也是因为喜爱皇太孙朱瞻基的缘故。

所以,莫说是落雪公主,便是她母妃如妃,见到朱瞻基都要礼让三分。朱瞻基爱画成痴,又喜欢习武,如妃就派人辗转把江少衡安排在他身边做太孙少傅。如妃攀附的心思,朱瞻基不是不知。只是一则他父子与如妃并没有过节,二则他与江少衡着实投契,对江少衡的才华更是赞服不已。久而久之,两个人便成莫逆之交。

之后,紫禁城落成,朱瞻基奉诏从应天回北京。一路之上,遭到朱高煦派出的杀手连环截击追杀。幸亏江少衡相救,他才几次死里逃生,回到北京。从此,他对江少衡更为倚重和信任。

“你笑!我让你笑!”落雪见朱瞻基也一起来奚落她,大为窘迫,满腹郁结无数宣泄,再也顾不了其他,举起鞭子对着简文英抽了下去。简文英往后连退两步躲开。落雪羞愤难当,一眼瞥见惊为天人的简怀箴,妒火中烧,举着鞭子向她脸上抽打过来。

简怀箴神情淡然,慢慢把眼睛闭上了。

眼看九节鞭就要落到她银盘般的面容上,落下伤痕,冷不防江少衡从斜里冲出,紧紧把鞭子攥在手中。铜槌上的尖刺,深深刺入他的皮肤。他的手中顿时染满鲜血,如一朵艳红的鸢尾花炽热开放。

落雪公主呆了呆,眼眸中竟然露出盈盈泪光,声音略带哽咽地喊了一声:“少衡哥哥。”然后大叫:“你怎么这样傻!你的手会废掉的!”大喊间,手中的九节鞭颓然落地。

江少衡的脸色,白玉般的苍然。他轻敛眉峰,长舒一口气说道:“雪儿,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不成!”落雪垂头想了想,面上露出阴狠的神色,她指着简怀箴:”是她害得少衡哥哥伤了手,我要斩杀她一只手,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够了!”朱瞻基上前一步,望着江少衡滴血的掌心,颇有不忍之色:“皇姑姑,你真要泄愤,该斩掉自己一只手才对!方才伤少傅的,可不是你自己么?”

江少衡有些无可奈何的苦笑:“雪儿,你若真想你少衡哥哥这只手废掉,你就等斩掉简大小姐的一只手,再陪我回去传太医吧。”

落雪公主听了江少衡的话,果然惶恐起来。她用力一跺脚:“罢了罢了,今天就先放过她。日后再跟你们算账!”说到最后一句,她转过头狠狠瞪了简怀箴兄妹二人一眼,扶着江少衡跟着朱瞻基回慈庆宫去医治。

三人走了好远,江少衡忽然回过头来,这时,简怀箴也正看着他。双目相接,一种无以言传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等到三人连影子也不见,那小太监把简文英、简怀箴扶上车辇,口称:“阿弥陀佛,这都能躲过,回去非得要酬神才是。”

马车继续徐徐前行。简怀箴倚在轿榻上,沉思不语。简文英十分忧虑,说到:“妹子,你说少衡兄的手,不会当真废掉吧?”

简怀箴闻若未闻。

简文英继续说道:“妹子,少衡兄肯拼着断手之险,为你挡下那一鞭。天下这样的男子,已经不多了。他对你的情意,我这当哥哥的瞧得出来。”

简怀箴忽然抬起眼眸,直视着简文英,眼神极为复杂:“我与他才见了不过两回面,他肯为我出生入死?方才的情形险恶,大哥与我是至亲,也未如他那般。大哥,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些么?”

简文英有些尴尬,不以为意地摊摊手说道:“方才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好。只是妹子,你也别要因此而怀疑旁人哪。少衡兄许是对你一见钟情呢。”

简怀箴微微一笑,不再言语。长巷有些静寂,马蹄儿达达,放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般。简怀箴绕着垂下的发丝,沉吟说道:“这条巷子这么长,以后我们就叫它做‘永巷’吧。”

“永巷,好名字。”简文英莞尔。

第五回,忍泪吟(下)

宫中没有不漏风的墙,宫中的消息传的比有翅膀的鸟儿飞得还快。

简怀箴兄妹被落雪公主非难的事儿,在她们来到长春。宫之前,就已经经过无数宫女太监的口,一传十十传百传到王贵妃耳中。

长春。宫殿前左右设铜龟、铜鹤各一对。东配殿为绥寿殿,西配殿曰承禧殿,明间设地屏宝座,上悬“敬修内则”匾。左右有帘帐与次间相隔。王贵妃正端坐在嵌云石扶手椅上,焦急等待简氏兄妹到来。

她的心腹宫女凌纨容安慰道:“娘娘莫急,方公公不是说大小姐没事儿么。”

正说着,简怀箴与简文英已然走了进来。他们平时经常入宫,又深得王贵妃宠爱,因此连通传也免了。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简怀箴和简文英上前向王贵妃见礼。王贵妃忙虚扶一把,让他们兄妹二人在自己身边坐了。

王贵妃听简文英讲完在永巷(原来“永巷”这个名字是简怀箴取的)发生的事后,沉思片刻,方才说道:“箴儿的顾虑,固然没错,本宫却也听人家说,这个江少衡人品不错。只是可惜跟在如妃身边,要不然与我们箴儿倒也是天生一对。”说得简怀箴脸色绯红,眼睑深垂。

她轻轻咳嗽一声,缓缓问道:“娘娘,你急着召我们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王贵妃一声叹息,微微露出几分伤感之色。她屏退左右,只留下凌纨容在身边伺候着,这才徐徐说道:“近些日子,本宫自觉身体违和,酸软无力,寻医问药无数,总不能见得好。夜里做梦,又每每梦见先文皇后(即朱棣皇后徐皇后)和箴儿的亲娘练皇贵妃。我恐怕是时日无多,召你们来先做安排。”

上前日召我爹商议立娘娘为皇后一事,娘娘福福寿绵长,箴儿还要倚靠娘娘照顾,娘娘怎么可以说不管就不管呢?为了箴儿,娘娘也一定要好好的。”简怀箴见王贵妃颧骨日高,容颜清减,心中难免伤痛。这二十年来,若不是王贵妃时时照拂于她,说不定她早已经死在如妃手中。

建文四年,朱棣带兵攻入应天城,宫中一场大火,烧死宫人无数,建文帝朱允炆也在这场共火中不知所踪。建文帝从民间初纳的练嫔思遥,宫火中为朱棣所救。朱棣见她弱质纤纤,美玉无瑕,大为怜爱,便有心收她为妃。

徐皇后贤德,知道朱棣的心思后,就特意去翻查朝廷命妇的典籍。她发现礼部侍郎简世鸿的夫人也姓练,就把简世鸿和简夫人召来,希望简夫人能认思遥为妹,赋予她一个新的身份,好让她可以堂而皇之入宫为妃。

简夫人与思遥相见,才发现原来思遥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姐妹相认,抱头痛哭。朱允炆失踪后,思遥原想以死殉情,就此随他去了。认回姐姐后,她感激徐皇后为她所做的一切,就答应她入宫做朱棣的妃嫔。

徐皇后为免招人闲话,也为安抚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的纪纲,就命练思遥的侍女章宛如认纪纲为父,改名纪宛如,跟随练思遥一同入宫为妃嫔。徐皇后此举,原是希望让思遥在宫中能有个照应,谁想到原本端方娴雅的纪宛如被封如嫔后,立刻露出她的真面目。她很快与纪纲勾结在一起,伺机陷害思遥。

思遥被封淑妃后,甚得朱棣宠爱和徐皇后疼爱,她很快就有了身孕。朱棣大喜,破例封她为“皇贵妃”(一)。如嫔不忿她得宠,就与纪纲勾结,派人把思遥幼时相熟的邻家男子沈昊运入宫中,威逼利诱那人陷害练思遥。

如嫔设计让让皇上撞破思遥与沈皓的“奸情”,皇上大怒,命人乱刀砍死沈皓后,又要杀练思遥泄愤。幸亏徐皇后委婉劝阻,朱棣才肯放她一命,把她打入冷宫,任她自生自灭。

过了没多久,朱棣开始想念思遥的好。他思来想去,又加上徐皇后在旁劝说,他终于决定不计前嫌,命思遥喝下打胎药,打掉珠胎,搬回万安宫重新开始。那时思遥腹中的孩儿已经三月有余。她为保胎儿,宁死不从。朱棣愤然摔药离去,从此对她死生不问。

如嫔屡次想杀害冷宫中的练思遥,无奈徐皇后对她照拂有加,如嫔一直找不到机会。永乐元年三月,徐皇后去漠北祭天,命素有贤德的王贵妃执掌后宫,嘱咐她照料思遥。

四月,王贵妃莫名生了一场大病,自顾不暇。练思遥又在这时早产。思遥生产过后,冷宫忽然起了一场大火。思遥产后无力,只能被活活烧死在大火之中。她的女儿怀箴,由心腹宫女江砚云抱着逃出火场。

江砚云抱着女婴,来长春。宫找王贵妃。偏偏王贵妃病得不省人事。已做了如妃的纪宛如,假借搜查失物为名,大肆搜宫,想赶尽杀绝思遥女儿。王贵妃的贴身宫女凌纨容,悄悄安排人把江砚云和小女婴送出宫去,送到简侍郎府中。江砚云把女婴安全送到后,徇主自杀。

过了没多久,简侍郎的夫人也产下一个女婴。

如妃在宫中没搜到婴儿后,就下令纪纲派锦衣卫在宫外四处搜查暗杀。简夫人与练思遥是亲姊妹,侍郎府也首当其冲,纪纲自然先搜侍郎府。简世鸿夫妇无奈,只得将亲生女儿假作思遥之女,由老管家忠叔带走,引开纪纲和锦衣卫。忠叔堕崖,真正的简小姐生死未明。

练思遥死后,朱棣悲恸欲绝。五月,徐皇后回宫,王贵妃的身子也有了起色,她们大肆追查这件事,却查无所得。思遥之死,就成了一件悬案。

简怀箴六岁时,得了一场怪病,药石无灵。简世鸿带她去风萍居向年轻的女医仙龙语萍求医。龙语萍竟也束手无策,便向她的师父楚流烟(二)求救。楚流烟诊断出简怀箴的病症,是胎里带出来的,要用长白冰鲤做引,用优昙仙花和天山雪莲入药,制成“雪香丸”,服用一年才可痊愈。

长白冰鲤和天山雪莲都是极珍贵的药材,总算还能寻得到。这优昙仙花却是九十九年才开花一次,又去哪里找寻?

楚流烟道出,陈友谅当年曾送她优昙仙花润发,她后来转送给徐达的大女儿思锦,也就是徐皇后了。当时徐皇后已薨逝一年有余。简夫人知道王贵妃侍奉徐皇后素来恭谨,很得皇后信任。就抱着一丝希望入宫求见王贵妃,并把简怀箴的身份和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说给王贵妃听了。

那优昙仙花,果然在王贵妃处。她着人寻来长白冰鲤和天山雪莲,连同优昙仙花一起交给简夫人,救了简怀箴一命。

从此之后,她便时常召简怀箴入宫,对她很是疼惜,处处回护,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等到简怀箴长大成人,与她十分亲厚.

(一)皇贵妃:明朝确实有”皇贵妃”,就是明宪宗的贵妃万贞儿.皇贵妃凌驾于诸妃之上,地位仅次于皇后.

(二)楚流烟:应部分读者的要求,中的女主角楚流烟出来打酱油了.永乐十八年,她已经有八十多岁了.但是,她会一直带惊喜给我们的.

第六回,向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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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缠枝莲纹香炉中,千步香散发出幽幽的香气,沁入肌肤之中,令人浑身舒畅。

王贵妃笑得淡然,眼眸中却也夹杂了丝丝失望:“本宫这一生,锦衣玉食,先有文皇后照拂疼惜,后有你与英儿、瑕儿(王贵妃女儿)承欢膝下,总算也不枉此生。箴儿,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我便是走,也走的安心。”

王贵妃身体每况愈下,一则与她鞠躬尽瘁、尽心竭力打理后宫有关,二则也与她有心结难以开解不无关系。自徐皇后薨后,朱棣一直有心立王贵妃为后,无奈朝中以纪纲为首的部分朝臣,认为王贵妃出身寒微。她的娘家姑苏王家,人丁单薄,后继无人,她不足以但当母仪天下的重任。于是,立后之事一直拖延了十来年,搁置至今,尚无定案。王贵妃为六宫之事恭谨苛责,兢兢业业操劳十数年,却始终因为出身原因不能立后,心中难免郁结不已。

简怀箴听王贵妃的话,心里一阵凄凉,眼圈儿就红了。她拖着王贵妃的手,开解了她半日。简文英在旁边,也尽拣了些凑趣热闹的话来说,兄妹二人说得王贵妃心中宽慰不少。

明亮如水的琉璃瓦廊檐下,一只金丝雀儿在团凤纹雕的鸟笼中,嘁嘁喳喳地叫着。不知不觉,已经是午膳时分。王贵妃留了简怀箴兄妹在长春。宫中用膳。

吃完饭,王贵妃斜斜倚靠在香榻上,神色有些慵懒疲惫。她缓缓说道:“箴儿、英儿,难得你们进来一回。就多住几天陪陪本宫吧。”

“是。”简怀箴与简文英恭恭敬敬回答,行礼退下。自有宫女带他们去安排住处。

凌纨容站在王贵妃背后,轻轻捶打她的肩头,不无忧虑说道:“娘娘平时召见小主儿,都不留她在宫中过夜。如今为何要留她住下?长安宫中的那位,对简尚书一家虎视眈眈,我怕小主儿留在宫里头,会有危险。”

王贵妃的眼中,交织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她慢慢说道:“你所说的,本宫何尝没考虑过?这么多年来,本宫为护箴儿周全,从来不交她在宫中长住,是因本宫身子骨儿尚好,在这后宫中还能拿的了主意。如今......”说到心伤处,她不禁落下泪来:“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在我有生之年,不能助皇贵妃和箴儿雪冤报仇,不能教皇上与箴儿父女相认,本宫便是死,都死不瞑目哪。”

“娘娘,”凌纨容取了绢子递到她手中,委婉劝说道:“当年练娘娘生产,娘娘却恰好病得不省人事。如今想来,娘娘那场病,来得古怪。恐怕是被人做了手脚。娘娘又何必耿耿于怀至今呢?长安宫那位神通广大,她要害哪个,原也不是那么容易躲的。”

王贵妃长长太息一声,说道:“话虽如此,当初若不是我那一场病,也许皇贵妃就不会烧死在冷宫之中了。皇后娘娘当初虽然没有责怪我,我心里头却总觉得过意不去。箴儿眼瞧着年岁渐长,人又聪慧懂事,本宫在这六宫之中,总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我暂且留她在宫中住段日子,教她与皇上相见。虽不能父女相认,到底是血肉至亲,总会有些感应。时间久了,等皇上信得过她,或者可以把当年的事翻出来再查,还练贵妃一个公道,也还箴儿一个身份。那样本宫便是走,也走得安心。”

“是。”凌纨容低低应着,心里头却觉得莫名难受。

******

简怀箴、简文英兄妹,在宫中住了下来。简文英天天与江少衡、皇太孙朱瞻基一起激扬文字、切磋武功,玩的十分尽兴。简怀箴却显得忧心忡忡,除去每日探视王贵妃,晨昏定省外,再也不肯踏出房门半步。

这日,天光方好,晴空万里,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纸,拂了人满身满脸。简文英想起妹妹一人在宫中长日无聊,不禁有些歉然。宫中男女所住有别,他特意跑去长春。宫的芙蓉小筑寻妹妹。

简文英躲过宫女太监,悄悄走入简怀箴房中。只见简怀箴一个人静静坐在黄花梨小多楠木宝凳上,远远地放着一盏嵌云白石屏风,她手中拿着一把细弱蚊蚋的金针,抬袖间,几只金针已“嗖”的一声,直直嵌入屏风之中。那云白石质地坚硬,工匠用铁锤,百砸而不裂,简怀箴一只细细的金针,居然能没入其中,简文英不禁看得瞠目结舌。

“是谁?”简怀箴面色微变,犀利而尖锐的杀机,在明媚的眸子中蔓延开来,她手腕微微扭动间,金针已然对着门外。她心中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这宫中百无聊赖,她便支开了宫女太监玩自个儿的,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撞破。

“是我哪。”简文英朗然一笑,大踏步走了进来,拊掌大赞道:“妹妹,怪不得你时常一个人在江湖中走动。看来你不单是轻功出神入化,一手暗器也是炉火纯青。”他边说着边走到哪嵌云白石屏风面前去看,金针果然齐齐没入云白石之中,只留下针尖大的缝隙,若不是他早已看到简怀箴发出金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简怀箴微微叹气,苦笑道:“哥哥过奖了。我跟龙姑姑学轻功,去江湖走动,只是想见识见识江湖风物。至于这梅花针么,是小时候去风萍居看病,闲着没事儿,楚婆婆教我的。后来我闲暇下来,就自个儿投着玩。”有些事,简怀箴并不想瞒着哥哥,只是简文英这个人,最是讲义气,对朋友肝胆相照,为朋友两肋插刀,又没有半点心机,简怀箴怕他不慎说了出来,传到如妃耳中,引起如妃怀疑,便是一场大祸事。

简文英深知妹妹口中的“楚婆婆”,就是大明女医仙龙语萍的师父楚流烟。这个女子,实是个大人物。她无论是文治武功,兵法布阵,都十分精通,昔日更追随朱元璋打江山,帮朱元璋治天下,其旷世功绩,足可以媲美徐达、常遇春。更有传说,朱元璋、徐达、刘伯温与陈友谅同时钟情于她,陈友谅更是为她一笑,连江山都不要。她最后却谁也没嫁,一个人浪迹天涯,宁同孑影伶仃半世,不思三千宠爱一身。

简怀箴说这梅花针是她教的,能有如此神奇,自然也有不足为怪。

“哥哥,你怎么忽然到我这来?”

“这个么?”简文英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几日光顾着和少衡兄、皇太孙厮闹在一处,也没来陪着你,实在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是。该打!该打!”说着,他竟当真举起手“啪啪”打了自己两巴掌。

简怀箴不禁莞尔。她深知自己这个哥哥向来是说一不二,也没有阻止他。等他打完,才笑问道:“哥哥,江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

简文英在她身边的嵌云石扶手椅上坐下来,别有深意说道:“你倒是挺关心少衡兄的么。”

简怀箴的眼眸,分外明朗澄澈,她轻声说道:“江公子的伤,毕竟与我有关,我询问一声,也是人之常情么。”

简文英也不说话,脸上带笑,看了她半日,方拍手说道:“我妹妹如此姿容绝世,天下间能配的起你的,除了少衡兄,倒也真不存第二人选!”

简怀箴的眉眼之间,笼罩着朦朦胧胧的轻烟薄雾,她微微笑了笑,也不说话,心中却是波澜起伏:这个江公子,到底是如妃派来刺探底细的人,心机深沉到瞒过天下人;还是当真是出污泥而不染?

简文英见妹妹眼神落落,似乎又在想什么心事,便提议道:“妹子,我听皇太孙手下的林公公说,御花园中仿照汉代建章宫太液池的格局,引青山山麓的水,新挖凿了一个人工湖,湖边建一个高台。台高二十多丈,也叫渐台。湖中筑了三座山,分别叫瀛洲、蓬莱和方丈。工匠们用沙棠木制成船,以云母装饰成鹢首,这就是传说中的云舟。另外还有鸣鹤舟、容兴舟、清旷舟、采菱舟、越女舟等供娘娘公主们游玩所用。液池旁还种植了许多雕胡、紫萚、绿节等树木,你可有兴致一观?”

简怀箴原是不想去的,听简文英这么一说,倒是有了想看的心思。倒不是因为太液池如此奢华,而是她自觉朱棣是个勤政爱民而勤俭节约的皇帝,为何会为了修建太液池,如此兴师动众,大兴土木呢?

简文英兴致殷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原本想同太孙、少衡兄一起去看的,林公公劝我说,约个女孩子,才是人生一大赏心悦事。我认识的女孩子原本就不多,这宫中更是只有妹子一个。这么好的事儿,当然是邀请妹子一同前往。”

简文英两次提到“林公公”,简怀箴不禁多了一重心窍,问道:“这林公公是太孙手下的什么人?”

“是太孙的心腹。入宫二十多年,以前照料太子的饮食起居,如今照顾太孙。这林公公可是个妙人儿呢。”简文英喜滋滋说道,像是捡到宝贝一般。

简怀箴这才放下心来,随手捡了一件水田菱花纹披风披上,与简文英携手走出长春。宫来。

注:书中提到很多紫禁城的宫殿,如长春。宫、万安宫、慈寿宫等,都是尽量还原永乐年间原貌,以永乐年间的命名为准。但是像御花园中的亭台楼阁,比如说浮碧亭、摛藻堂等,就很难考究哪个年代建成,哪个年代叫什么名字了。我已经尽量去考证,如堆绣山,明朝被称为堆绣山,清朝做堆秀山。但假如还有什么这种地名的错误,也在所难免。毕竟这只是是一篇小说,不是历史笔记。

第七回:云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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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初建成,以钦安殿为中心,亭台楼榭疏密合度,不计其数。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小径皆是以鹅卵石铺成,组成各种各样精美图案,颇为赏心悦目。一路走来,繁花似锦,锦绣明艳,走得近了看去,像是一匹精美无俦的云锦,上门精绣了各色妆花,灿若明霞;等到远了些,又恍如一帧精美的画卷,云生霞蔚,山矗浪卷,跃然纸张之上,格外动人心魄。

两个人走过纤巧秀丽的万春亭,踏着碧波桥,来到浮碧亭之上。浮碧亭依水而建,横跨于太液池之上,与澄瑞亭东西相对。

浮碧亭北正对着倚园而墙而建的摛藻堂,亭前出抱厦。抱厦三面开敞。亭子通体由碧色琉璃瓦建成,攒尖顶安琉璃宝顶,放佛碧色烟波一泻而下。方亭内天花正中有双龙戏珠八方藻井,周围为百花图案天花,檐下苏式彩画,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简怀箴站在亭中,极目远眺,太液池岸芷汀兰,烟波浩渺,远远看去,霞蒸云蔚,鳞纹轻漾,犹如一幅写意昂然的泼墨画一般。只是简文英所说的渐台、瀛洲、蓬莱、方丈还有云舟、有鸣鹤舟、容兴舟、清旷舟、采菱舟、越女舟却一样也没有看到。御花园尚在修缮之中,人迹罕至,只远远地有一些工匠正在工作。

简文英瞠目结舌,有些尴尬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林公公跟我说起来,美轮美奂,仿佛亲眼见到一般。我本以为当真这么好看,才约你一起来,没想到.......”他苦笑着继续说道:“太液池初成规模,除了这池中姿彩各异的游鱼,再没有其他。”

暖风,夹杂了丝丝热浪,从两边郁郁苍苍的竹林中吹来,纵然是在水边,却也觉察不到半分的凉意。简怀箴心头轻寒,双眉笼罩寒烟,郑重说道:“哥哥,现在什么也不必说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完,拉着他的手,就准备往前走。

“忽”地一声,苍翠如墨的竹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逝。简文英见状,高声叫道:“有刺客!”说完,便拔腿欲追。

简怀箴甚为焦急,方要拉住他,他已经回过头来,对她说道:“妹子,你先在这里等我一等,哪里都别去。有人伤害你,你就用轻功逃命,用梅花针打他。我去看看着刺客是什么人,大白天居然敢在皇宫里跑来跑去,胆大包天!”说完,转身跑去追着走了。他说话的时候,那黑影忽又出现,在龙吟细细、凤尾森森的竹林中,探出头来,盯着简文英兄妹看。

简文英勃然大怒,追着黑衣人走远了。简怀箴想阻止他,却阻止不住。她了解哥哥的性子,只要他想做的事,怎么样都拉不回来。只是今天的事,让简怀箴忧心忡忡,从头开始,就好像掉进别人布置好的陷阱中一样。哪有真正的刺客行凶,大白天的一身黑衣招人注目呢?这刺客倒仿佛是为兄妹二人来的。

简怀箴无奈,只得站在浮碧亭上等着简文英回来。她站在亭中,长发飘逸,裙带飘然,翩翩若惊鸿,矫健似游龙,看上去犹如画卷中的女子。

忽然,她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靠近自己。听声音,那人的武功已然化境,轻功也是一流。若不是她自己跟从龙语萍和楚流烟学过不世轻功,是发现不了那人的。她心内一凉,已然大约猜到即将要发生的事。她手中捏着细弱蚊蚋的梅花针,脸上犹自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心中十分犹豫。她不知道后面的人,到底是存了怎么样的心思,到底是想对付她,还是只是想刺探她的实力。只是惊鸿一瞥间,那人已经来到她身后。她银牙一锉,打定主意。除非是这人置她于死地,否则她便不动声色。

一双手,迅疾绕上她细腻白嫩的玉颈。慢慢地掐了下去。她轻轻呻吟一声,低头,目光触及,是一双苍然如白玉的手。那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逸气息,让人闻之心醉。只是此时此刻,这却是要她命的气息。

简怀箴无声的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出那人的怀抱。他在一点一点的用力,似乎心中也是纠结万分。简怀箴细细碎碎的咳嗽几声,便再也咳不出来。两滴新泪,从她眼中滴下,落在那人白皙苍劲的手上,宛若两颗明晃晃的珍珠,晃得那人眼睛疼。

他似是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便减少几分。简怀箴用手肘用力往后推他,却仍是纹丝不动。她浑身有些发软,心中大惊:这人看来是想要自己的命!事到如今,只能施展功夫。若不然,明年今日,恐怕就是自己的死祭。

她目光顿时变得寒意凛然,抬起手腕,准备出喂过剧毒的梅花针。她的梅花针,大多是没有毒的,不过也有几枚,喂了剧毒。龙语萍曾经告诉她,当初楚流烟与徐达被陈友谅的人追杀,楚流烟便是以喂毒的梅花针,救了二人性命。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此,特意在她的一些梅花针上,淬炼上剧毒,足以让人一针毙命。

简怀箴要杀背后这人,必须要一针取了他的性命。如果稍有闪失,让他逃走,那么如妃就有机会知道她身怀武功,对她的忌惮会日渐深沉。

就在这时,寒光凛然,一把青锋剑对着简怀箴背后的那人砍了下来。那剑意寒沁入骨,如玉凛凉,教人近之遍体生寒。

背后的人,不得不松开掐着简怀箴脖子的双手,躲开这一剑。简怀箴扶着前胸,弯着身子咳嗽了几声,倚着白玉栏杆站着,身姿娇柔无力,慵懒动人。

持剑的人与杀人的人,抬头看了一眼,俱是一愣,旋即两人战在一起。那持剑的人,一身青衣淡墨,长剑如虹,剑快如电,身手卓绝,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凛然寒气,纵然是蒙了面,简怀箴也一眼就认出他是自家那个客人青衫方寥。

想置他她于死地的那个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连头发也蒙了起来。他身手也不弱。尽管他手中没有兵器,仓促之间从简怀箴头上取了愁碧霄钗,与方寥对战,却丝毫也不处于下风。他身手敏捷,动作飘逸,举手投足俱是大将之风,一进一退彰显高手本色。

“是谁?”远远地听到有人大声呵斥,想必是他们的打斗声太过于剧烈,惊动了御林军。

简怀箴喘息稍定,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从袖中取了一只青烟蔽日弹在手中,对方寥说道:“青衫公子,我们走!”那人听到她呼叫“青衫公子”,似乎微微一愣,抬眼看她一眼。方寥趁此机会,一剑削在他肩头,鲜血喷涌而出。

简怀箴伸出手来,方寥一把抓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北面摛藻堂方向跑去。那个人顾不得肩头的伤口,重又追了过来。简怀箴举起手来,把手中的青烟蔽日弹抛出,那人面前顿时一片烟雾缭绕,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眼睁睁看着方寥拉着简怀箴走远。

简怀箴刚刚受伤,又不能施展轻功,跑起路来娇。喘连连。后面叫声连天,已有追兵过来。方寥看了她一眼,忽然把她横身抱起,施展轻功大踏步往前走去。简怀箴冷不防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只觉得他清冷的气息,如热浪一般绵延而来,一颗心怦怦跳动不已。只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想太多。江湖儿女原本就不拘小节,如今是逃命的紧要关头,方寥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方寥的手,也是微微颤抖,一颗心狂跳不已,仿佛要跳出胸膛一样。这二十几年来,他一心想做一件事,就是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为此他苦学武功,清心寡欲,原以为早已经心如止水,泥絮沾尘,谁知却仍然心动。

黑衣人隔过烟雾,从太液池上看过去,远远看到简怀箴被青衣人抱在怀中。虽然只是隔着一座桥,可是他们离着自己,仿佛很远很远,远的就如前世今生一样,遥不可及。他的眼神一刹那变得及其复杂,既有凌厉的杀机,又有绵延的悔恨,还有......很多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这时,已经有人带着大队御林军赶到,他面前的烟雾已经慢慢消散殆尽,而那两个人,也已经消失在斑驳的光影之中。他叹息一声,转身扎进碧色连天的竹林中去,转瞬就没了踪迹。

“有刺客!有刺客......”御花园中,处处充斥着叫喊声和呵斥声。

方寥抱着简怀箴,来到摛藻堂前面。摛藻堂前,挂着一块金色骊龙纹坐底的楠木匾额,匾额上书“摛藻抒华”四字,两边挂着一幅楹联,为“庭绕芳毯铺生意;座有芸编结古欢”,字体飘逸隽秀。

若是平时,简怀箴一定吟赏一番,只是如今危急关头,不容多想。她面色绯红,轻声说道:“方公子,你先放我下来。”

方寥微微一愣,面上浮出不自然的神色,幸亏为面巾所蒙,不能为简怀箴看到,他应了一声,把简怀箴轻轻放了下来。

简怀箴略一沉思,眼波如水:“方公子,我们往西南方向走,有座堆绣山,我们暂且藏身那里,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方寥有些迟疑不决,他抬眼问道:“简大小姐,你不是江湖中人,怎么会有青烟蔽日弹?”

简怀箴眼神淡淡,说道:“这是当初救过我的女冠子送给我的。她教我日后遇到危险,就用它来防身。我最近见到你们,甚为思念她,就特意把这青烟蔽日弹带在身边缅怀昔日情形,谁知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方寥微微点头,还剑入鞘,简怀箴揽着裙角,迤逦而行,方寥跟在她后面,向堆绣山走去。

堆绣山是一座以太湖石砌成的人工假山,位于钦安殿后东北侧,背靠着高大的宫墙,腾空而立,怪石嶙峋,岩石陡峭,放眼看去,犹如一条姿态迥异的长龙盘亘在太液池畔,水中游鱼嬉戏,怡然自得;苍松翠柏、花草藤萝遍布山间。

简怀箴放眼望去,见石雕蟠龙喷水旁边,有一个藤萝掩映的人工山洞,不易为人发现,就看了方寥一眼,径自走了进去。方寥略一沉思,也跟着走了进去。山洞有半人高,一米宽,走进去后却是豁然开朗,足可容纳十数个人。洞中钟乳遍布,姿态迥异,又有阳光漏射进来,映得洞中颜色缤纷多彩。

简怀箴寻了些藤萝,掩住洞口,重新回到洞中寻了一处干净的钟乳石坐了下来。方寥坐在她身边,面巾已然扯下,仍旧是那张漠无表情的面孔,仍旧是那双冷冽入骨的眼睛。

简怀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像一朵皎洁明媚的夕颜花。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外面一阵喧嚣,喧嚣声又渐渐远了,洞中重新又安静下来。简怀箴抚弄着微微有些凌乱的入水发丝,眼中却隐约藏了试探的神色:“方少侠,你不是在府中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中?”

他的眼神仍旧是那么冷漠,甚至掺杂了几分阴暗,他说:“我听人说紫禁城美如仙境,名重天下,就进来瞧瞧罢了。”

简怀箴愁碧霄玉钗被想杀她的那个人拔去,头上只剩下一圈浅黄色的钿花,钿花上的鸾鸟,恒吐翠珠,穿梭在绿云绮发之间。她把钿花摘下来,把头发重新理整齐,再把钿花一颗一颗重新镶嵌回去。

方寥见她长发如烟云轻雾,秋水为神玉为骨,美丽不可方物,不禁多看几眼。简怀箴微微有些尴尬,笑着解释说道:“一会儿我回去,若是被人发现发丝凌乱,岂不是会怀疑到今天的事情么?”

方寥点头应“是”,暗暗赞叹她心细如尘。

第八回:玉京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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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简怀箴遇险,另一边,她的哥哥简文英,也同样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简文英追逐刺客,从竹林一路追过去。他孔武有力,武功很好,轻功也不错,要是在平地上,那黑衣人未必比得过他。可是御花园中四处遍布佳木奇葩,假山怪石,廊檐曲折,亭榭林立,简文英不识得路,黑衣人却好像对路径十分熟悉,一会儿窜入丛林之中,一会儿又躲在山石之后,引得简文英跟了半天,也始终没有追上他。

有好几次机会,黑衣人都可以甩掉简文英。她却走走停停,时不时对简文英做个鬼脸,好像要故意引他发怒一样。简文英追过太液池,进入一片桃花林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地上落英缤纷,迎风飒飒,让人觉得恍如置身梦境一般迷幻迷离。

简文英微微有些迟疑,正犹豫要不要追进去,那黑衣人却高踞在桃花枝上,用假音说道:“喂,混小子,你到底还敢不敢追来?”黑衣人虽然是用假音,简文英也能听得出她声音尖利,远远看去她身形娇小,动作矫捷,想必不是女人,就是个太监。

被她这么一激,简文英冷哼一声,又追了进去。那黑衣人在林中,东走西窜,不小心被桃枝勾住头巾,一头浓密的黑发洒落出来,桃花瓣簌簌落下来,拂地她头发上满是桃花,犹如行云明月半吐。

简文英没想到黑衣人的长发如此美丽,微微一怔,黑衣人已经捡起头巾,转进林深处去了。简文英觉得发生的事绮艳而诡异,亦真亦幻,他用力掐了手背一下,疼的几乎跳起来。确定不是梦之后,他就继续往前追去。

桃花林的尽头,是一个明晃晃的小湖,湖水犹如明镜,容光照人。湖中种植了枝枝蔓蔓的荷花,荷叶田田,金鱼悠然,几只水鸟游戏湖上。湖边用金锁绾系着一只兰舟,舟身刻满空谷幽兰,雕饰如同真花一般。湖上一只竹桥,用青竹搭成,两边有扶手,扶手之上攀爬满绿色的藤萝。

站在湖边,简文英觉得遍体沁凉,犹如置身仙境一般。他放眼望过去,竹桥尽头,是一座沙洲。沙洲上种了雕胡、紫萚、绿节等珍稀树木,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孤鸿展开翅膀,扑棱一声飞得远了。绿头龟来往于沙中,鹈鹕、鹣鸪、?鸿等珍稀的鸟雀儿成群结队在沙上漫步,竟然好像不怕人一样。

沙洲上用竹子搭成一座竹楼,看上去清雅别致。简文英四处看去,见没了黑衣人的踪影,心想:这里一眼望去,再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那黑衣人一定藏在竹楼之中。

这么想着,简文英就走过竹桥,进入竹楼之中。竹楼中的陈设极尽雅致讲究,可是楼中却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简文英心存疑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恍惚之中,他似乎听到楼上传来水声,便再也不迟疑,拾阶而上。

楼上有三间房,水声是从其中一间传出来的。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前,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首先落入眼前的,是一架黄花梨红木彩雕八扇屏,屏风上镶嵌了象牙和珐琅。屏风后面,是一帧丝绸幔帐,幔帐边角处,镶着精致的行云流水花纹,十分讲究。

“你个贼人,我看你往哪里藏!”简文英上前两步,用力把屏风往后一拖,大声叫道。

幔帐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简文英一眼看去,不禁大为窘迫。原来,半透明的幔帐中,摆着一个巨大的楠木雕花澡盆,一个女人躺在满是花瓣的澡盆之中沐浴,身上肌肤若隐若现,澡盆两边,两个宫装女子正伺候沐浴的女人。

到了此时,简文英才感觉到不好,他刚转头要跑,门前已经站了几个拿着兵器的女人。从那些女人的打扮来看,倒像是江湖中哪个门派的人。

“大胆淫贼!竟然敢偷窥贤妃娘娘沐浴,简直色胆包天,不要命了!”后面幔帐之中,有个细嫩的声音尖声说道。

“贤妃娘娘?”简文英愣在那里,呆若木鸡,脸色铁青,半天才小声问道:“哪个贤妃娘娘?”

“混账!宫中除了权贤妃,还有别的贤妃娘娘么?”一个拿着弯刀的高瘦女人说。

“啊?”此时此刻,简文英简直自杀的心都有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到别人的陷阱之中。先是有个黑衣人,故意走走停停,引着他来到皇上为权贤妃特意造成的这座“沙洲冷”,接着又有水声引他上楼,看到权妃沐浴。毁坏妃嫔名节,罪不容诛,何况权贤妃又是朱棣最宠爱的妃子。

这一切,原来都已经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了。可是到底是谁要害他呢?

简文英正一头雾水,眼前的两个女人,已经手执兵器向他扑了过来。他微微一想,决定还是束手就擒。

面前这些江湖打扮的女人,想必是皇上特意从江湖上请来保护权贤妃的高手。简文英手无寸铁,未必是她们的对手,就算当真能逃得了,早晚还是会被查出来。到时候还会牵连甚广。与其如此,倒不如束手就擒,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权贤妃已经穿好衣衫,从幔帐中走了出来。

她一头湿润的长发,垂在额前面颊,头上挽着浅绿玉石雕刻而成的双股玉钗。玉钗没有任何花式纹路,却因玉质纯粹,乌发如云,显得素净而高贵。她身着白色的玉纱裙,容光明媚,姿容动人,一笑一颦都让人心醉。比起效仿她打扮的落雪公主,果然是清丽脱俗百倍。

权贤妃上下打量了简文英的打扮,这才开口说道:“你是哪里的登徒浪子,敢来这沙洲冷放肆?”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温柔动听,纵然是面色严厉的质问,听到人心里,仍旧是觉得无限温柔。

简文英头上遍布涔涔冷汗,跪下说道:“娘娘恕罪!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和家妹在浮碧亭看水,谁知有黑影掠过,我以为是刺客,就一路追踪,结果就追到这里来了。”

权贤妃冷冷看着他,声音却是从容不迫:“你是什么人?你说你是追踪黑衣人,黑衣人在哪里?为何你又会在午间本宫沐浴,戒备最松弛的时候闯进来?”

原来,朱棣对权贤妃宠爱备至,知道她喜欢奇花异草,喜欢自然天成,就特意造出这座“沙洲冷”送给她避暑小憩之用,还特意从江湖中重金礼聘一些女高手来保护她。平时沙洲冷中戒备森严,只有午间权贤妃沐浴时,遣走护卫侍女太监们去竹楼后的邀月楼休息。所以方才简文英闯入沙洲冷,一个人都没有。

简文英无奈,只好如实回禀:“我叫简文英,是礼部尚书简世鸿的儿子。我陪伴我妹妹简怀箴入宫觐见王贵妃娘娘,娘娘留我们兄妹在宫中小住。我原本连着沙洲冷都不知道,对宫中的路径更是一无所知,怎么会明目张胆闯入这里,偷看娘娘沐浴?还请贤妃娘娘明鉴。”

权贤妃蹙眉想了想,果然记得似乎简文英刚进来时,说了一句“你个贼人,我看你往哪里藏”。她贝齿轻咬着下唇,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来人呐,伺候本宫换衣服,带着他一同去长春。宫见贵妃娘娘就是。”

“是。”宫女们齐齐应着。

简文英长长吁了一口气,一颗狂跳不已的心慢慢静下来。

权贤妃身边最得利的宫女舒含却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只不过么,不管你是怎么闯进来的,娘娘的清誉都已经毁在你手中。管你是谁呢,别说见王贵妃,就是见到皇上,你都难逃一死。”

*******

简怀箴和方寥,躲在堆绣山下的山洞中,躲过御林军的搜查。等到静寂无声后,方寥站起身来,面无表情说道:“危险已过,简大小姐可以回去了。”

简怀箴拢了拢额前的发梢,温和问道:“你呢?”她心中料定方寥绝不是为一窥紫禁城胜景而冒险前来,只是所为何事,他不肯说,她也总不好追问。

方寥抚着长剑,说道:“我怎么进来的,自然怎么出去。”

简怀箴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又字字句句带着犀利:“你进来之时,宫中一切静好,防备松懈。如今已经惊动御林军巡逻,岂是这么容易能出去的?不单是你走出宫门不易,就是走出这个岩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御林军搜查不到我们,自然会重新搜回来,到时候就未必能躲得过。”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明澈,清波流动。

方寥冰冷的双眸中,毫无人气,他站在那里,审视地看着简怀箴,一句话也不说。

简怀箴直视着他的目光:“要想离开紫禁城,你必须要听我吩咐。你武功高强,宫中却不及我熟。”

方寥似是一怔,眼神竟然柔和许多,他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第九回:九回肠

方寥这半生,浪迹江湖缅怀先人,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结一桩天大的心事。他从不肯轻易听人、信人,谁知与简怀箴几次见面相处下来,提防之心竟不自觉地淡却七分。

简怀箴心智明。慧,所料果然不差。过了不多久,两人又听到外头喧嚷之声再起,想必是锦衣卫又一次搜查而来。

简怀箴与方寥对看一眼,俱都屏住声息。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步履越发凝重真切,接着就有一把粗犷的声音喊道:“大人,这里有个山洞,恐怕能藏匿贼人!“

一时之间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前后左右聚拢过来,听到简怀箴与方寥耳中,不啻于万马奔腾。方寥冷冽如寒冰的眼眸中,锋芒毕露,投射出凌厉而决绝的杀机,他的指尖按在剑鞘之上,淡淡瞥了简怀箴一眼,便欲挟剑而出,引开锦衣卫众。

简怀箴眉峰如烟笼蹙,素来明媚的面容上,藏了几分深深的隐忧。她伸出纤纤素手,扯着方寥的衣襟,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此时,一道白花花的日光,带着刺目的芒刺,从藤萝的缝隙中投射进来,反让洞中的两人,遍体生出森森然然的沁骨寒意。

藤萝,已被搜查刺客的锦衣卫开。简怀箴附在方寥耳边,声音如蚊蚋般细腻轻柔,她说:“挟持我!”

一刹那,方寥只觉得简怀箴吐气如兰,心中微微一荡。他清寒如霜的面容之上,微微沾染些许的明媚,却又在一刹那落了更多的疏离萧然,便再也不看简怀箴一眼,迅速把面巾蒙上,长剑出鞘,横在简怀箴的粉颈之上。

“放开我!”简怀箴面色惨白,香腮之上微微沾染了几丝红晕,明澈如秋水横波的眼眸之中,渐渐被惊恐和慌乱所淹没。乍见锦衣卫的人闯进来,她面上悲喜交集,声音中隐约带着怆然恐慌之意:“大人,救我!”

大红的幔布扯开,一刹那的光影转和,水袖凌舞,似乎是在不经意间,人人都转换了角色。人生如戏,在人世间的舞台上,谁又能堪破谁面上的油彩面具?

当下,就有一个身着明黄色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那男子年方弱冠,举止狂放孤傲,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入鬓,双目之中精光四射,看上去深不可测。

他向前走了几步,眼角眉梢尽是狂情傲意流泻,却仍旧轻笑着向简怀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简怀箴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宛如明亮的蝶翅,她轻声说道:“家父姓简,上讳世,下讳鸿,是本朝的礼部尚书。我与家兄文英蒙王贵妃厚爱,召见入宫,谁知......”她顿了顿,声音中带了几分恐慌:“谁知在浮碧亭中玩耍之时,遇到刺客袭击,家兄追赶刺客而去,小女亦被挟持......”

简怀箴说话之时,抑扬顿挫,清丽婉约的面上带着几分怯容。方寥的长剑,碧光寒凛,映着她明净的眸子,更显得她楚楚矜弱,我见犹怜。

年轻的锦衣卫把玩着手中精钢打造的绣春刀,薄刃冰寒,微微一个抖动,就留下一轮弯月寒影。他微微打量着简怀箴与蒙面的方寥,似乎在沉吟什么。这时候,有一个四十多岁、一脸虬髯的人匆匆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年轻人不置可否,闻所未闻。

那虬髯人已然挡在他面前,对简怀箴斥责道:“你说你是王贵妃召进宫中的,可有证据么?若是没有证据,便是你们二人串谋入宫行刺,如今见行迹败露,想找个法子逃走罢了。”

那人又回头下令道:“都退出山洞去,放火烧洞,弓箭手准备!”说完,他拉着年轻的锦衣卫往外面走。

那年轻人却满面倨傲看了虬髯人一眼,微微有些黝黑的面上,绽出绵延无尽的笑意,他略带调侃道:“封叔叔,不如我这锦衣卫都统的职位,奉与你做了,如何?”

虬髯人似乎没有料到年轻人会有如此之说,锦衣卫中等阶森严,他方才的确是僭越了,因此忙拱手行礼道:“手下不敢!只是指挥使大人吩咐过—”

“如今你是跟我办事,还是跟我爹?”年轻人笑了几声,笑声中似有凛凛寒意。虬髯人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简怀箴亦微微有些愕然,没想到眼前的这年轻人,居然会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儿子。那个虬髯人姓封,自然就是纪纲的得力助手封无尽了。难怪他方才甘冒大不韪,要将简怀箴赶尽杀绝。

年轻人的笑意越发盛了几分,他眼中含着几分嘲讽,说道:“指挥使大人既然命我执掌直驾侍卫,这宫中锦衣卫的事儿,自然是由我说了算!你们说是不是?”

守候在洞门口的锦衣卫齐声喊道:“是。”封无尽低下头去,拱拱手,弯着身子往后退。

“封叔叔,你要去跟指挥使大人报信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否则休怪我纪恻寒不给你面子!”纪恻寒虽然嘴角挂着笑意,却是字字凌然,封无尽只得垂首应了声“是”,就站在一边去了。

纪恻寒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中带着几许玩味和放浪,他不羁地笑了两声,道:“这位刺客兄弟,我也瞧得出你功夫好,只不过么,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我人多势众,你如果非要以卵击石,那就必死无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山洞中,一时静寂无声,一抹阳光照在方寥的身上,越发衬得他青衣泠然,朗目凝霜。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你说。”

纪恻寒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几步,笑意无声无息地从嘴角漫出:“你放了简大小姐,挟持我做人质出宫,如何?”

此言一出,山洞中的人无不吃惊,便是简怀箴和方寥,也觉得甚为不可思议。简怀箴弯眉微颦,轻轻打量着纪恻寒,想从他神情之上窥探出他到底有什么阴谋,却只见到他一脸狂放,言笑宴宴,仿佛一切只是一场错觉而已。

“不可!”方寥断然喝道。他青衫隐隐,面巾下的脸孔微微有些扭曲,看着纪恻寒的眼神,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敌意:“你命你的手下,统统退下!谁也不许跟过来。到宫门口,我自然会放了她!如果不肯听我的......”明晃晃的剑身映着简怀箴的失色的如花容颜,透射出阴冷的剑光寒气。

“好,我应承你。不过么,我要跟着你们。如果你出了宫,不放简大小姐那可怎生是好?”纪恻寒仍旧是一脸肆意的笑容,说的话虽然凝重,声音却始终带了几分调侃玩笑的味道。

方寥略一沉思,点头答应。纪恻寒果然下令锦衣卫全部退下,只有他自己远远地跟了上来。

方寥持剑的手,松开些许,他略略有些歉意地轻声说道:“方才,得罪了。”

简怀箴摇摇头,碧云乌发之上浅黄色的珠花儿微微颤抖,曼声说道:“你顺着我指的路,从东华门走。”

仍旧是那条漫漫长远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永巷,仍旧是那份从容如许宁谧人心灵魂魄的脉脉静寂,仍旧是那扑面如烟仿佛在轮回中中穿越了千年的长风,只是一起走过的人不同,心境也大为不同。

简怀箴的心中,隐藏了重重的谜团,仿佛陷身在重重的囹圄之中,无以自救。

林公公明明是皇太孙的心腹,为何要引大哥带自己来太液湖?浮碧亭中要取自己性命的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何他似乎想要杀掉自己,又似乎手下留情?而方寥,为何又在青天白日闯入皇宫之中,还无意中救了自己,他到底意欲何来?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个江湖客那么简单么?而纪纲的儿子纪恻寒,为何又会忤逆父亲的意思,放过自己?

难道......这一切都是旁人布置好的一个棋局,自己落在棋局之中,成为为人操纵的一粒棋子而不自知?想到这里,简怀箴的心头,如同浮了一层凄冷的寒雾一般,暧昧不明,担心不已。

方寥的胸中也同样起伏难平,他的青衫映着简怀箴的水田菱花纹披风,青衫如墨,白裙如水,一如他心中此时此刻的空空落落,寒雨蒙蒙。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为他毕生的大事而奔忙,为了完成这个心愿,便是死一两个人,又有什么干系?如果简怀箴遇险,他可以置身事外,置之不理的话,也许,此时此刻,他已经大功告成,可以烧一封家书长慰至亲。而今,他为救简怀箴出头,几乎暴露身份。经此一事,皇宫中的守卫毕竟比以前更为森严,要想再谋成事,恐怕是难上加难。

两个人各怀心思,走过长长长长的永巷,竟然像是走过细雨飞絮的春,又走过雪满白头的冬,走了一生一世那么漫长。

终于,方寥和简怀箴出了永巷,纪恻寒也紧跟其后。沿途的侍卫,都被纪恻寒打发走了,因此,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滞。

过了永巷不远,便是慈庆宫。慈庆宫宫楼高过百尺,石阶玉台,飞檐入云,四面金水河的水波浩渺,碧鳞缥绕。金水桥宛若条条长虹,横亘长河之上,奇芭掩映之间,廊腰缦回,飞阁相连,宫殿牵连如勾。宫中隐约传来曼妙歌声,丝竹缥缈,恍若仙谪之音。

简怀箴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心不在焉。

纪恻寒打发走慈庆宫的守卫,便跟着方寥和简怀箴上了金水桥宾桥。金水桥共分五座,太庙偏远之处另架两座支桥。金水河河底河帮俱用白石砌成,两边河沿设有汉白玉石的望柱和栏板。桥栏雕琢精美,宛如层层玉带横亘蜿蜒。

最中间的一条为主桥,被称为“御路桥”,只限天子通行。“御路桥”两边的两座桥,被称为“王公桥”,限皇亲国戚行走,再两边的是“品级桥”,允许三品以上官员进出。另有两座“众生桥”,位于偏远太庙,允许四品以下官员出入。

方寥初次进宫,并不懂得这些,仓促之中,挟持简怀箴上了御路桥。等到简怀箴回过神来,两人已走了一小段路。纪恻寒不敢上桥,就从“品级桥”上绕过去,赶上两人,对方寥高声喊道:“我说刺客兄弟,你若是不想这么快死,还累死你这边这位如花似玉的简大小姐,你最好退回原路,从这座桥上出去。”

方寥不以为意,简怀箴清亮的眼眸之中,隐约有忧思流转,她轻声说道:“听他的话,立刻下桥!”她虽然字字轻柔,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能拒绝的决绝之意。

方寥漫声应道:“是。”带着她转身折回,准备走下白玉桥去。

却,还是迟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御路桥的两端,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侍卫。那些人,好像是瞬间涌现出来的一样,无声无息,让人防不胜防。

方寥漆黑的眼眸深邃地如同冰封千年的寒潭,早就听说皇宫中高手如云,是天下间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原来,并不是戏言。

方寥挟持着简怀箴站在桥上,远远看到有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那两个年轻人,都是二十来岁,一个身着蟒袍玉带,头戴玉冠,另外一个穿着寻常的浅灰色长衫,投上佩戴着乐天巾,手上拿着一把撒扇,颇俱文采风流之态。

纪恻寒见了那二人到来,轻狂之态不自觉掩了几分,却仍旧傲气不减,走到那两人面前,对着蟒袍玉带的青年男子行了大礼。原来,过来的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皇太孙朱瞻基,一个是太孙少傅江少衡。

朱瞻基虚扶了纪恻寒一把,眼神中带着几分猜疑之色,缓缓说道:“我与少傅正在宫中吟赏仙乐,却听到这宫外头大肆喧哗,如今又见到有人擅自闯入御路桥,纪都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纪恻寒无奈,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当然,封无尽要放火烧死简怀箴与方寥的事,他隐过不说。

朱瞻基与江少衡放眼望去,白玉铺成的长桥之上,果然见到一个青衫的蒙面人,挟持着羽衣飘然的简怀箴。一把长剑,横在简怀箴颈项之中,简怀箴似乎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江少衡上前两步,眼中隐约有不舍之色,他凝神说道:”皇太孙,纪都统说得不错。被挟持的女子,正是简世鸿大人的千金简大小姐。我们那日曾见过的。”

朱瞻基有些晦暗不明的面容,竟隐隐添了一抹笑意,他说道:“既然少傅都这么说,纪都统,你便想法子救下这简大小姐,一切以她的安全为重。”

“是。”纪恻寒摊摊手,笑,添上一句:“臣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简怀箴秀眉微动,眼底掠过复杂神色,她对方寥说道:“方少侠,如今我们进退维谷,唯有拼一拼了。你挟持着我往前走,走到桥端,然后推我入水,你可趁乱逃走。桥端距离东华门,已然很近了。”

日头黯淡了些,暗黄色的阳光映照在白玉廊桥之上,抬头看去,慈庆宫飞檐台榭的脊棱之上流溢了令人迷醉的琥珀色泽,日光透过琉璃瓦的间隙,流泻。出参差斑驳的疏影寥落。宫外的奇花异草风姿正茂,碗口大的花朵暗香浮动,影影绰绰,唯独有人,一片伤心画不得。

方寥本能地想说一句“不”,可是话到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好”字。

他方寥肩头,担着万古愁恨,他不能死。意外之中救下简怀箴,已然超出他的预想之外,他绝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他方寥,从出生起这条命已然不归自己所有。算命的说他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生。所以,他要绝情断爱,绝对不能为了一个区区小女子,破坏了自己筹谋多年的大计!

动心,就会满盘皆输。

弦歌一阙九回肠,耿耿长夜月如霜。惆怅离恨难相见,漫做黄泉是归乡。

如果她的死,可以换得他大计得筹,那也是值得的。毕竟,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方寥在心中,静静对自己说。

方寥拖着简怀箴,往御路桥的前方走去。江少衡、朱瞻基和纪恻寒,也从王公桥绕了过去,绕道金水河的对岸,静等方寥过来。

方寥二人行至桥尾,江少衡见到简怀箴花容惨淡,明眸之中笼了一重薄薄的烟水雾气,浮光掠影之中,清雅如璀璨皎洁的白莲花。面前人潮汹涌,喧嚣不定,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却只有一个她。

原想着远远避开的,命运的转盘却仍旧把两个人的生命紧紧捆绑在一起。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

“让你们的人都退下,如若不然,我第一个杀了她。”略显阴狠的声音,从方寥口中传了出来。

朱瞻基微微皱了皱眉头,微微有些愠怒道:“这个人敢在宫廷之中放肆,侵犯我皇家威严,也未免太嚣张了些。”

周围的侍卫们听到他这么说,都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把方寥和简怀箴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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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凤孤飞

方寥一时有些情急,手底的气力不自觉用得沉了些,简怀箴轻声嘤咛间,只觉得微微疼痛,粉颈上已然多了几滴血珠儿,犹如朱砂淡点,红泪盈盈。

“太孙殿下。”江少衡儒雅清峻的面容上,不由自主掠过一丝焦急之色,眼底的神情一时变得极为复杂,沉沉浮浮而又恍惚不定。

朱瞻基见他失神摸样,眸色中的阴沉,先自去了三分,他挥挥手道:“罢了,你们都退下吧。”复又对方寥朗声道:“你放过简大小姐,本王放你一条生路。本王说话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方寥见到那些侍卫虽远远退走,却俱在远处虎视眈眈,要想逃脱,仍属不易。他逼视着朱瞻基,声音中淡漠地没有半分情感:“你教人把宫门大开,把宫门的侍卫都调集进来。”

风,已然微凉,拂过每个人的面庞,夹杂着多少千古的愁恨与萧瑟,吹不散寒眉弯弯。

朱瞻基瞧了一眼忧惧不安的江少衡,硬生生地把心底那口气吞了下去。名动天下的江少衡,文采风流的江少衡,临危不惧的江少衡,侠骨柔肠的江少衡!这个年轻的少傅,在朱瞻基心中,宛如一座巍峨挺立的巨峰,任凭雨疏风骤,犹自屹立不倒。

只是今日,他却见到了他软弱的一面,在他眼中读出那份复杂缠绵的情丝,那种欲罢不能的情意。

朱瞻基清朗的双目之中,不自觉凝结出一片寒光凛然,却又在一刹那黯淡下去。他高声道:“吩咐下去,东华门大开,所有的守卫都要离开东华门百丈。没有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能擅自离开。”

“是。”当下有人应着,传令下去。过不多久,东华门果然大开,所有守卫俱都被遣进宫中。

方寥见时机已到,再也不迟疑,他附在简怀箴的耳边,低声说道:“简大小姐,对不住了。”素来清冷淡漠的声音中,居然带了些许惨淡的凉意。

碧空如清水洗过的琉璃一般纯净剔透,简怀箴雪白色的衣裙,顿时化作漫天飞舞的流云,翩然如姿彩柔曼绚丽的白蝴蝶,在流淌的琉璃水色中,留下一刹那的惊鸿之紫,旋即,她整个人便宛若一朵折断羽翼的紫鸢,急剧地向波光粼粼的金水河中坠落。

那一刹那,方寥终于有了决定,他把简怀箴的柔弱的身子,对着金水河,远远地抛了下去。然后,再也不看她一眼,便施展开轻功,向东华门躲路而去。

江少衡的神情,微微一滞,面容之上掠过一刹那的迟疑,便把摺扇一收,腾空跃起,穿过白玉护栏,踏着金水河的细浪往后翻转,稳稳当当把简怀箴抱在怀中,一个鹞子拧身,身子已然落在桥端。江少衡丰神俊朗,广袖飘拂间,竟有些遗世出尘、孤傲绝世的味道。

围得远的侍卫,看得怔了,竟忘记场合拍手叫起好来。都传江少衡的武功,出类拔萃,如今见到,果然是登峰造极。只不过简怀箴却分明感觉到,在她几乎落入金水河中,江少衡把她抱起之时,他的身子猛然颤了一下,他的手心亦是入骨的冰冷。

江少衡的脸色,苍白如玉,眉间隐隐藏着几分倦意,额头上沁出细细碎碎的汗珠,修长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却仿佛大病过一场一般。

朱瞻基见到,摇头,喟叹,不语。

方寥已逃到东华门前,纪恻寒舞着手中的绣春刀,与他厮战在一起。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简怀箴轻轻瞥了一眼,随即别过头去,深深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淡淡的痕迹覆在有些惨白的面颊之上。她看起来颇为惊魂未定,心中却明澈如镜。

方寥的武功,远胜过纪恻寒,只要他能把握时机,逃出皇宫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要方寥把自己抛入金水河中,也并非全是为救方寥,更是存了一份私心。

江少衡既然处心积虑接近自己,多半是奉那如妃之命。那么,自己遇险,他可能会施以援手。如此一来,就能查出早时在浮碧亭中对自己下毒手的人,是不是他。

简怀箴心细如发,她怀疑江少衡,自然是有她的道理。那人夺她性命之时,竟起了恻隐之心,沉吟不决之中,才被方寥抢了先机,还一剑砍伤他的肩头。那人的武功,原不在方寥之下的。若不是分心,又怎么会大意受伤?

那人的样貌,虽看不清楚,身材却修长玉立,与江少衡颇有七八分相似。简怀箴怀疑江少衡奉如妃之命,明里与自己兄妹二人修好,暗中却想置自己于死地。是以,她才不惜以身相试。

果然,江少衡救她之后,整个人立刻变得憔悴不堪。以他的功夫,原不该如此。

朱瞻基大步走上前来,脸上隐约浮动着悲悯的神色,说道:“少傅,你还好么?”

江少衡倚靠在白玉雕栏之上,身影映照在碧光浮动的金水河中,一时有些疏疏落落,沉沉浮浮,凉风袭来,瞬间便碎成了无数的涟漪,轻轻地荡漾开去。

他的眼底,藏了些许的苍凉,他点头回答道:“还好。”

说话间,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简怀箴的手臂之上,残留着淡淡的温热,简怀箴的心中,却是微微一凉。

“少傅,你流血了?”朱瞻基面上的不忍之色,愈加浓重:“你手上上次被落雪姑姑所伤,还不曾痊愈,太医嘱咐过要好好养伤,你却拼命救人,若是废了这条手臂,可怎生是好?”朱瞻基越说越发有些激动起来,可见二人感情极好。

江少衡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清清淡淡,疏疏离离,与纪恻寒的狂放不羁大为不同。

简怀箴听到二人交谈,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却看到方寥与纪恻寒的比试,已然分出高下。方寥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便用长剑挡住纪恻寒的绣春刀,逼得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奔出东华门去,渐渐消失不见。

简怀箴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江少衡怀中,忙轻轻挣了一下。江少衡如梦初醒,稍稍有些窘迫,忙放开简怀箴,温言说道:“得罪了。”

简怀箴转过身子,恰好看到江少衡的手掌。上回他手掌的伤势,果然是极重的。

他手掌上原是包扎绷带的,方才在救她的时候,却不知道遗落在何处。他掌心的伤口,原本是结了痂的,却在方才救她之时不慎脱落大半,露出鲜红的血肉,十分可怖。受创严重的地方,还隐约能看到森森白骨。

层层重重的歉意,顿时如氤氲的水气一般,在简怀箴心中蔓延开来。他的手已然伤成这个样子,又如何能对自己施以毒手,妄图掐死自己呢?何况,他对自己的情意,连简文英都看得分明,为什么自己却踌躇在迷茫的雾气之中,始终看不清楚?

原是自己太多疑,才连累他再次受伤。

如妃与自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与江少衡又有何干?

“江公子,”她轻轻咬着下唇,触及江少衡的目光:“多谢你屡次救我大恩,我一定会铭记在心,永不相忘。”她说,眼神里有很深的悲悯之色。

江少衡含笑,面容白如宣纸,却一如既往地清新俊逸:“简大小姐言重了。救人性命,本是我辈习武之人的分内之事,何况我与令兄素来交好。”

听他这么说,简怀箴一时倒有些无言以对。朱瞻基摇摇头,很有些无奈道:“简大小姐今日受了惊吓,少傅手上的伤势又如此严重,两位先莫急着在这情话绵绵,先回去歇息如何?”

一抹胭脂绯红飞上简怀箴的脸颊,她低敛了眉目,愈发显得明媚动人。江少衡也大为尴尬,只得低低说道:“太孙殿下说笑。”

朱瞻基命纪恻寒遣散侍卫,派人备轿送简怀箴回长.春.宫去,又与江少衡携手回慈庆宫疗伤。

简怀箴坐在轿辇之上,回想日间所经历种种,总觉太过于离奇诡异,仿佛是为人操纵一般。她又挂念兄长安全,心中很有些忧惧不安。

这一回,轿辇未曾经过永巷,而是从永宁宫前走过。永宁宫为黄琉璃瓦硬山式顶,饰以旋子彩画,金漆大门之上悬挂着一块赤金色凤纹匾额,匾额上书“仪昭淑慎”四个行书大字,笔法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永宁宫,是权贤妃的居处。

永宁宫的朱墙下,栽了大片大片的木兰花树,清幽的香气随着清风袭来,熏了人一头一脸,满身的香气怡然。如今时节,已经过了玉兰花期,枝头却仍旧缀满雍容华贵的浅紫色花朵,花枝横逸轻曳,花朵亭亭秀美,浑似粉装玉琢,幽雅飘逸,争奇斗艳,又像绝代佳人香脸半开,幽姿淑态,越发显得娇艳旖旎,惹人心醉。

简怀箴掀开轿帘往外看去,有残花簌簌落下来,拂了一身还满。落花轻坠,她伸手接了一朵在手,修长指间顿时染上一抹略微憔悴的淡紫色,干枯的花瓣在她指缝中轻轻抖动,恍若一段岁月流逝难以掩映的哀伤。

有时候,人竟连一朵玉兰花也不如。玉兰花,在尘世间曾经娇媚优雅地盛放过,便是错过绮梦一般美丽的花期,也可以飘然落在地上,与春泥混作一处,等待来年更加轰轰烈烈的绽放。

可是人呢?人总要为这尘世所牵绊,像永远脱离不开线轴的风筝一般,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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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乐中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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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行到长春*宫殿前,一身月白蝶纹宫装的凌纨容便迎了上前,搀扶简怀箴下轿。她见简怀箴乌发微乱,面色发白,脖颈之中隐约有几滴干却的血渍,惊道:“小主儿这是去哪了?这血渍是怎么回事?若教咱家娘娘瞧见,总归要把她心疼死。”

简怀箴挽着凌纨容的衣袖,袖口的缠枝花错落有致,形容秀美。她神色平静如常,微笑道:“纨姨莫惊。这些事儿我稍后禀告娘娘。我起初是同我哥哥一同出去,他可曾回来了么?”

“回了。”凌纨容的容色,一时有些难看,像是点了薄薄的青漆般不自在:“公子哥儿闯了祸,如今正在绥寿殿等候皇上发落。权贤妃陪万岁爷坐着,咱们娘娘也在,小主儿切莫过于担心。”

两人说话间,已然走过云阶,进入宫中。

院中花影疏落,树影苍然,黄昏的阳光照在金黄的琉璃瓦顶,一时有些暮光迷离,照的人神思凄迷,隐约恍惚。凌纨容便把听到的事讲给她听。她尽力把这件事说得委婉:“皇上虽是宠爱权贤妃,咱们娘娘在皇上面前也总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娘娘已然拖延住皇上,等小主儿回来为公子哥儿作证,特派了奴婢等小主儿回来。”

简怀箴素来沉静清冷,闻言也不禁蹙眉焦灼。皇上素来宠爱权贤妃,又岂能容忍有人对她不敬?虽然她心中已然明白整件事是旁人布置的一个局,可又当如何同皇上启齿?

何况,那个人是......是皇上。是她梦寐以求想见,而一旦要见却又觉得近人情怯的皇上。

凌纨容带简怀箴去西配殿承禧殿的暖阁,重新换了套玉色折枝花样花罗裙。罗裙素白,意境疏朗,越发显得她兰心素质,清雅婉约。

时间无多,简怀箴自己挑拣了一件步摇蝶舞金钗束在发顶,金钗上面绣着梅花花骨朵,梅花之上两只金丝蝶翼翩然展开,下面镶嵌着半月形玉片,缀着银丝流苏。束发后,她一头乌发长长披在肩上,宛若烟霞初绽,绿云流泻。她黑发白衣,眉目淡淡,犹如山中兰花一般。

凌纨容不解其意,随口说道:“这步摇蝶舞金钗平日里主子们倒是用得少。”

简怀箴不语,幽黑的眸子深邃不可见底。

“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金钗,她亦有她的打算。只不过,皇上......该是不知道的吧。

绥寿殿的花阶,皆是用汉白玉砌成,阶上盘出笔法隽秀飘逸的“寿”字,四周雕以鱼藻、风纹、荷莲、花鸟、璎珞等图案。阶前一从修竹掩映,青碧如洗,在玉阶上投下斑驳萧疏的光影。

凌纨容先进去通传,未几,便有小太监走出来,请简怀箴进去。简怀箴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千愁万绪,只觉得前仇旧恨、前情旧意尽数胶着于此。

曾经,她在心中,千次万次幻想过皇上的样子;曾经,她在心中,千次万次想象过与皇上相见的情形。只是等到真正见着,才知道原来不是的。

高远空旷的绥寿殿中,朱棣高踞于中间的紫檀木雕云龙虎纹椅之上,左手王贵妃陪坐在黄花梨螭纹玫瑰椅上,右手权贤妃侍坐在镶珐琅玉藤面罗汉椅上。周围密密麻麻依次站满了宫女太监,简文英挺直身子长跪在颠中。偌大的宫殿中,竟然没有一丝声息,便是连一粒小小的珠花儿掉落在地上,也听得清清楚楚。

简怀箴拖曳着如水的长裙,迤逦而行,走到朱棣面前,以宫中礼节行了袖手之礼,婉声道:“臣女简怀箴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望去,只见眼前的女子莫约十七八岁,一身素衣如清霜白雪,灼灼其华,长发如黑缎,清眸似碧水,端方大雅,贞静温文。再细细看去,竟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隐约有薨逝多年的皇贵妃练思遥的气度风华。

朱棣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总是疑心自己看错了。

简怀箴轻轻抬眼去看朱棣,此时此年,他已是年过花甲的人,却仍旧是精神奕奕,仪貌奇伟,髭髯飘逸,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逼人的王者之气。

简怀箴只觉得心思极为复杂,心情极其紧张。

这时有执尘的小太监上前来,向朱棣轻声说了几句。朱棣点头应道:“传。”

小太监踮着脚尖,小碎步急走到殿门口,拉长声调唱道:“传如妃娘娘———”

紧接着就有人走入殿中。那人边走边笑道:“臣妾原想来拜见贵妃娘娘,却不想皇上与贤妃妹妹也在这里呢。”她的声音字字婉转嘤咛,极具媚惑,让人闻之如朝云出岫,晨曦入谷,别是一番心神舒畅。

说话间,她已然走到朱棣面前,与朱棣、王贵妃、权贤妃行了礼。王贵妃吩咐凌纨容取了与权贤妃相同的镶珐琅玉藤面罗汉椅来,放到自己下首,请她坐下。原来,这些年来,纪纲为朱棣做了很多他不方便做的事,可谓是立下汗马功劳。朱棣有心册封如妃为德妃,已是阖宫皆知的事,只差一封诏书罢了。

后宫四妃,皆是正一品,分别为“贵德贤淑”。如妃很快就被立为德妃,位份更在权贤妃之上。是以,王贵妃也不便薄待了她,当然教她坐己下首,亦不能纵容她之意。

简怀箴心潮起伏,波澜不定,心海滔滔。一时之间,见到二人,一个是自己至亲之人,只是隔着几步之远,却恍如隔着云端一般遥不可及。另一个却是自己这一生最大的仇人,却也是不能恨她嫉她,只能静静跪在那里,任凭恨意化作心海中的妖花肆意。

太息惘然,心字成灰。人生有时候,便是这般,爱不得,恨亦不得。

简怀箴眉目清凉,抬头看着如妃,似要把这个女子永远刻在心中。她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披着一件软霓云锦披风,头上挽着“一窝丝”,云鬓堆鸦,犹如轻烟迷雾,发髻右边簪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钗珠儿用一色滚圆雪白的东珠制成,璀璨耀眼,光彩夺目。颈项上挂着的梅开五福錾花金锁与嵌宝珐琅鎏金耳坠交辉相映,锦绣辉煌,宝气珠光。她所过之处,九真香的浓郁香气,袅然飘溢,让人闻之如醉如痴。

她未语先笑,粉面含威,虽是有些年纪,却仍旧是光彩照人,美过神仙妃子,艳丽不可方物。

如妃发梢间的流珠儿轻轻摇曳,她笑问道:“皇上、两位娘娘,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儿,这冰冷冷的地上跪了这么一对年轻漂亮的璧人儿,是哪家的孩子犯了错呢?”

朱棣听说说完这番话,气倒是先去了三分,语气也柔和不少,遂对简怀箴说道:“你起来回话。”

简怀箴朱唇轻启,轻声答道:“臣女遵命。”心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朱棣瞧了简文英一眼,见他昂首挺胸,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气,问简怀箴道:“简怀箴,你把你与简文英今日之见闻,与朕如实道来。若是有半句假话——”他望了娇柔清丽的权贤妃一眼:“朕定然饶你们兄妹不得!”

简怀箴低眉敛目,压抑着胸中的愤懑与激动,静声把一天之内所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只略去方寥救她之事不提。

朱棣髥须轻颤,双目盯着简怀箴,似乎别有一番怀抱。他听简怀箴讲完事情经过后,沉思片刻,方才转身问权贤妃道:“今日之事,爱卿怎么看法?”

“臣妾记着简文英闯入‘沙洲冷’时,曾经大叫一声‘你个贼人,我看你往哪里逃’。当时,我并不知他原来真是简尚书的儿子,只做他是刺客乱闯,才把他带来向贵妃姐姐求证,却不想又惊动皇上。如今看来,他并没有说谎。”权贤妃心思率直,言语之中,并没有丝毫闪烁隐藏。

王贵妃亦在旁边帮腔,缓缓说道:“简尚书的为人,皇上是最清楚的。他调教出来的儿子,又能差得到哪去?文英这孩子,秉性率直,臣妾素来喜欢的紧。他做事光明正大,糊涂事儿是不会做的。请皇上三思。”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角微微瞥了瞥如妃,继续说道:“何况,这一日之内,连番发生如此多的事情。先是文英被人引入沙洲冷,接着便是怀箴这丫头被人追杀,臣妾总觉得不似巧合这么简单。看来,臣妾该向皇上请令,着手调查后宫之事了。”她字字句句,皆有所指,话中别有一番深意。

如妃却端坐在罗汉椅上,拨弄着手上的镶宝石珍珠护指金甲套,调笑道:“后宫中向来是岁月静好,平淡安稳,只不知为什么简尚书的这两个孩子入宫住几天,竟然发生这么多事。难道是这两个孩子生的特别俊俏,连贼人瞧着也喜欢?皇上与两位娘娘别见笑,臣妾玩笑罢了。”说着,便掩口葫芦而笑。

简怀箴清眸微阖,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冷意涔涔。这位如妃娘娘,面上是最爱说笑的,巧言令色,看似和蔼可亲,其实每一句话中,都藏了凌厉而阴暗的杀机,利如刀锋,虽不至一刀毙命,却也足以让人身受重伤。

原来,害死自己亲生母亲的,竟是如此厉害的一个角色。

第十二回:迷仙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简文英双目凛然,似要喷出冰冷的利刃,高昂着头瞪着如妃,毫无惧色。

如妃的笑容,宁静绽放,精致的妆容后投射出不易为人察觉的鬼魅:“皇上,两位娘娘,你们瞧简尚书家这孩子,倒真是有骨气。若非他今日犯了这般大的过错,单是冲着他这份硬气,我也喜欢的紧呢。”

朱棣原本晴霁的面容,顿时笼罩上一层凛然寒光,寒光之中隐隐流动着猜忌之色:“简文英的脾气如此冲动,一时年少气盛,难以自持,做出冒犯权爱卿的事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王贵妃柔弱不堪的身子,微微轻颤,双眸之中泪光潋滟:“简尚书教子有方,文英素来正直有分寸,今天的事儿又有箴儿作证,臣妾恳求皇上,千万莫要错怪了好人,令忠者寒心才是。”

朱棣斜睨了一眼王贵妃。这位出身寒门的妃嫔,多年以来虽不曾得到他的盛宠,却也自有一份细水长流、绵绵不绝的恩泽是后宫其她妃嫔所不能企及的。

每次看到她贞静慈和的面容,听到她娓娓真挚的声音,朱棣心中就会浮现出另外一个女子的音容笑貌,那个女子便是与他休戚与共三十年的结发妻子先文皇后徐思锦。徐皇后临终之前,曾经千叮万嘱,要他善待王贵妃。王贵妃又贤德豁达,颇有徐后遗风,因此朱棣待她,颇为与众不同。

朱棣的脸上,虽然有些难堪之色,却也硬生生隐忍住了。他沉思片刻,方才静声说道:“聆书所言,不无道理。”聆书,是王贵妃的闺名。王贵妃忽听朱棣重唤自己闺名,心头乍悲乍喜,眼中热泪盈眶,忙把头别到别处去。

如妃不动声色,笑道:“贵妃娘娘素来是体己的人,臣妾敬重。臣妾也恳请皇上体恤简尚书劳苦功高,不必再和孩子计较。后宫在贵妃娘娘的统领之下,向来宁静平和,臣妾也相信这样的事儿不会再发生第二回。”

简怀箴安安静静注视着如妃,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做戏,再回想起如水的往事前尘,只觉得眼前这个明媚动人、浓妆艳抹的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在刹那之间,幻化成一条五彩斑斓、吐着红艳艳芯子的响尾蛇。

人常说天下有三毒,黄蜂响尾妇人心。原来最毒的,不是黄蜂尾上的毒针,不是响尾口中的毒涎,而是人心。人心之毒,可如怒狸攫鼠,毒不可遏;人心之毒,又可如观音苦泪,瞬间要人性命,不着半分痕迹。

朱棣左手扶在紫檀木四方平式浮雕案桌之上,他手边的斗彩莲托八宝纹高足盆中,一朵洁白莹润的夕颜花开得正好,如珠如玉,雪白如天上最纯美的云彩,悄然拨动人的心底中最柔情、最纤细、最敏感的神经。

简怀箴轻轻叹了一口气,用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心思平静的声音徐徐说道:“皇上身边的这朵小花,名为夕颜。臣女听闻夕颜这种花,盛开之时宛如夕阳落山之时最后一抹惊艳的华彩,瞬间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正是由于它悄然含英,阒然零落,显得格外珍贵。平常人活在清平盛世,一生之中都难得见到一回。”

她说得不甚高,却字字句句含英咀华:“今日臣女有幸在后宫之中见到,倍觉欣喜。不知道种花之人花了多少心思和精神,才栽培出如此美丽的夕颜花。诚如如妃娘娘所言,后宫果然是宁谧祥和,尤胜过清平盛世的寻常人家。纵然偶尔有不轨之人意图轻举妄动,见到皇上明察秋毫之末,自然也就消停下来。这是皇上的福气,是后宫的福气,也是大明朝的福气。臣女斗胆妄言,还请皇上恕罪。”说完,简怀箴长揖跪拜下去。

朱棣略略沉色,未几,便朗声大笑起来。他笑得豁达坦然:“好一个朕的福气,后宫的福气,大明王朝的福气!你说得很对,寻常安乐人家都难以栽培出的花,在后宫之中,居然被聆书给种了出来。可见后宫果然是极稳妥。这件事儿既然湖衣都不追究,又有你为简文英作证,朕还追究什么?若是疑心太重,岂不是连累无辜,令得忠者寒心。”

简怀箴嘴角如西风吹拂下的弯眉绽放,心悦诚服道:“皇上英明。”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无以言语。只是眼前这个有些年纪的老人,这个原本是自己父皇的男人,果然不曾令自己失望。他是那么英明干练,那么豁然明朗。还有,那么高高在上。

简文英误闯沙洲冷这段公案,便这么不了了之。朱棣下了封口令,后宫之中的人,以后谁都不能再提这件事,违者当重重惩罚。

后宫中一时有些平静起来,而这股子平静之下,总是似乎隐藏了那么一重重的波涛汹涌,暗浪滔天。宫中的岁月依旧静好安稳,只是谁又能看得出夕阳西下之时,遍眼金黄的琉璃瓦上,被如血的残光沾染成了猩红的颜色,透着鸳鸯瓦冷般的霜冷寒气,犹如苍鹰嗜血的寒眸一般狰狞可怖。

王贵妃把简文英好一顿责备,只是这顿责备与他的性命比起来,也实在算不得什么。而对于简怀箴,王贵妃心中则是喜忧掺半。

欢喜的是她竟能寥寥数言便说服略有些刚愎自负的朱棣,令得朱棣对她青眼有加;忧心的是这段公案之中,她未免过于锋芒毕露,难保会引起如妃嫉恨,从此她的处境恐怕会更加危险。

几乎是在同时,江少衡拼上性命从金水河中救起简怀箴的故事,也在宫中流传开来。人多嘴杂,这件事传来传去,便传的有些走了样儿。多传了几日,一件平常的事儿便被传成传奇一般。郎才女貌的江少衡与简怀箴,自然就是爱情传奇的男女主角。

这日天光甚好,简怀箴居住的暖阁前头,开了一树浅绿色的花。那花朵儿开得奇美,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枝叶中间,风乍起,花瓣儿簌簌而落,如同吹皱一池无澜春水。轻轻抖动间,恰似游丝软系,、落絮轻粘,又如霓裳漫舞,涟漪轻飘,轻盈姽婳恍若翡翠色的寂寂月轮,洒下一树的碧无情。

简怀箴站在花树之前,轻轻拈起一朵细碎的花朵儿,微微一笑,皎皎有倾城之姿,沉鱼之貌,美丽的不似人间殊色。

她瞧着绿华满眼,瞧得心头欢喜,缠绕几日的忧思也不由得去了一半。却忽然听到有人在旁边高声叫着她的名字:“简怀箴,简怀箴......”声音之中,隐约夹杂着几分焦急。

简怀箴转眸看过去,只见落雪公主站在离着她不过十余丈的地方,对她不停招手。

落雪公主今日换了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上梳了个涵烟芙蓉髻,插着绿雪含芳簪。她黑发反挽,鬓角留有几缕青丝结成麻花小辫儿,用蓝宝石串米珠头花固定,显得灵动可人,青春娇美。

她一只手把玩着鬓角的小辫儿,一边屏住气息,呼喊着简怀箴的名字。

简怀箴微微蹙了蹙远山黛眉,还是迤逦走了过去,心平气和行礼,淡淡道:“不知落雪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落雪眼中隐然有泪花涌动,扯着绢子一角擦拭着泪水说道:“你还生我气么?以前的事儿,是我不对。我跟你陪个不是。如今少衡哥哥快要死了,他临死之前就想着见你一面,你陪着我去瞧瞧他,好么?”

“江少衡要死了?”晨曦的光华落在简怀箴疏离的面庞之上,越发显得她皓齿明眸,清雅绝伦。

雪略略一沉思,慌忙摆了摆手,急着说道:“也不是要死了。总之是不大好。你信我罢。若是你不肯去见他,他早晚会死的。”

简怀箴仍旧沈静,举止从容,笑吟吟道:“我又不是大夫,你该去请御医才是。”

“御医是治不好的,”落雪的神情越发慌乱起来,再一起扬起绢子去揉了揉眼角,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个不停。

她跺了跺脚,几乎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不明白呢?少衡哥哥得的是相思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肯去看他,他自然就会好起来。你不肯去看他,他就死过去了。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么?”

说完,扯着简怀箴的细风月影纹的衣袖,往前拽着走。简怀箴略微沉思,便不动声色同她一起走出长春。宫去。

沿着玉石雕纹石板往东走了不多时候,一座七彩缤纷的琉璃园出现在简怀箴面前。园子中长满各种各样的奇花异卉,围绕着园子的花壁,全是用流光溢彩的琉璃制成。

那些琉璃流云漓彩,晶莹剔透,美得不似人间颜色。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

缤纷的色彩似清梦般凄迷,似微烟般缥缈,或碧波晶莹,犹如笼罩了一重寒水,或天蓝若洗,像是披上了层层轻纱。人的幻影流动其中,满身的光影叠嶂,仿佛置身明暗交错的梦境之中。

简怀箴一时看得有些痴,总觉得在这般清澈灵动的琉璃面前,心底的纷纷扰扰都被照在明净的琉璃中无疑,恰似红莲归海,慈航普渡。

落雪公主似是见惯一般,并不觉得眩彩流淌,眼底疏迷,。她抬起眼来,问简怀箴道:“你可知这些琉璃花壁有何用处?”

简怀箴此时,犹如堕落在苍茫云海之中,并不能听清楚落雪公主所问,却仍旧是摇摇头,茫然道:“不知。”

“是我父皇为纪念一个死了快有二十年的妃子的。那个妃子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七彩琉璃,父皇建紫禁城时,特意命令工匠从京城琉璃渠运来,精心雕琢而成。起初见到,我还以为是到了水晶宫中。时间久了,便觉得没什么稀罕的。”落雪公主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你知道......那个妃子是谁么?”简怀箴清亮深邃的眸子中,渴望的光华在刹那间被点亮。

第十三回:庭院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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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下令不许提,自然没人肯说。死去那么久的妃子,知道她是哪个又有什么用?”落雪的眼眸,映着璀璨的琉璃,晶莹如天上明星,清清亮亮,只是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狡黠。

简怀箴眼中浮起朦胧的雾气,沉静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说道:“我们去看江公子吧。”

落雪的眼珠儿在眼眶中滴流滴流转了好几圈,装模作样地抚着耳垂道:“我们一路走来,你可曾见到我戴的珠络红玉耳坠了么?这耳坠是去年中秋节上,母妃送我的礼物。若是不慎丢了,她定然会责怪于我。我想顺着来路回去找寻,你在这里等我好么?”

清风拂来,琉璃花壁犹如浅色泼墨随风流动。简怀箴的眸中,沾染了一色的青碧如洗,她心中微微凛然,旋即微笑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快些回去找吧。”

“你千万莫要走开,一定要等我回来,少衡哥哥很需要你。”落雪公主一张俏丽的脸子,娇艳欲滴,面上隐约有遮掩不住的笑意流淌。

简怀箴轻轻笑道:“我等你回来就是。”说完,自顾自欣赏琉璃花壁,再也不去看她。

落雪公主匆匆跑开,走到远处,回过头来再看琉璃丛中的简怀箴,只见她一身梨花白笼烟岫云衣长裙拖曳在地上,染上月华银霜般的琉璃彩色,整个人美得像是瑶池仙子一样。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举止从容不迫,气度盖世高华,婉转如幽兰芳蔼,静谷山岚。

落雪眼底翻红,心中怒气涌动,她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去得远了。简怀箴垂首,微微斜睨,见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走出琉璃丛,放眼望去,只见四周廊檐斜飞,红瓦朱墙,不远处是一涯碧水,氤氲弥漫,烟气蒙眬,仿佛水墨清淡的长卷。碧水四周,怪石嶙峋蜿蜒,草木葱葱郁郁,森森古木相映蔽遮。其中有一棵古松,铁衣紫鳞,凌霄入云,清风吹佛,繁茂的枝叶微微摇动,已犹如千丈龙蛇腾跃,簌簌之声油然入耳。

这时,玉石雕纹石板路上,已经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简怀箴再不迟疑,腾身而起。她身轻如凫,飘忽若神,转瞬之间已经踞于古松之上,藏身于繁密枝叶之中。

过了不多久,就有一队身着金黄色飞鱼甲胄的锦衣卫跑了过来。带头的人,四十来岁,看不清楚面皮,一脸虬髯格外醒目。他的声音阴沉而冷冽:“给我搜!一定要把闯入禁宫的人搜出来!”

“是!”锦衣卫们高声应和,便四散开来,四处搜索。

带头的虬髯人又转过身去,嘱咐一句:”你们要格外小心,这禁宫的东西,谁也不许毁坏一样。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我们都担待不起。”

简怀箴傅伏在古松之上,心中已然朗然如明镜。这队锦衣卫的首领,正是那日在堆秀山想把她与方寥赶尽杀绝的封无尽。虽然他的摸样看不清楚,那一束大胡子和他的声音是不会错的。这队人,自然就是落雪公主叫来,只不过如妃有没有参与其事,简怀箴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落雪公主跑去长春*宫找简怀箴去探视江少衡时,简怀箴已然清楚她是别有用心,有备而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落雪公主以有心算无心,简怀箴便是躲得了一次,也未必躲得了第二次。因此,她便假装上当,答应跟他去探人。

皇宫中的路,纷繁错杂,若非久居宫中之人,很容易便会迷路。落雪公主忖度简怀箴入宫未久,对宫中的道路应该很陌生,便以带她去长安宫为名,从小路带她来到宫中的禁地——昔日练贵妃住过的万安宫。却不知礼部尚书简世鸿是负责修建紫禁城的主要官员之一,简怀箴对于皇宫修缮的规划也给出很多想法,她对紫禁城的地图可谓是了然于胸。

二十年前,一场天火将练贵妃思遥烧死于应天城中的万安宫。后来,朱棣下诏在北京重建皇城之时,也特意命令重建练思遥昔日所居住的万安宫,并下令在万安宫中建造一座人间仙境琉璃园,取名“琉璃醉”,来祭奠练思遥。

尽管朱棣对练思遥念念不忘,却也时时刻刻想起当初她与人私通产子之事,难免回首相思,爱恨交加。那种欲爱还恨的情愫,折磨他很多年。他想尘封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忘记这个他唯一真心爱过,却又重重伤害他的女子。于是,他又下令把万安宫设为禁地,乱闯者死。

简尚书曾经跟女儿提过,皇上欲建造琉璃园来缅怀练思遥。后来他被派去负责别处,这件事便没了下文。因此,当落雪公主把简怀箴带来“琉璃醉”时,光影叠幻中,简怀箴难免会有一时间的愁痕满地,百感交集。

当落雪借故离开之时,简怀箴已然明白她想做什么。简怀箴既知这里是万安宫,自然也知道万安宫是禁地,平日里公主皇子们偶尔闯入,侍卫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人闯入,却又截然不同。乱闯禁宫者,唯有死路一条。

锦衣卫四处搜寻一番后,一无所获。他们连苍茫碧水中,也不曾放过,却惟独忽略苍松之上。搜不到人,封无尽只得带人离去。

等他们走得远了,简怀箴从苍松之上飘然跃下,仍旧绰约站立于琉璃从中。一行白雁掠过天幕,沉入碧空长天中去。简怀箴衣群整洁,眼眸清冽,白色衣裙幡然如梦。不远处有水声滴滴答答轻泻而下,宛如玉漏迢迢,琴箫好音。

没过多久,落雪公主双手敛着衣裙而来。她面上堆着勉意的笑,面皮涨得有些发青,强自说道:“我的耳坠找到了。你方才一直在这琉璃园中么?”

简怀箴眼波流转,灰心微笑,柔婉的影子亦在冰清玉洁的琉璃水色中摇曳不已,她缓缓说道:“公主吩咐我在这里等,我自然也不敢去别处。”

“那方才锦衣卫——”一截话说到嘴边,落雪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只是已然覆水难收,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方才回来,看到一队锦衣卫刚走出去不久。我担心他们留难你,就匆匆忙忙赶回来看你。”

简怀箴略一沉吟,斯里慢条道:“锦衣卫想必又发现刺客呢,这是落雪公主带我来的地方,锦衣卫又怎么会为难我。难道,这里是不准进来的么?”简怀箴瞧着落雪公主,盈盈而笑。

雪几乎被她抢白地跳脚起来,却又生生忍住,俏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脸还难看的笑脸说道:“自然是能进来。你别多想。你瞧着,那边烟水重重,像笼罩了一层烟岚一般,我们过去瞧瞧吧。”

“不是说要去探望少衡公子么?”简怀箴取出绢子,轻轻拂拭着琉璃上细细的尘埃。

“先去看看水么。只看一会儿就走。”落雪公主拉着简怀箴的水袖,嘟囔着娇艳的小嘴,恳求道。

简怀箴拖动着如画长裙,跟在落雪身后迤逦而行。绕过繁荫茂盛的草木,来到碧水之前。

池中养了无数的金鱼,数百尾金鳞红鱼在池中蜿蜒游动,泛着金黄色的光泽,将半池碧水染成金色,像是铺了层层流淌的月光,半个小池笼罩在金黄的光晕之中。

“快来瞧,多好看的游鱼!”落雪指着小池中的金鱼,让简怀箴走到池边滑*湿的青苔石上去看。

简怀箴微微点头,依言过去,观赏水中的游鱼,她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扇,眼眸流光溢转,犹如两丸黑水银。她脸上的皮肤光华莹润,更显得清丽婉约,端方动人。

落雪躲在她身后,胡乱地指着池中的鱼,说着哪只好看,眼睛却连看都不看池中一眼。

她见简怀箴看得入神,便再不迟疑,从袖中取出一只锃光瓦亮的铁筒来。铁筒上面画着珐琅彩色花纹,筒口处用蜡密封。落雪用手指上的玳瑁嵌珠宝花蝶护甲把蜡抠掉,缓缓地打开封口。她的眼中,闪烁着不定的阴毒光芒,笼罩了一层浓郁的霜寒瓦色。

是一条蛇!

那条蛇只有七八寸长,细如手指,花纹极美,通身像是沾染了一层薄薄的青花瓷釉色。三角型的蛇头高高昂起,吐出火红的舌信,蛇身蜿蜒游离,向着简怀箴爬过来。

这种蛇名叫“银枪蛇”,原产于乌思藏,毒性极强。凡是被它的毒牙咬中的人,毒性很快就会蔓延到血液之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中毒者必死无疑,且死相极为难看。

那条蛇慢慢地向简怀箴爬去,而简怀箴仍旧临水观鱼,全神贯注欣赏金鱼的美妙姿态,似乎半分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

落雪公主的如花娇面,越发的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她睁大眼睛看着那条蛇,紧紧攥着拳头动也不动,整个人就像是离魂出窍一般。

眼见那条细长的毒蛇就要攀上简怀箴的衣襟,落雪公主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还未曾看清楚发生什么状况,那条蛇已然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疾迅扭转蛇头,向落雪公主爬去。

落雪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死命往后去退,两只脚却像是灌铅一般,不能挪动半步。她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身子重重摔倒在又湿又滑的青苔石上。

到如今她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儿,明明这条银枪蛇是她驯养惯了的,方才趁着拉扯简怀箴衣袖的时候,她又悄悄在简怀箴衣袖上涂上银枪蛇最喜欢的紫述香。谁知这蛇却调转枪头来咬自己。她深知银枪蛇毒性之剧烈,自忖这回是活不成了。

第十四回:鹧鸪天

水中游鱼琳琅满目,千条万条赤金色的锦鲤聚合在一起,犹如一朵妖娆盛放的金盏菊。简怀箴心无旁骛,拨弄着粼粼水波,仿佛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落雪想喊人救命,喉咙却似被棉花堵住一般,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她的眼神在一刹那变得灰败黯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支细若牛毛的金针,从简怀箴的袖口中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打在银枪蛇的七寸之处。银枪蛇细长的身子用力扭动了几下,便僵直的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它青白色的身子,在一刹那间变成乌黑色,仿佛被浓墨浸染过一般。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落雪却觉得仿佛过了经年那么长。等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僵死的蛇,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

简怀箴从容不迫回过身来,姣妍的面上泛着淡淡的笑容,她若无其事地缓缓问道:“公主何事惊慌?”

落雪期期艾艾了半日,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她泪光盈盈,泫然欲滴,大有不胜之情态。

“本宫今日身子不适,我们改日再去探望少衡哥哥,我们回去吧。”过了许久,她方吐露出这么一句。

简怀箴微微一笑,仿佛没有瞧见面前的死蛇一般。她走上前去,把落雪扶起来,搀着她道:“我瞧公主脸色不大好,许是病了。我送公主回去吧。”她只是轻笑,笑容轻缓,似是铺了一层薄薄的水月光辉般迷人安静。

落雪无奈,只得由她扶着走。两个人踩着春日的落花,慢慢走出万安宫去。走得远了,简怀箴仍旧回过头来注视着流泻如幻的琉璃,华光异彩,惘然如梦,仿佛每从琉璃都藏着一个内敛而忧伤的精魂。

走到乾西头所前面,落雪公主重重甩开简怀箴的手,眼眸中流动着暴戾之气:“你回去吧!不用你去瞧少衡哥哥。”脱离险境后,她开始心疼那条豢养大半年,却莫名其妙倒戈相向,又莫名其妙死掉的银枪蛇。

“既如此,我先告辞了。”简怀箴纤眉舒展,随手折了一枝梨花簪在鬓角,清幽如麝,美得动人心魄。

落雪公主盯着她翩然如蝶的背影,心中一时恨极,又带了些许恨,又惹了些许怨。她的眼神,一时有些刻毒,一时又有些畏惧。她辛辛苦苦设了这么一个局,为什么会这么轻而易举被简怀箴化解了呢?

难道是她的运气好?难不成连苍天也在帮助她?落雪又急又气,心中恨意翻涌,狠狠跺跺脚,低声道:“简怀箴,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更不会让少衡哥哥喜欢你!”

*********

万安宫一行,简怀箴对落雪的挑衅施以颜色,并予以还击,教落雪心头对她有了畏惧与忌惮。饶是如此,她仍旧有些郁郁寡欢。万安宫的“琉璃醉”,曾一度让她迷幻不已。回首微茫忆翠娥,朱棣对自己的母妃,也就是练贵妃思遥,到底是怀一份怎样的心肠?

银枪蛇事件后,宫中一时风平浪静起来。这日,简怀箴与简文英相携向王贵妃请安后,简文英拖着妹子的手,一路往东走去。

简怀箴有些不解,问道:“哥哥,我们这是去向何处?”

澄明的阳光洒在简文英英朗的面容之上,他疼惜地瞧了简怀箴一眼,朗然道:“今日皇太孙在慈庆宫端华堂设宴款待你我兄妹二人,太孙少傅少衡兄也要出席。少衡兄文才武略,人所未及,又曾经舍命救过妹子。妹子当与他好生亲近亲近。那日朝堂之外,父亲见到他,也夸他是当世不二的青年才俊。“

“那又如何?”简怀箴的手,轻轻抚弄着颈子上的云纱。那日金水河畔,她的脖颈被方寥割伤,这几日结了疤痕,便缠一条散花如意锦烟云纱在颈间遮瑕。却不想越发衬得容颜清丽,唇红齿白,眼波不定间,眼角眉梢都似抹了一重清淡别致的温柔情怀。

“爹素来都夸你心有九窍,才智过人,碰到自己的事儿,可怎生就糊涂了?少衡兄才冠天下,名重京华,自然是佳婿人选。我做兄长的帮你们百般撮合,你别辜负我一番心意才是。”简文英说得眉飞色舞,眼中大有兴奋之意。

简怀箴只是静静地站着,衣裙之上拂了一身的光影转和,面色却惘然如水波不兴,别有一番黯然与寂寞。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我偏偏不喜欢。”她轻轻地说,说完后又总觉着心里有些发虚,便把头微微低下去了。绿鬓绮云样的发梢之间,一勾眉弯白玉钗珠华萦绕,低拂微动。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简文英并没有听清楚简怀箴的话,他见她蛾眉收敛,螓首低垂,只当她是心中羞赧,因而更上前一步,笑得合不拢嘴道:“妹子你的心事,我这当哥哥的如何不知?这回去参加皇太孙的宴会,不单你能见到情郎,我也能再见到林公公。我倒要与他好生说道说道,为何上回骗我说太液池有云舟渐台,害得你与我在那里遇到刺客。”

简怀箴顿时心下凛然,寒意弥漫,上回的事难道当真是巧合?林公公先追随太子,后侍奉太孙,总不至于与如妃狼狈为奸。可是他为何又要骗简文英呢?

简怀箴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在简文英爽朗的面容之上,别有深意说道:“哥哥你说得是。看来太孙这宴席我们不去亦不成。”

简怀箴兄妹携手走到慈庆宫。慈庆宫红墙绿瓦,透明的琉璃瓦顶做成黛螺形状,远连山色并起,如江水滔滔,一泻千里。宫门前面,花木扶疏,锦绣如彩裳云澜,长映着雕梁画栋上金光熠熠的描金图案。

早有羽色云衫的宫人侯在门前,见到兄妹二人,上前请安道:“简公子与大小姐请随奴婢这边来。”

于是,兄妹二人跟随宫人穿过迂回曲折的穿殿回廊,走到端华堂中。端华堂倚靠钟山而建,金碧辉煌,殿中有园,园中有湖,湖光山色,神秀清奇。园中佳花奇卉,开得正好,古木青萝缠绕攀爬,搭成浓荫翠架,宛如碧海绵延无际,银汉迢迢暗度。

泼墨流云般的花海中,有一种映日红花,别样宛转动人。花心一点,渺如陌上初熏的一抹胭脂花样儿,红得惊心动魄,魅惑招摇。红萼飘逸如红笺书成,曲曲揉碎心肠。花瓣团团簇簇,宛若薄薄的红雪轻轻洒落,堆积了轻纱薄雾而又浓墨重彩的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摇曳多姿彩,美丽地令人炫目,不似人间花色。

简怀箴望着这花,一时有些怔忡。皇太孙踱步上前,疏朗笑道:“简大小姐也喜欢我这园子里的醉颜红?”

简怀箴恍若未闻,低声轻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晏几道这首《鹧鸪天》,却是极美极动人。”

她边说着,边抬眼去看“醉颜红”。花枝摇曳,影子落落投在她的眸底,渐渐行成一色阴翳。

皇太孙笑吟吟说道:“简大小姐既然如此喜欢,我便命人移植一株到长春*宫去,教你平日里也有得欣赏便是。也不是本王夸口,阖宫之中,也唯有我慈庆宫才有三株如此国色天香的醉颜红。”

简怀箴往前走了几步,托一朵娇美红花在雪白手心,轻轻揉碎,浓艳的花汁顿时染红手心清晰的纹路。她心底蓦然一惊,隐忍问道:“请问皇太孙殿下,这几株奇花异卉是何时移来?是谁敬献的?”

皇太孙还未及回话,简文英已然在旁边长笑道:“妹子真是小女儿家,走到哪里都不忘这花花草草。太孙殿下,你说少衡兄要来,怎得还不见人影?”

“想是也应该到了。”皇太孙疏眉朗目,面色磊落:“文英兄才不见少傅一日,又开始惦记着。”

简文英抚掌大笑:“我也是帮旁人惦记着呢。妹子,你说是与不是?”

简怀箴犹自静静探看花枝,面色冷峻,对简文英的顽笑话闻若未闻。

皇太孙不禁啧啧称奇,回身说道:“这三株醉颜红移来不过半月而已,却开得这般娇艳妖娆,花姿迷人。当初林公公当宝贝一般献给本王时,这花连半个花苞也不曾见到呢。”

“林公公?”简怀箴心中又是一沉,已然隐隐猜测到一些事情,她仍旧不动声色道:“我也曾听说林公公是个妙人儿,也想见上一见。不知太孙殿下可否传林公公来,与小女子一叙?”

“唉。”皇太孙深深叹口气,剑目朗眉间浮动着忧伤之气:“你若是早来两日,或者也能见到他。可惜今日却是见不到了。两日之前,林公公急惊风发作,死在寓所之中。可怜老人家服侍父王与我二十余年,就这么死去。“皇太孙言语之间,带着深深的惋惜之意,可见平日与林公公感情亲厚。

“林公公竟是死了?”简文英急得跳将起来,高声问道。

简怀箴眼波黯淡,目光沉敛如春日黄昏中一抹深不可测的深泉。

第十五回,红窗影

“谁死了?”一声娇声高呼打断三人,回头看去,落雪公主扯着江少衡的衣袖走了进来。

江少衡依旧是一把摺扇在手,白衣儒雅,眉目疏朗,浑身上下洋溢着贵气,只是手上仍旧是缠着绷带,想必上回的伤还没好。落雪见到简怀箴,扬着脸干笑两声,眉山目水之间,竟然隐隐流动着畏惧之色。

“才进来就听到你们说活啊死的,今天如果触霉头,唯你是问。”落雪斜睨着皇太孙,掩口而笑。

“少衡兄,你可来了。”简文英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去,抚着江少衡的肩头,朗声笑道。

落雪不满意他站在自己与江少衡中间,狠狠剜了他一眼。简文英已然哼了一声道:“原以为是我们兄弟几人小聚,却不想又来了不相干的人。妹子,你与少衡兄多亲近亲近。”说完,就去拉简怀箴的衣袖,被简怀箴硬生生躲过了。

落雪用力咬着下唇,唇齿间是怵目惊心的红,映着“醉颜红”肆意招摇的红,一时娇颜如花,美丽动人。简文英偶一抬眼看到,不禁微微一怔。

落雪的脸上,堆满笑意,用不常见的温柔语调说道:“文英哥哥、怀箴姐姐莫要与我生气。之前的事儿是我太刁蛮,不懂事。少衡哥哥已经教训过我,我已然知错。我请太孙摆下‘端华宴’,是想向二位谢罪。请你们不要再怪罪我才是。”言语之间,极为真挚,泪眼盈盈,楚楚可怜,与平日的嚣张跋扈大为不同。

简文英平生最见不得女人流泪,见她以公主之尊,如此小心翼翼赔罪,泪眼朦胧,煞是可怜,对她的气愤之意不知不觉间消弭七分,因而说道:“我简文英又不是小气的人,你知错就好。”

简怀箴只是望着醉颜熏靡的红花发怔,不着一言。

未几,就有精致的菜肴端上来。青花折枝莲纹碟盛珍珠雪耳清炒鳝丝,青花缠枝菊纹菱口托碟盛清蒸八宝猪,青花开光折枝山茶花纹碗盛清拌蟹肉......又有青花枇杷缠枝花卉纹莲子碗盛莲香一品官燕,青花婴戏纹墩式碗盛金鱼豆沙糕,青花缠枝百合纹碗盛绣球云片百合酥......先后上了八大碟,八小碗,全部用精美的青花瓷器所盛,釉光菜色,美轮美奂。

一行人就坐入席。简文英不禁叹道:“好菜色!青花性凉,最宜夏日盛放热菜。这八大碟、八小碗交相辉映,色香浓郁,光是看过便已教人食指大动。”众人细品之下,更觉得菜香飘逸,唇齿留香,可谓是玉盘珍馐,佳肴美味。

皇太孙朱瞻基夹了一块绣球云片百合酥细细咀嚼,略带得色道:“这些菜是本王特命新来的御厨公孙十三娘所作。”

”公孙十三娘是谁?很有名气的么?连太孙都知道。”落雪公主抬起头来问江少衡。

江少衡微微沉吟,淡淡说道:“今年的南北名厨大会,为一做鲁菜闻名的女子折桂夺冠,这女厨娘便是公孙十三娘。”

“皇爷爷亲下御旨,把公孙十三娘召进宫中做御厨。她每天只做十六道菜,八大碟、六小碗,花样总不重复。今日里因要宴请你们,我便吩咐人命她准备慈庆宫的宴席。”皇太孙扬眉笑道,“有菜无酒不成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今日特命人准备一坛梨花白,与知己共饮。”

言语毕,便有宫人抬上一坛梨花白来。梨花白是江浙一带的名酒。梨花初开时节,下过一场春雨后,梨花带雨犹如佳人梨泪。把这时的梨花采摘酿酒,香味浓郁扑鼻,清冽甘甜,醇馥幽郁,这种酒被称为“梨花白”。

又有宫人奉上以祁连山玉与武山鸳鸯玉精雕细琢而成的夜光杯,杯薄如纸,碧光粼粼,内外平滑,纹饰天然。酒倒入杯,酒色晶莹澄碧,清澈的玉液透过薄如蛋壳的杯壁熠熠生光。

皇太孙啜了一口琼浆玉*液*般的美酒,别有深意笑道:“这套夜光杯乃是昔日父皇赐给少傅的,传说是当初西王母馈赠周穆王之物。少傅素来当成心头好,今个却肯借给本王饮宴之用,当真难得。”说完,笑呵呵地看着简怀箴。

简怀箴恍若未闻。她把玩着碧光莹然的酒杯,眼珠儿中也沾染了莹莹酒色,犹如被染成玉色的琉璃。

落雪撅了撅嘴,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怨毒之色。她站起身来,拿起酒壶,笑吟吟道:“今日既然是我向简公子和简大小姐赔罪,自然要罚我斟酒。”说完,把众人的酒杯一一满上。

简怀箴心思通透,早已料到落雪不会真心赔罪。因此,特意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当她斟酒斟到自己酒杯之时,白玉般莹润的小指甲微微抖动,一缕淡淡的白色末子落入酒中。她的动作非常细小,白色末子又浅又淡,若不是仔细瞧,根本就不能发现。

简怀箴的目光,无意中与江少衡的目光撞在一起,倏忽而合,又倏忽分开。江少衡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简怀箴的酒杯。简怀箴隐隐含笑,微微颔首。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简大小姐,我敬你一杯,当做同你陪个不是。以前的事儿,你莫放在心上,以后我们做好姐妹。”落雪擎着酒杯喝了一口,走到简怀箴身边,挨着她坐下。

简怀箴笑得清浅,从容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帮公主斟酒。”说完,便拿去玉壶,重给落雪公主斟满酒。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迅疾如电,觥筹交错间,谁也未曾看得清楚,简怀箴已然用水袖为遮,把她与落雪的酒杯换置了。

落雪犹自不觉,再次举杯相邀,二人对饮。饮毕,落雪的盈盈粉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简怀箴只做不觉,谈笑自若。

过了不多久,落雪的面色忽然涨得发红,娇美的容颜扭曲的十分厉害,浑身像是筛糠一般哆嗦起来,整个人似乎很是难受。她有些惊异,又有些尴尬,却不知如何是好。

江少衡见到,长长叹口气,强笑道:“雪儿身子不适,我先陪她回长安宫去。雪儿年纪小不懂事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文英兄与简大小姐原谅。”说完,扶着落雪先离席去了。

走了几步,落雪回过头去看白衣胜雪、乌鬓玉颜的简怀箴,眼中的恨意,愈加浓郁凌厉几分。却终于还是跺跺脚,靠在江少衡身上,由他扶着走了。

落雪的不寻常之色,落在宴席中的每个人眼中。简文英有些不解,哼道:“这位公主也当真是喜怒无常。起初还当你是亲姐妹一般和你亲热,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却又好像当你是仇人。”

简怀箴唇边泛起一抹轻笑,缓缓道:“落雪公主恼我,是因她不慎错喝掉她专为我准备的酒。”

简文英犹自愤然,高声说道:“不就是一杯酒么?又有什么干系。何况是她喝掉你的酒!”

“她在我那酒中下了泻药。我方才倒酒之时,不慎把酒杯给调换了。”简怀箴眉心微动,莞尔含笑。

皇太孙也不禁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朗然道:“我这位皇姑姑,平日里是最霸道的。今日肯给两位赔小心,我还寻思着她转性呢。却没料到想捉弄人,反被人给捉弄。难怪少傅走时,欲言又止的!”

言罢,略一沉思,又赞叹道:“简大小姐好细腻的心思,好快的动作!”

简怀箴摇摇头,眼底绽出温和的笑意,徐徐说道:“我年幼时身子不大好,被送去风萍居医病。平日里闲来无事,便随着楚婆婆和龙姑姑学了些许障眼法。”

“我妹子的梅花......”简文英听到皇太孙赞许妹子,颇为自豪,抢先嚷道。

简怀箴的眸光沉静如明月清霜,静静说道:“还学了些许药石之术,只是当时年纪小,只学到些皮毛而已。”简文英这才记起妹子叮嘱,不能同人讲起梅花针和轻功一事,忙咋舌不语。

“风萍居?龙姑姑?可是大明女医仙龙语萍么?”皇太孙啧啧称赞:“难怪简大小姐连皇姑姑下了什么药都能分得出来。楚婆婆又是哪个?”

“楚流烟。”简文英素来对楚流烟满怀崇敬之心,因此抢先说道。

皇太孙目光炯然,惊异道:“原来是大明朝第一奇女子楚流烟!难怪简大小姐如此绝逸出尘,竟然连得两位奇人教导,小王倒是眼拙了。”

简怀箴微微缄默,从又盯着满树似锦繁花,漫声道:“既然如此,我说的话,太孙殿下可信得过么?”

“你且说来听听。”皇太孙见她神色凝重,眸子上迷漫着重重霜色,因而有些许迟疑,“本王信得过。”他终于说。

简怀箴“嗯”了一声,缓缓说道:“依我之见,殿下园中的这三株红的惊人的花树,并不是林公公告诉你的‘醉颜红’,是血曼陀罗花,又叫曼珠沙华。这种花只生长于云贵一带,前些日子传说现于安州。血曼陀罗乃是一种邪花,凝结天地怨气,须用婴儿血才能培植出如血花色。花有奇毒,颜色越是姽婳红艳,毒性越是厉害。若不慎吞食花朵,必死无疑。常人若是日日对着花树,不出三个月,一定吐血身亡。”

花色,仍是烈焰般的红,犹如佳人红唇,轰轰烈烈绽放,美地惊天动地。

皇太孙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怵目惊心的红,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问道:“你所说的可全是真话?”

第十六回,锁窗寒

简怀箴坦然回视,眉间忧思深沉,轻轻道:“是。”

简文英遽然皱眉,大声道:“我初见这些红花,已然觉得邪魅入骨,红得骇人,却原是这个缘故。太孙殿下,你纵然信不过我妹子,也该信得过楚王爷与龙医仙才是。”

楚流烟昔日追随朱元璋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平硕王,是大明朝第一位女王爷。虽然她后来因徐达之死与朱元璋决裂,她对大明朝的功业与忠心,仍是毋庸置疑。

被誉为“大明女医仙”的龙语萍,在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曾经屡次三番救他性命。朱棣即位后,亲自下旨建造风萍居赠与沈明风、龙语萍夫妇,并御赐“天下第一”的牌匾给龙语萍。

简怀箴居然能得到这两位奇人的言传身教,皇太孙自然没有不信之理。只不过血曼陀罗之事,太过于匪夷所思,而林公公又是他的心腹,他才一时有些踌躇不决。

简怀箴凝视着皇太孙,沉吟片刻,徐徐说道:“太孙殿下可命宫中御医前来查证,血曼陀罗一事自然会水落石出。据我所知,血曼陀罗要每日都浇灌婴儿血,才能妖娆绽放,凝结毒气。我想太孙宫中的人,恐怕———”

说到这里,她微微欠了钱身子,“言尽于此,太孙殿下英明神武,自然有法子查出来。今日多谢殿下款待,我与哥哥先行告退。”简文英也向皇太孙告辞,两人走出慈庆宫来。

落花簌簌,伴着二人脚步清浅,午后的皇宫,静谧地仿佛没有人气。简文英终于还是忍不住,挠挠头问道:“妹子,你说林公公追随太子太孙二十多年,为何忽然要植入血曼陀罗来害太孙殿下?”

简怀箴微微仰起头来,望着朱红色的廊檐飞壁,金黄色的琉璃瓦顶,那朱红金黄,都似黏上一层氤氲的釉色一般,暧昧不明,却又绵延不绝,带着一种闷滞的朦胧与迟钝。飞壁上的鸟兽,在一刹那样貌狰狞,仿佛沾染了西方罗刹地狱的煞气,透射出别样的凌厉与杀机。

简怀箴只觉得一刹那间心底被压抑地透不过起来,她的心骤然疼痛,无奈道:“人在皇宫中,很多事儿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林公公也许有他的无可奈何。”

“这件事与如妃可有关系么?如妃狠毒精明,你我都见到了。难道她要害皇太孙?我们得提醒殿下一声才是。”简文英一时有些着急道。

“那倒未必。”简怀箴的眼眸清亮平静地如同镜湖的湖水一般:“如妃膝下无子,加害皇太孙对她并没好处。我听人说不久之前,血曼陀罗曾经出现于安州。安州是汉王朱高煦分封之地......”她微微沉吟:“哥哥,你明白了么?”

“朱高煦狼子野心,天下皆知,难道收买林公公,害皇太孙的人是他?可是之前林公公为何要骗我带你去太液池?当真只是意外么?”简文英眉头紧皱,素来明朗的脸色一时变得阴沉。

简怀箴微微蹙眉,长长的黛眉如同笼罩薄薄的淡墨轻烟,她怔怔道:“其实,这两件事到底真相如何,我也还没想通。哥哥,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莫要告诉旁人,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简文英郑重的点点头,说道:“你放心。”

简怀箴长长叹口气,这宫廷是如此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可是她却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一片阴冷。自己就陷身在这黑暗与阴冷之中,仿佛一叶孤舟漂泊在浪尖风口,跌宕沉浮,看不到前途和命运。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只可怕的手在操纵这么多人的命运,想逃逃不掉,想挣挣不开,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窒息和无助。

*******

简怀箴兄妹在宫中小住些日子,便向王贵妃请辞。

王贵妃越发清减,精神却好了不少。她坐在黄花梨有束腰马蹄足榻之上,抿了一口雨前龙井,语气中隐藏着些许凄凉之意:“箴儿,你这一走,又要隔好些日子才能与本宫相聚。宫中岁长,不妨教文英先行回府,你多陪着本宫住几天。以后过一日,你我相聚的日子就短一日。”

王贵妃今日梳了个蝶鬓髻(一),发髻上笼,垂在脑后,发梢两旁插着几支金镶玉兰花,发髻前簪着金绞丝灯笼钗,发股中用犀玉簪子分开,头顶之上,有点翠卷荷一朵,大如手掌,用碧玉制成,旁边缀着碧莹莹的翠花,花心中装缀着米粒般大的明珠。这种发髻与她的华颜相得益彰,衬得她异常雍容华贵,端庄大方。只是简怀箴凝眸看去,却发现珠光流动之下,她的发梢之间隐约露出几根白丝,十分刺目惊心。

简怀箴素来与王贵妃亲厚,见状只觉得心中犹如梅花针扎般疼痛。王贵妃留意殷殷,她无以推却,只得款款行了一礼,柔声说道:“既然如此,箴儿就多陪伴娘娘几日。娘娘当敞开心怀才是。”

王贵妃眼中的凄凉之意愈加深沉,在明晃晃的珍珠白玉映衬下,更觉凄凉入骨。她缓缓说道:“等哪日皇上临幸长春*宫,你也好多陪皇上说说话,纵然皇上不知道你是他的沧海遗珠,也教他眼中先有你这个人。”

“是,娘娘想得周到。”简怀箴心中酸楚,几乎落下泪来。

他们正说这话,就听到凌纨容匆匆走进暖阁之中,福了一福,道:“娘娘,咬弦公公前来传皇上口谕,召箴小主去乾清宫觐见。”

王贵妃惊了一惊,道:“皇上为何忽然召见箴儿?平日里前来传旨的,一直都是王拾香。今个儿为何派了咬弦来?”

“奴婢也问过咬弦公公,他说皇上在乾清宫处理政事,王总管一时走不开,便遣了他来。”凌纨容回答道。

王贵妃静默片刻,说道:“多半是父女天性,血脉相连,原本就该灵犀相通。又加上那日绥寿殿中,箴儿言语通达,皇上心中有欣赏之怜惜之意也未可定。纨容,你便陪同箴儿去面圣吧。”

凌纨容笑吟吟道:“恭喜小主大喜。只是咬弦公公说皇上之传召箴小主一人,旁人不必陪着去了。”

“既如此,箴儿,你便随咬弦去吧。千万要记住,凡是随机应变。”王贵妃难掩面上的喜悦之情,千叮万嘱道。

“是。”简怀箴点头应着,去换了一件梨花白笼烟岫云宫衫,随咬弦出了长春*宫而去。长春*宫中,王贵妃自安排简文英回尚书府不提。

简怀箴内心惴惴不安,低敛着眉目追随咬弦公公走过青石板宫路。走了不知多久,仍旧没到,她心中生出几分疑惑,猛然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一色的绿琉璃瓦顶,在阴沉的天空之下,愈加阴阴恻恻,犹如一池连着一池的青苔死水一般,又似侵染重重氤氲水色的眉黛。

简怀箴的心一时之间倒是澄澈明朗起来。她的父亲礼部尚书简世鸿是负责筹建紫禁城的官员之一,她也曾见过紫禁城的设计图案。她清清楚楚记得乾清宫坐落于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殿内铺墁金砖。殿前月台宽敞,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

眼前的这重重宫殿虽然进进相连,遮天蔽日,雕梁画栋炫目,飞檐斗拱钩结。只是屋顶为单檐硬山顶和歇山顶,比乾清宫殿宇的等级逊色一等。而这层层宫阙,也缺少乾清宫应有的那份雄浑磅礴,金碧辉煌,缺少那份“九天闾阖开宫殿,万国衣裳拜冕旒“的王者之气,殿前摆设与乾清宫也大不相同。

她略略沉思,已然明了。按阴阳五行之说,东方属木,为青色,主生长,因此东面的宫殿大多覆盖绿色琉璃瓦顶。这一代的宫殿便是南三所,整个紫禁城中只有南三所才是绿色瓦顶。

南三所原是建来给皇子公主们居住,如今尚为竣工,除去工匠,宫殿从落中甚少有人前来。

简怀箴顿觉寒意森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皇上传召,只是一个阴谋而已。如果不是她识得宫中道路,又知道宫殿建制,恐怕今日定然会堕入圈套之中。如今,虽然有了防范,可是敌明我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相机行事。

咬弦带着简怀箴,走进一间宫殿的院落之中。简怀箴细细打量着,这是一个偏殿,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左右各带三间顺山房,前檐下单翘重昂七踩斗栱,很有气派。

咬弦挤出一丝笑意,指着左面的一间顺山房,勉强道:“简大小姐,皇上在里面等着,请你进去吧。”

简怀箴扬眉,眉心一簇寒意凛然:“公公不是说皇上在乾清宫召见我么?如何又在这不知名的顺山房中?”

咬弦苦着脸,支支吾吾了半日方磕磕绊绊说道:“皇上那日见到简大小姐,对大小姐很是喜欢。因此特命小人带你来这里。总归是好事儿的,简大小姐快些进去吧。”

简怀箴从容应对,不动声色道:“既如此,就请公公陪我一起进去吧。”

咬弦当即脸色大变,唯唯诺诺半晌,方才愁眉苦脸道:“简大小姐就放过小人吧。皇上只传召你一人,我跟着进去,岂不是送死么?”

简怀箴看了他一眼,眸光淡然而闪着隐约的锋芒,她再也不同咬弦说一句话,静静推门走入房中。

注:楚流烟的故事见《誓不为后》龙语萍的故事见《西湖烟柳》

(一):蝶鬓髻又成堕马髻。明代常见宫廷发誓。

第十七回:长命女

房中很静,静地连一根银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晰在耳。入目一片幽暗,暧昧不明,有沉沉的光线透过窗棂缝低低地斜漏进来,更添几分压抑沉闷。整个房中阴森森的可怕,处处笼罩着诡异的气息。

简怀箴正准备回头,只听到“哐啷”一声,房门被从外头重重关上。关门所带起的风,向着简怀箴扑面而来,让她忽然觉着浑身泛起丝丝寒意,有一种冰冷而尖利的感觉沁入骨髓。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寒意,一阵一阵袭击而来,带着生冷的血腥的味道,压迫地人几乎喘不过起来。简怀箴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出现一片苍茫血海,血色红艳欲滴,层层叠叠地把她围拢在中央,苍苍血海之中,狂浪翻涌,一道又一道的亮的发白的日光打在浪尖之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忽然,一阵阵哀怨凄凉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恍惚中似乎有人在低低地、冷冷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阴阴恻恻,仿佛是从十八重阿鼻地狱中传出一样。仿佛才一瞬间的功夫,那声音竟然充斥在四面八方,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她只觉得自己处在愁天恨海之中,无以自拔。

这时候,忽然房梁之上传来扑棱一声响,紧接着,一团带着苍然日影的寒鸦,从梁上飞了起来,在房中忽闪着翅膀兜圈子,仿佛是想找个地方飞出去,却不得其门而出。

南三所地处偏僻,杂花生树,草木葱郁,宫殿的工程又尚未竣工,因此人迹罕至,久而久之,便栖居了数不清的乌鸦。宫人们都视乌鸦为神鸟,平日里没有人来管它们。久而久之,乌鸦便飞入宫殿中建巢安生。

简怀箴正身陷血海愁音中不得自拔,恍惚之中听到有有扑棱声入耳,心中惊异,忙收敛心神,睁开眼睛,波澜汹涌的血海顿时消失不见,眼前只是暧昧氤氲的阴暗光线而已。

方才的情形历历在目,犹如中了梦魇一般。是梦,又仿佛不是梦。如果是梦,为何那般真实,好像实实在在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梦,又为何会幡然惊醒?

房中越来越冷,简怀箴遍体生寒,犹如堕在冰窟雪窖中一般。有一种“深秋绝塞,木叶萧萧”的清冷,一时之间忍不住又要触动前尘往事,心绪凄迷。一种淡淡地香气扑鼻而来,暗香袭人,却又淡漠渺杳,转瞬间便没了痕迹。

简怀箴心头凛然,顿时明白过来,方才并不是做梦,而是有人在房中燃了羯布罗香,香气袅袅,渗入入她的肌肤腠理,让她一时产生幻觉。

羯布罗香来自乌斯藏,乃是由一种形容像松树的树木分泌出来,香的颜色欺霜赛雪,燃烧时香气极淡,反而会释放出极冷冽的寒气。闻到这种香后,会让人精神溃涣,产生极其恐怖的幻觉。等到抽身其中不能自拔之时,就会失去知觉,严重者精神失常。

简怀箴曾经在风萍居的书籍中,看到过关于羯布罗香的记载,曾以为只是闲人杜撰出来的,却没想到世间当真存在。幸亏寒鸦寻路,把她从幻觉中拉回现实,若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她顺着光线找到一张古老的三相硬木屏风椅,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静定心神,默默诵读佛偈,一颗心顿时明澈如菩提树下的明镜台,点尘不惹。她要走出这间房,原是易事,只是她想查清楚三番五次蓄意害她和简文英的幕后黑手是谁,因此才假装中伏。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羯布罗香焚尽,房中的若晓寒气慢慢散去。简怀箴眯着眼睛躺在椅背之上,静静等待。

果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一把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弦子,你这回做得不错。本宫不单放过寒月这小蹄子,还会赏你们一大笔钱,求父皇放你们出宫去呢。”说话的人,宛然便是落雪公主。

接着是咬弦兢兢战战又略带兴奋的声音:“公主所言当真?我给公主磕头。”说完,就是“砰砰砰”的磕头声传来。

“得了,得了。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本宫是最好说话的?小弦子,看你这么听话,本宫就赏你一盒胭脂。你带回去哄寒月吧。这盒胭脂叫‘朱华摇影’,是极品中的极品。上回舅舅去焉支山统共就带了两盒回来,我与母妃每人一盒。今天我看你如此帮得了我,我便把他赐给你吧。你站起来闻闻香气.......”落雪一反往日的刁蛮娇狠,笑嘻嘻地说道。

“多谢公主殿下。”接着有衣衫窸窣的声音,想必是咬弦站了起来。只不过一刹那的功夫,咬弦便惊道:“这胭脂......这胭脂.....”他说话变得十分非礼,“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板之上。

光亮,透过敞开的门洒在房中,房中一时沉寂无声。简怀箴微微睁眼,看到咬弦躺在地上,落雪手持九花比目凤纹胭脂盒笑得得意。凤纹映着她娇俏的容颜,显得异常扭曲可怖。

“小弦子,你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怪简怀箴这个贱婢连累你。”落雪公主咬牙说道,她的下唇上被咬出一道重重的唇印,犹如被凤仙花汁染过一般浓艳。

落雪说完,又走进房中,看到简怀箴双目微合,依靠在三相硬木屏风椅上沉沉睡去。她冷笑几声,声音中满是怨毒之气:“简怀箴,本宫也不想屡次三番对付你,怪只怪你命太硬!怪只怪自从你进宫以来,少衡哥哥眼里心里就只有你!敢跟我落雪公主抢男人,我教你不得好死!不,是生不如死,哈哈哈......”

落雪笑得癫狂,眼角眉梢都似恨,沾染着些许戾气,张扬跋扈。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匕首,在简怀箴银盆绮云般的面庞上划来划去,凌厉的刀锋沾过肌肤,简怀箴觉得心中生冷生冷。她硬生生隐忍下来,瞧瞧持了一支梅花银针在手中。

“真想划花你这张勾引男人的脸,看少衡哥哥还喜欢你什么?只不过么,少衡哥哥是个长情的人,如果他知道我对你不利,即使嘴里头不说,心里头也一定会恼我怨我。万一他见你可怜,一时心软想要照顾你一辈子,岂不是成全你们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么?”落雪积怨甚深,每一句话中都沉带怨气。

“简大小姐,”她用纤细的手指捏着简怀箴白皙莹润的下颔:“你说明天少衡哥哥一觉醒来,发现你和父皇身边的小太监私通相好,他会怎么看你?会不会彻彻底底对你死了这条心?”

简怀箴微微睁眼,锋利的刀锋在阳光之下泛着冷冷的寒芒,冷意渗入她面上的毛孔之中,让她觉得不寒而栗。平日里,她只是觉得落雪公主刁蛮恣肆而已,却没想到她如此歹毒。银枪蛇的事儿,已经放过她一马,她仍旧不肯安分,又生出这样的事端来陷害自己。

只是......产于乌思藏的银枪蛇,产于乌思藏的羯布罗香,产于焉支山的毒胭脂......难道一切都仅仅是落雪因妒成恨而已么?

可惜,已经容不得她多想。落雪把锋锐的尖刀,转到她的身上,想要挑开她的衣衫。简怀箴手指微微捻动,手中的梅花针已然脱手而出,打在落雪的穴道之上。落雪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冰凉的地板之上,手中的尖刀也“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杀了她么?”不知何时,房中多了一个身着三色缎子斗的水田小夹袄,脚蹬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的小女孩儿。那女孩儿看上去十五六岁年纪,头发枯黄如野草,用如意云纹花箍簪成楂髻,左右两个小圆髻之间,戴着一朵花钿,花钿上有一颗星子般明亮的明珠。她的脸色甚为晶莹剔透,面皮薄的似乎可以看到底下的毛细血管,情状甚为诡异可怖。

简怀箴当她是寻常宫婢丫鬟,心中暗惊,目光幽然如暗火丛生:“你什么都瞧见了么?”手中已然执了一支喂毒的梅花针,犹豫要不要将她灭口。

“当然瞧见了。我听到她们两个,呶———”她指着昏倒在地上的小弦子和落雪公主,继续说道:“我在外头打鸟玩,看到这个打扮的很漂亮的女的鬼鬼祟祟走进来,就跟着她走了进来。接着又听到他们两个在这里商量着害你。我瞧着她们不像什么好人,就寻思着你是好人。正想法子救你呢,你却把这个女的给杀掉了。”

简怀箴见她言行举止,略显癫狂,竟连落雪公主也不认识,颇为惊奇,又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做戏,因而问道:“你是谁?”

那女孩子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简怀箴面前,用脚踹了落雪公主几下,盈盈闪烁的眼眸中大为恐慌:“她真的死了么?”

简怀箴眉心紧蹙,持着梅花针的手有些颤抖。这个女孩儿,样貌生的稀松平常,只有一双眼睛,如水钻般璀璨晶亮,引得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凝视着她璀璨如星辰的眼眸,简怀箴心底忽然生出一些无以言语的莫名情愫来,一时心底有些波澜翻腾,满怀怜惜之情油然而生,竟然对她下不了手。

“她没死。只是昏过去了。”简怀箴长长舒展一口气,脸色苍白如纸,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目光寒凛,生出无尽寒意,一时有些咄咄逼人,小女孩儿被吓唬地连连退后几步,方才怯怯说道:“我师父叫我做萦萦。我才随着十三娘进宫没几日。宫里头真不错,好吃的好玩儿的应有尽有,只是有些闷闷的。”说到后来,她的眸子越发晶亮,可见所言不似作伪。

第十八回,诉衷情

简怀箴这才明白,原来萦萦刚进宫没几日,是以并不认识在宫中作威作福惯了的落雪公主。

她正犹豫怎么对付萦萦好,萦萦已然忽闪着晶亮的眼眸说道:“这个女的坏是坏了些,你可别杀掉她。我掩护你你先逃走吧。万一她醒来瞧见你,告诉别人你弄晕她,怎么好?”

简怀箴的眼眸,顿时抹上一重浓烈的冷冽之色,她狐疑地看了萦萦一眼,慢吞吞说道:“她是落雪公主。”

萦萦偏着脑袋,正大眼睛看着简怀箴:“管她是谁,总之欺负人就不对。”

简怀箴拂了拂衣裳上沾染的尘埃,沉思道:“既如此,我们就捉弄她一番好不好?”

“好!”萦萦拍着手跳了起来,头上的明珠盈盈发亮,如同簪了满天的星子,与晶晶亮亮的眼眸交相辉映。

简怀箴的嘴角飞上一丝淡薄如烟的微笑,她微微迟疑,终于把手中的梅花针收了起来。

简怀箴换上咬弦的太监衣衫,与萦萦一起动手,把落雪公主架到万安宫去。一路之上,虽有不少侍卫巡查,他们只当是落雪公主饮酒醉归,咬弦与一个宫女扶她回宫,并没有盘查追问。

万安宫的庭院中,那华彩迷炫的琉璃醉,一时之间引得简怀箴心思恍惚,心绪凄迷。只是她深知,此时此刻,并不是触景伤情之时,因为便转过头去不看。倒是萦萦,初见如此眩光叠彩的琉璃,惊讶地半日说不出话来。

简怀箴和萦萦架着落雪公主,绕过苍茫如翡翠的碧水,来到那棵千年古松前。古松挺拔苍劲,蜿蜒横生,鳞片斑驳,翘首高卧,宛若蛟龙入海,凌云苍黛。

萦萦低头看如烟碧水中锦鲤妖娆,小脸儿绷得通红,像是染上一层薄薄的花色:“你不是想把她推到水中淹死吧?”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简怀箴,几乎要哭出声来。

简怀箴白色的衣裙上,拂了一身落花如雪,素带在风中微微飘逸,她笑道:“自然不是。我想把她挂到树上去。”

萦萦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难道你是神仙?”

简怀箴的笑,风轻云淡,远山眉黛微微舒绽开来。她并不答话,抱起落雪公主,施展轻功,身型如乳燕穿林,飞鹄掠空,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留的暗香飘尽,袖口香寒。

萦萦正惊愕不已间,简怀箴已然用咬弦的衣衫把落雪绑缚在苍松之上,飘然落下。萦萦见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身形曼妙,衣袂飘飘,悠然飘逸如月中仙子,不禁大为向往赞叹。

简怀箴拖了她的手,眼中墨色氤氲而生,她冷冷说道:“今日的事儿,你也是有份参与。你见到谁也不能说出去,更不能告诉旁人说见过我。如果被我知道你四处乱说,我便把你推入碧水池中。”

萦萦见她神色突变,眼中的雾气冷如寒月凄迷,不禁颤抖连连,道:“我不会说出去。你可别把我推入水中,萦萦不想做水鬼。”她惊惧不已,殊不知简怀箴心中也是百转千回,百般思量她的身份后,最终才决意放她一命。

简怀箴带着萦萦出了万安宫,在花径之上与她分手而别。回到长春*宫后,她先去见王贵妃,说出朱棣召见一事乃是太监弄错。王贵妃大失所望,她安慰王贵妃一番后,自回住处不提。

果然,过了不足半日,就见到宫中内监宫女惶惶惊疑,奔走相告,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她拉住凌纨容询问,果然是听说落雪公主失踪,下落不明。又过了小半日,到傍晚时分,便有消息传来说落雪已然寻到,竟被挂在万安宫的百尺苍松之上,疑是练贵妃显灵,鬼神作祟,简怀箴闻言置之一笑而已。

被缚苍松之后,落雪公主惊急交迫,大病一场,再也没有时间来寻简怀箴的岔子。一时之间,简怀箴倒是清静不少。

那日端华宴上,皇太孙经简怀箴提点后,派人四处查访,果然查出”醉颜红“乃是原产云贵的至毒之花‘血曼陀罗花’。他派人日夜伏守花树附近,果然抓到一个小宫女带着婴儿血前来浇灌花树。那小宫女被抓后,竟然咬破舌尖自杀而死。这条线索便从此断了。尽管如此,皇太孙也十分感谢简怀箴救命之恩,便时常请她去慈庆宫饮宴。

恰好这时,简文英已经回府,简怀箴一人在皇宫之中长日无聊,她又想从皇太孙处得到更多朱棣的消息,便接受皇太孙的邀请,时常奔走于长春*宫与慈庆宫之间。皇太孙与江少衡素来是焦不离孟,因此,简怀箴与江少衡相见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

这日,皇太孙得到一面云雷纹地蟠螭连弧纹秦镜,特意派人请简怀箴和江少衡欣赏。镜以秦为最古,以秦为最珍。秦朝短促,产镜有限,加之殉葬的风气也不比后朝,是以流传到后朝的秦镜十分罕见。

简怀箴素来喜爱古董玩物,打发走传信太监后,便换了衣衫前去。她今日穿了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裙面以刍纱裁剪而成,上面用银线绣着翩然起舞的蝴蝶,又镶绣花色清浅,及腰处用素色玉带为腰束,益发显得清雅出尘,卓异不凡,大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简怀箴出了长春*宫后,沿着花径向东一路走去。一路所见,皆是雕梁画栋,描绘着七彩蟠龙图案,精致华美,在阳光之下散发出金黄色的光泽。又有奇花异卉,满满铺陈开去,入眼繁花似锦,光彩如梦,美丽地如同画卷中颜色。

她刚走过花径,穿入永巷,冷不防有人斜里撞出来,重重撞在她身上。她眉心微蹙,撞她的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竟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倒在地上的是一个身量奇小的宫女,上身穿着蓝缎绣花大襟小坎肩,下面穿着团绣荷叶褶罗裙,罗裙不知被什么钩破一块,上面沾染很多污渍灰尘。她发丝蓬乱如草,头上几颗明珠熠熠生辉,与一身的落魄潦倒十分不相称。

“萦萦?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这般打扮?”简怀箴微微有些惊讶,上前两步,把萦萦扶了起来。

萦萦转头看看,见四处无人,趴在简怀箴身上抽抽噎噎不停,泪水抹了简怀箴一身。简怀箴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矜悯之情,她轻轻拍打着萦萦的双肩,声音温柔地像是清风拂过琴弦:“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总是哭,我怎么能帮你?”

萦萦这才停止哭泣,歪着脑袋泪光莹莹望着简怀箴,可怜巴巴地说道:“你当真会帮我么?”阳光透过高大的玉兰花树,稀稀落落照在萦萦的面上,她的一双晶莹透亮的眸子,越发显得清澈动人,不染尘埃。简怀箴仿佛曾经见过那种眸子一般,只是什么时候见过,却无从记起。

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前,也许,是在午夜惊醒的梦里见过呵。

简怀箴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目光渺远如天上漂泊的流云,每次见到萦萦,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神恍惚,却从心底对这个小女孩儿,充满了爱与怜惜。

“你必须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我才能帮助你,对么?”她轻声说道。

萦萦用力点点头,扁着一张小嘴儿,诺诺说道:“都怪可恶的落雪公主。我们两个那天把她吊到树上后,她就生病了。她让十三娘做一些清蒸荷香糯米丸子给她,那日十三娘筹备皇太孙的宴会,御厨房里头人人都忙着。就我闲的没事儿做。十三娘就吩咐我把糯米丸子给她送去。谁知......”萦萦说到这里,眉心一紧,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简怀箴缓缓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什么老虎纹犀牛杯,那个可恶的公主就让人打我一顿。我不肯被她打,就用弹弓打在她身上,趁着混乱逃了出来。谁知从此以后,宫中就有好多人在抓我。我已经逃了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萦萦撇了撇嘴,又要张口大哭。

简怀箴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落雪公主受到这么多教训后,居然仍旧张扬跋扈,恣肆骄虐;好笑的是萦萦打破的那只应该是螭虎纹犀角杯,萦萦却称呼为“老虎纹犀牛杯”,只是越发如此,简怀箴越觉得萦萦冰心一片,不染纤尘。

简怀箴面色霁然,伴着四周花影疏朗,越发显得和蔼可亲,她柔声说道:“你莫要再哭。如果把侍卫引来,我想救你也救不成。你随我先回去长春*宫吃些东西果腹,我央求贵妃娘娘救你一命。”

“你当真肯救我?”萦萦的眼睛刹那被点亮:“多谢你。我原以为这宫中好玩儿,谁知这里的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我要出宫去找师父。”

简怀箴听她言语天真,句句字字都是出自肺腑,也说在她的心坎之上。宫廷之中,人情淡漠如白纸,人人你争我夺,勾心斗角,谋算人心,与打打杀杀又有何异?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一道紫红色的深深宫门,隔住的,岂止是萧郎,还有人情——人与人之间的深情厚爱。

第十九回,春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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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萦,你怎生逃到这里来了?我遍寻宫中,找了你整整两日。”简怀箴还未来得及回答萦萦的问话,已然有人在旁边呼喊萦萦的名字。

简怀箴侧脸看过去,面前站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那妇人身着四喜如意云纹锦锻宫装,腰间束着一串红宝石作腰带,头上绾着矮矮的清水髻,插卿云拥福簪,簪子上镶嵌着两颗炫目的红宝石,宛如晶亮猫眼。手上戴着猩红重彩的红宝石镯子,颈子上挂着赤金合和如意项圈,通身的宝气珠光,富贵逼人。

简怀箴冷眼旁观,看着她,沉身问道:“你是谁?”

那妇人也疑惑地望着简怀箴,用大红的绢子掩口笑了笑,说道:“姑娘是哪个宫里面的宫女,竟连我也不识得?”

萦萦睁大眼睛,向简怀箴说道:“这就是带我进宫的公孙十三娘。”说毕,她把脸子转向十三娘,可怜兮兮地问道:“十三娘,你是要抓我去见落雪公主么?”

十三娘笑着走上前去,搀起萦萦道:“我待你像女儿一般,又怎么会送你入虎口?你乖乖听十三娘的话,跟我回去,我去向如妃娘娘讨个情,饶恕你就是。”

萦萦含泪咬唇,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十三娘,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呢。”

公孙十三娘笑得花枝乱颤,点点她的额头:“这有什么打紧,十三娘这就带你去吃东西。皇上亲自下旨传我入宫做御厨,莫说落雪公主,便是皇上面前,我也能说上几句话呢。你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她边说着话,边用绢子帮萦萦拭去眼角的泪痕。

简怀箴云鬟香雾,袅袅站在二人面前,静静听公孙十三娘听完这番话。她深觉十三娘对萦萦是一片好意,可是如妃是她曾经见过的。

如妃八面玲珑,看起来端庄贤淑,实则睚眦必报,心毒如蝎,又怎么会听从一个小小厨娘的劝告?萦萦若当真随了公孙十三娘回去,恐怕二人都性命堪虞。

因此,她微微沉吟道:“十三娘,得罪落雪公主不是小罪过。不如先带萦萦去长春*宫,再从长计议。”

公孙十三娘擦满胭脂的面上,露出愠怒的神色,她瞥了简怀箴一眼,哼了一声道:“你是长春*宫的宫女么?半分见识也没有。若是别个去找如妃说情,她或者不必买人家面子。我却与别个不同。我是皇上钦点入宫的御厨,皇上每日离了我那道‘攒盒一品’便食不下咽。难道我还怕她一个小小的如妃么?一个破杯子罢了,大不了赔她十个就是。”

说完,便扯着萦萦往御膳房走去。暮春的阳光明晃晃地倾泻而下,如薄薄的青玉铺在萦萦枯黄的发梢之上,她身量瘦小,形容娇怯,大有长颦减翠,瘦绿消红的不胜情态。

简怀箴蛾眉微蹙,心知倘若自己不出手搭救,萦萦此去,恐怕再也不能见到。她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紫禁城中的御膳房共有二处。一处是在景运门外的外御膳房,专为品阶低下的后妃、外戚、内臣与当值大臣所设。另有一处位于乾清宫西侧,面阔数十间,前出廊,东与乾清宫偏殿相接,淡红色琉璃瓦硬山顶,便是内御膳房。内御膳房专门为皇上、品阶高的后妃、皇子公主们烹饪珍馐佳肴。

公孙十三娘是皇上钦点入宫的御厨,自然就任于内御膳房。她拉着萦萦穿堂回廊,绕过重重叠叠的花树,很快回到内御膳房后她的卧房之中。简怀箴紧紧跟了过去。她也不以为意。

公孙十三娘的卧房,果然与平常宫人不同。她住在厢房之中,房中摆着一张黄花梨雕花架子床,花纹雕以四喜如意纹,十分精致华丽。床榻旁边,另摆设有黄花梨五屏风式镜台,黄花梨无足内卷香几,黄花梨无束腰喷面小方桌等,方桌上有祭红釉刻花莲瓣纹壶杯、青花庭院人物高足杯等瓷器。

她搬了两个黄花梨八足圆凳给萦萦与简怀箴坐下,面露得色,对简怀箴说道:“你一个小小宫人,平日里不曾见过如此豪奢的摆设吧?在我这里,你大可以看个痛快。若是有喜欢的东西,尽管告诉我,带回去就是。”

简怀箴莞尔轻笑,盈盈不语。萦萦只在一旁嚷着饿。

公孙十三娘颇为自得道:“出去寻萦萦之前,我早就料到萦萦会挨饿,便命人炖了一盅品官燕,又准备好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还有慧仁米粥。我现在就命人端过来。”说完,她自然出去了。

过不多时,就有二个丫髻小宫女把甜品和糕点端了上来,十三娘满面喜色跟在后面。

萦萦接过慧仁米粥,一口气喝了半碗,又吃过些各色糕点,公孙十三娘便把官燕盅给递过来。萦萦挑起银匙,喝了一口,面上露出红润的颜色,喜滋滋道:“我有两天未曾吃过十三娘做的官燕,心里头可挂记着呢。”

简怀箴的笑容微微一滞,停在面上,心思一时百转千回。一品官燕是滋补佳品,极为珍贵,平日里也只有王贵妃、权贤妃这些从一品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们可以日日享用。萦萦只是公孙十三娘带进宫来的小丫鬟,她却对她如此之好,不惜经常偷宫中的官燕炖给她吃,大为违背常理。

简怀箴正蹙眉深思而不得其解之时,萦萦举起银匙,瞪大眼睛说:“你也吃一口吧。”

简怀箴的目光中,藏有不易觉察的凌厉,她抬眼向珐琅彩白花锦纹盅中看去,盅壁已然莹润洁白,盅中的官燕却白得如如初雪新坠,蚕丝剥光一般,把盅壁黯淡了三分。这样白如琼瑶的官燕,可谓是极品中的极品。

萦萦手中银匙发出银灿灿的光华,晃得人眼睛微疼。她嘟着嘴巴向简怀箴道:“你就吃一口么。你对萦萦好,萦萦有好吃的自然也要请你吃。”

简怀箴见她双眸澄澈,十分虔诚,不忍心拒绝,便微微抿了一口。萦萦却开心地拍手大笑:“从今个儿开始,我们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姐妹。”说完,又持着银匙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简怀箴含着浅浅淡淡的笑意,看萦萦狼吞虎咽。入宫以来,她从未这般开怀,宫中纵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不尽半抹诚挚的笑意动人心魂。

只是,她的笑意,愈发地浅了,愈发地淡漠。有一种彻骨彻心的疼,涌上她的心间。她只觉得脊背发凉,像是有一把迟钝的刀子,正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心撕裂开来。那种疼痛,一时间疼的分明,利利落落,仿佛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人用尖利的刀锋割裂,敲碎,焚化;一时之间却又疼的渺远,稀稀疏疏,全身却又仿佛被无数蛇虫鼠蚁啃噬。

最疼痛的,还是她的心。十八年来,她头一次心花柔弱,去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却不曾想到遭遇她的暗算。

她指着萦萦,眼神中无穷无尽的伤感和悲悯如繁花错落,满地汹涌,她几乎有些歇斯底里,问:“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暗算于我?”

萦萦的小脑袋摇地如拨浪鼓一般,眼中满蓄清泪,惊慌失措道:“我没有骗你,我也没有暗算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好好么?”

公孙十三娘养的大花猫在地上哀哀嚎叫着,一声惨淡过一声。简怀箴神色黯然,眉际浮着一丝阴狠之色,冷冷道:“你们两个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便教你们向这花猫一样!”说完,她忍住剧痛,扬起手来,一支细若蚊蚋的梅花针没入花猫体内。大花猫在地上挣了一挣,便耷拉着身子死了。

公孙十三娘吓得花容失色,抱着头就往外跑,简怀箴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中沾染了漫天的毒:“公孙十三娘,你若是敢走一步,我就叫你横尸当场!”

公孙十三娘面容惨淡如残花堕落,瘫倒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姑奶奶,我当真不曾害过你!那盅官燕炖地好好的,谁知道你抿一口就中毒了?萦萦喝了一打大盅,这还不好端端地么?”

简怀箴的眸中,染上一层又一层阴郁的墨色,萦萦喝过没事,而她却中毒,自然是萦萦早就吃过解药。只是此时此刻,疼痛的感觉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一波比一波肆虐。如果再没有解药,她很快就会死去。

她镇定心神,凝神静气去想自己所中的是什么毒。谁知细想之下,却益发眉黛深锁,肩头忍不住轻轻颤抖。她的面容,惨白如纸,一双美丽的眼眸像是寒冰中浸过一般。她颤声道:“难道,来年今日,便是我的死祭?”

“当真不是我害你。你如果不肯相信,你便把我杀掉就是。”萦萦双眼蒙蒙,睫毛上泪水溶溶,半是委屈半是担忧地说。

房中,一时黯然无声,连风拂过窗棂发出的呜咽声都清晰可见。简怀箴的声音冰冷地不似来自人间,她说:“如果杀掉你能解掉我体内中的澜沧冰蚕毒,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原来,简怀箴思量忖度后,惊觉自己所中的乃是乌思藏的第一奇毒——澜沧冰蚕毒。

“要怎样才能解掉澜沧冰蚕毒?”萦萦忽闪着大眼睛,泪光莹然道。她想去搀扶简怀箴,却被简怀箴尽力甩开。

简怀箴怒极冷笑,笑容冷如刀锋:“有两个法子,要么去西湖风萍居找龙语萍解毒。要么找炙人血解毒。”

“那我们快些去西湖风萍居吧。”萦萦的眼中,升起一丝希望,喜道。

简怀箴嗤笑:“从京城去杭州,最快也要两三日路程。恐怕再过两三个时辰,我就不在这世上了。”

第二十回,丑奴儿

“总还有别的法子。”萦萦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之上,显得别样晶莹明澈。她的眸子中,泪水盈盈。她抿着嘴唇想了想,猛然回身推开门冲了出去。简怀箴微微一滞,想去阻拦她,已然不及。

简怀箴冷笑,只当萦萦逃命去了。谁知不过一会儿,她又走了回来。她一张小脸子憋得通红,脸上似乎能看到血管隐约流动,脸色越发显得透明如红玉。她的手中,端着一个青花缠枝百合碗,碗中是一碗殷红的鲜血,宛如胶着的虹釉。

简怀箴低头看去,只见她雪白的手臂之上,竟被划开一个偌大的伤口,红色的鲜血仍在往外涌出,与白玉般的玉臂交相辉映,格外怵目惊心。

萦萦忽闪着大眼睛,越发显得天真无暇:“不是说要用血才能解掉你的毒么?这是我的血,你喝掉它吧。”

血色映在简怀箴的瞳孔之中,染成一眸霜红,她忍住体内的的剧痛,抬眸看了萦萦一眼,叹口气说道:“不必了。”她挣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浑身再也使不出半分气力,跌倒在黄花梨雕花架子床上。

萦萦跺跺脚,睫毛上一滴泪珠儿莹莹发亮,她咬着下唇说:“这皇宫里头,只有你和十三娘对我好。我不能让你死。”说完,就走上前去,把鲜血灌到简怀箴口中,鲜血洒了半碗,滴落在镶云纹如意被上,红得如斑斑点点的红梅绽开。

怀箴气息越发的弱了,只觉得如同置身火海之中,忍受烈焰灼烧一般。过了一会儿,却又似置身冰天雪地之中,万里冰封,冻得人瑟瑟发抖,冷冽渗入骨髓之中。

在冰火两重中挣扎一会儿,竟像是过了半生半世那么久远。等到身子渐渐平复,简怀箴惊觉澜沧冰蚕毒的毒性在自己身上竟然已经不再起作用,疼痛和蛇虫啃噬的感觉竟在冰火两重的挣扎后化去。

美丽的眼眸中,不知不觉披上一层寒意浓重的霜色。她素来沉静,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竟是炙人?”

所谓炙人,是一种古老阴狠的练功法子的产物。练功者会寻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给她泡洗由天山毒蜘蛛为药引、血曼陀罗、银蟾毒、婴泉、鹤顶红等二十一种奇毒为药辅混合制成的毒水。如此泡洗八年之后,八岁的婴孩会变成炙人,其血炙热无比,可帮助主人修炼万毒寒冰掌。万毒寒冰掌又叫毒蛛掌,是一种阴狠毒辣的邪功。练习这种功夫的人,炼成之前,连续三个月缺少炙人血,就会奇寒逼身,冻成冰块死去。

因万毒寒冰掌过于阴毒,世间极少有修炼此功之人,因此炙人也不多见。炙人的结局,无外乎有两种,要么随着主人功力日增,需血量渐多,血尽人枯而起。便是能在主人炼成邪功后侥幸存活,也会对毒水形成依赖作用,随着毒药渗入五脏六腑,毒发后全身腐烂而亡。

萦萦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儿,努了努小嘴儿,说:“我才不是什么炙人,我是好人,我没给你下过毒。”

简怀箴一时有些怔忡,她再不多言,从袖中取出刀伤药给萦萦敷药。又取出雪白的绢子,挽系在她的手臂之上。萦萦傻呵呵的看着简怀箴,嘻嘻的笑着。

简怀箴黛眉如螺,美目似星,盯着萦萦良久不语。半日,才低声问她一句:“你的手臂还疼么?是我不该误会你。”

萦萦摇摇头,摇了摇手臂,手臂上的金钏儿叮咚作响。她欢快说:“只要你信我,我就不疼呢。割腕放血有什么疼的,我都习惯了。”

简怀箴的目光,似十月的清溪,触目冰凉,她问:“你时常割腕放血?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话刚问完,瘫倒在地上骇怕地浑身颤抖的公孙十三娘,忽然站起身来就往门前抢过去。简怀箴新毒才解,手中无力,一只梅花针打过去,却也仍打中公孙十三娘的腿部穴道。她的腿脚一阵麻痹,再次瘫倒在地上。

“是她逼你放血的么?”简怀箴双目冷冽,似能穿透人心。

萦萦却笑得天真无暇,双眸清清浅浅:“不是哪。以前师父每天都叫我放血给她喝,把我关在房子里面不许我出去,动不动就打骂我。后来我偷偷跑出来,拿人家的包子吃被追着打。十三娘救了我,给我好吃的好玩儿的,带我进皇宫。萦萦没有什么报答十三娘的,就每天都给她一碗血。”

简怀箴心思沉沉浮浮,看着萦萦一派天真的小脸儿,心中莫名酸涩如斯。世情薄,人情恶,却不曾想到世情人情比纸还薄。

她的眼波中藏着凌厉的刀锋,穿透公孙十三娘的心肠:“公孙十三娘,你是不是在练万毒寒冰掌?若不然,为何要萦萦给你供血?”

公孙十三娘的眼中露出惶恐的神色,呼吸急促而沉重,仓皇道:“我不曾练过什么掌当初我去参加天下名厨聚会,因是一介女流,被人瞧不起,我心里未免不服气。恰好当时我见到萦萦被人追打,我发现她的面容同一本《神厨札记》中提过的‘菜女’很像,便收留了她......”

公孙十三娘惊慌地看了简怀箴一眼,继续说道:“《神厨札记》中说,天下有一种人,从婴儿时期就服食二十多种毒药,他们的血是珍宝,做调料放入菜肴之中,菜肴会变得鲜美难胜。我见萦萦是‘菜女’,我就......”

简怀箴不觉心冷如碎,彻骨寒凉,天下之中,竟有这么荒谬难解的事情。可见从古至今,最毒的不是毒蛇,而是人心;最荒芜的不是沙漠,而是人的良知。

萦萦显然已经听懂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窝中,噙着两颗大大的泪花儿,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发呆,整个人失魂落魄,显然是受到重大的打击。

简怀箴叹口气,拖着萦萦往外头走。她的手微微颤抖,可见心中极为隐忍。走到门前,她转过头来对公孙十三娘说道:“萦萦我带走了,以后你不必再见她。”说完,已从袖中飞出一只梅花针,梅花针直插入公孙十三娘头顶的百会穴,她还没来得及呻吟一声,便跌倒在地上气绝而死。

简怀箴早已若无其事带着萦萦走出门去。她心中明白,公孙十三娘留不得。她对萦萦惨绝人寰,为一己私欲不惜伤害弱质,已经是死有余辜。方才下毒害自己的事儿,她多半也参与其中,她若是知道自己身怀武功,泄露给如妃知道,带来的灾难恐怕难以预计。

所以,她非死不可。

只是,她不想让萦萦知道,不想让萦萦去面对。

简怀箴带萦萦回到长春*宫,向王贵妃禀明所发生的事情,只略去公孙十三娘一节。王贵妃因着萦萦救简怀箴,便行使统领六宫只责,下诏命落雪公主不得再追求萦萦当日冒犯之罪。落雪公主虽然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公孙十三娘突然死去,太医查不出她的死因,便作是病死上报。等到消息传到萦萦耳中,已经是几日之后。她很是伤心几天,也很快就忘记了。

第二十一回,贺圣朝

五月初一,是朝中的大日子。朝鲜王朝的世宗大王李元正前来京师访问。

李元正名叫李祹,字元正,年仅二十五岁,是朝鲜王朝的第四任君主。他年少有为,才华横溢,文治武功,无不精通。不仅政治上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在语言、医药、天文历法等皆有所成,又曾经于永乐十七年大败倭寇,解救一百四十余名大明子民。

然而,最教他得意的事儿有两样,一样礼乐,一样武功。

李元正到访那日,云意春深,天空像是被流泻的蓝色彩墨洗过一样,万里无云。抬头看去,入眼尽是大片大片的湛蓝蔓延无尽,仿佛是澄澈明净的琉璃瓦。

太子朱高炽率领皇太孙朱瞻基、三公、三孤、六部等各级官员亲自迎出北京城外,把朝鲜国王和大臣使节迎入紫禁城内。李元正先去乾清宫向朱棣行三跪九叩大礼,后去华盖殿参加宴会。

华盖殿檐牙高啄,四角攒尖,屋面黄色琉璃瓦异彩流光,中间铜胎鎏金宝顶富丽堂皇。

前石阶东西各一出,南北各三出,中间为浮雕云龙纹御路,踏跺、垂带浅刻卷草纹。

门两边为青砖槛墙,上置琐窗。殿内外檐均饰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正面龙。整个殿堂屹立紫禁城诸殿中,犹如长桥卧波,金碧辉煌。

朱棣端坐在雕龙髹金大椅宝座之上,王贵妃陪坐在他身边的雕鸾髹金椅上。椅后设雕龙髹金屏风,左右各有宝象、仙鹤、角端、香筒各二对。

李元正见礼后,陪坐在朱棣下首右侧。再往后是太子朱高炽、太孙朱瞻基、三公、三孤以及各正三品以上官员。左侧首座是权贤妃、再往后依次是如妃、各级妃嫔和公主们。

王贵妃一心希望朱棣与简怀箴父女相认,屡次为他们制造见面机会,便也带了她一同前来。

李元正头戴香皂皱纱九旒平天冠,身着紵丝大红织金衮龙暗骨朵云袍常服,腰间佩戴着五色珊瑚玉旒珠玉带,足蹬栗色皂鹿皮靴。

他年方二十五岁,生得面如冠玉,形容出众,眉目之间却自有一种王者威仪,整个人雄姿英发,举止不凡。宴会中的公主、侍女见到,无不为之倾心不已,芳心暗许。

宴会开始,一时间佳肴美酒次第送上,席间觥筹交错,丝竹声声,人人都为之赏心悦目,心神俱醉。

酒足兴浓,宾主俱欢之时,如妃抿了抿唇上的胭脂红,笑靥如花道:“本宫听闻大王不仅文才武略俱佳,于声乐、天文、医药也有研究,可谓是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说话之间,她头上绛红点翠珠钗上的红色流苏轻轻摇动,在酒樽中投下一抹妩媚的海棠红花影儿。

如妃是聪明人,一言一行自有她的打算。她见李元正天纵英才,朝鲜王朝现今声威卓壮,便想倾尽心力笼络,以图将来为己所用。

李元正拱手长笑,眉目间俱是倨傲之色:“娘娘过奖。元正至今尚为逢遇敌手者,也唯有武功与声乐两样。其余不过皮毛罢了。”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朱棣的面上也微微露出尴尬之色。若是承认李元正的武功与声音造诣所向匹敌,无疑会折辱明朝天朝大国的声威。若是言语责难,又难免显得狭促气短,招人话柄。

朱棣正犹豫间,如妃已然漫声笑道:“大王武功高强,率领臣民保家卫国,实乃朝鲜臣民的福祉。我们这紫禁城中,也有一位武功高手,迄今也不曾遇到敌手。两位可谓是势均力敌,可喜可贺。”

如妃笑得淡然,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自得。她在后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二十余年,自然是手段高明的人。她明白李元正少年得志,傲气满怀,若是想与他结交,自然要先挫挫他的锐气,教他心悦诚服才好。是以,她才用极其隐晦的言辞向其挑衅。

李元正闻言,面上当即露出不不屑一顾的神色。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不妨教他与元正切磋一下如何?元正听闻中原天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向来仰慕得很。”

朱棣扭头望着如妃,如妃粲然一笑,玉齿生华,似是成竹在胸。朱棣这才神色松动,朗声笑道:“既然元正这么说,如爱卿便教你所说的武功高手与他切磋吧。”

“好。”如妃盈盈一笑,眼波顾盼间,已然说道:“既然皇上和大王都已下令,江少傅就勉为其难吧。”

“是。”江少衡从座中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羽扇纶巾,显得飘逸绝伦,气质清华,一时之间竟把座上的皇子皇孙俱都比了下去,连朱棣和李元正也不禁暗暗赞叹。

朱棣略一沉思,又开口缓缓说道:“今日你们只是切磋,旨在精益求精,都要点到为止,免伤和气。”

江少衡与李元正俱都应着,走出席外,站到正殿中央。江少衡清逸出尘,一身白衣似雪,拂了光影还落。他面上笑颜疏离,容光清浅,自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李元正则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眉心衔着一种从容不迫,浑身上下散发着王者之气。

李元正的武器,是一柄吴钩,遍体精亮,一眼就看得出是精铁打造。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自古以来,吴钩与英雄相得益彰。

而江少衡手中,除了那把韧纸精金的摺扇,再无他物。

李元正磊落一笑,抱拳,朗然道:“江少傅,请亮出武器吧。”

江少衡遥遥若高山之独立.颔首笑道:“少衡的兵器,已然在手中。大王请。”

李元正恼怒不已,窃以为江少衡以摺扇为武器,是仗着人多势众,羞辱于他。他举起吴钩,一记杀招,向着江少衡直冲过去。

眼看着吴钩的刀尖儿就要落在江少衡的肩头,他却丝毫也不惊慌,微微一个闪身,那一刀便已落空。

李元正见一袭成空,不禁老羞成怒,提着吴钩对江少衡连番杀来。他出刀狠辣,步步紧逼,每一招看上去都十分惊险,却都被江少衡一一避过。

江少衡衣袂翩翩,身姿矫捷,举手投足之间从容淡定,与李元正的狠毒锋锐大不相同。

简怀箴举起玉色琉璃樽,轻轻啜了一口葡萄美酒,微微轻而笑。李元正的武功带着一股彪悍狠辣之气,自是不弱,恐怕可与纪恻寒之流打个平手,若是遇到真正的的武学高手,如江少衡、方寥等人,必败无疑。江少衡十招之内就可取胜,却避他十招不还手,只是想给他留几分颜面而已。

果然,十招一过,江少衡便开始反攻。他的武功大气天成,一举一动犹如玉树临风,只是三招而已,便用摺扇把李元正的吴钩打落。江少衡略一沉思,便以惊风之势把吴钩接住,捧在手中,深施一礼:“大王承让。”

李元正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朗声长笑道:“好!好!大明天朝果然是人才济济,小王学艺未精,甘愿认输。”说完,恭恭谨谨把吴钩接过,也还了江少衡一礼。他虽是输了武功,却不曾输掉气度。

如妃娇媚一笑,艳光四射:”大王过谦,承让江少傅才是。皇上,您以为呢?”

朱棣起初既担心江少衡落败,输了大明国体和声誉,又担心李元正落败,心有不忿。如今见到江少衡胜过李元正,李元正并无丝毫怨怼,反而对大明愈加臣服,大为开怀。他声如洪钟,大笑道:“如爱卿所言极是。方才元正称对声乐也有研究,朕之前曾命权爱妃准备几场歌舞丝竹,如今便命歌姬舞姬上殿表演,与元正同乐如何?”

李元正还未及回答,权贤妃已然在旁边娇声说道:“大王精于声乐,尤工琴箫,可谓天下无双。臣妾准备歌舞丝竹,也只是献丑罢了。不若请大王为皇上弹奏一曲,如何?”权贤妃是朝鲜人,对李元正难免庇护,方才见他输给江少衡,心中不悦,是以想为他挽回颜面。却不想“天下无双”四字,又触动朱棣心绪。

王贵妃见朱棣微露不悦之色,已然明白他所思想,因而打圆场说道:“大王工于琴箫,可喜可贺,皇上亦有心请大王演奏一曲。只是本宫听人说起,所谓‘锦瑟和鸣’‘琴箫合奏’,所将就者都是一个‘合’字,如今大王形单影只,无人应和,不如改日再行演奏。如妃以为如何?”

王贵妃刻意询问如妃,言语之间隐约责怪她不该挑起今日之事。如妃面上笑意凝僵,隐忍回答道:“贵妃娘娘所言甚是。”朱棣闻言,亦点头称是。

权贤妃却笑得幽雅,清冷高贵的气质扑面而来,犹如枝头傲雪绽放的寒梅:“谁说大王无人应和?难道皇上与诸位娘娘忘记本宫也勉强能吹奏玉箫么?”众人闻言,俱是神色一沉,谁都知道权贤妃不仅能歌善舞,更擅长吹箫,若是她要协同李元正琴箫合奏,恐怕当真是天下无双。

如果朱棣不能在一时三刻之间寻出人来胜过他们二人,恐怕大明的颜面会损失殆尽,各属国番邦都会嘲笑大明朝地广物博,却连精通声乐之人都没有。

第二十二回,点绛唇

“多谢娘娘。”早在朝鲜时,李元正就听说权贤妃权湖衣善于吹箫,人称其为“弄玉*娘子”。见她肯与自己琴箫合奏,大为欣悦。

朱棣无奈,为表示皇者风范,只得命太监呈上宫中的珍藏的凤尾琴与水月箫。凤尾琴与水月箫俱是上古遗物,紫褐色,琴为七弦,箫有六孔,俱绘有大断背冰纹,纹路深入琴箫之中,颇具古韵。

权贤妃拂了拂衣袖,曼声说道:“水月箫虽好,我手中这管玉箫却是用惯了的。我便还用我这管。”于是,权贤妃持玉箫,李元正操古琴,共同演绎一曲“高山流水”。箫声清越,如黄莺出谷;琴声悠扬,似乳燕归林。二人的合奏,如鸣环佩,如流泉水,一曲既终,大有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之意境。

“果然绝世好音!”朱棣虽心中不悦,却仍不减王者气度,赞叹道。其余妃嫔皇子官员见状,也随声附和几声。

李元正一时意气风发,笑容中洋溢出几分得意之色,显然他对方才的表现也颇为满意。他含笑道:“见笑见笑。方才小王的武功败在江少傅手下,小王心悦诚服。天朝文化博大精深,只不知宫中可有擅长声乐者,再来指点小王一二。”他的言辞之中,略带骄横,显然有挑衅之意,妄图挽回方才的颜面。

朱棣威严的面上,不禁露出风雷之色,他阴沉着脸,不作一言,只是面色沉沉望着如妃。如妃敛却锋芒,无言以对。

江少衡见状,起身缓缓说道:“臣也对声乐略有涉猎,不若便让臣先操琴后吹箫如何?”

殿中的金黄色华彩,映照得朱棣的面容金光流动。他顿了顿,问道:“江少傅当真可操琴鸣吹箫?”

江少衡尚未来得及回答,王贵妃转脸看着朱棣,声色俱为恳切,娓娓说道:“简尚书的女儿简怀箴,皇上那日在绥寿殿见过的,她也是声乐高手。既然江少傅也能琴善箫,不如教他们二人也琴箫合奏一曲,如何?”

朱棣略一沉吟,旋即道:“也好。”

于是,二人走上前来,江少衡坐在凤尾琴前,简怀箴取了水月箫在手中。他们对视一眼,简怀箴低声说道:“就奏一曲《梅花三弄》吧。”梅花三弄原只有笛曲与筝曲,用琴箫奏出,原本已属不易。

江少衡白衣玉袍,清雅如烟,端坐在檀木椅上,轻轻拨动琴弦。简怀箴一身水色泼墨的浅色衣裳,长发如绿云熏笼,眸如横波,凝眸顾盼间神采飞扬,曼妙佳音从她的唇齿与玉箫之间飘逸而出。

万花之中,梅为最清;百声之中,琴音与箫音为最清。以最清雅之声,吟最清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二人的琴箫合奏,把殿上的人带入暗香浮动的梅花林中。晶莹的花萼如含着琼英白雪,风骨之高标凌人难语,清高与孤傲的韵致欺霜赛雪,轻轻折下来一支,香气瞬间便盈*满衣袖。

黄地珐琅彩仙鹤云纹香炉中,瑞麟香香雾袅袅,香远益清。人人都只觉身处晓寒初绽的白梅林中,晓窗明月,梅影横窗瘦。其情其景,竟让人痴迷其中,不得自己。

等到曲子在不同徽位上上重复三次,一曲既终了,殿上的人仍不愿从霜天梅姿中走出来。人人都觉得梅花拂了满身满头,梅香盈溢,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无不为之沉醉痴迷。

不知何时,李元正已然站起身来。曲终好一会儿,他方才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泛白,诺诺道:“我输了!”可见一日之内,他最引以为豪的技艺全都败在旁人之下,大为受到打击。

殿上的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之间,鼓掌之声、叫好之声不绝于耳。朱棣面上泛着英气,笑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重在切磋,元正也不必往心里头去才是。”

“是。”李元正忽然跪下,眼角眉间烙着坚毅之色,高声道:“天朝地域广博,人杰地灵,我李元正输得心悦诚服。只是元正有一事相求,恳请皇上答应。”他的话,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每一句都是出自真心。

朱棣从容不迫,虚扶一把,缓缓说道:“你有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

李元正应了声“是”,道:“此次到访天朝,见识到江少傅的武功,小王自觉受益匪浅。又有幸能听到江少傅与简小姐的琴箫合奏,犹如天籁之音,小王深感佩服。”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元正平生所求者,唯有一贤妻而已。我第一眼见到简小姐,就对她一见钟情,为她所吸引。元正看得出来,简小姐不仅声乐造诣了得,为人亦端方大雅,敏慧冲怀,因此,元正恳请皇上下旨为我和简小姐赐婚。元正承诺,和亲后定然凡事以天朝为先,慷慨赴死,在所不辞。”

李元正雄才伟略,高瞻远瞩,向朱棣恳求赐婚当然不是一时冲动。此次到访明朝,他原本就想与大明和亲,求得一皇室女子回朝鲜,以得到大明的庇护和支持。如今在华盖殿上,见到简怀箴螓首蛾眉,皓齿星眸,气质清逸出尘,体态窈窕多姿,为人蕙心兰质,又颇具淑女才情,因此一见倾心,才向朱棣求婚。

却不想他此言一出,引得殿堂之上众人各怀心思。

朱棣兴致颇高,略一沉思,便向王贵妃道:“贵妃意下如何?元正年少英才,与简家女儿倒也相配。平日里你与简家这女儿最为亲厚,朕想询问你的意见。”

王贵妃大为惊异,不禁在心中暗暗后悔今日带简怀箴来华盖殿上参加宴席。她深深看了简怀箴一眼,眼中有很深的惘然之意,道:“皇上,这小儿女的婚事,臣妾想还是要先问过他们自家才是。”

如妃一心要攀附上李元正,步调居然也难得的与王贵妃一致,她也从旁劝说道:“贵妃娘娘所言甚是。大王甚为朝鲜王朝的君主,天纵英才,年少有为,自然也不会强迫一个弱质女流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李元正往前行了三步,作揖道:“小王相信日久生情。纵然简小姐现在对小王没有感情,相处的日子久了,自然便会有。弱水三千,小王只取一瓢饮,这次来访问大明天朝,除了简小姐,小王誓不娶第二人。”

第二十三回:少年游

此时此刻,简怀箴踌躇不已,低头思索对策怎样拒绝。朱棣见她低下头去,只当是女儿家害羞,心中恐怕是肯的,便捋须笑道:“既然如此,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简尚书,这门婚事你可有异议么?”

简世鸿如坐深甑遭蒸炊,甚为踯躅。若是不肯,只怕拂了朱棣同李元正的面子;若是应承,后果更不堪设想。他面露难色,迟疑道:归还是要问问箴儿的意思。”

朱棣对他的回答甚为不悦,却仍旧转过头去,硬声问道:“简怀箴,你——”

朱棣的话还没有说完,末座忽然站起一个人来,道:“皇上万万不可!简家小姐与臣两情相悦,早已鸳盟暗许。我们两人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皇上若是应允朝鲜大王的婚事,岂不成了棒打鸳鸯么?”

说话的人一身金黄色的飞鱼服,举止狂傲,脸上带着几分不羁之情,一双眼睛精光熠熠。正是纪纲的儿子纪恻寒。

华盖殿上顿时喑哑无声,安静如明月当空的寂寂子夜。只是谁都能感觉得到,如水月色下的暗潮汹涌。

“皇上,我们大明天朝,南国佳丽,北地胭脂,不计其数。好女子也不止箴儿一人。既然箴儿与纪大人家的儿子真心相爱,皇上不若帮元正另择佳偶,如何?”王贵妃见朱棣已然怒不可遏,忙抚住他的手,柔声劝慰道。

权贤妃竟也在一旁笑意吟吟对李元正说道:“大王是当时豪杰,既然简小姐已心有所属,大王又何必强人所难?何况......”她眼波淡淡,只当说着最寻常的事情:“本宫听闻开京姚家有个女儿唤作姚婼吟,是位多才多艺的姑娘,最难得就是对大王芳心一片,倾心相许。大王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李元正闻言,脸色顿时肃然恭谨,沉思片刻,竟然行礼:“娘娘所言甚是。”

简怀箴亦觉愕然,平日里她见权贤妃与世无争,人淡如菊,却不曾想到她原也是很有心机谋略的女子。只是平日里倾心享受夫君怜爱,懒得去谋算罢了。

开京姚氏,是朝鲜王朝独一无二的名门望族,“自高丽太祖以来,历三代而盛,至穆熙而盛,朝鲜而盛极,独立以后,余芳犹存。在上下一千年间,豪杰俊迈,名卿贤相,摩肩接踵,辉耀前史,茂郁如林,代有伟人,彪炳史册。”

朝鲜王朝自李成桂于洪武二十四年建国以来,到永乐二十年,只不过历经三十年,四个帝王。根基十分不稳,亟待名门望族支持。开京姚氏身为望族之首,自然需要最先笼络。是以,李元正听完权贤妃的劝说后,权衡利弊,立刻遵从她的意思。

李元正主动放弃和亲之议,朱棣犹自余怒未消。他强自隐忍住升腾的怒气,对简世鸿斥和纪纲斥责道:“回去好生管好你们的儿子女儿!”简世鸿与纪纲只得低头道:“臣遵旨。”

宴席结束后,李元正极其所带来的人被安置到会同馆和四夷馆居住。朱棣在几位妃嫔簇拥下离去,诸位皇子皇孙大臣也各自散场。

简怀箴独自走出华盖殿,沿着御花园,向长春*宫走去。走了没有多远,碰到一个人,正是方才在华盖殿上为她解围的纪恻寒。

御花园中的各色芍药开得正好,大团大团的花瓣簇拥在一起,红的骄阳似火,粉的清雅淡然,白的柔美似雪,犹如佳人裁剪的各色新衣,花枝招展在五月的清风里。远远看去,更像是铺了一匹光华灿烂的锦绣,绽了漫天的霞光怡人。

简怀箴站在春光璀璨的花丛中,明眸轻抬,皓齿微启,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纪恻寒看着她,笑得放任而坦荡:“我不当是帮你,我只当帮我自己。”

简怀箴凝眸不语,望着他。他的面色被淹没在春日的阳光中。一瞬间,简怀箴竟觉得他的眼中藏着一种忧伤,却又不能看得分明。

纪恻寒环抱着双臂,徐徐说道:“你要听我的故事么?”

简怀箴笑得清浅:“你难道不准备告诉我么?”

纪恻寒的唇角,居然沾上淡淡的寒意,他抬起头来望着翩然飞过的燕子,缓缓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送我去终南山学艺。十七岁那年春天,我追逐一只梅花鹿追入深山之中,不慎被毒蛇咬伤昏迷。她救了我!”

纪恻寒沉浸在回忆之中,倨傲不羁的面上露出一丝甜蜜:“她叫景横笛。是个纯真无暇的女孩子。她像深山中的兰花那么清幽,像清水芙蓉一样不染尘纤。醒来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了她。因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样纯洁的女子。她和一个年老的婆婆避居在深山中,住在一间茅屋之中,养了很多鸡鸭野兔,茅屋的前后种了大片的青菜和粮食。”

纪恻寒说到这里,脸仰得更高了。简怀箴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并不曾打算他。她深深明白,他把头高高昂着,是唯恐一低头,就会有男儿虎泪流出来。

“老婆婆不久死去,她在山中的日子越发寂寞。我便日日去看她,那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我们便相爱了。原本以为我们可以一生一世,在山中做一双无忧无虑的人儿,谁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谁知我爹派人来终南山接我回家。我去见横笛,央她同我回京城。她哭得泪人儿一般,却始终不肯跟我走。我跪下来求她,她才告诉我,原来她是景清的孙女儿,在当初的祸难中逃脱了。她不想连累我,所以不能跟我走。”

简怀箴自然知道景清的事儿,景清是洪武年间的进士,在建文年间任御史大夫。后来,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夺取建文江山后,把景清留任原职。景清表面归降,暗藏凶器入朝,想刺杀朱棣为建文帝报仇。事情败露后,朱棣大怒,将景清磔死尚不解恨,又连诛他十族,诛杀他的乡人,时人谓之瓜蔓抄。

纪恻寒双眼中蒙了一层蒙眬水汽,含着悲愤之色道:“我求了横笛三天三夜,她终于肯跟我回到京城。我告诉我爹我要娶横笛,我爹想也没想便答应。我与横笛欢欣不已,谁知成婚那日却不见了横笛。我发了疯一般四处找她。后来,我爹才告诉我,是他派封无尽抓走横笛,交给朝廷处死。原来,他早已经知道横笛的真实身份,答应我们的婚事也只不过是对我们虚与委蛇。从那以后,我便事事与我爹作对,他不喜欢的事儿,我偏生要去做。他不喜欢的人,我偏生要去帮。”

简怀箴的眸子,一时有些清清的润湿,她问:“横笛如今还活着么?”

纪恻寒怅然怔忡,不胜清愁:“虽然我不曾见到过她的尸首,可是我听说封无尽把横笛关入刑部大牢。到了那种地方的人,还能活着出来么?”

简怀箴心中感叹: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只可惜纵然有心思念,那人已然凋零如苍白枯萎的芍药花。纵然是有心缅怀,随着岁月像年轮一般碾过,无据,梦也难以相和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日在堆秀山中,纪恻寒要违背纪纲的意思救她。今日在华盖殿中,纪恻寒宁愿得罪皇上,也肯舍身助她。原来,在他凄凉的爱情荒芜的不着痕迹后,他只是想报复而已。

报复自己至亲的人,那是怎样一种割裂心怀的痛楚呵。

第二十四回:燕归来

第二十四回:

回到长春*宫,简怀箴的心情如同蒙上一层濛濛水雾,暧昧氤氲不明。

厢房中寂寥无声,廊檐下不知名的鸟雀儿嘁嘁喳喳叫着。她这才想起,今日竟与平常有些不同。平常她回到偏殿厢房,萦萦定然蹦蹦哒哒跳过来,围着她说个不停。而今日里,却连萦萦的影子也不曾见到。

简怀箴唤过拂尘的宫女倩儿,抬眸问道:“萦萦哪里去了?”

倩儿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才说:“起初还见萦萦在宫门口数蚂蚁玩儿,奴婢也不知她后来去了何处。”

简怀箴微微蹙眉,沉吟道:“你四处去帮我问问,可有谁瞧见萦萦去了哪里。”她思忖萦萦想法极为单纯,在宫中乱走,若是不慎落在如妃母女手中,恐怕凶多吉少。

倩儿答应着下去了。过了不多久,匆匆转回来,面色隐约泛着苍白之色,诺诺道:“小主,大事儿不好。有人说见到萦萦往万安宫方向去了。”

简怀箴心底一沉,白皙的面容披上浅浅淡淡的秋霜,深思许久方说道:“你先下去吧。这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倩儿应声退下。简怀箴坐在黄花梨金漆海棠背椅上,一时之间神色惘然。她望着面前的那盏嵌云白石屏风怔忡半日,白色的云石皎洁如漫天的落雪铺了一地,散发着皎洁而明媚的光辉,一如萦萦纯洁的心绪。

简怀箴心知萦萦误闯禁宫,恐怕已经落入封无尽手中。救与不救,她很是犹豫不决。若是相救,万一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武功,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不救,教她眼睁睁看着萦萦前去送死,总是不能够。

指缝太宽,时间太瘦,如流水一般滴滴地漏过。简怀箴犹自柔肠百结,犹豫不决地时候,听到两个小宫女在廊檐下窃窃私语。她心思烦躁,悄悄走到石阶前面,只听到一个绿色海棠花衣衫的小宫女嘻嘻笑道:“这玉坠子可是好东西呢。我们托李公公带出宫中变卖,卖得的银子二一添作五,如何?”

另外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宫女四处瞅瞅,有些惶恐地睁大眼睛,紧张地说道:“不好吧。若是被小主知道,告诉娘娘,娘娘一定会惩罚我们的。”

“倩儿姐姐说小主这会子正在休息。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这可是好东西,能卖得百八十两银子呢。”绿衣宫女双眸光彩熠熠,对丫髻宫女教唆道。

简怀箴抬眼看去,丫髻宫女手中,果然托着个晶莹剔透的碧玉坠子。那玉坠坠身是莲花形状,莹润细腻,毫无瓦色,隐约看得到雕镂着凤羽般的叶脉纹。

她年幼时候,曾见到简文英佩戴着一个相似的婴戏玉坠,心中微微一动,当即走上前去,面色不怒而威,冷冷道:“你们这个玉坠子,是从何处得到的?”

两个小宫女乍见简怀箴出现在她们面前,都吃了一惊,绿衣的宫女犹自嘴犟道:“是粉儿入宫前,她姑妈送给她的传家宝物。呶,粉儿......”边说着边向被唤作“宝儿”的小宫女挤眉弄眼。

粉儿被吓地不轻,扑通跪在地上,眉目间尽是惶恐惊惧之色:“小主恕罪!这坠子并不是奴婢家传的奴婢方才给萦萦打扫房间,在她门前的石阶上捡到的。奴婢原本想着拿给小主,谁知在这里碰到了宝儿......”她扯扯宝儿的衣襟,拖着她跪下来:“我和宝儿都知错了,请小主责罚。”

“我瞧瞧这玉坠子。”简怀箴心思紊乱,心中很是焦躁。

粉儿把玉坠子双手奉上,她接过来,细细端详,发现玉坠子果然是用上好和田玉雕刻而成,坠子的色调犹如澄澈如洗过的翡翠,呈半透明的颜色,与她幼时见到简文英身上所佩戴的那枚,材质与雕刻手法几乎完全相同。

她下意识地把玉坠子翻转过来,果然见到玉坠背面,一个大大的篆体“简”字明朗清晰刺目!

她的心,一时沉入到残荷浮萍的湖心,一时挂上明月清华的柳梢,沉沉浮浮,起起落落,久久不能平息。午后的阳光,透明的利刃一般刺入她的眼眸之中,她只觉得眼睛生疼,一颗心更是疼得无以言语。

这个“简”字,是简家儿女的标识。这样的玉坠子,简家的儿女每人都有一块。

那么萦萦不是旁人,却是十八年前为救自己性命,被老仆简忠带走的女婴情怜!

难怪最初相见,简怀箴便觉得同萦萦似曾相识,满怀怜惜。她曾因萦萦窥探到自己的秘密而几乎对她下手,却又因心中莫名的情愫而放走她。数次相见,她对萦萦莫名疼惜,处处回护,唯恐不慎伤了她的心。却原来,这种感情,是天生血脉相通,骨肉相连!

她再不犹豫,打发走粉儿和宝儿,匆匆回到房中,换上一身太监服饰,取了一块白色面巾和一把锋利的匕首笼在袖中,低着头匆匆走出宫去。此时此刻,她心中悲喜交集,千思万绪,却不容得多想。因为迟到一刻,萦萦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简怀箴沿着宫中人迹罕至的小径,悄悄走入万安宫外。远远地,她看到万安宫的门前围了几百个锦衣卫,人人手中提着明晃晃的绣春刀,个个肃然而立,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她闭上双目,缓缓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思忖如何应付。这时,她隐约听到身后的花木丛中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回头看去,却又看不到半个人影。她轻轻移步过去,果然发现那里的花丛曾经被人踩踏过,方才定然有人躲在暗处偷窥她。

她的面容,如同雨后的桃花一般,灼灼其华,眉目之间的愁苦,却似潮湿的细雨样氤氲润泽。她为人沉静,向来处变不惊,今天连续发生的事,却让她颇为措手不及。她思量过后,决定先不理会跟踪窥探之人,先设计救出萦萦,便举步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冷不防被荆棘挂住衣衫,她俯下身子整理衣服,才发现荆棘丛中已然勾住一块布条。那布条是上好的湘缎,颜色是干净的白色,边角绣着五彩弯水水脚纹。简怀箴总觉得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她看到自己的太监服上的衣摆,顿时神思清明,方才在华盖殿中,她见到江少衡便是穿了这样材质和款式的衣衫。

隐隐预约有嚎哭声穿透万安宫紫红色的的宫墙,落入简怀箴的耳中。她蓦然心惊:那声音不是萦萦是谁?

她再也来不及多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万安宫的左侧宫门抛了过去,石头被抛出几十丈。锦衣卫都顺着石头所扔的方向向左边看去,简怀箴乘机施展轻功,绕到共墙右侧,轻轻跃上宫墙,跃入万安宫的院落之中。她身轻如鸿鹄,身姿翩然,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她悄然行至碧水涯边郁郁葱葱的的草木从,将身子掩映其中,往外望去。入眼又是那五光十色,迷醉人心的琉璃园。万千琉璃如浓翠欲滴,千红竞淌,高妙华美恍如仙境绝色,如梦如幻。

第二十五回,意不尽

有两个女子置身其中。一个身着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的轻薄宫袍,头戴云边五尾凤掩金簪,簪子上的红宝石犹如凤眼,狰狞泣血。她面容姣好,面笼寒水,正是落雪公主。另外一个身量未足,穿着寻常的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头发枯黄如干草,面目寻常,只有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不是萦萦是谁?

此时此刻,萦萦眼波流淌,眉目恐慌,她瞪着落雪公主,咬牙切齿说:“你敢打我,我回去告诉怀箴姐姐,哼。”

落雪公主抿了抿嘴角,冷冷笑了起来:“就是你那不知好歹的怀箴姐姐,抢了我少衡哥哥的心,我今个儿才要打你解恨!如果不是少衡哥哥不爱我,母妃也不会教我去嫁给那个什么朝鲜的破大王,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

落雪公主说着,手中的九节鞭雨点一般落在萦萦身上,铜槌上的尖刺,刺入她的体内,萦萦痛的跳脚大叫起来。简怀箴这才注意到,萦萦的脚下,有一摊红色的血迹,犹如一汪血红的秋水,散发出触目惊心的红艳。

两人身边,大胡子封无尽低头站着,对落雪公主对萦萦的折磨置若罔闻。

简怀箴的玉齿,紧紧咬住下唇,怒气如同肆意吹佛的西风冷冽。她若要冲出去救萦萦,封无尽定然会阻拦,到时候惊动万安宫门前的几百锦衣卫,她要想从容带走萦萦,恐怕是难上加难。可是——

若是不既刻去救萦萦,落雪公主在她身上发泄满腔怨恨,早晚会把她打死。萦萦的哀嚎呜咽声,声声入耳,绞碎人的心肠。简怀箴从水袖中取出白色面巾,蒙在脸上,便欲冲出去誓死一搏。

就在此时,却见到一个锦衣卫匆匆跑了进来,走到封无尽身边,耳语几句,旋即站在一边。封无尽面色大变。

落雪停下鞭子,斜睨着封无尽,用傲慢的语气问道:“什么事?是我母妃有什么命令么?”

“启禀公主,是少主带着太孙向万安宫赶来,就要到了。”封无尽虬髯满面,颔首行礼道。

落雪的怒气犹自未消尽,她望着萦萦,满怀嫉恨道:“封无尽,你先给我把这个贱婢收藏起来,教本公主慢慢折磨她。简怀箴我奈何她不得,我就不信这个死丫头,我还收拾不了她。”

她说话时候的阴狠神情,让简怀箴心中一惊。才短短一个多月时间,落雪公主已经与当日在永巷中见到的那个刁蛮跋扈的公主完全不同。如今,她不仅刁蛮跋扈,而且隐约有了如妃阴狠冷漠的风范。

“皇姑姑,不知你有什么宝贝,要自己藏起来慢慢折磨?”落雪公主话音刚落,一身杏黄色绣龙缎蟒袍的皇太孙朱瞻基带着纪恻寒和几个侍卫走进院落之中。

落雪公主满面阴翳,强自叫道:“有个宫婢不知死活,闯入宫中禁地万安宫,还打碎父皇最心爱的琉璃。我身为大明公主,父皇的女儿,当日要为他分忧解劳,惩治坏事之人!”

“皇姑姑既然知道万安宫是禁地,还同这不知死活的宫女一起闯进来,也难为皇姑姑对皇爷爷的一番心意。”朱瞻基俊眉朗目,唇边带着几丝浅淡的笑意,眼中精光大盛,字字句句都直指落雪公主错处。

“你——”落雪大怒,手中的九节鞭对着皇太孙挥去,眼见要挥到他俊朗的面容之上,却又硬生生收了回来。落雪纵然刁纵骄横,却也深知皇太孙朱瞻基是父皇最宠爱的孙子。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父皇一定饶恕自己不得。

皇太孙眼神中,微微带着几丝不屑,落雪一时之间,觉着受到莫大的羞辱。于是,重新扬起鞭子,对着萦萦重重甩了下去。

皇太孙伸出手来,重重打在她的手臂之上。她手中的九节鞭,“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皇太孙深深看了一眼满身鞭痕的萦萦,见她身量瘦弱,面色惨白,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悲悯之情,再看落雪公主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几分厌恶之色。他冷笑道:“萦萦是我慈庆宫的宫女。前几日本王身子不适,今早特意命萦萦来万安宫帮我抓几条锦鲤回去,可以赏心悦目,怡情养性,说不定身子就此大好。谁知萦萦这丫头不熟悉宫中的道路,误闯入慈庆宫中。皇姑姑好心肠,萦萦如今一条命去了大半条,小王今日一定要同皇姑姑去王贵妃面前说道说道。”

“哼。你用王贵妃吓唬我么?给你捉锦鲤又如何?闯入禁宫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更何况,我又不是王贵妃的女儿,为何要去找她说道?便是要找,也该找我母妃才是。”落雪公主昂首面对着皇太孙,目中尽是冷冽之色。

皇太孙金黄色的蟒袍,泛着明烈的光晕,在午后的日光下,散发出苍烟如玉的色彩。他负手而立,朗然道:“皇爷爷命王贵妃统领后宫,后宫之事,事无巨细,自然要同她交代。若是皇姑姑不服气,我们大可去找皇爷爷理论就是。”

雪公主听闻,先自怯了三分,她头上的“凤凰泣血”,也在瞬间黯淡了颜色,变得暧昧不明,她强自说道:“你的宫女,本公主还给你便了。不就是一个小小贱婢么?封无尽,跟我走!”说完,拂袖而去。

封无尽面色谦卑恭谨,却又十分迟疑,他行礼道:“公主,娘娘有令......”

“罗嗦什么!”落雪公主怒极,几乎是咆哮道。封无尽只得向皇太孙行礼,跟在落雪后面,讪讪而去。

“你是哪个?”萦萦的双颊,挂着清清浅浅的泪珠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粒粒撒了开来。她的身子不断颤抖,说话十分吃力,显然受伤不轻。

皇太孙见她眼波微动,泪如横波,一双澄澈的眸子如两丸黑水银般动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情,说道:“我是皇太孙朱瞻基。是有人央我来救你的。你先跟我回慈庆宫好么?”他的声音分外柔和,萦萦的眼眸也被他的衣衫染成金黄色。

萦萦用力点头应着,她还来不及回答,便已然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皇太孙上前扶住她,吩咐人道:“快些把她送回慈庆宫,请太医医治。”当下,就有两个太监上前来,架着萦萦离去。

纪恻寒拂了拂落在身上的绿叶,对皇太孙说道:“皇太孙请回慈庆宫,臣也自回去了。”

朱瞻基颔首,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色,道:“好!既然如此,本王就先行一步。你也莫要再这禁宫耽搁太久。”说完,转身大踏步而去。

朱瞻基走后,纪恻寒置身琉璃之中,光影叠幻,他似是触动心事,桀骜的面容之上一时竟被染上几丝落寞神色满目荒凉,无人可语的落寞。

他矗立许久,方才转身向简怀箴藏身的方向,言语中仍旧是寻常的疏狂:“简大小姐,你躲藏这么久,还不出来么?”

简怀箴稍稍迟疑片刻,却终于还是从郁郁苍苍的草木丛中走了出来。碧绿的湖水,犹如清雅淡墨的水墨画。简怀箴身姿窈窕娉婷,犹如从画卷中走出的美人儿一般,纵然是太监装束也无从遮掩其丰神冶丽、风流蕴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简怀箴淡然一笑,眼底眉心尽是无可奈何。

纪恻寒笑得坦荡:“我自小生个毛病,便是百丈之内,能闻得出不同人身上的气味。上回在堆秀山的山洞中救出简大小姐,也全是拜我这鼻子所赐。只是午后我与小姐还曾在御花园中邂逅,如今小姐却一身太监装扮,瞒过几百个锦衣卫的眼睛在万安宫中出现。纪某人自觉大小姐并不是在下所见到的那般娴雅简单。”

苦笑像是一朵凋零的白菊花在简怀箴的嘴角绽放,她无奈浅笑道:“纪公子多虑了。萦萦与我情同姐妹,她身陷囹圄,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那般微妙,如同一朵清幽的昙花,在午夜静谧的月光下,不经意间绽放出璀璨炫目的光华。简怀箴与纪恻寒,亦然如此。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他们原本该敌对。

然而自从午后在御花园的芍药丛中邂逅,纪恻寒把他心底最深沉的痛楚和盘脱出后,他们已经交浅言深,亲密如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在彼此心中,对彼此有了一份无以言语的信任。那种信任,可以穿透时空,穿透任何明暗阻力。

第二十六回:归去来

纪恻寒笑得桀骜,眼底流泻*出淡淡的墨色:”难道,你不想知道皇太孙为何恰巧在此时出现么?”

“能请得动太孙大驾的,除了江少衡江少傅,恐怕不做第二人选。简怀箴双眸微抬,长长的羽睫犹如蝶翅清雅。

园子中的琉璃水色犹如大片大片的泼墨,流泻着浓浓的情意,湖中的碧水澄澈明亮,粼粼碧波随风轻漾,宛若碧波点点。

纪恻寒微微怔忡,既而哈哈大笑道:“简大小姐与少衡公子果然心有灵犀!不错,是他前去找我,请我代他央皇太孙前来救人。少衡公子昔日对我有恩,我不忍见他对你一番情意逐水流,才特意告诉你。言尽于此,纪某告辞,今日我只当不曾见过大小姐,大小姐也不曾见过我!”言下之意,他心中已然知道简怀箴的武功深不可测,却绝不会揭穿。

简怀箴微微颔首,抬眸看着纪恻寒离去。等到纪恻寒的矫健的身姿消失地连影子也不见,她心中微微泛起几重凉意。她对纪恻寒,已然全无疑虑,只是那白衣如玉的江少衡,到底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她始终无法勘透。那样高绝清隽的男子,又怎会违背如妃的意愿,恰恰对自己情深一往呢?

简怀箴回到长春*宫时,萦萦已然被皇太孙送回宫中。她躺在暖阁中的黄花梨如意云纹雕花大床上,明亮的眸子中,挂着几滴清莹的泪珠,见到简怀箴回来,忍不住张口哇哇大哭起来。

简怀箴深知她所受到的伤害,心中又是痛惜,又是难过,待要唤倩儿去传召太医,才知皇太孙早已命令太医为萦萦诊治过。太医开了方子,倩儿已然命人去煎药了。

她安慰萦萦一番,取出粉儿捡到的婴戏玉坠,放到萦萦手中,心中平地泛起层层波澜,她深深呼吸一口气,问道:“萦萦,粉儿在你门前的石阶上捡到这块玉坠子,可是你的么?”

萦萦捧着澄澈如水洗碧空的碧色玉坠,眼波流转道:“我才一丁点大的时候......”她边说着边用双手比划,“从悬崖上摔下去,脑袋撞到石头上,居然没有死,被一只大野狼带回去养着。野狼不但没有吃掉我,还喂我喝它的奶*水。后来”

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挂在日渐枯黄的面上,“后来大野狼被山谷中的猎户打死了。猎户当我是小妖怪,要放火烧死我。恰好我师父经过,就救下了我。小时候的事儿,都是师父心情好的时候说给我听的。她说她还在那悬崖下的山谷中,发现了一辆摔的粉碎的马车和一具尸骸。那尸骸可能就是我爹爹。”

“你惦记你的亲生父母么?”简怀箴的心微微颤抖,一层一层的缠绕,绞痛。

萦萦睁大眼睛,摇摇头,撇撇嘴说:“不惦记呢。我倒是想瞧瞧,小时候养过我的野狼是什么样子。”

简怀箴心底蓦然生出凉意,黛色远山眉间笼罩一重薄薄的霜华。她正犹豫是否要向萦萦讲出旧日因缘,却听到有人高声喊道:“皇太孙驾到!”

她心中凛然,忙迎出门外,心中已然沉静如水,道:“臣女简怀箴叩见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太孙虚扶一把,笑吟吟道:“免。”

简怀箴也不多礼,往后退却两步,眸中含着隐隐揣测之意,漫声道:“不知太孙殿下驾临,所谓何事?”

有微微的风吹拂入堂,皇太孙身后的白玉珠帘轻动,发出鸣环珩珮之音,令人闻之动容,犹如置身浅红落花之中,一湖月色之下。

皇太孙用颇带玩味的眼神盯着简怀箴,别有深意地说道:“那日在华盖殿上,少傅操琴,简大小姐吹箫,小王始知何谓琴箫相合,鸾凤和鸣。简大小姐腹有诗书气自华,江少傅文武双全,卓逸不群,又位列三孤,官拜从一品,两位当真是天赐佳偶,姻缘天定。小王言尽于此,愿简大小姐姑且听之。”

简怀箴浅眉微蹙,明眸流转,已然明白皇太孙话中之意。简怀箴为救萦萦,方寸大失,竟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等到了万安宫外,发现碎襟,已然清楚跟踪之人是江少衡无疑。只是,江少衡非但没有把她会武功一事禀告如妃,还特意搬皇太孙移驾救人。皇太孙与江少衡份数师徒君臣,情同骨肉同胞,自然感喟他对简怀箴一番深情厚意。

在华盖殿上,纪恻寒为救简怀箴,曾欺君说自己与她两情相悦,鸳盟暗许。皇太孙信以为真。他想帮江少衡夺得佳人芳心,因此才有这番言辞。

简怀箴低眉敛目,安之若素,笑道:“皇太孙今日驾临,恐怕不是为帮江少傅做说客吧?”

皇太孙有些不自然的轻笑:“本王前来,其实是想......是想瞧瞧我从皇姑姑手中救下的萦萦姑娘怎么样了。萦萦心直口快,与宫中旁人倒是不同呢。”原来,皇太孙救下萦萦之后,见她天真无邪,心无点尘,一时难免感觉好奇。把萦萦从慈庆宫送回长春*宫后,想想萦萦的言辞笑颦,越发觉得她玲珑可人,便又忍不住前来探望她。

他的目光,带着骄阳一般的期待,绽放着火焰一样的希望,便是数年的冰霜,也能将其在一瞬间笑容。简怀箴的眼角眉梢,洋溢着盈盈笑意,又隐约含着几许忧思,她神色复杂,道:“皇太孙请。”

萦萦见到皇太孙,苍白地近乎透明的面容上,不由得涌上丝丝绛云颜色,她明媚的眼眸中含着期盼和羞赧,嘻嘻笑着问道:“你怎么又跑来了?”

皇太孙的眼睛,也明亮如一池秋水,笑着说:“我来瞧瞧你好些没。”

“哪有好得那般快?你真笨。”萦萦斜睨了他一眼,床榻上的珐琅装饰蓝得如白云天般,映得她略略有些莹润的面容一时竟光彩照人起来。

皇太孙的心口急速跳动,目光中的烈焰骄阳愈发明烈几分,心中隐隐掺杂着几分晦暗不明的喜悦,笑道:“原来确是我笨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都有些忘情。萦萦原是胸无城府,单纯明朗之人,又因着幼时被撞坏脑袋,思维只相当于一个十岁孩童而已,因此每一言每一语,皆为心中所思,发自肺腑。皇太孙朱瞻基自幼成长与皇宫之中,见惯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信直中直,提防仁不仁,无论对谁都存了三分戒心。唯独与萦萦相处交谈,他不必费心思量,可以畅所欲言,深深感觉到以前从来不曾感觉到的轻松。

简怀箴心中尚且有所顾虑,只是事关重大,难以启齿言明,只得由着二人去了。

萦萦伤好之后,时常去慈庆宫寻皇太孙玩耍,两人竟然甚为投契。有些时候,简怀箴也会随同一起前往,与江少衡朝夕相对的日子也越发多了起来。只是,两个人之间,永远横了一座看不见的海市蜃楼。可以远远地凝望,却始终不能走入对方心中。

第二十七回,玉漏迟

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转瞬到了清秋时节。秋风袅袅,树树秋声,草木摇落,山山寒色。宫中的花木,披上一层萧条的秋色,残枝枯叶犹如一颗颗凋零灰败的心。

西风乍起,太液湖中的绿荷,一夜之间被秋霜剪破,残叶相倚,恨意丛生。

登上亭楼殿阁遥遥相望,钟山萧瑟,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阳如血,清寒漠漠而生,偶尔有雁字飞过,鸣唳声凄怨绵长,句句泣碎人的心肠。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简怀箴的眉,越发蹙得像是素净夜空中的银钩冷挂的下弦月。因为萦萦的身子骨,越来越虚弱,时常苍白憔悴地不成样子,说不出几句话便气喘吁吁,行不到几步路便香汗淋漓。皇太孙只当她身子怯弱,有不足之症,便命令太医调制各种药剂为她进补。只有简怀箴心下清楚,萦萦之所以会出现如斯症状,皆因她是炙人之缘故。

萦萦自婴儿时便被人浸泡以天山毒蜘蛛为药引,血曼陀罗、婴泉、鹤顶红等二十一种奇毒制成的毒水,成为炙人。到如今已接近二十年,萦萦对毒水形成依赖。若是不能及时救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毒发时候全身腐烂死去。这些事儿,便是萦萦自己,也不得而知。

简怀箴几经思量,决定带萦萦离宫回府后再从长计议。她原本想带萦萦前往西湖风萍居请龙语萍救人,却无奈她身体每况愈下,恐怕已经不能承受颠簸之苦。为今之计,只能飞鸽传书,请龙语萍出山,来京城救人。

于是,简怀箴再向王贵妃辞行。

王贵妃近来正为如妃新册封德妃一事倍觉落寞失意,简怀箴未免她担心,只说离家日久,甚为思念家中亲人,故而请辞回家。王贵妃沉吟再三,便应允了她的请求。

简尚书夫妇已然有些日子不曾见到女儿,乍见她回到府中,欣喜不已。简夫人更是捧着她的双手,嘘寒问暖,唯恐她生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萦萦站在一旁,睁大双眸,见她们母女情深,一时羡慕地泪眼萦萦。

简夫人漫不经心转过脸去,恰好看到萦萦盈盈而立,登时怔忡道:“箴儿,这个女孩子是王贵妃的侍女么?瞧着倒也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仔细想想却又记不得。”

简怀箴强忍心中的悲戚之情,命欣儿在父母的卧房旁,收拾一间大房间给萦萦。欣儿领命,引着萦萦去选房间。

简怀箴这才拉着简夫人的手,坐到黄花梨紫檀对椅上,颤声问道:“娘,你还记得昔日的情怜妹子么?”

简夫人闻言,一时有些落魄失魂,头上几根浅白色的发丝微微抖动,她黯然神伤道:“这一生恐怕也不能够忘记。”

简怀箴清浅的眼眸中,凝聚着无尽的悲伤。那些伤情,在往事的积郁和沉淀中,幻化成大片大片的白蝴蝶,于静谧的房中漫然起舞。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哀声道:“我疑心萦萦便是情怜妹子。她随身带着的叶脉纹婴戏玉坠,与哥哥身上的很是相似。玉坠背面,刻着篆体‘简’字。”

黄花梨紫檀木有束腰小桌上的碧海天涯纹路,泛着冰冷的光华。简夫人失神良久,才缓缓道:“情怜的背上,有一块蝴蝶型的胎记。”

简怀箴清雅绝伦的面容,亦喜亦悲,她抿着唇,“嗯”了一声道:“正是。萦萦亦是如此。”

简夫人竟如风魔一般,眼珠发直,半晌无语。简尚书见状大惊,上前去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连声唤着“夫人”。唤到十数声,简夫人方似从一枕黄粱大梦中清醒过来,哭喊一声:“我苦命的女儿哪。”眼泪便像是露珠儿一般滚滚落下,悲戚地不能言语。

简尚书缓缓劝说道:“夫人,我知道这些年里,你为女儿一事郁郁寡欢。只是如今苍天见怜,你该欢喜才是。”

简怀箴将一方素帕递到简夫人手中。简夫人接过拭泪,抽噎道:“老爷所言甚是,女儿得而复失,我们该欢喜。昔日怜儿为救箴儿,几乎命丧黄泉。如今箴儿为我们寻回怜儿,当真是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箴儿,娘多谢你,教我有两个女儿。”

简怀箴贝齿如玉,重重咬着下唇,唇色一时如血嫣红。她凝望着简夫人,疼惜之中尽是难掩的悲色,强忍着心碎之痛道:“情怜妹子身中剧毒,若是不好生救治,恐怕——命不久矣。”

简尚书夫妇齐齐大惊失色,起身慌问道:“是什么毒?可有得治么?”

简怀箴重扶着父母落座,把在皇宫中遇到萦萦的始末和萦萦这二十年来的遭遇叙说一遍。

末了,她凝神静思片刻,方缓缓说道:“我师父龙语萍被世人誉为一代医仙,她或者有法子救治妹子。若是师父不能,我便去濠州钟离请师祖楚婆婆出山。爹娘放心,女儿便是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妹子周全。”

简尚书长长叹息,眼中有些浑浊之色,他捋须道:“箴儿的心意,我与夫人自然明白。只是昔年中山王天德公(徐达)死时,楚王爷伤心欲绝。她当着天下人立下重誓,从此与大明王朝恩断义绝,与朱家皇族死不相干。你是她疼爱的徒孙,她对你的冤屈尚且袖手,何况是与她无亲无故的怜儿?”

简怀箴低垂臻首,安慰双亲道:“萦萦并不是皇家的人,祖师婆婆应当不会见死不救。我已经飞鸽传书,请师父前来。爹娘不必过虑。”

简尚书与夫人互相对望一眼,已然明了彼此心意。简尚书目光中满是慈爱之色,缓缓说道:“箴儿不要累了自己才是。如今失珠复还,苍天已是待我与你娘亲不薄。”

简怀箴见爹娘强颜欢笑,泪不禁弹,心中大为伤感,却半分也不肯流露,只是拣些寻常的话安慰二人。

夜色渐深,清冷的月光从纱窗从扶疏花木的缝隙中漏下,犹如剪了一点一点的泪色如霜。

简怀箴踏着月色,回到卧房之中。她虽进宫有些日子,房中仍旧收拾得整洁干净,一尘不染。窗开着,有清寒的冷风倏然而入,沁骨微凉。

她坐在床榻之上,低敛着眉目沉思。却总觉得心中郁郁,似有万千愁绪袭来,排山倒海,无所排解。恰好一转头间,瞥见角落之中黄花梨五足带台座香几上搁着许久未碰的瑶琴。

她一时兴起,抱着瑶琴来到月华如水的院落之中,走到松风亭中坐了下来。

松风亭旁的秋菊开得正好,枝枝缠绕,叶叶相交,妃色的嫩蕊映照着八角琉璃明灯,犹如一颗颗被寒霜侵染的心肠。简怀箴调好琴弦,低眉信手续续弹,未成曲调,已先有漫延的情思恍若漫天的蝴蝶翩翩起舞。

亭馆院落之中,不时有松花被吹落,簌簌落在地上,铺成满地的如雾如烟。泠泠西风入初入弦,玉音清曲之中无端多出几分萧瑟,犹如关山迢迢,彩笺尺素万里难递;又似凤栖梧桐,碧霄零落相思无凭。

简怀箴念着身世长恨,未解冤仇,只觉长路茫茫,无所依着;又想起萦萦重疾,父母忧思,更觉内心萧索,飘渺无际。沉思间,她的一腔暧昧不明的心事竟都化作杳杳琴音,在指尖缓缓流出。

她的一颗心肠,已完全沉浸在寥落琴音之中。而松风亭前的一棵梧桐树后,却有人比她更为惘然。

那人竟是方寥!

他着一身水墨青色的长衣,手中抱着一把长剑,倨然立在树后,听简怀箴琴音渺渺。此时是清秋时节,偶尔有枯黄的桐叶被风吹落,悠悠飘落在他的肩头,他竟听琴听到痴痴神往,对落叶浑然不觉。

这并不是他方寥的作风。他对天下人都怀了敌意,时时刻刻都十分警醒,便是连睡梦之中,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完全为简怀箴清幽的琴声所淹没,沉浸其中仿佛再也不能自拔。

第二十八回,金凤钩

“方大哥。”忽然之间,有人呼唤方寥的名字。那声音若有如无,飘渺如一缕细细的轻烟。是唐云萼,她永远都是那么清雅怯弱,温柔可人。

方寥的面色映着清冷的月光,越发显得清寒淡漠,冷如寒潭。他侧着身子,轻轻“嗯”了一声。简怀箴的琴声已戛然而止,“琤”地一声,竟是琴弦断了。

“方少侠,唐姑娘,许久不见,两位在府中可还住得习惯么?”简怀箴站起身来,白色镶边如意云纹的水袖上泼了满满的月光,轻轻走动间,月色微颤,恍若亘古千年未摇碎的一帘幽梦。

方寥一时竟有些怔忡,半日方冷冷说道:“多谢你的关怀。”

简怀箴淡淡轻笑,笑容里有些许的伤感与落寞,她垂下眼睑,羽睫犹如长长的鸦翅,静静道:“宵深露重,两位早些安歇吧。”说完,告辞而去。

她环抱瑶琴,才走了几步,却听到方寥在她身后说:“那日的事,对不起。”

她的身子轻轻一滞,旋即微微笑道:”方少侠说得是哪日的事?小女却不记得了。”说完,衣袂飘然而去。只留下身后西风沉沉,秋菊轻动,在八角琉璃明灯的笼罩下,投下杂影幢幢,凌乱不息。

方寥如刀削的眉目上,凝了霜华重重,越加显得孤傲凌然。他双目冷峻,久久望着简怀箴消失在苍木落花中的身影,忽然发出一声细微而悠长的叹息。叹息很细,却足以化作针芒刺痛有心人的柔软心肠。方寥他始终不曾注意到,身畔怯弱不堪的白云唐云萼娇柔清丽的粉面上,有难以遮掩的层层泪痕。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

尚书府中,愁云笼罩。后宫中,亦是云波诡谲,变幻莫测。简怀箴辞别王贵妃回府后,后宫中也发生一件大事,便是刁蛮狠辣的小公主落雪的失踪。

平素落雪公主虽刻薄无理,恣意妄为,却深得朱棣宠爱。她忽然从紫禁城中失踪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不止惊动后宫,更引得朱棣雷霆震怒,痛惜不已。他亲自审问过侍奉落雪的宫女太监无果后,即刻派纪纲率三千锦衣卫在顺天府全城搜寻。

落雪的事,对已被册封为德妃的如妃而言,也是极大的打击。她千谋万算,始终不能算到亲女突然失踪,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她震怒之下,立刻派遣江少衡和纪恻寒出去找人。

这时恰好简文英因武略出众,才在朝中谋得武德将军一职,为正五品初授武官,手下有一帮兵士,江少衡便托他帮忙留意落雪公主下落。

这一日。简文英在校场练完兵,正准备回府,却被几个千总和校尉截住。原来,他们为贺简文英新官上任,特意在阜内大街的金鼎楼设了宴席款待他。其意殷殷,盛情难却,简文英只得随着他们去了。

酒足饭饱之后,几位千总和校尉都有了几分薄醉,便要简文英陪同他们一并去金鼎楼旁的金钩赌坊赌钱。

简文英自幼秉承家训,从不曾进过赌坊,就要推辞。却被千总和校尉们笑他迂腐不通,不够豪气。简文英被一激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便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金钩赌坊为顺天府中最好的赌坊,前来博弈之人非富则贵。

赌坊之中一色用黄花梨有束腰霸王棖方桌做赌桌,黄花梨高扶手南官帽椅为座椅,却仍旧难掩乌烟瘴气。赌局以马吊为主,又辅有六博、樗蒲、塞戏、弹棋、围棋、押宝、花会、字宝等。穿梭坊间,时时见有身着红绫裙青缎掐牙背心或是大红羽缎对衿褂子的妩媚赌妓穿梭其间。

简文英眉头长皱,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只好随着千总校尉们找张赌桌坐下来,看他们醉醺醺赌钱。

几局下来,千总校尉们各有输赢。简文英颇觉无味,正欲告辞而去,隐约中却听到一个尖脆的声音叫嚷道:“你别碰我!小心我让父皇抄你的家!我是当朝落雪公主。你们得罪我,便是得罪皇上,犯得是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

那女子的话,引得周围赌客长声大笑。有人笑嘻嘻说道:“你是公主,我便是皇上,你还不来拜见朕?”

更有人叹息道:“这小姑娘样貌倒是生得不错,可惜却是个傻子。”

简文英闻言留了心肠,趋步走上前去,发现几个赌客正围住一个发丝凌乱的姑娘调侃。那姑娘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姣好,两眉之间怒气流动,正是宫中失踪几日的落雪公主。

此时,落雪的头发胡乱挽成两个松松垮垮的丫髻,身着暗灰色的葛布对襟褂子,青黑色麻布绫裤,白皙的左手举着一块抹布,右手拎着一木桶水,打扮与赌坊中的普通洒扫小厮并无异处。

来金钩赌坊赌钱的人非富则贵,见过公主的却只有简文英一人而已,是以他们并不信落雪之言,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与她争执的是两个富家子打扮的人。其中一个高瘦的甩了甩金丝雨纹滚边镶花的衣袖,面上带着几分愠怒,冷冷道:“何必与一个女疯子计较这么多。直接把掌柜的唤来,将这女婢乱棍打死就是。”

“打死岂不是便宜她么?本大爷的斗牛纹洒线绣藏式长褂乃是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被这死丫头的脏水弄污秽了,不如就把她卖到妓院中去吧。”稍微矮胖一些的男子,肥头大耳却颧骨高耸,倒掉双眉犹如金钩挂月,双眼之中透出森然冷意。

“你们敢!”落雪顺手取抓取惯常带着的九节鞭,却抓了一个空。她柳眉倒竖,一张脸子气得朱红,想也未曾想,抬起手中的木桶对着矮胖的男子兜头泼了下去。

矮胖男子冷不防被淋个落汤鸡,一时为之气结,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落雪,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乱棍打死!”

“表哥!”高瘦男子上前几步,扶住矮胖男子,伸出手来对着落雪狠狠掴下去。落雪如何肯吃亏,顺手接住高瘦男子的手,反扭一把,推到矮胖男子身上,两人齐齐摔落在地。

掌柜的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一旁兢兢战战,直呼:“来人哪!把这死丫头拖出去打死。胆敢得罪顺天府尹的公子和表少爷,分明便是嫌命长!”

当下,就有几个黑缎长衣的打手走上前来,扭住落雪便欲带走。落雪如何肯就范,顺势在其中一人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却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仍是被捆了起来。

简文英深知落雪公主刁蛮任性几近暴戾乖张,是以方才故意不出手,想让她受些教训。如今眼见掌柜的当真要把她打死,便知不能不出手了。

“慢着!”简文英大踏步走上前来,不疾不徐道:“这位姑娘是我家的侍婢,前几天回乡探望姑嫂,无故失踪,却不想是被你们金钩赌坊拐了来。走走走,我们去见官去。”说罢,拉着掌柜的就要往外走。

文英你个该死的,谁是你家侍婢?还不快来救我!”落雪狠狠横了简文英一样,高声叫嚷道。简文英向她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

矮胖子已然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湿嗒嗒付在肥胖的面上,犹如蹴鞠一般,他怒气冲天道:“见官就见官!顺天府尹就是我爹!”说完,双手叉腰,瞪着简文英,一副示威的摸样。

几个千总和校尉见状纷纷围拢过来,靠在简文英后面,问道:“武德将军,出了何事?”

不等简文英回答,矮胖子已然轻蔑道:“原来只是区区一个五品武德将军!”

有个千总冷笑道:“可不是么?京城中人哪个不知礼部尚书简大人的公子简文英不靠父荫,从五品将军做起。怎么比得上顺天府尹大人那位蠢钝如猪的公子,仗着父亲是四品府尹,便到处坑蒙拐骗,巧取豪夺,真是猪仗人势。”

矮胖子闻言,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掌柜的倒是心中清楚,礼部尚书是正二品的官衔,而顺天府尹不过是四品罢了。当即对着简文英又跪又拜,口称:“武德将军莫怪!若是被小的们知道这姑娘是尚书府的人,小的们怎么敢不好好招呼?求将军赎罪!”

简文英不欲惹事,爽快道:“今天的事就算了,我不会同你们计较。只是我府中的丫鬟雪儿,我是要带回府中去的。”

“那是,那是。”掌柜的忙不迭当应着,命人给落雪公主松绑,把她交还给简文英。

第二十九回:玉簟秋

简文英与诸位同僚出了金钩赌坊,各自告辞回家。落雪公主却仍旧步步不离跟着简文英。

简文英心中颇为纳罕,疑惑道:“你已经逃出金钩赌坊,为何还不回宫?跟着我做什么?”

落雪公主轻轻抹了抹额心,眼珠儿转了几圈,斜睨着简文英满面堆笑道:“简公子,本宫一早就知道你是见义勇为的侠客,是京城中的第一好人。你带我回你家去坐坐,可以么?”

简文英错愕,下意识道:“当然不行!”心中却多了几重提防,唯恐中了落雪的奸计。

落雪的双眸漆黑如乌墨,两颗珍珠般的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丝丝哽咽:“简公子,你是少衡哥哥的好朋友,难道眼睁睁看着我流落街头,再次被人骗去赌坊么?你若是不肯帮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作势便要往青石墙壁上撞去。

简文英神色一凝,旋即爽朗笑道:“请便!”

文英,若是得罪本宫,你可知有什么下场么?”落雪的面色刹那落满冰霜,黛眉横斜,冷冷瞪着简文英。

简文英颇有些不屑地冷哼一声,按捺住心中怒气,转身而去。

他走了数步,心中蓦然一动,转头看去,但见落雪公主一身轻薄衣衫,发梢逢尘,眸中噙着泪水,孤零零伫立于清秋清冷的西风之中,情状大为凄凉。他颇为不忍,略一沉思,重新走回到落雪身边,伸出手来,诚恳道:“我便邀请你去我家坐坐吧。你得先答应我,不可胡闹,不可任性,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吩咐。”

落雪如玉的贝齿重重咬着下唇,赌气道:“是你非要教我去你家的,不是我要去的!”简文英无奈,只好笑笑称是。

落雪跟着简文英,走在阜内大街上,看到繁华胜景,大为开怀,方才的怨气消失地无踪无影。她碰碰简文英,扁着红玉般的小嘴儿,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离宫出走?”

简文英直视前方,并不看她,语气颇为生硬道:“你落雪公主为人做事,向来是蛮横无理,刁钻任性,你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也不奇怪。”

“你—”落雪恶狠狠瞪了简文英一眼,却也不生气,笑吟吟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都怪我母妃,明明知道人家钟情少衡哥哥,却还要去恳请父王让我下嫁给朝鲜大王李元正,还夸他雄才大略,是盖世英雄。其实,他哪里比得上少衡哥哥半分呢?”提起江少衡,落雪说得眉飞色舞,双腮犹如染了薄薄的胭脂一般变得绯红。

简文英冷冷打断她,道:“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他心中早已把落雪认定成与如妃一般心狠手辣的女子,方才虽一时恻隐之心收留她,却始终不肯信任她。

简文英大步向前走去。落雪满腔热情换得冷淡冷漠,竟也不曾恼简文英。她紧紧抿着红唇,低下头去,亦步亦趋跟着他走。

两人回到尚书府,阖府上下见到简文英带落雪公主前来,俱为惊异。简文英命欣儿给落雪安排住处后,径自去见尚书夫妇陈述事情经过。

恰好简怀箴和萦萦也在,见简文英回家,忙取了黄花梨四角锦纹绣凳给他坐下。萦萦实为简情怜之事,简文英也已知晓,平日里对萦萦甚为疼爱怜惜。

简世鸿待简文英落座,便开口问道:“英儿,方才有丫鬟来报,说你带宫中失踪的落雪公主回府,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中,流动着隐隐的不安。

“是。”简文英微微欠了欠身子,朗然道:“今日同僚在金鼎楼设宴,为儿子洗尘。饭罢又同去金钩赌坊。落雪公主便是在那里撞见的。她从宫中出走后,被人骗入赌坊做侍女,儿子见她可怜,就出手相救。”

简世鸿蹙眉沉思,片刻才道:“原是该救,却不该把她带回府中。拐带窝藏公主罪名不轻。老夫应当进宫见驾,奏明此事才好。”

简怀箴怔怔望着简文英,眸中浸染了一层淡淡的迷离之色,她微微沉吟道:“爹爹不可。”

“箴儿有何高见?”简世鸿相询。

简怀箴把玩着玉臂上的樱草色的玉钏儿,任凭淡淡的鹅黄在指间流淌不息。她眉色宛新,不疾不徐道:“如妃素来诡计多端。在宫中之时,她的女儿朱落雪曾屡次三番陷害我,可见深得如妃真传。堂堂一国公主,岂会说走失便走失么?恐怕这又是如妃母女设的一个诡计。”

简文英闻言,长笑两声,颇不以为然道:“妹子聪颖过人,料事如神,这次却是猜错了。据我所知,落雪公主逃宫,皆是因如妃迫她嫁给朝鲜大王李元正的缘故。她对少衡兄的绵绵情意,妹子想必也曾瞧在眼中。”

简怀箴沉默半晌,目光从简文英面色掠过,缓缓道:“倘如哥哥所言,如妃的野心当真是昭然若揭。她如今贵为德妃,位次仅在王贵妃之下,已算是权焰滔天,却仍不惜把唯一的女儿远嫁朝鲜,藉此来笼络李元正。我总觉得这个女人,其志并非仅是觊觎后宫那般简单。”

简世鸿若有所思,道:“箴儿所虑,不无道理。如妃的手段居心实非寻常人所能预料。”

窗外,夕阳西坠,夜色如打翻在宣纸上的墨汁,慢慢扩散开来,将天地间染成一片漆黑沉色。几颗星子点缀在浩瀚夜空之中,时明时暗,犹如光影嶙峋的鬼火。

简文英的面色阴沉不定,冷笑道:“为了权势,不惜葬送亲生女儿一生幸福。如妃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简怀箴寂然不语,端坐在黄花梨雕花靠背椅之上,长长的羽睫在象牙色的云纹玉蝶如意千水裙上投下一丝寒鸦般的阴翳,她徐徐道:“朝鲜如今国势鼎盛,若如妃将李元正笼络至麾下,恐会对大明王朝不利。唯今之计,要想个法子逼着如妃打消这年头才是。”

“妹子可有长策?”简文英英眉渐渐扬起,中气十足问道。

简怀箴微微颔首,道:“正是。只是我还需落雪公主襄助才能成事。”

萦萦双手托着腮帮,眨着明亮璀璨的大眼睛,问道:“怀箴姐姐可还需要我帮忙么?”

简怀箴无限怜惜望她一眼,嘴角流泻*出温柔的笑意:“不要。你好好歇息玩耍便好。”

*******

夜色深深,简文英带简怀箴去见落雪公主。高柳萧萧,一场西风过后,园径落满经霜的残叶与陨落的红花,踏上去发出微微的声响。池塘中烟波淡淡,犹如袅袅而起的愁绪点点。偶尔有寒鸦扑打着翅膀惊啼而过,末了,园中更添风烟萧寂。

八角琉璃碧桃样灯笼高高挑起,杏红色的灯光铺满剪霜小筑。落雪换了一身家常的缃色云锦绣花小袄,披落着如瀑的长发安安静静坐在门槛上望着灯笼发呆。她秀丽的脸庞上闪着柔和的光晕,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清愁。

简文英从未曾见过这般安静的落雪公主,一时之间甚为诧异,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落雪转头,见到简文英、简怀箴兄妹,顿时又恢复往日的骄傲神色,颇怀敌意地瞥了简怀箴一眼,冷冷道:“你们来做什么?”

文英脸色发黑,重重道:“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简怀箴双手拢了拢如雾的鬓发,对简文英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她款款走到落雪公主前面,弯下身子,笑语盈盈道:“落雪公主方才可是在想念少衡公子与皇上、纪德妃么?”

“要你管!”落雪扬起头来,身子紧绷,染上杏红色光晕的缃色衣衫被她紧紧拉在身上,她整个人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黄鹂鸟。

简怀箴神色从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心中道:前些日子在宫中,她曾屡次三番陷害自己,也难怪如今府中相见,她会如此惊慌失措。

第三十回,满庭霜(上)

简怀箴神色清淡如水,波澜不惊:“我倒也不是想管你,只是想帮你。倘若公主一心一意要嫁朝鲜大王李元正,就当我什么都不曾说过。”说完,便掉头而去。

落雪见简怀箴踏月而走,心绪流转,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嫣红的嘴唇,喊她:“你莫走!你明明知道人家心里面只有少衡哥哥一个。你肯帮我么?”

简怀箴微微回首,不假思索:“是。”

“为什么?”落雪惊疑不定。

简怀箴含笑,眼神清澈如皎皎月辉:“少衡公子救我两次,我还他一个人情。仅此而已,你信么。”

雪公主扭过身子,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跺着脚发狠道:“我信你!”

简怀箴重走过来,微微一笑,温和道:“既然如此,有一桩事,非你去做不可。”

落雪公主的明眸之中,顿时疑窦丛生:”你想要我做什么?对母妃不利的事,我绝不会做。”

简怀箴走上前去,捧了她的手,同她一起在旁边的黄花梨有束腰彭腿彭牙大方凳上做下来,眉色宛新,诚挚道:“你告诉我,我为何要做对你母妃不利之事?”

怎么知道?”落雪公主想必是心中发虚,便猛然摔开简怀箴的手臂,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简文英见状,不禁连连摇头。

简怀箴的声音,在暧昧不明的夜色之中,越发显得轻柔起来:“我只是一介深闺弱女,又怎会斗胆同荣冠六宫的纪德妃为敌?至于你的少衡哥哥,我从来不曾对他有意。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想我怎样怎样。”

“可是谁都瞧得出,少衡哥哥对你情有独钟!”落雪俏丽的容颜,在月色之下,沾染了几分怨毒之色。

简怀箴浅眉微颦,淡淡道:“旁人要怎生去想,我原也是管不住的。我只能管好我自己。”

落雪听完,半晌都不曾言语。简怀箴也仰头,望着瑶台明镜一般美丽的月亮。

有青纱薄雾的月色,温柔覆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一拂衣袖,便打碎了满身的月光,犹如碎碎而衔的镜片,清雅明亮。

“你要我做什么?你告诉我。”许久,落雪才轻声对简怀箴说道。

简怀箴微微蹙眉,眼眸之中浮动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缓缓说道:“你回宫去告诉你母妃,说李元正只倾慕我一人。旁人他都是不喜欢的。你母妃便不会再逼迫你嫁给他了。”

落雪颇有些不屑一顾起来,连声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原是仅此而已。你以为我母妃会相信么?”

简怀箴静静盯着她:“信与不信,全在你怎么说。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让你母妃信你。若不然,你被嫁去朝鲜,以后再也见不到少衡公子,岂不很是凄凉?”

落雪公主垂下眼睑,低眉不语,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简怀箴见状,便站起身来,信步而去。简文英实在想不明白,简怀箴心中所思,便紧走几步,跟了过去。

等到无人静处,简文英这才开口相询:“妹子要落雪公主回宫,同纪德妃讲那一番话,却是何用意?”

简怀箴并不回答,她走到一盏八角琉璃荷样花灯前面,若有所思地说道:“哥哥,萦萦身上的毒,你说到底能不能解?”

简文英听她答非所问,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琉璃花灯的光晕,细细碎碎染在简怀箴的脸上。远远看去,她素净的面容之上竟像是铺上一层胭脂一般,恍然如血。她的眼眸之中,慢慢笼上阴郁之色,她忽然恨恨地说道:“倘若萦萦没得医,我一定要教那纪德妃血债血偿!”

简文英从来不曾见过妹子这般情态,一时之间,倒是被唬了一跳。他望着她惨变的容颜,一缕忧思不由得攀上心头。

第二日一大早,落雪公主果然辞别简文英和简怀箴兄妹二人,自回宫中去了。她这一走,倒是教简氏夫妇放下心头大石,不再担心惹上诱拐公主的罪责。

到傍晚时分,从王贵妃处传来消息。皇上亲自传下的口谕,既然落雪公主不喜欢朝鲜大王,她同李元正的事就此作罢。教人意料之外的是,一直热衷嫁女的纪德妃,对皇上的口谕竟然也没有半分异议。

简怀箴闻讯,心中颇为欢喜,她深知事情至此,她的筹谋已然完成一半。

接下来,一连两日,都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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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满庭霜(下)

【开单章求收藏。看本书的读者大人们请顺便从封面下面点下去,收藏一下九儿的老书《誓不为后》,是一个系列的书。】

到第三日上,那李元正忽然得到密报,说是国内王叔叛乱。他大惊之下,忙向朱棣辞行回国。朱棣允诺,倘若国内叛乱难平,大明愿出兵襄助。李元正谢过朱棣恩德后,便连忙带着侍从回国平乱。

李元正仓促回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朝野上下。

简怀箴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对着一面凤马纹葵花铜镜挽一个新学的蝶鬓髻。

简文英大步迈入房中,疏朗的面庞英姿飒爽,他朗然道:“妹子,今日朝中发生一样大事,你说奇怪不奇怪?”

简怀箴把手中的金绞丝灯笼簪轻轻插在水滑的鬓发之中,笑道:“可是李元正回国?”

“原来你早听人说了,我还当新鲜事来说予你听呢。”简文英面上微露失望之色。

简怀箴笑而不语,从宝莲云纹镶嵌的藏金色首饰盒中,取出一支犀玉大簪,簪心触手生凉,她心中却泛着迟迟暖意。

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有条不紊进行。能否阻止如妃阴谋,便只在此一夕之间。

是夜,月色清寒,有凄冷的寒雾,犹如漫天缱绻的绿烟一般,笼罩在浩瀚无际的天地间。霜月时隐时现,犹如远隔云端的美人,怅然舞动漫天的水袖,洒落一地的萧然情怀,别是一番幽冷清怜。

有达达的马蹄声,沿着官道上遥遥传来。及至近了,映着月色,能隐约看到骑在马背上的是三个青年人。为首一人,雄姿英发,面如冠玉,纵然是粗布青衣,也遮掩不住王者仪容。后面并辔跟随的两人,看上去像是他的侍从。

“大王,开京忽传急函,说是王叔叛乱,此事恐有蹊跷,多半乃是讹传。王叔素来循规蹈矩,对大王心悦诚服,又怎会趁大王离京作乱?臣怎么都想不通。”后面追随的两人中,有一人开口高声说道。

为首之人侧转身子,面色肃然道:“无论事情是真是假,朕都要赶回开京一探究竟。倘若真是王叔作乱,朕又不能及时返回朝中,因此而延误时机,该当如何是好?”这人赫然便是朝鲜大王李元正。

李元正从近身侍从穆铁尔处,得到来自开京的密报,密报中说王叔叛乱。李元正安排好随从侍卫的行程后,便带着近身侍从穆铁尔和兰陵鹤先快马加鞭往开京赶。方才出言质疑密函真伪的便是兰陵鹤。

听到李元正有此一言,兰陵鹤心中一沉,忙正色道:“大王所言极是。”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有如霜剑气迎面袭来。

“大王,当心!”兰陵鹤惊叫出口。

李元正抬头一看,但见寒月之下,飞雪样的剑影如一泓秋水,倏忽逼来。长剑惊鸿,矫若游龙。所过之处,无边落木萧萧而下,澹澹寒波凛然而生。

那剑法之快、之寒、之冽,天下少有。李元正想要避开,已然不及。他把双目一闭,心中掠过一阵悲愤寒意,心道:难道我李元正今日当真要坐以待毙,丧命于此?

他等待良久,也不曾觉得自己受伤,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穆铁尔和兰陵鹤忙跳下马,拥上前来,连声问道:“大王,您还好吧?”

李元正的心头,仍旧有些急促。他英雄一世,横刀立马,驰骋疆场,见惯大风大浪,却从来不曾遇到过如此惊险的局面。他长长舒缓一口气,平息自己紊乱心绪,强作镇定道:“无事。”

天黯如铅,云寒似水。寒雾如铺开的柳絮一般,越发茫茫。沉沉斜月下,李元正放眼望去,但见眼前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人。

白衣人一身霜衣如雪,拂满还落。他轩昂伟岸,白巾遮面,手中的长剑如白虹切玉,紫气干星。

黑衣人身姿窈窕,显然是女子。她以黑纱遮面,头上戴着黑色的薄纱斗笠,手上擎着一条黑色缎带,缎带的末端系着圆球。

“你们是谁?究竟想怎么样?”李元正心中,平添几许怨怒之气,他把眼前的两人,当做是王叔派来的杀手了。因而,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沉声怒问。

“大王,方才是这位姑娘救了您。”穆铁尔忙扶住李元正,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哦?”李元正一时为之愕然。

白衣人的声音,低沉地如同来自渺远的天际。显然,是有意隐藏平日的声音。他向着黑衣的女子,问道:“你一定要阻止我杀他么?”

“是。”黑衣女子回答地苍劲有力,直接干脆。

白衣人抬眼望天,半日,才低低叹息一声,道:“如此,我们只有一战。“说完,他便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黑衣女子横胸刺去。

第三十一回:女冠子(上)

【继续开单章求收藏。凡是喜欢《美人权术》的读者们,都去收藏一下偶的老书《誓不为后》。江少衡的粉丝们,尤其要给力哦。因为为了你们,我已经雪藏方寥好久了。】

黑衣女子扬起手中的缎带,迎了上去。月影凌乱,月色凄迷中,长剑与缎带纠缠在一起,犹如两颗痴缠不息的心。

远远地有飘渺的歌声传过来:“君为我舞,我为君歌。苍烟残垣中,风亦寒,沙亦寒,月下箫管低泣,月如水,水如天。月水青衫人渐远,人渐远。驼铃声起,长夜阑珊,弄箫之人销魂黯。销魂黯,白露苍苍冷关山,冷关山。箫声咽,梅影乱,秋声寒色中,望眼在秦川......”

那歌曲,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因思念未归的良人,在苍茫白雾中所唱的一曲子夜念歌。此时此刻,听在白衣人与黑衣女子耳中,却别是一番心绪乱纵横。

白衣人心中有事,手中的剑便不由自主慢下来。忽然之间,黑衣女子的衣袖之中,银光一闪,有细如蚊蚋的银针飞出,不偏不倚,恰好打在白衣人的手腕之上。他只觉手腕发麻,手中的长剑几乎落在地上。

剑,本非他所长,今日用剑刺杀李元正,原也是情非得已,无可奈何。更何况,如今他中了黑衣女子的暗器。

他用力握住剑柄,忽然往后退了三步,眼神澄澈,声音沉沉道:“愿战服输,我败了。”说完,便回身飘然远去,广袖飘拂间,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黑衣女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露出很深的怔忡之色。

李元正走上前来,行了一个很重的朝鲜大礼,面色肃然,朗声道:“那刺客的武功远胜于我。今日得蒙姑娘相救于危难之中,元正感激不尽。请问姑娘尊姓大名,元正他日定然相报救命大恩。”

黑衣女子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江湖上的人,都叫我女冠子。”

李元正心中凛然:“元正平生,光明磊落,不输于人,不欠人情。姑娘倘若不肯告知真实姓名,将是元正一生遗憾。”

“你随我来。”黑衣女子指着官道旁的树林,说道。

李元正也不多言,便跟随在她的身后。

“大王”穆铁尔和兰陵鹤有些急切地唤道。

李元正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他们怕黑衣女子和白衣人原本就是一路。他神色倒是坦然磊落,从容摆手道:“你们不许跟我过来。”说完,便径自走入到树林之中。

月光,透过树隙轻轻地流泻在黑衣女子的身上,她一身黑衣犹如泼染了重重复重重的苍翠墨色。她原本是背对着李元正的,却忽然转过身来,取下头上的斗笠,除去面上的黑纱,擎起手中的夜明珠。

明珠光华熠熠,璀璨明净。一张清雅绝伦、风华绝代的面容出现在李元正的面前。

李元正“啊”了一声,颇为诧异,惊道:“简大小姐,竟然是你?”

简怀箴头上的金镶翠蝶碧玺花蝠簪轻轻抖动,长发犹如碧绡凝烟,绿云扰扰。别是一番神清骨秀。明眸善睐。她朱唇轻启,柔声道:“不错,正是我。”

“你本是大家闺秀,名门弱质,如何又成了江湖高手?”李元正心下疑惑难消,忍不住询问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我幼时体弱多病,故曾经修习武功,强身健体。还请大王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才是。”

李元正目光之中,顿时多了一丝凛然,他说起话来字字掷地有声:“简大小姐放心吧。元正虽不是天朝人,也明白一诺千金的道理。今日得蒙大小姐相救,击退王叔派出的刺客。元正感激不尽,他日一定结草衔环相报大恩。”

“好。你今日所言,我都已记在心中。他日若有烦劳之处,还请大王不吝援手。”简怀箴双眸明澈如星,静静说道。

第三十一回:女冠子(下)

长安宫正殿。豇红釉兽耳香炉中,沉水香绵延不绝的渗出悠远素朴的香气,香远益清,凝神静息。不远处的黄花梨五足带台座香几上,烛影摇红向夜阑,偶尔有不知名的小虫儿飞掠过烛火,发出轻微的哧哧声,染出一道绚丽的光影。

纪德妃身披一袭大红缎盘金混绣女蟒披风,安安静静坐在黄花梨灯挂椅上,目光如一泓波澜不惊的湖水,定定望着眼前的两人。

在她面前寒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跪着白衣胜雪的江少衡和青裙如翠的落雪公主。两人俱是屏息凝视,沉默不语。

纪德妃半日方才吐出冰冷的一句:“少衡、雪儿,你们二人太令本宫失望了!”

“母妃,你怎么能怪雪儿么?倘若不是您逼雪儿嫁给那劳什子的朝鲜大王,雪儿也不会离宫出走。您明明知道人家喜欢的是”落雪公主说到这里,眼珠儿滴溜溜地在一袭白衣翩然的江少衡身上打转。

纪德妃眼神之中,含着几分无奈和溺爱,良久才长叹一声道:“罢了,终究是我平日里太过于宠爱你的缘故,令得你到如今肆意妄为,骄纵任性。”

落雪公主吐了吐舌头,连声分辩道:“母后,别的事儿雪儿可都依着您呢。上回您吩咐我去浮碧亭把简文英引到权妃的沙洲冷,我可全都照着您的吩咐做足了。”

纪德妃横她一眼,落雪吓得低下头,不敢再同她顶嘴。

她便扬扬手,道:“为娘如今罚你面壁思过,在宫中禁足十日不许出门。你且退下吧。”

落雪如临大赦,高声叫道:“是。”说完,便怜悯地注视江少衡一眼,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纪德妃望着落雪清丽的背影,无可奈何发出一声太息:“本宫到底是老了,到如今,本宫的吩咐都没人肯听,没人放在心里。”

江少衡的目光,如同秋晨一缕淡薄的晓雾,轻轻落在纪德妃身上,带着几分清寒和疏离。他缓缓的、生硬地说道:“少衡不敢。”

轻轻拂了拂鬓角的累丝嵌宝石金凤簪,簪上明黄的凤纹犹如犀利的金剑一般,刺得人眼睛生疼:“少衡,你既不敢,为何最近屡次三番同本宫作对?本宫养你育你教你,你便是这般来报答本宫的么?”

江少衡清远的眼神之中,平添一丝愧疚之意:“少衡”话到嘴边,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出口才好。

“你不要告诉本宫,你当真喜欢上简家那丫头了?”纪德妃的眼神,如同冰锋般犀利。

江少衡的肩头陡然一震。他的眼前,一瞬间浮现出的是简怀箴娴雅端方的倩影。她皎若秋月,颜如舜华,有乐妻停机之德,谢女咏絮之才。只可惜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有些人生而注定,成为过往,只留下旧梦中云海苍茫。

纪德妃拍案而起,眼神冷冽而怨毒:“少衡,本宫派你去接近简文英,是为监视简怀箴同简家上下举动。倘若你错付真心,太令得本宫失望!”

江少衡只觉心头酸涩,喉头如噎,半晌才低低说出一句:“少衡知错。”

“你知错便好,本宫也不忍对你深加责罚,只盼你知错能改,不要辜负本宫对你的一番栽培和心血!”如妃挺直腰身,眼中漏出难以捉摸的光芒。

“是。少衡明白。”沉水香的香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在空气之中,江少衡只觉得香气浓洌,熏地心头一片如血的残色。

如妃微微一笑,瞬间犀利的凤目之中已然换上澹澹烟水之色:“上一回,本宫命你在浮碧亭截杀简怀箴,你对她手下留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在金水桥救她一命,我念在你年少气盛,难免为儿女私情痴缠,也可以不追究。只是这回,本宫命你去追杀李元正,你为何又放走他,坏我大事?你可知放走他的后果有多严重?”

江少衡淡雅的双目之中,掠过一丝茫然,他摇摇头道:“请娘娘明示,愿闻其详。”

如妃颔首,叹道:“本宫听雪儿说,李元正只钟情简怀箴一人,才不肯娶我女儿。倘若简怀箴当真是练思遥那贱婢的亲女,以后襄助简怀箴来对付本宫,岂不成为本宫的心腹大患?”

“娘娘所言......极是。此次是少衡技不如人,请娘娘恕罪。”江少衡的声音里,带着悠长的叹息。

如妃眸中,隐着深深的乌云沉色:“或者你不认同本宫为人处事的手段。你却莫要忘记,练思遥那贱人心狠手毒,你姐姐江砚云便是被她活生生打死。若不是本宫经过救下你,你也成为练婢的手下冤魂。”

江少衡沉默良久,方束手说道:“娘娘的救命之情和养育之恩,少衡永远铭记在心。少衡愿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妃恣意低头,用玉手上的玳瑁嵌珠宝翠玉葵花指甲套敲打着案几,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盯着简家兄妹也有些日子,可发现他们二人有何不妥?尤其是那简家丫头。本宫总瞧着她有几分练婢昔年的容姿,心里很不舒服。”

江少衡略一怔忡,旋即坦然回视如妃:“简文英性子明快爽朗,是藏不住话的人。简家小姐也只是寻常柔弱的大家闺秀,少衡并未发现她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如妃的一双丹凤眼,在江少衡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片刻,见他面上并无异色,才缓缓说道:“既如此,你更加要好好盯着他们才是。”

江少衡的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凝滞:“少衡谨遵娘娘懿旨。”

关于本卷

读者大人都知道,一般来说,电子版的小说都比出版的书籍要长一些,故事要更圆满一些。

前面的出版部分,我设置成写到宣宗,但是是个开放式的结局,故事悬而未决(具体的不能泄露哦,只能等到12月新书上市大家去买实体来看了),属于整本书的上卷。

出版外的部分,属于故事的中卷和下卷。我如果总不更新,太对不起读者大人了。所以,我就从中卷更起,读者大人们可以看成一个独立的故事,也可以看成与出版部分有联系的故事,总之,完全不影响读者大人们看书哦。

一,杏花落

眼见那枝头落了杏花,青石板小路却仍旧是幽幽静静,就算偶有笑闹,这小巷骨子里也还是静的。

简怀箴抬起面容,清雅的面容露出幽幽表情,此处住过的这段日子,倒也是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过一段清静日子。她心中不由感慨,原来简单日子,居然如斯容易。

从小锦衣玉食,如今要双手亲自操持家务,虽然有诸多不习惯,只不过日日看到阳光照着纸窗上的窗花儿,这般宁静,倒也难得享受。

她身子骨一直都不好,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清幽而凄寂。白清清时常一袭白衣白裙去打水,在并不冷冽的西风中,犹如一只玉色的纸鸢般,孤零而美丽。

听着木屐在青石板上磕出了清清脆脆声音,简怀箴知道正是白清清远去。

江南的女子,都爱穿木作的鞋子,套在赤足之上,露出白得更胜鸦霜的足背,别有一番风情。穿着这样的鞋子,走在青石板路上,一颗燥烈的心,会慢慢趋于平静。

此心已作沾泥絮,不随春风上下逐。

一时无事,简怀箴忍不住弹起曲子,幽幽琴声,带着些许宁静,只看着花瓣一片片飞落,沾在窗台上。

不记得是哪一年上了,那时她仍旧是尚书府的大小姐。朝鲜大王李元正前来拜谒朝廷,在华盖殿上,与她和江少衡比试琴艺。他们二人,一曲梅花三弄,教所有的人惊为天籁之音。那样的宁静的心绪和炽热的心情,那些曾经依依不舍的故人,只能活在记忆之中了。

良久,白清清方才回来。简怀箴却吃了一惊。她听着咚的一声,抢步出去,却见白清清脸色白得如纸,打回来的水撒地满地都是,在秋日的阳光中,散发出清冷凛冽的光辉。

“清清,发生何事?”

简怀箴忍不住问道,淡似新月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来到江南后,白清清一直平静地如同一潭水,不起半分涟漪。只是此时为何——

白清清听到简怀箴的询问,蓦然一惊,面上的深情甚为凄凉,犹如方从一场秋梦中一场寒凉。

两个人避居在这江南的青石板小巷之中二十余年,白清清早已经将简怀箴当成她的依靠。

现在,简怀箴问她话儿,她却摇摇头,清秀的脸庞之上,布满了泪痕。眼中,一抹凄然幽深如淡淡的墨色画过般。她重重咬着下唇,却仍旧摇摇头。

简怀箴再柔声询问,白清清便折回房子里,紧紧*合上房门。任凭简怀箴怎么呼唤,也不肯开门。

简怀箴忍眉头轻簇,犹如新月银钩。她平生在宫廷朝堂之中翻滚二十余年,什么风浪变故也曾经经历过。勾心斗角,谋算人心也不是不会。

可是到了自己在意的人面前,便纯洁如半夜如水月华中静静绽放的昙花。因此,在亲如妹子的白清清面前,她始终无计可施,更无法从白清清口中问出什么的。

这时候屋中传来了琴声,断断续续,琴声如泣如诉,隐约带着几分决绝和绝望之情。

仔细听来,半支曲子便错了三处音韵,可见此时白清清心中伤痛欲绝。她对琴的喜爱,与生俱来,重于性命,若非发生了天大的事,她绝然不会允许自己连番犯错。琴声之中,除了悲戚绝望,还似乎——隐约带了一丝绵绵不绝的情意。

本为佳人,偏偏口不能言,仿佛造物主开的一个极大的玩笑。然而白清清的琴声,天赋异禀,无人能及。简怀箴是知音之人,自然能听得懂她琴声中的寓意。

她双肩微微颤动,若有所悟。白清清外柔内刚,若是只是被人欺负,断然不会如此失态。能让这个少女如斯难受,无非是一个情字,无非为一个人。

天下之间,能让沉静如水的白清清忽然失控的人,除了于谦,不做第二人选。

只是两人在这江南清幽静寂的巷子中隐居,白清清和于谦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远隔着关山迢迢,万里遥遥。白清清如何能知道于谦发生何事?

一则是有心人拨弄提醒,二则朝中必定发生什么大事,天下皆知了。

简怀箴美丽的眸子中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决意出门一趟。

简怀箴取了面纱,罩在头上,遮住面容。那雪白的袖子下,一双手纤纤柔软,宛如削春根。

她这身打扮,虽然飘逸出尘,衣服倒也清淡素雅,并无引人注目之处,外人一看,也不过是个看不出年岁女子,风姿颇为潇洒,与众不同。

只不过简怀箴身边没有丫鬟跟随,出入也无车马随行,她安安静静走在江南的风中,静谧地如同一朵暗夜里静静开放的水莲花。

简怀箴寻思,白清清出去打水,也不会走得很远,只到街头,便看到官府公告牌上站满了一排人,指指点点的,正在看热闹。简怀箴瞧了几眼,虽然早有准备,心口却不由一沉。

走过去看看,却是发放的皇榜。皇榜上写得是于谦被问斩的通知,皇榜上说于谦妄图另立太子,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简怀箴心中顿时明朗起来,自朱瞻基死后,她无心朝堂政治,荣华富贵,避居在这江南小巷之中,朝廷的事还是一清二楚。

土木堡之变后,英宗朱祁镇被蒙古瓦刺军掳走。瓦剌以英宗要挟明朝,于谦等朝臣深感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便拥立朱祁镇的三弟朱祁钰为景帝,遥尊英宗朱祁镇为太上皇,立英宗之子朱见深为太子。

景泰三年,朱祁钰废朱见深的太子位,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却不曾想到,朱见济在被立为太子的次年薨逝。至于是否人为,却不得而知。

后来,出使瓦剌的大臣扬善随机应变,迎回英宗。英宗起先被安置于南宫,称太上皇。当时闽浙有叶宗留、邓茂七,广东有黄肃养分别叛乱,湖广、广西、贵州等地均有少数民族作乱,都被于谦平定。

景泰八年,将军石亨、宦官曹吉祥等,趁景帝病重,发动夺门之变,重新拥立英宗复辟登基。没想到英宗才即位不多久,就忍不住要与于谦清算了。

简怀箴嘴角微微一笑,石亨是于谦一手提拔,后来因向朱祁钰进谏册封于谦儿子于冕,被于谦斥责徇私,从此对于谦怀恨。

而曹吉祥,原本隶属王振手下,手段倒也厉害。于谦一心为朝廷,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却不曾想到,到头来落得这样的结局。

清清年轻时候,对于谦情深一往,二人两心相悦,若非因清清心生卑意,自动退却,恐怕两个人早就厮守半生。如今于谦有难,也怪清清会大失常态。

二,前尘恨

简怀箴清雅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清幽。她虽已经是有年岁之人,却仍旧风华绝代,不减当年。

这江南小巷,这幽幽宁静,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这小巷之中的日子,原本予她一个错觉,仿佛能够天长地久,到如今宁静被打碎,一切终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这时她心中忽然一动,见着一道人影匆匆离开。简怀箴看在眼里,心中突然怦怦一跳。

那人身材挺拔,一袭青衫如淡淡墨色沁染而成,头上戴着芦苇编织而成的斗笠,斗笠四周的幔布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远远看去,像是寻常渔民一般,走在人群中,半分也不引人注目。

简怀箴只是匆匆看了那人眼睛一眼,那个人的背影,竟然是——像极了方寥。

百般纠结,柔柔的情丝一层一层的缠上了,然后缚得越发紧了,再也解不开了。

若是相认了,那又如何?这异地相逢,见了面徒自心中惆怅,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简怀箴微微恍惚,前尘旧事,一时全涌上心尖。下意识跟上方寥,许是为了曾经记忆,好也罢坏也罢,总是如青春的岁月,让人忍不住留恋的。

等她回过神来,方才发觉自己正在一个无人小巷之中,周围并无他人,唯独只有自己和方廖。方寥皱皱眉头。

他早就发现,有人跟随自己后面,只不过周围一直有人,所以发作不得。那女人足步又轻又软,显然是女子无疑。

等到那女子靠近,方寥忽的动手,剑光一闪,毫不容情。

这么多年过去,方寥骨子里,仍然如曾经那般冷然。

这江湖之上,相互厮杀,却也毫不留情。然而回首那一刹那,方寥心中却有莫名感觉,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惹得他心中微微一动,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惊恐,手中的剑却是一迟。

那道素色的人影忽的飞起,冉冉衣角翩飞,那飞来的剑气,将女子素色的衣角搅碎半片。

简怀箴柔柔的叹了口气,跃起时候,头颅忍不住上扬,头上面纱落下,露出简怀箴的面容,淡淡的远山眉,黝黑的眼眸之中带着些许淡淡忧愁。

她扬起眸子,清清亮亮的望着方寥。雪白的素手轻轻一扬,两根梅花针随手飞出。

简怀箴梅花针虽然是一绝,方寥倒也不是躲不开,只不过见着简怀箴,这两针自然躲不过。那针只是带去他面上的一片黑纱,并不曾损害他半点肌理。那团黑纱随风飞去,方寥面孔裸露出来,不由自主伸出手摸摸面容。

他只在黑暗中行走太久,已是很久不曾把一张真面目露于人前。

廿载后在一个江南的小镇上,忽然重逢再见,千言万语都只化作无言。他们就这么痴痴相对,许久,才恍然知道今夕何夕。

简怀箴袖儿一舞,整个人飘然的落在地上,袖子轻轻一卷,负手在背,目中转动,也不知道是喜是愁。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方寥忍不住向前几步,想象当年一般,捉住简怀箴的肩膀,然而手伸到半途,忽的又顿下来。

“我也想不到,千里迢迢,你我居然在这里见面了。”

简怀箴的心口一紧,立刻又松了,恢复了平常之态。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学会很多很多年轻时候不曾学到的。

眼前男子容貌和从前比似乎一样,又似乎变了好多,他眼中仍然带着几分的冷傲。只不过他的样子,仿佛沧桑了很多,他鬓发之间,隐约有了白色的头发,显得有几分憔悴。

这么多年,方寥想必也很不好过。

简怀箴惆怅,千言万语,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方寥也瞧着眼前的简怀箴,不是从前打扮,素衣翩翩,一身清爽,并无多少其余的装饰。她乌发绿鬓之上,再不似从前满头珠翠,只随意挽了髻,插上一根檀木钗。

这样子打扮,简怀箴越加显得清减,岁月给她眼角带来了皱纹,却也无损她原本的绝代风华。

“若是无事,我,我先走了。”

在简怀箴那清目逡巡凝望之下,方寥居然有些局促不安,他漂泊江湖这么多年以来,廿年夜雨廿年灯,经历过重重风霜,原本以为这一生再也不能见到,却也千万次想象两人再次见面会是怎么样的场景,从来不曾想到,是如今这样。

“你多保重——”简怀箴心中千言万语,却忽然只说这一句话。

两人错身而过时候,简怀箴心中感慨,只觉得平静了许多年的心湖,微微有了些许的褶皱。

如果不是方寥当初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也许今日她便不会独自隐居在这江南小镇上,如此凄凉。也许,她早已经与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双宿双栖,做一对羡煞旁人的江湖伉俪,就像是师父龙语萍和青衫大侠沈明风一样。

然而,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低敛着眉目,正准备离去。只是,低头的刹那,她无疑中瞥到了方寥的手,她心中一紧,高声说道:“慢着……”

那温软的手掌握住了方寥的手,让着方寥心中一热,冷硬的脸上也有了一分异样的表情。眼前的女子目光如水,那纤弱的手掌也没什么力气,只不过方寥却感觉挣脱不了那柔软手掌。

简怀箴脸色却沉静如水,抬起头来,眼中有那无限关切:“方寥,你中了很深的毒。也奇怪难见。这毒名唤三十年追魂,一旦发作,必然必死无疑。”

方寥武功又高,警惕心又强,能够让他中毒,本也十分难办。

方寥苦笑道:“我知道,是如妃。如妃她心狠手辣,又多疑善变。当年我接近于她,她曾经要我吃下一颗毒药,方才肯信我。”

简怀箴默然无语。当年的如妃的心狠手辣,方寥又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对方廖而言,家族血仇远远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为了能够取得如妃的信任,当年的他什么都肯做得出来。

而也就是这份怨毒,让两个人有缘无分,虽有情愫,但并无结果。

情的滋味淡的似水,却又烈得如火,百般滋味,难描难叙。

那心中难受时候,却也不免还有连绵温柔,简怀箴低低的说:“那你明明知道中毒了,怎么不找大夫瞧瞧。”

“如妃那般狡猾,为了控制我所下的毒药,平常的大夫,哪里能解开。”方寥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何况,我这条命,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干系。上苍肯让我多活这二十多年,我已是赚了。”

“平常的大夫,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毒,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来找我?”简怀箴淡淡的说,只是寻常的口吻,如同最为平常的朋友。

“我怕你担心——”方寥硬生生的说。

简怀箴叹了口气,说道:“这毒既然名叫三十年追魂,便是因为潜伏期久极了。有些人中毒之后,足足过了三十年,方才暴毙身亡。而有些人,不足三年便死去。方才,我瞧见你的手上出现一粒白斑,这便是毒发的前兆。恐怕不足三个月,毒药一定会攻心。“

方寥倒是苦笑道:“当年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如果今日当真毒发而亡,也当是种什么样的因缘,得什么样的果,与人无尤。”

简怀箴的目光坚定如冰,她冷冷扫过方寥沾满风霜的面庞,静静说道:“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当是我们朱家欠你的也好,当我是你的……朋友也罢,总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番话儿柔肠百折,就算用清清淡淡的口气说出来,仍然叫人一阵荡气回肠。方寥心中某一块儿被触动,心中阵阵酸涩。

于是,方寥再也没有拒绝,跟简怀箴走过长满青苔的青石板,走回到那条悠悠的江南小巷中。

方寥一时有些感慨,道:“恐怕谁也不曾想到,名震天下的怀箴公主隐居在一条落寞如斯的巷子中。梨花满地不开门,倒也别是一种安稳。”

简怀箴只是淡淡地笑着,少年时的叱咤风云,少年时的恩怨情仇,到如今恍若一场清梦一般,犹如这满地的梨花杏花,铺满了流水一般的记忆中,却随着岁月漂流地越来越远,越来不着痕迹。

物是人非,已然事事皆休。

白清清见着方寥走进房中,眼角生出一刹那的诧异,却在瞬间被水样的悲伤给淹没了。与方寥重逢,她心中也自然欢喜,也为简怀箴欢喜。只是,眼见着她们重逢在落花时节的江南,而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儿,却要在一个月后被处死,她心中的悲戚,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

简怀箴体谅她的心情,柔声说道:“清清,方公子身重剧毒,我需要帮她疗伤,你先回房中去,好么?”

白清清点点头,敛着裙裾慢慢走回去房中,看着她孱弱清瘦的背影,简怀箴心中又是一阵悲凉。

三,当时错

她引着方寥进房,起身在暗处取出一个紫云纹雕花盒子,从里面取出九只细长的金针。九针分别为鑱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各有长短,针尖向内弯曲,通体乌黄,透着森森寒气。

“上弦针法”,最初起源于《黄帝内经》,后来又经过无数名医研究而成。这种针法,乃是简怀箴的师父龙语萍从自家残存的医书中习得,后来传给了她。

龙语萍曾经再三叮嘱,“上弦金针”切不可随意使用。因为这针法,是一种医人伤己的针灸术。医人者纵然能救得病人性命,自身也会元气大伤。

而且,这种针法极为讲究。《灵枢?官针》曾说: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各有所施也,不得其用,病弗能移。“上弦针法”的不同之处在于,若是刺错一根针,病人就会立刻殒命,药石无灵。

简怀箴笑道:“这是师父留我的上弦金针,替你驱毒续命,倒也不难。只不过么——“她眼眸闪动,方寥竟然微微有些发怔,仿佛又回到少年时候一般。

她接着说道:“只不过么,若是医治不好,只怕你会全身溃烂而死。”

“你的医术,我自然是很相信的。更何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相信冥冥之中,上苍已然有了安排。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能在临死之前见到相见的人,死又何妨?”他笑了笑,劝简怀箴不要太过于担心。

简怀箴的眸子中,浮现着重重的眼波,她忧心忡忡道:“三十年追魂这种毒药,已经在你体内潜伏这么多年,药性毒烈,要想清楚余毒,也非一日两日的事情。恐怕非一月不能医好。只不过么——”说到这里,她微微叹口气,苦笑道:“二十年来如此平静,到如今倒像是所有的事儿一起来了。”

“出了什么事?”简怀箴的性子,方寥很是了解。若非有什么天大的事,她从不怨天尤人。如今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她的原因。

简怀箴微微叹口气,发髻上一只素雅的白玉蝴蝶钗轻轻抖动,犹如翩然而起的蝴蝶,她安静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也总不能骗你。不知你一路之上可曾经看到,朝廷发下公告,要把在一月之后处死忠臣于谦。”

方寥嗤笑,面上尽是不屑之色:“朱家的朝廷,不是向来如此么?朱棣的子孙,又能做出什么好事儿来?”他言语之中,对昔日朱棣的灭族之恨仍旧耿耿于怀。及至见到简怀箴面露不悦,方才低下头来,说道:“我并没有旁的意思。”

简怀箴嘴角牵动,终于还是苦笑道:“你的话,也并不全错。自从瞻基死后,朝纲确实紊乱不堪。昔年祁镇宠幸奸臣王振,自招恶果,后来祁钰登基,多亏于谦主持京城保卫战,又为国家平定叛乱,爱民如子,百姓才有好日子过。于谦,实在是一代名臣。若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实在无颜面对天下百姓,也无颜面对死去的父兄侄儿,更无颜面对……”简怀箴抬起手来,指了指清清的卧房,道:“那个在江南守候她几十年的人。”

“怀箴所言极是。我的病也不外如是,已经等了二三十年,都不曾有事,又何必急在这一月之中?我们不若北上救于谦出来吧。虽然我痛恨朝廷,可是忠臣良将是为百姓而活,就像是我大伯方孝孺公一般,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忠臣白死。”他言语之中满是诚挚,似甚为旧事触动。

简怀箴目光灼灼道:“有你这番话便好。你的毒数十年不曾发作,是以不曾有事。如今既已发作,便片刻耽搁不得。更何况,你所中的毒,最忌周居劳顿。如是太过于奔波,毒性就会发作愈烈。一旦攻心,便是大罗神仙也没有法子。至于救于谦的事儿,你暂且先搁一搁吧。教我来想法子就是。”

方寥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门口传来响动。这屋子中除了方寥、简怀箴二人,便只有白清清住着,简怀箴已经感觉事情不好。她匆匆冲出去,正好看见白清清回房的身影。

原来,白清清骤然知道于谦获罪,将被处死,心情自然激荡,心中不觉得叹息。

这个哑女一生无欲无求,便是对于谦的感情,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求相伴一生一世,只希望对方平平安安。可是没想到,似乎连这样卑微的要求,上天也不应允的。

她见简怀箴与方寥回房,以为他们商量如何营救于谦,便想找他们一起商议。谁知走到门前,却听到简怀箴对方寥说得最后一番话。她心中甚为难过。原来,方寥身中奇毒。

她深知简怀箴与方寥曾经是一对情侣,曾经生死相许,既然方寥有事,简怀箴情深意重,自然不可能弃之不理。而她与于谦,却只见过寥寥数面而已。舍于谦救方寥,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对她而言,于谦却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思了半辈子,念了半辈子,想了半辈子,爱了半辈子,又舍了半辈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于谦去送死呢?

“清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总是会帮你的。”简怀箴知她心中所想,眼眸中流露一抹凛然,“于谦是大明朝的忠臣,我是大明朝的儿女,我如何会弃他于不顾?清清,你要相信我,你先开门好么?”简怀箴心中一片紊乱,她深知清清的性子,外表柔弱,心中刚烈,若是认准了的事儿,总要去做的。

白清清打开了门,手中提着一个包袱,一把剑。她看简怀箴的目光,有着几分探寻,虽然没有说话,一双明净的眼睛却分明在问简怀箴:“你去还是不去?”

那双眸子里的眼光,却并没有什么怨怪,温温柔柔的,又充满了理解。就算简怀箴为了方寥留在这里,白清清也并不觉得不对。

可是她自己一定要去!虽然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哑女,要杀于谦的却是皇帝,皇帝的要求,她又有多少胜算能改变呢?可是她一定要去!

于谦活着,她就在远处默默思念他,于谦要是死了,她就陪于谦一起去死。所谓同生共死,也不过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白清清心中烦恼突然消了,想明白这一点,她脸上泪痕未干,目光却安定下来,再没有之前的惊惶无措。

简怀箴隐约明白白清清的心事,看着白清清的包袱,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沉声说道:“清清,你要是相信我,就知道我不会让于谦死。你安心在这里等待,哪里也不用去。”

她原以为白清清定是不许,固执己见,想不到白清清点点头,居然放下包袱。她心中稍微安心一些,与白清清姐妹多年,白清清自然是相信自己的。

她伸手将她抱了抱,安慰这个哑女,心中更是难受,脑子里却转过数个念头。于谦为何获罪,那告示上却是说于谦媚骨事敌,勾结瓦剌。

这等原因,简怀箴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多半另有缘故。只不过她和白清清远居江南,自然不甚清楚。

要救于谦,不能鲁莽行事,须得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方能布置对策方略。只不过于谦一个月后,便要被处斩,时间并不多,动作要迅速。

简怀箴手指轻轻擦过脸边的鬓发,黝黑深邃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晶晶莹莹的光芒。隐居在江南,却不曾磨灭她骨子里的坚毅果决,少女时候的坚定一下来似乎全回来了。

看来,事到如今,要出动“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了。

这两个组织,是当初简怀箴为了对付纪德妃、朱高煦和大宝法王一干人而设立。原本是暗杀刺探为主。后来,纪德妃一干人的势力被消灭,这两个组织也转成两个门派。这两个门派中,昔日有简怀箴培养的无数的探子和死士。

退隐后,这两个门派由自己的心腹上官鸣凤和南宫九重统领。上官鸣凤本名应欣儿,南宫九重唤作古蓝烟,她们昔日都是简怀箴的侍女,她们的功夫,也都是简怀箴交的。这些年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发展壮大,跻身进入江湖四大门派。上官鸣凤和南宫九重,也都是独当一面,威震天下的一代宗师了。

简怀箴细细思量,听上官鸣凤和南宫九重这月的书信说,夺门复辟后,太监曹吉祥越发位高权重,深受英宗宠幸,“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杀的那些贪官,十个有九个是这曹公公的爪牙。简怀箴隐隐觉得,这个太监已经是大明王朝的一颗毒瘤。而于谦获罪,会多半和曹吉祥有所牵扯、

曹吉祥任司礼太监,宫中宦官的一切事务全由他统领,东厂的特务机构也是司礼太监的权利范围,更替皇帝掌管内外一切章奏和文件,代传皇帝谕旨等等事故。

民间传说曹吉祥和将军石亨与于谦不睦,二人皆是皇帝的宠臣。他们二人都是位高权重之臣,又肆无忌惮,若不是此二人弄权,以于谦的官声与威望,哪里能轻易获罪?

简怀箴微微蹙眉,回房写了两封书函。她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廊檐之下,从青木鸽子笼中取出两只鸽子。把两封书函分别放到鸽子身上,然后双手高高扬起来。

白鸽飞了起来,冲向空中,翅膀扑扑做声。简怀箴望着那两只飞远了的鸽子,弯如新月的眉毛不由得轻轻皱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平静的日子,便伴随着那官府贴上的告示,被粉碎得四分五裂。

两封书函,一封是给“烛影摇红“的宫主上官鸣凤,一封是给她的师父龙语萍。要想既救于谦,又救方寥,便只能靠她们了。

白清清熬了粥,简怀箴端到了方寥面前,粥很清淡,少了味道。方寥慢慢的喝了一口,心中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碗粥喝到口里,慢慢有一种奇怪的滋味。其实这粥也许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因为身边有那个人,有简怀箴。

曾经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那爱恨原本如此浓烈,现在却清淡如水,偏偏尝在舌头尖,又似乎有了异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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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黑色的帷幕,慢慢吞没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光华。天空中几颗明亮的星子,犹如水钻一般,莹润晶亮。

简怀箴抬头望天,心中蓦然呈现出一个人的影子。那是个头发枯黄,脸色惨白的女孩子,只有一双眼睛,美丽的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她是她的妹妹,叫萦萦。可是她,已经失去她很久了。只能梦魂萦萦,偶尔缅怀往事的时候,想起这个女子。

简怀箴决定为方寥施针。烛影幢幢,墙壁上勾勒出人的影子。

简怀箴再一次取出紫云纹雕花盒子,取出那九只金针。

简怀箴茫然想她已经老了,昔日乌亮如瀑布的发丝中,已经有了白头发。

年纪一大,心也越来越小,只希望所有人都是平平安安,包括白清清和于谦,包括方寥和那人——江少衡,还有很多很多活着的人。

简怀箴定住了神,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彩,寻着方寥七筋八脉周身穴道,这上弦金针差不得分毫,简怀箴也分不得神。简怀箴的额头上隐约渗透出汗水——

方寥脸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一抹疼惜,这种柔情,是少年的他绝对不会露出来的。那时候的他,冷冰冰的好像是石头刻成的。爱情曾经让他痛苦,可到底还是战胜了恐惧。

他痴痴的看着简怀箴素净的容颜,多少年了,这是什么滋味呢?

就算简怀箴头发全白了,脸上都布满了皱纹,方寥的心目中,她仍然是昔日尚书府门前中,第一次初见时候那清丽动人的女子。

方寥盯着她,心中阵阵疼痛,有生之年,还能相遇,实在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福分。只是若是当初他能放弃仇恨,也许两个人——

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他闭上眼睛,不要继续去看她。金针刺穴,带来了微微的痛苦,这小小痛苦,对方寥当然微不足道。

他这一生,也不知道受过多少伤,却从来没有在乎过,如今他冷硬的身躯上,早就布满了伤痕。

唯独心灵上的伤口,一生一世都疼痛如昔,永不能忘。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张沾水的帕子,盖在他的额头,为他擦去汗水。方寥睁开眼睛,发现简怀箴宁定的双目中微微带着关切。

她还是关心我的——

方寥怔怔的想,他茫然伸出手,握住了简怀箴的手掌。

简怀箴看着他,眼前忽然飘过另外一个俊雅的身影,那个人温润如玉,摇着扇子时候,目光那般的宁定温和,一想到那个人,简怀箴胸口还是一阵的搅痛。

叹有缘,却恨这般缘分。当初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去了许多年后,磨得平了,但是到最后,还是有一抹忿忿然求而不得的遗憾,怎么也不能释怀。

简怀箴很久没有去想江少衡了,那温润如玉的江少衡,那如朗月清风般的江少衡,那眉间带着心事,却仍然笑得一派释然的江少衡。

心中有一点点的痛,并不重,只不过如一根针细细的扎了一下。

方寥握住她的手时候,她却忍不住想到江少衡。

简怀箴慢慢的抽出了手,方寥眼睛里突然冒出了细微的火焰,接着又慢慢的平静了,一如简怀箴初遇到他时候,那般冷然无波,浑然没有身为人的情绪。

只不过那冷漠的眸子落在简怀箴身上时候,简怀箴反而感觉到了一抹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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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雪白的鸽子扑扑打着窗台,是“烛影摇红”传来的消息。于谦被捕,一个月后处斩的消息,全尽数写在白色的绢绸之上,密密麻麻的。

原来,于谦出事的消息传出后,上官鸣凤心知简怀箴和白清清姐妹情深,早就刺探好消息,准备传回来给她。

于谦从被捕到被判斩首,这个中情由,委实复杂。上官鸣凤只怕消息探得不真不全,也不敢冒然传给简怀箴。等事情来龙去脉,上官鸣凤尽数掌握了,方才飞鸽传书,传来消息。

一直以来明朝西部,常受游牧的蒙古族的滋扰,连绵兵祸不断。元时蒙古族侵占中原,当时这西部之地,被称为斡亦剌。

后来以明代元,中原尽逐蒙古,然而明朝西部的蒙古部落,却仍然强盛,被称之为瓦剌。

游牧民族不事种植业,只以放羊牧马为生,连煮肉的铁锅,自己都做不出来。

因此从前常会骚扰边界,进行抢掠,如风一般掠来,杀人掠货之后,再行退走,称之为打草谷,百姓苦不堪言。

直到蒙古统一中国,当时的斡亦剌地区,也受部分汉化,开始有部分的农业发展。当时此地有四大部落,这些蒙古部落大半定居在阿尔泰山麓至色楞格河下游的广阔草原的西北部。

之后明朝和瓦剌多次用兵,双方折损兵士无数,这些蒙古人一直野心不死,想要重新夺回中原之地,恢复当初蒙古族的荣耀。

直到本朝初年,脱脱不花统一蒙古,实为傀儡,大权尽在丞相脱欢之后。脱欢野心勃勃,有攻占大明疆土的野心,一直对大明用兵。当朝的皇帝英宗,也分外为之忧心。

这个时候,他宠爱的太监王振,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对英宗百般鼓动,想英宗御驾亲征,与那瓦剌决一死战。英宗只想着自己若能功成,就自然成了史书中所记载的那千古明君,不由得飘飘然然,就应承了王振。

这个时候,却有个人死谏英宗,陈述利弊,告之总总弊端,而这个人却正是于谦。

四,江湖令

简怀箴看完了前因后果,心中涌动着阵阵的怒意。

一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皇帝,一个善于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阉贼,将这朝廷这天下闹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她虽没有怒而派桌,眼角眉梢却忽的浮起一丝凌厉之气。

方寥已经知道简怀箴怒了,在旁边沙哑的说:“这绢上写的是什么?”

简怀箴将绢递给方寥,方寥看了,眼中似笑非笑,露出一些讽刺:“这皇帝——”他冷然说:“他嫉恨于谦当年拥立景帝,想处置他以死刑,英宗身边却只有那个善于谗言的曹吉祥。我看这场仗必败,英宗也必杀于谦,除非——”

方寥突然笑了:“除非于谦反了大明朝廷,继续愚忠,只是死路一条。”

简怀箴心中微沉,方寥最后一句,不过是无稽之谈,然而于谦当真死去,白清清岂不是注定抱憾?何况,她乃是大明朝堂堂长公主,又岂能允许皇帝滥杀无辜。

她心中有个声音坚定的说:“不能,决计不能。”、

白清清伸出手掌,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全不知道那暗处有一双眼睛冷冰冰打量。那暗处打量白清清的人穿着道士服,无涯嘴角微微一笑,伴随他的动作,头冠轻轻的颤抖。他摸出一把雪亮的飞镖,在手中把玩。

若是别人知道他是唐门弃徒,定然会十分惊讶。当年他尚不叫无涯,而是唐门里的一个叛徒,因为畏惧唐门,所以才投靠了曹公公。他清秀的脸上流露出扭曲的表情。

这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曹公公追杀。看她人很柔弱,也不会武功,举止间更不似官宦人家的妇人,曹公公却大张旗鼓要杀了她。只不过这和他也没关系。

寒光一闪,雪亮的刀光从他的手指间飞了出去,直掠向了白清清的喉咙,他有信心自己的飞刀能顺利插入白清清的喉咙,白清清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然而这个时候,一道雪白的绸绢却横空飞了过来,将那飞刀卷走。

白清清恍然未觉,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走上一遭。雪白的绸绢飞去缠无涯的咽喉,无涯身体往后一掠,眼中怒气一片,心中却清明了。这一路上,曹公公连派了八路杀手,前去刺杀白清清,只不过却都无功而返,这个女人好像真的不简单。

白绸不断飞舞,遮得那人身影飘飘忽忽的,不甚清楚,五枚铁蒺藜从无涯的手中飞了出去,打着旋儿飞舞,将那白绢搅得粉碎,片片飞舞,好像白色的蝴蝶。

这时候一道白色的人影却飘飘落下,足不沾尘。出现在无涯面前的,分明是一名俊秀的少年,他一条手臂横在胸前,手掌中仍然捏着半截白绸。

白云驹有些惋惜的看着掌中断掉的半截绸带,这一路上,都是他在暗暗的保护白清清。若有追兵,或设计引开,或暗中除之,总之不留痕迹。就如“烛影摇红”刺杀那些贪官污吏,悄无声息,暗中行事。他是上官鸣凤最出色的弟子,这一次保护白清清,是他的统领。甚至连盟友“忏情门”的弟子,都由他指挥。

白云驹将一枚细长的金令当做钗一样,插在头发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员由同一个人指挥,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除了当初创立两个组织的简怀箴,两个组织虽然时有合作,但还没有到这一步。

那枚金令是上官鸣凤和南宫九重命人新铸造的。既然这枚金令被自己带了,那自己自然无法辜负这样的期待。

如墨一样的头发不断的吹动,白云驹看着无涯。他原本百般遮掩,既想要保护白清清,也想让曹少钦摸不着头脑。只不过眼前这个唐门叛徒,终究让他暴露出来了。白云驹心中知道,“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是铁了心要保护白清清,不惜任何代价。

身上带着那枚金令,白云驹自然不会只是一个人去保护白清清。

无涯眼睛里闪动着残忍,手中拿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突然一件披风扬开,那披风里挂着百余件暗器,伴随披风挥舞,寒星似雨,直飞向白云驹。那雪白的绸带不断飞舞,宛如一朵白色的花儿,幽幽绽放。

无涯只知道任是白云驹轻功再怎么出色,这如雨一样的暗器,再怎么也会着上两三枚。他手中的匕首更直往白云驹的胸口刺去。只不过那手臂刺到半途,突然动不了了。他手臂穴道上突然多了一枚针,也不知什么时候,白云驹将这根针射到了无涯的手臂上。

满天白绢突然就消失了,也不知道白云驹收在哪里。无涯先是觉得手臂一麻,只觉得那根针上面,似乎被涂上什么麻药,接着胸口被狠狠打上一张,气血翻涌,五脏移位。

白云驹的袖子里飞出一道银丝,犹豫不决。他只要轻轻动下手指头,就能将将无涯杀死。只不过他心肠一向很软,杀那些贪官污吏,一定要证据确凿,方才下手。这无涯既然是曹公公的爪牙,自然是双手染满血腥,只不过此刻并无佐证——

白云驹略一犹豫,还是收回了银丝,并没有杀了无涯,匆匆向白清清的去处赶去。

至半途,一道柔软的身影落在白云驹的怀抱中,月光下,那是一张清秀的少女脸蛋。

“芙蓉妹子,你没有事吧?”白云驹温声说道。

芙蓉摇摇头,她脸蛋突然红了红,可惜白云驹并没有察觉。芙蓉说道:“方才有曹公公的走狗对白清清下毒,被我阻扰了,只是自己中毒了,但是现在放了毒血,没有事了。”

她雪白的手臂上,有一个深深的紫红色的伤口,还没有来得及包扎,而芙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过芙蓉的心里,却觉得甜滋滋的,像白云驹,本来就是所有女子梦想中的情人,温文尔雅。

白云驹却并不知道怀中少女的心事。

他未雨绸缪,除了芙蓉,还在前方布置了数处人马,保护白清清的安全。白云驹年纪虽轻,俨然有大将之才,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被委托这样重要的任务。

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白云驹心中一阵坚定。

只不过这一次“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决意出世,也不知会死掉多少人,虽然男儿在世,为国为民在所应该,白云驹还是忍不住心痛。他心肠柔软,实在舍不得身边的伙伴死去,所以更要谋划得全面周到。

江南,简怀箴看着窗外的青石小巷,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据说那曹少钦,是个十分难缠又可怕的人。白清清那个柔弱的女子,虽然有“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保护,能不能安然无恙呢?

能!一定是能的!简怀箴这么想到,她是信任上官鸣凤和南宫九重。

唯今最重要的,当时是替方寥治好身上的毒伤。她不知道,方寥一直打量着她的侧脸,偷看着简怀箴的表情,揣度简怀箴的想法,想要知道简怀箴的忧愁。

方寥自然明白,现在的简怀箴有多矛盾,她忧心如焚,巴不得张开一双翅膀,飞到白清清的身边。但是简怀箴却一直没有将这分焦急露在脸上,那清丽的脸容上,一双眼睛始终宁定如水。

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简怀箴就被迫留在这里,方寥心中不由一阵不甘,又一阵愧疚。只不过他那张冷漠的脸上,从来没有一丝急迫,而口中更没有一句抱歉,看着简怀箴为他操心,方寥也没有半点感谢。

他自然不是不愧疚,不是不感激,只不过从来方寥都觉得这些话,不必挂在口上,他可以因为这些愧疚和感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不过口中却不会说出一句。

就如方寥少年时候,他胸中怀着血海深仇,脸上却是冷冰冰的,谁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虽然两个人面容上都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只不过方寥却分明知道简怀箴心中的焦急,而简怀箴也分明知道方寥心中愧疚和感激。虽然两个人一个字也没有说,就连脸孔也很少朝一起对望,却是分明清清楚楚知道的。

相识一场,虽然没有结果,却总算是个知己,方寥心中讽刺的想。

五,女医仙

每日扎针,简怀箴无疑都是小心翼翼,那上弦金针有鬼神莫测之功,但施针时候,却是要小心翼翼,只要扎错一步,便会有性命之忧。

今日动针,房门已经合上了,简怀箴摸住了方寥的经脉,感受手指下血脉的流动,然后金针入体。然而这个这时候,方寥头却抬起,沉声说:“有人来了!”

有人闯入!那人轻功极佳,悄无声息,却哪里能瞒过方寥的耳目?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人既然如此鬼鬼祟祟,自然是不怀好意,何况简怀箴深居于此,更无客人来拜访。

方寥冷冷哼了一声,伸手去摸身边的宝剑,然而肩膀却被简怀箴按住了,简怀箴目光示意方寥不要动,实际上方寥也动不得。若是妄动真气,不但会前功尽弃,方寥更会有性命之危。

简怀箴一只手拿起第二根上弦金针,另只手举起来,指尖却是一把寒光闪闪的梅花针。简怀箴轻轻道:“等那人到了门口,你就眨下眼睛。”论耳目灵敏,方寥是远胜过她的,这男子浑然一只冷傲的狼。

直等方寥眼睛一眨,那人进门刹那间,看到方寥眼色,简怀箴手中梅花针脱手而出,尽数打在那人身上,脸容平静无波,施针的手更无一丝颤抖。那杀手一身黑衣,猛住脸蛋,手拿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中了梅花针后,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匆匆退离。

“我看那曹公公,倒是神通广大。”方寥淡淡道。

“无妨——”

然而两个人都知道事情紧急,清形更十分危险了。那黑衣的杀手虽然背简怀箴用梅花针杀退了,自然还有后招在里面。

此刻忽然一股异样的雾气,由着门外传来过来,窗台上那鲜花被雾气一喷,顿时枯萎凋零了。一片手帕缠住了方寥的口鼻,简怀箴亦是如此。手中施针不停,简怀箴眉目一冷,手指弹出了药粉,往那异样的雾气一撒,顿时房间空气淡了。

“好在师父留的‘清犀粉’能解百毒,倒也解了燃眉之急。”

“只不过那些杀手突然杀来,梅花针不能抵挡。”

简怀箴心中如此盘算,突然心念一动,不免要唱一出空城计。简怀箴清声说:“闲来无趣,弹首曲子如何?”

那案上摆有琴,是简怀箴平时无聊所谈。而雪白的墙壁上,则挂了一张棋盘,旁边的淡色钵里放着棋子。将棋子放在一边,简怀箴手指将一片片棋子扔在琴上,有清清脆脆,断断续续的琴声传出来。简怀箴有学习梅花针,暗器的准头了的,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仍然奏起琴声。

屋外的那些杀手,见毒物伤不了两人,还听到了琴声,自然觉得神秘莫测。

方寥只恐怕那些杀手冲入房间,他宁可自己受伤,也定要抽剑对敌。只不过那些杀手迟迟没有冲入屋子中,反而一股热意,从周围穿来。烟气从门缝和窗户中渗透出来,两个人自然知道,是那些阉人的恶贼在外面放火。

简怀箴却十分镇定,倒是一心一意给方寥施针。这些杀手既然放火了,那么一时也不会闯入。

方寥终于开口:“你走!”

简怀箴悠悠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何苦要说这样的话?”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性子!”方寥冷哼一声,去拔插在身上的针头。简怀箴按住他的手,眉目间终于显露出一丝怒意:“你做什么?”

简怀箴突然拿起一根针,对住自己喉管:“方寥,你休要胡作非为。”她心中却有些好笑,似乎两个人岁数也不小了。

方寥却突然抓住了简怀箴的手,抓得紧极了,眼中更爆炸一丝火光。

只不过这时候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箴儿,你休要担心。”

简怀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方寥的手却慢慢松开了,虽然绝处逢生,心中居然有那一丝失落。接到简怀箴飞鸽传书而来的,是简怀箴的师父大明女医仙龙语萍,除了龙语萍,尚有青衫客沈明风夫妇赶到,

简怀箴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眼睛中更流露一抹温情,安心下来,专心施针。外面咿呀惨叫之声不绝,火势反而小了。

红色的火光,给两个人的脸上涂抹上一层红色,简怀箴专心致志,并无分神。房中浓烟滚滚,遮挡了视线,呼吸更是难受,只不过简怀箴却用那手指感受眼前男子血脉流动,全身诸般穴道。

大功告成,简怀箴忍不住松了口气,此刻房门大开,一股清风吹来,散去浓烟。方寥只见简怀箴的清丽容貌近在眼前,两人目光相对,经历了这场劫数,多年不见那一点生疏也烟消云散了,不由得多了一分暖暖亲切。

进来的女子面上戴着面纱,只看身材,年岁不知,然而她露出的头发却是全白了。龙语萍柔声说:“箴儿,你无事就好。”而沈明风夫妇亦已来到。

方寥看着龙语萍,这位传说中的女侠,一个深受敬重的女子。想不到因为这件事,甚至惊动了龙语萍,幸好简怀箴的师父到来,两个人方才无事。

虽然和简怀箴没有缘分,但是知道简怀箴的这份情意,方寥似乎觉得,也应该没什么遗憾,只不过心中仍然有些酸涩。

奉上清茶,简怀箴神色略有宽松:“师父,徒儿不孝,让你老人家也卷入这件事。”她思虑再三,还是一封书信,邀请龙语萍前来。自从白清清离开,简怀箴无时无刻,都在担忧,只不过也不能离开方寥身边。请龙语萍来,师父自是也能用上弦金针为方寥续命。

方寥明白简怀箴的打算,心中慢慢的有些落寞之意。龙语萍无论武功和医术都是出神入化,且施针之时尚有沈明风夫妇护驾,想也不会有什么差池了。龙语萍看到徒儿,蓦然伸手摸摸简怀箴的头发,柔声说:“箴儿,你也老了。”她心下无限怜惜,只见简怀箴孤身一人,未免担忧心痛。

方寥的眼睛闭上了,他虽然极想助一臂之力,只不过身有毒伤,也离开不得。他跟简怀箴之间的纠缠,众人虽然略有耳闻,究竟不甚了然。离开时候,却让两个人单独说几句话。

方寥低低道:“这次相逢,似乎是相逢匆匆,离别也匆匆。人生苦短,江湖艰险,这一次相逢,总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人生虽然苦短,见见老朋友总是有时间的。”简怀箴微笑说。

简怀箴匆匆赶去京城,她早用飞鸽传书,告之上官鸣凤和南宫九重这件事情,自己也马不停蹄,匆忙而去,只想快点看到白清清。

京城外,那无名山道间,简怀箴举目一望,已然隐约可见京城的城池,心中方才一安,这些日子,她一直和上官鸣凤与南宫九重保持联系,只不过她路赶得极快,一直也没有汇合。



六,一相逢

她正出神之际,蓦然旁边树丛中,跃出一道人影,恶狠狠说:“快些将身上的银子和马都给我留下来。”

简怀箴定睛一望,眼前的汉子三十多岁,身材削瘦,胡子乱糟糟的缠在脸上,形容十分狼狈落魄,手中拿的一把刀也是开了口子,看来来的若不是个单身女子,这贼人尚是不敢跳出来。

简怀箴眉头一皱,心中却有些疑惑,她打扮得很平常,并不似什么富贵人家的女眷,想不到还是惹来贼人觊觎。她冷冷清清说:“这天之脚下,你居然敢行这打劫之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贼人听她说话口气,不似一个寻常女人,他一时之间,居然不敢上前,口中嚷嚷道:“朝廷又怎么样,若不是这贼朝廷,我哪里会到这个地步,官府来捉也不怕。”他这么说话,倒好似有什么内情,听他说话的口音,也不是京城本地人。

“我看你四肢健全,想必是好吃懒做,才做这样勾当,偏说朝廷不是,倒也可笑。”简怀箴讽刺说道。

“你又知道什么,我原本是凤阳府的一个农民,闹了饥荒,家中爹妈死了,便想来京城寻个出路。别人说京城是天子脚下,怎么也饿不死了,我带着婆娘和家里的三个孩子一起前去。可到了京城,却怕我们这些流民进城做乱,或者带来瘟疫。别的人起哄,官兵射箭下来,我老婆和儿女都死了,只留我一个人了。”

说到过去之事,那贼人眼中隐隐有那泪光。

“闹饥荒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难道现在还是这样吗?”简怀箴心中还是有几许同情。

“后来官府开粥棚,派人来管,等饥荒过了,强行派遣回乡。据说是个姓于的官儿向皇上说的。只不过,我家里的人全都死光了,就算回去,那又有什么意思呢?”他说到此处,肚中咕咕一叫,显然是饿了。

简怀箴将随行的干粮分给他吃,那人啃着牛肉面饼,狼吞虎咽,好久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贼人脸上的凶光却是散了,显然吃饱了后,就没有凶气继续抢劫。

“我要是你,就回家乡去,重新过日子。”

那贼人呆呆,突然流出了泪水:“只不过我怕还没有回去,就饿死在路上了。”

简怀箴想了想,拿出几锭银子,送了过去:“这些银子,你拿着,早些回乡,莫要再做打劫的勾当。”

那贼人结果银子,眼睛里闪动光彩,痴痴迷迷的,这几锭银子分量可不清。简怀箴牵马准备继续走,却听贼人说道:“慢着!”他那张丑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微笑。

“想不到你居然是个有钱人,看来身上的银子一定不少,快点拿出来,还有你这匹马,我也要要。”

简怀箴玉容无波:“我要是不愿,那又如何?”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你这个娘们给杀了,也免得你去报官。”

简怀箴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梅花针,冷冷看着这个贼人,心中有些怜悯,但更多的是厌恶。这时忽听着一个女子声音:“休要放肆!”

一截雪亮的剑尖从那贼人的胸口冒出来,随即缩了回去,贼人身体落下去后,恰好看见上官鸣凤拿着带血宝剑。上官鸣凤将剑在尸体上擦了擦,再回剑入鞘。南宫九重亦站在一边,看上官鸣凤一剑取命,眼中也微露惊讶。

上官鸣凤冷声道:“敢冒犯小姐,真是死路一条。”

简怀箴却突然开口道:“这人品行虽然卑劣,但是将他杀死,似乎也不必。”

这些年不见,她觉得上官鸣凤变了很多,大概总是居于上位,头顶又没有主人,眼中微有专横之气。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上官鸣凤先是愕然,接着才是认错:“小姐,你所言甚是,是我处置不大妥当。”

她眼中却收敛一抹奇异的光芒。如此低声下气,上官鸣凤不甚习惯。

南宫九重眼中微微含泪,说道:“小姐,我们很多年不见了,真是,真是——”

“清清呢?她怎么样了?”

上官鸣凤突然尖声道:“小姐既然来到京城,我们将白姑娘送到怀明苑就是了。”

简怀箴满腹心事,想着白清清,那怀明苑是江少衡隐居住的地方,她还从来没有去过。

还没有走近怀明苑,简怀箴首先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在风中回荡,甚至悦耳。伴随那铃铛,尚有沙沙的竹子声。踏入了怀明苑,只见一池碧绿的活水,也不知从何处引来,几枝粉白色的花儿开在枝头,花瓣落在池水中,里面几只鸳鸯戏水,游来游去。

秀竹半掩中,有那几间精致房舍,桌子做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副棋盘。那棋子是玉石做成的,黑白两色,繁花不断落下,几乎将棋子全给盖住了。

屋前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淡蓝色的衫儿,袖子很长,衣摆很长,风姿很潇洒,他头发是花白的,却梳理得整整齐齐,用一根发钗束住。一阵风吹过,轻轻拂过江少衡的脸颊。

两人相见,简怀箴心中一片空白,眼见着江少衡惊讶的抬起头,用温和的声音说:“你来了?”

他手指里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里。这盘棋他都有思考很久了,花儿将棋子都掩盖住了,也全然没有察觉。一不小心,他袖子扫过了棋盘,哗啦啦棋子洒落一片。棋子和花瓣洒落一地。

“你几时来的?”

“我刚刚才来。”

简怀箴努力压下了心脏跳动,她在方寥面前镇定自若,就算曾经有过纠葛,有过刻骨铭心,但重见之时,却举止从容。只不过见到江少衡时候,却似乎没办法那么镇定。

蓝静看着江少衡的失态,突然心中一酸,那个温文尔雅,仿佛美玉一般的江少衡,身上总是透露出疏离又安静的气息,他的周围,好像已经有一个圈子,是别的什么人无法渗透进来。

可是简怀箴回来了,江少衡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他会茫然的看着远方,没有从前的安静和镇定,刚才还弄乱了棋子。蓝静忍不住咬咬嘴唇,将一颗颗棋子拣起来,放在棋盘上。她决定开始讨厌简怀箴,她要简怀箴吃点苦头,准备捉弄简怀箴一下。

简怀箴却没有注意到蓝静的念头,她见到了江少衡,一时觉得时光仿佛倒流了,从前的亲人都回到她的身边,突然间心中充满了安定,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两个人在庭院中闲庭信步,窃窃私语。南宫九重看在眼里,忍不住感慨:“看小姐重新遇见江公子,却直叫人唏嘘。”

上官鸣凤却不以为然,她与南宫九重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嫁人。南宫九重心中只有简怀箴,简怀箴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全被这曾今的婢子挂在心头。她整个灵魂,本来都全数奉献给简怀箴。

只不过上官鸣凤却和南宫九重不同,她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尚书府的小丫鬟,而是神秘的“烛影摇红”组织首领。简怀箴曾经是她最佩服的人,她的小姐计谋无双,不但有绝世无双的容颜,更是红粉中的诸葛。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简怀箴会放弃一切,去江南退隐。

红颜薄命,这么些年,简怀箴的情路一直都是坎坷万分。上官鸣凤佩服她,崇拜她,甚至模仿她,只不过在简怀箴隐居江南之时,上官鸣凤心中就不由得失望。像简怀箴那么出尘绝伦的女子,为什么却甘于平淡?

难道是女儿身,就不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当简怀箴隐居江南,成为一个普通的妇人,那双手居然会去操持家务,她身上神秘的光彩就突然消失了。就像是一块美玉,却甘愿沉沦在污泥中。

简怀箴正向着江少衡低语:“这一次,是我连累你了。”她看着江少衡布置的庭院,布置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

“如此说来,却也见外。”江少衡声音温温柔柔,眼睛看着这幽静的院子,突然觉得,这里的景致从来没有如此的完美。许多年了,他盼望的那道身影,总算踏步其中。那小桥流水间,能被这双纤足踏过。那素净的衣摆,拂过了落花翩翩。

七,老忠臣

宁静的日子一旦被打破,自然得重新面对狂风暴雨,就连这庭院中,也有暗潮汹涌,那上官鸣凤一双眼睛,带着特别的光芒望着简怀箴那道身影。

白清清是傍晚时分被送到怀明苑,简怀箴明眸望着白清清,流露出一抹欣慰,说道:“清清,你没事吧?”白清清摇摇头,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了疑惑。

一路来京城,她居然遇见了追杀,连见于谦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竟然也变得复杂起来。刺客的刀刺向了她,一个小姑娘横身替她挡下,这个小姑娘对她而言,是素不相识的。她只知道那个小姑娘叫芙蓉,是简怀箴派来的。白清清心中有些惊愕,她原本以为,简怀箴不想插手这件事情了。

别的人识趣的走开,简怀箴叹了口气说:“清清,你为什么一个人独自先走,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白清清手指上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着字。简怀箴看到上面的内容,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清清,我自然不可能不顾方寥的死活。”简怀箴手掌覆盖在白清清的手背上:“只不过我也不会放弃我们的姐妹情,我总在想两全的法子,总是,害怕有所错失。”

那心中的疑惑突然消散了,白清清露出了一个笑容,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救于谦的对策。简怀箴目光轻转,问道:“我久居江南,朝中之事也不甚了然了。如今朝中,有哪位大臣是忠心耿耿又与于谦交好,可为臂助?”

江少衡道:“当属吏部尚书李贤,李大人为人正直,和于谦又是莫逆之交,为人忠贞耿直,却又不失变通,当真国之良才。”

简怀箴听得心中一动,江少衡的目光,她自然是十分信任的,能得江少衡如此称赞,那么这位李贤大人自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不知有什么办法,能见这位李大人一面。”

“这倒好办。”上官鸣凤微笑说:“像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与朝中名臣素有结交,就算不是互通消息,也是隐约有觉。请这位李贤大人,他自然要赏些面子。”

简怀箴心中微微一动,她当初创立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只是立在江湖中的一个势力,却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开始结交朝臣了。听上官鸣凤的口气,只要烛影摇红发话,那李贤大人若是不来,便是不赏面子。上官鸣凤居然自傲至此。

话到了唇边,却是欲言又止,似这么多年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日益壮大,却和自己无关,如此贸然训斥,并不是什么好法子。简怀箴冷眼旁观,上官鸣凤日微有骄横,南宫九重恭敬如昔。这许多念头,匆匆滑过脑子,当前当务之急是要救出于谦,别的什么,且先搁置一边。

江少衡想了想说道:“李贤大人和我有一段交情,闲来会和我下棋饮茶,他隐约知道我的过去,却并没有说破。如今我送一封信给他,李贤大人正为于谦的事情忧心如焚,自然会意前来。”

简怀箴轻轻点头,她心事重重,愁上了眉头,一回首,却看到江少衡担忧鼓励的目光,一时心中似喜非喜,不知是什么滋味。

上官鸣凤微笑说:“小姐也不用担心,等我等联系李大人诸位朝臣,皇上自然该知道如何做。”她自以为摸透了简怀箴的心意,想着逼迫英宗的主意,简怀箴却并不曾回她的话,而脸上忧色更重了。

天色渐渐晚了,一顶青纱小轿子悄悄来了,屋中点亮了灯,屋外竹子沙沙之声仍然响个不住。院子里花朵,江少衡只恐虫子咬人,点了香料。

简怀箴怀着好奇打量李贤,江少衡百般推荐的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李贤是个三十多岁,四十岁不到的文官,形容清瘦,一身书卷气,一双眼睛却是定而宁。他眼睛里微微有些疲倦,只不过骨子里却还是很坚韧的,让人联想到一枝老梅。

“今日请李大人,是想请你认识一个人来。”伴随江少衡的介绍,简怀箴轻轻从竹丝帘子后出来,微微欠身。

李贤看着这年华已去,风姿不减的女子,慢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惊讶:“是你,简怀箴,怀箴公主——”

简怀箴倒是有些惊讶:“李大人,你认得我?”

“怀箴公主的旧事,我曾有所耳闻,心中实在佩服仰慕,何况二十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他二十多岁时候,尚未闻名于世,匆匆一面,简怀箴风华绝代,宛如仙人,真是见之难忘。也没有多久,就听闻简怀箴退隐了,李贤心中也不无遗憾。

想不到二十年光阴匆匆而过,却在这京城郊外,精舍之中,又重见简怀箴,亦不得不感慨缘法之巧妙。

简怀箴亦是惊讶非常,只不过当此危急时刻,也不是叙述旧事,感慨往昔的好时机,当务之急,自然是想着如何让于谦脱困。提到于谦入狱之事,李贤就忍不住扼腕叹息:“于兄因拥立之事,得罪当今圣上,我这一月以来,数次进谏,已经惹得皇上不满,似有将我罢官之意。看起来处斩于兄之意已经很坚决了。”

“晓之于情,动之于理,皇上总该会听的。”简怀箴用杯盖轻轻碰着茶杯,眼睛闪动一抹利光,她轻声说:“我只想见见皇上,有些情真意切的话儿,真想和皇上说说,想必他会听的。”

李贤略一犹豫,说道:“当今圣上几经波折,大起大落,性子越加乖戾了,心中总怀猜疑,老疑着什么人对他不恭敬不顺从。”

“李大人的提醒,我自然记在心上。”简怀箴望着李贤,李贤略一犹豫,虽然不过两面之缘,心中却无端对简怀箴有了信任,终于沉声说:“怀箴公主要见皇上,且让我安排。”

“如此就多谢李大人了,李大人的恩德,怀箴永远不会忘记。”简怀箴心中感激。

“我与于兄为友,为了他的冤情,区区性命,也是不会吝啬,何必说谢?”李贤爽朗一笑,简怀箴也忍不住微笑,于谦得友如此,此生何憾?

书房中,英宗看着蜡烛的光芒闪耀,脸上阴晴不定。这些天来,他总是为了于谦之事困扰,他是天子,他是皇帝,那于谦虽然有大功劳,他为何杀不得?

英宗狠狠一拍桌子,不过是杀一个臣子,又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好不容易从瓦剌回国,性格不免变得多疑了,总觉得朝中的臣子,似乎看不起自己这个皇帝。其实他想要杀于谦,尚有一个说不出口,难以启齿的原因——

正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听到沙沙的足步之声,英宗本来甚是敏感,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戴着面纱,幽幽的走了过来,蓦然一见,竟然像是一个女鬼。

英宗脸色大变,惊讶道:“你是谁?”他更忍不住,抽出宝剑护身。

八,君无错

“皇上休要惊讶。简怀箴缓缓的摘下了自己头上面纱,露出面孔。英宗脸上肌肉抖动,然后说道:“皇姑姑——”他看着这个身份很特殊的皇姑,当年清丽无双的简怀箴,蓦然想起旧事。

当年他的皇姑简怀箴,是京城第一美人儿,清丽绝伦,风华绝代,就连皇宫中的公主,也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那京城第一的美男子江少衡对简怀箴爱慕之极,苦求不得,一生未婚。

如今伊人年华老去,那素净的容颜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却不知为什么,像是一个鬼魂,又回到皇宫了。

英宗先是发呆,突然回过神来,说道:“皇姑奶奶,我知道你神通广大,皇宫来去自如,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这次来,自然是为了于谦之事。”

“他是朝廷肱骨之臣,你不该这么对他。”简怀箴柔声说。

“一个臣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英宗惨然一笑,只不过要杀一个于谦,不但朝中大臣激烈反对,无数百姓起了万言书,为于谦百般求情,就连自己那神秘莫测的皇姑姑,居然也悄无声息进入皇宫中,告诫他不要杀了于谦。英宗恶狠狠的说:“如今我杀了他,大明就会灭亡吗,上苍就要降下灾祸,让百姓水深火热吗?”

“他是个好臣子,对大明忠心耿耿,如果你去他家中,就会发现他家里一贫如洗。”简怀箴长长的睫毛抖动,有些花白的头发很仔细的梳起,垂在脸颊。

“大奸大恶的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收买人心,让天下人都来反朕。”英宗木然的说。

“你对于谦的成见真是太大了。”简怀箴对英宗的怨恨感觉到愕然,她没有想到,英宗内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于谦遵从儒术,一心为天下,对皇室忠心耿耿。那当皇帝的或许怨他清正耿直,厌恶他耿直明言,弄得无法下台。只不过为什么英宗会有这样荒诞的想法,居然认为于谦保藏祸心,欲谋王位?

“那些百姓,在朕身陷敌国时候,他们有在意过吗?如今却来为于谦求情。那些朝廷里的忠臣,个个涕泪直流,却何曾对朕有半点挂念?而如今,我的皇姑姑,你本是我皇族中人,却坐视我在异域受苦,不曾想法来救朕。朕是皇帝!朕不想当个昏君,朕本来想当一个好皇帝。御驾亲征,除了本朝太祖,谁又有朕的气魄。可就因为朕输掉了,是莫名其妙的输掉了,然后就成为大明王朝的笑柄!”

英宗一鼓作气,近乎癫狂的说了这段话,让简怀箴惊讶的是,那双眼睛里不止带着近乎癫狂的愤怒,更有浓浓的嫉妒。

她发觉了,英宗嫉妒着他的臣子,嫉妒于谦在民间所受的尊敬和威望。这又何其的可笑。只不过刚刚听的那一段话,以简怀箴的聪慧,自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英宗心中会有这样的表情和这么奇怪的念头。

说完这些话,英宗突然又后悔了,这些话本来是他内心中难以启齿的心事,他本来害怕被别人知道,而如今却被简怀箴听见,这让英宗阵阵后悔。

只不过如此一来,要英宗放过于谦,似乎是更加困难了。简怀箴幽幽的目光看着蜡烛的闪动。

“皇上,你好生糊涂。”简怀箴心中不免有了一丝怜悯,看着这个被心中魔障束缚住的帝王。

她口中的糊涂两字,却是点在英宗的痛处:“住口,你是谁,凭什么训斥我?简怀箴,你闯入禁宫,本是大逆不道的罪过。还不快些退下,否则不免受那五马分尸之刑。”

英宗冷声说:“这一次,朕宽宏大量,宽恕于你,只不过以后若有下次,私入禁宫,那是大逆不道。”

简怀箴幽幽的,甚至有些温柔的看着蜡烛的火焰,这御书房对她而言是熟悉的,这么多年了,大明王朝也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此处却未大改。简怀箴蓦然冷清说:“皇上,你中毒了。”

这毒却是她藏在手指甲中,趁着机会,弹入蜡烛中,伴随着蜡烛的燃烧,发散在空气当中。

英宗脸色大变,呼吸一口气,果然感觉胸口有些轻微的刺痛。他忍不住怒道:“你,你——”

毒既然下了,那开弓没有回头箭,简怀箴用那宁定的口气说道:“这毒名唤雪日断,二十日里要是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我只要于谦平安无事,不求他事。”

她好像是没有消融的冰雪,连声音里也有透出寒意,她如此行事,那也是迫不得已。此事牵连极大,无论是朝廷的逼迫还是江湖的压力,便算英宗因此改变了注意,以英宗善于嫉妒的心肠,自然会大加报复。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万户缟素。她不愿意那些耿直的朝臣被当今圣上所怀恨,更不愿意自己一手创立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成为朝廷针对的目标,成为所谓的逆贼。

英宗那无限怨恨,她只愿意自己来承担。就由她一个漂浮不定,早就厌倦了世事的影子来承担这浩荡帝王之怒。一旦于谦出狱,只怕也不能再做官。而简怀箴自己,更成为朝廷重犯,生活在被通缉中。虽然如此,这也是简怀箴唯一想到的两全之策。

似上官鸣凤说的那样,将朝堂闹得沸反盈天,并非她所愿。这大明王朝多灾多难,短短不过几十年,却数易其主,其实再也经不过折腾了。

英宗那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了,突然喝道:“来人啊!”

伴随英宗呼声,一干侍卫鱼贯而入,愕然看着房中那个身影。那道雪白的身影,空灵寂静,仿佛偶然之间,就闯入了这房间之中,就算见着突然涌入是侍卫,也浑然没有半点惊恐。

这个女人却是谁?这些侍卫个个都心有狐疑,然而断然不敢多想。这帝王家的事,自然该多知不如少知。

“来呀,快些将这个女人捉下。”英宗胸口起伏,已经气得十分厉害了。土木堡事件后,他流落异邦,好不容易方才回到京城。只不过尝尽了辛酸,英宗那偏激的性子却越发强烈,疑心病也更加重了,万万容不得别人来忤逆他。

而简怀箴对他下毒,更加让他愤怒欲狂。他容不得自己受这次要挟,这次若是应允了,那么下一次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这位皇姑姑,莫非要学那唐朝的武则天,想尝尝做女皇帝的滋味?他不但要捉住简怀箴,逼迫其交出解药,还要将她在朝在野的爪牙全都找出来,杀个干干净净,以除后患。

简怀箴将他这个皇帝想得太过于简单,以为区区毒药,就能让他屈服?她不过是个区区的弱女子,在皇宫中,又有谁能强得过皇帝?想到简怀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如一抹幽幽鬼魂,来无影去无踪,英宗心中也出了一身冷汗,更加认定了简怀箴心怀不轨。若非心有不臣之念,又怎么会在皇宫之中安插眼线?

九,妒心早

简怀箴眸光一冷,蓦然手中粉末一扬,周围的士兵昏昏欲睡,仿佛喝醉了酒一样,其中一人手中的剑再拿不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接着如纷纷传染,兵器落地,那些侍卫也纷纷倒下去。

英宗愕然看着简怀箴,还没有反应过来,左边肩膀上插了一根针,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了,这个时候,他方才知道简怀箴的厉害。

如今简怀箴的素手轻轻的抚摸一根针,说道:“皇上,这根针插入你的咽喉,也是轻而易举之事。”简怀箴那清倦眼睛中,闪动一抹利芒。

“退下吧!”英宗手臂一扬,那些闻声而来的侍卫也纷纷退下,连带那被药弄得昏迷的侍卫一并带走。

“你意欲何为?”英宗沉声说道。简怀箴心中倒是微有惊诧,方才英宗微有失态,如今却又重新镇定,倒也不失皇帝风范。那土木堡之变,只传为天下笑柄,英宗这个皇帝,更与那昏聩两字紧紧联系。当年因那王振谗言,英宗便御驾亲征,最后却一败涂地,当年的英宗,确实是刚愎自用,又欠缺心思。

只不过多年之后,英宗倒多了几分沉稳之气,他能历劫归来,甚至重登九五之尊,确实有他的本事。简怀箴心中突然微微有些喜悦,便算她如今正与英宗为敌,只不过也期待着这龙座之上的皇帝并不是一个庸才。她的这一生,因为血缘的关系,和整个大明王朝已经血脉相连了。

冷静下来,英宗脸色沉静如水。

“我的要求,也只是请皇上放过于谦,始终不变。”

英宗脸色数变,眼中变化莫测,冷声说:“你懂什么——”他声音里颇多无奈,似乎杀死于谦,也不是单纯的嫉恨意难平。他心中更不免有些失望,心目中那个神秘之极的皇姑姑,似乎也不过是个江湖草莽。她只当于谦是个清官,便千方百计的要去救于谦。却不想于谦侍奉过景泰帝,而石亨和曹吉祥、徐有贞这几个拥立的大臣又对于谦百般记恨,欲要致于谦于死地。

在朝中,除了几个忠贞之士,于谦大势已去,如要保于谦,便得须开罪扶立自己的那几个功臣,如此一来,这几个虎狼之士不见得会起安分守己,这大明朝才刚刚安稳的局势,便荡然无存。

他虽然是皇帝,但也不见得能随心所欲,对于谦便有些嫉恨之心,只不过若是可以,他何必成为那天下罪人,违背民心?

“皇上要杀于谦,自是有所考量。只不过隐忍待势,未必是合适的办法。而那虎狼之辈欲要除去眼中钉,也不过是想自己日后肆无忌惮少了几分顾忌。今日杀了一个于谦,他日也未必有铁骨铮铮的男儿好站出来。”简怀箴见英宗情绪已经平复了,于是将金针收入袖子中。

英宗听了,忍不住望向简怀箴,恰好看见一双了然清冷的目光。

“皇姑此举,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于谦?”

“既是为了大明,更是为了于谦。”简怀箴气定神闲,风不动,水不摇,就这么幽幽的站在御书房中。她心中暗暗思忖:这英宗皇帝中毒之际,面上并不曾有丝毫的怯弱,并不是那好驾驭的人。

仔细看看,英宗双鬓之间,微微有些白雪,看着颇为沧桑。

“皇姑姑,你且请吧。”英宗转过身,他既没有答应回放过于谦,但也没有派宫中侍卫将简怀箴捉拿。他所做所为,简怀箴难以捉摸,只不过再开口询问,不过徒自失了气势,更显露自己迫切。英宗既然中了毒,自然是不会轻生。简怀箴只得就此离去,一路之上,果真毫无阻碍,看来英宗的心思,那也有几分难以猜测的。

等回到怀明苑,简怀箴将在皇宫经历种种尽数告之众人。

蓝静忍不住翘翘嘴:“这皇帝要杀于大人,真是个昏君。”

简怀箴心里忍不住摇头轻笑,江少衡说道:“当今的圣上,多历劫难,也并不是昏庸皇帝。”

“你又帮她说话。”蓝静手指指向的却是简怀箴。

江少衡眼睛微露好奇,蓝静的逻辑,向来都是奇奇怪怪的。蓝静一翘嘴唇:“那皇帝是她的侄子,所以你帮他说话。”她偷偷看了一眼江少衡,江少衡浑然没有注意到他,那张脸一如平时一般宁定,只不过江少衡的目光偶尔轻轻扫过简怀箴,似乎是不经意之间扫过去的,却分明被蓝静给看到了。

看着江少衡,蓝静全然痴了,眼前的江少衡气定神闲,一阵风吹拂过去,让他头发散落在衣襟上,不断滚动,脸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光彩。

她这般痴态,全落在上官凤鸣眼里,自然明白她为何说出这样的话,这却让上官鸣凤心生轻蔑。上官鸣凤眉毛一挑,低语:“这女子好生不知轻重。”

简怀箴反倒觉得蓝静语笑天真,仍如少年时候,真是难得可贵。白清清眼睛里仍带着忧愁,南宫九重柔语安慰:“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不要性命的,一定不会有事,清清小姐,你且放心。”

简怀箴握住她的手,宁定说:“信我,于谦不会有事。”白清清怔怔的瞧着她,眼睛里慢慢流露出一丝释然。

一夜无眠,江少衡看着简怀箴,眸子里微微有些心疼:“怀箴,你先去睡一会儿”

蓝静眼珠一转,说道:“不如我来安排屋子。”江少衡还没来得及说话,蓝静就拉着简怀箴走了。

她领着简怀箴,打开了一扇门,捂嘴偷笑说:“你看看这里,觉得喜欢吗?”

今天蓝静穿了一件湖蓝色绸子做的裙子,伴随主人的动作,那裙摆一抖一抖的,腰后两条带子不住飘动,显得格外俏皮。她容颜虽然不美,却确实有可爱一面。

这屋子四面墙壁雪白,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反而零散堆了许多的杂物,那床不过是木板上摆了一层薄薄的被子,硬邦邦的。这里并非客房,不过是怀明苑中一个摆放杂物的地方了。

蓝静等着简怀箴发脾气,简怀箴却浑然不已为意,只走到了那张床边,盘腿坐下调戏,眼睛轻轻闭着,脸上并无一丝表情。好在这里虽然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打扫得却很干净,房间里一层不染,一点灰尘也没有。

蓝静看她如此,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挫败的感觉,眼珠转转,又有了别的主意,说道:“你肚子饿了吧,且让我给你准备吃的东西。”简怀箴听她主动提起,倒是有些奇怪,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等蓝静将吃的东西拿来,简怀箴不由得哑然失笑,蓝静拿来的早晨,不过是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外加一碗清水,真是粗陋之极。

“简怀箴,你娇生惯养,更是大明的公主,这些东西,你一定吃不惯吧。”

“那凤阳府发生饥荒时候,易子而食是常见,我大明士兵在前方征战,吃上一个白面馒头更是奢望。如今我有馒头清水果腹,已经是十分不错了。”简怀箴如此说道,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蓝静更加气愤,只觉得简怀箴真是会装模作样,又故意和自己作对。

“小姐——”这时候上官鸣凤走入房中,脸色一变,突然怒道:“蓝静,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自己所作所为被别人撞破,蓝静脸色一变,接着说道:“我给她安排房间住,又送早餐给她,一片好心,那又怎么了?”

“这里是给人住的地方吗?你拿着馒头清水,给小姐吃,真是可恶之极。”上官鸣凤眉毛如刀,狠厉说道。

“这有什么,是她说的,凤阳府发生饥荒时候,易子而食是常见,我大明士兵在前方征战,吃上一个白面馒头更是奢望。现在我给她馒头加清水,那又怎么了?”蓝静干脆将简怀箴的话搬来说,简怀箴听了,忍不住摇摇头。

上官鸣凤却是越加怒了:“休要绕舌。”她抽出剑,剑光凌厉,竟然是夺命之招。简怀箴脸色微变,只见蓝静躲了几下,眼见上官鸣凤手中的剑要插入蓝静咽喉。此刻上官鸣凤眼前白影一闪,简怀箴伸手将她的手掌给按住。

“罢了,此事不要计较。”

十,伊太冷

蓝静跺跺脚,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上官鸣凤收回了剑,眼眸中闪着一丝冷冽,说道:“小姐,你便是太大度,却被这女子欺辱。”

“不过是玩笑罢了,何必在意。”简怀箴不动声色,

简怀箴细细打量上官鸣凤。许多年不见,如今她已经是一派之主,凤眉凌厉,颇有威仪,就算女子之身,也是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身紫红色连衣窄袖金边银叶裙子,外套轻红烟水轻纱比甲,腰束金色带子,打扮端是用心,再无当初那个轻笑俏皮的小丫头样子了。

简怀箴心里觉得觉得上官鸣凤脾气暴烈,似乎小小的委屈,也让她按捺不住,再也受不得别人半点轻辱。转念一想,或者是因为她护住心切,所以格外冲动,简怀箴心中,甚至有一丝愧疚。

二十多年不见,大家都生疏了很多。她和上官鸣凤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几十载情意浓,何故再生隔阂。

然而上官鸣凤听到这句话,却分明当成对自己的训斥,脸上一抹暴戾之气,一闪而没。

屋子里静下来,简怀箴抬头看着落花飘着,这里宛如宁静的乐土,只不过在这之外,整个大明王朝都是暗潮汹涌。

过了一阵子,蓝静居然又跑了回来,瞧见上官鸣凤不在,便连忙将房门合上,气鼓鼓的说:“简怀箴,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请讲。”简怀箴不愠不火,蓝静看见她宁定的眼睛,心里打了个突。她痴痴的看见简怀箴,让简怀箴都有些不太自在了。蓝静呆呆的看着简怀箴,当年的简怀箴那般美丽,美得让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心里就一阵自惭形秽。

而现在的简怀箴,仍然是一身素衣,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温柔剔透。简怀箴素来便爱玉石,她这块玉佩自然是千挑万选,价值不菲。那一双眉毛,仍如弯弯月亮般清秀,一双眼睛却更加的沉润,肌肤仍然是雪白,这几十年岁月,悄悄的流过,带给简怀箴成熟的韵味。

只不过在简怀箴那双清亮眸子面前,这悠悠的岁月,似乎一点也没变。

蓦然间,蓝静眼睛里却含着泪水:“你你你,怎么老了还这么,还这么好看?”

老了?好看?简怀箴听到这两个词,心中微微一怔。她虽然五十多岁了,可是驻颜有术,身上那股清冷味道始终不变。

蓝静喃喃说:“我知道,江少衡喜欢你,因为你好看,我长得丑嘛。我一直等啊等啊,等大家老了,脸上都是皱纹,你不好看,我也不好看。那时候江少衡就不觉得你漂亮,自然会喜欢我。可是你脸上皱纹,干什么比我要少?”

简怀箴摇摇头,只觉得蓝静倒也单纯可爱。

“简怀箴,我要你离开江少衡。二十多年了,你突然回来又算什么?”蓝静大声说。简怀箴都去江南二十多年了,蓝静早就当她不存在,她天天陪伴在江少衡的身边,心里觉得自己和江少衡是相厮守。江少衡就算没接受她,和简怀箴也是分开了。这二十年,江少衡不知道简怀箴的消息,不但没见上一面,更连只字片语也没有。都已如此,两个人岂不是早算分开?

简怀箴听了蓝静的话,那平静的心湖犹如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打起了点点涟漪。或许就如蓝静所说,而是多年没有只言片语,仍然有一种眷念之情连绵不绝。

蓝静却为江少衡不平,简怀箴要喜欢江少衡,早就和江少衡腻在一起,甜甜蜜蜜的不分开。除非她心里根本没有江少衡,所以才一走二十多年。她突然回来,徒自吹动一江春水,当真可恨之极。

“我说什么,你听见没有?”蓝静不满说道。

“蓝姑娘,情之一字,总难以解释的,其实你并不懂。”简怀箴如是说道。

蓝静却是不懂,她一辈子浑浑噩噩,简怀箴这些话却点在她痛处:“不懂,你凭什么说我不懂——”她话儿一顿,说道:“我懂不懂,和你没有关系。我只问你,愿意离开江少衡吗?愿意,还是不愿意?”

简怀箴看着她,摇摇头。

蓝静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气,简怀箴不愿意离开,她自然是赶不走的。蓝静冲出门去,她只想要告诉江少衡,简怀箴不过是玩弄他的感情。突然之间,蓝静又顿住了:心里想:“江少衡那个笨蛋,他那么喜欢简怀箴,要是听说简怀箴不肯离开,也不知道多开心。”

虽然有些糊涂,关于这一点,蓝静还是很清楚的。在江少衡心里,简怀箴无与伦比的重要。只不过简怀箴不愿意走,她就偷偷让简怀箴赶走。想着简怀箴金针的厉害,蓝静忍不住吐吐舌头,要让简怀箴离开,须得想个法子,让简怀箴没有办法反抗。

蓝静心中有了一个主意:“不如在茶中加了迷药,让简怀箴昏迷过去,到时候,就能够送简怀箴离开。”

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和简怀箴争吵,她送去的茶,简怀箴怎么会不怀疑?像简怀箴这么奸诈的女子,自然是会堤防自己。这时候又一个绝顶妙计从蓝静的脑子里冒出来。不如她先对简怀箴认输,接下来,简怀箴就不会堤防了。

一杯茶泡好了,蓝静加了迷药,送去给简怀箴。走到半道上,突然闪来一道身影。上官鸣凤抽出一把剑,比在蓝静的颈项上:“你要是再对小姐无礼,小心你的性命。”

“你敢!”

“好吧,我不要你的性命,只将你对如何小姐,一五一十,告诉给江公子。”上官鸣凤咯咯一笑,收了剑。

“你,随你怎么说,我怕什么?”蓝静口里虽然继续嘴硬,心里却有些忐忑。

“也不消我说什么,只要带江公子去看看,让他知道你让小姐住在哪里。我见你好自为知。”江少衡收了剑,便这么走了。蓝静哼了一声,端茶到简怀箴房间里,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理由。

“简怀箴,今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蓝静向着简怀箴说道,她看到简怀箴探寻的目光,脸红了红,然后说道:“我只想你别告诉江少衡,等会儿我给你换个房间。”

“无妨,我自然不放在心上。”简怀箴看到蓝静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狡黠,心中知道蓝静定有打算,倒也并不揭破。

“你要是原谅我了,那就请喝了这杯茶。”蓝静将茶递过去。

简怀箴心知这茶定有古怪,不过这普通的迷药,她也不放在眼里。她看到蓝静不住折腾,微微一笑,将这茶喝到肚子里。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脑袋却开始晕眩。

蓝静笑吟吟的走近来,说道:“江少衡老说你聪明,说我什么也不懂,你也说我什么也不懂,可现在你不是被我骗了吗?”

她倒也不想伤害简怀箴,痴痴望着简怀箴美丽的容颜,心中滋味莫名。她将简怀箴抱起来,左瞧右瞧,偷偷走出房间。这一切行动,蓝静却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冷冷望着,看着蓝静抱着简怀箴出去,嘴角微微一笑。

那转角处,江少衡缓步前来,眼看着便要看见蓝静了,蓝静还浑然不觉。这时候江少衡面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上官鸣凤清声说:“江公子,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却是关于小姐的。”

十一,旧时欢

走廊边上,一棵桃花开的正艳,枝叶茂密,灼耀生光。那桃花树的另外一端,是碧色的池塘,中间一条小路,点缀花石,正好通到院子的后门。蓝静就是从这条路出去。江少衡被堵在了走廊转角,以此处视野,本可看清楚少许庭院,只不过被那颗开得正艳的桃花树一挡,那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蓝静也察觉那边似乎有人,侧过头一望,看见上官鸣凤的半片衣服角,心中一惊,连忙将快走。

这边江少衡止住了脚步,那边蓝静已经穿过去了。那窈窕的身影闪动,坑着简怀箴的身子,很快被茂密的桃花枝给遮挡住。

上官鸣凤挡住了江少衡,蓦然嘴角闪过一丝讽刺的笑容。江少衡倒也并不着急,想听听上官鸣凤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浑然不知,他最心爱的女子,已然被弄得昏迷,送出了院子。

此刻从上官鸣凤脸上万万看不出什么端倪,就连江少衡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我只想问江公子,可知道你那位蓝姑娘的所作所为,她处处和小姐作对,小姐是菩萨心肠,不欲和蓝姑娘计较,她既然说话了,我也插手不得。但是江公子,你不会不闻不问吧。”上官鸣凤声音凌厉,这般说道。

江少衡温声说:“蓝静她性子温和,本质淳朴,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所以处处和怀箴作对。只不过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到,自当开解蓝静。”

上官鸣凤看着江少衡俊雅的容颜,这么多年了,一如当年一般,浑然没有变化。他和简怀箴倒也奇怪,蓝静无礼之极,一个淡然处之,一个也不甚激动。转念一想,蓝静那样一个丑女,比不上简怀箴丝毫,若是江少衡和简怀箴将这女子放在心上,又岂不是自折其身。

然而蓝静这般胡闹,反而给她可趁之机。上官鸣凤眉毛一挑,说道:“江公子,我却对你有些失望,你对小姐丝毫不关心,看她受人欺辱,居然一语不发。你信得过那个蓝姑娘,说她处处针对小姐,不过是小孩脾气,但是我看这个女子容颜丑陋,心肠恶毒,江公子,我只希望你没有看走眼。”

她盈盈而走,江少衡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蓝静将简怀箴抱出府去,心中方才松了口气,她早就雇来轿子,将简怀箴放入其中,嘱咐轿夫将简怀箴送出去。

那竹林的顶端,上官鸣凤施展轻功,立于其上,笑吟吟的看着蓝静如此动作,说道:“小姐,你休要怪我。”

轿子到了半途,却停了下来,被一干人拦住,领头的人说道:“且先将她安置隐巢中,再做商议。”这些人都穿着白衫,脸上带着黑色的斗笠,形容颇为诡异。那抬轿的轿夫也丝毫不以为意,看起来蓝静请来的这几个轿夫,早被收买了。

本来蓝静买通了一个船长,只想将简怀箴送到沿海一带,送她去海外,只不过她也没想到,简怀箴竟然落入虎狼之口。

简怀箴似醒非醒时候,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她只觉得眼皮沉重,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之上。这房间布置豪华,就连皇宫之中,也不遑多让,只不过有一样奇异之处,房间之中并无窗户,全靠镶嵌的夜明珠照明。人在其中并不觉得闷,想来有通风的洞口。

简怀箴张开眼看见第一样东西,是红木茶几上,摆着的一个琉璃镶金大花瓶,上面插着几枝桃花,桃花却开得娇艳极了。自己四面的墙壁上,画了无数美人图案,个个模样妩媚,笔法细腻。一个金蟾香炉之中,蟾口之中不断喷出股股浓烟,熏得人都有些恍惚了。

在简怀箴面前,挂着青纱帘子,里面似有一人,看不出男女。刚才应该是有人在内中弹琴,不过简怀箴醒来时候,那人就没有再弹了。

“你醒了。”那人声音尖细,不似男人的声音,不过也不一定是女人,那宫中的太监,嗓子也是又尖又细。

“你虏我来此,自然是有话欲对我说,不必故作神秘。”简怀箴并不焦躁,仔细的看着那个身影,突然觉得,那应该是个女人,且有几分熟悉。

“哈哈哈哈!”那神秘人放声一笑,声音在这房间中,显得有些诡异。神秘人道:“简怀箴,你倒也镇定,不过你那般聪明,可曾知道我们将你捉住,是为了什么?”

简怀箴目光清清,凝神望着她,其实猜出这些人的动机,倒也不难。他们将自己捉住,且不欲取自己性命,自然不是因为菩萨心肠,而是需要自己活着,要一样自己才能给他们的东西。她二十多年前,就放弃一切,身上并无什么别人欲得而得不到,除非在皇宫之中,她对英宗下的毒。

英宗的属下倒也颇有本领,居然这么快寻到自己。

“我想你们意图,或许是为了将我捉住,来威胁什么人。”简怀箴故意试探,果然听着那神秘人轻蔑哼了一声,接着简怀箴清清说道:“但我更觉得,是为了英宗中毒之事,需要我手中解药。”

神秘人蓦然叹气,声音里居然有些惆怅:“简怀箴果然是冰雪聪明,无人比的上。可是你要知道,当年你虽然能叱咤风云,现在你却不过是我手中羔羊。就算在怀明苑中,我们想将你抓住,也是易如反掌。什么李贤大人,还有你的老情人江少衡,还有什么‘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你所有的依仗,在我眼中,毁去不费吹灰之力。”

简怀箴暗暗心惊,这个神秘人,居然将他们的实力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有她在怀明苑中大意,居然被人劫走,这些人当真有神秘莫测之能,而现在她连敌人究竟是谁,还是不甚清楚。到底是那曹少钦,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只觉得这暗中的奸贼,除了神秘狠辣,而且必定有一个和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否则怎么会将诸般情况了如指掌。

“既然你心知肚明,那就交出解药,我保证毫发无伤送你出去。”那神秘人如此说道。

简怀箴一直在打量那个神秘人,那神秘人足尖微细,那样纤细的足,不可能是个男人,简怀箴已然能认定,那个神秘人是女人。那鞋子是华贵的紫缎,做功考究精良,上面还点缀了两颗珍珠,如今不安的踏着小步,可见这个人虽然神秘沉稳,心里还是感觉紧张的。

而那神秘人身材并不魁梧,他穿着一身锦服,上面有麒麟的刺绣,这明朝的锦衣卫衣服上便有麒麟的。可是那衣服剪裁也不是锦衣卫服饰,只不过刺了麒麟刺绣罢了。那衣服做功精细,就连衣摆上也刺了娇艳的桃花,袖子上刺了柳枝。简怀箴越加证明这人本是女子,否则男人若穿上麒麟服,那也不会在衫上绣花儿。

而且相对男人而言,那人身材显得纤瘦,可是胸肌却很丰满,一个瘦弱的男人,是不会有这样饱满的胸肌的。

那蒙面人问简怀箴话儿时候,简怀箴目光正落在那神秘人的头饰上。那人为了掩饰身份,却梳了男人的发饰。可是这时候简怀箴看到一物,突然一怔。

她本欲要说什么,可是却突然呆住了,简怀箴只发现那个神秘人的头发上,插了一根簪子,那簪子对她而言,却又那么的眼熟。就算过去了几十年,简怀箴犹自记得那件首饰。那是欣儿的生辰,简怀箴亲自将这个发簪,别在了欣儿乌亮的头发上。那时候欣儿抿嘴儿偷偷微笑,俏丽的脸蛋上浮起小小的酒窝,眼睛里喜盈盈的满是欢乐。

那个时候,她是尚书府的小姐,正值青春年少,和欣儿情同姐妹。这簪子她千挑万选,好不容易寻来这根簪子,送去给欣儿当礼物。

神秘人见她没有说话,说道:“你别以为,我们害怕皇上死了,那就不敢动你分毫。皇上死了,又有什么可惜,死一个皇帝,那就换一个皇帝。英宗要是死了,那么你的死期也便到了。”

这话说得好生狂傲狠毒,简怀箴心中凛然,并不是因为畏惧这些人的势力,而是因为这些话是从她那个熟悉的人口中说出来。

十二,神秘人

看着简怀箴冷然淡定的样子,神秘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她不愿意在简怀箴面前暴露暴躁的一面,咯咯笑了一声,熄灭了身边的烛火,那薄纱另外一边顿时黑漆漆的。

简怀箴听到那边已无声音,慢慢摸索过去,撩开薄纱,只见里面空无一人。那案上摆着一张琴,旁边安着一个烛台,蜡烛尚有余温,冒出了一股的青烟。

那人离开,自是有一个暗道,只不过简怀箴摸索墙壁,并没寻着,看来这里的机关定然是从另外一面开启的。想着那个神秘人熟悉之态,想着那个人发上的簪子,简怀箴眼中闪过了一抹伤感。

摸摸袖子,简怀箴随身带着的梅花针尽数不见了。她的针袋做在袖子上,设计巧妙,显得隐蔽,若不是熟悉的人,断不会知道她这里藏有梅花针。

那迷药的药力分量足够,简怀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也难怪别人放心她呆在这屋子里。这房间四面都是墙壁,连一个门都没有,宛如一个大笼子,虽然装修得金碧辉煌,可是也着实叫人气闷。

简怀箴定了定神,盘腿坐在炕上,运劲逼毒。那内力微弱,最初时候,想要聚集些许,也是千难万难,只不过慢慢运行了一周天,却顿时感觉真气充足了。这一股真气由弱变强,慢慢转动,宛如冰雪消融,那些雪水融入了江河当中,让着江水也充沛了。

过了阵子,简怀箴额头微微有些汗水,已然感觉迷药的余力慢慢的消退了。她心有余悸,若不是龙语萍的内功独辟蹊径,只怕也解不开这些迷药。

这迷药虽然被逼退了,简怀箴仍然是身处险境,她身无锋利兵器,除了针,别的也不会使。而她身上的针也全数被搜去了,等如断了一臂,分外的不便。

简怀箴心念转动,已经有了主意。她将发上插的那些首饰全数摘了下来,一头长发全都冉冉落下来,披散在肩膀上。她拿出一根钗,试验下手感,那床头粉红色的流苏垂落,简怀箴瞄准了第三一根。

一根发钗抽了出来,不偏不倚,恰好将那流苏给射落。

手中有了这几样暗器,简怀箴心中微微一安。她心知自己身处这陌生宅子,万万不能轻举妄动。她安心等待,并不着急。这些人既然不想取她性命,想必过一阵子,就会送来食物。

简怀箴安心的坐在床上,果然过了阵子,一名丫鬟走进来。依稀间,简怀箴看见墙板一翻,对面尚有另外的人影。那丫鬟也是雪白的衣服,带着黑色的面纱,遮住脸蛋。

她开口说话:“你也不知道什么人,虽然是阶下囚,却还要我眼巴巴的来送参汤。”声音有些不满,更有些好奇。听她的嗓音,年纪也不甚大。那丫鬟取出一盅参汤,青花瓷的,摆在简怀箴的面前,更忍不住走几步,想看清楚简怀箴。

蓦然她身子一麻,一枚珠花尖端恰好刺入她的穴道中。

简怀箴飘然起身,淡淡说道:“你不要乱动,否则会吃些苦头。”

那位丫鬟浑身又酸又麻,心中又惊又怒,欲要大声叫唤,可是声音也提不起来,有些沙哑的低低说道:“你,你怎么没有事?”

简怀箴不理睬她的提问,问道:“这是哪里?你的主子又是谁?”她把玩一枚金凤钗,钗头在夜明珠的光芒下闪闪发光。

那丫鬟又惊又怒,偏偏不敢说一个字,身体轻轻发抖,最后含泪说道:“我本来是宫中的宫女,叫紫香,是曹公公派我来这个宅子里做丫鬟。平时我只做些杂务,连这里主子一面也没见到过。”

简怀箴揭下她的面纱,露出一张清秀的女子容貌,眼角有些泪痕,显得甚是害怕。简怀箴暗想,此处主人就算不是曹少钦,也定然和他关系匪浅,必定是那一丘之貉。听那神秘人的口气,似乎连皇帝也不甚看重,看起来背后的依靠必定了得,不会只是单纯的江湖组织。

“这房间如何离开?”简怀箴收敛心神,当务之急,应该是离开此地。

“那面墙上有一枚玉环,只要拉拉,外面的人便会听到铃铛声音,然后将门打开,放人出入,只不过这里机关重重,守卫森严,我瞧你一定不能离开。还是快将我放了——”

“你说这里机关重重,一出门却该怎样走?”简怀箴心知这其中定有蹊跷。

紫香目光闪动,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狡黠,简怀箴蓦然明白了她的打算,自己还当真小看了这个小宫女。她明明知道,自己一旦出去,因为不知道路径,很快便会被识破,所以故意告诉自己离开房间的方法。等自己被抓住之后,她自然好脱身。

简怀箴摸摸荷包,这里面尚有两颗清凉丸,吃了能清热散火,并且甜丝丝的,能当零食吃。她本来做来好玩,不过现在这药似乎也能有别的作用了。

手指轻轻一拂紫香脸颊上的穴道,紫香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唇,接着被送入一颗药丸。那药丸甜丝丝的,紫香心中却害怕之极,吃吃道:“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初雪消融丸,一入肚中,只要没有解药,不出一日,便化作血水。”简怀箴甚是悠闲自得,伸出手指,勾勾脸边头发。紫香看她极美的容颜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表情,心中更加害怕了。

“你!”紫香眼流水顺着脸颊滑下去,说道:“我和你又没什么冤仇,我只是个听主人吩咐的小丫鬟,你,你放过我吧。”

“你说这个宅子机关重重,我只要知道怎么走,自然不会为难你。”简怀箴望着紫香,紫香只得说道:“这宅子据说是按照什么九宫八卦的阵势布置的,我也不懂这些,别人告诉我这里的弯弯道道不能乱走,不然非得走迷路中了机关没了命,还会引来这宅子里的高手。这宅子遇三转弯,见木逢生,所谓见木逢生,能走的路的路口,都种了一朵花儿,别的不要乱走。”

“就这些?”简怀箴问道。

紫香连连点头,眼皮微垂,简怀箴将插入她穴道中那枚珠花取了出来,收在袖子里,转身欲走。紫香连忙道:“慢着,你还没有将解药给我。”

简怀箴悠悠说:“我若是能活着出去,今日傍晚,就在京城郊外的东柳亭外将解药给你,我要是死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紫香急切说:“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么多,你要是死了,我也没有办法。”

“是吗——”简怀箴嘴角含笑,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了然:“那我便走了。”她举步欲走,紫香却连忙拉着她的手,说道:“今日别人要问你紫气东升,你便回答否极泰来。这便是今天的口号,别的什么,我再也不知道了。”

这小宫女倒是机智奸诈,不可小瞧,虽然不会武功,倒真是难缠。简怀箴琢磨着,紫香现在定将所知道的都说了,倒也不跟她为难,欲要离开。紫香却哭着说道:“你不能不讲信用,不给我解药。”

“这本来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清凉散火的药丸,当做零食吃也不错。”简怀箴含笑说。紫香脸上蓦然浮起了怒气,狠狠的捏起小拳头,瞪着简怀箴,气鼓鼓的说:“你好奸诈,你,你欺负我。”

“现在若让别人知道,你对我一五一十吐露,只恐你吃罪非轻。”简怀箴好心提醒。

紫香本欲吵闹,听到这句话,然后伸手捂住嘴唇,却仍然恨恨的看着简怀箴。简怀箴摇摇头,本来不想理会这个狡诈的小姑娘了,然而却听着紫香叫她:“喂!你等下。”

简怀箴微微狐疑,回头看着紫香,紫香眼珠转动:“你还是将我穴道封住,然后再出去,别人看我这么凄惨的样子,就知道我威武不能屈。”

简怀箴只得再用珠花封住了紫香穴道。紫香真是乖觉,躺在地上闭眼睛,装出人事不知的模样。

简怀箴将紫香的外衫剥下来,和自己对换,她带上了面纱之后,别人就看不清楚她的真面目了。接着简怀箴寻着那枚玉环,果然是光滑极了,看起来平时经常被人磨蹭。

十三,身世误

一路之上,简怀箴按照紫香的那些话儿行走,果然一点错也没有。路上有人问起口号,简怀箴一一回答,果然无人排查。她看着花丛中一支山茶花开得正好,于是一折,果然看见一条小路。

这宅子果然有些诡异,也不知道有多大,内中许多建筑都是重复的样式,人一入其中,就很容易迷路。

一路走去,也无人阻拦,她走到一处宅子面前,里面琳琅满目,架子上摆放了许多精致的器皿,一面西洋镜光亮可鉴,能够照出人的影子。那走廊上挂了许多鸟笼子,里面有各色的鸟儿,吱吱喳喳的叫着。她看见墙上一幅美人图,里面一名少女,穿着淡黄色的衣衫,仿佛和自己有几分的相似,心中不觉一怔,不由自主往图画中一碰,接着传来咯咯的声音,门上开了一个洞,一道暗门展露在她的面前。

这间宅子,一花一草,都设计得别有匠心,令简怀箴格外佩服,也不知道哪位大师,居然有这样的设计。

她却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原本是京城一位姓林的富商。这富商别无其他嗜好,偏爱机关之术,于是花了大价钱,在房间中设计了种种机关,装修得富丽堂皇,原本是自娱自乐,想不到却引来飞来横祸。这宅子入了曹公公的眼,曹公公便构陷那姓林的富商入狱,自己得了这宅子,再另外派人来驻守。

简怀箴从那暗门中走进去,里面却是一个秘密花园,花园里有很多的花,然后翩翩的蝴蝶飞舞,不知怎么了,却有那一股融融的春意透了出来。顺着那鹅卵石小道走进去,简怀箴来到一间装修得华贵非常的屋子。她身子轻轻一闪,就躲在一处屏风之后。

那房间并未锁门,想是主人觉得无人能摸进来,所以丝毫不在意。简怀箴凝神静气,听着房间声音。房间里那张大床上发出肌肤摩擦毯子的沙沙声,耳边有男女的喘息声,简怀箴只觉得分外尴尬。

如今床上躺着一男一女,现在云雨初歇,正躺在一起说话。那女子蓦然开口:“如今抓到简怀箴,却不将她杀了,只怕是后患无穷。”

简怀箴一听那声音,心中微微一痛,却是再无疑惑了,那个女人正是上官鸣凤。听着那熟悉的嗓子说着那般无情的话,想着两人自小认识,亲如姐妹的情分,简怀箴手掌慢慢捏成一个拳头。

“你急什么,皇上不舍得杀他这个皇姑姑,说到底,这是帝王家事,我们这些奴才,原本就不该触怒龙颜,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须得揣摩圣意。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去触怒龙颜?我看那简怀箴,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没什么大不的的。”上官鸣凤身边的这位男子如此说道。

这男子声音倒是陌生,简怀箴从未听过,并不是熟悉的人。听这男人的声音,他岁数也不低了。

“是你不曾见识简怀箴的手段,她冰雪聪明,况且有许多人发疯似的肯为她付出性命。你现在这般轻视她,以后不免要吃苦头的。”上官鸣凤鼓动唇舌,想要那男人听从她的吩咐,取了简怀箴的性命,当真是阴险狠毒,不留余地。

简怀箴目光微微一黯,勉力集中精神,仔细琢磨。上官鸣凤因为不甘听从自己的吩咐,所以才心生叛意。然而上官鸣凤在这个男人面前,却似要听这个男人的吩咐,虽然心不甘且情不愿,但是也不得不从,当真十分奇怪。想必这男子身份必定非同一般,所以上官鸣凤依仗这个靠山,口出狂傲之言,又对这个男人伏顺体贴。

看着上官鸣凤如此堕落,简怀箴为之心扼腕。

如今上官鸣凤虽然将简怀箴说得十分厉害,那男人却轻蔑哼了一声。上官鸣凤听在耳里,不由得浮起一阵怒意:“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信我说的话?”

“你还真心狠手辣,简怀箴是你的旧主子,你杀她比我还着急。”那男子调笑道。

上官鸣凤冷冷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也害怕当真将她得罪了,声音放软些许:“不过我若是你,也一定千方百计欲要将她除去。既然当了叛徒,那自然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否则简怀箴日后知道,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可是不杀简怀箴,那是皇上的意思,我说到底,也不过是皇上的臣子,哪里能过违背圣旨?”

上官鸣凤尖声说:“这皇帝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好了。我看英宗对你们似有堤防,不但对简怀箴处处留情,就连杀个于谦,也没有干脆利落。他既然是你们扶上去的,如今再扯下来,也免得养虎为患。”

那男人呵斥道:“胡说!这朝廷中的事,你又知道什么?这天子替换,权利更替,复杂无比,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我等能扶持皇上重登帝位,侥幸无事,得那荣华富贵,除了计算周密,尚有老天保佑。你这等江湖草莽,倒是说得轻易。”

他这些话,却是触动了上官鸣凤的痛处。上官鸣凤冷说说:“石亨,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无学无术?”她本来不过是丫鬟出生,只不过伴随简怀箴,耳濡目染,能绘图识字,只不过她的学问实在说不上高明,在江湖上虽然能呼风唤雨,对朝廷之事却不甚了然。

石亨心中对上官鸣凤颇为轻视,口中却是安慰:“你也不要急躁,简怀箴若是要与你为敌,我自然是帮你的,她决不能伤你半点。”其实石亨心中,对上官鸣凤只有那利用之意,不过是想用上官鸣凤江湖上的势力,替自己铲除异己。

他虽然出言安慰,然而上官鸣凤始终愁眉不展。

听到石亨的名字,简怀箴眉毛挑挑,倒也并没有过分惊讶。此人正是这一次英宗复位的大功臣。

景泰元年的二月份,因为英宗被掳走的事情,在于谦的支持下,代宗即位。代宗对石亨颇为信任,甚至奉为太师。然而石亨却并不满足,他非但不感激代宗对他的倚重,还意欲夺取更大的权力。景泰八年,代宗在郊外出巡之际,突然病发,却给那豺狼之辈以可趁之机,代宗因不能行祭祀仪,所以命石亨代祭。石亨守护在代宗病榻前,见其病重,便与张轨、曹吉祥等大臣商议,迎接正统十四被瓦刺军掳去的明英宗复位。

想不到上官鸣凤居然与之勾结。

这时候外面发生响动,一名奴仆立于屋外,躬身说:“禀告大人,据说那简怀箴已然逃脱了,下落不名。那送参汤给她的紫香姑娘被打晕之后醒来,立刻向我禀告。”

“什么?”上官鸣凤立起身子,惊讶莫名。

简怀箴惊讶之余微微一动,弄出响声,这已然被上官鸣凤听见,上官鸣凤突然厉声道:“谁?你是谁?简怀箴你来了是不是?我知道一定是你!”

简怀箴已然知道,紫香那个丫鬟狡诈无比,如此一来,就无人怀疑她曾出卖秘密。听到上官鸣凤如此清喝,简怀箴缓缓从屏风后面出来,露出她清丽绝伦脸孔,上官鸣凤却如见到鬼魂一样。

到了此时,上官鸣凤还知道羞涩,迅速穿好衣服,然后站在床前,冷冷望着简怀箴,低低说道:“这一切你既然都听到了,想必很是吃惊。”

十四,无情语

简怀箴摇摇头说:“在屋中你逼迫我时候,我已然猜到你的身份了,既然恩断情绝,当年我送你的簪子,你为何留着,还插在发间?”

上官鸣凤不自觉摸摸头发上的簪子,整个人微微一呆,然后说道:“你嗜好收集玉石,送给我的这根簪子自然是绝佳上品,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但舍不得丢掉,还时刻戴在头上。这也在提醒我,你是小姐,我不过是你的丫鬟,你拥有最好的东西,我却什么也没有。”

她的手指,却将那簪子摘下来了,冷冷一笑:“只不过到了现在,这根簪子我也一点不稀罕。”上官鸣凤运动内力,将那根簪子慢慢的震成了粉末。

“你变了,为什么?”简怀箴清宁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倦意,这般去问上官鸣凤。

上官鸣凤蓦然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冷冷的恨意:“只因为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自己不过是你的一个小丫鬟,说什么不分贵贱,情如姐妹,在别人眼里,我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是一样呢?从前在尚书府,我本来就当自己是你的小丫鬟,这倒也没什么。可是——”

“我都退隐多年了,你风风光光做你的一方江湖霸主,并不曾对你有半点约束。”简怀箴看清楚她的嫉妒,可是很多事情,尚还一点也不明白。

上官鸣凤嘿嘿一笑,说道:“这一切,是你用施舍的态度给我的,其实在你心里,我仍然是你脚下的一条狗,你要是需要,一句吩咐,我又得为你奔波卖命。白清清被人追杀,你只是嘱咐我们要保护白清清,可你问过我愿意吗?你根本没有和我商量,飞鸽传书,一纸书信,我就要听你指挥,服你分配。”

“欣儿,如今你我恩断情绝。”简怀箴取出匕首,将一片衣服角削去。

上官鸣凤听着简怀箴唤自己从前的名字,眼中光芒一变,似回到了从前在尚书府时候,和简怀箴情如姐妹,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回过了神来,却看到了简怀箴清冷的玉容,蓦然咯咯的大笑。

“简怀箴,你却是愚蠢,如今你深陷隐巢,命在我手,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那羞愧掠过了上官鸣凤的心头,转瞬即逝,心中却涌着一股疯狂的杀意。

上官鸣凤洋洋得意:“只怕我将你杀了,别的什么人也不知是我下的毒手。江少衡南宫九重白清清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也免得他们来为你报仇。”

简怀箴不由得痛心,上官鸣凤不但背叛自己,更变得丧心病狂了。

“就算将我们全杀了,你身为女人,亦不可能入朝为官,加官进爵。上官鸣凤,你在江湖中的地位尊荣之极,如今这么做,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简怀箴看着她说道。

“可是听你吩咐,做你的奴才,和曹公公为敌,和朝廷为敌,那又有什么好处?投靠朝廷,和曹公公和石亨结交,我辛辛苦苦,一心一意经营的‘烛影摇红’那亦不用受朝廷打压追杀。”上官鸣凤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显得得意洋洋,突然之间,她脸上显露出微微的红晕。

“何况等我做了官家夫人,我们夫妇二人同心协力,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在朝一个在野,这整个大明,都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天下。”上官鸣凤说时候,眼睛斜斜的望向了石亨,看起来她不但和朝中的奸邪勾结,还想要和石亨结为夫妇,狼狈为奸。

所以两个人方才同床共枕,居然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石亨面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却转着念头。他也早知道简怀箴的厉害,这次将简怀箴捉住,石亨也欲将简怀箴杀死。可惜英宗既然下了命令不许杀了他的皇姑姑,石亨也不敢贸然造次。

这一次处死于谦,英宗本也不甚愿意,石亨也不愿意再做出什么事情,将皇帝得罪得更加厉害。所以上官鸣凤屡屡动了杀机,都被石亨化解,他口中说简怀箴微不足道,根本不成威胁,心中却并不是这么想,不过是为了宽慰上官鸣凤罢了。

而今简怀箴既然知道自己是幕后主使,石亨心中也动了杀机,所以并未阻止上官鸣凤。他心中更有一个念头,上官鸣凤既然暴露了身份,那么利用价值就减去了大半。他对这个女子本来颇为轻蔑,不过是个江湖草莽,分明不懂政事,颇为无知。石亨只是将她当做一枚棋子,用过便扔,丝毫也不在乎。

他心中忽有抛弃之念,心中倒是一动,居然还是有点不舍。

上官鸣凤四十多岁,虽然驻颜有术,毕竟已经老了。似石亨这般地位,任是大家闺秀,青楼名妓,绝色佳人垂手可得,那上官鸣凤在他眼里,不过是残花败柳。只不过这江湖女子性子泼辣,武功出众,比起身边那些唯唯诺诺,将他话儿奉做天音的女人,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上官鸣凤一心一意,要嫁他为妻子,石亨为了收买她,本也有这样的打算。

石亨心念转动,上官鸣凤对他说道:“石亨,如今你我合力,将简怀箴给杀了。”

石亨笑吟吟的说:“杀鸡焉用牛刀,简怀箴已经中毒,哪里需要你跟我联手。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屈她之下,你亲手将她杀了,岂不是痛快?”

上官鸣凤不知是计,点了点头。她目光冷然扫过了简怀箴,然后说道:“我只是可惜,那茶里我下了剧毒,偏偏没有将你毒死。”那英宗也不过是想抓住简怀箴,逼迫其拿出解药,石亨也没有杀死简怀箴的打算,偏偏是上官鸣凤,屡屡下了狠手。自己人一旦有了反意,却比那敌人还要狠上数倍。

简怀箴恍然明白,蓝静在那茶中,只是下了迷药,却是上官鸣凤在茶中下毒。她幼时吃过一条活了百年,通体乳白的怪鱼。之后师父龙语萍告诉她,这鱼生于寒潭之中,名曰碧犀鱼,将鱼烹调煮食后,能不畏药物。

故此简怀箴明明知道茶中有迷药,仍然是一饮而尽。若曾经无此机缘,她早被上官鸣凤的毒药害死。

想到了得意处,上官鸣凤忍不住说道:“蓝静那个丑女,却是不知好歹,她对你诸多留难,我尽数告知江少衡。杯中迷药,更是蓝静所放。就算知道你遭人暗算,也只会怀疑到蓝静头上。”

简怀箴忍不住心寒,上官鸣凤对蓝静的捉弄愤愤不平,却没想到另有目的。

“如今,我更要亲自杀你。”上官鸣凤将剑抽了出来,雪亮的剑印着她狠厉的眉目。她将从前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可是简怀箴却还是记得很清楚。

欣儿是五岁时候来到尚书府的,那一年大雪纷纷,欣儿被她的父亲卖到了简家。当时简尚书看这小丫头眉清目秀,生得精灵,就将欣儿买下来,给简怀箴做伴。

那一天,简怀箴正在写字,一个脏兮兮的丫头被带在她的面前。那小女孩擦干净脸,露出了清秀的小脸,哆哆嗦嗦的叫:“小姐。”那时候的阮欣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了。

直到简怀箴拜龙语萍为师,欣儿一直都跟在简怀箴的身边。因为简怀箴公主的身份,简尚书总是给她最好的,给她的师父也同样。欣儿的武功是简怀箴亲自教的。她知道欣儿练武认真,人又很倔强,手都磨破,生出了血泡,仍然不肯停息。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欣儿也成了上官鸣凤,就是眼前这个狠辣心肠的女人。上官鸣凤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向着简怀箴刺去。

十五,恩情绝

简怀箴足步轻点,上官鸣凤手中之剑,恰好掠过她胸口,并未伤及半点。这一招名叫抽刀断水,专门攻人胸口与下腹,端是狠辣厉害,讲究速度快速。刺剑时候,剑锋下掠,手臂微扬,刺出的伤口翻开流血不止。简怀箴却知道上官鸣凤每次使这招不中,便会用美人回眸那一招。

果然接下来上官鸣凤脸容微侧,身体一扬,那身段儿柔软,居然极快的一折。这两招当初欣儿每次练到,足下都会一乱,步伐不稳,险些摔倒,只不过如今的上官鸣凤,却自然使得浑然纯熟,应变更是恰到好处。只不过她一举一动,全在简怀箴的预测之中。

简怀箴足步一踏,身体转了个半圆,衣袂翩飞,恰好和上官鸣凤错开。上官鸣凤大惊,她失去了先机,左侧顿时露出一个空隙,而简怀箴终于伸出手臂,往着这处破绽拂去,欲要点住上官鸣凤的穴道。

上官鸣凤心中大骇,她费力将劲力收了回来,手中的利剑回扫。简怀箴似乎怕那森森剑光削到她的手臂,所以松回了手掌。然而此刻上官鸣凤收住猛力,一股内力冲撞,顿时一口热血涌到了咽喉,她已然受了内伤。

上官鸣凤生性好强,却又将那口血咽回肚子里去,脸上如覆盖了一层寒霜,冷冷看着简怀箴,杀气让她的瞳孔为之收缩。简怀箴却似浑然不在意,见着上官鸣凤冷着脸,一时没有进攻,她甚至很有闲暇的轻轻一拂衣袖。

眼见简怀箴身法轻盈,浑然不似中毒之后,难以施展的模样,上官鸣凤惊怒道:“你的毒几时解开的?”简怀箴只是一笑,并没有回答上官鸣凤的话。上官明芬禁不住喘了几口气。

如今独自和简怀箴对招,上官鸣凤有独木难支之感,只盼望石亨能来帮忙。可惜石亨只在一旁微笑,并未说话,好似并没有看出来上官鸣凤身处险境,让上官鸣凤暗暗气苦。此刻上官鸣凤更是将简怀箴恨得咬牙切齿,暗暗想简怀箴尚未出一招,居然弄得自己如此狼狈,难道自己的武功,真的和简怀箴天差地远?

就连石亨,也暗自心惊,简怀箴师从龙语萍,武功居然是如此了的。石亨自然是知道上官鸣凤的厉害,只不过如今简怀箴应付上官鸣凤仿佛等闲,甚至轻易而举弄得上官鸣凤狼狈不堪。

两人却并不知道,简怀箴之所以如此轻松,只因为上官鸣凤这一身武功,本来是简怀箴亲自传授,所以熟悉无比,自然能应付自如。

眼见简怀箴身影翩翩,有如闲庭信步,身影穿梭,竟然丝毫不将上官鸣凤放在眼里。蓦然嗖嗖两声,上官鸣凤只觉得双腿一软,原是两枚耳针刺入了上官鸣凤膝盖穴道。上官鸣凤再难支持,颓然跪地。

落败在简怀箴之手,上官鸣凤嘶哑道:“为什么,我居然不是你对手?”

“你一招一式,俱是我教你的,自然胜不过我。”简怀箴心中微痛,她刚才虽然割下了一片衣襟,以证明和上官鸣凤情分断绝,只不过那一幕幕昔日场景顿现眼前,自己亲自教上官鸣凤武功的情景似乎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那难言的心酸不由得涌上了简怀箴的心头。

上官鸣凤却似有所悟,说道:“我明白了,你对我诸多藏私,所以我胜不了你。只因为你还有很多厉害的武功没有教我,只因为我只是你的丫鬟,没有你那么幸运,有龙语萍做你的师父。”

简怀箴听到上官鸣凤这些话,忍不住阵阵心冷,嘴唇轻抖,然而就算有千言万语,也只是轻轻说道:“无可救药。”

“我武功及不上你,那自然是因为我没你那份幸运。可是今日,简怀箴,你在我们这个秘密的巢穴里,那也别想着活着离开了。”上官鸣凤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说道:“我的武功比不上你,那也没有关系。”

上官鸣凤的眼睛忍不住扫向石亨了,她自然是希望石亨襄助,再叫来府中高手,一起杀了简怀箴。

石亨略一犹豫,还是站了起来。上官鸣凤在江湖上的势力,对他而言,尚有些许价值。何况简怀箴既然痛恨朝中的那些奸臣,自然也是记恨自己,想必是以后未来大敌。

似简怀箴,就算对英宗下毒,英宗居然也舍不得杀了这个皇姑姑,可见简怀箴在英宗心目中的分量之重。此女不除,以后定成大患。便算心里有那将罪责全数推给上官鸣凤的打算,当务之急,却是杀了简怀箴。

石亨心中打定主意,蓦然这时候,一个温文的声音说道:“石大人,想不到你在此处,居然修了这样府邸,不介意少衡来游玩一番吧。”

简怀箴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微微一跳,回过头去,恰好看见江少衡那温雅宁定的身影。然而江少衡那双千年不变,安定非常的一双眸子中,如今望着简怀箴,却分明含着焦灼的急切。那双眼睛落在简怀箴身上,见着简怀箴平安无事,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无波。

简怀箴怔怔的,心中突然有些感动,这红尘万丈,若然始终有这么一双温和安宁的眸子注视着自己,无论在哪里,也是会觉得心安的。看到江少衡时候,简怀箴心中突然有着一股淡淡的倦意。这朝廷,这江湖,这人性,分明太过于丑陋。

上官鸣凤的狠心背叛,让着简怀箴心中有了疲倦的味道。可是她看着江少衡那双安定的眸子,只觉得这世上,到底有一样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简怀箴的思绪:“你,你没事吧?”说话的是蓝静,她满脸愧疚,说道:“我只想将你送去海外,让你不来打搅江少衡,可没有想到,会被抓到这里来。”

南宫九重就站在蓝静的旁边,此刻忍不住抢步向前,质问上官鸣凤:“欣儿,你为何如此狠心,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休得叫我欣儿,我也不再是简怀箴的小丫头。”上官鸣凤冷冷说道,她的心中更不甚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找上门来。

蓝静已然怒气冲冲的对上官鸣凤嚷道:“你这个坏女人,居然利用我,来害简怀箴。要不是我忍不住告诉江少衡了,他一定怪我一辈子。”

上官鸣凤恍然明白这个中的缘由了,只因为蓝静沉不住气,方才害的她事情败露,更是无可收拾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并不相信简怀箴的评价,认为蓝静心狠手辣,善于争风吃醋,却没有想到蓝静会去坦白。

只不过上官鸣凤心中还有奇怪的地方:“那你们如何能找到此处?”她自认为这隐巢位置秘密,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了。

“你不该不摘取我这香包。”简怀箴摸摸腰上香包,上官鸣凤这一点也明白了,原来是简怀箴那香包留下了香气,让后面的人寻来,虽然那时候简怀箴已经昏迷了,却还是顺利留下记号。。

石亨脸色忍不住变了,事到如今,他若是杀了简怀箴,除非将在场众人全数杀死。他的目光扫向了南宫九重,这个女子是忏情门之主,门下弟子无数,而今来此,虽然是孤身一人,可必定有弟子知晓其行踪,就算杀死了南宫九重,也不能将忏情门门下的弟子杀尽,如此一来,此事自然会泄露风声。

转念一想,上官鸣凤早便想吞并忏情门,若今日将在场之人全数杀死,上官鸣凤正好趁机夺取权力,趁着忏情门门主被杀身亡,真想未明,吞并接受。如此一来,上官鸣凤一统江湖,对他大有助力。

十六,各自飞

可是若有些许风声落入英宗耳中,更会添加英宗对他嫉恨之心,只恐以后留下了隐患。石亨心中颇为矛盾。

他见来的人越来越多,心中的不安宛如水中的涟漪圈圈扩大开来。

在场的俱是高手,一下子全数杀光,又哪里那么容易?

石亨整顿衣服,他穿大紫袍子,蟒带束药,显得仪表堂堂。上官鸣凤面上虽狠,心中却也忐忑,不过看到石亨在自己身边,心也有那一丝安心。想到这隐巢是自己的地盘,更有无数高手,南宫九重与江少衡一道闯入,南宫九重身边也不过带着两名弟子,估算之下,也还是自己赢面多些。石亨心中也如是想的,只不过他心中所想,却比上官鸣凤要深沉许多。

简怀箴见着南宫九重已到,那么忏情门也必定收到消息,只不过来得匆匆,那门中的高手,也未必会立刻赶到。上官鸣凤已然疯狂,说不定趁此机会,将这些人全数杀死。反而那石亨似不会如此贸然行事,石亨到底是官场中人,比起上官鸣凤,却是多了几分沉稳。

这时她与江少衡目光一触,江少衡目光温和,虽然只是一个眼神,却也分明告诉简怀箴,一切尽数布置妥当,且请简怀箴安心。江少衡那一双手掌手骨匀称,拿着一柄山色水墨画的扇子,如今这把扇子缓缓的展开,轻轻摇晃,显得甚是悠闲。

石亨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他知晓江少衡本是前朝如妃的养子,据闻这江公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彬彬有礼,微带笑容,并不动怒。然而本身却是城府极深,极有手段。如今江少衡隐居京城,东厂却分明打探到,此人和李贤那一干臣子结交,故此也对江少衡颇为忌惮。

如今江少衡一派悠然风度,无形之间,却分明带来一股压力。

上官鸣凤抽出了插入穴道的耳针,慢慢的站起来,她虽然恨不得马上杀死简怀箴,只不过双腿犹自酸麻,不能自由行动,只是冷冷站着,手中的剑轻巧一挽,拿在手中,指向了简怀箴。

上官鸣凤心中愤怒,刚才她屈膝在地上,如此狼狈的样子,却被南宫九重看见了。她与南宫九重都是简怀箴的丫鬟,如今南宫九重知道她反叛简怀箴,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睛里已经流露出轻蔑痛心之色。蓝静朝着她扮了个鬼脸,伸出手指,在脸上刮了三下,就连这个丑女,也对她轻蔑嘲笑。至于江少衡,一到这里,却根本没有看自己这个下贱的叛徒一样,目光全落在简怀箴身上。

这些人,上官鸣凤真恨不得全数杀死。

比起上官鸣凤怒火滔天,石亨却冷静许多,简怀箴被困隐巢,营救之事,江少衡应该是首脑之人,只不过江少衡不露声色,也吃不住江少衡手中有多少筹码,此刻突然有一仆人前来禀告:“大人——”

石亨听出他声音微微颤抖,情知十分不妙,喝道:“有什么事情快些说吧。”

“那外面来了许多官兵,将这宅子都包围住了。”那仆人呼吸急促,想来也十分害怕。

“江少衡,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调动官兵。”石亨冷冷看着江少衡,上官鸣凤一颗心更止不住往下沉。她只发现自己处境越发危险,情形也越加复杂,难以应付。感觉石亨走至她的身边,上官鸣凤心中稍微一安,她心中也没甚主意,只期望石亨能想出什么神机妙法,好让她脱身。

“不敢,只不过是营中总兵听说此处有乱党聚会,为维护京城治安,不得不来瞧瞧。却想不到是石大人在此修建别墅,此处风景明媚,当真是别有洞天。”江少衡温言款款,笑语晏晏。

那京城附近的军队,原本属于京军三大营,只不过在土木之变中,折损大半,之后于谦重新整顿,挑选其中精锐为“胜团”,老弱者为“老家”。于谦在军中颇有威望,如今江少衡既然是为了救于谦,又和朝中于谦一派交好,调来军队,也不是什么难事。

石亨忖度其中厉害关系,那团兵围住了此处府邸,是以听闻风报,有乱党在此,若然与之对抗,在京城中弄出骚乱,反倒让英宗怀疑自己私藏甲兵。这历来皇帝,最是忌讳这等事情。所以他自然万万不能和江少衡起冲突。

心中已经有一丝退让之意,石亨面上却不露丝毫:“我捉拿简怀箴,乃是奉皇上旨意。尔等却想将简怀箴救出去,某非要违背王命?”

“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少横既然是大明子民,自然不敢违背皇上旨意。只不过简怀箴究竟身犯何罪,恐怕并无眉目,石大人若说简怀箴身犯重罪,只恐怕皇上未必亦如此认为。”江少衡淡然相对,丝毫不落下风。

石亨心中一凛,江少衡果然是厉害之极。英宗中毒本是大事,他只怕人心不稳,朝廷动荡,所以此事秘而不宣。若能大张旗鼓,想必也不会私自用江湖势力。

“石亨,休跟他们说那么多,先将他们全都杀了。”上官鸣凤心中焦躁,大声喝道,虽然心知如此大势已去,但终究觉得心不甘意难平。

“哦?石大人,你居然有如此打算?投鼠忌器这个道理,石大人自然明白,若是明白,如此明知故犯,可是有何深意?”

江少衡突然如此插口,石亨内心一紧,便算捉住简怀箴,也不能取其性命,否则英宗定然会毒发身亡。上官鸣凤口口声声要杀了简怀箴,岂不知如此正犯大忌。这江少衡言语温柔,到底是如妃一手养大,果然狠辣,句句暗藏机锋,样子虽然不是咄咄逼人,却是难以招架。

蓝静虽然不甚清楚两个人话中含义,却自然察觉石亨处于下风。

简怀箴心中明了,江少衡步步向前,已经走到简怀箴身前了,似有意似无意,身子往着简怀箴身前一挡。上官鸣凤手中之剑本来对着简怀箴的胸口,如今却正对着江少衡的左肩。

江少衡的身材也并不魁梧,可是他那身躯一立,却总带来一份安宁。只要在他的周围,简怀箴便不由得觉得一阵安心——

上官鸣凤却是浑浑噩噩,她知晓这宅邸被官兵围住了,自然不能硬拼,石亨是朝廷中人,软弱无力,今日多半要被迫咽下了这口气。

却没想石亨抽出了刀,那刀身宽阔,闪闪发光,说道:“江公子,你咄咄逼人,我看是不能善了。”上官鸣凤听了,心中大喜。

简怀箴江少衡更不知石亨会有何举动,上官鸣凤喜笑说:“石亨——”

她话语未完,蓦然觉得后心一凉,胸口露出半截雪亮的刀锋,透体而过。上官鸣凤禁不住凄然道:“为什么?”

简怀箴更想不到石亨如此残忍,转眼便手刃枕边人。南宫九重看得心惊,忍不住上前走一步,结果还是顿住了脚步。

“你违背圣意,虽然我与你有些交情,可是江公子咄咄逼人,我也徇私不得。”石亨毫不在意,将那刀抽出去,擦干净血,送回了鞘中。他扫了江少衡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果然是如妃所养,生性狠毒,句句逼迫,自然是要他杀了上官鸣凤。

仔细一望,石亨看见江少衡眉间微有唏嘘之色,当真会装模作样。

简怀箴却默默走上去,将上官鸣凤抱在怀里,任着她身上鲜血染红了自己罗裙。上官鸣凤咬牙切齿说:“只恨……只恨我所托非人。”

南宫九重看了石亨一眼,石亨面色如常,并无触动。南宫九重心中叹息,看见上官鸣凤如此惨状,到底是多年情意,心中那份怨恨还是淡了。

上官鸣凤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小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简怀箴摇摇头,伸出袖子,擦去上官鸣凤嘴角鲜血,她欲要施针,却分明能看出上官鸣凤已然无救了。

“现在说这些,自然已经迟了,只不过……我想告诉……小姐,我……这一辈子,最仰慕的人……就是小姐你。”上官鸣凤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若然……不是因为我的野心,我原本……希望一辈子……能跟随你。”上官鸣凤虽然没有乞求,简怀箴却分明察觉到,她有恳求自己的饶恕。

“我不怪你。”简怀箴轻轻说,上官鸣凤听了,眼睛里闪动喜悦和轻松的光芒,头一垂,便再没有了呼吸。简怀箴双眸慢慢的被泪水所模糊了,依稀之间,上官鸣凤样子变成少年时候的欣儿。一滴泪水终于从简怀箴脸颊滑落,滴落在上官鸣凤犹有温度的脸上。

十七,阿谁怜

南宫九重看在眼里,再也忍不住,眼睛里的泪水滚滚落下。见到上官鸣凤死了,心中的怨恨自然是烟消云散,反而一种愤怒涌上心头。她和简怀箴俱是如此,就算上官鸣凤冷酷无情,也不忍心看到曾经的欣儿死的如此之惨。

石亨见着上官鸣凤死得如此之惨,心中微微一动,旋即这份歉疚就烟消云散了。

南宫九重蓦然抽出剑,对石亨说道:“石大人,今日你杀了欣儿,就是与‘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为敌,你以后行事,可千万要小心些。”

石亨心中有些惊讶,说道:“南宫门主说哪里话,我替‘烛影摇红’除去叛徒,却不知南宫门主为何这般动怒?”

“本门的叛徒,石大人为什么要代劳,何况你居然对欣儿这般狠毒——”南宫九重说话的声音慢慢低了。

石亨不觉愕然,上官鸣凤那份狠毒的心性,石亨再清楚过了,每天没玩没了跟石亨说如何吞并“忏情门”,又如何去杀简怀箴。他原以为到了如此地步,简怀箴和南宫九重恨不得将上官鸣凤挫骨扬灰,自己动手杀之,正合两人心意,却没想到自己如此受南宫九重憎恶。

他一双眼睛,忍不住望向了简怀箴,看着简怀箴玉容清冷,除了流下一滴眼泪,就再没有别的什么表情。可是南宫九重如此说,简怀箴也丝毫不加阻拦,可见在简怀箴心里面,也是想为上官鸣凤报仇。

石亨不觉思忖:“这一群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无端接下深仇,看起来简怀箴非除不可,否则日后不能安生。”他久在江湖,见惯了尔虞我诈,自然不甚明白这其中感情。

石亨心中已动杀机,面上却丝毫不露,微笑说道:“南宫门主说哪里话,以前虽然有些许的误会,如今却不甚重要。江公子,你如何说?”

江少衡眼见简怀箴已然救出,此刻和石亨冲突并非明智之举,只淡然说道:“石大人,我们就此告辞了。”

上官鸣凤的尸体被南宫九重两个属下带走,简怀箴心中悲恸,目光带着一片黯然。

回去怀明苑,蓝静走到简怀箴身边,幽幽说道:“简怀箴,你没有事就好,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江少衡就算不恨我,也永远不想看见我。”

简怀箴想着上官鸣凤之死,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察觉蓝静神色微有不对。蓝静咬咬嘴唇,眼睛里隐隐有泪光,她在江少衡身边那么多年了,可从来没有见过江少衡这么失态过。安排如何救简怀箴,江少衡虽是一派平静,神色自若,并未露出半分焦躁,可是蓝静却分明有感受到,江少衡身上带着一份凛然之气。

蓝静心里想道:“在江少衡心里面,简怀箴一定非常重要,就如他在我心里那样的重。如果有人让江少衡受伤,我一定恨不得杀了那个人。”可是至始至终,江少衡也没有对他有半句责怪。

她看着江少衡的背影,眼睛慢慢的被泪水模糊了,这挺秀的身影,一直让蓝静念念不忘。如今江少衡那乌亮的黑发里,已经有了几根银丝。蓝静不觉想着,自己也不知道陪了江少衡多久了。她一直等着,等简怀箴老了后,自己就没有那么丑。其实她容貌不好看,蓝静心中一直有些自惭形秽。

在蓝静的心里,却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惜她这时候突然就明白了,就算江少衡变老了,鸡皮鹤发,自己一定还是喜欢江少衡。既然如此,就算简怀箴变老变丑,江少衡又怎么会变心呢?

她傻傻的陪在江少衡这么多年,却连这个也不明白,也难怪简怀箴轻笑说他不懂。

蓝静脸突然涨的通红,对简怀箴说道:“这一次,是我害的你遇险,对不起。”

简怀箴从头至尾都没怪过蓝静,只不过听到一向针对自己的蓝静开口道歉,倒是有些奇怪,不觉说道:“无事,只怪——”此事本来是上官鸣凤策划,却和蓝静没什么关系,简怀箴想到上官鸣凤,心情一阵沉重,低低的说:“只怪欣儿一时糊涂。”

此刻简怀箴心乱如麻,却是没有注意到蓝静的异态。

等回到了怀明菀中,江少衡领着简怀箴到了一处精舍,说道:“怀箴,你且先住这里。”这处精舍立在花丛之中,后面是一小片竹林,风一吹过,竹子沙沙做响,显得甚是幽静,别有意境。

蓝静给简怀箴安排的住处颇为简陋,如今自然不能让简怀箴住在那里。

简怀箴踏入卧房,只见窗明几净,那阳光从窗户纸照入,窗户纸上画的是墨竹花鸟,光影摇曳。

梳妆台上,安着一面菱花镜子,一把黄杨木的梳子放在一边,还有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梳妆台下,有许多抽屉。床账之上,绣着梅花,床上摆了好几床被子。墙壁之上,挂着一个西洋钟,滴滴答答的转。

窗台下摆着一架琴,然后墙上挂了一只箫,床头有个小书柜,放着些书,可见这屋子的主人,本来应该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只不过这间屋子,却分明是女子闺房。

简怀箴忍不住说:“这屋子从前似有主人,我贸然住进来,恐怕不妥。”

江少衡望着她,轻轻说:“这屋子一向由我打理,整理得还算整洁。只不过从来没有人住过。”

这份若有若无的暗示,带着一份涩然的情意。简怀箴心中微微的一颤,然后低声说:“这次见面,甚是匆忙,还没空闲问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江少衡微笑道:“隐居在这里,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自然甚好。这些年来,我也结交了好几个朋友,偶尔得来这本医术,据说是扁鹊所写,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他走到床头,拿起一本医书,递给简怀箴。

那书封面上写着青叶集三个字,简怀箴自然信服江少衡的眼光,就算不是扁鹊所写,也一定记载非凡内容。只不过这本医术的得来,恐怕不是偶尔。

简怀箴目光转动,看见墙上挂了一副画儿,江少衡身子似抖了一下,挡了些许,突然释然笑了笑,也没有遮挡。

简怀箴目光不自禁去看那幅画,透着薄纱,依稀是一个女子。简怀箴心中慢慢的有些窘迫,只觉得那说不定是自己的画像。可是仔细一想,以江少衡的性子,却并不会如此直接表露。江少衡性子含蓄,他的感情就如一杯茶,捏在手里,并不凉,也不热,握在手里刚刚好。

和江少衡在一起时候,那份柔情不温不火,总是恰到好处。

十八,唐惊染

她张目一望,去看那副画儿,那画中的女子分明是自己,也不是自己。那女子穿着淡黄色的衫儿,目光转动,笔法细腻,人物栩栩如生,那衣带仿佛飘起来,眼睛仿佛会说话。女子的风韵气质分明是简怀箴,只不过她脸上却带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女子身边还有两句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简怀箴怔怔的看着这幅画,江少衡微微一笑,将那副画收了起来。这时候一名少年突然进来,清声说:“公子,不好了。”

简怀箴识得那少年正是江少衡的书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少年有些惶恐说道:“蓝姑姑留下书信走了。”

江少衡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之色,他也算与蓝静相处多年,虽然并无男女之情,对蓝静的性子也算颇为了解。只不过虽然猜中了蓝静的心意,江少衡却并没有想法子留住蓝静。

“她走了?”简怀箴不由得想到蓝静这么多年,一直陪在江少衡身边,若是这么走了,岂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简怀箴侧过头:“你快些去寻她回来吧。”她只恐怕蓝静遇到了曹公公,岂不是危险。

“一误二十载,她终于能想明白离开我,这其实值得为她高兴。”江少衡慢慢的展开了扇子,眼光中有些惆怅,神色却是坚定。

简怀箴欲言又止,江少衡却并不回避简怀箴的目光,和简怀箴目光相对。那双眸子温而沉,沉而润,好像什么都能吸进去。

江少衡眼望着简怀箴,这大明王朝风雨变化,这世事反复无常,他心中的执着,却只为了简怀箴,只用那份温柔眼望着简怀箴,只默默守着她,看着那红尘悄悄的从简怀箴洁净的衣角滑开,看着岁月轻轻的流动。

简怀箴看着江少衡的侧脸,蓦然嘴角渗透出点点桃花,宛如最灿烂的胭脂。江少衡吃了一惊,将简怀箴抱住,让着简怀箴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你怎么了?”江少衡问道,下意识想将简怀箴抱住,却迟迟合不了双臂。

“也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只不过被抓去后,不慎中毒。”简怀箴心中一阵叹息,那毒是上官鸣凤下在茶里面,她自己运功,虽然排去了大半,只不过余毒未清,又再和上官鸣凤交手,那毒都侵入了五脏六腑了,就显得有些麻烦。

简怀箴拿出金针,一根根的插在身上,金针金光颤颤。她嘴唇轻微的抖了一下,对江少衡说道:“我想请南宫九重进来。”

江少衡扶着简怀箴坐在床边,蓦然伸手,捉住了简怀箴的手腕,他脸色一变,露出了些许忧愁。毒虽然不致命,却也麻烦得紧。他手指一根一根的松了,然后请南宫九重进来。

南宫九重眼眶犹红,想是为了上官鸣凤之事,简怀箴放下了轻纱,整个人在其中朦朦胧胧的,南宫九重也看不到她身上所插的金针。

简怀箴中毒之事,委实不想让南宫九重知道。如今风波几变,她实不愿再引起什么惶恐。

“欣儿之死,你心中还放不下?”简怀箴如此问道,心中也有几分酸涩。她们两个人,本来情如姐妹,几十年相互扶持,情谊本来深厚。

“如今奸臣当道,我自然不能沉醉于此,石亨这个奸贼,他日我定然杀了他。”南宫九重柳眉轻竖,平时温婉的脸上流露出一份杀意。

她如此形容,心中自然是放心不下。简怀箴说道:“如今蓝静离开这里,只恐怕被曹公公和石亨爪牙谋害,你且派人保护她,也免得她遇上危险。”

南宫九重连忙点头,却没察觉那纱帐之下,简怀箴脸色微白,显得憔悴极了,更觉得自己这个身躯仿佛要倒下来。简怀箴勉力道:“这段时间,你要整顿‘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只恐怕会辛苦很多。”

南宫九重自然也明白,上官鸣凤经营“烛影摇红”多年,手下心腹甚多,若非有必然的自信,也断不会投靠石亨。简怀箴如今身中剧毒,却也帮不上忙。

等南宫九重走了,轻纱轻轻放了下来。过了一阵子,她似乎挺到轻微的脚步声,脚步细碎,轻柔的如一只小猫。简怀箴睫毛轻轻颤抖,睁开眼睛,恰好看见了一道朦胧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这少女武功定然不错,否则也无法潜入这里。简怀箴如今不能妄动真气,眼角微微一垂,割破了香囊,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她身上带了写迷药,本来是防身用的,想不到现在,你竟然用得着。

快要靠近时候,那少女轻柔娇美的声音说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那声音就如黄莺一样好听。

薄纱被少女一剑划开,然后些许粉末弹了出来,刚刚扑在她脸上,少女微微恍惚,晃晃头,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眼前坐着一名清雅的妇人,年纪虽然不轻了,却仍然不损她的绝代风华。

少女倒是怔了怔,想不到她心中的大仇人,居然是如此风姿。她头上戴着一顶面纱,五官隐藏其后,却看不明白。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杀我?”简怀箴倦倦问道。

“废话,你杀了我的师父,我自然要杀了你替师父报仇。”少女冷声说道,却是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忍不住甩甩头。

“你师父却是谁?”简怀箴不觉有些好奇。也不知为什么,简怀箴觉得这个少女给她十分熟悉的感觉。

“自然是上官鸣凤。”少女声音里有些哽咽了,眼眶微微有些酸涩,手中的剑也不住发抖。

简怀箴叹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咬着嘴唇,却没有说话,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身体一软,倒在了床上,接着手中的剑也落了下来,发出了哐当一声。

“你,你好卑鄙。”少女本来有些疑惑,看到简怀箴,突然就明白了,这一定是简怀箴的诡计,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中毒的。

“你年纪还轻,什么都不懂的,以后就不要再来报仇了。”简怀箴真心劝慰他,可是少女眼睛睁得大大的,就算是隔着面纱,也觉得她目光甚是锐利。简怀箴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她,也能感觉到这个少女是个性格很倔强的人。

“上官鸣凤和石亨勾结,走错了路,最后被石亨杀了,你要报仇,来找我却是找错了对象。”简怀箴将真像尽数告诉,只想打消这个年轻少女的复仇念头,可是少女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不相信。

简怀箴咳嗽了两声,嘴角多了一丝鲜血,这少女突然闯入,打搅了她的运功,弄得她气血翻涌,好不难受。

惊染惊讶的看着简怀箴,她是上官鸣凤最疼爱的小弟子,全名叫上官惊染。惊染本是孤儿,上官鸣凤不止是她的师父,在她心目中,更是如母亲一般的存在。对于这个小弟子,上官鸣凤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反叛之心,却又把简怀箴形容得十分不堪。

这就如父母对子女一样,就算干尽坏事,也总希望子女能崇拜仰慕自己,上官鸣凤亦同此心。故此上官惊染得知了上官鸣凤身死的消息,就立刻前来报仇,她本来便是“烛影摇红”的弟子,躲过“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守卫自然轻而易举。也是因为上官鸣凤方死,南宫九重刚刚接手,所以有些混乱的缘故。

只不过让上官惊染惊讶的是,简怀箴竟然是个很好看的女子,她身上插着金针,似乎是受伤了。上官惊染暗恨自己的大意,否则今日一定能为师父报仇。

简怀箴有些好奇少女面纱下的容颜,摘下了惊染的面纱,突然就呆住了,眼前这张容颜又是何等熟悉!一时之间,许多往事,就如走马灯一样转过了简怀箴的心头。

如此美人,赫然正是唐云萼。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这些词语,只配形容唐云萼。

而现在唐云萼那熟悉的容颜重新展露在简怀箴的面前了。

再见这张容颜,简怀箴恍如隔世,颤抖伸手去抚摸惊染的容颜。惊染不觉得呆住了,却是为何这恶毒的女人非但没有杀自己,反而对自己有这般温柔动作,看自己的眼神,更似看亲人一般。

十九,隐情匿

简怀箴温声问:“你师父对你好不好?”

“当然对我好极了,师父从小将我收养,待我好像亲生女儿一般。惊染如此说道,说罢还狠狠看了简怀箴一眼。简怀箴仔细看着她,发现这个少女毕竟和她母亲不同,少女眼睛里尚待几分稚气。一双美丽的眸子带着几分傲气。看起来上官鸣凤待她甚好,也没有吃过什么苦,未经历生离死别,所以因为上官鸣凤之死,而这般伤心失态,鲁莽冒失又丝毫不计后果。

只不过这张容颜,对着简怀箴而言,委实太过于眼熟了。看着惊染的半边脸颊,宛如最完美的雕刻品,没有丝毫的的瑕疵。美得惊心动魄,宛如最完美的工艺品,又因为上官鸣凤的宠溺,眉眼之间带着傲然之气。

听闻上官鸣凤待她甚好,简怀箴心中亦有安慰。只不过看到这名少女浑然不知自己身世,又深深憎恶自己。上官鸣凤从小将之收养,却没有告诉她的身世,冰冻三尺却非一日之寒。当初上官鸣凤找到了唐云萼的女儿,却私自将之养大,自己丝毫不知。看起来若干年前,上官鸣凤便心生反意了。

只不过看上官鸣凤将唐云萼的女儿百般呵护,养育成人,没有让这名少女受什么苦,可见她到底良心未泯。

惊染看见简怀箴眸子里光彩变幻,一时忧愁,一时感慨,也不知道简怀箴在想什么。她是不怕死的,如今被简怀箴这个恶毒的女人捉住了,惊染只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她心情平静下来,看着简怀箴,只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是恶毒心肠,不过样子真是好看极了,她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上官鸣凤对你既然甚好,想必也不会不给你取名字,你叫什么名字?”简怀箴看着着少女性子极烈,又对自己成见甚深,自己若问她名字,多半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果然惊染受不住激,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叫上官惊染。”

简怀箴心里想:“她居然和上官鸣凤同姓,看起来鸣凤真是很疼爱这个徒弟。”

她拿起了惊染的面纱,说道:“你的师父为什么要你总戴着面纱,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你怎么知道——”惊染忍不住说道,她话一出口,忍不住想咬自己舌头。其实简怀箴说什么,她本来一个字也不该应的,可是简怀箴问她的话儿,她的心里面也是很奇怪的。从小到大,师父都要她戴着面纱,从来不许惊染揭下来。惊染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那些师姐师妹,见她整天戴着面纱,性格又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个个都很排挤她。

唯独师父对她是最好的,教她武功,对她关怀备至。可是如今对她最好最好的师父,却被简怀箴给害死了。惊染眼睛一酸,险些又哭了出来,只不过想到自己的在仇人面前,眼睛里的泪水止含在眼里,再也不肯掉下来。

“我要是放你走,你肯不肯走?”简怀箴已经有放她离开的心思,只不过看惊染如此倔强,只恐怕就算自己将她放走,惊染也不肯走的。

“简怀箴,今天我落在你的手里,也不用假仁假义。”惊染只认为简怀箴是最奸险的人,她所有示好,自然都是别有心思,有什么用途。

“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成的小姑娘,骗你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我觉得留着你不杀,也不怕你为上官鸣凤报仇。你试试也无妨。”简怀箴故意相激,这惊染单纯如斯,宛如一张干净的白纸,没有半点污垢。

惊染果然说到:“简怀箴,我一定要杀了你!”

简怀箴轻轻咳嗽了两声:“现在我受伤了,只恐怕放了你,你趁机会杀了我。你发一个誓,我将你毒解了,那就离开。”

上官惊染脑袋低低垂着,说到:“那好,我发誓,如果脱困了后,对你,对你有什么歹意,立刻自刎而死。”她看见简怀箴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果然是受伤了,暗暗恨自己小心大意,居然错过了这大好机会。

简怀箴拿出药抹在帕子上,捂在惊染脸上,惊染吸了一口,觉得味道好臭,简怀箴果然故意捉弄她。她吸了几口臭气,却觉得身体没那么软了,慢慢的有些力气。

惊染恨恨的看着简怀箴,慢慢的爬起来,然后去拿那把剑,最后平平的指向了简怀箴的胸口。简怀箴玉容无波,说到:“你发誓不要杀我的。”

“我是说过,我还发誓,杀了你,我就自刎而死,我说道做到。”惊染怒气冲冲说道,她到底从来没骗过人,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心中更有些羞愧,也不敢多想了,正欲将剑刺下去,突然身子又是一麻。

简怀箴晃晃手指,她手上本来拿了两根金针,现在只有一根了,另外一根别在惊染肩膀上。惊染毒性方才解开,身体本来就虚弱无力,又对简怀箴放松警惕,她刚刚心有愧疚,连看也不敢看简怀箴一眼。由此种种,她方才大意,又中了简怀箴的暗算,否则以惊染的武功,原本也不是躲不开。

这时南宫九重在门外道:“小姐,有什么事情?”她听到响动,心中有些不安。

简怀箴收了针说道:“南宫你进来,将这位姑娘先带下去吧。”

南宫九重推门进来,刚好看见惊染身体软绵绵的,躺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她看着惊染和唐云萼九成相似的容颜,忍不住呆住了,问道:“你是?”

“南宫门主,我实在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惊染愤怒说道。

南宫九重一听她的声音,微微叹息:“原来你是惊染,想不到你是这般模样。”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上官鸣凤宠爱的小徒弟,只不过怎么也想不到,惊染和唐云萼容貌如此相似。

“这个小姑娘要为欣儿报仇,你送她出去吧,不要为难她。”简怀箴淡淡吩咐,惊染只冷冷看着她,并不领情。

简怀箴的心思惊染丝毫不知,南宫九重却很明白简怀箴心中所想。眼见惊染如此仇视简怀箴,上官鸣凤又已经死了,这个死结却不知怎么才能解开。

南宫九重抱着惊染,带着惊染出去,惊染看着南宫九重,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怒意,说道:“南宫门主,你也助纣为虐,和简怀箴一起吗?”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颇多合作,南宫九重立身颇正,惊染也时常能看见她。故此上官鸣凤虽然有了叛意,倒也没在惊染面前多说南宫九重的不是,只因为经常相处,惊染又毫无心计,难保不露出什么端倪。

南宫九重的宽厚仁慈,重情重义,惊染本来也是十分佩服的。她实在没有想到,南宫九重居然会帮助简怀箴。南宫九重却心中一酸,她想到上官鸣凤从来没有让惊染摘下面纱,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二十,恨渐消

上官惊染当真想不到,简怀箴居然真的这么就放她走了。她只认为简怀箴假仁假义,必定心存歹意。才一出怀明菀,一名雪衣女子骑马而来,对惊染说道:“小师妹,你成功没有?”

那女子年纪比惊染略大,肌肤似雪,中上之姿,眼睛一转,带着几分的妩媚。骤然一见惊染没有带面纱的容颜,忍不住呆住了,眼前这名少女,居然如此之美,她就算身为女子,心中也升起一阵惊艳。

这女子是惊染的师姐陆蔓雪,两人素有不合,惊染本来也不甚喜欢她。只不过如今师父死了,陆蔓雪就宛如她的亲人一样,如今看着陆蔓雪在此等待自己,心中更不由升起一丝感动。

陆蔓雪看着惊染,心中忍不住想:“她模样居然如此之美。”

惊染小时候,因为戴着面纱,常常被陆蔓雪嘲笑,说她样子一定很丑,否则为何会带上面纱。惊染从小沉默寡言,陆蔓雪也不怕她跟上官鸣凤告状。只不过到后来,惊染武功比她们好了,剑术出众,况且惊染虽然不爱说话,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陆蔓雪吃了几次亏,也不敢再嘲笑惊染。

如今看到了惊染面纱下的容颜,陆蔓雪心中又酸又妒。

惊染却浑然不觉,从小她脸上都带着面纱,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好看还是不好看。她就如空谷中的幽兰,又美丽又寂寞。

听着陆蔓雪如此问话,惊染含羞说道:“只怪简怀箴太过于狡诈,我本来不是她的对手。”她的剑术精妙非凡,可惜江湖阅历却是太浅了,被简怀箴的迷药和暗器制住,惊染只觉得这些不过是些下三滥的手段,根本不入流。

惊染嘴唇动动,欲言又止,她想要告诉陆蔓雪简怀箴已然受伤,正是杀了简怀箴的好时机,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简怀箴放过她两次了,也不知怎么了,第一次看见简怀箴,惊染的心中便油然升起一股子想要亲近的念头,等简怀箴的手抚摸过她的脸颊,她又觉得很温柔很亲切,曾经有那片刻,杀意全消。

她违背誓言,想对简怀箴下杀手,可是简怀箴还是饶过了她。惊染的心里隐约觉得,简怀箴虽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可是身上散发的那股安然宁定的气质,却是师父怎么也比不上的。

这些念头,对于惊染而言,真是可怕极了,只不过她也不敢多想。

陆蔓雪眼睛里闪过一丝利芒,问道:“那小师妹,你受伤没有?”

惊染摇摇头,说道:“多谢师姐关心,我并没有事。”她也发现简怀箴对她处处留情,甚至没有让她有半点伤损。

陆蔓雪微笑说:“那就好。”她拍拍手,几个人从树丛中骑马而来,除了陆蔓雪,惊染的两个师姐红飞水和云柳儿都已经来了。这两个人向来亲近陆蔓雪,却和惊染没什么交情。如今“烛影摇红”骤然遭逢了大难,在惊染心中,往日小小的恩怨,自然也不算什么了。

惊染上了一匹空马,伴随陆蔓雪离开。陆蔓雪领她到了一处红袖招摇的所在,那楼前金粉招牌上,写着粉菊院三个字。惊染脸上一红,知道这里是妓院,却也同时是上官鸣凤的一处暗窟。

师师父在这里设定暗巢,上官惊染一直觉得害羞又惊讶,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烛影摇红”要经营这样的烟花之地。她却不知道烟花之地人来人往,打探消息最是方便了。

龟奴领着这几个女子前去雅间,有一个色迷心窍的嫖客眼见这几个女子都颇有姿色,忍不住动手动脚。陆蔓雪对他嫣然一笑,蓦然抽出了长剑,挑下了那人一颗眼睛。那人啊了一声,陆蔓雪却已经抽出一块手帕,慢慢擦干净剑上鲜血,回剑入鞘。

师姐真是心狠手辣,上官惊染心里怦怦一跳,陆蔓雪回过头对她嫣然一笑,说道:“小师妹,你别以为我心狠手辣,对付这样的臭男人,手段自然要狠毒一些,也免得被他们欺负了。”

上官惊染茫然点点头,也不知陆蔓雪的所做所为是对是错。

几人到了房间中,上官惊染眼前那墙壁上画了些春*宫图,看得面红耳赤,一名小姑娘送来茶水,上官惊染也有些口渴了,于是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她见那送茶的女子样子颇为妖媚,胸口开得低低的,穿着大红色的衫儿,粉亮的手臂上套着金丝镯子,不是很喜欢她这样的打扮。就连送上的茶,味道也是香香的,怪怪的,上官惊染喝了一口,想要吐出来,又觉得不甚礼貌,她咽下了少许,剩下的一半借着咳嗽吐到手帕里面。

红飞水和云柳儿都守在了外面,房间里只有上官惊染和陆蔓雪两个人。陆蔓雪说道:“上官惊染,你说现在师父死了,南宫门主又要我们快些向她投降,这样好还是不好?”

提起南宫九重,上官惊染就一肚子的气,说道:“南宫门主和简怀箴狼狈为奸,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无论如何,‘烛影摇红’也不该向她屈服。”

陆蔓雪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从小到大,我们两个人意见总不一样,想不到总算有一件事情,能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也是难怪,这个宫主的位置,哪里不想坐上去呢?”

上官惊染听她说这样的话,忍不住吃了一惊,蓦然觉得腹中一痛,全身真气涣散,分明是中毒之状,她退后几步说道:“师姐,你居然对我下毒。”

“师妹,你也不要怪我,宫主位置只有一个,师父死了,我当仁不让,不想让给你做。论人脉,你比不上我,论心计,你更不是我对手。只不过师父从小都最宠你了,你的武功,比我们几个都要高。”陆蔓雪冷冰冰说道,看着上官惊染漂亮的脸孔,想着这些年来,自己所受的委屈。上官鸣凤只宠爱上官惊染,对其他几个弟子却一点也不在乎。现在上官鸣凤死了,她终于能杀了上官上官惊染,一吐心中的怨气,倒也不是全为了宫主之位。

正如陆蔓雪所说,上官惊染十分单纯,毫无心计,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只不过如今,我看到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心中还是改变主意了,我要将你的手筋和脚筋全都挑断,让你生不如死。你就不如留在妓院,陪这些男人。”陆蔓雪笑吟吟说道。

上官惊染蓦然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陆蔓雪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上官惊染此刻尚有余力。却不想上官惊染觉得那茶难喝,只喝了小口都吐在手帕上,并没有吞下多少毒药。

陆蔓雪眼见她要逃脱,手中的剑一刺,刚好从上官惊染的肩膀上穿过,顿时鲜血淋淋。上官惊染负伤之后,只觉得肩膀疼痛。她倒是颇为硬气,哼也不哼,甚至没有停留,就此离去。

那窗户外是一处荷花塘,上官惊染跳水之后,只听见哗啦一声,那水中更冒出了股股的鲜血。陆蔓雪也不会水,心中着急,手中的剑脱手而出,直向来水花翻腾的地方刺去。那把精光闪闪的宝剑没入了水中,却再没什么声息。

一阵风吹过,醇酒和脂粉香气吹来,岸边一棵青青的杨柳,枝条翠绿,不住的打着水面。那些饮酒作乐的粉头和客人看到了这些,不觉都呆住了。陆蔓雪满腹怒气,偏偏又无可奈何。

顺流潜水出去,到了无人之处,水面哗啦一声响,水面分开,一道身影分水而出。水珠纷纷冉冉的落下,露出一道绝美的身影。上官惊染轻轻咬着嘴唇,露出痛楚凄然的表情。

她如今伤得颇重,自知无救了,眼前突然浮起了简怀箴的容颜,心中对自己说道:“我就算死了,也要为师父报仇。”想着师姐对她下了毒手,上官惊染眼眶一酸,险些要哭出来。

这茫茫天地,却好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匆匆赶去怀明苑,她一路闯进去,奇怪并未受到阻拦,上官惊染也没有细想。她去不知道,是简怀箴吩咐,若是她来了,那就不用阻拦。

她偷偷来到窗子前,将手中的剑抽出半截,窥视内中,简怀箴正在和自己下棋,周围没有别的什么人。

上官惊染悄悄的走进去,想要趁机杀了简怀箴,简怀箴似下棋下入迷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上官惊染的来到。蓦然简怀箴手指一晃,一枚棋子飞出来,正好打中了上官惊染的穴道。

简怀箴微笑说:“小刺客,你又来了。”她走过去,看见上官惊染的半边身子都被鲜血给染红了,蓦然呆住了,复杂问道:“你怎么了?”

“不用你管,你杀了我吧。”上官惊染咬牙说道。

简怀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年纪也不大,为什么总说要死?”

她将上官惊染给抱起来,解开她的穴道,再给她疗伤敷药。她这自然也是假仁假义,上官惊染心里如此想到。只不过师姐对她如此狠心,反而仇人对她如此之好。上官惊染心中微微一动,居然觉得对简怀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只不过上官惊染立刻想道:“师父大仇未报,我怎么可以这么是非不分?为了这些小恩小惠就心软了。”

二十一,悔多情

门微微一响,简怀箴听到脚步声,头也未回,却知道一定是南宫九重。南宫九重担切问道:“她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

“虽不致于丧命,只不过要好起来,也须时日。”简怀箴刚才检查上官惊染的伤口,凝脂一般的肌肤上面的伤口狰狞,衬托着雪白的肌肤,更加显得吓人。这一剑对穿了上官惊染的肩膀,可见那人心肠狠毒,意欲致上官惊染于死地。

简怀箴一双素手点起安魂香,上官惊染的伤口被包扎了后,疼痛大减,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了那身湿漉漉的血衣,躺在温暖的床上,只觉得舒服极了,如今闻到安魂香,禁不住沉沉睡去。

“这屋子是江公子专门为小姐准备的,现在让上官惊染躺着,小姐却住哪里?”南宫九重看着躺在床上的上官惊染,忍不住问道。

“和清清住一起吧。”简怀箴看着上官惊染睡着的容颜,上官惊染的脸红红的,睫毛轻轻颤抖,呼吸匀称而绵长,睡觉时候纯洁无暇的样子,真像是一个小孩子。她一生云英未嫁,更没有孩子。只不过当她看到上官惊染,照顾上官惊染的时候,觉得这个小姑娘,就是她的孩子。这种感觉,简怀箴从来也没有过。

简怀箴咳嗽了几声,她本来中毒了,需要好好的调养,三番两次被上官惊染打搅,康复却慢上好多。上官惊染在睡梦中,犹自嚷嚷道:“简怀箴,我要杀了你。”

南宫九重忍不住有些唏嘘,想着上官惊染如此仇恨简怀箴,简怀箴必定伤心之极。只不过她看看简怀箴,简怀箴却是神色宁定,看着上官惊染的目光中,隐约带着几分怜悯。

迷迷糊糊中,上官惊染总算睡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额头和脸颊都烧得热辣辣的,看起来还发烧了。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伤口被包扎得妥妥当当,自己的剑也不知道被拿到哪里去了。

“是简怀箴救了我。”上官惊染心里这般想到,心中又有些纠结。就算简怀箴是虚情假意,可是她也毕竟是救了自己,如此种种,以后她怎么向简怀箴报仇?

“倒不如杀了她我再自杀!”这个念头一浮起来,上官惊染就想起简怀箴对她说:“你小小年纪,为什么总是想死呢?”

上官惊染心中纠结,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候觉得口中有些渴了,就挣扎起来,到桌子边。那桌上放着一个茶壶,玉脂一般的颜色,旁边放在茶杯。上官惊染倒了一杯茶,这茶虽然已经凉了,却也仍然异香扑鼻,上官惊染喝了一杯,只觉得生津解渴。

她这时候看到自己的剑就放在柜子边,连忙过去将剑拿住,只不过伤口疼痛,上官惊染动作大了一些,忍不住啊了一声,整个人伏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转过来。

上官惊染抚摸着剑柄,如今她身受重伤,就是拿起剑,也不是简怀箴的对手。她放下了剑,在旁边翻翻,果然找到自己那把小匕首。这匕首窄且利,锋利无比,手柄上有一个金线缠的玫瑰花,镶嵌精致。

上官惊染就将这把匕首藏在身上。她重新躺在床上,想着要趁机暗算简怀箴,只不过也不知为什么,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罪恶感。上官惊染转念一想:“简怀箴这么狡猾,我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过了一阵子,简怀箴果然端来了药碗,对上官惊染说道:“你醒了,来喝药吧。”

上官惊染脑子里乱糟糟的,抽出了匕首,向着简怀箴刺去,她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刀并没有扎在简怀箴的心口,而是错开了一些。简怀箴居然没有躲,任由那把匕首刺在自己身上。

上官惊染吓得呆住了,抽出了匕首,鲜血从那伤口冒了出来,染红了简怀箴的衣衫。其实上官惊染伤还没有好,手也没有什么力气,这匕首刺下去,倒也没有刺多深。

简怀箴手微微一抖,将药放在一边。上官惊染握着带血的匕首,怔怔的望着简怀箴。眼前的女子容貌极美,颜色鲜润,清雅高华,一举一动,无不极有风韵,头发轻堆,只随意插了一枚玉簪,耳边带着珊瑚耳环,一身素衣飘荡,腰间束的腰带密密缝着刺绣。

上官惊染看见简怀箴流血了,手中的匕首却再也刺不下去,蓦然抱住了被子,开始哭起了。简怀箴吸了口气,她本来已然中毒,如今再受了这一刀,脸色更加苍白几分。简怀箴取了金针,擦在附近的穴道,那血顿时止住了。

上官惊染抬起头来,恨恨说:“简怀箴,我一定要杀了你,替师父报仇。”

“我毕竟救了你。”简怀箴并没有生气,看她目光仍然很是柔和。

“别以为你对我有些市惠,我就要饶了你。”上官惊染说到一个绕字,想到自己几次落在了简怀箴手上,是简怀箴饶她不死,甚至还替她疗伤,这个饶字就说得很没底气了。

“我有一个办法,我救你一次,那你就救我一次,等你救我一回,那就可以杀我了。”简怀箴看着上官惊染窘迫的样子,微微一笑,接着便说了这个提议。

上官惊染向来恩仇分明,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于是应道:“好,我就答应你了。”她话一出口,看见简怀箴眉眼间微微带着几分笑意,只觉得自己上当了也说不定。突然想到,简怀箴这么厉害,自己一辈子也没救她的机会,那难道永远就不报仇了吗?

转念一想,师姐也一定会杀简怀箴报仇的,到那时候,阻止师姐杀简怀箴,既可以还了简怀箴这个人情,又可以气气师姐。

上官惊染挣扎着要起身,简怀箴拿出一个小小冰凉的玛瑙瓶子说道:“你若要走,我也不强留,这瓶子里盛装的是琼花玉露,对治疗伤口很有疗效。”她看出上官惊染并不想要,于是加了一句说道:“这药涂抹,不但能愈合伤口,还能让伤疤脱落,肌肤雪白一如往昔。”

简怀箴知道年轻的少女,必然对自己容貌肌肤爱惜之极。她趁着上官惊染发呆,就将这个瓶子塞在上官惊染的手里。

上官惊染垂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简怀箴看着她说道:“今后你若有什么危险,那就还来这里。”她本来是保护上官惊染的意思,不过上官惊染未必会领她的情,于是改口说:“你若要死了,总该杀了我,为你师父报仇是不是?”

二十二,月下惊

上官惊染虽然性格耿直,可是简怀箴对她的爱护,她还是懂得的。若是简怀箴在她耳边不断说上官鸣凤的坏话,她必定掩耳不听,并且对简怀箴厌恶至极,可是没想到简怀箴没有说半句上官鸣凤的不是,只是对自己百般照顾——

“你到底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上官惊染终于抬起头来问简怀箴,她一双眼睛又明又亮,黑白分明,两点黑眸有如点漆,真是亮极了。这么明亮的一双眸子,只看一眼,却直率得直刺人心。

简怀箴道:“你模样和我一个故人有九成相似,我怀疑你和她有些关系。”其实上官惊染和唐云萼何止是九成相似,两个人宛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简怀箴看到她,宛如看到二十年前的唐云萼对着自己说话。只不过两人气韵微微有些不同。

然而上官惊染皱起眉头时候,也会如唐云萼一般,眉间泛起了幽幽空灵的味道,这个女孩子也真是颇为寂寞孤独。这个时候,就好像死去的唐云萼突然活过来了,对着自己说话微笑。

简怀箴想起了往事,心中一阵酸涩:“我那位故人,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情如姐妹。她更因为我而死,我总是想弥补她,可总没有机会。”她看着上官惊染,眼睛里的爱怜再也隐藏不住了。

上官惊染被简怀箴这么看着,颇为不好意思,被那样的目光望中,心中也颇为触动,她突然说道:“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师父跟你那么多年,自然也认识你那位故人,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简怀箴无奈摇摇头,上官惊染大怒:“你是说我师父别有居心?我才不会受人挑拨。”她匆匆套好衣服,身体也都还摇摇摆摆的,却夺门而出。

只不过出了怀明苑,上官惊染的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这天地茫茫,她却还能去哪里?

一阵风吹过她的乌发,少女抿抿嘴唇,脸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上官惊染茫然走过来时候,却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小师妹,师姐在这里等你等得好苦。”

只见陆蔓雪骑着马儿,穿着一身红杉,向着上官惊染这边赶来,她手腕上戴着一串金色的铃铛,只要一动起来,就叮叮当当的响。

“师姐,你何苦苦苦相逼?”上官惊染看见陆蔓雪满脸杀气,心中凄苦。

“废话,难不成等你伤好了,再来杀我?”陆蔓雪抽出长剑,柳眉挑起,咯咯一笑,忽又说道:“何况师妹你不是早就投靠了简怀箴?我现在杀了你,正是替师父清理门户。”

上官惊染自知自己重伤未愈,也不是陆蔓雪的敌手。上官鸣凤刚死之后,她满腹伤心,所以所作所为,无不刚烈激动,如今冷静下来,却知道不能和陆蔓雪硬拼。

她突然转身便跑,陆蔓雪哪里容她逃脱,一路尾随。上官鸣凤只听到那叮叮当当的声音,那索命的铃声越来越近了,却不想上官惊染居然跑去了怀明苑。陆蔓雪不敢进入,只得站在外面,满面复杂。

陆蔓雪自言细语说:“这小妮子果然和南宫九重勾结上了。”她忽的扬声说:“小师妹,你居然和杀害师父的仇人在一起,真是枉顾师父对你那么宠爱。”

上官惊染听见了,身子微微一颤,默默无言。她跑去见简怀箴时候,简怀箴皱着眉毛,正在想什么,手中一只笔浓浓沾上了墨水,却没有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一个字。

上官惊染气鼓鼓说:“你早知道师姐在外面,等着杀我是不是?”

“你师姐要杀你,却不是我指使的。”简怀箴淡淡说:“你若不愿意见我,我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了,好好留在这里养伤吧。”简怀箴拍拍手,一名“忏情门”的弟子领着上官惊染离开。

上官惊染只得回到房间之中,过了一阵子,有人进来,上官惊染对那个人不理不睬。进来的却是白清清。上官惊染看她容貌清秀,举止惹人怜爱,心中不由得大生好感,却还是对来客不说话。

白清清给她送来午饭,温和对上官惊染笑笑,然后用手比划,手语的意思是上官惊染有伤在身,该好好养伤喝药。

上官惊染惊讶问:“你,你是个哑巴?”她话才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很不礼貌,还点到人家痛处,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主动说话了。好在白清清并不在意,只揭开盘子,请上官惊染用饭。

上官惊染有伤在身,那菜肴也很是清淡,菜摆在一个碗里,一般是桂花蒸鱼,另外一半是鱼冻豆腐,还有一碗热热的荷叶汤,做得很是精致。这饭菜都是白清清准备的。

接下来几日,简怀箴果然再也没有出现,平时送饭换药,都是白清清一手包办的。上官惊染的伤也好的极快。她见白清清不会武功,对自己又是亲切之极,实在难以想象白清清居然和简怀箴是朋友。

上官惊染从小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除了师父,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么亲近过,简怀箴虽然待她也是很好,可到底也是杀死师父的仇人。其实就连上官鸣凤,上官惊染每次看见她,三分的亲近里,倒带有七分的敬畏,远远不如白清清这么温柔亲切。

她见白清清眉宇间有什么心思,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上官惊染忍不住想,要是知道谁欺负白清清,她就一剑杀了那个人,也算报答了白清清这段日子对她的照顾。

其实仔细想想,随简怀箴身边的人,南宫九重慈和稳重,白清清温和可亲,都是很好的人。这却是为什么?难道因为简怀箴真的是大奸大恶之徒,别人都被她欺骗了?可是在师父之中,师父一死,连师姐都追杀她。

上官惊染也知道这些年来,师父结交的几个朋友都有些心术不正,她也劝过很多次,却也没什么作用。上官惊染的心里面再不敢想下去了,其实师父已经死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这日上官惊染无聊在花园中走走,蓦然听到哭泣声音,走去一看,却是白清清。这些日子,却是这个哑女对她仔细照顾,上官惊染口里虽然不说,心中却是很感激的。

白清清想到于谦,忍不住悲从中来,只不过看到上官惊染来了,连忙将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上官惊染问道:“白姑姑,你为什么要哭呢?”她浑然不解世事,一双眼睛干净剔透,问得也是直接之极。

在怀明苑中,谁都知道白清清的心结,更没有一个人当面一问。白清清连忙擦干净泪水,只含笑摇摇头。

上官惊染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能说话,是不是简怀箴那个恶毒女人将你弄哑的?我看你哭得这么伤心,一定是简怀箴欺负你。”

白清清摇摇头,上官惊染这些话儿,惹得她发笑。白清清伸出手,在上官惊染的额头上敲了敲。上官惊染啊了一声,忍不住捂住额头。

夜来无事,上官惊染百无聊赖,这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是一琴一箫和鸣。那琴声颇多凄楚,箫声却中正平和,本来格格不入,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丝丝入扣,入耳甚是舒服,上官惊染只听了几个音符,就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上官惊染已然不自觉的,被这音乐声所吸引,一步步走出去。

但见明月当空,花园里的百花争艳,吐露芳香,白清清正在弹琴,简怀箴则在一边吹箫。白清清一身素服,鬓发间却别了一朵洁白的花儿,花朵鲜润欲滴,给白清清苍白清秀的脸上平添一分清灵之气。简怀箴也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衫儿,只不过她腰上系了一条腰带,也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点点闪光晶莹,一双优美的手对着箫孔起伏按着。

月光下,这一副画面美丽之极,在很久很久之后,上官惊染也永远记得今天所看到的这一幕。

二十三,缁尘老

蝴蝶翩翩飞舞,花丛中一名少女静静坐着,细腻的脸孔轻轻抬起,纤眉轻皱,眸光凝动,容颜鲜研。她大伤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下巴瘦出了尖尖的样子,素白的脸上少了几分血色。虽然有几分病态,可少女的容颜还是让周围百花尽数失去了颜色。

上官惊染拿起一朵花儿,在鼻子间闻闻,她想要摘下来,可是见这朵花开得这般美丽,于是手缩了回去,也不忍心摘下来。

“简怀箴真是坏人吗?”上官惊染痴痴的想,只不过禁止自己再想。可是就算不想,内心之中也是不是没有答案。

她身边传来沙沙的足步声,却是简怀箴走到她身边,上官惊染垂头看着腰上的剑,此剑名惊霜,是她十岁时候,上官惊鸿送给她的礼物。这把剑锋利无比,采用五精之精,集日月之精华,锻造而成。从小到大,这把剑都是她最珍爱的宝贝。

这把剑对上官惊染而言,不但是护身的兵器,更是师父留给她的信物。她外表对人冷然生疏,其实内心极是柔软,小时候的一个布娃娃,本来是她最珍爱的东西。就算上官惊染长大之后,也还是留着这个破的布娃娃,虽然没有拿在手里玩,珍爱之情仍然不减。

无论师父怎么样子,在上官惊染心中,师父便是师父。

“你伤好得差不多了,伤口还疼不疼?”简怀箴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平淡,水纹不动。可是上官惊染不知道怎么了,却分明听到了一丝关切。

上官惊染垂着脑袋,咬咬嘴唇,没有说话。简怀箴说道:“你现在还想不想为上官鸣凤报仇?”

“自然还想!”上官惊染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如今便有一个机会,于谦斩首之日将近了,若你随我一道,去将于谦救出来,那你欠我的救命之恩,自然就一笔勾销,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简怀箴柔柔的说,这些日子上官惊染和白清清相处,两个人感情甚好,简怀箴也全看到眼里,知道上官惊染对着白清清别有一种感情。

这些日子,上官惊染也知道白清清和于谦的故事,她更知道,于谦本来是一个好官,民间极有威望。当初于谦被抓入大牢,上官惊染也恳求师父去救于谦。上官鸣凤却是呵斥上官惊染不懂事儿。

如今听简怀箴这么说,上官惊染挑眉说:“我当然不答应!”

简怀箴不觉愕然。上官惊染双颊微微发红,有些激动,说道:“简怀箴,你也不要将我看轻了,于谦是个清官,白清清又一直照顾我,我去救她们,可不会用来做什么交易,那是心甘情愿的。”

她看见简怀箴带着欣慰看着自己,上官惊染脸颊更红了些,大声说:“你可不要误会,以为我会放弃报仇。”

简怀箴清淡一笑,说道:“我自然知道。”

上官惊染在简怀箴面前,却感觉一阵狼狈,翘翘嘴唇,匆匆走了。南宫九重从简怀箴后面走出来,清目之中带着欣慰:“她毕竟和她师父不一样,单纯无垢,还很有正义感。”

简怀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骄傲,心中对上官惊染的爱怜更加增加几分。想到明天拯救于谦的计划,简怀箴迅速冷静下来,说道:“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吧?”

“这些日子,明日的救于谦计划,早就反复推敲了很多次了。”南宫九重柔语说道。

简怀箴内心叹了口气,她虽然给英宗下毒,可并没有真个想将英宗杀死,只因为英宗若是死了,必定会天下大乱。这大明王朝风雨飘摇,可是再也经不住折腾。

天光初明,这承天门外已然聚集无数百姓,于谦处斩一事,已然全国皆知。于谦为官期间,清正廉明,惠民无数,如今听到了于谦将要被处斩的消息,前来送行的百姓也不知有多少。平时承天门外杀一个人,围观者无不以猎奇之心观看,评头论足。如今却是静悄悄的一片,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这承天门是明朝永乐十五年建成的,至于“承天门”之名,却是有“承天启运”、“受命于天”这两个词的意思。却是简怀箴之父,明成祖朱棣决意修建,负责设计和施工的正是蒯祥这个著名的匠师。这正门竣工之后,沿用唐代皇城正门旧称“承天门”。举目望去,却是黄瓦飞檐,三层楼式的五座木牌坊,

简怀箴混迹人群之中,她打扮朴素,和一般妇人无二,脸上带着斗笠,遮住了动人荣光。眼见百姓,心中不由得感到安慰。于谦一生为国为民,两袖清风,身无长物。锦衣卫将他抄家,眼见家中清贫,并无多余的银两,不由得悻悻而归。这件事情暂且瞒住了英宗,简怀箴却是知道。

今日劫走于谦,事关重大,免不得要兵刃相见,恐怕有血光之祸。简怀箴虽然知道白清清担心之极,却也没有带白清清前来。她目光转动,见着明处有锦衣卫镇着场子,暗处有东厂的探子鬼鬼祟祟,心中冷冷哼了一声。张眼望去,却见行刑台上,石亨正坐在监斩官身边,监斩官对着石亨唯唯诺诺,脸上露出了谄媚之色。

石亨却对那监斩官不理不睬,他手里拿起一杯茶,解开了盖子,吹去了上面的茶叶,轻轻的喝了一口。他眼珠一望,只觉得人群中多了许多行迹可疑的江湖客,忍不住微微冷笑。

快到午时时候,囚车滚滚,几名兵士带着于谦前来了。但见于谦囚衣之上,斑斑点点,有着许多血迹,那囚衣本是新的,想来是新给于谦套上了,然而伤口流出的血水,却还是将于谦衣服给染红了。

二三十余年不见,于谦再也不是昔日英气勃发的少年郎。他的两鬓已然斑白,面色苍苍,唯有精神依然大好,双目矍铄。

有许多百姓见到此景,呜呜咽咽哭了出来,显得伤心之极。石亨听见了,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自己就算位极人臣,只怕也断不会有于谦这般人心。这些百姓看着石亨,眼光之中都有些不屑和仇恨。石亨心中微微一窘,转念一想,自己得势之后,史书如何来写,自然随他欢喜。

囚车押送到场上,于谦被押送下来。两旁的护卫守卫地密密麻麻,只是人人都无精打采,面露不忍之色。

于谦送押上囚台,石亨对监斩官微微示意,监斩官颤颤抖抖提起笺子,说道:“斩!”

简怀箴见此情形,知道再也不能耽搁。她长啸一声,声音犹如鸣凤清鸣,直入云霄。

“忏情门”的弟子听见了,纷纷拿出了刀剑,欲要劫人。

这时候忽然传来爆炸之声,直有山崩地塌之势,震得在场之人手足酸麻。百姓遇见这等可怕之事,纷纷奔走,将那维护的官兵都冲散了。

一时间哭泣声尖叫声响起,“忏情门”的弟子和东厂与锦衣卫缠斗,场面乱坐一团。那爆炸引动大火,烧得噼里啪啦的,阵阵热风伴随杀意,当真混乱之极。

石亨眼见场面乱像初起,就抽出鱼龙宝刀,也不等侩子手动手,便要亲手杀了于谦,否则让于谦逃脱,当真后患无穷。英宗对于杀于谦一事,原本犹豫不决。如今永乐朝的公主忽然出现劫人,情形自然大大不妙。

只不过他方才抽出刀,那爆炸声便已经响起了,石亨猝不及防,手中的刀一顿,便挥下去迟些。这片刻之间,已经有一道素影掠上了行刑台上,手中白链一挥,缠住了石亨的刀,将那刀锋一带。

素影正是简怀箴无疑。

江少衡亦跟随简怀箴上去。二三十年后,两个人衣袂翩飞,仍旧宛如一对璧人。

二十四:心字灰

石亨伸手一动,手中的刀转动,锋利的刀锋将那柔韧的白链搅断,只不过这片刻之间,简怀箴已经掠到了于谦面前,将于谦护住了。江少衡抽出剑,将那囚车劈得四分五裂,放于谦出来,又除去了于谦的枷锁。

石亨看到简怀箴,心中不由得一惊,他武功和上官鸣凤在伯仲之间,眼见简怀箴胜过上官鸣凤胜得轻而易举,心中忍不住怯了三分。

简怀箴得势不饶人,手中两枚梅花针去射石亨的双目,石亨急忙用刀一挥,格住了这两枚针,却不想肩膀微微一麻,一根金针射入了石亨的体内。石亨心知不妙,简怀箴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况且又精于用毒,自己一时疏忽,心中甚是忐忑。

两个人交手之际,听着一连串清脆声音,却是江少衡利用手中利剑,削断了十数把剑。他如今手中的剑细且长,名唤小影,是近来所得,当真锋利无比。

上官惊染长剑一抖,刺死了一名锦衣卫,眼见战得甚是辛苦,心中不免想到,若是有“烛影摇红”的人马在这里,那也不会这么狼狈了。她却不知道陆蔓雪已然向石亨示好,若不是“烛影摇红”内斗未平,陆蔓雪一时指挥不动,只怕早就掉过头来,和“忏情门”为敌。

她一时分神,险些被一名敌人刺中,好在南宫九重拉她一把,让她脱离了险境。如此危险时候,上官惊染心中还是浮起了难言的滋味。如今她又欠了南宫九重,却不知怎么换才好。

南宫九重掌中握着的,是一对峨眉分水刺,使起来时候圆转如意,手中的分水刺划了半个圆弧,用得巧妙之极。那分水刺滑过时候,一道微亮的白光滑过,刹那间又染上了一抹鲜红。

空隙之间,上官惊染悄悄的说:“多谢你救了我,这份情我自然会还你。”

“孩子话,还什么?”南宫九重淡然一笑,上官惊染与她眸子相对,蓦然就明白了,正如自己肯为于谦和白清清在此处杀敌,不计报酬。那么南宫九重与她并肩作战,对她维护救助,自然是用不着还了。

上官惊染一时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她和“烛影摇红”也非是第一次合作,一切恍惚又如从前,南宫九重品行高雅,她素来都知道的,至于简怀箴——

上官惊染实在不敢多想下去,手中的惊霜又杀死了一名敌人。她剑术高明,招招精妙,却不知为什么,以前每次遇到简怀箴,都是吃了暗亏,上官惊染心中好不气闷。如今精妙的剑法施展开来,剑尖儿点点晃晃,宛如银花落雪,仿佛轻轻的白雪落满了整个天地。南宫九重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喝了一声彩。

上官惊染这一身剑术,委实高明,上官鸣凤想必在这个小弟子上花费了无数心血。

东南处又一声轰响,局面更加混乱,也不知为何,左边一处建筑物着火了。石亨中了简怀箴一针,最开始只是觉得麻麻的,和简怀箴对了几招,突然觉得血脉流通不畅,身上力气也慢慢消失了,心知那暗器上定然染了药物。想到简怀箴出神入化的毒术,石亨心中大骇。

简怀箴招招凌厉,并无余地。她背后空门打开,只不过有江少衡护在她的身边,将所有攻击简怀箴的刀剑全数挡去了。他只让简怀箴肢体不受半点损害。

简怀箴手中一把锋利之极的匕首飞出,石亨侧身躲过,他身体迟缓,手臂上被割了一道血痕。与此同时,简怀箴袖子一条白色的缎子飞出来,缠出那匕首之柄,往回一带,那匕首半空一折,又去隔石亨咽喉,好在石亨拉住了旁边的士兵,替自己一挡,那士兵脖子上被斜斜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淋,就此死了。

石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不由得向后退去,他本想让锦衣卫涌向前去,拦住简怀箴,自己先运功将那金针逼出来。只不过他的属下,看见主帅一退,也纷纷退下,中间留下好大一片空地。石亨心知不妙,这时候许多“忏情门”弟子趁机赶了上来,将简怀箴和于谦团团围住,护在中间。

简怀箴心中不由一定,这局面总算暂时稳定住了,没有辜负对白清清的承诺。她这时候才感觉身体微微有些虚弱,几乎要往后一倒,忽的一双手臂将简怀箴扶住。简怀箴心中一定。

其实简怀箴毒伤尚未痊愈,又被上官惊染刺了一剑,如今一场狠斗,体力颇有些不支。

这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却是突然想起:“统统给我住手!”这人声音又阴又尖,说话声音,每个人都感觉响在耳边,简怀箴暗忖这份功力,当真非同小可。

一辆华丽大车滚滚而来,车边簇拥着很多东厂番子,简怀箴张目一望,却看见那些番子越来越多了,只不过他们并未动手,只是帮那车里的公公镇住场子。

地上铺了一块干净的红毯,接着一名太监从车上下来,大战暂停,气氛紧张之急,所有人神经都是被绷得紧紧的,一触而发。

那太监穿着红衣,披着黑色披风,披风上是金色刺绣,被阳光一照,越加显得金光灿灿。他脸上肌肤极白,就连眉毛也是白的。石亨沉声道:“曹公公你来了?”曹吉祥笑笑说:“石大人辛苦了。”说罢还拱拱手。

石亨心中颇不是滋味,他虽然和曹吉祥是一丘之貉,只不过自己狼狈如斯,曹吉祥却大出风头。他看了简怀箴一眼,虽然想让曹吉祥也吃些苦头,只不过于谦是万万不能走脱的。

“于大人,你好大本事,在朝中翻云覆雨,在民间威望十足,就连江湖上,也有这般势力啊。竟然连大名鼎鼎的长公主都逆旨营救,于大人果然本事。”曹吉祥眼珠一转,如此说道。

于谦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争辩,他虽然穿着囚衣,满身血污,只不过浑身让然是带着堂堂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只不过于大人却不能忘记自己糟糠之妻,家中的无辜稚子,就此去了吧。”曹吉祥拍拍手掌,一名妇人和两个少年人被押送上来。

这两个人却是张宛袖和于谦的一双儿女。三个人虽然身上无伤,可是蓬头乱发,显然受了不少惊吓。

于谦心中一时感慨,诸多情绪一下子全涌向了心头。

这么多年所发生的事情,好像走马灯一样晃过。似他年轻时候,为国为民,对所谓的男女之情,本来都不甚在乎。他对妻子本来没甚要求,只不过如话本里面的那样,温柔贤惠罢了。而张宛袖也是那种他理想中的妻子,以夫为纲,温柔体贴。

只可惜他遇见了白清清,那时候他极爱白清清,怜惜这个哑女,想要好好呵护白清清。只是,到了最后,于谦只是将白清清的影子悄悄藏在了心里面。

成亲这么多年来,白清清的影子也慢慢淡了。张宛袖一直都很贤惠,于谦位极人臣,家中的妻子却荆衣素服,过着十分朴素的日子。别人家的官太太,都是锦衣玉食,养得娇贵无比。可是张宛袖不但没有丫鬟使唤,连一件好些的首饰也没有。

虽然过着这样清贫的生活,张宛袖却连一点怨言也没有,她每天辛苦的操持家务,缝补衣服,烹煮羹汤,于谦忙得一些时间也没有,张宛袖又教两个儿女读书识字。平时于谦忙于公事,家中之事,没有操半点心。张宛袖生活节俭,给自己买一件东西万般不舍,可是却常熬汤给于谦喝,说于谦操劳辛苦,本来应该好好补身。

这几十年的恩爱夫妻,于谦自觉得亏欠张宛袖许多。他口中虽然难说,心中却觉得歉疚之极,更觉得得妻如此,当真夫复何求。

如今于谦怔怔看着张宛袖,恍然发觉随了自己半生的妻子居然如此削瘦,素净的脸上颜色暗淡,这么多年来,张宛袖脸上少施脂粉,容颜自然也说不上多好看。虽然落入了曹吉祥的手中,一双眼睛却含泪带笑看着于谦。

张宛袖嘴唇微微哆嗦,亮着嗓子道:“老爷,你休要听他们的!我们本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曹吉祥干干一笑,说道:“于谦,你看看你夫人对你情意一片,可万万不能为自己活命,就辜负了她。你的儿女都年纪轻轻,就陪你这么死了,你于心何忍。”

简怀箴、江少衡护着于谦,冷笑着望着曹吉祥。他们心中明白,于谦就算自杀,曹吉祥也会斩草除根,不但会将在场众人杀得干干净净,也绝不会容于家老小活命。

只不过于谦夫人张宛袖落入了曹吉祥手中。张宛袖对于谦情深意重,比之白清清也不遑多让。而于谦一双儿女更落入曹吉祥手中,如今钢刀架颈,昂首望着父亲。

于谦的一双儿女,儿子名叫于冕,如今二十四岁。女儿于柔,才不过十八岁。两人虽然身处险境,却也如母亲一般,满脸刚毅,并无惧色。

简怀箴心中想着化解危机的法子,只不过就算她聪明绝顶,一时之间,有了几十条对策,当此情景,却都不甚有用。

于谦黯然摇摇头,忽的对简怀箴说道:“公主,于谦一生,徒然生了这臭皮囊的意义,也不过是为国效力。”

简怀箴性聪慧,隐约察觉有什么不对,于谦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要简怀箴明白什么,却又害怕简怀箴明白。她心念转动,一片茫然,口中说道:“于谦,你夫人儿女,我总会替你救出来的。大明需要你,当初瞻基薨逝时,曾执君手以托天下。难道你就这么狠心丢下大明王朝不理么?”

在场诸人听到宣德皇帝的名讳,人人肃然,便是连曹吉祥、石亨,一时也屏气敛声。

于谦淡然一笑,面上血色全无,惨笑道:“长公主所言,于谦如何不知?只是昔日拥景帝即位,臣便已经预料到今日的结果。今日各位朋友为了于谦而来,为于谦而死,于谦好生过意不去。连累朋友,实在于心难安。”

南宫九重激动道:“于大人,你休要这么说,你为国为民,惠民无数,我们虽然身在江湖,也是有几分血性,甘愿为你而死。”

曹吉祥听得颇不耐烦,却又有些顾忌简怀箴,便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简怀箴心头怒火升起,对曹吉祥说道:“曹吉祥、石亨,如果今日于谦有何三长两短,我朱怀箴要你们两门性命来赔。”

石亨闻言,唯唯诺诺,想起上官鸣凤之死,心中惊惧,不禁躲到一边去了。

曹吉祥却深知,如今他纵放过于谦,简怀箴身为明朝皇室的人,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因而怒目象于谦说道:“于谦,你也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今日一死,我放你夫人子女,让这些江湖草莽全身而退。否则一顿乱箭,将你们全数射死。这是本公公心怀仁慈,才饶你们一条生路。”他拍拍手,一队弓箭手排开。

曹吉祥一声令下,这弓箭满满拉开,箭头闪闪发光。

他撺掇于谦自杀,自然不是什么慈悲心肠。曹吉祥手中虽然有这只弓箭队,可是也害怕别的死了,于谦却被简怀箴救走。于谦不死,便是留下了心腹大患。如今怀箴公主与四朝元老江少衡为于谦护航,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言语撺掇。

于谦叹了口说:“我一生无愧,只是辜负了妻儿,更对不起——”至于他更对不起什么,却没有再说。

他蓦然捡起地上一把刀,指着曹吉祥说道:“曹吉祥,你狼子野心,一片狠毒心肠,以为我于谦不知道?”他顿了顿,然后说道:“只是今日我于谦若是不死,必定要连累很多无辜百姓和朋友受死。既然如此,我于某人便是一死,又有何妨?清清,我等不到你了。”说罢举刀自刎。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很轻。

于谦此举,众人都是万万没有想到。若是于谦捡起刀器之时,就举刀自刎,他身边尽是高手,而他不过是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够自杀成功?只不过众人看他用刀指着曹吉祥喝骂,只以为于谦因为妻儿被俘虏,情急之下,举刀指着曹吉祥指责。及于谦举刀自杀,却又阻扰不及了。

“宛袖,你好好照顾孩子,照顾……自己……”于谦话说得断断续续,身体倒在地上。张宛袖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眶酸涩,却是一时流不出泪水,只是坚强的站着。

人群中忽的传来凄厉之极的声音。一道素白色的身影抢处来,扑到于谦身上。

简怀箴吃了一惊,仔细一看,那人正是白清清。她旁边本来还有一个人,蓝色衣衫,蓝静。这两个人做寻常百姓打扮,混在人群之中。

简怀箴怕出变故,早已经嘱咐白清清不要过来,可是白清清心系于谦,又哪里能放得下呢?恰好蓝静也心系这次营救行动,特意潜回怀明苑,遇到白清清孤身一人出门,便陪着她一同出来了。

她们打扮做寻常百姓的摸样,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对她们两个女子不甚在意。也没有非难她们,竟让她们闯进来了。

白清清扑在于谦身上,无声哽咽。白色的衣裙上,沾染了于谦殷红的鲜血。

于谦的骨头是硬硬的,咯得她身体都有些痛了,从前于谦没有这么瘦的,还有于谦的额头,现在都皱起皱纹了。她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看到于谦,记忆之中那个青年的样子随着岁月慢慢的淡了,白清清总觉得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于谦的样子,可是还记得于谦的魂魄。

记忆中,那个青年,腰总是挺得直直的,可是眉毛有些皱,是因为总记挂着天下大事吧,无论什么时候,神色都带着一份凛然。

白清清脸上的泪水缓缓的留下,滴在了于谦的脸上。于谦弥留之际,费力的睁开眼睛,居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声影。犹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个少女。那个叫白清清的哑女。她不会说话,于谦对她很是怜惜,就连叫白清清的名字,声音也是轻轻的。他想叫一声清清,就跟过去那样,可是嘴唇却使不上力,更说不出话,叫不出那唇间的名字。

弥留之际,于谦眼神也模糊了,眼前的女子,依稀还是二十多年的少女模样。那时候的白清清,总是将脑袋垂得低低的,洁白的手指揉*搓着衣服角,带着几许的羞涩。修长的睫毛底下,一双眼睛闪动涟涟清光,有着别人没有的光彩。

于谦抬起手,似乎是要去擦去白清清脸上的泪水,只不过伸手一半,就低低的垂了下去。

曹吉祥心狠手辣,就算于谦自我了断,可是也未必会信守承诺,这个道理,人人心里都明白,就连曹吉祥本来也没有抱多少希望,早做了和“忏情门”硬拼的打算。

如今于谦自刎,人人都惊愕莫名,唯独简怀箴从于谦临死前几句话,隐约有些了悟。于谦一生之意义,也不过是为国为民。如今英宗决意将于谦除去,他只怕是报国无门,就算没有求死之念,也是觉得一身皮囊,再无用处,浑然没有寄托。至于说到连累朋友,只因为“忏情门”若强行将他劫走,那便是与朝廷作对了。

二十五,帝一诺

以前朝廷对“忏情门”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公然虏劫朝廷钦犯,大扫朝廷颜面,那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那不止是和朝廷作对,更会安上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名。

故此于谦虽然并不相信曹吉祥会遵守诺言,但也还是自杀而死。而临死之前,更用言语挤兑曹吉祥,只盼望他的死到底让曹吉祥微微有些顾忌,放过张宛袖和一双儿女。于谦所言此生无愧,可是却对不起妻子,可见内心之中,对张宛袖和他的一双儿女充满了抱歉之情。他一生奉献给朝廷,原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顾及家庭,不能体贴妻子,教育儿女。

张宛袖虽然对于谦无怨无悔,可是一个忠臣本来也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简怀箴更想到于谦那句:“更对不起——”这句断句却停在此处,再无后文。只不过所提何人,简怀箴内心之中,自然甚是清楚。

简怀箴心中微微一酸,就连临死之时,于谦尚且记得白清清,可就算临死之时,白清清这个名字也如禁忌一般,于谦也不舍轻易说出口。

白清清!这三个字在于谦喉咙间沉淀了二十多年,如今更是全然消声,再也不能叫出来。于谦死了之后,徒自留下两个可怜的女人。

白清清将身子靠在于谦身上,脸上突然闪动一抹甜蜜又幸福的笑容,她渴望了那么多年,不就是喜欢这,如现在这样,将于谦轻轻的抱在怀里。唉,现在于谦一动不动,就那么躺在她的怀中,就像一个孩子。让于谦好好休息一下,他当真太累了,平时一定没有睡得这么沉过。

白清清悄悄的拿起刀,插入了自己的小腹,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于谦的心口。简怀箴一惊,接着双眸透出了晶莹的光芒,是泪水含在了眼睛里却没有流下出来。

上官惊染痴痴的看着这一切,她年纪还小,没有经历过无能为力的生离死别,看见了这一切,心中不可置信。她想要帮助白清清,想要救出于谦,可是为什么,于谦终究还是死了呢?她已经看的流下泪水了。

可是张宛袖却没有流泪,她强自忍耐着想:“相公死了,他要我好好照顾孩子,我要听相公的话,不可以哭,不可以哭。我要照顾孩子,我不可以哭的。”一双眼睛干涩得难受。

曹吉祥眼见于谦身死,倒是怔了怔,后来一个哑女扑过来,呜呜呀呀的哭,更取刀自杀。曹吉祥看得莫名其妙,更无半分触动。眼见于谦已死,心中一颗大石总算是落在地上,尖利的嗓子笑笑,挥舞手臂,命令弓箭手射箭。

他这一次为了肃清乱党,带了不少弓箭手,第一排箭射完了,第二排立刻补上去,让第一排重新拉箭上弦,另有一只盾牌队,一只飞枪队对箭阵掩护。那盾牌队挡住群雄暗器,一旦有“忏情门”弟子上前,飞枪队便掷出飞枪,将之刺死。

曹吉祥心狠手辣,连寻常百姓也不放过,若是有无辜百姓被箭射死,那也只能怨怪运气不佳。反而“忏情门”弟子,只因为要维护百姓,所以处处受制,眼见情况已然不妙。

此刻忽的无数侍卫涌入,簇拥着一道淡黄色华盖,上面有一人,身着明黄服饰,中年沉稳面孔上更多了一抹难言的沉郁。众人纷纷拜倒,口呼万岁,居然是英宗亲身驾临。

曹吉祥也是不敢怠慢,立刻行礼叩拜,恭顺之极。眼见众人纷纷跪下,唯独简怀箴站于台上,宛如凌波仙子,整个人仿佛一尊美丽的玉像,脸颊上沾染了一丝鲜血,也不知是何人的,大火烧起来,映照在简怀箴的脸上,给她脸颊添了一丝融融暖色。石亨更凑上前去,说道:“皇上,此处有暴民作乱,且惜万金之躯。”

“荒唐!尔等对百姓也用箭,当真不知体恤百姓!”英宗脸上露出一丝冷色。石亨诺诺退下,论心狠手辣,他尚比不上曹吉祥那个阉人,眼见曹吉祥对百姓用箭,似乎也觉得有几分的不妥当,只不过也不欲阻止。如今听到皇上呵斥,暗想皇上不过是收买民心罢了。

英宗微微苦笑,蓦然扬声道:“皇姑奶奶,可否过来一叙?”

简怀箴直视英宗,眼中流转着光彩,也不知道是大火投射到了她的眸子里,还是她眼睛里原本的光芒。她虽然辅佐过宣德一朝,只不过英宗对她颇有心结,一直也不肯承认简怀箴的身份,如今却大庭广众之下,称呼简怀箴为皇姑姑。

南宫九重低声道:“小姐,小心有诈。”她只恐怕英宗为了解药,故意哄骗简怀箴过去。

江少衡柔声说:“怀箴,我陪你过去。”他如今经历一场激战,一身衣衫,奇异的没有破损,只不过身上多了几点血迹,好像春日枝头的桃花那么灿烂,却给平时温文的气质中添加了一分肃杀,揉和成了奇异的魅力。

简怀箴却是摇摇头,身子一掠,到了英宗身边。她此番行事之前,将于谦抄家的报告着人送去给英宗,此前此事结果,却是被曹吉祥给压了下来。这自然当然,若于谦非杀不可,缘何位极人臣,家境却如此清贫?

英宗看着简怀箴,低低说:“皇姑奶奶,朕确实错了。”

简怀箴嘴角微微有一丝苦笑,将放解药的瓶子递给了英宗:“这是解药,每日一颗,连服七天,其毒可解。”

英宗微有狐疑,他身为皇帝,疑心本来甚重,只觉得简怀箴身处险地,居然将解药交了出来,当真不可意思,也琢磨不透。却不想简怀箴本无意取他性命,何况英宗若欲将自己除之,本来就该放任曹吉祥妄为,不会亲自来赔上自己名声。

英宗此刻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也不愿意和简怀箴为敌,两人关系缓和,颇有好处。于谦已死,大局无可更改,英宗目光一转,落在了张宛袖身上,看她神色木然,只身处手臂将儿子和女儿紧紧抱住。

简怀箴低低道:“皇上,于谦的家人,还请你饶他们不死。”

“曹公公,这于谦的家人,你准备如何处置?”英宗开口询问。

曹吉祥不大吃得准英宗心意,只不过斩草自然要除根,他只以为英宗善待简怀箴,不过是因为解药之事,开口询问自己,不过是为了驳简怀箴之意。曹吉祥说道:“于谦罪大恶极,勾结江湖中人来劫狱,他的妻小自然也该被处死。”

他刚才当着众人之面,说饶了于谦妻小,转眼之间却丝毫不记得,不免叫在场百姓齿冷。

“此种处罚,太过于狠重,于谦对朝廷,尚是尽心,他的家小发配边疆也就是了。朕下旨于冕发配山西龙门,张氏和于柔发配山海关。”

英宗此言一出,在场的百姓不无叩拜,再呼万岁,有的甚至流下了泪水。其实于谦妻小本来无罪,却要发配到边疆做苦功,当真无辜之极。只不过有曹吉祥之前的狠辣为对比,英宗此举,也就显得仁慈多了。

曹吉祥想要说些什么,话才到口边,英宗就厉声呵斥:“曹吉祥,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大失所望,你射伤百姓,该当何罪?”

曹吉祥听到了,连忙跪在地上说道:“臣知罪!”

如今杀了于谦,民间颇多怨恨,百姓见着英宗处置,对于谦妻小网开一面,又大声呵斥曹吉祥,只觉得倒不是皇帝想杀于谦,而是被身边两个大奸臣蒙蔽。简怀箴冷眼旁观,自然知道个中机窍。从头至尾,英宗都不曾说那一句杀于谦有错。

眼见曹吉祥认罪,英宗不耐烦摇摇手说道:“你且起来,回宫再行论罪。”至于回去后论什么罪,自然无人可知。

曹吉祥目光闪动,忽的说道:“皇上,至于这位,这位皇姑姑,带人来法场劫,不是是闹事之事,又如何处置?”

他本来也不将简怀箴放在眼里,只不过如今英宗对简怀箴颇为看重,这说话用词自然地需要小心些许。

英宗站起身说道:“各位且听着,这一位,乃是郑的皇姑奶奶怀箴公主,她辅佐先皇,功勋昭著,乃是我们大明的一位奇女子。如今她虽然不在朝廷,可是在江湖中创立的‘忏情门’也同样为大明朝出力。”

也不知道哪个人开始,人群中忽的有人热烈叫到:“怀箴公主!”一人起声,应的人越发多了,喊声震天。

“怀箴公主!”

“怀箴公主!”

石亨和曹吉祥相顾失色,英宗如此开口,便是承认了“忏情门”之合理性,之后简怀箴却是更加难以对付了。简怀箴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被押走的张宛袖和她的子女,看着血泊中相拥的于谦和白清清,只知道自己今日,本是一败涂地

二十六,葬股肱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由淅淅沥沥到瓢泼倾盆,熄灭了大火,水雾蒸汽弥漫,将现场弄得烟雾弥漫。英宗邀简怀箴与自己同车,就连曹吉祥和石亨也只是远远跟随,根本不知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皇上,时到今日,你尚不肯饶过于谦?不但不肯洗去于谦的污名,甚至还将他的家人发配边疆受苦。”简怀箴想着白清清的死状,心中伤恸,强自打起精神,和英宗交涉。

英宗放眼望去,看见百姓哀伤之状,心中无不感慨,他杀于谦虽然是迫于形势,内心之中,其实对于谦有那一份心结,只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心中这份猜疑却又烟消云散。他听了简怀箴的话,知道这个皇姑奶奶肯与自己同车,多半是为了这件事情,可是又是一件他万万不能答应的事情。

英宗却知道若是贸然拒绝,简怀箴定然顿生怒火。他生为皇帝,自然知道如何打太极磨功夫,似是而非答道:“上一次皇姑奶奶来到皇宫,告诉朕不能杀于谦,朕却是没有听从。如今却想告诉皇姑奶奶,杀于谦确实是杀错了。”

简怀箴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手指轻轻的摸过鬓角,双眸之中晶莹的光彩闪动。英宗但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望着自己,似乎带着几分的了然。英宗颜色不变,说道:“只不过朕既然身为皇帝,很多事情,就算是错了,亦只能错下去。我饶了于谦家人,便是想以后留下转机。”

其实对也好,错也罢,他如今在简怀箴面前说什么杀错了于谦,只不过是一种笼络的手段。最初因为于谦的声望,英宗处处压制那些反抗的声音,不过到了现在,却也该笼络些许失去的人心。

“只不过我在此发誓,有生之年,定会赦张氏与于谦一双儿女无罪,到时候——”英宗声音一低:“便是宇内清平,清除奸邪之时。”

似如今曹吉祥和石亨的势力渐大,英宗也是心生忌惮,虽然面上不欲露出,却暗自拉拢助力。

简怀箴冷眼旁观,自然是明白,只不过曹吉祥隐然是大明一大隐患,英宗已然对之有所堤防,更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无论如何,也不算一件坏事。

只怕到那时候,清除奸臣,臣民口呼三声万岁,于家的孤儿寡母也能重回故里,到那时候一切罪过,却总不在皇帝身上。今日英宗能在她面前说一句杀错了,本来便是千难万难之事,要他在天下臣民之前承认杀错了,那又是更无可能之事。

她耳边又听到英宗说道:“皇姑奶奶,我有一事相求?”

简怀箴看着英宗,她这个晚辈,就如朱家的其他人一样,骨子里都是万分精明的,如今用那怀柔的手段,步步紧逼。她看着英宗,英宗诚恳说道:“于谦之死,乃是甚为遗憾之事,我意欲在皇宫中修建一处府邸,供奉皇姑奶奶,若朕做错了什么,也可以受人指导。”

“我自由自在已然习惯,只怕是不能留在皇宫中。”简怀箴清声拒绝,英宗不觉得有些遗憾。若有简怀箴这样的高手护在身边,自然多了一份助力。他内心之中,尚有一分不甘,自己以天子之尊挽留,简怀箴却丝毫不以为意,断然拒绝。曾经简怀箴也曾辅佐过朝廷,如今断然而去,莫非自己当真是个昏君。

英宗眼睛里蓦然闪过了一抹坚毅,他哪里管别人如何来看,如今他却是皇帝,是这大明之主。

于谦之死,不但惊动了天下,更引来无数送行的百姓。民心所向,让着曹吉祥和石亨都是相顾失色,尤其是石亨,心中颇有感触。他不似曹吉祥因为是个阉人所以天生心理变态,石亨少时,也有成为名臣,报效国家的理想。于谦对他甚是赏识,而他本来也很是崇拜于谦。

只不过如今他却是和曹吉祥勾结的奸贼,石亨内心之中蓦然升起了一丝感触。只不过这丝感触很快一闪而没罢了。

因为,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害死于谦这条罪状,已经足够让他成为千古罪人。他便是做什么,也不能弥补到今时今日所犯下的过错。

******

简怀箴由皇宫回到了怀明苑,她看到惊染坐在窗台边,垂着脑袋,简怀箴走过去道:“惊染——”

少女抬起了脸,那俏丽的脸上滑下了两道泪痕,泪水打湿了衣服,最后轻轻说:“为什么都死了?”她样子显得说不出的可怜,这一刻也浑然忘记了简怀箴原本是她的仇人。

简怀箴淡淡说:“休要再哭了。”

惊染恨恨的望着简怀箴,只觉得简怀箴怎么可以用这么淡然的口气说这样的话。在她看来,开心时候就要笑得大声,悲伤时候就要哭出眼泪。只不过她又觉得,简怀箴并不是真的不担心。虽然简怀箴是杀害她师父的仇人,可是她就是有那种感觉。简怀箴无论什么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也许连伤心时候也那样,可是并不代表简怀箴吧伤心。

这个杀害她师父的女人,骨子里带着一股倦倦的味道,一双眼睛里朦胧中带着明亮,坚定又清澈的看着这一切,可说不定骨子里早就开始哭起来了。悲伤染上简怀箴的身上,却显得更加的沉重,不是用眼睛哭出眼泪,而是慢慢的,让那份忧伤侵入了骨髓之中,化成一股沉甸甸的悲凉。

惊染并不太懂这些,她还太年轻了,生嫩如春天枝头的嫩叶,激动时好像是一阵风,又好像是团火。

简怀箴看着眼前的少女,惊染已经换去了劫法场时候穿的黑色劲装,如今穿一件百花褶子群,外套淡黄色的比甲,头发尚没有梳理,只是随意的披在肩膀上,裙子角下,露出一双葱绿色的绣花鞋子,那鞋子边上还有一朵小小的白花。如此打扮,就如邻家少女一样纯良,一身的冷凛之气全数退下,容颜美艳不可方物。

这样的惊染模样虽然像唐云萼,可是却又不是唐云萼,惊染就是惊染,本来就有惊染的模样。简怀箴不自禁的,将惊染抱了抱,好像母亲抱住了自己的孩子。若然最开始对这个孩子好,是因为唐云萼,可是到了后来,她是真心从心里面喜欢这个孩子。惊染突然怔住了,师父从没没有这么抱过她,也没有其他的人抱过她。惊染眼眶酸酸的,真的有些想哭,可又不大能哭出来。

为什么简怀箴是害死她师父的仇人呢,无论真相如何,师父总是因为简怀箴死的,她不是不分是非的女子,可是自己毕竟是师父一手养大的。她缓缓的从简怀箴怀抱中挣脱,心中也是难受之极。

二十七,楚流烟

江少衡也换下血衣,如今穿一身紫色的袍子,银色丝线在袍子上坐刺绣,闪闪发光,越家衬托他面目的温润俊雅,乌亮的头发挽起来,插着一根白色的玉钗。岁月从他如玉石刻成的脸上滑过,好像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不过从前的江少衡,容貌本来是精致的的,显得却变得柔和,岁月给他的眼角添加了皱纹,染白了鬓间头发,却又添加了几分成熟。

“怀箴,既然回来了,不如一起喝一杯酒。”

简怀箴轻轻点头,这时候南宫九重匆匆而来,面有忧色。

简怀箴微微一怔,已然感觉有什么大事发生。她眼见着南宫九重越走越近,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大雨稀里哗啦的下着,正如这大明王朝,风雨飘摇。

与此同时,英宗的暗使也带来同样的消息,告知英宗。

原来,在南京的明孝陵之前,一名白发苍苍看不出年岁的黑衣老妪,对着上天破口大骂。这位黑衣老妪如此挑战大明王朝的尊严,她口中所骂,不但侮辱当今圣上,更涉及明朝开国太宗朱元璋。

这大明王朝的官府机构臃肿之极,此事若然由地方官府送达,等书信送到时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将这个消息告诉英宗的,却是英宗派去全国各地的暗探。

英宗愤然一拍桌子,心道:无知愚民,江湖草莽,不通朝事,只知怒眼前所看,耳中所听。英宗胸口慢慢的起伏,不错,于谦确实是个忠臣,他也答应了简怀箴会替于谦谋反。可至始至终,他都不觉得自己杀于谦是个错误的决定。

英宗的气慢慢的平了,他好不容易,平复了皇姑奶奶简怀箴对自己的恶感。那些江湖人对朝廷怀了敌意,总不是什么好事。他的皇姑奶奶简怀箴是个奇女子,有简怀箴在,想来江湖中也不会有反抗朝廷的组织。这个黑衣老妪,恐怕只是为于谦之死鸣不平的民间老妇罢了。

他招来侍卫统领:“云喜奴,你进来!”

云喜奴是英宗心腹,武功也甚是了的,英宗自忖他要是去,定然能解决此事。他将密报扔在地上,云喜奴诚惶诚恐,捡起来微微一扫,脸上顿显怒色:“此人好生大胆。”

英宗吩咐道:“朕倒是要亲临一趟南京。不管这老妇是山野村妇也好,是旁人也罢。朕便借此来平一平这天下的民愤也好。”

云喜奴恭恭敬敬道:“皇上所言甚是。”

而在怀明苑中,简怀箴脸色微微一变,她素来镇定,若不是这个消息委实太过于惊骇,她也不会露出这样表情。她颤抖问道:“此事可是已经确定?”

南宫九重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不错,若是无误,那位老前辈应该就是楚流烟楚前辈。”

“祖师婆婆......她尚在人间么?若是她还活着,也该有一百几十岁了。”简怀箴心中怅然。徐达已经死去七十余年,楚流烟一人踟蹰于世间,当真是情何以堪?她曾经发誓,此生再也不理大明朝的事,如今却在她的皇爷爷朱元璋墓前谩骂,可见心中已然悲愤至极。

简怀箴决定亲自去一趟南京。

*****

大雨瓢泼而落,黑衣老妪凌厉声音回荡在明孝陵:“朱元璋,你无情无义,残杀忠良,你子孙竟也跟你一样,狠毒心肠,杀害忠良。这明朝江山,我恨生不能看其覆灭。于谦一死,这大明王朝再也没有忠臣了!”

一道闪电闪过,刹那间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这个老妪的身影,她面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一头长发却是雪白,干枯的手拄着拐杖,只有一双眼睛还是秀丽和凌厉的。

谁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会是楚流烟,是让朱元璋、徐达、陈友谅和刘伯温四大英雄同时钟情的楚流烟,是曾经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为朱元璋的大明基业立下不世之功的楚流烟。身边的人都先后死去,她已经衰老如斯,白发苍苍。

闪电一闪而没,天地又沉在了黑暗之中,接着是轰隆而响的雷声,楚流烟的咒骂还在继续:“你杀了于谦,杀了大明朝最后的忠臣,这埋葬万千兄弟英魂热血的大明王朝,早晚会毁在你不肖子孙的手中。”

昏暗的黑暗中,大雨被风一吹,雨水瓢泼飞舞,全打在老妪残老的身躯上。闪电雷声轰隆隆的止不住,楚流烟的泪水涌了出来。

过去的人,一个个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这大明朝,是她和兄弟们帮着朱元璋打下的。但是,这些人又全都被朱元璋杀了,她每年祭日,都会去坟前上一柱香,可是渐渐的,却没有人陪着她了。

一股刚烈的怒意又传到了楚流烟的身上,手中拐杖狠狠的一打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一个大坑应声而出。与此同时,一道闪电打中了旁边的一棵大树,顿时天火将树点燃,烧得噼里啪啦。

只不过过去的那些影子,还是不断在楚流烟眼前浮现,勾得她想起过去的事。那些传说的人物,曾经活生生的存在她的身边,她看着这些人流血,为了一个太平盛世的出现,浴血奋斗,冲锋陷阵。她想着徐达死之前,看着自己的眼神,最后虽然隔了那么多年,她仍然深深的记得。

对于大明朝,就如同对于朱元璋一样,爱恨交杂。

新皇帝英宗,明明知道于谦为国为民,是国之忠臣,反倒杀了于谦。于谦纵然扶持过景帝,也不过是为匡扶社稷。英宗嫉恨他,除掉他,却只为一己之私。

楚流烟想到于谦之死,恍惚又想起朱元璋杀除忠诚的那些旧事。

楚流烟厉声说:“朱元璋,你如今可看见了,这大明朝在你的子孙手中,又是何等模样。你可又知道,再过百年,这大好江山,又落在别人手里。你子孙断绝,祭祀不保,你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最在乎一切都是灰飞烟灭!”

朱元璋死后有灵,只怕也不得安生。他若是听到楚流烟的话,心中定然不知如何感想。

他那一生之中,最在意的便是江山社稷,他只为了不让别人分薄他的权利,所以将开国的功臣尽数杀死。却不想他死后不过百年,大明势力渐微,边界的鞑靼耀武扬威,居然连皇上也曾俘虏。

只不过楚流烟心中,并没有半分快意。她看着天空,蓦然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恨着朱元璋所作所为,还是从来不曾报复过,为什么她发誓不为大明朝尽一份力,却又为之忧心匆匆?

她也想到自己救的那个小女孩儿简怀箴,那是朱棣的女儿,是朱元璋嫡亲的孙女。那年她六岁,被带到风萍居向自己的徒儿龙语萍求助。她看着那小女孩儿盈盈双目,竟然忍不住出手相助。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昔日的小女孩儿,如今的半百妇人,正匆匆赶往孝陵。

“祖师婆婆——”风雨之中,简怀箴声嘶力竭。一如当年,再也不似当初那个传奇女子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心中竟然绽生出融融暖意,平静如一只静美的白莲花。

“箴儿......”楚流烟喃喃自语,恍惚中,似乎听到那昔日的小女孩儿正在呼唤她。

这时候,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徐达的身影。他仍旧是磊落落拓,眉目清明一如当年。

“徐大哥——”她轻轻呼唤着。

蓦然她的身体缓缓倒下去,再也分不清楚心中那些爱和恨,只落在这个和她爱恨纠缠不清的大明王朝的土地上。

“祖师婆婆——”简怀箴的声音迫近耳边,而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她死了。死在了明孝陵之前。

轰隆一声闪电,照亮了简怀箴和江少衡的面容。

简怀箴颓然跪在地上,良久,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任着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摆。雨水纷纷打在了她的脸颊之上,冰冷的雨水遮掩了她脸上的热泪。

楚流烟的怒骂,正是对大明王朝的质问。她的死亡,仿佛一记丧钟,幽幽的敲响,掩去了当年盛世的辉煌,整个大明王朝正如日薄西山的云雾,慢慢的走向了衰亡。

森冷的陵墓之前,一抹芳魂幽幽而去,再无踪迹可以寻觅。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二十八:帝王殇

英宗的皇辇浩浩荡荡而来。孝陵的参天古木,深绿地犹如油墨一般,衬着明黄色的轿辇,格外动魄惊心。

他见到简怀箴,微微愣在那里,半晌才说道:“皇姑奶奶,你如何也到这祖爷爷的孝陵来了?这老妪......”

他望着躺在孝陵前的楚流烟,心中一阵惊惧:这老妪,已然有如此年纪,居然还大闹孝陵?难道于谦的势力,当真如此之大?

简怀箴头也没回,任凭雨水泼了一头一脸,长长叹口气,幽幽道:“她是大明王朝的第一位女王爷,皇爷爷御赐的女王爷。她是昔日追随皇爷爷打江山平天下的楚流烟。”她的态度极其恭谨。

英宗倒是不曾想到,眼前鹤发苍颜已然死去的老妪,会是如此威震天下的人物。更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尚在人间。楚流烟和昔日的徐达、刘伯温等人一样,已然活在后世人的传说中了。

英宗一时颇为尴尬。朱家皇室与楚流烟的渊源他也略有耳闻,可是楚流烟居然当着天下人在孝陵面前大骂朱元璋,若是不加以惩治,皇家的颜面何存?如何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简怀箴深谙他的心思,淡淡说道:“人已经死了,还能怎样?况且,祖师婆婆对大明朝有旷古奇功。无论她做过什么,都可功劳抵过。”

英宗更料不到楚流烟居然是简怀箴的祖师婆婆,面色一时变幻不定,眼神寒了几丝冷冽,终究还是敛了,道:“皇姑奶奶所言甚是,一切就按您所说的办吧。”英宗心中对简怀箴颇为忌惮,也很有几分顾忌,只是如今他重新登基之初,奸佞当道,民心不稳,他颇为需要简怀箴这位德高望重的皇姑奶奶的扶持,才能安抚天下,牵制曹吉祥、石亨等一众奸臣。是以,对简怀箴的话言听计从。

简怀箴正待为楚流烟收敛骸骨,忽然听到一阵哀怨的歌声传来。歌声断断续续,犹如画角深夜哀鸣,又似夜漏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哀婉绝伦,让人卒不忍闻。她的面色肃然,心知龙语萍来了。

果然,风声影动,雨帘中一袭灰色衣衫的龙语萍与青衫客沈明风携手而来,后面跟着大病初愈的方寥。

龙语萍哀歌既了,走上前来。她也不看英宗一眼,也不看旁人一眼,只是走到楚流烟的尸身面前,跪下,面上悲喜交集,低声道:“师父,您浪迹这世间七十余年,如今终于可以无憾而去,又可以见到故人,却当真是很好,很好。”

说罢,她转过头来,对简怀箴说道:“箴儿,我与沈大哥要带师父的尸骸去钟离与徐师公合葬,我们就此别过罢。”说完,挟起楚流烟的尸身,与沈明风相携而去。

雨,越下越大,犹如漫天的瀑布倾泻而下,跌落在地上化为玉碎。紫金山风雨,雄起苍黄。龙语萍与沈明风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在亭台楼阁之间。远远望去,孝陵气势非凡,犹如盘龙苍屹,殿堂楼阁,阁阁相连。大明孝陵神圣功德碑的碑亭矗立于眼前,映着苍苍松柏,愈加让人觉得苍凉怆然。

不知何时,南宫九重已然走了进来。她走到江少衡的身边,轻声说了几句。雨声极大,江少衡仍旧听到了。他眉头微微一皱,走上前去,将简怀箴扶起来,说道:“走吧。”

简怀箴点头应着,眸子中泛着丝丝血色。江少衡又对她说了几句。方寥站在众人身后,听不清楚二人在说什么。只是见到他们神态颇为亲昵,心中蓦然觉得一阵荒凉,一瞬间,只觉一颗心犹如这百年古墓一般空芜。

简怀箴与江少衡并肩走到方寥面前,简怀箴抬头看了方寥一眼,眼中多了些许温情,说道:“你的毒可都清了么?”

方寥点点头,有些木然道:“是。”

“那就好。”她说。她说话的语调,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很远,远的犹如两座高山之间,看去白雾苍茫,永远看不到尽头。

简怀箴眉头微微蹙起,对英宗说道:“皇上,方才烟儿来报,说是你杀于谦一事,激起江湖豪侠的愤怒。已经有几个帮派组成同盟,要来杀你。另外,又有杀手组织出动杀手要取你性命。你从南京回北京这一路上,恐怕危机重重。”

英宗闻言,不禁微微一怔,面露惶恐之色。他曾经被瓦剌掳走八年,八年中受尽折磨苦难,因此,对生死一事看得重要起来。想起从北京到南京这一路,只有一个云喜奴保护随行,额头之上不由得渗出点点滴滴冷汗。

“皇姑奶奶护送我回去么?”他颇为犹豫地问了简怀箴一句。他的心中是期盼她护送自己回京的,只不过碍于一国之君的身份,又有二十多年不曾见到简怀箴,心底自然生疏。再加上于谦和白清清之死,让姑侄孙二人之间生了嫌隙,因此他尽量问得平淡。

简怀箴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犹如光辉清淡的下弦月。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说道:“我会护送你回京。你回去以后,要做个好皇帝。”

英宗心中,一股暖流油然而生。他郑重点头,眼中尽是诚恳之色,道:“谨遵皇姑奶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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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孝陵中的行宫中暂住下来。简怀箴料到归途必然是险阻重重,因此,便早早与江少衡、南宫九重等人商议途中部署事宜。她心中知晓方寥对明朝朱家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恨,因此,便不请他过来。却不想,他随着蓝静和南宫九重一起来了。

简怀箴的面色,阴晴不定,终于还是低声问道:“方大哥......”

方寥冷峻的面容上,掠过一丝融融笑意,道:“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如今大敌当前,还分什么你和我?还分什么仇与恨?你护着皇帝,不单因为你是朱家的人,还因着你料到万一皇帝出什么事儿,虎视眈眈的瓦剌一定会乘机入侵,到时受苦受难的便是天下百姓。”

简怀箴不曾想到,几十年不见,昔日冷如冰岩、铁石心肠的方寥,到了如今居然如此通情达理,心下感动,柔声说道:“谢谢你,方大哥。”

方寥脸色如常,心中却翻涌如江海巨浪。简怀箴一声“方大哥”,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近了些。

蓝静在一旁见到,鼻翼微张,重重“哼”了一声。她虽妒忌江少衡对简怀箴好,眼见着简怀箴与方寥众目睽睽之下,言辞间你来我往,大有惺惺相惜之意,心中却又颇为江少衡不值,因此故意发出声音来。

简怀箴知她心意,却也不予点破,拢了拢发梢,轻声道:“此次回京,保护皇帝可谓任重道远。烟儿,你和大家说说目前蓄意弑君的几股势力吧。”

二十九,夜阑静

“是。”南宫九重恭谨道,“如今已经探查清楚,想要弑君的势力共有三股。一股是浙江海宁的组织‘天与地’,这个组织是近年江湖中风头最劲的一个新组织。他们的首领名叫司徒翎,势力遍及渔、樵、耕、读、商、艺等各个行业,人数难以估算。幸亏他们的组织比较涣散,部众过多尾大不掉,高手又少,我想忏情门足可以应付。”

“如此说来,其余的两股势力比‘天与地’更难对付?”蓝静性子颇为急躁,忍不住皱眉问道。

“是。”南宫九重缓缓说道:“第二股势力名叫‘凌霄阁’,阁主人称凌霄公子,年少有为,武功高强,是昔年江寒雪的嫡传弟子宁倾秋的儿子。”

简怀箴双眸凝重,沉吟良久,方才说道:“果然是高人。江寒雪昔日与我师父龙语萍齐名,她的后人想必武功不弱。”

“岂止是武功不弱!”南宫九重微微侧了侧身子,道:“这位凌霄公子脾气古怪,大有昔日纪恻寒纪公子的风范。只是性情却执拗耿直,平生最佩服的人便是忠君爱国的于谦。如今于公冤死,他必定不肯咽下这口气。凌霄阁名列江湖四大门派之二,仅次于鸣凤的烛影摇红。可惜鸣凤死后,烛影摇红成为一盘散沙。要想对付声势如日中天的凌霄阁,恐怕是不能够。何况,我收到探子的回报,此次劫杀皇帝,宁倾秋也会亲自出手。”

方寥面上微微露出几分不屑,他冷笑道:“难道少衡兄、怀箴妹子与我,都不是宁倾秋的对手么?”

“那倒不是。”南宫九重自觉失言,忙笑道:“方大侠、江少傅与我家小姐,任何一个要对付宁倾秋都绰绰有余。只是——”她顿首道:“凌霄阁的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到时候你们三人中总要有一人来保护皇帝的。那么另外一股势力,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应付了。”

“你倒是说来听听。”蓝静挑了挑眉毛,很是有几分不屑。

南宫九重的语调中,染上几分沉重:“接下来的一股势力,倒不是什么组织,而是三个人。只是这三个人,足以胜得过千军万马。第一位,是于谦的世交,也是于冕的武学授业恩师,江湖人称‘断魂十三’的陈朝里。第二位,是天下排名第一的女杀手南宫蝶羽。这第三位,来头可就大了。她便是‘龙夫人’秦懿静。”

听到“秦懿静”的名字,别人尚可,简怀箴忍不住“啊”了一声。她素来镇定,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南宫九重所言,太多匪夷所思。

陈朝里原本是宫中的蹴鞠师,后来不慎摔断腿,请辞出宫后隐居山林,后来,看惯野兽相搏,触动心思,创出一套“断魂十三掌”,以残疾只身闯荡江湖,仍旧闯出一番名堂。他的“断魂十三掌”,更是公认的天下掌法第一。他与于谦素来交好,后来更承担起教授于谦儿子于冕功夫的重责。于谦被杀,他前来为于谦复仇,自然说得过去。

而南宫蝶羽这位排名天下第一的女杀手,昔日曾经与简怀箴交过手。她为人面冷心热,诡计颇多,对方寥颇为情深,后来因明白方寥对简怀箴情根深种,便黯然离去。近二十余年,她在江湖中杀人无数,名气很盛。她刺杀皇帝,想必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唯一让简怀箴诧异的,便是南宫九重口中的龙夫人秦懿静。这位秦懿静,如今已经年逾七十。她却不是旁人,正是龙语萍的结拜姐妹。五六十年前,龙语萍为情所困,远走他乡,结识东方情、秦懿静,三人结为金兰姐妹,曾经一起闯荡江湖。后来,秦懿静嫁给龙语萍的大哥龙子谦后,便甚少在江湖中露面,便是连简怀箴,也没有见过她。是以,听说她也要来刺杀皇帝,简怀箴难免心惊诧异。

蓝静见简怀箴面露难色,不禁嗤笑道:“区区三个人,我都不曾放到眼中,你居然先怕了起来。”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不屑。

简怀箴未及开口,江少衡已然沉声说道:“蓝静,此事绝非你想象中那般简单。你可知道秦懿静是谁么?她是昔日被人称为江湖三女侠中的三侠。她的大姐便是怀箴妹子的师父龙语萍。”

蓝静勃然变色,声音艰涩道:“龙医仙和青衫客的武功,不是天下无敌么?她的妹妹......”

“武功不及龙医仙和我师父青衫客,比我们总归要强些。”江少衡勉强一笑,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道。

蓝静的面皮涨成紫红色,她有些激动道:“既然知道我们是必败的,为什么还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何况这些事还不是那个小皇帝惹出来的。让他自己去面对浩了,与我们何干?我清清师妹,也算是这皇帝害死的呢。”蓝静摇着嘴唇,咬牙切齿道,“简怀箴,错了,我应该叫你朱怀箴才是。若你为你朱家的江山连累公子去送死,我是断断不肯的。”

南宫九重斜睨了蓝静一眼,眼中泛着凛然寒光,冷冷道:“你若是贪生怕死,不必去就是。若非你带清清姑娘去法场,又怎会害得她自杀而死?你口口声声指责我家小姐,可知若是江山易主,虎视眈眈的瓦剌会立即攻入中原,到时候生灵涂炭,受害的又岂是你和我?”

静有些不满的嘟囔几句,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简怀箴星眸如点漆,闪着灼灼光华,却始终难以遮掩面上的苦笑,她慢慢说道:“其实蓝静所言,也并非都是混话。我们如今要迎战这三股势力,来保护皇帝,无疑是以卵击石。只不过如烟儿所言,为了天下百姓,便是不能做到的,也要去做以做。这是朱家的事儿,若是哪个不肯,我朱怀箴绝不强求。”

5

三十,何太急

蓝静扬着脸,看了她半日,放才哼了一声道:“你当我蓝静是那样的人么?”说完别过头不再看她。

简怀箴心知她是记挂江少衡安危,不再多言,缓缓说道:“此行当真凶险异常。莫说别个,单是秦师叔,恐怕我和江大哥、方大哥加起来,才勉强是她对手。别个人就更难应对。不如这样吧。江大哥,到时候请你对付陈朝里。方大哥,请你对付南宫蝶羽。烟儿,你带领忏情门的人对抗‘天与地’的人。蓝静,我请你接管烛影摇红,对抗凌霄阁的人,如何?宁倾秋我来对付。至于秦师叔,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蓝静挑了挑眉毛,有些着恼看着简怀箴,道:“简怀箴,你何必拿我来取笑?烛影摇红是江湖四大组织之一,你肯如此轻易托付给我么?我可不会象南宫门主一般,什么事都肯听你差遣。”

简怀箴微微一笑:“烛影摇红原是欣儿的心血。我也不想它就如此没落下去。宫中的人如今相互厮杀,总要有人来管管才好。至于别的心思,我是没有的。”

皓月当空,如雪的月华穿过窗棂,低低的漏在蓝静的面颊上。她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的鱼尾纹细细密密,犹如丝丝缕缕岁月雕琢的痕迹。她没有想到简怀箴居然会将如此庞大的组织托付给她,竟然会如此信任一个曾经对她下过药的人。一时之间,她有些羞赧起来,却又不便流露,仍旧硬邦邦说道:“既然如此,便是试试也无妨。总不是我想理的,是你托付我的呢。”她虽然仍旧嘴硬,说话的口气却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简怀箴仍旧浅笑,笑意如同月光澄澈:“嗯,在座诸位都看到了呢,是我托付你的。我明天去和皇帝说好,我们两日后启程。明天我与蓝静、九重去烛影摇红的南京总部走一趟。行宫这边,就要有劳江大哥与方大哥了。”

江少衡和颜悦色道:“箴儿放心吧。”方寥也轻轻“嗯”了一声,以示作答。简怀箴心中明白,他一家十族都是死于父皇之手,纵然几十年过去,心中难免仍有怨怼。如今肯保护皇帝,已然是义气深重。至于别的,却是勉强不得了。因此,便向他重重点了点头。

部署好后,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简怀箴便带着蓝静和南宫九重去到南京烛影摇红的总部。

南京是明朝的留都。朱元璋称帝后,改为应天府。后来在正统六年,将应天府改名为南京。

烛影摇红的总部落霞宫位于南京的东北,栖霞山山脚。落霞宫原名为栖霞居,原是几进寻常的房屋。后来,上官鸣凤掌权,简怀箴归隐后,她命人大肆修葺栖霞居,修建成东西南北各三进的宫殿式房屋,搭建琉璃瓦顶,用明黄色彩漆柱子,并在宫殿中央用黄金塑成一尊七彩凤凰,金光闪闪,仰天长鸣,以示她的尊荣。而栖霞居,也被她易名为落霞宫。

其实,烛影摇红的总部原本在顺天府。上官鸣凤总觉得北京市简怀箴的地方,终日惴惴不安,便私下将总部迁来南京。她平时最介怀自己的丫鬟出身,希望可以永远抹去这一笔,是以,平时在宫中,她从来不提简怀箴的名字,烛影摇红的弟子,只知有上官鸣凤而不知有简怀箴。

后来,简怀箴下了江湖令,命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追查于谦的消息。宫中弟子才知原本宫主之上还有宫主。上官鸣凤心有不甘,于是与石亨勾结,才酿出后面的祸患来。

上官鸣凤生前最疼爱的是小弟子上官惊染,如今她忽然暴死,没有留下遗命指派下任宫主。宫中的大师姐陆蔓雪野心勃勃,一心要做掌舵之人,又怕上官惊染会对她即位造成阻障,便四处追杀于她。

上回陆蔓雪追杀上官惊染失利后,见她藏匿怀明苑中。她心知怀明苑中隐居着绝世高手江少衡,便带人在外守了几日,一无所获。她忖度上官惊染怕了,便带人返回南京。今日,正是她登位宫主的大好日子。

陆蔓雪一身朱红色的锦绣华赏,头上盼着高高的望仙髻,发间环绕着明丽的钗环,踞在宝座之上。正殿两边,烛影摇红的弟子肃然而立,静等仪式开始。

“有请大师姐上香祭奠师父。”有一个碧绿色湖绸衫的年轻女子高声喊道。所有的人都跟着齐声高喊:“请大师姐上香祭奠师父。”

陆蔓雪强忍住嘴角的笑意,接过碧衫女子手中的高香,站起身来,走到上官鸣凤的排位前面。她的深灰色眸子中,藏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得意。

“慢着!”忽然之间,有人高声叫道。陆蔓雪和宫中众人纷纷转头去看。一个雪白色衣衫的女子,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烛影摇红原有三千弟子和宫人,正殿之中站了长长的两排。陆蔓雪虽然身为大师姐,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她又认定上官惊染怕了她,不敢从怀明苑中走出来。因此,才放心大胆即位。却没想到,原来,上官惊染早就偷偷潜回南京,混进宫人和弟子之中,阻止陆蔓雪即位。

“果然是你这个死丫头!”陆蔓雪心中有几分惊惧,她并不怕上官惊染,却害怕她带来什么帮手,因此四处查看。等到确定她是孤身一人单刀赴会时,她忍不住狂笑起来,笑声肆意而高扬,整个人站在殿上,犹如一只花枝乱颤的娇花。

“上官惊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你已经背叛了师父,投靠了简怀箴。你还敢回来受死?来人哪,给我把她乱剑砍死!”陆蔓雪的眉心,一颗血红的美人痣犹如殷红的血滴,刺目惊心。

上官惊染狠狠地盯着她,略带悲怆地说道:“师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用得着这么快就杀人灭口么?我今日赶回来,就是要阻止你登上着宫主之位。师父她老人家刚去世没几日,你就带人北上杀手我。我还听说,宫中不服从你的几位师姐全部死在你的手下。你滥杀同门,不配做烛影摇红的掌门。”

“上官惊染,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还不快给我杀了这个叛徒?就是她勾结简怀箴害死师父的!若是谁动手杀她,以后谁就是烛影摇红的大师兄大师姐!”陆蔓雪高声喊道,她双眉高扬,眸子中像是要泣出血来。

此言一出,果然当时就有二三十个弟子走出来,把上官惊染团团围在中央。他们手中都持着利剑,剑光凛然,寒意森森。

烛影摇红三千弟子宫人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对陆蔓雪的所作所为和她张扬跋扈的性格很不以为然,却都敢怒不敢言。眼见陆蔓雪命人杀死上官惊染,大部分的人都不敢吱声,静观其变。也有十来个平日里或与上官惊染交好的,或对上官鸣凤衷心,深知她的心意的,走了出来,护在上官惊染身边。

其中有一位,是上官鸣凤的心腹雨落婆婆。

陆蔓雪没想到,连德高望重的雨落婆婆也站在上官惊染一方,登时大怒,恨恨道:“雨落婆婆,我陆蔓雪敬你是长者,你却处处与我作对,你倒是一个好长者!”

雨落婆婆把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碰在地上,道:“陆蔓雪,老妪日日跟在宫主身边,宫主的想法我还不明白么?宫主一心想传位于惊染,绝对不是你陆蔓雪。便不是惊染来做着掌门,烛影摇红中宅心仁厚、侠骨柔肠的弟子大有人在,也轮不到你这歹毒的小妖女来做!”

“好,好,好!”陆蔓雪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说完后面色勃然而变,从祭坛上抽出烛影摇红的镇宫之宝绿沉剑,施展轻功,对着雨落婆婆直直刺了过去。雨落婆婆没想到她忽然出剑伤人,大吃一惊,忙提起龙头拐杖迎了上去。

谁知陆蔓雪的剑刺到一半,忽然掉转,转而刺向上官惊染。

陆蔓雪入门早,心机深沉,对练功之事极为上心,因此她的武功远远超过同门师兄弟姐妹。再加上绿沉剑乃是一把上古宝剑,削铁如泥,犀利无比,让陆蔓雪的武功发挥到了极致。

上官惊染平日里喜欢贪玩,武功大不如陆蔓雪。她见到剑锋向自己刺过来,顿时慌了手脚。眼见是怎么都躲不过的,便闭上眼睛等死。

陆蔓雪的剑,眼看就要刺入上官竟然的胸膛,就在这时候——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剑忽然掉落在地上。她的手臂,像是忽然之间没有力气一般,重重垂落下来。她整个人站立不稳,踉跄摔倒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莫说是旁人,就是陆蔓雪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才,眼看她就要得手,立刻就能除掉上官惊染这个心腹大患,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碰在绿沉剑的剑身上一般,整把剑就掉落在地上,而她自己的虎口处也被震地阵阵发麻。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比苍山白雪还要白上三分: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师父显灵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惊恐地四处望去。

三十一,两相争

殿上诸人莫不惊恐,纷纷抬头四处看去,却连一个人影也不曾见到。却听到有人匆匆忙忙闯进来,慌慌张张道:“大师姐,南宫师叔来了。”

“在哪里?”陆蔓雪已被人扶了起来,发丝凌乱,面上的胭脂氤氲浮动,眼神犀利犹如鬼魅一般。

“已经进来了......”来人抬手指去,果然见到南宫九重携简怀箴、蓝静一起走了进来。陆蔓雪登时面色惊变。而殿上的人都认识南宫九重,却没有几个认识简怀箴和蓝静。他们心知南宫九重素来与上官鸣凤交好,只当是她来贺陆蔓雪登位之喜,并不觉得意外。

陆蔓雪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上次她带人刺杀上官惊染失败,上官惊染也被简怀箴所救。当时她便知简怀箴的武功深不可测,甚至可能在南宫九重和上官鸣凤之上。因此,见到她们到来,只当是上官惊染带她们来的,一时之间很为惶恐。

“你们来做什么?烛影摇红的家事,与你们这些外人没关系!”陆蔓雪强作镇定,恶狠狠地瞪着简怀箴三日,咬着下唇说道。

南宫九重从容不迫笑道:“你说烛影摇红与我南宫九重无关,倒也就罢了。你说与我家小姐无关,这话就大错特错。烛影摇红与忏情门当年是我家小姐一手建立起来的,后来托我与鸣凤打理。如今,虽然时隔久远,可怎么就说烛影摇红的家事与小姐无关了呢?小姐怎么就成外人了呢?”

南宫九重嘴角含笑,说的话句句轻柔淡漠,听在陆蔓雪耳中,却犹如五雷轰顶。她怒不可遏道:“南宫九重,你说笑话。我们烛影摇红三千弟子谁不知道简怀箴与我师父上官鸣凤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师父就是死在她手中,简怀箴是我们烛影摇红的仇人!师兄弟姐妹们,难道你们就这么任由杀害师父的凶手逍遥法外么?难道你们没有想过为师父报仇么?”

烛影摇红中的人,当真以为上官鸣凤死在简怀箴手中。陆蔓雪的话,顿时让她们群情汹涌。陆蔓雪乘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宫中的事改天再解决,今日就一起对付简怀箴,你们看如何?”

“好!就听大师姐的!”不知是谁带头吆喝了一声,其余的人纷纷都吆喝起来,一时之间群情激昂。

等到她们的呼声淡了些,上官惊染站在人群中央,眸子中带着微微的疑惑,她的声音有些艰涩地说道:“其实......其实简怀箴并不是象你们说的那样,也许师父.....师父的死和她没有关系。”只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声浪之中。

“不知死活的东西!”蓝静面色颇为不屑,大声说道:“你们想造反么?连皇帝的亲姑奶奶都要杀?看来朝廷应该派人剿灭烛影摇红才对。”

殿中的人听到简怀箴居然是皇帝的姑奶奶,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他们怔怔立在当场,都抬眼去看陆蔓雪。陆蔓雪也颇为愕然,她做梦也想不到简怀箴居然是皇室中人,而且是皇帝的亲姑奶奶,是大明朝的大长公主。心中不禁暗暗懊恼,针对错了人,却又覆水难收,只好也呆呆愣在那里。

南宫九重乘机对雨落婆婆说道:“雨落,当日鸣凤死时,你也在场。她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忘记了么?难道你要任由石亨逍遥法外,而让小姐蒙上不白之冤?我南宫九重是堂堂一派之主,说话一言九鼎,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是!”雨落婆婆忽然转过脸来,睁大浑浊的双眼,看着南宫九重,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可怖,手中的拐杖铮铮作响:“是石亨做的孽!可是怀箴公主,难道你一点责任都没有么?二三十年前,你把烛影摇红交给宫主,把忏情门交给南宫门主。你一个人远走隐居,从此再也不过问帮派中的事。是宫主辛辛苦苦撑起来烛影摇红。这些年来,她为烛影摇红尽心尽力,把它发扬光大。可是你呢?你做过什么?如今你一回来,就想抢走宫主的烛影摇红。如果不是为了对付你,宫主又怎么会死?蔓雪说得没错,你就是害死宫主的罪魁祸首!”

原来,上官鸣凤当上宫主后,很快把宫中的老人们纷纷流放,新收了很多弟子,因此,宫中的人多不知道简怀箴其人。如今乍闻事情真相,不禁大为吃惊。

南宫九重笑得淡淡:“雨落,你此言差矣。若不是鸣凤生出异心,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年小姐建立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是为了对付朝中奸佞和宫中奸妃。如今,烛影摇红却变成鸣凤争夺权势的组织。谁是谁非,你不会分么?诸位,这次我们前来烛影摇红,是关于宫主一事。宫主之职,原本应由烛影摇红的弟子接任,可惜宫中老人七零八落,新弟子中以陆蔓雪武功最好,她心术不正,不能担此大任。上官惊染固然心地纯良,却少不更事。因此,烛影摇红的宫主一位,将有蓝静接任。”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相貌极丑、年纪与上官鸣凤相仿的女人走上前来。她身着一袭湖蓝色衫子,头上挽着寻常的发髻,眉目之间尽是倨傲之气,却始终看不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于是,众人眼中纷纷流露出不平之色。

南宫九重见众人不服气,轻声对简怀箴说道:“小姐,蓝静原不是烛影摇红之人,贸然接任宫主,只怕宫中弟子不肯相服。

简怀箴沉思片刻,用十分平静的语调缓缓说道:“既然这样,当以武止戈。”

蓝静白了简怀箴一眼,冷冷说道:“你想让我把她们统统给杀掉?如此心狠手辣之事,我蓝静可做不出来。”

简怀箴但笑不语,南宫九重很有些忍俊不禁道:”烛影摇红中几千弟子,岂是你一个蓝静可以杀得完的?我们小姐的意思,是要你找武功最高或者资历最老的人出来决战,你胜过她们,岂不是可以坐上宫主之位么?”

蓝静连声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看得出来,其实她们也并不是很反对我做宫主,只有几个人看我不顺眼罢了。”说完,朗声说道:“既然你们不服气我蓝静,这样吧,你们派出几个功夫最高的人与我比武。若是我输了,我蓝静立刻走人。若是我赢了么,我当代怀箴公主收回烛影摇红,你们看如何?”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烛影摇红的门人弟子们听闻简怀箴原是皇室中的公主,而烛影摇红本是由她创建,如今她要收回,当然是天经地义。只是她们见到蓝静看上去并无过人之处,这才有些不服气。所以,蓝静自愿与宫中武功最高的人比武,正中她们下怀。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陆蔓雪一心想做宫主,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看上去又老又丑,性格又鲁莽冲动,心中自然不愿意。而雨落念着当初上官鸣凤对她的情分,也不愿意让烛影摇红重回简怀箴手中。

“那么,你们谁想出来跟我比试呀?”蓝静笑嘻嘻地问道。她的武功原本就不错,这二三十年中,又经过江少衡的提点,自然是突飞猛进。她见宫中的祭坛上有一只净瓶,净瓶中插着几支杨柳枝。便一个鹞子翻身,略上前去,随手折了半支杨柳在手,又笑嘻嘻地折了回来。

她颇为有些自得道:“我便用这支杨柳枝做武器,与你们一教高下。毕竟我要做你们的宫主,当然要让着你们。”她这不经意的两句话,倒是教烛影摇红的弟子对她很是产生了几分好感。

陆蔓雪虽然有心想争掌门,不忿大权旁落,却始终不知道蓝静的武功有多高,因此,不敢贸然出战,便冷眼对雨落说道:“雨落婆婆,你不是自称对我师父忠心耿耿么?如今她老人家辛辛苦苦创立的基业就要落在旁人手中,难道你竟然管都不管么?”

雨落脾气火爆,对上官鸣凤又是忠心耿耿,听到陆蔓雪几句激将之言,果然怒气冲天,道:“老妇绝对不是你口中所言没有胆识之人。既然如此,老妇就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吧。”说完,再不吭气,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对着蓝静砸去。

蓝静忙迎上前去,两个人战成一团。雨落婆婆的武功,原本远远不如蓝静,只是此次一战,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因此举手投足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她的龙头拐杖是用千年精铁制成,劲道凌厉,蓝静只是半支杨柳条,在兵器上已经远远吃了大亏。加上她不想伤及雨落婆婆的性命,处处留情,这样一来,两个人就打成了难分难解之势。

两个人缠斗了足足有二十多招,情况有些不妙起来。雨落婆婆在气势上已然占据上风,而蓝静越战越没有信心。一时之间,战团之中只见到银光闪闪,抬眸处所见,皆是雨落婆婆龙头拐杖的影子。

简怀箴眉头微蹙,沉思不语。南宫九重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小姐,如此再打下去,不出十招,恐怕蓝静就要落败。”

简怀箴微微点头,叹口气道:“你也瞧出了么?却不曾想到雨落婆婆对鸣凤竟然是如此衷心。她的功夫远远不及蓝静,两人之争恐怕还有回旋余地。只是——只是蓝静若使出全力,雨落婆婆一定会受重伤。若是不使出全力,恐怕蓝静也很难全身而退。”

“小姐所言极是。现在当如何是好?”南宫九重眉眼间满是忧思,问道。

简怀箴微微一沉思,手指轻轻一动,一支细若蚊蚋的梅花针便悄然而出。梅花针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雨落婆婆的龙头拐杖之上。雨落婆婆正战地骁勇,却忽然觉得手臂上使不出气力来,整个拐杖像是重了千斤一样。她以为是自己年事已高,方才用力过猛,才出现这种情形,因此叹口气,重新举起拐杖。而在这一叹之间,她身上的气势已然散去。

三十二,若相惜

蓝静只觉得雨落婆婆微微一滞,整个人已然松懈下来。再也不见方才的凌厉气势。她心中暗喜,身手陡然间敏捷起来。两人来往间,雨落婆婆已然被蓝静半条杨柳枝逼迫地气喘吁吁。

南宫九重转忧为喜,道:“小姐,真是奇怪。方才雨落婆婆还远占上风,却不知为何,她一瞬间失去凌厉的气势。反而是蓝静却越战越勇,恐怕不出十招,蓝静就要赢了这场比试。”她边说着,边笑吟吟地望着简怀箴,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答案。简怀箴却面色不惊,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般。

果然,十招未过,雨落婆婆手中的拐杖,便被蓝静打落在地上。蓝静笑着退后两步,抱拳道:“承让。”

雨落婆婆陡然呆住,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脸上露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忽然之间,她用一种极为凄凉的声调说道:“宫中,老妪已然尽力,却仍旧不能为你保住烛影摇红的基业,是老妪对你不起,是老妪对你不起——”

简怀箴略一忖度,眼中流露出一种很不忍的光芒。这时候,雨落婆婆已然身边一个弟子身上抽出佩剑,自刎而死。简怀箴想要用梅花针阻拦,却已然不及。

“雨落婆婆倒是性子刚烈之人。”南宫九重颇为不忍,抬眸对简怀箴说,却见到简怀箴的脸上也大有怜惜之色。而场中的蓝静,更是大叫一声“不要”,想要阻拦却不曾拦住。她像是痴了一般,怔忡站在那里,喃喃说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自杀?”

简怀箴走上前去,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以示安慰。她仰起脸来,像是询问简怀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

简怀箴长长叹息,眼中有很深的寒意,缓缓说道:“她的死不能怪你。其实原是她自己已然不想活了。鸣凤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她其实早就存了以死殉主的心肠。便是没有这场比武,她也一定不会继续活长久。她是一个忠心的老人。”

蓝静听到简怀箴的劝解,心中微微好过一些。她举起手中的杨柳枝,大声说道:“你们还有谁不服气的,尽管上来与我比武就是。”说完,抬眼望向陆蔓雪。

陆蔓雪原本想让雨落婆婆试探蓝静武功高低,然后再与她一决高下。却没有想到,蓝静半支杨柳枝儿就逼死了雨落婆婆。她的武功,恐怕比上官鸣凤也不遑多让。因此,她不敢抬头去看她凌厉倨傲的眼神,悄悄把头低了下去。众人见大师姐都肯臣服,自然是都没有半分异议。

蓝静扬了扬眉,高声说道:“还有谁不服气的?尽管上来就是。若是没有人肯上前,就当你们接受我蓝静做你们的宫主了。”

“我不服!”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上官惊染一袭白衣如雪走了出来,“也许你们没有害死师父,可是今日是你们逼死了雨落婆婆!我要与你比武。”

简怀箴仿佛不曾看到她一般,把目光看向了别处。眼前年轻的女孩子,眼角眉梢都似恨,她对自己的误会,竟然已经有如斯深沉了么?也许这并不是误会,也许自己的确是做错了。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么?

然而,为何一见到眼前这个女孩子纯净的眸子,她的心中就会陡然生出几分忐忑不安来呢?也许她的话说得没错,方才如果不是自己那一支梅花针,雨落婆婆一定不会败在蓝静手中,而她也许不会死。她的死,的确与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可是,假如蓝静落败,她与南宫九重不出手,烛影摇红就会落在陆蔓雪手中,陆蔓雪便是当真肯答应保护皇帝,也许只是虚与委蛇,到时候必定不肯出力。又或者阵前倒戈,到时候的伤亡,实在难以计数。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好过一些。她抬眼望去,只见一袭白色衣裙的上官惊染傲然站在正殿中央,犹如一只迎风傲立的白梅花一般,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堕北风中。而她那犹如青螺的远山眉,她那犹如秋水盈盈的美丽眸子,还有她的一笑一颦,哪怕是一袭白衣白裙,都像极了当初的唐云萼。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眸子中,比唐云萼多了几分坚毅和傲然。这个女子,究竟何唐云萼有什么关系呢?究竟是不是唐云萼的后人呢?

简怀箴还没有想完,蓝静已然和上官惊染斗在一起。上官惊染的功夫,比起陆蔓雪都相差甚远,又哪里是蓝静的对手?几招下来,她便有些招架不住,而蓝静的杨柳枝儿,犹如一把利刃,步步紧逼,逼得她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只是她的眼中,仍旧是那般坚毅,仍旧是那般倨傲,仿佛并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中。简怀箴叹口气,对蓝静说道:“蓝静,不要伤她的性命。”

蓝静边把上官惊染逼向墙角,边回头对简怀箴说道:“这个女孩子这么点皮毛的功夫也敢出来献丑,我总得要给她些教训才是。”说完,柳条枝儿重重打在她身上。上官惊染却只是发出一声轻哼,仍旧与蓝静缠斗在一起。

蓝静被她迫得有些烦了,举起手中的杨柳枝,打在她的腿上,她果然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地上。当即,有几个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姐妹们上前去把她扶起来。

上官惊染却似乎轻松了很多,她松了一口气,也不曾去看腿脚上的伤痕,对蓝静说道:“你赢了,我打你不过,是我学艺不精。只是我若是不阻止你,不能尽我烛影摇红弟子的责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可是如今我技不如人输给了你,我上官惊染愿赌服输。”她言语之间,倒是颇为磊落豪气。

“好,小姑娘,就冲你这句问心无愧,我蓝静也佩服你。”蓝静爽朗道,说完,又向众人道:“还有谁愿意与我比试,尽管上前来就是,我蓝静愿意奉陪到底!”

三十三,刀剑笑

殿堂之上,数千人噤若寒蝉,一言不发。陆蔓雪血红的嘴唇沁出丝丝血色,她强忍住心头的不平与怒火,率先躬身道:“大弟子陆蔓雪恭迎蓝前辈接任宫主之位。”其余的人看陆蔓雪都不再争,自然也不会再争。他们皆齐声道:“恭迎宫主。”

蓝静转身,向简怀箴投以得意的一眼,继而缓缓走到殿中的主座上落座,双手一挥,高声道:“不必多礼。从此以后,将由我蓝静执掌烛影摇红。诸位弟子听令,谁也不能对烛影摇红有反叛之心,若然被我发现,定然不肯饶恕。若是哪个对组织有功劳,我也重重有赏。总之,从此以后,我们烛影摇红一定会赏罚分明,三千弟子有粥喝粥,有饭吃饭,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蓝静自小生于乡野,识字不多,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是她所说的,字字句句出自内心,等说到后来,自己都似乎被感染到,面露兴奋之容。

南宫鸣凤治宫严谨,性格颇为自负暴戾,她执掌烛影摇红之时,凡事肆意妄为,不听谏言,宫中有弟子稍微犯了小错,便是处死大罪。她又护短,赏罚并不公允,如今诸人见蓝静称赏罚分明,由衷欣喜,齐声高叫道:“是。”

见此情形,原本隐隐有些忧心蓝静初来乍到恐怕未能服众的简怀箴也便放下心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蓝静这一手倒也极为厉害,就连简怀箴都有些刮目相看,看来这个不及中人之姿的女子,绝非寻常之辈,自有她的一番手腕。

一盏茶的功夫,蓝静已然赢得昔日南宫鸣凤的手下们敬服,只是其中有些烛影摇红的弟子未必是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宫主英绝明断,自从上任宫主走后,我等烛影摇红三千弟子群龙无首,虚位以待贤者居之。如今宫主履新,免却一场宫中姐妹刀兵之争、血光之厄,实乃我等弟子的莫大福分。”

陆蔓雪不愧是南宫鸣凤手下的大弟子,心思机敏,见风转舵,眼见今日势力悬殊,想要谋取宫主之位已然是无望,唯有寄望将来徐徐图之。

蓝静不知陆蔓雪素行如何,听她如此言语,心头倒有些觉得次子言语温婉,颇识大体,便对她微微颔首,有些称许的模样。

陆蔓雪的行止落入简怀箴的耳目之中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这些年来的江湖历练和庙堂纷争,已然让她熟谙了人情世故。

体察入微的简怀箴已然从陆蔓雪前倨后恭的举止和言辞之中揣度出此女绝非良善之辈,方才的表态和那番阿言谀词不过是面上的奉迎而已,却非表里如一。

简怀箴有些忧心蓝静涉世未深,只怕日后烛影摇红会依旧被陆蔓雪把持,落得个大权旁落的下场。

心念及此,简怀箴便想开口跟陆蔓雪说道一声,提醒她日后要好生提防南宫鸣凤的首徒陆蔓雪。

怀箴喊道。此时此刻,蓝静颇有些得意地傲立于众人之间,一刹那的光华,犹如昔日初见上官鸣凤。

话未出口,简怀箴便硬生生的咽了回来。因为她心里头忽然念及这些日子以来蓝静为了阻拦自己和江少衡,可谓是煞费苦心。此时此刻,她刚得到属于自己的荣光,若是现在说出什么来,恐怕她是不能听得的。

从情势上看来,蓝静未必肯听自己的言辞,眼下若是贸然开口,非但于事无补,说不定还未惹起别的事端来,要是牵扯到江少衡身上去,那可便是莫大的麻烦了。

蓝静看了简怀箴一眼,问道:“什么事?”她还沉浸在方才的兴奋之中。然而,对简怀箴说话的时候,仍旧是带着几分戒备。

简怀箴明白,蓝静心里头只怕对于江少衡是余情未了。当初,江少衡不爱她,所以她曾经恨自己。如今,江少衡仍旧是不爱她,她对自己的恨意已然消泯。可是两人之间,还是不能向寻常的朋友一般。所以人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心字成灰,燃情成梦,这一字一句都凝结着刻骨的思念和哀伤。

简怀箴在心头喟叹了一句,决意眼下先不跟蓝静言及此事,等日后有了合适的进言机会,再行跟她商议此事,提醒蓝静小心在意颇有些狼子野心的陆蔓雪。

即便眼下不跟蓝静提及此事,简怀箴心里中洞明,如今迫于情势,这些心中未必臣服的烛影摇红门墙中的弟子眼下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简怀箴缓缓摇头,苦笑道:“没事。雨落婆婆跟着鸣凤许久,如今竟然这么死了,也算是忠心耿耿。你吩咐弟子好生安葬了她吧。”说话间,她目光移转,雨落婆婆的尸身便落入了眼帘。雨落婆婆走得安详,眉目之间竟然隐约带着几分笑意。也许,在此时此刻,选择死对她而言,是最好不过吧。

简怀箴便从心底里泛起一些酸楚,没有想到这寻常的几日之间,故人走了一个又一个。

先是自己昔日的得力丫鬟欣儿烛影摇红门上任宫主南宫鸣凤离她而去,接着便轮到了雨落婆婆弃世而去。

她心里头明白前任宫主南宫鸣凤不甘屈居人下,勾结朝中势力,和石亨勾搭成奸,培植党羽,妄图将大明朝野上下悉数控制掌中,还欲加害自己,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终至被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石亨出卖,香消玉殒,化作红粉骷髅。

她虽是痛惜昔日贴身的奴婢欣儿堕落沉沦,不过她心里也暗自悔恨自己避居江南之后,疏于管束,以至于让欣儿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何况,当年她便是带着几分心高气傲的人,等到自己能做主,自然是愈加心高气傲起来。

而今斯人已逝,对于她手下的那些烛影摇红的弟子,却是不愿留难。

这些年来南宫鸣凤虽是心怀异志,图谋不轨,野心勃勃的想要联合朝中势力,更是企图染指废立。

后来得知南宫鸣凤有这份野心之后,句简怀箴已然知道昔日的恭顺勤勉的欣儿丫头已然再也寻不回来了,留下的只有阴鸷狠辣,心如蛇蝎的南宫鸣凤,那一刻她心字成灰,心里头浩叹人心难测,人世无常。

可是见到南宫鸣凤被石亨背后偷袭得手,临死之际,对自己忏情悔过,简怀箴于心里头有谅宥了这个昔日的贴身丫鬟欣儿,更为她的香消玉殒而难过。

人生百年,光阴流转,犹如白驹过隙,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原是虚空大梦。

不敢雌服于命运的南宫鸣凤死时的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大悲大喜,平静得如同一泓秋水。也许南宫鸣凤在濒死的那一刻也已然领悟到王图霸业,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成空,人生可以留恋唯有眼里心头的三两知己可供慰藉、可以依赖。

千百年来,人间不知道有多少寂寞的心灵和寂寞的躯壳。

而今而那抹红衣倩影如今早已魂归地府,一抔黄土,一堆荒草淹没了。白云苍狗,光阴流转忽已晚,早已是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简怀箴曾亲自为南宫鸣凤殓尸送行,风光大葬,只是古木夕阳,寒鸦数点,别是一番凄清岑寂。

墓碑落成之后,不知何处引来了两只蝴蝶在坟丘上头上下翻飞,扑闪合离,似乎见证着那一场场相聚与离合,起伏与幻灭。

简怀箴看在眼里,心下生念,觉得和眼下已然躺在棺榠中的欣儿一样,一人身在坟丘外头,一人身在坟丘里头。

若是生死幽茫拉长,昔日翩翩英姿的少年剑客已是苍颜白发,纵使绝代佳人也会人老珠黄。而今,自己又何尝不是已经几近白发苍苍的年岁。二三十年的风平浪静,到头来却仍旧是要卷入到这朝廷是非之中来。谁叫自己是朱家的人呢。她痴痴地想。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流转不定的光阴是绝不肯为尘世间的痴男怨女微做停留的,想要将瞬间定格成永恒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苍生万物都不能抗拒时光的侵蚀驳损苍颜白发,而那抹红衣倩影如今早已魂归黄土。

看过太多的刀光剑影和生离死别之后,心已远去,不复当年。

三十四,为卿死

蓝静升任烛影摇红宫主后,需要留在落霞宫中对英宗回銮护驾一事做出安排。而南宫九重甚为熟悉烛影摇红的事务,便留下来陪同她一起处理。简怀箴便独自回孝陵宫中。

她小时候在南京长大,直到朱棣迁都顺天府,她才跟随简尚书夫妇回北京。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南京城中的风物并没有太大改变,反而有些萧条衰落,大不如前了。她心中颇为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年年岁岁皆不同。

主!”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不必回头去看,也知那人是谁。

她曾经想杀她,曾经想为上官鸣凤报仇。可是,等到一切真相大白时,她才明白原来并不是自己想得那样。恨得的人固然不可恨,一直尊敬的人却原来也并不那么值得尊敬。

她涉世未深,世间很多事原都不太明白,只凭借一刻赤子之心,碰撞到头破血流,然后蓦然回首,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简怀箴回过头去,抬眸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孩子。上官惊染生得实在太像唐云萼了,她总觉得这个女孩子与唐云萼之间,一定是有关系的。可是唐云萼已经死去很多年,这件事已然无从查证。

“你有什么事么?”她轻轻说道,眉目之间洋溢着笑容。每次见到她,简怀箴心中总会生出一种融融的暖意。

“是。”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前的事当真是我误会你,你原本并不是我想的那种人,对不起。”说话间,她的面容有些微微熏红,犹如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整个人看上去美貌异常。

简怀箴问道:“你追出这么老远,便是专门为了对我说一句对不起么?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们都不必提了。”

“其实......其实我是想同你们一起去保护皇上。蓝宫主所言极是,若不能阻止刺客刺杀皇帝,瓦剌一定会乘虚而入。我想为国尽一份力。”她望着简怀箴,目光中尽是坚毅之色。

简怀箴沉思片刻,摇摇头说道:“你听蓝静的话,她若是派你去你便去,若是她不曾指派你去,你也不要强求。她也是为你好。”

她们说话间,隔着十多尺的距离。这时候,有个看上去眉目寻常最朴实不过的小贩经过简怀箴的身旁。简怀箴素来小心,此时却没有留意。

那小贩行到简怀箴身边时,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向简怀箴刺去。简怀箴微微一愣,忙从耳上摘下一颗翡翠耳坠向小贩手中的匕首弹去。

她出手素来敏捷,功力也十分深厚。她原本忖度一颗耳坠可以把小贩的匕首打落在地,谁知那小贩身子微微一个趔趄,却又顽强站了起来,手中仍旧持着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向着简怀箴继续刺去。

“当心!”上官惊染见状大惊,忙抢上前来,挡在简怀箴和那个小贩中间。小贩手中的匕首,几乎全部没入到上官惊染的身躯之内。她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只是安慰地看了简怀箴一眼,整个人便昏倒过去。

简怀箴又气又急,甩出一支梅花针,打在小贩的穴位上。小贩“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简怀箴低头看去,只见上官惊染的脸色略微带了一丝青灰之色,身体有些发凉。她心头大惊,心知这小贩的匕首原是喂过剧毒,当即不再犹豫,举手封了上官惊染的穴道。转身对小贩厉声道:“把解药交出来!”

小贩笑得倨傲,眉宇之间带着不屑,冷冷说道:“同你简怀箴在一起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简怀箴这才发现,原来那小贩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你是谁?”简怀箴目光如炬,望着小贩:“是谁派你来刺杀我的?”

小贩嘻嘻笑了两声,说道:“是良心。皇帝杀死于公,天下百姓俱为之流泪。唯有你们皇室之人不为所动。你竟然还要保护狗皇帝,要铲除他自然要先暗杀你!至于我么,我是无门无派。在下坐不改姓行不改名,蚁民刘铮,是铁骨铮铮的铮。”

“你要杀我要杀皇帝,倒也罢了。上官惊染并不是皇室的人,是烛影摇红的弟子。她与我有私谊,义字当前才肯为我挡刀。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如此一位义气儿女殒身而死么?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锦绣年华。”简怀箴由衷说道。

刘铮没想到简怀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即愣在当场。他沉思片刻,却仍旧说道:“好,你想让我给她解药,那也没有什么。除非以命易命,你拿你的命来抵偿她的命。你自刎而死,我立刻就拿出解药来救她。”

简怀箴不波澜不惊,从容看着他,缓缓说道:“不行。我不能死。皇帝也不能死。”

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些百姓。也有巡逻的捕快上前来查看情况。

简怀箴对其中一个捕快说道:“我是长公主朱怀箴。你立刻去找一顶轿子来!”

南京的捕快自然知道皇帝与怀箴公主正在南京城中,听到刺客刘铮与她的对话,不敢怠慢,立即便去找了轿子前来。

简怀箴抱着上官惊染上轿,看着躺在地上不能动的刘铮说道:”他的穴道在十二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你们把他关入大牢之中。五日之后就把他放出来。”

捕快们不解简怀箴的意思,却也不敢违拗,只是诺诺应着。

简怀箴眼见刘铮因于谦之死刺杀皇帝,刺杀自己,可见是大明的热血儿女。虽然他几乎伤害自己,伤害了上官惊染,又不肯交出解药来,简怀箴仍旧不想为难他。刘铮听到她这么吩咐,倒是愣了一愣。

怀箴公主的事迹他听得多了,对她这个传奇人物也很是向往。只是如今因为她要保护皇帝,刘铮为刺杀皇帝位大明第一忠臣于谦报仇,才不得不与她为敌。却没想到她以德报怨前事不计。

就在简怀箴上轿的那一刻,刘铮忽然喊住他,说道:“解药在我左边衣袖中的口袋里。你让这位姑娘服下吧。”

捕快闻言,就去搜刘铮的身,果然从他衣袖中找出两颗黄豆大小的药丸。简怀箴忙给上官惊染送服。

临行之前,她对刘铮说道:“谢谢你。”刘铮见她从容自若,仿佛所做之事是天经地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刘铮的药果然有效,上官惊染服下后,在轿中便醒转过来。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她颇为有些不清醒,问道。

简怀箴看着她清丽绝伦的容颜,一瞬间,唐云萼的身影又浮上眼前。她抚摸着她的发梢,满怀深情说道:“孩子,你没事就好,方才多谢你呢。”

上官惊染抿着嘴唇说道:“我并不是想帮你。只是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你不能死。”

“可惜,你身上的毒虽然已解,可是受伤至深。恐怕要在床榻之上躺两个月呢。这次的行动,你是不能去了。”上官惊染脸色惨白,简怀箴满怀怜惜。

上官惊染摇摇头,轻声说道:“总会有下次。”

三十五,三千子

英宗将要回銮的消息很快就的传了出去。

南京城风雨欲来,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布阵,众矢之的自然是下令将于谦问斩的英宗朱祁镇。

从简怀箴处得到了有人想要于京师的途中于己不利的消息之后,此番为了楚流烟骂陵而匆忙赶到南京城的英宗自然大为紧张。

来时匆忙,未有大批甲兵将士随行,只带出一支御林军的数百人的护卫亲军。

周代天子有六军,朝代沿替,御下之数日密一日,到了明朝,御林军数目较之周朝自然多出不少。

不过来时过于急切匆忙,轻车简从的,亲军护卫自然也就顾不上了。

听到风声之后,英宗便命人召见简怀箴到行宫晤面。

“皇姑奶奶,正有三股江湖势力欲要对朕躬不利?好嘛,都说江湖上多有豪侠异士,此番就让朕好好会会这些个大野龙蛇。有皇姑奶奶保护,孙儿不怕。”英宗虽是心中害怕,不够面上却不动声色。

朱家的子弟,在矫情镇物的功夫上都是颇有一套的,何况朱祁镇眼下已然贵为天子,自然不愿再他人面前露出畏怯的模样。

不过强自撑持丢下了了这句话头,眼皮却是一跳。

简怀箴心细如发,体察入微,从朱祁镇的举止中已然洞察明白他不是不怕,而是不愿丢了皇帝的脸面。

“正是,几路消息都有回报,此事绝非儿戏,想来定然有人想要在圣主回銮的路上动手。”简怀箴也是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

听得简怀箴说的如此肯定,英宗心头大急,面色不由一寒。

“朕是当今天子,天下万民的主宰,这些江湖人士到底为何要如此行事,莫非想要造反不成。”英宗从龙椅上立身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厉声喝道。

“这,怪只怪圣上错杀了一个人?”简怀箴有些犹疑的说出了此话。

“哦,朕错杀了何人?”

“于谦。”

虽然简怀箴的回答早就在预料之中,可是听得这话,英宗还是微微怔了怔,杀于谦之事虽是石亨和曹公公居间怂恿挑拨,不过英宗心里头却也曾嫉恨于谦当年的所为。

他在瓦剌受苦受难之时,于谦拥立他的弟弟朱祁钰为景帝,这么多年来,与景帝肝胆相照。

八年了!整整八年,若是没有于谦,就没有景帝。可是,当他复辟之后,于谦对他却远不如对景帝那般推心置腹。

他不如景帝之处,不是他朱祁镇不英明,而是他身边奸佞环绕,而朱祁钰的身边,却有于谦这个股肱忠臣。

何况于谦功高震主,万民景仰,在朝在野的声望之隆简直可与天子比肩,双峰并峙。

英宗绝不愿大明天下有臣子的声名可以与自己并驾齐驱,大明的天下只能是一个人天下。

“又是于谦。莫非此人真如传言所说一般,和江湖上逆贼有所勾结,欲要谋朝篡位不成?!”英宗怔怔的跌坐了到龙椅上,他没有想到于谦虽然已死,居然会冒出好几股江湖势力欲要于己不利。

听得朱祁镇的这般口吻,简怀箴心里头不由咯噔了一下,要是让皇帝对于谦的忠心再起疑问,日后能够赦宥于谦的妻孥可就难说了。

不过要是急于为于谦分辨,实在难以取信朱祁镇。

简怀箴眉头一皱,便是计上心来,随即轻启樱唇言语道:“据忏情门九重的属下打探到消息,这三股势力和于谦并无瓜葛。”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辞,朱祁镇颇为诧异,不由惊咦了一句道:“既是和于谦毫无瓜葛,这些江湖草莽何必如此行事。”

“这,不知当讲不当讲。”简怀箴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朱祁镇见得她这般态度,心里头明白那些江湖人士定然于己有所指摘,便开口问询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密室之中只有你我二人,别无六耳,不妨直言。皇姑奶奶,如今你是朕唯一可以信赖之人,你莫要隐瞒朕才是。便是有什么不利的事,请你早些让孙儿知道,还教我心中有些打算。”

“底下人探知到这些江湖人士此番举事的情由是怪罪皇帝误信奸人谗言,下令问斩于谦,自毁家国柱石,故而才会不惜欲要冲撞御驾,以命相搏。”简怀箴缓缓的道出了此事的根由。

末了,她又加一句:“问斩于谦一事,原本是你做错了。我当初曾经三番五次劝阻,你却总是不肯相从。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会保护你的。”

朱祁镇没有想到这些江湖人士居然是为了此事,不由有些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对着简怀箴开口问道:“若是如此,事情当真有些棘手。”

说着这话,朱祁镇蹙眉一想,随即追问道:“皇姑奶奶,此番为了于谦前来此地捣乱的江湖人士究竟来了多少人。”

“据可靠消息,来了不下三千人。”

“三千人。”一听这数字,朱祁镇不由吓了一跳。

“如是真有上千人,此事都是不容小觑。”朱祁镇隐隐约约有些忧心说道。

三十六,淬吴钩

“情势如斯,何以应敌?”朱祁镇蓦然抬起脸,精光炯炯的盯着简怀箴问道。

见得皇帝有此下问,简怀箴微一思忖说道:“这些个江湖人士秉性忠良,义薄云天,个个武功高强,身怀绝艺,而今为了于谦之事兴师问罪,应付起来只怕颇为扎手,唯今之计,只有请皇上暂避其锋。”

“笑话,我堂堂大明天子还要避其锋芒。难道不能料敌机先,进而反制之。”朱祁镇闻言面色阴黯,言辞泠然。

触及朱祁镇阴鸷的眼眸,简怀箴心头徒然一颤。

朱祁镇虽是自己的后辈,不过却是这个大明朝的天命依归之人。

朱家子弟虽多,可是登临大宝的只能有一个。

这些帝王家中龙种,生来便是锦衣玉食,得拥万千荣宠,不过却始终躲不开的倾轧纷争,视若仇寇,兄弟反目,祸起萧墙,简怀箴明白这是朱家子弟避不开的运命。

朱祁镇如此言语,无非是想要藉此来试探自己的心意。

“圣上此话谈何容易,此番江湖人士兴师动众,欲要对君上不利,此乃无父无君,天下正人均不能坐视不理。我已命人安排下几路人马定要护的皇上的周全。”简怀箴缓缓吐言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诺,朱祁镇很是欣喜,他心里头明白皇姑奶奶门下多有能人异士,另外还是江湖两大势力的幕后主使,有她出面保护自己回京的行藏,势必可以秋毫无损的回到顺天府紫禁城,回到金銮殿。

“此番有劳皇姑奶奶出手相助,回京之后朕自会对有功之人加官进爵。”朱祁镇沉声做出了许诺。

闻得此言,简怀箴心头不觉哑然失笑,不过依旧面色不改的对着朱祁镇恭敬的言语道:“这就不必了,麾下都是些江湖儿女,逍遥自在惯了,未必肯去朝廷里头学那些行礼磕头的礼数。圣上要是啖之意高官厚禄,未必能投契这等人的心意。何况此番襄助君上,也是为了家国百姓,眼看天下局势纷扰,流寇四起,边疆不靖,行将大乱,还需明君宵衣旰食、励精图治,为大明的子民百姓再造一个清平盛世。”

这话正好说中了朱祁镇的心事,大明边祸四起,战火绵延,偌大个版图已然让异族侵吞了不少,瓦剌等蛮夷侵略如火,时常越过边界杀人放火,抢掠牛羊,边关百姓民不聊生,他虽贵为天子,却始终拿不出什么遏制的对策来,唯有任人宰割,实在是对不起开疆拓土,立朝建基的列祖列宗。

心念及此,朱祁镇便从龙椅上站起来,避席而立,对着简怀箴恭敬的说道:“多谢皇姑奶奶赐教,朕要维系江山还需皇姑奶奶鼎力支持。要是皇姑奶奶愿意,朕恭请皇姑奶奶当国秉政,共度时艰。”

简怀箴不知英宗朱祁镇此番言语是一时起意还是别有他图,微一沉吟便婉言谢绝道:“庙堂民瘼之事,当决之于圣主,奖惩用人之权,应操之于君上,此等二事绝非臣下可得干预。非是皇姑奶奶不愿帮你,只是有些事情必须皇上自个拿主意,切勿为旁人所左右。若是皇上眼里心头倶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自会明白日后要如何行事。”

简怀箴的这番微言大义,使得朱祁镇颇为心折,不由微微点头道:“祁镇谨受教了。”

“皇上今个儿请好好将歇,养好精神也好应付回京路途上的不测之事,明日再来相见。”简怀箴对着朱祁镇到了一声乏,便欲告辞归去了。

“也请皇姑奶奶好好安歇,朕的身边少不得皇姑奶奶。”朱祁镇摆摆手,躬身目送简怀箴离去。

皇帝虽是出行在外,不过行辕队伍依旧很是壮观。

打行宫出来之后,南京城里头百姓便竞相夹道观看,都想藉此机会一睹龙颜,若是有幸在皇帝出恭时候远远的望上一眼朝个相,便是足可夸耀乡里的大事,没有人愿意放过这等的机会。

不过鱼龙混杂的,难保有人欲要对皇上不利,要是皇上出了事,第一个要掉脑袋便是护卫皇上的侍卫。

朱祁镇从宫里头带来的御林军和锦衣卫自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原本想要将百姓驱散干净,可是英宗临行的下旨说要亲民厚民,要是万人空巷,那是百姓的拥护,故而不禁绝百姓瞻仰圣容。

如此一来就苦了这些御林军和锦衣卫了,此行匆匆,原本跟随来的人手就不多。

静鞭一响,身着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骑马前导而过,汹涌的人潮很快往前拥,前导马队过后的宽大缝隙很快便被挤压了不少。

随行的御林军和锦衣卫不得不勉力维持,以免被堵的水泄不通的看热闹的百姓挤成肉饼。

一干人正兀自强撑着,忽听得声乐大作,行宫的中门大开,显是皇朝的导迎乐,听声响先是两根戏竹,接着是六根乐管、四根七孔笛、两根笙、两面云锣、一面导迎鼓和一副点头。

听得这般声响,瞧热闹的百姓岂肯放过,一片欢腾,人潮前头自然心中欢愉,后面的人便拼命的垫着脚儿,伸长脖子,想要一睹天子出巡的威仪。

接下来一轮便依次是四御杖、四吾仗,还有擎着立瓜、卧瓜、星、钺宫服侍卫四人,另有人举着五色金龙小旗、十面五色龙纛、各色旗等猎猎生风,尽行彰显皇家赫赫声威。

这一波过了许久,还未过往。

看热闹的百姓里头都想尽快一睹天颜,里头有个看热闹的小贩有些性急不耐的便发牢骚道:“天子出行还真是麻烦,这些物件备置妥当都不容易。弄了许久尚不出来,耽搁了老子的生意。”

旁边的一个老学究白了此人一眼道:“所谓王者首出庶物环拱而居备物而动,故有仪卫卤薄之制。天子巡行绝非寻常事,岂可怠慢。”

方才发牢骚的汉子遭了老学究一顿抢白,一把揪住老儿,叉着腰气势汹汹的问道:“这么说来老夫子熟谙朝廷礼制了,老子倒要问问老夫子天子何时才能出来?”

老夫子瞧了此人一眼,满脸横肉的,不知道是不是杀羊宰猪的屠夫出身,心中有些畏惧,便慌忙答道:“壮士手下留情,老儿即刻道来便是。”

听得老儿这番求饶,小贩模样的汉子便松了手。

方才被揪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老儿急促了喘息一阵,方才恢复先前模样,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前朝天子出行车辂有五辂,圣祖登基之后,力行节俭,用木辂替代玉辂,并诏制木辂两乘,一乘以朱漆掩饰,主用于祭奠,所谓以祭方泽、祀明堂、奉宗庙、籍千亩;一乘以皮挽之,主用于行幸之时。二十年以后,又在大驾卤簿中取消了木辂,如此简省厘定,体恤物力,自是圣明天子所为。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赶不上……”

小贩颇有些焦躁打断道:“如此说来,当今皇上定然是在皮挽之的木辂之中了。”

老学究被人打断了话头,不免有些生气的说道:“老朽的话还没说完,稍安勿躁。”

小贩却颇为着急的追问道:“老儿你可不要欺我不知朝廷仪制,随口乱说,要是说差了,你的老命就没了。”

听得小贩如此恫吓,小老儿方才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好,好,壮士息怒,老朽马上就说,马上就说。”

“快说。”那汉子厉声喝问了一句。

老学究慌忙接口说道:“据老朽所知,当今圣上出行喜欢乘坐大马辇,驾以八马,左右各四,而今还京只怕就是这个。”

“老儿,大马辇是何物?”

“这,这,和轿子相差不远,不过大多了。”老儿似乎找不到词儿。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知道就说好了。”小贩模样的汉子伸手蒲扇大的手掌拍了拍老学究的背。

惊的如此一拍,老学究身子不由向上一挺,触目所及,只见行宫里头出来一辆大车,便欣喜的说道:“快看,大、大马辇出来了,天子出行了。瞧,外头镶着四块圆版花梨,决计不错……。”

老学究颇有些激动难抑,毕竟是亲眼看到了天子出行,不像先前一般只在典章书牍里头阅看过。

小贩模样的汉子显然对于英宗出行之事极为关切,听得老学究这声叫唤,慌忙抬头一看,只见行宫里头出来了一辆车子,驾马中间四匹,两边各四匹,八匹骏马一色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马儿身上装饰着游环和铃铛。车辇周围环以朱栏。辂前也有三辕,后树有军用大旗,各绣有神武图案。只是幨帷是由黑缎所制,绑在轸上,又是青毡门帏,外头实在看不清楚里头的情形到底如何。

见此情形,小贩便撇下了老学究,从人缝中间挤过去,想要靠到前头去。

街上百姓跟着也都明白天子出行的车辂出来,当今的皇帝必然身居其中,也都极为欣喜,觉得候了半日,总算是等着了。

雅乐声中,天子的出行的仪仗队逶迤数里,前后不能相望,诚可谓是冠盖相接,遮天蔽日。

底下看热闹的百姓得意一睹这等场面,自是群情汹涌,不要命的朝跟前挤,只是苦了维持秩序御林军和锦衣卫的弟兄。

人潮实在太过厉害,跟着英宗朱祁镇的侍卫无法应付这等局面,大马辇跟前的佩刀大臣和护卫都有些焦急,其余的豹尾班侍卫各自执枪、佩仪刀,还有数人佩带弓箭,严阵以待。

这些护卫都从上头得到告诫,此次还京的路途上只怕不平靖,故而要时刻待命,保护皇上的周全。

带队的大臣还是心存侥幸,觉得青天白日的,又在旧都南京城里头,应该没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感到皇帝头上动土,城里应当要比城外的驿道安全一些。

不过事情并不能如他所愿。

“冤枉,皇上,民女有冤情上诉,状告南京府尹逼良为娼,南京城官官相护,使得民女妹子含恨而死,沉冤末白。”只见前头路上突然冒出一个女子拦路喊冤,伸手高举一张状纸。

有此变故大臣很是紧张,微微一怔,便喝令欲要将其赶走。

“去,把这个拦路喊冤的女子拖开,不可挡了圣驾。”佩刀大臣对着身边的一名侍卫吩咐道。

侍卫躬身应答了一句,便于上前去将跪在前头的却只听得大马辇响起了一声喝令:“慢着。”

佩刀大臣听得这声呼喝,慌忙撵到了大马辇的青毡门帏跟前,恭恭敬敬的低声应道:“皇上有何吩咐。”

“既然有人状告府尹大人,去将那名女子的状纸取来,朕要亲自过目。”朱祁镇隔着大马辇的沉声吩咐道。

“是,微臣遵旨。”佩刀大臣慌忙应道。

有此天宪,佩刀大臣不敢怠慢,自然要遵从皇帝的口谕行事。

不过他有些畏惧此女有诈,便朝后一挥手,示意身边的几个豹尾班侍卫跟着自己一道过去。

长官有令,豹尾班侍卫也不敢怠慢,便又几人跟在佩刀大臣的后头朝着前头跪伏在地上的女子走去。

行到跟前,见得跪伏在地上的女子状貌楚楚可怜,佩刀大臣便示意一名侍卫从她手中取过状纸。

这时候这名女子霍然起立,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光闪闪的利刃,一刀捅向了侍卫。

侍卫猝不及防,被女子一刀毙命。

佩刀大臣见此变故,便高喊了一句:“不好,有刺客。快保护皇上。”那名女子拖走。

三十七,龙虎斗

佩刀大臣见状,随即捉刀侧立,护卫着朱祁镇。

有忏情门的门下弟子相助,形势便大为改观,几名机灵的豹尾房的侍卫也从战局中脱身出来,回来护卫朱祁镇。

朱祁镇眼见情势大定,就对着身边的南宫九重开口言道:“南宫门主,此番有劳替朕出手制敌,回京之后朕定然重重有赏。”

南宫九重慌忙称谢道:“皇上不必封赏,忏情门本是我家小姐一手建立,宗旨便是戮力同心匡扶朝廷,今日所为倶是分内之事,何功之有?”

听的南宫九重有此表示,朱祁镇不由故作为难的说道:“看来江湖儿女真是不愿领受朕的恩典!”

南宫九重见英宗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言辞来,不得不略作辩解道:“圣上皇恩浩荡,忏情门托庇圣恩,方能在江湖之中屹立不倒,说起来已然是领受了朝廷的诸般好处,今日有歹人欲要对皇上不利,正是我等忏情门弟子出力的时机,敢不尽力。至于恩泽雨露,殆非我辈中人所求。”

“好个非我所求,也好,就算朕欠下一份情,日后忏情门若是有何危急之事,欲要求助朝廷,请南宫门主开口便是。”朱祁镇对着南宫九重许诺道。

“忏情门世沐皇恩,门下弟子定会赤胆忠心保皇朝。大明天下,定会永世不坠!”南宫九重也是人情练达,言辞玲珑。

“好个赤胆忠心保皇朝。”英宗颇为激赏的脱口称赞道。

今日当街遇险,朱祁镇还是颇为心惊的,他心里头明白若不是简怀箴预先做好的这番周密的安排,和南宫九重藏在大马辇之上,方才那名刺客只怕已然直捣黄龙,威胁到了自家的姓名。

经此一役,朱祁镇明白自己虽然贵为九重天子,也只有在戒备森严外人不得擅入的紫禁城里头才是最为安全的,辇驾在外,就凭自己带来的这些个御林军和锦衣卫,想要应付身负绝艺的江湖豪强大野龙蛇,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开来江湖事,还需江湖了。先要应付眼下的危机,还要借重江湖上的势力,尤其是简怀箴手中创立起来的如今忝居江湖四大势力之列的忏情门和烛影摇红。

心念及此,朱祁镇便欲要笼络南宫九重,随手取下自己身上系着的一块玉佩,递给南宫九重道:“此物名为青龙紫玉,今日朕将此物赠与贵门,日后若是贵门有难,可持此物调度朝廷兵马。”

南宫九重没有料到朱祁镇会将此等贵重之物见赠,慌忙辞去道:“皇上,这万万不可,此物埒同兵符,若是落入奸人之手,定然会引起祸乱。南宫何德何等,敢接受这等皇上的这般厚意。”

“诶,南宫门主言重了,忏情门和朝廷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物虽贵,哪里及得上南宫门主对朕的忠心。”朱祁镇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道。

南宫九重听得皇帝如此言语,心里头已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她知道要是自己不收下这块玉佩,皇帝定然会觉得自己只是简怀箴的人,此番前来相助,不过是接受的简怀箴的指令。如此一来,皇帝可能会觉得小姐势力坐大,尾大不掉,进而对简怀箴生出疑忌之心,事情反而不美。

心念转到此处,南宫九重便打定主意,不妨接受了英宗朱祁镇的这份厚礼,以坚其心。如此一来与朝廷和小姐都是大有裨益。只要两不相忌,戮力同心,大明的天下便还有希望。

“既是如此,民女跪谢圣恩。”南宫九重应承了一句。

此言一出,南宫九重便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英宗朱祁镇行过大礼,随即站起来,小心翼翼的从英宗手中接过那方名为青龙紫玉的玉佩。

触手所及之处,果是温良如脂,滑不腻手,光泽辉然,直如旷世难逢的活玉一般。

“真是稀世难逢的珍品,小姐收集的旷世奇玉之中还真找不到一块可以与之并肩媲美的。”南宫九重故作欣喜的夸赞道。

闻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英宗朱祁镇便大为放心,他心中觉得忏情门门主既然是有此态度,便是说明忏情门绝非是简怀箴的私立武装,如此一来,自己不必过于劳心这位皇姑娘娘势力坐大,造成尾大不掉之局。

在朱祁镇的心里头,颇有些忌惮她的这位皇姑奶奶简怀箴,他明白以自己虽是天下的公主,可是这位皇姑奶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潜在的雄厚实力究竟有多大,朱祁镇派出了侦骑四出探寻,也只能挖掘到一些零星的消息。

不过有一点朱祁镇非常明白,他的这位皇姑奶奶绝对是一个翻云覆雨的风云人物,所建立的势力只怕早就渗透的帝国的肌肤,这样的盘根错节的势力若是不能导引过来,若是与之分庭抗礼,对帝国的影响力可能不下于一百个于谦。

除却蛮夷外族入侵、流寇四起的外患之外,此事便是朱祁镇的腹心之忧。

虽是朱性天下,朱祁镇可不愿朱家人里头出一个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对头,哪怕是个女人。

他要将权势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绝不容许有任何的挑战出现,天下之大,只有一人独尊。

不过眼下情势禁格,朱祁镇不得不牢笼简怀箴手下的这些人物,毕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番出行在外,若欲平安回京,不得不借重这些江湖门派的力量,对抗那些因为于谦问斩一事而对自己心怀怨怼的江湖人物。

“南宫门主,朕已平安无事,且有人护卫,就请门主前去相助门下弟子杀退这群刺客。”朱祁镇微笑着对着南宫九重说道。

南宫九重也正欲前去相助简怀箴,听得皇帝有此吩咐,自是正中下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此地情势复杂,刀剑无眼,只怕误伤了皇上,还请皇上暂且回车辇上稍事休憩,等麾下率众杀退了来犯之人再行跟皇上请安。”

英宗朱祁镇听他如此言语,心中甚觉安慰,便欣然听从了南宫九重的建议,随即挥手说道:“好,好,朕就依从门主的意思。”

佩刀大臣倒也极为伶俐,见到皇帝有此一言,便上前搀扶着朱祁镇,伸手替他揭开大马辇的青毡门帏,小心翼翼扶着皇帝上了车辇,随即带着一众侍卫,持刀拿枪的将大马辇围成一圈,护的严严实实的。

南宫九重见的安排妥贴之后,便转身投入战团,朝着简怀箴所在之地杀了过去,欲要先行和简怀箴会合一处。

身为忏情门的门主,学艺于简怀箴,昔年有得高人点拨,南宫九重的武功极为高明,来犯之人几无对手,很快就被她杀到了简怀箴的身边。

“小姐,皇上安然无事,如今应当如何行事?”南宫九重恭敬的对着简怀箴请示道。

简怀箴正和江少衡联手对敌,听得南宫九重的如此问话,便转脸问道:“而今惊扰百姓,情势混乱,计将安出。”

江少衡闻言,挥剑迅速击退了几个蒙面人,沉吟半晌道:“箴儿,瞧这些人的身手,不过尔尔,看来另外两股势力并未与之联手,唯今之计,还是先将圣上救离此地。”

“不错,此乃当务之急,大意不得。九重,你率领部众继续抗衡这些蒙面人,将其击退即刻,手下留情,不必多伤人命。刺客都是为了于谦大人之事而来,说起来也算是忠义之辈,万不可结下深仇大恨,免得日后相见刀兵相向。”简怀箴胸有成竹的吩咐南宫九重道。

南宫九重应了一句,随后问道:“圣驾如何处置。”

“既已惊了圣驾,那就由我领着宫中的侍卫护着皇帝先行离此不测之地,继续赶路。九重将此地之事了结之后,便可速速赶来相会。”简怀箴一边搭话,一边施出金针绝艺,放倒了几名冲到跟前来的蒙面人,却未有伤及他们的性命。

见此情形,南宫九重不由张口说道:“小姐真是宅心仁厚,也好,九重就照着小姐吩咐的办,护着小姐和江公子带着銮驾先行一步,留下一些门下弟子先将这些蒙面人击退再说。”

“好,我等分头行事,你于此地可要速战速决,不可拖延。”简怀箴叮咛了一句道。

“小姐宽心便是,九重省得。”南宫九重随时一挥,将一名攻击上前的蒙面人击晕了过去。

简怀箴和江少衡击退了蒙面人的几重冲击之后,随即回到了大马辇边上,和那位颇为倒霉的佩刀大臣相见,便告知了此事。

佩刀大臣经此一役,已然学乖了,便领着简怀箴和江少衡到大马辇外头请示英宗朱祁镇。

此人尚未开口,只见大马辇的青毡门帏无风自动,被人撩了起来,随即有人探出头来,三人一见正是英宗朱祁镇。

英宗威严的开口言语道:“此事不必启奏了,朕已知悉,就照此办理,速速离开此地,免得惊扰城中的百姓。”

佩剑大臣慌忙接口说道:“皇上圣明,真乃仁德天子。微臣马上照此料理,领着禁卫军和锦衣卫护着皇上先行。”

江少衡也上前对着英宗朱祁镇施礼说道:“臣情愿断后,护着皇上安然离开此地。”

朱祁镇盯着江少衡看了一阵,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爱卿费心了,此番出山,就跟着朕,朕绝不会亏待于你。”

“皇上言重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今大明的江山社稷系于圣主一人之身,臣受恩深重,敢不竭诚尽力,维护皇上。”江少衡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不免有些诚惶诚恐。

“嗨,这些年江爱卿隐居不出,朕跟前也少了个商量事情的人,此次再度出山,朕可不想轻易的放江爱卿走。”朱祁镇微微一笑道。

“于己风波迭起,君父有难,皇上就是赶少衡走,少衡也未必会走。”江少衡面露笑容,对着朱祁镇粲然一笑。

听得这话,朱祁镇大为激赏道:“好,古人云得季布一偌胜过千斤,朕得江爱卿一偌,可谓胜过得黄金万两。”

“不敢,不敢,皇上实在是过誉了。”江少衡慌忙接口言语道。

简怀箴上前几步,对着朱祁镇施礼道:“皇上,此地已然交付给南宫九重麾下的忏情门处置,不劳圣虑,还请皇上尽快启程,先行脱离险境为好。”

见简怀箴有此建言,朱祁镇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随即开口言语道:“两位如此敦请,朕岂能不知,那就劳烦二位相助。”

“请皇上安坐车辇之上,我等二人和宫中侍卫一道,护着皇上速速离去。”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好,两位要小心在意,立刻启程。”朱祁镇应承了一句,随即放下了大马辇的青毡门帏。

简怀箴和江少衡相顾一笑,随即兵分两路,一前一后的护卫着朱祁镇的车辇迅速行进,南宫九重见到皇上的车辂一动,心里头明白小姐已然安置妥当了。

当下南宫九重就指示门下弟子和一干麾下部众,将蒙面人压制到一处,腾出地儿来让御驾先行。

今日出来这等大事,南京城里的道路萧条了不少,路人大都走避到了别处,商家为了避免遭受池鱼之殃,也都纷纷关门大吉。

简怀箴领着佩刀大臣急趋而行,其他的携着绣春刀的宫中侍卫护着朱祁镇的车辇紧随其后,后头则是江少衡领着几名侍卫断后拦截,将一些紧追不舍的蒙面汉子一一击倒。

车辇很快便出了城,到了城外的官道之上,銮驾卤薄已然是七零八落了,不成队伍了。

不过紧随左右之人倶是身怀武功,加上先前在城里头遭到了这么一场变故,御林军和锦衣卫的人马全都小心谨慎了不少,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

南京城外的官道倒也宽敞,一马平川,行了一阵之后,后头一阵喧闹,尘土大起。

风声鹤唳,早成惊弓之鸟的那些护卫朱祁镇的佩刀大臣和侍卫不由大惊失色,以为有出来一路人马,欲行劫杀皇上。侍卫们全都抽出刀枪来,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简怀箴武功甚好,因为练过“金针渡厄”类的暗器功夫,是以目力绝佳,朝后凝视了一下,发现后面追来之人并非是欲要对朱祁镇不利的江湖豪客,领头之人正是南宫九重。

一见这等情形,简怀箴心中大为宽慰,便对着身边的佩刀大臣喝道:“不必惊慌,来的都是自己人。”

佩刀大臣听得简怀箴有此喝令,慌忙陪着小心说道:“来的是何人,还请示下。”

“不是旁人,是方才替你们挡下血光之灾的忏情门的弟子,领头的便是她们的门主南宫九重,便是方才救过圣上性命的那位女侠。”简怀箴对着佩刀大臣解释道。

“原来如此。”佩刀大臣恍如大悟的说道,心里也很是佩服简怀箴的目力。

随后此人便回过头来招呼麾下的侍卫弟兄到:“是自己人,都给我把刀收好。”

侍卫们闻得长官号令,便全都收刀入鞘。

简怀箴心里头也极是欣喜,看来南宫九重已然率领门下弟子将蒙面人顺利击退了,如此一来江湖上三股欲要在皇上回京之际行刺的势力已然安然的击败了一股。

等到后面的人追到近前来,大伙也都发现的简怀箴方才所言一点不虚,确是忏情门的门子南宫九重领着门下弟子和方才离散的銮驾卤薄里头的一干人前来会合了。

一行人匆匆行过礼之后,简怀箴便命人重整了銮驾卤薄的队伍,拥着英宗的车辇继续前行。

被蒙面人伏击耽搁了不少时候,是以銮驾疾行,兼程赶路,欲要在夜晚来临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所在。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地势险恶的荒山绝岭,此乃必经之路,再行十里地过了此山便可投宿驿站了。

“兄弟们,过了此山,便到驿站了,此地穷山恶水的,常有绿林好汉作那剪径的勾当,诸位拿好刀枪,小心戒备。”佩刀大臣倒也心思机敏,看出了此地非同寻常。

简怀箴转眼瞧了他一眼,微露赞赏之意,她没有想到江山代有人才出,宫中也出了这么一把好手。

怪不得朱祁镇如此看重于他,将他带走身边不算,日间遇袭也没有责怪于他。

江少衡已然悄悄的走到了简怀箴跟前,低声相询道:“可是这里。”

简怀箴点点头道:“正是此地。”

话音未落,只见一阵银光闪动,一柄钢剑倏地从道旁的树上激射而来,江少衡处变不惊,随即将简怀箴撤离到自己身后,施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轻舒猿臂,顺手一操,就将钢剑操到手中。

“鼠辈,快滚出来,竟然暗箭伤人。”江少衡清叱了一声。

“非也非也,此剑非彼箭,在下可没有暗箭伤人。兄台此言大谬特谬,本公子非但不是个坏人,而且还是个天下无双的好人。”话音未落,林子中一阵响动,走出了一个青衫磊落却又满脸邪气的男子。

此子倒是一表人才,只是望之总觉得是个风流倜傥的登徒浪子之流的人物。

简怀箴闻得此人自称公子,心中不觉微微一动,慌忙抬眸细细查探了下树梢,并无人影,心中颇为诧异,此子身处林中,居然能将宝剑自树梢上激射而出,这等惊人的艺业,如同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御剑之术一般惊世骇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江少衡展颜一笑道:“阁下偷偷摸摸的躲在丛林之中,形迹可疑,与那剪径的歹人一般无二,而且用利刃伤人,还自道是好人,真是可笑之至。”

那人却哈哈大笑道“飞剑示警,这种法子倒是闻所未闻,阁下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还请让来去路。”江少衡伸手一挥,将手中的宝剑掷还。

江少衡有意想要试试此人的伸手如何,去剑力道沉猛,快如闪电。

“哎呀,我的乖乖。”眼看快要到了对方的面门之前,次子面色大变,抱头就蹲了下去,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剑。

宝剑不偏不倚的钉入此人身后一棵树木尺许深,剑柄兀自震颤不已。:“本公子方才用飞剑示警,不过是给路过的贵客提个醒。”

三千八,踏莎行

这一番变故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那些惊魂未定、剑拔弩张的锦衣卫和御林军军士见得此人如此脓包,不由讥讽嘲笑了起来,纷纷出言谩骂。

“害的老子瞎担心了一场,原来这家伙就是一草包胆。”

“哈哈,瞧这家伙的脚步轻浮,身无几两肉,也要学人家剪径做强盗,活该他倒霉。”

“先前还人模狗样,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害的老子瞎担心。”

一众将士骂骂咧咧的,越说言语越下作,简直不把跟前浪荡公子哥当人看。

那人那也不着恼,一个懒驴打滚便从地上爬起来,抖索抖索衣衫,拍了拍尘土,正了正头上戴着的头巾便指着江少衡骂道:“刚才那不算,本公子方才没有准备好。大丈夫男子汉应当堂堂正正的对决才是。”

江少衡微微一哂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阁下藏头露尾的暗中伤人,又何必苛责鄙人仿效行事,诚所谓以彼之道还诸彼身而已。”

听得江少衡如此针锋相对,公子哥儿顿时暴跳如雷,跳着脚儿满谩骂道:“阁下舌尖嘴利的,在下领教了。惹不起咱还躲的起,那就先告辞了。”

说着,此人伸出两个手指,头也不回的朝后一弹,宝剑被此人的手指一弹,居然发出清越的龙吟之声,随即便弹跳了出来,浪荡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漫不经心的伸手一抓,毫厘不差的捏住剑柄,轻轻巧巧的往腰间一插。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此人没有身上并无剑鞘,长剑居然是挂在腰间的系带之上。

简怀箴清冽如水的眼眸之中掠过了一丝惊诧,一闪而没。

她心里头明白,这人定然身负惊人的艺页,从方才的情形看来,此人是有意装疯卖傻,装出一副丝毫不懂武功的模样。不过眼下看来,此人如此行事,只怕另有因由。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故意露这名一手,莫非正如他自己所言的一般是预先示警。

江少衡则是面色如常,而护卫着朱祁镇的佩刀大臣和他麾下的御林军的将士和锦衣卫可就不同了,那名公子哥儿模样的人露了惊世骇俗的一手之后,谩骂不休的一干人等全都沉寂了下来。

他们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其实绝非易于之辈。

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拾掇好剑之后,有意无意的仰头说了一句:“哎呀,聪明人老办糊涂事,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将鄙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随后斜睨了一眼江少衡和简怀箴,随后便施施然飘然退却了。

佩刀大臣不免有些焦躁,喊了一句道:“兄弟们,给我追上那人,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闷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

话语未落,简怀箴伸手指天轻叱道:“慢着,你的俱不是此人的对手,不必追了。”

佩刀大臣对于简怀箴颇有些忌惮,便撇下摆摆手,示意兄弟听从吩咐。

那些将绣春刀抽出来的欲要上前逮住那人的锦衣卫只得将刀依旧收好,肃立着候命。

佩刀大臣疾行几步,赶到了简怀箴的身旁陪着小心问道:“若是眼下放过此人,那么依着皇长公主的意思我等又当如何行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人绝非善茬。此人行事看似荒诞不经,实则另有深意,眼下也是无从追诘。此地险恶异常,我等不可不小心在意,万不可轻忽其事。眼下保护圣上要紧,不必别生枝节,以免堕入縠中。”简怀箴有板有眼的训诫道。

听得此话,佩刀大臣大为感佩,此人眼底心头不由觉得这位颇为神秘的皇长公主果然是见识不凡,手段了得。

眼下的情势还真如她剖析的一般,绝不是轻举妄动的良机。正如皇长公主所言此行自己的职责是保护銮驾,余事可以不必在意。

心下有此定见之后,佩刀大臣便欣然对着简怀箴发问到:“既是如此,我等就听从皇长公主的吩咐。只是不知眼下是该继续前行,还是就地扎营,以防不测呢。”

听得此人有此一问,简怀箴颇为称许的言语道:“大人不愧是皇上面前红人,聪敏机变,一言就道出了事情的根底。”

“不敢,不敢,小臣有此一问,也是从皇长公主方才的训诫中悟到的,说起倶是败皇长公主的赐教所致。”佩刀大臣慌忙言语道。

简怀箴粲然一笑道:“大人何必过谦,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我等尚且可进可退。”

“若是跟城里头一般,有人于此山设下埋伏,会不会再度惊扰圣驾。”佩刀大臣颇为有些忧心的开口言语道。

“这一层上大人不必有所顾忌,圣上早已知晓此番回京的路上定然不会平靖,只要能够将圣上安然送回京师才是你的职守所在。”简怀箴对着佩刀大臣点拨道。

佩刀大臣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低头微一思忖,觉得此话正中要害,自己的职责便是将皇上安然送回紫禁城,其他的事情眼下可以不必理会。

“嗯,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小臣和麾下弟兄定会悉数遵从皇长公主的号令行事。”佩刀大臣毕恭毕敬的对着简怀箴言语道。

城中一战,佩刀大臣知道凭借随自己来的锦衣卫和御林军的兵丁并无把握保护圣上的周全,因为此番欲要对皇上不利的人物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豪客、绿林英雄,绝不是都学了几手地堂刀法的普通侍卫对付的了的,唯有借助皇长公主这些年来在江湖上聚拢起来的势力方才摆平此事。

听得此人这番言语,简怀箴也不客气,便开口宣示道:“今日只怕有长恶战,吩咐下去,所以御林军的将士和锦衣卫悉数取出带来的干粮,饱食一顿,等养足了气力,再行上路。若是有事发生,只要护着大马辇和皇上的周全便是。”

听得这话,佩刀大臣面露欣喜之色,他心里头明白简怀箴如此言语便是表面了态度,江湖事江湖了,宫中的侍卫只要负责保护皇上就好了,若是有江湖人物现身索战,自然有皇长公主手下的忏情门挺身而出,替他们挡下灾厄。

这时候在后面押队的南宫九重也带着几名弟子来的了跟前。

“小姐,此山看来极是险恶,要不要奴婢带人先行前去探一探。”南宫九重一来便主动请缨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照着眼下的情形看来倒也不必,前路虽险,不过我已预为安排。九重,你也让忏情门的弟子好事休憩一番,等养足了气力之后,再行上路。”

“是,小姐,奴婢尊命。”虽已身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最高主持人,南宫九重对于简怀箴还是颇为敬重的。

只要是简怀箴所命之事,她无不领受,绝不会有半点的违逆。

领命之后,南宫九重正待要走,简怀箴却拉住她的手说道:“今日之事云波诡谲,来犯之地更是难以应付,九重定要留心,莫要出了什么意外,否则的话……”

话语到此,简怀箴便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

见到简怀箴如此,南宫九重心头也明白今夜来犯之人绝非易于之辈,小姐在心里头忧心自己的安危。

“小姐不需忧心,九重定会照顾好自己。再者今日有江少衡公子和小姐在侧,九重岂会出什么事。”南宫九重慌忙软语安慰道。

三十九,剑气近

简怀箴听她如此言语,便放下手来说道:“今日的对头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方才那个年轻公子的一手功夫,已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好手,此番卫护銮驾,只怕会有一场恶斗,切记要见机行事。”

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一抱拳说道:“小姐尽管放下,九重和门下弟子定然会谨慎小心,绝不会好勇斗狠,贻误了保护圣驾这头等的大事。”

“如此甚好,此去驿站不过数里之地,若能平安闯过这一关,今夜便可好好休憩了。只是前路险阻难测,不得不令人忧心如焚。”简怀箴忽然开口喟叹了一声。

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小姐但请宽怀,今夜这一关我等定然可以闯的过去的。”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劝慰,简怀箴心里头明白南宫九重如此言语,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必过于忧心此事,心觉不应辜负她的这番盛意,便露齿一笑,随即开口言语道:“这么些年没有见面,九重还是这般的知冷知热,善解人意。只是鸣凤她却……”

想起此事,当年如此要好的一个婢女而今却以香消玉殒,幽明永隔,两不相知,简怀箴不觉恻然,眼角更是泪光莹莹。

“小姐过奖了,九重还是那个九重,小姐也还是那个小姐,此事在九重心中是永世不会变的。至于鸣凤,斯人已远,幽明异路,人鬼殊途,小姐纵使再如何衔哀致诚,也无法令凤儿活转过来,此等事体亦是毫无办法之事,小姐务要节哀顺变,千万不可伤了自家的身子。”南宫九重开口宽慰道。

简怀箴低头拭去了眼角的泪珠,不无欣慰的开口道:“九重,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怀箴这辈子能够结交你这样的姐妹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慌忙说道;“小姐实在是严重了,若要这般说法,九重这辈子有缘遇到小姐,并且能够服侍小姐身边才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闻得此言,简怀箴颇为欣喜的说道:“好了,大敌当前,不说这些了,等过了今夜,保护銮驾顺利返回紫禁城之后,你我二人再好好叙叙旧,言说别后契阔之情。”

“九重也是心有此意,但凭小姐吩咐便是。”南宫九重飞快的应承了一句。

简怀箴很是欣慰微微颔首,随即转口言语道:“如此甚好,九重,你先行退下料理方才所议之事,让门下弟子好好休整一番,也好应付今夜可能发生的剧斗。”

南宫九重应了一声,便飞步离去,随后唤来几名麾下的主事之人,将简怀箴的号令吩咐了下去。

忏情门底下颇有人才,未过半晌,就有人埋锅造饭,野地取来柴火,一干人等便忙活的开来,很快便炊烟袅袅,饭香扑鼻。

锦衣卫和御林军的兵士没有想到忏情门底下居然多有能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弄出香喷喷的饭食火来,勉强分吃了一些干粮,犹有些饥肠辘辘的侍卫便坐不住了,便撺掇着佩刀大臣去忏情门要些饭食裹腹。

手底下的弟兄相托,佩刀大臣也没有办法,他心里头明白今夜非同小可,必有一场恶战,不必平素。手底下的兄弟若是能够吃饱饭,养足了气力,应付其今夜之事也多一分把握,如此方能击溃欲要对皇帝不利之人,以维系銮驾的周全。

要是保护不力,让皇上被贼人所杀,难么第一个要掉脑袋的便是负责护卫銮驾顺利回京的自己。

心有此念,佩刀大臣觉得不论是为了手底下的弟兄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首级和前程,也得给手下的弟兄们讨点饭食回来。

佩刀大臣倒也精明,盘算了一下,便决意亲自跟简怀箴讨要,他心里头明白南宫九重是皇长公主的昔日婢女,对怀箴公主是毕恭毕敬,绝不会违逆她的意思。

那么只要简怀箴发一句话下来,自然便可从忏情门弄到饭食,南宫九重决不至于不给。

此人的想法到真是效验如神,简怀箴听他如此这般的一番恳求之后,便令人唤来了南宫九重,将佩刀大臣请托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

南宫九重也甚为爽快,马上就令人拨付出十多个大锅饭食给同来的御林军军士和若干锦衣卫送过去。

佩刀大臣见此情形,自是感佩万分,称谢不迭。

如此一来,今日原本就和忏情门的弟子携手共同对敌的锦衣卫和御林军将士,无不欣然,觉得江湖上的这些门派未必都是和朝廷敌对的,向忏情门这一类的便是同朝廷同气连枝,互相照应。

和乐融融的吃饱喝足之后,几方人马有休憩了一阵,早间剧斗所消耗的气力也逐渐恢复了过来,士气也提振了不少。

简怀箴见到这等情势,和江少衡以及南宫九重等人商议了一番,决意兼程赶路,务必在天色昏黑之前,翻过这座山,到达下一个驿站。

号令一下,忏情门门下弟子以及锦衣卫和御林军的所有侍卫便听令行事,跟随简怀箴一道朝山里头进发。

这山道上落叶颇多,积到了路上,蓬松绵柔,行在上头,发出沙沙的声响,余外便毫无声音了。

一行人逶迤而行,走了半个过时辰,也不见有什么异样的情形,佩刀大臣心里头直泛嘀咕:“这皇长公主不是向来料事如神的么,为何走了半途连个鬼影也没有看到,莫非方才在半道上的那名公子哥儿只是说大话蒙人,其实根本没那回事不成。”

行在前头的江少衡抱剑而行,踏着落叶,手却一丝也不敢从剑把上松开。

只从见到了那名古怪公子的系剑方法之后,江少衡已然知道那人绝对是自己平生仅见的劲敌。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没有任何人可以比那名公子更快的把拔剑,因为那人连剑鞘都没有。

心动剑至,想来世上没有人能够比那名公子更快的出手。

江少衡明白,自己遇到的这名对手在剑道上的参悟只怕不在当世任何高手之下。

更何况此人临去前的那番惊世骇俗的手段,不经意的挥指弹剑、伸手抓柄都是毫厘不爽,意态洒然。

江少衡自忖要是自己也能办的到,不过想要跟那人一般的挥洒自如,潇洒无羁,只怕不经几番预先的演练一时之间是办不到的。

想到此处,江少衡手中一紧,越发抓紧了剑柄,心里头确实颇为兴奋。

高手寂寞,想要寻一个和自己痛快一战的对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也许今夜可以让自己痛快淋漓的战上一场,哪怕不敌对方,死在对方的剑下,也是一件幸事!

江少衡的眼中闪现出莫名的光彩,他想要和对方施杀一番,在剑道上见一个高低。

简怀箴将这些情形都看在了眼底,她心中不觉有些失惊,这些年来,除了情敌方寥之外,还没有人能够让江少衡的眼中发出这等惊天的战意来,也许半道上出现的那名年轻公子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就连名心早熄、争念渐绝的江少衡的心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这份炽热,当真是久违了。

转过一道山弯,忽见道旁的大青石之上斜倚着一个人。

简怀箴定睛一看,正是半道上遇到的那名青衫磊落的分流浪子。

次子口中正含着一根草棍,见得众人到了跟前,方才将口中的草棍儿丢开,慵懒无比的伸展了下腰肢,便从大青山上纵深跃下,挡到了众人跟前。

“怎么又是你,为何屡屡挡着我等的去路?”佩刀大臣探出头,喝叱了一句道。

公子哥儿哈哈一笑道:“大道朝天,各走半边。这世间的路和这山间的月色一般,都是造化的赐予,莫非就你们走得,单单我走不得。”

佩刀大臣倒也不甘示弱,紧接着便回敬了一句道:“路是如此,人却不尽然,你可知道今日你拦住了何人的去路了么,说出来都会吓死你。”

“路是路,人是人,路既如此,有关人何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等管着道上的人如何行路。”公子哥儿似笑非笑,有意无意的随口漫应了一句道。

“你,真是不知好歹。等掉了脑袋的时候你就后悔莫及了!”佩刀大臣自然听出了这人皮里阳秋,不由有些发火道。

拦路的人却毫不在意的扭了扭头,笑笑道:“我这大好一颗脑袋还好好的安在脖子上,只是不是有些人的脑袋在今日之后还会不会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听得这话,佩刀大臣气的脸色发绿,胡乱的挥着手欲要令手底下的锦衣卫和御林军的侍卫一起冲过去,将此人立马砍死在利刃之下,大卸八块解恨。

“情势未明,稍安勿躁!”简怀箴低声对着佩刀大臣喝令道。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佩刀大臣,他心里头想想刚才这人分明是想要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带着人冲击过去,不知道究竟怀着什么目的,不过形迹倒是颇为可疑,要是皇长公主没有将自己拦下来,说不定方才还真是中了此人的诡计,带队冲杀过去了。

“小臣明白,请皇长公主放心,属下和锦衣卫以及御林军将士悉数听从皇长公主的号令行事。”佩刀大臣毕恭毕敬的开口言语道。

“对了,这就对了,不过就算你不冲杀过来,今日我们凌霄阁也不愿放你们过去。”拦路的男子忽然仰头高喝了一句。

说时迟,那时快,三道旁忽然涌出许多人来,提着武器从四面八方杀将过来。

“皇长公主,原来这小子早有埋伏。我等应该如何应付。”佩刀大臣颇有些惊恐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尚未回话,只见身边的江少衡已然提起冲出,扬剑出鞘,朝着对面的那名男子刺出。

挡路的公子哥们倒也不慌不忙,挥洒自如举剑一格,只听得铮的一声,双剑相交,嗡嗡作响,震声不绝,剑花闪动,剑光霍霍,两人已然相拆了五六招。

“好,宰了这个大胆妄为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家伙。待得将他擒拿下来之后,老子要将他挫骨扬灰了去。”佩刀大臣从旁恨恨道的咒骂。

简怀箴见那名公子哥儿,身法灵动,剑法迅捷,和江少衡过了十多招丝毫不落下风,心下对于此人的武功也是颇为佩服。

江少衡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很是痛快。

心中极欲试探此子剑法究竟高到何定地步,心下打定主意,剑法一变,便不待剑招用老,一剑紧似一剑,紧逼不舍,招招都往对方的要害上打招呼,想要看看此人如何应对。

那人见此倒也不慌不忙,足踏七星步,腕抖剑斜,身子跟着一歪,似摔欲摔,似跌未跌,居然使出了醉八仙的剑招来,堪堪避过了江少衡的这几下杀招,反而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一剑,疾刺江少衡的面门。

江少衡不妨对方剑术巧妙如此,手中剑招已然见老,只等拧身避过,剑诀一引,再度变招,举剑斜劈。

这是他隐居之后从刀术中化用出来的剑招,从来未对人使过。

对方惊咦了一声,眼神中露出惺惺相惜的意味,朝前扑跌,堪堪避过此招。随后头也不回,就是回手一剑,斜挑江少衡的手腕。

这等两败俱伤的打法简直匪夷所思,江少衡若是不变招,势必可以伤及对方,不过却也躲不过对方的斜刺一剑。

江少衡无奈,为欲自保,只得中途变招。

两人你来我往,恶斗了数十招之后,依旧不分胜负,难辨高下。

江少衡越大心中越是疑惑,没有想到自己隐居数年间江湖中居然出现了这等好手。他心里头明白,此人的剑术跟自己在伯仲之间,五百招之内没有人可以将对方击败。

“凌霄阁,此人定然是凌霄公子。少衡,你可要当心呀。”简怀箴见两人斗剑,险象环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脱口说道。

听了这话,浪荡公子模样的男子却跳出了战圈,斜睨着简怀箴说道:“好眼力,本公子素来不在江湖上行走,名头虽大,认识的却是凤毛麟角,居然让你一语道破,正是好见识。佩服佩服。”

一见凌霄公子趋避开去,江少衡也跟着抱剑守一,随即冷冷的朝着凌霄公子喝问道:“如今你身为江湖四大势力之一凌霄阁首脑,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来行刺皇帝,莫非还想谋朝篡位、改朝换代不成?”

听得江少衡这般质问,凌霄公子却哈哈大笑道:“本公子最烦的便是处理教务,做了皇帝老儿那就没趣了。实话跟你说,给本公子一个龙椅坐还不如一块石头做的舒坦。”

江少衡指了指刚冲到跟前来,跟朝廷的锦衣卫和御林军的将士以及忏情门的门下弟子激斗到一处江湖豪客们追问道:“既然不是为了谋朝篡位,为何要带这么多的江湖豪强伏击皇上回宫的銮驾,介入朝廷之事。”

“问得好,我等倶是江湖人物,本不应介入朝廷之事。固然是无心谋朝篡位,今日于此设伏,不过却有一点账目要跟皇帝老儿算算清楚。”凌霄公子似笑非笑的应答了一句。

江少衡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开口追问道:“一本账目,什么账目。”

“哦,是关于……”

“大人,这小子于此伏击我等,只怕就是为了行刺皇帝,不必废话了,砍了他再说。”佩刀大臣眼见自己的几个兄弟倒在了血泊之中,便提到直奔凌霄公子,举刀便朝着此人的面门劈落下来。

凌霄公子随手一挥,不知怎么的佩刀大臣的刀居然斫到了地上。

“哈哈,这位兄弟看来是农家小户出身,犁惯了地,没有趁手的居然连到都给使上了,好,我来会会你。”凌霄公子故意嘲弄道。

佩刀大臣都没有看清楚对方如何出的招,只见自己的刀居然征兆的改变了去势,无缘无故的砍到地上去了,心中不觉骇然。

这下他才明白自己绝非是对方的对手,心中寒意顿生,便欲退却回来。

还没有等他扒步,只见眼前一花,手中一轻,刀儿居然失去了影踪。

他举目一看,只见凌霄公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手却指着自己后面。

顺着凌霄公子的手势一看,只见自己的刀居然被插到了后面的三丈许的地上,刀身都没入了土中,只留下一个刀柄露在外头。

佩刀大臣心中大骇,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费尽力气将插在地上的刀儿拔了出来。

这时候,只见简怀箴从怀里头取出一个物件,朝天上一抛,只见红光炫目,似乎是特制的信号灯。

凌霄公子见得简怀箴有此举动,不觉微微一怔,过了半晌,也没见动静,颇有些惊疑不定。

想了想,凌霄公子便朗声问道:“皇长公主此举莫非还有后援不成?”

简怀箴粲然一笑道:“彼此彼此,只怕凌霄公子也有奥援尚未露面。”

“皇长公主果然厉害,今日之局,老身不显身出来看来是不行喽。”只听远处山岗上忽然遥遥传来一声高喝,中气十足,震人肺腑,场中争斗之人都为之一震。

尾音未落,众人眼前一花,便又一名老妪出去在诸人面前。

凌霄公子疾步走到此人跟前恭身施礼道:“娘亲,不是说好了先让孩儿来应付即可,娘亲何必亲自出手。”

四十,生死剑

鹤皮白发的老妪一翻眼,对着凌霄公子开口说道:“故人相召,为娘有如何可以置身事外。

一老一少,一问一答,令得场中方才打斗之人倶是觉得惊诧万分。

瞧老妪的年纪,已入耄耋之念,而大名鼎鼎的凌霄公子却以儿子自居。

实在有些出乎人众人的意料之外,凌霄公子出没无常,不喜抛头露面,平素很好在江湖上走动,要是出手定然会惹起轩然大波。

这些年来凌霄阁声名鹄起,在江湖上算是尽人皆知,不过出来办事的都是一些堂主之类的人物,连护法这等身份的人都很少露面,这个组织做事又是亦正亦邪,黑白两道都摸不准它的底细。

唯一能够为外界所知的是,凌霄阁出来行走的人物都是绝顶好手,每次出手之前,都会将事情宣告江湖,可是自从创立以来,却从未失过手。

有些少林武当的俗家弟子接到凌霄阁的限令之后,让人星程赶路到少林或者武当致意授业之师,恳请派人下山助拳。

可是令这些人想不到的是,下山助拳之人居然在半道上都凌霄阁的人逼了回去,不敢相助。

这几年来,那些作奸犯科的武林败类无不闻凌霄阁而心生寒意,这三个字就算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使得这些名动江湖的豪客无不闻之变色,畏惧如虎。

凌霄阁的势力实在是不可揣测,偷着神秘。

朝廷也曾经派人刺探凌霄阁的情形,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故而,今日凌霄公子道出自己的身份之后,佩刀大臣心里头就有些惊恐,他明白这些凌霄阁此番找上门来,只怕绝非简单之事。

“你都老大不小了,咋还心性不改,跟小孩子一般无二,整日打打杀杀的。”宁倾秋出言问道。

“这些人不愿意将皇帝留下,孩儿只好出手训诫他们一下,不过对方阵中还真有硬茬,孩儿久战不下,出师不利,还请母亲大人责罚。”凌霄公子最为畏惧起母,故而不得不毕恭毕敬的解释了一番。

“哦,儿的武功都是为娘教的,而今天下居然有人能够跟孩儿打个不分胜负,这也真是难得,不知那位英雄好汉是何人。是不是那位皇长公主?”宁倾秋对着凌霄公子发问道。

“娘,你猜错了,不是那位皇长公主,而是这一位。”凌霄公子将手指将手指指向将少衡。

“哦,老身莫非真是老眼昏花了,连这样的江湖好儿郎都不知晓。”宁倾秋笑了一声道。

说着,宁倾秋就将眼风扫到了江少衡的身上,细细打量了起来。

江少衡被这名老妪阴鸷的眼神打量的有些心中发寒。

他知道这名老妪的武功着实高明,就方才刚来的时候露出的哪一手传音入密的功夫,简直比少林寺庙的镇山绝艺狮子吼还要厉害一些。

江少衡知道一个人若是没有相当浑厚的内力实在的没有办法做这一点。

方才此人还是在几十里外,言辞居然如此清晰入耳,顷刻之间便到了众人跟前,这等武功,绝非一般的江湖客可以做到。

而今已然知晓眼前的老妪居然是江湖四大势力之一凌霄阁的主人凌霄公子的母亲,且开口称说是凌霄公子的武学上的业师,凌霄公子的剑术已然如此高明,据此情形观之,这名老妪的武功岂非更加高妙而不可测。

心中正思忖此事,却只见一旁的简怀箴对着老妪施礼,朗声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昔日名动江湖的宁倾秋宁老前辈。”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对面的老妪忽然仰天长啸一声道:“朱家不愧是天下第一家,皇长公主真是好眼力,没有想到不问世事的数十年,今日方一朝相,居然就让人一眼认出来了。”

“宁老前辈昔年行侠仗义,名动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后来不知为何沉寂了许久,原来是避居世外,真不愧是江湖前辈,隐世高人。”简怀箴粲然一笑道。

“好,好,好,娃儿的这几番话说的真好,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今日刻意结欢,那老身也不予多为难尔等,只要将皇帝老儿留下,其余人等悉数可以安然离去,凌霄阁门下弟子绝不阻拦。”

听得老妪如此言语,佩刀大臣身后的一干将士微有骚动,这些人眼见凌霄阁势力强劲,只怕绝非对方的敌手,俱要丧命于此,自是不免有些慌乱。

“好,容晚辈跟宫中的执事商议一下,再行回复前辈。”简怀箴面色微微一变,不过随即便应承了一句。

“也好,既然如此,老身就于此候上半刻钟,若要活命,就速做决断,否则的话,只怕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宁倾秋冷冷的扫视了过来。

接触这名老妪凌厉的眼风,一干侍卫无不低头垂目,不敢正视。

佩刀大臣见得这般情形,也有些焦急,慌忙提着刀到了简怀箴跟前问询道:“皇长公主,请快下个决断,今日这些家伙铁了心欲要对圣上不利,若是不好好的应付,只怕圣上性命堪人。”

简怀箴瞪了佩刀大臣一眼说道:“不必惊慌,事情尚未到了那等地步,如何可以自乱阵脚。”

“可是对头来势汹汹,瞧这满山满谷的倶是他们的人,我等这些人手想要在混战中突围,只怕极为不易。”佩刀大臣依旧有些忧心忡忡的开口言语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吩咐下去,无论是御林军和锦衣卫,倶要保护好皇上的车辇,不可另外人靠近一步,余事就交付给本公主来处置好了。”简怀箴若无其事的言语道。

佩刀大臣听得简怀箴如此面对强敌,依旧这般的饿镇定自若,颇有些惊疑不定低声的问道:“敌众我寡,皇长公主如何应付得来。”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本公主自有应付之法,不必多言,快去护卫皇上。”

佩刀大臣见简怀箴有此吩咐,唯有摇摇头,便回去吩咐底下的弟兄好好卫护皇帝的大马辇。

这时候,宁倾秋颇有些不耐烦的言语道:“皇长公主,你等商议的如何了,老身已然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了。”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多谢前辈方才于此静候,今日之事我等已有决断。”

老妪见得简怀箴言辞温柔恭敬,以为对方已然想是已然答应了自己方才提出的条件,便颔首说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皇长公主虽是女儿身,却也不是为俊杰之才。”

听得此言,简怀箴依旧笑靥如花的对着宁倾秋朗声说道:“前辈肯网开一面放过我等,足见心怀慈悲。不过我等要让前辈失望了,圣上乃是万金之躯,我等身为臣子,决不可坐视皇上落入江湖豪强之手,故而前辈欲要从我等手中带走皇上的话,除非将此地之人悉数杀光,否则便是痴心妄想。”

听得简怀箴的这番回复,老妪不由面色大变,勃然大怒的喝叱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不愿屈从,也好,孩儿,不必客气了,将他们一干人等悉数擒下,只要制服了这群人,皇帝老儿也不会跑到天上去。”

凌霄公子原本就有些跃跃欲试了,眼下听得母亲有此一言,自是正中下怀,便提着剑,撇下江少衡,手腕一抖,剑光化作一道白虹直直的刺向简怀箴。

简怀箴不妨此人说打就打,居然撇下了正与之对阵的江少衡朝着自己刺击过来,不免微微一怔。

眼见剑光逼近了面门,简怀箴就要伤于此人的剑下。

江少衡正凝神静气,以为对方要向发动攻击,不妨对方徒然变招,直奔简怀箴而去。

不由暗道一声不好,目眦尽裂,跟着手中一紧,便冲上前去,欲要和凌霄公子拼命。

江少衡决不愿简怀箴伤于凌霄公子的剑下。

不过两人相隔丈许,江少衡手中的长剑就算够到凌霄公子的背门,简怀箴势必已然被凌霄公子的利剑所伤在先。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宁倾秋清喝叱了一句:“谁人竟然暗中偷袭我儿。”

众人抬言一看,只见一道剑虹疾如雷电般的直奔凌霄公子而去。

凌霄公子早就看出对方战阵中的主脑之人是简怀箴,原本以为自己声东击西,应该能够就将简怀箴擒拿下来,如此擒贼先擒王,就能号令全场。

却不曾想到随然摆脱了武功和自己在伯仲只见到江少衡,半道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过来。

眼见来剑凌厉异常,定然是一个高手,灵犀公子身在半空,只得拧身自救,手腕一抖,剑势一变,觉剑一格,随即飘身落下。

对方一击武功,也是引身退后。

随后攻道的江少衡也不答话,举剑就朝凌霄公子斫落。

凌霄公子艺高人胆大,倒也毫无畏惧,引剑一格,随即便将江少衡手中的长剑格挡开去,铮铮数声,两人又复拆过了数招。

江少衡见良机已逝,战之不下,也引身退了回来。

此事,只听得山上啸声连连,又冲出了一拨人加入战团。

领头的正是蓝静,身上跟着一大批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

方才从侧旁袭击正是来援的方寥,面色萧朗,正回到简怀箴身边关切的问道:“怀箴妹子,方才那贼子没有伤害到你吧?”

简怀箴一件援兵已到,顿时放下心来对着方寥应和道:“多谢方大哥,若非方大哥应援及时,怀箴还真要被人伤于剑下。”

蓝静举手一挥,身后应援而来的人马便而冲入战团之中,帮着锦衣卫和御林军抗衡江湖豪客。

佩刀大臣一见如此情势,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怀箴公主运筹帷幄,已然在此山上埋伏了一支人马。如今看来真是神机妙算,毫厘不爽。

“弟兄们,我等的援兵已然到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拼杀,保护銮驾的安全。”佩刀大臣对着部下侍卫大喊一声道。

原本落于下风的侍卫们,眼见强援赶到,无不振奋精神,拼命厮杀。

他们心里明白,今日要是不将这些江湖豪客击败赶跑,只怕自家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人人争先,个个用命,全都杀红了眼,加上蓝静和方寥带来的生力军,战团中不利的情势顿时被扭转了过来。

“皇长公主果然手段高明,居然能够在此地埋伏下一只奇兵。”凌霄公子顿时觉得眼前的这名皇室公主绝非寻常之辈,心中颇有些惊诧和叹服。

先前他也曾听母亲宁倾秋提及此女聪慧过人,魄力雄奇,是一等一的棘手人物。

凌霄公子向来自负,听得母亲如此言语,心下便欲要跟此女好好碰一碰,瞧瞧对方到底手段如何。

如此便向母亲大人主动请缨,要求设计伏击对方,劫持皇帝。

宁倾秋听了凌霄公子周全的计划之后,也觉得此计可行,便应允了他的这番计策,于半道上设下伏击圈,候着銮驾,以便擒拿下一干人等。

“凌霄公子过誉了,本公主不过做事比较谨慎而已,今日之事还请公子罢手,息事宁人,我等井水不犯何人如何?”怀箴公主粲然一笑道。

凌霄公子尚未回复,却听得宁倾秋冷冷一笑道:“此事决不可如此善罢甘休,皇帝老儿今日我是留定了。”

说着宁倾秋身形一晃,举着手中的龙头拐杖便朝着简怀箴劈面就砸了过来。

杖影重重,呼呼作响,显见宁倾秋功力深厚,沛莫能御。

方寥和江少衡见势不好,便一个旱地拔葱,一个鹞子翻身,一左一右,架剑迎击。

两人的宝剑都在斫在了宁倾秋的龙头拐杖上,却无法削断她手中的那根看似木质的龙头拐杖。

却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三人都没有讨得什么好处,倶被反震之力震回原位。

“玄冰寒铁。”方寥脱口而出,昔年他跟着青衫客沈明风学艺之际,曾听师傅说过天下的五英之材,故而一闻斫击之声,便认出宁倾秋手中的龙头拐杖乃是天下奇珍玄冰寒铁所铸。

听的方寥如此言语,宁倾秋抬眼望望他,微微一笑道:“孺子可教,居然能够认出老身手中所使用的龙头杖乃是玄冰寒铁所制。老身看你的身手颇似一位故人,敢问尊师名讳如何称呼。”

方寥冷冷一笑道:“前辈不问晚辈的性命,却执意追问晚辈恩师的名讳,莫非这世上前辈还有惧怕之人不成?”

宁倾秋听他如此言语,不由勃然变色道:“笑话,就算当朝皇帝老身都不放在眼里,焉有惧怕之人。你师父究竟是何人?”

“前辈可曾听说过青衫客的名头。”方寥洒然说道。

闻得此言,宁倾秋身子不由微微一震,眉毛也跟着一蹙,不过这也是转瞬间事,随即便缓缓道来:“原来你是那两位的徒儿,不错不错,看来风萍居已然有了衣钵传人。”

言下便有些踌躇。

凌霄公子从一旁问道:“娘亲,还要不要将他们悉数擒拿下来。”

宁倾秋瞪了他一眼道:“眼下情势复杂,容娘盘算清楚再说。你先令凌霄阁的兄弟全都停手。”

凌霄公子自是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便吩咐下去,令场中捉对厮杀的凌霄阁弟子悉数罢手,退却回来。

一番鸣金息鼓之后,凌霄阁的弟子倶是听从凌霄阁阁主号令,停手不斗,退守了回去。

佩刀大臣见对方不再拼斗,也跟着号令御林军和锦衣卫的兄弟穷寇莫追,保护皇上要紧。

如此一来,刀兵之声随即沉寂了下来。

灵犀阁这边的江湖豪客本来就对凌霄公子言听计从,罢斗之后,便伸眼张望着凌霄公子所立之处,想要看看公子下一步有何吩咐。

简怀箴走到方寥和江少衡身边,低声说道:“看来这老妪想要将皇上劫持下来,眼下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不够皇上万金之躯,等会若有机会,两位要保护皇上先冲出去,到了驿站,我和九重蓝静等人领着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弟子于此断后便可。”

方寥不由惊问道:“这是不是太过于危险了,凌霄阁的江湖豪客人多势众,只怕会对怀箴妹子不利。”

简怀箴低语道:“决计不会,看今日的情形,凌霄阁是为了皇上而来,如是皇上能够安然突围,凌霄阁之人决计不会留难我等。”

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方寥眼睛一亮,颇为动容的低语道:“原来如此,凌霄阁原是为了此事而来,既然如此,方寥就照此行事,妹子也要小心为上。”

江少衡也点点头,对着简怀箴说道:“如此也好,只是宁倾秋武功极高,皇长公主可应付得来。”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宁倾秋武功虽高,不过我已想好了对策,对付她虽是不易,不过也有了九成的把握,两位放心便是。”

“那么凌霄公子交与何人应对。”

南宫九重自后面站出来,上前言语道:“九重誓与小姐联袂对敌,凌霄公子就交给九重来应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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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宁倾秋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说道:“有九重于助我,定然无事,两位可以放心了。

江少衡和方寥也都知道南宫九重的武功极佳,有她从旁卫护,倒也可以放心,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也好,若是如此,那我等二人就依计行事,先护着皇上突出重围再说。”

二人应允了此事,简怀箴自感欣慰,便对着两人说道:“此事极为要紧,二位要好好护卫皇上,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和九重等人料理便是。”

商议停当之后,江少衡和方寥退后几步,跟简怀箴站成品子形的阵势接敌。

宁倾秋已然知道方寥是青衫客沈明风夫妇的弟子,心中颇为踌躇,她心中明白沈明风夫妇武功极为高强,生平最是护短,要是和他们的弟子结下梁子,便是跟他们结仇。

大明天下,能够对付他们夫妇联手之人当真是稀世难逢。

心里头有此一念,宁倾秋便有些委决不下,她心里明白想要于此攻杀对方,只怕极为不易。

可是如是不能克敌制胜,想要留下皇帝,就是痴人说梦了。

心中想到此事,宁倾秋便上前说道:“老身有个提议,不知诸位可否一听。”

简怀箴、江少衡和方寥忽听得傲气十足、倚老卖老的宁倾秋语气一转,心中颇为有些惊诧,便转脸来盯着宁倾秋,想要听听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宁倾秋面色和婉的开口言语道:“我等于此拼杀,只怕会两败俱伤,双方倶是伤亡惨重,不若我等于此各推出一人赌斗一番,若是哪一方胜了,败方便要依从胜方的条件。简而言之,便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简怀箴听得这话,便微微一笑道:“场中武功,自然是以宁老前辈为最高,不过宁老前辈的提议不是为一个了断的好时机,不过情势若此,我等也别无选择,不过依旧有个不情之请,如是宁老前辈能够依允,我方便派出一人来接受睹斗的提议。”

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宁倾秋很是奇怪,便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就请说来听听,如是可行,老身自会答应尔等的条件。”

一听这话,正中了简怀箴的下怀,便笑吟吟的开口言语道:“宁老前辈果然是好魄力,不如这样,我等接受宁老前辈的提议,不过究竟比什么武功由我们来定。”

宁倾秋多年之前便是名满江湖,拳脚刀剑暗器无一不精,无一不通,眼下听得对方居然说愿意接受挑战,并极为高兴的言语道:“好,只要你方接受赌斗的约定,想要比试什么,可以任由贵方决定,只要划下道来,宁倾秋无不接着便是。”

心中豪情顿起,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宁倾秋不由脱口说出了昔年的江湖切口。

“宁老前辈果然是快人快语,那么我方就有本公主亲自下场,领教一下宁老前辈在暗器上的功夫。”

“暗器。”宁倾秋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便是以一手暗器功夫独步武林,在暗器上的造诣可谓深矣,没有想到避居尘世若许年,重现江湖之时居然有人胆敢和自己比试暗器,心里头觉得简怀箴颇有些托大了,便笑笑说道:“也好,就遵从公主的意思,老身来接你的暗器。要是公主能够伤得了老身,就算老身输了。”宁倾秋颇为自傲的说道。

简怀箴一听宁倾秋中了自己的激将法,便哈哈一笑道:“宁老前辈还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晚辈就来领教领教前辈的高招。”

“公主请。”宁倾秋颇觉倔傲的言语道,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简怀箴见此情形,心中冷然一笑,随即拱拱手对着宁倾秋说道:“前辈先请。”

宁倾秋就等着简怀箴的这话,当下也不谦让,便率先下场去了。

简怀箴对着江少衡和方寥低语了一句道:“两位见机行事,保护皇上冲出重围要紧。”

说完这话,简怀箴也跟着下了场,两人面对而立。

江少衡和方寥相视了一眼,都是略一点头,移动步子朝后面走去。

旁人看起来江少衡和方寥不过是给场中的简怀箴和宁倾秋比试暗器让出空地,其实两人是别有它图,藉此机会,暗暗的靠到了大马辇的边上。

佩刀大臣见得江少衡退到了大马辇跟前,也跟着退避到他身边问道:“皇长公主有何吩咐。”

江少衡低低的言语道;“皇长公主言及凌霄阁之人此番是为了皇上而来,只要我等能够护卫皇上先行冲出来,场中之人对方不会留难。”

听的江少衡有此一言,佩刀大臣颇为诧异,不过他也很见机,便接着追问道:“既然皇长公主已然吩咐了下来,我等应当如何行事。”

江少衡对他附耳说道:“事情倒也不难办,只是时机稍纵即逝,等下我等会令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出面接战,对凌霄阁之人发动冲击,尔等要藉此机会,护着圣上的车辇冲过去。”

佩刀大臣闻得此言,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冲倒是可以冲,只是大人你也知道,我手底下的将士,武功都是稀松平常,虽说在御林军和锦衣卫里头算是顶尖好手了,不过今日一战大人也看到了,面对凌霄阁的这些江湖豪客,俱不是对手。若是无人卫护,只怕是冲不过去的。”

江少衡闻得此言,觉得这么佩刀大臣实在是不可小看,居然能够混战之中将双方的实力情势摸得如此清楚,实在是可造之才。

“这一点不必忧心,等会皇上的车辇往外头冲的时候,我等二人为在前头压阵,你手下的弟兄只要跟着我等二人后头即可。”江少衡不徐不疾的言语道。

一听这话,佩刀大臣心中极为欣喜,他明白江少衡乃是朝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而方寥的武功方才也见识过了,凭借他一剑便逼退的凌霄阁的主人凌霄公子,武功当是深不可测,有此二人助力,想要冲出去应当不是一件难事。

“好,我等弟兄俱听命于大人,大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敢抗命不从。”佩刀大臣言语道。

“既然如此,你就将皇长公主的吩咐告知底下的弟兄,决计不可忘却了,此事关系重大,銮驾的安危就在此一举了,决不可轻忽大意。”江少衡告诫道。

“大人放心,下官省得。”佩刀大臣慌忙应承道。

随即瞥了一眼江少衡,随即抱拳说道:“大人,那小的先去办事,若是大人觉得何事不妥,就告知下官一声。”

江少衡微一颔首道:“如此也好,今日之事对于我等而言,就是在这些节骨眼上。若是时机不对,会惹出极大的祸乱,对于君上的安危极为不利,故而吩咐兄弟们,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护卫好皇上,哪怕是将性命丢了也不可退却。”

佩刀大臣不曾想到江少衡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不觉一寒,他心下明白,今日之事定然是极为危急,否则平素温雅有礼的江大人绝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语来。

“好的大人,下官明白。”佩刀大臣应承了一句,随即离去将简怀箴的计谋告知手底下的兄弟,安排了人手准备待得大事一起,情形一变,就随着江少衡和方寥后头,护着当今圣上的车辇先行冲出重围。

不过转眼看了看凌霄阁那边满满当当,满坑满谷的江湖豪客,佩刀大臣心里头依旧有些忧心,心下不知皇长公主的此番计谋能够顺利施行,自己领着手底下的弟兄可否安然卫护着圣上的车辇突出重围。

江少衡将简怀箴的脱险之策告知佩刀大臣之后,随即转眼盯着场中的简怀箴,他心里头颇有些担心,方才和方寥二人联手抗衡宁倾秋,也不过是打个平手,足见宁倾秋的武功之高已然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江少衡虽然对简怀箴的例不虚发的金针绝艺颇有信心,不过他心下里头也明白,简怀箴今日所面对的强敌绝非寻常的江湖人物,而是许多年前就纵横天下、名满江湖的绝顶高手。

心中忖度这宁倾秋的武功只怕在当世五大高手之列,不知道简怀箴此番能够安然应付下来。

不独他心中有此想法,大马辇另外一侧的方寥也是如此作想。

方才甫一交手,方寥已然知晓宁倾秋的武功极为高明,不在自己的师父青衫客沈明风之下。

四十二,风云会

方寥心里头明白此事,心下自是极为忧心简怀箴能否应付得了宁倾秋,故而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简怀箴。

“宁老前辈,请恕晚辈不敬。只是前辈真想空口来接我暗器么?”缓步挪到了宁倾秋跟前的简怀箴张开檀口言语道。

“不必客气,老身的身子骨还硬朗着,于暗器一道也算略有所成,皇长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居然也能练就一手暗器功夫,老身还真是看走了眼。今日就让老身开开眼界好了。”宁倾秋仗着自己在武学上浸淫了数十年,况且在昔年也曾经对于暗器一道颇有深究,索性便大大咧咧的开口言语道。

闻得此言,简怀箴心中愈发欣喜,今日她主动提议要和宁倾秋比试暗器,就是想要一技之长,克彼之短。

心中存有此年,才会故意以言辞相激,藉此令宁倾秋接受自己的条件。不曾想宁倾秋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倚老卖老,愿意以身相试,这自然是正中了简怀箴的下怀。

简怀箴便以言语挤兑,逼迫宁倾秋同意此事,弄成板上钉钉的局面。

如此一来让宁倾秋缚手缚脚,便可放手一搏。

“前辈如此大方,晚辈也不敢藏私。晚辈所用的暗器是金针,喏,就是这个。”简怀箴手一招,手中便多了几枚金针。

宁倾秋原本以为简怀箴可能使用的飞刀之类的暗器,没有想到她手中居然捏着绣花针,不觉微微一怔。

暗器之道宁倾秋自不陌生,她心里头极为清楚飞刀之类的暗器好练,而金针之类的就困难多了,瞧简怀箴手中的绣花针,长的不过是绣花针一般大小,细的就如牛毛一般,心下觉得自己此番极有可能有些托大了。

牛毛一样的小针除却了发射手法之外,对于使用暗器之人的内力和腕力也是颇有要求了,照着眼下的情形开来,眼前的大明皇室的这名公主绝不是易与之辈,在暗器一道的上的功夫只怕不容小觑。

心下虽有些失悔,不过话已出口,木已成舟,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以她这等身份的人若是出尔反尔,若是传扬到了江湖上,只怕会让人笑话,这是宁倾秋绝不愿意见到的。

“皇长公主真是信人,居然将所使用的暗器都给老身过目,莫非皇长公主心中觉得老身躲不过这等暗器不成?”宁倾秋对着简怀箴询问道。

“晚辈焉敢有如此的想法,宁前辈会错意了,晚辈只是想提醒前辈此事只是点到为止的赌斗,不必以性命相搏,要是有人输了也不打紧,只要遵照对方的条件行事,如此便可不伤和气。”简怀箴对着宁倾秋粲然一笑道。

“原来是有此疑虑,此事只管放心,老身虽说年过耄耋,不过依旧是耳聪目明,答应了人家之事自会践行,绝不会生出别的枝节来。”宁倾秋颇有些傲气的开口言语道。

听得宁倾秋有此一言,简怀箴心里头极为欣喜,她方才故意以言语相激,便是想要令宁倾秋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许诺来,只要宁倾秋估计那张老脸皮,自会守信,如此想要护卫皇上的周全也就容易多了。

“宁老前辈果然是快言快语,那么就请前辈小心,晚辈可要放肆了。”简怀箴对着宁倾秋抱拳说道。

“公主有何手段尽管使出来,老身悉数接下便是。”宁倾秋豪气干云的言语道。

闻得此言,简怀箴只是将手一垂着,身子往前欺进了一小步。

观战的一干人等都觉得奇怪,不是说要放暗器么,如何只是欺进了一步,而毫无举动。

只有少数几人看出了门道,方才的距离是宁倾秋刻意要保持的距离,而今简怀箴逼前了一步,便是将宁倾秋笼罩到了一击必中的常域之中。

宁倾秋倒是晓得厉害,知道这一小步大有讲究,见得简怀箴有此举动,心下颇为佩服,越发觉得对面的这名公主在暗器上的造诣绝非寻常,自己若是进入了对方的金针控制的域之中,只怕会有落败的可能。

心下忖度了一下,宁倾秋觉得犯不着为了此事冒险,便将右脚往后一挪,退开了半步。

宁倾秋这一步推开,令下观战的凌霄阁的方面的一干人等极为惊诧,他们从来不曾想到对方欺进了半步,宁倾秋会退后半步。

这一进一退的,虽是大有玄机,不够能够明白此间的道理之人却是凤毛麟角。

凌霄公子倒是个中好手,不由脱口说道:“果然是个暗器大家,一举一动颇重绳式。”

说完这话,凌霄公子忽然闭口不言,他觉的自己方才的话听来竟然是脱口赞誉对方,未免对母亲多有不敬,故而有些失悔恨。

不过宁倾秋一心一意的在意简怀箴手中的金针,倒是没有听到他方才的言语。

简怀箴见到对方退却了一小步,心中一寒,觉得对方对于暗器之道也非泛泛,居然能以识破诀窍。

如此一来,若是不跟进将对方再次锁定在自己手中的金针的控制范围之下,只怕是无法伤及宁倾秋的一根皮毛。

唯有跟进,没得选择。简怀箴在心里头不由对着自己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莲步轻移,又欺入了一步。

宁倾秋,眼见对方跟着由欺进了自己的面门一步,也是无法可想,唯有再度退后一步。

如此一来,两人兔起鹘落的一进一退,依旧保持最初的居然,只是双方俱已不在各自先前的位子上了。

这一下观战之人这下倒是瞧出一些门道,吩咐议论道:“怪了,看来此间颇有名堂。”

“嗯,老兄说的不错,两人并未出手,只是一进一退的,情形虽是古怪,不过却也暗含武学的至理。”一名摇着铁扇子的江湖豪客微微颔首说道。

“袖里箭兄,你是暗器的大行家,不如跟我等说说两人比斗暗器,为何不见出手,只见进退。”一名好事者开口怂恿道。

“是呀,倒是忘记了袖里箭老弟了,正好愚兄也看的有些云里雾里的,袖里箭兄是否明白其间的奥妙所在。”

听得有人如此询问此事,摇着铁扇子的江湖豪客便顾盼自得的大声应道:“江湖盛传一句话,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诸位可曾听过。”

“听过这话,就是不解其意。”有人张口回复道。

摇着铁扇子之人,很是欣喜的言语道:“无坚不催当然是指力道,唯快不破则是指出招要快,破敌招以快抢先机,只有比对方更快,才能破解对方的招式。

四十三,月华清

又有好事之徒问道:“华兄弟这话听着倒是挺有道理的,只是和暗器有何关联。

摇着铁扇子之人名唤华子清,听得有人插嘴,更是兴奋,忙连比带画,口沫横飞的指着场中简怀箴言语道:“你等瞧,那位皇长公主一出手便知是暗器大家。”

“阁下未免说的玄了吧,在下看的清清楚楚,除非是使出了什么无影针之类的暗器,否则定然瞒不过在下的眼睛。”

另外又一人附和说道:“这位兄弟说的一点不差,我等分明看见皇长公主只是朝前头跨进了两步,丝毫未曾出手。”

华子清极为不屑的摇摇头道:“二位差矣,华某虽说不是绝顶高手,不过在暗器一道上倒也是浸淫许久。明白暗器讲究一个势,力,巧。而其间最为难办的便是势力。”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何者可谓势,力,巧。”有人追问了一句道。

华子清哈哈大笑的应承道:“这些尔等就不不知了吧,力者乃是发暗器的力道,强者应如九天奔雷,巧者则指发暗器的手法,极者便可巧夺天工。”

“这等事体有些太过玄乎的吧,不就是发暗器么,我也曾练过一阵,哪里有这么多的讲究,依我看只要讲求准头和力道即可。”一名练过三脚猫的暗器功夫的凌霄阁弟子插口答了一句。

不过也有觉得华子清的说法颇有可取之处,便从旁追问道:“这两样都好明白,只是前头的势字作何解释。”

这话刚好问道了华自清的心坎上,便将铁扇子一摺,便指着场中的两人说道:“列位请看,场中二位为何移而不斗,其间有何原委的,其中便关联到一个势,道法自然,借势而为,武功暗器皆同其理。皇长公主方才不出手而是欺进一步,则是欲要将对方置于暗器的笼罩范围之下,便是借势取胜的妙招。宁前辈退避一步,便是反制的道理。”

“原来还有这般的道理。”众人不觉啧啧称奇,抬眼盯着场中二人,发现又有了动静。

简怀箴方才侵进一步,不想宁倾秋与武学暗器之道颇有造诣,随即便窥破了她的意图,举步退却。

如此一来,简怀箴知道欲要取胜,唯有继续欺进。

心中有此定见,脚下便更是毫不迟缓。

随即欺进入了三步,不过宁倾秋果然了得随即退却了三步,依旧是无懈可击。

简怀箴一轮疾进,并无功劳,心中觉得今日若是想要取胜,必须拿出全副本事来应付。

微一拧声,便施展开轻功,犹如飞鹰攥兔一般直扑宁倾秋。

宁倾秋原本以为,简怀箴不过是于暗器上有些造诣,丝毫未曾想到眼前的皇室公主的轻功居然高妙若斯。

心中微一怔仲,几欲被简怀箴一举欺进。

不过宁倾秋江湖经验老道,应变迅疾,马上使出“铁板桥”的身法,朝后头疾翻了几个跟斗,方才堪堪保持距离。

这几下兔起鹘落的变化,令场外观战的凌霄阁和御林军锦衣卫都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一干人等都不曾想到皇长公主的轻功如此高绝,愣过了一阵之后,许多人便开始纷纷叫好。

宁倾秋方才差一点中了简怀箴的道,只是凭借数十起的临敌经验方才避过险情,脱离困境。不过情急之下不得不使出寻常江湖人士使用的“铁板桥”身法,实在是有些辱没了自家的身份,如此想来,不免老脸一红。

简怀箴见自己猝然施展开轻功也未逞寸功,颇有些惋惜,不过心中对于宁倾秋的武功造诣和应变之法更是心生佩服。

她觉得若不是宁倾秋想要劫持皇帝这件事,能够结交上这等厉害的武林人士,结交一二,切磋武功,吟赏风月,便是此生之福。

不过眼下却不得不处于敌对的位置之上,殊属可惜之至。若是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定然是好事一桩。

心念及此,简怀箴便轻启檀口,对着宁倾秋盈盈一拜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宁老前辈果然武功了得,本公主极为佩服。”

宁倾秋见他言语得体,丝毫没有扭捏作态,此番话语显是出于真心,心下不免有些欣喜,便开口言语道:“公主实在过奖,老身并未取胜,公主也为落败,眼下只是平分秋色,未见胜负。只是老身没有堂堂的大明公主,居然有此高妙绝伦的轻功。大明江山,也是后继有人。”

简怀箴听她言辞舒缓,语气虽是依旧冷漠,不过比起先前针锋相对的情绪要好转了许多,简怀箴心里头明白,宁倾秋对于大明皇室并无成见,只是不知她此番派出凌霄阁门徒半道上劫持皇帝,究竟意欲何为?”

此一念头萦绕在简怀箴的心间,总是不能释疑解惑。

刚刚欲要提气跟宁倾秋询问此事,却听得宁倾秋张口说道:“既然眼下未分胜负,我等二人还需比过,请皇长公主进招好了。”

听得宁倾秋有此说法,简怀箴心想对持之际询问此事,颇有些不合意,便将心头的疑惑按下不提。

两人继续游走了起来,不过此番游斗跟前番颇为不同,二人都是施展轻功,沿着场中的空地绕圈追逐。

宁倾秋已然识破了厉害,不敢大意,只得施展轻功绕场奔走。

简怀箴也不得不如此应付,欲要取胜,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宁倾秋实在是不世出的前辈高人,不愿在后辈面前堕了身份,以免贻笑武林。

如此,简怀箴和宁倾秋二人时如传花蝴蝶一般前后奔逐,时如参商二星一般各居一端。

只看得观战的凌霄阁武林人士和朝廷侍卫眼花缭乱,叫好不绝。

江湖人士虽是久历江湖,这番精彩绝伦的轻功也是生平仅见,而宫里头的御林军和锦衣卫就更是没有见过了,今日得见如此曼妙高明的轻功,觉得江湖之地不必庙堂,实在是藏龙卧虎。

两人越趋越急,移形换位,凌空飞渡,身法之快简直让场外之人目不暇接,只见到两道光影忽左忽右,突前突后,简直辩识不出究竟哪一个是简怀箴,哪一个是宁倾秋。

过了一阵,宁倾秋心中大骇,她没有想到简怀箴的气力悠长,居然能够如此紧随不舍。

宁倾秋武功高绝,不过已过了耄耋之年,气力大不如昔了,再说这些年避居世外,尘劳俗物都以交付给儿子凌霄公子代劳,整日吃斋礼佛,颐养天年。是以养尊处优,已非盛年时纵横天下的身手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年岁不饶人,年少时那番子永续不断、用之不竭的精气神已然不在了,就算是求神拜佛也没有用。

如斯一阵下来,宁倾秋的气力也被消耗了不少,不够她的功力深厚,依旧能够支持。

追逐了一阵,简怀箴心中也是颇为惊讶,以自己的轻功而言,得到恩师倾力教授,虽说不是独步天下,应该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宁倾秋,已过耄耋之年,居然能够与自己抗衡,看来此人当年名动江湖、纵横天下绝非是浪得虚名。

心下有此念想,简怀箴不免有些焦躁,若是今日不等胜过宁倾秋,想要让皇帝安然离去只怕绝非易事。

简怀箴的这番想法并非没有来由,心中正自筹谋如何出奇制胜,却听得场外一阵喧哗和扰动,随即刀剑之声大作。

原来江少衡和方寥见简怀箴和宁倾秋两人赌斗,胜负难分,合计了一下,便决意照着简怀箴先前的嘱咐,开始闯阵,试图杀出一条血路,让皇帝的车辇先行撤离出去。

方寥心下气愤凌霄公子先前偷袭过简怀箴,抱着宝剑就朝着他冲击过来。

凌霄公子和方寥交手过一记,不过业也看窥出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和自己当在伯仲之间,是以不敢怠慢,挥剑上前和方寥战到了一处。

南宫九重也顺势而上,从旁边协助攻击。

凌霄公子原本以为南宫九重不过是一介女子,颇有些看轻了她,没想和她的钢鞭一交,顿觉势大力猛,力道雄奇,绝非寻常的江湖女子所能有。

交手过了两个回合,凌霄公子越发吃惊,此女的武功虽不如自己,不过招式狠辣阴柔,防不胜防。

如此一来,怠慢之心顿消,只得拿出全副气力勉力应承两名高手夹击,顿时便被压制住了。

江少衡言见方寥和南宫九重联手已然牵制住了凌霄公子,便领着蓝静和烛影摇红以及忏情门的门下弟子,领着一干朝廷的锦衣卫和御林军将士,护着当今圣上的大马辇,朝着凌霄阁势力薄弱的地方突击。

江少衡身先士卒,挡着披靡。

凌霄阁的弟子见过他和阁主的剧斗,心知不是对手,上前便是送死,故而颇有些忌惮。

江少衡得意长驱直入,很快就冲出了一条缝隙。

蓝静等人紧随其后,佩刀大臣也挥舞着绣春刀,率领皇帝的大马辇顺利的通过了凌霄阁弟子的重重围困。

凌霄阁的弟子阵脚大乱,见抵挡不住,让皇帝老儿的车辇突破了包围,便胡乱喊叫道:“不好了,让狗皇帝给跑了。”

“皇帝老儿突破包围了。”

此起彼伏,叫声四起。

凌霄公子闻得叫唤,心中气哭,不过在方寥和南宫九重两人的攻击之下,脱身不得,只得徒呼无奈。

凌霄公子只得坐视皇帝的大马辇从凌霄阁的弟子的重围中突围出去,却丝毫没有办法将之扣留下来。

四十四,于中好

如此一来,也影响到了场中简怀箴和宁倾秋的比斗。

宁倾秋此番重出江湖,便是为了劫持皇帝而来,眼下见得凌霄阁的途众未能拦下皇帝的銮驾大马辇,心中不由一沉。

如此一来身法便有些迟滞,步伐也微有凌乱。

简怀箴是何许人,如此良机岂肯放过,迅疾的发出了九枚金针。

这手施放暗器的手法独步江湖,名为“金针渡厄”,昔年简怀箴一有空闲便不知疲倦的翻覆演练,已然到了摘叶飞花的化境。

若不是宁倾秋的武功高绝,简怀箴早就已然出手了,不过先前的情势,宁倾秋虽是空门大开,却是毫无破绽,简怀箴一直未能找到出手的时机。

方才猝然生变,场外大乱,江少衡和方寥等人护着皇帝的车辇冲出了凌霄阁门下弟子的重重围阻,简怀箴自是欣喜。

而宁倾秋因此而露出了些许破绽,简怀箴便不愿放过,迅疾出手。

金光闪动,犹如飞天散花,宁倾秋慌忙换气提纵,与空中腾挪移转,险之友险的避开了简怀箴手中的八枚金针,不过气息已浊,便再无没有法子避过简怀箴的第九枚金针。

金针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宁倾秋的右足。

宁倾秋纵落了下来,面色犹如槁木死灰一般,眼眸更是黯淡无神。

“宁老前辈飞,晚辈此番不过是侥幸取胜。还望前辈切莫放在心上。”简怀箴见得宁倾秋这般情形,心中微一思忖,便上前劝慰道。

凌霄公子一见其母落败,奋发神威,用剑格开了方寥的重剑,便发疯一般的冲过来。

南宫九重见此情形,便也跟着冲击了过来。

“娘亲,你何处受了伤,情形如何?”冲到跟前来的焦切的问道。

“孩儿,不妨事,不过是中了一枚金针。”宁倾秋开口言语道。

说完此话,宁倾秋随即转过身子来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金针绝艺果然高妙,此番赌斗宁倾秋甘愿服输。”

凌霄公子对着宁倾秋上下谛视了一番,方才开口言语道:“母亲安然无事,儿心甚慰。否则定将此女挫骨扬灰!”

说着便狠狠瞥了一眼简怀箴。

尾随而至的南宫九重听他如此言语,心中极为不忿的开口说的:“凌霄阁阁主,你也算是一方之主了,为何言语如此刻薄,行事如此偏激。”

听得有人质问,凌霄公子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将手中的宝剑一紧,便欲上前拼杀。

见此情形,简怀箴慌忙拦到了前头说道:“二位不必动怒,徒起纷争。”

宁倾秋也从背后叫住了儿子道:“儿不必苛责于人,此番落败,倒也不是对方心怀诡计,弄出一些魑魅魍魉手段获胜,而是堂堂正正的比斗赢得的,那位姑娘说的不差,此事与她们无涉。”

凌霄公子闻得此言,方才放下不平之心,站到母亲背后不在吭声。

“皇长公主,既然你我先前约定这番赌斗,败者要听凭胜者发落,眼下老身已然落败,输得心服口服,就烦请皇长公主吩咐罢。”宁倾秋面色些微有些落寞的言语了一声。

简怀箴见她这般行止,倒也颇为佩服宁倾秋的气魄,响当当的成名人物,能够折节下士向晚辈认输,这可是极不多见的。

“宁老前辈言中了,晚辈胜了宁老前辈一场,那也是一时侥幸,晚辈焉敢贪天之功,挟以自居。”简怀箴颇有些动容的应承一句。

“皇长公主不必客气,江湖儿女,输了总归是输了,既然有约在先,老身定会谨遵不渝,敢问皇长公主有何事吩咐,老身若能办到,定然一力承担。”宁倾秋倒也硬气。

“既然老前辈执意如此,那晚辈今日就僭越放肆了,前辈幸勿怪罪。”简怀箴深施一礼道。

“老身既已败在了皇长公主手中,皇长公主自可但言无妨。”宁倾秋应承了一句。

简怀箴微一思忖,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道:“此番别过之后,烦请宁老前辈带着凌霄阁弟子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要去寻当今圣上的麻烦。”

一听简怀箴如此言语,宁倾秋尚未言语,便听得凌霄公子从宁倾秋身后跳出来,言辞激切的言语道:“此事万万不可,皇帝老儿残害忠良,连国之栋梁朝廷柱石的于谦大人都给问斩了,这等荒唐的皇帝岂可饶了他。”

凌霄公子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言辞倒是令简怀箴诧异不已,先前遇到这个青衫磊落玩世不恭浪荡公子时,简怀箴心中虽是揣度此人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绝非池中之物。

后来的情形确实验证了简怀箴的话语,不够对于简怀箴而言,对于凌霄阁欲要劫持的皇帝的因由却是始终未能得知,如今从凌霄公子手中听他居然如此激愤,原是为了于谦之事。

于谦为人之烈,谋国之忠,天日昭昭,可鉴日月。凌霄阁此番劫持圣上居然是为了于谦一事,江湖草莽,大野龙蛇,心中也是又把称在,胸中自有忠义。

简怀箴心中颇有感慨,对于凌霄公子更是刮目相看。次子虽是生性不羁,胸中确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正所谓侠之大者的人中龙凤。

心下有此一念,简怀箴的语气也飞舒缓了下来:“凌霄公子这般行事令人感佩不已,不过依着在下所见,劫持当今圣上此事绝不可为。”

凌霄公子心下不忿,斜睨了简怀箴一眼说道:“如何不可为,据凌霄阁门下的探子回报,本公子也只当今圣上问斩于谦于大人之期,皇长公主不惜亲身犯险,以皇长公主之尊,亲自组织各方势力同临京师,拼死相救。可惜于谦大人,于谦大人他为了不连累江湖朋友,不惜挥刀自尽,此事说来令人扼腕叹息……。”

说起此事,素来意气飞扬、无拘无束的凌霄公子也是眼眶一红,言语也低落了不少,可见于谦大人在其人的心目中的地位,绝非寻常。

“于谦大人自杀之事,却为天下一大憾事。”简怀箴也是心有戚戚。

凌霄公子闻得此言,转而开口说道:“狗皇帝自毁长城,此事倒也罢了。只是本公子实在想不明白当时降尊纡贵拼死营救于谦大人怀箴公主,为何会摇身一变,助纣为虐,处处维护那倒行逆施的皇帝老儿。”

说道后来,话语之中颇有怨訾之意。

以简怀箴的冰雪聪明,自然明白了凌霄公子这番话的用意,他分明是责备自己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游移不定。

“凌霄公子所言只是正理,不过天下大势纷繁复杂,不是仗着正理二字便可行的通的。”简怀箴不由微微喟叹了一句。

“全是狡辩,既是正理如何行不通。我凌霄阁阁下弟子就不信这个邪,非要抓住狗皇帝,让其下罪己诏,在天下臣民面前亲口承认错杀了于谦不可。若是办不到,就杀了这个狗皇帝,本公子倒要看看皇帝老儿的脖子是不是也比天下的臣民百姓硬……”凌霄公子颇有些愤愤不平的开口言语道。

“弑君犯上,此事万万不可。”简怀箴听他如此言语,慌忙喝叱道,截住了凌霄公子的话头。

中道简怀箴截住了话头,凌霄公子颇有些愤愤不平的言语道:“此事如何不可为,顶多我们凌霄阁联合天下武林同道,上万民书,祈求朝廷另立新君,何况英宗这个皇位本来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以武犯禁已是不可,凌霄阁若是一意孤行,另立储君,定然会引起宫廷动荡,朝野风筝。如今天下大势,边庭不靖,贼寇四起,朝廷连年用兵,征伐四方,却犹如杯水车薪,并无成效。而今已是兵连祸结,民不聊生,若是凌霄阁有此举动,欲要为于谦报仇,执意要杀了皇帝的话,只怕天下定然震动,外夷生出虎狼之心。别的不说,若是朝廷宿敌瓦剌大军会起兵攻伐,乘虚而入,铁骑所到之处,只怕十室九空,如此一来,江山社稷,不日必会倾覆,家国百姓何以相安!”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有礼有节,凌霄公子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

作为凌霄阁阁主,他心中原来以为为大明朝的最大忠臣于谦大人洗脱怨屈,乃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于谦大人受命于危难之间,扶大厦于将倾,屡败外敌,名动天下,乃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却不曾想别引接回京之后的英宗发动“夺门之变”重登大宝,心中嫉恨于谦当年为御强虏,未发兵救援他。后来在朝中小人的怂恿之下,终下圣旨,昭告天下,将大明朝的旷世英雄于谦捕系入狱,关入天字第一号的诏狱。

于谦含冤入狱,天下震动,不过朝纲不振,奸臣当道,天下百姓虽是愤恨,却也无可奈何。

江湖人士却是不同,凌霄阁本欲挥师北上,营救于谦。后来朝廷听说了这等的风声之后,便出动大批人马,盘查进入皇城之人,若是发现江湖人物,便加于诛杀,凌霄公子深知为了兄弟的性命,心知此事已然断不可为。

不过于谦于大人沉冤莫白,一直是压在凌霄公子心中的一大恨事。

后来风闻皇长公主在于谦问斩之际率部救人,凌霄公子对其极为仰慕。觉得天下居然有这等的奇女子,不曾想后来探知皇帝为了太祖陵寝之事南下,闻之这等消息之后,凌霄公子便觉得此番若是能够劫持当今圣上,令其亲自下诏,为于谦于大人洗脱冤屈。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居然碰上了卫护皇帝銮驾卤薄回京的怀箴公主。

如此一来,先前怀箴公主在京师率众营救于谦大人之事给他留下的绝好印象便悉数被推翻了,凌霄公子觉得京师之事说不定是朱家王朝演给天下人看的双簧戏,只不过是皇帝欲要寻求天下百姓谅宥的苦肉计而已。

心生此念,凌霄公子便欲在拼斗之际剪除怀箴公主,先前那毫无征兆的刺向简怀箴的惊艳一剑便是基于此才出现的,只是半道之中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方寥的突然出现和中途截击令凌霄公子那一剑未能收到成效,无功而返。

当时一击不成,凌霄公子还颇有些懊悔,他心里头明白今日只有如此一个良机,良机一失,想要再度得手便是绝不可得。

可是方才听了简怀箴的这番言辞之后,凌霄公子才恍如明白过来,此女之才胜过自己十倍不止。

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过家国天下大势,江湖中人自是隔膜。

凌霄阁虽是江湖四大势力之日,这几年来更是如日中天,声名远扬。不够作为江湖人物,对于朝堂大计,百姓民瘼,实未深知。

凌霄公子虽有匡扶社稷,澄清宇内的宏图大志,不过对于天下大势,却依旧有些隔膜。

毕竟凌霄阁只是江湖组织,其间收容之人也大多是江湖豪客,对于朝廷纷争,外敌情形实在是知只不多。

方才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凌霄公子方才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了过来,他颇为钦服的对着简怀箴言语道:“多谢皇长公主的指点,今日方知古人所云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言不虚。古人诚不我欺。”

简怀箴听他如此言语,知道凌霄公子已然明白了自己心意,颇为欣慰的开口应承道:“凌霄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本公主不过是随口漫道了几句,公子便已然领会了其中的关窍。怪不得近年来凌霄阁跻身江湖四大门派,声誉日隆,隐隐然有后来居上之势。”

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凌霄公子的面皮微微一红说道:“皇长公主真是说笑了,在下和皇长公主相较正是小巫见大巫,外人不知皇长公主的江湖身份,我凌霄公子岂能不知。皇长公主虽是身居京师,却能遥制江湖最强的两股势力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这份本事,就算是十个凌霄公子也是自愧不如。”

简怀箴闻得此言,心中颇有些诧异,凌霄公子真是不可小觑,自己和白清清避居江南小镇,隐退江湖若许年,和忏情门以及烛影摇红的支持之人只有书信往来,居然能够被凌霄公子侦知,若是此人有谋朝篡位的野心,只怕朝廷还真是难以应付。

心念藉此,简怀箴便欲要试探一番,便开口询问道:“凌霄公子对于谦于大人极为仰慕,可知他挥剑自尽之后,当场殉死的女子是何人。”

“此事凌霄阁已然派人查清楚了,当时殉死的女子名唤白清清,据说是于谦大人早年的红颜知己。”凌霄公子不妨简怀箴有此一问,微有些困惑回了一句。

一闻此言,简怀箴心中一动,便追问道:“凌霄阁对于白清清还知道些什么?”

凌霄公子怔了怔便应道:“此事非我所知,凌霄阁最为关注江湖人士,白清清底细只是本公子派人打听到的。”

听了这话,简怀箴反而有些放心了,如此看来凌霄阁目的还是在于江湖之上,对于江湖外间的事情并无兴趣。照目前的情势看来,凌霄公子对于介入朝廷纷争并无兴趣。

要是凌霄阁并无陈兵与朝廷对抗心思,对于简怀箴而言,自是一件好事。

这般说来,朝廷便不必估计江湖上的门派的觊觎之心,朱家天下还能做的稳当。

“公子既然不知,我便不妨直言相告,其实白清清是我的金兰姐妹,于谦更是我二人的知己,当前白清清倾慕于谦,不过造化弄人,二人终究未能结成结发夫妻。不过二人一直余情未了,旧情难忘,于谦一死,白清清便不愿独活,也跟着随他而去。”简怀箴颇有些黯然的说道。

“清清姑娘真是天下难得的痴情女子,九泉之下于大人有她在侧作伴,想来也不会寂寞。”凌霄公子崇尚性灵,蔑视礼教,对于这等事体自是极为感慨,追念斯人,不觉惘然。

这等情形落入简怀箴的眼里,她便觉知凌霄公子貌似风流不羁,实乃是至情至性之人。

简怀箴觉得若是多几个这等宅心仁厚的人物,对于家国百姓都是幸事。

这时候宁倾秋忽然插口说道:“我儿既然知晓了其间的底细,那么此番师老武功也不算不得什么。皇长公主胸怀天下,足以令老身佩服,今日之后,我凌霄阁绝不会再行劫持皇帝之事,还请皇长公主放心便是。”

听得宁倾秋有此一言,凌霄公子也上前对着简怀箴拱手说道:“今日得见公主风仪,凌霄足慰平生。从今而后,只要皇长公主有事欲要我凌霄阁帮忙,只怕派人持一张名帖到我凌霄阁中,我凌霄阁定会出死力相助。”

“得君一诺,不啻千金,于此先行谢过二位。”简怀箴闻言心中甚为欣喜,也跟着拱手致意道。

“哪里,是我等要多些皇长公主才是,若非公主提醒,我等今日险些要铸成大错。”宁倾秋笑着开口言语道。

“今日已晚,我等就此别过。”简怀箴见大事已了,双方已然化干戈为玉帛,便欲辞别。

“也好,皇上的安危要紧,我等就此别过好了。”宁倾秋应道。

道别之后,简怀箴便带着南宫九重前去追赶皇上的銮驾。

凌霄公子料理了一番善后事宜之后,也带人离去。

凌霄阁的弟子一撤离,夕阳衔山,西风残照里,山谷依旧恢复了寂然和安宁。

四十五,风波恶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的语气不祥,心知他心中定然恼恨凌霄阁的子弟半道设埋,欲行劫持。

他可是当今天子,如何可以容忍这等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朱祁镇却没有龙颜大怒,简怀箴心里头觉得朱祁镇不愧是颇有城府,经历了波诡云谲、惊心动魄的銮驾卤簿事件之后,依旧可以保持这等矫情镇物的功夫,天子的风仪丝毫未改。

简怀箴在心中暗自垂念道:“朱家的子弟个个都是人物,能够登临大宝自是其中绝顶厉害的角色。不过此番凌霄公子率领凌霄阁里头的弟子于山间设伏拦截却是为了给于谦大人洗脱冤情,这等义薄云天的英雄之举不是其他的江湖人物所能做的出来的,着实令人感佩,此番须得在皇帝面前设法排解,好好维护凌霄阁。”

“皇上所言不差,凌霄阁弟子以下犯上自动诛杀,不过皇上可知此番凌霄阁弟子为了何事拦截皇上的銮驾卤簿?”

闻得此言,英宗朱祁镇不觉微微一愣,方才遇险之时,他躲着大马辇之内,外头事情都听得不太真切,至于凌霄阁的弟子为何要拦截銮驾卤簿则更是茫然不晓了。

“朕也觉得纳闷,这么多江湖门派为何都找上了朕,莫非当真和物议所论一般,于谦跟江湖势力多有勾结,欲要夺取朕的江山。”朱祁镇有些狐疑的摇了摇头说道。

听得这话,非但简怀箴大出意外,就连侧立在旁护卫皇帝朱祁镇的江少衡也是心头一紧。

“圣上,怀箴和于谦于大人相交有年,如今于大人虽已身死,不过依旧未曾盖棺论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于谦于大人一身正气,对朝廷和皇上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如同那些个风闻言事的御史大夫所言一般有谋朝篡位之心。”简怀箴面色凝重的言语道。

原来石亨和宫里头的主管太监沆瀣一气,将于谦诬陷入狱之后,朝野震动。百姓替于谦鸣冤,在风头浪尖上的石亨不得不让自己网罗过来御史大夫罗织罪名,构陷于谦,藉此混淆视听,转移朝野的舆论,平息民愤。当然最为主要的一点是挑动朱祁镇的杀心,借着朱祁镇的手,剪除自己最大的政敌。

君子斗不过小人,朱祁镇接到了许多御史的奏章之后,坚定了将于谦斩首之心,果然如其所料的下了问斩于谦的圣旨。

“如此说法,可有证据?”朱祁镇盯着简怀箴追问道。

简怀箴咬着牙说道:“并无证据,不过于谦曾经写过一首咏物诗《石灰吟》,千锤百炼出深山,烈火焚烧只等闲,粉身碎骨全不顾,要留青白在人间。此诗托物言志,跟于谦于大人何其相像。于大人在世时为官清廉正直,洗脱冤狱,救灾赈荒,深受百姓爱戴。当年于大人履任监察御史巡按江西时,曾费尽心血,将积压的数百冤案一一平反,当地百姓都将他视作包青天在世,称他为“于龙图”。后来于大人迁升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更是亲力亲为,深入里巷访问父老,怜老恤幼,济贫救苦,筑堤植树,并将那些仰仗权势私垦的田全部收为官屯,重视生产,以补助边境经费,帮助朝廷守护边关。前后在任十九年有余,威信之高,天下共闻。后来瓦剌入侵,家国存亡的危急关头,于大人临危受命,奉命入京,任兵部左侍郎,于谦力排众议,反对南迁,一力主战,其后更是亲自担负守京重任,救明廷于危急之中,终于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拔生民于水火,毕全功于一役,功莫大焉。后虽蒙受“谋逆”之冤,却也不改其志,赤胆忠心,谁人能及?于谦死时,阴霾四合,天下冤之,这些皇上难道都看不到么?”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面色大变,他心里头明白,于谦之死固然不是自己亲手所为,不过到底是应自己而起,天下百姓对于于谦之敬重和爱戴,只怕还要胜过自己这个天子。别的不说,就连这些个悍不畏死的江湖豪杰、绿林英雄在得闻于谦的死讯之后,居然敢做出这等冲犯銮驾卤簿的事体,说起来于谦还真是大明朝的第一号人物。

朱祁镇心里头有些发苦,嘴里头更是有些发涩,他抖索了一下嘴唇说道:“这些也不足为证,于谦若是没有谋朝篡位之心,这些八杠子打不着的江湖人士为何要如此行事。”

这时候站在屋内一角一直没有说话方寥突然开声说道:“小民担保于大人绝不会有谋逆之心,当时朝廷官吏抄没于谦家中时,方寥也曾在场,于大人家中别无值钱之物,唯有正室关锁甚固。待得官吏们打开之后,入内一看,里头除去先帝所赐的莽衣、玉带、剑器之外,别无长物。若是于大人果有谋反之心,也就不会穷到这个份上了。”

听了这话,朱祁镇不由微微的低下头来,查抄于谦家中的奏章他也曾见过,他也没有想到于谦会穷成那样。心下想想也正如所言,于谦并没有谋朝篡位的意图,江湖人士只怕真的是佩服于谦方才以下犯上的。

朱祁镇不由想起了于谦,此人相貌英伟,极善谈吐,再加上声音宏亮,精神奕奕的,慨然有天下己任之志。朱祁镇都有些羡慕他,先前每次奏对是,于谦都是极有条理,实事求是,所上的奏章也都是论述古今治乱兴衰的道理,条理分明,言必有中,文章也是一把好手。只是有时候直言不讳,说一些策语伤时的话,令英宗又爱又怕。

当年的朱祁镇绝觉得于谦性格刚强,才思畅通敏捷,思虑细致周到,朝中诸人没有人敢能赶得上他的。加上淳朴忠厚,忘身忧国,故而英宗也极为器重他,当年的一场君臣遇合也是一重佳话。

朱祁镇微有不满的地方就是于谦太过刚直,欠缺点圆滑。于谦又看不起朝廷里头的那些怯懦无能、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辈,故而在朝中树敌

不少,那些个王公大臣们觉得此人锋芒太露,颇遭忌妒。也亏的由他担任兵部尚书,时值明朝四面内忧外困之时,于谦采取正确方针,号令严明,总算是化解了危机,说起来于谦这个人还是功大于过的。

“这些朕都知道,于大人确实是个忠臣。”朱祁镇终于转变了口风。

片语回天,简怀箴、方寥、江少衡对望了一眼,心中都觉得拨的云开见月明,朱祁镇终于回心转意了。

只听得朱祁镇有开口说道:“于大人与江山社稷,庙堂民瘼,都是有大功的,这一点朕没有瞎了眼,也是看的见。只是这些时日以来,江湖中老是有人打着为于谦复仇的旗号,欲要对朕不利,这等事体,朕是断然不能容忍的。”

见到朱祁镇对于于谦和江湖人士勾结意图谋朝篡位的疑忌已然消散,简怀箴便开口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我等卫护皇上来到此地,中途遇到不少险情,确有江湖人士拦截銮驾卤簿,不过这些人江湖人士倒也不是什么奸人歹人,大野龙蛇也知正气,匹夫村老也能忧国。跟这些江湖豪客打了一场交道之后,得知凌霄阁的弟子此番中道欲要劫持皇上,不过是想要皇上给沉冤莫白的于谦大人平反。”

听得简怀箴这番说法,朱祁镇不得不开口说道:“朕自然是明白于谦大人不会造反,于大人生前朕也是极为器重他的,只是眼下朝中的形势,朕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徐公公势力颇大,石亨将军也在培植羽翼,眼下这两股势力已然成了尾大不掉之势,朕要是这这个节骨眼上给于谦平反,只怕朝廷的文官这一块通不过去,如此一来非但于事无补,说不定还有人会藉此机会,乘机做大,剪除强敌。朝廷若是闹的不可收拾,只怕对谁都没有好处。”

朱祁镇说完了这些话,也跟着摇了摇头,随后垂头不语。

简怀箴在心里头思忖了一下,觉得朱祁镇的这番话倒也不不无道理,眼下朝廷的势力都控制在石亨手中,而宫中又有徐公公把持渔猎,英宗复位也是得力于这两人的拥护,眼下朱祁镇对于这两人还要留些情面,目下想要给于谦于大人平反冤狱,果然不是什么适宜的时机。

“皇上思虑的极是,这些江湖人士不知朝廷的难处,是以才会有这种难为人的不情之请,要是他们能够体谅和明白皇上的苦衷,自然也不跟皇上提出这等要求来。”简怀箴粲然一笑道。

听得简怀箴如此支持自己,正垂头不语的朱祁镇不由抬起头来,对着简怀箴开口说道:“我们朱家的人,果然是一条心的。知我者莫过于爱卿。”

“皇上,话又说回来,如今情势禁格,皇上迫于左右的阻力,没有办法给沉冤莫白的于谦大人平反冤屈,只希望皇上能够记得今日有两拨江湖人士冲击銮驾,想要为民请命,让皇上给于谦于大人平反之事。”简怀箴敛容正告道。

“这一点朕恭自然不会忘却,这些时日以来,朕心里头也在后悔,当时错信了奸人,居然将我大明的屏障,朝廷的柱石于谦给问斩了,说起来朕真是糊涂,若是昔日就能洞察此情,于大人也就不会死去。”朱祁镇的面色颇有些懊丧。

这些话也是由来有征的,于谦一时,西北边境便有警,外夷见于谦大人一死,大明朝廷再无善于用兵之人,便急不可耐的越过边关,肆意掳掠。

这等情形,朝廷里头的衮衮诸公居然无计可施,束手无策,别无他法。

御前征对之时,朱祁镇高踞大殿之上,对着底下的朝廷要员征询抵御之法,那些个大臣武将议来议去,议了半日,也没有议论出什么节略和办法来。

后来朱祁镇有些急了,便喝了句:“谁人肯带兵征伐。”

结果无人应答。

朱祁镇见到这等情形,退而求其次:“谁人有战策可以退敌。”

结果连问了三声,跪伏在御座底下的衮衮诸公依旧没有一个吱声。

朱祁镇便让手下的太监代为问话,结果不知道谁说了句:“若是于谦于大人还在世,寇仇何以至此。”

听得这哈,朱祁镇心里头很是窝火,当时于谦被系入狱时候,一些人跳着脚儿都上奏折皆曰可杀。

可是于谦一死,如今情形一变,外寇入侵,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他分忧的,说来说去把已然死去的于谦都给扯了出来。

当时朱祁镇便大骂列班而居的满朝文武都是酒囊饭袋,将那些个文官武将骂的狗血淋头,不亦乐乎。

当然没有人回嘴了,朱祁镇骂了一阵子,窝着一肚子火气回宫去了。

回宫之后细细想了想,才明白于谦的好处。正如不知道那个大臣说的,于谦一走,昔日他整顿的边关防务落到继任的兵部尚书手中,大肆更张,改弦易辙,把好好的边关防务制度弄得七零八落,专门搞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结果外夷一入侵,就毫无用处,根本挡不住。只有任由对方长驱直入,说起来这些事情正是于谦的好处,可是于谦在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觉出好来呢,如今于谦一死,朱祁镇方才知道于谦当真是大明朝廷的屏障,大明子明的长城。

如今斯人已矣,唯有另外想法子抗御外敌了。

故而英宗心里头对于于谦之死便心怀内疚,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有些好面子,不愿意当着天下的臣民认错,说自己杀错了于谦。

当然了也有另外的一层原因,徐公公和石亨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在宫中和朝中各自培植了极大的势力,就连皇帝也不得仔细考虑若是为于谦平反,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不测。

毕竟自己的皇位是这两人拥立而得来的,他们要是联手再搞一次夺门之变,皇帝手中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应当。

基于这一层考虑,朱祁镇觉得为于谦平反可以,不过目下实在不是好时机。毕竟对于皇帝而言,还要考虑朝廷的安稳,局势的平静,要是为了于谦之事,搞的动静太大,未必是件好事。

“皇上若是真有此心,于谦大人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不管情形如何,只要有这个心念留在心间,总有一天可以给于谦大人

息雪冤屈。”简怀箴对着皇帝开口言语道。

“朕心里头也正有此意,于谦大人已死,朕也是极为难过,不过大错已然铸成,如今想要后悔也已然晚矣,对于朕恭而言,也跟诸位爱卿一样,心下是想要还于谦大人一个公道,不过此事不能急于一时,还需等待时机。”朱祁镇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江少衡闻言,也从旁点头应道:“皇上所言甚是。邦国危难之际,于谦大人能够保卫社稷不至倾覆,更能立排众议,独持正道,以至被奸臣所嫉,身死之后,皇上现时既已经知悉于谦于大人的冤屈,怜惜他的忠诚,自是圣明天子。眼下的时局如此,我等也不能让皇上太过为难。”

听得江少衡有此一言,朱祁镇面色欣然:“江爱卿所言不差,想要给于谦大人洗雪冤屈,还要审时度势,不能一蹴而就。而今的朝廷势力纷繁复杂,有些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朕对这些势力都有些无可奈何。贸贸然提出要给于谦大人平反,要是他们一力反对,只怕会引起政局动荡。不过日后如是真有了这般的机会,朕定然要给于谦一个好的谥号,封给他一块风水宝地,让当地官吏年年拜祭。”

提到皇帝说出了这番话,简怀箴也是极为动容,她心里头明白,皇帝心里头对于于谦的猜忌之心已然消散了泰半,只要日后不出什么差错,于谦的家人和后辈足可保全。

“圣上英明,于谦大人若是还在世间,听的圣上有这番言论,也足可告慰。只要圣上心里头能够记着心怀子民社稷的于大人,这必什么都要好过数倍。”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听得这话,朱祁镇也正色说道:“爱卿放心,朕也要做一个爱护百姓的好皇帝。”

江少衡和简怀箴一听朱祁镇如此言语,也都面露喜色。唯有方寥依旧是神情寂然。

简怀箴看了方寥一眼,心下明白方寥和朱家的仇太深太大,此番能够请他出马护卫皇帝,已然是破天荒的大事了,想要让他和皇家和解,只怕一时之间是无法办到的。

心里头有此想法,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还请安歇。明日还要赶路。”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简怀箴便带着方寥和江少衡辞别了皇帝,一道退出屋子。

出了屋子之后,简怀箴安排了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把守驿站的外围,令其一有风吹草动就来禀知。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吩咐,那些个弟子自然不敢怠慢,各自设好了暗岗。

刚吩咐完这等事体,佩刀大臣也赶来请示,两人商议安排妥当护卫之后,简怀箴便回房安歇了。

入夜之后,简怀箴却不敢安枕。

她心里头明白凌霄阁和天与门两大门派虽已应付了过去,不过还有一波人没有出现,而这一波人尚未出现。

吹熄了蜡烛之后,简怀箴便携剑和衣而卧,一直在谛听外头的动静。

半夜,突然听得外头又刀剑斫击的声音,简怀箴慌忙提剑出去一看,只见方寥和江少衡两人已然和两个黑衣蒙面人斗上了。

方寥所对之敌身材窈窕,看似女子身份,出手确实迅捷狠辣,简怀箴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少衡所斗的蒙面人武功绝佳,两人打得不分胜负。

四十六,柳笛仙

简怀箴却不敢逗留,因为她发现朱祁镇的房门已然洞开,等她冲到了朱祁镇的屋子里头,却发现朱祁镇并无异样。原来南宫九重和蓝静得弟子示警之后,马上就联袂赶来护卫朱祁镇了。

“外头的那名黑衣蒙面人身法看似从何处见过?”南宫九重指着外头和方寥相斗的身影说道。

简怀箴也盯着看了一阵,也开口说道:“九重所言不差,我也觉得似乎在何处见过。”

“小姐,我看那人的身法轻灵无比,定然是个女子。”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九重眼光果然犀利,是个女子无疑。”简怀箴点点头说道。

两人正说着,却见场面大起变化。方寥一剑削落对方的头巾,那人露出了一头秀发,面巾也掉落了下来。

露出一张妖艳如花的面容,原来是天下第一女杀手南宫蝶羽。

南宫蝶羽怔怔的看了看地上的被宝剑削断的发丝,一眼不发,便飞身离去了

方寥在身后唤了一声:“蝶羽……。”

南宫雨蝶没有回头,昏黑的夜色里头,众人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一声轻微的感叹声,随后身影杳然,不知所踪。

这时候简怀箴已然卫护着朱祁镇出来屋子。

见到朱祁镇出来,这名刺客面上蒙着的布巾无风自动,似乎极为激愤。

简怀箴上前指着刺客说道:“居然赶来行刺皇上,阁下势单力孤,还不束手就擒。”

只听的蒙面人冷哼一声说道:“这个狗皇帝谗害无辜,弑杀忠良,你们助纣为虐,才是可耻可恨。”

一听这话,朱祁镇不由面色大变,他心里头明白此人定然也是为了于谦而来。

江少衡武功卓绝,蒙面人方才略有分心,觑此机会,江少衡横削一剑就将应天此人手中的宝剑击落。

蒙面人眼见不敌,自是毫无办法,便弃剑不管,反手便施展出一套凌厉的掌法。

“断魂十三掌。”简怀箴从旁一见,马上就明白了此人的底细。

蒙面人见得自己的行藏已然被人窥破,一把扯下面巾说道:“皇长公主果然眼力非凡,老夫正是陈朝里。”

众人一见,此老面黄微须,不怒而威。

“数年不见,陈师傅久违了。”简怀箴粲然一笑,对着陈朝里深施一礼。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陈朝里本是宫中的一名蹴鞠师父,后来不慎摔断了一条腿,便辞去了宫里头的差事,避居山林,后于山中看野兽相搏,促动了心机,居然让他无师自通的传出一套别具一格的“断魂十三掌”,后只身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破做了不少好事。更是幸而遇到了一位不世出的高人异士,帮他治愈了腿伤。

做了多年的游侠儿之后,后来便遇到了于谦,两人倾谈之下,一见如故,于谦便邀请他到自己家中作为儿子于冕的授业恩师,陈朝里也不推迟,欣然从之。

教导了于冕拳脚功夫之后,陈朝里便立刻了于谦的府邸,继续到江湖中行侠仗义去了,游踪甚至到了西域,娶了胡人女子为妻,过后生了个儿子,老来得子,陈朝里自是欣喜。

后来在西域听人说于谦披难,要被皇帝问斩,陈朝里便不顾妻子反对,抛下娇妻弱子,赶来相救。

结果等他从西域千里迢迢的赶回之后,于谦已然自杀归天,陈朝里抱恨不已。

后来陈朝里生怕朝中的石亨等为首的奸党会在于冕流放的路途之上对其不利,便暗中跟随,保护于冕顺利到了流放之地后,这才敢过来找皇帝朱祁镇算账。

令陈朝里颇为感到意外的是,简怀箴已然到了此地,而且居然挺身而出卫护狗皇帝。

早间陈朝里曾打听到于谦遇难之日,简怀箴以皇长公主之尊,亲自率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相救,不过甚为可惜的是,于谦于大人不愿连累朋友,自己挥剑自刎的,此事颇令人扼腕叹息,天下百姓倶是这般认为。

陈朝里觉得的简怀箴既然有此举动,定然和朱祁镇不是一条道的,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居然撞见了简怀箴持剑卫护皇帝朱祁镇。

陈朝里知道简怀箴和于谦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没有想到于谦一死之后,简怀箴的居然做出了这等事体,故而对她丝毫没有好声气的开口说道:“事情既然到了这等地步,眼下也是无可挽回了,今日我陈朝里就将而定悉数击毙此地,免得祸国殃民。”

说罢此话,陈朝里迅速变招,击退了江少衡,就挥拳朝着简怀箴的面门击到。

“想要伤害皇长公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南宫九重手腕一抖,钢鞭就冲着陈朝里的腰间截击过去。

陈朝里听声辩位,马上顺手一抄,就把南宫九重的鞭梢给抓住了。

南宫九重见陈朝里看都不看一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鞭梢,叫了一句道:“好俊的武功。”

话音未落,将手腕一抖,便欲要见钢鞭从陈朝里的手中扯脱开去。

不过令南宫九重极为诧异的是,自己的一抖之力,居然没有办法令陈朝里松手,钢鞭的末梢依旧稳稳当当的被陈朝里握在手中。

南宫九重不知道陈朝里自从无师自通的创出一套“断魂十三掌”之后,日加磨砺,在这套掌法上的浸淫了十数年,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掌”,绝非浪打虚名。

见到钢鞭纹丝不动,南宫九重心下大为诧异,心中已然知晓眼前的这名老儿虽说面上看上去极为和蔼,不够却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武功着实不弱。

如此一来,南宫九重就只有施展武功,她脚下不丁不八的,远足了气力,用力一扯,终于见钢鞭从陈朝里的手中扯离了开去。

眼见如此情形,陈朝里颇为惊诧,没有想到这名女子的武功如此厉害,差一点看走了眼。

这时候斜刺一剑朝着陈朝里的侧面攻道,原来的江少衡挺剑攻击了过来。

心里头明白江少衡的剑法高超,陈朝里无法,只得丢下简怀箴,转身运掌开始对付江少衡。

斗了一阵,两人武功相差无几,陈朝里却吃亏在兵刃上,故而攻少守多,渐落下风。

佩刀大臣也跟着带着几名侍卫赶来护驾,陈朝里眼见大事不济,便朝天一笑到:“于大人,今日我不能替你报仇了。”

说着从袖子里头取出几枚雷子之类的黑色丸子,朝着地上一丢,顿时烟雾大起。

与之相斗的江少衡只得舞剑守住门户。

佩刀大臣更是急匆匆的高叫道:“快,快,保护圣驾要紧。”

一干人等手忙脚乱的弄得大半天,等到烟雾散去之后,陈朝里的人影却不见了。

显是陈朝里趁着方才的混乱之际,已然脱身离去了。

佩刀大臣慌忙跑到朱祁镇面前请示道:“皇上,奴才办事不利,害的皇上受惊了。”

朱祁镇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道:“这也无妨,这些贼人并没有伤到朕。爱卿何罪之有?”

眼见得朱祁镇并无丝毫责怪的模样,佩刀大臣终于放下心里,便殷勤劝道:“宵深露冷的,皇上还是回房去比较好一些。”

听得此话,朱祁镇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开口言说道:“说得倒是有些道理,这样好了,既然热闹已然收场,诸位就回去安歇吧。”

简怀箴代众言说道:“多谢圣恩,还请皇上早些回房休息。”

“嗯,朕这就回房歇将下来。”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众人正欲要散去,却忽然听得西北角传来一阵清越的柳笛之声。

简怀箴一听此声一起,顿时面色大变。

江少衡眼尖,便悄然问道:“莫非又有大敌前来。”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江大哥料到的一点不差,这柳笛之声是我的三师叔秦懿静吹出来的,早年我师父学过一些,我也听过很多回,对此曲的音律和变奏极为清楚,所以一听之下便知她还是来了。”

蓝静从旁问道:“这秦懿静莫非就是江湖尊称为“龙夫人”那位绝世高手。”

简怀箴闻言,微微一颔首说道:“此话一点不差,此人正是江湖传说的三女侠之一的“龙夫人”,她的大姐便是我的师傅龙语萍,见了面也要称呼她一身师叔的。”

秦懿静乃是龙语萍的金兰姐妹,五六十年前,龙语萍为情所困,远走他乡,希望能够藉此了断情根,不意在路上结识了东方情和秦懿静两位好姐妹,三人焚香为誓,义结金兰。也曾一起闯荡江湖,赢得了赫赫声名。

后来秦懿静嫁给了龙语萍的大哥龙子谦之后,便居家相夫教子,不愿抛头露面,便绝少在江湖上走动。

简怀箴眉头一皱说道:“我师叔武功绝高,极难对付。诸位可要小心,等会见了面之后,让我先试探一下她的口气,看她此番来此意欲何为。”

众人都点了点头,觉得这都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毕竟简怀箴是龙语萍的弟子,而秦懿静非但是龙语萍义结金兰的姐妹,更是龙语萍的大哥龙子谦的内人,如此沾亲带故的,想来还不至于会对简怀箴有所举动,由她出面来先探探对方前来此地的意图不失为一个稳健的处置办法。

简怀箴面色一正,转脸对着佩刀大臣言语道:“请大人将皇上先行扶回房中去,不管情势如何,大人都不可立刻皇上半步。外头由我等诸人来应付。”

听得简怀箴言辞如此郑重,佩刀大臣也知道秦懿静来头不小,武功只怕更是厉害,便应承一声,随后带着几名锦衣卫护送皇帝朱祁镇回房去了。

等关好了们,门外的诸人等了一阵,柳笛之声忽远忽近的,不知道对方到底离着有多远。

方寥耳听柳笛之声,不由大为惊诧,他心里头大为诧异,心里头觉的世界上的能人异士真是不少。

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武林高手也不再少数。

心里头诧异着,忽然觉得眼前一晃,跟前就出现了一个面色姣好的妇人。

对方突然将柳笛挥舞了过来。

方寥一时不妨,差点着了道。

这时候,飞来几根金针,和柳笛一碰。

柳笛的去势便为之一滞。

不过金针也跟着掉落了下来。

方寥趁此机会,便后退了一步,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对方的一击。

方寥心里头大为感慨,就这份轻功和鬼魅身法,自己也是赶不上的。

简怀箴见到此人落到了场子中,慌忙上前见礼道:“弟子简怀箴拜见三师叔。”

秦懿静闻得此言,身子一动,大为诧异,转脸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你说,你方才叫我什么。”

简怀箴粲然一笑,便开口对着秦懿静言语道:“简怀箴师承大明医仙,自然要叫你一声师叔了。”

听得这话,秦懿静也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你就是萍姐姐跟我提及过的门下弟子,嗯,真是不错,萍姐姐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哪里,师叔谬赞了。”简怀箴慌忙言语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秦懿静便开口言说道:“师叔虽是已过古稀之年,不过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只怕你的在金针的武功犹在当年的你师之上。”

这话倒也不是瞎说的,简怀箴自幼身子不好,别的武功不好练,故而对于金针一艺用力最深,故而在金针暗器上的造诣非凡,诚可谓例不虚发。

“师叔远道而来,不是为了何事。”绸缪了一阵之后,简怀箴便开发探知秦懿静的来意。

“龙夫人”秦懿静闻得此言,环视了场中之人一眼,不由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只怕我不必说,尔等也是知悉的。”

听得这话,简怀箴不由大为着急,如此说来秦懿静此番来此的目的当真是为了英宗朱祁镇,她的这番态度依然是表露无疑了。

“龙夫人为何一定要和皇上为难?如今边患又生,流寇遍地,朝廷欲要振作也需要一位明君,要是龙夫人欲要对皇帝不利,怀箴绝不能答应。”简怀箴厉声说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表示,秦懿静微微垂头想了一阵,便开口说是;“这番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此次前来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年我闯荡江湖之时曾经欠下一个人一份极大的人情,发誓日后要偿还于他,如今那人要我还上这份人情代为刺杀皇帝,师叔也不能违背誓言。故而你虽是我姐姐龙语萍的弟子,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始终是要兵戎相见的。”

听得这话,简怀箴心里头明白,今日和秦懿静一战已然是势所不免,便开口言语道:“既然如此,也罢,师叔若是想要对皇上不利,就请从师侄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这话说得极为露骨,秦懿静一听也不得不微微叹息道:“看来此番我等二人是不可不斗上一场得了。”

秦懿静的话一说完,方寥和江少衡便走到了简怀箴的边上,面对着秦懿静抱剑而立。

方寥心知秦懿静的武功高绝,简怀箴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秦懿静方才一露面,江少衡便知道了此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便开口言语道:“龙夫人,请听我一言。”

秦懿静见他丰神俊朗,便开口道:“小子你有话只管说。”

江少衡开口问道:“以前辈的武功,只怕已然是独步江湖了,只是此番为了皇帝一事,弄得师侄反目成仇,前辈于心何忍。”

听得这话,秦懿静不觉微微一怔,为此思忖便开口说是:“不错,此事与我而言,确实是于心不忍,不过老身欠下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实在不得不偿还,就算此事过后,要到龙姐姐处负荆请罪,老身也是在所不惜。”

听得这话,江少衡和简怀箴俱是明白秦懿静此番是铁了心了,再如何劝谏也是无用。

简怀箴上前一步说道:“事已至此,请恕我等不敬,要来领教一番三师叔的高招。”

秦懿静点点头说道:“事情到了这等地步,不必如此多礼了,进招吧。”

“怀箴僭越了。”话音一落,简怀箴便取出几枚金针放到手上。

“金针绝艺,好多年都没能看到了。今日看来能够好好会上一会。”秦懿静颔首说道。

简怀箴也不搭话,随即施展开轻功,绕着秦懿静疾行。

秦懿静颇有些诧异,便点点头说道:“好俊的轻功,看来龙姐姐当真是将全部的武艺倾囊相授与你的,这般风采,犹胜当年的龙姐姐。”

“前辈过奖了,下面我便要出手了。”简怀箴沉声说道。

秦懿静闻得此言,也不敢怠慢,便凝神静气,静候简怀箴出招。

“着。”

简怀箴一撒手,随即打出几枚金针。

秦懿静一见金光闪烁,便开口说了一句道:“好,真是不错,这一手金针绝艺在你手中使来当真是出神入化。”

口中虽是这么说道,手中的动作却也不慢,秦懿静将自己的柳笛一招,磕落了金针。

简怀箴见她手段如此高超,随即又是一把金针打出,从不同的方位袭击秦懿静。

秦懿静倒是从容不迫,眼看避无可避,金针就要打中秦懿静了,众人只见眼前一花,秦懿静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简怀箴也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秦懿静定然是施展轻功走避了。

游目四顾之下,果然见到秦懿静正站在一棵树上,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金针绝艺果真厉害,不过以你如今的功力只怕还是伤不到我。”秦懿静笑着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听她这番说法,心里头也知道自己的武功和秦懿静相较实在是相差太远,天差地别,犹如云泥之判。

“师叔的武功当真是精妙绝伦,就这一身轻功绝艺就算我再练十数年也赶不上。”简怀箴对于秦懿静的武功很是佩服。

“这话倒也不是虚言。”龙夫人秦懿静从树上纵身子跃起,众人只觉眼睛一眨秦懿静就晃到了跟前,不觉有些骇然,心里头都在想,这名老妪实在过于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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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龙夫人

“师叔,你老人家武功如此高绝,此番莫非真的要取当今圣上的性命不可。简怀箴张口说道。

秦懿静微一沉吟,随后说道:“正是如此,你我虽有情分在,不过今日老身也不能不如此行事。”

简怀箴见的此事避无可避,也只得朗声说道:“既是如此,那晚辈唯有得罪了。”

说着,简怀箴双手齐出,使出了“金针渡厄”的绝顶暗器功夫。

一见漫天的阵雨,秦懿静不由点头说道:“好,娃儿的暗器功夫当真是天下独步。”

口中这般说法,她也不敢怠慢,当即施展武功,运气提纵,笛袖飞舞,将激射到跟前的金针悉数挡了开去。

简怀箴面色惨然,心知不敌。

果然只见青影一晃,秦懿静便到了她的跟前,笛影也快要撞到了她的面门上。

刚要心说不好,斜刺里头突然杀出一个人来,挺剑替着简怀箴挡住了秦懿静的这一击。

剑笛相撞,发出了清越的铮铮之声,显然秦懿静手中的哪管柳笛也绝非凡物。

“竖子敢尔。”秦懿静飘身退却了一仗许,便出口清叱。

帮着简怀箴挡下柳笛一击的正是江少衡。

原来江少衡一直都盯着场中的局势,生怕秦懿静弄个伤了简怀箴,眼见简怀箴不敌,便出手相救。

“多谢江大哥出手相助。”简怀箴吹气如兰的对着江少衡开口说道。

“怀箴妹子,你的武功只怕不是你师叔的对手,不如我们联手对敌,说不定还有一点胜算。”江少衡开口言语道。

听得这话,秦懿静突然哈哈大笑道:“年轻人果然好胆色,居然说联手对敌就能战败老身,好,多一个也无所谓,你们二人就联手对敌,看看能不能将老身击败。”

“前辈小心,那晚辈就放肆了。”江少衡将手中的宝剑一引,便朝着秦懿静攻击了过去。

只见剑花闪烁,笛影重重,两人斗到了一处。

过了十多个回合,江少衡越打越是心惊,他没有想到秦懿静手中这一管小小的柳笛居然有千军之力,自己手中长剑一击出,便被磕开,可是有时候有觉得如击败絮之中,绵不着力,更见古怪。

眼见笛子沿着宝剑斜极了上来,自己却无法变招,好像宝剑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公子小心,那是我师叔成名的决意缠丝功!”简怀箴从旁提醒了一句,跟着就发出了一把金针。

秦懿静眼见金针激射而来,不得不暂且放过江少衡,腾出功夫见快要射到自己跟前针头击落。

江少衡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心里头明白秦懿静的武功当真是自己及不上的,就算是和简怀箴联手对敌,也未必能够打赢对方。

不过秦懿静想要藉此击杀皇帝,江少衡自然不能让他如此做法。

如此想来,江少衡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我攻击这个老妪的下盘,你乘机攻击她的上三路。”

说着就挺剑攻击了上去,简怀箴闻言微微一怔,不够马上就明白过了江少衡所言正是两人联袂之下唯一可以击败秦懿静的办法。

“好的,江大哥,照着你的法子帮。”简怀箴回了一句道。

一语方罢,简怀箴心内想到一事,便将身上的金针取出,捏在手上,眼睛紧紧盯着场中相斗的江少衡和秦懿静。

她心里头觉得想要击败秦懿静,唯一等到她身处空中,无法腾挪情形之下方能用金针绝艺攻击中对方,否则的话,凭借秦懿静这一身惊人的艺业,实在不是他们可以攻击的到的。

江少衡心中也是如此想法,便舍弃了一些攻击套路,专门选用攻击对方的下盘的地堂剑法。

秦懿静不觉微微一笑到:“好厉害的手段,居然找到了这等出其不意的联手战法,看来老身还有些小看了你。”

江少衡微微一笑道:“承蒙前辈夸奖,正是如此,前辈可要小心了。”

“攻过来就攻过来好了,何必废话。”秦懿静应了一句道。

江少衡闻得此言便开口说道:“也好,此番我等便和前辈好好一战,若是能够侥幸胜过了,前辈能否答应我等二人不要再行行刺当今皇上。”

听得这话,秦懿静微一沉吟,便对着江少衡开口说道:“也好,此事就顺应了尔等的意思。”

简怀箴没有想到秦懿静居然答应了下来,便张口遥遥的说道:“多谢师叔成全我等。”

秦懿静微微一笑道:“师叔只是应承了你等二人若是击败了师叔之后,方才不会管皇帝的事情。”

简怀箴便应承道:“师叔言出必行,我等二人定会设法击败师叔。”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秦懿静便开口说道:“也罢,你等可要使出本领来,你师父应该跟你说过师叔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怀箴晓得。”简怀箴应了一句。

江少衡的攻势越来越紧,秦懿静不得不使出提纵身法避开他的攻击。

简怀箴得见如此良机,便发出了三枚金针,直攻秦懿静的上三路。

却不曾像,秦懿静的招式丝毫未见用老,只在空中微一拧身,便避开了三枚金针的攻击。

见到这等的情形,江少衡知道此番想要击败秦懿静绝非一件容易之事,手中一紧,举剑击出,幻化出漫天的剑花将秦懿静的身影笼罩在内。

观战的诸人只见秦懿静不慌不忙的在江少衡的剑花之中腾挪移转,江少衡的宝剑无法实在没有办法攻击到秦懿静的身上。

而反观秦懿静的柳笛,却是无处不在,江少衡已然吃了两记,不够幸而江少衡武功卓绝,内力深厚,倒也没有办法将江少衡击倒。

简怀箴只得不时出手救助江少衡,如此一来,想要击败秦懿静就显得有些不太容易了。

三人混战,江少衡与简怀箴联袂出手,依旧只能和秦懿静打成平手,虽未落败,不够从情形上看来秦懿静还是略占上风,毕竟秦懿静的武功比之二人都要高出甚多,时间一久,经过一番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之后,江少衡的气力消耗了不少,出招的速度也放缓了一些。

从众人眼中观之,秦懿静较之二人联手对敌依旧要高上一筹,南宫九重和方寥虽是心中焦急,不过秦懿静的身份不同,先前有约定了睹斗的办法,自是不能上前助阵。

如此一来,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江少衡和简怀箴二人在场中撑持,寻找机会击溃秦懿静。

不过这等希望越来越渺茫。

诸人只觉得场中的剑光越发黯淡,而笛影确越来越盛。

江少衡一剑击出,却落了空,只得再变招,不妨秦懿静身影一晃,随即冲到了简怀箴的身子跟前。

简怀箴心知不好,慌忙退却了几步。

江少衡便从秦懿静身后攻击过来,秦懿静只得返身和江少衡继续拆招。如此一来,战据有搅成了一团。

简怀箴抓住机会,又打出了一把金针。

只见秦懿静身子一纵,金针又告落空。观战的诸人心下都明白,想要战胜秦懿静,简怀箴和江少衡联手也未必能够。

因为龙夫人的身法太过迅捷了,想要击败一个身法如此高明的人,绝非寻常异事。

南宫九重见到这般情形,忍无可忍,便将手中的钢鞭一甩,便于上前助阵,帮着简怀箴和江少衡一道攻击龙夫人秦懿静。

方寥慌忙阻拦道:“南宫门子,万万不可。”

南宫九重闻言,指了指场中激斗的简怀箴等人数道:“此番若是再不出手,只怕我小姐和江公子斗不过那个龙夫人,都要伤在她的柳笛之下。”

方寥吐声说道:“就算是事情到了这等田地,你也不能出手相助。”

南宫九重甩了甩鞭子说道;“这是为何。”

方寥张口说道:“龙夫人是你小姐的师叔,想来对方绝不会下辣手。跟何况江少衡和怀箴妹子和龙夫人有言在心,两人联手站龙夫人,若是能够击败对手,就让龙夫人放弃刺杀皇帝的念头。若是你如今出手,就算能够将龙夫人击败,也是胜之不武,如是龙夫人心怀怨恨,日后皇帝要是没有我等的护卫,只怕难以逃过龙夫人的劫杀。就算是你们的忏情门,只怕门下弟子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也多有不便。”

方寥的这番话前面说道的极为直白,后头的部分却有些含蓄,南宫九重闻言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方寥的言语倒也简单,他的意思是说,若是想要击败秦懿静实在有些困难,不过要是自己此时此刻从旁助拳,就算能够侥幸赢了秦懿静,只怕也会激怒了秦懿静,如此一来,若是秦懿静怀恨在心,日后趁着皇帝没有她们保护的时机过去刺杀皇帝,就凭借佩刀大臣等人的武功,绝对保护不了皇帝。此外还有一层意思,要是自己眼下出手,就算是战败了秦懿静,要是她把气出到忏情门身上,只怕忏情门的弟子都要遭殃。

想明白了这些,南宫九重也不得不叹口气说道:“此事看其里还真是极为麻烦,居然我是出手不得,不出手心下有极为忧心小姐和江少衡联手不能击败龙夫人,只怕最后还要别对方反制了一把。”

方寥闻言,也开口说道:“此事我等也没有办法,不管如何,你决不能此刻出手,就算是要出手,也要等你小姐和江少衡联手和秦懿静分出胜负后再说。”

南宫九重不由跺了跺脚,不过她也明白眼下也只有这样的法子,便只得听从了方寥的说法,依旧见手中的鞭子收好。

场中的局势越发对着简怀箴和江少衡不利,只从江少衡的攻势放缓之后,龙夫人秦懿静手中的柳笛自是越来越厉害了,压着江少衡都有些无法施展开剑法来。

一旁的简怀箴见到这等情形,也不得不利用金针迫使秦懿静变招,以救应江少衡。

“着。”只听得龙夫人喝叱了一句,将手中的柳笛一挥,荡开了江少衡手中的长剑,随即便点向江少衡的胸腹。

简怀箴见得情势危急,便纵身一扑,将手中的金针悉数打出,跟着身子便拦到了江少衡的跟前。

龙夫人秦懿静没有想到自己攻击江少衡会引动简怀箴如此反应,用手斜劈持着柳笛之手,慌忙将点向简怀箴面门的柳笛硬生生的逼开,这下变故,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龙夫人秦懿静宁身避过了几枚金针,却没有法子悉数避开,只见最后一枚金针击中了她的身子。

简怀箴没有想到龙夫人秦懿静居然会这么做,不由得微微一怔,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龙夫人秦懿静如此做法是为了她。

毕竟对于龙夫人秦懿静而言,心里头确曾不存伤害自己的念头,方才龙夫人秦懿静不惜自伤将柳笛的去势击偏,只怕也是为了不伤害到自己。

简怀箴慌忙上前关切地问道:“三师叔,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龙夫人秦懿静摇了摇头说道:“一点也不碍事,这点小伤对于江湖儿女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随后龙夫人秦懿静就站起来对着简怀箴开口说道:“你的金针度厄果然厉害,较之你师父龙语萍也是毫不逊色,龙姐姐当真是教出了一名好徒儿。今日龙夫人不得不认输了。”

众人没有想到龙夫人秦懿静居然口出此言,心下都是颇为讶异,都跟着围了上来,龙语萍环视了一周随后说道:“瞧你的这些个朋友,个个武功都是不弱,看来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老身和龙姐姐的时代已然过去了。”

简怀箴眼中含泪说道:“三师叔何必这么说,今日之战是师叔让着我和江公子的。”

龙夫人秦懿静摇了摇头说道:“败了就是败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今日之后,我便再也不会来找皇帝寻隙,尔等都可以放心了。”

简怀箴闻得此言,心知今日之事是龙夫人秦懿静有心相让故而方才有此结局,便开口说道:“即使如此,就请三师叔让怀箴先将金针取出来吧。”

龙夫人看了看臂膀上的金针,笑着说了一声道:“不忙,不忙,这枚金针奈何不得我这把老骨头的。”

说着,龙夫人秦懿静便微微运气,只见金针自己就从臂膀上脱出,掉落到了地上。

观看的众人都是咋舌不已,心下明白今日是龙夫人秦懿静如此做法是为了简怀箴,以她的绝顶武功若非有意想让,决不至于中了这枚金针。

龙夫人秦懿静看了看胳膊上血迹说道:“今日既然落败,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如此甚好,三师叔这就离去了,日后有缘再来相见。”

说完这话,龙夫人秦懿静不顾简怀箴的盛情挽留,飘然引去了。

南宫九重不由开声对着简怀箴说道:“小姐,你的这个三师叔的武功真是高绝天下,这等厉害的人物实在不多见。幸而方才方寥大哥阻止我出手,要是刚才我贸贸然的出手,激怒了龙夫人秦懿静的话,只怕今日之事就不能么容易收场了。”

听的南宫九重这么说,简怀箴便上前去握了握她的手儿说道:“事情倒也不至于到了那等地步,不过你不出手是对的,我的这个三师叔脾性比较古怪,武功有事绝高,今日能够应承下来,也算是万幸了。”

“嗯,小姐,我明白此事,如今你三师叔已然走了,看来情形也好了不少,三路人马都给我们击退了,日后就能轻松许多。”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却是高兴不起来,她想了想说道:“此事倒也未必,对于我等而言,能够挺过这三股势力纠缠,让銮驾安然无事,固然可喜。不过江湖中的隐秘势力甚多,再者朝廷里头也有些势力蠢蠢欲动,回京的路上只怕还有曲折。”

江少衡也应和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照我看来,居然虽然将这三股势力悉数弄得退却了,可是依旧有些势力不是我们可以知道的,如果这些势力会对皇上不利,那可是一件麻烦事,找目下的情形看来,还不能太大意了。”

听得江少衡也是这般的说法,南宫九重叹了一口气说道:“连江公子也是这般说法,看起来前路也未必平靖,这样也好,这几天我也好藉此磨练磨练我的那些徒儿。”

说完这话,南宫九重就抽了抽手中的鞭子。

听得南宫九重有这般吩咐,他的几个弟子便开口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尽管放心,如今的情势对于我等而言,虽是敌暗我明,不够咱们这些人里头高手众多,也不怕那些魑魅魍魉之徒搞什么把戏。”

“师姐说的一点不错,师父大可不必当心,当今天下有什么帮派可以和我们对抗。”一名忏情门弟子应和道。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蓝静手底下的一个弟子忽然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南宫九重手底下的弟子就连嘴上也想吃亏。

“我说你们没什么了不起的,实力还比不过我们。”蓝静手下的一个弟子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见到这般情形,南宫九重九重和蓝静只得喝止了手下的弟子,忙乱了一阵,各欲各自带着弟子离开了。

四十八,江湖笑

简怀箴见到两帮人马闹得不欢而散,心下也觉得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双方弄到了一起不是什么好事,便上前笑笑说道:“你们两家源出一门,何必搞成这般模样。今日之事我不加追究了,只是日后对于手底下的弟子可要严加管束,不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听得简怀箴有这般的劝告,南宫九重自然是极为听话,连忙对着简怀箴开始说道:“小姐说的是,回去之后,我一定严加管教手下的弟子,不让她们如此胡闹。”

蓝静应为江少衡之事,对于简怀箴依旧心有芥蒂,便微微冷笑了一声说道:“南宫鸣凤以前也对你服服帖帖的,结果又能如何。”

简怀箴不觉一怔,南宫九重有些看不过去,便冲着蓝静说道:“你从南宫鸣凤手下接管了烛影摇红,自命了宫主,我们小姐并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你。可是你要知道烛影摇红原是我们小姐先前创立起来的,只不过是后来交付给了南宫鸣凤接管。你就算不愿听从我们小姐的吩咐,起码在言语上也要对我们小姐敬重一些。”

蓝静却是不甘示弱,随口就应了一句道:“你是简怀箴的奴婢,我却不是,凭什么要我对她敬重一些。”

南宫九重闻得此言不由有些气结,便指着她的鼻子说道:“蓝静,你怎么是这样的人,算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简怀箴见她们两家大起纷争,慌忙上前拦着说道;“你们两个不必争了,不管如何,今日两家弟子和衷共济,总算是将几股欲要对皇上不利的势力都应付了过去。说起这些事情来,本公主还是要谢谢你们二位的。”

南宫九重有些受宠若惊的开口说道:“小姐你这般说法,简直就是折煞了奴婢。”

蓝静却只是在鼻子里头哼了哼,什么话都没有说。

简怀箴只好开口言语道:“你们两家原本并无恩怨,莫要为了我徒生意气,当年我有心创立两派就是希望两家能够和衷共济,共同匡扶皇室,卫护朝廷。”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慌忙说道:“小姐的苦心我自是清楚,只是有些人当上了的宫主,就眼高于顶了。”

南宫九重的话里头自然是含着对蓝静的不满,蓝静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笑说道:“我倒也不是对你们家的公主有什么意见,只是我这人素来就不愿听什么人差遣。”

简怀箴明白蓝静口上这般说法是其实是因为嫉恨自己和江少衡的关系。

心下有这般的想法,简怀箴倒也不说破,便开始说道:“这些都是小事而已,对于我等而言,眼下的大事是要护卫的当今圣上的銮驾回宫,前路依旧险阻重重,姐妹们还是不要生什么意气喂好,若是为奸人利用,只怕对哪家都没有好处。”

听得简怀箴有此吩咐,南宫九重便开口说道:“小姐的吩咐我自动谨记在心。”

蓝静却依旧没有什么表示。

江少衡有些看不过去,便走到蓝静跟前对着蓝静开口说道:“蓝姑娘,既然九重门主有与你和衷共济的意思,你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依着我的意思,两家和和睦睦不也是挺好的么。如今江湖上的纷争不少,各存着门户之见,要是你们两家能够带头做一个表率,只怕其他的江湖门派也就跟先前那般的打打杀杀了。”

听得江少衡这般说法,蓝静话语忽然温柔了许多,便对着南宫九重说道:“南宫门主,我觉得你的话倒是不错,不够眼下我刚刚接了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不久,等我将事务打理清楚之后,就来当面请益。”

简怀箴没有想到这位居然变得如此之快,不过听他这般说法,总是一件好事,对于简怀箴而言,从自己手下创立的两个门派能够和睦相处和衷共济的话,便是一件好事。

南宫九重也不曾料到蓝静的态度忽然转变的过来,她细细的想了想,明白了蓝静这番转变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她知道蓝静忽然改变了态度极有可能是因为江少衡的几句话。便开口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我也想和蓝宫主好好亲近亲近。若是蓝宫中日后肯屈尊驾临我们忏情门,便是蓬荜生辉,欢迎之至。”

蓝静没有想到南宫九重说话忽然如此客气,慌忙开口说道:“既是如此,日后我必会登门拜访。”

经过江少衡的劝诱,双方又是和和美美,融融恰恰。

简怀箴心知这是江少衡的一言之功,便给江少衡投去了感激的一瞥,想要感谢他让南宫九重和蓝静和好如初。

投眼过去,真好撞上了江少衡的目光,原来江少衡也正朝他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一交集,两人的面色都是一红。

简怀箴心下明白江少衡这些年来离群索居,不过为一切凡尘俗世都是为了自己。

这几天为了卫护当今皇上朱祁镇回宫,两人相处的机会不少,深埋心底的那份情愫又恢复了过来。

对于简怀箴而言,江少衡是他生命里头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

而对于江少衡来说,简怀箴又何尝不是他心里头最为关切的人物,只从永巷初见,他对简怀箴心生怜悯而救助她开始,风风雨雨的走过了这么多年。

两人之间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一直深藏他的心间。

龙夫人秦懿静自伤而退,皇帝的銮驾自然是安全了许多,佩刀大臣自然是最为高兴了,应为对他而言,只要能够保护朱祁镇的顺利返回京师,便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自是指日可待。

不过他比较头疼的是,一路上碰到的江湖豪侠客都不是一般的草莽流寇,势力极大,声威不小,要是没有简怀箴和一般人跟在屁股后面保护者,只怕自己的从宫里头带出来的锦衣卫和那些御林军都已然死尸一具了,恐怕连埋的人都没有。

所以,佩刀大臣对于简怀箴很是敬重,他觉得这位皇长公主实在了得,虽是公主之尊,却有这么多的江湖豪杰愿意助力她成事,简直是天下奇闻。

流落民间的公主以前从戏文里头看过不少,不够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公主非但在朝廷里头可以呼风唤雨,就连在江湖上都是威名赫赫。

这实在是空前绝后的公主。

心里头有这些念想,佩刀大臣便欲要跟简怀箴好好搞好关系,他心里头明白朱祁镇对于简怀箴也是极为敬重,要是自己通过这次护驾回宫的事情跟简怀箴公主攀上交情,日后有的是自己的好处。

“皇长公主,皇上已然安歇下了,只是我有件事情想要跟公主讨教一番。”佩刀大臣恭恭敬敬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请示道。

简怀箴没有想到佩刀大臣居然夤夜来找自己,心下便有些吃惊,见他态度如此恭敬,便开口询问道:“你有何事想要求教于我。”

这人笑了笑说道:“其实事情倒也简单,想要问问是不是只有凌霄阁等三路人马欲要对皇上不利,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人欲要对皇帝不利。”

听得此人有此一问,简怀箴便开口说道:“好,赤胆忠心保皇朝,今日你来打听这事,说明你对当今皇上的安危极为看重,皇帝跟前少不得你这样的人。要说从消息上来看,除却这纪录江湖人马欲要对皇上不利之外,并无其他的人欲要劫持皇上。”

佩刀大臣慌忙问道:“照着公主的意思,以后回京的路途便是平安无事喽。”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江湖上的势力纷繁复杂,门派也很多,有些门派不过是两三个人,而有些门派却几千上万人,实力各自不同,行藏更是难以捉摸。要说还会不会有别的势力欲要对皇帝不利,本公主知道的也不是极为清楚。”

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佩刀大臣的面上显出一丝失望。

简怀箴见他这番模样,便开口劝慰道:“事情总是会发生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没有说明好怕的。不够你要记着一件事情。”

佩刀大臣慌忙说道:“公主有何见教。”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见教不敢说,不够江湖事江湖了,不是江湖的事,只怕比江湖事更为难以对付。”

佩刀大臣听得这话,心里头觉得是一头雾水,便挠了挠头追问道:“公主你的这番话究竟有何所指,恕下官愚钝,实在不是很明白。”

“日后你便会知道了。”简怀箴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道。

眼见简怀箴不愿说出此事,佩刀大臣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便开口问道:“那我们明日何时启程。”

四十九,归京师

简怀箴微微一沉吟说道:“明日一早便可启程,早间凉快,路途遥远,多行一程是一程。”

佩刀大臣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便开始说道:“皇长公主说的是,早一些上路颇有好处,那些剪径的蟊贼估计这么早也起不来,少惹一些麻烦我们路上就不会耽搁了,便可以早一点到京师。”

简怀箴觉得这名佩刀大臣是华中有话,心知此人还是想要探知路上还会不会碰到今日遇到的这种半道上拦截銮驾卤薄,以至于惊动了圣驾的事情。

今日连着两番战斗,简怀箴心里头明白宫里头出来的那些个锦衣卫和御林军根本就不是江湖豪客的对手,早晚一战,宫中跟随而来的锦衣卫和御林军战死了泰半,对于佩刀大臣来说,颇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眼见自己的兄弟死了那么多,佩刀达成也有些心寒。

简怀箴心里头不免有这样的疑问,今日此人来找自己询问此事,究竟是不是为了打听回京的路途上是否还有别家的江湖门派盯着銮驾卤簿。

“你说的一点不错,不过明日之事我等倶是不知,也不必多做猜疑,前头就算有什么江湖人士在前头候着皇上的銮驾卤簿,也不必过于忧心,眼下保护皇上的人手也够了。就算是有什么极为厉害的角色出现欲对皇上不利,就凭眼下的人手也足以对付。”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那是当然,只要皇长公主于此坐镇,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不给皇长公主一个面子,何况皇长公主身边还有这么多的江湖朋友,个个身怀绝艺,有他们在侧,皇上自是可保无虞。”佩刀大臣慌忙对着简怀箴开口说道。

“嗯,既然你也知晓此事,何必过于忧心回京路上是否还有这等事体发生,还是快快回去好好将息,明日还要赶路。”简怀箴对着佩刀大臣奉劝道。

“是是是,皇长公主说道一点不差,那就请皇长公主也早些安歇。下官先告退了,明日再来奉安。”佩刀大臣颇为客气的言语道。

“好,就是如此,你也早些歇息。”简怀箴吩咐道。

“下官先去查查给皇上安排的轮哨如何了。”佩刀大臣开口说道。

简怀箴张口说道:“这倒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要不要本公主让人随你一道去。”

“这等小事就不必劳烦皇长公主你了,下官理会的。”说完佩刀大臣对着简怀箴躬身施礼,随后便抽身退了出去。

简怀箴心里头有些不太明白这个佩刀大臣今日为何如此殷勤,心中微微一想,后来有想明白了这件事。

想来佩刀大臣见到自己手下的江湖人士武功如此高绝,心下对于自己不免畏惮,如此一来便又讨乖卖好的意思,说不定此人还想藉此机会,和自己拉上关系,如此来巩固在宫里头的地位。

心下想到此事,简怀箴不觉哑然失笑。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隐居在江南小镇,算起来已经有很多人没有打理过宫中的事务了,这名佩刀大臣如此做法,未免有些太趋炎附势了,只因为自己卫护着皇帝,在皇帝面前还能说的上话。

要是如此就有人依附自己的话,简怀箴觉得太过啼笑皆非的。

不过简怀箴心里头明白这个佩刀大臣倒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是不会做什么傻事的了。不过就算聪明人不做傻事,机灵过头,趋炎附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般想来,简怀箴就打算先不去理会这件事情,待得日后知晓这名佩刀大臣究竟是什么居心之后在应对也不迟。

简怀箴心里头想到了此事之后,也就不觉得此事如何了。

第二日一早,简怀箴起身梳洗之后,便去面见皇帝朱祁镇。

朱祁镇今日气色颇佳,因为他听得手下的佩刀大臣说最厉害的几个江湖门派的高手都已然被简怀箴的人击退了。

这么一来,便无后患之忧了。

朱祁镇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他心里头知道自己的脑袋绝不可能比那些江湖豪客手上的刀硬,要是真的让那些个江湖汉子给劫持了,非但穿扬出去是个大小话,就算没有传扬出去,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皇上今日的气色不错。”简怀箴盯着朱祁镇的看了一眼,便开口说的。

那也不是,只是昨天夜里睡得比较拿稳,并无人过来打搅朕。

听得这话,简怀箴定定头说的:“皇上你乃九五之尊,就有人想要打搅你,也要好好的想想自己的分量。”

“有理,此话甚是有理。”朱祁镇自是极为高兴。

“皇上,今日启程之后,行程可能要加快一些,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皇上而言,还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定多也就是车辇行动的慢一些。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朱祁镇自然别无话说,随后便没话找话的问道:“今日启程之后,是否还有发生昨日之事。”

简怀箴听他这般说法,不知道是佩刀大臣将自己和他昨晚上所言的事情告知了皇帝没有,便开口应答道:“回皇上,据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这几日创来的消息来看,眼下的局面还算是平静,并无什么歹人想要藉此惊扰圣驾。”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自然有些喜出望外,以为昨日一天里头就碰到了三起刺客袭击之事,朱祁镇都有些觉得会京师的归程中,只怕这样的事情一路上都免不了。

可是听了简怀箴的这番话,朱祁镇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在他的心里头极为明白简怀箴为了护卫自己的銮驾卤簿之事,已然动用了所有的江湖势力,如果说连江湖最大的一股势力也不能探知一点风声的话,那么看来回京之路已然平坦了许多,不会有昨日那般的凶险了。

“朕觉得天下之大,黎庶百姓数不胜数,只要朕能够爱民如子,相信天下的子民也都会视朕为他们的父母一般。”朱祁镇似乎有感而发,对着简怀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简怀箴心中颇有些诧异,不过面上却很快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真帝者之言,皇上不愧是圣明天子,这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言辞,足以媲美唐代的高宗皇帝。”

朱祁镇见简怀箴将他和一代明君李世民相提并论,自是极为高兴,便开口言语道:“经过昨日一事,朕觉得当时冤屈了于谦大人实在是朕的过错,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日后也唯有在其他事情上做一番补救。希望于谦大人的在天之灵能够鉴怜朕的苦心。”

简怀箴心下不免有些感慨,虽是不知朱祁镇今日为何突然有这么一番的感慨,不过听得朱祁镇说要做一名决心为屈杀了于谦而做一点事情,不免有些感动。

“于谦大人若是在天有灵,能够听到今日皇上的这番话,心中自会感到欣慰的。”简怀箴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心下也觉得一轻。

“诚如你爱卿所言,朕也觉于谦应该会谅解朕。”朱祁镇点头说道。

这时候佩刀大臣匆匆从外头走到了里头对着两人请示道:“皇上,皇长公主,眼下时候不走了,銮驾是否该启程了。”

听得佩刀大臣如此问话,朱祁镇便转脸望着简怀箴开口说道:“爱卿觉得此事如何。”

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上,今日早些启程也是好事,这一路上都不太平静,早一点启程说不定可以避免许多无端的麻烦。”

朱祁镇心里头明白简怀箴这番话是另有所指,便开口说道:“既然爱卿是这个意思,那就这么办,马上吩咐下去,即刻启程,打道回京。”

“微臣遵旨,微臣马上就去安排。”佩刀大臣恭声言语道。

其实佩刀大臣早就安排妥当了。

朱祁镇和简怀箴说了一会话,佩刀大臣便进来请皇帝出门上车辇。

皇帝听了这话,便随着佩刀大臣一同出来,随即跨上了大马辇,佩刀大臣服侍着放下了门帘,随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消息还真是极为准确。

只从让三波袭击皇上的势力知难而退之后,一行人逶迤而行,翻山越岭,倒也没有在遇到什么半道上拦截的歹人。

行了几日,眼看京城在望了,佩刀大臣心下很是欣喜,此番的差事极为棘手,如今没有在自己手上办砸了,到了京师,皇帝定然会重重有赏。

因此之故,佩刀大臣便让手下的锦衣卫和御林军加快行程,以期能够尽快的赶到京师。

御林军和锦衣卫中的许多人也是这般想法,故而佩刀大臣一声令下,全都加快了脚程。

入夜时分,便进入了京师,回到了紫禁城。

天色早已然黑了,皇帝却是极为欣喜,因为此番出行在外,幸而得到简怀箴等人的襄助方能安然归来,便让人安排简怀箴、方寥、江少衡、南宫九重、蓝静等人在宫中休息,随后命人张灯结彩,设下宴席,特意让宫中最好的御厨为他们做出许多宫中的珍馐美食。

见到皇帝有这般的态度,众人也不得不依从,便在宫里头留下休息,过了不久。

皇帝就命人将一干人等请去赴宴。

一干人等觉得皇上的这番盛情难却,打点了一番都去赴宴。

特别是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手下的一些弟子,一直听说御膳房的食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今日听得皇帝设下宴席款待他们,自是欢喜雀跃。

一些门下弟子便争着欲要前去赴宴。

皇帝大概是觉得人多热闹,而且此番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一些弟子拼死相护,便欣然首肯,让她们也随着一同赴宴。

听闻皇帝有此恩旨,连简怀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朱祁镇肯如此行事,说明他心里对于在路上卫护他的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都有感激之意。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便带着一干人欢欢喜喜的去赴宴。

到了设下宴席之地,烛影摇红的忏情门的弟子都是大可眼界,皇上是摆下了流水席,山珍海味,美食佳肴,简直是琳琅满目。

没过一会,皇帝便也来了。

一到之后,皇帝朱祁镇便欲要让简怀箴坐首席,简怀箴自是不肯,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僭越放肆。

皇帝无奈,只得开口言语道:“爱卿何必如此,朕此番能够安然归来,还不是尔等一力护持,若是没有这般助力,朕只怕眼下还留在南京,未能回来此地。今日朕大宴嘉宾,推爱卿坐首座有何不可,爱卿何必推辞不就?”

简怀箴慌忙言语道:“皇上,不是推辞不就,只是尊卑礼制所关,何敢僭越。”

朱祁镇开始说道:“今日不论尊卑,只管尽兴即可。”

听得皇帝如此言语,简怀箴慌忙劝阻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朝廷体制攸关,岂能如此轻率。还是皇上坐首座,我等敬陪末座好了。”

朱祁镇眼见简怀箴坚辞不受,只得略带无奈的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爱卿就居于朕的下首好了。”

这些子简怀箴便不能反对了,就避席躬身对着皇帝朱祁镇逊谢道:“多谢圣上赐席。”

简怀箴一坐定,余下的方寥、江少衡、南宫九重、蓝静和一干忏情门以及烛影摇红的弟子也都依着辈分坐定。

济济一堂的,皇帝便令人吹笙鼓瑟,歌舞娱情。

酒过三巡之后,一时之间堂上燕乐融融,宾主尽欢。

忽然有名太监进来启奏道:“皇上,门外石亨将军和曹公公求见。”

此番刚毕,皇帝没有想到这两人会联袂而来,不由微微一怔。

不独朱祁镇如此,简怀箴听说石亨和曹吉祥一同来求见皇帝,心里头也是咯噔了一下。

石亨这个奸细人物,南宫鸣凤便是死在她的手上,对于简怀箴而言,心下对此人是极为痛恨。

不过此人发动夺门之变,拥立英宗复位有功,看在朱祁镇的面子上,简怀箴也不能于他为难。

简怀箴在心里头揣想,今日这两人一同来进皇帝,究竟所为何事。

照说没有什么极其重大的事情,两人绝不会联袂来见皇帝。

简怀箴心中揣想了片刻之后,依旧未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朕知道了,你下去让他们二人等一等,朕马上就去接见他们二人。”皇帝朱祁镇对着请来报讯之人挥挥手说道。

听得皇帝有此一言,那名前来报信之人便恭声说了一句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下去跟石亨将军以及曹公公说一声,让他们二人现在偏殿候着,等皇上过去召见。”

“嗯,你下去吧。”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太监离去之后,朱祁镇便转过脸来对着简怀箴和一干人等说道:“石亨将军和曹公公求见朕,怕是有什么要事,朕这么些天都不在宫里头,也不知情形如何,诸位于此安心宴乐,朕少陪了。”

简怀箴听得皇帝如此言语,慌忙站起来说道:“圣上有事,就请速去办理,不必招呼我等。”

朱祁镇点点头,便站起来转身离去,一番更衣穿戴之后,就由着一些太监领着去见石亨和曹吉祥。

“皇上此番风尘劳顿,实在是辛苦了。”石亨眼疾,一见皇帝入内,便上跪下来请安,面色上极为恭敬。

曹吉祥也跟着颤巍巍的跪下来说道:“皇上回宫,老奴因身有重疾,未能及时接驾,给皇上请安,实在是罪该万死。”说完便是涕泪横流。

朱祁镇心下对于拥立自己复位的这两名大功臣还是极为喜欢的,便开口说道:“石爱卿,曹爱卿快快请起,朕如今好好的,一点事情也没有,诸位爱卿何必如此。”

曹吉祥听得这话,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过了,便止住了哭声说道:“皇上出行期间,老奴日夜盼望着皇上能够早些归来,后来听说路上颇不平靖,心下更是忧心如焚,今日方才重睹天颜,故而有此失态之举,还请皇上幸勿怪罪老奴。”

朱祁镇慌忙上面扶起曹吉祥说是:“曹公公对朕是一片赤诚,忠心耿耿的,朕如何不能知道。曹爱卿,地上凉,你也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利索,还是快快起来吧。”

曹吉祥闻言有些极为欣喜的开口说道:“老奴多谢圣上关心。”

朱祁镇点点头,随即转过头来对着跪在一旁的石亨将军开口说道:“石爱卿也请平身。”

石亨原本有些嫉恨皇帝上前去扶曹吉祥,心下略微有些不快,不过听得皇帝也让自己起身,心中也自是一喜,他为人颇为奸诈,从地上起来之后,便顺带着去扶起了曹吉祥。

朱祁镇看在眼里头,觉得石亨将军为人忠厚,心下自感安慰,觉得自己的臣下里头能够有这样的人物,自是极为不错。

“两人联袂来见朕,究竟为了何事?”朱祁镇让跪在地上的两人平身之后,便看似闲闲的问了一句。

石亨便上前答道:“皇上,微臣负责京师的治安,发现这几日来了不少江湖人士,京师里头只怕颇不平靖。”

朱祁镇在回京的路上遇到好几次江湖人士的拦着道劫杀,对于这等事体极为关注,慌忙接口说道:“有这等事体,莫非这些江湖人士都不要命了,胆敢来京师闹事。”

五十,水阁谋

石亨将到皇帝有些发怒,便乘机说道:“微臣也是如此的想法,说起了这些江湖草莽可真是够大胆的,天子脚下他们都敢以武犯禁。”

“以武犯禁。”朱祁镇重复了一句,极为注意的追问道:“朕不在京师的这段时日里头,这些个大野龙蛇究竟弄出了什么事体来。”

听得皇帝上钩,石亨便接口说道:“事情可就多了,打架斗殴,聚众闹事,跟官府对抗,甚至还有人不顾禁法,擅闯宫闱。”

朱祁镇不觉大为奇怪,其他的事情他也无从得知,不够若是有歹人擅闯宫闱这等大事,自然是瞒不过宫里头的总管太监曹吉祥的。

如此想来,朱祁镇便转脸对着曹吉祥求证道:“曹公公,你在宫里头是否听说了此事。”

曹吉祥上前一步说道:“确有其事,听人说,一共来了几十个人,有个人硬闯不成,还在外头骂骂咧咧的,说什么狗屁皇宫,老子还不稀罕,不过就是想要过来坐坐龙椅而已,弄这么多的看门狗。小心老子有朝一日……”

说道这里,曹吉祥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忌讳似的,惊觉了一下,便停住不说了。

朱祁镇大为奇怪,便开口追问道:“曹公公,如何只说了一半,那人底下到底还说了一些什么?”

曹吉祥慌忙接口说道:“皇上,那人口中尽是悖逆之言,老奴都不敢开口告知圣上。”

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不妨事,就算是些悖逆之言,也都是那人的言语,曹公公,你只管说便是,朕绝不会怪罪于你。”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曹公公也便放下心里,对着朱祁镇开口说道:“既然圣上如此言语,老奴便说了,那人说什么若是老子有朝一日把皇帝拉下马,自个人做了皇帝,要把尔等都丢到金水河里头去喂鱼。”

“正是狂妄之极。”听得这话,朱祁镇也不由勃然大怒。

对于朱祁镇而言,最为忌惮的便是这一点,他自己得位不正,自然也忧心别人会以别的手段来将自己的皇帝宝座夺取了去。

不管是朱家之人还是其他人,要是有人胆敢冒犯皇帝的权威,朱祁镇决不可轻易将宝座给交出去。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石亨将军和曹吉祥相视一笑。

“圣上所言极是,当今天下还有这般人士,绝不可轻饶。”石亨从旁说道。

朱祁镇便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就给朕好好查一查,看看这些人究竟是说明来路。”

石亨慌忙上前言语道:“微臣已然派人查过了,这些人的来头不小。似乎是和什么江湖第二大门派烛影摇红大有关系。”

“烛影摇红,你说烛影摇红。”朱祁镇便开口说道。

“没错,是烛影摇红。”石亨肯定的点点头说道。

朱祁镇听得这话,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那么你说京师的地面上出现了好多的其他武林人士,他们有是写什么门派的。”

石亨听得朱祁镇这般说法,微微思忖一下说道:“似乎有好些门派的人都过来了,不过据说都是接到了烛影摇红的帖子才过来的。”

“帖子,什么样子的帖子。”朱祁镇不无好奇的问道。

“这微臣也没有见过,不够听人说是什么江湖英雄帖,奴才猜想应该是什么请帖之类的物件。”石亨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照着石爱卿说道,京师地面上多出来的人都是和烛影摇红大有关联喽。”

石亨点点头说道:“眼下虽不知道这些江湖人士齐聚京师究竟要做什么,不过据微臣推断,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微臣已然令人加强了京师里头的治安,也在里头安排了一些眼线,若是这些个江湖人士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便会得到消息的。”

听得石亨“微臣这么做也都是为了皇上,如今边关不靖,要是京师里头还不得安静,皇上如何能够安生。臣下这么做法也是为了给君父分忧。”石亨开口言语道。

朱祁镇听得石亨有此言语,便开口说道:“石将军对朕忠心耿耿,朕岂能不知。京师的地面可要好好维持,切莫让那些个江湖人士把京师搅和的一团糟。”

“皇上请放心,这些都交给微臣办好了,只要微臣在,绝不会让那些个江湖草莽在京师这块地头上耀武扬威,目无国法的。”石亨拍着胸脯对着朱祁镇说道。

朱祁镇闻言,便哈哈笑道:“石亨将军既然有此一言,朕自然是信得过的。”

这时候曹吉祥对着皇帝开口说道:“皇上,如今城里头龙蛇混杂,流民甚多,石亨将军手下人马有限,只怕有些难处。”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如此说法,便转过脸去对着石亨问道:“石亨,你是否有难处。”

石亨闻言,慌忙回答道:“为皇上办事,就算是千难万难,石亨都不怕。”

听得石亨如何言语,朱祁镇也听出了一点话头,略有些迟疑的问道:“照你的这般说法,莫非还真是有难处。”

“皇上,石亨手下的将士对付一般的平民百姓尚可,可是若要对于烛影摇红这般的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只怕有些力不从心了。”石亨对着皇上开口说道。

“此事倒也不差,朕此番从南京归来,在半道上就遇到了一些歹人,这些人看情形也是江湖人士,个个武艺高强,就连朕身边的锦衣卫和御林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江湖门派里头也都是藏龙卧虎的,绝不可轻视了他们。”

朱祁镇对着石亨说出的这一番话使得石亨愣了一愣。

“皇上半路上遇袭了。”石亨将军慌忙开口说的。

“正是如此,我在半路上便遇到了袭击,幸而有人护卫,方才可以回到京师。”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真是岂有此理。”石亨忽然开口说道。

“如何个岂有此理法。”石亨对着皇帝开口言语道。

“石将军何出此言。”朱祁镇问道。

“皇上不知么,这些人只怕皇上和我等都是心怀不轨的吧?”石亨对着皇帝开口问道。

这话又是如何说法。

“据下面的消息,烛影摇红的当家刚刚换了一个女子当家,只是眼下还不知道此人底细如何。”南宫鸣凤一死,石亨早就查明白了烛影摇红的信任宫主是何人,只是为了不引起皇帝的疑心,故做不知。

曹吉祥也从旁对朱祁镇进言道:“皇上这些的江湖草莽,一点也不把圣上放在眼里,此番齐集京师,日后只怕都是祸害。”

朱祁镇听他这个说法,心下也自一动,此番归京,简怀箴手底下的江湖人士护卫自己出了大力固然不错,只是真如曹吉祥所言,日后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对于大明而言,还真是一个极端麻烦的祸害。

“依曹公公的意思,朕应当如何处置这些江湖人?”朱祁镇迟疑的问了句。

“依着老奴的意思,不如令统领衙门将九城封锁,把这些个大逆不道的江湖人士悉数收监,正所谓养虎为患,不可轻忽。”曹吉祥装出一副尽力费力为朱祁镇打算的模样。

“悉数收监,城里头江湖人士这么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些不太妥当。”朱祁镇摇了摇头说道。

石亨很是奸猾,一听皇帝的语气不对,显然是不愿听从曹吉祥的建言,便旁敲侧击的怂恿道:“皇上所言极是,折腾出的动静太大对京师的百姓搅扰太甚。何况我部管辖的牢房也不敷使用。诚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些江湖人士既然都和烛影摇红有关联,不如把烛影摇红的人都给抓起来,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人会居间挑拨,犯上作乱了。”

朱祁镇听得石亨有此一言,虽是觉得他所言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微微思忖了一番方才开口说道:“若是这般做法,对于百姓依旧是姿扰过甚,跟何况眼下这些江湖人物尚未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举动了,还是先看看情形再说,不必急于动手。”

五十一,奸人心

曹吉祥见朱祁镇心头尚无抓人的意思,只得开口说道:“陛下,老奴觉得石亨将军之言乃是老城谋国之言,眼下时世不靖,若是能让把这些江湖人物安份守己,不生事端,方能保我大明的万世基业,天下安定。

朱祁镇见曹吉祥这般说法,心中不觉有些烦躁,在加上这两人平素自诩有拥立之功,言辞之间有时候会不经意的冒犯朱祁镇。

如今便是这种态势,朱祁镇心下颇有些焦躁,便抹了面子道:“此事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让朕好好想一想再说。”

石亨一听,皇帝这分明是推辞的口吻,便开口说道:“皇上所虑极是,此事关系重大,缓一缓也好。”

曹吉祥听得如此这般说法,便开口说道:“皇上圣明,所虑甚为妥当。”

“那好,石爱卿,曹爱卿,你等二人就先行跪安好了。”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曹吉祥和石亨闻言,便给朱祁镇磕了头,随即离去了。

朱祁镇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觉得此事倒是有些麻烦,越想得深入越觉得颇有些焦躁,索性也就不去想他了。

石亨和曹吉祥出了门,就分开了。

不过石亨回府没多久,就有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骡车到了后面,下来一个面白无须的小白脸,跟着石府守门的人说了几声,便驾轻就熟的赶着骡车进去了。

到了石亨的府邸之后,方才那位面白无须的小白脸便从骡车上下来,随即拉开帘子,对着里面恭声叫道:“曹公公,到地方了,小的服侍你老下来。”

里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来,面白无须的小白脸便从旁搀着,扶对方下了车。

下来的人正是曹吉祥。

这时候石府里头有人上去说道:“曹公公,我家主人久候多时了。”

听得对方如此言语,曹吉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名石府的家丁知道这位是石大人的贵客,虽是觉得此人有些桀骜,不过却是丝毫不敢怠慢,恭敬的弯腰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公公请随小的来,石将军在花厅等候。”

面白无须的小白脸便张口说了一声道:“前头带路。”

石府的家丁见他这般呼来喝去的,心下有气,腹诽道不过是个下边没了的太监也敢这么嚣张。心里头虽是这般想法,不过面上却也不敢违逆了他的意思,接口道:“是是,两位请这边行。”

说罢便前头带路去了,面白无须的小白脸便搀扶着曹吉祥跟在后头。

穿过花木扶疏的园林,到了一处水阁,四面临湖,只有一条木制的走廊连接到水中央的阁子上。

“曹公公,石大人就在那边的水阁中恭候大驾。”石府的家丁朝着湖中的水阁指了一指说道。

面白无须的小白脸颇为机敏,便对着曹吉祥说道:“曹公公,小的就在此地候着公公好了。”

曹吉祥点点头说道:“也好,那你就于此地候着,本公公去见见石将军。”

说完,曹吉祥便撇下了两人,独自朝着湖中央的阁子行去。

石亨正在湖中央的阁子里头独酌,一见到曹吉祥过来,慌忙放下杯子说道:“曹公公还真是信人,来的如此之速。”

曹吉祥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说道;“老弟相召,曹某何敢不来。”

说着曹吉祥看了看中间立着的一大块镜子,笑着说道:“石大人真是好兴致,古人说铜镜可以正衣冠,你搞得这么大一个镜子,不知道是大人的衣冠如何之大。”

“曹公公说笑了,小弟不过是贪恋景致,想要在格子里头也能全揽湖中风光,才令人弄了这个一个东西。”

“原来如此啊,呵呵,石大人正是雅人深致,别出心裁。”曹吉祥笑着说道。

石亨闻得此言,哈哈大笑道:“石亨算什么雅人,顶多是一介武夫,曹公公如此推美于人,石亨都不知如何言语才是。”

曹吉祥也笑道:“石将军不必客气,曹某不过是有感而发,绝非谀词。”

石亨笑着指着曹吉祥说道:“天下人巴结曹公公都来不及,公公这么说岂不是把石某给抬到天上去了。”

曹吉祥闻言也哈哈笑道:“石将军真是妙人。”

“不必多说了,曹公公,来来来,一起坐下喝杯酒。”

石亨拉着曹吉祥落座,曹吉祥一点也不拘束,也不推辞,径直便坐了下去。

两人相对而坐,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曹吉祥方才放下玉箸,对着石亨问道:“今日石亨将军召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问,石亨便开口说道:“事情倒也寻常,今日你我同在大殿之上,也都听到皇上说了什么了,石亨今日请曹公公们请来,想要讨教一个主意。”

曹吉祥故作惊讶的开口说道:“石亨将军,老夫有些不明白,今日圣上说了一些什么,你有想要跟老夫讨要什么样的主意。”

石亨一听这话,心中不由暗自腹诽道:“真是一个老狐狸,方才分明是你在皇帝面前怂恿皇帝将京师里头的烛影摇红弟子一网打尽的,如今一听皇帝的口风不对,居然就装作没有这么一回事了。难怪外头传言说曹吉祥这个老家伙是个积年的老狐狸,正是一点不错。”

不过心下虽有这般的想法,表面上石亨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公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圣上今日不是对你我二人言及眼下尚不必如此行事么。”

“如何行事,老夫喝了点酒,想不大起来了。”曹吉祥依旧装疯卖傻。

石亨心里头对于这个老狐狸很是鄙夷,他们两个本应该是推心置腹的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可是这老儿偏偏如此装聋作哑,喜欢把人当猴子耍弄。

无奈之下,石亨只好开口说道:“曹公公,皇上今日不是说眼下不必跟烛影摇红动手么,这事你老可不会忘记了吧。”

听得口中说出了此事,曹吉祥方才装作恍然大悟的开口言语道:“原来是这么一件事情,老夫还当是什么大事。皇上确实有这么一番的吩咐,不知道石亨将军旧事重提,究竟想要如何。”

石亨见这老儿的嘴巴如此严实,就是不能说出那件事情来,只得自己开口说道:“曹公公你可知道,烛影摇红是简怀箴昔年所创,此女颇为了得,眼下若是不剪除气羽翼,日后定然是我辈的心腹大患。”

见到石亨交了底,曹吉祥方才慢悠悠的回了一句道:“这也未必,皇长公主是你石亨将军的敌手,可是却是朱家子女,老奴的主子。”

石亨闻言,不由为之气结,照理说,今日在御前之时,是曹吉祥力主要将烛影摇红给剪除干净的。只是这个老匹夫见风转舵的功夫极为厉害,一件皇帝并无此意,随即就把此事当成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份本事,还真是让石亨自叹弗如。”

“曹公公,不瞒你说,石亨曾经和皇长公主打过交道,皇长公主虽是貌甚较弱,不过其才如海,武功有高,更是有一群武林人士帮着她,眼下想要动她,只怕不是时机,眼下石某能够想到法子是,先行剪除皇长公主的羽翼。”

“石大人果然是办大事的人,只是曹某依旧有一事不明,还请石亨将军指点指点。”曹吉祥忽然极为正经的开口问道。

见到曹吉祥是这般的态度,石亨心下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想是击中了曹吉祥的心事,便开口说道:“曹公公若是有事欲要见询,石亨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吉祥微微一笑,随即开口问道:“石亨将军觉得皇上对皇长公主心存何意。”

这句话倒是把石亨给问住了,他便开口对着曹吉祥言语道:“曹公公这话里头的意思请恕石某不知其意。”

曹吉祥闻言,便拍了拍石亨将军的臂膀说道;“石将军出生行伍,对于宫里头的前朝旧事,陈芝麻烂谷子之人的事情自然不会知晓了。”

听得这般说法,石亨便敛容说道:“这些宫闱密事,石亨倒正是知之不多,还请曹公公能够教我。”

曹吉祥笑笑说道:“这些事情说起来还真是颇为费劲的,不够石将军既然想要知道,那曹某便说上一说。”

闻得此言,石亨也停箸不食物,盯着曹吉祥问道:“皇上对于皇长公主究竟是如何个想法。”

曹吉祥笑了笑说道:“其实事情倒也简单,皇上害怕皇长公主的力量一支独大,难以驾驭。”

“曹公公莫非是说皇帝对于皇长公主也不甚信任。”石亨惊问道。

曹吉祥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其实人当得,曹某服侍了皇上这么多年,心里头明白皇上他心里头只信任一个人。”

“谁。”石亨急忙追问道。

“那还有谁,皇上他唯一信任的人只有皇上自己而已。”曹吉祥摇着头说道。

石亨惊问道:“难道皇上连曹公公你都不信任么?”

曹吉祥用力点了点头说道:“石亨将军所言一点不差,皇上并不是十分信任老奴。”

“何以见得。”石亨问道。

“此事若是不懂宫里头的规矩只怕很难厘清,石将军可知皇上此番出行,带走的侍卫都是那些人。”曹吉祥开口问道。

石亨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御林军和锦衣卫的人马吧。”

“石大人说的一点不差,不够有一点,这些人里头居然和我曹某人有关联。”

石亨颇有些不解其意的问道:“这话,真是有些奇了怪了,难道皇帝不欲要曹公公的人。”

曹吉祥一拍大腿说道:“石将军说的一点不差,正是如此,从这些情形看来,皇上对曹某人也不甚放心,因此之故方才会有此安排。”

“这般说来,皇上也未必信过曹公公,此事还真是棘手的很。想要对付皇长公主,要是手中没有皇上这块金字招牌,只怕是极为难以应付。”石亨对着曹吉祥说道。

“石亨将军所言有理,只是事情虽然是明摆着的,可是我等也劝不动皇上。”曹吉祥苦笑道。

石亨闻言,也喟叹了一声道:“这都怪那个于谦,原本皇上对于你我还是言听计从的,要不是皇帝对下令诛杀于谦之事心怀歉疚,也不过搞到这等的地步。”

“于谦的事情已然过去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眼下我等要着力如何方能令皇上改变心意,派兵绞杀烛影摇红。”曹吉祥面色凝重,言语迟缓的言语道。

“对了,此话算是说到了石某的心坎里,烛影摇红可是我的心头大患,要是不能将此铲除,日后必然是行事的绊脚石。这一点可是丝毫不能大意的事情。”石亨暗自咬牙道。

石亨原本已然和忏情门的南宫九重处到了一块,欲要借刀杀人,剪除了简怀箴,可是没有想到最后的关头既然被烛影摇红的南宫九重给破坏了,而且已然掌握到手中的忏情门也因为南宫鸣凤一死,就失去了控制。

这番变故,打乱了石亨朝野两条线路齐头并进掌控大权的步骤,这等情形之下,石亨只有退而求其次,先行打击烛影摇红。

曹吉祥见到石亨的面色不豫,虽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痛恨烛影摇红,不过烛影摇红也是自己的敌人,曹吉祥也不愿意烛影摇红做大,这对于他来说也是毫无好处的。

“我有个主意,可以转回天意,石将军愿不愿意试试。”曹吉祥微笑的言语道。

石亨闻言,便开口说道:“莫非曹公公已然有了良策不成。”

曹吉祥笑了笑说道;“虽是不敢自道为良策,不过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倒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做到此事。”

“那倒是须得跟曹公公好好讨教讨教。”石亨笑言道。

“其实事情倒也不难办,皇上目下的心意不过是未发现烛影摇红的劣迹才不愿将其取缔。”曹吉祥笑了笑说道。

石亨颇有些纳闷的问道:“这是我倒也是想过,只是眼下的情势极为不同了,如今江湖势力崛起,朝廷积弱,即便我等欲要对付这些江湖门派,也是颇为棘手。何况盯梢之人也为发现烛影摇红有何劣迹。”

“皇上还有御林军,只要御林军出动,不管是什么江湖门派都能夷平了去。”曹吉祥笑了笑说道。

石亨笑了笑说道:“出动御林军,那非要圣上的圣旨不可,石某人可没有这个胆子假传圣旨。”

“没有圣旨,可以让皇上下圣旨。”曹吉祥开口言语道。

石亨不觉大为佩服的开口言语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眼下看来这是还真是能办,只是我等可以用什么样的法子来说动皇上呢。”

曹吉祥笑了笑说道:“烛影摇红虽无劣迹,那就帮他们弄出一些劣迹来不就成了。”

一听这话,石亨将军恍如大悟道:“果然是好主意,这一招嫁祸于人当真是高明之至。”

曹吉祥闻言,也嘿嘿笑道:“石将军真是一点就透,曹某人的这个法子还不错吧。”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石亨便笑了笑说道:“曹公公的法子真是高人一等,不动声色,借刀杀人,就算是简怀箴欲要寻仇,只怕也落不到我等的头上。”

“不错,正是这话。皇长公主为人颇为厉害,眼下我等若是能够不招惹她,便先不招惹她,否则的话,此事定然会黄了。”曹吉祥从旁提醒道。

“曹公公说的对,皇长公主眼下还动不动,一动便是打草惊蛇,反而不美,还是留待日后在行收拾。”石亨哈哈大笑道。

笑过一阵,石亨突然开口问道:“你说皇上会不会认准死理,不对烛影摇红下手?”

曹吉祥闻言,微一思忖,随即开口言语道:“决计不会如此,依着皇上的性子,只要你能说动了皇上,大事便可告成功。”

听得这话,石亨不由哈哈大笑道:“说的有理,说的有理,当年我们搞的夺门之变不也是如此,眼下不过是对付一个小小的门派,又有何难。”

“此话一点不错,不过是一个门派,对于我等而言,决计不是难事。”曹吉祥开口言说道。

“来来来,曹公公,你我痛饮一杯,预祝此番能够顺利功成。”石亨对着曹吉祥举杯说道。

曹吉祥闻得此言,便举杯笑了笑说道:“石将军,眼下大事尚未成功,可不要过于高兴了,得意忘形,只怕会露出马脚来,要是事情露了陷,皇上责怪下来,你我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石亨笑了笑说道:“曹公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石某人,难道还不是的石亨办事素来的谋定后动,稳健妥当的嘛。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曹吉祥也笑了笑说道:“话是如此说法不错,不够事情要是有了缺漏,日后想要弥补可就难了,故而行事之际,决不可马虎大意,要是事情办妥了,就不要留下活口。”

“那是自然,留下活口岂不是自找麻烦。天底下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曹公公放心便是。”石亨也跟着笑道。

两人商议妥当,便有开始把酒言欢。

他们心里头都觉得只要能够设计让皇帝相信烛影摇红对大明江山不利,定然可以藉由皇帝之手将烛影摇红给打压下去。打压了烛影摇红,便可肆无忌惮的在朝廷和江湖上发展势力,到时候大明江山就落入了自己的掌握之中。

五十二,两相愿

正当石亨和曹吉祥秘议如何设计嫁祸烛影摇红之际,皇帝已然蹙着眉头回到了宴乐之所。

简怀箴心细如发,一件皇帝是这般的模样,心里头已然明白皇帝定然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待到皇帝落座之后,自然有太监过来重整杯盘。

简怀箴便乘此机会低声对着朱祁镇问道:“皇上,石亨将军和曹公公联袂而来,所为何事。”

皇帝微微一怔,不愿意将实情托出,便开口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些时日以来,京师的地头上出现了很多流民,时常有对抗官府的事情发生,据说还有刁民居然想要冲击皇宫。”

听得皇帝这般说法,简怀箴心里头也颇为诧异,她没有想到京师里头居然会发生这等事体。

“冲击皇宫,这些人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皇上,决不可轻饶了他们。”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此事朕自然是知道,朕也觉得纳闷,天底下居然有这等狂妄悖逆的之人,简直是毫无心肝。居然连紫禁城都不放在眼里。”皇帝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听得皇帝有此一言,便开口说道:“圣上说言极是,只是不知这等狂悖之徒是何人。”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应道;“听说是些江湖人士,以武犯禁。”

简怀箴微微一怔,随即张口言语道:“这些人死不足惜,皇上不必过于哀伶他们。”

“这是还真是有些蹊跷,按说紫禁城乃是重地,外人如何能够进大来。”皇帝说出的了自己的疑问。

听得皇帝有此疑问,简怀箴便开口说的:“不管如何,还是人先逮住了再说。”

简怀箴的话提醒了皇帝。

“不错,此事朕倒是忘了问,也不知道有无将他们捕系归案,等明日朕见了石将军再好好问一问。”朱祁镇接口说道。

简怀箴应声道:“这倒是不必,想来定然是捉不着,否则的话,只怕石将军已然将他们的口供都呈现给皇上了。”

朱祁镇想来一想,觉得简怀箴说的一点不错,要是石亨已然逮到了人,定然会开堂审问将这些狂妄之人的口供都弄过来,说不定此次来见自己的时候已然将犯人都解押了过来。

“说的是,如是石将军已然捉住了那些歹人,绝不会空手来见朕,看情形真如你所言,这些个歹人确实没有捉住。”朱祁镇想来一会便同意了简怀箴的看法。

简怀箴倒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据她所知,石亨生性狡诈,何况有领着护卫京师的职责,想要捉几个人那是相当容易之事,不过眼下看来石亨似乎并没有抓住么人。

南宫鸣凤之死对于简怀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对她而言,石亨是杀死南宫鸣凤的凶手,在心里头自然是想要给昔年的这位半仆半友的姐妹报仇的,故而关于石亨的所有事情简怀箴都颇为关心。

“皇上,石亨将军既然没有捉住人,看来这件事情也唯有不了了之了吧。”简怀箴对着朱祁镇开口问道。

朱祁镇闻言便接口说道:“这也不尽然,据朕所知,石亨将军已然广布眼线,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些歹人给找出来。”

听得朱祁镇这番言语,简怀箴也开口说道:“如此倒也不错,既然石将军已然安排妥贴了,洒下了天罗地网,估计过不了几天便会有消息的。”

朱祁镇接口道:“朕也是这般觉得的。石将军办事干练,此事定然不会让朕失望。”

听他的朱祁镇有这般的言语,简怀箴便开口说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我等拭目以待便可。”

等酒席整好之后,诸人尽欢而散。

石亨和曹吉祥商议停当之后,听从了曹吉祥的计策,便安排曹吉祥先在亭子中喝酒,自己去找手下办理此事,想要藉此机会弄一个流民来诬陷烛影摇红的弟子,正于府中寻思如何方能将此事做的不着痕迹,府门外头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女子有事欲要求见石将军,大哥可否通融一下,代为传报一声。”说着这名女子就取出了一个门包塞到对方手中。

家丁捏了捏手中的门包,颇为沉重,看来里头的银两不少,便呵呵一笑说道:“姑娘于此稍后,小的马上替你通报一声。敢为小姐芳名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陆名蔓雪,有事想要求见是大人。”

家丁得了银子便拔腿去跟石亨通报。

“石大人,外头有位陆姓女子欲要求见大人。”

“陆姓女子。”石亨不觉有些惊讶,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何人,便有问道:“来人有无通报姓氏。”

家丁歪头想了一想,便开口说道:“有的,大人,这名女子好像是叫陆蔓雪。”

“陆蔓雪。”石亨觉得挺熟悉的,垂头想了一想,马上就想起了,南宫鸣凤似乎好像在他面前提过这个陆蔓雪是她的大徒弟。

心念及此,石亨便想到,莫非此女是给她的师父报仇来的不成。

心下有这般的念想,自是不容对方入府,石亨便开口说道:“将她轰走。”

家丁闻得此言,心下颇为疑惑,不过依旧回复了一声说是。

石亨忽又想到了一件事,便开口说道:“慢着,这名女子可曾随身带着兵刃。”

石府的家丁愣了愣,便接口应道:“并无携带刀刃。”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心下一宽,他心下里头明白既然此女并无携带兵刃,显然不是为了为其师父南宫鸣凤报仇而来。

石亨沉吟了一下,觉得见见倒也无妨,如今想要打压烛影摇红,也需先将对方的事情先搞清楚一些,便开口说道:“这样吧,你放那名女子进来,找人先搜一搜她身上有无暗藏兵刃,若是带着兵刃欲要行刺本大人,就地处死,若是并无携带兵刃,就将这名陆姓女子带到花厅见我。本大人的话,你可明白。”

家丁一听,便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大人,大人的意思就是让小弟搞清楚这名女子的意图再说。”

石亨大为激赏道:“不错,正是如此。你好好去办,不要将此事给办砸了,回头本大人有赏。”

家丁便转身离去了。

石亨见到家丁出去之后,微微思索了一下,便换好衣裳,亲自到湖心的水阁将此事对曹吉祥一说。

曹吉祥听得他的言辞之后,颇有些诧异,便开口问道:“这个陆蔓雪是什么来路?”

“曹公公,此女是烛影摇红原先那位南宫鸣凤宫主的大弟子。”石亨接口说道。

“南宫鸣凤的弟子你如何知道的。”曹吉祥有些奇怪的问道。

石亨极是聪明,知道自己方才差点说漏了嘴,便开口说道:“此事倒也寻常的紧,愚弟负责京城的防卫,对于京师或者江湖上形形色色的帮派和这些帮派里头大大小小的头面人物总是有所耳闻的。”

听得石亨这番说法,曹吉祥便解除了戒备说道:“说的是,石大人身负守护京畿的要职,耳目众多,凡事无有不知。”

石亨听闻了曹吉祥的说法,心知曹吉祥已然不再疑心自己,便接口说道:“多承曹公公美言,我石亨也就这点本事,余外便不足为道。”

“石大人真是过谦了。谁不是知道石将军英明果断,能征善战。”曹吉祥笑着言语道。

“那也比不上曹公公,曹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朝野内外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石亨也开口说道。

听得石亨一眼,曹吉祥干笑了几声便开口说道:“言归正传,如今之事对于我等而言,实在是一件难得的好事,若是能够将这名女子收为我用,日后对付烛影摇红便能少费一些劲。”

听得曹吉祥这话,石亨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明白了其间的关窍,便对着曹吉祥说道:“曹公公你老真是厉害,一言便揭穿了底蕴,这话说的一点不错,要是我们手中握着这么一颗棋子,日后下起棋来也便容易了许多。”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曹吉祥捏了捏石亨的手掌说道:“石将军果然是个聪明人,七窍玲珑心,真可谓一点就透。”

石亨见到曹吉祥有这般举动,心里头不由有些发毛,不过石亨也知道得罪了曹吉祥和没有什么好处,也就任他捏着。

后来倒是曹吉祥开口说道:“这个叫陆,陆什么来着的姑娘现今在何处?”

石亨便趁机接口说道:“噢,叫陆蔓雪,应当还在府门口外头,不够我已然令人将他接到府内了。”

曹吉祥闻得此言,便拍手说道:“如此甚好,我也想见一见这么叫陆蔓雪的姑娘,此人日后对于用于简怀箴颇为不错。此人颇有用处,大可好好利用。”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石亨也大为点头说道:“曹公公说的是,此女对于我等而言着实重要,欲行大事,看来此番非要要好好笼络一番不可。”

曹吉祥微微一笑道:“若是此女入内,同去相见如何。”

石亨笑道:“曹公公若是有这般的兴致,石亨焉敢不从。我已然命人将此女带去花厅,曹公公如是无事,不如和我同去一遭。”

曹吉祥哈哈大笑道:“同去就同去,石将军先请。”

石亨闻得此言,便摇摇头说道:“今日曹公公是客,石亨如何敢僭越,还是曹公公先请。”

听得石亨如此想让,曹吉祥倒也托大,便不推迟,挽起衣襟的下摆就走到了跟前。

石亨没有想到曹吉祥居然连句客气话都没有,心中觉得这曹吉祥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只知道狗仗人势,不就是时常跟在皇帝身边得宠么,自己在发动夺门之变的时候拥立英宗复位也是出过大力的。

可是这个曹吉祥却偏偏要装着比自己高过一头的模样,似乎皇帝老儿信任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心下有此想法,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不过石亨心里头明白,曹公公离着皇帝很近,眼下还不宜得罪他。

想到此处,石亨便快步行到了曹吉祥的身侧,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公公,你老慢走,这几天圆子里头下过一些雨,地上难免有些湿滑。”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曹吉祥心中很是畅快,石亨对自己如此恭敬也就表面自己能压过石亨一头,于谦一死,朝中的群臣的首领便是石亨了,若是石亨都对自己俯首,那么着天底下除却了皇帝之外,就是自己最大了。

太监没有什么别的欲望,不过因为丢了点什么东西,便想要千方百计的抓住一些东西来弥补过失。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水阁,走过木廊,便到了岸边。

曹曹吉祥带来的那位面白无须的小太监依旧还在等着。

一见曹吉祥出来,那名太监便上前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公公,小的来服侍你老。”

曹吉祥笑了笑说道:“小顺子,不必了,眼下我还要跟着石大人去办一件事,你先去骡车那边等着,弄得草料给骡子吃,照料照料。”

听得曹吉祥有此吩咐,那名被唤作小顺子的太监便高兴了应了一声说道:“曹公公有这等吩咐,小顺子立刻去办。”

小顺子去后,石亨不免有些倾慕的对着曹吉祥说道:“曹公公,你老真是驭下有术,瞧你的手下人如此之恭顺,石某人真是极为羡慕。”

曹吉祥微微一笑说道:“地下人还是找一些实诚点的好,太聪明的反而会误事。”

听得曹吉祥如此言语,石亨也点点头说道:“曹公公所言一点不差,真是如此,据眼下的情形看来,曹公公手下应当都是老实本分之人。”

“老实本分倒也未必,只是那些个太监们不敢不对本公公忠心。”曹吉祥开口说道。

石亨连连点头道:“日后还要跟曹公公好好讨教几招。”

曹吉祥笑了笑,随即开口说道:“事情不早了,本公公在老弟的府邸里头办完了事情,还得赶着回宫,若是久了,皇上找不找,可是大事一件。”

石亨闻言,慌忙说道:“这一点石某人省的,曹公公的事情耽误不得,而皇上的事情更是耽误不得。”

“诶,这话就对了,石大人还真是个明白了。”曹吉祥笑着说道。

两人说笑着加快了脚步,很快石亨便领着曹吉祥到了花厅。

到了花厅之后,两人才发现原来陆蔓雪尚未过来。

石亨便请曹吉祥先坐下,令人奉茶,表过不提。

家丁到了门口之外,便见到了陆蔓雪,瑞后便让陆蔓雪进入了石府。心里头念着石亨的吩咐,家丁便对着陆蔓雪说道:“陆姑娘,我们大人说他可以见你,不过有个条件。”

陆蔓雪闻言颇有些诧异的问道:“条件,什么条件。”

石府家丁开口言语道:“这事情也挺简单的,府中在了个老妈子,给姑娘你搜搜身子,要是没有搜出姑娘身藏兵刃,事情也就好办了,在下就马上领着姑娘去见石大人。”

陆蔓雪听得家丁这般说法,心下便想外间人都道石亨做事谨慎,老奸巨猾,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不过陆蔓雪今日来便是欲要伺机和石亨联手,驱赶蓝静,夺取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因此并无携带兵刃。

“好,既然府上有这个规矩,自是不会为我破例,搜就搜。”陆蔓雪开口说道。

见到陆蔓雪应承了此事,家丁脸上便堆着笑容对着陆蔓雪开口说道:“那就委屈姑娘了,请陆姑娘随我来。”

陆蔓雪跟着他七折八折的到了一处庭院,已然有个仆妇在候着了。

家丁便上前对着仆妇说道:“人已经带来了,手脚麻利一些,石大人还等着呢。”

听得家丁有此一言,仆妇慌忙点头说道:“此事管家方才吩咐之时业已知悉,绝不会耽搁了石大人的事。”

家丁应承了一声,仆妇便走到陆蔓雪面前说道:“请姑娘随我入房。”

陆蔓雪已然答应了对方,只得跟在这名仆妇之后进入了屋子。

家丁在外头等了一会,仆妇已然将搜身之事料理停当了,便带着陆蔓雪返身出来了。

陆蔓雪出来之后,仆妇便对着守在外头的石府家丁开口说道:“已然都搜过了,这名女子身上并无暗藏任何利刃之物,可以放心带他去见大人。”

听得仆妇有此一言,家丁便笑了笑,对着陆蔓雪做出请的手势道:“陆姑娘,既是如此,就请随我一同去花厅见我们的石大人。”

陆蔓雪闻得此言,心中不免有些踌躇,若是石亨,她也曾见过,只是那时是随师父南宫鸣凤一道见得,当年南宫鸣凤和石亨沆瀣一气,更是勾搭成奸,陆蔓雪是多有所睹,却不曾想两人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现如今南宫鸣凤已死,而且正是死在石亨手上,陆蔓雪也因之觉得石亨此人心狠手辣,心中不免有些畏惧。

不过想到自己的宫主之位被蓝静所得,陆蔓雪心里头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将心一横,不管如何,也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原本就是自己的,如何可以白白的给了蓝静!拱手相让那不过是迫于简怀箴以势相压,要是自己也能找到一个过硬的靠山,就能好好地跟蓝静斗上一斗了。

五十三,各所需

这些话陆蔓雪自然是没有说出口,不过对于她而言,心里头已然暗自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够夺回宫主之位,哪怕是得罪了简怀箴也在所不惜。

“好,有劳前面带路。”陆蔓雪语气温婉的开口说道。

陆蔓雪跟在石府家丁后面,很快就到了花厅。

家丁恭敬的站在滴水檐前高声通报道:“石大人,陆姑娘到了。”

沉寂了半晌,忽然从里头传出一声低喝:“唔,陆蔓雪姑娘来了,那就请她进来好了。”

陆蔓雪之听得里头传出一声低沉的声音,陆蔓雪已然听出来里间说话之人,正是石亨。

石府的家丁便对着陆蔓雪开口言语道:“陆姑娘,我们家主人有情。”

陆蔓雪微微颔首说道:“好,多谢领路。”

说着陆蔓雪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步入了屋子。

花厅倒是挺气派的只是窗子已然关上了,有些昏黑难辨,走到了里间的陆蔓雪只见到跟前坐着两人,并排而坐,并无主客之分,显然是同样有权力的人物。

过了半晌之后,陆蔓雪逐步适应了屋子里头昏暗的视线,马上就认出其中一人便是石亨。

不过跟石亨对坐之人却是丝毫不知,不够看这等的情形,此人也是一个来头不小的人物。

陆蔓雪心里头有了这番的想法,便不敢怠慢,便对着高高据坐上面的两人行礼道:“陆蔓雪参见石大人和这为大人。”

石亨听她这般说法,便开口说道:“这位是曹大人。”

听得这话,陆蔓雪心里头马上就想起了一个人来,她心里头知道天底下能够和石亨平起平坐的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和石亨一道发动了夺门之变的曹吉祥。

“是,陆蔓雪参见曹大人。”陆蔓雪复又对着石亨行礼道。

“陆蔓雪,今日你来求见本大人,究竟有什么事情。”石亨颇为严厉的喝问道。

陆蔓雪心下不惊,摸不准石亨的意思,只得开口言语道:“蔓雪此番前来,欲要请大人主持公道。”

石亨听得陆蔓雪有此一眼,心下颇为好奇,便张口追问道:“你所言公道一事究竟为何,石某被你搅得稀里糊涂的,若是欲要求助于本大人,不如将事情讲个清楚。”

陆蔓雪听得石亨的语气放缓了许多,便开口说道:“其实此事是这般的,陆蔓雪今日来大人府邸之上,便是为了请大人帮我夺回烛影摇红。”

听得陆蔓雪说出了烛影摇红两个字,在一旁眯着眼睛冷眼旁观的曹吉祥也不由微微的瞪大了眼睛。

石亨也被陆蔓雪的话吓了一跳。

他没有想到今日找上门来的女子一出口便是这么一番出人意表的言辞。

原本南宫鸣凤死后,烛影摇红重又落入了简怀箴的掌握之中,此事石亨一直视作憾事,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这几年石亨没有少花心血在帮着南宫鸣凤在江湖上扶植势力,原本以为壮大之后的烛影摇红反正是落入自己的控制之中,可是没有想到最后被简怀箴破坏了全盘大计,逼着他不得不亲手杀了南宫鸣凤,如此一来这些年来潜心经营一切都化为乌有。

不过除却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令石亨很是焦急。

烛影摇红若是重新落入了简怀箴的掌控之中,那么江湖上的四大势力中的两股力量都要归于简怀箴一人之手,想要对付如此庞大的势力绝非容易之事,故而石亨对此事是忧心忡忡。

没有想到今日居然有人忽然对他说道,要夺会烛影摇红的话语来,正中下怀,打中了石亨的心事。

曹吉祥也是这般想法,曹吉祥是个老狐狸,总觉得江湖门派的势力若是能够加以引导利用,继而和宫中的势力配合,在加上朝中的党羽,那便是不可摧毁的力量,对于此事而言,无论是对曹吉祥或者石亨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高处不胜寒,他们已然到了位极人臣的地位,那就决不能容忍让自己从空中掉落下来。

想要保住利禄名爵,唯一的法子便是结党营私,勾结别的势力,建立不可动摇的根基,如此一来,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加以罢黜。

石亨先前和南宫鸣凤勾当上,便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今突然有人又抛出来这么一个诱惑,石亨也难免心动。

“你有何资格夺取烛影摇红。”石亨心念一定,便开口问道。

“我是南宫鸣凤的首徒,我师父一死,自然是应当由我接掌烛影摇红,不过不知道大哪里来个一个叫蓝静的女子,被简怀箴扶持着登上了烛影摇红宫主的位子,其他弟子都有不服,只是迫于势力不得不虚与委蛇。陆蔓雪心中极不甘心,希望石大人能够主持公道,助我夺回烛影摇红。”

石亨心中一想,若是乘此良机结着陆蔓雪的手夺取到了烛影摇红,便可利用重会控制的烛影摇红来对付简怀箴的另外一张王牌忏情门,如此倒是一件好事。

石亨和曹吉祥对视了一言,从他的眼中发现曹吉祥也同意此事。

“如此说来,石大人还真是有必要主持公道,这京畿的地面都是石大人管的,如是闹出什么乱子来也不好。”一旁的曹吉祥微微眯着眼睛说道。

石亨借坡下驴,便对着陆蔓雪开口言语道:“你所言极是,照着你的情形看来,蓝静确实做了一些对不住你的事情,烛影摇红的门主岂能让一个八杠子打不着的人来做。”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陆蔓雪大喜过望的问道:“如此说来,石大是答应了蔓雪了。”

石亨见石亨见陆蔓雪很是俏丽,心里头觉得她把她师父南宫鸣凤好看多了,便有心染指。微微一笑说道:“本大人倒也不是不能帮你,只是要看看你如何去做。你能够给本大人什么好处?”

听了这话,陆蔓雪心下颇为诧异,她心里头想着石亨已然似乎位极人臣了,方才从里间走过,圆子中名花佳木数不胜数,价值千金的太湖石,玄武石也处处可见,显然是富可敌国的模样。

心头有此疑问,微微抬头,正好撞上了石亨那色咪咪的眼睛。

这一下陆蔓雪完全明白了,石亨是看上了自己的身子。

这个色狼,糟蹋了自己的师父,如今居然想着来糟蹋自己,陆蔓雪心里头不免觉得一阵恶心。不过即便如此,她心头也明白,想要藉此机会登上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自己不得不有所牺牲,玉帛钱财已然入不了石亨的眼,眼下也唯有姿色可以利用了。

心下想道此事,陆蔓雪觉得想要攀上高枝,让石亨的势力为自己所用,也唯有走师父的老路了。等到日后控制了烛影摇红,到时候在想如何摆脱牵扯好了。

心下定下了此念,陆蔓雪便装出了风情万种的模样对着石亨笑道:“石大人话,蔓雪倒是听不懂,不过石大人想要什么,蔓雪都可以给。”

说着,陆蔓雪便扭了扭自己的腰肢,摆出一副花枝招展的模样来。

石亨是个色中恶鬼,见得陆蔓雪这般诱人的模样,眼睛里头都要喷出火来了,忙不迭的开口言语道:“既然如此,本大人就帮人帮到底,将烛影摇红从蓝静手中帮你夺取回来。”

听得石亨终于同意帮自己登上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陆蔓雪便装出一副极为感激的模样对着石亨言语道:“多谢石大人成全,今生今世,陆蔓雪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的恩德。”

说罢就跪了下去。

“蔓雪姑娘快快请起。”石亨不失时机的趋前扶起陆蔓雪,却在陆蔓雪的手心轻巧的捏了一把。

陆蔓雪自然明白这是石亨的挑逗之意,便嫣然一笑,不胜娇羞的垂下头。

五十四,杀人计

石亨见她这般撩人的情态,整个身子便如雪狮子向火一般的化了。

陆蔓雪心里头见到石亨的这般模样,心里头也明白如今想要从蓝静手中夺回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而今唯一的法子便是投靠到石亨的门下,唯有如此,方才能够达成目的。

曹吉祥在旁边阴侧侧的笑道:“那要恭喜陆蔓雪姑娘了,此番的到石大人帮助,定然可以夺会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

陆蔓雪对于曹吉祥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她心头明白此人能与石亨平起平坐,身份定然不低飞,便开口说道:“多谢大人美言。”

曹吉祥开口说道:“陆姑娘不必客气,日后都是自家人了。”

石亨借机便搂上了陆蔓雪的腰肢说道:“陆蔓雪姑娘,这事情已然了了,今晚不如留下来在我府中吃个便饭,本大人还有些关于烛影摇红的情形要了解。”

说着石亨的手就在陆蔓雪的背后面肆无忌惮的漫游开来。

听得石亨如此言语,陆蔓雪已然知晓了他的意思,心下明白若是自己拒绝了石亨,只怕此番欲要登上烛影摇红的宫主的位置可就没有戏唱了。

心念及此,陆蔓雪只得忍气吞声的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既然石大人都这么说了,盛情难却,蔓雪就陪大人吃一顿便饭。”

石亨是个色中饿鬼,听得陆蔓雪如此言语,也顾不上曹吉祥在身边,便对着陆蔓雪开口言语道:“陆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来人呀,赶紧预备酒宴,为陆蔓雪姑娘接风。”

外头的家丁应了一声,便吩咐府中的下人备办此事去了。

曹吉祥也是只老狐狸,处世圆通,见得事情如此,便笑哈哈的站起来对着石亨笑着说道:“石大人,在下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石亨听得曹吉祥这般说法,便开口说道:“也好,再去拜会曹公公。”

石亨将曹吉祥送走之后,便摆下了酒宴,过来宴请陆蔓雪。

当然喝酒是其次,酒席之间,石亨装作喝醉了酒,扑跌了过来,将陆蔓雪搂住,陆蔓雪欲拒还迎,两人眉来眼去的,终于勾搭成奸,陆蔓雪步了南宫鸣凤的后尘,成了石亨的人。

自从攀附上石亨的势力之后,陆蔓雪从石亨处得到了不少的银钱支援,她便用这些银子来收买了不少的烛影摇红的师弟师妹。

陆蔓雪原本便是南宫鸣凤的座下首徒,她们的大师姐,自然没有人敢轻易得罪,跟何况陆蔓雪还诱之一利,自然有人趋之若骛。

很快,仗着石亨的支持,陆蔓雪便收买了不少烛影摇红的弟子。

躲在幕后的石亨便秘密授意陆蔓雪派出手底下的部分烛影摇红的弟子,在京城闹事,到处惹官非,欺男霸女,引得民怨沸腾。

不过皇帝接到石亨的报告,却碍于简怀箴的面子以及烛影摇红前番护驾有功,不欲加罪。

石亨一见情势不对,心里头明白想要挑拨皇帝,这等小是小非还不够,必须搞出一个大的动静来。

心里头怀着这般的想法,便和陆蔓雪商议了一阵,决定找一个贵人开刀,想凭借此事来打动皇帝的心,让皇帝下令严惩烛影摇红的宫主纵容名下弟子行凶伤人之事。

设定了法子之后,陆蔓雪便派人秘密的打听朝廷贵戚的行踪,欲要在这些贵戚之间选出一个倒霉鬼来。

不过这个人选有些不好挑,挑来拣去的终于盯上甄妃的弟弟甄修永。

这个甄修永本来就是不学好的浪荡公子,凭借这姐姐受到皇帝的冠逾后宫的宠爱,衣食无忧,整日只知道架鹰斗犬,嫖。娼狎妓的,京师里头的青楼勾栏没有他不熟悉的,那些姑娘们都认得他是皇帝的宠妃的弟弟。

这一层裙带关系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裙带关系了,所以那些嫖妓的客人都让着他,要是和他同时看上了一个姑娘,不必他开口,客人还会自个儿给他送过来。因为不送过来,这位公子在他姐姐跟前搬弄一下是非,甄妃到皇帝面前一控诉,皇帝龙颜大怒,就算是长了十七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等大事,可是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姑娘以后可以嫖,脑袋掉了可就连饭也没得吃了。

因此此人在青楼里头的名气倒也颇大,人都知道宁可得罪达官贵人,决不可得罪了这甄修永公子。

不过平素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甄修永今日里头居然在青楼妓院里头吃了亏。

甄俢永正吊儿郎当的走到一间叫怡红院的青楼里头,里面的姑娘自然便迎了出来。

“甄大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几名千娇百媚的姑娘迎了出来。

甄俢永顺手便搂过了两位迎上前来姑娘,伸手在她们水嫩光滑的面皮上掐了一把,随即调笑般的说道:“本大爷是想你们了,难道不欢迎本大爷来么。”

一位姑娘将手中的手巾往甄俢永的一抖,故作嗔怒的开口言语道:“我们哪里敢不让甄大爷你来,我们日日夜夜盼着甄大爷你来。”

听他这么说法,甄俢永不免有些奇怪,便开口言语道:“这是为何?”

另外一位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姑娘便笑道:“这有什么的,甄公子年少而多金,姐妹们自然愿意随你了。”

甄俢永听得此话,便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小红真是妙语解颐。”

听得这话,围在一旁的青楼女子都笑了起来。

“甄公子,那我们此刻便进去吧。”一旁的青楼姑娘嬉笑了一阵,便有人开口言语道。

甄俢永微微笑了笑说道:“也好,在外头呆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等还是先行进去再说。”

听得甄俢永有此言语,围在他身边的姑娘便簇拥着他一同进入青楼。

甄俢永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之后没有多久,另外一批人也跟着进去了。

很快的甄俢永就可以耍开大爷脾气了,这个楼里头有个红牌姑娘,算是甄俢永的想好。

一坐定之后,甄俢永便开口问道:“翠翘姑娘身在何处?”

快人快语的小红便接口应道:“翠翘姑娘在接待一个贵客。”

甄俢永听了这话,火气便上来了,对着小红喝骂道:“他是你们的贵客,难道我甄某人就不是了不成,你们这个楼子日后还想不想开门做生意。”

听得甄修永有如此言语,其他的楼子里头的姑娘便慌忙言语道:“甄大爷你不要着急,我等马上就给你将翠翘找来就是。”

这时候只听得一声暴喝,后面的有人叫道:“瞎说,翠翘姑娘已然让我们包下了。”

甄俢永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胆敢跟自己的在青楼里头强花花姑娘,便斜眼瞥了一下,马上就发现对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子瘦瘦高高的,也正转眼瞪着自己,瞧那情势,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甄俢永怒急反笑说道:“你们是什么地方人,为何要到此地来。”

对方也毫不示弱的开口说道:“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烛影摇红弟子韩千山,这楼子又不是你家开的,为啥我们不能来。”

旁边的那个矮点的也说道:“正是此话,青楼不就是有钱就能来到的地方么。”

甄俢永冷笑了一声说道:“别的青楼如此,此地可就不行了。”

瘦长个子的韩千山从革囊里头取出几锭银子说道:“老子有的是钱,爱上哪里上哪里,你小子是什么人,干你何事。”

甄俢永没有居然会有这种事情,便站起来挥拳就朝着对方打过去。

瘦高个子似乎早有防备,一把就把甄俢永推到一边,跌了个狗吃屎。

甄俢永出丑,这下子脸上就挂不住了,跳起来,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结果看到了一条板凳。

甄俢永便跑过去,随即抓起那条板凳说道,乱抡着朝着韩千山扑击过来。

一击真砸中了韩千山的脑袋,顿时鲜血直流。

韩千山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就从身后抽出刀来,给了甄俢永心窝一刀。

这一刀刺中了要害,甄俢永顿时毙命。韩千山把刀拔出来,招呼伙伴一声,便扬长而去了。

青楼里头顿时大乱,甄俢永遇害之事事关重大,自然有人去报知了官府。

官府听说了这等事情,自然也不敢怠慢,派人过来验尸之后,很快就让人通知宫里头。

甄妃的弟弟甄修永与烛影摇红的一个弟子韩千山争青楼歌伎,韩千山杀死甄修永之事很快就传入了宫中,甄妃一听,心胆俱裂,跑去和皇帝哭诉,要求皇帝给他兄弟报仇,请求皇上严惩烛影摇红的人。

皇帝听得甄妃的哭诉之后,安抚了她一下,说必然会给他一个结果。

安抚完毕之后,朱祁镇觉得事情尚未明了,为了给简怀箴留个面子,还是想搁置一下。

不过行凶之人还是要捉的,皇帝便命人将韩千山捉拿住。

皇帝下了命令,底下之人也不敢怠慢。

行凶之人韩千山很快被捉获归案。

不过问明情形之后,皇帝皇帝经过深思熟虑,觉得甄妃的弟弟甄修永与烛影摇红的一个弟子韩千山争青楼歌伎翠翘而殴斗,甄俢永先伤害了韩千山,说起来是甄俢永动手在先。

另外朱祁镇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为了给简怀箴留个一个余地,不至于让她生出飞鸟尽良弓藏之心,还是想搁置一下这件事情,先把情由弄清楚再说。

朱祁镇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干的。

石亨和陆蔓雪见得情势如此发展,大出意外。

不过石亨也不想任其如此小去,想要推波助澜。便找来陆蔓雪,吩咐她让人在京师里头乘机散布谣言,说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救过皇帝,是皇帝的恩人。烛影摇红的人在京城中招摇过市,就算是杀人行凶也没有人能够管的了。

这话从街头巷尾传开之后,很快就传到了简怀箴的耳朵里头。

她心下有些着急,烛影摇红的弟子若是任其胡闹,只怕对整个烛影摇红的影响不小。

所以简怀箴决意去找一找蓝静,好好跟他聊聊这件事情,可是找到了烛影摇红所在之地之后,蓝静却对她有些冷淡。

简怀箴见到蓝静之后,便开口说道:“妹子,你得好好的约束一下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不可任其胡闹,若是管束一样,任其肆意妄为,日后只怕对整个烛影摇红的影响不小,到时候皇上责怪下来,姐姐也帮不上忙。”

蓝静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开口说道:“事情倒是有这回回事,不过皇上也没有将我门下弟子如何,说起来是那个甄俢永不对,我的门下弟子只是自卫而已,错手杀了对方,这能怪韩千山么。”

听得这话,简怀箴不由为之气结。

蓝静见得简怀箴语塞,便开口说道:“姐姐,情势如今对于烛影摇红来说倒也不是如此困难,那就无须姐姐越俎代庖了。小妹料理的来。”

简怀箴听她将自己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心下极为有气,不过心里头也明白,眼下想要跟蓝静说通道理只怕是不行了。

心里头有此想法之后,简怀箴便笑了笑说道:“妹妹,你门下弟子如此行事,你还当成没什么,莫非你不怕日后会惹来莫大的祸患。”

听得这话,蓝静也沉下脸来说道:“简怀箴,我肯教你一声姐姐算是高抬你了,要不是看在江少衡的份上,我才不愿理你呢。再说江湖子弟原本就应当不拘小节,何必对他们绊手绊脚的,要是日后出了什么祸端,蓝静自会扛着,绝不会累及姐姐你的。”

这番话说的分明有割袍断义的意思,简怀箴听到心中,也是一寒。

如此一来,简怀箴只得说道:“也好,烛影摇红的事情我已然劝说过你了,若是你不听,不肯对门下的烛影摇红弟子进行管教,那么日后若酿成了什么后果,你自己就看着办吧。”

蓝静倒也不含糊,对着简怀箴开口说道:“这也正是我的意思,对了姐姐,这些日子以来,我觉得我这个烛影摇红的宫主做的还是甚为不错的,姐姐日后不必指手画脚,横叫干涉了。”

简怀箴没有想到蓝静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语来,心中气急,只得点头说道:“也好,日后我等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跟走各的。”

蓝静也没有好气的来了一句道:“那就不送了。”

简怀箴怀着一肚子的气出了烛影摇红之后,便去了南宫九重那边。

南宫九重听说简怀箴在蓝静处遇到了这等事情,极为生气,欲要去找蓝静理论去。

简怀箴慌忙将她阻拦下来道:“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绝不会听从我等这些人的意见的。”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小姐,既然情势到了这等地步,我等应该如何料理。”

简怀箴想了想开口说道:“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办,只是这些时日以来,蓝静对我一直是心怀不满,如今想要令她改弦易辙,只怕是行不通。”

听得这话,南宫九重急急忙忙的开口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任由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胡闹下去,不严加管束,天长日久的,这些人在京城里头肆意妄为,日后只怕会是不小的祸患,说不定还会影响到烛影摇红的基业。这种事体影响绝不小,现在那个韩千山杀了一个甄俢永已然闹得满城风雨,若是日后再搞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皇上责怪下来,姐姐就算是挺身而出,只怕也帮不上忙,只能坐视烛影摇红皇帝一手抹了去。”

简怀箴心里头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便对着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烛影摇红的事情你先不必当心,眼下比较重要的是忏情门这边不要出差错,若是忏情门的弟子在京城里头肆意妄为,日后的祸患可就大了。”

南宫九重慌忙接口说道:“小姐可以放心,九重一直以来对于门下的弟子管束的极为严厉,绝不会让门下的弟子闯出这般的祸患来的。”

简怀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也是极为清楚,不过即便如此,也要小心防范,一面出了别的祸患。”

南宫九重点点头说道:“陆蔓雪眼下似乎投靠了石亨。”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此事我也是略有耳闻,看来他们师徒二人都过不了名利一关。”

南宫九重说道:“我还打听出一点消息,此番是蔓雪派出部分烛影摇红的弟子,在京城闹事,引得民怨沸腾。而甄妃的弟弟甄修永与烛影摇红的一个弟子韩千山争青楼女子,韩千山杀死甄修永,这些事情都是陆蔓雪搞出来的。”

简怀箴听得南宫九重有此言语,便开口言语道:“看来这个陆蔓雪要严加防范,若是让她上位,只怕京师里头又要多事。”

南宫就抽接口说道:“只怕不仅仅是京师要多事,就连江湖上也会如此,听人说韩千山一时甄妃跑去和皇帝哭诉,请皇上严惩烛影摇红的人,可是皇上却没有答应,只处罚了韩千山。”

简怀箴慌忙说道:“这是确否。”

“千真万确。小姐让蓝静对弟子加以约束。蓝静却不以为然,以为江湖子弟应当不拘小节,正是该死。”

“嗯,你可要注意。”简怀箴开口说的。

“是,南宫九重自会对门下弟子进行约束,忏情门一定不会出事的,小姐自可放心。”南宫九重开口说道。

五十五,君臣对

简怀箴喟叹了一句道:“九重,你这边我是一点也不担心的,忏情门有你主持,想来定能安然无事。只是烛影摇红那边,蓝静行事实在是固执,九头牛也劝不回来。”

南宫九重听得简怀箴有此感慨,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小姐,我看蓝静对于江少衡倒是言听计从的,要不是找他出面,好好的跟蓝静谈一谈此事的利弊,让蓝静严加管束门下的弟子。”

简怀箴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这自然是个办法,只是就算蓝静肯听,她手底下的陆蔓雪从中作梗,只怕事情依旧会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也开口言语道:“此事倒也大有道理,这个陆蔓雪若是不安分,就算我等能够劝的南宫九重回心转义,只怕也不是简单就能了结此事。”

简怀箴沉吟了片刻,随即对着而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眼下的情势既然到了这等的地步,九重你除却管束好忏情门的手下之外,另外还要找人盯着陆蔓雪,要是陆蔓雪真的和石亨勾当上了,只怕要好好找人盯梢,弄清楚他们勾结到一块究竟意欲何为。”

听得简怀箴有此吩咐,南宫九重便点点头说道:“这一点九重心里头明白,今日小姐对九重吩咐的两件事情,九重都会谨记在心。”

简怀箴颇为欣慰的笑道:“既是如此,事情倒也不难办。”

南宫九重见到简怀箴这般情形,不由有些好奇的追问道:“小姐,莫非此事你已然成竹在胸了不成。”

“算不上什么成竹在胸,不过想要石亨和陆蔓雪二狼狈为奸,只怕还是为了对付我。”

南宫九重点点头说道:“前番石亨让南宫鸣凤绑架了小姐,也是为了对付小姐,看来他依旧是贼心不死。”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石亨此人,貌似忠良,实则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如今因为发动了夺门之变拥护朱祁镇重登大宝,继而受其信任,当国秉政,剪除异己,绝非寻常之辈所能做到他这等地步,实在是个枭雄人物。”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南宫九重微微点头说道:“小姐说的一点不差,九重虽和石亨只打过几次交道,也深知此人心肠狠毒,手段阴险,无所不用其极。”

“正如所言,日后要对付此人可要小心在意。”简怀箴叮嘱道。

南宫九重点点头说道:“小姐提醒的事,九重这就出去安排人手,好好的盯着石亨和陆蔓雪的动静。”

简怀箴应道:“如此也好,从眼下的情形看来,石亨只怕很快就会让陆蔓雪搞出什么事端来,据我推测,陆蔓雪极有可能是为了登上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才投靠石亨的。”

南宫九重微微一笑说道:“小姐的意思是说陆蔓雪对于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有觊觎之心,想取蓝静而代之?”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倒也而寻常,陆蔓雪原本便是南宫鸣凤座下的首徒,南宫鸣凤一死,原本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顺理成章的应当落入她的手中,不够我等将蓝静扶持了上去,这样一来,陆蔓雪的如意算盘就算是落空了,她心里头能不介意么?”

南宫九重微微思忖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小姐所言一点不差,从眼下的情形看来,陆蔓雪挑起诸般事端都是为了夺取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想是石亨欲要借助烛影摇红的力量杀伐我等,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只是眼下想要成事还找的很。”

南宫九重极为佩服的看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公主真是厉害,照着如今的情形看来,陆蔓雪投靠石亨显是想要攻伐蓝静,可惜蓝静依旧对于此事毫不提防,只怕此番会吃大亏。”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此事倒也未必,陆蔓雪就算是想要攻到蓝静,也还得先问过我才行。”

南宫九重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小姐既然有此一言,心中自是有了定算,如今的情形看来,虽是有些奇怪,不过有小姐在京师坐镇,陆蔓雪和石亨就算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怕也搅不起什么风浪来。”

闻得此言,简怀箴摇摇头说道:“此事倒也未必,石亨这人这人阴险狡诈,又兼心胸狭窄,只怕日后会处处与我敌对,决不可不防。”

“九重明白。”南宫九重自是极为恭敬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颇为满意的点头说道:“就算烛影摇红毁了,起码还有九重一心跟着我。”

“九重今生今世都会跟随小姐,听从小姐的吩咐。”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这样就好。”简怀箴言语道。

南宫九重派出了一些门下到石府周围盯梢,同时也派出一批弟子到京师里头四下里头查探消息。不过连日来却是风平浪静,石亨和陆蔓雪似乎收敛了不少,京师的地面也很平靖,不知道是不是甄俢永之事皇上并无处斩韩千山,让石亨和陆蔓雪起了疑忌之心。

听得门下弟子传来这等消息之后,南宫九重心里头也极为奇怪,心里头总觉得有事发生,却不知道何事会发生何事。

等过了个把月,事情似乎平稳了许多,前番京师闹出的大乱子似乎也被摆平了。

时序渐进,到了乌斯藏使臣给大明朝贡的日子。

据说乌斯藏举全国之力,朝贡给明廷一座九龙祥瑞鼎,乃是不世之宝,天下奇珍,价值连城。朱祁镇自然也极为重视此事,在得知彼国使臣今日大明疆域之后,便派出了一些兵士随行护送。

不过即便是如此,依旧有些人想要打这个九龙祥瑞鼎的主意。

石亨自然早就得知了此事,心知这是一个嫁祸给烛影摇红的好契机。

考虑停当之后,石亨便叫来了陆蔓雪,对她吩咐了一番,令她乘此良机,构陷烛影摇红。

陆蔓雪请示了如何做法之后,便到烛影摇红里头煽动一些狂嫖滥赌缺钱用的师弟。

这些人原本就是当年南宫鸣凤扩大烛影摇红的势力时候投入门下的,良莠不齐的,自然有很多人要钱不要命,觉得干上这一票倒也无妨,日后金盆洗手,便能好好的享福了。

陆蔓雪安排停当之后,便回去跟石亨报称了此事。

石亨觉得如此举动未必能够对抗朱祁镇派出的护卫甲兵,便和陆蔓雪合谋,出大价钱让她收买江湖中的一些武功高强的杀手,到了使臣进贡的队伍行进偏僻所在时,装扮成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和被陆蔓雪煽动的人一起前去劫持九龙祥瑞鼎这件旷世奇珍。

时日过了很快,乌斯藏的使臣带着九龙祥瑞鼎在朱祁镇派出的明廷卫士的护卫之下,临近京师也不远了,一日到了一处山沟处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只听得嗖的一声,前头引导的一名骑骂明廷的将士中了一箭,从马鞍上滚落下来,随即死于非命。

运送九龙祥瑞鼎的大臣大吃一惊。

一阵呼啸声随即想起,马上就从竹林之中跳出一群身汉子,随即大喝道:“我等是江湖第一大帮派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尔等速速将九龙祥瑞鼎留下,可以留一条生路。”

明廷派来护送的将士自是不肯,不够也由不得他们不肯,话音未落,烛影摇红之人便冲杀了过来。

护送的将士奋起反抗,可惜这不是两军对阵,对方里头有不少是石亨和陆蔓雪花了重金从江湖上聘请过来的杀手,他们虽不是从沙场上征战过来,不过杀人的手段确是一等一的厉害,一阵冲杀之后,便令那写护送的将士阵脚大乱,半个时辰之内,明廷派来护送的将士死的死,逃的逃,丝毫不是对手。

护卫的明廷将士一败,接下来倒霉的便是乌斯藏的使臣,瑟瑟发抖的被人从轿子里头揪出来,随即便被一刀毙命。九龙祥瑞鼎自然也就落入了这伙人的手中。

乌斯藏的使臣惨死,九龙祥瑞鼎不翼而飞的消息何况就传入了京师里头,朱祁镇闻知了这个消息,大为震怒。

朱祁镇令人查探此事的究竟,很快便有了消息,根据逃亡出来的明廷护卫的将士言称,乃是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中道设伏杀了使臣并劫走了九龙祥瑞鼎。

朱祁镇很是窝火,不够心下对于简怀箴依旧有些忌惮,不敢轻易公开的对付烛影摇红。

他心里头知道眼下简怀箴掌握的势力极不寻常,若是自己出面制裁对方,只怕一点好处也无,反而会离心离德。

朱祁镇思虑了半晌,觉得目下还不是跟简怀箴摊牌的时候,不过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居然劫走了九龙祥瑞鼎,杀死了朝贡的使臣,对于朱祁镇而言,此事也不能就此罢休,否则朝廷的体面何在。

天下万民的悠悠众口可不是那么容易堵得住的,皇帝要是丢了面子,那可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朱祁镇自然是不甘心丢这个面子的了。

不过他心里头却极为不快,便暗地里头召集石亨商议对策。

石亨等得真是这个机会。如今机会送到了门口,石亨便不愿错过。

对于石亨而言,心里头早就揣摩到了皇帝此番召见自己,定是为了对付烛影摇红。

石亨猜的一点不错,朱祁镇确有此意。

“微臣石亨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石亨对朱祁镇跪拜道。

“石爱卿免礼,快快请起。”朱祁镇对着跪伏在自己跟前的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亨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照着朝仪磕完了头。

朱祁镇看在眼里,便对着旁边伺候的太监开口吩咐到:“给石爱卿绣墩过来,朕要和石爱卿好好谈谈。”

石亨慌忙欠着身子回应道:“多谢圣上赐座。”

一旁伺候的太监听得朱祁镇有此吩咐,一丝一毫也不敢怠慢,随即便取过凳子递到了石亨的跟前。

石亨便奉命坐下。

朱祁镇见到石亨坐下之后,便对着伺候在旁边的太监们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朕和石爱卿有要事要商量,尔等暂且退下,若是朕并无传唤,不必入内。”

听得皇帝有此一言,领班的太监便带着一干人等到了外头,给他们君臣两人留下了独对的机会。

石亨见到朱祁镇有此吩咐,心下已然猜到了大半,却也不动声色,静候朱祁镇的征询。

朱祁镇见到屋子里头的太监都出去之后,并无一个外人,便对着石亨问道:“石爱卿,前些日子韩千山杀死了甄俢永之事,你可知晓。”

这件事情弄得满城风雨,石亨自然是知晓这件事,更何况此事本来就是他和陆蔓雪设下的毒计,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不过石亨心里头明白皇帝问这件事的用意不过是作为一个引子而已。

石亨便欠了欠身子说道:“此事微臣也是略有耳闻。”

听得石亨如此道来,朱祁镇面色一沉,便开口说道:“石亨,你领着护卫京畿地面的职司,京师里头发生了这般大事,你如何才是略有耳闻。”

石亨听得朱祁镇这般说法,便慌忙开口说道:“微臣知错了,微臣虽是领着这等职司,不够地头的事微臣也不是一概都知晓,此事据微臣底下的司官回报,据说是烛影摇红的弟子韩千山和甄俢永在青楼争夺一名歌姬,两人发生争执殴斗,后来韩千山临死起意,便杀死了甄俢永。”

听得石亨这般说法,朱祁镇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此二人却曾殴斗,韩千山后来拔刀杀死了甄俢永,你觉得此事该如何了断?”

石亨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依着律例明文所载,杀人者偿命。两造对簿公堂,也是如此,若是情形属实,韩千山自是难逃一死。”

朱祁镇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正如你所言一般,只怕朕此番并没有下令杀了韩千山,你知道这是为何。”

听得朱祁镇这般说法,石亨便开口说道:“此乃皇上仁德宽厚,宽宏大量,法外施仁。”

朱祁镇听他这般说法,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有你所言的道理,不错除此之外,朕心头上还有一件事,才使得朕下了这道恩旨。”

石亨心里头明白朱祁镇所指的必然就是简怀箴,却故意装作不知此事的摇了摇头说道:“圣上心头只是,微臣实在是猜不出来。”

朱祁镇喟叹了一句道:“朕何尝不愿将韩千山杀头弃世,不过烛影摇红的弟子几日前方才救过朕,如今聚居在京师里头,而韩千山和甄俢永两人之事,其曲在甄俢永,若是他不先行动手,只怕眼下还有命在,也不至于死在韩千山的手中,基于这几点考虑,朕没有杀了韩千山。”

石亨听得朱祁镇这般言语,便开口颂扬道:“圣上圣明,这番决断倒也颇有道理,眼下京师不靖,自是以安定人心为要。”

“石爱卿说的好,朕正是为了安定人心,方才没有将韩千山处死。烛影摇红是江湖最大的势力之一,朕此番回京的路途上也曾领教过一些江湖人士的半路劫杀,这些人都是高来高去之人,朝廷蓄养的甲兵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若是闹出了什么乱子,那就极难收拾了。”朱祁镇对着石亨言语道。

石亨听得此话,便开口言语道:“圣上所言极是,这些江湖草莽人士,大多悍不畏死,就算临之以刀兵,只怕也未必能够让他们低头。”

“正是此话,石爱卿所言一点不差,这些江湖草莽,大野龙蛇,为了一个义字,就算朝廷也不会放在眼里,说不定还会以武犯禁,聚众造反。”朱祁镇颇有些忧心忡忡的言语道。

石亨笑着言语道:“皇上所言倒是一点不差,这些人物要好好提防才是。”

朱祁镇闻言却喟叹了一句说道:“朕也不是不想提防他们,只是此事颇为难以入手,石爱卿你也知晓,当今江湖上的最大的两股势力都是皇室之人所创,为了便是匡扶社稷,保护家国。朕就算是想要去动他们,也抹不下这个面子来。”

听得这话,石亨便全然明白朱祁镇的心意,朱祁镇这般言语,不过是暗示他自己不好出面,要将石亨推到前头去对付烛影摇红,不够这话没有说出口,虽是正中下怀,石亨却也不愿急于应承,以免惹动皇帝的疑心。

心下这般想来,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圣上,眼下不过韩千山一人闹出了一点事端,理应和他人无涉,圣上如何有此言语。微臣惶恐,不知其然?”

朱祁镇却冷冷的笑道:“石爱卿有所不知,韩千山一事朕尚且能够容忍,可是今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朕实在是无法容忍下去。”

言罢,朱祁镇便做出了摔袖之举。

石亨看在眼里,心里头明白朱祁镇心下定然对于烛影摇红不满,而且他得到了陆蔓雪的飞鸽传书,劫走了九龙祥瑞鼎之事已告成功,并已然杀死了朝贡的使臣,嫁祸给了烛影摇红,眼下对于朱祁镇而言,此事绝也不能就此罢休,否则皇帝和朝廷的体面就扫地了。

心下明白这个道理,石亨便开口言说道:“圣上,不知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圣上会如此动怒。”

五十五,罗织网

“都是烛影摇红门下弟子的干的好事,居然半道上设伏,劫走了九龙祥瑞鼎不说,还杀害了朝贡的使臣,此等大事,简直是有辱国体。朕可不能坐视这等事体发生在我大明朝的疆域之内,坐视不理,否则的话,定然会四夷邦国取笑我大明无能。”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石亨心下微微一动,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说道:“皇上,如此说来,这烛影摇红着实可恨,大明朝廷绝不可放过这等犯上作乱之人。”

“石爱卿所言不差,此事事关朝廷体制和声威,绝不可让人以为我明朝无人。”朱祁镇断然言语道。

石亨见到时机成熟,便对着朱祁镇主动请缨道:“皇上所言极是,这些祸害邦国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石亨愿意领着一军人马,将这些犯上作乱的江湖之人悉数抓捕归案。”

听得石亨有此言语,倒也正中了朱祁镇的心意,他原本就不愿意出面料理此事,眼下见到石亨愿意替他行事,自是高兴。

朱祁镇便对着石亨吩咐到:“既然石爱卿如此忠心耿耿,此事就交付石爱卿料理,只要能够将此番劫走了九龙祥瑞鼎杀害了朝贡的使臣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捕系归案,决不可令一人漏网。”

石亨趁机进谏得到了朱祁镇的支持,心下自是窃喜,心里头觉得此番苦心设下这般的大计,构陷烛影摇红,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

皇帝既然是私下命令自己铲除烛影摇红,如此说来,便是全力支持自己。有这样的靠山,不要说是和烛影摇红的蓝静碰一碰了,就算是和简怀箴斗上一斗也有些胜算,这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想来没有人敢不听从的。

“圣上,微臣此番替圣上办事,别的倒也不怕,只是怕其间会有皇亲国戚出来阻挠,若是事情到了那等的地步,微臣只怕无法为君父分忧了。”石亨对着皇帝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朱祁镇微微怔了怔,很快便明白了石亨的意思,便沉声说道:“石爱卿不必顾忌此事,朕既然将此事交付与你料理,自会让你无后顾之忧。皇室之人绝不会出面阻挠,石爱卿可以放心此事。”

听得朱祁镇做出了此等的保证,石亨心下极为欣喜,只要皇帝能够和自己齐心,也就不必畏惧简怀箴了。

他心里头有此想法,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道:“微臣明白,若无掣肘,微臣定会将此事料理的妥妥当当的,将劫走了九龙祥瑞鼎杀害了朝贡的使臣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悉数捕系归案,天网恢恢,绝不令一人漏网,逍遥法外。”

听得石亨有此表示,朱祁镇心下大喜,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爱卿既然有此表示,朕也就放心了,不够此事关系极为重大,石爱卿可要早日将凶徒缉拿归案,勿要让朕久候。”

石亨一听此话,便从绣墩上爬起来,跪伏下来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吩咐微臣之事,微臣如何敢不尽心,从目下的情绪看来,这些凶徒既然是劫走了进贡给朝廷的九龙祥瑞鼎这件旷世奇珍,并且杀害了进贡的使臣,日后定会震动朝野,石亨定会将那些凶徒捕系归案,绝不让为非作歹之人逍遥法外。”

“好,石爱卿既然有此表示,朕很欣慰,此事就托付了石爱卿了,无论要多少人马,只要石爱卿言说一声,朕都可以拨付了石爱卿,无论是御林军也罢,锦衣卫也好,只要对于早日破案有所助力,石爱卿俱可随意调派。明日早朝,朕赐你尚方宝剑,若是有人阻挠,爱卿可以先斩后奏。”朱祁镇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此事倒是大出石亨的意料之外,他丝毫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以尚方宝剑见赐。

若是手中握有皇帝所赐给的尚方宝剑,日后行事便没有人可以阻拦,石亨心里头极为高兴,觉得此番设计攻陷烛影摇红虽多有波折,且花了重金聘请了不少杀手,总算是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再者皇帝允许他调用御林军和锦衣卫,如此一来更是了得,天下人都会认为朱祁镇在背后撑持他,简怀箴就算是想要居间护卫烛影摇红,只怕也要先想一想此事。

毕竟这大明天下的皇上站在自己这一边,简怀箴只怕也不好出面应对此事。

若是简怀箴不出面,那事情就更为好办了,以眼下的情势观之,京师里头的势力以简怀箴最大,其他人石亨都不放在眼中。何况宫中还有把兄弟曹公公在背后支持,石亨觉得此番就算和简怀箴硬碰硬,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英宗朱祁镇站在自己这一面而言。此番趁机进谏,终于说动了皇帝,日后便可藉此私下铲除烛影摇红的势力,剪除简怀箴的羽翼,对此石亨心内自是大喜,对付烛影摇红便是对付简怀箴的第一步,总有一天,他要让简怀箴败在自己的手上。”

石亨心下很是得意,此番巧妙设下连环计,终于将朱祁镇也弄到了自己这个一边来,日后可以造成君臣联手的姿态,朝中那些对自己颇有微词的正道人士只怕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不敢再和自己争锋了。

心念及此,石亨对着英宗朱祁镇纳头便拜道:“多谢皇上成全。”

朱祁镇微微一笑到:“石爱卿不必如此,此番还要多劳动石爱卿,望石爱卿能牢记今日我等君臣之间的晤谈,克期破案,将那一干歹人悉数都捕系归案,勿要令一人落网。”

石亨心下很是得意,此番巧妙设下连环计,终于将朱祁镇也弄到了自己这个一边来,日后可以造成君臣联手的姿态,朝中那些对自己颇有微词的正道人士只怕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不敢再和自己争锋了。

心念及此,石亨对着英宗朱祁镇纳头便拜道:“多谢皇上成全。”

朱祁镇微微一笑到:“石爱卿不必如此,此番还要多劳动石爱卿,望石爱卿能牢记今日我等君臣之间的晤谈,克期破案,将那一干歹人悉数都捕系归案,勿要令一人落网。”

石亨得到了皇帝的密令之后,便辞别了皇帝。

回到家中,石亨秘密招来了陆蔓雪。

陆蔓雪此番带人顺利的劫持了九龙祥瑞鼎,一并杀死了朝贡的使节,以此来构陷谋害烛影摇红和蓝静。

此事一成,回来之后的蓝静颇有些掩饰不住的得色。

石亨见她这般志得意满的情势,便冷哼了一句道:“眼下事情才办了一半,地下说不定还有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万万不可得意忘形,以免坏了大事。”

陆蔓雪也很伶俐,见到石亨有此吩咐,便开口应承道:“多谢石大人提醒,陆蔓雪受教了。”

石亨听她这般说来,便开口说道:“本大人并非在责怪于你,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你我都有杀身之祸,本地人也是临渊履冰,小心翼翼。”

陆蔓雪应道:“还是大人处事明绝,料事如神,此番我等能够顺利的收功,多亏了石大人先前的筹划。

听得陆蔓雪有此一言,石亨便装作极为欣慰的模样对着陆蔓雪开口言语道:“此番你等能够功成身退,诬陷成功,还是多靠陆蔓雪指挥得当,不过此事还有些后顾之忧,需要尽快处置妥当。”

陆蔓雪见石亨口出此话,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开口问道:“石大人,九龙祥瑞鼎已然被我等所劫走,朝贡的使臣也死于非命,构陷谋害烛影摇红的大计已然成功,还有何后顾之忧。”

石亨冷笑了一句道:“事情虽是已然办成了,不过皇上已然下令追查此事,你收买过来的那些个烛影摇红的无赖弟子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将消息捅了出去,只怕就是引火上身了。”

听得石亨如此言语,陆蔓雪心中一紧,秀眉也为之一蹙,随即开口问道:照着石大人所言,事情倒也当真如此,只是这些人应当如何料理为好,送他们到偏僻的所在躲一躲风头?避过这一阵子如何?”

石亨闻言,连连冷笑了两声说道:“陆姑娘不愧是烛影摇红的大师姐,到了如今这种情势,居然还如此维护师弟师妹。”

陆蔓雪面色一变,随即问道:“大人的意思。”

“世上不会泄露秘密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死人。”石亨盯着陆蔓雪开口说道。

听得石亨有此说法,陆蔓雪心里头不由觉得石亨此人当真是心肠毒辣,不过陆蔓雪细细的想了想,觉得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心下颇以为然,心里头觉得石亨所言倒也真是不错,想要成大事,必须不择手段。

“石大人的意思的让我将参与劫鼎之人都杀了。”陆蔓雪横手做出了一个斩击的动作。

石亨见状,笑笑说道:“陆姑娘就是聪明,从眼下的情势看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等做法也是为了杜绝后患。”

陆蔓雪回道:“石大人既然有此吩咐,蔓雪便派人照着石大人的意思行事。”

“好,此事若是照着本大人吩咐去做,日后便能免除祸患。”石亨点点头说道。

陆蔓雪微微沉吟了一下,接着对石亨请示道:“石大人,眼下我等已然将九龙祥瑞鼎已然被劫走,也杀害了朝贡的使臣,接下来应当如何构陷谋害烛影摇红,将蓝静那个贼婆娘剪除掉?”

五十六,惊门变

陆蔓雪笑道:“此中大有道理,不知道石大人可否赐教。

石亨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到也不算如何难解之事,蓝静此人本大人也见过一面,此女性情刚毅,决不会坐视不理门下弟子有此大难,定会出头顶罪。”

陆蔓雪听了石亨这话这话,便开口笑道:“石大果然是高明,真是一语中的。”

石亨笑了笑随即言语道:“此事到也不难,只要细细推敲,自可知晓。”

陆蔓雪开口问到:“如此说法,大人以为此番能否叫蓝静服罪。”

石亨摇摇头说道:“这等刚毅的女子,决不肯认罪伏法,眼下本大人想得法子,不如顺水推舟,借助皇上的威严,好好的给此人定一个罪名出来。”

“石大人预备给蓝静定一个何等的罪名?”陆蔓雪开口言语道。

“纵容下属,犯上作乱,这一条是免不了的,一旦坐实了这一条,便可令蓝静身首异处。”石亨颇为阴狠的冷笑道。

陆蔓雪闻言,便开口笑道:“石大人这一招借刀杀人果然是高明至极,此番要事顺利的将蓝静除掉,日后烛影摇红便会落入我等的掌握之中。”

石亨笑着揽住了陆蔓雪的腰肢说道:“不错,不错,正是此话,蔓雪姑娘真是本大人的知心人。”

“何止是知心人,大人不要忘记了,我等可使贴心人,大人富贵荣达,可不要将陆蔓雪弃之不顾。”陆蔓雪有些发嗲的言语道。

石亨借口说道:“诶,陆姑娘说哪里话,本大人岂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

听得石亨这番说辞,陆蔓雪凄然一笑道:“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世事无偿,如何说得准,照理说蔓雪应当极为信任石亨大人,可是照着大人目下的情势看来,陆蔓雪心里头犹是害怕日后恩爱衰竭,只怕也要落得秋扇见捐的情形。”

石亨闻言,便接口安慰道:“蔓雪姑娘不必口出此言,本大人定不负心。”

“但愿如此。”陆蔓雪言语未了,便背石亨用热唇堵住了嘴唇。

两人一阵温存之后,石亨便指示陆蔓雪如何行事。

第二日,陆蔓雪便依言行事,让手底下的杀手将那些跟随自己的去劫持九龙祥瑞鼎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悉数杀光,随后派人掩埋了起来。

神不知鬼不觉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陆蔓雪便回去跟石亨复命去了。

得知陆蔓雪做成了此事之后,石亨极为欣喜,他心里头明白一旦死无对证,到时候嫁祸到烛影摇红和蓝静身上便愈是方便。

如此安排了一番之后,石亨便开始着手布局。

先是派出大批官兵围住了烛影摇红所在的大营,随即命令麾下的官员将烛影摇红的弟子悉数抓捕归案。

官兵围住了烛影摇红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人,南宫九重的消息极为灵通。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南宫九重知道情势严峻,便迅速去找简怀箴。

找到简怀箴之后,南宫九重就将这个消息告知了简怀箴。

“小姐,早上的消息,据说大批的官兵围困了烛影摇红所在之地,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出。”南宫九重恭恭敬敬的对着简怀箴开口汇报道。

简怀箴听闻了这个消息,霍然起身,开口说道:“怪不得前一阵子风平浪静,石亨和陆蔓雪毫无消息,原来是为了此事。”

“小姐所言,九重丝毫不知,石亨和陆蔓雪此番又何诡计?”南宫九重颇有些诧异的问道。

简怀箴开口说道:“你可知宫里头传出了一个消息。”

南宫九重微微有此诧异开口言语道:“江湖市井消息忏情门都很灵通,宫里头的消息可就差一点了。”

简怀箴笑道:“宫里头的消息若是追根究底,也是江湖市井之事,听人说昨日皇上震怒继而召见了石亨。”

“莫非昨日皇上召见石亨和今日烛影摇红被官兵所围有关。”南宫九重闻言喃喃自语道。

“正是,昨日我派费心打听,倶是皇上震怒是因为这几天快要运抵京师的九龙祥瑞鼎无故被人劫走,护卫将士死伤不少,朝贡的使臣也死于非命。”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听得这话,南宫九重面色大变,震骇异常。

“有这等事体,怪不得皇上会龙颜大怒,究竟是何人所为。”南宫九重急急忙忙的追问道。

简怀箴微微叹了口气道:“据你今日所言的情形,只怕是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所为。”

“烛影摇红的弟子,小姐,看来此番真是闯出了天大的祸事,否则的话,官府也不会派兵包围了烛影摇红。”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事情正如你所言的这般,目下烛影摇红被官兵围困,此番的事端已然不小,想来朝廷对于这等事体也是极为难以容忍,只怕烛影摇红的蓝静的麻烦不小。”

“那也是蓝静前次不听小姐的劝住所致,要是她能够听从小姐的劝谏,何至于到了今日这等的地步。”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九重说的不错,不过眼下事情已然出来了,再行责怪蓝静也是于事无补,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欲要大动干戈,如此一来,眼下我等可以做到的也就唯有静观其变了。”简怀箴对着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南宫九重听得此话,不由微微一怔,她一点也没有想到简怀箴居然抱着这种态度,无论如何,烛影摇红也是简怀箴一手创立起来的,从目下的情形开来,已然是危机重重,若是简怀箴不肯出手相助,只怕所有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都会有难。可是看简怀箴的意思,似乎对于此事毫不在意,放佛与己无涉一般,这事情来头还真是透着一股子的奇怪。

“小姐,此番你若是不肯出手救助蓝静她们,只怕烛影摇红的弟子都会被朝廷捉住,九龙祥瑞鼎无故被人劫走,连带杀了不少的朝廷的护卫将士和外邦远道而来朝贡的使节,此事非同小可。”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应承了一句道:“这件事我自然心里头有数,不过从目下的情形观之,朝廷究竟要如何对付烛影摇红,眼下尚未有定数,若是出手太急,反而不好,先从旁看看朝廷究竟有何举止之后,再视情形而定不迟。”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南宫九重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开口说道:“小姐的打算九重已然明了了,小姐此番是要谋定而后动,欲要藉此机会先看看朝廷究竟意欲何为,再行行事。”

“一点不错,正是这番意思。”简怀箴接口说道。

且不说简怀箴和南宫九重商议此事。

装而看看官兵围困的烛影摇红的方面的情形,自从被大批官兵围困之后,所有人等禁止出入。

蓝静自然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心里头颇觉得有些诧异。

照理来说,前不久烛影摇红派出大批弟子护驾有功,朝廷应当另眼相看才是,却不曾想到朝廷会放过来倒打一耙,居然派兵围困烛影摇红,眼下虽不知朝廷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免不了是场祸事。

“随我出去交涉一番。”蓝静打定了主意,想要出去会一会朝廷的官员。

“公主,朝廷派来的官兵不允许我等随意进出,想要出去只怕是不行了。”一名门下弟子对着蓝静张口说道。

蓝静笑了笑说道:“笑话,不让人进出,莫非还不让人说话不成,你等不必害怕,随同本座出去一趟,好好跟朝廷的官兵理论一番。”

门下弟子闻得蓝静此言,拗不过她的意思,便接口说道:“也好,我等就随着宫主前去会会朝廷之人。”

蓝静听得门下弟子有此一言,心中自觉欣慰,便开口道:“好,前头带路,本宫主今日倒要好好会会这些官军。”

一行人簇拥着而蓝静出来之后,果然见到衣甲鲜明的一些持刀使枪的朝廷士兵。

见到蓝静一众出来,一名将领便开口呵斥道:“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听着,石大人有令,所有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均不可随意出入,诸位快些止步,否则刀枪无眼,我等可就不客气了。”

听得这话,蓝静心里不免有气,原本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眼下听得对方亮出了名号,正是石亨,心下不觉大为震惊,她心下明白石亨此人最是卑鄙无耻,前方利用烛影摇红的前任宫主南宫鸣凤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图谋不轨,眼下有是他派官兵围住了烛影摇红,定然有是打上门坏主意。

心念及此,蓝静便开口问道:“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烛影摇红门下弟子身犯何罪,尔等为何禁止我等出入。”

朝廷领头的将官见得蓝静这般气度,以及旁边那些烛影摇红的弟子众星拱月般的护着她,心里头知道这名女子的地位颇高,自然也不敢怠慢,便皮笑肉不笑的应对了一句道:“这是需得去问石大人,我等均是奉命行事。若是尔等欲要硬闯,那也只有得罪了。”

蓝静听得此人的语气还算似乎恭顺,便开口问道:“尔等奉命行事本宫主倒也能够明白,只是不知下令之人是你口中所言的石大人,还是金銮殿上的皇上?”

领头的将官听得蓝静有此一问,便开口言语道:“话也不是这般说法,当今天下最大的自然是皇上,石大人在大也大不过皇上,此番我等虽是奉了石大人之命行事,也是奉了朝廷的号令行事,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行事,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虽是不能出入,这也是朝廷和皇上的意旨,诸位切莫怪罪我等。”

听得这话,蓝静大为惊奇,便开口问道:“照着你的说法,此番是皇上的意旨。”

对方的领头将领开口言语道:“是不是皇上的意旨姑娘可以自行琢磨,不过我有句话可以告知姑娘,我等隶属于御林军。言尽于此,还请自便。”

听得对方有此一言,蓝静心里头不由一沉,天子有六军。要是此番堵门的朝廷将士倶是御林军的话,显然背后之人便有皇帝支持。

就如同此人所言,虽是石大人的号令,也是朝廷的号令,更是皇帝的意旨。

情势若是如此,倒也不可不妨,蓝静在心里头暗自垂念,看来此番情形颇为不利,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此番是动了真格了,不管情势如何,只怕极难应付。

“既是如此,也罢,烛影摇红也不欲跟诸位为难,门下弟子,悉数听本宫主的号令,退回屋中。”蓝静对着麾下烛影摇红的弟子吩咐道。

听得宫主有此吩咐,在场烛影摇红弟子便应了一声道:“是,宫主。”

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鱼贯退了回去之后,蓝静也跟着退了回去。

“师父,看来此次是朝廷欲要对付我等,我等应当如何处置。”一名烛影摇红的弟子开口问道。

蓝静闻言便回复了一声道:“从目今的情形看来,此事倒也不算是如何了得,只要我等沉着应对,想来还不至于会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尔等先行回房静候,不要随处走动。”

见到蓝静似乎这般的冷静,似乎是成竹在胸的模样,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悬着心也跟着放宽了一些。

一众烛影摇红的弟子听从蓝静的吩咐回房之后,只留下蓝静一人兀自独立,她心里有些想不明白,对烛影摇红颇为优待的皇帝为何会突然做出这般的举动来,莫非是有奸人从中挑拨。

要是如此的话,只怕这个奸人便是石亨了。只是不知道石亨派兵将烛影摇红围的水泄不通的,究竟意欲何为。

蓝静心中想了一阵,一时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只得先行放下此事。

丢下了此事,一个念头忽然奔到了她的心头。

蓝静想起前些时日,简怀箴跟她言语过的一番话,对蓝静而言,简怀箴的言辞是言犹在耳,只是当时心下有些嫉恨简怀箴和江少衡的关系,随意蓝静故意说了不少气人的言辞。

而今转念一想,简怀箴所言倒是一点不差,目下的情形是风雨欲来,烛影摇红果然面临一场极大的祸患。蓝静心里头颇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从简怀箴的劝诫,不过眼下情势已然到了这等的地步,也是于事无补。

蓝静心生悔恨,思索了一阵,依旧未能想出应付眼下的情势的方法来。

过了许久之后,蓝静便决意先行静观其变,看看石亨石大人究竟搞的是什么把戏再说。

心里头打定了这个念头,蓝静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头,欲要细细盘算一下如今烛影摇红面临的情势。

千算万算算了许多遍,蓝静觉得依旧有些地方晦暗不明,不知道如何处置此事,只得先将此事搁置下来。

搁置下这番心事不久,蓝静便听得屋子外头有人敲门的声音。

心下惊觉,便问了一声到:“屋外是何人?”

门外传来一声叫惶急的声音,便有一个女子从外头惊慌失措的闯了入内。

来人正是烛影摇红的弟子,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何事如此惊惶。”蓝静开口应和道。

“宫主,不好了,外头来了几个穿着官袍的大人,要把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都捉过去坐牢。”这名烛影摇红的弟子慌慌张张的开口言语道。

蓝静一惊而起,随即对着闯到跟前的烛影摇红弟子开口说道:“不必如此慌慌张张的,随我出去看看。”

门下弟子听得蓝静有此吩咐,便开口说道:“宫主,就这么出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蓝静瞪了她一眼说道:“说什么送羊入虎口,不过是来了个当官的,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还是狐假虎威,虚张声势的,不必害怕,且随我看看去。”

门下的这名女弟子听得简怀箴这番说法,便开口言语道:“弟子明白,眼下就跟着师父出去看看。”

蓝静带着这名弟子出了屋子,这时候其他屋子里头的很多烛影摇红的姐妹也都被这等情形惊动了,不过蓝静有令,这些人也不敢随便出来,只是探手探脑朝外头窥视。

蓝静见得这番情形,便对着厢房中之人喝了一声:“稍安勿躁,事情不没有搞清楚,门下弟子一律不许出来掺和,都给本宫主严守门户。”

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听得宫主有此吩咐,便开口说道:“宫主放心,我等俱会听从宫主的号令,安分守己,严守门户。”

听得门下弟子俱有此言,蓝静也很是欣慰的开口言语道:“此事便是如此,尔等于此候着,等本宫主搞定了此事之后,再行计较。”

撇下这句话之后,蓝静便带着门下的弟子到了外头。

出了门口,蓝静便见到一名朝廷官员于外头。

这名朝廷的官员正气焰嚣张的扯着嗓子喊道:“烛影摇红的弟子都听着,尔等中途劫走了九龙祥瑞鼎,连带杀了不少的朝廷的护卫将士和外邦远道而来朝贡的使节,此事罪无可赦,朝廷已然颁下旨意,此番所有烛影摇红的弟子都不能离开,要虽本部堂去官衙走一遭。”

听得这话,蓝静已然明白了其间的道理,这人定然是石亨派来打前站的,只怕石亨很快就会飞出现了。

五十七,进退难

自从石亨和曹吉祥发动夺门之变,拥立英宗复位之后,得其专任,权势熏天,天下侧目,石亨更是在朝廷里头拉帮结派,打压异己,朝中官员也都皆多攀附。

今日来的这名官员,便是石亨在朝中网罗的羽翼之一,此番奉命而来,正是为了对付烛影摇红。

“这位大人,何必扯着嗓子在屋外喊叫,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蓝静没有好生气的开口言语到。

听得蓝静有此一言,正扯着破锣嗓子朝着里头喊叫的官员转过身子,盯着蓝静上下打量了一眼,便颇为不屑的脱口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拦本官。”

蓝静见他如此问来,便开口言笑道:“我是何人倒是毫不重要,只是大人到了门口了,为何不进来一座。”

这话一出口,对方便有些瞠目不知所答。

这名官员原本是石亨的鹰犬,此番石亨秘令他出马,便是先来试探一下烛影摇红会有何等的反应。

可是此人丝毫不曾防备居然有人自屋内出来,而且居然当面讥讽于他。

作为堂堂的朝廷官员,此人的面皮颇为难看,便接口回应了一句道:“你究竟是何人,本官奉命办事,任何人不得阻挠。”

“大人你听好了,我便是行不改姓,坐不改姓的蓝静。”蓝静朗声言语道。

“什么,你就是蓝静。烛影摇红的宫主。”显然对方也曾从石亨处听说过蓝静,自然便有些诧异的开口言语道。

蓝静闻得此言,微微一笑说道:“蓝静暴得大名,没有行到领大人都闻听到了。”

朝廷官员颇为尴尬的开口言语道:“原来你真的是蓝静。”

“正是,不知大人有何见教。”蓝静盯着此人言语道。

“好,本大人找的便是你,烛影摇红宫主蓝静唆使门下弟子中道劫走了外邦朝贡给圣上的九龙祥瑞鼎,连带杀了不少的朝廷的护卫将士和外邦远道而来朝贡的使节,罪无可恕,烛影摇红上下弟子均有嫌隙,都要跟本大人去一趟官衙。”朝廷官员板着脸说道。

蓝静闻言也跟着沉声说道:“这只怕是大人的一面之词吧,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且不说外邦朝贡给圣上的九龙祥瑞鼎被人劫走一事是何人所为,就算真有其事,似乎并无证据表明是我门下的弟子所为。大人一口咬定此事,日后若是出了差错,大人能够担负的起这个责任么?”

听得蓝静这般说法,石亨派来的朝廷官员一时之间极为惶恐,急切之间便脱说道:“朝廷怎会出错,昨日中道遇险,回来的军士都说是你们烛影摇红的人做下此事。”

“这可就不对了,既然没有当场捉住凶犯,如何能够断定是烛影摇红门下弟子所为。若是有人存心不良,蓄意陷害,冒名顶替我们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敢问大人,那又当如何是好?”蓝静开口问道。

见得蓝静有此一问,这名朝廷命官就有些发懵了。

人家蓝静所言一点不差,仅仅凭借败逃回来的朝廷将士的片面之词,却是无法断定是不是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劫走了九龙祥瑞鼎并杀死从外邦远道而来朝贡的使节,如今的情形,只能说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有些嫌疑,自己方才仗着有石亨在背后撑腰,在烛影摇红的地头上一口咬定是此事乃是烛影摇红门下弟子所为,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如此想来,心下自是不免有些心虚,情急之下便厉声喝道:“这,这,是有如何,这些都是废话,如今本官奉了石亨大人的密令,要将所有的烛影摇红的弟子悉数抓回去审问。”

狗急跳墙般的情形之下,自是说漏了嘴。

蓝静为人颇为尖刻,一见对方露出了马脚,便哈哈笑道:“原来大人此番前来并未奉了圣旨,只是奉了什么石大人,木大人的密令而已。想来大人也听说过我们烛影摇红救驾有功,皇上特意设宴招待了我等,显是对我们烛影摇红极为看重。再者朝廷有律例明文,大人如此臆断我们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劫走了九龙祥瑞鼎并杀死从外邦远道而来朝贡的使节,莫非不怕皇上怪罪下来掉了脑袋。”

这一番话倒是滴水不漏,说的石亨手底下的这名朝廷官员一惊,脑门都快要淌下汗来。

原本接到石亨的手令之后,想来抓捕一些江湖人士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过听得蓝静这番话之后,这么朝廷官员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此事颇为不妥,从现今的情势看来,烛影摇红绝不是易与之辈。若是皇上念及烛影摇红宫主护驾有功,贸然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捉回去,只怕会惹得龙颜大怒,要是这样,自己的吃饭家伙能够保得住还真是难说。可是若是不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捉回去,石亨大人那边又如何交差呢,事情分明是进退两难。

朝廷命官心中顿萌退意,悔当初如何就接下了这个极为扎手的差事。

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姑娘所言,姑娘所言不差,眼下是别无确凿的证据,不过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实有嫌疑。”

蓝静不待他说完,便截住了他的话头说道:“天下有嫌疑之人数不胜数,若无确凿证据就捉人到官衙里,只怕天下官衙的监狱再多,也关不着这许多嫌疑之人,大人觉得本宫主所言是否在理。”

这番话挤兑的这名朝廷命官只翻白眼,不过这道理倒是不可辩驳,他只得无奈的张口言语道:“道理确如蓝宫主所说,只是下官是奉命行事,若是空手而归,无功而返,到了石大人哪里是无法交差的。”

蓝静微微一笑说道:“这倒是无妨,烦劳大人回去之后跟石大人说一声,要捉我们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就请石大人亲自前来好了。话不多说,言尽于此,大人请自便。”

五十八,狼狈谋

蓝静在撇下了这些话之后,就不在理会这名朝廷命官,便带着门下的弟子回去了。

一名将牟模样的武官走到此人跟前,随即开口问道:“大人,如今我等该如何处理此事,要不要属下破门而入,将烛影摇红门下所有弟子悉数都捉过来。”

朝廷命官闻言,瞑目道:“捉什么捉,本官若无吩咐,不可轻举妄动。”

武官闻言,不由微微一怔说道:“卑职也是为了大人考虑,情势如此,若是不能捉一些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回去,只怕大人在石大人那里没法子交差。”

闻得此言,朝廷命官颓然叹道:“罢了罢了,先收队回衙门再说,石大人那边本官自会去解释。”

“大人,这是为何?烛影摇红不就是皇长公主在背后撑腰,如今有石大人的密令也不必惧她。”麾下的武官婆颇为诧异的惊问道。

“事情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本官倒是不怕得罪了皇长公主,可是没有想到烛影摇红背后还有个圣上,眼下圣上的意思如何,你我目下是茫然无知,若是撕破了脸面,岂非极为难堪,日后对本官的仕途也颇有妨碍。”朝廷命官开口言语道。

“大人既然有这一层的顾虑,那卑职便是失言了,看来眼下确如大人所说,还是按兵不动为好。”那名武官也放弃了自己看法。

朝廷命官卷起衣襟的下摆,随即开口言语道:“吩咐下去,传轿回府。”

武官听得这名朝廷命官有此言语,便对着左右吩咐道:“大人有令,即刻打道回府。”

说完了这话,这名武官便趋奉着那名朝廷官员的身后,将他送上的轿子边上,亲自为其打好门帘。

“大人,请上轿。”武官从旁伺候到。

朝廷官员忧容满面,心下正盘算着如何跟石亨交代。

心中有事,差一点就被轿子绊倒了,身边的武官慌忙伸手扶住了这名朝廷命官。

“大人,小心轿门。”武官殷切的提醒道。

“喔,哦,本官心中有事。”朝廷命官颇为尴尬的言说了一句,随即便跨上了轿子。

“吩咐起轿吧。”朝廷命官在轿子里头漫不经心的抛出一句道。

武官待得朝廷命官坐定,便应承了一声到:“好咧,大人请坐安稳了,起轿。”

一行人回了衙门之后,这名官员安坐了一会,细细想了想见了石亨之后应该如何言语,想妥了此事之后,刚才换过一身衣服,带上名帖和手本,便传轿子到石亨府上求见。

到了石亨府上,递过名帖,很快石亨就命人带他进去了。

一见面,绸缪一番之后,石亨便开玩笑般的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么求见本官,是不是事情已然办妥当了。”

石亨有此问话,李大人便不得不开口言语道:“石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此番下官有负所托?”

一听这话,石亨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却哈哈大笑道:“李大人身为刑部堂官,执掌天下秋曹,不会连几个江湖人士都逮不住吧。”

李大人面皮一红道:“石大人取笑下官了,下官这个刑部堂官的位子还不是多亏了石大人在皇上面前鼎力举荐,皇上才下旨让下官升任,说起来下官对于石大人的提携之义极为感佩,今日大人托付之事下官不能达成,实在是没有颜面来见石大人。”

听他说得这般可伶,石亨心里头明白眼前的李大人确实未曾办成此事,便脱口问道:“照着李大人的意思,今日未能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逮捕入牢喽?”

李大人听得石亨如此言语,便开口说道:“石大人所言不差,鄙人确实未能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捕系归案。”

石亨闻言,颇有些纳闷的开口问道:“此事颇有些奇怪了,李大人素来疾恶如仇,刚正不阿,一秉大公,毫不徇情,为何对付不了烛影摇红的那些江湖人物?”

听得石亨有此一问,李大人便把自己想好说辞说出来道:“石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本官奉着李大人的之命前去拿人,谁知烛影摇红里头出来一个极为厉害的女子,就是那个蓝静,说没有皇上谕令,不管何人想到带走烛影摇红门下一个弟子,烛影摇红上下便会与他不死不休。石大人,你也知道下官的眷属都在京里,上有老父,下有稚子,无论老幼有何闪失,本官的下半辈子都会内疚于心。”

这番话动之以情,石亨听了,也不愿责怪于他,便安慰道:“本官明白了,这事李大人没有责任,看来这个烛影摇红的蓝静果然是奸恶之徒,居然以此来威逼朝廷命官,还说什么没有皇上的旨意,什么人都动不了他的门下弟子。”

听得这话,李大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下官办事不力,有负石大人所托。”

石亨摇摇头说道:“这事情不怪老弟,没有想到烛影摇红的蓝静居然是这么厉害的狠角色,愚兄以前算是看走了眼。”

这语气分明就没有怪罪的意思,李大人心里头自然很是高兴,不过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过了半晌,李大人便开口问道:“石大人,对方既是如此无礼,我等如何应对。”

石亨听了他的话,随后开口说道:“眼下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不过幸而皇上圣明,知道此番必有人阻拦,已经给我等准备下了一些东西,如若不然,只怕还真是难办。”

听得石亨如此言语,李大人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石大人,皇上莫非御赐给大人什么东西不成。”

石亨故作姿态、矫情镇物的笑了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皇上不过是赐给我了一把尚方宝剑,令我便宜行事。”

“尚方宝剑,如朕亲临。”李大人一听这话,吃惊不小,随后陪着小心说道:“石大人,此物乃是大内的重宝,李某为官多年,一直无缘一见。今日有此机缘,不知石大人能够出示,让李某开开眼界。”

听得李大人有此言语,石亨极是高兴,便对着他说了的句道:“李大人若是想要见此宝剑,自无不可,只是尚方宝剑在府中的内室里头,李大人随我移步一观如何?”

“自是荣幸之至,只是内堂多有家眷,不知是否方便。”李大人颇为谨慎。

“李大人不必忌讳,你我虽算不上的通家之好,不过却也是够交情的朋友。”石亨微微一笑道。

“多谢石大人成全,下官感激不尽。”李大人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亨指了指前头,便挥挥手说道:“既是如此,李大人请吧。”

李大人自是不敢托大,慌忙逊谢道:“大人跟前,下官如何敢放肆,还是石大人你先行。”

石亨闻得此言,也不在推辞,便走到了前头,随后开口道:“那么,李大人请随着来好了,不必拘束。”

“下官遵命。”李大人便回了一句。

石亨和李大人举步前行,兜兜转转,登堂入室,不是到过了许久,便到了一处隐秘的庭院,四周修竹繁茂,佳木葱茏,流水潺潺,景致颇为怡人。

跟前有座石桥,下临深渊,也不知道地下究竟有多少深。

李大人便张口问道:“石大人,莫非东西就在此地不成。”

石亨桥对面的一处院落,便开口说道:“此地乃愚兄平素游憩之所,护卫森严,这石桥可不是一般人过的去的。”

李大人闻言不觉一阵,便开口问道:“莫非此桥设有机关不成。”

石亨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不错,李大人眼力非凡,不过这座石桥除却几处极为厉害的机关,桥的那一头还有十五位护院看守,寻常江湖人士就算能够躲过机关,到了桥对头也是双拳难抵四手,定会落败。”

李大人便开口说道:“石大人设计的果真绝妙,如此一来,还真是没有人闯的过去,尚方宝剑留在此地,倒还真是极为安全,决不至于被那些宵小之徒取走。”

听得李大人有此一言,石亨也哈哈笑道:“李大人谬赞了,这不是石某的本事,只是这些看家护院的都是石某花了重金从江湖上礼聘过来的武功高强之人,每个人大约都花了本大人二十万两银子。”

“一人二十万,十五个岂不是三百万两,石大人真是出手阔绰。”李大人极为惊诧的开口言语道。

“这还不算啥,本大人身边还有好些这等的人物,个中还有些顶尖高手,价钱就远远不止这个数目了。”石亨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

“石大人家财万贯,还真是阔绰。”李大人极为羡慕的对着石亨开口说道。

五十九,逞虎威

石亨微微一笑说道:“愚兄这也是情非得已,如今身居高位,很多人都盼着愚兄摔跟头,要是愚兄摔了跟斗,那估计朝中大臣起码有十七八个会过来踩上一脚,如此做法,也是迫不得已。”

听得石亨有此言语,李大人慌忙说道:“石大人说哪里话,如今石大人位极人臣,就是当今天子跟前的红人,哪会有人会对大人说一个不字。下官对石大人可是景仰的紧。”

这话一出口,石亨便哈哈大笑道:“李大人为人厚道,待人推心置腹,石亨心里头自然是明白,不过除了李大人之外的那些个大人先生,可就未必有李大人这般的雅量了。”

“石大人说笑了,朝廷里头大小官员,哪一个不是对大人你毕恭毕敬的,大人说一个不字,只怕没有人敢说一个对字。何况皇上对石大人也是言听计从,天下群臣的领袖,要说是在唐朝,大人可就是皇上的房玄龄和杜如晦之外在加上李靖了。”李大人慌忙恭维石亨道。

听得这话,石亨也很是高兴,毕竟对于位高权重的石亨而言,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虽是天天能够听到,不过今日听到掌管刑部的堂官说得如此露骨,心里头自然是极为得意。

“李大人,你很不错,皇上也很看重你,此番要是本大人将烛影摇红的人马悉数拘来,你可要本大人好好的审问,只要坐石中途劫走了九龙祥瑞鼎连带杀了不少的朝廷的护卫将士和外邦远道而来朝贡的使节之人正是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判定这些人罪无可赦,朝廷便会颁下旨意,将所有烛影摇红的弟子悉数收监,到时候,还要请李大人多多帮忙,在文案上做一番手脚。事情完了之后,本大人就有重金酬谢,另外还可以帮着李大人挪动挪动位置。”石亨对着他引诱道。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大人心下大动,钱财对他来说自是越多越好,不过石亨的话语里头最为让他动心的是最后一句,还可以帮他挪动挪动位子,眼下自己执掌刑部,虽然官已然不小,不够往上的还有户部堂官和吏部堂官,要是能挪动到这种位子上,那可是他心里头长久盼望的事。

今日要是答应石亨的条件,日后便可得到这些好处,对于李大人而言,自然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事情。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心里头有着这般的念想之后,李大人便欲要抓住机会,便对着石亨长揖到地说道:“多蒙石大人栽培提携,此番定会听从石大人的吩咐,石大人所托之事,李某人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将之达成。”

听得此人有此一言,石亨自然很是高兴,便开口笑道:“即是如此,就请大人随我一道去观圣上所赐的尚方宝剑。”

“石大人先请。”李大人慌忙开口说道。

他心中极为高兴,情形若是如此,便说明石亨对他心中并无任何成见,日后也会对他加以提携。

这对于想要更上一步的李大人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这种机会李大人自是不愿错过。一旦错失了这个机会,日后年纪大了,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那就极为困难了。

梦寐以求的机会摆到了跟前的时候,自是不会有人去拒绝的,何况一旦拒绝了此事,非但没有一点好处,只怕对一个就会得罪了权势炙手可热的石亨,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只怕就保不住了。

李大人自然知道朝廷里头有很多人也跟他盯着别人的位置一样盯着自己的位子,一步错,便会引到满盘皆输的境况上,那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李大人,发什么愣,过来吧。”石亨见他呆着不动弹,便在前头喊了一声。

紧赶了几步,李大人便跟上了石亨,随口便说道:“石大人,你不是说这桥上有机关么,为何如此轻易的过来了。”

听得李大人的这惊诧的口气,石亨便微微一笑说道:“那桥也得看人呀,要是我跟李大人过来了,桥自然就不会发动机关放暗器了,要是一些居心叵测的无良之辈,想要到我石亨府中倒腾的人过来了,那就叫他死无全尸。”

李大人听得这话,心里头一寒,便开口说道:“石大人这般说法,下官怎么就咱也听不明白么,这些个石头疙瘩,难道还懂得分辨石大人和下官是好人,擅自乱闯石大人府邸的人是坏人么。”

石亨哈哈一笑道:“李大人当真不明白。”

李大人见问,慌忙对着石亨拱手示意道:“下官愚钝,下官实在是不明白,这石头桥这么就这么聪明呢,有没眼没耳的。”

石亨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李大人果然是个实诚人,实不相瞒,方才石亨不过是逗乐而已。其实这石头桥没有那么厉害,石头就是石头,不管是宝玉,还是玄武石,还是小石子,都是灵性全无的东西。如何能够分辨本大人和李大人是好人,擅自乱闯府邸之人是坏人。”

听得这话,李大人更加有些纳闷了,便接口说道:“那石大人头里不是说这石头桥上有好些机关么,为何我等行过来就没有触发什么机关呢。”

“李大人啊李大人,这石头桥是死的,这机关也是死的,操纵机关的人才是活的。就拿方才来说吧,石某和李大人到了此地,那么是石头桥自然是认不出来我等,而这些水师舰队的将士也认不出来我等,可是对面的那些本官豢养的护院卫士早就看到我等过来了,把机关一关,不久啥事都没有了么,我等岂不就顺顺当当的过来了么。”

听得石亨有此言语,李大人方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那就怪不得了,要是事情是这般,小弟就明白了。”

石亨听得李大人口出此言,便点了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即是,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可以随同本官去看看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了。”

李大人慌忙说道:“是,是,是,石大人所言一点不差,眼下还是看尚方宝剑要紧。”

两人说说笑笑的过了桥,随即便到了屋舍跟前。

“李大人请。”石亨招呼道。

“尊者先行,还是石大人先请,小弟追附骥尾便是。”李大人极为恭敬的在石亨后头说道。

李大人心里头明白,眼下这是在石府,又不是在自己的堂部,在自家衙门倒是什么都可以自己说了算,可是在这当今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朝廷里头权势最大的将军跟前,要是稍微有些不恭敬的举动,就会损毁了自己的前程。

六十,计迭出

李大人十分看重仕途,他是文官出声,寒窗苦读了数十年,终于到了目下的阶段,辗转升迁到眼下这个位子,总算是有了一些成绩,也可以夸耀乡里了,光耀门楣了,要是再这个当口一个跟头栽下去,日后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更何况是在石亨面前,要是出了纰漏,招惹石亨的怨气,自后只怕非但乌纱帽保不住,连性命也不知道能否保的住。

“李大人真是客气,今。日。你是客人,石某是主人,岂可事事占先。”石亨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即便是私室之内,也有尊卑之分,石大人在前,小弟何敢僭越。”李大人依旧是谨守本分的模样。

石亨见他这般恭敬,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心想大丈夫有朝一日令来行,本当如此。

石亨便开口笑道:“李大人既然是如此的谨守朝廷体制,莫非石某硬要逼着大人不守不成,也罢,就请老弟跟在石某身后见来吧。”

听得这话,李大人倒是如释重负的开口言语道:“多谢石大人成全,那小弟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进来吧。”

石亨率先走了入内,李大人也跟着到了里头。

李大人多了个心眼,不待石亨去关门,便殷勤的欲要去关门了。

李大人方才到了门口,伸手便欲要去关门,忽觉得眼前一动,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了个人来,手脚敏捷的就把门给关上了,随后忽然又消失了。

“鬼呀,鬼呀,有鬼。”李大人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差一点便要撞到了石亨的身上。

石亨毕竟是战阵出身,手下倒也有几手,顺势将李大人的肩膀一提,将他拉到自己的跟前问道:“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李大人莫非是眼花了不成。”

李大人惊魂未定,连连否认道:“石大人,真是有鬼,方才下官欲要去关门,手还没有碰到门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鬼来,顺手就把门给带上了,随后一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石亨闻言,心里头知道这李大人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不觉哈哈大笑道:“李大人,那是你真的眼花,清平世界又是白日昭昭的,鬼如何会白日出现。”

石亨这一笑,倒是把李大人方才那种惊怖的情形给缓解了不少,李大人便拍着胸口说道:“石大人说的倒是不错,大半天,阳气如此之旺,这鬼也不该在白日里头出来活动,这当真是奇事一桩,可是方才下官可真是一点也没有眼花,确确实实倒是看到门被鬼魅一样的东西给关上了。莫非下官神情恍惚,照理说也不该如此,下官身子一点毛病也没有,神识安定,心里觉得一点也没有这种情形。莫非真的是眼花不成。”

见到李大人有此表示,石亨便开口打趣道:“说不准还正是李大人你两眼昏花了,一时之间没有看清楚。”

李大人听得石亨如此言语,便接口言语道:“石大人既然这么说,下官觉得也有可能是下官一时之间精神不济所致,故而才有此幻象。”

石亨闻言,便憋住笑意说道:“大人这话可就奇怪了,照理来说李大人就算一时眼花了,可是这门又是如何关上的?”

一听这话,李大人蓦然惊觉道:“正是这话,莫非贵府当真有鬼不成。这可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石亨听得李大人如此言语,觉得再次于他打趣便毫无作用了,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畏惧,其实这事李大人开头便想差了,李大人方才看到的不是鬼,而是人。李大人看到的是石某豢养的一些家丁护院,是本大人命令他们如此行事的。”

听得石亨如此解释,李大人依旧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这么说方才李某眼中看到的那个鬼魅一般的人影便是石大人府中的护院家丁了,可是一个寻常的护院家丁,怎会如此一晃就出现,一晃就消失了,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石亨见李大人这番将信将疑的模样,便笑笑说道:“口说无凭,就让李大人亲自见见。”

说着石亨便朝着外头高呼了一句道:“高升,快些出来,让府上的贵客李大人好好见上一见。”

石亨的话音未落,屋子里头便对了一个人,李大人定神一看,此人的样貌似乎有些熟悉,想了一想,便记起来此人便是方才从外头关门的那个人。他细细的看了看这人,熊腰虎背,一身短打扮,露在外头的也都是一块一块的腱子肉,显然是极有气力。”

“大人有何吩咐。”屋子里头出现的那人对着石亨恭恭敬敬的开口问道。

“也没有旁的吩咐,只是今日来府中做客的李大人觉得你是鬼魅,便唤你出来一见。”石亨笑着对着此人言语道。

“想来是李大人眼花看差了,小人绝非鬼魅。”这人转脸对着李大人开口说到。

“你若不是鬼魅,如何一下就出现了,跟着一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李大人颇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

此人便应承道:“这些高来高去的武功不过是江湖人的本事,大人先前定时没有见过。”

石亨便点点头说道:“好了,既然见过了真人,高升,你就回去吧。”

“遵命,大人。”高升应了一句,跟着身子一晃就不见了。

“这,这,太匪夷所思了,江湖人士正是厉害。”李大人颇有些感慨。

“好了老弟,不必说这个,来看看皇上御赐给本官的尚方宝剑如何?”石亨从旁问道。

六十一,两相疑

李大人听得石亨这般说来,便凑过头来看,只见到石亨缓缓的将长剑拔了出来,室内顿时精光耀目,让人不可逼视。”

“石大人,这尚方宝剑真是一把好宝剑,剑身犹如一泓秋水,光华耀目,没有想到天底下居然有此等的神兵利刃。”李大人颇有些叹为观止的模样。

石亨闻言,微微一笑道:“李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既然是圣上御赐的东西,能不是天下的旷世奇珍么。”

李大人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连连点头说道:“石大人所言极是,圣上御赐的给石大人的东西,能不是天底下的绝品么,何况是这一柄尚方宝剑。”

石亨闻得此言,开怀大笑道:“李大人真是会说话,这话说的石某心里头都有些痒痒的。”

李大人见此情形,便陪着笑容说道:“石大人,能不能将皇上御赐给石大人的尚方宝剑让下官细细瞧一瞧,要是下官能够摸上一摸,便是三生有幸。”

石亨心里头也有些想要收买这个李大人的意思,听他这般说法,便倒转过剑柄,直接将手中宝剑递到了李大人的手中说道:“李大人想要瞧一瞧,那有何不可,喏,李大人,拿去细细赏鉴吧。”

李大人极为高兴的从石亨手中接过了宝剑,随后开口说道:“多谢石大人成全,若非石大人,下官只怕这辈子都没有这等的福分。”

石亨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此事对于石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

李大人听得石亨如此言语,慌忙开口言语道:“石大人说的是,皇上将尚方宝剑交付给石大人,足见皇上对石大人的信任有加。”

见李大人如此恭维,石亨便大咧咧的笑道:“李大人真是会说话,皇上能够让李大人执掌秋曹天下刑狱,岂不是说皇上对李大人更是信任有加。”

李大人听得石亨口出此言,脑门子上都要渗出汗来了,慌忙对着石亨辩解道:“石大人这般说法,实在是过于抬举下官了,朝中这么的的大臣,谁人不知道大人名重天下,就连皇上对于大人也是言听计从。”

这番话恭维的恰到好处,石亨拈着胡须笑道:“好说,好说,就请李大人先行品鉴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好了。”

听得此话,李大人便恭恭敬敬的对着石亨说了一句道:“也好,那么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此话,李大人将身子转到一边,垂头开始品鉴自己手中的尚方宝剑,口中不住啧啧称奇,赞叹不绝。

“石大人,这宝剑可真是天下无双,捧在手中都能感觉到它的凌厉之气,当真是神兵利器。”李大人转头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亨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本将军转战多年,纵横天下,何样的神兵利器没有见过,不过直到圣上令人将这把尚方宝剑交付于我,我才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错了,跟这把宝剑比起来,本将军先前见过的宝剑都是破铜烂铁,普通的家什而已。”

李大人闻言,慌忙陪着笑道:“石大人见多识广,自然是知晓此宝剑的好处,就是小弟这等肉眼凡胎,对兵器毫无见识的,就只能说个好字了。”

“李大人何必谦虚,方才你对本将军所言的那些话本将军心里头也极为认可,李大人虽是不懂兵刃,不过这眼力还是高人一等,石某也是极为佩服的。”石亨说着,便对着李大人拱拱手。

李大人哪里会想到是石亨会有此举动,慌忙回礼说道:“石将军,这可万万使不得,方才小弟不过是信口胡诌,哪里懂得什么兵刃,更不敢说比石大人你还高明了,石大人真是高抬小弟了。”

“哪里哪里,石某是实话实说,可丝毫没有高抬李大人的意思。”石亨微微笑道。

听得这话,李大人有些着急了,慌忙对着石亨摇手致意道:“石大人当真是过誉了,小弟哪里敢和石大人比肩。”

石亨微微一笑说道:“老弟可不必如此言语,同殿为臣,都是为皇上办事,何必分什么高下,要是我等二人还要分个高低,岂不是让外头的人看笑话。”

李大人听的石亨有此言语,也不知道石亨是故意如此,还是心里头真有这般的想法,不过李大人为官多年,对于官场的三味已然是知之尤深,心里头明白不管石亨是真心如此,还是矫情镇物,都不可真如他所言的一般不分什么高低贵贱,否则的话,一旦惹恼了石亨,乌纱帽保不住还是一件小事,只怕连自己的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心下有此想法,李大人自己畏惧殊甚,慌忙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下官哪里敢造次,石大人对下官的提携之恩,下官是没齿难忘,石大人还是别说这番话,折煞了下官。”

见的跟前李大人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石亨心里头很是得意,上头有皇帝眷顾,宫里头有曹公公撑持,自己便是朝廷第一号人物,权势熏天,这满朝文武,全都慑服于自己权势之下。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骄横跋扈,为所欲为,还不用为抗衡外敌担惊受怕,实在是比当皇帝还要舒服。

不过石亨心里头也明白,别看朝中的那些大臣跟自己见面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不过那些人心里头花花肠子可不少,只怕有半数大人恨不得哪一天倒大霉,从高位上面跌落下来,那些个大臣们便会乘机来踩自己。

石亨心里头明白自己是不能倒的,一倒便是万事皆空,只怕连一副全尸都留不下。

宁我负天下人,勿天下人负我。石亨当国以来,一直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只要在世的时候能够将权势掌握到自己的手中,管他身后浊浪滔天。

“李大人,这宝剑好看么?”石亨冷不丁的问了句。

李大人一时之间不能明白石亨的意思,便开口问道:“石大人,你老这是什么意思?”

石亨的问话实在太过怪异,李大人也吃不准石亨究竟有何意图,便唯有陪着小心问了句。”

“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要问一问李大人,明日石某将这把圣上御赐的宝剑交付给李大人,李大人有无胆量过去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悉数捉拿归案。”石亨盯着李大人问道。

听得石亨有此问话,李大人方才明白了石亨的用意,原来石亨在心里头盘算的是这个主意。

李大人明白了石亨的意思之后,不免有些犯难,蓝静的的泼辣和厉害他是见识过了,若是让他再次找上门去,只怕依旧捏不住人家的把柄,何况烛影摇红也是江湖门派,要是说岔了话,动起手来,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实在不是这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的对手,方才在石亨的府邸之中便见过几个,对于李大人而言,这些人可都是绝顶厉害的人物,惹是惹不起的。

只是石亨依旧将此事相托,若是再度婉言谢绝,只怕悖逆了石亨的意思。更何况石亨许诺将尚方宝剑交付给自己,这件信物可代表这皇上的权威,有了尚方宝剑,自是不用怕对方不肯听从。

如此想来,李大人心里头微有些心动,不过依旧是踌躇难断。

石亨老奸巨猾,见到李大人这般神态,心里头便知他还有为难的地方。

石亨便开口问道:“李大人,若是有何为难之处,石某人绝不勉强。李大人到底能不能替石某将这件事情办到。”

听得石亨如此紧逼着追问,李大人心里头已然明白此事已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得极为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尴尬的对着石亨表示道:“石大人,下官不才,原本石大人将御赐的尚方宝剑相托,便是对下官的十足信任,只是下官是个文弱的书生出身,石大人也知道烛影摇红的那个蓝静是个颇为不得了的女子,想要对付他,下官只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李大人这番婉转陈情令石亨微微感到有些不快,便黑虎着脸喝问了一声道:“李大人这般说法,岂不是不肯给石亨一个面子。石亨将皇上御赐尚方宝剑都交付给了李大人,李大人还有什么畏惧的。”

听得石亨语气不祥,李大人不得不硬着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难处:“石大人切莫见怪,大人有吩咐下官如何敢违背,只是下官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起了什么冲突,只怕性命难保。”

说完了这话,李大人便将眼睛盯着石亨,心都悬了起来,想要看看石大人究竟会如何发落自己。

听的李大人说着了这番顾忌,石亨反而冷静了下来,不再对着李大人厉声呵斥。

沉吟了一阵之后,石亨忽然改颜相向到:“原来如此,李大人心里头原是有这番的顾虑,石某差点错怪李大人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明日石某将圣上御赐的宝剑交付给李大人之外,另外在从府中派出十名将士的有数的高手暗中相助,如此一来,李大人就不必顾忌受到暴名的冲击了吧。”

听得石亨有此言语,李大人心里头颇为沉重,他心下明白而今的情势已然是骑虎难下。

石亨非但将皇上于御赐的尚方宝剑交付给自己,还派出了府中的高手保护自己,如此一来,想要推脱掉这件棘手的差事可就难办了。

事已至此,李大人也唯有硬着头皮上了,便收拢袖子对着石亨深施一礼说道:“既然石大人待下官如此之厚,下官敢不尽心竭力。而今之事于下官而言,别无畏惧,明日下官便去那烛影摇红所在之地,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悉数缉拿归案,静候石大人吩咐。”

石亨闻言,便哈哈一笑道:“李大人真是爽快,不过李大人似乎说错了一件事情。”

听得石亨如此言语,李大人心里头不由一震,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莫非言辞之间触犯了石亨的忌讳不成,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不可不慎。

心下有此念头,李大人慌忙陪着小心问道:“李大人,下官究竟何处言语失检,还请石大人明示。”

石亨闻言,哈哈一笑道:“李大人不必害怕,倒也不是什么言语失检,石亨方才说李大人说错了一件事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李大人乃是执掌秋曹,掌管天下刑狱之人,从而今的情形看来,李大人似乎不必将人交付给石某发落,只要关到刑部的大牢便是。”

“是,是,是,石大人提醒的是,下官谨受教了,多谢石大人。”李大人慌忙对着石亨言语道。

石亨听得李大人有此言语,便微微一笑道:“要是李大人替石某办成了这件事情,日后李大人想要挪个窝,只要跟本大人打声招呼便是。”

听得石亨如此言语,李大人顿时心中窃喜,心想石亨此人虽是骄横跋扈、阴险毒辣,不过只要不得罪他,奉承着他,倒也可以得到不少的好处。

李大人是寒窗苦读的文官出身,自然不屑与匹夫武将为伍,不过石亨此人心机深沉,让人不知深浅,不过只要应付得法,倒也可以利用石亨帮自己铺平道路,李大人当年攀附石亨便是打得这个主意。

“给李大人办事,下官是求之不得,如何敢跟大人邀功。”李大人慌忙对着石亨推迟道。

石亨笑了笑说道:“李大人,你也知道石某人是有功就奖,有过就罚,李大人肯但这么大的风险给石某人办事,是某人如何可以如此对待李大人,反正好处是少不了李大人的,只要李大人将事情办理的妥妥当当的,摆平了烛影摇红之后,不出半年,便会有消息。”

石亨的这番暗示极为露骨,分明嚼以高官厚禄,以此来引诱李大人。

李大人也是颇有城府,马上就意会了此事,便对着石亨拱拱手说道:“那下官就先行谢过石大人提携了。”

石亨笑了笑说道:“这也不算是石某的提携,不过是要劳碌李大人的酬庸而已,李大人不必过于客气。”

李大人心里头明白石亨口中这般说法不过是客气话,便千恩万谢的对着石亨拍了一通的马屁。

过了不久之后,李大人便欲要将手中尚方宝剑交付给石亨,对石亨提出告辞。

“李大人不必心急,既然明日有李大人亲自出马,这尚方宝剑李大人便带着回府好了。”石亨开口言语道。

李大人见说,慌忙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般的说道:“石大人,这可使不得,下官手无缚鸡之力,此番前来为了避人耳目,只带了一个跟班,连衣包都没有带,要是被人窥破了行藏,将皇上御赐给石大人的尚方宝剑劫持走了,下官可吃罪不起。这事情可是有前车之鉴的,不是刚刚发生了九龙祥瑞鼎被歹徒劫走之事么,听说外邦的使臣也是死于非命,如此看来古人有句话说的一点不假,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石亨笑笑说道:“原来李大人担心此事,这倒无妨,反正明日石某也要给你派去十多个护卫保镖,既然如此,不如一并让他们护着李大人和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打道回府。”

听得这话,李大人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有想到石亨居然会这么大方。

只见到石亨拍了拍手,片刻间,屋子里头忽然多了五个人,其中一个李大人倒是认识,正是那个鬼魅一般的高升。

“高升,你们五个在挑上十来个弟兄,今日就护着李大人回去,千万记住,不可擅自离开李大人半步,一点要护着李大人的周全。另外李大人明日要带着皇上御赐给本大人尚方宝剑前去烛影摇红捕系涉案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你等可要小心护卫着,要像护卫本大人一样护卫李大人,绝不可出了半点差池,都听明白了么。”石亨厉声吩咐道。

“我等都听明白了,石大人。”一众人等开口应承道。

“好,明白了就好。”石亨对着一干人微微颔首道。

随即,石亨便将尚方宝剑插入刀鞘,递给李大人说道:“李大人,这把尚方宝剑和我府中的这些人都交给你处置了,这些人虽是江湖人士,不过你也不必客气,就当是家中的仆役一般使唤就行了,明日之事极为要紧,李大人你可要好好给石某料理妥当,可不要忘记了和石某的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

李大人微微一怔想了一下,马上便明白了是石亨的用意,他口中君子协定就是让自己帮他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悉数收监,关押到而刑部的大老里头候审。

李大人慌忙开口道:“石大人放心,这件事情,下官一定尽心尽力的去办,若是有了消息,下官便命人快马加鞭前来报知石大人。”

“得窍,得窍,正是如此。”石亨笑容满面的说的,他对李大人有此表态也是极为满意。

“那好,时候不走了,请石大人歇息下,下官这就告辞了,明日事毕之后,下官亲自到石大人的府中,跟石大人汇报此事。”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亨闻言,便笑着说了声:“那倒是不必了,找个人给我府上送个口信就行了,何必劳动李大人东跑西跑的,这不是折腾人麽?”

“石大人的事情,便是下官的事情,下官如何敢不尽心,明日事毕之后,下官定来聆听教诲。”李大人依旧是不依不饶。

石亨便装作一副极为无奈的模样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既然是执意如此,那石亨明日就在府中恭候大驾了。”

“多谢石大人,那么下官就先告辞了。”李大人开口言语道。

石亨位高权重,和唐朝的宰相一般,所谓“礼绝百僚”,只是摆摆手,做出送客的模样,随即回头对着高升说道:“高升,你们几个吩咐府中准备一顶好轿子,连同十几个弟兄一路护送李大人回去吧。”

六十二,祸临门

听得石亨有此吩咐,鬼魅一般的高升便对着石亨点头应当:“是,高升谨遵石大人的吩咐,一路护送李大人归去。

说完,高升便从走到李大人的身边,对着李大人做出请的手势来,便对着李大人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跟着小人回去一道出去吧,府中的道路负责,时有机关暗道的,大人一不小心就容易触发机关,跟着我等的身后便可安保无虞。”

听得高升有此言语,李大人心中大定,他今日见过高升崭露身手,心里头知道这个仆役一般摸样的人其实是石亨从江湖上重金聘请过来看家护院的绝顶高手,说起来这些人的本事简直是匪夷所思,起初的时候还一直让李大人以为不是人而是鬼,足见身手之惊人。

“好,你叫高升,李某记下了,就请高老兄前头带路。”李大人心里头知道这些人不好惹,跟何况宰相门前五品官,石亨身边的这些贴身侍卫和江湖高手,他们的地位可比石府门口的看门人高的多了,所以李大人便自降身份,以兄尊称之。

果然,高升听他称呼自己为高老兄,顿时面上飞金。毕竟对于这些人而言,不过是普通的江湖高手,虽是石亨重金礼聘过来的,不过在石亨面前依旧是卑躬屈膝,唯命是从,跟府中的寻常仆役的待遇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今能够得到朝廷一品大员的如此尊敬,自然是心中极为欣喜。

“好,李大人就跟着我等身后好了,等到了外间,我们几个就给李大人找一定舒舒服服的轿子,也好让李大人舒舒服服的打道回府。”高高升开口言语了一声。

李大人应了一身,随即便辞别了石亨。

一行人出来屋子,行过了桥,到了外间,几个人便去找轿子去了,没到一会,轿子便过来了,是一个蓝顶大轿。

高升有些邀功般揭起轿帘的对着李大人开口说道:“李大人,你看这轿子如何。”

李大人望了一眼,里间陈设华丽,也很舒坦宽敞,便喜笑颜开的对着高升称谢道:“多谢高老兄费心了,如此抬爱,实在是令李某人无以为报。”

高升微微一笑说道:“不妨事,李大人是朝廷的命官,更是我们石大人的座上客,我们这些府中的仆从厮役岂敢不尊重大人。”

听了这话,李大人便开口言语道:“多谢诸位兄弟厚爱,赖诸位之力若是明日一切顺利,愚弟另外又谢酬庸给各位。”

高升和其他几个石亨重金聘请过了的将士高升听得这话,都极为高兴的对着李大人说道:“李大人的真是太客气了。”

“就是,我等几人此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李大人要是给我等赏赐岂非太见外了。”另外一人开口说道。

更是有人开口言语到:“这是此话,李大人,酬庸就不必了,到时候请我等几人到醉仙楼去喝上几坛子美酒就好了。”

“正是,正是,这些时日闷在石府里头,没有石大人的号令哪里也不能去,实在是有些闷坏了,找个地方喝上几盅,那是再惬意不够了,醉仙楼那个地方不错,老子在那边喝过好几次,听着了肚子里头的酒虫就跟着上来了。”又有人接口说道。

李大人慌忙应当:“诸位既然都开了口,李某人哪里敢不依从,等明日将事情都了结了,李某人请客会钞,请诸位到醉仙楼去喝个痛快。”

“好呀,李大人,一言为定,到时候李大人可不许反悔呀。”一名石府护卫言语道。

“一言未定,我李某人素来都是说话算话的。”李大人慌忙开口应承到。

高升便从旁说道:“诸位,眼下不必争论此事了,眼下我等还是照着石大人的吩咐,护送李大人连同尚方宝剑回府要紧。”

“对,护送李大人和尚方宝剑要紧。”众人也都异口同声应道。

高升转过身子对着李大人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时候不早了,请李大人上轿子,打道上路吧。”

李大人依言进入了轿子。

高升等到李大人坐定了之后,便对着后头的弟兄们开口言语道:“诸位兄弟,石大人有言在先,一定要护的李大人的安全,诸位路上都要留一个心眼,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迅速接应。”

那些人便应了一声到:“高升大哥放心,我等都是在江湖上打过滚的人物,岂能没有这点眼色。”

高升便应道:“兄弟们既然有此一言,那就好,我等即刻起程护卫李大人回府。”

“好咧。”轿夫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一听高升下令,便抬起轿子,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李大人坐在轿子里头,觉得石亨真是会享受,一顶轿子里头的陈设居然如此华丽,简直比皇上的轿子还要好上一些,而且似乎是特意加大了不少,轿子里头非但可以坐着,还可以躺着。

李大人心里头想石亨做事,大多不合朝廷的仪制,就连这么顶轿子也弄出这么多的逾矩的地方来,石亨心里头会不会有篡位谋反之心。

心念及此,李大人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心下暗自责怪道,这事可不能乱说,若是表露出一丝一毫来,只怕脑袋就不保了。

身在轿子之中,李大人也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他明白石亨心狠手辣,今日自己前来面见于他之时,便是屡屡试探,幸而自己还算是而机敏,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不过即便如此,李大人心里头依旧明白自己若是一步走错,被石亨探知,只怕项上人头不保。

闭目沉思了一阵,李大人决定明日就照着石亨的吩咐去做,想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悉数收监,如此也好宽一宽石亨的猜忌之心。

石府的轿夫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脚力非凡,行走如风,抬的又快有稳健。

石亨派出的十多护院打手更是了得,他们都是江湖上的顶尖的高手,护持着轿子也是疾走如飞。

唯一一个脚程较弱的是李大人从府中带过去的仆从,过了不久之后,便气喘吁吁落在了诸人的后头。

很快,轿子便抬到了李大人的府邸,李大人下了轿子,那名仆从方才感到。

李大人颇为不悦,黑着个脸问道:“如何到现在才赶到?”

仆从喘着粗气说道:“大人,他们几个脚程太快了,小的拼命赶都赶不上,故而落到了后头。”

李大人见他一脑门子的汗水,便丢下一句道:“好了,好了,先进去擦一擦汗去,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唉。”

这名仆从听得此话,如闻赦令,便开口言语道:“不不不,大人,小的还是先服侍大人好了。”

“不必了,都到了府里了,本大人眼下也不必你服侍,去吧,莫要在客人面前太丢脸了。”李大人吩咐道。

听了这话,这名仆从便开口笑道:“多谢大人。”

说罢,仆从便撒开了脚丫子,奔入了府内。

李大人见得这般情形,便转脸颇有些歉意的对着李高升等人拱拱手说道:“府中仆役如此无状,让诸位见笑了。”

高升等人便回应了一句道:“大人不必客气,我等也非外人,临行之前石大人曾要我等视大人为主人一般,李大人自可将我等也视作府中的仆役使唤便是。”

听得这话,李大人慌忙摆手说道:“这如何使得,诸位怎么说都是奉命前来助拳的,远来是客,何况诸位弟兄都是石大人派来的,那就大为不同了。”

高升听得这话,不由有些好奇,便对着李大人拱手说道:“如何不同法,还请李大人示下。”

李大人方才的那番话不过是一句谦词而已,丝毫未曾料到高升居然会追问此事,便吭吭哧哧的回应了一句道:“诸位的身份不同,李某人绝不敢将诸位视作府中的僮仆,诸位就请跟老夫一起入内吧。”

高升见得李大人忽然转变了话题,也跟着会意了过来,便对着李大人开口言语道:“也好,就依着李大人的意思办好了,诸位弟兄,随李大人一起进府。”

李大人闻听了此话,便对着一干人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来。

高升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对着李大人笑笑说道:“李大人,请稍微留步,还有一事尚未料理妥当。”

李大人慌忙问道:“高升兄弟,还有何事尚未料理妥当。”

高升微微一笑,随即指了指轿子说道:“李大人是贵人多忘事,石大人交付给李大人的那柄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眼下还在轿子里头躺着,若是不慎遗失,只怕李大人也是吃罪不起。”

听得这话,李大人慌忙致谢道:“方才在轿子里头颇有些倦乏,假寐了片刻,居然忘记了这等要事,诸位稍微等一等,待本官先行取出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再说。”

说着,李大人便撩起衣服的下摆,急匆匆的走到轿子边上,撩起轿帘,摸索了一下,便寻出了那柄尚方宝剑。

找到了宝剑之后,李大人便对着石府的来人开口言语了一声道:“诸位兄弟,本官事情已经料理停当,请随本官入府一叙。”

听得这话,石府的那些个家丁护院,也便是石亨花了重金从江湖中礼聘过的江湖人士便开口笑道:“李大人既然有此吩咐,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人逶迤而行,进入了李府,李大人自然将他们引入花厅,奉若上宾。

花厅里头谈笑风生。

不一刻之后,奉命上茶的仆役将茶水端来,顿时茶香四溢。

招呼这些人喝过茶,李大人便让人设下盛大的宴席,招呼这些江湖人士入席。

酒席之上,自然是觥筹交错,尽欢而散了。

酒足饭饱,作为主人李大人早就命人腾出了府邸中上好的厢房,安置这些石府的护院家丁和轿夫。

一宿无话。

第二日,李大人便携带着石亨转交过来的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带着一干武将仆役,重新又登门拜访烛影摇红。

烛影摇红依旧还是被御林军围着跟个铁桶似的,李大人跟御林军的将领商议了一下,御林军的将领献计说擒贼先擒王,烛影摇红的势力颇大,要是不先收服了烛影摇红的当家之人,只怕绝不是什么好事情,到时候横生枝节,惹出动荡来,只怕连御林军也无法控制局面。

李大人心下忧心忡忡,先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江湖人士,今日听得御林军的将军有此一言,方才得知自己面对的烛影摇红绝不是一般的小势力,而是名动天下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

不过昨日已然依允了石亨,何况石亨更是以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交托给自己,更有甚者石亨已然答只要此番能够对付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将他们悉数收监,过个半年时间,便给自己挪挪位子。

挪动一下位子是李大人心头的夙愿,如今有这般的绝少机会,他可不肯轻易放过。

何况若是不照着石亨的意思去办飞,石亨必然会委派他人,到时候这等的美事只怕就要落到他人手中,自己唯有干瞪眼的份了。

心生此念,有转眼看了看身后,发现石亨手下的那些护院家丁都已然换好了衣装,混在队伍里头暗中保护自己,李大人顿时胆气一壮,便举步行到烛影摇红所居之处的门口。

停下脚步,李大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朗声喝道:“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都听着,本官奉旨查案,所有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悉数要跟本官回去,若是有人违抗,视同叛逆,定斩不饶。”

话一出口,倒是李大人自己个吓退了一步。

里头确实毫无反应,依旧沉寂无声。

李大人无奈,只得有喊叫了一遍,依旧没有人反应。

其实在李大人喊叫第一遍的时候,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便已然听到了,便有人急匆匆的过去跟蓝静请示。

“宫主,昨日的那名朝廷命官有来了,气势汹汹的带了不少人,这一次只怕他们要动真格的了。”一名烛影摇红的女弟子对着蓝静言语道。

蓝静方才也在屋子里头隐隐约约的听到大门外头有人喊叫,听得门下弟子有此言语,便推开了窗子。

方才推开窗子,便听得门外头有想起了一阵:“本官奉旨查案,所有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悉数要跟本官回去,若是有人违抗,视同叛逆,定斩不饶。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决不可有侥幸之心,速速束手就擒。”

一听这话,似乎极为熟悉,蓝静便微微一笑道:“听这声口似乎还是昨日的那位官员,没有想到昨日将他打发了回去之后,此人依旧是不思悔改,贼心不死,也不知道他心里头安着是什么心。”

“宫主,看情形此人今日来似乎是有恃无恐,宫主要不要避他一避。”

蓝静听得门下弟子口中有这话,慌忙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烛影摇红的当家之人是我蓝静,本宫主岂能将门下弟子弃之不顾,独自离去。”

听得蓝静有此言语,这么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面色颇有些惶急的言语道:“宫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宫主若是就这般出去和对方理论,出了什么差池的话,烛影摇红可就群龙无首了。”

蓝静微微一笑说道:“谅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廷文官,能耐我何,叫上十多个门下弟子,让他们跟着本宫主出去看看,看看此人究竟搞一些什么名堂。”

听得蓝静执意如此,这名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也觉得不便在劝,只得应了一声,随即开口言语道:“宫主,此番出去一定要小心在意,今时不同往日,此人若是没有什么倚仗,只怕不会这么快有打上门来的。”

蓝静闻得此言,颇有些焦躁的喝了句道:“不必噜苏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等战阵烛影摇红又不是第一次见过,速速照着我法子行事,找十多个弟子过来,等我梳洗完毕,便随我出去会会此人,看看这人今日又想搞什么花样。”

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只得应了一声说道:“宫主既然有此吩咐,属下立刻去办。”

说着,这名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便退了出去,蓝静见她退出屋子之后,微微思忖了一下,心里却无法揣测出昨日已然来过一遍朝廷官员今日为何又来,莫非真的如同门下弟子所言,有所倚仗不成。可是就算他有了靠山,也就是石亨或者石亨的党羽。

对于石亨,蓝静心里头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她虽然知道石亨心肠歹毒,做事不择手段,不过跟石亨打过交道之后,蓝静依旧是丝毫不惧。

梳洗完毕之后,方才那名弟子便从外头跟了入来,身后跟着十多名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

蓝静微微扬起头对着门下弟子训诫道:“这几日乃是多事之秋,听闻外邦使节来我朝进贡,半途上贡品九龙祥瑞鼎被人所劫,据悉那些歹人亮出了我们烛影摇红的旗号,分明是栽赃嫁祸。这几日门外围了许多官兵,显是朝廷对我们烛影摇红有所怀疑,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无切实的证据。不够朝中奸党却借机生事,欲要祸水东引,将整个烛影摇红拖入其间,我等决不可令其得逞。”

六十三,心如焚

听得蓝静有此言语,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便开口言语道:“宫主所言甚是,那些个贪官污吏绝没有什么好东西,平素尸位素餐,出了事便只知道搬弄到他人头上,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决不可坐视不理,此番我等情愿跟随宫主,出去和这些朝廷的废物们好好地理论一番,也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江湖道义,什么才是为国为民。”

听得门下的弟子有此言语,蓝静便极为欣喜的开口言说道:“说的一点不差,正是如此,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如何可以任由奸臣小人肆意胡来,紊乱朝纲。”

门下弟子纷纷应和道:“宫主所言即是。”

蓝静见得门下弟子倶是这般的模样,心下极为欣慰,便张口说道:“按说今日有人打上门来,我等也不必客气,只是这里是天子脚下,一切都有王法律例,故而今日不必与之妄动刀兵。门下弟子听我号令行事即可。”

听得蓝静有此吩咐,门下弟子也都倶是应承了一声说道:“谨尊宫主的号令行事。”

蓝静笑了笑说道:“好,这就随本宫主出去会会他们。”

门外的李大人叫嚷了一阵,见烛影摇红里头毫无动静,不由有些奇怪。

这时候,昨日的那名武官有走到李大人身边,开口请示道:“李大人,这些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分明是有意装聋作哑,不肯出来。要不要末将派人将大门砸开,派兵冲到里间去,将里头所有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悉数捉拿归案。”

听得这话,李大人颇有些踌躇,他心下觉得如此行事颇有些不妥,若是激怒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令他们起来造反,只怕局势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见到李大人这般举棋不定的模样,身边的那名武官颇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道:“请李大人吩咐,据卑职所见,这些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便是龟缩在里头不敢出来,若是不破门而入,于此地僵持了七天八天也不能耐何他们,据卑职的部下回报,烛影摇红的这些屋子里头都有自己掘好的井,而且囤积了不是的粮草,十天半月,于他们只怕毫无损伤。”

听得这话,李大人心下更是吃惊,他丝毫没有想到烛影摇红居然有这么的势力,能够做成这般事体。

“此话当真,你的属下的消息可否确凿无误。”李大人慌忙对着这名武官开口言语道。

武官难得听李大人开腔说话,便颔首说道:“一点不假,卑职手下的好几名部下探知的消息都是如此,从这些消息看来,烛影摇红的势力盘根错节,京师丝毫有很多他们的据点,而且都在最为不为人所怀疑的地方,据卑职所知,有好些窑子、赌场,都是烛影摇红的秘密基地,狡兔三窟,极为厉害。”

李大人闻得此言,心下更觉一凉。

他心里头有些明白为何权倾天下的石亨为何不亲自出面对付这么个江湖门势力了,原来这个江湖势力一点也不好惹,照着这名武官的说法,只怕烛影摇红在京师里头还有不少的隐秘势力,要是此番破门而入,得罪了对方,只怕日后烛影摇红的其他弟子会阴魂不散的盯上自己,如此一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李大人心下更为踌躇,他觉得自己被石亨这只老狐狸的骗了,石亨分明是利用自己来打头阵,如此一来,即便得罪了烛影摇红,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也只会将自己视作寇仇,而石亨便可置身事外,快活逍遥。

“这,还是等一等,若是直接派兵冲入,只怕会引起械斗,对你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是天子脚下,要是你我二人引发了什么动乱,一旦被皇上侦知,对你我的仕途都没有好处。”李大人极为慎重的张口回复道。

这番话便如兜头泼过来的冷水一般,将那名武官的满腔的热情都给浇灭了。

武官只得悻悻的对着李大人开口言语道:“卑职明白了,不过李大人若是想要动手的时候,可以传唤卑职,一定随叫随到。”

听得武官有此一言,李大人也就借坡下驴的开口言语道:“好,将军暂且退下,待本官在试试看情形如何,再做定夺。”

那名武官只得依言退了下去。

李大人有扯开嗓门喊道:“里面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好好听仔细了,本官奉皇上的圣旨查案,所有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悉数要跟本官回去。尔等关系到一桩天大的案子,必须随同本官会府衙候审,若是有人违抗,视同叛逆,定斩不饶。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决不可有侥幸之心,速速束手就擒,并无逃脱的法子。”

李大人喊了这么几嗓子,里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李大人喊得喉咙发干,心下也是极为焦躁,若是方才那名武官不幸言中,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就是闭门不出,自己便是将喉咙喊破了,只怕也不会有人理会。

不过要是依从了那名武官的意思,派兵攻杀进去,只怕引起的祸乱更甚,要是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大人心下踌躇难言,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如何应对眼下的这等局面。

背后那名武官也极为焦躁,昨日他陪着李大人过来,可是没有想打这个优柔寡断的李大人被蓝静的一番话便吓得退缩了回去。

今日李大人大张旗鼓、劳师动众依旧跑过来,这名武官心里头觉得今日便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恨不得马上便派人冲到烛影摇红的屋子里头去,可是不曾想李大人依旧是这番畏首畏尾的德行,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

看来此番想要建功立业的念头都可以打消了,武官心里头颇有些感慨。

李大人见烛影摇红里头依旧是悄无声息,毫无动静,心下自觉焦躁不凡,便绕着场子来回走动。

正转着圈子,却突然听得吱呀一身,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了,李大人靠得最为近前,不由被这声响吓了一大跳。

李大人慌忙转过身子来,却只见得昨日见到的那名叫蓝静的女子领着十多个女子神情潇洒的走了出来。

这一下让李大人吃惊不小。

他没有想到蓝静居然会如此轻易的便走了出来,而且只是带了十多名女弟子。

“这位大人,昨日一别,大人的风采依旧,嗓门也依旧还是那么大,令人佩服。”一见面,蓝静便开口揶揄道。

话音刚落,蓝静手下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倶是窃笑了起来。

李大人倒也心思机敏,马上便听出了蓝静话语里头含着的皮里阳秋的意思,便开口言语道:“蓝静宫主,不必恭维与我了,今日本官来此,是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和蓝静宫主打个商量。”

听得李大人口出此言,蓝静心下不由觉得有些好奇,她实在不明白,这名朝廷命官想要和自己大个什么商量。

“大人有话,就请直说好了,拐弯抹角的话,本宫主可是一点也听不懂。”蓝静毫不客气的回应了一句道。

听得蓝静有此言语,李大人回头瞄了一眼,只见石亨手下的那些武功高强的人都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心下大定,说话也从容了起来:“事情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前日外邦朝贡给皇上的九龙祥瑞鼎被歹人中途劫走,朝贡的使节也被奸恶之徒杀死,朝廷派出的中途护卫的将士逃回来之后言称歹人自道是烛影摇红的弟子。本官执掌秋曹,天下刑狱都要经过本官的手,此番大事,本官焉能不问。”

蓝静听他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大堆,丝毫不得要领,便截住了此人的话头问道:“这位大人,这些与我烛影摇红丝毫无涉,就请大人将今日的来意道个明白好了。”

被蓝静打断了话头,李大人心下颇有些恼怒,不过他为人沉稳,面色上丝毫未变,只是开口言语道:“好说好说,蓝静姑娘说的一点不差,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这些和烛影摇红的门下的弟子似乎是毫无干系。不过既然歹人口中自道是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本官就要将一干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都带回去审问。其中自然也就包括贵为烛影摇红的宫主的蓝姑娘了。”

听得这话,蓝静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正是贵人多忘事,若是蓝静所记不差,大人昨日已然说过一遍这番话了,所有的意思都是丝毫不差,莫非大人睡了一个晚上就悉数忘光了不成。更何况昨日我已然驳斥了大人而来说法,大人又未奉皇命,如何可以诬陷良民为盗贼,大明律例上似乎没有这一条吧。”

李大人颇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昨日之事诚如蓝静姑娘所言,不过今日可就不一样了,今日本官可是奉了当今皇上的意思来烛影摇红捕系有嫌疑的门下弟子归案的。”

听得李大人有此言语,蓝静心里头不由大为失惊,慌忙问道:“既然如此,就请这位大人将皇上的圣旨取出来让蓝静过目好了。”

李大人踌躇了一下说道:“并无圣旨。”

蓝静闻言哈哈大笑道:“既无当今圣上的圣旨,就算大人说是口传天宪,也是口说无凭,如何可以取信于人。要是天下人都随口说是奉了圣上的旨意行事,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李大人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开口说道:“蓝静宫主果然是言语犀利,话锋甚健,本官若是只是口中说说确实难以服众,诚所谓口说无凭。”

蓝静微微颔首道:“大人既然心里头也明白此事,那么何不速速回转,蓝静身为一宫之主,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的所为无不了如指掌,据蓝静所知,门下弟子并无不法情事,更不必说胆大包天的劫持外邦使节朝贡给皇上的九龙祥瑞鼎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定然是有人有意造谣生事,故意栽赃嫁祸,将这件天大的祸事丢到烛影摇红门下。大人其实应该去捉拿这些幕后主使之人,而不是盯着我们烛影摇红门下弟子不放。”

李大人闻言,便哈哈大笑说道:“诚如蓝静宫主所言,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究竟有没有干出劫持外邦使节朝贡给皇上的九龙祥瑞鼎并杀害外邦来我朝朝贡的使节一事,眼下本大人不能断定,不过蓝静宫主只怕也不能断定,此事尚不能盖棺论定,照着本官的意思,烛影摇红门下弟子究竟有无参与此事,还需要细细加以审问,如是确无其事,本官自会还烛影摇红门下弟子一个清白。”

蓝静闻得此言,便笑了笑说道:“照着大人的意思,还是一定要将烛影摇红门下弟子悉数收监候审喽。”

李大人也钉着应承了一句:“正是如此,希望蓝静宫主也能随同本官到官衙走一遭。”

蓝静面色大变,厉声说道:“既是如此,也不必多废话了,就请大人拿出皇帝的圣旨,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可以遵从圣意,否则的话,就算是鱼死网破,也是不死不休。”

李大人心下一震,心里头明白不取出御赐的尚方宝剑是不能办成此事了。

六十四,帝王令

“蓝静宫主既然口口声声说要遵从皇上的意旨行事,那好,本大人今日就让尔等看看。”李大人的口气一变。

蓝静听他有此言语,心下不由一沉,想着莫非皇帝真是答应了李大人此事。

正这般想来,只听得对面的李大人高呼一声道:“高升,将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取过来给蓝静宫主瞧上一瞧。”

高升早已扮成李大人的一名随从混在队伍里头。

听得李大人有此言语,高升便从队伍中应承了一句:“小的明白。”

说完这话,高升便跨步上前,将一个木匣子交付给了李大人。

李大人接过了木匣子之后,便转头对着蓝静开口言语道:“蓝静宫主,你可要瞧仔细了,本大人此番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而来,这一柄便是御赐的尚方宝剑,真如皇上亲领一般。”

蓝静心下颇有些诧异,颇有些犹疑的反问道:“这位大人,你让一名家奴取来一个木匣子,便说里头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这未免太难以取信于人了。”

李大人闻得此言,倒也丝毫不恼,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蓝静宫主,既然你不信此事,不如我等二人来打个赌如何?”

蓝静便开口问道:“大人想要和蓝静打一个什么样赌,尽管直说好了,蓝静无不接下。”

李大人张口应道:“好,蓝静宫主果然不愧是烛影摇红的掌门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蓝静宫主依旧不信鄙人手中所持着的木匣中装着的不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那我们便来赌一赌这个好了。”

蓝静闻言,便开口说道:“大人想要如何赌法,蓝静无不接下。”

李大人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极为简单,既然你我二人各持一端,不如就赌一赌这木匣之中是否有当今圣上所赐的尚方宝剑可好。”

蓝静闻言微微踌躇了一下,觉得几日前皇上还曾设宴款待自己和自己门下的弟子,对自己是千恩万谢,毕竟烛影摇红在皇上回京的路上帮着他击退了几路强敌,皇帝对烛影摇红颇为信任,应当不会对烛影摇红狠下辣手。

心里头有着这般的念想,蓝静便开口言语道:“也好,李大人,既然李大人心有此意,那蓝静便和你赌上一赌。只是这输赢又给如何算法?”

李大人闻得这话,心下不由有些窃喜,便干脆开口点明了用意道:“若是木匣之中并无当今圣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我等自动退离,自此之后再也不来搅扰蓝静宫主和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不过要是木匣之中当真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那么就要请蓝静宫主和一些门下弟子到我等的刑部衙门做客。”

蓝静一听,见眼一睁说道:“好,就依从大人的这个约定好了。”

蓝静此话一出,身后的一名门子弟子发言劝阻道:“蓝静宫主,你可不能中了此人的奸计,要是对方用假的尚方宝剑来诓骗我等,又当如何。”

蓝静回头一笑说道:“不必忧心此事,本宫主自能分辨尚方宝剑的真假。”

李大人闻言,便应声说道:“好,蓝静宫主既然依允了此事,料想以堂堂烛影摇红宫主的身份,素来是言必信,行必果,决不至于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来。本官也可以答应蓝静宫主,若是此木匣之中并无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那么本大人便将围在烛影摇红门外的朝廷兵马悉数撤离,不由一兵一卒,任由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出入,蓝静宫主以为这个条件如何?”

蓝静微微一沉吟,便开口说道:“听起来还算是公允,只怕大人若是输了,抵赖不肯撤兵又当如何?”

“决计不会如此,本官执掌秋曹,天下刑狱皆归本官执掌,决计不会做出令诸位难堪的事情来。这一点本官可以用头上这顶乌纱帽来保证此事决计不会。”李大人开口言语道。

“好,就照着大人的意思办。”蓝静心里头觉得皇帝定然不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体来,便也很爽快的开口应承道。

李大人听得这般说法,便回头朝着高升招了招手,随即开口吩咐道:“高升,你就把这柄皇上御赐的宝剑取出来给李姑娘过目好了。”

高升便接口说道:“是,大人。”

随后便驱前几步,走到了李大人的屋子跟前,恭身接过李大人手中的木匣子,便朝着蓝静跟前走去。

蓝静身后的几名烛影摇红门下弟子见到对方有此举动,便走到了蓝静的身边做出了护卫模样。

蓝静见到门下的弟子有此举动,心下明白她们倶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便微微努了努嘴说道:“不必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想来还不至于会动刀动枪,门下弟子先行退后便是。”

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听得蓝静有此吩咐,便齐声应承道:“属下遵照宫主的旨意行事,宫主切要小心。这狗官只怕是不安好心。”

蓝静对着身后的众弟子点了点头。

门下弟子便悄然退后了几步,不过依旧在蓝静身后摆出一番阵势来,想要藉此震慑来人,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高升心里头也明白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极为难缠,何况烛影摇红的势力极为强盛,若是惹火烧身,岂非是一件麻烦事,故而心里头也不愿意横生枝节。

心下有此一念,高升便恭恭敬敬捧着李大人交付过来的木匣,随即走到了蓝静的跟前开口言语道:“尚方宝剑再次,请蓝静宫主过目。”

蓝静微微一颔首,便开口说道:“不必多礼,将木匣子打开来瞧瞧便是。”

“是。”高升回了一句,便伸手揭开了木匣子。

木匣子一揭开,众人只觉得精光耀目,这柄宝剑实乃集五英之精锻造而成,乃是旷世珍品。

一见之下,蓝静不觉大为失惊,一名年长的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走到蓝静身边对她耳语道:“蓝静宫主,属下曾今有幸目睹过这柄尚方宝剑,看情形真是宫中所有的那一柄,只是不知这狗官是如此从皇上跟前讨要过来的。”

蓝静闻得此言,顿时面色大变,便对着这名门下弟子低声追问道:“你看的没错么,确实是皇上的尚方宝剑不成。”

“宫主,以弟子所见,此剑真是皇上的尚方宝剑应无可疑。”门下弟子应声说道。

这时候李大人便开口问道:“蓝静宫主,这柄尚方宝剑可正是皇上御赐下来的,不知道蓝静宫主听未听说道,尚方宝剑一出,便如皇上亲临一般。”

听得这话,蓝静颇有些无奈,只得跪下来言语道:“大人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确实如此,蓝静偕同门下弟子一道跪迎尚方宝剑。”

见得蓝静有此举动,她身后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也都陪着跪了下来。

李大人极为得意,看情形,烛影摇红虽是厉害,不过依旧不敢对抗王法。

“好,蓝静宫主既然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本官也不为难尔等,就请蓝静宫主和这些弟子都随着本大人去刑部官衙一趟,好好的搞清楚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究竟有无参与劫持九龙祥瑞鼎之事,外邦使节是否为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所弑杀。”李大人便抛出了一个条件。

到了这等地步,蓝静心里头颇为混乱,她丝毫没有想到皇上真的有意欲要对付烛影摇红,不管如何,大明的天下只有一个人是天,如今当今天子心下有此举动,将尚方宝剑交付给了执掌秋曹的官员,看来想要弄清楚此事还真是要到刑部衙门一趟了,否则越描越黑,引得皇上的疑心更重,反而愈加不妙。

蓝静心里头有了这般的念头之后,便对着跟前不远处的大人开口言语道:“既然擦朝廷和皇上如此重视此事,事已至此,那本宫主就和大人去刑部走一遭。”

李大人闻言,心下不由大为窃喜,今日之前,李大人还颇有些担心要是一言不合,蓝静若是令她麾下的烛影摇红的弟子群起攻击,只怕自己带来的刑部衙门里头的皂吏肯定是斗不过对方,要是那样,即便可以借助御林军将烛影摇红压制下来,自己也会在官场上大大的丢一个面子。

这自然是李大人心里头不愿为之事,眼下听得蓝静应承了此事,李大人在高兴之余,还有些爽然若失的感觉。

“好,蓝静姑娘真是爽快,如此一来,那本官就得罪了。”李大人应答了一句。

随即,李大人便环顾左右说道:“诸位,上前将烛影摇红的这些弟子先行捉拿住了,先送回刑部候着本官的提审。

听得李大人有此吩咐,便又属下之人齐声应和道:“卑职谨遵大人吩咐。”

当然了,最为起劲的便是那位武官。此人闻言,一跃而起,便领着一对人马过来捉拿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

见此情形,烛影摇红的一个门下弟子慌忙对着蓝静问询道:“蓝静宫主,我等是束手就擒,还是不理这名狗官所言,奋起反抗。”

蓝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开口应和道:“事情已然到了这等地步,决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反抗,被人坐实了叛逆的罪名,日后想要给烛影摇红洗刷掉污名可就难了。”

听得蓝静口中有此言语,身后的一干烛影摇红的门子弟子倶是默然,她们心下也明白蓝静宫主所言自是正理,若树木下不听从蓝静所言,出手反抗,便会和烛影摇红带上一顶聚众造反的帽子,如此一来,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即便想要洗刷干净罪名,只怕是一件尤为困难的事情。

唯今之计只有遵从蓝静口中有这般的号令,以期日后能够让朝廷还烛影摇红一个清白。

蓝静面无表情,只是凝神盯着行到自己面前的武官说道:“这位将军,烛影摇红的今日之事,我一人承当即可,请将军切勿牵连累及本宫主的门下弟子。”

这名武官没有想到蓝静居然会口出此言,不免怔了怔。

一怔之后,这名武官便回过头跟着李大人请示道:“李大人,从目下的情势看来,似乎还不宜多有牵连。既然烛影摇红的宫主已然应允到刑部大堂过堂问话了,再行捉拿烛影摇红底下的那些门下子弟也就没有太大的必要。”

听得此人有此一言,李大人心下颇有些踌躇,照着石亨的意思,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自然是捉拿的越多越好了。

见李大人面有难色,这名武官便开口继续劝道:“大人,你应该不会忘记了,眼下刑部大牢已然是人满为患,烛影摇红门下这么多人都给捉拿回去,只怕会产生颇多的祸患。要是犯人们在牢狱里头闹事,责任可都归到大人的头上了。”

六十五,天心变

李大人本来就有些首施两端,他心里头既不愿意大得罪石亨,也不愿意得罪烛影摇红。

毕竟对于李大人来说,这两股势力都不是他所能惹得起的。

昨日被石亨逼迫,实在是丝毫没有办法退却此事,如今事到领头,此人也不得不考虑一下究竟要不是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悉数都收监呢。

原本照着李大人昨日的意思,若是能够将烛影摇红一些剿灭自然是最妙的,不过眼下想想此事实在有些不靠谱,烛影摇红的势力盘根错节,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武官的言语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借坡下驴的法子,李大人便开口言语道:“也好,此事便照着你的意思办理,所谓擒贼先擒王,目下既然蓝静宫主情愿束手就擒,随同我们回去,自是不必将烛影摇红所有的门下弟子悉数捉起来,不过还是要捉上几个的,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要是不多捉几个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回去。”

李大人心里头的想法是此番若是不多捉拿一些人会刑部,石亨那边便不好交代,何况此番劳师动众的,自己的随从里头还有石亨的耳目,这可是不得不防的事情。得罪了谁都可以,石亨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听得李大人有此言语,武官心下也约莫揣测出了李大人的心意,便对着蓝静开口言语道:“蓝静宫主,此事你求我等亦是无用,我等之人倶是奉命行事,半点也由不得自己。不过朝廷有宽仁之意,绝不会太和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过不去的。”

蓝静闻得此言,心下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朝他微微一笑说道:“好,既然你有此言,蓝静便随你去。”

武官便抱拳说道:“此番就得罪了。”

李大人抓走了蓝静之后,有命人搜查了城里几处已然知晓的烛影摇红的据点,将则烛影摇红在京城分舵的几个负责人,一并请到了刑部,关入牢狱。

等到消息被简怀箴知道之时,已然是第二日了。

简怀箴从前来报信的南宫九重口中得知前来捉人之人亮出了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心下不觉大为讶异。

她心里头感到颇为沉重。

要是刑部的官员亮出了皇上的尚方宝剑,也就说明皇上的态度是对烛影摇红有所怀疑了。

一惊之下,简怀箴觉得非同小可,便决意进宫去探探朱祁镇的口气。

等到急匆匆的进了宫,朱祁镇丝毫不敢怠慢,便命人将简怀箴请来相见。

礼毕,简怀箴便开门见山的张口说道:“圣上,此番前来相见,是为了烛影摇红一事。”

朱祁镇闻得此言,不觉心里头一震。不过依旧面不改色的问道:“哦,是为了烛影摇红的何事而来?”

简怀箴也不愿拐弯抹角,便直截了当开口说道:“想请皇上下旨放了蓝静等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皇上心头知道此事简怀箴定然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想要一味搪塞,只怕是办不到了,便开口言语道:“蓝静不是朕命人将她捉拿起来的。”

简怀箴不依不饶的问道:“可是蓝静目下身刑部大牢,若不是皇上的授意,如何会置于此地。”

朱祁镇听的简怀箴的话里头隐隐约约有责问之意,心下未免有些不快,便接口说道:“不错,石亨是跟朕报知,蓝静宫主被捉拿到了刑部大牢,可是此事也是烛影摇红自作自受。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居然恃宠生骄,丝毫不将王法放在眼中,聚众中途拦截了外邦的使节队伍,劫走朝贡给朕的九龙祥瑞鼎,还杀死了使臣,实属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即便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在朕回京的路上以命相救,朕也是有心维护,只是这等大事,已然不是朕一人说了算的,朕若是一味袒护,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又如何和此番前来朝贡的邦国交代杀人越货之事。”

听得朱祁镇口中说出了这般的道理来,简怀箴的心下也为之一寒,她心里头明白朱祁镇既然口出此言,定然是心里头拿定了主意,蓝静此番被刑部的人捉拿到了官衙,背后确实有朱祁镇的支持。

伴君如伴虎,果如此言。简怀箴心头猛地想起了这个念头,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朱祁镇显然已对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心生不满,否则的话,凭借烛影摇红门下的前次出死力救皇帝脱难之事,蓝静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居然被刑部之人关入了大牢。

见得简怀箴的面色不豫,朱祁镇心里头明白简怀箴和烛影摇红同气连枝,何况烛影摇红是简怀箴当年一手创立,如今出了这等大事,自然是心中关切。

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朕如此做法其实也是为了烛影摇红好,此番若是能够将劫走九龙祥瑞鼎和杀死朝贡使臣的凶徒缉捕归案,对于烛影摇红而言,便是一件好,便可洗刷冤情。朕想蓝静宫主定然也是这般的想法。”

简怀箴闻得此言,虽然觉得朱祁镇这番言辞有些口不对心,不够他毕竟是皇上,自是不可妄加揣测,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确实如此,若是能够还蓝静和烛影摇红一个清白,自是最好不过。”

“不错,朕也正是这番意思。这几日边关告急,军情如火,朕每日阅看奏章,觉得有些乏了,此事隔日在议如何。”朱祁镇有了送客之意。

简怀箴自是极为机敏,听得皇帝的这番言辞,便抢先告辞道:“皇上龙体欠安,还请好好将歇。”

说罢,简怀箴对着朱祁镇深施了一礼,以示辞别皇帝,随即便出了大殿。

出了紫禁城之后,简怀箴决意先去牢狱探望蓝静,探知一下此事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为何烛影摇红会引来这般的祸端。

到了刑部牢狱之后,亮明了身份之后,刑部的司役自是不敢怠慢,便领着简怀箴前去探看蓝静。

蓝静被捉拿归案之后,已然明白烛影摇红的势力非同小可的李大人为了自家着想,也不敢这位怠慢了烛影摇红的宫主。便给蓝静安排了一间颇为洁净的单独囚室。

到了囚室的门口,刑部的司吏很快便打开了大锁,将简怀箴请入其中。

简怀箴进入了囚室之后,之间蓝静一人兀自坐在囚室里头的一间床上闭目养神。

“妹妹,姐姐来看你来了。”

听得这颇有些熟悉的话语,蓝静便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见到简怀箴出现在自己跟前。

“简怀箴,不,简姐姐,你如何来了。”蓝静颇有些感动。

“听闻妹妹含冤入狱,姐姐特来探视,妹子,这两日。你可受罪了。”简怀箴颇有些关切的问道。

闻得此言,蓝静也有些动情的开口言语道:“多谢姐姐关心,受罪倒是谈不是,只是觉得心里头憋屈的紧。”

听得这话,简怀箴益发肯定劫走九龙祥瑞鼎之事绝不可能是蓝静指使手下人做出来的,便开口问道:“妹妹,你可就这两日的情形好好的跟姐姐说道说道,也好让姐姐在外头帮你查明此事的真相,还你和烛影摇红一个清白如何。”

“那,蓝静可真要先行谢过姐姐了。”蓝静极为动情开口言语了一句。

说罢这话,蓝静便将这两日凡事的大小事件,巨细靡遗的告知了简怀箴。

简怀箴从头到尾的听闻了蓝静的诉述,已然明白此事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布下的一个局,起目的便是想要藉此将蓝静攻掉。

“照着妹妹的意思,九龙祥瑞鼎之事之前你丝毫不知,那么此事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设局,请君入瓮,想要祸害妹妹和烛影摇红。”简怀箴对着蓝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姐姐说的不差,今日我细细思量,也觉得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势力掺和了进来,其矛头对着正是烛影摇红。

简怀箴轻声细语的安慰蓝静道:“妹妹放心,既然此事已然有些头绪,姐姐可以在外头帮你找找线索,若是能够查明此事,一定能够将妹妹从这等的冤狱中解救出来。”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一个声音道:“皇长公主,时候不早了,刑部的大牢要下匙了,还请皇长公主能够体谅仆下之人。”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安慰了几句,随即辞别了蓝静,依旧循着原路出了刑部大牢。

回来之后,简怀箴便召来南宫九重商议此事。

南宫九重听闻了简怀箴的叙述之后,也极为认同简怀箴的看法,觉得此事背后比如有个大阴谋。两人商议了一阵,觉得目下要是能够找出当日的凶徒,便可为蓝静和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洗脱冤屈。

简怀箴便命南宫九重派出忏情门的弟子,到各处茶肆酒馆,三教九流中探听消息,若是遇到有可疑之人,便速来回报。

南宫九重自然是依从了简怀箴的法子,第二日便派出了忏情门的弟子依令行事。

可是如此这般追索了三日,三教九流,市井街巷之中,丝毫没有线索可寻。

其实是石亨心狠手辣,早就让陆蔓雪杀死了参与此事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故而毫无消息泄露出来。

丝毫没有线索可寻的情形之下,连南宫九重都有些觉得奇怪。

过了几日,朝廷忽然颁布了圣旨下来,朱祁镇欲要在要三天后处斩蓝静等人。

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简怀箴方才忆起了当日朱祁镇的那番态度。

当下也不敢怠慢,简怀箴唯有再度进宫去见朱祁镇。

“爱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朕,又有何事?”朱祁镇的意态颇为冷淡。

简怀箴微微一怔,不过却也不以为意,便对着朱祁镇施礼说道:“皇上,今日进宫还是为了蓝静和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一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道:“据悉刑部已然查的很清楚了,此事就是蓝静指使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所为,这等大胆妄为,目无王法之人,朕容她不得,已然勾结一干烛影摇红的罪魁祸首,三日之后,便是行刑之期。”

听到这话,简怀箴大为焦急,便慌忙张口说道:“皇上,此事切莫要慎重行事,不可大意轻忽。”

简怀箴口中有此一言,在朱祁镇听来,便觉逆耳,便冲口说道:“莫非朕决定之事还有过错不成。”

简怀箴听朱祁镇面色不豫,口气一变,便只得说道:“皇上切勿见怪,只是此事颇有蹊跷,若是冤杀了好人,且不是有玷盛德。”

听得这话,朱祁镇的气也平了一些,便开口对着简怀箴说道:“既有此言,是否查出了实情。”

简怀箴微微颔首道:“眼下虽无太大进展,不够已然得到了一个线索,顺藤摸瓜,不出几日,便可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凶徒擒获归案。”

“那究竟需要几日。”

简怀箴微一沉吟,便接口说道:“照我估算,还需六七日。”

“好,就给爱卿七日时间,不过七日一过,若是查不出真凶,朕就可要处决了烛影摇红一干人犯。”朱祁镇张口说道。

听得英宗应允了自己暂时不处斩蓝静,并给了自己七日期限,简怀箴心下不由一松。

简怀箴朝着朱祁镇施礼说道:“到期若是查不出真凶,皇上大可放手处决了烛影摇红之人。”

“好,可要抓紧办理此事,可知只有短短七日,这宗大案,可不比寻常。”朱祁镇有意无意的言语了一声。

“多谢圣上训诫之言。”简怀箴张口应了一句,便辞别了皇上。

回去之后,简怀箴综合判断了一下各处的消息,心里头知道这番的幕后之人行事诡秘,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

颠来倒去的想了一阵,忽然心有所悟,觉得此番李大人居然三番两次出动捉人,情形颇有些古怪。

简怀箴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觉得李大人在此案中形迹实在是颇有可疑,以前只道他是公门之人,目下细细想想,一个朝廷官员如此行事还真是有些玄机。

简怀箴决意从李大人这边入手。

雷厉风行的找来南宫九重之后,便命它前去查探李大人底细。

可是令简怀箴没有想到的是,一日之后南宫九重给他带回来一个极为不妙的消息。

南宫九重回报,李大人旧病复发,横死家中。

简怀箴丝毫不信事情居然如此巧合,便对着南宫九重询问道:“九重,李大人之死你是否亲眼所见。”

南宫九重言语道:“并无亲眼目睹,九重听从小姐的吩咐之好,命人前去查探,结果手下人回报说李大人得了暴病而卒,正预备着发丧。九重便匆匆刚过去一看,尸骸已然入殓,看不到情形如何,不过李大人家里头的仆役眷属倶是这般说法,似无可疑。”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笑道:“这件事情可真是颇有古怪,李大人好端端,居然会暴病而卒,而且恰好正是在他将烛影摇红的蓝静和一众弟子缉拿到刑部大牢之后,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大人之死颇有蹊跷,只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南宫九重微一沉吟,便接口说道:“莫非小姐怀疑李大人之死也是有人暗中设好了局。”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只是臆测而已,眼下也不知是否真有人在背后做局。”

南宫九重问道:“小姐,若是有人做局,此人的心机还这是深沉,居然将这么一件大事瞒的密不通风,着实令人可畏。”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眼,简怀箴便开口笑道:“九重,没有想到你也会佩服外人。”

南宫九重听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小姐见笑了,其实当今世上,论智谋可以小姐比肩的只怕是屈指可数了。”

“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简怀箴笑骂了一句,随后正色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大人的之死一定要追根究底,说不定此间藏着颇大的隐秘。”

“小姐预备如何行事。”南宫九重追问了一句道。

简怀箴垂头盘算了一下,便开口对着南宫九重问询道:“九重,此番你去李府,可成见过李大人的公子。”

“见倒是见过,不过老父故去,总要披麻戴孝的,是以顾不上说话,此人的夫人面容俊俏,挺着个大肚子随夫出来行礼,倒是很难得的贤内助。”南宫九重回忆道。

“哦,身怀六甲的妇人,对了李大人的公子叫什么名字。”简怀箴追问道。

“听那些吊客唤作什么之仪,想来应该叫李之仪吧。”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微微一点头说道:“原来叫做李之仪,明日我亲自去见见这个孝子,说不定此子知晓其父下世的内中隐曲。”

“明日要不要九重陪着小姐一同前去。”南宫九重言语道。

“不必了,我另外有事要你出面料理,忏情门门下弟子的消息也很重要,何况忏情门没有你坐镇,只怕难得周全。”简怀箴开口言语说。

南宫九重微一颔首说道:“小姐,我明白了你的心意,明日我好好吩咐属下,尽心查探,一有消息便来告知小姐。”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很是欣慰的开口言语道:“正是如此。”

第二日,简怀箴前去府吊丧。

李大人身居高位,昨日吊客盈门,能来的都来了,今天的门庭可就稀稀拉拉的,来的人少了不少。

李之仪也是个读书人,随父学习吏事,对于朝中的人物倒也熟悉。

一见简怀箴露面,马上便知道是皇长公主来了,慌忙上前迎候。

六十六,金枝驾

“李大人过世,今日方才过府来吊丧,实在是有些于心有愧。”简怀箴一进门便对着李之仪说道。

“家父在世之日,对皇长公主甚为推许,今日能得皇长公主亲自来为家父拈一柱香,家父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

简怀箴闻得这话颇有异处,便低声问道:“之仪这话似乎是说李大人并非暴得大病而故,而是另有因由。”

李之仪闻言,面色一变,慌忙掩饰道:“方才是一时口不择言,并无此意,还请皇长公主给家父上香,之仪携内眷也好回礼。”

简怀箴心中打动,颇生疑心,不过依旧不动声色的点点说道:“也好,为往生者送行便是一大功德,今日吊丧,自然要好好的上一柱香了。”

说着简怀箴便走到灵台钱,拈起一支信香,随后便走到李大人棺木前头,郑重其事的上了一柱香。

李之仪便携着一个挺得肚子的女子回礼。

那边吊过丧,这边行过礼,简怀箴便走到李之仪面前,问道:“这位可是夫人,好生俊俏,看样子身怀六甲,不必多礼了,动了胎气可不好。”

那名女子顿时俊脸飞红,颇有些感激的望了一眼简怀箴。

李之仪慌忙张口答道:“正是拙荆,虽是有孕在身,老夫故世时,非要出来行礼,之仪也拗不过,只好顺从拙荆的意思,携她出来一同回礼。”

“果真是孝子贤妇,李大人若是在天有灵,得见子孝妇贤,上下敦睦,足可告慰老怀。”

李之仪夫妇闻得此言,极为动容,便对着简怀箴恭身施礼道:“多谢皇长公主。”

简怀箴慌忙回礼到:“两位不必多礼。”

三人绸缪了一阵,李之仪的内人便开口说道:“今日吊客稀少,不如请皇长公主到内堂歇息一下。”

李之仪听得内人如此言语,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正是此话,皇长公主,不如随同到内堂歇息一阵。”

听得李之仪有此一问,倒是正中了简怀箴的下怀,便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那就进去歇息一下,只是不知道会否搅扰到府中的清净。”

李之仪慌忙接口说道:“决计不会,家宅之中并无多少人,家父在日,也就几个老奴而已,而今都在堂上帮忙照料,宅子里头很是清净。皇长公主若是不嫌弃太过岑寂无聊,不如随同我夫妻二人入内一叙。”

简怀箴便接口说道:“如此也好,那就请两人前面带路。”

李之仪应了一声,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等于此稍候便可,等我将灵堂的事务交付给家中的奴仆照料之后,便来引着皇长公主前去内室。”

简怀箴闻言,便微一颔首说道:“正是如此,李公子不必理我,自去料理即可。”

“还,就请皇长公主于此稍事等候,李某速去速回。”李之仪接口说道。

李之仪的夫人也对着简怀箴躬身行过一礼,随后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请皇长公主于此稍后,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切勿见责。”

简怀箴也是回了一礼说道:“两位不必如此客气,有事就请去忙去。”

两人见得简怀箴如此好说话,自是极为感动,随后双双对着简怀箴行过了一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简怀箴见他两人在灵堂之上找来了几个仆役,看起来正如李之仪所言,李府的仆从年纪都是不小,倶是苍头之辈,想来极有可能是李大人的长随出身,跟着李大人许多年了。

过了片刻,李之仪夫妇将灵堂之事料理停当之后,便回来找简怀箴。

“皇长公主久候了,实在抱歉,眼下灵堂之事已然交付给老仆处置,请皇长公主移步到内堂歇息。”李之仪张口对着简怀箴言语道。

朱祁镇的内人也对着简怀箴开口道:“素来仰慕皇长公主的风仪,今日一见,果是不凡,还望能够移樽就教,好好跟姐姐亲近亲近。”

言罢了,便是嫣然一笑。

简怀箴自是不推脱,便对着这两人开口言语道:“两位不必如此,简怀箴何德何能,不过是有个皇长公主的位子而已,若是寻常百姓,只怕两位俱要失望了。”

李之仪内人倒也伶牙俐齿,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实在是说笑了,我等尊敬皇长公主,绝非仅仅是尊敬皇长公主的身份,更是欣闻皇长公主乃是女中豪杰丈夫,行事多有豪侠之风,颇不是红尘中人,这样的人杰,我等夫妇自当倾心结交,绝无它意。”

李之仪也慌忙从旁顺着夫人的意思说道:“正是此意,拙荆所言极是,之仪平素读圣贤书,观太史公的史记,最为佩服的便是荆轲一类的人物,仰慕非常,皇长公主自是这一类的人物,我等就是想攀附结交都来不及。”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两位妇唱夫随,倒也颇为有趣,本公主丝毫未曾有责怪二位的意思,只是觉得极为荣幸。两位不必过于谦虚,孝子贤妇也是人间龙凤,两位未尝不是本公主心里头的颇为推许之人。”

听得简怀箴有此赞许,李之仪夫妇自是欣然。

李之仪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随我夫妇二人到内堂一叙。”

简怀箴听了李之仪这话,便开口言语道:“好,就请二位在跟前带路。”

李之仪夫妇便对着简怀箴做出请的手势,示意简怀箴跟从其后,到里头内堂一座。

三人举步前行,李之仪夫妇在前引入,简怀箴紧随其后。

很快的便进入了内堂,李之仪命人奉上了好茶。

李之仪夫妇二人便陪着简怀箴说闲话。

六十七,机难测

言语投机,谈得入巷,简怀箴便有意无意的对着李之仪问道:“李公子,令尊身子颇为康健,为何无缘无故便暴病亡故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征询,李之仪的面色大变,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简怀箴见此情形,便动之以情道:“李公子,令尊不幸亡故,自是人伦惨事,不过若是事有蹊跷,若是老父不是一瞑不视,寿终正寝,为人子者如何可以安心。”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之仪心中似有大愧疚,垂头不语。

简怀箴看的分明,心里头明白李大人之死只怕真是另有隐曲,只是目下的情形看来,孝子不愿开口说出实情,旁人自是不好开口逼问。

这一下两相踌躇,简怀箴也是默然。

李之仪的夫人倒是通情达理,见的丈夫这等情形,便开口劝道:“夫君,皇长公主一个外人尚且记挂父亲之死,我等为人子女者,如何可以不将那件事情说出来。”

李之仪听得夫人如此言语,便喟叹了一句话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老父之死确有蹊跷,不过此时关系到朝廷中的一位炙手可热的权臣,李之仪就算是拼上自家性命,只怕也斗不过对方,故而只得忍气吞声,隐忍不言。”

听得这话,简怀箴心下一沉,心里头已然猜到了李之仪口中到来的那位权臣是何人了。

“夫君,既然事已至此,皇长公主更不是外人,何必再遮遮拦拦的,不如将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告知皇长公主。”李之仪的夫人从旁劝说道。

李之仪心下踌躇,应了一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妇道人家懂什么,若是不慎被人听了去,只怕府中所有人都有性命之虞。”

简怀箴听得李之仪如此言语,便上前说道:“李公子,本公主只问你一句话,令尊之死是否和石亨石大人有关。”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之仪颇有些错愕,怔了怔便脱口问道:“此事皇长公主是如此得知的。”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石亨虽是权势熏天,可是人在做,天在看,总有消息会泄露出来。”

听得这话,李之仪有些将信将疑,依旧不肯说出老父死的实情来。

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李公子方才所言不差,若正是石亨,此人心肠歹毒,就算李公子不愿将令尊之死告知本公主,只怕石亨也不会放过贵府上下老小,李公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娇妻弱子考虑一番。若是坚持不言,不管道及此事,只怕夫人和夫人腹中的胎儿都是在劫难逃,迟早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夫人也自动容,伸手抚摸了一下肚子,便对着丈夫李之仪开口言语道:“夫君,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父亲他执掌秋曹,贵为部堂,石亨依旧毫无忌讳,狠下辣手。以此推论,石亨若是心中生出铲草除根的念头,欲要对付我等夫妻二人,只怕更是肆无忌惮,到时候我等二人只怕绝不是石亨的对手。我等死不足惜,只是我腹中的胎儿,尚未来到人间,便要蒙此冤孽,实在是令人可伶。”

听得夫人提到了腹中的胎儿,李之仪原本有些踌躇的心意也安定了下来,眼神柔和的握着妻子的手低声安慰道:“不必如此,老父之死为人子者如何肯一直隐忍,目下虽无罪证,不过皇长公主既有此心,李之仪又何忍隐讳不说。”

李之仪有此一言,在旁边的简怀箴一听,心下已然有数了,李大人之死确实有蹊跷,只是李府之人苦无证据,也奈何不了石亨,只得隐忍不说,想要等日后有了合适的机缘再行了断。

李之仪安慰了自己的妻子一阵之后,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家父之死确实跟石亨那个贼子有些关联,只是具体的情形却不知晓,有些无从说起。”

简怀箴听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石亨做事一向心狠手辣,不够却也谨慎小心,旁人极难拿捏住他的把柄。李公子不妨将所知之事细细说一遍,也好让本宫主参详一二。”

闻得此言,李之仪便开口言语道:“宫主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是如此,石亨此人心肠毒辣,做事更是不择手段,家父的性命十有八九便是坏在此人的手中。”

听到了李之仪有此言语,简怀箴便接口说道:“李公子所言一点不差,石亨此人阴险狠毒,不可不妨,就请李公子将所知之事告知本公主好了。”

李之仪颔首说道:“前几天家父拜访了一趟石亨,回家之后,带来了一柄宝剑和石府的一些家丁,看情形家父似乎极为欣喜,曾对我言,这几日帮石亨做一件事情,若是事情成了,说不定仕途上便可再进一步。皇长公主,你也知道家父这些年来辗转升迁,在官场上熬了大半辈子方才熬到目下的位子,老父是读书人出身,总想着封阁拜相,留名万世。故而对于仕途一事,颇为执着。为人子者虽屡屡有所规劝,可惜家父的脾气倔强,认死理,还将我斥责了一顿,言我不知上进,整日只知道醉心于辞章歌赋。”

言道此处,李之仪颇有些尴尬。

简怀箴去从旁微微颔首说道:“人各有志,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本公主觉得李公子倒也没有说明错处,圣人云,立功立言立德,辞章文赋也是万事不易的盛事情,何必一定要汲汲于功名利禄。”

闻得此言,李之仪颇为欣慰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多谢皇长公主美言,鄙人也是这般想法,奈何老父……,唉,此事不说也罢。”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李公子就请接着谈一谈令尊好石亨的过往交情好了。”

李之仪点点头说道:“其实此事倒也寻常的紧,如今石亨当国,家父为了仕途上着想未免有些依附的举动,孰能料到这样一来反而给家父带来了杀身之祸。”

简怀箴紧逼着追问道:“杀身之祸,此话怎讲。”

李之仪开口言语道:“前日父亲跟石府来一些人去醉云居喝酒回来之后,倒是好好的,不过到了傍晚,忽叫腹中绞痛,我慌忙吩咐家中仆役去请郎中,结果郎中尚未到来,家父便一瞑不视了。”

听得这话,简怀箴明白了,李大人估计是在酒中被人做了什么手脚,下了延期发作的毒药,等过了时辰之后,便会发作。

在醉云居丝毫无事,回到府邸之后,也是丝毫无事,晚间才出的事情,如此一来便怀疑不到石府人身上。

简怀箴心里头想石亨做事固然是心狠手辣,滴水不漏,居然将这样的大事自然会做的天衣无缝,看起来李府之人没能找出这么破绽来,也就丝毫没有办法去找石亨算账了。

“如此说来,令尊之死就算是石亨密令所致,也不能拿住石亨的把柄?”

李之仪闻言便喟叹一句说道:“公主所言一点不差,目下的情形便是如此,李之仪也怀疑家父被被奸人所害,却苦无证据,不能声张。”

简怀箴闻言,也是一声叹息:“令尊无端故去,为人子者却只能隐忍不发,实在是天下一大惨事。”

李之仪不得不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说的一点不差,真因如此,故而迟迟不敢出头,也不敢声张此事。”

简怀箴闻言也觉凄凉,便伸手拍了拍李之仪的肩头说道:“事已至此,也唯有暂行隐忍。”

李之仪心里头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便噙泪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自是金玉良言,目下我等也唯有忍气吞声,以待日后有机会能够查明此事。”

听得李之仪有这般的说法,简怀箴面色凝重的点头表示赞同,接着便开口言语道:“事情总是要一步一步来的,李公子若是想要查明令尊亡故的真相,自当如此。”

李之仪也点了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是如此,想要为先父报仇,唯有隐忍其事。”

“李公子可知你父亲取回来的宝剑是何物?”简怀箴忽然想到了这件事。

李之仪点点头说道:“家父倒是提过,乃是当今圣上的御赐的尚方宝剑。”

听得李之仪有此一言,简怀箴便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石亨是说动了皇上了。”

李之仪听了这话,便顺口问道:“皇长公主这番话,鄙人有些不明白,石亨说动了皇上,石亨说动了皇上欲行何事?”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李之仪定然对于老父奉命捉拿烛影摇红的蓝静之事知晓的如何清楚。

老爷子刚过世,简怀箴也不欲李之仪在这件事情上陷入过深,免得对于这个孝子过于悲恸。

“此事李公子不必知晓,应当是石亨的诡计之一。”简怀箴轻描淡写提了一句,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牵扯过多。

李之仪倒也是个明白事理的读书人,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石亨此人面热心毒,诡计多端,实在是个奸险小人。”

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李公子所言一点不差,想要和石亨这个小人争斗,一定要小心谨慎,若是一步走错,只怕是满盘皆输。”

李之仪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李之仪谨受教。”

简怀箴便接口说道:“看情形,令尊之死跟石亨大有关联,本公主决意替李公子好好查一查石亨,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出令尊亡故的因由来。”

李之仪慌忙言语道:“皇长公主若是能够助之仪追根究底,找出亡父的死因,下辈子李之仪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皇长公主。”

说罢,李之仪便对着简怀箴跪了下来。

李夫人见得夫君如此,也跟着跪了下来。

简怀箴见状,慌忙上前扶起两人说道:“二位不必多礼,此事也关系到本公主的一位朋友的生死,两位何必行此大礼。”

李之仪开口言语道:“话虽如此说法,不够礼是绝不能少的。”

说着便又要下跪。

简怀箴装作略有薄嗔的模样对着李之仪开口说道:“李公子若是当真如此,本公主受之有愧,还是请二位先行起来吧。”

听得简怀箴坚辞不受,李之仪夫妇也是毫无办法,只得依从了李之仪的意思对着简怀箴开口说道:“也罢,也罢,大恩不言谢,皇长公主若是日后有何事需要我夫妇二人协力,但请吩咐便是。”

简怀箴闻得此言,很是高兴的李之仪夫妇开口说道:“两人不行大礼自是最好不过。对付石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还需细细设法,想要速奏肤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李之仪便应声说道:“这一点小人也是知道的明明白白,石亨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匹夫,确实是不易对付。还请皇长公主多费心了。”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此事我只晓得清清楚楚,两位自可放心。希望今日所言之事,不要对府中之人言说,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李之仪夫妇一道颔首道:“皇长公主有此训诫,我等夫妇二人岂敢不放在心头之上。”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了,两位好好安歇,简怀箴先行回去。”

李之仪夫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欲要出来相送,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不必相送了,夫人身怀六甲,切莫动了胎气。”

李之仪夫妇不为所动,执意要送,简怀箴也拗不过这夫妇二人,便由着着他们送出二门,随后便说道:“此番还需掩人耳目为好,送到此处便可,无需在送了。”

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李之仪夫妇也只得罢了,唯有目送简怀箴离去。

简怀箴从李之仪处得知了李大人亡故的实情之后,心里头对于石亨更是极为疑心,心下觉得此事定然是石亨从中作祟。

回来之后,便召来了忏情门的门主南宫九重,就将今日去见李大人的儿子李之仪,便问他李大人生前的情形,以及曾经与谁见过面之类的事请,便将李之仪起初推诿,后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欲要她讲出实情。可是李之仪依旧心有顾忌,最后只要点出若是李之仪若是不肯说出实情,可能两他夫人也难逃杀身之祸。幸而身怀六甲的李夫人从旁相劝,恳求李之仪为了腹中骨肉的安全,把实情讲出来。李之仪为免于祸及池鱼,终于讲出石亨曾经与李大人见过面,而且两人只见似乎有写交易的事情。

南宫九重听了简怀箴的诉说之后,也认定石亨的嫌疑最大。

“小姐,照着李之仪夫妇的言辞,李大人之死和石亨有莫大的干系,只是李府之人不能指证此事?”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微微一颔首道:“九重所见不错,李府之人确实是毫无凭证,故而李之仪夫妇也唯有忍气吞声,想要等到日后有机会在验证此事。”

南宫九重回了一句话说道:“李之仪夫妇所虑倒是不差,只是他们找错了人,石亨心狠手辣,只怕等他们寻出了石亨的罪证之前,已然被石亨搞的家破人亡了。”

简怀箴颇为欣慰的开口说道:“九重所见极是,故而今日我召你来,也希望忏情门底下能够派出一些人,与暗中保护李之仪的家宅,切莫让人去李府滋事,也好保护李之仪夫妇。”

“暗中保护,这倒是毫无问题,只要小姐有令,忏情门自可派出人手来护卫李之仪夫妇。”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便开口吩咐道:“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南宫九重应了一句道:“小姐放心,忏情门绝不会坐视不理,定会派出人手保护她们二位。”

简怀箴接口说道:“不错,正是如此,李之仪夫妇那边就有劳九重你费心了。明日我预备到石亨府上去一趟,如是能够探知出石亨究竟意欲何为,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如此一来,不管情势如何,总是可以对付的。”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悚然一惊道:“小姐有这般说法,莫非想要以身犯险,深入龙潭虎穴去走一遭?”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揭穿石亨的阴私之事,唯一的法子便是到石亨的老巢去一趟,目下的情形便是如此,若是不能知己知彼,想要救出蓝静只怕就难了。”

南宫九重微微一笑道:“还是小姐心善,蓝静对于不理不睬的,丝毫不肯听你的劝诫,结果烛影摇红惹出这么大的祸端,小姐却一心一意的想要救她出牢狱,蓝静真是命好,这辈子有贵人相助。”

简怀箴闻言,也是嫣然一笑道:“九重,不管怎么说,蓝静也算是个疾恶如仇的奇女子,要是此番真的被皇上杀了头,对于烛影摇红来说便是莫大的损失,当日我请她出马去争烛影摇红的门主之位,便是觉得这个女子性情刚烈,疾恶如仇,是一个难得的江湖豪侠。”

南宫九重接口说道:“小姐所言倒也不差,蓝静为人虽是讨厌了一些,在大是大非面前倒也是分得极为清楚,绝不像一般的江湖女子一般,这等才俊,若是能够为我所用,倒也能够造福武林。”

六十八,士可用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九重所言不差,正是应为这个缘由,我才会将烛影摇红的门子之位交付给蓝静。所说初一接任,对于驾驭手下这方面蓝静确有欠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蓝静是乡野出身,未能见识过的大世面,本公主想要是假日时日,磨砺一番之后,便可让她在驾驭手下之道上有所进益,如此一来,烛影摇红便可放心交给她处置了。”

“只是不曾料到烛影摇红到了蓝静手中,居然惹出这么大的祸患,害的小姐要数度进宫跟皇上求情。”南宫九重心里头对于蓝静还是有些怨言。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此事倒也寻常,就算不出此事,只怕也会有旁的事情,烛影摇红树大招风,不是忏情门隐秘一些,故而朝中江湖上有很多势力都盯着烛影摇红,毕竟此番没有这样的事端,也难保不会卷入别的事情中,这一点当年我在创建烛影摇红的时候已然想明白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麻烦总是难免的。”

南宫九重点点头说道:“小姐所言甚是,人在江湖,很多事情就算你不想做,只怕别人也会逼着你去做。”

简怀箴闻言喟叹道:“九重你说的是,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庙堂江湖却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方才罢休,许多年前本公主厌倦了这般的日子,想要避居世外,不够红尘中事,不是一个人想避就能避得开的。”

简怀箴说完了这些话之后,南宫九重便开口说道:“小姐说的一点不错,红尘打滚的人物只怕很难逃脱红尘中的束缚。”

“九重说的是,为了蓝静,也为了李之仪夫妇他们,须得到石亨的府邸里头探视消息。”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南宫九重便开口问道:“小姐,据门下消息,石亨近年来大肆招募聘请江湖中人看家护院,据说里头颇有些高手,你只身犯险,颇为不易,不如让九重跟你一起去,起码也有个照应。”

简怀箴闻言开口言语道:“不必如此,忏情门缺不得你,何况京师目下暗潮涌动,很多势力都在虎视眈眈的,你好好地将忏情门的门下弟子管束好,另外烛影摇红目下群龙无首,我也有些忧心烛影摇红门子的那些不肖之徒乘机抢班夺权,若是发生这等事情,也要素来报知与我,故而此番前去石府探视,还是由我一人去便是。”

“可是小姐,你孤身前去,九重心里头颇有些担心小姐的安全。”南宫九重颇为关切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如此忧心,这些年来我虽是避居江南,不够武功却也没有落下,就算石府里头有很多的武林高手,本公主相信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南宫九重便不再相劝,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小姐既是有此把握,九重也不便相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和近日发生的事情大有关联,若是能查明白这些事情的底细,说不定对于我等救应蓝静颇有好处。”

简怀箴点头说道:“不错,真是此话。如今线索全无,石府一行是免不了的,明日。你我分头行事,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就拜托于你,本公主去亲自去探探石亨是否和此事有所关联。”

“九重谨遵小姐的吩咐。”南宫九重领命而去。

南宫九重离去之后,简怀箴挑灯独自筹算了一番,觉得目下的情形实在有些可虑,朱祁镇的态度模棱两可,眼下还搞不清楚他究竟意欲何为,此番朝廷对烛影摇红下手,没有朱祁镇点头同意只怕没有人敢如此行事。

故而朱祁镇的态度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只是目下简怀箴也不知道朱祁镇究竟想要如何,要说他想要取缔烛影摇红,似乎有这般的意思,可是自己去宫里头跟他力争,朱祁镇倒也从善如流,放宽期限让自己查案,从此事来说,朱祁镇似乎对烛影摇红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石亨则更为狡诈难辨,目下丝毫捉不住他的把柄,看来这些事情要日后方能知晓了。

简怀箴心中念着这些事情,慢慢有了困意,便和衣而卧,歇息去了。

第二日起身之后,简怀箴便换过一身久未穿过的短打扮,出门去了。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石亨,故而简怀箴猜想这些事情一定都是石亨设下的局,安排下了这个请君入瓮的圈套,将烛影摇红的蓝静陷入到了里头去。

简怀箴决意从石亨查起,她悄悄跟踪了石亨,却发现石亨似乎极为正常,每日只是上朝,回家,偶尔接见宾客。只是石亨身边似乎真有一些武林高手,不动声色的护卫着石亨。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这些武林高手,只怕就是南宫九重所言语的那些人,估计便是石亨重金礼聘的江湖高手。

如此追踪了四天,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

第四天晚间,简怀箴设法避过了石府中的明岗暗哨,潜伏到了石亨就寝的房顶之上。

窥视了许久也未曾发现有何异样,正欲转身回去。

却忽然发现一个一身黑衣的夜行人悄无声息的潜入石亨卧房之中。

简怀箴心中一动,觉得此人形迹如此诡秘,莫非是来行刺石亨的刺客。

然而令简怀箴极为诧异的是,这黑衣人到了石亨的床头,却伸手除去了面纱。

来人居然是陆蔓雪!

简怀箴心下大惊,更令她没有想得的是石亨从床上一下子跃起,将陆蔓雪抱到了床上。

“石大人,我早是你的人了,你猴急什么。”陆蔓雪柔声说道。

却只听得石亨淫笑道:“几日不见,本大人心里头极为思念陆姑娘。”

说完这话,石亨突然发问道:“上次本大人让你剪除后患之事如何了?”

陆蔓雪娇声说道:“大人吩咐的事,蔓雪焉能不从,事情已然办妥了。”

“如此甚好,好好陪着石某快活一阵。”石亨伸手便剥除了陆蔓雪的身上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身子来。

屋内顿时淫。声大作,春色无边。

简怀箴明白了陆蔓雪此来是悄悄和石亨幽会。

正在这时,简怀箴发现发现前头的屋顶上微微有些声响,抬眼一看,却发现那边还潜伏着一个人,黑巾蒙面,看不出是何人。

一见之下,那人似乎也发现了简怀箴。

简怀箴也是一身夜行打扮,那人一怔之下,随即便逃离了开去。

简怀箴追赶心下起疑,便追了过去,不过简怀箴不想在石府里头闹腾出动静来,故而并没有追迫的太紧。

很快简怀箴发现此人也是这般的想法。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石府之后,简怀箴便施展开轻功追了上去,那人心下见得有人追在后头,颇有些心慌。

简怀箴轻功甚为高明,很快便赶上了那人。

那人将躲避不开,便出招迎击,两个人打起来,不够此人的武功虽是不若,却不是简怀箴的对手,很快便被简怀箴擒拿下来。

等摘掉此人的面纱,简怀箴便发现者又是一个熟人。

黑衣蒙面人便是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唐惊染。

“唐惊染,你如何到了石亨府中。”简怀箴惊问道。

一听简怀箴的声音,唐惊染也颇为意外,原来唐惊染见陆蔓雪鬼鬼祟祟出来,就跟踪尾随而来,意外发现了陆蔓雪居然和石亨有私情。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却不意还意外遇到了简怀箴。

六十九,关家坳

唐惊染原本以为自己落入石亨手下手中,心下不免有些慌张。

方才两人打斗之中,几乎无还手之力,唐惊染心里头觉得石亨手下正是卧虎藏龙,居然会有武功如此高强的人物。

不过落败之后,适才发现对方并非是石亨手下的那些看看家护院的人物,而是简怀箴。

当然对于简怀箴而言,此事也颇有些意外。

“皇长公主,你如何到了石亨府邸里头。”唐惊染很是惊诧的问了一句道。

简怀箴应声说道:“原来是惊染姑娘,你又为何深入石府。”

一边说着,简怀箴便松手放开了唐惊染。

唐惊染站起来,便对着简怀箴回话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些天我见师姐陆蔓雪形迹诡秘,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便有心跟踪,可是陆蔓雪不知道想来什么办法,居然让我跟丢了好几次。我心下逾为起疑,心下老是觉得陆蔓雪师姐瞒着烛影摇红不知道在搞一些什么勾当,便盯着一直跟踪下去,连着跟踪了好几日,都是无疾而终,知道今日才被我跟踪到此,才发现陆蔓雪师姐原来和石亨早有勾结。接着便被皇长公主发现了。”

简怀箴听得陆蔓雪这般言语,便点了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你追到了石亨府中来了,本公主也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陆蔓雪和石亨狼狈为奸,相互勾结已然是毋庸置疑之事。”

听得简怀箴有这般说法,唐惊染的面色微微一红说道:“没有想到陆蔓雪师姐居然会和石亨这个人面兽心的奸臣勾搭成奸,沆瀣一气,皇长公主所言极是,他们两人在一起,定然是欲要对烛影摇红做出一些坏事来,只怕烛影摇红这些日子里头闹出的风波都是他们给搞出来的。”

简怀箴没有想到唐惊染突然说出了这般看法,不过在心里头想想,简怀箴觉得唐惊染所言之事倒是一点不差。

如此一来,简怀箴便对着唐惊染微微颔首说道:“唐惊染姑娘所言令本公主顿开茅舍,这些时日京师不靖,居然有人对烛影摇红下手,本公主一直以为事情不过是巧合而已,如今想来,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而这些在背后兴风作浪之人,极有可能便是你的师姐陆蔓雪和石亨。”

听得简怀箴口中有此说辞,陆蔓雪也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极有可能。陆蔓雪师姐原本对于无法当上烛影摇红的宫主心里头颇有些愤愤不平,此番和石亨勾结到一块,极有可能便是为了攻掉蓝静取而代之。”

“惊染姑娘说得好,听你这么一说情形已然有些眉目了,陆蔓雪和石亨勾结在一起的一个目的有可能便是为了取代蓝静,将烛影摇红控制到他们手中。”简怀箴心下洞明。

唐惊染颇有些诧异的问道:“石亨和陆蔓雪想要控制烛影摇红做什么,莫非师姐她的野心远远不止当上烛影摇红的宫主?”

简怀箴喟叹一句道:“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清楚,陆蔓雪心里头究竟有何想法,也只有陆蔓雪自己最清楚。不过目下情势尚不明了,陆蔓雪和石亨勾结到一起,究竟意欲何为,还要细细探寻一番。”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唐惊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有件事情我心里头一直有些纳闷,一直未曾明白。眼下听得皇长公主有这番话,唐惊染忽然明白了那件事情可能和陆蔓雪有关。”

简怀箴闻言顿生好奇,便连忙追问道:“究竟是何等事体,不妨言来听听。”

“半个月前,陆蔓雪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些银钱,拉拢烛影摇红中有十多个不肖弟子,这些登徒浪子,从来都是见钱眼开的。十一便纷纷表示追随陆蔓雪,陆师姐便将他们带走了,从那以后,这些烛影摇红的弟子一直未曾露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仿佛一夜之间全都莫名失踪了一般,杳无音信。不过门中弟子众多,少了十多人也没什么,跟何况这些弟子都是当前师父扩大门派时候滥收过来的,并非烛影摇红的嫡系弟子,故而门中人也就不闻不问,听其自然。只是我觉得其间颇有些蹊跷。”陆蔓雪娓娓道来。

简怀箴听得这番话,忽然想起蓝静曾经说过官府要抓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过去审问,是因为官府中人说半道上劫走了外邦朝贡给朝廷的九龙祥瑞鼎和杀死外邦使节之人自称是烛影摇红门下的弟子,蓝静却一直以为这是无稽之谈,如今看来或许是陆蔓雪和石亨合谋有意构陷烛影摇红,将烛影摇红的宫主蓝静捕系入狱。

心中有此一念,简怀箴觉得此事有了一丝光亮,只要找到这些弟子前来对质,那么真相便可大白于天下。

“唐惊染,方才你所言之事是否确凿无疑?”简怀箴盯着唐惊染极为郑重其事的问了一句。

唐惊染见简怀箴面色凝重,心下明白此事关系重大,垂头细细思量了一阵,便张口回复道:“皇长公主,惊染前后细细琢磨过了,确有此事,那十多名弟子当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好,看起来,事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简怀箴应声说道。

“皇长公主,我有些糊涂了,烛影摇红的十多名弟子都消失不见了,为何你却说事情有些眉目了。”唐惊染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事,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唐惊染便追问道:“不是皇长公主可否示下。”

简怀箴便点点头说道:“近日京师出了一件大事,你可知晓。”

唐惊染微微一沉吟说道:“是不是贵妃的弟弟被人所杀之事。”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那件事不算什么大事,本宫主所言的大事是外邦朝贡给朝廷的九龙祥瑞鼎被人接走,据悉那些歹人还来呢那些个外邦使节都没有放过,狠下辣手将这些使节都杀死了,就连朝廷派出去护卫的官兵也杀了不少。”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唐惊染颇有些瞠目结舌,她没有想到简怀箴居然会告诉她这么一件事情,当真是骇人之极。

“这些人实在是无法无天了,在大明疆域之内肆意妄为,丝毫不把大明的将士放在眼里。”唐惊染颇有些气愤的言语道。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这是,目下本公主怀疑,此事可能和你的那位陆蔓雪师姐颇有关联,极有劫走了外邦朝贡给朝廷的九龙祥瑞鼎便是被你师姐唆使人夺走的。”

听得简怀箴这般说法,唐惊染惊诧之余,便陷入了沉思之中,突然她想到事情里面还是有些疑点,便张口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要是此事和我师姐陆蔓雪有关,惊染觉得极有可能。不够就算我师姐驱使那些烛影摇红的十多人门下弟子,只怕也办不成这件事,据我所知,这些个烛影摇红门下弟子的武功都是稀松平常,顶多不过是青皮无赖,欺负一些黎民百姓倒是在行,若是和朝廷的将士拼斗,只怕还不是身有甲兵的朝廷将士的对手。”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惊染果然聪明伶俐,此事本公主也想过,想来你陆蔓雪师姐除了教唆那些烛影摇红门下的不成器的门下弟子出手之外,另外还找了一些人出来。而这些人的武功自然会高出不少,据本公主猜测,此事只怕是有石亨在背后撑腰。”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唐惊染便恍然大悟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看起来陆蔓雪师姐和石亨勾结便是欲要借助石亨的力量,今日我跟踪师姐时候,发现石府里头那些看家护院之人俱不是一般武勇之夫,似乎里头有好些江湖高手,我还特意避过了他们。”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正是如此,今日我到石府查探,确实也发现了这一点,看来石亨是礼聘了不少的江湖人士,也不知道石亨究竟意欲何为,莫非仅仅是身居高位,害怕有刺客来刺杀自己不成。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唐惊染开口言语道:“这一点只怕是有石亨心里头明白了,皇长公主,我等目下应当如何行事。”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眼下既然有了这么一丝线索,我等不妨顺藤摸瓜,沿着这些线索查下去,说不定可以从这条线索里头窥知一些蛛丝马迹,如此便能推测出陆蔓雪和石亨勾结到一块究竟意欲何为了。”

唐惊染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微微一思索便开口说道:“皇长公主的意思莫非是从那些烛影摇红门下失踪了的弟子开始着手?”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唐姑娘猜的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从那些烛影摇红门下失踪了的弟子开始着手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法子,也唯有先找出这些烛影摇红门下失踪了的弟子的下落,方才可以解开这些谜团。”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唐惊染便颇有些兴奋的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说的是,想到得知最后的谜底,还是要先找到这些人才是,不够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失踪的烛影摇红门下弟子音讯全无,究竟该如何找寻他们才是。”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应该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想要得知他们的消息,最为便捷的法子便是找他们的亲人问上一问。”

听得这话,唐惊染对简怀箴大为佩服的言语道:“皇长公主果真厉害,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眼下这个法子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简怀箴笑笑说道:“办法虽是有了,不过此事还要烦劳惊染姑娘帮忙才是。”

唐惊染慌忙说道:“皇长公主有何号令,唐惊染无不从命。”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你是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那些失踪的弟子的家宅籍贯还是由你去打探一番计较合适,明日你若是打探清楚了,就到城南门外找我。”

唐惊染很是高兴的开口说道:“皇长公主放心,唐惊染定不负所托。”

听得唐惊染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此事只怕有些繁琐,你要小心在意,另外决不可太过张扬,以免走漏了风声,若是让你师姐陆蔓雪和石亨得知了此事,事情只怕就难办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训诫,唐惊染便开口言语道:“多谢皇长公主指点,惊染定会小心在意,绝不将令得此事泄露出去。”

简怀箴闻言大为欣喜的开口说道:“好,惊染姑娘做事极有分寸,此番本公主便将此事交付与你处置了,切记一点要小心从事,千万不可轻忽。”

唐惊染连连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放心,这一点包在我身上了。”

简怀箴盯着唐惊染看了一眼,便开口言语道:“也好,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明日事情办妥之后,就到城南门口来见我。”

“惊染晓得了。”唐惊染应承了一句。

当下两人便分头行事。

第二日,简怀箴到了城南门外不久,便见到唐惊染急匆匆才赶了过来。

一见面,简怀箴便劈头问道:“唐姑娘,事情办得如何,那些失踪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的籍贯乡里可打听清楚了没有。”

唐惊染闻言,便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放心,这些失踪弟子的籍贯我都已然打探清楚了,并且都写到了这张纸条上,请皇长公主过目。”

简怀箴取过一看,之间上头密密麻麻的写得蝇头小楷,字迹颇为清秀娟丽,便笑着开口说道:“这字写得不错,颇得赵孟頫的三昧,可是唐姑娘的手笔。”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眼,唐惊染便红着脸说道:“不过是随口涂抹的,哪里入的了皇长公主的眼,皇长公主实在是谬赞惊染了。”

简怀箴微微颔首道:“好,那本公主就好好看上一看。”

简怀箴将纸条细细看过了一遍,便蹙着眉头说道:“看来你师姐倒也是心机深沉,这些居然没有一人是同乡同里的,一一查探只怕要旷废时日。”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眼,唐惊染也表示同意道:“皇长公主说的一点不差,最新我也有些诧异,不过我细细看过单子,这些人虽没有同乡同里,不过都不甚远,最远的不过两日便可来回。”

听得这话,简怀箴心里头不免颇有些佩服唐惊染,看来这个唐惊染虽是小小年纪,不过却又一套自己办事法子,不可小视。

简怀箴重新将条子看过一遍,便张口说道:“唐惊染姑娘所言一点不差,我二人若是照着能够依循由近及远的法子,不出三天便能将这些地方一一探访一遍。”

唐惊染颇为佩服的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真是心思机敏,唐惊染只能测出最远的地方要两日打个来回,没有想到皇长公主能够想到三日之内便能访遍所有地方。”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呵呵,惊染姑娘不要忘记了,本公主年轻的时候可是在江湖上闯荡过一番的,更何况你目下所属的门派都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

唐惊染闻言便笑着说道:“跟皇长公主在一处,当真是能够学到不少的东西。”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江湖险恶,无论谁在江湖上打过十多年的滚,总会有自己的一番阅历,阅历深了,很多事情也便触类旁通,只是在江湖中打过的滚越多,心下堆积的事情也越多,日后需要偿还的人情也少不了。”

说道次数,简怀箴便浩叹了一句。

唐惊染毕竟还是初涉江湖,对于简怀箴的这番感慨并无太深的体悟,便很是乖觉的垂手候在一边。

简怀箴发过一阵感慨之后,心里头也觉得轻松了些,便对着身旁颇为乖巧的唐惊染开口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就从这最近的一家开始走访。”

听得这话,唐惊染便开口言语道:“这地方以前随着师父办事的时候去过一次,就让惊染给皇长公主带路好了。”

简怀箴不置可否,便张口应承道:“既然惊染姑娘熟门熟路的,那就带路好了,脚程要快一些,希望能尽快多走几家。”

唐惊染接口说道:“惊染明白了,请皇长公主跟随惊染一道前行便是。”

两人联袂上路,行的颇快,很快便到了最近的一家,不过到了之后,令她们感到失望的事。

那家人似乎不是烛影摇红里头的那个弟子到了何处,说是什么败家逆子,只知道吃喝嫖赌,丝毫不顾家,出走了两三年,一点音讯都没有。

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唐惊染和简怀箴便只要赶到下一家,结果情形也是大同小异。

如此走完了三四家之后,依旧没能探听出一点有用的消息来,唐惊染颇有些失望,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看来这些烛影摇红的弟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寻花问柳,连他们的家人都背弃他们,似乎不知他们身在何处,看来想要通过他们的亲人寻到他们颇为不易。”

听得唐惊染颇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简怀箴便笑笑说道:“不必心焦,眼下不过是走访了五家而已,底下还有一些,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是青皮无赖,也是认他们的亲人的,我等二人继续追寻下去,定然会有所收获,若是中途放弃,那便真是毫无所获了。”

七十,鹣鲽情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侧过脸来对着唐惊染便微微一笑说道:“惊染姑娘聪明灵慧,多加磨练,假日时日,他日成就不可限量,说不等还要在本公主之上。”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唐惊染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实在是有些谬赞惊染了,惊染年纪轻轻的,对于江湖之事尚属茫然无知,如何可能凌驾公主之上。”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时光荏苒,韶华白首,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事情,江湖老辈人都会老去,后辈人自会崛起,本公主也要为尔等让一头地。”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唐惊染心里头有些惊奇,她没有想到简怀箴居然如此推许和看重自己。

唐惊染捏着辫梢,颇有些害羞的地头看了看地上,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如今我等应该如何处置,那名妇人似乎回转回去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忧心此事,那名妇人自会出来的,只要耐心稍候片刻便是。”

听得简怀箴这般说法,唐惊染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依旧听从了简怀箴的话语。

两人捡了一处地方便躲了起来。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便见到方才那名妇人依旧是偷偷摸摸的出了门,东张西望一阵,见得路上便无旁人窥探,便急匆匆的挎着食盒朝着山上走去。

“皇长公主,那人上山了。”唐惊染对着简怀箴问道。

“看起来情形已然很清楚了,关征南为了躲避外人的加害,极有可能躲在山上。”简怀箴对着唐惊染开口言语道。

唐惊染点点拖说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关征南可能就躲在山上某处,皇长公主,我们要不是马上就跟上去。”

简怀箴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妇人颇为心细,眼下追上去只怕会被她窥破我们的意图,最好稍微等候片刻,再行跟进。”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唐惊染微微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不要打草惊蛇是个好法子。”

等了一阵,简怀箴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对着身边的唐惊染开口说道:“好了,慢慢跟踪上去,不要让人发觉了。”

听了这话,唐惊染点了点头,正欲有所行动,却发现山道上人影一晃,似乎有人下来。

简怀箴伸手拉了一把唐惊染,两人又停了下来。

偷偷窥视了一下,方才发现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迅速的从山道上下来,似乎是农家人采药归来。

等这人过了之后,简怀箴便和唐惊染跟踪了上去。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脚程自是极快,很快便追觅到了那名妇人身后不远处,七弯八拐的追了老半天,只见那名妇人走入了一个山洞。

简怀箴和唐惊染对视了一眼,心下明白这个山洞极有可能便是关征南躲藏的地点。

两人联袂追了进来,山洞似乎颇深,行了许久,方才听到里头有些动静。

“关征南,这些年你瞒着老娘到底找了多少个相好的。”

听到声音便是那名女子。

只听得里头想起一个男声道:“娘子不要听那些女子胡说八道,你也只得我心里头只有你一个的。”

“少说好听的,人家大姑娘家为何寻到家门口,还不是你做出来的好事。”

闻得此言,简怀箴和唐惊染不由相视一笑,看来方才的那一番逢场作戏演的还不错,现如今打翻醋坛子了。

“好呀,你在外头搞了写花花事,居然还不承认。”妇人似乎有些怒不可。

“实在是没有呀,娘子。”那个男声接着说道。

简怀箴对着唐惊染点点头,示意和她一同入内。

两人一冲进去,躺在干草垫子上的男子似乎极为吃惊,拔腿就跑。

不过此人受过刀伤,行动不便,马上就被唐惊染制服了。

简怀箴对着唐惊染点点头问道:“此人是不是关征南。”

唐惊染颔首道:“正是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关征南。”

这一番变故使得那名妇女极为错愕失惊,等她回过神来,便发疯一般的上前要扯开唐惊染的手。

简怀箴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不忍,不欲伤害她,顺手便制住了这名妇人。

随后简怀箴便对着唐惊染使了一个眼色言语道:“问问他,看他身上的伤是如何一回事,是不是跟陆蔓雪有关。”

唐惊染点点头,便对着关征南问道:“你如何受伤的,前些时日陆蔓雪师姐找你们一干弟子都去干了什么事情,为何到了如今,丝毫不见一个回来。”

听得唐惊染有此质问,关征南只是一言不发的开口言语道。

见得这等情形,简怀箴心里头明白关征南心下只怕有所顾忌,心生一计,便捉过关征南的夫人,抽出佩剑横在她的脖子是假装威逼道:“关征南,你今日若是不说,就到阴曹地府去找你的夫人好了。”

见得这等情形,关征南不得不开口言语道:“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么,不要伤害了我的夫人。”

唐惊染趁势做色道:“那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关征南萎缩的身子说道:“事情的情由正如两位所言,正是陆蔓雪利诱我们的。”

唐惊染追问道:“陆蔓雪利诱你们去做了何事。”

关征南便开口说道:“陆蔓雪说要是我们随她做了一件事情,日后管保我们衣食无忧,下半辈子躺着享福都行。结果后来我们才发现,陆蔓雪师姐是要我们去抢劫外邦使节朝贡给朝廷的九龙祥瑞鼎,事情到了那个关口上,我们也不得不跟着陆蔓雪师姐行事,在半道上将护卫的朝廷官兵击败,抢夺了那个九龙祥瑞鼎。”

简怀箴听到此处便开口说道:“慢着,这话有些不对,以你们的武功,只怕不是朝廷派出去护卫九龙鼎的那些官兵的对手,你们是如何成事的,莫非有外人相助不成。”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关征南极为诧异的接口说道:“正是如此,陆蔓雪师姐似乎另外找了一批人,这批人比我们烛影摇红的同门武功高出了甚多,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居然将外邦使节都给杀了。”

听得这话,简怀箴和唐惊染相视一眼,心里头倶是明白先前的猜测便验证了不少。

简怀箴接口问道:“后来的情形又是如何?”

关征南便接口说道:“后来陆蔓雪便让我们暂时避居一处地方,躲避风声。”

简怀箴听得这话,便开口问道:“那你如何有回到了老家,还躲到了这个山洞里头。”

听得这话,关征南便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都是陆蔓雪那个婆娘搞的,要不是她,我也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有家不能回,还有东躲西藏的躲到这个山上来。”

简怀箴听得这话,心里头颇有些奇怪,便接口问道:“这又是如何一回事,你细细说来。”

“陆蔓雪先前还时常令人送饭给我们吃,只是不许我等出入,后来有一天陆蔓雪回来之后,请我等喝酒,那日我正好拉稀,喝了点酒就出去了茅房,刚出茅房,听得席间哀嚎声大作,我心下大惊,悄悄过去一看,只见陆蔓雪带着一些蒙面人对烛影摇红的弟子大下杀手,我一惊,慌忙跑了出去。后面很快就有人发觉了,陆蔓雪师姐便带人追了过来,我奋力搏杀,依旧被人砍了一刀方才突出重围,便往山上跑去,结果被人追的走投无路,我只得跳崖,幸而被树挂住了,才不致于丧命。”\

唐惊染从旁边接口问道:“后来有如何了?”

“废了好大的劲我才从树上下来,心里头知道陆蔓雪正要赶尽杀绝,要是一露面,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因此我便偷偷的跑回了家,将此事告知了我夫人,我夫人便将我安置到山上的这个山洞里头,每日给我送两次饭食,生怕陆蔓雪手下之人找上门来。”关征南开口言语道。

听得这话,简怀箴微一沉吟,心里头掂量了一下,觉得关征南并没有撒谎,便开口说道:“一点不错,此事便是如此,此番也算是命大,陆蔓雪已然欲要杀人灭口,居然让你侥幸逃过一劫。”

关征南闻得此言,便点了点头说道:“事情正是如此。”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为难你,要是官府追究这件事情,你可以出面指正陆蔓雪,本公主便可保你不死。”

听得简怀箴有此承诺,关征南大喜过望道:“多谢皇长公主成全。”

简怀箴放下手中的宝剑,对着那名妇人说道:“你夫君伤重未愈,你给他涂抹一些金创药吧。”

那名妇人闻言自是欣喜,便依令行事。

可是事情却突然有了变故,关征南一抹上金创药之后,起初还好好的,忽然面色大变,一阵痉挛便吐血而亡了。

简怀箴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查视,马上便发现了金创药有毒。

那名妇人也是面色大变,没有想到居然出了这等事情,马上哭泣了起来。

简怀箴问道:“这药是如何回事。”

“这药前两天用还好好的,一直都是用这个方子亲手煎的。”那妇人哭泣着言语道。

听得这妇人有此言语,简怀箴便微微思索了一下,便开口问道:“这药是否还经过其他的手。”

那名妇人伸手抹了抹泪说道:“绝无可能,家中只有我一人。”

唐惊染忽然插口说道:“看起来可能是被人掉包了,或者中途做了什么手脚。”

简怀箴闻得此言,将装药的瓷瓶取来一看,马上就发现了异样,瓶口被人抹上了一些东西。

简怀箴取出一根银针试了试,马上就便的乌黑。

“瓶口有毒,看来真是被人做过了手脚。”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那名妇人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便接口应答道:“我想起一件事情来,方才刚刚上山的道上,被一个人撞翻了食盒,那人便将食盒给我装好了,后来便送到了我的手上。”

唐惊染惊问道:“那人是不是带着一顶斗笠。”

“正是如此。”

唐惊染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便是半道上看到的那个带着斗笠之人做了手脚。”

简怀箴点点头上说道:“看来事情便是如此,那人有意撞翻了你的食盒,接着将毒药抹到了瓶口上。”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那名妇人面色大变,便扑到关征南的尸身上哭天抢地的叫道:“夫君,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悲催之下,关氏忽然抬起头来,朝着简怀箴的剑尖上一撞,贯身而过,随即一命呜呼,跟随关征南而去了。

简怀箴和唐惊染不意有此剧变,慌忙上前扶住了那妇人,已然是气绝身亡,回天无力了。

“皇长公主,看来关氏性情颇为刚烈,没法救了。”唐惊染翻看了一下妇人的眼皮说道。

简怀箴闻言便点点头说道:“看来还是让陆蔓雪和石亨快了一步,方才在山道上下来的那个人物只怕便是他们排出来的杀手,想要藉此机会斩草除根,眼下看来让他们的得手了。”

言下颇有些懊悔之意。

闻得此言,唐惊染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方才只是一时大意,也不必过于自责,眼下还是要想想下一步如何行事才是。”

听得唐惊染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一点不错,方才确实大意了,没有想到石亨和陆蔓雪的手伸到如此之远,居然在我等之前便寻到了此地,并设下了这等毒计,骇人听闻,如今关征南已死,从他的方才所言之事可知,其他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只怕也都早已遇难,可以作证之人只怕都已不在世上,想要找人指证陆蔓雪和石亨,已然是徒劳无功之事。”

唐惊染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张口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

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既然线索已然断了,你我便要速速回京,盯着石亨和陆蔓雪的动静,看看这两人沆瀣一气究竟意欲何为?”

“皇长公主是继续探查石府,揪出石亨等人阴私之事来。”唐惊染张口问道。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们二人先将关征南夫妇埋葬好了之后,即刻回京着手措置。”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唐惊染便点头说道:“也好,惊染别无意见,谨遵皇长公主的吩咐。”

简怀箴听她如此说来,便开口言语道:“好,事不宜迟,还是先将关征南夫妇安葬了吧。”

唐惊染应承了一声,两人便即刻动手,将关征南夫妇从地上抬出了手动,动手挖了一个穴墓,随即便将关征南夫妇的两人的尸首安放了下去。

接着便掘土将两具尸身掩埋,垒土成堆。

事毕之后,简怀箴便走到了关征南夫妇的坟头,开口言语道:“你们夫妇二人可以安息了,日后若能寻得害死你等的仇敌,定然回来告慰你们夫妇一声。”

唐惊染在一旁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心下颇有些奇怪,不过却也没有言语,只是陪在一边。

简怀箴在坟头祷告一阵之后,便对着唐惊染开口言语道:“唐姑娘,看来此地的事情已然可告完毕了,你我二人速速启程,转回京师好了。”

唐惊染应了一声道:“好的,皇长公主,一切悉听吩咐。”

两人下了山,随即便赶回了京师。

回到京城,简怀箴带着唐惊染一起去到怀明苑。事到如今,唐惊染对简怀箴,已然没有了芥蒂。

方寥此时,也正寄住在怀明苑中,见到简怀箴到来,一时有些欣喜若狂,只是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淡淡道:“你们怎么来了?”

简怀箴苦笑道:“我和惊染去调查烛影摇红被冤一案。稍微有了些线索,结果仍旧被人捷足先登。眼看七日期限快要到了,若是还不能查出事情真相,恐怕蓝静等人性命不保。”

两人说话间,江少衡恰好也回来了。蓝静暗恋他几十年,住在怀明苑中,一直希望得到他的爱怜。他心目中只有简怀箴一人,是以对蓝静始终只有兄妹之情。只是二十年的情分,仍旧深厚。

江少衡扶简怀箴到椅子上坐下,想了想,说道:“公主,这件事我和方兄一起协助你调查,总能查出头绪。蓝静虽然冲动,却还不至于糊涂。烛影摇红的弟子,应该不会做出盗取国家宝藏的事情来。”

简怀箴习惯了江少衡称呼她的名字,一声“公主”,竟让她心中一滞。便立刻说道:“好。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于谦和清清的死,一直让我耿耿于怀。鸣凤也走了。哥哥和嫂嫂,不知道隐居在什么地方。恻寒也没了消息。这些年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绝不能再让蓝静出事。“

唐惊染见长辈们说话,原本一直没有插上话。听到简怀箴忽然提到上官鸣凤,眼圈儿顿时红了,她银牙一锉,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绝不能让蓝静宫主出事,更不能让烛影摇红出事!”

七十一,计中计

回到京师之后,简怀箴和唐惊染秘议了一阵,觉得此事线索已然全断了,还需从长计议。

简怀箴跟踪了石亨两日之后,发现石亨别无异样,眼看皇帝给的限期越来越短,简怀箴便颇有些一筹莫展。

唐惊染倒是搞出了一点眉目来,回来之后跟简怀箴言语提议说陆蔓雪这几日行踪飘忽,似乎又在策划什么事情。

听得唐惊染有此言语,简怀箴便打起精神来对着陆蔓雪问道:“陆蔓雪有何可疑之处?”

唐惊染垂头说道:“这两日遵从皇长公主的吩咐,追踪陆蔓雪,发现她时常出没酒楼茶肆,行踪诡秘。”

听得唐惊染有此言语,简怀箴也是微微蹙眉,她心里头明白陆蔓雪这些行止极有可能在掩饰别的事情而有意为之。

简怀箴点头说道:“唐姑娘说的是,陆蔓雪有此举动,显是想要掩盖一些事情,只是不知追查出根底没有。”

唐惊染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面色一红说道:“皇长公主,唐惊染学艺不精,武功不如师姐陆蔓雪精深,加上陆蔓雪生性狡诈,屡屡都跟丢了。”

简怀箴听得唐惊染这般说法:“便点点头说道,此事倒也无妨,陆蔓雪武功虽然高你一筹,不过我们这边也不是没有武功高深的人手,明日我请方寥和江少衡两位过来一叙,到时候可以请他们出手相助。”

听得简怀箴这般言语,唐惊染便极为高兴的开口言语道:“是那位近年来名动江湖方寥大侠和朝廷里武功最高的江少衡两位么?”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正是他们两位,莫非唐姑娘听说过这两人的大名。”

唐惊染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笑语嫣然道:“他们两位的名声之大,这天底下除了聋子之外,就算是瞎子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号。惊染以前也曾听师父提过一些武林掌故,这样人杰焉能不记在心里头。”

简怀箴闻得此言,不由笑了笑说道:“记在心里头,莫非唐姑娘对他们两位中的某人有意不成。”

听得简怀箴这番有意打趣的话,唐惊染自是满脸飞红,慌忙接口说道:“皇长公主真是会取笑人,他们都是鼎鼎有名的人中龙凤,凤毛麟角般的人杰,惊染如何会有非分之想,何况他们都可以做惊染的叔叔辈分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这般说来,要不是年纪相差太大,唐惊染心下还是会动心的。”

唐惊染闻言,又羞又急的垂头说道:“皇长公主实在太会取笑人家了,惊染心里头从来不曾有过这般的想法。”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好,不曾有过这般的想法。算本公主信口开河,说差了。”

“本来就是嘛。”唐惊染有些撒娇般的开口说道,空中说着便颇有些腼腆的垂下了头来,不敢看着简怀箴。

见得唐惊染这般小鸟依人的情态,和故人颇有些相似,心下不觉微微动念想要问询一下,可是话到了嘴边有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咽回了肚子里头去了。

两人有谈了一些陆蔓雪的情形之后,便约定明日会面再行商议。

第二日,简怀箴约来方寥和江少衡跟唐惊染见面。

几人一碰头,方寥和江少衡都觉得线索全然断了,陆蔓雪这边便是手中剩下的一条能够追根究底的瓜蔓。眼下的法子也唯有依从唐惊染的提议从陆蔓雪身上追查下去。

“唐姑娘所言不差,眼下从陆蔓雪身上着手是个不错的法子。”方寥冷言冷语的开口说道。

江少衡的自是优雅许多,微笑的盯着唐惊染言语道:“没有想到唐姑娘年纪轻轻的,见识还是相当了得。江湖后浪推前浪,看来我等俱要让唐姑娘出一头地。”

简怀箴也在旁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本公主也觉得唐姑娘的这般看法极好,今日我请两位来此,是想要两位出手助她一臂之力。”

江少衡和方寥闻言,不由有些吃惊,便开口言语道:“何事要我等二人帮忙,但言无妨。”

唐惊染便开口说道:“惊染学艺不精,武功根本比不上我的这位陆蔓雪师姐,这两日跟踪陆师姐的时候老是跟丢了,昨日跟皇长公主提了提这件事情,皇长公主说欲要请两位出手相助,事情就是如此。”

听得这话,方寥便一口应承道:“既然如此,就让方某人助唐姑娘一臂之力好了,江兄出面只怕太过招摇,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合适。”

唐惊染听得方寥这般说法,自是极为高兴的开口言语道:“多谢方大侠出手助我。”

简怀箴也从旁说道:“多谢方兄出手相助,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要是方兄能够鼎力相助,想来追踪陆蔓雪便不是一件难事。”

唐惊染也很高兴的说道:“皇长公主说的一点不错,方寥大侠若是出手,天下自无难事。”

原本面若冰霜,毫无表情的方寥闻得此言,也不觉微露笑意。

几人商量停当之后,便分头行事。

方寥和唐惊染一拨人便去追踪陆蔓雪,陆蔓雪看似和平素毫无二致,依旧是在街上东游西逛的,漫不经心和商贩讨价还价。

后来,陆蔓雪便去了一处茶肆,久久不出来,颇有些焦切,便对着身边的方寥开口言语道:“陆蔓雪师姐进去了良久,未曾出来,是否已然我等追踪其后,可否入内查探一下?”

方寥不动声色的言语:“不必心切,这半日追来,觉得你陆师姐为人甚是精细,她方才进入茶馆想来是想试探有无人追踪,若是我等入内,便是中了你陆师姐的奸计,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你陆师姐也不会呆的太久,想来必会出来,暂且安心稍候片刻。”

听得方寥有此一言,唐惊染便点点头道:“不错,方大侠所言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眼下还不是时机,那就再等等看。”

有人又候了一阵,便见到陆蔓雪施施然的从里头出来。

陆蔓雪扫量了一眼街市,发现并无任何人可以跟踪,便朝着一家酒楼疾行而去。

方寥和唐惊染便不动声色的追蹑其后。

只见陆蔓雪很快便步入了那家极为热闹的酒楼。

方寥见此情形,便对着唐惊染开口说道:“此处和方才的茶坊不同,龙蛇混杂,要防备陆蔓雪从后面溜走。”

听得这话,唐惊染大为佩服的对着方寥开口言语道:“方寥大哥果真名不虚传,前几日我跟丢陆蔓雪,好多都是这等情形。”

方寥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分头行事,你在前头监察动静,我去酒楼后头堵截,若是发现陆蔓雪出来,击掌三下为号,便可汇合一处继续跟踪。”

“好主意,方大侠果然了不起。”唐惊染极为佩服,对着方寥颔首说道。

方寥抄起宝剑,就对着唐惊染开口言语道:“既然事情已然敲定,那就分头行事,惊染姑娘要小心在意,切勿轻率出手。”

听得方寥有此叮咛,唐惊染便开口言语道:“也好,惊染自己在意,方寥大哥放心便是。”

方寥见此情状,微微一点头,跟着身子一晃,便失去了踪影。

唐惊染这才知晓盛名之下无虚士,方寥的武功当真是极为高绝。

方寥施展开武功来很快便到了酒楼的后门,捡了一处地方便开始盯梢。

果然没有出乎方寥意料,过了一阵,陆蔓雪便偷偷摸摸的从酒楼出来,捡了一条路便往城外行去。

方寥见此情形,便迅速三击掌,门口的唐惊染听闻了声响,很快便赶了过来。

“方大侠,有情况么,陆蔓雪果真从后门遁走了么?”唐惊染一道跟前便张口问道。

方寥伸手指了指远处陆蔓雪的身影说道:“那便是你师姐,看她的意思是要出城,我们即刻跟上去好了。”

唐惊染听得此言,便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陆蔓雪师姐,快交午时了,她出城作甚?”

方寥便接口说道:“此事颇为奇怪,不过跟下去看看便知。”

唐惊染颔首说道:“方大侠说的是,追着陆蔓雪便能知道她究竟在搞什么勾当了。”

两人合计停当,便尾随陆蔓雪后头跟踪了下去。

一路跟出了城,前头的陆蔓雪开始提纵轻功,疾行而去。

方寥便携这唐惊染也施展轻功紧随其后。

陆蔓雪似乎颇为心机,时辰隔一段路边回头看看,幸而方寥对于追踪一道极富经验,一直未让陆蔓雪发觉此事。

两人追到一处破庙,便见得一人迎候在破庙跟前,陆蔓雪对他点头示意,那人也是跟着点点头。

随即两人便进入了庙内。

方寥陆蔓雪不便贸然闯入,围着寺庙查视了一圈,便越上屋顶,查探里头的情形。

只见破庙里头摆着一些桌椅板凳,桌上杯盘狼藉的,一干人正在喝酒。

令方寥和陆蔓雪有些吃惊的是,九龙祥瑞鼎就在香堂上。

陆蔓雪和方才那人正在其中,只见得陆蔓雪举起一玩酒说道:“此番多谢各位弟兄出手相助,石亨大人要我好好酬劳各位,等喝过这碗酒,就请诸位来领石亨大人的赏赐。”

一听这话,席面上的一干江湖豪客便开口说是:“多谢石亨大人。”

一席人喝完了就之后,陆蔓雪便取出两个革囊,放在桌子说道:“石亨大人说了,此番的诸位助力,劫持了九龙祥瑞鼎,杀死了外邦使节,便将此事嫁祸到烛影摇红手上,各位多辛苦了。”

席间的群豪望着桌上的革囊,心里头明白定是石亨大人的赏赐,便纷纷保全说道:“不辛苦,给石亨大人帮忙是我等的荣幸。”

陆蔓雪微微一笑道:“好,石亨大人为了酬谢诸位,那我取来了府中珍藏的稀世东珠一袋,每人两颗,另外赙赠一锭黄金,算是给诸位的喝酒钱。”

诸人闻得此言,便开口笑道:“多谢石亨大人,难得还记挂我等,酬劳未免过于优厚了。”

陆蔓雪笑道:“诸位帮了石亨大人忙,石亨大人焉能没有所表示,更何况石亨大人日后说不定还有要借重诸位的地方,今日这些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听得这话,其他人便纷纷开口言语道:“石亨大人对我们这些江湖客气了,真是多谢石亨大人了。”

陆蔓雪打开革囊,顿时精光耀目,里头都是晶莹璀璨的珍珠,席面上颇有些惯于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不过却也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的好珍珠,都有些看呆了。

陆蔓雪将东西分配均匀之后,便吩咐那名跟他一同入内之人说道:“徐兄,烦劳你将此物送到诸位跟前。”

那人应了一声,便将黄白之物都放到了诸位手上。

这等江湖豪客未曾见过这等品质的珍珠,接过之后,均是大喜过望,纷纷摩挲把玩了起来。

等了一阵,陆蔓雪忽然拔出宝剑,朝着身边的一名江湖豪客当胸刺去,那人倒也反应机敏,正欲躲开,可是忽然觉得劲道提不上来,眼睁睁的便被陆蔓雪刺死在座椅上。

如此一来,席间的其他江湖人士顿时大哗,可是个个觉得松软无力,提不起劲头来。

其中一名江湖豪客厉声质问道:“陆蔓雪,你究竟搞了什么鬼,为何要刺杀李兄。”

陆蔓雪从尸身上拔出宝剑来,一脚便把那具尸身踢倒在地,便倒转过宝剑来指着问话之人说道:“这是石亨大人的意思,你们到了阴曹地府若是要怪,就怪石亨大人好了。”

那名江湖豪客闻得此言,不欲坐以待毙,想要出力拼斗,却发现内力丝毫提不上来,不由惊问道:“为何我的筋疲力竭,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

陆蔓雪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很简单,这批稀世珍珠上涂抹了特制软骨散,一旦接触,便会武功尽失,而后便会倦怠无力。”

江湖豪客闻言,怒喝了一声,问道:“为何你却丝毫无事,方才分明见你也摆弄了这些物件。”

陆蔓雪微微一笑说道:“此事毫不奇怪,既然你死到临头了,那不妨告诉你,让你做个明白鬼。此事颇为简单,软骨散与我毫无损伤是因为事先服下了解药。”

听得这话,群雄哗然,都欲逃命,可是这种特制的软骨散药力奇特,没有人能够抗衡,连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

看着挣扎攀爬的江湖人士,陆蔓雪便对着跟从而来的那人言语道:“徐兄,石亨大人吩咐,不留活口,杀完之后,放一把大火将这座破庙烧的干干净净的,勿要留一个活口。

徐姓之人闻得此言,恭恭敬敬的对着陆蔓雪回了一声道:“是,属下遵从石大人的吩咐。”

说着从背后提出一把重剑来,霍然回过身子,朝着陆蔓雪挥剑刺来。

陆蔓雪不意有此变化,不过她也是应变极快之人,随即挥剑一格,挡开来剑,便厉声喝问道:“徐雁冰,你这是为何。”

徐雁冰一击不中,便笑吟吟的开口说道:“我也是奉了石大人只命行事,石大人说只要事情一办成,便不必留你了,留着日后便是祸患。”

陆蔓雪丝毫没有想到昨夜还是枕边人的石亨居然如此之绝情,颇有些目眦尽裂的喝问道:“石亨当真是如此吩咐与你的。”

徐雁冰笑了笑说道:“陆蔓雪,你太低估我们石大人了,我们石大人能够在朝廷里头屹立不倒,而且还将于谦那个老匹夫给扳倒了,没有一番过人的手腕,如何可以办成这等大事。”

听得徐雁冰有此一言,陆蔓雪咬牙切齿的叫骂道:“都怪我有眼无珠,错看石亨这个狼子野心之人。”

徐雁冰开口言语道:“即便如此,眼下想要后悔已然来不及了,石亨大人已然下了绝杀令,拟往哪里都是躲不开去的。”

说罢,徐雁冰将手中的宝剑一挥,奔着陆蔓雪的面门直击过来。

陆蔓雪也是无法,只得挺身应战。

不过两人的武功相差甚远,陆蔓雪丝毫不是徐雁冰的对手,过了七八招之后,已然败象纷呈,岌岌可危,徐雁冰一剑击飞了她手中的长剑,眼看便要落败,被徐雁冰伤于剑下。

说时迟,那时快,屋顶之上突然飞落一人,一剑便格开了徐雁冰的来剑。

徐雁冰没有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而且来人剑法凌厉,无可沛御,慌忙操剑退避到了一旁。

凝神一看,场中多了一个渊渟岳峙般的人物,面色萧然。

徐雁冰心下暗自诧异,方才只接了一剑,也知道此人的武功颇为高深。

“你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此事。”徐雁冰对着来人开口言语道。

方寥也不答话,只是转过宝剑指着徐雁冰,吐出了一个字道:“来。”

徐雁冰从来未曾被人如此轻视过,虽是心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可是依旧有心和他拼斗一场。

当下也不答话,捏了一个剑决,便跟着刺杀了过来。

方寥见他剑法颇为可观,便叫了一声道:“不错,你的剑招还能在我手中走到十招。”

徐雁冰闻言,心下大为愤恨,抖出一大朵的剑花便朝着方寥的面门袭击过来。

只听的铮铮数声,两人对过了数招。

“剑法不差,只是所投非人。”方寥好整以暇的开口言语道。

“哼,已然过了八招了,我看你的大话也扯得太离谱了。”徐雁冰愤愤的张口说道。

方寥微微一笑道:“想要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大话,尽管进招便是。”

听得这话,徐雁冰很是愤恨的开口言语道:“好,那我便来进招了。”

说罢,挥剑一指,朝着空门大开的方寥刺极而去。

七十二,蚀心丸

方寥身形微微一晃,极为高妙的挪到了此人的身旁,徐雁冰见得自己招数快用老了,慌忙变招斜刺方寥。

方寥用剑一格,宕开了徐雁冰的剑招,随即挥剑点到了徐雁冰的喉咙上。

徐雁冰这才明白自己的剑术跟对方相比相差太远了,便闭目待死。

“好汉,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便梗着脖子歪到一边。

方寥用剑尖一撞,极为不可思议的给徐雁冰点上了几处穴道。

随即便笑笑说道:“阁下还大有用处,实在是死不得。”

陆蔓雪方才见得有人相救,心下大喜。

不够很快便发现来人居然是护卫简怀箴的方寥,心知事情已然坏了,连宝剑都顾不得捡起来,便欲逃跑。

可惜方才跑了几步,刚刚走出庙门,却不妨有人伸出指头点住了她穴道,随即便听到耳边传来极为熟悉的声音:“大师姐,我们又见面了。”

陆蔓雪定睛一看,只见身后转出了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正是自己的小师妹唐惊染。

陆蔓雪告饶道:“久违了,小师妹,你为何定住了师姐的穴道,快快放过我。”

唐惊染摇摇头说道:“师姐,我倒是很想放过你,不过有人未必肯放过你。”

陆蔓雪慌忙问道:“谁不愿放过来我。”

“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唐惊染便点上了陆蔓雪的哑穴。

完事之后不久,方寥从里头出来,对着唐惊染开口言语道:“里头的人都让我给点上了穴道,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九龙祥瑞鼎也在此地,必须找皇长公主过来收拾此事。”

闻得此言,唐惊染便开口言语道:“不错,那惊染就跑一趟腿,将皇长公主请来。”

方寥点点头说道:“也好,此地需要有人看护,以免石亨派人搅扰,恐事有不测,在下留在此地,通告皇长公主之事就交付唐姑娘去办。”

听得方寥有此吩咐,唐惊染连连点头道:“方大侠所言在理,石亨为人狡诈多端,只怕又会使出什么坏招数来,要是此地有何不测,就失去了指正石亨的罪证。”

“正复如此,还要烦劳唐姑娘了。”方寥开口言语道。

唐惊染微微一笑道:“跑腿是件小事,留在此地对付可能会出现的石亨手下才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方寥闻得此言,便张口说道:“唐姑娘不必忧心这一点,放眼天下,能够胜过方寥的不出三五人,这些都是不世出的前辈,大多归隐泉林,决不至于去做石亨那个奸臣的门下走狗,故而方寥自信无论石亨派来多少手下,都能应付得来。”

这番话说得极为豪迈,气壮山河,唐惊染觉得方寥实在是好厉害。

如此想来,心下更是叹服不已,便对着方寥开口说道:“也好,方大侠,就有劳再次稍后了,惊染速去速回,将皇长公主请到这边来。”

方寥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快行去吧。”

“如此甚好,烦劳方大侠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唐惊染属剑辞别道。

唐惊染轻功不弱,一阵疾行,便赶回了城中,赶到了怀明苑,欲将此事告知于她。

简怀箴和江少衡跟踪了石亨一日,丝毫未发现有何异常,而皇帝所颁赐的处斩蓝静等人的期限日益临近,心下不免有些烦闷。

两人正商议下一步是否要改弦易辙,换个法子救人的时候,只见的悉唐惊染急匆匆的闯了入内。

“惊染,为何如此惶急。”简怀箴一惊,站起来便迎到了跟前问道。

唐惊染微微喘息未定,便急匆匆的张口说道:“皇长公主,方大侠将一干劫持外邦进贡的凶徒都捉住了,事情果然如同皇长公主所料,是石亨那个奸臣在背后搞的鬼。”

听得唐惊染如此言语,简怀箴面色一喜,慌忙追问道:“目下人在何处。”

“在城外十里处的荒郊野岭的一处破庙里。”唐惊染张口说道。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怪不得九重命人把京师翻过来查都没有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原来他们躲在荒郊野岭之地,真是好算计。”

江少衡闻得此言,便从旁说道:“既然方寥已然可奏肤功,我等不可迟疑,须得速速出城,以免迟着生变。”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正是如此,事不宜迟,即刻出城。”

“好,惊染领路,两位请随我来。”唐惊染闻得此言,自是欣喜。

三人联袂而行,很快便出了怀明苑,直奔城外而去。

城里头不能施展轻功,以免惊世骇俗,出了城便不一样了,三人施展开轻功,马不停蹄的便赶到了唐惊染言及的那个荒郊野岭,找到了那个破庙。

远远看见方寥持剑而立,渊渟岳峙般的立在破庙门口,他的身后便是陆蔓雪。

到了跟前,简怀箴便上前对着方寥开口言语道:“方大哥,此番真是多谢你出手相助了,否则事情可就难办了。”

方寥挥了挥手说道:“你我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客气。今日方某出手,也是为了还当年皇长公主的恩情。”

方寥的言语依旧毫无感情,生冷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块一般。

简怀箴素来知他的性情,也不以为意,便张口说道:“不管如何,还是要多些方大哥。”

言罢,简怀箴走到陆蔓雪跟前,便开口问道:“陆蔓雪,我有话问你,你好好回答,若是有一句假话,今日你就不必想着活命了。”

陆蔓雪哑穴被点,只得慌忙点头。

唐惊染便走到了陆蔓雪跟前,伸手解开了她的哑穴。

简怀箴见此情形,便开口问道:“劫走九龙祥瑞鼎和杀死外邦使节之事是否是石亨和你联手做下的。”

陆蔓雪被石亨出卖,颇有些心灰意冷,自然不在维护于他,何况九龙鼎就在破庙里头,此事是无论如何也赖不过去的,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开口说道:“正是,是石亨那个狗贼让我收买一干江湖人士合着烛影摇红的一些弟子犯下的此案。”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接口说道:“很好,我另外有件事情要问你,石亨如此做法举动究竟意欲何为。”

陆蔓雪闻言便沉默了下来。

简怀箴盯着陆蔓雪开口说道:“陆蔓雪,你是聪明人,要是你肯合作,此番我可以在皇上面前替你开脱罪名,要是你不肯合作,只怕你有十个脑袋都是不够砍的。”

这句话里头威胁的意味十足,陆蔓雪别无选择,只得答道:“石亨想要藉此机会构陷烛影摇红,剪除皇长公主的左膀右臂。”

简怀箴闻得此言,微微沉吟了一番便开口说道:“石大人果然是好算计,只是眼下他功亏一篑,未能成事。石亨有无派人参与劫走九龙鼎之事?”

陆蔓雪便开口说道:“石亨派了一名叫徐雁冰的高手主持此事,不够那人已然被你们擒获了。”

听得这话,方寥便从旁说道:“是有个石亨的手下,武功颇为不弱,已然被我擒获了,眼下正在破庙里头。”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方寥说道:“如此,请方大哥带我去见见这个徐雁冰。”

方寥自是首肯。

简怀箴对着江少衡和唐惊染说道:“两位于此稍候,容我到里头问询徐雁冰一些事情之后,再行处置。”

江少衡和唐惊染点了点头,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便。”

简怀箴点头示意,便随着方寥入内。

方寥指着被他点中的穴道的徐雁冰说道:“此人便是石亨的手下,其他人都是此番劫走九龙祥瑞鼎的江湖人,应该都是石亨收买过来的帮手。”

简怀箴点点头,便走到徐雁冰跟前,打量了一下,忽然发觉此人似曾见过。

细细回想了一下,简怀箴发觉这人身形极像那日在关家坳的山道上下来的那名带着斗笠的之人。

心中有此猜想,简怀箴便张口问道:“你是否于十日前去了关家坳。”

猝不及防之下,那人便应了一句道:“不是十日前。”

随即这人便反应了过来说道:“小人从未去过关家坳。”

这一下简怀箴就断定此人肯定是去过了关家坳。

“瞎说,你分明奉石亨之命是去关家坳暗杀关征南。”简怀箴猛然喝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徐雁冰心中剧震,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不错,我是去过关家坳,不过没有见到关征南。”

简怀箴闻言微微冷笑道:“你确实没有见到关征南,不过你却在他夫人的食盒里头做了手脚,下了毒。”

一听这话,徐雁冰已然知晓抵赖不过来,便承认了此事。

简怀箴听他说完之后,便开口恐吓道:“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万死难逃其咎,若想活命,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徐雁冰慌忙接口说道:“若能活命,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简怀箴便一字一顿的说道:“到皇上面前指证石亨。”

闻得此言,此人颤栗失次道:“那岂不是死的更快。”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只要你指证了石亨,本公主可以保你不死,还可以安排你远走他乡。”

听得简怀箴有此承诺,徐雁冰便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只要能够活下来,可以从命。”

徐雁冰的这番话对于而言自是正中下怀,不过为了防止他临时变卦,再生出旁的变故来,简怀箴绕到徐雁冰的背后,就从怀中捞出一个瓷瓶,到出一颗药丸,伸掌拍打了一下徐雁冰的后背。

徐雁冰身不由己的仰头张开了嘴,简怀箴便将一颗药丸丢入了徐雁冰的口中,随后又在徐雁冰的肩膀上一拍,徐雁冰不由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徐雁冰,你应该听说过我师父大明医仙龙语萍吧。”简怀箴转到徐雁冰的跟前笑吟吟的问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徐雁冰便开口言语道:“龙老前辈声名赫赫,如雷贯耳,在下自然是听过龙前辈的名号。”

“好,听过就好,方才你服食的药丸便是她老人家炼制的蚀心丸,要是三人之内得不到解药,五脏六腑便会腐烂而亡,我喂你吃下一颗蚀心丸,便是不想你中途变卦,在皇上面前改口。”

听得这话,徐雁冰吓得脸都变得煞白煞白的,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小人绝不敢做出那等事情来。”

简怀箴笑一笑说道:“谅你也不敢。”

搞定了徐雁冰之后,简怀箴也依样画葫芦的给江湖人士都服食了蚀心丸。

这些人虽想抗拒,可惜穴道早已被方寥制住了,自是毫无办法,跟何况软骨散的药力奇特而持久,依旧还未散去,自然更是毫无办法了。

简怀箴办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便命他们跟从着到皇帝面前指证石亨指使他们半道上劫走九龙鼎,并且杀害了外邦使臣,便表示如果他们依令行事,便可担保他们无事。

这些人自然是吝惜性命,自是应承了下来。

简怀箴带着他们出了破庙,会合再外头等候的江少衡和唐惊染,便一道回了京师。

一回到京师之后,马上便去求见皇帝,皇帝听得消息,便很快宣召简怀箴等一干人入内。

奉召进入了宫殿之后,朱祁镇自然很是关心此事,亲自过问下情。

简怀箴四人带陆蔓雪、徐雁冰和其余江湖人士入宫见了皇上,自然也就没有人胆敢隐瞒了,何况他们的性命都捏在了简怀箴的手中,不得不老实听话。

“臣等叩见皇上。”简怀箴带着一干人都朝着朱祁镇跪伏了下来。

朱祁镇摆摆手说道:“诸位平身。”

简怀箴等人依言平身,不过那般被擒获之人却是不敢,依旧跪伏在地上。

朱祁镇便张口对着简怀箴问道:“听太监报称,爱卿都已然能够擒获了前些时日劫走九龙祥瑞鼎的一干凶徒,眼下那些凶徒都在何处?”

简怀箴上前一步对着朱祁镇朗声言道:“托皇上洪福,劫走九龙祥瑞鼎和杀死外邦使节之人倶是查明,这是目下跪伏阶下的一帮凶徒所为,已然全部擒拿归案,等候皇上发落。”

朱祁镇一听,心下颇有些诧异,便高高在上的开口问道:“跪伏在阶下之人,莫非是爱卿身后的一干人不成。”

“皇上洞鉴万里,凶徒正是这些人。”简怀箴朗声应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皇帝便转头对着跪伏在地上的一干人颇为威严的张口说道:“尔等为何要劫走外邦使节给朕朝贡的九龙祥瑞鼎。”

那些凶徒在城外破庙服食了简怀箴的蚀心丸之后,不得不纷纷开口言语道:“皇上饶命呀,皇上,我等倶是奉石大人之命行事。”

“是呀,皇上,都是石亨指使我等去劫持九龙祥瑞鼎的。”

听得凶徒都是这般言语,朱祁镇心下微微一动,便厉声说道:“尔等不必如此喧哗,谁是主事之人,就出来将此事细细说给朕听。”

皇帝有此问话,简怀箴便扫了徐雁冰一眼,随即喝道:“徐雁冰,你就跟皇上好好言语一番,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细细禀知皇上,只要你将此事毫无隐讳的告知圣上,圣上说不定会姑且免去尔等一死。”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徐雁冰也是无法,毕竟性命还捏在简怀箴的手中,便出列上前,跪伏在地上对着朱祁镇言语道:“皇上息怒,我等数人都是奉了石亨大人的命令,要我等于半道上伏击护送外邦朝贡九龙祥瑞鼎使节队伍,劫走九龙祥瑞鼎并杀死外邦使节,构陷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

听得徐雁冰有此言语,朱祁镇突然开口喝令道:“徐雁冰,你所言之事是否毫无捏造,倶是实情?”

皇帝忽然高声喝问,徐雁冰吓了一跳,接着便战战兢兢只磕头说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句捏造之辞。”

徐雁冰这般情形自然都落入了朱祁镇的眼中,他质问了一句说道:“阶下跪伏之人是否都是如此,有无其他下情禀奏?”

听得皇帝有此问话,那些跪伏在地上的凶徒纷纷抬起头来,便对着皇帝七嘴八舌的求饶道:“皇上,我等的情形和徐雁冰一般无二,倶是石亨大人胁迫我等如此行事。”

“如此说来,此番劫走了外邦朝贡给朕的九龙祥瑞鼎并杀死外邦使节之人不是烛影摇红的门主蓝静,而是石亨主使?”皇帝颇有些不信的摇头说道。

简怀箴见得朱祁镇这般情形,便上前开口言语道:“皇上,如果是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并无参与此事倒也不是如此?”

简怀箴突然说出了这番话,朱祁镇不由大为吃惊,慌忙张口问道:“此话怎讲?”

“石亨为了将构陷烛影摇红之事做的天衣无缝,花钱收买了烛影摇红的几个门下弟子,并让他们充当马前卒,在半道劫取九龙祥瑞鼎之时自报家门,说起来石亨将军的用心真是够深的。”简怀箴张口对着朱祁镇言语道。

朱祁镇微微有所不信的言语道:“果有这等事,是否有证据,阶下之人有无被石亨收买的烛影摇红门下弟子。”

简怀箴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皇上,参与劫持九龙祥瑞鼎和杀死使节的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都然被石亨授意手下杀掉了。”

朱祁镇听得此话,便开口问道:“既是如此,有何证据可以指认石亨授意手下之人收买和杀死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

简怀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徐雁冰便开口言语道:“徐雁冰从头到尾都参与了此事,可以为皇上一一道来。”

七十三,龙颜怒

朱祁镇闻得这话,便张口说道:“又是这个徐雁冰,好,徐雁冰,你说说看,石亨是否指使你杀害了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

徐雁冰不得不开口言语道:“石大人确实吩咐过草民去做这等事。”

皇帝一听之下,极为震怒,便连连说道:“朕一直以为石亨忠心耿耿,没有想到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来呀,宣召石亨进宫,两造对簿公堂。”

旁边的太监闻言,便派人去宣召石亨进宫对质去了。

朱祁镇发了一通火之后,怒气微微平息了一点。

见此情形,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皇上,看来烛影摇红的宫主蓝静和门下弟子是被人构陷入狱的,可否放过他们。”

到了这等地步,朱祁镇自然也没有办法,便对着身边的太久开口言语道:“去刑部传达朕的旨意,让刑部官员释放烛影摇红的蓝静和她门下的一干弟子人犯。”

听得朱祁镇有此谕令,旁边承旨的太监便开口言语道:“是,皇上,奴才这就命人去传旨。”

说着这名太监便退了下去。

简怀箴闻言自是欣喜,毕竟能够在期限之内救下蓝静,对于简怀箴来说便是一件好事,更何况眼下朱祁镇找石亨来对簿公堂,或许还能藉此机会给南宫鸣凤报仇雪恨。

简怀箴心里头一直都对此事耿耿于怀,虽说南宫鸣凤是自己投靠到了石亨手下,不过这么多年来的主仆情意还在,南宫鸣凤的反叛自是出乎简怀箴的意料之外,而南宫鸣凤之死对于简怀箴来说更是一个打击。

说服皇帝释放了被关在刑部大牢的烛影摇红的宫主蓝静和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早就是简怀箴预先安排好的事情,方才借助徐雁冰和一干凶徒之口为她们洗刷冤屈,自是奏效。

皇帝自然是依允了简怀箴的所请。

“没有想到石亨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朝廷和朕都是对他不薄。”朱祁镇颇有些余愤未消的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皇上所言极是,石亨大人实在太肆无忌惮了,居然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来,简直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

这番话自然是煽风点火,简怀箴心里头对着石亨极具戒心,心里头明白正是此人和曹吉祥向朱祁镇进言,构陷于谦大人入狱,后来有唆使门下爪牙纷纷上书给于谦罗织罪名,最后终于挑动了朱祁镇的杀心。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和曹吉祥一同发动“夺门之变”的石亨心肠狠毒,做事丝毫不择手段,当时南宫鸣凤便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石亨从背后一刀刺死的。如此心狠手辣之辈,简怀箴也不欲和他留后手,要是日后真的让石亨这等人掌握了朝廷的大权,只怕日后想要收拾石亨便更加的困难了。

心下对于这些事情极为明白的简怀箴,自然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扳倒石亨的机会,想要在朱祁镇面前继续揭穿出石亨此人的丑事,也要让朱祁镇下定决心驱逐石亨。

“皇上,有石亨这等乱臣贼子在朝廷里头,时日长久,必会紊乱朝纲,皇上对于此事可要仔细权衡,切莫让臣下失望。”简怀箴对着朱祁镇规劝道。

闻得此言,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爱卿所言极是,不够此事究竟如何,还需要找石亨过来细细问问方才妥当,毕竟罢黜大臣事关国体,可不能让外邦看了笑话。”

听得朱祁镇如此言语,简怀箴一时之间倒是摸不着他的意思,从前半句来说似乎是依允了简怀箴的意思,可是从后半句来说,似乎又有为石亨开头的模样。

破难作答,简怀箴微微沉吟一下便笑笑说道:“皇上天纵英明,再圣明不过是皇上了,一定能够妥妥当当的将此事料理的清楚。”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微微颔首,却不再有其他的表示。

皇上别无表示,简怀箴也是丝毫没有办法,只得张口言及他事。

“皇上,这般江湖人士劫走外邦朝贡给圣上的九龙祥瑞鼎,不过念在他们都是奉命行事,皇上可否饶他们不死。”简怀箴张口问道。

“饶他们不死倒是别无问题,只是饶他们不死之后又将如何处置。”朱祁镇对着简怀箴开口问道。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若是皇上信任,就请将这帮人都交给忏情门处置好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一点不错,这些时日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丝毫没有一件关联到忏情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南宫九重比起烛影摇红的门主蓝静来,在驭下有术上超出太多。”

“皇上所言极是,南宫九重在此方面用力颇深,故而忏情门的弟子大都规规矩矩的。不够要是说起规矩来,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也是规规矩矩的,而不再门墙之列的那些后来招收来的弟子似乎龙蛇混杂,泥沙俱下,简直是难以分辨,良莠不齐。”简怀箴张口言语道。

闻得此言,朱祁镇颇有些奇怪的问道:“既然都是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怎么还有什么先来后到之说。”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这不奇怪,皇上,烛影摇红有两种弟子,一种是嫡传的弟子,就像和蓝静一起被关入刑部大牢的人一般,另外一些不成器的徒弟,都是后来烛影摇红扩帮的时候招收的,只能是外围弟子。”

听得简怀箴有此解释,朱祁镇微微有些领会于心的言语道:“原是如此,朕明白爱卿所言之事了。”

简怀箴自己极为高兴言语道:“如此就好,皇上能够明白此事自是圣明天子。”

朱祁镇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朕都被石亨欺瞒在鼓里了,实在算不是是甚么圣明天子。”

奉命过来宣召石亨的太监到了石亨府上,很快便说明了来意。

石亨府邸看门之人见是宫中来的公公,有是来传旨的,自然不敢怠慢,马上便有人去报知石亨这件事情。

石亨在府中捉摸不透为何徐雁冰一直未曾回来,莫非的交办的事情不够顺利,正想派人去城外探探究竟,突然听得宫里头有人来传旨。

等听过了旨意,石亨很是纳闷,便偷偷的给过来传召的太监塞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随即问道:“公公,皇上这么晚宣召石某入宫,究竟有何要事。”

得了一万两的好处的太监自是不想隐瞒,便将皇帝震怒的事情对着石亨全盘托出。

听闻了这些之后,石亨一下怔住了,他没有想到事情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送走了太监后,石亨迅速的想好应对之词,换过朝服便急匆匆的往宫中赶去。

等石亨赶到了宫廷之后,马上便朝见了皇帝朱祁镇。

简怀箴四人带陆蔓雪、徐雁冰和其余杀手依旧还在宫里头,朱祁镇早就已然让这些江湖人士互相指人说出抢劫宝鼎的真相,徐雁冰承认关征南也是他杀的,而且将主使之人石亨和供了出来。

石亨入内朝见皇上,一眼便瞥见了徐雁冰,知道此番是躲不过去了,唯有避重就轻,将自己的心意婉转的透露给朱祁镇,方才有可能保持禄位。

心里头有此想法,石亨便跪下来对着皇帝磕头言语到:“微臣石亨,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久久的,朱祁镇丝毫没有回应。

石亨心中大为焦急,朱祁镇的这般反应可算是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等情形。

以前和曹吉祥发动夺门之变,扶朱祁镇复位,之后,朱祁镇对他一直是青眼有加,委以重任,没有想到今日是这般态势。

不得已,石亨只得在说了一遍道:“微臣石亨,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半晌依旧没有回应,石亨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看,只见得朱祁镇面色铁青,石亨只得又低下了头。

“石亨,你知罪么。”

“臣知错。”

此言一出,非但朱祁镇颇为惊诧,就连殿上的其他人也都极为诧异,简怀箴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石亨究竟又会搞出什么把戏来。

“哦,你知错。”

“你错在何处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臣不该滥用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来。”

听得这话,朱祁镇心知不好,要是让石亨说出了自己要他去对付烛影摇红的事情,只怕对于简怀箴就不好交代了。

故而朱祁镇便打断了石亨的言辞说道:“不必说了,你所做之事,朕都已然知道了,朕念你昔日有功,将你降下二品,留朝查看。”

七十四,君心变

天心变

朱祁镇金口玉言,石亨一听便慌忙点头说道:“多谢皇上开恩。”

朱祁镇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厉声喝道:“朕眼下不愿见你,石亨速速归家面壁,反躬自省。”

石亨慌忙免冠磕头道:“谢圣上,石亨自当面壁思过。”

“滚吧。”朱祁镇扭过脸去。

石亨见皇帝龙颜大怒,也不敢继续回话,磕了几个头便灰溜溜的退出的殿外,回府去了。

简怀箴眼见朱祁镇将石亨斥退,不过只是将石亨的官职降低的二品心下依旧有些不满意。

不过皇帝已然做了决定,简怀箴便上前一步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之事已了,这些凶徒可否交给我们忏情门处置。”

朱祁镇闻言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南宫九重的忏情门极好,此番京师发生了这等的大事,忏情门丝毫不乱,还能帮着朝廷处置京师地面上的事情,朕心甚慰,这些凶徒都是江湖之人,交付南宫九重的忏情门处置也是至为妥当不过。”

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多谢皇上。”

随后,简怀箴便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唐惊染等人吩咐道:“速速将一干人等,送交到忏情门的南宫九重,命她好生处置。不过路上可要小心防范歹人中道劫人。”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唐惊染便点点头:“皇长公主放心,有方大侠他们护着,就算是有一千的歹人想要在这上头动什么念想,就算真来拦截,也不必忧心。”

闻得此言,简怀箴点点头说道:“这话倒是不错,当今世上还没有人能够抗衡方寥和江少衡的联手对敌,好吧,尔等办妥了此事,便回怀明苑等我。”

唐惊染等人便领命而去。

这些人一走,大殿上就只剩下朱祁镇、简怀箴和侍奉皇帝的的一干太监了。

皇帝似乎有些话欲要对简怀箴商量,便挥挥手让一干侍奉的太监全都退下。太监们见得皇上举动自是不敢违逆,便依序退出了大殿,留下简怀箴和皇帝二人君臣独对。

“皇上,石亨唆使江湖人士劫走了九龙祥瑞鼎,并且杀死外邦使节来嫁祸给烛影摇红的蓝静和门下弟子,皇上为何如此轻易的放过了石亨。”简怀箴微微有些抱怨的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朕不是已经将石亨连降二级,以观后效了么?”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皇上,石亨所犯之过罪不容诛,只是将他连降了二级,未免太便宜了石亨。”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闻得此言,朱祁镇微微沉吟了一下,语气凝重的开口说道:“朕此番对石亨小惩大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爱卿也知道,石亨为官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何况眼下手掌兵权,皇城的安危也控制在他手中,如是朕逼之太甚,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她也只得以石亨眼下的势力,想要做成这些事情,也是易如反掌,若是逼得他狗急跳墙,只怕真的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皇上所言不差,石亨此人狼子野心,要是措置不当,逼反了他,确实是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事情。”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朱祁镇闻言微微一笑便开口言语道:“不错,目下的情形正是如此,此事也正是朕夙兴夜寐颇为忧心之事。”

简怀箴闻言,便开口笑道:“皇上所言极是,石亨的势力已然做大,从眼下看来怀柔示恩的法子倒是最为合宜不过了。”

朱祁镇微微颔首说道:“朕的良苦用心,爱卿能够明白就是。”

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如此看来,想要对付石亨,还要从长计议。”

“不错,眼下只能对其加以约束,想要对付石亨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得要从长计议。”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皇上说的极是,既然已是尾大不掉,总要宽猛相济方能成事。”简怀箴附和着言语道。

朱祁镇点点头重复了一句道:“宽猛相济,不错,正是此话,此事须得宽猛相济才行,朕自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朝廷暗弱,朝野的其他势力崛起的甚快,还希望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能够尽心辅佐朝廷,帮着朝廷抗衡这些居心叵测之辈。”

见到皇帝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简怀箴自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开口言语道:“皇上请宽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依旧都在掌握之中,南宫九重和蓝静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一旦朝廷有事,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两大门派绝不会坐视不理。”

朱祁镇听得这话自是极为欣慰,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此事便劳烦爱卿了,朕日后定会对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大加封赏。”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接口说道:“皇上放心便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倶是臣下坐镇,对朝廷绝无二心。”

闻得此言,朱祁镇的眼中迅速掠过了一丝的阴鸷的神色,不够也是一闪而逝,随即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不错,有爱卿坐镇京师,朕无有不放心的。”

君臣二人商议完了石亨一事之后,随即有略略谈了国中发生的一些事体之后,尽欢而散。

简怀箴走后不久,朱祁镇一个人在大殿之中思量了一番,随即招呼太监进来。

听得皇上有招呼,侍奉在大殿外头的太监不敢怠慢,慌忙便进入殿中请示皇帝。

皇帝便开口言语道:“你去石亨府邸一趟,让石亨秘密的来宫里头一趟,朕有事要质询于他。”

听得皇帝有此吩咐,这名太监便应承了一声说道:“奴才明白了,奴才马上就去宣召石亨大人进宫。”

皇帝微一颔首,随即叮嘱了一声道:“记住,一定要隐秘行事,不可惊动他人。另外你看看石亨是否在家中面壁思过。”

“奴才记下了,请皇上放心。”这名太监毕恭毕敬对着皇帝施礼便开口言语道。

等到了外间之后,太监便行色匆匆得赶到了石亨的府邸,由于太监口。含天宪,自然没有人胆敢阻拦。

很快此人就见到了石亨,石亨倒也奸猾,特意安排在佛堂见面。

“石大人,皇上有旨,请石大人到宫里一行。”

石亨装作丝毫没有听见的模样,依旧持咒念佛,置若罔闻。

太监有些发急了,便提高声量对着石亨高叫道:“石大人,皇上请你去宫里头一趟,有事要问询石大人。”

石亨这才装作刚刚听见的模样,慢慢的转过脸来对着这名太监言语道:“公公说差了吧,是皇上让是石亨归家之后面壁思过的,如何又来召见臣下进宫问话。”

那名太监自然不敢得罪石亨,便微微笑道:“皇上许是有什么重要的军国大事要和石大人商议,这才吩咐奴才来请石大人的。”

石亨装出一副颇为诧异的模样问道:“那么皇上还有没有别的话。”

太监点点头说道:“皇上说,请石大人秘密进宫,切莫惊动他人。”

听了这话,石亨便放心,举手对着外头的仆从示意到:“管家,去账房取纹银一千两,多多酬谢公公前来报讯。”

外头的管家便应了一声:“是,大人。”随即便拔腿去账房去银子去了。

见得石亨出手如此之阔绰,这名太监也颇有些喜出望外的开口对着石亨致谢道:“石大人真是客气,不过是跑一趟腿,何必让石大人如此破费。”

石亨笑笑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公公出宫来给石亨传消息,奔波劳苦,如何能没有一点酬庸,要是没有酬庸,岂非让天下人笑话本大人为富不仁,丝毫不能体恤人。”

太监慌忙说道:“瞧石大人这话说道,当今天下哪有人敢对石大人说一个不字,就算是有,也就只有万岁爷了。”

石亨闻言,也哈哈大笑道:“多承公公美言,此番真是有劳公公了。”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那名太监慌忙回话道:“石大人客气了,还请石大人速速进宫面圣是要事。”

石亨言语道:“正是此话。”

七十五:驭下术

太监闻言便问了一句道:“石大人预备如何进宫?”

石亨沉吟了一下说道:“公公看我找一两骡车子进宫如何?”

“石大人真是高妙之极,如此一来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过石大人做骡车死否有些太过屈尊了呢。”太监张口说道。

“哪里,皇上的吩咐,石某岂敢不遵从,既然骡车可行,便是最好不过了。不过一切还好公公在宫里头照应帮忙。”石亨极是殷切的开口言语道。

这时候石府的管家从外头入内,将一张银票递给了石亨说道:“老爷,这是你要的银票。”

石亨看都不看,接过来就转塞到了太监的手中说道:“公公,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太监半推半托的从石亨手中接过银票一看,果真是纹银一千两,还是京师里头的大号出的银票,便连忙给石亨打恭作揖道:“多谢石大人赏赐,石大人放心,宫里头有曹主子和我,都会照应这石大人。”

石亨便拱手致意道:“那真是要先行谢过了。”

太监慌忙还礼道:“石大人真是太客气了,这般客气真是令小的无地自容,这样吧,小人先会宫里头去,安排一下,也好接石大人的骡车入宫。”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公公了。”石亨对着这名太监拱拱手道。

太监也跟着拱手辞别了石亨:“那石大人请留步,小的在宫里头迎候石大人大驾光临。”

太监走后,石亨对着管家吩咐道:“今日若是有人递手本欲要求见本大人,一概挡驾,就说本大人生病了。绝不可跟人说本大人进宫面圣去了。”

石府的管家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开口说道:“属下明白,大人请放心。”

石亨见得如此情形便接口说道:“除了此事之外,你亲自去备置一辆骡车,弄妥当之后,便来见我。”

管家闻得这话,不免有些疑惑,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大人,其实大人只要换过一顶轿子入宫不就行了,只要不揭开帘子,外人应当不知是大人入宫。”

石亨闻言摇摇头说道:“此言大谬,这京师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们石府,大人我就算是换一顶轿子出门,虽可以瞒过一些人耳目,不够却瞒不过对头的耳目。故而越是小心越好,天下人应当都想不到位极人臣的石某会屈尊做一辆骡车,呵呵,骡车最好不过,你快去办吧。”

听得石亨有此解释,石亨府里头的管家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道:“大人果然思虑深远,属下明白了,马上就去替大人办理此事。”

石亨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骡车不必弄到前门了,弄到后门边上,办成之后,便来见我。”

管家慌忙接口说道:“小人明白,大人请放心。”

管家出去之后,石亨细细想了一下,心里头明白朱祁镇要自己如此隐秘召见自己进宫去,极有可能还是为了烛影摇红和九龙祥瑞鼎被劫走一事。

石亨思虑了半日遥想自己见到了朱祁镇之后,朱祁镇会如何发问,自己又当如何应答。

如此通盘筹算凝神想来许久,总算是想出了一番自圆其说的道理,别无破绽,石亨方才令下人取过衣包,换上了朝服。

换好了朝服没多久,有个颇为标致的府中丫鬟端来茗茶来跟前侍奉,色中饿鬼的石亨乘机捉着丫鬟手拥到怀中肆意抚弄了一番,搞的丫鬟面色潮红,气喘吁吁的方才放她下去。

石亨玩弄了一阵之后,兴致颇好。

管家早已在外头等候了,不过管家可不想去讨石亨的嫌弃,故而候在门外一直未曾入内,等奉茶的丫鬟被石亨打发走了之后,管家方才到门口轻轻扣了扣门扉。

石亨听得门外头有动静,便漫不经心的张口问道:“何人在外头。”

管家恭恭敬敬的在门外头应了一声道:“老爷,是我。”

石亨自然是听出了管家的声音,便笑笑说道:“进来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

听得石亨有此吩咐,管家方才敢入内。

入得门来,管家恭声对着石亨言语道:“老爷,车子已然备好了。老爷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听得这话,石亨便点点头说道:“你办事,大人我很放心,既然车子已然备好了,就领我去看看,时候也差不都了,不能让皇上等得太着急了。”

管家连忙言语道:“石大人说的是,小人马上领这大人过去。大人这边请。”

石亨的家宅颇大,管家领者石亨走了许久才到了外头,方才到了后门,石亨抬眼一望,果然见得门里头听着一辆骡车,外头看起来跟市井街巷里头的一模一样。

石亨心里头不觉有些感慨,平日出入都是蓝呢大轿,没有想到今日要坐坐这等寻常的贩夫走卒才会乘坐的骡车。

到了近前,车夫便上前行礼,自然也是府里头的下人。

官家便开口言语道:“石大人,你老是第一次做这种骡车,小人怕老爷坐得不习惯,已然让人在里头铺上了九层天鹅绒,保证绝不会让大人坐着难受。

说着官家便揭开了骡车的门帘,石亨一见,果然见到车子里头是厚厚的一层天鹅绒,自然便很高兴的言语道:“不错,不错,果然会办事,周到细致。”

管家闻得此言,慌忙说道:“为石大人办事,属下如何敢不尽心竭力。”

听得这人口中有此一言,石亨便哈哈笑道:“放心,底下人的功劳老爷我都看在眼里,日后定后厚报。”

石亨说完了这话,便上了骡车。

待得石亨坐定之后,车夫很快便驾驭着车子出了门,石亨吩咐车夫在城里头饶了一下,便直奔皇宫而去。

等到了皇宫,过来通传消息的那个太监已然候着了,见到骡车过来之后,便让人放骡车入内。

石亨的骡车便很顺利的入了宫。

下了骡车,就有太监领着石亨去见皇帝。

还没有到殿内,石亨便遥遥的望见到了皇帝朱祁镇据坐在龙椅之上,只是看不清楚面色如何。

到了殿门口,带路的太监便对这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皇上吩咐,只许大人一人入内。”

听得这话,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多谢公公带路了。”

太监回了一句道:“石大人太客气了。”

说着便走掉了。

太监刚走,朱祁镇在里头丝毫听到了动静,便开口说了句:“石亨来了吧,到了就进来吧。”

听得皇帝如此传唤,石亨丝毫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屋子里头。

一进入屋子里头,石亨便连滚带爬的跪下来对着朱祁镇磕头说道:“微臣无状,未能给皇上办成事情,请皇上恕罪。”

石亨一进来便是这番话,皇帝自然有些奇怪。

不过从石亨对自己这般毕恭毕敬的态度上,皇帝还是觉得很是欣慰的。

“石亨啊,起来说话吧,地上怪凉的。”朱祁镇换过一个声口说道。

“多谢吾皇。”石亨听了朱祁镇的言辞,便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见到石亨站起来之后,朱祁镇便张口问道:“石亨,你方才说你未能给朕办成事情,是什么样的事情呀。”

石亨闻言,有跪下来说道:“皇上,微臣无能,皇上命微臣剪除简怀箴的势力,微臣想来想去,觉得简怀箴麾下最大的两股势力就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忏情门由南宫九重坐镇,水泼不进,针插不入,颇为棘手,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烛影摇红可就不同了,前任宫主南宫鸣凤刚死不久,眼下新上任的宫主蓝静细大不捐,倒是有些机会。因此微臣才设计了这么个方案陷害蓝静,说到底为了剪除简怀箴的羽翼。”

朱祁镇听了石亨的话语,久久未语。

见得这般情形,石亨心里头也觉得有些不安,方才的那番话是他在家里头想好了说辞,算起来也是一条苦肉计,不够倒也能自圆其说。

石亨知道朱祁镇颇有些多疑,若是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朱祁镇定然是不信的。

所以石亨便决定就此事毫不隐晦的和盘托出,只是将这般做法的目的跟皇帝明言是要帮着皇帝剪除简怀箴的势力。

石亨看准了皇帝最为忌惮的是简怀箴。

半晌,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原来是这般的想法,很好,难得你石亨如此忠心耿耿。烛影摇红这件事情日后便不必提起了。”

石亨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圣上。”

朱祁镇见他这等毕恭毕敬的模样,便开口言语道:“不必如此了,不够眼下看来尚方宝剑留在你处也丝毫没有用处了,明日你就将它交还给宫中的太监。”

闻得此言,石亨心里头颇有些懊丧,不够他也明白,皇帝当时将尚方宝剑交付给他,不过是想要让他出面对付烛影摇红,眼下的局势是非但没有对付了烛影摇红,反而惹了一身臊味。

不过石亨倒也明白,作为皇帝的朱祁镇不得不示大公于太下,绝不可偏袒任何人。

心下有此醒悟,石亨便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极是,明日石亨便亲自将尚方宝剑送到宫中,交付给宫中的执事之人。”

朱祁镇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倒也不差。此番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牵连甚广,接下来的时间里头若是没有朕的首肯,先不必去对付烛影摇红,只要替朕好好盯着便是了。”

听得朱祁镇忽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石亨觉得皇帝还是有让自己来对付烛影摇红和简怀箴的意思,只是为了避免眼下的麻烦,故而先让自己暂且不要动烛影摇红。

石亨心下颇有些窃喜,朱祁镇有这番话,便表明朱祁镇对自己还是极为信任的,日后要对付烛影摇红,依旧还会派自己出马。

“多谢圣上教诲,微臣一定谨记在心,永志不忘。”石亨对着朱祁镇毕恭毕敬的开口应承道。

“好,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别无二心,无论你犯了什么过错,朕都会保住你的。”朱祁镇对着石亨言语道。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石亨慌忙跪下来说道:“微臣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对皇上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请皇上放心。”

朱祁镇开口言语道:“起来吧,起来吧,朕都知道,朕只是希望爱卿能够始终如一,你我君臣也好成一段君臣遇和的佳话。”

听得朱祁镇有此期许,石亨微微有些啜泣的开口言语道:“皇上说这番话,真是折煞微臣了。”

朱祁镇微微点头说道:“朕相信你,时候不早了,石爱卿来回奔波了一天,朕都有些于心不忍,石爱卿速速归家去吧。朕准你三日不必上朝。”

朱祁镇有此恩典,石亨便装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对着朱祁镇磕头说道:“多谢皇上恩典,石亨万死莫能报答圣上恩典的万一。”

“好了,好了,回去吧,石爱卿。”朱祁镇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亨闻得此言,便顺从了朱祁镇的意思,给朱祁镇磕了不少响头,随即便退了出去。

石亨出去后不久,屏风后头便转出一个太监来,对着朱祁镇跪下来开口言语道:“皇上,石亨分明是狡辩,这般强词夺理,为何皇上还要信他。”

朱祁镇对着这个太监微微一笑道:“孙祥啊,你不明白,在高位者也是有顾虑的,朝廷中石亨和宫里头的曹吉祥结成一派和简怀箴那派势力都不容小觑,朕要让他们互相制衡,如此一来,朕方能指挥如意。”

听得朱祁镇如此言来,太监孙祥方才恍然大悟道:“皇上果然高明,真是驭下有术,只要一来到真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倒是全无,不过朕可不想朕的权力被地下的臣子和宫里头的太监架空了。”朱祁镇悠悠叹息了一句道。

蓝静以及门子弟子一干人被从刑部大牢放出来之后,便回到烛影摇红。

刚走到烛影摇红门口,已然见得一个熟悉的人影。

迎上去一看,正是来刑部狱中探视自己的简怀箴。

蓝静颇有些百感交集,她心里头明白自己和烛影摇红门下的一干弟子能够从此番如此绝大的风波里头套出来,其间简怀箴出力不小,若是没有简怀箴出手援救,只怕几日之后便是在自己被朝廷当成是指使门下弟子劫走外邦使节朝贡给皇上的九龙祥瑞鼎并杀死了外邦使节的幕后主使之人,那可是要被朝廷问斩的,只怕烛影摇红门下的不少弟子都会跟自己一样命丧黄泉。”

“姐姐,你怎么来了。”蓝静心下颇为感激的对着简怀箴言语了一声。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简怀箴再次恭候蓝静妹子归来,此番真是让蓝静妹子受苦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蓝静颇有些感动的对着简怀箴言语到:“多谢简姐姐关心了,此番我和门下的弟子能够从朝廷的牢狱里头出来,还真是要多谢谢姐姐的奔走相救。姐姐,外头凉,我们到屋子里头互叙别后之情吧。”

“也好,那就随妹子到里头坐坐去。”简怀箴从善如流的开口言语道。

两人便携手联袂到了屋子里头,其他的烛影摇红门下弟子见得这等情形,便上前奉茶,蓝静对简怀箴的态度大为转变,颇为殷勤。

“姐姐,此番真是有劳你在外头奔走相救,今日蓝静和门下弟子方才能够得脱牢狱,若是没有皇长公主仗义相助,只怕我等都以命赴黄泉了。”蓝静颇有些唏嘘感慨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不必如此,此番本公主也没有帮上太多的忙,说起来此番能够将你们救出来,也是你们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居功至伟。”简怀箴张口言语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蓝静颇有些诧异,便开口问道:“姐姐,有这等事情,究竟烛影摇红门下何人出手相助,蓝静可得好好的感谢她一番。”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便是烛影摇红门下的那位唐惊染姑娘。”

“唐惊染。”蓝静颇有些意外,微微想了一下便张口问道:“可是那位有些精灵古怪的姑娘。”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一点不差,正是那位颇有些精灵古怪的唐惊染姑娘,是她最先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后来我等顺藤摸瓜,方才将石亨指使他人劫走九龙祥瑞鼎杀死了外邦使节,进而将此事栽赃嫁祸到烛影摇红门下弟子身上。”

蓝静想了一想便开口言语道:“此事还真是要多谢唐惊染,蓝静以及烛影摇红门下一干弟子此番能够逃过此劫。姐姐,惊染没有跟你一块来么?”

“今日去皇宫跟皇上面折廷争之后,我吩咐唐惊染他们押着此番中道劫走九龙祥瑞鼎并行凶杀人者去忏情门听凭发落去了,故而唐惊染没有跟着过来。”简怀箴张口言语道。

“原来如此,那就等明日我见到惊染之后,再向她当面致谢好了。”蓝静言语了一声。

七十六,觉前非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其实也不必如此客气,唐惊染也算是烛影摇红门下的一份子,此番烛影摇红迭遭大难,唐惊染作为烛影摇红门下的一份子,为门派尽一点绵薄之力也是实属应当。

听得简怀箴提起门下弟子,蓝静便起身对着简怀箴逊谢道:“皇长公主,前日你来此地奉劝蓝静要好好管束门下弟子,勿要令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在江湖上肆意妄为,蓝静当时颇有些不以为然,反唇相讥并对皇长公主有所非难。眼下想来蓝静自觉颇为愧疚。”

简怀箴闻言微微一笑,便对着蓝静开口言语道:“同心若金,攻错若石,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妹妹不必在意,一丝一毫也不必搁在心里头。”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蓝静自是极为感动,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姐姐,你真好,没有想到蓝静当时那般的冲撞于你,可是姐姐你却丝毫没有往心里头去,蓝静落难之时,姐姐更是倾力相救,想到这些便觉得姐姐实在是太好了。”

简怀箴见此情形,便因势利导的开口劝道:“妹子,正所谓吃一暂长一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烛影摇红是要好好整整了,说起来此事也不是你的过错,而是烛影摇红前任的宫主南宫鸣凤的过错,当年她为了要扩张势力,良莠不分的收下了不少的江湖子弟,其中虽说也有一些品性端方的,可是也有不少是青皮无赖,只是想要找棵大树依靠而已。如今妹子既然继任了烛影摇红的宫主之位,不妨稍加整顿,将一些无赖门徒驱逐出门墙去。”

听得简怀箴有一言,蓝静连连点头说道:“不瞒皇长公主,此事蓝静在狱中也颇有想法,只是拿不定宗旨,今日皇长公主既然就在跟前,倒也好好跟皇长公主讨教讨教,如何定下一个宗旨,立下一个章程,也好推动此事。”

简怀箴闻言,便笑道:“没有想到本公主立刻了烛影摇红许久,烛影摇红依旧有事情要交付给本公主处置。”

听得这话,蓝静丝毫不以为意的开口说道:“皇长公主是烛影摇红的创派之人,烛影摇红若是出了什么大事,皇长公主绝不至于坐视不理。”

闻得蓝静口中道出了这么一番话,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妹子你所言倒也不差,烛影摇红本公主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方才所问之事本公主觉得先要打理好一个帮派的大小事务,必须以仁治为怀,宽大为怀,只有如此,方才能让手下的弟子忠心耿耿效劳。”

蓝静听得简怀箴有此劝告,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真如醍醐灌顶,蓝静也觉得若是想要手下之人敬服自己,恐怕也唯有如此方才能够俘获人心。”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诚如此言,宽大为怀,对应由心。”

蓝静重复了一遍道:“宽大为怀,对应由心。多谢皇长公主赐教。”

简怀箴报以微微一笑。

蓝静垂头思忖了一阵之后,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这几日烛影摇红上下一日数惊,还有不少弟子受我牵累被一同关入了刑部的牢房,所幸的皇长公主大力斡旋,终于发见了此番劫走九龙祥瑞鼎的凶徒。蓝静欲要藉此机会召开烛影摇红的弟子大会,将此事宣示明白,也好让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安心。”

听得蓝静有此言语,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正是此话,唯有求得心安,方能放手做事。”

“这般说来,皇长公主是赞同妹妹的这个法子了。”蓝静开口问询道。

简怀箴微微颔首道:“本公主心下颇为称许妹妹的这般念想,此事若是真能成行,对烛影摇红和妹子自是多有好处。”

蓝静极是欣喜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既然姐姐也是赞成此事,那蓝静便再无顾忌,放手一试。”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嗯,妹子只管放心去做便是,日已西沉,时候也不早了,方自归来,还是先请早些安歇吧。”

听得简怀箴有此殷殷的致意,蓝静便开口言语道:“也罢,今日确有些乏了,明日蓝静亲自到府中回拜姐姐。”

简怀箴连连摇头说道:“妹妹这般说来便是见外了,你我姐妹相称,有何必讲究这些虚礼俗套。”

蓝静见简怀箴有此一言,慌忙说道:“皇长公主,此番妹子若无姐姐大力援救,只怕性命危殆,如何能不府上拜谢姐姐。”

简怀箴连连摆手说道:“免了免了,这些个虚礼俗套,能免则免,何必放在心上。”

蓝静见简怀箴执意如此,便喟叹一句说道:“也罢,既然姐姐如此坚持,蓝静明日便不上门回拜。大恩不言谢,妹妹再次拜过姐姐了。”

说着蓝静便站起来,走到了简怀箴的跟前,随即便跪下了给简怀箴磕起头来。

简怀箴见此情形,慌忙上前将蓝静扶了起来,随即开口言语道:“蓝妹妹,何必如此,你我既是姐妹相称,有何须行此大礼。”

蓝静却不依不饶的给简怀箴磕完了一个头,这才抬起头来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姐姐,这是妹妹衷心所愿,唯有给姐姐磕过了头,妹妹我方才能够安心。”

简怀箴见她如此言语,也是默然,随后便开口说道:“日后可不许再做这等的傻事。”

蓝静微微一笑说道:“妹妹晓得了,姐姐放心便是。”

辞别了蓝静之后,简怀箴便回了怀明苑。

唐惊染等人已然将一干凶徒送到忏情门处交付南宫九重处置,事毕之后,便转会了怀明苑。

等得简怀箴入内,唐惊染便迎上前去问道:“皇长公主,今日你留下来跟皇上独对,究竟有何要事?”

听得唐惊染这般问来,坐在怀明苑的亭子里头闲闲喝茶,儒雅飘逸的江少衡,以及站在滴水檐前抱剑而立,一言不发的方寥,无不举目朝着简怀箴这边望过来。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惊染,你真是鬼精灵,不如你来猜一猜,今日本公主有意断后,留下来和皇上独对究竟是为了何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唐惊染偏着头想了一阵,便告饶道:“皇长公主,惊染实在想不出来,还是快些告诉我吧。”

简怀箴笑着用手戳了戳唐惊染的额头说道:“你个鬼精灵,也有想不出来的时候么?”

唐惊染嘟哝着嘴儿说道:“真是如此,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皇长公主还是快些告诉我吧。”

说着,唐惊染便拽着简怀箴的手摇来晃去的。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没有大事,只是心下不忿皇上只将石亨降了两级,预备面折廷争一番。”

唐惊染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得一点不错,决不能如此便宜了石亨那个奸臣。皇上是否答应了皇长公主的所请?”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本公主虽是力谏,可惜皇上依旧是初衷不改,依旧没有应允所请。”

唐惊染闻得此言,颇有些惊奇的对着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皇上不是对皇长公主言听计从的么,此番为何丝毫不给情面。”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自有皇上的难处,皇长公主也得体谅皇上的难处。”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颇为乖觉的唐惊染便不在问询下去。

方寥和江少衡两人对视了一眼,相互微微点头,却也不曾开口问询什么。

日子犹如流水一般,一晃而过。

很快便到了烛影摇红召开弟子大会的时候了。

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原本极多,不过蓝静在听了简怀箴的劝谏之后,便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一番裁撤。

最后只留下而最为核心的嫡传弟子,前任宫主南宫九重在日收罗的一些江湖人物都被扫地出门。

虽说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还有些江湖门派目之为自剪羽翼之举,不过蓝静却是下定了决心,毫不动摇。

到了最后,召开弟子大会的时候,人便少了不少,不够人数虽是精简了不少,可是这些人却都是可以倚赖的门下弟子,较之以前一盘散沙般的乌合之众可就可靠多了

七十七,人心向

烛影摇红弟子大会便是在这等情形下召开,当然也请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前往烛影摇红观礼。

大会召开之后,蓝静便亲自将烛影摇红前些时日被朝廷误会的事情和盘托出,门下弟子方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心里头对石亨倶是愤恨不已。

后来陆蔓雪被压了上来的时候,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更是一片哗然,觉得这个昔日的大师姐实在是太过无耻了,为了一己之私,和奸臣石亨沆瀣一气,居然做出欺师灭祖的叛教之事。

群情汹涌,烛影摇红的其他门下弟子,都欲诛之而后快。

陆蔓雪心里头也知道自己做出了这等事情,只怕是难逃一死,便耷拉的脑袋,任由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辱骂,丝毫不曾回嘴。

场中的情势就连过来观礼的其他门派的人士都觉得烛影摇红一定会执行帮规,将这个叛教之人处死。

一名烛影摇红的老人更是跑到蓝静跟前,对着蓝静开口言语道:“蓝静宫主,此人是我们烛影摇红的一大祸害,弟子们私下认为,一定将此子重重处置,以儆效尤。让门下的其他烛影摇红的弟子引以为戒。”

蓝静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你的心意本宫主倶是明白,不够无论如何,陆蔓雪也曾是前任宫主南宫九重的大弟子,也算你等的大师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必赶尽杀绝。”

门下弟子没有想到蓝静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愣了一愣。

不过很快这名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便对着蓝静言语道:“宫主这般言语,究竟属意如何?”

蓝静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搁在一个月前,若是遇到这点叛教的事情,本宫主定会与尔等一样,觉得这等人死不足惜,不过这些时日以来本宫主细细思量了一阵,觉得烛影摇红门下发生这等请事,我这个烛影摇红的宫主也是难辞其咎。”

门下弟子慌忙问道:“宫主何苦如此自责。”

蓝静微微一笑说道:“并非自责,这些时日以来,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烛影摇红前番出了那等大事,皆是由于本宫主丝毫未曾约束门下弟子而引起的,驭下太宽,以至于门下弟子弊端丛生,等闹出了绝大的风波之后,悔之已晚。”

听得蓝静如此言语,门下弟子心头均有些纳闷,心里头都在嘀咕,不知道蓝静意欲何为。

其实蓝静被简怀箴等人合力从刑部大牢里头救出之后,心下便老是在琢磨此事,后来更是得到了简怀箴的规劝,让他宽大为怀,仁治为先。

蓝静心里头细细想了很多事情,觉得简怀箴所言当真是金玉良言。

故而蓝静觉得事情搞成了眼下的这种地步,其间很大的因由是在自己身上。细细想下来,蓝静对于此事的始作俑者陆蔓雪也就没有那么愤恨了。

“宫主,上官宫主在日曾定下一条门规,叛教者死。陆蔓雪犯下了这等过错,理当处死。”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对着蓝静开口言语道。

蓝静闻言便开口问道:“上官鸣凤宫主立下了这条规矩不假,可是本宫主想知道,上官宫主之前是否有这么一条规矩?”

烛影摇红的老人听得蓝静这般追问,微微思索了一下便张口应承道:“并无这条门规,弟子在门中多年,记得清清楚楚这条规矩是上官宫主定下的。”

蓝静听他有此言语,便微微一笑说道:“如此说来,上官宫主之前烛影摇红并无这条规矩,那就说着规矩是人定的,既然上官宫主定下了这条规矩,那么从今日起,本宫主便下令撤销这条门规。”

烛影摇红的这的弟子没有想到蓝静居然会做出这个决定,心下颇为诧异,慌忙接口说道:“宫主如此行事只怕。”

蓝静便截住了她的话头说道:“只怕若何。”

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便开口言语道:“只怕门下徒众会有话说。”

蓝静微微一笑说道:“规矩都是人定下的,既然上官宫主定下了这条门规,本宫主接任之后,觉得这条门规颇有不妥之处,自然也可以将之丢开。莫非本宫主不能如此做法不成?”

听得蓝静这般说来,烛影摇红的这个老人慌忙回话道:“全然可以,只要宫主愿意自无不可。”

蓝静就定定头说道:“若是如此,就把本宫主方才的用意告知烛影摇红门下所有弟子,这一条门规陋习自明日之后就此撤销,日后永不许有人将此门规拿出来说事。”

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点了点头,便开口说道:“宫主,这等大事还是宫主亲自宣布妥当一下。”

蓝静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也好,就由本宫主亲自宣示此事好了。”

蓝静和这名烛影摇红门下弟子联袂走出屋子,到了弟子们聚会的所在。

烛影摇红门下弟子见得蓝静亲自出来,只道是蓝静可能要亲自动手,维护门规,将叛门而出的陆蔓雪处死。

可是令烛影摇红门下弟子丝毫未曾料想道的是,蓝静只是将陆蔓雪身后的绳索解开。

解开之后,蓝静便转过来对着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开口言语道:“从今而后,我们烛影摇红便要废弃一定要杀死叛门的烛影摇红弟子的门规。故而今日,我等要给陆蔓雪留下一条活路。”

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闻言倶是极为诧异,全然没有想到情势会有如此的发展。

“蓝静宫主,放过陆蔓雪,日后她再度做出这等勾当来又当如何?”一名烛影摇红的老人开口问道。

“不错,陆蔓雪一点要处死,这等蛇蝎心肠的叛教之人,决不可让她存留在世上,若是日后陆蔓雪再来咬上一口,只怕事情便愈发难以收拾了。”另一名烛影摇红的弟子也张口叫道。

蓝静却有些置若罔闻的扶起陆蔓雪说道:“你先活动活动手脚,看来门中的弟子将你捆束的太紧了一些。”

陆蔓雪从来没有想到蓝静对自己的态度居然是如此和善,简直就如一个相识有素的朋友一般。

陆蔓雪心下忽然觉得有些感动,这么多年来尔虞我诈的日子里头,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等的情感。

“你不杀我么?”陆蔓雪颇有些意外的对着蓝静开口言语道。

蓝静听得陆蔓雪有此言语,便张口言语道:“本公主已然宣示了废除那条规定,自然是不会杀你了。”

陆蔓雪闻得此言,心内大起波澜,便对着蓝静开口言语道:“这是为什么,我和石亨勾结在一起,害了烛影摇红上下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蓝静看着颇有些激动的陆蔓雪开口言语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你等放下心中的执念,我非但不杀你,还可以网开一面,只将你贬做洒扫弟子。如此一来,你依旧是烛影摇红的人,烛影摇红所有弟子都会卫护你的安全。陆蔓雪,你觉得此事如何。”

陆蔓雪觉得此事颇有些不可思议,她原本以为自己是难逃一死。应为就算万一烛影摇红不和自己清算这笔帐,只是将自己逐出了门墙,可是一旦失去了烛影摇红的托庇,想要在京师里头躲过石亨手下的追杀,只怕是丝毫没有把握。

两头不讨好,陆蔓雪自然早就有了一死之心。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冤家对头蓝静非但没有杀了自己,反而起了保全自己的心意。对于陆蔓雪而言,这件事情简直是太过不可思议了。

“只将我贬为洒扫弟子,烛影摇红便会全力保护我,真是如此么。”陆蔓雪喃喃自语的问了一句。

蓝静点头言语道:“你等痛改前非,烛影摇红绝不会坐视你遭了石亨的毒手。”

听得蓝静有此保证,陆蔓雪便如溺死的抓住了一根稻草似的对着蓝静开口说道:“陆蔓雪愿意痛改前非,请宫主成全。”

蓝静便点点头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烛影摇红部众见得这等情形,对于此事的态度也大为改观,觉得蓝静宫主为人处世极为大度,较之前任宫主南宫鸣凤,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此参照,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对于蓝静自是心悦诚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且不说蓝静听从了简怀箴的劝谏,宽大为怀,以柔怀人,网开一面把陆蔓雪贬做洒扫弟子,并承诺保全陆蔓雪,而在此的所有烛影摇红部众对于蓝静颇为心悦诚服,觉得蓝静不愧是宫主。

烛影摇红门下极为热闹,曹吉祥府中也不清闲。

曹吉祥的府邸里头来了一个叫刘在山人想要求见曹吉祥。

曹吉祥家大业大,再加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府邸看门之人也极为趾高气扬。

见得有这么个落魄模样的人想要求见曹吉祥,自然拒之不纳。

刘在山似乎是个倔脾气,一直在曹府门口口口声声的嚷嚷说有重要情形要报知给曹大人,只要换取一万两银子。

曹府的守门人都嘲笑他,觉得此人分明是个二流子,要么是装疯卖傻,要么便真是一个傻子。

正当曹府之人要将刘在山当成疯子赶走时,曹吉祥刚好回府,听到有人在自家府邸门口嚷嚷不觉,心下微微一动,便命人将刘在山放如府中相见。

七十七,客栈行

结果还真是打探出一个极为有用的消息来,据江湖中人听于谦的儿子于冕在山海关被虐待,也不知是真是假,结果传扬到了江湖上,那些原本就对于谦之死抱屈的江湖义士自是大为激愤,纷纷觉得得居然有人欺负于谦之后,自是愤愤不平。

刘在山打听到以凌霄阁的夫人宁倾秋、少主凌霄公子还有杀手南宫蝶羽作首的几波人马,欲要去山海关救于谦的儿子于冕。

闻得这等消息,曹吉祥自然是心中惊骇,先前于谦在时,他心里最为害怕的便是于谦了。

还曾听人言,虎父无犬子,于谦的儿子于冕也是颇为厉害。

若是此番让于冕顺利回京,第一个自然会来对付自己。毕竟于谦之死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曹吉祥心下暗觉不妙,不够他也知道这些江湖人士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吃亏的只怕是自己了。

所以曹吉祥觉得刘在山带来的这个消息极为重要,很快便命人取来了一万两银子。

“这是一万两银子,曹某人如数给你,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帮。”曹吉祥将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丢到刘在山的跟前。

刘在山盯着上头的数字一看,果然是一万两银子,顿时满不迭的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多谢曹大人,不知道曹大人要奴才做什么。”说着便于要将地上的银票捡起来。

曹吉祥却一脚踏住了银票说道:“慢着,等本大人说完了话,你再取这张银票不迟。”

刘在山慌忙恭恭敬敬的开口言语道:“请曹大人吩咐。”

曹吉祥笑了笑说道:“倒也不似乎什么旁的事情,依旧还是这件事情,你替本大人继续打听消息,消息越多越确凿,本大人赏赐给你的银子也就越丰厚。”

听得此言,刘在山恭恭敬敬的开口言语道:“曹大人吩咐,草民如何敢不遵从。”

“那好,地上的银票你就取走吧。”曹吉祥开口言语到。

“谢大人的赏赐。”刘在山将印着曹吉祥的靴子印的银票揣到怀里,兴高采烈的出了曹福。

曹吉祥赏给了刘在山一万两银子并嘱咐他以后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之后,静静的思虑了一阵,觉得唇亡齿寒,此事还有石亨的份,最要找他商量一下,看看石亨有什么看法。

吩咐底下套好骡车,驾轻就熟的去了石亨府邸之后,很快便见到了石亨。

将来意跟石亨一说,石亨也颇有些诧异,两人便坐下来细细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招揽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去对付凌霄公子等人。

石亨和曹吉祥多的是金银,故而很快便收买到了不少的顶尖杀手。

石亨秘密的让人将网罗过来的江湖高手召集到了一块。

目的自然是借助这些江湖人士的力量攻伐抗衡那些欲要去救助于冕之人。

凌霄公子等人率领部众直奔山海关而去,手下都是些心存仁义,颇有正气的江湖人。

不过行到半路,天色昏黑了下来,一干人等便去客栈投宿。

有生意上门,客店的掌故自是极为高兴,便让小人上前迎客。

老板吩咐,店小二自是不敢怠慢,慌忙出外相迎道:“诸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听得这话,走在前头的凌霄公子便喝了一句:“废话,天都这么晚了,自然是住店喽。”

“是,是,是,小的问错了,敢问客官要几间客房。”小二慌忙致歉道。

凌霄公子听得这话,回头对着宁倾秋请示道:“娘亲,要几间客房。”

宁倾秋回了一句道:“我们人数不多,要个十二间就够了。”

听得宁倾秋有此一言,凌霄公子便点了点头。

随即开口对着小二回复道:“要十二间就够了。”

小二一听,往后头扫视了一眼,心下明白这些人都是江湖豪客,决不可得罪了。

便慌忙说道:“好,十二间,请客官入内先歇歇脚,小的去请掌柜出来说道。”

“好,就这么着好了。”凌霄公子别无意见。

小二便将一干人等都引接到了客栈里头。

掌柜的方才已然听得这伙客官要十二间房,这几年来道路不平靖,人心惶惶的,很好人愿意出门,这可是难得的大主顾,掌柜自然也不怠慢,亲自迎接了出来。

掌柜对着凌霄公子等人寒暄道:“诸位要住店,那可真是巧了,这十里八乡的,也就我们客栈屋舍雅致,食精撰洁,客官们运气好,可算是找对了地方。”

凌霄公子看了掌柜一眼,便开口说道:“天底下买卖人都说自己的东西好,掌柜就不必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掌柜心里头明白此人是个直来直去的江湖汉子,丝毫不跟人客气,说起来跟市井无赖倒是没啥分别,若是你一味的奉迎未必能够合着对方的心意。

人情练达的掌柜便开口说道:“也好,客官真是爽快,我们客栈总有百多间客房,分为上中下三等,不知道客官想要住那一间。”

凌霄公子见他这般说法,心里头颇有些鄙视这个客栈的掌柜,便从革囊中取出一大锭金子,举着便对掌柜开口言语道:“废话,来的都是本公子的朋友,自然是要住上房了,这里有一锭金子,你看够不够。”

见到凌霄公子取出了一锭金子,金光耀目,客栈的掌柜慌忙满脸堆笑的对着凌霄公子言语道:“够了,够了,决计是够了,这一锭金子,漫说是十二间上房,就算是将小店整个包下也都够了。”

凌霄公子听他有此言语,便微微一笑说道:“即是如此,这锭金子就归掌故了,多的就算是本公子给贵店的罚钱好了。不过本公子有言在先,速速给本公子同来的朋友整好客房,我们今日歇息一晚上,明日还要接着赶路。”

说完,凌霄公子便把手中的金子丢给了掌柜,掌柜慌忙不迭的接过之后,放在手掌中掂量了一下,便笑逐颜开的说道:“公子爷真是手面阔绰,出手大方,那鄙人就却之不恭了。至于客房公子更是可以放心,一定让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绝不会让公子爷和诸位客官舒舒服服的入住本店。”

凌霄公子闻得此言,便挥挥手说道:“那就快些去办,切莫让我等等得太久。对了,想将我娘接入里头歇息去。”

听得这话,掌柜便唤来一名小二,让他带路领着宁倾秋先到房间歇息。

凌霄公子对着宁倾秋说道:“请娘亲先过去歇息,等会人儿子让人将吃食给送过来。儿子留在此地招呼这些跟随前来的朋友在说。”

宁倾秋点点头说道:“此事是正办,怠慢了娘亲不要紧,决不可怠慢了江湖上的朋友。”

凌霄公子点头称是,随即送走了老娘。

送走宁倾秋之后,凌霄公子便回身对着掌柜说道:“掌柜的,你店里头有无酒菜吃食。”

掌柜点点头,随即对着凌霄公子殷勤的开口言语道:“公子爷和诸位客官赶路辛苦,小店的饭食菜肴,都是远近闻名,不同请公子爷和诸位客官先行用膳,等酒足饭饱之后,再去安歇也不迟。”

凌霄公子听掌柜的这般说来,觉得也是,为了于冕一事跟这些江湖朋友今日赶了大半日的路,大伙都有些累了乏了,明日一早还要风雨兼程的赶路,晚上让大家伙吃饱喝足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心里头有此想法,凌霄公子便对着掌柜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今日就在你处叨扰一阵,凡事有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便是,本公子多的是金子银子。”

听得凌霄公子有这般的说法,掌柜的很是高兴地对着凌霄公子开口言语道:“公子爷放心,只要公子爷吩咐一声,就算是厨下没有的菜肴,小人就算是找伙计临时采办备置,也会好好的给公子弄来。”

听得掌柜的有此表态,凌霄公子自然极为高兴,便张口对着掌柜言语道:“这倒是不必了,如今出门在外,本公子也不必贪图这点口福,何必劳动贵店的伙计,掌柜的只要吩咐厨下将有的食材,好好的弄上一些好菜上来,当然了,好酒是决计不能少的。”

掌柜的听得凌霄公子有此吩咐,便开口言语道:“公子爷请放心,这些都是小事,管保包在鄙人身上好了。诸位都先请落座,鄙人亲自到厨房替诸位张罗去。”

这番话倒是说的盛情可感,凌霄公子一听之下,便开口言语道:“掌柜要亲自下厨掌勺么,这可是稀罕事。”

掌柜面皮一红说道:“小人于此道一窍不通,不过鄙店里头请了两个手艺高超的能手,平素不大动手,今日公子爷临门,小人便去吩咐他们好好施展本事,给公子爷和公子爷的诸位朋友做一桌子好酒好菜。”

听得这话,凌霄公子后头的一些江湖人士也觉得酒虫子快上来了,纷纷张口说道:“说的一点不差,菜可以慢慢的上来,好酒可得要尽快弄上来,好让我们哥几个解解馋先。”

七十八,凌霄阁

“不错,今日行了大半日,滴酒未沾,肚子里头的酒虫估计都闷死了,赶紧拿酒过来才是正办。

掌柜的闻得此言,慌忙接口说道:“客官们但可放心,都请先在店中捡个位子先行落座,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听得掌柜的有此言语,那些个江湖人士便欢呼一声,随即簇拥这凌霄公子和宁倾秋到大堂里头入座。

群雄刚坐定没有多久,掌柜便命人抬来了好几缸子的好酒。

见此情形,一众豪杰无不面露喜色。

凌霄公子见得这等情形,便对着一众江湖豪客说道:“诸位都是自家兄弟,但凡有酒量的,不妨放开肚皮吃好喝好。”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在座的江湖豪杰们便纷纷言语道:“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等到酒上了桌子,便有小二哥送上杯盘碟碗。

如此一来,便有一些好救如命的江湖豪杰伸掌拍去了酒坛子上的封泥,随即给同桌子的江湖朋友倒是美酒。

凌霄公子便张口说道:“都给满上,满上。一位朋友都不许漏了。”

自然也有人殷勤的给凌霄公子等人倒酒。

见得有人给自己倒酒,凌霄公子用指节轻轻的叩击桌面,以示谢意。

灵犀公子见群豪跟前的大碗都满上了酒,便端起酒杯来对着许多江湖人士开口言语道:“诸位兄弟请听我一言,此番要劳动诸位兄弟跟随我等赶赴边关,去救助于谦大人的公子于冕,兄弟我极为感激,今日舟车劳顿,诸位兄弟极是辛苦,兄弟在此先敬诸位兄弟一杯。”

一干江湖豪杰闻得此言,慌忙张口说道:“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我等也是激于义愤,方才随同公子奔赴边关,一路上还要公子破费,理应是我等敬公子一杯才是。”

听得江湖豪杰有此一言,凌霄公子便开口言语道:“诸位说笑了,分明是诸位跟从本公子来去山海关救人,如何推美于人。公子我心有何安。”

“公子太客气了,凌霄阁名动天下,我等能够追随凌霄公子去山海关去救于冕,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若是没有公子发起此事,就凭我等,只怕力有未逮,此事必然是办不成的。”一名江湖豪客笑言道。

“不错,正是此话,我等此番是唯公子马首是瞻,不管情势如何,只要到了山海关,只要公子吩咐一声,哪怕是和朝廷的那些将士干上,兄弟我也是绝不退缩。”另外一名江湖豪侠也出口附和道。

“正是真是,要不是凌霄公子主持这些事情,我等只怕丝毫没有办法干成这些事情。”另有江湖人士开口言语道。

“我等理应敬凌霄公子一杯才是。”另外有人提议说道。

凌霄公子闻得此言,便微微一笑说道:“诸位所言自是有理,不够诸位若无侠义之心,岂会跟随本公子去干这等事情。如此说来,还是应该由本公子来敬诸位才是。”

凌霄公子一边说来,一边就将一碗酒递到自己的嘴唇边上,随即对着诸位江湖豪杰开口言语道:“诸位兄弟,本公子先干为敬,诸位可以随意。”

说着凌霄公子一仰头,便将一碗酒点滴不漏的悉数都给喝的干干净净。

见得凌霄公子一口将酒水全部喝完了之后,席面上的一干江湖豪客便开口夸赞道:“江湖上盛传公子武功天下独步,没有想到公子的酒量也是绝佳。”

凌霄公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些虚名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捧场,实在不值得一提。”

一名江湖豪客便开口言语道:“公子实在是太过客气了,要是我等有公子爷一半的武功,只怕天下皆可去得。哈哈。”

听得这话,凌霄公子微微摇头说道:“天下行得行不得不是靠武功,不是靠拳头,而是靠人心。若是并无仁义之心,哪怕是武功绝顶,顶多也不过是个高手,于国于民,都无甚好处。若是心存仁义,忧国忧民,哪怕身无丝毫武功的匹夫之辈,也能做出于国于民颇有益处的事情来。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便有人高喝道:“凌霄公子果然是见识不凡,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我等理当好好跟公子学一学,只要能偶学到公子的仁义之心,此行也算是颇有斩获。”

此话一出,旁边的一些江湖人士无不纷纷出言附和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此番能够跟随凌霄公子到山海关办事,还真是我等的一大福分。”

“不错,听公子一席话,实在是胜读十年书,有仁义之心,天下无不行得,无仁义之心,即便武功高绝,也是作茧自缚,于国于民毫无用处。只有像凌霄公子这般的人物,方才称的上是侠之大者,称的上是为国为民。”一名江湖人士开口言语道。

凌霄公子闻言便哈哈大笑道:“诸位实在是过奖了,本公子顶多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哪里谈得上甚么侠之大者,更不必说是为国为民了。”

听得凌霄公子否认这件事情,方才发问的人便开口言语道:“若是连公子都人物自己够不上资格,那么在公子心目里头,究竟什么样子的人才够得上资格呢。”

有人如此问话,凌霄公子便微微沉吟了一番说道:“在我心目当中,这等人实在是凤毛麟角,若真是要算起来,能够做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实在是屈指可数。”

便又江湖豪客张口问道:“愿闻其详。”

凌霄公子也不推脱,便开口言语道:“第一个自然是首推罹难不久的于谦于大人,于大人武功不错,于大人的为人,天下人更是有目共睹,若不是奸臣构陷,皇上也不会下令要将于大人捕系入牢,要是没有这些事情,于大人只怕目下还活在世上。”

听的这话,席面的上江湖豪客倶是同意此事,他们心里头明白,哪怕大明的天下只能推出一人人选来,于谦于大人也是当仁不让,当之无愧的。若是没有于谦当年的力拒强敌,只怕大明的江山社稷都以沦陷,升斗小民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只是可惜的是,于谦于大人还是死去了,大明朝失却了一根柱石。

听得凌霄公子提起于谦,席面上自是有些沉闷和难堪。

毕竟当年于谦受刑之日,许多在座的江湖人士都不敢请去救援,毕竟不是谁都敢抗旨不尊,得罪皇帝的。

凌霄公子也极为机敏,很快发现了席面之上的气氛不对,便停口不说了。

七十九,魍魉徒

他这一停下来,席面更见萧瑟沉闷,一名颇为乖觉的江湖人士便开口对着凌霄公子问道:“公子,死者已矣,我等也不必过于伤心,只是不是的公子心中除却了于谦于大人可以当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之外,可否还有其他人。”

这一句话倒是问道了凌霄公子的心坎上了,他便开口言语道:“兄弟所言一点不差,若是旁人,倒也是有一些。”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其他人无不大为好奇,心里头暗自揣度究竟是何人在凌霄公子的心目之中可以和为国尽忠职守的于谦于大人比肩。

“公子,请速道其详。”席上的一名江湖豪侠快人快语的问道。

凌霄公子微微一笑说道:“也好,本公子便将心中所服赝之人说与诸位兄弟听一听。”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表示,席面上的那些个江湖豪杰连酒都顾不上喝了,都纷纷停下来听凌霄公子细说此事。

灵犀公子开口言语道:“诸位兄弟,大伙儿都知道本公子素来心高气傲的,绝不肯轻易佩服任何人。这一点江湖上的朋友们都是有所耳闻的吧?”

听得凌霄公子如此言语,诸人便点头称是。

凌霄公子便开口说道:“本公子不愿服人,其实缘由也很简单,当今天下没有几个值得本公子佩服的,莫说是一般的寻常人,即便是天王老子和皇上来了,本公子也不放在眼里。”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听话的诸人心中更是纳闷。

凌霄公子便索性把话说道底:“除了于谦于大人之外,本公子最为佩服之人便是当今的皇长公主简怀箴了。”

听得这话,一干江湖人颇有些诧异。

“简怀箴,凌霄公子,听说这位皇长公主武功极为了得,乃是当年皇室里头武功最是深不可测的一位,连一些江湖的名宿都不是她的对手。”一名江湖豪客开口说道。

“嗯,我也听说了一些,听人言这位皇长公主非但武功极为厉害,而且行事也颇为果决,是为巾帼英雄,跟于谦大人都是好友。”另有一名江湖人士开口言语道。

“还有更邪乎的,据说除了朝廷里头的势力之外,当今天下的四大帮派里头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都是这位皇长公主一手创立的,这是令人颇为不可思议。”一名豪杰接口道。

“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这两个门派不是比凌霄公子的凌霄阁明天更为响亮的江湖第一第二大帮派么,难道掌门人是皇长公主。为何没听人提起,忏情门的门主我倒是听过,是哪位鼎鼎有名的南宫九重,不是什么皇长公主。”一名江湖侠客质疑道。

听得有人如此反诘,方才说话的那位颇有些不屑的言语道:“即便不是门主,也不能说明忏情门不是这位皇长公主所创立,跟何况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这些年来在风云动荡中一直稳居江湖第一第二帮派这两把交椅,只怕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自然是不可小觑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就凭这位皇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只怕当今的圣上都要让他三分,若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真是这位皇长公主一手创立,只怕这位皇长公主势力算是独一无二的。”一名江湖人士颇有些感慨的言语道。

听得席面上豪杰纷纷言语,凌霄公子便点点头说道:“诸位所猜颇有道理,简怀箴确实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幕后主事之人,本公子佩服他,是因为上次我们凌霄阁伏击皇帝,结果皇长公主出来晓以大义,便让本公子明白了杀了皇帝只怕比没杀皇帝更糟糕。到时候群龙无首,只怕天下便会大乱,无法收拾。当时我听了简怀箴的一番劝告之后,随即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为国为民,不一定是要为于谦报仇,很多事情都可以。此番前去山海关相救于冕,便有这一层的意思在里头。”

凌霄公子此言一出,席面上的江湖人士无不点头道:“公子所言在理。”

这时候掌柜的出来了,后头跟着几个店小二。

掌柜满脸堆笑的对着凌霄公子开口言语道:“公子,饭菜都好了,诸位若是觉得某样下酒菜不错,可以跟鄙人店里头的小二说一声,公子爷和诸位客官请慢用。另外,公子爷,令堂那边鄙人也有人派人送过去了饭食,公子爷不必挂怀此事。”

听得掌柜有此一言,凌霄公子便开口言语道:“多谢掌柜,此番真是多有劳累。”

掌柜微微一笑说道:“公子也不必客气,今日得托公子的福气,小店进账不少,这些酒食饭菜就当是鄙人的一点小小心意好了。”

听得掌柜有此一言,凌霄公子也张口说道:“掌柜还真是客气,也罢,等明日我等启程的时候,本公子一并会钞,多给贵店犒赏。”

凌霄公子有此一诺,掌柜便有些喜出望外的说道:“公子爷实在是太客气了,日后若是有缘,公子爷但凡来住,小店分文不收。”

“那本公子如何过意的去,饭食和落脚费用可是一丝一毫也不能不给的。”凌霄公子坚持言语道。

听得凌霄公子如此坚持,掌柜也没有法子,只得说道:“那就听凭公子爷的吩咐便是。”

酒菜上来之后,凌霄公子便招呼各个席面上的诸位江湖朋友道:“诸位,现下酒菜都上齐了,诸位但可放开肚皮来吃。今日之后,我等还要披星戴月的兼程赶路,诸位若是不多吃一些,只怕到时候会没有力气。诸位可得挺好了,多吃一些,千万不必客气。”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招呼,席面的江湖豪杰便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公子有此一言,我等便好好多吃一些,日后为了于冕一事和人争斗,定不辱命。”

酒过三巡之后,凌霄公子和一干江湖人士谈笑风生,觉得天下大势尽在掌握之中。

一干人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场之后,凌霄公子便安排人扶着他们各自回房休息。

随后,凌霄公子便去见宁倾秋。

虽是江湖世家,且出门在外,凌霄公子晨昏定省依旧是丝毫未曾放弃。

等给宁倾秋请过了安之后,谈了一些话头之后,凌霄公子便回房去了。

回到房间之后,便除衣睡下。

睡了不久,迷迷糊糊的睡到了二更天,突然听得外头又人呼喝。

凌霄公子一跃而起,推开窗子一看,发现了客栈里头好多客房都着火了。

火光应天,火势不小,加上夜风推波助澜,客栈的好多屋子都被点着了。

这一下变故,令得凌霄公子心下诧异不已,心下忧心道上的江湖朋友和娘亲宁倾秋的安危,凌霄公子抓过了衣衫,迅速穿上之后便离去了。

等出了房门,到了屋外,朝着宁倾秋的屋子奔去,还未奔到,便听得宁倾秋的屋子里头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

听得这等声音,凌霄公子心下更是惶急,他心里头明白,娘亲只怕是很什么棘手的人都上了,连最为拿手的兵刃都使了出来,看来对方武功不弱。

凌霄公子破窗而入,马上变发现宁倾秋在独斗五人,肩膀上已然挂了彩。

凌霄公子很是心痛,慌忙拔剑上前助阵。

有了凌霄公子参战,情势顿时大变,原本在几人围攻之下处于劣势的宁倾秋奋起神威,迅速便击伤了对方二人。

“风紧,扯乎。”对方一名丝毫是领头之人见着这般情形,便开口喝令到。

听他有此一喝,其他的几名黑衣蒙面人便对视一眼,随即便飘然离去了。

凌霄公子正欲提剑去追,方才挪动步子,便听得宁倾秋开口言语道:“儿啊,不必追了,这些人来的蹊跷,只怕是对头派来的,说不定还有伏兵,穷寇莫追,以免不测。”

听得宁倾秋有此吩咐,凌霄公子便开口言语道:“哼,此番先放过这些魑魅魍魉之徒。”

客栈里头的人都已然惊醒了,正忙着救火。

凌霄公子点了点跟随来的江湖人士,发现有两人被杀死在了屋子里头。

看着死去的江湖兄弟的尸首,凌霄公子暗自发誓要将幕后的凶徒找出来。

凌霄公子一行人欲要去救于冕,结果中途在客栈遭遇到众多武功高强的杀手袭击,死了两人,连宁倾秋在混战中被人所伤的消息很快便传到简怀箴耳中。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若是此时一直闹下去,只怕事情会愈发无法收拾。

八十,独木桥

凌霄公子一行人欲要去救于冕,结果中途在客栈遭遇到众多武功高强的杀手袭击,死了两人,连宁倾秋在混战中被人所伤。

半途之事发生了这等事体之后,凌霄公子和宁倾秋都是极为愤怒。

凌霄公子心下明白半夜来袭之人定然是有人指使,何况这些人心狠手辣,武功又是异常的高明,看起来幕后主使之人想必定时不肯放过自己这一干前去山海关的江湖义士。

凌霄公子很快便做出了决定,连夜飞鸽传书给凌霄阁的头目,命令凌霄阁各地堂口,派出精兵强将,速速来援。

非但凌霄公子有此举动,跟着凌霄公子过来的江湖豪客中也纷纷飞鸽传书,让同门弟子前来应援。

很快,凌霄阁和这些门派的弟子便纷纷上路,前来应援。

凌霄阁人数众多,这些年来势力发展迅猛,有数千人浩浩荡荡的联袂前去。

再加上一些门派的弟子,自然很多人便一同前往。

这番江湖异动自然是瞒不过忏情门的南宫九重,得知消息之后,南宫九重便令人传讯,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简怀箴耳中。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若是此时一直闹下去,只怕事情会愈发无法收拾。

心下有此念想,简怀箴便决意去见一下朱祁镇,毕竟朱祁镇曾经答应过要放于冕回来。

眼下的情形如此,最好还是趁此机会疏通疏通,说不定能够让皇帝回转心意。

简怀箴便去宫里头觐见皇帝。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求见,自是令人将简怀箴领到了跟前。

“臣下拜见皇上。”简怀箴对着朱祁镇行礼道。

“无需行礼,快快请起。”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听得朱祁镇有此言语,简怀箴便尊令站了起来。

“爱卿今日进宫来见朕,所为何来。”朱祁镇微笑着言语道。

简怀箴言语道:“皇上,此番简怀箴到宫里来,其实是为了一件事情,不知道皇上能否答应臣下的不情之请。”

朱祁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开口言语道:“有话只管道来便是,不是外人,何必拘束。”

提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说道:“事情倒也不大,只是想要皇上放一个人还朝。”

朱祁镇闻言,心下大为纳闷,便开口问询道:“欲要令何人还朝。”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记得于谦于大人死的那日,皇上曾答应说等过了一段时间,事情平稳一些之后,便让于谦大人公子于冕回来。眼下时候也差不多了,还请皇上颁下恩旨,让于冕还朝。”

听得这话,朱祁镇想起这两日来石亨跟自己汇报的一件事情。

石亨说江湖上的侠客似乎有所异动,想要到山海关救于冕,只怕还是跟于谦在世之时有些关联。

朱祁镇虽然早就知道于谦并无谋反篡位之心,不过对于于谦究竟有无勾结江湖上的豪客此事,朱祁镇从来都是心存疑惑。

故而石亨对他报称了那件事情之后,朱祁镇便有些疑神疑鬼。

如此一来,朱祁镇便派出了锦衣卫秘密侦查,果然很快便发现有数千江湖人士集结到了一处想山海关进发。

坐实了石亨的消息之后,朱祁镇心下对于于冕一事自是有所防范。

朱祁镇虽不相信于冕会造反,不够这么多的江湖人拥护于冕,朱祁镇心下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他觉得于冕只怕是没有这的大的本事,这些江湖人士只怕还是看在于冕的老子于谦的份上才会有此举动。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之后,朱祁镇便秘密命令锦衣卫将强侦查,将截获的消息速速报知于他。

这几日间,江湖上似乎鼎沸一般,极为热闹,相约联袂去就于冕之人也越来越多。

最后居然有了数千人之数,消息通过各种途径汇集到朱祁镇的案前之时,朱祁镇自然很是震惊。

数千个江湖人士一起出动,足可当当三四万的甲兵了,朱祁镇对于江湖人相救于冕之事自是极为忧心。

应为这数千江湖人士若是揭竿而起,决意造反的话,只怕局势便不可收拾了。

令朱祁镇更加没有想到今日简怀箴入宫求见,居然也是为了于冕一事。

两件事情都摆到了前头,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万万不可,如今石亨的势力依旧强盛,就算是此事将于冕放归回朝,只怕对于朝廷和于冕两者都没有好处。”

简怀箴没有想到朱祁镇居然会有这般的心思,不免微微一怔。

随即简怀箴便张口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若是不放于冕回朝,事情只怕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听得简怀箴口出此言,朱祁镇便惊讶的问道:“爱卿何出此言。”

简怀箴皱着眉头说道:“皇上,这几日以来,简怀箴从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等江湖门派中得闻消息,好些江湖人士都要去山海关相助于冕,人数不下几千人。这些都是江湖汉子,若是和边关的将士发生了三名龌龊枝梧,只怕局势便不可预测,极为难料。”

简怀箴的这个想法自然是触动朱祁镇。

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说的一点不差,这几日内就来在深宫之内的朕于此事都有所耳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江湖人士似乎已然是一心一意的打定了主意要去救助于冕。”

听得朱祁镇有此言语,简怀箴便开口言语到:“皇上所言一点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可能是江湖谣传,以讹传讹,许多江湖人士都有相救于冕的意思,如今去了数千人,若是中途有个什么闪失,这些江湖人和边关的守护将士闹将起来,只怕局势便会不可收拾。”

“此事朕也极为忧心,不知道爱卿有何高见。”朱祁镇对着军中开口问道。

简怀箴皱着眉头说道:“目下的情形,这些人已然上路,想要将这些江湖豪客遣散只怕绝无可能。”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微微点头说道:“不错,这个主意朕也考虑过,不够经过上次卤簿回京之事,朕也明白想要让这些江湖人士知难而退,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体。”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见极是,江湖人素来便是如此。”

朱祁镇便问道:“既然此法不通,爱卿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将这些江湖人劝退回去。”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皇上,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几千人江湖人士既然都是为了于冕前去山海关,只要皇上将于冕从山海关召到京师来,只要于冕还朝的消息一传出去,前去山海关的江湖人士自然也就散了。”

简怀箴的方法自然是一个权宜之策,不够朱祁镇心里头也极为明白简怀箴的权宜之策颇有效用。

要是换在别日,说不定朱祁镇已然答允了简怀箴的意见,不过朱祁镇这几日来老是接到锦衣卫的飞章奏疏,这些奏章里头都言之凿凿指出此番的几千江湖人士联袂去救于冕之事绝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件早有预谋的事情。

何况石亨和曹吉祥也都是这般说法。

朱祁镇的心目里头早就存下的先入之见。

故而虽是心知简怀箴的法子是最好的解救目下危局的法子,可是朱祁镇的心里头依旧有些抗拒,他不愿意在这等事情上折损了威望。

八十一,三人行

“这个法子不成,朝廷不可示弱于人。朱祁镇摇摇头说道。

听得朱祁镇的语气不祥,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皇上莫非不认可这般主意。”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旁的事情,朕都可以答应,不过在此刻让朕召于冕回京,岂不是告诉天下臣民,堂堂一国之君的朕要受一干江湖人士的威胁不成。此事万万不能。”

提到这话,简怀箴心里头不免也有些难过。

她没有想道朱祁镇居然会是这般的态度,心下不觉微有凉意。

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既然觉得这般的法子行不通,那么不知道皇上欲要如何应付此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朱祁镇便张口说道:“一干江湖人士,居然斗胆有此行径,直与叛逆无异朕是决不能容忍的。”

简怀箴听得这话,心下更是一寒,随即张口言语道:“皇上预备如何处置?”

朱祁镇张口说道:“此番朕已然派出一些御林军前去镇压救人的江湖人。”

简怀箴闻言心下一惊,慌忙问道:“皇上此言当真,皇上当真已然派出了御林军镇压。”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些时日,江湖上的这番异动也传到了朕的耳朵里头,朕昨日已然下了秘令,让御林军首领王寿山带着十万御林军,迅速出兵镇压此番闹事之人。”

听得这话,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言的闹事之人,可是那些前去山海关的江湖人士。”

朱祁镇微微颔首说道:“说的一点不差,正是这些江湖人,朕心里头老早就有些不耐烦这些江湖人了。这些人非农非商,平素就喜欢做个游侠儿,自诩武功了得,却不事生产,总是以武犯禁,惹是生非。大明的天下,决不能容忍这等的将士人士,朕也不能容忍。”

听得朱祁镇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语,简怀箴心下明白此事已然是无可挽回了,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金口玉言,看来事情也只能如此了。”

朱祁镇对着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朕算是网开一面的,朕已然密令万寿山将军,只要这些江湖人士放下兵刃,臣服朝廷,就可以绕这些人一死。”

听得这话,简怀箴颇有些心乱如麻,她心里头明白,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帝的心意已决,即便自己在出口相劝,也绝不可能挽回圣意。

既然无法片语回天,简怀箴也就不在开口劝阻,只是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既然口出此言,简怀箴自是不便相劝。目下的情形如此,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恳请皇上让臣下先去劝谏那些江湖人士归去,皇上能否依允此事?”

朱祁镇微微一怔,随即言语道:“爱卿既然主动请缨,朕自是依允,不过还望审时度势,决不可过于牵连到此事里头。”

朱祁镇的这番话措辞极妙,简怀箴想了一下方才明白,这番话从表面上听起来像是朱祁镇忧心自己困顿在这件事情里头,可是事实上却非如此,简怀箴明白朱祁镇告知了这番话其实不过告诫自己不要出手帮那些江湖人士。

简怀箴便故作不知朱祁镇的意思,便张口辞别道:“多谢皇上,简怀箴就此告辞。”

说罢,简怀箴便欲跪别朱祁镇。

朱祁镇慌忙拦住道:“爱卿此番欲要如何行事,可否说给朕听一听?”

简怀箴微微敛袖作礼说道:“此事极为寻常,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万寿山将军带着大批人马出发,想必还在路上,照着教程计算,只怕明日午时两拨人马方能碰到一处。臣下便在赶在此之前,设法处理此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够终究没有说出口,便让简怀箴退了出去。

简怀箴出了皇宫之后,回到了怀明苑。

从南宫九重处得闻了消息得方寥和江少衡等人已然等候多时了。

见得简怀箴回来,两人便上前问讯。

简怀箴便将自己去求见见英宗,希望可以劝说他放于冕还朝,结果被英宗断然拒绝之事告知了两人,并且说朱祁镇恼怒江湖中人多管闲事,已然决定派出大批御林军去镇压救助于冕的江湖人士。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方寥和江少衡倶是一惊,也都没有想到皇帝会有此举动。

他们心下明白,皇帝既然开了金口,事情已然是不可必然了。

方寥和江少衡对于这些江湖义士还是颇为敬重的,特别是方寥,一反常态的对着简怀箴开口问道:“皇长公主,事已至此,我等应当如何措置方能保住这些江湖豪侠的性命。”简怀箴听得方寥的口气之中颇有些焦躁,便挥挥手说道:“方大哥不必心急,照着目下的行程计算,万寿山所率领的十万御林军只怕要明日午后方能跟上那些江湖人士,我等明日兼程赶路,希望能够在双方碰头时追上他们,居间调解。”

江少衡闻得此言便开口说道:“话虽如此,不够此番皇上的意思极为强硬,若是处置不当,只怕会惹火烧身,皇长公主可要小心为上。”

简怀箴听得这话,便对着江少衡开口言语道:“江大哥所言不差,从简怀箴今日朝见皇上的情形看来,事情确实如此。皇上此番对于江湖人士的态度极为强硬,此事简怀箴也是心有余悸。看来皇上已然是铁了心了,目下看来,此事背后只怕依旧有人推波助澜,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石亨,从皇上的口气之中也无法揣摩出来。”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眼,方寥便伸手捏了捏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说道:“要是此事又是石亨那奸臣一手策划,背后捣鬼,日后要是让我碰到石亨这个奸臣,一定饱以老拳。”

听得方寥有此言语,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诚祝方大哥能够得偿所愿。不够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不能看出石亨在此事里头搞了什么鬼。”

方寥有些恨恨的开口言语道:“即便是如此,也不能便宜了石亨那个老狐狸。”

简怀箴微一颔首说道:“方寥大哥所言不差,石亨确实是个奸猾至极的老狐狸,我等前次虽是捉住了他的把柄,吩却也将他无可奈何。”

江少衡从旁提醒道:“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对付石亨,还是筹划一下明日的救人之策。”

听得江少衡有此一言,简怀箴便表示赞同说道:“江大哥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便是如此。”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方寥也点头说道:“江兄说的是,目下还是救人要紧。”

三人达成了一致,便在怀明苑里头筹划如何救人的事宜。

第二日,三人一大早便备好马匹,上路追赶。

八十二,阳关道

十万御林军在首领万寿山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北进发,行了一天,总算是在一个叫袁龙坡的地方追上了那些欲要前去山海关救援于冕的江湖义士。

这些江湖人士为数众多,在加上号令不一,所以走走停停的,赶了两日才赶到凌霄公子所在之地。

应为来的门派不少,少不得需要一番寒暄。

故而行程便有些耽搁了下来,等到了一干人寒暄完毕,从新赶路,自然没有十万御林军行军迅速了。

被十万御林军追上之后,凌霄公子等人发觉不妙,不过却不能设下兄弟们独自逃生。

故而五千多的个个门派的江湖人士都被朝廷派出来的十万御林军重重包围上了。

十万御林军算是朝廷的精锐之师,虽说五千多的江湖豪侠里头多有奇人异士,也不乏身手过人,武功绝佳之人,可是江湖人毕竟是江湖人,对于行军打仗之事丝毫不知,对于战阵布局更是两眼一抹黑,如此也便毫无办法,便朝廷的十万大军围困其中,不得逃遁。

万寿山奉命行事,自然不敢马虎。

朱祁镇在密令里头要他先行安抚,将这些江湖人士招降过来。

万寿山对皇帝素来是忠心耿耿的,故而丝毫不敢违背朱祁镇的意思,亲自到阵前去劝服这些江湖人士。

“尔等听着,本将军奉皇上之命,只要尔等不去山海关,放下刀兵,归顺我等,便可免去意思。”万寿山扯开破喉咙喊道。

凌霄公子等人听得万寿山有此一言,丝毫不为所动。

他们都是热血汉子,绝不可坐视于谦于大人的儿子于冕在边关受苦。

对于这些江湖人士而言,即便是让他们掉了脑袋,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能够守住义气道义这些字,哪怕是掉十次脑袋,他们也是义无反顾。

不过当然也不是左右人都是如此,可是被十万的御林军所围困,对于五千江湖人士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便是那些有心逃遁之人,见被朝廷的十万大军围的水泄不通的,自然连逃遁的念头都被收了起来。

等简怀箴带着方寥、江少衡他们到来的时候,两方人马已然对峙了三刻钟左右了。

万寿山实在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眼看想要凌霄公子等人投降,所言之事情就如打了水漂一样,毫无用场,招安之计毫无成效,依旧处于双方敌对的地步。

万寿山忠实了履行了皇上所言的事情之后,觉得想要招降纳叛,这些江湖人士是绝不肯投降的。

僵持了好一阵之后,万寿山便决意照着皇帝给的第二个法子帮,将则和谐江湖人士悉数杀过,不留后患。

正当万寿山想要颁布这道命令的时候,事情开始有了一点的转机。

万寿山下令包围这五千江湖人,格杀勿论。剑拔弩张之际,简怀箴伙同方寥和江少衡等人都赶到了。

见得简怀箴到来,万寿山只得上前施里,随把简怀箴引入了帐内商议此事。

真当十万御林军对着这五千江湖人士摆出一副格杀勿论的架势,双方剑拔弩,情势一触即发。

简怀箴他们的到来却缓解了这些情形。

简怀箴和凌霄公子他们打过一次交道,相互的心感不错,故而对于简怀箴而言,一道了地方,便先过来和凌霄公子等人绸缪了一番。

凌霄公子本来便对简怀箴极为敬佩,故而几人相谈甚欢。

见简怀箴和这些江湖人士甚为熟稔,万寿山不由有些后怕,幸好没有早动手,若是不顾一切的早动手,只怕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方才他一直劝凌霄公子等人投降,可是对方不肯。

不得以之下万寿山才决意要下令包围这五千江湖豪侠格杀勿论。不够简怀箴一来,情势便到有改观。

简怀箴自然是看到了双方的剑拔弩张,

这等情形之下,简怀箴、江少衡和方寥三人先跟凌霄公子这一方面的人见面自然是别有用意。

万寿山果然是中了招,觉得有必要将此事跟简怀箴请示一番。

简怀箴忙完了凌霄公子的问题之后,随即便去找十万御林军的头目。

万寿山显然是对简怀箴极为佩服。

不够事有礼物,当简怀箴要求万寿山不要加害这些江湖人之时,万寿山却拿出皇帝令牌,声称自己自能听从皇帝的面令,便颇为不客气表示皇长公主的命令也不能毫无保留的听从。

简怀箴本来就没有算欲要籍自己的身份地位强压着,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开口声明会与江湖中人共生死,让他自己给皇帝交代。

“万将军,本公主心意已定,若是万总管有意赶尽杀绝,那就就请连同简怀箴一同杀了去,也好替着本公主的脑袋一并去跟皇帝报功。”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万寿山不由有些服了软。

万寿山开口对着简怀箴言语道:“皇长公主,还请多多体谅本将军。方才公主所言,将公主的脑袋提回去跟皇上报功劳,本将军是决计做不到的。”

简怀箴问道:“既然如此,何不请将军退避三舍,让这些江湖人士过去。”

听得简怀箴有此问话,万寿山只得低声对着简怀箴道出了自己的苦衷。

“皇长公主,皇上有令,为人臣子者如何可以阳奉阴违,此番若是不能将这些江湖人镇压下去,本将军是无法跟皇上交差的。”

听万寿山表示镇压不了这些江湖人无法回去交差,简怀箴微微沉吟了一下便提出了另外一个提议。

“既然如此,本公主有个提议,双方何不挑选几个人来公平决斗,只要那一番输了便退避回去。”简怀箴微笑着点头说道。

听得简怀箴提议公平决斗。如果江湖人输了,江湖人退回去。朝廷中人输,朝廷中人退回去。作为十万御林军的首领万寿山觉得荒诞,不过万寿山的武功再宫里头算是数一数二的的,自是手下别无出色之人,不免有些踌躇。

简怀箴见他如此踌躇,心下明白他的心意,便将方寥和江少衡推荐给他,以安其心。

听得有江少衡方寥二人助阵,万寿山的心思便活动了开来。

江少衡的武功是朝廷第一,方寥和简怀箴交厚,武功也是天下独步。御林军的将领心下想来若是这两人能够出阵相助,未必会输给那些江湖人士。

万寿山对于自己的武功也很是自得,特别的此人在铁砂掌上浸淫了不下十数年,早些年在江湖上行走时候也罕奉敌手,故而觉得就算接受简怀箴的提议也无不可,这些江湖中人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心下有了这般的想法之后,万寿山的心思也活动了开来。

他觉得若是有江少衡等人出场助阵,就算是和对方赌斗一场也未尝不可。何况眼下这些江湖人都还在自己带来的十万御林军的包围之下,谅他们插翅也难飞。

八十三,江湖客

“既然皇长公主有此吩咐,卑职焉敢不从。只要双方都能遵守睹斗的协议,本将军愿意亲自下场领教高招。”万寿山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听得万寿山有此言语,便张口言语道:“万将军既是首肯,那最好不多,等本公主去问问凌霄阁方面的意思。”

万寿山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

简怀箴听得此话,便微微一颔首说道:“那就烦劳万寿山将军稍事等候了。”

听得简怀箴才有此言语,万寿山便开口言语道:“好说,好说,皇长公主此番可要小心,这些都是江湖人,只怕未必肯将是什么道义。”

闻得此言,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万将军但可放心,这些江湖人士本公主已然打过交道,虽说算不上是知根知底,不够相信这些江湖人只要答应了赌斗只是,还是会守着约定的。”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万寿山便微微点头说道:“长公主若是有把握,那是再好没有了事情。皇长公主放心,若是这些江湖人士故意使诈,卑职麾下的这十万御林军将士也不是吃干饭的,誓要将这些江湖人士绝杀当场,这也是皇上交代下来的意思。”

简怀箴问道此言,心下自是不免有些胆寒,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朱祁镇对于这些江湖人士别无好感,已然将生杀予夺的大权交付给了万寿山,万寿山领着的十万御林军可是朝廷的精锐,就算凌霄阁的势力如何强势,先要凭借数千人对付十万御林军,无异于以卵击石,丝毫没有什么胜算。”

简怀箴心下如此想来,随即便移步到了凌霄公子面钱,随即便对着凌霄公子开口言语道:“前番道中一别,公子别来无恙。”

凌霄公子见得是简怀箴,心下颇有些诧异,不太明白简怀箴忽然出现的用意何在,便漫应了一句道:“我倒是何人,原来是皇长公主,没有想到什么样的热闹都能给皇长公主碰上。”

听得凌霄公子的言辞依旧是这般的直言无忌,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凌霄公子的热闹,如何可以错过。”

凌霄公子听得简怀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跟着哈哈大笑说道:“皇长公主真是个妙人,若非各为其主,今日我等要兵戎相见,凌霄公子我还真是想要跟皇长公主结识一番,只是不知道是否高攀的上。”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眼,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还真是喜欢开玩笑,从目下的情势看来,就算凌霄阁的人数在多个十倍,也未必是御林军的对手。没有想到凌霄公子还有闲情逸致说这等话。”

凌霄公子微微一笑说道:“本人平素便是如此,倒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何况这十万御林军未必能够困得住我凌霄公子,我凌霄公子若是想走,只怕再来十万御林军也拦不住本公子。”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眼,简怀箴都有些佩服凌霄公子这等泰山崩于眼前我自岿然不动的修为。

心下有此想法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朝廷的御林军虽众,确没有和公子一般的人物,不过凌霄公子不可忘却了,纵然凌霄公子武功卓绝,独步天下,可能无需费力便可逃脱出十万御林军设下的天罗地网。不过凌霄公子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凌霄公子便开口言语道:“本公子忘却了何事,皇长公主不妨直言。”

简怀箴听得凌霄公子见问,便开口言语道:“其实此事倒也很容易搞清楚,只是凌霄公子有些忘却了而已,那么本公主便提点一下。凌霄公子总然可以脱离出去,可是凌霄阁底下的一干弟子只怕就没有凌霄公子这般的好武艺了,想要从十万御林军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出去,只怕绝非易事。”

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凌霄公子不免微微一呆,他心里头明白简怀箴所言倒是不无道理。

十万御林军固然是困不住自己,不够十万御林军摆下的天罗地网也着实可怕,凌霄阁的那些武艺粗浅的门下弟子唯有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

凌霄公子被简怀箴的一席话勾起了这么一番心事,自是觉得极为不快。

不够即便心里头有此念想,凌霄公子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凌霄阁的门下弟子是不能弃之不顾的,若是自己在御林军的重围中突围出去,而不管那些凌霄阁的门下弟子,凌霄公子自是不愿如此行事。

心里头想到了这些念头之后,凌霄公子便不免有些大费踌躇。

凌霄公子觉得从目下情形看来,凌霄阁方面颇为不利,朝廷的十万御林军可不是摆设,这些御林军可是实打实的朝廷精锐中的精锐,十万御林军,光是数目都已然让人心生畏惧了。

凌霄公子心里头明白自己若是一走了之,只怕凌霄阁的门下弟子和此番前来助拳的江湖朋友都会身陷于此,到头来难逃被御林军将士擒获的命运。

凌霄公子绝不似乎坐视凌霄阁的门子弟子和江湖朋友就此罹难之人。

不过思来想去的,凌霄公子也觉得自己的本事就算在厉害十倍,也没有任何办法将凌霄阁的门下弟子和江湖上的朋友从十万御林军的包围中悉数救离出来。

心下有此念想,凌霄公子便觉得此事颇为不妙,此番想要令凌霄阁门下所有弟子和前来助拳的江湖朋友全身而退,实在没有太好的法子。

颠来倒去的想了几遍,凌霄公子依旧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如此一来,原本娴雅淡定,诙谐幽默的凌霄公子也不得不开口对着简怀箴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本公子确实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门下的凌霄阁弟子和江湖同道一头带离此地,只是不知道皇长公主有何见教。”

简怀箴微微一笑,便开口言语道:“在凌霄公子面前,本公主如何敢当赐教二字。今日之事极难善了,若是凌霄公子想要让门下的凌霄阁弟子和江湖朋友们全身而退,还要请凌霄公子先回答几件事情。”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凌霄公子不免微微一怔,丝毫没有想到简怀箴居然有此一说。

不够凌霄公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略略有些惊讶之后,便开口对着简怀箴言语道:“皇长公主有话,但言无妨。”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第一件事情,本公主想要问一下,凌霄公子此番劳师动众的带着这许多人,究竟想要去何处,有是意欲何为?”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凌霄公子便开口应声说道:“此事倒是极为简单,江湖朋友告知,于谦大人的儿子于冕在山海关服牢役,却受尽欺压,我等一干江湖人士都是气不过,本公主便带了二十多人取道山海关,欲要去救应于冕。”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言语,简怀箴颇有些诧异的开口问询道:“凌霄公子这番话可就说错,看情形凌霄阁动用了不少人马,只怕不在数千之数,凌霄公子却开口言语说只带了二十多人,此事颇令人费解,还请凌霄公子明示。”

凌霄公子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此事极为简单,其实说起来也不发展,我等二十多人晓行夜宿,那日投宿了一间客栈飞,可是睡到半夜,却听得外头嘈杂一片,我推开窗子一看,只见屋子都着了火,实在不知道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等我迅速的穿好了衣服出来之后,很快便发现来了一群刺客,这些刺客武功高强。当时我见几人围攻我娘亲,我便上前助阵,对方见得势力不敌,便逃离了开去。”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简怀箴心里头不免微微一动,心想凌霄公子一有行动,居然让人给盯上了,看起来情形还真是微微复杂。”

简怀箴心下有此想法,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真是接着对凌霄公子问询道:“有人袭击尔等,所为何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凌霄公子不觉微微一怔,其实那日发现刺客的身手不错之后,他也曾揣度过刺客的身份,只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刺客绝不是一干的江湖人物,从比斗中凌霄公子发觉这些人武功不弱,使用的招式套路显然是江湖人所用。

想到了此话,凌霄公子便开口言语道:“这些人丝毫武功极为高强,只是都带着一层人皮面具,攻守同盟,共同进退,自是毫无办法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听完了凌霄公子的这一番说法之后,简怀箴也不免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于简怀箴而言,虽也是揣测不到凌霄公子所言的那些杀手刺客的身份,不过对于简怀箴而言,却也听出了一些别有意味的事情来。

简怀箴觉得这些刺客既然是共同进退,自然是授命于人。后面只怕还有幕后的主使之人。

只是目下不知道究竟幕后指使之人究竟是什么人?

简怀箴便张口问道:“此事我已然知悉了,莫非凌霄阁的弟子来了这么多跟此事有所关联。”

听得简怀箴有此问话,凌霄公子便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母亲的武功虽不敢说是傲视天下,不过宇内也是难逢匹手,不过那日刺客来袭,居然联手伤了吾母,从这件事情上看来,只怕这些刺客的手段绝非寻常。客栈失火之后,本公子将带去之人全部集拢到一块,结果发现有两位江湖朋友被刺客所杀。”

此话一出,简怀箴便摸道了一丝的由头。

八十四,成败斗

果然正如简怀箴所想的一般,凌霄公子开口讲事情的前因后果悉数将了一遍。

“皇长公主,此番我飞鸽传书,召集一些凌霄阁的门下弟子和一些江湖朋友前来助拳,也是为了被害的江湖朋友做一点力所能及之事。”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言语,简怀箴也觉得这凌霄公子所言极为不错。”

“如此说来,凌霄阁弟子和一些江湖门派的朋友都是为了罹难之人而来。”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凌霄公子开口问道:“事情倒也不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就算找出幕后主事之人也没有。”

简怀箴不由张口言语道:“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找出幕后指使之人依旧极为困恼。”

“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凌霄公子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了解了大致的情形之后,便对着凌霄公子开口言语道:“御林军的万寿山统领让本公主给你捎一个口信。”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凌霄公子极为慎重的开口言语道:“御林军的统领欲要如何,请皇长公主明白示下。”

简怀箴微微一笑言语道;“其实事情倒也极为简单,御林军的万寿山将军托我传到一件消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想两相激斗,只怕会造成许多仇恨和麻烦,只怕凌霄公子都无法收拾的惨剧。”

凌霄公子微微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这些事情正是我所忧心之事,不知道万寿山大人究竟给在下张带了一个什么消息。提到了什么事情。”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简怀箴心中总觉得要是此事会弄拧巴了。

不过凌霄公子既有这等表示,也就表明其人并无成见。

“皇长公主,万寿山将军是否划下到来了,若是划下道来,我等也好应承此事。”凌霄公子张口言语道。

简怀箴点点头便张口言语道:“万寿山将军也有此番提议,不如请凌霄公子划下道来好了。”

听得这般说是,凌霄公子便点点头说道:“也好,目下双方赌斗,本公主的意见是分为三场,每场双方各派出一人参战,三场两胜,胜出一方面可以便宜行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说法,凌霄公子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这个提议好,凌霄公子双一个好了。”

这时候南宫蝶羽忽然转出来说道:“算是我一个。”

凌霄公子慌忙说道:“正是,要保留一个名额给姑娘。”

闻得此言,南宫姑娘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凌霄公子问道:“不知道朝廷方面有何人出战。”

简怀箴接过话头便开口言语道:“朝廷方面拟派出三人出战,其中头一个是万寿山。”

凌霄公子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便张口对着简怀箴问道:“这个将军莫非身负惊人的艺业,居然不畏艰险,敢独自应战。”

瞧得凌霄公子的眼下之意,颇有些佩服。

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听说万寿山将军先年曾经在江湖上倚靠一双坚不可摧铁掌,赢得了赫赫声名。”

听得简怀箴这般说法,凌霄公子也颇有些诧异,便开口追问:“铁掌,万寿山将军莫非先年在江湖上历练过?难道万寿山将军先前也是江湖中人。”

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凌霄公子所言一点不错,万寿山将军是在江湖上历练过,从目下的情形也可以窥知其势在必得。”

凌霄公子闻得此言,倔脾性又犯了,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万寿山势在必得,哈哈,本公子也是势在必得。对了,后面出战的是何人。”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江少衡和方寥自会带头我等出战,凌霄阁方面准备如何应对。”

凌霄公子开口言语道:“看情形,皇帝老儿派出来的情形还颇为强大,不过本公子绝非示弱之人,我们凌霄阁的弟子也绝不是怕事之辈,既然朝廷有人出战,本公子也绝不会避而不战。”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凌霄公子既有此言,也就是凌霄阁一定会派人出战喽。”

凌霄公子接口说道:“本公子口中说出去的事情,岂有食言的时候。”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既然如此,敢问凌霄阁会排出何人应战。”

凌霄公子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微微思忖了片刻便开口言语道:“此事目下尚且不能答复皇长公主,我等要商议一下才决定出战的人手。”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凌霄公子素来是一诺千金,眼下既有此言,想必赌约一事已成。”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凌霄公子便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请皇长公主自行过去,我等商议之后,便派人出战。”

简怀箴微微一颔首说道:“也好,就此别过,本公主先去将凌霄公子的回复告知御林军的万寿山统领,随后再来和公子相见。”

凌霄公子对着简怀箴拱了拱手,点点头说道:“烦劳公主。”

简怀箴也对着凌霄公子回了一礼道:“公子不必在意,自是小心为上。”

说罢此话,简怀箴便转身回去了。

凌霄公子见得简怀箴回去之后,便转身回去和同来的诸人商议。

凌霄阁门下弟子众多,江湖子弟也是为数不少,南宫蝶羽也于今日到了此地。

凌霄公子公开询问有何人愿意出战,凌霄阁门下弟子虽多,其他门派的人物也是不少,可是一听凌霄公子说代表朝廷出战的有江少衡和方寥,心下自忖不是对手,都不敢贸然接口。

群雄鸦雀无声,凌霄公子颇有些意兴阑珊。不过和江少衡以及方寥交过手的凌霄公子心下明白江湖盛传方寥已然是不世高手,据说江少衡的武功更在方寥之上,只怕门下子弟和一干江湖朋友中少有对手。

正暗自垂念之间,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言语道:“凌霄公子,我来出战对付方寥。”

说话之声是娇弱的女音,凌霄公子和群雄都有些好奇,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飘飘的女子面色萧然移步行出。

“咦,这女子是谁。”有人朝旁人打听道。

“没有见过,瞧那脸蛋水灵的,简直是吹弹可破,长的真够俊俏的。”一名豪杰低低的应了一声。

“敢去跟方寥一战,没有一声艺业如何去成。这姑娘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另有江湖人士笑道。

“你懂个啥,江湖上的绝顶高手都是真人不露相的。”一名江湖人士开口言语道。

“正是,别看姑娘家长大娇滴滴的,说不定十个老兄都不是人家的对。”更有人嘲笑道。

凌霄阁的机构极为庞大,阁子里头还有专门负责收集江湖消息的组织,对于江湖上的势力和人物无不了如指掌,凌霄公子自然是明白此人便是江湖第一杀手南宫蝶羽。

八十五,谈笑间

“哈哈,既然南宫姑娘南宫姑娘愿意出手相助,那此事便是再好也没有了。”凌霄公子对她拱手说道。

听得凌霄公子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在场的江湖人士无不诧异。

这些人心下明白,凌霄公子都如此礼敬,只怕此人绝不是寻常人物。

“南宫姑娘,莫非此人是那个江湖第一杀手南宫蝶羽。”一名江湖人士心中一策不由惊呼道。

这一下旁人都省悟了过来,明白为何凌霄公子对于这名女子如此看重了,原来这名女子便是江湖中出传说的出手毒辣武功绝顶的第一杀手南宫蝶羽。

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南宫蝶羽身边的那些江湖人士忙不迭后退,他们心下明白这个南宫蝶羽绝不是寻常人,要是一不小心冒犯了她,只怕都要横尸街头。

市井百姓最怕江湖人,而这些江湖人有最怕南宫蝶羽这般的杀手。

“凌霄公子客气了,此番出战方寥只是我自己的意思,别无它意。”南宫蝶羽开口言语道。

凌霄公子早就从凌霄阁的情报中得知南宫蝶羽和方寥有过一段情缘孽债,不过目下的这等情形也不能说破,便便对着南宫蝶羽开口言语道:“只要南宫蝶羽姑娘肯出头应战,对于我等而言,便是万千之喜,如何敢奢望别的事情。”

听得凌霄公子这般说法,南宫蝶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道:“这般就算说定了,我只迎战方寥。其他人概不迎战。”

凌霄公子闻言,便接口说道:“都依蝶羽姑娘的意思。”

听得凌霄公子如此言语,南宫蝶羽便退了回去。

迎战方寥之人有了之后,朝廷还剩下两名高手江少衡和万寿山,凌霄公子准备自己自己迎战一个。

不够如此一来,还差一个人。

故而凌霄公子便提气朗声说道:“诸位豪侠中,可否还有人愿意出列迎战。”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群豪依旧是毫无反应,毕竟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的武功绝不可能战胜江少衡,若是贸然出战,岂不是自取其辱。

凌霄公子喊过了三遍话,依旧没有人应承此事。

只听得后头咳咳了两声,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从轿子里头出来。

“儿啊,江少衡就由老身亲自来对付好了。”

听得有此言语,凌霄公子慌忙上前扶着这位老妇人说道:“娘亲,你刚刚收了伤不久,这种刀兵之事,还是不要参与好了,儿子自会应付。”

方才从轿子里头出来的便是凌霄公子的娘亲宁倾秋。

宁倾秋摇了摇头说道:“门下弟子和来的江湖朋友武功如何老身心里头有数,虽说不乏高手,可能够和江少衡等人抗衡的实在是找不出来,老身若是不出手,只怕胜不过皇帝差遣过来的这些人。”

听得宁倾秋有此一言,凌霄公子慌忙开口言语道:“娘亲所言极是,只是娘亲受伤未愈。如何可以出战。”

宁倾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为娘所受之伤没有什么大碍,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是老身不出战,只怕这些人都会被朝廷派来的御林军困死此地。”

听得宁倾秋有此言语,凌霄公子便接口说道:“也罢,只有委屈娘亲了。”

拄着拐杖的宁倾秋微微一笑道:“儿不必如此言语,目下这是最好的法子。”

定下了人选之后,凌霄公子便上前迎战。

简怀箴回去和万寿山言语之后,万寿山也首肯了此事。

见得凌霄公子第一个出来,万寿山也听说过江湖中崛起了一个后辈小子,剑术极为了得,早就有些跃跃欲试的他很想见识一下。

早年万寿山出道的时候是以一双肉掌纵横天下。

故而见万寿山出来迎战,凌霄公子便抱拳问询道:“鄙人用剑,不知王将军用什么兵刃。”

万寿山开口言语道:“鄙人当年练就了一身铁砂掌的武功闯荡江湖,后来投身朝廷,明日教御林军练武,用的都是长枪。那就用长枪来领教公子的高招。”

说着万寿山便回身招招手,随即有一名御林军的校尉将一柄长枪递给了万寿山。

万寿山接枪在手之后,便抖出了一阵枪花。

凌霄公子一见阵势,觉得万寿山在枪法上的造诣不浅,也不敢怠慢。

凌霄公子拱拱手说道:“请将军进招。”

万寿山没有想到此人如此托大,心下有气。

万寿山在宫里头这些人,可没少花功夫在枪法上,算起来也是浸淫了十多年,见得凌霄公子这般桀骜不驯的神色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此一来,万寿山便抢先进攻,枪花一抖,红缨一颤,便朝着凌霄公子攻击了过来。

见得对方来世迅疾,凌霄公子张口喝了句道:“好枪法。”

随即侧身避过万寿山的这招刺击的剑招,好个万寿山,不待招式便老,随即横枪一扫,便扫想凌霄公子的腰身。

凌霄公子便用剑鞘一档,抗住了万寿山的一击之力。

见得凌霄公子挡住了自己的横扫千军,万寿山心下不觉有些惊讶,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漫不经心的年轻人一动起手来,居然如此厉害。

万寿山也不搭话,继而变招攻击,斜刺凌霄公子的右臂。

凌霄公子不得已出剑斫击。

两人来来回回了攻杀了数十招,依旧不分胜负。

不够凌霄公子的剑术精妙,已然微战上风。

万寿山没有想到对方的剑术如此高妙,剑招连绵不绝,剑法犀利无匹,心下是越打越惊心。

过了白招之后,凌霄公子的剑招尚未有穷尽的模样,万寿山不免有些焦灼,便决意强攻,逼得凌霄公子撤剑。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凌霄公子的剑法远远比他的枪法要高明,万寿山原本想要逼得凌霄公子撤剑,却不曾想到凌霄公子非但没有令他得偿所愿,反而从间不容发之间极为高明的斫向他持枪的手。

如此一来,万寿山不得不丢下手中的银枪。

不够即便丢了枪,万寿山依旧有一双成名已久的铁砂掌可用。

万寿山双手一合,便夹住了凌霄公子的剑锋。

凌霄公子没有想到万寿山居然会出这一招,一件自己的宝剑被对方的手掌夹住,便用力去夺取。

只是万寿山在这双铁砂掌上浸淫了数十年,空手入白刃的武功已然是出神入化了,凌霄公子一夺之下,宝剑居然纹丝不动。

凌霄公子心下大骇,觉得此人真可谓是枪掌双绝,天下极难找出枪法和掌法都臻化境之人。

凌霄公子心下有此想法,不够却也是变招奇快,也跟着丢弃了宝剑,运起内力,朝着万寿山的胸腹击去。

万寿山丝毫没有想到这名年轻的公子居然会弃剑不用,改而用掌,掌中还夹着宝剑,不及变招。

如此一来,万寿山不得不侧过身子受了凌霄公子的这一掌,谁知凌霄公子的掌法得高人传授,更兼内力过人。

万寿山虽避侧了开去,受了这一掌,却也一点也不好受。

胸腹间一阵翻腾,万寿山不得不退后了好几步,过了一阵方才将胸腹之内的翻腾之气压抑下来。

万寿山只知方法有些大意已然输了一招,便有些不情愿的上前说道:“凌霄公子,这一战老夫输了。”

凌霄公子方才险胜了万寿山,心下也觉得侥幸,也举手说道:“万将军掌棍双绝,实在令本公子打开眼界,今日得胜了一场,实乃侥幸。”

万寿山接口说道:“败了便是败了,胜了便是胜了,并无侥幸一说。”

说完这话,万寿山便转上回去了。

凌霄公子见状况,便上前将方才激战中丢弃的宝剑收入剑鞘,随后也归回凌霄阁方面去了。

第一阵,凌霄公子险胜之后。

宁倾秋便出阵说道:“老身代表凌霄阁,来会会朝廷的高手。”

江少衡便摇着折扇施施然的走出来说道:“江少衡,曾身居少傅之位,此番代表朝廷,领教宁老前辈的高招。”

宁倾秋心知江少衡绝不是易与之辈,便点点头说道:“也好,老身便来会会朝廷的先少傅,小辈用什么兵刃。”

江少衡摇了摇折扇说道:“这便是小人的兵刃,不知道饿宁老前辈用什么武器。”

宁倾秋提了提说着的龙头拐杖道:“这龙头拐,便是老身的武器,将少傅小心子在意。”

说着宁倾秋便挥动了手中的武器对着江少衡开口言语道:“公子要小心,这便是我等的武器。”

过了片刻之后,江少衡便开口言语道:“看情形,宁老前辈似乎受了伤,不知道伤势如何?”

江少衡此言一处,非但凌霄阁上下哗然,就来简怀箴也是极为惊诧。

八十六,用心苦

“江少傅果然是好眼力,老身此去曾经被一众歹人围攻过,不过老身福大命大,几个歹人想要取老身性命,结果非但没有法子办成,无功而返,老身只不过受了一点轻伤。”宁倾秋也极为佩服江少衡眼光了得,便和盘托出此事。

“前辈若是受了伤,江某就算是侥幸赢过前辈便是胜之不武。”江少衡开口言语道。

听得这话,宁倾秋开口言语道:“江少傅不必如此言语,只要能赢了老身,便是赢了,绝无胜之不武之理。”

宁倾秋有此一言,江少衡也不再说什么了,便保全对着宁倾秋开口言语道:“宁老前辈既有此言,江少衡便得罪了。”

宁倾秋摆摆手说道:“江少傅不必客气,只管进招便是。老身提醒一下少傅,老身年虽老迈,可手中的龙头拐可依旧如当年一般的刚猛,若是轻敌,只怕会后悔莫及的。”

听得宁倾秋有此一言,江少衡便开口言语道:“多谢宁老前辈提醒。”

说着江少衡即便将扇子一摺,抱拳对着宁倾秋施礼道:“宁老前辈,目下我等各为其主,小人要得罪了。”

宁倾秋张口说道:“江少傅不必客气,速速进招便是。”

听得宁倾秋有此一言,江少衡便开口言语道:“也罢,宁老前辈小心了。”

宁倾秋中门大开,对着江少衡摆摆手说道:“尽管放马过来便是,不必如此磨磨蹭蹭的。”

江少衡抱拳对着宁倾秋礼了一礼,说道:“也罢,小辈此番要放肆了。”

言语未落,江少衡将身一闪,随即到了宁倾秋的跟前,将书中扇子一点,随即便点向宁倾秋的身上。”

宁倾秋见得江少衡身法灵活,招式迅疾,心下不由暗自叹许,江湖后辈果然厉害。

不够宁倾秋也是极为了得,将手中的龙头杖一举,便挡下了江少衡的五六个变招。

一接上手,江少衡心里头不由暗自佩服宁倾秋,果然不愧是宗师之人的人物,轻描淡写的一提龙头拐杖便迅疾无比的挡下了自己的数招攻击。

江少衡心里头有此想法,心下对于宁倾秋便是极为佩服。

不过心中虽是佩服,这场比试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江少衡飘身一引,随即便到了宁倾秋的身后,随即点向宁倾秋的笑腰穴。

宁倾秋听声辩位,似乎脑后张了眼睛一般,将身子一拧,堪堪避过了江少衡的一击。

江少衡一击不中,并无继续进招。

宁倾秋回转过身子,沉身问道:“江少傅为何不继续进攻。”

江少衡微微一笑说道:“背后出招,已然是情非得已,若是再度攻其不备,岂非对宁老前辈太过恭敬了。”

听得江少衡有此一言,宁倾秋很是高兴的开口言语道:“江少傅果然是仁德君子,不够我等二人是在比试武功,而不是在谈经论道,不必过于拘礼。”

宁倾秋有此一言,江少衡便开口言语道:“宁老前辈教训的是,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宁老前辈也并无出全力,后辈自然不敢过于进逼。”

闻得此言,宁倾秋便开口言语道:“如此言来,江少傅似乎未出全力,既是如此,倒也不算什么,江少傅若是不出全力,想要战胜老身只怕不易。”

江少衡闻言也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晚辈自知就算出了全力,能够战胜宁老前辈也是未知之数。”

听得江少衡有此一言,宁倾秋便开口言语道:“不错,不错,江少傅果真是妙人一个,江少傅不必保留,若是还有几分本事就都施展出来,若是老身今日败在江少傅的手中,也说明江山代有人才出去。老身这把老骨头便可安然归隐泉林,不问世事了。”

听得宁倾秋有此言语,江少衡便开口言语道:“宁老前辈既然有此一言,那江某便得罪了。”

宁倾秋开口言语道:“无妨,老身虽是老迈,不过这些年来武功却未曾搁下,江少傅不妨尽情进招便是。”

听得宁倾秋有此言语,江少衡微微一笑说道:“宁老前辈既然要晚辈放开手脚,晚辈岂能违逆前辈的意思,前辈可要小心了。”

宁倾秋点点头说道:“自可放马过来。”

听得宁倾秋有此一言,江少衡便拱手做礼道:“那么晚辈就得罪了。”

一言既了,江少衡便身子一扭,拔地而起,便朝着宁倾秋攻击过去。

手中的折扇引风一展,便朝着宁倾秋攻击过去。

眼看江少衡手中的折扇快要攻击到了宁倾秋的身上,宁倾秋不慌不忙将身子一纵,便跳到了龙头拐杖之上。

随即将脚一勾,龙头拐杖便挟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江少衡攻伐而去。

杖影憧憧,江少衡也是不敢怠慢,慌忙改攻为守,严守门户。

宁倾秋见到江少衡变招奇快,心下不由暗暗佩服,觉得后生可畏,江湖上后继有人。

江少衡的武功端是厉害,很快便又转守为攻,从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向宁倾秋。

宁倾秋觉得江少衡果真是厉害无比,手中一把寻常的折扇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心下虽有此想法,宁倾秋的身法极为快速,身子一飘,便到了一丈开外。

宁倾秋这一退却,江少衡却丝毫没有放过,如影随形的便追击了上去。

宁倾秋见得江少衡追击的极为紧迫,甩脱不掉,便反转过身子来应战。

两人再度接战,又斗到了一处。

在场外观战的简怀箴和一干人等,见得场中的局势如此,心下都是悬着,毕竟场中比试的两人武功之高,便是此间数一数二的。

简怀箴心下更是焦急,前场万寿山和凌霄公子一战朝廷已然落败了,若是江少衡再敌不过宁倾秋,三场两败,那么最后一场便无需再比试了。

若是事情当真如此发展,事情可就难办了。

万寿山心里头也是这般想法,此番是皇上派他率领数十万的御林军前来镇压此事,方才和对方赌斗,一时不慎,败在了凌霄公子的手上,此事已然令万寿山颜面无光。

若是再有何差池,只怕便是难以交代了。

万寿山方才战败之后心中颇为有些沮丧,不过见的宁倾秋和江少衡相丢之后心里头便想着,若是江少衡落败,那就只得不顾协议,只有号令手下的十万御林军起来攻击了此间的凌霄阁和江湖人马了,毕竟皇命难违,决不可让这些江湖人到山海关捣乱。

得罪了皇帝,马上就会脑袋搬家。

故而哪怕是得罪了一些江湖人,也总算是比得罪皇帝来的好。再说了手中有十万御林军,已然将围定了,想要攻伐这些江湖人士,倒是十拿九稳,决计可以稳稳当当的上风。

万寿山心下有此想法,眼中便掠过一丝阴毒之色。

简怀箴和万寿山挨的很近,万寿山的神情自然是逃不过简怀箴眼睛。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万寿山只怕心里头在打着什么主意。

心下微一转念,简怀箴心下明白万寿山只怕丝毫不肯放过这些江湖人士。

一念及此,简怀箴便为忧心场中江少衡和宁倾秋的比斗。心中暗自揣摩若是江少衡落败,自己又当如此处置此事。

场中两人的比斗甚为激烈,不独简怀箴心中有此念想,旁人也是也是如此。

凌霄阁这边的群雄心下也是极为关注场中宁倾秋和江少衡打斗的情形。

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宁倾秋和江少衡你来我往,互有攻守,似乎是平分秋色,不分盛败。

不过凌霄公子极为忧心宁倾秋,毕竟不久前有数名蒙面高手夜袭客栈,宁倾秋一人独战数人,虽是力挫群雄,不够亦是受伤不轻。

故而今日宁倾秋自动请缨出战朝廷派来之人时,凌霄公子心下便颇为忧心,从目下场合中两人打斗的情形看来似乎宁倾秋还略微有些占了上风,不过凌霄公子公子极为忧心宁倾秋的伤势只怕难以维持多久。

凌霄阁方面的门下子弟和江湖人士看着场中两人的决斗,都有些看的呆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两人相斗了一场,依旧是不分胜负,不过看两人的武功,实在是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一群人呆若木鸡,屏声静气,来粗气都不敢喘。

江少衡武功卓绝,宁倾秋的武功更是盖世无匹,只是前些日子受了一点伤之后,身手远不如前。

因此之故,江少衡得以和宁倾秋这般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比斗了数十回合,依旧能够不落下风。

宁倾秋心里头越战越是心惊,她没有想到江少衡这么个晚辈,武功居然高绝到了如此的地步,实在是令人诧异不已。

宁倾秋心下颇有些感慨江湖后浪推前浪,江少衡这个江湖后辈的武功真是颇为了得。

两个剧斗了片刻,便绕场游斗。

又斗过了一阵,宁倾秋因为刚刚遇袭受伤,兼之年纪老迈,功力也不似从前鼎盛时那般了,越是撑持越是艰难。

江少衡青春正富,自然毫无挂碍,气力悠长,反而是越战越勇。

情势似乎有了逆转的迹象,万寿山见此情形心中大快,便对着江少衡言语道:“少衡兄真是好样的,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有望取胜。”

简怀箴心下也极为高兴,不过转而一想便有些纳闷,她知道江少衡的身手和方寥在伯仲之间,当日宁倾秋和方寥交手的情形简怀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照理说来,方寥不是宁倾秋的对手的话江少衡理应也不是宁倾秋的对手才是,可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似乎不是如此,宁倾秋反而有落败的迹象。

简怀箴心下颇为讶异,不过转念一想,方才万寿山和凌霄公子一战已然落败,江少衡若能取胜自是最好不过,如此一来,双方一胜一负,互有输赢,如此一来就要看接下来的第三场。

简怀箴知道第一次凌霄阁方面由凌霄公子出面迎战,第二场又由辈分最尊的宁倾秋出面接战,如此算来,凌霄阁方面已然是黔驴技穷,人数虽众,却派不出其他的高手,宁倾秋既然已然出面,只怕凌霄阁方面后继乏人了。

心念及此,简怀箴心下不免有些欣喜。

之见场中的激斗依旧,宁倾秋虽受过伤,招式依旧不慢,江少衡也是沉着应战。宁倾秋久战不下,不免有些焦躁。

宁倾秋心知自己身有暗疾,若是久攻不下,对于自己颇为不利,有此念想手下的攻势益发凌厉了起来。

江少衡却见得这般情形,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开口言语道:“宁老前辈真是老当益壮,武功之高,晚辈极为佩服。”

宁倾秋也开口笑道:“将少傅过誉了,照着老身看,江少傅不愧是人中龙凤,如此年纪身手居然到了这等登峰造极的地步,简直是闻所未闻,令老身都觉得有些自愧弗如。

江少衡微微一笑说道:“宁老前辈真是过奖了,小辈这一点的微末武功,其实老前辈的对手。”

宁倾秋闻言便笑道,你我交战如此之久,少傅丝毫未落下风,反而是越战越勇。再战下去,你我气力消长,老身纺只怕会于此地落败。”

江少衡慌忙张口言语道:“宁老前辈何必过谦,驽下武功稀松平常,比起宁老前辈来更是有云泥之判,天差地别,相差悬殊,此番能够和宁老前辈斗到此刻不分胜负,小辈都有些吃惊不小。”

宁倾秋听得江少衡言语如此谦卑,对他自是颇有好感,便张口言语道:“江少傅果真客气,那么我等便在拳脚上见个真章。”

江少衡也微微笑道:“如此甚好,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我等二人今日若是不分出一个胜负,只怕还真是难以收篷。”

两人言罢,依旧是一番激斗,又战了数十回合之后,依旧是不分胜负。

不过宁倾秋前番遇袭,受过内伤,平素凭借深厚的功力还能镇的住,可是目下经过一番激战之后,牵动内伤复发,激斗之间,益发难以平易。

这般情形之下,宁倾秋也别无他法,唯有努力撑持,心下便想着速战速决为妙。

心下有这般的想法,宁倾秋的攻势便愈发凌厉的起来,江少衡应付起来便觉得有些吃力。

宁倾秋一招紧逼一招,江少衡也唯有见招拆招。

场外围观的一众人等见得如此精妙绝伦的攻防大战,不觉有屏声静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剧斗的两人。

如此大战,非但场外人看的心惊肉跳,就是场中打斗的两人,心下也是暗自佩服对方。

江少衡极为佩服宁倾秋这么一大笔的年纪了,武功居然还能保持的如此之好,混不似一个年迈的老妪。

宁倾秋心下也暗自赞叹江少衡,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后辈,居然能够一直和自己战成平手,丝毫不落下风。

不够心下虽是惺惺相惜,可是目下的情形却不容得此事。

宁倾秋自是不愿输给江少衡,如此就得答应朝廷的条件不去山海关找于冕,这是万万不能的事情。

心下有此想法,宁倾秋手中的龙头拐杖便抡得忽忽作响,想要迅速将江少衡击败。

凡事必有两面,宁倾秋攻势愈发凌厉,破绽也跟着出来。

江少衡是何等人,对于宁倾秋的攻势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勉力招架之后,江少衡手中的折扇一划,回手一勾,使出了一招妙绝人寰的绝招,折扇脱手而出,妙到毫颠的冲向宁倾秋的命门。

宁倾秋不由大惊失色,丝毫没有想到江少衡居然会这么一手江湖失传已久的御剑之术。

折扇飞旋朝着面门扑击而来,不啻于精铁锻造的法。轮一般。

宁倾秋见势不妙,只等将身子一纵,折扇险而又险的从她的脚下掠过。

不过折扇刚刚掠过之后,忽然从半空中有改变的轨迹,回旋着朝着宁倾秋的身后掠过来。

宁倾秋见得这般情形,不由大为讶异,不过身在半空丝毫没有办法,只得再度提气往边上一纵。

折扇便堪堪从宁倾秋的身边掠过。

不过扇子虽躲避了开口,腹内的一口真气却浑浊了。

折扇却也奇怪,两击不中之后,居然有折了个弯朝着宁倾秋的背面袭击过来。

宁倾秋见此情形,心下大骇,只得拼命提气,欲要再度提纵。

可惜方才欲要脱身提纵起来,不妨牵动内伤,内息一窒,便无法提气纵越。

眼看那柄折扇便要击中宁倾秋的背面了,只见一道白影一跃而起,宽袍一展,便将折扇收回了袖中。

众人抬眼看时,方才出手之人正是风神俊雅的江少衡。

江少衡将折扇收好之后,待得宁倾秋落地安稳之后,便对着宁倾秋开口言语道:“宁老前辈高抬贵手,让晚辈此番侥幸获胜,承让了。”

听得江少衡有此一言,宁倾秋便开口言语道:“江少傅不必谦虚,此战老身败的心服口服,江少傅也绝非侥幸取胜。”

言罢,宁倾秋便对着江少衡点了点头,随即缓步回到了凌霄阁一众弟子里头去。

见得宁倾秋认输,万寿山和简怀箴均是极为高兴。

三场两胜,如今比过了两场,是为一胜一负,那么最为关键的便是剩下的最后一场。

众人眼前一花,方寥已然神情萧然的立在场中。

凌霄阁门下弟子和一干江湖朋友们都觉得这个方寥武功果然厉害,居然能够这等情形之下忽然出现,其轻功水准一般的江湖人士都不敢望其项背。

八十七,刀剑笑

方寥一出场,便引到了一阵哗然。

双方人马倶是喝彩。

这时候凌霄阁的弟子也让出了一条路,一个黑衣黑袍的女子轻挪莲步行了出来。

一见此女行来,方寥的瞳孔不由减缩了一下,朝着自己行来的女子居然是南宫蝶羽。

南宫蝶羽先前曾极为喜欢方寥,可惜方寥身负血海深仇,决不愿理会儿女私情,故而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两人之间并无瓜葛。

只可惜情之为物实为难解,方寥越是冷若冰霜,南宫蝶羽却益发不能放过,情愫暗生,不能自拔,终于因爱生恨,走上了和方寥作对的道路。

前次奔袭皇帝的銮驾卤簿,年高有德便有份参与,可惜半途上也是被方寥出手阻拦,便削落了她的面纱和一缕青丝。

南宫蝶羽便含忿而去。

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有想到今日一事,方寥跟随简怀箴而来,比作为朝廷的一员出战,南宫蝶羽便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向着凌霄公子主动请缨一战。

凌霄公子素知此女乃是当今天下头号杀手,武功卓绝,来的门下弟子和江湖朋友中无人能及,自然便应允了此事。

“南宫姑娘,向来可好?”待得南宫蝶羽到了跟前,方寥忽然出声招呼道。

闻得此言,南宫蝶羽的身子不由微微一颤,随即毫无表情的回复了一声:“一向不错,方大侠向来可好?”

听得南宫蝶羽有此一问,方寥却半晌没有回话,南宫蝶羽也静默了下来。

两人静默了半晌,不动,不声,甚至两眼神都没有转动过。

场外的凌霄阁门下的弟子和一干江湖人依旧朝廷派来的御林军都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两人的闷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

南宫蝶羽忽然发动,一剑便刺向方寥的面门,端是狠辣无比。

旁边观战的江湖人士见得南宫蝶羽出剑如此毒辣,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暗自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号杀手,出手迅捷无情,直取人命。”

眼看南宫蝶羽的剑都要戳到方寥的面门上了,方寥只是微微一侧身,便避开了这一剑。

群雄不由大为喝彩,都觉得方寥的武功果然高明,这一拧身便妙到了毫颠。

只见眼前身影一晃,场中二人便叮叮当当的交过了数十招。

只是方寥用的是剑鞘,而南宫蝶羽用的却是利刃。

南宫蝶羽的武功甚为高明,不过比起方寥来还是差了一点。

两人打斗了数十招,依旧不分胜负。

只是方寥依旧用的是剑鞘。

南宫蝶羽久攻不下,忽然将手中的宝剑一丢,便对着方寥张口言语道;“方寥,算你狠,你不愿使用宝剑,那好,我们来比比拳脚好了。”

方寥闻得此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将宝剑插到了地上,随即走到了南宫蝶羽的跟前。

“南宫姑娘请进招。”方寥对着南宫蝶羽招了招手。

南宫蝶羽气愤不过,一招白鹤亮翅便迎面攻了上去。

两人拳脚相加,你来我往的斗了数十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只是方寥从不进攻,只是见招拆招,可是南宫蝶羽丝毫未能占得上风。

毕竟是女流之辈,斗了数百回合之后,南宫蝶羽已然有些气喘,分明有些气力不济的模样,而反观方寥依旧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费力的模样。

旁边的观战的人盯着场中穿花蝴蝶一般的俊俏男女,不知有谁开口说道:“这两位看着看一对,打斗起来倒也是颇为可观。”

便有人接口说道:“看来方寥有意相让,看来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输赢了。”

这话尚未说完,场中局势忽然变化。

南宫蝶羽忽然自腰间抽出一把作为腰带的缅刀,斜着往方寥的胸前劈去。

方寥心下一惊,慌忙错步退开,可是两人方才斗拳脚之时挨着太近,一时之间并没有完全避开。

只听嗤啦一声,方寥的胸前的衣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南宫蝶羽觉得有个熟悉的一个物件掉落到了地上,便停下手来。

方寥慌忙从地上东西捡起来,随后便欲放回衣袋之中。

南宫深吸了一口气到:“那是什么物件?好眼熟。”

过了半日之后,方寥方才定定的张口到了一句:“前番削弱你的面巾之事,绝不是有意为之的。”

说着方寥伸手自贴身的衣袋里头逃出一个东西,递给了南宫蝶羽。

南宫蝶羽接过一看,正是当日自己夜袭皇帝的銮驾卤簿时被方寥一剑削弱的面巾。

入手之后微有余温,显然是方寥日夜带在身边所致,面巾叠的整整齐齐的。

南宫蝶羽揭开一看,只见面巾里头严严实实的包着自己当日被削掉的一缕青丝。

方寥喃喃自语道:“这些好了,还君明珠,物归原主好了。”

听得这话,南宫蝶羽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对着方寥施礼道:“方大侠武功盖世,南宫自认不敌。”

说罢,南宫蝶羽便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凌霄公子门下的阵营中。

南宫蝶羽此言一出,双方倶是哗然。

不过凌霄阁门下弟子和一干江湖人等畏惮南宫蝶羽剑法高超,出手更是毒辣,更何况还有一个天下第一女杀手的名号,自认不敢如何得罪南宫蝶羽。

凌霄公子一脸灰败,只得出面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既然南宫姑娘认输,三场两胜,凌霄阁输了。”

万寿山闻得此言,便大叫一声好:“既然如此,就抓你们回去,跟本将军一道进京去见皇上,听候皇上发落。”

凌霄公子闻得此言,便大声喝道:“万寿山将军差矣,此番赌斗并无此内容,若是将军执意要捉我们回京,只怕我等非但不会京,还有重整人马去山海关。”

“真不识好歹,你们这些江湖人,莫非都想造反不成,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军将尔等统统捉回去关到刑部大牢里。”万寿山咆哮道。

“那倒也要看看将军有无这个本事了。”凌霄公子讥嘲了一句。

万寿山暴跳如雷,简怀箴慌忙劝住道:“将军稍安勿躁,请将军带兵退出三里地,这些江湖人交由本公主来说服好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万寿山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既然公主有此一言,倒也罢了,还请公主小心为上。”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将军也请小心。”

万寿山对着简怀箴抱拳告退,随即引着十万御林军退避了三里,不过依旧困着一干江湖人。

简怀箴走到凌霄公子跟前说道:“凌霄公子,此事不可鲁莽行事,你看十万御林军带了不少的强弓硬弩,若是硬抗,只怕凌霄阁不是对手。”

凌霄公子哼了一句道:“我就不信这个邪,江湖多大的风浪我都经历过,十万御林军只怕还是困不住我,就算胜了,只怕也是胜之不武。”

江少衡闻得此言,便上前对着凌霄公子开口言语道:“凌霄公子请听我一言,公子麾下五千余众想要对付朝廷精锐的十万御林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再者对抗朝廷,必会祸延家人。凌霄阁门下部众众多,江湖朋友也为数不少,若是殃及池鱼,凌霄公子于心何忍?皇长公主这般做法,无非是想要保全尔等的性命,今日鄙人和方寥兄弟出手,所为何来,其实而言正是为了此事。”

听得江少衡有此一言,凌霄公子方才恍然大悟,慌忙上前对着简怀箴赔礼说道:“多谢皇长公主帮忙,本公子险些铸成大错。”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而今知晓也不晚,本公主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公子。”

凌霄公子慌忙接口说道:“皇长公主请说。”

“请凌霄公子派人给于冕带一句话,本公主已然传书命山海关千总好生照料他,而且皇上曾对我言及会在有生之年为他父亲于谦平反,请于冕贤弟不必焦躁,静候佳音。”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凌霄公子和江湖子弟均感简怀箴恩义,加上已然知晓于冕一事乃是以讹传讹,便决意悉数退回,不再往山海关进发。

八十八,触龙颜

简怀箴听得群雄有此言语,自是极为高兴,便对着凌霄公子开口言语道:“真是多谢公子了。”

凌霄公子微微一笑说道:“皇长公主不必客气,我等此番前去山海关也是为了于谦大人的儿子于冕。江湖流言,以讹传讹,我等江湖人士均是基于义愤,方才如此行事。”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言语,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凌霄公子所言不差,江湖本是是非之地,流言也不尽相同,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于冕在山海关之事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有意造谣。江湖谣传,不足采信。”

凌霄公子微微一笑说道:“公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于冕之事尽是谣传。”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倒也不甚奇怪,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江湖有此谣传,也是天下百姓痛惜于谦于大人之死,哀悯其子,故而才后有这般的传言。”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说,凌霄公子便颔首说道:“人心思贤,追念于公,自是如此,没有想到皇帝老儿居然也有为于谦于大人平反之念,当真是令人惊诧。”

凌霄公子有此一言,简怀箴微一沉吟,随后开口说道:“公子所言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皇上究竟对已死的于谦大人抱着什么样的观感,身为臣子也不敢妄加揣度。只是皇上当日曾亲口允诺我这件事情,当时我也有些纳闷,不过现而今想想于谦大人已然故去,皇上顾念旧情,心中便又此宏愿倒也说不准。”

凌霄公子颇为凝重的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有此一说,本公子倒也能够会意的到,只希望皇帝老儿不是口中说说,而是真有此意。否则的话,于谦大人便算是冤死了。”

简怀箴听得凌霄公子有此言语,也颔首到:“公子此言,颇为本公主之心,无论如何,本公主定不会令于谦大人沉冤莫白。”

听得简怀箴有此坚定的言语,凌霄公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沉毅勇敢,眼中满是真诚之色。

凌霄公子便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帝老儿的话到有八九分可信,何况皇长公主还一力担保,凌霄阁的门下弟子和一干江湖朋友岂能不信,再者今日朝廷派出十万御林军围困我等,若不会皇长公主出手相助,只怕我等倶已丧命此地。”

听得凌霄公子有此一言,简怀箴很是高兴的开口言语道:“凌霄公子也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同是于谦大人的知己好友,能够为于谦大人做一点事情自是应该的。攻错若是,同心若金,自当相期无负平生。”

简怀箴说出这番话之后,凌霄公子便极为欣喜的开口言语道:“此事自是如此,皇长公主以朋辈子论交,对我等推心置腹,本公子自是很开心。日后皇长公主若是有何差遣吩咐,我们凌霄阁若是能够办得到的,一定会为公主办到。”

“公子一诺千金,本公主已然知悉了此事,于此先行谢过。”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凌霄公子自是欣喜。

几人绸缪了一阵之后,时日不早,便依依不舍的话别,简怀箴便目送凌霄公子等人离去。

凌霄公子等人安然离去之后,简怀箴等人便去见万寿山。

万寿山已然从御林军的将士手中明白了此事,知晓了凌霄阁门下弟子已然退去,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果然厉害,三言两语便将那些个江湖人都给打发了,若是换做卑职,只怕丝毫没有办法,到了最后还是要动刀兵的。”

听得万寿山有此言语,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万将军着实是客气了,今日若不是有万将军领兵震慑,只怕这些江湖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从这里头也足见皇上对万将军的信任。”

“那是当然,今日皇上能够差遣本将军到了此处,自然是信任本将军。”万寿山哈哈大笑道。

“好了,此事已然了解,就此告辞。”简怀箴抱拳说道。

万寿山便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皇长公主,我等就此别过。”

简怀箴辞别了万寿山,领着一干人等回了京师,和诸人分手,随即独自去皇宫跟朱祁镇禀报此事。

路过菜市口,之间人潮涌动,心下不免微微一动。

上前一看,果然舰队场中绑着一个人。

四十多岁的模样,简怀箴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讲过。

简怀箴便跟一个旁人问道:“大爷,刑场中被捆缚之人是何人。”

那人看了简怀箴一眼,便开口说:“是李贤大人,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皇上居然要砍了他的脑袋,这是作孽呀作孽。”

“李贤。”简怀箴听得这么名字,马上便明白了此事,心下想道此人应该便是和于谦持着不同政见的那位宣德年间的进士李贤。

“大人人犯了什么过错?为何皇上好看他脑袋。”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那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此事,这时候便有人开口言语道:“我倒是听说了些,据人说这李贤是个大呆子,居然三次上书请皇上赦免于冕。可是令人没有想道的是,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得罪了皇上,皇上便怪罪了下来,还要杀了李大人。”

听得此人这般说法,简怀箴心下一紧,李贤的为人她曾经听于谦说道,于谦对此人的评价是结纳三教九流却可以托付大事。

能得于谦如此评语,简怀箴自然清楚这个李贤死不得。

这般想来便对着旁人急切的追问道:“何时行刑。”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方才那个闲人便接口说道:“据方才监斩官所言,应当还有三刻钟就到了时辰了,真是可惜了一个大官。”

简怀箴闻得此言,马上便转身离去了,她想到速速入宫去见皇帝,她可不愿意李贤就此死在菜市口。

入了宫,自然很快便见到了朱祁镇。

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行礼道:“皇上,李贤大人犯了什么过错,皇上居然要杀了他。”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那个李贤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朕一直容忍他,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丝毫不顾朕的体面,总要和朕过不去。”

简怀箴便接口反问道:“李贤如何跟皇上过去了?”

朱祁镇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此事也是和那于冕有关,朕这几日被于冕之事弄得心烦意乱的,这李贤去丝毫不体朕的意思,三番五次的上奏章要朕赦免于冕,简直就和那些江湖人一般,不知朝廷的体统,毫无心肝可言。”

听得朱祁镇提到了那些江湖人士,简怀箴慌忙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言的那些江湖人,经得万寿山将军之后,已然退却。”

简怀箴有此一言,倒是颇有些出乎朱祁镇的意料之外,他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如此说来,想要去山海关相救于冕之人已然悉数退了回去。”

“皇上所言甚是,那些人已然退却了回去。”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好,好,万寿山办事倒是利索。”朱祁镇心下颇为高兴。

简怀箴见此情形便开口说道:“皇上,那些江湖人均是以为江湖谣传于冕在边关受人欺压,基于义愤方才欲要去边关相救于冕的。正如李贤大人一般也是秉着一颗良善之心,方才敢言敢谏,这等股肱之臣,还请皇上宽大为怀,给予赦免。”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心下依旧有些不忿,不过听简怀箴说江湖人已然退却,不在到边关闹事,心下不觉高兴了不少。

“爱卿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于冕并无谋反之心。李贤应该也不是同党。”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笑道:“皇上所言不差,正是如此。”

“也罢,于冕既无跟江湖人勾结,也无谋反之心,李贤为他开脱也算不得什么大错,朕马上传令,让他们放人便是。”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多谢皇上仁德深厚。”简怀箴对着朱祁镇施礼道。

“来呀,速传旨意,放了李贤。”朱祁镇对着身边的内侍开口言语道。

太监领旨之后便速速去办理去了。

救下了李贤之后,简怀箴心头悬着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过了半日之后。

李贤被放之后,后来便得知是简怀箴在皇上面前求情,才让他得以逃出生天。

李贤对简怀箴自然极为感激,便亲自到简怀箴府上等候致谢,简怀箴闻得李贤前来,便亲自出门将他延请入内。

李贤见简怀箴降尊纡贵亲自出迎,心下颇为感动。

便欲对着简怀箴跪拜行礼道:“罪臣李贤今日专程登门致谢,多谢皇长公主在皇上跟前给罪臣请命,皇上方才下令刀下留人,鄙人得以逃过一劫。”

简怀箴慌忙上前阻拦道:“李大人不必如此,说实话李大人不过犯言直谏,乃是天下群臣的表率。本公主替你跟皇上求情也是不想让朝廷在失去了于谦大人之后有平白无故的少了一位柱石之臣。”

听见简怀箴将自己和于谦大人比肩而立,李贤心下不由有些感激涕零,言语呜咽道:“得皇长公主这般青眼看待,李贤便是一死也心甘情愿了。”

简怀箴慌忙上前阻拦道:“李贤将军不必如此,请到府内一叙。”

听的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今日若能和皇长公主长谈,自是快慰平生。”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笑笑说道:“李贤大人真是能说话,怪不得于谦大人曾对本公主言语,朝中权臣皆碌碌,唯李贤,上接庙堂,下恤民情,立朝为官身正不阿虽是不易,不过能够如李贤那般挥洒如意便更是难得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心潮起伏,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年的政敌,在迎立皇帝朱祁镇复位还是匡扶朱见深继位上有重大分歧的于谦于大人,居然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语和推许。

“于谦大人果有此言?”惊愕之下,李贤发问到。

简怀箴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一点不差,这番话是于谦于大人在世之日亲口对本公主言及的,言语入耳,本公主从来没有忘却这番话。”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慌忙张口说道:“于谦大人真是太过抬爱了,没有想到于谦大人能够如此推许李某人。李某一事无成,连相救于谦大人公子于冕之事都办的一塌糊涂,若非皇长公主出手相救,差一点成了刀下之鬼,想想于谦大人的言辞,还真是愧疚莫名。衔哀质诚,实在有些对不起死去的于谦大人。”

简怀箴笑笑说道:“李贤大人不必愧疚,于谦于大人为官清廉,立朝刚直,绝无朋党之交,不过私下来于谦大人私心自淑,朝中人物,当退李贤大人为第一个。李贤大人,死者已矣,如今也不必太过伤怀。还请随我先行入内一叙。”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微臣便先和皇长公主入内一谈。”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迎李贤入内,到了一处偏僻所在之后,简怀箴屏退了所有人,便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于谦大人之死大人有何看法?”

李贤见简怀箴屏退了所有服侍之人,不让她们在跟前,心下明白皇长公主定然会和自己商议一件要事。

蓦然闻得简怀箴有此见问,李贤便张口说道:“此事都坏在那般还乡团手里,李贤恨不得将这些大人先生寝其皮,食其肉。”

简怀箴见他满脸均有义愤之色,不似作伪,便开口说道:“李贤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事情便是如此,都坏在那般投机的大臣手中。可惜本公主当时隐居江南,不问世事,否则的话,定然不会让这等事情发上。”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便张口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当年若是有皇长公主在京师里头,事情绝不会弄成那个地步,当年徐有贞,石亨,张軏等人和司礼监曹吉祥朋比为奸,内外勾结,发动夺门之变,将于谦于大人捕系入狱,进而打击内阁的其他阁员。后来查无实据,便罗织罪名诬陷于公,结果在审查于谦的官员报知并无查出于公并无不法情事之事,徐有贞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说虽无显迹,意有之,如此便将莫须有的谋逆大罪叩到了于谦于大人的身上,说起来真是千古浩叹。若是能够将这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扳倒,我李贤是死也甘心。”

听得李贤有这般言语,简怀箴已然明白了李贤之心,心里头明白李贤此人不愧是正色立朝的于谦在世之日推许的朝廷大臣。

“说的好,李贤大人不愧是忠义之士。”简怀箴脱口赞许道。

李贤脱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也不算什么,李贤不过是空有其志,却无法施展手脚。如今奸臣当国,李贤却束手无策,实在是愧对于谦于大人。”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事在人为,不管如何,只要用心去做,一步一步来,事情总是可以成功的。”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不由瞪大了眼睛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这般说法究竟是何意,莫非皇长公主预要对付这几个奸臣。”

简怀箴闻得此言,微微一笑说道:“本公主真有此意,不过以本公主的身份,实在不能便宜行事,须的借助大人之力方能动手。”

李贤不由站起来说道:“皇长公主莫为意欲动手不成?”

简怀箴闻言也不正面搭话,只是闲闲的开口说道:“李大人这几日可曾听得一件消息。”

李贤颇有些纳闷的开口言语道:“不知道皇长公主所言的新闻究竟意有何指。”

“事关徐有贞此人。”简怀箴淡淡的开口言语道。

“事关徐有贞,明白了,听人说此人前日时日回家休养,静极思动,又想重回内阁。”李贤开口言语道。

“正是此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这个无耻之尤的奸臣只怕还是贪恋京师的繁华,此番重回京师只怕还好做搞一番动静来。”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慌忙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虚,这老匹夫从来没有安过什么好心。若非还有王法,我已然要他血溅七尺,横死当堂了。”

简怀箴见李贤这番义愤填膺的模样,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既然心中有此宏愿,本公主倒是想起李大人做一件事,不知道李大人可否愿意。”

李贤闻得此言,慌忙避席对着简怀箴施礼道:“皇长公主若有吩咐,李贤宁死不避。”

简怀箴张口言语道:“李大人真有此言,本公主极为欣慰。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恐怕真有性命之虞,李贤大人当真不怕。”

李贤道:“于公此去,李贤于斯世也是颇为寂寞,若能拼却此生,为家国除一神奸巨蠹,李贤就算一死也算死得其所。”

“好,好,好。”简怀箴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随即简怀箴便正色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猜的不错,本公主就是想请李贤大人带本公主出面替朝廷除害,而且本公主不但想要除去徐有贞,就连曹吉祥,石亨等人都不愿放过。”

李贤闻得此言,面色丝毫不变,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若是除此三大奸臣,有用得着李贤的地方,但凭吩咐便是。”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徐有贞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去之不易,石亨和曹吉祥勾结,在朝廷和宫里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一并除去,绝非易事。目下李大人只要心中存有此念即可。诛杀徐有贞、曹吉祥和石亨三大奸臣之事极为危险、任重道远。若是李大人不愿从命,简怀箴自不勉强,只是不知阁下肯不肯如此行事。”

八十九,告御状

李贤闻言,义无反顾的便接口说道:“是,李贤遵命。”

听得他答话如此斩钉截铁,简怀箴心下很是欣慰,便接着开口说道:“想要对付这几个人,必须亲自深入龙潭虎穴,离间朋党,进而掌握证据。”

闻得此言,李贤便笑道:“此事绝非难事,李贤自问处事圆通,和三教九流之人都能结纳相交,这几个神奸巨蠹虽是奸猾,不过想要混迹其间和他们打好交道,于李贤容颜倒也不是难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正是此话,李贤大人若是能够办成此事,对于我等而言,便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李贤敛手做礼道:“那鄙人明日便设法跟这些人攀上交情。”

简怀箴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倒是不必急于一时,李贤大人可先烧烧冷灶,不必如此着急这几人搭上关系,免得惹人怀疑。”

听得简怀箴有此吩咐,李贤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这些个卑鄙小人,心肠最为歹毒,疑心病也最重。李某回去之后,便先遵从皇长公主所令,先不过意奉迎,目下只稍稍冷灶好了。”

闻得此言,简怀箴微微一笑道:“本公主正是此意,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朋党新欢之间已然有了裂隙,就算我等不必出手,这些个狐朋狗友也不得长久,先静候旁观,看看徐有贞回来之后事情有何变故。”

听的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也好,谨遵公主吩咐。”

简怀箴便接口说道:“李贤,欲要对付这三人之事,决不可泄露一字半句,否则必有杀身之祸,你可知晓。”

李贤应道:“多谢皇长公主教诲,李贤明白。”

“好,明白就好。”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

“皇长公主,皇上对于这些人究竟有何看法?”沉默了半晌的李贤忽然发问道。

闻得此话,简怀箴也不知道改如何言语此事,便张口言语道:“此事说来话长,李大人也知道皇上素来顾念旧情,这些人虽是骄横跋扈,闹出了不少的荒唐事,可是皇上念及当年他们发动夺门之变的帮着皇上复位的功绩,也唯有对他们假以颜色。”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心下便是洞明,简怀箴的这番话虽是颇是说的有些隐晦,不够意思却很明白,那就是贵为天子的朱祁镇对于当年发动了夺门之变的这几人心下还是有些旧情在,正所谓抹不开情面,故而这些奸臣虽有劣迹,皇上也不得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过颇有情势,心下对于这些人只怕别有意见也不得发作。”

从简怀箴口中得悉了朱祁镇的态度之后,李贤觉得事情真是如同简怀箴所言的那般大有可为。

只要皇帝已然不站在这些奸臣那边,日后办起事情来便不会觉得束手束脚,腾挪施展的空间也大了不少。

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目下我等应当如何行事才好。”

简怀箴闻言便指示道:“目下稍安勿躁,静观其变便是,徐有贞回朝,必然会大起波澜,这些奸臣只怕会窝里斗。”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便点点头说道:“李贤明白了。”

简怀箴便对着李贤说道:“既是知晓此事,那就请先行回去,做好预备,静观其变即可。”

李贤便张口笑道:“多谢公主教诲。”

“好,李贤你先回去好了。”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是,李某先行告退。”李贤开口言语道。

李贤随即作别了简怀箴,独自一人归去了。

李贤走后,简怀箴细细思量了一下目下的局势,觉得目下的情势还有些晦暗不明,想要对付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徐有贞控制了文官集团,武人出身的石亨手中操控了用兵大权,而曹吉祥执掌司礼监之外还总督三大营,算起来个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到底从那一人身上入手对方为宜呢。

简怀箴思索了半日,依旧没有主意,不知道该从何人身上突破此事。

“于公,你在天有灵,期望此番能够显圣出来,助一臂之力。”简怀箴暗自祈念道。

冥冥之中简怀箴觉得于谦果真对他言及不必心焦,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数日之后,徐有贞休养归朝,内阁早就在他的把持之下,故而虽是休养期间,内阁事务也是由他一人遥制。故而朝廷中的一干事宜都瞒不过徐有贞,徐有贞自是了如指掌。

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徐有贞自是气焰嚣张,自觉大明天下除了皇帝朱祁镇,便属他最大了。

回到京师之后,徐有贞故态复萌,除了上朝之外,下朝之后便整日寻花问柳,糟蹋了不少姑娘。

当然御史大夫们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徐有贞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皇帝对他这般形迹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是贸贸然第一个弹劾的奏章上去,只怕先搞的家破人亡的是自己。

一日下了朝之后,徐有贞打道回府,意兴不浅的从轿子里头朝外头看,只见到外头有两名女子结伴而行,前行之人极为美貌,后面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的似乎是个丫鬟。

徐有贞极为动心,便命人停下了轿子,随即让人将那名美貌的女子和丫鬟强行绑缚回去。

归家之后,徐有贞回去一看,那名女子又羞又急,居然昏了过去。

徐有贞自然不愿放过,便强行污了这名美貌妇人的身子。

第二日,徐有贞依旧去上朝,回来之后,官家报称说昨日逮到的丫鬟不知道如何将妇人一起弄跑了。

徐有贞心下不已为意,颇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也不便责怪管家,便张口说道:“罢了,跑了就跑了,日后行事小心一些便是。”

管家应了一声。

却说这名美貌的妇人是曹吉祥的侄子曹铁的夫人。

那日带着一个丫鬟去进香还愿,却不曾想一去未归。

曹铁派人四处找寻,依旧没有消息。

没有想到丫鬟带着披头散发的夫人忽然回来了。

只是夫人的面色铁青,面上泪痕依旧,曹铁心下很是诧异,迎入内室之后,夫人便纵声大哭。

曹铁心下起疑,从旁询问,夫人去誓死不说。

曹铁无奈,只得出来询问丫鬟。

丫鬟自然不敢隐瞒,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听得是许府之人坐下此事,曹铁不觉气愤难平,又气又恨,可是他心里头明白依着自己的势力绝没有方法很徐有贞对抗。

可是被人带了绿帽子,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曹铁所能忍受的,不要说曹铁是个正常的男子,就算是虚凤假凰的那些买了妻妾的太监也不愿如此行事。

心下觉得自己斗不过徐有贞的曹铁,心下一发狠,便去见曹吉祥。

曹吉祥想来对自己家族的子弟颇为照顾,再说他还有个护短的毛病。

故而一见曹铁来自己跟前哭诉了此事,当下便勃然大怒。

“徐有贞,当年若不是我在里头里应外合,哪里有他今日的地位。这老家伙居然一点都不感恩图报,反而把事情都搅合到了我们头上来,到太岁头上动土,莫非徐有贞以为我曹某人当真是怕了他不成。”曹吉祥开口言语道。

曹铁嚎啕大哭道:“叔父,你老可要为孩儿做主啊。”

听得曹铁口出此言,曹铁颇为无奈的开口言语道:“徐有贞虽是可恶,不过皇上目下还离不开他,你若是想要报此一箭之仇,只怕未必有人肯帮你。罢了,罢了,就由老夫厚着老脸到皇上面前给你告御状去。”

曹吉祥有此表示,曹铁自是感激涕零的开口言语道:“多谢叔父,叔父,这一次家门的荣辱全都靠你了。”

听得曹铁有此一言,曹吉祥便开口言语道:“放心,放心,徐有贞虽是内阁首辅,你叔叔我也算是执掌司礼监,外带管辖三大营,怎么说都是皇上跟前说的上话的人,皇上也不可一日缺了你叔叔我,这一次我倒是要看一看是他们内阁厉害,还是近在皇上跟前司礼监厉害。”

曹铁见曹吉祥有此咬牙切齿的表示,曹铁心下明白曹吉祥已然跟徐有贞杠上了,便抹了一把泪道:“多谢叔父。”

这件奇闻很快便传到了简怀箴的耳朵里头,简怀箴觉得时机到了。

如此想来,简怀箴很快便招来李贤,将此事告知于他。

听得简怀箴的叙述之后,李贤一拍大腿说道:“狗咬狗,看来皇长公主所言极是,这些神奸巨蠹都是不安于位之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和曹吉祥算是掐上了。不过这也是徐有贞活该,谁叫他为老不尊,有失检点,活该有人要在皇上面前告他御状。”

李贤如此言来,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此事剖析的一点不差,看目下的情形,情形便是如此。曹吉祥和徐有贞之间生出了仇隙,便是你居间挑拨其事的好机会。”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颇为诧异的问道:“皇长公主何处此言?”

简怀箴张口便说道:“此番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李贤你便可居间行事,暗中跟双方卖好,打入内部,获取这两人的信任之后,如此便可掌握曹吉祥和徐有贞的罪证。”

简怀箴的这番话一出口,李贤便恍然大悟道:“公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观之,此二人相斗,正是我等的机会。”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只要这二人相斗,便是我等极为重要的机会,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日后便可掌握曹吉祥和徐有贞的阴私和罪证。”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应答道:“皇长公主所言甚为有理。”

简怀箴便吩咐道:“既然李贤大人别无意见,此番之事就请李贤大人照此行事。”

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明白,请皇长公主放心。”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好,李贤大人乃于谦大人在世之日便极为佩服之人,想来必然不会又和纰漏,此番就有劳李大人了。”

李贤慌忙摆手说道:“皇长公主真是言重了,算起来,鄙人能够笔底超生,不至于变成刀下游魂,都是皇长公主的恩赐。再者此番所做作为都是为了于谦于大人,就算万死,李贤连眉毛也不会皱一下。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简怀箴很是欣喜的张口说道:“若是于谦于大人在世,能够见得李贤大人有此义举,定会极为高兴。”

李贤便接口说道:“李贤决意隐忍下来,替冤死的于谦大人洗雪冤情。皇长公主,李贤就此别过。”

简怀箴颔首道:“李大人此行自当小心,千万珍重。”

“李某省的,皇长公主请放心。”李贤言语了一声,便辞别了简怀箴。

从简怀箴处得知曹吉祥欲要和皇上告状之事之后,便摸黑摸到了徐有贞门上求见,说为了曹吉祥告状之事求见徐有贞。

曹吉祥欲要告状之事徐有贞自然从别的渠道得知了,心中也自有些烦闷。

毕竟曹吉祥不是一般人,若是一个不好,惹恼了曹吉祥,只怕绝非什么好事情。

司礼监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自己虽是内阁首辅,不过宫里头的势力却是鞭长莫及。

听得门上有人报称为了曹吉祥告状之事求见自己,徐有贞便吩咐下人将门客带来。

一见面,才发觉是个朝中的熟人李贤。

徐有贞便张口问道:“李贤贤弟今日如何来了,居然还不投门贴,自称布衣,难道不怕老夫让老弟入门。”

李贤笑了笑说道:“徐大人言重了,大人是内阁首辅,跟唐时的宰相一般,礼绝百僚,李贤不过是个芝麻下官,在徐大人面前还不跟毫无功名的布衣差不多。”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贤弟所言倒是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贤弟如此举动必有所法,不知道贤弟此举究竟想要如何。”

李贤笑笑说道:“徐大人所言甚是,此番愚弟来找大人,还正是有一件要事想要和大人商议。”

徐有贞故作高深的开口言语道:“有何要事,请李贤弟明示。”

李贤嘿嘿一笑说道:“这几日听人曹公公欲要对徐大人不利,想要在皇上面前告徐大人一状。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李贤弟从何处探知这个消息。”

李贤微微一笑便张口说道:“此事传扬的满城风雨,只怕京师的茶楼酒肆里头的那些人这几天都在议论此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贤贤弟所言一点不差,确有此事。”

李贤便微微一笑说道:“李贤有一策,可以令曹吉祥打消了在皇上面前告大人一状的念头,今日特地冒昧求见,主动请缨做为大人的幕僚献上美芹一策,不知道大人有无兴趣一听。”

徐有贞心下一喜,便慌忙张口说道:“贤弟既然有计策,不妨直言相告。”

李贤便张口说道:“事情倒也简单,只要李某作为说客到曹吉祥府中为他剖析利弊,便足以令他打消在皇上面前告徐大人的这个念头。”

徐有贞便张口说道:“既然如此,就烦劳李贤贤弟去一趟曹府,事成之后,本大人自有酬庸。”

李贤便顺势说道:“那愚弟便先行谢过徐大人。告辞。”

徐有贞听他这么说,便亲自开中门相送。

出了徐府之后,李贤便赶赴曹吉祥的府邸而去。

曹吉祥正好在家中,听得李贤来访,心下颇有些诧异,不过告状之事京师里头已然传扬的沸沸扬扬的,这个时候有何风吹草动的曹吉祥心下都很在意。

如此想来,曹吉祥便让人接引李贤过来相近。

一见面,两人绸缪了一阵,李贤便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曹公公,听京师人言,公公欲要在皇上面前告徐有贞大人的御状。”

听得这话,曹吉祥矫情镇物的言语了一句道:“绝无此事,想来是京师人瞎说的谣言。”

“无风不起浪,若是没有自是最好不够。若是有,为公公计,这一状可告不得。”李贤故意说道。

听得这话,曹吉祥便被撩拨起了好奇心,随后便开口言语道:“为何本公公告不得。”

李贤张口说道:“公公可知,这等小事,皇上绝不会在意,如今徐有贞贵为首辅,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眼下与之为敌,甚为不智。”

李贤这话一出,曹吉祥便提醒了,他心里头明白自己几日都是夺门之变的功臣,荒唐的行径不好,皇上早有耳闻,却都是一笑置之,若是此番真的为了侄儿媳妇之事告徐有贞一状,只怕也是丝毫无用。若是此举扳不倒徐有贞,便会接下深仇大恨,太过划不来了。”“对对对,贤弟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这一状还真是搞不得。”曹吉祥不由惊出一身汗来,深表赞同,并极为赞赏李贤。

“曹公公果然是高人,一点就通。”李贤开口赞许道。

“唉,是贤弟提醒的及时。”曹吉祥极为高兴的应了一句道。

“那么曹公公是不会告状了。”李贤板上钉钉的追问了一句道。

曹吉祥笑笑说道:“不是不告,时辰未到。”

九十,生死斗

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贤。

李贤点点头说道:“曹公公果然高明,日后还请曹公公多加扶持小弟。”

“那是一定。贤弟真是智囊人物,日后也帮着曹某人多多出点主意。”曹吉祥开口言语道。

“那是自然,只要曹公公吩咐,李某敢不从命。就此告辞,曹公公请安歇。”李贤开口言语道。

“好好,贤弟慢走。”曹吉祥开口言语道。

出了曹府之后,李贤便赶回徐有贞的府邸去报喜,徐有贞闻报,知道此事已然摆平,自是喜上眉梢,对李贤称许不绝。

“此番真是多谢贤弟帮忙,否则曹吉祥一事还真是不好应付。”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李贤闻言便笑笑说道:“徐大人客气,就算李贤不出手,徐大人也能摆平此事。”

两人言谈绸缪了一阵之后,徐有贞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对着李贤开口问道:“对了,徐某听说老弟曾三次为于冕上书,想让皇帝赦免于他,差一点因此被皇上砍了头。幸而皇上最好改变了主意,刀下留人,贤弟才得以活命,贤弟为何要这般做?”

见得徐有贞有此一问,李贤心里头咯噔了一下,随即掩饰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当时有些江湖人闹事相救于冕,李某便上书想要在青史上留名而已,以求直声震天下,不意弄过了头,惹恼了皇上,差点便砍了闹到,徐大人就不要提这事了,当成笑话看好了。”

听得李贤这般说法,徐有贞也是沽名钓誉之徒,自然推想的出来,便相信李贤所言之事,心里头对于李贤消除了戒心。

“嗯,李大人所言不差,我辈中人,若能留名千古,自是人生一大幸事,老弟欲要一这等事体求得直声震天下,也是个法子。要是老夫十年前也会有这般的做法。”徐有贞拈须笑道。

李贤故作惊讶的对着徐有贞问道:“徐大人也会有此举动,李某一闻之下真是受宠若惊。”

如此言来,两人倶是哈哈大笑。

徐有贞本来便是投机派,当年怂恿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一事便可见其一斑。

故而心里头觉得李贤有此应答,心中觉得此人颇合眼缘,便张口言语道:“李老弟谋略过人,没有想到老弟一出马,就能将曹吉祥欲要道皇上跟前搞御状之事给消弭掉了,如此一来,倒是给本大人省去了许多手脚。此番还真是要多谢李贤大人。”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赞誉便慌忙开口言语道:“徐大人不必如此,此番驽下能够建得此功,还不是拖徐大人的福气。若是没有徐大人的荫庇,李贤可能早就要回老家卖红薯去了。”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徐有贞便哈哈笑道:“李老弟正是一个妙人,立此大功还要见推功于人,好,很投老夫的脾性,日后李大人想要见老夫,只要在门上出示名帖,徐府的家奴绝不会阻拦。”

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对着徐有贞连连施礼道:“这如何使得,徐大人的门庭,李贤如何敢放肆。”

闻得此言,徐有贞便矫情镇物般的开口言语道:“如何使不得,李老弟虽和徐某不是通家之好,不过此番李老弟在某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替着本大人挡下了这么一场灾劫,盛情可感,足见李老弟爱我之诚。”

李贤闻得此言,便张口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这般说法,李某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徐大人真是过于抬爱小弟了。”

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李老弟啊,李老弟,你要是这般说法,岂不是看不起老夫。”

听得徐有贞这般略有埋怨的口气,李贤慌忙接口说道:“徐大人千万不可这般说法,李某心下对于徐大人是极为爱诚,这一点可昭日月。”

李贤有此表态,徐有贞的脸上便堆起了笑容说道:“方才老夫不过是随口说说,李老弟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日后李贤老弟若是有何为难之事,自可来找老夫,若是老夫能够尽一点绵薄之力,自会出手相助。”

李贤听得徐有贞口中说出了这么一番说法,心里头悬着的大石头方才落了地,方才对着徐有贞施礼道:“日后还要多情徐大人提携成全。”

徐有贞开口对着李贤言语道:“好说,好说,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老夫能够办的到的,只要李老弟打个招呼,本大人定会为李老弟办到。”

“那李贤便要先行谢过许大人。”李贤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闻得此言,徐有贞便咧开嘴笑了笑,随即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好说,好说,既然李老弟如此敬重老夫,老夫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老弟,只要李老弟日后跟本大人站在同到一处,事情也极为好办。日后只要老夫还能在朝廷说的上话,一定不会忘记了李老弟的今日之功,一定会好好给老弟找个安生立命的位子。”

这番话已然说的极为露骨了,分明是有些封官许愿的意思。

不过对于李贤而言,耳中听得徐有贞有这番言辞,心里头极为高兴。

徐有贞对自己说出了这番话,也就是说徐有贞已然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来看了。

这也就说明今日为了徐有贞,自己亲自到曹府中去找曹吉祥,力劝曹吉祥之事是做对了。

帮着徐有贞消弭了一场灾劫,便赢得了徐有贞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来看待。

李贤心里很明白,只要徐有贞将自己当成自己人看待,防范便会松懈不少。

也也就表明徐有贞是欢迎自己进入他的圈子里头。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之后,李贤觉得还要更进一步,要让徐有贞对自己推心置腹,便对着徐有贞拱手说道:“徐大人,照着目下的情形看来,曹吉祥虽应允不在皇上面前告大人御状,不过从曹吉祥的声气上看来,似乎还想要跟徐大人在朝廷里头一较高下。”

听得李贤言及此事,徐有贞心下微微一沉,心里头明白李贤能够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来,显然是真心投靠自己。

徐有贞便颇为注意的盯着李贤看了一眼,随后反问道:“李贤老弟,方才你所言之事是否可否可靠,曹吉祥那个老匹夫当真有这种意思?”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李贤知道徐有贞已然中了自己设下的圈套,便不慌不忙的沉吟了一下说道:“曹吉祥虽我明话,不过照此情形看来事情倒是差不多,曹家势力颇大,何况曹吉祥还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此番的情势虽是按下了下去,不过李贤觉得曹吉祥绝不会善罢甘休,还请徐大人要多加留意此事。”

李贤此言一出,徐有贞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徐有贞没有想到昔日亲密无间的一同发动了震惊天下的夺门之变的盟友居然会掉转矛头对准自己。

不够徐有贞也算是朝廷里头历练有年,心下也都明白朝廷之事向来是翻云覆雨,昔年的对头可能会成为朋友,昨日的盟友一转身便会成为最为可怕的敌人。

“曹吉祥果真心有此意?”徐有贞对着李贤开口问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李贤便飞快的点点头说道:“此事李某不知,不过据李某推断,曹吉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故而请徐大人要留心这方面的动静。”

“李老弟放心便是,曹吉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不错,可是本大人也是内阁首辅,说起来皇上有很多事情都要靠着本大人等去办理,曹吉祥想要跟老夫斗,嘿嘿。对了,要是曹吉祥和老夫真的纠缠不清斗了起来,李老弟觉得我们两位之中哪一位会出局?”

听得此言,李贤慌忙接口说道:“徐大人德高望重,朝廷里头的文武百官自然都会支持大人。”

“不错,说得好,正是此话。”徐有贞极为赞叹的开口言语道。

说完徐有贞便从太师椅上站立了起来,绕回屋子疾行了几圈,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情形便是如此,曹吉祥若是真的要跟老夫斗,老夫倒是真的像和此人斗上一场。只是不知道这个宫里头的太监如何跟本大人斗,要是曹吉祥出宫来找朝廷里头的官员帮忙,那也至为简单,便给了老夫一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告这老匹夫一状,让曹吉祥这个老狐狸吃不了兜着走。”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所言极是,曹吉祥不过是宫里头的一个宦官,虽说在宫里头权势颇大,可是到了庙堂之上,哪里是徐大人的对手,此番曹吉祥自不量力想要跟大人一斗,实在是可笑之至。”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李老弟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曹吉祥想要在朝堂上搅风搅雨,只怕是来错了地方。正如李贤贤弟所言,曹吉祥不过是一个太监,再厉害的太监也不过是皇上身边的奴才,跟我等这些科甲出生的文官是没有法子比较的。要是跟这些不开眼的奴才们相提并论,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所言一点不错,事情便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曹吉祥实在是太不开眼了,居然敢出面跟徐大人争斗。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曹吉祥一定不是大人的对手。”

闻得此言,徐有贞便张口笑道:“多承老弟的美言,事情便是如此一点不错,曹吉祥这个老狐狸我也是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刚愎自用,眼高于顶,不过是侥幸做了司礼监,居然敢跟本阁相抗衡,简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说道一点不差,其实这些个太监们都是妄人,心里头除了皇上之外大概其他的官员都看不上了,曹吉祥此番欲要跟徐大人一争长短,简直是不知所谓。”

“好,好,说得好,这些太监还真是如李老弟所言的一般是不知所谓的妄人,本阁倒是想要看看曹吉祥究竟会出什么样的招数。”徐有贞笑言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事情倒是一点不差,只是徐大人似乎犯不着跟宫里头的这些妄人太监争一时的高低长短。”

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不错,正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是如此。这些宫里头的太监仰仗着皇上的权势,骄横跋扈惯了,觉得天下之人除了皇帝之外,都是可以随便欺辱之人。”

听得徐有贞有此义愤填膺的表示,李贤便开口附和道:“徐大人所言真是一点不差,这些宫里头的太监狗仗人势,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想来曹吉祥不过是宫里头的一个太监,自从在皇上跟前得宠之后便是飞黄腾达,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瞧曹吉祥家里头那些给歪瓜裂枣的都应为这层关系在京师横行霸道。”

眼见李贤越说越是激愤,徐有贞心里头想着李贤定然是跟从自己的,便点点头对着李贤说道:“李老弟所言甚是,我等为官一任,虽未必能够造福一方,可是也决不可任奸人横行霸道。更何况万乘之君的身边居然有这等的小人,我等作为臣子的,应当拔三尺宝剑以清君侧为己任。”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表现,心下暗道,你徐有贞和曹吉祥不过是狗咬狗,却搬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清君侧”的大帽子来。

不过李贤心里头虽有这般的腹诽,口中却不敢怠慢,接口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所言不差,这些太监闹得太不像话了,实在是到了清君侧的时节了。”

听得李贤有此支持的表示,徐有贞很是高兴。

心中一高兴,徐有贞便对着李贤透露了一个秘密道:“李老弟你等着瞧,早些年结交了不少的朝廷官员,里头不乏有些可以给皇上递奏章上书言事的,本大人只要策动几个,便可让人飞章弹劾。”

李贤闻言,心中一动,便对着徐有贞开口问道:“听大人的意思是预备弹劾曹吉祥喽。”

听得这话,徐有贞却摇摇头说道:“眼下想要对付曹吉祥还是早了点。”

徐有贞这句话一出口,李贤听得这话便开口问道:“徐大人若是不愿弹劾曹吉祥,策动听风言事的文官有何用处?”

徐有贞嘿嘿一笑说道:“曹吉祥伺候皇上有一套,可是那些都是宫里头的事情,大明王朝又不是宫里头的太监说了算,我等朝廷命官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曹吉祥想要钳制整个朝廷文官,只怕要死会很惨。”

听得徐有贞说出了这番话,李贤心里头觉得颇有些诧异,他丝毫没有想到曹吉祥居然会有这般意图,跟没有想到徐有贞将朝廷的文官都捆缚到自己身上。

不够除了这件事情这话,李贤更想要得知的徐有贞究竟想要干些什么,这对于徐有贞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对于李贤而言,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李贤记得简怀箴曾对他开口言语道:“越是英雄便越能够忍耐,只要隐忍会有好处,那就不妨隐忍不言。”

从这一刻开始,李贤方才真正的明白了简怀箴对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眼下李贤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好好的打入徐有贞和曹吉祥等人的圈子里头,掌握这些害死了于谦于大人的奸臣的罪证,也好留待日后将这些罪证公布于世,为于谦大人洗血冤屈。

李贤心里头只有这个念头,其它的事情虽是纷繁复杂,不过在李贤心目之中,再也没有为于谦于大人平反一事更有意义或者说更值得李贤倾尽全力去做了。

“徐大人,这话有如何说,莫非大人想出了应对之策。”李贤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嗯,应对之策自然没有,不够先要对付曹吉祥,先要去掉他的羽翼,随后跟着将曹吉祥和宫里头的太久悉数处置了去。”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方才明白了徐有贞口中所言的道理,这一套方法不过是瓜蔓抄的一种,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倒是最为直接奏效的一个法子。

“徐大人所言一点不差,如此行事最好不过。”李贤开口言语道。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老弟也是这般看法,那就说明此计可行。”

李贤没有想到徐有贞一张口便是这般言辞,心下明白徐有贞能够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已然是拿自己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既然徐有贞有了这般看法,对于李贤而言,便是一件好事。

毕竟离着简怀箴要他打入徐有贞的小圈子又近了一大步。

“徐大人预备如何动手?”李贤开口问道。

听得李贤有此一问,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想要打击曹吉祥,眼下直接从曹吉祥身上动手不是事,想要动他还等先从小辈身上入手。”

一听这话,李贤心里头便有一个念头,觉得眼前的这个徐有贞实在是老奸巨猾,当年他能够发起夺门之变并一步登天也绝非侥幸。

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虽然没有撕破脸皮和曹吉祥一斗,却在背地里头使出了这等的阴招。

旁人都是擒贼先擒王,而徐有贞却不温不火的先找人来攻击曹吉祥的羽翼,如此做法,当真是老谋深算。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念想,李贤觉得徐有贞此人确实是个人物,绝不是容易对付之人,日后跟徐有贞打交道还要加倍小心,以防徐有贞的算计。

“徐大人的意思是先从曹吉祥身边之人下手,先不理曹吉祥。”李贤对着徐有贞开口问道。

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也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让曹吉祥生出疑忌之心。”

九十一,闯龙潭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此计甚是高明,曹吉祥那个草包决计想不到徐大人会出这一招。”

“不错,曹吉祥不过是宫里头的太监,虽说目下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也立过一些功劳,可是曹吉祥这些日子以来的卖官鬻爵的做派实在让老夫看不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固然不差,不过事情总得有个谱才是,听人言曹家的奶妈的儿子的狐朋狗友都倚仗关系混上了一官半职,在京师里头到处打秋风。还有曹吉祥的几个本家倚仗权势,卖官鬻爵,把好好的一个朝廷弄得鸡飞狗跳的,简直就成了菜市场。”徐有贞一边说来,一边摇头叹息。

听得这话,李贤方才知道原来徐有贞和曹吉祥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听徐有贞的口气似乎还想在朝廷里头伸展自己的抱负,可是不曾想当年和自己合谋发动夺门之变的曹吉祥心里头完全不是这般的想法,曹吉祥一心想着的不过是多捞一点,给自己和族人搞到更多的好处,至于朝廷纲纪之类的东西,曹吉祥等人可丝毫没有它他放在心上。

毕竟朝廷里头的一切事情乃至大明朝的一切事情都是由着朱祁镇说了算,只要搞定了朱祁镇,事情也就好办多了。曹吉祥已然将朱祁镇服侍的极为周到,朱祁镇虽是心知此事,不够却没有说明表示,便是默许的意思。

如今徐有贞和曹吉祥生出了仇隙,正是大好机会。

李贤决意要居间挑拨,好好地让徐有贞跟曹吉祥斗上一场。

心下有此念想,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道道:“徐大人,攀附曹吉祥之人颇多,徐大人预备从何人下手?”

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情老弟就不要当心了,曹吉祥的走狗虽多,可是值得打的也就那么几条。等过了一段时间,老夫便暗自让御史大夫们给皇上上几道弹章,好好地将这件事情给办下来。”

听得徐有贞有此说法,李贤心里头明白徐有贞不过是想要借助别人的手来打击曹吉祥,自己则退居背后,这实在是一个极为高明的办法。

李贤以前便知徐有贞此人心机深沉,颇有城府,眼下又听得徐有贞陷害打击曹吉祥的伎俩,心里头对于他便是愈发警惕。

徐有贞心肠阴毒,行事破为沉稳,想要对付这般的人物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心里头有此想法之后,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此计甚妙,照愚弟的意思,这条计策实在是高明之至,想来以曹吉祥那个的宫中太监定然想不到这等妙计,也没法提防此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比俺哈哈大笑道:“老弟所言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曹吉祥那个老匹夫定然是猜不出来是徐某人要他好看。”

李贤闻得此言便张口附和道:“徐大人说的是,宫里头的太监哪里懂得这些,到时候弹章一上,只怕这些太监们都要抓瞎了。”

听得而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哈哈大笑道:“老弟说的一点不差,曹吉祥不过是侍奉人的奴才,当年若不是本大人替他那了那个主意,他今日哪里会有这般的风光。曹吉祥却不知感恩图报,也守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乖乖的呆在宫里头,却非要发展实力,想要跟本大人在朝中一较高下,也好,此番就好好的跟曹吉祥斗上一斗,看看是他这个司礼监厉害,还是本大人这个内阁首辅高明。”

听得这话,李贤便张口附和道:“这还用说么,自然是徐大人高明了,宫里头的太监除了侍奉皇上之外,哪里还懂什么家国大事,曹吉祥捞过了界,却不知收敛,是应该藉此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他。”

“老弟也是这般想法,那好,这件事徐某人算是有了底了,那就和宫里头的太监好好斗上一次,看看这个大明朝究竟是谁说话算数。”徐有贞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说道。

听的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接口言语道:“大明朝除了皇上之外,接下来的头一个自然便是徐大人啦。徐大人德高望重,朝中君臣无不钦服。”

李贤有此恭维,徐有贞心下自是快意,便对着李贤开口说道:“果是如此,为何老夫没有听到这些话。”

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自然是不会听到这些话的,大人立朝严正,旁人如何敢如此议论大人。”

这话里头又将徐有贞好好的捧了一把,徐有贞自然很是高兴。

徐有贞素来便是好大喜功,被李贤接连灌了几顿米汤下去,心下便是瘙痒难耐,觉得眼前的李贤可正是可人儿一个。

心里头有此想法,对于李贤的好感便是愈发的浓厚。

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此番帮了本大人一个大忙,想要本大人给你什么酬庸,尽管开口便是。只要老哥我做得到的,一定帮着争取来。只要圣上同意,就算是连升三级也没有问题。”

听得徐有贞有此允诺,李贤慌忙道谢道:“多谢徐大人提携,目下李贤并无所求,日后若是有所求,定然会来找大人,决不会辜负了大人的这等深情厚谊。”

徐有贞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看来老弟的志向还真是不小,就连眼下连升三级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也笑着应和道:“哪里,徐大人真是会取笑人,李贤何德何能,敢于接受这等大人这般的好意。”

徐有贞听得这话,便接口问道:“李贤弟就连官升三级都不放在心下,如此看来比如是胸有大志,不知李贤弟究竟意欲何为。莫非这般的名爵依旧不称老弟之心?”

听得徐有贞话中有话,李贤微微一沉吟,便接口说道:“大人说笑了,其实此事绝非像大人所言的那般。”

徐有贞闻言,便紧紧的逼问了一句话道:“若非如此,又将如何?”

李贤微微一笑说道:“目下就算李贤能够连升三级,与家国百姓也别无用处。还是不升的好,不升还可以免却了不少麻烦。”

徐有贞闻得李贤有此一言,便有些好奇的发问道:“李老弟实在是太谦虚了,这等良飞也肯白白的放弃,实在是令老夫都有些想不通。”

李贤笑道:“今日和大人结纳相交实在是一大福气,哪里还敢奢望它事。方才绝不是故作姿态,只是小人想来,事情当真便是如此。”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没有想到老弟居然真有这等的胸襟,令人佩服。老弟今日坚辞不受,徐某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日后老弟若是有何要求,不妨到我府中告知一声,只要徐某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忙。”

徐有贞心中有此承诺,李贤心里头自然是极为高兴。

他倒不是高兴能够加官进爵,而是高兴终于进入了徐有贞的圈子,并获取了徐有贞的信任。

想起简怀箴的言辞之后,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如此奖掖后辈,实在是朝廷之福,也是家国的幸事,日后还请徐大人能够多多指教。”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自是心中高兴,便张口回复了一句道:“有本大人在,老弟自可放心,日后只要老弟想要挪一个窝,便可来找老哥,老哥自会向皇上举荐你,让朝廷下委札给你,让你领一份俸禄,求一个声名。”

李贤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事情非我所愿望,目下若是能够好好的帮着徐大人,对李贤而言便是一大幸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哈哈大笑道:“李老弟和本大人真是投缘,日后若是有事,一定要告知老哥,老哥我定会帮你。”

徐有贞说的极为亲热,李贤明白徐有贞的为人,心里头却不为所动,面上却是装出极为热络的模样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待小弟如此之厚,李贤都不知道如何相报了。”

闻得此言,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李老弟啊,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今日李老弟为了老哥深入龙潭虎穴去和曹吉祥交锋,令曹吉祥那个老匹夫放下了在皇上面前告老哥一状的念头,对于老哥来说便是一件大好事,老哥就算是如何为老弟做点什么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老弟就不要客气了。”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接口说道:“李贤于此多谢徐大人了。”

李贤心里头明白,若是自己一味推辞不就,毫不领情绝非好事,若是让徐有贞怀疑自己的本心,原本好好的一件事情也会被弄砸了。

心里头有这般的念想,李贤根本不愿将这个打入徐有贞的圈子里头去的机会给白白的糟蹋了,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曹吉祥那个老家伙绝不是徐有贞大人的对手。”

听得这话,徐有贞便微微一笑说道:“老弟有这般说法,足见曹吉祥那老匹夫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想来曹吉祥不过是宫里头的一名太监,干预朝政已然是罪无可恕了,如今居然还敢跳出来跟本大人作对,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老家伙真是昏了头了。”

李贤便附和着说道:“徐大人说的是,曹吉祥当年若不是听从大人的计策,哪里会有今天,没有想到如今居然想要给大人来一刀,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情,岂非寻常人所能做的出来的。”

听得李贤有此一说,曹吉祥便点点头说道:“一点不错,曹吉祥此人正是狗彘不食。先前若不是听了本大人的话发动夺门之变,哪里会有曹吉祥的今日,可是这个老匹夫得了便宜便来卖乖,手伸的也太远了一点,捞过界限了不算,还要伸到朝廷里头来,先要跟本大人一争高低,说起来,简直是不知所谓。老夫宦海浮沉了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怕过人。曹吉祥若是想要跟老夫斗,那就好好斗一斗,老夫找几个门生故吏写几篇奏章弹劾一下曹吉祥便能将这老匹夫弄的灰头土脸的。”

李贤便拍手言语道:“徐大人果然深谋远虑,智略高妙,曹吉祥绝不是徐大人的对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微微点头说道:“想来也是,曹吉祥一个太监,连个人都不是,虽说在宫里头一把抓,不过到了朝廷上还想一把抓,那就实在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大人所言不差,事情就是如此,曹吉祥这个老匹夫实在是太过放肆了,这般肆意妄为,不过就是借助了皇上的权柄,狐假虎威而已。在宫里头或许还能作威作福,可是到了朝廷上,事关民瘼社稷,哪里会有宫里头这些太监插手的余地。”

徐有贞闻言,便对着李贤点头言语道,此事一点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宫里头的那些个太监丝毫不懂规矩,曹吉祥是宫里头太监的头目,更是如此,这帮太监在皇上身边呆久了,得到了皇上的信任,便愈发骄横跋扈,目无王法,实在是令人不齿。”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附和道:“一点不差,事情便是如此。朝廷命官越是忍让,只怕这些太监们便会越发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闻得此言,徐有贞看了李贤一眼便深深的点头说道:“李贤贤弟所言一点不差,我辈中人决不可坐视不理,宫里头的太监既然不愿安分守己,非要出来插手朝廷庙堂的事物,那老夫也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出手对这些不安分的太监加以惩戒,免得让这些太监的势力得以做大,控制了整个局面。”

李贤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也罢,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决不可让这些太监得逞,无论徐大人想要如何对付这帮子的太监,愚弟无不鼎力支持,唯马首是瞻”

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老弟这般说法,老哥我极为欣喜,此番若是能够将曹吉祥那个老匹夫扳倒了,日后朝廷便是我等的天下,老弟就是想要搞一个尚书当当也自无不可。”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多谢徐大人成全,若是日后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贤如此言语自然是不想引起徐有贞的疑心,毕竟对于徐有贞而言,只要眼下跟他站到一处,便能获取他的信任,如此一来,就算是能够打入徐有贞的圈子里头,徐有贞自然不会怀疑,对于获取罪证便多了一分的把握。

李贤心里头的想法徐有贞自然是丝毫不知,他对李贤的态度自然是极为满意。

“李贤老弟,朝中官员不下千人,可是能够如的本大人法眼的却没有几人,老弟你算是头一个,说起来没能早一些跟老弟结交还真是徐某的一大憾事。”徐有贞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

听得这话,李贤慌忙接口说道:“徐大人言重了,小弟哪里有那般的金贵,值得徐大人如此看重。”

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老弟不必如此过谦,老夫看的上眼的人岂会有错。”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得蒙徐大人如此眷爱,小弟感同身受,只怕日后无以为报。”

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说道:“老弟不必谦虚,今日你我就说道这里,老弟回去之后便可静观其变,且看老夫如何对付曹吉祥那个老匹夫。”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曹吉祥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就此搁下,还请徐大人在对付曹吉祥的时候也要防着曹吉祥一手,免得遭那老阉狗反咬一口。”

李贤的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徐有贞,他微微一沉吟便接口说道:“老弟看事实在是细致,这话一点不错,老夫要算计曹吉祥那个老匹夫,说不定曹吉祥那个老匹夫也要算计老夫,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怕也好缓上一缓,发动之前,老夫自然会有消息。”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说道:“大人既然深知此事,此事便是下官多言了,徐大人早有打算的话,看来曹吉祥就算是想要陷害大人只怕也难以得逞。”

“不错,曹吉祥那个老狐狸再如何狡猾,也是斗不过本大人的,老弟放心便是。”徐有贞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言语,李贤便张口问道:“目下看起来事情便是如此,既然大人早有谋略,那下官也就放心了。”

“好,那老弟就先行回去好了,若是有事,本大人自会派人到府上想请。”徐有贞微笑着说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点点头,随即便告别了徐有贞转身离去了。

回到府中之后,李贤便换过一声衣装,从后门出来去见简怀箴。

因为先前越好了暗号,李贤也是从后门入内,很快便见到了简怀箴。

“看来李大人此番已然办成了大事。”一见面,简怀箴劈头便来着这么一句。

李贤闻言,心中不由一惊。

他丝毫没有想到简怀箴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说中了自己的心事,随即张口言语道:“一点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确是如此。”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那还真是要为李大人庆功才是。”

李贤慌忙摇手说道:“皇长公主,这可使不得,李贤何德何能,今日能够成就微末事功也会拜公主所赐,如何敢贪天之功,自己不要面皮的说着功劳是自己的。”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慌忙张口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不知情形究竟如何?李大人可否所来听听?”

九十二,遇灾民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李贤便开口说道:“皇长公主既然想李贤征询此事,李贤岂能不说,说起来事情今日这是都靠皇长公主这边给下官的消息可靠。若不是皇长公主给了李贤这么一个消息,李贤决不可能办成此事。”

简怀箴闻言,便饶有兴致的问道:“李大人可否细细说来听听。”

听得简怀箴这般说法,李贤慌忙接口说道:“既然皇长公主吩咐,下官敢不从命。事情是这样的,皇长公主告知了李贤曹吉祥欲要在皇上跟前告徐有贞的御状之后,李贤便趁机到徐有贞的府上拜访,果不其然,他正为此事忧心,便接待了下官。下官藉此就面见了徐有贞,很快就说通了徐有贞。”

“说通了徐有贞之后,事情便更加好办了,我便主动献策,主动请缨到曹吉祥府邸门上去做说客,结果到了曹吉祥的门上之后,随即便发现曹吉祥果真有意要到皇上面前告徐有贞一状。”李贤接口说道。

听得这话,简怀箴便接口问道:“如此,后头又如何?”

“后头事情就简单了,下官便对曹吉祥晓以利害,曹吉祥这家伙果然听从了我的意见,觉得目下跟徐有贞闹翻不是什么好主意,便打消了到皇上面前告徐有贞一状的主意。”李贤开口言语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哑然失笑道:“听起来曹吉祥此人倒也容易对付,只是照着本公主的平日的观感,曹吉祥此人绝不是如此轻易可以对付的了。”

简怀箴有此说法,李贤便接口说道:“皇长公主所见极是,曹吉祥此人绝不简单,这老阉狗虽是答应了目下不到皇上面前去告徐有贞一状其实很简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不够是因为曹吉祥觉得自己手中的势力一击未必能够将徐有贞扳倒,故而才会有此做法。”

简怀箴便接口说道:“照着你的这般说法,曹吉祥是留有后手喽。”

李贤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皇长公主断事如神,曹吉祥确实留了后手。”

“怎么样的后手。”简怀箴接口问道。

李贤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看来曹吉祥的后手是等捉住了徐有贞的把柄之后再行出手,务求一击成功。”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眉头紧蹙,便张口追问道:“看来曹吉祥此人确实不易对付,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主。”

“皇长公主公主所言不差,曹吉祥的确不是一般的人物。曹吉祥和徐有贞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李贤开口言语道。

听得这话,简怀箴便接口问道:“徐有贞是否已然接纳你这个投到门上的幕僚,他又准备如何应付曹吉祥?”

这两句话自然是问道了点子上,李贤便接口说道:“皇长公主问道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今日帮徐有贞解决了一大困扰只是,徐有贞对下官是信任有加。至于如何对付曹吉祥,徐有贞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然暗中设法欲要让一些御史们给皇上上奏折,弹劾一些太监胡作非为。”

简怀箴闻得此言,心下一动,便接口问道:“徐有贞欲要指使人弹劾哪些太监。”

李贤接口说道:“据下官所知,徐有贞欲要先剪除曹吉祥身边的羽翼,看来会先向着曹吉祥的手下人动手。”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接口说道:“如此看来,徐有贞是想要藉此机会先攻掉曹吉祥身边人,继而将火引到曹吉祥身上了,从目下看来,这不失为一条妙计,也是一条毒计,徐有贞果然是不愧是徐有贞。”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心下也极为佩服,他没有想到简怀箴居然如此厉害,从自己短短的几句言辞之中便能够窥知这么多的事情,心下很是惊讶。

“皇长公主,徐有贞和曹吉祥若是斗到了一处,究竟谁可能会赢。两人相对,会不会将大明朝弄得天翻地覆,毕竟曹吉祥是宫里头的最大势力的首脑,而徐有贞则贵为内阁首辅,这两人势力都是不可小觑的。”李贤开口言语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两人相斗对于朝局必有影响,不过还不至于会动摇国本,这两人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要说两人相斗究竟何者会赢,目下情势未明,本公主也说不好。不过有一点本公主可以肯定,能赢的那位一定是皇上支持的那位。”

“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只是在皇长公主看来,徐有贞和曹吉祥相斗,究竟是谁的赢面更大一些?”李贤心下依旧有些疑惑,便对着简怀箴追问道。

简怀箴闻言便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此事也不复杂,想要争取皇上的支持,自然是离着皇上越近越好,李大人朝着这个方向想来,就能知道徐有贞和曹吉祥此番争斗究竟何人的胜面为大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点拨,李贤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马上就接口说道:“皇长公主正是看的透彻,看起来徐有贞虽是内阁首辅,可是在这等事情上已然输给了曹吉祥几分了,想要影响皇上的心意,自然是跟前之人最为容易了。”

“不错,李大人看的通透,本公主也是此意。”简怀箴粲然一笑道。

李贤细细思量的一阵,随即开口笑道:“照着目下这般情形看来,徐有贞的胜面反而不大,内阁首辅官衔虽高,皇帝对他虽是看重,却也不是须臾不可离之人。而曹吉祥日日侍奉在皇上跟前,想要见到皇上自然是比徐有贞更为容易一些,如此左右皇上的意思也比徐有贞来的方便。”

李贤细细思量的一阵,随即开口笑道:“照着目下这般情形看来,徐有贞的胜面反而不大,内阁首辅官衔虽高,皇帝对他虽是看重,却也不是须臾不可离之人。而曹吉祥日日侍奉在皇上跟前,想要见到皇上自然是比徐有贞更为容易一些,如此左右皇上的意思也比徐有贞来的方便。”

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一点不差,徐有贞想要指使朝中的党羽攻击曹吉祥,只怕未必能够得逞。”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说道:“既是如此,我等又当如何处置。”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接口说道:“这两人要斗的话,只要静观其变就是,至于何时插手,还要视情形而定。”

听了简怀箴有此一眼,李贤便接口说道:“公主所言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眼下还是让这两人狗咬狗来的合适,若是此刻插手,未必是一件好事。等两人闹翻之后,再行插手,可能还要好一些。”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见得极是,目下我等还是按兵不动的好,静候曹吉祥和徐有贞闹翻了再说。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点头称是。

忽然心里头想到一件事情,李贤慌忙对着简怀箴追问道:“皇长公主,若是徐有贞和曹吉祥当面掐起架,下官应该帮谁才是?”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李大人放心,此事绝无可能。”

李贤闻言不免微微一怔,随即对着简怀箴开口问道:“皇长公主为何如此肯定此事。”

简怀箴闻言便接口对着李贤说道:“李大人从曹吉祥的身份上去想便知此事几无可能。”

曹吉祥微微一怔,随即思量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其间的关窍所在,此事极为简单,曹吉祥是个宫里头的太监,几无可能在朝堂之上跟徐有贞争执,故而两人当面相争的情形绝不会存在,何况皇上也未必会允许这等面折廷争,有辱国体的事情发。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贤便对着简怀箴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确实便是如此,徐有贞和曹吉祥相斗,绝无可能搞到那种地步。”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这两位就算是要相争,也绝摆到面上。”

听闻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不由大为佩服,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下官和徐有贞和曹吉祥两位都打过交道,说起来还正是如此,这两人都喜欢暗地里头搞些阴谋诡计,哪怕背后恨的要死,见面还是装着极为热络,这两人矫情镇物的本事都是不差。”

“李大人说的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曹徐二人就算相争,也不会摆到明面上。”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李贤闻言便张口说道:“皇长公主说的是,看起来想要好好的看这两人拼死相斗不是如何容易之事。”

简怀箴微微颔首说道:“李大人所言极是,目下还是静观其变来的妥当一些。”

听得了简怀箴如此言语,李贤便接口说道:“好,下官就听从皇长公主的吩咐,静观其变。看看朝中的徐有贞和宫里头的曹吉祥究竟都会玩出一些什么样的花招来。”

“宫里头太监的花招最多了,早些年本公主在宫里之时也见过不少太监的花招,徐有贞阴险毒辣,城府颇深,也不是易于之辈,若是两人相斗,只怕绝无好事。”简怀箴张口言语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便点点头说道:“看来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目下俩人装着相安无事,我等便静观其变。”

“正是此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只是这些人都是陷害于谦大人的奸臣,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二者相斗,胜负未有定数,也不是一时半刻可见分晓,我等还是静观其变为妙。”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皇长公主所言极是,目下唯有伺机而动,找出曹吉祥和徐有贞的罪证,日后也好为于谦于大人洗雪冤屈。”李贤开口言语道。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简怀箴便接口说道:“李大人诚心所愿,日后必能达成此事。”

李贤点点头说是:“承蒙皇长公主的贵言,李某是日夜盼望那一日能够早日到来。”

简怀箴叹息一声说道:“你我心中无不有此念想,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到底能否如愿,实在是有些不知。”

李贤闻得此言,不免有些奇怪,便对着简怀箴开口问道:“先前皇长公主不是说皇上要给于谦平反,莫非皇上改变了主意或者打消了原先的念头不成?”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此事日后不必提起了,皇上的心意是否有了转变目下连本公主也是不知,不管情形如何,心里头抱着这般念想即可,倒是不必太过于挂念此事。皇上的心意也不可妄加揣测。”

李贤闻得此言,不由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简怀箴居然会有这般说法。

照着目下的情形看来,简怀箴有这般说法的话,也就说明皇上的心意确实有了改变。

莫非皇上又改变了主意,不愿给于谦平反了。

李贤心中有此一念,心里头自然有些沉重。

简怀箴自然是觉察到了李贤的异样,便张口对着李贤说道:“李大人,皇上的意思我等这些作为臣下的自然不能揣度,不够有件事情李大人心里头可要明白。”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慌忙接口说道:“皇长公主有话请明示。”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皇上毕竟是皇上,家国社稷都要担在肩头上,故而皇上的心意难测实为无可奈何之事,于谦大人之死皇上究竟是和想法,事到如今更是不得而知,目下我等若是想要为于谦于大人洗雪冤屈的话,目下能够做到的便是好好的找出当年曾经陷害于谦大人那些奸臣的阴私之事,找出当年的罪证来,如此方能还于谦大人一个清白。”

“皇长公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李贤点头说道。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中比如会有一场大风波,此乃早晚之事。不过曹吉祥和徐有贞两人倶是老奸巨猾之变,目下都秉持着谋定而后动的想法,依本公主看来,两人的交锋尚须时日,眼下只怕还不是时机。”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有些着急的对着简怀箴问道:“照皇长公主所言,目下我等又当如何处置此事。”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何必心焦,曹吉祥和徐有贞一个在宫里头,一个是朝廷的大员,绝不是至于半途逃亡,更何况这俩人都是贪恋权势之辈,绝不会轻易舍弃了权位,想要对付他们,日后有得是机会。”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下官为了于谦于大人之事未免有些心焦。”

“焦切从事,只怕是不能成事。”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皇长公主见教的是,李某谨受教。”李贤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见到这等情形便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

“皇长公主,既然事情已然说定了,那李某就先行回去,等到曹徐二人之间大起波澜之后再伺机而动。”李贤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张口说道:“李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正当如此才是。李大人出去之后不必心焦,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我等扎扎实实找出罪证,日后必能将曹吉祥和徐有贞绳之以法。”

李贤闻言便张口说道:“对哦写皇长公主这般言语,事情倒也真是如此。”

李贤和简怀箴叙别之后,便依旧悄然离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头,京师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可是地下去世暗流汹涌。

不过徐有贞和曹吉祥各怀鬼胎,不知为何始终未能斗起来。

见此情形,李贤不由佩服简怀箴见事指明。

又过了一个月,河南忽发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落到田地里头把庄稼嚼食的干干净净了,别说是粮食了,就连树木都给啃光了叶子,连坚硬的树皮也都被啃食了一大圈。

没有食物,灾民便只得背井离乡,一路上道路流离,纷纷往别的地方就食而去。

京师富庶繁华,自然有很多的灾民蜂拥挤入了京城,朱祁镇也没有办法,只得朝廷的官员在京师的地面上设了一些粥厂。

可惜僧多粥少,随着不停涌入京城的灾民,很快粥厂都被人挤破了。

灾民涌入的实在是太多了,京师也顾不过来。

一日,简怀箴便装出行,才行了没有几步路,便见到街上来了一伙灾民,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纷纷朝着路上的行人拱手作揖,讨要食物。

灾民的队伍里头有个颇为鬼怪精灵的小孩子,虽然也和大人一样饿的面黄肌瘦,脸无几两肉似的,不够一双大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很快小孩子便发现了简怀箴,便奔到前头来跟简怀箴讨要食物和银钱。

简怀箴觉得这个小孩极为可伶,便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给他。

讨要东西的小孩自然极为高兴,赶忙对着简怀箴连连施礼。

后头的大人一件简怀箴如此慷慨,也跟着走到简怀箴跟前来,按着小孩的头一并跪下给简怀箴磕头说道:“多谢姑娘开恩。”

简怀箴慌忙上前扶起这个小孩和这名中年男子。

“两位快快请起,你是他何人?”简怀箴对着这名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这名中年男子便接口说道:“这小子是我的第二个儿子。”

小孩子也开口说道:“这人是我爹。”

简怀箴听得这话,便笑着张口说是:“看起来家里头还有个长子。”

听得这话,中年男子和小孩子都跟着沉默了下来。

简怀箴觉得有些奇怪,慌忙追问道:“莫非那孩子出了啥变故?”

九十三,大蝗灾

中年男子颇有伤感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确实如此,那孩子已然没有了。”

“没有了。”简怀箴不由有些大惊失色。

紧接着简怀箴便开口说道:“究竟是如何没有了的?”

小孩子闻得此言便接口说道:“家乡遭了灾,颗粒无收,都让蝗虫给啃了,一点也没能留下来,我哥哥就被饿死了,后来我爹就带着我四处讨饭了。”

听得小孩这般说法,简怀箴便对着中年男子问道:“河南报上来的消息说灾情并无严重,如何会饿死人。”

中年男子摇摇头说道:“此事小人等也不知晓,小人只是听说了一点消息说官府不准报。”

简怀箴闻言不觉大为诧异,没有想到这等事情居然有不让报。

“你所言的官府不让报可是真的。”简怀箴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接口说道:“小人不敢有一句虚言,就算小人的长子被饿死了这件事去,小人曾亲自到官衙里头报知此事,可是却不曾想官衙里头有人拒绝出具文书,官衙里头的人说上面吩咐下来,饿死的人,不必等簿造册。”

听得中年男子人如此言语,简怀箴心里头大为惊诧。

“朗朗乾坤,果有此事?”简怀箴张口问道。

“确有此事,小人绝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中年男子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这时候,旁边的一些和中年男子同来村人便张口附和道:“当时我等也在场,官府确实不肯造册登记已然死去之人。”

简怀箴听得此话,便对着围上前来的相邻开口问道:“尔等那日都在场么?”

简怀箴的话一问出口,便有一些人张口应允道:“是的,我等那日倶是在场。”

“说起来那孩子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被活活的饿死了,当日是我和他爹将尸骸抬过去的,十多岁的大孩子,居然没有五十多斤,饿的皮包骨头的,实在是没办法,能搞到吃的东西的法子都想过了,可是实在是没法子。”一名村民开口言语道。

“哪里会有吃的东西留下,那乌压压一团蝗虫一过来,庄稼都来不及收,就被啃食的干干净净的,啥都没有留下。”一名村老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可恨的是那些个蝗虫吃光了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弄出来的庄稼这话,就连那些不是庄稼的树也不肯放过,遮天蔽日的飞来飞去的,连树都不过,还得连勉强充饥的树皮都找不着。”另有村民接口道。

“是呀,树皮没有了,草也被啃食了,我们村里人先前只得去挖草根吃,等草根吃完了之后,就没啥东西吃了。后来有些村民饿的实在受不住了,便只得去吃观音土。”中年男子接口说道。

简怀箴听他这般说法,心下觉得颇为奇怪,先前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只有这么一样东西。

简怀箴便对着中年男子追问道:“这观音土是个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上前跟简怀箴解说道:“这观音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从地里头翻出了的白土,要在某些特定的地头掘地三尺方能挖到,那土是白色的,勉强可以吞咽,村人都叫它救命土。后来叫着叫着就叫成了观音土。”

另外的村人便从旁说道:“其实吃着观音土是饮鸩止渴,说起来是能吃,不过到了后头就不是这样了。”

简怀箴便接口说道:“后来会如何?”

中年男子颇为黯然的说道:“吃了这观音土,暂时能顶个饱,可是这土到了肚子里头,可就很难出来了,要是不喝油水将它弄出来,日后便唯有一面呜呼的份了。说起来我的长子便是吃了观音土这才送了命。说起来正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连点吃的都弄不到。”

说罢了这话,这名中年男子便有些自怨自艾了起来。

简怀箴听得这中年男子有此一言,便张口说道:“不必如此,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说着简怀箴直接把钱囊中取出来,对着和这中年男子同来的村老们开口说道:“诸位乡亲们,我这里有些银子,你们拿去分一分,都买些吃的东西,好好先吃着。”

听得简怀箴这般说法,这些讨饭之人便对简怀箴千恩万谢。

简怀箴安排妥当这件事情之后,接着就到了宫里头去就见英宗朱祁镇。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求见,自是不敢怠慢了,很快便让太监把简怀箴宣召了进去。

进入宫殿跟朱祁镇行过礼之后,简怀箴出口问问道:“河南发生了大灾,不知皇上可有耳闻。”

朱祁镇闻言点点头说道:“河南发生了蝗灾,不过据臣下回报,似乎并无大碍。算不得什么大灾。”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微微摇头。

朱祁镇见到简怀箴有此神态,便开口言语道:“莫非事情并非如此不成。”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事情并非像是朝廷的官员向皇上报知的那般。”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的面色一变,随即张口问道:“那事情又如何?”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问,便张口说道:“今日臣下在街上遇到了十多个从河南逃荒出来的灾民,据说河南大灾,饿死了不少人,连树皮都被蝗虫啃光了,百姓们没得吃,那就只好去隐藏在地底下的草根树根吃,可是草根树根很快便被吃完了,那就丝毫没有法子了,有些人饿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居然去吃观音土。”

听得简怀箴说道了观音土,朱祁镇觉得从来没有听说过,便张口问道:“何谓观音土。”

简怀箴便从旁张口说道:“据乡人所言,这观音土就是田地里头一种白泥巴。”

闻得简怀箴这般说来,朱祁镇觉得很是奇怪,便张口说道:“观音土,白泥巴,这泥巴又不是饭,如何吃得。”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皇上圣明,明鉴万里,这泥巴确实是能吃,不过也正如皇上所言,是吃不得的东西。”

听得简怀箴口中有这般说法,朱祁镇觉得有些奇怪,便张口说道:“慢着,朕怎么觉得越听越糊涂了,既然这杯称做观音土的白泥巴是吃不得的东西,为何皇长公主却说这东西能吃。”

简怀箴便张口对着朱祁镇解释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不过简怀箴所言的能吃是因为那些受灾的河南乡人吃光了树根和草根之后,实在没有啥东西可吃了,不过即便如此,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的时候,只得去吃这种能够填饱肚子的白泥巴。”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点点头说道:“爱卿这般说法,朕明白了,饥不择食,这也是难免的。有点吃的总比挨饿好,只是这泥巴吃到了肚子里头去,还有有些令人匪夷所思,难道不会吃坏肚子么?”

朱祁镇有这样的问话,简怀箴不由暗自点头,觉得夺门之变之后的朱祁镇颇有些长进,一眼便看出了事情的关窍所在。

细细思量了一下,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做答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泥巴终究是泥巴,就算是被人叫做观音土,成为救苦救难的救命土,依旧不是食物,据乡人说这观音土只能实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之下作为一时充饥所用,绝不是可以吃的东西。”

朱祁镇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朕就说这泥巴终归是泥巴,如何可以作为食粮。”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皇上所见极是,不够若不是河南的灾情到了骇人的地步,绝不至于有人会去吃这等东西。据臣下所知,不少吃了观音土的后生因无法排解,最后都是胀肚子而死,不过除了肚子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皮包骨头的。”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不觉有些骇然,慌忙问道:“天底下果然有这等事情不成,可是为何河南的奏折从来没有提过这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受灾,看起来情形并无严重。”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听得皇上这般说法,臣下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以往若是遭了灾地方,都会有灾情上报,为何此次居然有无消息。”

听得这话,朱祁镇被提醒了,便接口说道:“说的丝毫不差,朕也想起来,此番河南受灾,朕手上都没有看过究竟有多少人受灾和多少人因为灾变受难的情形。”

简怀箴不觉有些愕然,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道:“若是如此,只怕事有蹊跷,皇上可以一查到底。”

“对,此事应该追究到底。”朱祁镇一拍御案说道。

简怀箴便接口说道:“皇上若是追究此事,应该先找个主事大臣好好问一问,看看究竟事情是如何一回事。”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接口说是:“说的是,是该找主事大臣问一问清楚。”

九十四,豺狼心

“来人呀。朱祁镇开声喝令道。

殿前的执事太监慌忙应声来到朱祁镇跟前,随即跪下来说道:“皇上有何吩咐?”

朱祁镇看了一眼跪下丹墀前头的太监吩咐道:“速速去朝房看一看,看看那位大人在坐班,速速领到朕跟前一见,朕有些事情要过问一下。”

听得朱祁镇有此吩咐,执事太监自然不敢怠慢,便接口说是:“请皇上稍候,老奴即刻就去。”

朱祁镇闻言便说道:“速去速回,朕于此等着回话。”

听了皇帝有这般言辞,这名执事太监自然心下明白朱祁镇对于此事极为看重,绝不可掉以轻心。

心下有着这般的想法,自然也就不敢怠慢,迈开了脚步便往朝房奔去。

说来也巧,今日内阁正是徐有贞论值当班。

朝房里头的人见一名这般服色的太监脚不停步的赶来,心里头知道此人在宫中的职位不低,想来是侍奉在皇上身边的高等执事太监,如此自然也就先为避让,给这名行色匆匆的太监让出了一条路来。

坐班的徐有贞也被惊动了,抬眼一看便见到一个太监飞奔而来,心下不由一愣,莫非宫里头除了上面大事不成。

太监急急忙忙的走到徐有贞跟前,便对着徐有贞:“太好了,徐大人,原来你还在此处,老奴正愁会找不着人,有徐大人在那就实好没有了。”

盯着这名气喘吁吁的太监看了一眼,徐有贞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公公莫非找错了人,阁下和鄙人似乎毫无交情。”

徐有贞这般说法也是有原因了,前些时日跟宫里头的首脑太监曹吉祥交恶,徐有贞自然对这些太监们都么有好感,故而才有这不阴不阳的怪话。

徐有贞此话一出,可把这名太监给急上了眼,慌忙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徐大人,徐阁老,就不要跟我等这些底下人开玩笑了,此番不是咱家找你,是皇上要找你有急事。”

听得太监这般说法,徐有贞便换过脸色说道:“原来是皇上找我,那好,有劳公公带路。”

太监见搞定徐有贞,自是有些高兴,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请徐大人速速谁咱家来,皇上找的很急。”

“好,待我将此间事务托付给属官,就随公公进宫去见皇上。”徐有贞应声答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太监便接口说道:“好,好,不过烦请徐大人要快一些,皇上似乎对于此事极为着急,不可让皇上候着了。”

徐有贞听得太监口中有此话,心下便有些好奇,随即开口言语道:“请公公稍稍等候片刻,本大人即刻就好,事情托付完毕之后,便速速随公公进宫,绝不会令公公久候。”

太监连连点头说道:“那就请徐大人尽快把此间的事情料理完毕,随即跟咱家去见皇上。”

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那就劳烦公公于此稍事休息片刻,容我料理一下。”

太监慌忙应声说道:“好,好,那咱家就于此候着。”

太监口中这般说法,却不肯坐下休息,反而跟在徐有贞的身后,寸步不离。

徐有贞见得这名太监面上焦躁的神情,心里头知道皇上此番倒真是催的很急,只是朝房里头人太多了,自然也就不愿去问话。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念想,自然也不愿耽搁,随即便找了一个党羽属官将事情交托了一下,就算完事了。

完事之后,徐有贞便跟那名太监说道:“有劳公公久候了,此地之事已了,本官可以随同公公去见皇上而来。”

这名太监等着便是徐有贞的这番话,就张口言语道:“好,请徐大人速速随着老奴回宫。”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朝房,太监便在前头引领着,很快进入了大内,到了宫中。

到了宫里头之后,行到一无人处,徐有贞便揪住了太监开口说道:“公公请借一步说话。”

太监被徐有贞揪住之后,心下虽是有些烦急,不过徐有贞毕竟是朝廷里头位极人臣的大人,自是不敢得罪于他。

“徐大人有何事见询?”太监张口说道。

徐有贞便开口问道:“这一次皇上如此着急的召见我等究竟有何要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眼,太监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不是公公我不肯说,皇上今日究竟有何要事要找公公,老奴一点也不知道,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似乎极为生气了,老奴耳背,听了一点,似乎是和河南的灾情有关。”

听着这名太监有此一言,徐有贞心下便想和河南有关,应该不是曹吉祥在皇上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看来是与自己无涉了。

心下一定之后,依旧有些疑窦,便张口问道:“皇上好端端的怎么又会问起河南之事来呢。”

听得这话,太监便开口言语道:“此事我也想不明白。”

太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徐有贞便张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皇上跟前说了我等的坏话。”

听得这话,太监便张口说道:“大人放心,当今天下哪里有人敢在皇上跟前说大人的坏话。”

“这倒也是,朝中大员都对本大人毕恭毕敬,绝无一人敢如此放肆。对了,公公,是不是有人跟皇上提到了河南之事。”徐有贞张口问道。

“不错,不错,是简怀箴公主今日入宫来,想来是怀箴公主跟皇上言说了此事。”太监急忙答道。

太监这般说法,徐有贞心下一动,想怀箴公主既然是为了河南而来,想来对自己并无冒犯之处。细细一想河南巡抚是石亨的外甥李克麟,照着目下的情势看来,皇上今日所言之事只怕是和李克麟有关。

如此一转念,徐有贞便把心给放了下去:“原来如此,好,本大人明白了,请公公速速在前头带路,我等二人速速去见皇上。”

太监听得徐有贞有此吩咐,自是极为高兴,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徐大人这边请,皇上可能都有些等不及了。”

两人说妥当了这件事情之后,两人便加快了步伐,联袂赶到朱祁镇所在的大殿。

朱祁镇果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等徐有贞行跪拜行礼之后,朱祁镇便张口问道:“徐爱卿,今日朕找你来,是为了一件大事,听说河南蝗灾,百姓食粮匮乏,饿殍满地,为何内阁未有奏报,莫非尔等这些阁辅之臣强自压下,隐瞒不报。”

徐有贞一听朱祁镇的话头不对,慌忙张口言语道:“皇上责备的是,只是河南并无奏章说蝗灾厉害,直说略有灾患。”

朱祁镇闻得此言,即刻大喝道:“胡说八道,若只是小灾小难,如何会饿死这许多人,河南的官员当真是没心没肺,漠视民瘼。”

听得朱祁镇勃然大怒,徐有贞心下一惊,他丝毫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有如此的厉害的辞色,便慌忙对着朱祁镇跪下来说道:“河南官员欺上瞒下,如此无状,是该从严整顿,以严风纪。”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的面色和缓了一些,随后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不是朕不愿护着他们,只是外放为官,领取的是朝廷的俸禄,都是百姓的膏血,为官一任的父母官自当尽心尽力为子民办事,孜孜以求造福一方才是。可是没有想到这些父母官们非但没有丝毫恤下之心,只知贪污受贿,鱼肉百姓。如今河南出了如此大灾,居然还敢欺上瞒下,对朕隐瞒实情,简直是其心可诛。朕觉得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

朱祁镇如此震怒,是徐有贞从未见过的。

“皇上息怒,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官员自是难辞其咎,微臣也有失察之罪,请皇上责罚。”徐有贞慌忙对着朱祁镇跪伏下来说道。

朱祁镇颇为生气的骂了一阵,气倒是平了,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罢了,罢了,此事也不怪你,你在京师里头,对于河南的情形跟朕一样,也是比较隔膜,每日也只能从地下官员呈报上来的奏章上窥知下情,如今看来河南此番灾情不小,官员却瞒报灾情。”

听得这话,徐有贞便顺着朱祁镇的意思说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方面的官员确有隐瞒。微臣这几日在京师的地头上发现乞讨之人有多了不少,上次皇上下旨设立的粥厂也被灾民挤垮了好几个,看来河南受灾之人不在少数。”

“哦,果有此事。”朱祁镇听得徐有贞这般说法便开口问道。

听得皇帝有此一眼,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这些情形都是微臣亲眼目睹,绝无一字虚言。圣上命人所设的几处粥厂的情形大多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应当是灾民太多所致。”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便接口说道:“皇上,看来徐大人对京师里头流民大增的情形颇为所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河南的灾情绝不是向河南的官员所言的那般毫轻描淡写,了然无事。”

听得简怀箴从旁如此言语,朱祁镇便点点头说是:“爱卿说的是,看来河南官员报上来的情形和当地的受灾情形极不相符,从目下的情形看来,颇有些人想要欺瞒朕。”

朱祁镇这般说法,简怀箴便接口说道:“皇上,此事应当加以彻查。”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点点头接口言语道:“说的是,这等事体一点要彻查到底,若是任由底下官员蒙蔽,岂不是民怨沸腾,伤害国本。”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对着朱祁镇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官员只怕颇是有问题。”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颔首说道:“朕也是这般的看法,此番河南大灾,底下奏报上来的情形和实情相差太远,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说罢这话,朱祁镇便张口对这跪伏在一旁的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爱卿,朕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徐有贞慌忙应声说道:“皇上所言,微臣字字句句都听在耳朵里头。”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此事既然大有蹊跷,朕就交付个爱卿处置。徐爱卿下去之后好好给朕查一查究竟是那些官员向朝廷隐瞒灾情,不肯通报河南此番蝗灾。”

徐有贞听得朱祁镇有此吩咐,便张口应声道:“皇上请放心,微臣下去之后一定彻查此事。”

朱祁镇点点头言语道:“好,此事就交付给徐爱卿去办,若是有人胆敢欺瞒朝廷和朕,绝不可姑息养奸,定要严惩不贷。”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眼,徐有贞慌忙接口言语道:“圣上所言极是,若是有人欺上瞒下,微臣查清之后必会报知圣上,让圣上对这等人严加惩处。”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此事事关重大,徐爱卿可要尽心尽力的去办,切不可马虎大意。”

朱祁镇有此告诫,徐有贞自然不敢怠慢,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之事,微臣绝不敢忘。”

“好,徐爱卿,先下去吧。”朱祁镇吩咐道。

徐有贞给朱祁镇行过礼之后,便依言告退了。

徐有贞退下去之后,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在朕复位一来,发现朝廷的好官员越来越少了。”

简怀箴闻言便应声说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若是于谦于大人还在,想来此番河南蝗灾,绝不至于会发生这等情形。”

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微微点头叹息道:“说起于谦来,朕真是追悔莫及,于谦不愧是朝廷柱石勋臣,只可惜朕误信人言,居然……。正如爱卿所言,若是于谦于大人在,此事只怕绝不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也只能如此,朕希望徐有贞能够实心办事,能够不负所望,将河南蝗灾一事彻查到底。”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这般说法,也便点点头说道:“目下也只能如此,河南出了这么大的蝗灾,这些官员们还竞相瞒报,简直是毫无心肝。”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这般言语,也开口言语道:“爱卿说的是,朝廷官员尸位素餐的居多,昏庸老迈的也不少,除却这些人之外,还有些人更是毫无心肝。河南灾情如此,河南官员居然如此毫无心肝,实在令朕伤怀不已。”

简怀箴闻得此言,就对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圣上不必伤怀,河南官员欺上瞒下如此无状,只要圣上下定决心整顿便是。”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重重点头说道:“说的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是该如此处置此事,先皇曾与我有言,驭下需宽猛相济。朕对底下的臣子太过宽松,以至于弄成了今日这边这般的局面。”

闻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只要皇上能下这个决心整肃吏治,力振朝纲,此事倒也不难办。”

朱祁镇点点头道:“爱卿能有此言,朕心稍安。目下还要看徐有贞如何料理此事。”

徐有贞在御前答应了彻查河南灾患,自然不敢怠慢,回到了朝房之后,便找了了一些属官问询情形。

属官见徐有贞招呼,也都纷纷聚到跟前来。

徐有贞便令人将大半个月来所有河南官员汇报的折子都取来。

长官有令,朝房里头的这些个下属自然不敢怠慢,手忙脚乱的翻找文牍,将这些天以来河南方面上报过来的折子都取了过来,堆到徐有贞的面前让他过目。

徐有贞看了看河南官员一共上七八个折子,多是河南巡抚李克麟所上。

徐有贞抓过折子看了看,见折上无非写了些恭请皇上圣安的言语,其他的都是套话空话。

关于河南的蝗灾居然只是轻轻的一笔带过说河南今日发现蝗虫,啃食庄稼,不过应付得法,此灾已然消弭。

徐有贞看完了折子,很是生气的将手中的折子往地上一掼,口中不住说道:“太不像话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河南发生这等灾情,这河南巡抚李克麟居然毫无心肝的上这等请安折,说的又是如此轻描淡写,说怎么蝗灾已然消弭,若事情果是如此,京师里头这些天如何会多了这许多的灾民。”

听得徐有贞有此严厉的斥责,底下的属官们却都屏声静气,没有人出言附和。

徐有贞是个聪明人,见此情形心下明白属官不应声,事情定是有些蹊跷,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河南巡抚李克麟倒是有些来路。

故而骂过一阵之后,徐有贞便对着朝房里头的一名属官问道:“这李克麟是什么出身啊。”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底下的官员自是不敢隐瞒,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不瞒大人,河南巡抚李克麟刚刚履新未久,时日尚浅,只怕对于地方的事物还有些隔膜。另外,此人是石亨大人的外甥。”

闻得属官有此一言,安坐如堵的徐有贞眯缝起眼睛来说了一句道:“哦,原来是石亨的外甥,怪不得老夫连名都没听过。”

这话一出口,一些心思机敏的属下官员已然明白徐有贞心下颇有些轻视石亨,不过即便是看出了这一点来,也不敢自爱徐有贞变迁有所表露。

毕竟对着这些属下官员来说,于谦一死之后,徐有贞和石亨两人就成了朝中巨擘,位极人臣,勋位之高不是他人所能企望的。

故而属官们心中是谁也不愿得罪了,他们明白徐有贞的势力颇为,可是石亨的势力也不小,得罪了那一头都不是好事。

九十五,沐天恩

当然了这些属官们的想法自然不错,徐有贞和石亨都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是不能招惹的。

徐有贞听闻了李克麟是石亨的外甥之后,心下微微一转念,心下明白了手底下的这些属官们的态度。

照着情形看来李克麟是石亨的外甥,朝廷里头的司官碍于石亨的面子,自然是不愿得罪了李克麟,故而手下的司官们有此顾忌也无可厚非。

不过徐有贞转念又一想:“自己和石亨同朝为官,且在夺门之变时连同宫里头的曹吉祥都有过合作,算起来交情还算不差。只是后来石亨跟曹吉祥越走越近,看情形似乎是想要对付自己。前番跟曹吉祥交恶,石亨的态度却是暧昧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曹吉祥一起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心里头有着这般的念想,徐有贞便觉得不妨挟天子以令诸侯,乘着皇帝命自己彻查河南官员隐瞒灾情一事,好好的藉此机会敲打敲打石亨,让石亨离曹吉祥远一些转而和自己同道。

心下打定了主意之后,徐有贞便冷着脸对着属官呵斥道:“立朝为官,以正道直行为要,如何可以如此畏葸退缩,此番河南大灾,圣心忧虑。为人臣子者原本应当为圣上分忧,尔等不见京师这些时日以来多了许多从河南逃荒过来的流民,就连圣上顾怜灾民下特旨所设的粥厂都让灾民给挤垮了。足见河南此番蝗灾之重,尔等莫非情愿为庇护这些官员而不顾圣意不成。”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僚属们赶忙言语道:“大人所见极是,我等倶是食的是朝廷的俸禄,绝不敢悖逆皇上的意旨行事。”

“好,既然诸位心下俱有此意,事情也就好办了,好好将折子细细瞧一瞧,将河南官员瞒报灾情之事的彻查到底。”徐有贞正色号令道。

徐有贞有此吩咐,属下的官员们自然不敢违逆。

这些属官们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有此吩咐,我等倶是不敢怠慢。请徐大人放心便是。”

徐有贞便接口说道:“此事皇上极为看重,诸位切记不可大意,一定要严加彻查才是。”

官员们自是唯唯诺诺的应和道。

这一场绝大的风波很快便闹得满城皆知了。

因为事情是皇帝跳的头,又有徐有贞压下来,负责彻查之事的官员们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将事情搞清楚了。

原来是李克麟上任之后,觉得将闹蝗灾的消息通报给朝廷,便会影响政绩,故而便将蝗灾一事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徐有贞将事情弄清楚之后,便报知了朱祁镇。

朱祁镇便命他全权处置此事。

有了朱祁镇的这般命令之后,徐有贞便召集了一些大人,欲要给李克麟定罪。

这种消息当然传的极快,很久便闯到了河南,自然也就传到了李克麟耳中。

李克麟心下自然是极为惶急,此人能够得以升到河南巡抚的高位,自然是靠石亨的功劳,故而此番出了这等事情之后,顿时六神无主,唯有到京师来求助石亨。

此事闹得如此之大,石亨自然也是极为清楚,不过因为是皇上的命令,而李克麟实在是弄得太不像话了,故而石亨也毫无办法,只有将李克麟训斥了一顿之后,也无可奈何的唯有设法替他挡灾。

事情已然出来了,想要瞒也是瞒不过去的。

痛定思痛之下,石亨唯有去见徐府找徐有贞求情。

毕竟皇上将此事的全权处决权给了徐有贞,想要让这个不成器的外甥过关,也唯有走这一条道了。

来到了徐有贞的府邸上之后,因为石亨算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贵人物,徐有贞府上之人便很快通传给了徐有贞。

徐有贞正在和客人在屋中下棋,宾客听闻是石亨造访,自然很识趣,便起身避让了,告辞而去。

宾客一走,徐有贞便让府中最为老成官家亲自去迎候石亨过来。

两人一会面,徐有贞因为有求于他,便主动放下身段跟徐有贞卖好道:“多日不见,徐大人益发清瞿,风神俊雅,不似人间人物,倒像是仙风道骨的仙家人物。”

石亨一见面就是这番露骨的马屁,徐有贞自然是明白石亨此番来此定是有求于己,且从眼下的情势推断,极有可能便是为了他们家的那个外甥履新未久的河南巡抚。

心里头有此念想,徐有贞便不紧不慢的开口言语道:“石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老夫,不知有何见教。”

闻得此言,石亨便微微一笑说道:“徐大人说笑了,平素你我同殿为臣,都是在朝中见面,石某也没有必要老来登徐大人的门庭。至于见教,那只有徐大人指点石亨的份,哪里轮的上石亨在徐大人面前指手画脚。”

听得这话,徐有贞微微一笑道:“石大人人客气,连说话也是极为客气,石大人请上座。”

说罢,徐有贞便将石亨引入了内室。

来到内室之后,两人想让了一阵,便分宾主坐定。

坐定之后,徐有贞便名徐府之人泡茶伺候。

两人一边品茗一边闲谈,石亨坐定之后,倒也不急,只是闲闲的说一些朝中大臣的逸闻趣事,徐有贞的城府也深,也便陪着絮絮叨叨的言谈趣闻。

两人言不及义的闲扯了一通之后,还是石亨有些忍不住了。

石亨喝完了一盏茶之后,沉默了一下,便开口对着徐有贞言语道:“徐大人,今日石某专程登门,还是有事情想要请徐大人帮忙的。”

徐有贞见石亨这般说法,便装出了一副极为诚至的模样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有话,但说无妨,你我同殿为臣,只要石大人放一句话,徐某人能够帮的上忙的,无不乐从。”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便微微一笑说道:“那真是要多些徐大人,只是此事不便对外人言,徐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石亨提到了这个一件事情,徐有贞便接口说道:“好,石大人有命,徐某何敢不从。”

说罢,徐有贞便对着侍奉在旁的府中奴婢们开口吩咐道:“本大人跟石大人有要事相商,尔等可以先行离去,不可让来进来搅扰。”

官家闻言,便恭恭敬敬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是老爷。”

等到官家领着一干奴婢退下去之后,徐有贞便转过脸来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眼下屋子里头只剩下你我二人,算是极为清净了吧,石大人有话,但言无妨。”

听得徐有贞有此表示,石亨便张口言语道:“说来惭愧,此番石某来见徐大人,是想请徐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内侄李克麟,指给他一条生路,也好留他一条性命。”

石亨此话一开口,徐有贞便故作诧异的开口问道:“徐大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侄子之事何必求到老夫头上来。”

石亨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心下明白徐有贞这是有意装糊涂,便接口说道:“徐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石某知道皇上对徐大人是极为信任,前些时日还将彻查河南灾情是否有所瞒报一案交付给了徐大人全权处置,而内侄李克麟恰好是河南巡抚,从眼下饿的情形看来,他的小命就捏在大人手中,徐大人说一声让他生,他便生,徐大人说一声让他死,他便死,故而还请徐大人看在石某的薄面上好好帮他一把,也好能够给小侄留下一条活命的路走。”

徐有贞听石亨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石大人,这就不对了,河南官员隐瞒灾情一事是皇上交办下来的,可以说是皇上挑的头,涉案之人的生死可都是皇上朱笔勾决的,徐某人不过是一介臣子,如何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听得徐有贞矢口否认此事,石亨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你这有说笑了不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早就将此事的大权悉数交付给了大人你,只要徐大人说句话,还不是一是一,二是二,内侄之事还请徐大人多多帮忙。”

石亨这番话说的极为诚挚,徐有贞却微微一笑说是:“听人言,石亨大人这段时日和宫里头的曹公公极为熟稔,石大人何不到曹吉祥门中去讨个法子,只要曹公公在皇上跟前说一句话,保你侄子一点事情也没有。”

闻得徐有贞说出了这番迹近揶揄的话语之后,石亨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真是说笑了,石某和曹公公不过是寻常之交,礼尚往来而已,徐大人可千万不要多心。”

石亨是个聪明人,方才从徐有贞的这番言辞里头已然听说出了徐有贞不满于自己和曹吉祥走得太近了。

心下想明白了此事,石亨便接着开口言语道:“曹吉祥怎么说都是皇上跟前的人,平素石某跟他有些往来也是迫不得已之事,毕竟曹吉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徐大人是朝中的红人,而石亨不过是一介武夫,哪一天要是出口不逊惹恼了皇上,总得有个转圜的人居间,故而先前石亨跟曹吉祥相交便是为了这等事体。”

听得石亨说出了这么一番腹心之话,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听得石大人有此一言,倒真是徐某人多心了。”

石亨闻得此言,便慌忙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言重了,言重了,石某可是一点也不敢苛责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中衮衮诸公之中,石某人最为佩服的第一人当推徐大人。”

听得石亨有此表态,徐有贞觉得很是舒服,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也罢,事情既然如此,那就遂了石大人的意思,徐某人设法帮你的侄子一把。”

石亨点点头说是:“此事请徐大人一定帮忙。若是能够办成此事,就算让石某做什么都可以。”

徐有贞听得石亨有此表示,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你侄子能不能活命不是本大人说了算,再则就算要帮你侄子也得要想个好题目。”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微微颔首,随即思忖了一番道:“徐大人,你看这么招成不成,说起来此事全然是因蝗灾而起,就让我外甥搞去赈灾。”

听得石亨提到了这件事情,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听着此事倒是不差,这是一条路子,不过得要好好琢磨琢磨。”

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便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说道:“只要徐大人有句话,这事情无有不成的,我那外甥外放到河南当巡抚没几日,不想碰到了蝗灾这等的倒霉事,原想着把蝗灾给克制住,不必朝廷帮忙,故而在呈给皇上的奏章里头轻描淡写的写了几句。不曾想居然惹出了这么一场杀身之祸来,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要请大人多多施以援手,否则性命不保。”

石亨说出了这番话,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石大人放心,既然石大人将此事托付给徐某,徐某定会尽心尽力的去办,不过事情究竟如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毕竟此事是皇上亲自主抓的,目下虽是委托徐某处置,依旧需要皇上通过才行。”

石亨闻言,慌忙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此事石某明白,此番徐大人能够帮忙,石某人已然算是极为感激了,还请徐大人不必为了石某和曹公公的事情而见外,那都是石某迫不得已为之的自保之策,石某还是一直和徐大人在一块的,想来徐大人定然能够明白此间深意。”

这番话虽是说的隐讳不明,不够两人倒是心照不宣。

彼此哈哈笑了一笑,石亨便重重的将外甥之事托付给了徐有贞,随即起身告辞了。

徐有贞和石亨达成协议之后的第二日,徐有贞前去宫中向朱祁镇回报河南蝗灾一事之时,便有意无意的给李克麟做了一番开脱。

朱祁镇的面色阴晴不定的听完了徐有贞的言辞之后,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照着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克麟倒是好心办成了坏事,他不愿将蝗灾报知朝廷,是想独自解决,不管麻烦朝廷?”

听得朱祁镇有此质问,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从情形上推测,似是如此,李克麟是为了君父分忧方才有此举动。”

朱祁镇听了徐有贞的这番话便舒了一口气到:“若是如此,倒也不必责之太重,李克麟新近才履任河南巡抚,说起来这蝗灾也是天灾,李克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应付这等天灾,徐爱卿,你就说说,这李克麟和河南灾患应当如何处置好了。”

听得朱祁镇有此质询,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是,皇上。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河南的天灾已然无法消弭,百姓流离失所的不再少数,倶是有些地方已然是十室九空,单凭河南一地之力只怕难以收拾这等残局,朝廷应当加以支援,否则子民何以心安。”

徐有贞这番话一出口,朱祁镇便颔首言语道:“徐爱卿所言甚是,你接着说,朕还想往地下听听。”

见得朱祁镇有此赞许的表示,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皇上,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一地的大灾还是需要有人主持的,既然李克麟勇于任事,不妨就指派他前去赈灾,一则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二则也让河南的百姓尽早得到皇上的恩惠雨露。”

“让李克麟前去赈灾,此事能行得通么。”朱祁镇张口言语道。

“应当可行,听说李克麟是石亨大人是侄子,而石亨大人在河南带过兵,眼下再那边还有石亨大人的许多旧部,眼下河南大饥荒,就连行伍之人都有作乱的趋势,想要镇住这些散兵游勇,还要借助石亨大人的威望。如此算来,李克麟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不错,不错,这一点倒是朕没有想道的,从目下看来李克麟还真是有些人地相宜,也罢,朕就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到河南去主持赈灾。”朱祁镇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听得朱祁镇有此吩咐,徐有贞明白自己和石亨昨日商议的图谋总算是达成了。

“圣上既然有此恩旨意,微臣想拿李克麟定然会知恩图报,拼死效力。”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但愿如此,朕只期盼李克麟不要辜负了朕的这番苦心,将赈灾一事都给办砸了。”朱祁镇只是淡淡的言语了一句。

徐有贞辞别了皇帝之后,便请来将此事通报了石亨。

石亨得到讯息之后,便偕同李克麟一道秘密来到了徐有贞的府邸。

李克麟此番得以逃出升天,自然是对徐有贞千恩万谢,等双方经过一番绸缪之后,方才分宾主坐下。

徐有贞便石亨和李克麟开口言语道:“石大人,李克麟贤侄,此番皇上虽说是宽恕了此事,并让贤侄主持赈灾粮草之事,其实皇上的一个考验,贤侄决不可马虎从事,若是搞出了什么乱子,比如乱民哄抢粮草之类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怪你办事不利,只怕到时候鄙人也无法相救。”

听得徐有贞有些一言,李克麟颇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毕竟对于赈灾一事他完全是个门外汉,有听得会有没事乱民哄抢粮草之事,那更是不知应当如何处置,故而不免有些呆住了,都有些忘记了回话。

九十六,捉笔刀

幸而石亨是个聪明人,反应极快,马上变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放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赈灾一事不会搞出什么大乱子,鄙人的外甥虽与赈灾一事不甚精通,不够事情总是可以学的。而乱民起哄之事绝不会发生,到时候石亨自会派出部下随我这侄儿一道前去押运粮草。”

听得石亨有此表示,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既然石大人肯亲自派出人马为贤外甥保驾护航,想来路上必然不会生出乱民哄抢的事情来,这样一来本大人也就放心了。”

石亨便抓过李克麟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此事能够如此顺当的了结,多亏了徐大人在皇上面前的斡旋之功,此事还要多谢徐大人的深情厚意。”

李克麟在这等事情上的眼色还是有的,便走到徐有贞跟前对着他跪下来磕头说道:“此番能够留得性命,多谢徐大人伸手相救,日后李克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徐大人此番相救的恩情。”

见得李克麟有此表示,徐有贞便装作慌忙上前扶起他说道:“贤侄言重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的,不过太过自得也不是好事,日后还望能深思熟虑,做事莫要过于莽撞。”

听得徐有贞有此训诫,李克麟便接口言语道:“多谢徐大人的金玉良言,克麟自当谨记在心,永志不忘。”

言罢了,李克麟有挣扎着跪下咚咚咚的给徐有贞磕了三个响头。

徐有贞见的他如此举动,却也没有上前劝阻,安然受了他的这三个头。

在徐有贞的心里头觉得,此番李克麟能以安保无事,其间多亏了自己的在朱祁镇面前力为开脱分辨,如此才能让皇上回转天意,还命李克麟主持赈灾之事,如此算来,非但救了李克麟的一命,还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如此一来受他几个头也不差。

徐有贞身子不动,口中却言语道:“贤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这等大礼徐某人可受不起。”

口中如此称道,手上也有了动作,受了三个头之后便欲要上前相扶。

扶起跪在地上的李克麟之后,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贤侄不必多礼,圣上虽是已然回转了心意,给你生路命你去赈灾,这是个考验的机会,只要你能够应付得法,此番就能安然无事,若是办砸了差事,只怕后果堪虞。”

李克麟便开口言语道:“多谢徐大人提醒,皇上的意思晚辈自然明白,不过此番能够如此,还是靠徐大人在皇上跟前婉转进言,皇上才能有此恩命。算起来,徐大人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石亨也从旁言语道:“正是正是,此番多亏了徐大人帮忙,否则小侄的性命只怕是保不住了。徐大人对我等可算是恩义深重,日后徐大人若是有何事需要我等效劳,只要吩咐一声便是。”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徐有贞便笑笑说道:“石大人可真是见外,你我又不是外人,何必分什么彼此。”

闻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便哈哈一笑说道:“外甥,你看老舅说的不错吧,徐大人就是这等的好人,就算是救你一命也丝毫不会居功。你看老舅说的可有错。”

李克麟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此事的确一点不差,舅舅说的对,徐大人真是大好人,就算是千恩万谢也无法表达晚辈的感激之情。”

听得李克麟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摆摆手说道:“唉,这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石亨慌忙言语道:“此事对阁下而言是小事,不过对于我等而言却绝非小事。要不是徐大人出手相助,只怕小侄的性命早就没有了。如何能不感谢徐大人帮忙。”

听得石亨有这番话,徐有贞微一颔首到:“说来事情倒是不错,不够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在皇上跟前顺利过关也绝非容易之事,目下还需要做一点准备。”

石亨闻得此言,不觉微微一怔,便对着徐有贞拱手说道:“还要做一些什么准备,请徐大人明示。”

徐有贞指着李克麟说道:“皇上目下已然有意谅宥李克麟,此事自然最好不过,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是有些不妥之处。”

“有何不妥之处,请大人明言即是。”石亨张口言语道。

一旁的李克麟也极为关切的盯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事情究竟如何,请徐大人指名一条活路才是。”

听得眼前两人都有质询,徐有贞却不慌不忙的摆摆手说道:“其实事情极为简单,皇上虽然有此表示,却没有下旨意,显然是想要李克麟主动请缨,自请赈灾。”

徐有贞道破了此事之后,石亨便恍然大悟的开口言语道:“原来皇上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徐大人真是高明,若不是徐大人说破了此事,此事一时之间还真悟不到。”

李克麟也张口说道:“正是,若不是徐大人提点,小人真不知道改如何办是好。眼下看来这倒不是一件难事。”

徐有贞接口言语道:“不错,此事若是揭破了,事情也就那般。皇上有皇上的想法,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要多替皇上想想,做什么事情都要投合皇上的心意才是。”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克麟便张口言语道:“多谢徐大人赐教,只是晚辈应该如何做才是。”

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倒也不难,克麟你可以跟圣上上一道请安折,折子上就你愿意亲力亲为的领着人马到河南各处赈济百姓,想来皇上定然是会依允的。”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克麟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点拨的是,从目下看来,也唯有这个法子最妥贴了。”

石亨闻言,便点头说道:“徐大人,这件事情你有几分把握。”

“老夫有九成把握,石大人觉得如何。”徐有贞对着石亨言语道。

“既然有九成把握,想来此事已然是十拿九稳的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了。皇上若是有意维护,那便是最好不过。”石亨从旁言语道。

徐有贞点了点头说是:“石亨大人看的透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那边还有好好敷衍一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便接口言语:“徐大人此话正是金玉良言,想要糊弄皇上那自是乱臣贼子的所为,不过敷衍一下皇上那可就是迫不得已的法子了。”

石亨都赞成了此法,李克麟自然是不敢违逆了。

李克麟便对着两人开口言语道:“看情形目下也唯有如此了。”

石亨和徐有贞倶是点头。

李克麟就明白此事已然事无可免的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心下有了这般的想法之后,李克麟便张口言语道;“照徐大人的意思,小侄是不是应该上折子跟皇上说要戴罪立功。”

徐有贞沉吟了一下指着李克麟回复到:“不,不能如此,上折子不可言称戴罪立功,而要跟皇上说自请处分。”

乍听之下,李克麟颇为惊诧开口问道:“跟皇上自清处分,此事,此事会不会弄巧成拙了。”

石亨的反应倒是大异其趣,接口对着徐有贞言语道:“徐大人果然高明,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心里头虽是有放过李克麟的念头,却不下明旨,看情形皇上心里头还真是有这么个意思。”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还是石大人心思通透,老夫让克麟贤侄如此做法,即是此意。”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克麟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多谢大人提点。”

徐有贞微微颔首,便对着李克麟张口言语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皇上生性仁慈,贤侄此番所上的折子里头的情词切要沉郁哀戚,如此皇上定然不忍,如此一来事情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克麟听得徐有贞有此点拨,慌忙跪在地上开口言语道:“多谢徐大人指点迷津,此番小侄若是能够安然无事,必有重酬。”

石亨也从旁对着徐有贞拱手说道:“正是如此,石某心中也有此意。”

徐有贞便微微一笑言语道:“两位不必客气,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慌忙开口言语道:“徐大人实在是过谦了,救命大人,如何敢不相报。此番小侄若是侥幸能够留得性命,定有重谢。”

徐有贞便接口说道:“石大人盛情可感,老夫心领就是。至于克麟贤侄之事,二位请放心,此番风波一平,贤侄非但可以安保无事,日后依旧能够长保禄位。”

徐有贞有此一言,李克麟自然是极为高兴,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若能如此,小侄真是感激不尽,至感厚爱。日后定然视徐大人为再生父母。”

“贤侄言重了,言重了,区区小事,不劳如此相待。”徐有贞微笑着说道。

“不不不,若是内侄能够拜徐大人为干爹,石某脸上也有荣光,石某觉得若是徐大人若是不嫌弃内侄粗鲁愚钝,不妨收下了小侄。”

闻得此言,李克麟便紧接这张口对着徐有贞求肯道:“徐大人,晚辈的叔父也是这般说法,就请徐大人允了晚辈的这个不情之请。日后晚辈便以父执相待。”

听得李克麟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微微一笑道:“既然贤侄如此诚心,此事也无不可。”

李克麟闻言顿时面色飞金,他心里头明白若是拜了这个干爹,日后在朝中又有一强大的靠山,日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也是指日可待。

石亨见得徐有贞应允了此事,心下也极是欣喜,如此一来自己和徐有贞便有了一层姻亲的关系,多了徐有贞这个奥援,日后在朝廷里头办事自然就会少了很多掣肘之人,行事更加方便。

“那就多谢徐大人了,此番若能安然无事,正是要多谢徐大人帮忙。”石亨开口言语道。

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事情固然可喜,只是目前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上折子跟皇上求情要紧。”

听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说的是,不过我和我这外甥都是武夫出身,对于这舞文弄墨之事隔膜的很,还是请徐大人捉刀代笔写一篇,徐大人可是文章圣手,若是得到了徐大人出手的帮忙,皇上那里必然是一说一个准。”

听得石亨有此赞誉,徐有贞便接口说道:“要是石大人如此托付,徐某怎敢回绝,也罢,这篇走着就由老夫动笔来写,写完之后,烦请克麟贤侄照着誊写一遍,随即便可以交呈到皇上跟前了。”

李克麟很是识趣,顺着杆子往上爬就接口说道:“多谢干爹如此维护干儿子。”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喜笑颜开的张口说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目下事情尚不成功,老夫岂敢居功。”

石亨闻得此言,便从旁说道:“徐大人不必过谦,皇上一向对徐大人是言听计从,此事朝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徐有贞被石亨这么一捧,便张口说道:“石大人说笑了,老夫哪里有左右皇上的本事,只不过是圣上知人善任,从善如流罢了。”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过谦了,你我同朝为官,这一点难道我还不知道么,皇上对徐大人可以说是信任倍至。”

石亨话才说完,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多承石亨大人美言,此事眼下也不必说它。”

石亨闻言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说的是,事情总是一步一步来的,只要皇上哪里能够过得去,事情便好办多了。”

徐有贞便接口言语道:“不错,正是此话,此番想要在皇上跟前过关,还得一步一步来。跟何况就算是皇上有恩命下来,赈灾一事也不可办砸了,否则皇上的面子就不好看了。”

听得这话,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说的是,这些事情便是如此。”

李克麟闻得此言,也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干爹放心,只要皇上下了恩旨名干儿子去赈灾,干儿子定然会把这趟差使办的漂漂亮亮的,也好给干爹挣个脸。”

闻得此言,徐有贞便故意装作黑虎着脸说道:“不是给我挣脸,而是给朝廷挣脸,给皇上挣一个脸面。”

见得徐有贞有此态度,李克麟便张口言语道:“干爹教训的是,孩儿言语有失,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正是给朝廷挣脸要紧。”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他人前程必不可限量。”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

几人商议妥当此事之后,石亨便带着李克麟离开的徐府。

隔日,徐有贞便派人将写好的奏章送到了石亨府上,石亨府中的奴仆就将东西送给石亨过目,石亨召来客居府中的李克麟。

当面拆封,两人将奏章拆开看过一遍,别无问题,便命人取来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李克麟便挥毫对着徐有贞的折底照着誊抄了一遍。

抄完之后,石亨很是精细的有取来对照一遍,一字不差,便点点头说道:“徐有贞这老家伙还是蛮有本事的,这等情词哀切的奏折要是让为叔来写,那是决然写不出来的。”

李克麟听得石亨这般说法也笑笑说道:“叔父,你是行伍出身,不过论学问也比朝中的好些文臣厉害多了,徐有贞老匹夫的文采心机自是不差,只可惜此人手中毫无兵权,眼下皇上对他还算恭敬,日后若是他跟曹吉祥闹腾起来,曹吉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到皇上跟前搬弄几句是非,只怕这老匹夫就没有眼下这么盛的帘眷了。”

石亨闻言便点点头说道:“克麟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二人还没有在明面上争斗起来,事情倒也罢了,要是哪一日真的明枪暗箭的争斗起来,徐有贞这个老匹夫未必斗得过宫里头的曹吉祥。”

“既然如此,叔父何必跟他走得这么近。”李克麟张口言语道。

“此事你不明白的,官场上的学问你还差的远,日后跟这叔父好好学。”石亨微微笑道。

李克麟闻得此言便张口问道:“叔父所言极是,克麟还要跟叔父多多学习为官之道。”

石亨闻言便点点说道:“克麟,你要切记,官场上讲究的是平衡,为官之道最讲究一个字便是圆,圆通无碍便是最好的为官办法。”

李克麟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叔父教训的是,对于为官一道克麟还是有些隔膜。”

石亨哈哈笑道:“这些事情几年之后你便会明白的。”

听到石亨有此一言,李克麟便垂首说道:“叔父的意思,李克麟明白了,叔父是说外甥历练不够。”

石亨点点头说道:“一点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你的历练还是差了一些,难以胜任方面。”

李克麟张口说道:“叔父所言极是,李克麟还需要好好磨砺,好好历练,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达到叔父的水准。”

听得李克麟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这话听着倒是颇有些出息,只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你还嫩着点,此番若是皇上有恩命下来要你去赈灾,你预备如何处置。”

九十七,善后局

石亨有此一言,李克麟便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过来,随即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叔父提起这件事情来,倒也真是难事一件,灾民众多,哪里赈的完。克麟预备到时候过去安排一些门面,让人跟上头汇报。”

石亨闻得此言,面色大变,随即对着李克麟开口喝道:“糊涂,此事岂能如此处置,赈灾一事,首在安抚民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让皇上再度信任与你,赈灾一事决不可马虎从事,否则只怕你的小命不保。”

听石亨说的如此严重,李克麟便极为恭敬的对着石亨言语道:“叔父教训的是,小侄绝不会辜负了叔父的期望。”

“好,每逢灾年,必有乱民,一旦朝廷有恩命令你去赈灾,我便即刻派人帮你赈灾,绝不会让乱民惊扰与你。”石亨言语道。

李克麟便对着石亨开口说说道:“多谢叔父。”

徐有贞揣摩圣意果然到位,李克麟徐有贞捉刀代笔的奏折递交上去之后,很久皇上就看到了。

看到之后,皇帝的反应确如徐有贞事先所预料的一般。

没过几日,朝廷便有了恩命,圣旨上称李克麟自请赈灾,还算对朝廷和皇上有良心。准予戴罪立功,将功赎罪,依旧遣派到河南发放赈灾粮草。”

有了这道恩命,李克麟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石亨自然也派出了一些人马随着李克麟回去赈灾。

李克麟归去之后一个来月,简怀箴有一回跟南宫九重一同去怀明苑,结果在途中遇到了大批的灾民,简怀箴心里头极为惊诧。

灾民们见到有人来,便围了上来,简怀箴心生不忍,便取出钱银给了一人。

其他的灾民见到这等情形,也都跟着围到了简怀箴跟前来讨要东西和钱财。

顷刻之后简怀箴的身边便围满了人。

简怀箴心下爱怜这些身边之人,便取出了身边所有钱银赠给这些灾民。

灾民们得到了简怀箴的救助之后,自是感激。

只是饥饿的流民越围越多,很快便应接不暇了。

简怀箴只得命随同前来的南宫九重回去取银子来。

南宫九重应声而去。

灾民们见得简怀箴如此慷慨,自是感激,便围着简怀箴纷纷致谢。

简怀箴正欲询问这些灾民从何方来,灾民的人潮忽然骚动了起来。

“不好了,前次那些官府的人又过来了。大家快跑呀。”不知道何人在灾民里头喊了一嗓子。

简怀箴抬头一见,只见远处来了一队皂吏,遥遥的一望,原来是一些衣冠中人。

这些人气势汹汹的到了跟前,挥舞着鞭子威喝剩下的灾民。

公家之人灾民自然不敢反抗,只得忍气吞声的走掉了。

被简怀箴派去赈济灾民的南宫九重刚好赶了回来,便于要上前去制止。

简怀箴不愿南宫九重涉入此事,就不曾许她如此。

这些作威作福的皂吏到了简怀箴跟前,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道:“姑娘,瞧你也算是好人家的儿女,何必跟这些灾民混在一处,赶紧回去,不要多管闲事。”

南宫九重听得这些人言辞轻薄,便欲要上前制止他们。

“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知道你们眼前之人是什么人么,她是当今……。”南宫九重欲要公开简怀箴的皇长公主的身份。

“九重,不必说了。”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南宫九重素来对简怀箴是恭恭敬敬的,丝毫不会抗命,故而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住口不说了。

那些官衙之人从简怀箴和南宫九重的服饰举止上也看出这些人绝非是寻常之辈。

官衙身份的人自然也明白眼前的这些人只怕不是寻常人物,自然也就不敢放肆。

南宫九重便接口说道:“今日你们驱赶灾民一事就算了,若是日后再让我等见到,便绝饶不了尔等。”

南宫九重说完了这番话,官衙身份的摸不准简怀箴和南宫九重的底细,也不敢得罪冒犯,只得悻悻的离去了。

简怀箴和南宫九重见官衙之人都离去之后,便联袂到了怀明苑。

方寥好江少衡俱在里头。

几人见面之后,简怀箴便将今日之事告知了他们几个。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之后方寥和江少衡等人计议了一番,都觉的京师的灾民益发多了起来,从显然是河南赈灾不利,以至于灾民有增无减。

方寥更是义愤填膺,早年在江湖上行走的时日颇多,方寥便张口说道:“照着我的想法,只怕是朝廷派出去赈灾之人办事不利,赈灾钱粮未到河南所致。”

听得这话,简怀箴觉得颇有些奇怪。

简怀箴明明记得上个月明发上谕,令原河南巡抚李克麟主持赈灾,朝廷也拨付一大笔的专项钱银。

“事情只怕有些蹊跷,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京师的灾民越来越多,只怕后头另有原因。”南宫九重从旁说道。

江少衡最是持重,微微沉吟了一下,方才缓缓的开口言语道:“此事个中缘由,目下尚且不得而知,不过想要得悉确切消息倒也不难。”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接口问道:“江兄有何高见。”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江少衡便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要派人到将士地头各处灾民聚居区查探一番,便可知悉河南灾民的情形,也能从这些灾民口中得知河南目下的赈灾情形究竟如何。”

听得江少衡有此一言,其他之人均是觉得这是一个颇为不错主意。

南宫九重便主动请缨,说要派出手下的之人出去探看。

简怀箴也觉得南宫九重主持的忏情门耳目最广,探知消息最是得宜,便将此事交付给南宫九重处置。

同时简怀箴也觉得有必要亲自去探探民风如何,便决意在得知哪些地方是灾民聚居之地之后,随即亲自去探看一番。

忏情门果然是声息通达,没过一日,便有了消息,河南灾民在三宫庙居多。

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简怀箴便和南宫九重联袂出动,一起到三宫庙探视河南的灾民。

一干人带上食物到了三宫庙之后,才知道东西带到太少了。

三宫庙一带黑压压的倶是灾民,简怀箴便命人将带来的事物都给了这些饥民,这些饥民们得到食物之后都极为高兴。

只是不知为何,底下之人去探知消息,这些灾民去拼死不说。

简怀箴和南宫九重都觉得此事里头颇有蹊跷。

问消息却无人肯说,自然是极为奇怪的事情。

最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之下,南宫九重只得亮出了简怀箴的身份。

南宫九重便找了几个灾民,对他们声称简怀箴是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番是奉了皇上之类出来体察民情的。

南宫九重此言一出,灾民依旧是半信半疑。

后来自爱南宫九重的半诱惑半威逼之下,终于有个被人打断了腿的河南灾民说出了事情。

原来事情是这般的。

这个被打断腿的难民一五一十的说了好多事情,其中牵扯到了很多的官员,还说自己的这条腿就是领着乡民跟朝廷要赈灾的粮草让人打断的。

这个难民的话让南宫九重和简怀箴觉得甚为惊心动魄,此人口中说整个河南从巡抚往下,个个贪污,钱粮到一层就被剥削一层,到灾民手中,所剩无几,而且粮食是掺杂了石砂的劣米,会吃死人,所以更多灾民逃荒。一些灾民集体进京告御状,错告到石亨处。告状灾民几乎全被打死,剩下几个也被打瘸。

听得这些叙述之后,简怀箴心下只觉义愤填膺。

“皇长公主,石亨和他外甥实在是欺人太甚,居然对难民下此毒手。”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开口言道要。

“岂止是欺人太甚,这李克麟对皇上简直的阳奉阴违。朝廷对他如此厚遇,还命他主持赈灾,没有想到他居然搞了这么一手,欲要遮蔽天下人的耳目,只怕是办不到的。”简怀箴极为愤慨。

南宫九重也极为生气便接口说是:“正是此话,李克麟这混小子仗着石亨的势力,刚一履新河南巡抚便只顾作威作福,搜刮民脂民膏,不成想过了不久,河南发生蝗灾,此人为了政绩,居然视如无睹,对朝廷隐瞒不报,正是可恶之至。如今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赈灾钦差,却不思悔改,故态复萌,简直是死有余辜。小姐,要不要我派忏情门的门下弟子将此人剪除了去。”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出声制止道:“不必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不是时候。”

“小姐,那什么时候才是合宜的时机。”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合宜的时机还要等等看,目下事情尚未明朗,贸然动手绝非好事,如是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被人反噬一口。”

“小姐的意思是眼下暂时放过此人。”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点点头说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目下的情形既不明朗,自是不方便动这了李克麟,何况李克麟背后还有他叔父石亨撑腰,若无切实的罪证,不便将其控制住。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克麟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对于圣上的赈灾意旨居然都敢悖逆,简直是毫无心肝。”

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一事颇为复杂,李克麟是否有藉着赈灾的职权中饱私囊,目下尚是不得而知,不过河南赈灾大有纰漏一事似无可疑。”

“小姐说的极是,看起来眼下想要动手还是早了一些,理应将此事搞的更为清楚明晰一点才能动手。”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不错,正是此话。”简怀箴点头言语道。

听的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说道:“小姐,底下一步,我等该如何行事。”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想要对付李克麟,釜底抽薪的法子就是先争取皇上,只要皇上认为河南赈灾一事大有弊病,我等想要攻伐李克麟也就简单了不少。”

“还是小姐想得通透,眼下李克麟是钦差大臣,要是没有皇上的意旨还真是不宜动他。”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对着南宫九重吩咐道:“河南赈灾一事的详细情形还需细细体察,九重,你先回去命忏情门的一些弟子继续探访,务必要将河南赈灾的详细情形如何查探清楚。”

“是,小姐放心,忏情门门下有好些弟子都是个中高手。”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颔首道:“如此甚好,只要查明了河南赈灾的真相,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南宫九重便应声答道:“小姐所言极是,目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如此了。”

简怀箴便笑着开口言语道:“这法子究竟是不是最好的法子,本公主眼下也不知晓,不够想要搞清楚此番河南赈灾的详细清晰,探访细察是决不能省的。唯有查明了详情之后,底下方才容易着手处置。”

南宫九重闻言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说的是,九重会忏情门之后即刻安排人手详查此事。”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好,这件事情便悉数交付给九重你负责料理。”

闻得此言,南宫九重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有吩咐,九重自然遵命。”

简怀箴便接口说道:“那好,此事九重你先去办,本公主要到宫里头一趟,去见见皇上。”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既是要如此处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只怕是还不知晓河南的赈灾一事越赈越糟糕。”

南宫九重的这话一出口,简怀箴听了微微一点头,随即开口言语道:“事在人为,就算皇上对于河南的赈灾情形很是隔膜,本公主也有法子让皇上知悉此情。”

南宫九重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既有此言,想来此事倒也不难。那九重就先行回去了。”

听得南宫九重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速速回忏情门筹备此事,到时候查清了河南赈灾一事,事情也就简单了。想要给李克麟定罪也有凭证可依。”

“皇长公主所言甚是,眼下唯有先找到证据,方能将李克麟治罪。”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九重说的不错,正是这话。”简怀箴对着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

“皇长公主,九重先行告辞了。”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好,九重自要小心。”

南宫九重便接口说是:“九重晓得。皇长公主此番去见皇上务必见机行事,要是皇上无意惩治李克麟,也不必勉强,此番不能收拾了李克麟,日后依旧有机会。”

简怀箴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便点点头说道:“此事倒也简单。”

南宫九重微微一笑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赈灾一事只怕要等皇上下旨方能行事。不过只要皇长公主出马,此事就极为简单了。”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但愿此事得遂人意,若是不能的话,事情只怕难以善了。”

闻得此言,南宫九重便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想来李克麟背后的势力不小,石亨是个奸猾至极的奸臣,李克麟得其庇护,只怕极难对付。”

听的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此事倒也寻常,李克麟虽有靠山,且这个靠山还是朝中权势熏天的石亨,不过石亨也是皇上在后头支撑着,只要说动了皇上,就是石亨也没有法子阻挠朝廷追查此番河南赈灾不利一事。”

“皇长公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倒也正如皇长公主所言,想要扳倒李克麟,只要说动皇上便是。一旦说动了皇上,石亨便是想要阻扰此事,也要顾及朝廷和皇上的面子,绝不敢肆意妄为。”南宫九重附和道。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皇上若是下旨追究河南赈灾只是,就算石亨心中想要阻拦也是无法。九重,你速速回去组织人手彻查此事,只要将河南赈灾一事搞清楚之后,也好在皇上面前建言撤换了李克麟。”

南宫九重闻言便说道:“最好是法办了李克麟,皇长公主那九重先回忏情门筹备此事去了。”

南宫九重便要辞别简怀箴,简怀箴拉住了她的手说道:“切记,目下还不宜打草惊蛇,故而只可让忏情门门下弟子暗中打听,不要走漏了风声让石亨等人察觉此事。”

“皇长公主请放心,忏情门门下弟子颇有不少是精通于探知消息一道的,皇长公主有令,忏情门底下的弟子自然不敢怠慢,等麾下的弟子探察清楚之后,九重便来跟皇长公主报知此事。”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有了确凿的河南赈灾的消息,九重就去怀明苑找我便是,方寥和江少衡二人坐镇那边,若是我不在,可以和他们二位先商议一番。”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放心便是,九重省得此事。若是门下弟子探知到了什么消息,即刻便来告知皇长公主。”

简怀箴便对着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京师里头灾民聚居区都不可放过,此番消息越是详实越好。”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是一丝一毫也不差。九重定会吩咐手下的弟子细细探听此事。”

九十八,君前辩

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此事就交付给九重处置好了,务求妥贴。

“皇长公主请放心,九重定会让麾下之人将此事查个明白详实。”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深施一礼,随即举步离去了。

南宫九重一走,简怀箴便起身去了宫里头。

自然很快便见到朱祁镇。

“爱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见朕有何要事?”朱祁镇笑着启言问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皇上,河南赈灾一事出了大事,不知皇上是否已然知悉。”

闻得简怀箴出口就是这么一句话,朱祁镇不免微微一怔,随即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究竟出了何等事体,朕丝毫不知。”

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上莫非毫无所闻。”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朕不是派李克麟全权到河南赈灾去了么,并无特别的奏章递上来。”

简怀箴便接口应道:“不必到河南,这些时日以来近在京畿有多了好些从河南逃荒过来的灾民。”

朱祁镇闻言,却丝毫不以为意,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即便如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河南蝗灾,一些黎民百姓为了升级活路,到京师里头投亲靠友也是人之常情,此乃人之常情,似乎也无大惊小怪的必要。”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也放缓语气说道:“皇上所言极是,荒灾年头,百姓流离失所者自然不少,生民为了活路投奔到京师的亲朋好友也自无不可。”

朱祁镇闻言便张口言语道:“爱卿也有这话,一点不差,自是正理。”

简怀箴闻言也微微一颔首,随即转语说道:“此事虽是无可厚非,不过皇上可知皇城京畿附近多了不少从河南逃难过来的人。而这些人都是皇上陪李克麟去河南赈灾之后刚才跑到京师来的,此事说来就颇有些蹊跷了。”

不妨简怀箴如此言语,听得朱祁镇不由得微微一怔,他心中一想简怀箴有此言语必有因由,便接口问道:“此间有何蹊跷。”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问,便开口言语道:“皇上,事情不是明摆着么,皇上上个月委任李克麟到河南赈灾,钱帛粮草朝廷也都拨付出去了不少,照理来说倾一国之力攻赈救河南灾民也不是难事,只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赈灾毫无成效,从河南涌入京师的难民非但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多了很多。”

朱祁镇闻言便颇有些惊讶的张口问道:“果有此事,此乃为何。朕不是让国库拨付许多粮草送往河南赈灾了么,而且朕还下令将太仓打开赈济百姓,粮草食物理应不缺失才是。”

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言甚至,朝廷拨付了大批的粮草赈济灾民,京师的压力应当减轻才是,可是据臣下所见,京畿周边的灾民是有增无减,今日造成南宫九重和臣一起到三宫庙那边探视灾民,结果从灾民口中听闻了一件极为骇人之事。”

听得简怀箴说的如此之郑重,朱祁镇便紧跟着开口追问道:“究竟是何事?”

简怀箴张口言语道:“今日和南宫九重一道到了三宫庙之后,发现聚居在三宫庙处的灾民数不胜数,都是近期从河南逃荒过来的。细细问询之下,大多数灾民都是三缄其口,细细询问之下方才有个被打断腿的灾民出来说河南从巡抚往下,个个贪污,皇上下令从朝廷拨付出去的赈济灾民的钱粮到县衙府台,没到一处就被剥削去一层,等发动到灾民手中时,已然是所剩无几。且粮食之中多是掺杂了石砂的劣米,更有陈年的腐米,灾民吃了会死人,以至于弄得人心惶惶,许多灾民宁可不要朝廷的救济,也要逃荒到京师来。据悉一些灾民连结一处进京告御状,不意误告到石亨处,这些来京师想要告御状的灾民几乎全被打死,剩下几个也被打瘸。”

听得这话,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真有此事不成,青天白日的石亨应当不会如此做吧,想来应当是他的底下人瞒着他如此处置。”

简怀箴一听朱祁镇的话头有为石亨开脱的意思,心下很快便明白朱祁镇心下依旧还是有些维护石亨,目下想要藉此扳倒石亨只怕绝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心下有此想法,简怀箴便决定而退而求其次,先将李克麟拖下水再说。

“皇上,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赈灾一事必有蹊跷,若是朝廷不加以追查,只怕会激起更大的变乱,若是灾民孤注一掷起来造反,星火燎原,到了那个时候想要收拾残局只怕更难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心下也是一凌,他心里头明白简怀箴的这番话一点不错,从目下的情势看来,灾民若是酿成了巨变,事情可就不简单了,朱祁镇不是没有经历过苦难和动乱,心里头对于这等前景自是心有余悸。

“爱卿说的是,朕明白。此番将赈灾一事委付给李克麟处置,那是朕念在他自己上书痛悔前非,自请处分。朕见他一片诚心,便不欲惩治于他,并给了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没有想到李克麟并无多大的本事,照目今的情形看来,河南赈灾一事朕极有可能用人不当。”朱祁镇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觉得需要再建言一二。

“皇上,目下还是先搞清楚此事要紧,河南赈灾一事若是搞不清楚,对于朝廷而言,便是一件颇为难堪之事。一旦灾民生变,只怕天下根基不稳,可要预为疏导,以免留有后患,日后无法收拾残局。”简怀箴对着朱祁镇极为恳切的言语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爱卿所言即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是该切实核查一下河南赈灾一事。”

“皇上圣明,只要能够查明此事,日后之事也就方便一些了。”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赈灾一事已然出了大纰漏,不够即便如此,还是不宜大动干戈,毕竟这等事体传扬出去有伤国体,日后若因此事腾笑外邦,岂容我等小觑。”

听得朱祁镇有此顾虑,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克麟在河南赈灾一事究竟情形如何,京师里头谣言纷传,倶是未足采信。不过朝廷决不可将此事等闲视之。”

“不错,真是此话。朕也绝不会听之任之,坐视不理。”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皇上圣明,只是皇上预备如何处置此事。”

朱祁镇闻得此言,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河南赈灾一事朕是决意要追查到底了,只是两地悬隔,声息不通,想要处置此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极是,京师和河南地处两地,消息隔膜,目今察知河南赈灾一事的详情颇为不易,唯有细心查访,才能略有眉目。”

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爱卿所言深得我心,河南赈灾一事朕所托非人,差一点贻误了大事。目下大错已然铸就,如今只有徐图补救了。”

说完这话,朱祁镇便付之浩叹。

简怀箴见得朱祁镇是这般情形,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不必心焦,此番朝廷将赈灾之事交付给自请处分的李克麟,令他将功折罪,已然是万千之恩。不意朝廷拨付了大批的赈灾粮草,时隔一月,赈灾一事居然毫无进展,河南灾民涌入京师反而愈演愈烈,足见主事之人李克麟才具平庸,不堪其任。”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爱卿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情形便是如此。朕一念之仁,千不该万不该将河南赈灾这等大事交付给这个草包李克麟处置,弄得赈灾一事毫无成效,难民流离道路,每况愈下。弄出了今日这般的局面,朕的责任也是不小。”

朱祁镇有此自责,闻得此言的简怀箴便张口言道:“皇上不必如此切责自己,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克麟是难辞其咎。河南赈灾一事也非全然无可挽回,目下只要将此事彻查清楚,另行择选大员到河南赈灾,事情依旧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听得简怀箴有此眼睛,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爱卿能有此言,朕心甚慰。只是河南赈灾一事兹事体大,李克麟此人是否真是断不可用,还需细细辩析。”

简怀箴没有想道朱祁镇的口风又是一转,便开口言语道:“皇上的意思如何。”

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河南有灾民进入京师断无可疑,只是河南赈灾一时的具体情形尚不清楚,朕觉得目下还是要查清此事为当务之急。朕的宗旨是不可冤屈了好人,也不可放过了奸臣。”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心里头依旧存着良莠之辨的意思,心下也毫无他法,只得对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朝廷办事,自然是不能冤枉了良臣,也不可放过奸臣。不知道皇上预备如何支持此事?”

朱祁镇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朕就算是想要亲自下旨查办此事,也需要先行知晓一些情形。爱卿方才所言的京畿地面上居然有河南来的灾民被官府之人驱逐,还有受了伤害的河南难民言称说自河南巡抚以下,河南的官员们个个将朝廷拨付的这些用于赈灾的粮草钱银视作唐僧肉,谁都来咬一口,个个都是以权谋私,中饱私囊,钱粮到每一层官衙都要就被剥削一层,这等事情令朕殊为痛心。若是事情真是如此,岂不是说朝廷拨付出去的粮草到了河南灾民手中时,已然被层层盘剥的所剩无几。更何况居然有人敢以次充好,掉包换走了朝廷的粮草,而将一些掺杂了石砂的劣米偷偷替换上来,简直是毫无心肝,朕绝不能容忍有这等事体存在。”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再圣明不过的便是皇上了,若是此番能够揪出一些尸位素餐的臣子,将这些毫无心肝之人加以罢黜贬斥,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好事。只要皇上能够坚行此志向,事情也就容易处置了。”

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心下一想觉得一点不差,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朕前方所托非人,一定要惩前毖后,对于那些中饱私囊之人不能手软。”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皇上所见极是,若是对于这等人心慈手软,便是给这些蠹虫大开方便之门,朝廷日后便是想要办事,如何又能取信于民。”

朱祁镇的这番话令简怀箴心下觉得微微一动,对于简怀箴而言,自然是觉得这是一个进言的好机会。

心下有此想法,简怀箴便决意要将今日在去怀明苑途中,碰上了好些河南的饥民,心生不忍之下救助了一些灾民,本要详加询查问河南赈灾的情形,最后却被石亨的部下把灾民吓走,并恐吓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一事告知朱祁镇。

“皇上,还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跟皇上言及。”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此地并无外人,爱卿但言无妨。”

简怀箴转眼看了看四下里头,原本伺候着的太监们早就被支开了,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也罢,此事倒也简单,今日半道中,遇到一些官衙之人强行驱赶河南灾民。”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微微一怔随即考虑了一下,忽然脱口说道:“爱卿所言的官衙之人可是指石亨府中的奴仆。”

简怀箴听得皇上有此问话,也觉得有必要挑明此事,便迅速接口说道:“再圣明不过的是皇上了,今日于途中遇到的那些强行驱逐灾民之人确实就是石亨石大人府中的之人。”

朱祁镇点点头收拾:“爱卿方才说眼灾民逃荒到了京师之后有些灾民欲要告御状,结果错告到石亨处。不曾想这些欲要告状灾民几乎全被打死,剩下几个也被打瘸。可都是石府之人所为。”

简怀箴便应声答道:“皇上所言不差,正是如此。石亨府中之人横行霸道,已然是无法无天。”

朱祁镇闻言便叹口气说道:“护犊情深,李克麟毕竟是石亨的外甥,两人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石亨心下欲要保他,这也是人之常情。”

听得朱元璋而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皇上,河南的灾民活不下去,欲要进京告御状,此事无可厚非。诚所谓民以食为天,若是连肚子也吃不饱了,只怕没有愿意做事。至于错告到石亨处,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告状灾民几乎全被打死,剩下几个也被打瘸这等情势实在是令人扼腕。石亨大人想要护着外甥,也不可将朝廷的王法撇开一旁不顾。”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朱祁镇沉默了一下,忽然对着外间高声言语道:“来人啊,命徐有贞速速上殿来,朕有事要问他。”

远远立着的太监听得朱祁镇有此言语,慌忙上殿来见。

朱祁镇一见太监到了跟前来,便张口说道:“速速去朝房找坐班的徐有贞大人,就说朕等着见他。让他速来见朕。”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太监自然不敢怠慢,应声从命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去找徐有贞去了。

找到了徐有贞之后,便将皇帝的意旨告知了徐有贞。

徐有贞没有想到皇上又有急召,当下也不敢怠慢,随即跟着前来传旨的太监去见朱祁镇。

一照面,朱祁镇劈头盖脸的便责问道:“李克麟去河南赈灾一事究竟如何了?”

听的朱祁镇的声气不好,徐有贞自是不敢隐瞒,便开口言语道:“皇上,李克麟并无奏报。”

“并无奏报是一回事,你总该知晓一些吧。”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徐有贞闻得此言,心下一沉,便张口言语道:“微臣不敢隐瞒,从河南京官所言的情形来看,此番赈灾成效不大。”

闻得此言,朱祁镇便冷哼了一句道:“岂止是成效不大,简直是越赈越回去了,京师这些时日以来有多了不少从河南逃荒来的难民。李克麟居然敢在前次的奏章说赈灾善后一事成效颇著。如今想来,居然是这么个颇著法。”

听朱元璋的口气,徐有贞明白今日绝不能替李克麟办事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如此想来,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皇上明鉴万里,李克麟此番赈灾依旧不力。”

简怀箴听得这话,便接口言语道:“皇上,看来徐有贞大人心有明镜,此事不如交付给徐有贞大人彻查,照着目下的看来李克麟主事赈灾是绝不能成事的了。”

简怀箴这般说法的目的便是想分化徐有贞和石亨,故而便劝皇上让徐有贞彻查此事。

朱祁镇心中余怒未息,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此话自是正理,徐有贞此事就交付与你去办,李克麟要先解押回京,听候处置。”

徐有贞没有想到皇上一出口便是这般的命令。

不过皇上的金口玉言一处,事情就无转圜的余地了,只得应允了下来。

一番君臣奏对之后,徐有贞回到了朝房,静思了片刻,觉得此番只得得罪自己刚认的这个干儿子了。

想定了此事之后,徐有贞倒也痛快,另外自是不敢也不想给皇上留下徇私印象,便休了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派了大队人马去河南捉拿李克麟。

九十九,石家庵

加急文书发出去之后,徐有贞也没有闲着,他心里头明白,此事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

唯有摸清楚了朱祁镇对于河南赈灾一事的心意之后,方能行事。

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不宜当面问,徐有贞便买通了一个宫里头太监,让他在服侍皇上看折子之时留心朱祁镇对河南所上的折子的态度。

经过一番上下打点和周密的安排之后,很快便有消息从宫禁中传了出来。

消息称朱祁镇看到河南所上的不痛不痒的赈灾善后奏折之后,很是生气,将奏折都给撕了。

辗转得知了此一消息的徐有贞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朱祁镇对于河南所上的折子既然有此举动。

自然也就表明朱祁镇对于赈灾一事只报喜不报忧的做法极为不满。

“李克麟,皇上看来此番是饶不了你了,老夫也是没有办法。”徐有贞在心里头定下了宗旨,绝不可为了一个刚认的义子得罪了皇上。

因此之故,徐有贞便不讲情面,第二日便下扎兵部让兵部到河南拿人。

此事是皇上牵的头,兵部的官员自然是不敢抗命,便遵命行事。

加急文书发出之后,又加上兵部的文书,等文书到了在河南赈灾的李克麟手中,不由又惊有惧,不过事已至此,也丝毫没有法子,李克麟只得遵从朝廷的意旨,顺从的被兵部的官兵提到了京师。

兵部的官兵将李克麟提拿到京师之后,验明正身,比将李克麟此人投入了牢狱之中。

李克麟聪明反被聪明误,贪心不足想要在朝廷拨付给河南的赈灾钱粮上打主意,却将自己送入大牢。

此事传扬的沸沸扬扬的,石亨自然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心下颇有些恼恨徐有贞不肯替李克麟开脱此事,不够事到如今,就算是找徐有贞理论也不成,毕竟徐有贞的背后还有个皇上。

石亨虽说敢跟徐有贞在朝廷里头分庭抗礼,培植的势力也不下于徐有贞,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是站在徐有贞后面给徐有贞撑腰,石亨也不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

这样一来,石亨也唯有坐视自己侄子给徐有贞命人投入大牢。

改变不了这等事体,不过毕竟是外甥,石亨也不能全然不管。

从这种情势之下,亲自插手此事自是颇为不合宜,也不能放任不管。权衡利弊之下,石亨便授意自己府中的管家石千去处置此事,到牢狱之中探视李克麟。

石亨有名,石千自是不敢不答应,便很快去前去府中探监。

花钱打点牢狱上下之后,石千自然很快便见到了李克麟。

“侄少爷,老爷名我来看你了。”被带到牢中的石千一件李克麟便跟他请安道。

见到石亨派人来探视自己,李克麟自是喜出望外,很快便对着石千开口言语道:“石官家不必客气,克麟此番被捕系入狱,原本以为再无机会可见到叔父和石管家了,没有想要上天有眼,今日居然在狱中得以相见石管家。”

说完这话了,李克麟便悄然垂泪道。

听得李克麟有此一言,石千也只得从旁陪泪,随后便开口言语道:“少爷不必如此。若是如此,让老奴情何以堪。”

石千有此一言,倒是让李克麟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张口对着石千问道:“石管家,牢狱里头又脏又苦的,还是然我叔父快些将我从牢狱之中弄出来吧?”

听得李克麟有此一说,石千却没有开口回话。

如此一来,李克麟自然是觉察出了一些异样,便张口对着石千言语道:“石管家为何不说话,莫非有何窒碍难言之处?”

听得李克麟有此逼问,石千自然不敢隐瞒,便对着李克麟开口言语道:“不瞒少爷,石大人说此事乃是皇上的意思,他也不能抗旨,目下大人正在想方设法就少爷出阿里,不过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依旧没有多大的眉目,少爷尚要在牢房里头呆上一阵。”

“这是为何,莫非叔父无法救我。”李克麟闻言便惊问道。

“不是不能救你,石大人吩咐说眼下的情势颇有变数,朝中的几大势力对他也是虎视眈眈的,若是一着不慎必将满盘皆输,只得委屈少爷你在牢房里头蹲一阵子,等日后事情办妥之后,再来相见。”石千对着李克麟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府的管家有此一言,李克麟颇有些面色大变的说道:“叔父不会是为了禄位连我这个外甥都不认了吧?石管家,叔父说要等事情办妥之后,究竟要李克麟在牢房里头呆多久。”

石千自然是听出了李克麟话语之间的焦灼无奈之意,便张口安慰道:“少爷不必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即便是想要定少爷的罪名也要等一顿时日,更何况这几日以来,石大人已然将朝廷的言官全部打点了一便,这些受了钱财的言官绝不会无事生非的出头来指控你,就算是皇上想要定你的罪名,只怕也得不到权臣的附和。”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李克麟心下觉得好过了不少,他心里头自然明白石亨既然是拿出了钱财去贿赂同殿为臣的属官,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倒也没有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心念及此,李克麟心下不由一宽,便对着石千开口言语道:“多谢石管家劝慰,请替鄙人跟叔父道一声说李克麟遵从叔父的意思行事,好好的在牢房里头等候,不过还是让叔父抓紧一些。”

听得李克麟有此一言,石千便连连点头说道:“这一点请少爷放心,只要少爷在牢房之中不出什么状况,石大人也好在外头施一援手,如此一来,事情也便顺畅了许多。”

李克麟听得石千有此一言,便点点头说道:“请代我多多问候叔父大人了,从目今的情形看来,事情便唯有如此。不过还是要请叔父大人尽快行事,若是弄得晚了,只怕李克麟连性命也保不齐保不住了。”

李克麟心下有此忧虑,自是溢于言表。

石千一见,自然是明白李克麟衷心忧心之事,便对着李克麟开口言道:“少爷不必过于忧虑,此事石大人心中自有分寸,定然能够将少爷从牢房之中救出来。”

听得这话,李克麟便点点头说道:“这场牢狱之灾不知道何日方能结束,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要叔父大人肯出手救援,我便是在牢房里头再蹲它个十天半月的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够安然无事的免去这场祸患。”

“少爷放心便是,外头又石大人和老奴张罗着,绝不会让少爷你在牢房里头吃亏。”石千对着李克麟开口言语道。

听得这话,李克麟便开口言语道:“那就有劳石管家了在外头奔忙了。”

两人商议妥当了此事之后,外头的狱吏便在外头敲击门槛道:“时候到了,不能在多谈了,快些出去吧。”

听得这话,李克麟的面色便是一片煞白,不过还好将最为重要的事情说过了,心里头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石千听得狱卒有此一言,便匆匆忙忙的交代了几句话,随即便辞别了李克麟,随后起身随着狱吏出了大牢。

管家石千回到了石府之后,便将今日在牢房里头所见之事都跟石亨汇报了一遍,石亨闻报之后也别无其他法子,只是开口言语道:“不错,此事管家处置的极为妥当,本大人极为满意。”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慌忙言语道:“小人倶是听从大人的意思行事,石大人,下一步我等应当如何行事。”

“下一步如何行事,这事本大人倒也没有想好,不够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朝中的大小官员们还是要费心打点的,毕竟此事不是一件小事情,如果哪一日皇上下旨名京官们议决外甥的罪名,总要多找些人替克麟开脱。”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大人所言甚是。”管家慌忙言语道。

听得管家有此一言,石亨笑笑说道:“平日勤烧香,等事到临头的时候也好多求助一些菩萨帮忙。石千呀,打点朝廷的僚属官员的事情便交付与你处置,务必要东西京官家里头都送到。”

“小人听从石大人的吩咐。”管家石千开口言语道。

“好,这件事情就全权交付与你处置,等到日后功成,本大人自会好好奖赏与你。”石亨对着管家石千开口言语道。

“石大人说笑了,小人如何敢要大人的奖赏,这些年来老爷给小人的赏赐不少了。”石千忙不迭的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亨微微一笑道:“一码归一码,以前的功劳是前头的事情,前头的赏赐都是表彰你以前的功劳的,本大人素来是赏罚分明,这一点想必你也是知之甚深。”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自是不虚,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属下应当尽力的事情,若是大人还要奖赏,小人如何敢领受。此物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克麟之事情虽是棘手了一些,倒也不是不能装回天意,石大人若是一定要奖赏于我,小人便受之有愧。”

“管家不必过谦,外甥之事要劳烦足下跑腿的地方不少,本大人也知道有些朝廷的官员极难应付,府中除了你善长此道之外,其他的仆役小厮丝毫没有法子处置。故而只有请管家代为出手了。”石亨便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便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大人所言倒也不差,不过小人还不够分量,若是将此事办砸了,只怕还有些麻烦。”

石亨闻言便哈哈一笑说道:“这一点不必顾忌,本大人绝不是怕事之人,石府也绝非招惹是非之地,不管什么人想要在石某人的眼皮底下做事,想要瞒过我石亨是决计不太可能的。”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千便点头言语道:“石大人明鉴万里,府中之人绝无敢隐瞒之人。大人,此番李克麟被兵部的官兵从河南捕系入京,此事背后似乎还有些阴谋。”

听官家石千口中忽然说出来此话,石亨便接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似乎是如此,今日你探监之时,是否问出了一些端详来。”

“大人,今日在牢房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的钱银之后,小人见到大人的外甥,他敦请小人代为转告大人一定要尽快救他出来。”石千开口言语道。

“这般说来此番本大人的外甥被兵部将士从河南赈灾之事中很快被提到京城,随后便被人诬陷下狱,看来此事背后颇为不简单。今日本大人派人前去探监,克麟外甥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听得石亨有此一问,管家石千便开口言语道:“克麟一直跟小人哭诉,想要让小人转告大人,他不管久候在牢狱之中,想要大人尽快将他从牢房中救应出来。”

“我这个外甥的脾性一向如此,此事岂是容易措办的。难道你没有跟他说此番牵头要惩治赈灾官员们的关键人物是皇上么。”石亨开口言语道。

一听这话,石千比开口言语道:“少爷倒是不至于此,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克麟还是想请石大人尽快出手。”石千开口对着石亨言语道。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到:“事情绝非向他一厢情愿那边的如意,对了,跟我安排轿子,我要去西郊的石家庵堂一趟。”

石千在告诉石亨李克麟想尽快将他救出之事,石亨却别无反应之后,心下颇有些摸不透石亨的想法。

而石亨的这句吩咐作为石府官家的石千倒是明白一些,其实这件事情倒是极为简单,李克麟是石亨的姐姐石敏的儿子,石亨与石敏感情很好,对这个姐姐常有往来。

石千也跟着石亨到京师西郊的那个石家庵堂去过数次,他心里头明白石敏一想吃斋礼佛,这些年来,弟弟虽是成了权势熏天一品大臣,可是石敏确是丝毫没有任何请求,而是一直住在京城西郊偏僻的石家庵堂里头。

“石大人,目下的情形是谣言纷传,大人此刻去庵堂是否会引起祸乱。”石千对着石亨提醒言语道。

石亨摇摇头说是:“这一点你不必忧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就算本大人不隐瞒行踪去庵堂,朝中之人也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千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极是,朝廷里头官员们对于大人自然是丝毫不敢违逆。故而绝不会有那位大人会在朝堂里头当面说石亨等人一个不字。”

石亨便张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就算送那些大人先生们雄心豹子胆,谅他们也不敢如此造次。”

管家便点点头说道:“从目下而言,李克麟很快被提到京城,居然已然被投入狱中。大人派我前去探监,克麟请我转告大人要速速救他出出来,如今看情形丝毫不宜轻举妄动,想要就救他,还要稍微看看情势再说,朝堂里头这些大人先生们不知道对于此事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大人绝不可大意。”

听得管家有此言语,石亨便张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好些势力都盯着本大人,想要等本人犯个过错,也好上前来给本人踩上一脚,本人偏不如他们所愿。瞧这些朝中的大人先生们能耐我何。”

“石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颇为难办,不过唯其难办,只要办成了此事,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石千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此事暂且搁下好了,对了,速速令门下的奴仆安排车马,你随我到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一趟。”石亨再度言语道。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有此吩咐,属下即刻命人去办。”

石亨闻言便对着管家石千开口言语道:“好,速速办妥此事,随后过来报知本大人知晓。”

听得石亨有此吩咐,管家自是不敢怠慢,很快便出去了,找来府中赶车之人,随即安排妥贴了一切之后,便来跟石亨汇报此事。

石亨闻得汇报,便微微点头说道:“也好,目下的情形未明,还是去庵堂一趟见见姐姐再说。”

石亨套车出城之后,便奔着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而来。

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的地处偏僻,确实石亨的发迹之地。

在加上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乃是石亨姐姐所居之所,石亨便常来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中探视姐姐,而管家多曾跟随前来,故而对于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也不陌生。

等到了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之后,一众人便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庵堂里头。

此刻李克麟被下狱的消息早已是传得满天飞,不过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地处僻远,平素也没有人敢来,故而消息未能入得石敏的耳中。

而石敏久居这京城西郊的石家庵堂清净地,对于红尘俗事已然不太萦怀了,故而京师里头发生这等大事,也是丝毫不知。

石亨去庵堂看望姐姐,却听得庵堂里头的两个丫鬟切切私语李克麟之事。

闻得此言之后,石亨自是不愿姐姐知晓此事,便将这两名丫鬟召到跟前,极为严厉的告诫了一番,令她们不许在石敏跟前提到一个字。

石亨大人有此警告,两个服侍的丫鬟自然心中害怕,诚惶诚恐的对石亨发下毒誓说绝不告诉石敏这件事,否则定然不得好死。

石亨闻得此言,便放过了这两名服侍石敏的丫鬟。

丫鬟们自是心有余悸。

过了不久之后,石敏礼佛完毕,石亨便例行问候,嘘寒问暖的问了不少事情,却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李克麟。

一百,莫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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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敏虔心礼佛,对于世事早已是不大萦怀。

今日的见弟弟毫无朕兆的前来探视,心下虽是觉得和往日不同,不过毕竟是不问世事已久,自然也没有往深处想,只是闲闲的问了一句道:“弟弟,今日你来此处找姐姐,是否有事见告。”

石亨闻言便开口言语道:“姐姐,今日弟弟前来庵堂不过是出外公干,顺道来庵堂探视姐姐,看姐姐处是否缺些什么东西,也好令人备置好了送过来。”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敏心下虽是有些疑心,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便将此事撂到了一边,便应声答道:“姐姐这边能缺什么东西,这么大的一间庵堂,粗茶淡饭,歌经礼佛,日子便能对付过去。其他身外之物已然是非我所求,即便是金山银山,于我也毫无益处。”

石敏的这番话自然是丝毫不出石亨的意料之外,石亨心里头明白自己的这个姐姐性子极为淡泊,跟自己的个性截然相反。

方才的言辞也不过是没话找话,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敏的反应也没有出乎石亨的预料之外。

石亨闻言静默了一会,随即开口言语道:“姐姐,此地的庵堂怪冷清的,不如我另外选一处大宅子,请姐姐搬过去安住何如?”

听石亨有此说法,石敏便开口言语道:“弟弟不必如此,姐姐惯常所居的此地的庵堂很合心意,不必另外寻什么大宅子。再者我底下贴身丫鬟也就那么五六个,要是搬到一家大宅子里头只怕会益发的冷清,反而不美。”

石敏是这般的态度,石亨自然也没有话说,只得开口言语道:“姐姐既然不愿搬离此地的庵堂,弟弟自然不敢相强。只是姐姐,庵堂地处偏远,弟弟怕有时候照顾不到。”

石敏闻言便开口言语道:“弟弟不必忧心此事,庵堂虽是地处偏远,可是姐姐丝毫不嫌,姐姐图的便是这一份清净。要是到了什么热闹地方,姐姐都不知道如何可以参禅礼佛,还是清净僻远一些好。”

“姐姐所言极是,既然姐姐无意于此,弟弟自然也就不会强求,只是今日得见庵堂里头侍女颇为疏懒,只怕都不肯用心伺候,不如遣散了她们,让弟弟从府中物色十多个手脚勤快的奴婢给姐姐使唤。”石亨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亨口中有这般的说法,石敏便笑笑说道:“这又何必,这些丫鬟都服侍了姐姐好些年头了,说起来真是情同姐妹一般,若是将她们加以遣散,姐姐如何忍心。再者,也不是这些丫鬟们不堪用心做事,只是庵堂之中便无多少要事。丫鬟们懒散一些也无可厚非。”

石亨的原意是想让石敏将手下的一些丫鬟赶走,只是怕丫鬟们多嘴在石敏跟前说出了京师这两日的沸沸扬扬的李克麟下狱之事。

旁敲侧击的迂回了一阵,简直是毫无办法,石亨只得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姐姐既然有此一言,此事也就罢了。”

石敏便开口言语道:“正是如此,底下的丫鬟们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何必将他们遣散了。”

石亨眼见无法劝石敏行此事,便开口笑道:“姐姐既然有此吩咐,自然便听姐姐的。”

石敏闻言便接口说道:“弟弟,你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刻薄了一些。如今身居朝廷的高位,也要改一改这个脾性。”

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姐姐,还是你了解我的脾性,既然姐姐不愿意搬,自然没有人能够勉强姐姐。那咱们就当没有说过这件事情好了。”

石敏便开口言语道:“如此一来自是最为称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庵堂里头的婢女丫鬟都不错,没有一丝一毫的必要另行侧换过一批。”

石亨便接口言语道:“姐姐有这等慈命,弟弟岂敢不遵。”

石敏便开口言语道:“这些年我在这庵堂之中潜心向佛,颇得底下的几个丫鬟的照料,如何可以将她们遣散了去,此事以后万万不可再提了。”

闻得此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姐姐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姐姐身边是少不得这几个丫鬟的了。”

“正是这话,这些丫鬟们还算是很贴心的,知寒知暖,倒是让人极为安心。”石敏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姐姐所言一点不差,姐姐既然舍不得这些丫鬟,就留着用好了。”

“如此最好。”石敏开口言语道。

言罢此事,石亨又跟石敏闲闲的叙过一番家常之后,便起身离去了。

到了外头,官家石千自然是在后面等候了许久,见石亨出来之后,便服侍石亨上了车,随即便打道回府了。

“大人,今日来庵堂情形如何,莫非大人将李克麟之事……。”车子里头,石千张口便欲问询。

却不妨被石亨张口打断了:“此事与此地不好言说,算了,不必在外头说了,回去再说。”

听得石亨有此言语,石千自然不敢继续问下去。

到了石府之后,石亨便召石千到了一处密室。

“石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我姐姐尚且不知李克麟被皇上收监一时,不够此事只怕是纸保不住火,总有一天我姐姐会发现此事。究竟如何处置才是?”石亨对着管家石千问询道。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千心里头便明白,此番石亨到庵堂去见石敏,却并没有将目下的李克麟被关押到了牢房中的实情相告。

“大人,听大人的这番说法,是不曾将实情告知了。”石千开口言语道。

“这是自然,若是见事情告知了,事情只怕是糟了。本大人的姐姐虽是潜心礼佛之人,吃斋茹素的大善人,不过对于我外甥李克麟倒是极为疼爱,要是我告知了克麟被朝廷收押的消息,岂非让她忧心?”石亨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千便颇有些诧异的开口言语道:“那大人今日和属下一道到庵堂去究竟所为何事?”

“事情倒也不复杂,今日本大人到庵堂去不过是想看看克麟外甥的消息是否传到那边。还好,庵堂那边还不知悉此等情形。”石亨开口言语道。

一百零一,谋中谋

闻得此言,石千便点点头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是不要告知庵堂那边为好。

石亨闻言便点点头说道:“这话自然是如此,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只怕不是如此简单的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消息已然是保不住了,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要是庵堂那边闻之了此事,日后可就麻烦了。”

听的石亨有此一言,石千便开口言语道:“石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正是如此。”

石亨便接口说道:“既是如此,自然是能瞒多久是多久。”

“大人,既然庵堂那边丝毫不知道此事,想来隐瞒此事也不算是难事。”石千开口言语道。

石亨点点头说是:“想要将我外甥被朝廷关入大牢之事瞒着我姐姐自是简单,不过从目下看来,此事还是有些难办,毕竟从目下情形看来,这等大事迟早会被我姐姐知悉,到了那时只怕就难以应付了。”

石千闻得此言,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大人的忧心自是不无道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不让令姐知晓此事只怕很难,如今只能暂时隐瞒此事。”

石亨接口说道:“正是此话,如今唯有暂为隐瞒,等过了几日之后,想方设法将我外甥的罪名给洗脱了,如此一来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场灾变就当没有发生过一般,唯有如此才是应对之道。”

石千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既有此言,从目下看来,事情倒也不难办。大人又何必发愁呢?”

石亨闻言便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而言自是如此,不过也不知此事能够隐瞒到何时。”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千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此事也不必着急,眼下朝廷上下的官员都打点过了,只要皇上不发话,李克麟之事也绝无人会上奏章弹劾,只要此事冷下来之后,日后皇上哪天高兴时,大人跟皇上讨个情面不就可以将此事给了了么?”

闻得石千有此建言,石亨唯有付只浩叹道:“此事绝不是如此容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件事似乎是徐有贞老儿背信弃义,想要借着李克麟打击老夫,不够从宫里头的消息说,皇上此番将这件事情交付给徐有贞处置,似乎真是对河南赈灾一事大发雷霆了。”

听得这话,石千颇有些诧异的开口言语道:“皇上,此事奴才就不知道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对于赈灾一事的实际情形是相当的隔膜,照理说皇上想要得知河南的善后抚局,自是要通过河南的奏报,为何会突然大发雷霆呢。”

闻得此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也是说来话长,怨只怨李克麟太过肆无忌惮的,前次老夫费尽了心机替他挡下了灾祸,没有想到李克麟丝毫不成器,好了伤疤便忘了疼,一点也不将前事放在心上,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朝廷拨付的粮草吞没了不少。”

石千闻得此言,方才明白了石亨的用意,心下暗道:“怪不得此番有搞出这许多事情来,原来是手脚不干净所致。”

却听得石亨咬牙切齿的开口言语道:“除了李克麟自己不小心之外,也怪他运气不好,遇到了简怀箴这个灾心,听宫里头的消息说此事都是简怀箴在皇上面前搞出来的,如是没有简怀箴的进言,事情也不会搞到眼下这等地步。”

石千闻得此言,心下自是一动,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这个简怀箴我等可得罪不起,属下听说这简怀箴除了在朝廷里头势力颇大之外,在江湖上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好些门派都听从她的号令。”

石亨点点头说道:“说的一点不差,事情的棘手之处便在于此地,若是简怀箴执意要插手此事,李克麟的性命只怕就有些难保了。这些时日一来,本大人虽是让你联系了不少朝廷里头的官员,不过一百个官员的奏章加起来只怕也顶不过简怀箴的一句话。”

听的石亨有此一言,石千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既然不宜和简怀箴相斗,不如退而求其次,好好的跟她结识一番,求同存异,日后若有有望相互结盟不是最好不过么。”

石千有此建言,石亨却冷哼了一句道:“就算本大人放下身段去求简怀箴,只怕此事也是办不成的。”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千便觉得颇有些奇怪,便张口对着石亨颇有些疑惑的问道:“大人,这又是为何?”

石亨顿足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眼下本大人只能告诉你,我们石府之人跟着皇长公主简怀箴是势不两立的,前些时日,本大人跟她结下了莫大的梁子,从那以后,无论本大人如何示好,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也无法和简怀箴求同存异。说起来此事还真是颇为要命。”

石亨言辞之间颇有懊丧之意。

“大人,倒也不必心焦,此事简怀箴虽然是横在插入了一脚,不过事情还都在皇上身上,只要皇上说一个放人两人字,简怀箴就算是想要阻拦,也要顾及皇上的颜面行事。”石千对着石亨开口提出了一个点子。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倒是被提醒了,便对着石千开口言语道:“事情倒是一旦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才是最后的拍板人,只要好好在皇上面前替李克麟开脱几句,日后还是有希望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石千便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大人所言之事便是至理。大人既然简怀箴这条路走不通,就好好走一走皇上的这条路,只要皇上首肯了,简怀箴只怕也无法反对此事。”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是获取了皇上的首肯至为要紧,只要获取了皇上的首肯之后,麟儿之事也就不那么难办了,就算徐有贞和简怀箴也都得给皇上留个面子不是。”

“还是石大人想到周密通透,皇上这条路子才是正理。”石千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不错,一点不错,你倒是提醒了我,皇上这条路子是终南捷径,也罢,此番无论如何行事,还是要通过皇上,还不如一开局就从皇上跟前下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也也唯有皇上才有一锤定音的权力。”石亨像是跟石千开口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道。

石千闻得此言,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要能够让皇上回心转意,不在继续追究河南赈灾一事,放过李克麟,那么此事便有了转机。”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似乎是被提醒了,很高兴的对着石千言语道:“石管家说的一点不差,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差点让老夫忙昏了头,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皇上此事至为重要的人物,只要皇上肯饶恕了麟儿,无论是简怀箴还是徐有贞倶是没辙。”

“对对对,正是老爷这话。”石千开口言语道。

“也罢,看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本大人也只有腆着老脸去见皇上,求他给外甥李克麟网开一面了。”石亨微微叹息道。

“大人说的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那便是最后的法子。”石千开口附和道。

两人有商议了一阵,便定下了章程,石亨便命管家继续做京官们的工作,让他们不要对落难的李克麟落井下石。

除此之外,石亨便决心有机会到皇帝跟前陈情,希望皇帝能够再给李克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百零二,姐弟情

【读者大人们元旦快乐,万事如意。

花开了头,各表一枝。

且说石亨的姐姐石敏送走了石亨之后,便依旧持斋礼佛,在那暮鼓晨钟声中,贝叶蒲团上诵经拜佛。

不够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

石亨过来之后的第二天,石敏吃过斋饭之后,身子有些倦怠,比依着惯例回房躺着午睡去了。

一件主母睡着之后,两人服侍的丫鬟闲极无聊便在屋子外头说些闲话,找点乐子。

谈着谈着,聊的兴起便有些忘了形,便将京师里头传扬的沸沸扬扬的李克麟被关押之事当成谈资。

却不防屋子里头假寐的石敏醒了过来。

石敏在屋子里头听得外头的丫鬟饶有兴致说话,心下不免微微一动,本来想要出声提醒,让她们走的远一些去谈。

可话到了嘴边,忽然听得外头的丫鬟忽然提及了自己的儿子李克麟,石某便欲要听个究竟再说。

心下有此想法,石敏便屏气敛息,过了好一会之后,方才听得窗子外头的丫鬟闲聊之声。

“没有想要事情闹得这么大,李克麟居然让朝廷捉去蹲大牢了,说起来让人无法相信此事。”一名丫鬟开口言语道。

“的确如此,想当初托石大人的荫庇,得以接掌河南巡抚的时候是多么的神气,却不曾想到了如今居然会落到这等的地步。”另外一名丫鬟接口言语道。

听得此人有此一言,另外一名丫鬟便迅速接腔说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荣华富贵这等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只怕是李大人触了霉运,算来今年真是本命年来着。”

“这般说法倒是不差,大人定然是被这本明年所害,若不是如此,如何会有这等祸患缠身,听京师里头回来的人言,赈灾不力只怕要杀头的。”另外一名丫鬟快人快语的开口言语道。

“从目下这等情形看来,若是真是如此,事情只怕不小,朝廷的王法可是谁也不得不守的,到时候就算是石亨大人出面也未必能够摆的平这样的大事情。”另外一名丫鬟也开口言语道。

在屋子里头石敏闻得此言,心中暗自叫苦,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儿子居然闯出了这等的滔天大祸。

平素石敏在庵堂里头居家礼佛,诵经求神,自然都是为了这个儿子。

石敏心里头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小聪明是有那么一些,只是顽劣贪心,虽说有弟弟石亨在朝廷里头罩着,有这么一个奥援在,可是石敏心里头总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会传出什么灾祸来。

没有想到自己这般诚心的诚心礼佛,却丝毫没能帮儿子消灾挡难。

石敏只觉心中郁闷不舒,便对着窗子外头的两名丫鬟呼喝道:“你们二人快快入内,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听得石敏在屋子里头这般呼喝,方才在外头闲聊的两名丫鬟自是面色大变,心下明白方才所言之事想来是被主母石敏听到了。

两名丫鬟想起石亨的告诫来,顿时面色煞白,便心怀忐忑的到了屋子里间。

“拜见主母大人。”两名丫鬟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

石敏闻得此言,便对着两名丫鬟开口言语道:“尔等二人方才在外头嘀嘀咕咕的言说些什么?”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两名丫鬟对视了一眼,随即开口言语道:“主母大人,我等二人并任何话语,不够是闲着无聊聊聊家常。”

另外一名丫鬟也赶紧附和道:“主母大人,我等两人方才正是在外头唠嗑拉家常。”

“拉家常,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吧。”石敏冷冷的丢下了一句。

两名丫鬟闻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方才我明明在屋子里头听到你等两人提到了克麟之事,尔等居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不我说清楚此事,待会儿可轻饶不了你们。”石敏对着两名丫鬟喝问到。

听到而石敏有此一言,两名丫鬟顿时有些愣住了,她们似乎没有想到平常慈祥可亲的主母居然会有如此声色俱厉的神情。

两名丫鬟不免暗自心惊,便齐齐的跪伏到地上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主母大人,此番只是倶是我等不好。请责罚我们吧,我等二人不该在外头嚼舌根的。”

听得两名丫鬟有此言语,石敏压下心中郁闷不舒之气,换过一副神态对着地下的二人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也罢,只要你等二人毫无隐讳的将事情说出,今日之事便不加责怪,若是蓄意隐瞒,只要让我知晓了此事,定然饶不了尔等。”

“这,主母大人,我等不敢说。”两名丫鬟闻言极是焦急的开口言语道。

“为何不敢说。莫非你们两人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成。”石敏毫不犹豫的追问道,连恐带吓,想要从气势上一把将对方压倒。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两名丫鬟便开口言语道:“主母大人千万不要如此,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我等不敢主母大人提起此事。”

听得丫鬟有此言语,石敏心中微微一动,便对着这两名丫鬟开口言语道:“尔等为何如此吞吞吐吐的,莫非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石敏有此追问,两名丫鬟自然也不敢怠慢,便张口言语道:“主母大人,请听我等一言,昨日石亨石大人不是到了此地么?”

闻得此言,石敏便张口言语道:“不错,真是此话。这有如何?”

“主母大人,这几日从京师里头传出消息说李克麟少爷被朝廷给捉起来关到大牢里头的。”一名丫鬟开口吐露了真话。

听得此言,石敏心内如焚的慌忙接口追问道:“此事确凿无疑么,为何尔等不将这等重要的情形告知于我。”

听得石敏有此苛责的表示,两名丫鬟慌忙言语道:“主母大人请息怒,不是奴婢们有意隐瞒了此事,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跟主母开口言说此事。”

石敏看了看跪伏在跟前的两位丫鬟,随即开口言语道:“事情其实颇为简单,尔等若是不肯说,必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两名丫鬟顿时呼喝求饶道:“主母,不要鞭笞责罚我等二人。”

石敏方才的言辞就是想要吓唬他们,如今听得这话,心里头明白已然是收到了效果,便开口言语道:“既然如此,你们若是不想吃这番苦头,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尔等将事情说清楚之后,这顿鞭笞就权且寄下不提。”

听得石敏说出了这么一个条件,两名丫鬟颇有些面面相觑,她们两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石敏言语。不过若是不说,只怕眼前就要皮肉受苦了。”

一名丫鬟战战兢兢的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主母大人,不是我等二人不肯说,只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断不能说。”

“胡说八道,为何不能说,难道对我都不能言及不成。”石敏有些生气的开口言语道。

哪里知道丫鬟们听了这话,却不依不饶的开口言说道:“主母大人所言甚是,这些话就是不能对主母提及。”

听得这话,石敏倒是生出了好奇来,便沉声问道:“此乃何故?今日若是不跟我道明此事,绝不饶恕于你。”

闻得石敏有此一言,一名丫鬟方才大着胆子便开口言语道:“事情颇为简单,主母大人,不是我等不愿告知主母,只是石亨大人有吩咐,我等决不可随意言说。石亨大人告诫我等要是在主母跟前言说了李克麟之事,便饶恕不了我等。”

听得手下的丫鬟有此一言,石敏方才明白对于此事原来背后还有个石亨。

这话说完之后,听话之人和说话之人一同沉寂了下来。

丫鬟自然是害怕石敏有所责罚,石敏却是另外一种想法,昨日石亨来的极为蹊跷,当时石敏心里头便有些觉得奇怪。

可是当时石敏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往心里头去,如今想来,方才觉得此事颇为玄妙,原来弟弟石亨早就知道了李克麟的事情。

见面之后,为何一句都没有提起,这究竟是为什么?

石敏在心里头默想此事。

过了半日之后,石敏便开口言语道:“此事既然是我弟弟的号令,那也罢了,你等二人起来便是。”

两名丫鬟如闻大赦,便依言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两名丫鬟便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大人已然在京师里头有所活动,夫人不必着急。”

听闻两名丫鬟俱有劝慰之言,石敏自然觉得心下好过了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石敏而言,自己的儿子被朝廷关押了起来,自然不是一件好事情。

石敏越想越觉得石亨有意隐瞒,不让自己知晓此事,定然另有图谋。

石敏越想越生气,便对着手下的丫鬟吩咐道:“速速备车,跟夫人我到石大人府上一趟。”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两名丫鬟自是不敢怠慢,随即便出去准备去了。

很快事情便办妥了,就有丫鬟跑到跟前来开口言语道:“夫人,车子依然备好了,夫人,我们何时动身。”

石敏张口便应道:“即刻动身,一刻也不要耽搁了。”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丫鬟便接口言语道:“夫人,天色已晚,明日再到石大人府上不晚。”

石敏开口言语道:“你所言之事倒是一点不差,眼下天色是快要黑了,不过这件事决不能拖,就算是连夜进城,我也要去一趟。”

石敏是这般决然的态度,手下的丫鬟自然是觉得不好再劝,便开口言语道:“夫人既然是一心一意要去石府,那就去好了,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已然别无其他的法子了。”

石敏便接口言语道:“事情既然到了这等地步,已然是夜长梦多,决不可多等一日,眼下唯有如此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是我不到石府一趟,这件事去便难办了。”

丫鬟听得石敏有此一言,心下便石敏已然是下定了决心,自是不便再建言,便开口言语道:“夫人,要不要奴婢陪你一道去一趟石大人的府邸中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石敏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不必了,城里头我去过几次,路途虽是不近,倒也不算生疏,何况到了城里头,决计不会找不着,多去一人,反而拖慢了车速,多一人不如少一人,尔等好好在这里将庵堂里里往外打扫一下便是。”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丫鬟便开口言道:“夫人有此吩咐,奴婢们自当严守门户,等候夫人归来。”

石敏点点头,便对着丫鬟说了一句道:“我不在庵堂期间,你们绝不可懈怠了,要好好的打理庵堂,若是族里头有什么事情找上门来要求资助之类的,酌情拨付银两相助便是。”

“夫人乐善好施,十里八乡都是极为有名的。”丫鬟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

石敏却笑笑说道:“事在人为,好名声有什么样,不过是图个心安理得,积德行善。”

说罢,石敏便登上了车子。

上了车子之后,车夫见石敏坐等之后,便打马而去。

一骑绝尘,沿着小道疾行了一阵,随即换到了官道上。

到了官道上之后,车夫便打马奔驰而去,半道上石敏更是催促不停。

车夫自然是知晓石敏是朝廷之中位极人臣的石亨大人的姐姐,对她的吩咐自然是不敢怠慢,一路上紧赶慢赶的不停催马前行,终于在宵禁之前到了城里头。

到了城里头之后,车夫也来过几次,自然便轻车熟路的将石敏拉到了石亨的府邸前头。

石亨府邸前头的侍卫见下来的一个普通夫人,便欲要上前阻拦。

这时候门房之人还算眼尖马上便认出了来人是石大人的姐姐,慌忙出去引接。

门房对着石敏毕恭毕敬的开口言语道:“夫人大驾光临,小的马上去通知大人出来迎候。”

听得这话,石敏便开口言语道:“不必将这一套虚礼了,与其让他出来引候,不如领着我去他所在之处。”

门房听得石敏有此言语,心下颇有些踌躇,便开口言语道:“夫人,这只怕是不好吧,若是石大人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待不起。”

石敏心里头很是焦急李克麟之事,便张口对着门房开口言语道:“方才我不是说了么,不必将这套虚礼,就算石亨大开中门引候又能如何,眼下是不必提这一茬了,今日我来此地是有事要问他。”

门房听得石敏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夫人所言极是,这些虚礼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再者夫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既然屈尊亲自来府中探视,比如是有要事,也罢,今日就算是被石亨大人责怪也顾不得了,请夫人随我来。”

听得门房有此一言,石敏便开口言语道:“多谢门房大哥,今日我来见石亨,确实有一件颇为要紧的事情要跟我弟弟的商量,故而才会连夜从庵堂赶来此地。此番还是要多谢谢门房大哥相助了。”

门房听得石敏有此感谢的表示,慌忙摇手说道:“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从眼下看来,夫人赶得如此匆忙,显然事情极为要紧,小人能够帮着夫人纾解一下困难已然是算是极好的事情了。夫人如此致谢,小人虽是感同身受,却也不敢僭越领夫人的这番好意。”

听得门房有此一言,石敏便开口言语道:“不错,事情便是如此,从眼下看来,这件事情一点不差,此番要多些门房大哥了,若是此时办成了,夫人我自会出面,让石大人提携提携阁下。”

闻得石敏有此一言,门房慌忙对着石敏致谢道:“多些夫人有这份心意,欲要在石大人面前成全小人。”

“不必谢我,请门房大哥前面带路便是。”石敏对着门房之人开口言语道。

话说石亨昨日在庵堂告诫两个丫鬟不要谈论李克麟之事,此事源起的因由是聊天的对话被石敏听到,而其间略微涉及了此事。

石敏在门房之人的领路之下,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大宅院,自然很快便见到了石亨。

石亨昨日才见过石敏,今日石敏却又冷不丁登门造访,石亨自然是觉得极为惊诧。

不过转念一想,石亨便相同了此事内在的因由。

他心里明白石敏只怕是已知晓了李克麟被朝廷囚禁之事。

石敏既然明了此事,心下便知李克麟之事已然瞒不过石敏,便上去对着石敏言说道:“姐姐,你怎么大老远的自个儿跑过来了,要是有事可以派人跟弟弟说一声便是,何必大老远的亲自赶来。”

石敏便开口言语道:“若非大老远的亲自赶来此地,只怕我儿子李克麟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闻得石敏有此一言,石亨心里便是豁然,李克麟之事石敏已然知道了。

“弟弟,克麟出了这般的大事,你前番去庵堂之时,为何不跟姐姐我言说此事?”石敏颇有些埋怨的对着石亨问道。

“姐姐,不是弟弟不肯吐露此事,前次石亨专程来此地,便是意欲告知姐姐李克麟的事情。”石亨对着石敏辩解道。

石敏闻得此言,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便对着石亨开追问道:“那日你既是专程去姐姐所居的庵堂告知此事,为何姐姐从你口中丝毫没有听出一点口风,你这不是对姐姐睁眼说瞎话嘛?”

见石敏有此表示,石亨很是无法,只得将其间的隐曲告知石敏。

“姐姐,不似我不肯告知姐姐李克麟之事,只是到了庵堂之后,便姐姐虔心向佛,不想搅扰。弟弟想来克麟之事虽说有些棘手,倒也不算难办,便想自己将克麟从牢中救出来之后,官复原职,这样也就平安无事了。”石亨对着石敏解释了自己的动机。

一百零三,死相胁

石敏听的石亨有此一言,心下不免微微一动,不过很快便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眼下我儿克麟之事到底如何了,若是我儿克麟有什么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打算活了,就在此地撞柱自尽。”

见石敏口中说出了这等决绝的话语,石亨慌忙上前劝慰姐姐道:“姐姐,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克麟之事还不算如何危急。”

听得石亨有此一眼,石敏便冲口说道:“要是情形危急了,我儿克麟的性命岂不是保不住了么,石亨呀,姐姐这一辈子都没有求过你几件事情,这一次就当姐姐求求你好了。”

石敏这番话说的情词哀切,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姐姐不必忧心,李克麟之事倒也寻常,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看似棘手,不过弟弟已然在朝廷上下打点了一番,朝廷的文武百官们自是不敢出头说克麟一个不字,故而姐姐还请宽心,此事交付给弟弟处理便是。”

听得石亨有此一眼,石敏心里头微微安定了一点,不过依旧不依不饶的对着石亨说道:“弟弟,你也知道你姐夫走得早,克麟是我自小辛辛苦苦的拉扯大,古人云,无病无灾到公卿,我们克麟可没有这等的好运,个把月前托弟弟你的庇荫,得以外放到河南当巡抚。可是没有想到居然闯出了这么一场大祸来。”

“姐姐,此事也不是克麟的错,河南发生了蝗灾,啃食庄稼,连树皮都不放过,克麟上任伊始,对于这等天灾人祸自然是毫无办法,结果事情变闹成了眼下这等地步。”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敏听得石亨这般说法,便开口言语道:“既然是天灾人祸,为何朝廷要捉我儿克麟前去问罪,这不是胡乱找替罪羊么?”

石亨听得石敏有此一说,紧跟着解释道:“姐姐,朝廷枢府重事,绝不是外人所想的那般简单。照理来说为弟如今已然身居高位,位极人臣,朝廷里头的大臣都应该卖我一个面子才是。”

“听弟弟这般说法,朝廷中的那些个大臣不肯给弟弟面子不成。”石敏对着石亨开口说道。

“姐姐,朝廷里头的事情极为复杂,虽说弟弟眼下位极人臣,只是高处不胜寒,虽是身处高位,依旧有很多政敌,而且个个的势力不不容小觑,一个个都等着我倒下来。此次克麟之事,也遇到了不少的阻力,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背后只怕还有不少人阻挠。”石亨对着石敏开口这般说来。

石敏是一个妇道人家,向来对于朝廷庙堂之事极为隔膜,只知在庵堂之中念经诵佛,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连连说道:“弟弟,莫非朝廷里头有什么对头想要对付你,却没有找到下手的地方,便想要从我儿克麟身上打开缺口不成。”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石亨便接口说道:“姐姐猜的一点不差,此番克麟之事的背后却是有几个对头想要对付弟弟,只是他们找不出法子来攻击,看起来他们如今是想要借助瓜蔓的法子来对付我了。”

“瓜蔓,弟弟你的意思的是说朝廷里头的那些与你为敌之人想要借助李克麟来逼你下水?”石敏虽不大近人情,一想淡泊惯了,不过对于瓜蔓这两字还是能够有所领会的。

听得石敏有此问询,石亨便点点头说道:“姐姐所言极是,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之中想要对付弟弟之人还算隐藏的深,克麟之事只怕早就在他们的逆料之内,故而此番对于此事应当慎重才是,免得中了这些个奸党的奸计。”

“弟弟,朝廷里头的事情我不管,也不会,只是从眼下看来,我儿克麟的性命要紧,弟弟你可要速速救他出来才是。听人说关我儿克麟目下所在大牢阴冷潮湿,不见天日。弟弟,你也知道克麟这孩子身子骨颇为娇弱,要是在牢房里头呆久了,难保不出什么事情。”石敏对着石亨言说道。

一听这话,石亨自然是明白石敏的心意。

明白了石敏的心意之后,石亨便开口对着石敏说道:“姐姐,克麟之事你不必过虑了,朝廷里头的事情弟弟自会打点,姐姐自然不必忧心。”

听的石亨有此一言,石敏便开口言语道:“弟弟,你所说之事虽是在理,只是夜长梦多,难保别人不会改变心意。还是要尽快把克麟从大牢里头放出来才好。”

经的石敏有此一说,石亨也被提醒了一下,石亨原本觉得李克麟之事颇为难以解决,不过听石敏如此一说,不由想得深入了一层,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是徐有贞挑起的,目下的圣旨上说委任徐有贞全权处置,这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石亨如此一转念,便觉得自己先前觉得徐有贞不是个东西,见风转舵。

不过听得石敏这番话之后,石亨明白事在人为,李克麟被一些对头整成了目下这般模样,石亨对于眼下的情势自然是不满。

“姐姐,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克麟虽无性命之忧,不过若是要让对方捉住了小辫子,事情可就麻烦了。”石亨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亨有此说法,石敏便接口言语道:“弟弟你所说的句句在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中有人想要对付与你,却苦于没有法子下手,便想出了一个先通过构陷李克麟,继而将你拉下水的瓜蔓连带法,想来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弟弟你呀。”

石敏有此一言,石亨都觉得姐姐想得颇为通透,便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姐姐所言甚是,朝廷中有不少人对我虎视眈眈的,当然这些人都在觊觎弟弟的权位。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人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一般,下一步极有可能便是如姐姐所言的想要通过克麟来牵连我,用意如此深远,其心可诛。”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石敏便开口言语道:“此事说来一点不差,看起来朝廷中的那些个大人先生们真是诡计多端,为了陷害弟弟,居然连我儿克麟也不愿放过。”

如此说来,石敏便觉得有些难过了。

石亨一见石敏这般情形,便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姐姐,你也不必难过了,克麟之事已然将朝廷上下打点了一遍,那些京师里头文武百官自然会看中我的面子。至于别的一些市井三教九流,石亨便是不知了。不过这些三教九流的市井人物也影响不到庙堂。”

听得石亨这般说法,石敏想了想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说:“弟弟所言之事,姐姐虽是知之不深,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打点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员,破财消灾,自是不差,不够钱还是要花在刀刃上,不知道主持此事之人是谁?”

“石亨先前和徐有贞结盟,而李克麟还认徐有贞做了干爹,没有想到结盟没过一个多月,皇上的一道旨意却改变了一切。徐有贞那个老狐狸一见圣上下令干涉此事,便不顾情意,掉头就把李克麟给卖了,还下令兵部派员到河南抓捕克麟。”石亨对着石敏开口说道。

石敏听石亨有此一说接口追问道:“徐有贞为何要这么对付我儿克麟,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老匹夫似乎是跟我们石家不死不休了。弟弟,你可要想法法子保住我儿克麟的姓名。”

石亨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自目下的情形看来,姐姐所言不差,要是不搞定徐有贞这个老匹夫,只怕此事颇为难以解决,克麟的性命只怕也难以保全。姐姐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从眼下看来,不先把徐有贞这个老匹夫搬走,日后便是绝大的绊脚石。”

石敏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不如在徐有贞身上先下点功夫,总比让徐有贞将我儿克麟的性命断送了好。”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石亨便微微颔首道:“此事一点不差,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救出李克麟,目下最好的法子除了让皇上回心转意之外,重中之重自然是先走通徐有贞这条路,姐姐不必忧心,徐有贞和宫里头的曹吉祥有隙,眼下李克麟之事也不过是捏腔拿调的照着皇上的意思办理,心里头未必想要克麟的姓名。”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敏颇为动容道:“照着弟弟的说法,徐有贞此人并无要我儿克麟的性命喽。”

石亨闻得此言,便点点头说道:“姐姐所言一点不差,徐有贞那边要是能够说通,我儿克麟之事便有了眉目,若是此番我儿克麟的性命不保,让我这个老病侵寻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

听得石敏有此一言,石亨慌忙言语道:“姐姐,克麟之事弟弟会抓紧办,不管情形如何,总要让徐有贞这个老匹夫松一口,不要将此事咬的太紧了。”

石敏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弟弟了。一定要让好好疏通徐有贞那个老匹夫,决不可随口乱说。”

石敏闻得此言,心下一宽便对着石亨开口说道:“弟弟既然这般说法,可要尽快行事,免得夜长梦多,要是过了时日,徐有贞那老匹夫变卦不从,我儿克麟的性命就难保了。”

石亨闻得此言,便接口言语道:“姐姐所言甚至,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是该早些入手此事,要是晚了,只怕事情就难办了。”

“既然是这般,弟弟可要掂量着早些疏通此事,免得日后说不上话。”石敏紧跟着开口言语道。

石亨摇头说道:“徐有贞跟弟弟权位相侔,倶是位极人臣,自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是弟弟放下身段去求他,想来徐有贞还不至于不答应。”

听得这话,石敏明白了,原来石亨想要亲自降尊纡贵去求徐有贞,弟弟为了儿子李克麟有此举动,石敏心里头便觉得这个弟弟总算是费心帮了好大的忙。

“弟弟,我儿克麟一事就有劳你费心维持了,姐姐要回庵堂去礼佛拜神,让上天的神明能够大发慈悲,免去我儿克麟的这番灾厄。”石敏沉吟了一会,便对着弟弟石亨开口说道。

“姐姐,今日也晚,还是留在我府上住一晚上再走吧。”石亨对石敏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确是昏黑无比,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看外头的天色的确如此,也罢,今日就在你府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在套车会庵堂去。”

听得石敏应允了此事,石亨便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姐姐,我变让人拾掇好房子,便已姐姐于我府中安歇。”

石敏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有劳弟弟安排,今日姐姐是客,悉听尊便。”

石亨闻言便张口言语道:“既是如此,姐姐今日鞍马劳顿,还请早些安歇,李克麟之事弟弟自会尽心尽力,绝不会让徐有贞坏了事情。”

听得石亨有此保证,石敏稍觉有些心安,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我儿克麟一事,还要烦劳弟弟颇为安排,此事就算是姐姐这辈子求你的最大的一件事情了。就算给你跪下,姐姐也是心甘情愿。”

说罢,石敏便站起来,盈盈欲拜。

石亨自小也是石敏拉扯大的,长嫂如母,心里头对这个姐姐极是尊敬,如今见到石敏有此举动,慌忙上前扶住了石敏说道:“姐姐,此事如何使得,无论石亨为姐姐做何事,都是心甘情愿,人伦之情,姐姐要是向石亨跪拜,岂非乱了人伦之礼,决计使不得。”

被石亨一把扶着的石敏闻言,便开口言语道:“弟弟既有此言,也罢,姐姐不向你跪拜就是,不过我儿克麟之事,弟弟可要尽快料理,免得蜚短流长,夜长梦多,若是朝廷有了定议,定下了罪名,日后想要推翻可就难了。”

石敏说出了这番话来自是爱子心切,石亨听到耳内不觉悚然一惊,他心里头微一沉思,觉得石敏此话大有道理,目下要趁朝廷尚未定规下来之前,先行将此事料理妥当。免得日后朝廷定下了章程,想要改动起来便极为复杂了。

石亨微一沉吟便张口说道:“姐姐提醒的是,朝廷一事,石亨自会尽快着手处置,绝不会让姐姐失望,李克麟是我的外甥,如今有难,我这个娘舅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不管如何,此番就算是得罪了皇上,拼却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不要,也绝不会让他吃这番的苦头。”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敏心下颇有些感动,弟弟的这番不惜得罪了皇上也要将克麟救出的言语自是表明了他的心迹。

“弟弟,都是你外甥克麟不懂事,此番若是连累了弟弟的前程,姐姐也是于心不安。”石敏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亨便动情的说道:“姐姐怎么说外人话,我等倶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朝廷中有人想要藉着外甥身上做文章,显然是想要对付弟弟,弟弟又岂能不管。姐姐,朝中之事颇为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相互争斗不休,别看弟弟目下在朝廷里头官居一品,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朝中时时刻刻都是暗流涌动,说不定一个跟头栽下去就再也怕不起来了。”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敏便开口言语道:“弟弟所言只是有理,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里头的纷争姐姐是丝毫不懂,弟弟想要救我儿克麟尚须好好斟酌权衡,姐姐决计不逼你。”

“姐姐放心,这些时日以来,弟弟已然命人在朝中上下将有关司属臣僚都打点了一遍,只要皇上不开金口定下克麟的罪名,此事日后必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目下还在风头浪尖之上,行事尚需谨慎。”石亨宽慰石敏道。

听得石亨有此言语,石敏便接口应道:“此事就烦劳弟弟费心了。”

石敏有这番的态度,石亨便张口说道:“姐姐不必如此,这些是我理所当为之事。”

听石亨有此一言,石敏便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我儿李克麟之事便托付给你处置了。”

石亨闻得此言,便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姐姐不必如此言语,你我是一家人,李克麟是我的亲外甥,姐夫下世的早,亲外甥有事,我这个作为娘舅的如何能够不管。”

石亨有此一言,石敏便开口言语道:“那么此时就拜托了。”

石亨和石敏商议妥当了这件事情之后,便对着石敏开口言语道:“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吩咐下人早些扶你去安歇吧。”

石敏闻言点点头说道:“也好。”

当下石亨便令管家唤来几名丫鬟,随即就让丫鬟扶着石敏歇息去了。

石敏走后,石亨细细的将整件事情细细盘算了一下,方才觉得目今的情形还是先试探一下徐有贞的真实态度方才妥当。

谋定之后,石亨吩咐下人便找来了管家石千。

一百零四,十万银

“老爷,你找我有何事吩咐。”来到管家跟前的石千毕恭毕敬请示道。

石亨望了石千一言,随即开口言语道:“石千,本大人有件事情先要让你去办。”

管家石千慌忙言说道:“石大人有事当请吩咐就是,小人绝对会照办。”

见得石千这般诚惶诚恐的模样,石亨便开口言语道:“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保我侄子安然无事,从眼下的情形看来还是要先去求一求徐有贞。”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千也不是笨人,自然也便明白了这个道理,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之事一点不差,自目下的情形看来克麟少爷的性命还真有几分捏在石徐有贞的手中。”

闻得此言,石亨便点点头说道:“此言深获我心,徐有贞这个老家伙忒难应付,何况眼下他圣眷正隆,李克麟之事想要架空避过他,只怕事情也颇为不容易。”

“石大人所言极是,自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那边是应该好好打点打点,只是老爷先前并无吩咐,故而下人们还未跟徐有贞大人致意。”石千便张口言语道。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便接口说道:“此事是老爷我失算了,这样吧,快过年了,你去找账房处,传我的吩咐取出十万两白银来,作为冰敬典仪。然后就劳烦你连夜跑一趟徐有贞的府邸,跟他送上门去。就说是本老爷送的,最好另外齐备几件礼物一并送去。”

听得石亨有此吩咐,石千便开口言语道:“大人,送礼之事小人跑跑腿自是毫无问题,只是这一出手便是十万两,徐大人爱惜羽翼,未必肯收。”

“嗨,又不是让你直接将钱财丢到人家跟前去,你不会想个法子偷偷送么。”石亨闻言便板着脸教训道。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千便接口言语道:“大人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小人好好设法将此东西暗中送出去便是。”

石亨闻得此言,方才转怒为喜的开口言语道:“正是此话,送礼之事只要稍加设法,理应能够顺顺当当的达成。”

石千闻言,便对着石亨接口说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目下小人也想到如何送礼方能顺顺当当的送出去,不至于被对方当面退回来。”

闻得此言,石千便开口言语道:“小人想将银票包入一个请徐有贞大人亲启的礼物当中,事情便简单了不少。想来徐有贞府邸里头的奴婢丫鬟们也不敢贸贸然去拆开这等礼物。”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便接口言语道:“你所言之事极为有道理。”

石亨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说的好,事情若是这么办,自然也就顺当了。正如你所言一般,极为方便。只要东西能够顺顺当当的送到徐有贞的府上,这件事就算你漂漂亮亮的办成了,办成了之后,本大人自有重赏。”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石千便接口说道:“既然老爷说这个法子能成,那就试试看,若是成了自是最好不过。”

石亨闻言便笑道:“好好,送礼到李府之事便交付与你处置好了。”

石千应允了一声,微微想了一想忽然对着石亨反问道:“石大人,这一下送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给徐有贞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石亨闻言便笑笑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此乃其一,其二老爷我这十万两银子可不是白送的,日后另有妙用。眼下你不必知晓的太清楚,速速到账房处支取十万两银子,后面的事情变交付给你处置了。”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石千便接口言语道:“石大人既然如此信任小人,小人定然会设法妥妥当当的将送礼到徐有贞的府邸之事帮妥当。”

“好,石管家能这么说来,本大人极为高兴。此事若成,本大人必有重酬。”石亨微笑着说道。

“小人为石大人办事是心甘情愿的,哪里敢要大人的酬庸。再者,若无大人的提携,小人眼下只怕还是一个奴仆,哪里能够想如今一般成了石府的管家,小人感谢大人都来不及呢。”管家石千张口便对石亨逊谢道。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便笑笑说道:“石千,你对本大人忠心耿耿,事成之后,本大人绝不会亏待于你。”

说着石亨便从革囊里头取出一张银票,对着石千开口言语道:“这张银票你先拿去喝个酒吃个茶,等到事成之后,本大人在奉送十倍钱银子给你花销。”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千慌忙言语道:“大人,这怎么好意思呢,小人为大人办事本事理所应当,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人何敢跟大人要些微报酬。”

石亨闻言,上前一把将手中的银票塞到了石千的手中,随即将他的手掌蜷握起来,随后紧了紧他的手掌道:“这也不算是酬庸,不过是点微薄的打赏而已。”

石千见石亨有此举动,心知若是坚辞此事,徒然会惹得石亨不快,不如顺遂了石亨的意思。

心念这么一转,石千便一扑身跪下来对着石亨跪拜:“大人如此厚遇,小人实在是受之有愧。”

见得石千翻身跪下,石亨便矫情镇物般的连声说道:“不必如此,不必磕头,你我主仆二人多年,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快快起来就是。”

口中虽是这般说法,石亨的身子和手却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上前去扶石千的意思。

石千自然明白是明白石亨的用意,自是不敢托大,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给石亨磕头了三个头。

在磕头的间隙之间,石千偷眼看了看石亨方才递到自己手上的银票数字,入目便是一千两。

一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照着石亨的说法事成之后另外还有十倍的酬庸,那便是一万两。几年下来都挣不到这么多的钱,石千自是心花怒放,觉得此番踢石亨跑腿到徐有贞府上去送礼之事实在是太值了,一趟并无费劲的跑腿差使,居然可以轻轻松松的拿到这么多的银两,真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事。

心中如此转念,对石亨如此厚遇自然也起了感恩之心,石千便咚咚咚的又给石亨磕了七八个头。

磕完了头之后,石千方才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多谢石大人赏赐,大人放心,这一趟差事定然给大人办理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的,绝不会半途而返,徒劳无功。”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言语道:“一点赏赐算得了什么,只要此事你等料理稳妥,日后有的是给你的好处。”

“多谢大人。”石千对着石亨致意到。

“好,既是如此,此事就托付与你去办。事不宜迟,速速去办,本大人在府中静候你的好消息。”石亨对着石千言语道。

听得石亨有此言语,石千便接口应答道:“大人请稍候,小人即刻替大人到徐有贞府上办妥此事。”

石亨闻言便笑道:“好,好,速去速回,一定要顺顺当当的将此事办成,决不可有丝毫的差错。喏,这是本大人的印鉴,可以凭借此物到府中的账房那边取出银钱来。”

说罢,石亨便将自己的银钱印鉴交付给了石千。

“小的明白,谢石大人如此信任小人。”石千对着石亨接口说道。

说罢了此事,石千便作别了石亨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石千辞别了石亨之后,拿着石亨的银钱印鉴即刻去石府的账房去取了十万两银子。

石府里头账房先生听他一开口便说要十万两,不由愣了愣,接着便问道:“大兄弟,大人让你取这么多银子究竟想要干啥。”

听得帐房先生有此一言,石千便颇有些不耐烦的应声答道:“账房先生,你仔细瞧瞧,这可是我们石大人的银钱印鉴,这十万两的银子的用处你不必知晓,是大人吩咐我如此处置的,若是心下有疑,你可以亲自去问问石大人。”

账房先生素来和他不睦,本想要刁难于他,便取过银钱印鉴细细勘合了一下,并无丝毫作伪的迹象。

如此一来,账房先生心下明白此事正是出于石亨的授意,便心有未甘的对着账房先生半开玩笑的开口言语道:“兄弟,不是我不肯信任与你,只是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是出了什么差池,石大人追究下来,兄弟我可担待不起。

听得账房先生由此一言,石千便将双眼一瞪说道:“莫非你怀疑本管家意欲卷款潜逃不成,你看清楚了,这可是石大人的号令,放在你跟前的也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石大人的银钱印鉴,若是你说这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账房先生听得石千有此一言,慌忙接口说道:“兄弟你别生气,我也没说你石大人的银钱印鉴是假的。只不过是有些好奇石大人命兄弟去出这十来万的银钱到底有何用处?”

“这话我不能跟你说,不是我不讲义气,实在是石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我跟你说了,中途出了什么闪失,只怕石大人责怪下来你我二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兄弟,这事你就别掺和了,要是掺和进来,出了啥事,你也担待不起。”石千开口说道。

话说到了这份上,石亨府邸上的账房先生心下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法子从石千口中套出石亨命他来取十万两银子的用途了。

如此一来,只得叹口气说道:“也罢,那么兄弟是要银票和是银子。”

“自然是银票,送礼要是送十万两银子,搬也搬不动。”石千开口言语道。

听得石千口中说出了送礼二字,账房先生便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送礼,既是如此,也罢,这十万两也算是是大人的大手笔。”

账房先生说出了这话,石千自然是明白自己方才无意之间泄露了天机,不过话已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他便掩饰道:“行了,行了,这十万两的银钱的用途你就不必操心了,石大人命我来取,自是有他的道理。”

账房先生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也罢,石大人所命之事,我等这些底下人如何敢不从命,既然是要十万两的银票,那就稍候片刻,待我去库房取去。”

石千闻言,便点点头说是:“早这么说便是了,害的白费唇舌了许久。”

账房先生闻言,微微有些尴尬的开口言语道:“管家稍后,稍后,小弟速速去办便是。”

“对,尽快,大人等着还有急用。”石千狐假虎威的威逼了一句道。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石亨府邸中的账房先生便不敢怠慢,取出府库的印匙便去取银票去了。

石千百无聊赖的等了一阵,随即便看到了账房先生取了银票急匆匆的赶来回来。

“喏,这是十万两的银票,请过目。”账房先生喘息未定便将手中的银票递给了石千。

管家石千取过一看,只见是京师最大的票号所出一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不差,石千便点了点头说道:“银票一点不差,好,那兄弟便要去跟石大人禀告此事,回见。”

账房先生心里头明白眼下可招惹不起此人,便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应了句道:“兄弟走好,这十万两银票可要踹好了,千万可别丢了。”

听得账房先生这般殷勤的说法,石千倒是有些被提醒了,便张口言道:“说的是,这可是件大事,若是把东西给搞丢了,岂非一件大事。”

说罢,管家石千便将十万两的银票郑重其事放入衣裳里头的革袋中收好,随即隔着衣服拍了拍,便开口言语道:“这般严实的拾掇起来,便丢不掉了。”

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管家石千便离开了。

离开之后,石千便回去跟石亨复命,石亨便亲自从内室挑取了几件世间奇珍交付给她。

“这几样东西都是难得之物,此番由你去送到徐有贞的府邸上去,千万记住,这十万两的银子要送的隐秘,不可让人揭穿了。”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便开口言语道:“多谢石大人提醒。”

石亨点点头说道:“准备停当之后,便速速去徐有贞府上一趟,今日徐有贞这老匹夫不在家,在朝房轮值,想来是我送过去礼物,他家宅里头之人不敢拒绝,定会先收下等明日散朝之后回来处置。”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石千心里头不由颇为佩服石亨见得透彻。

“多谢大人提点,小人即刻依着大人的意思去办,定然将这番厚礼妥妥当当的送到徐有贞的府上去。”石千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石亨闻得此言便点点头说道:“你所言一点不差,要是妥妥当当的办成了这件事情,大人我自会重重有赏。”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管家石千便点点头说道:“小的明白了,请石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会为大人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听闻了石千有此保证,石亨便颔首道:“石千你果然不愧是本大人的左膀右臂,要是离了你,本大人都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些俗务才是。”

见得石亨虽是有此赞扬,管家石千却是丝毫不敢托大,便对他言语道:“大人说哪里话,小人只晓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石大人对小人如此器重提携,小人自当竭诚尽智替大人好好的将事情办好。”

石千有此一言,石亨便微微笑道:“好说,此番若是你将事情办成了,回来之后,本大人重重有赏。除此之外,你若是想要做官,本大人还还可以保举一个顶戴,只是不必随班点卯,依旧跟在本大人身边服侍本大人好了。”

听得石亨有此承诺,石千大喜过望,慌忙接口应道:“多谢石大人栽培。”

石亨微微点头说道:“去吧,速去速回,本大人与府中静候好消息。”

石千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请大人静候消息便是,小的马上就去处置此事。”

说完这话,石千便辞别了石亨。

辞别了石亨之后,石千便将银票和石亨备置的礼物拾掇了一番,从府中跳了两位身强力壮的厮仆作为跟班和挑夫,跳着礼物便朝这徐有贞的府邸行去。

所幸两所府邸隔着并不太远,几人行了不久,就到了一处朱门大宅门口。

门口蹲伏着两座威武不凡的辟邪石狮,宅门的进深颇长,显是朝廷中品阶极高官员所居之宅第。

石千抬眼一看府邸上头挂着的一对大红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徐”字,他便对着后头的两名跟班开口言语道:“到了地头了,稍后见到徐府里头的人,你们二位不必说声,事情都由我来出面好了。”

石千原本就是石府里头的一把抓的管家,两名从石亨府中跟来的仆役自然是唯命是从,对他连连点头说道:“石管家,自然是由你老人家出头接洽了,这事就算是让我等来做,我等也是干不来的。”

“不错,石管家,这事情还是要你老来,我们这些下人们好在一旁学着点。”另外一名仆从也附和说道

一百零五,殷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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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底下人有此恭敬的表示,石千自然是踌躇满志,回身对着两名跟班开口言语道:“事情倒也好办,只要你等两人听话,回去之后有你们的好处。”

一名仆从闻得此言,便喜形于色的对着石千开口问道:“石管家,此番的事情办成之后,有啥好处?”

闻得此言,石千便开口言语道:“有啥好处眼下不便多说,到时候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两名仆从也便不在追问下去了。

“是,我等二人唯石管家之命行事。”两名仆从连连应声答道。

石千听闻这两人有此一言,便笑笑说道:“你们听我的话,决计不会吃亏,有的是你们的好处。若是不肯听话,将这件事情办砸了的话,非但我饶不了你们,就是石大人也决计饶不了你们,你们好好掂量着办吧。”

听得石千这番语含威胁的话,两名仆从便开口言语道:“我等二人一定听从石管家的吩咐,石管家让我们往东我们便往东,石管家让我等玩西我等便往西。”

石千闻言便笑笑说道:“这倒是不必,自目下的情形而来,你等二人只要跟在本管家身后,不闹出什么乱子,不出什么差错的自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闻得石千有此一言,便对他诺诺连声说道:“多谢石管家提醒。”

石千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也罢,你等二人从目下开始,便无需开口言语道,啥事都听从本管家的吩咐便是。”

几人商议停当之后,石千便领着两名奴仆来到徐有贞的府邸门口。

天色已然有些昏黑了,石千在依稀可辨的光线下摸索到了门上的大铜环,随即举起来叩极了几下。

铜环击打在非金非铁的门上,发出了清越声响来。

只听得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的挨近了,不久之后,便听见门吱呀的一声开启了开来,倒是把石千和两名仆从吓了一跳。

只见里头弹出一个老苍头,面色极为晦暗难看的开口言语道:“谁啊,都这个时辰了跑这里来做甚?”

听得这个老苍头言语不悦,石千倒是极为机灵的上前,随手从革囊中取出一大锭银子,送到开门的老苍头的手中说道:“老丈,请行个方便,给府上的徐有贞大人通报一声,就算石亨石大人特意送徐有贞大人几件礼物,以示同朝为官的僚属之情。

见到有人给递上一个白花花的银子来,老苍头自然是极为高兴,接过银子看了看,成色十足,是一笔不小的外快。

如此一来,老苍头马上改变的态度说道:“哦,原来的来自石亨石大人府上的贵客,还特意送礼物过来,贵客请到府中歇歇脚,徐大人今日在朝房轮值,不在府中,老儿马上去通知夫人,看看夫人的意思如何?”

听得老苍头有此一言,石千便接口言语道:“既是如此,那就麻烦老丈通传夫人一声了。”

老苍头闻言便嘿嘿笑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几位请先到府中坐上一坐,好好的歇一歇脚,老儿马上变去通报夫人去,看看夫人有何区处。”

石千便对着老苍天拱拱手说道:“那么,此事就烦劳老丈帮忙了。”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徐有贞府上的此名老苍头便将手一摆,便领着两人进入了屋子。

到了徐有贞的府邸之后,老苍头便将他们安置在一个平素用来招待客人的花厅里头。

“几位请于此稍候片刻,到老儿速速回报夫人去。”徐有贞府邸上的老苍头将他们安置停当之后,便对着石千开口言语道。

“有劳有劳,烦请快一些,石大人还在府中静候我的回复。”官家石千以退为进,用不紧不慢的语调不着痕迹的逼了一句。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阅历丰富人情练达的老苍头自然是明白他的用意,便对着几人点点头,随即便开口言语道:“请诸位稍后,老儿去去就来。”

说罢此事,老苍头便迅速转过身子离去了。

两名石府的仆从见得这等情形,便觉得有些好奇。

“徐有贞府上的看门人居然是如此老儿,真是好笑。”一名仆从开口说道。

石千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说道:“这个老苍头可一点也不见得,人看上去是老了一些,不过脑子却是一点不糊涂。”

听得军石千有此言语,两名仆从便有些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张口言语道:“石管家所言究竟能够如何,小人有些不太明白,还请石管家示下。”

石千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情倒也简单,这个老儿一不接下礼物,二将我等从外头接进来,如此一来无论发生何事,都怪不到他身上,反而是尽忠职守的府中之人,这样的人做主人的能少的了。”

听得石千有此解释,两名从石亨府中跟来的仆从方才恍然大悟的说道:“石管家所言甚是,看来这个徐有府邸中的老苍头颇为不简单。”

“自然是颇为不简单了。”石管家开口言语道。

“石管家,既然我等是送礼来的,这老苍头为何不直接将我等送来的礼物收下,非要请示许府的主人,此事岂不是有些麻烦了。”一名仆从颇有些不解的开口言语道。

“事情决计不是尔等所想的那般的简单,要是老苍头代徐府之人收下了我们石大人给的礼物,日后有了差池,只怕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石千便对着手下的两名仆从如此解释道。

听得管家石千有此一言,那名发问的石府的仆役便恍然大悟的开口言语道:“石管家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如今看来,徐有贞府中的这名老苍头还正是不简单,这么一件大事情居然能够四两拨千斤的稳稳立住脚跟,八面玲珑,毫无破绽。”

一名仆从的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另外一名仆役趁此机会便对着管家石千大加恭维道:“其实说起厉害来,还没有一个人是我们石管家的对手,石管家才是人情练达,要不石大人如何会对石管家如此倚重。”

听得仆役有此恭维之言,石千便开口言语道:“兄弟说笑了,本管家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说是石大人器重实则是是大人的栽培。说起本管家能有今日一切都托庇于石大人,若无石大人的信任,本管家哪里会有今日。”

“石管家真是过谦了。”另外一名石亨府中的仆役开口言语道。

“此乃实情,本管家可丝毫没有过谦。”石千微笑着对着另外一名石亨府中的仆从开口言语道。

另外一名仆从便接口应道:“石管家,此番石大人命我等来到徐有贞府上来究竟送了一些什么样的礼物,瞧情形似乎颇有些神秘。这大半年来,都是其他人给我们石府送礼品,何曾看见我们石大人往外头送礼品。”

石千闻言便矜持的笑了笑说道:“也不是对哦稀罕的物件,就是长白山百年的人参之类的货色。”

“百年的人参,还是长白山的,听人言这等高丽人参极为珍贵,以前小人曾听人言高丽国的国王也没有多少这等的珍品。”一名石亨府中的仆役感叹道。

另外一名石亨府中的仆役也啧啧言道:“百年的人参,这可是天下极品,石大人的手笔真大,要是都是这些东西,已然是千金不换了。”

闻得此言,另外一名仆从忽然来了兴趣,便开口言语道:“石大人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这些底下人如何能够明白。”

听得这名仆从有此一言,另外一名仆从百年附和说道:“此言深得我心,自目下得情形看来,石大人似乎是有求于徐有贞大人似地。”

这话一出口,另外一名仆从似乎是想来什么事情来了,便对着石千开口言语道:“我想起来了,是否是为了石大人的外甥李克麟之事,听人说李克麟被朝廷以赈灾不利之事下狱,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石千闻得此言,便对此人开口言语道:“说的一点不差,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倒是如此。”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那么方才开口的仆从便颇有些惊喜的接口说道:“石管家,莫非方才我瞎猜了几句,都猜对了不成。”

石千有些想要故意逗这名石亨府中的仆从,便接口言语道:“不错不错,一点不错。”

听得管家石千有此一言,这名仆役便极为高兴的言语道:“看来石大人真是厉害,想要救出李克麟,便把徐有贞大人拖下水去。”

另外一名石亨府中的仆从倒是机灵一点,便有些疑惑的对着石千问道:“管家,小人觉得此事应当不是如此才是,徐大人不至于连这样的陷阱也会掉下去。”

石千闻言笑笑说道:“此事都是大人们的事情,我等平头小辈是一点也搞不清楚的,也不必在此胡言乱语,要是让石大人和徐大人知道你我在这里乱嚼舌跟,只怕不会让我们活着舒坦。”

听得石千语含告诫之一,两名跟随而来的仆从慌忙言语道:“石管家,我等方才只是随口说说,你老可不要将这些事情告知石大人,否则的话,石大人只怕会真的饶不了我等。”

石千闻言便开口言语道:“你等既然如此说法,此事倒也舰队,祸事皆为强出头,凡事常因多开口,只要你们两个不如此碎嘴,石大人如何可能怪罪到尔等的身上。”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两名仆从便开口言语道:“多谢石管家教诲。”

石千便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事情便好办了,乖乖的呆着这里不多嘴,喝着徐府的待客之茶,润润嗓子,保管尔等别无他事。”

两名仆从闻言便依令静默了下来。

只听得花厅里头只身下喝茶的咕噜声,别无其他声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方才那位老苍头在安顿了几个石府来人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去找夫人请示此事。

老苍头跟随徐有贞多年,徐府上下早就将其视作自家人看待。

所以老苍头很多便在内堂见到了徐夫人。

“夫人,石亨石大人派了三个人来府中送礼,应当如何处置此事,请夫人示下。”老苍头对着徐夫人开口请示道。

听老苍头有此一言,徐夫人颇觉了有些诧异,对着老苍头开口言语道:“石亨,石亨派人送礼来了。此事确实有些奇怪,你知道石亨究竟想要意欲何为?”

老苍头闻得此言,便对这徐夫人开口说道:“夫人,此事的底细颇让人费解,不过隐约可以断定是跟石亨的侄子李克麟有关。”

听得老苍头这般说法,徐夫人便接口言语道:“这跟李克麟又有什么干系?”

老苍头便开口言语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李克麟是履新不久的河南巡抚,还是石大人的姻亲。前些时候河南发生蝗灾,李克麟为了政绩着想便跟朝廷瞒报了灾情,后头河南的许多灾民呀,就四处逃荒,结果有不少人逃到了京师里头投亲靠友,如此一来,事情可就极为麻烦了。后来闹得皇上都知道了,便把李克麟拘禁到了牢房里头,不过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石亨大人出力,皇上又把李克麟给放出来了,还命他为钦差大臣主持河南的赈灾一事。”

听得老苍头这般说法,徐夫人便接口打断道:“从这些事情里头看来,似乎跟我们徐大人毫无瓜葛,为何石亨要送礼到我们府上来呢。”

老苍头慌忙应声说道:“夫人说的是,不过前头没有瓜葛,后头就有了瓜葛了。这李克麟到河南赈灾一个来月,非但没有将灾情给赈下去,流落到京师里头的灾民倒是越来越多了,后来连皇上也知晓了此事,便下旨让徐大人全权办这个案子。李克麟那个混小子就再度二进宫了。”

听得老苍头这番解释,徐夫人到底是明白了此事,便对着老苍头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如今事情已然是这般了,究竟应当如何才好。石亨派人送礼到了府上,徐大人偏偏刚好不在家,这礼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你有什么主意么?”

徐夫人有此问询,老苍头便接口说道:“照理来说,这礼应当拒收,不过石亨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和我们徐大人有是同殿为臣,人家特意来送礼,我们却把人家给推出去坚辞不受,事情只怕颇为不妙。要是薄了石亨的面子,接下了梁子,日后石亨处处跟咱们徐大人作对也不是个事,照老儿的看法,夫人还是先将石亨派人送来的礼物收下来,等老爷回来之后再交付老爷处置不迟。到了那时候是收下还是退回去,老爷自然会有说法。”

听的老苍头有此一言,极为关切夫君禄位的徐夫人便开口言道:“此话甚是有理,对,就这么办,你去把石亨派人的送礼之人好好打赏一下,先把礼物收下。”

老苍头便应声答道:“是夫人,小人即刻去办此事,请夫人放心。”

徐夫人便连声催促道:“石亨派来送礼的人每人给个一百两,应该够了吧。”

老苍头便接口说道:“足够了夫人,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好,那就给他们每人一百两作为赏赐。”徐夫人应了一声。

说罢此话,徐夫人回身返回内间取出了三封银子,随即交付个老苍天说道:“此事就交付你去办,好好应酬。”

老苍天应了一声便接过银子离开了。

客厅里头石千三人等过一阵子,颇有些百无聊赖,一个仆从正想起身看看,却便听得屋子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见那门帘子被人揭起,三人齐齐举目一看,只见方才离开的老苍头。

老苍头上前攻守道:“三位久候了,实在对不住,夫人吩咐了收下石亨大人的礼品,这三封银子是夫人赏赐给三位的费心跑腿,请三位回去之后好好跟石大人致意,就说多谢石大人殷殷之意。”

听得老苍头有此一言,石千只是微微一笑。

底下的两名仆从倒是极为欣喜,听人说有赏赐,一人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对于仆从而言只是一大笔的横财。

其中的一名仆役瞧着老苍头手上拿着的沉甸甸的银子,暗自庆幸今日被叫来做伴当,否则的话哪里会有这般的好运道。

石千上前对着老苍头开口言语道:“这如何好意思,我等不过是奉了石大人的命令来贵府送点礼品,顶多也就是跑了跑腿,如何敢要徐大人府中的赏赐。”

另外两名仆从闻得此言,也是如梦初醒,跟着上前致意道:“正是正是,我等只是跑了跑路,怎么好意思跟你家夫人要赏赐。”

老苍头闻言便张口言语道:“诸位不必客气,这只不多是我们家夫人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诸位要是不肯收下,且不是说我们徐大人的府上不懂礼尚往来的待客之道。”

一百零六:无错漏

石千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也罢,既然老人家有此一言,我等若是坚持不受,便是拂了徐夫人的厚意,也罢,那我们几个就却之不恭,只是有些受之有愧。”

石千身后的两名仆从自然也赶忙随口应道:“对对对,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老苍头闻言便开口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夫人给的跑腿费不要白不要,再说,我们徐大人和你们石大人同朝为官,同殿为臣,也算是相识多年的故交。”

老苍头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此事自是不差,徐大人和石大人自是故交,你我两家要常来常往才是。”

听的老苍头有此一言,石千便开口言语道:“说的是,说的是,那此番就多些徐夫人赏赐了。”

手下的两名仆役自然也极为高兴的附和道:“正是,我等几人俱要多些徐夫人的赏赐。”

老苍头闻言,便笑哈哈的将三封银子分别递到三人的手中。

石千等人接受银子之后,便对着老苍头道谢。

一百两银子对于此刻的石千而言自然算不上什么横财,顶多不过是一点外快罢了。

不过则会一百两银子对于他身后的两名仆从的意思可就不太一样了。

石亨府中的下等仆从月食银钱不过二两,一百两银钱可顶的上好几年了,故而另外两名接过银钱之后自是欢喜雀跃。

石千却看都不看的将那封徐夫人赏赐的银钱塞入革囊中,随即转身将桌上的礼品交付给了老苍头。

老苍头见此情形,慌忙上前接过说道:“不必着急,这些东西府中自然有人会送到夫人处,听凭处置,不劳烦贵客费心。”

听得老苍头有这般的言辞,石千自是极为高兴,因为他心里头明白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大人吩咐送来的东西都会给徐夫人过目,这般说来便是徐有贞夫人极为重视这些东西,那么礼品中夹带的那张十万两的银票自是理所当然的会落入徐夫人眼中,即便不是徐夫人,也会是徐有贞,旁人是见不着的。

心里头明白徐府的底下人是无法接触到礼品中夹带的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之后,石千自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来徐有贞府上的目的依然达成了。

如此想来,石千自是大为高兴,便对着老苍头开口言语道:“说的是,你我两家大人素来交好,两家应当多通音问常来常往才是。”

听得石千有此一言,老苍头也跟着言语道:“说的是,说的是,事情若能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两人绸缪了一阵,石千便起身告辞了。

老苍头便殷勤的将石千等三人送出了徐府的大门外。

双方致意告别之后,石千便带着两名仆从离去了。

见得石千离去之后,老苍头便唤来府中的奴婢将石亨派人送来的礼品都给弄到了内堂去,送到徐夫人面前请她过目。

徐夫人自然在内室候着,见到石亨的礼品之后,便摒退了下人。

徐夫人亲自拆解开礼品之后,发现里头除了珍稀罕见的人参鹿茸之类的物件之后,居然还有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有此发现之后,徐夫人自是极为诧异,不知道石亨究竟想要搞什么鬼,行贿,看情形倒是不大像。

徐夫人想不明白其间的道理,自然也就毫无法子了,她细细的想了一阵,觉得这等大事还是等徐有贞明日回府之后再定夺好一些。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徐夫人便决意将石亨派人所送来的东西都照旧整理妥当,归置到旁边的博物架上。

归置都博物架上之后,徐夫人便吩咐人将老苍头找来。

外头的奴婢自是不敢怠慢,应声便去寻那老苍头去了。

很快老苍头便被寻来了。

“夫人,你寻老奴过来有何事吩咐。”老苍头对着徐夫人开口言语道。

徐夫人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找你来此是想要问你一件事情。”

老苍头便张口言语道:“夫人有事但问无妨。”

徐夫人便接口问道:“你瞧石亨派人来我们府中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究竟想要做什么?”

老苍头便应声答道:“夫人,老奴方才已然说过了,想来还是为了石亨的外甥,就是那个李克麟。皇上将彻查河南赈灾一事有无成效的全权交付给徐大人,石亨大人心里头也焦急啊,他眼下毫无法子,想来派人送来如此厚礼,也是希望徐大人能够高抬贵手,能让他外甥笔底超生。”

听得老苍头有此一言,徐夫人便张口言语道:“你所言之事倒也不差,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倒真有可能如此。”

徐夫人有此一言,老苍头便开口言语道:“夫人,照着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极有可能便是如此,想来此事是皇上特旨,石亨大人也是毫无办法。故而才会想到求我们徐大人帮忙,夫人,想来是石亨想要求我们徐大人办事,想请我们徐有贞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他外甥李克麟,故而才会有这般的做法。”

听得老苍头有此一言,徐夫人便开口言语道:“你所言一点不差,自目下情形推断,此事便是如此。”

老苍头说道:“夫人,我等这礼物最好交与徐大人亲自处置为妥。”

徐夫人便点点头说道:“说的是,石亨派人送来的东西交给徐大人处置最好,好了,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去歇着去吧。”

老苍头闻言便跟徐夫人告退了。

徐夫人细细想了一阵,觉得此事也别无他法,眼下唯有等着徐有贞回府之后再行处置了。

紧等慢挨的等到了第二日,一直将徐有贞盼了回来。

徐有贞回府之后,徐夫人便迎接上去,将石亨送礼之事跟徐有贞耳语了一番。

徐有贞一听之下也是有些诧异,夫妇二人便将一干侍女屏退,随后回到房中。

徐夫人将石亨昨日派人送来的礼物和那张十万两的银票取出来,给徐有贞过目。

徐有贞接过一看,发现银票的确是十万两,还是京师里头最大的票号出得,所谓认票不认人。

当下徐有贞也觉得此事有些怪异,细细思量了一阵,也觉得石亨这番做法无非是想要救他的外甥李克麟。

不够眼下已然收下了这十万两银子,究竟该不该送还给石亨呢。

对于此事,徐有贞心下倒是颇为踌躇。

想了许久依旧没有想出如何处置石亨派人送来的这笔巨款如何处置,不过办法虽没有想到,却想起来一个人来。

徐有贞很快便想到了上次帮着自己到曹吉祥家中坐说客的李贤。

李贤,对了,就是李贤,这可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

一想到李贤,徐有贞便匆匆让夫人将东西依旧收好,自己便到了平素办事的画押房,匆匆写好了一封信,将事情稍微写了几句,便唤来一个仆役,让他将这封信送给李贤。

“去,把这封信交给李贤李大人。”

手下之人听得徐有贞有此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只是问了一声道:“老爷,交给李大人之后有如何。要不要将李大人一起带回来。”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看了看天色说道:“这倒是不必了,如今天色已晚,李大人也是要休息的,今日传唤他来也不是个事情,这样吧,你跟李大人说事情不算很急,不过极为要紧。请李大人选个时间抽空来一趟。”

仆从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极快的应声答道:“小的明白,请老爷放心。小人一定见老爷吩咐的话带到。”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一点不错,正是这话。”

仆从闻得此言,便跟徐有贞开口说道:“大人,既然如此,小的就速速替着大人到李贤李大人府中去一趟。”

徐有贞张口言语道:“速去速回,老爷我等着你回话。”

仆从便辞别徐有贞,随即便离去了。

仆从的脚程极快,没半个时辰便到了李贤府上。

李贤下朝之后,换下官服,换上平素居家所床的葛衣,正在庭院中纳凉,一边教女儿学书,一边教着一面想日后应该怎么行事才妥当,突然听得门房来报称说徐有贞大人派了一名家丁求见。

李贤心里觉得颇为诧异,便吩咐门房将徐有贞派了的家丁带到府中的花厅好生伺候着,自己换过了衣服便去相见。

门房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接口言语道:“小的明白,我就跟他说大人正在宽衣,请他稍后片刻便是。”

李贤闻言,便极为欣慰的点点头说道:“正是此话,你让他稍微候着一点,本大人速速就去见他。另外让府里头好茶伺候这。”李贤叮咛了下人一句道。

“李大人放下,小人自然是明白如何招呼客人。李大人,小的先去招呼石大人派来的家丁去了。”府中的仆役开口言语道。

“好好,你快去,本大人换好了见客的袍服随即便去相见。”李贤应声说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这名家丁便应了一声,随即便走到了。

家丁离去之后,李贤便跟女儿说了一声:“囡囡乖,爹爹要去见客人,囡囡就在此地好好练字,等爹爹回见完了客人,依旧回来察看囡囡的字写得如何。”

“爹爹可要快些回来教我学书。”李贤的女儿开口言语道。

李贤的女儿应了一声,便心无旁骛的继续练字。

李贤见得此等情形便回房去换衣服去了。

更衣完毕之后,李贤便一边思量着一边朝着府中的花厅走去。

李贤心里头有些纳闷,照理除了上次帮徐有贞到曹吉祥那边当说客诸位,这些时日一来跟徐有贞并无什么瓜葛,为何徐有贞会派府中的家丁登门造访,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不过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了头绪了,李贤觉得这倒无妨,见到了徐有贞派来的府中的家丁之后,事情自然也就有了着落。

心里头揣着这般的想法,李贤很快便来到了花厅。

花厅里头的那么客人,也就是徐有贞派来的家中的家丁见得李贤过来之后,便站起来迎候。

李贤笑笑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跟徐有贞大人是通家之好,你既是徐大人府中之人,自是不必如此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中一般无二。”

听的李贤有此表示,此人自然觉得李贤极好相处,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正不愧是妙人。”

李贤闻言便笑笑说道:“哪里是说明妙人,对了兄弟到了我跟前,到底有何要事,是否徐有贞大人有要相召?”

见李贤有这么一问,徐有贞府中的家丁便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封信来,随即双手奉上,递给李贤说道:“李大人,徐大人吩咐,只要将这封信交付给李大人看看,大人自然也就明白了。”

李贤闻言,便从此人手中接过信,随即剔开了火漆,取出信札一看,速速看完之后,心里头不免有些吃惊。

徐有贞在心里头说石亨派人送来了一些礼物和十万两银子,目下还没有想出最为妥贴的办法,盼明日退朝之后,可以到他家中聚首,也好商议一些要事。

李贤拿着信封速速思量的一下,马上便明白了此事,心里头知道徐有贞是想跟自己讨要一个主意究竟该如何处置石亨派人送来的礼品和十万两的银票的事情。

看完信之后,底下写得阅后付火四个字。

李贤原本想要将此信作为一个证据留下来,不够在徐有贞派来的家丁面前,自然不必如此。

李贤心里头明白家丁说不定就是徐有贞派来试探自己,如此一想,李贤便觉得就算是假戏真唱也的装模作样一番。

心里头打定了这个主意,李贤便将信折成火褶子的模样,随即投入灯中点着了。

等信札的余烬都熄灭飘散之后,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府中的家丁开口言语道:“回去怪跟你们大人说,今日已晚了,明日李贤一定到贵府登门拜访。”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来人自然是明白可以安然回去跟徐有贞大人交差,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多谢李大人成全。”

李贤便微微一笑说道:“哪里是我成全,你们家徐大人开口说话,朝中官员有哪一个敢不听的。”

来人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既然如此,也罢,小人这就回去跟徐大人回复去了,李大人保重。”

李贤也跟着抱拳说道:“年兄好走,待李贤相送一程。”

说着李贤便亲自将徐有贞府中的家丁开中门送了出去。

家丁得此荣遇自是脸色飞金。

等回到了府中这话,便跟徐有贞禀告了此行的状况。

细细的听闻了大概情形之后,徐有贞见他神情如此欢欣,便张口问了一句道:“何事如此欢欣鼓舞?”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属下的仆从自是不敢相瞒,便把李贤亲自开中门相送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闻这话,徐有贞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李贤在看过本大人的信之后,有没有将信札付火烧掉了。”

“有,大人,李大人将信札悉数烧光了,连个渣滓都没有留下。”下人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闻得下人有此一言,徐有贞的眼中闪现过一丝得色,随即开口道:“好,今日你做的不错,明日本大人关照账房给你支取五十两银子作为此行的犒赏。”

“多谢徐大人赏赐。”来人喜形于色的张口言语道。石亨点了点说道:“还有一件事,本大人吩咐送到徐有贞府上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到了徐府主人手上?”

“老爷放心就是,小人听得真切东西定会到徐府主人手中,其间必无错漏。”

石亨闻言,便点点头言语道:“事情听起来倒是一点不差,只要此事办的妥妥当当的,以后的事情也就好办了,下去好好歇息去吧。”

听石亨有此一言,手下之人便依言离开了。

石亨便觉得极为欣悦,十万两的银票只要送出了手,日后一旦跟徐有贞反目成仇,对付他手中就握着一张极好的牌子,不怕徐有贞不乖乖就范。

心下想到此事,石亨称心快意之余,不由伸出指击打面前的桌面,一边摇头晃脑的说了句:“徐有贞,只要你收下了我送的十万两的银票,日后就有把柄落到了我的手中。看你日后还怎么跟我斗。”

李贤那头也没闲着,徐有贞派来的家丁走后,李贤便觉得此事破有些必要跟皇长公主说一声,跟她讨要一个法子,也好用来应付徐有贞。

李贤便匆匆忙忙的回到院落里头,跟在庭院中练字的千金小姐说了一声道:“囡囡,好好练字,爹爹有要事先要出去一趟,到回来之后在来检查你的大字写了如何,囡囡可不要懈怠了?”

正心无旁骛的写字小女孩头也不抬回了一声道:“爹爹可要早些回来继续教我写字。”

“一定一定。”李贤应了一声,便入房内换过了一身极为惹眼的寻常百姓所穿的衣物,呆了一定纱帽,随即便转身朝府外走去。

出了府邸之后,自然是奔着简怀箴所居之地而去。

一路上怕被人跟踪李贤便捡着小路而行,很快便到了简怀箴所居之地,前次和简怀箴商议好了,不走前门走后门。

到了后门之后,李贤按照约定三长两短的敲了三遍门,便听得门里头有女子的声音问道:“来着何人?”

李贤便按着跟简怀箴约定好了的隐语说道:“道旁树。”

一百零七:暗相见

简怀箴每次与李贤见面,为掩人耳目,都约定于尚书府中,毕竟入宫太过张扬。

里头候着的人听得这话,便打开门,匆匆把李贤拉了进来,随即便开口说道:“李大人,今日登门造访可有和要事?”

李贤抬眼一件,是简怀箴的一个心腹婢女,便张口回复道:“此番来此地,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要跟皇长公主请示一下,讨要一个法子。”

婢女听得李贤如此言语,便接口说道:“既是如此,就请李大人速速随我来。”

李贤便点点头说道:“有劳姑娘前头带路。”

简怀箴的这名心腹婢女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客气,皇长公主平素对我们言称,李大人是朝廷里头除了于谦于大人之外的好人了,只是于谦大人已然罹难,眼下朝庭里头也就剩下李大人这个一个硕果仅存的柱石之臣了。”

听这名婢女有此一言,李贤慌忙接口说道:“那是皇长公主的推重,李某人其实是不值一提,跟皇长公主的事功比起来简直是跟皓月争辉。”

李贤有此一言,这名婢女便露齿笑道:“看李大人如此谦虚,我们皇长公主说的一点不差,李大人定然也跟于谦于大人一样是个好官。李大人这边请。”

李贤闻言便开口言语道:“姑娘先请,李贤随后便跟着去。”

“好,那就委屈李大人了,请随我来。”婢女开口对着李贤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疾步而行,很快李贤便见到了简怀箴。”

“多日不见,公主别来无恙。”李贤对着简怀箴施礼说道。

“李大人不必客气,这里不是朝堂之上,李大人可与我朋辈相称。”简怀箴应声说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慌忙张口言语道:“这如何使得,朝廷尊卑有序,皇长公主是金枝玉叶之身,李贤不过是区区一名外臣,如何敢跟皇长公主朋辈相称。”

“李大人,你我虽非熟不拘礼,不够朝廷里头本公主所能信赖的大臣并无几个,而你李大人正是气质其中之一,日后朝廷之事只怕还要多多倚重李大人。故而本公主觉得李大人就算是跟本公主朋辈相称也无不可。”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慌忙开口言语道:“尊卑有序,李贤万万不敢僭越,还请皇长公主收回成命。”

简怀箴见李贤如此坚持,便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声道:“既然李贤大人执意如此,也罢,此事便算本公主没有提过。”

李贤闻得此言,就对着简怀箴应声说道:“皇长公主有此一言,李贤甚觉心下大安。”

简怀箴便笑着说道:“李大人,今日你来找我,有何要事?”

听得简怀箴提起了这一茬,李贤便接口言语道:“李贤正要跟皇长公主提这事,皇长公主,事情是这样的,李贤离家之前,徐有贞派人到我府中给我送来的一封秘信。”

简怀箴一听李贤这般说法,便接口追问道:“徐有贞派人给你送秘信,秘信的内容是什么?”

李贤闻言便接口说道:“密信的内容说是石亨忽然派了几名家丁给徐有贞府上送了一些礼品,礼品中居然还有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徐有贞可能是不想得罪徐有贞,也没有想到处置的法子,便邀明日去他府上一趟商议此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好啊,看起来前次李大人出面替徐有贞摆平了曹吉祥要在皇上面前告御状一事,徐有贞大人已然将你视作腹心之人,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对我等颇为有利。”

“此话怎讲,请公主示下。”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觉得极为奇怪,便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闻言便笑了笑说道:“照你的说法,事情到了这种情形,徐有贞明日还要请你去他府上,想来徐有贞定然也是被此事搅合的心烦意乱的,如今看起来找你去极有可能是问问你如何处置这十万两。”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李贤也是这般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究竟应付他方才合适。”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既然徐有贞有这般的打算,事情也不算如何难以解决,明日你到了徐有贞的府上让他将银子悉数上交给朝廷,给皇上,不够要暗中进行,不可惊扰了石亨。要是让石亨知道了此事,事情就不容易办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丝毫摸不着头脑,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你把李贤说的有些糊涂了。”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说,便张口言语道:“此事说起来倒也不甚复杂,目下石亨不是派人给徐有贞的府邸送去了十万两银子么,依着本公主的观感石亨有这等做法只怕有两个目的。”

听得简怀箴这般说来,李贤便接口追问道:“请皇长公主示下。”

简怀箴便点点头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愿意给徐有贞的府邸上送上十万两的银子,第一个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让徐有贞高抬贵手,放过他的外甥,既是那位此番去河南赈灾不利的李克麟。”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自目下情形看来,石亨送给徐有贞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一笔数目,极有可能便是跟徐有贞示好,想要让徐有贞卖给人情给他,如此一来也好救李克麟一命。”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不错,正是此话,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这般做法的最大可能便是如此。”

李贤微微颔首,随即又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这一点李贤也曾估摸到了,李贤想要知道的是,皇长公主所言的石亨的第二个目的究竟是什么?”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问,便开口说道:“据本公主猜测,石亨送这么多的钱财给徐有贞,只怕是想要藉此捉住徐有贞的一个把柄,一边日后可以操控徐有贞。”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细细思量了一下,觉得简怀箴所言一点不差。

如此想来,李贤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果真是心细如发,料事如神。从如今的情形看来,石亨有此举动,极有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简怀箴便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从目下情势判断,石亨有此举动,极有可能便是为了这两件事情。”

李贤闻言,便对着简怀箴追问道:“皇长公主,既已看出了石亨此番举动的用意所在,明日若是徐有贞问起此事,李某又当如何回复此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笑笑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目下石亨有求于徐有贞的情形多,就算石亨日后想要反制徐有贞,也要过一段时间,明日若是徐有贞问起你如何处置那十万两的银子,你就告诉他不妨照单全收。”

“照单全收,皇长公主,下官想来徐有贞不会如此轻易的听从这个意见,毕竟徐有贞在官场上厮混了这许多年,对于官场上的许多禁忌都是极为熟悉了,绝不会轻易应允此事。”李贤对着简怀箴连连摇头说道。

听得李贤有此表态,简怀箴便接口说道:“若是徐有贞不肯听从你的法子,你就劝服他听从便是。”

听得简怀箴越说越奇,李贤忍不住张口追问道:“皇长公主,你说徐有贞不肯听从这般的意见的话,还要出声劝服于他。”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接口言语道:“不错,正是要劝服他。”

李贤闻言,便极为纳闷的开口说道:“皇长公主,此事李贤便跟不知晓了,还请皇长公主明示。”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说起来想要劝服徐有贞收下石亨的礼物的确是一件难事,徐有贞也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决不至于为了这十万两银子而受制于石亨。”

听得简怀箴这般说法,李贤便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我也是这般的想法,徐有贞的官位已然是位极人臣的当朝一品大官,决不至于为了区区十万两的银子而然自己受制于石亨。”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你所言之事倒是一点不差,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让徐有贞收下十万两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听简怀箴提到了这件事,李贤自是好奇心大起,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又当如何是好。”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路子自然是有的,照着前头的推断目下徐有贞不想接受石亨的十万两银子的窥知,主要还是不想被石亨反制。如果你倒过来想,其实这也是徐有贞藉此机会反制石亨的一个绝好的时机。”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听得越来越糊涂,便对着简怀箴追问道:“公主,下官愚钝,请皇长公主说明白情由。”

简怀箴闻言,便微微一笑说道:“情由非常简单,这件事情李大人只要从另外一个人身上去想,便极为容易明白我方才所言之事了。”

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李贤便接口追问道:“皇长公主所言的另外一个人究竟是何人?”

“当今圣上。”简怀箴笑意盈盈的应了一句。

“公主是说皇上,此事跟皇上又有何瓜葛。”李贤益加感到疑惑的说道。

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是囿于成见,只在徐有贞跟石亨两人身上着眼,此事便如李大人方才所言的一般,想要劝服徐有贞手下石亨送来的十万两银子绝非易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颔首说道:“正是,正是,这也是我所忧心的地方,古语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徐有贞是官场老手,对于为官的禁忌极为圆通,诚所谓烂熟于心,这个老狐狸绝不会轻易将石亨送来的十万两银子收下。”

简怀箴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说的是,徐有贞不是一般人物,当年发动夺门之变,此人便是罪魁祸首,于谦大人之死其中很大一部分缘由便是牵扯到此人身上。故而想要说服此人收下石亨送来的十万两银子之事自非轻易。”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便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下官心里头也是这般想法,徐有贞这个老狐狸不是这么容易上石亨这个当的。”

简怀箴微一颔首道:“此事从人情常理揣度自是如此,不过要是徐有贞收下十万两银子,将东西转交给皇上,岂不是跟皇上表面了心迹,同时也是反制石亨的好法子。”

听闻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极为佩服的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是能够劝徐有贞先收下东西,然后将此事捅到皇上跟前去,事情还真如皇长公主所言,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好法子。如此一来,徐有贞非但可以跟皇上表露忠心,还可藉此机会不留痕迹的把石亨倒打一耙,确实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见得李贤有此体悟,简怀箴便颔首说道:“李大人说的一点不差,此事只要巧加斡旋,便可让那徐有贞跟石亨之间生出极大的仇隙,对奸党加以分化瓦解,以便日后逐个击破。”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皇长公主的主意果然高明,如此一来,足可令石亨跟徐有贞之间的攻守同盟破裂,只要这个同盟分崩离析之后,日后想要对付这两人,只要居间稍加挑拨,便可坐收大功。”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如今想要对付徐有贞跟石亨,这便是一条极为不错的主意。不过此计虽好,也需要李大人随机应变,决不可让徐有贞那个老狐狸窥视出你的心意来,若是让徐有贞看此事,日后就不易对付这两人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告诫的事,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分化瓦解徐有贞跟李贤的攻守同盟,的的确确是一步也差不得,走错一步,让徐有贞洞察了此番意图,便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多谢皇长公主的金玉良言。”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笑笑说道:“李大人行事素来小心谨慎,就算没有本公主的这番劝诫,想来李大人也能妥妥当当的将此事处置妥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番就要拜托李大人行这反间之计了。”

“皇长公主放心,既然从皇长公主出得知了此番的行事方略,李贤自会好好准备,以应对明日徐有贞的传唤问话。”李贤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为不差,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还要细细谋划思量,周详布置,方能不让徐有贞对此提议产生疑虑之心。”

李贤便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这番指点李贤定然谨记在心,永志不忘。日后为于谦于大人洗雪冤情之时,还请皇长公主多多赐教才是。”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话实在是客气了,替于谦于大人洗刷冤屈,自是仁人志士当为之事,凡事有志于此之人,皆是本公主的袍泽弟兄,李大人拼却清名到豺狼屋中跟这些穷凶极恶的奸人周旋,更是足见李大人的心意之坚,这般心迹,可昭日月,本公主也是极为钦服感佩,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本公主还要多跟李大人讨教此事,李大人之言未免过谦。”

听得简怀箴有此又此一言,李贤慌忙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此事过谦了,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颇为复杂,以李贤一人之力,实在是独木难支,唯有请皇长公主多多出谋划策,方能将策反徐有贞跟石亨一事顺利行进,不至于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李大人放心,此事本公主必当鼎力相助。”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李贤闻言自是极为欣慰,便对着简怀箴应声答道:“如此自是最好,皇长公主,那李某人就先行告辞了,明日徐有贞若是派人来传唤我到他府中商议此事,我便将皇长公主今日告知的法子来应付他。”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也罢,此事李大人就好好去做,只怕千万要小心从事,切莫让徐有贞那个老狐狸窥破了你的用意。”

李贤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假,徐有贞确实极为难以应付,明日下官自会小心谨慎,相机行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深为颔首道:“李大人想来办事谨慎,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便是如此。明日还请妥为应付,从中巧加引导,让徐有贞对石亨心生嫌隙。”

李贤听简怀箴有此一说,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放心,此事下官定然会妥善处置。”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诺,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素来是一诺千金,也罢,目下就如此处置好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此番真是多谢皇长公主指点迷津,下官先行告退。”

一百零八,反间计

简怀箴便叮咛了一句道:“李大人,若是事有不济,决不可强求,即便目下无法对付石亨跟徐有贞的攻守同盟,也决不可让徐有贞窥破了我等的意图。”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李贤受教了。今日已晚,请皇长公主早些安歇。”

简怀箴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子对着一名婢女吩咐道:“给李大人准备一顶轿子代步,好送李大人回府。”

李贤闻言,慌忙接口说道:“公主,这倒是不必了,今日李贤是微服而来,本就是为了避开石亨等人四出窥探的耳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李贤安步当车来的妥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微微沉吟了一下,便表示同意说:“李大人所言倒也有些道理,如此,本公主也便不在勉强,那就由本公主亲自送李大人从府中的角门出去好了。”

李贤闻得此言,慌忙摆手说道:“何敢劳动皇长公主的玉趾,不必相送了吧,下官如何承受的起。”

简怀箴笑笑说道:“李大人矢志要替含冤莫白的于谦于大人对付奸党,这等舍生忘我之精神,足以令本公主肃然起敬,亲自送别李大人自是理所应当,李大人不必客气。”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也不便阻拦,便张口应答道:“皇长公主请留步,不必相送。”

简怀箴笑笑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谦虚,本公主绝非降尊纡贵来送一下李大人,只是将李大人视作相交多年的知己朋辈之人。”

见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自是极为感动,就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待李贤如斯之厚,令李贤铭感五内,衷心弗安。”

简怀箴听得李贤这般说来,便嫣然一笑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送送李大人也算是尽本公主的一点心意,李大人就不必推却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不便坚辞,就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既然皇长公主执意要送,李贤自是盛情难却,请皇长公主先行。”

简怀箴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李大人是客人,本公主是主人,主随客便,自是李大人先行。”

李贤慌忙言语道:“这如何使得,李贤可万万不敢僭越。”

简怀箴却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不在朝堂之上,你我朋辈论交,自是不必守朝廷仪制和规矩。”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既然如此,也罢,权且就当是李贤僭越一回了。”

“李大人请。”简怀箴见李贤应允了此事,便起身相送。

李贤也应了一声道:“皇长公主请。”

简怀箴点点头,便带着几个心腹丫鬟一道联袂见李贤送到府邸西北角的一处偏僻的角门处。

到了角门边上之后,简怀箴便对着李贤告别说道:“李大人,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本公主和李大人就此别过好了。”

李贤闻得此言,就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留步,几日一别,不知何日在重逢,不管情形如何,李贤都会始终不渝的跟随皇长公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得天心,替于谦于大人洗雪冤屈。”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能够此言,这是善莫大焉。”

李贤闻言,比心照不宣的对着简怀箴拱拱手,随后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后会有期,请皇长公主保重玉体。”

简怀箴也拱手施礼道:“李大人后会有期,请多保重。”

两人互道珍重之后,两名婢女便到门后头,随即帮着打开角门,探出头去窥视了一阵,随后对着简怀箴和李贤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李大人,外头并无一人,想来别无他人盯梢。”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心腹婢女点点头说道:“好,本公主知道了。”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看目下的情形,石亨并无派人在这个角门之外窥视,看来此处颇为安全,那李贤就此别过了。”

简怀箴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请慢走,日后若是有事,便可和今日一般无二径直来找我。”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多谢皇长公主美意,日后若是有事,一定请来拜候请示。”

匆匆话别之后,李贤便从府邸的角门出去,有意兜兜转转的走了一阵,随后便回府去了。

回府之后,时间已然太晚,练字的女儿都已然安睡了,李贤也回府合衣躺下,前前后后的将徐有贞白日里头那封信的事情彻底通盘筹算了一通,将明日改如何应付徐有贞也想了个透彻,随后便安睡去了。

第二日在朝廷里头跟徐有贞碰了面,可是徐有贞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及,李贤心里不由觉得奇怪。

等散朝之后,李贤回到家中,将徐有贞的早间的态度和言语细细揣摩了一便,似乎没能参透徐有贞的意思。

李贤在心里头想:“莫非徐有贞已然放弃了找自己过府去商议石亨行贿十万两银子的事情了,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明徐有贞对自己并非极为安心,并无视自己为腹心之人。”

心里头如此想来,李贤总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心下暗自想昨日到皇长公主那边莫非被人窥破了行藏。

心下有此揣想,李贤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正忐忑不安之间,忽然听得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只见帘子被人掀开,随即见来了一个人。

李贤定睛一看,是自己府中的门房,李贤便张口言语道:“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的?”

门房闻得此言,就对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石亨石大人派了一名管家和轿子过来接李大人过府一叙。”

听得门房有此言语,李贤心下一动,心里头明白徐有贞还是颇为信任自己,今日早间不动声色,只怕也是为了掩饰此事。

心下有此想法,李贤便对着门房开口言语道:“你去跟石府邸来人说一声,就说本大人更换了衣服,马上便随他去。”

门房便应了一声道:“明白了,大人。”

说完这话,门房便退了出去。

门房退出去之后,李贤微微思虑了一下,心里头明白皇长公主昨日所逆料之事果然准确无比,今日徐有贞当真是派人来请了。

李贤好整以暇的换过一身衣物之后,便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之后,马上有仆人迎了上来说道:“老爷要出去么?”

李贤点点头说道:“恩,本老爷要出去一趟,好好看护宅院。”

下人应了一声道:“知道了老爷。”

李贤随即便离开了,到了府门口,果然见外头挺着一个绿呢大轿子,轿子边上正有人伸着脖子往府们里头窥视。

见得李贤出来,那人便惊喜的喊道:“李大人,请过这边来,我们家大人有请。”

李贤心里头闻得此人如此叫唤,便笑呵呵的上前拱手说道:“方才在屋子里头更衣耽搁了点时辰,有劳年兄于此久候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这人便慌忙还礼道:“李大人真是客气了,小人不过是徐大人府中的管家而已,何敢高居李大人这般的朝廷命之上。”

李贤便笑道:“哈哈,宰相门童六品官,何况年兄是徐大人倚重的管家心腹,李某怎么敢不敬重。敢问年兄高姓大名。”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那人便极为高兴,接口便说道:“小人在徐府邸勤勤恳恳的干了十数年,得蒙我家老爷抬爱,赐给老奴也姓徐,唤作高升。大人称呼一声徐老弟便是。”

李贤闻得此言,便摇头说道:“哪能如此,李某还是唤一声高老哥好了。”

徐有贞的管家徐高升听的李贤如此敬重自己,自是眉飞色舞,极为欣喜。

如此一来,对于李贤的态度也随着热络了不少。

“李大人当真是客气,人情练达,机敏绝伦,怪不得我们的老爷如此看重李大人。”徐高升颇为赞许的开口言语道。

听得徐高升有此一言,李贤便笑着说道:“李某人此生得蒙徐大人青眼相看,也算不虚此生了。”

徐高升便接口说道:“说起我们家老爷,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家老爷正在李大人的大驾光临,还请李大人速速上轿,到鄙府一行,见见我们家大人。”

李贤便点点头说道:“好,此事就这么办。”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高升便走到了轿子跟前,随即揭开轿帘子,恭身请李贤上轿。

李贤闻言,也不言语,便跟着上了轿子。

上了轿子之后,只听轿子外头的徐高升发语问道:“李大人,可坐安稳了。”

坐在轿子里头的李贤便接口应道:“不错,已然安稳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轿子外头的徐高升便应了一声道:“大人已然做稳当了,如此就好。”

说罢这话,高升便放下轿帘子,随即扯开嗓子喝问道:“李大人做稳当了,弟兄们,开路启轿喽。”

随着此人的这一声吆喝,李贤便觉的轿子一颤,自己被稳稳当当的抬了起来。

徐有贞府邸里头的轿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脚力,轿子抬得又快又稳,一刻钟之后,李贤所乘坐的轿子就被抬到了徐有贞的府邸里头。

落了轿子之后,徐高升便引着李贤去见徐有贞。

很快李贤便在徐有贞的书房里头见到了徐有贞。

徐有贞正在挥毫泼墨,徐高升便欲要上前报称李贤已然来了。

李贤却眼明手快的阻止了,对着高升示意不必声张,静候徐有贞便是。

过了半刻钟,徐有贞终于把一副字给写完了。

写完之后,徐有贞回过身子一看,只见李贤和管家已然静候多时了。

徐有贞便矫情镇物的对着管家笑骂道:“好没规矩,让李大人等了这么久,如何不早一点提醒本大人。”

高升闻言,便张口言语道:“是小人的不是。”

李贤却从旁插口说道:“徐大人,贵府的管家倒是兢兢业业的,只是方才进来之时,李某见大人在练字,不敢搅扰了大人的雅兴,便示意贵府的管家先不必通报。若是有错,也不是贵府石管家的错,而是鄙人的错。徐大人若是责怪,便责怪下官便是。”

管家高升听得李贤如此大包大揽的将此事推到自个人身上,心里头不免对李贤颇为感激。

徐有贞盯着李贤看了一眼,随即开口哈哈笑道:“老弟正是君子之泽,方才老夫只是随口说说,李老弟不必放在心上。”

李贤便接口应道:“徐大人真是赤子之心,小弟怎么会将这等事情放在心上。”

“哈哈,不放在心就好。”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说罢这话,徐有贞扭过头去对着侍奉在一旁的管家开口言语道:“今日我跟李大人有些体己话要说,高升啊,你去外头候着,没有老爷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到屋子里头搅扰老爷我跟李大人。”

听得徐有贞有此吩咐,管家高升便应声说道:“是,老爷,那小人也先退下了。”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嗯,你也先退下去好了。记住了,别让任何人进来,出去之后掩好门。”

高升点点头,随即给徐有贞行过了一礼,继而便躬身退了出去。

退出屋子之后,高升顺带着将房门给带上了。

李贤自然是明白徐有贞这般做法定然是不想让外人听得,心里头也明白今日徐有贞找自己过来极有可能是为了石亨派人送来的那十万两银子。

所幸昨日已然到皇长公主那边讨要到了一个妙计,不怕徐有贞不听从。

故而李贤依旧是一派的轻松。

徐有贞见高升离开之后,也没有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而是拉着李贤到书案之前欣赏了一下书法。

李贤上前一看,只见徐有贞方才临着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李贤装着细细的看了一阵,随后抬头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大人果然是书中圣手,这临写的兰亭序不下右军的笔力,有些用笔出还胜过二王。下笔高超,横绝古今。”

听得李贤有此赞誉,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正是会说话,老夫这笔字虽是在朝中是无人能及,不过要是比肩书圣,老夫自问功力火候都还差一些,没有三年五载的功夫下去只怕就是心慕手追也难以达到。”

李贤闻得此言,便张口说道:“徐大人此话差矣,这书法讲究心境,李大人这这副兰亭序虽是临写古人,不够笔力和境界却不输给二王。何况当年右军酒醉之后写出了这兰亭序,酒醒之后却再也写不出同意的笔意来,法门也正在此处。身在此境,心写此境。”

“好,好一个身在此境,心写此境。如此来,老夫岂不是在境厌境,离境羡境了么?”徐有贞张口反问道。

李贤闻言,慌忙说道:“古人有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徐大人的虽是师法古人,不够这一笔字已然有了超拔了先人的意态,自目下的情形看来,非但朝中无人能及,只怕天下也寻不出第二个能够和大人比肩的人物。想来也只有数千年前的书圣右军父子二人能够达到神乎其技的地步。”

听得李贤有此赞誉,徐有贞哈哈大笑道:“都说李大人会说话,人情练达,八面玲珑,老夫先前还有些不信,今日才知此言不虚。”

李贤闻得此言,也跟着哈哈笑道:“那都是朝中的僚属抬爱,有意消遣我,以志诙谐。没有想到这等狼藉的声名都传入了阁老的耳内,实在是惭愧莫名。”

徐有贞漫应道:“老弟不必如此,有老弟这般人物相伴,人生的快意之事方能多上几件。岂不闻前朝有句是戏言道可恨太平无一事,江南闲杀老尚书。”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真是朝廷的元辅之臣,老成谋国,忠心耿耿,诚可谓是中流砥柱,天下师表。”

徐有贞听李贤如此赞誉自己,自是极为高兴,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溢美之言,谁什么朝廷的中流砥柱,垂范天下,老哥我如何敢当。”

李贤接口便说道:“这些都是下官的肺腑之言,句句真心,并无一字虚言。”

徐有贞闻言,便伸手拍了拍李贤的肩膀说道:“李大人啊李大人,你果然是个人情练达,哈哈,老夫就算知道你这番话里头有些许吹捧的意味,心下也是极为高兴。正如朝中人言李大人不愧是朝廷中缺不得的人物,若是朝廷里头缺了李大人,只怕大家的日子也都不怎么快意了。”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也跟着笑笑说道:“徐大人说笑了,区区不才,哪里有俺么大的本事,顶多也不过是东方朔一流的谐趣人物,朝廷里头缺不得实在是徐大人这等身在庙堂,心系天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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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再献策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笑着开口说道:“静以观风云,帷幄视天下,庙堂大计,苍生民瘼,这等皆是我辈中人萦怀之事,也是心有所注之事。

李贤闻言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这般行止真是令人感佩。”

徐有贞开口笑笑说道:“朝中人言居此官,行此礼,老夫以为大谬,居此官者昏庸暗弱者有之,尸位素餐者亦有之,不是所有的为官之人都能以黎庶百姓为念,以天下苍生为先,以江上社稷为重,老夫也是勉力行之。只是朝中多有掣肘,时时感到弊漏难除,力不从心。”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心下一动,颇有些迟疑的对着徐有贞言语道:“徐大人,你这般说法,小人便有些不解了。”

“有何不解?”徐有贞笑着张口反问道。

“徐大人是内阁首辅,在大明朝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了,按理来说绝无人敢跟大人作对,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里头应该别无他人敢和大人别着苗头才是,何来掣肘之说。”李贤故意装作不解的问道。

徐有贞闻言,便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弟啊,有时候我还真有些歆慕你,只要每日到部堂上点卯画到,过后便可四处逍遥,就算效法闲云野鹤,也没有人会管你。老夫可就不同了,每日早起上朝,要跟皇上商议庙堂大计,退朝之后,也不得安歇,府中是宾客盈门,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有些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到访,老夫还不得不亲自奉迎接候,说起来,官名禄位不过是虚要看,要不得的东西。”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说法,下官便更是自惭形愧了,大人每日兢兢业业的为家国百姓着想,而鄙人却只知呼朋唤友,交游三教九流之人。今日听徐大人这么一言,李贤真是羞愧莫名。”

徐有贞听他这般说法,便接口说道:“李贤大人不必如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大人也无须惭愧。方才吾对李大人出言道出这些事情,只是想跟李大人说说心事,一入官场,便是身不由己。就算老夫权倾天下,也是无可奈何。”

听的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赶忙说道:“徐大人这般说法,李贤依旧有些不太明白。”

徐有贞闻言便直言相告道:“朝廷中的势力众多,盘根错节,老夫虽是贵为元辅,可是朝堂上有朋党,宫里头有宦官,老夫便是欲行其志,也毫无办法。”

李贤闻得徐有贞这般说法,心里头明白徐有贞定然是想要跟他说朝廷里头对手之事了。

这般想来,李贤便接口言语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政事国是若是有小人掣肘,明明容易的事情也会变得异常难办。”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极快的抓了一下李贤的肩膀说道:“李大人这话,算是说道了老夫的心坎上,朝中的势力颇多,相互攻伐只怕颇难容人。老夫时常被夹在其间,左右为难。”

李贤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汉陈平曾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其实也是说来容易做来难。陈平当年年轻气盛,心怀天下,自是有此一说,不够从后来看来,陈平也是费了好多的心力方才在宰相的位子上平稳的操持国政。”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话也有道理,泱泱大国,想要将上上下下的臣民百姓都安置妥当,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夫这些年来,一直想为天下苍生做一些好事,自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颇为难以料理,朝中的阻力太大,就算是老夫想要推动一些小事,扫清一点弊端,沿革的阻力也是大的出奇。”

“徐大人心系百姓,只是令下官感佩。朝廷中人多有尸位素餐者,这些人就算是拿着石头砸,也未必肯挪动一下位子,暮气沉沉,了无生气,对于一切革除弊端之事不问青红皂白,横加反对,似乎不顾及他人。”李贤开口言语道。

“李大人所言一点不差,老夫就是对这些庸庸碌碌的朝中大员毫无法子,这些人都是皇上的旧臣,李大人也清楚,皇上是个顾念旧情的人,故而只要老夫在御前提出的议案遭到这些大臣的反对,皇上为了顾及朝廷的体制和面子,也就将议案阁下,久拖不决。久而久之,好些议案都没了声响和下文。”徐有贞对着李贤诉苦道。

听得徐有贞有这番的说法,李贤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够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这种事体倒也不无可能,何况皇帝正是一个顾念旧情之人,若是有别的大臣对朝廷的议案有异见,皇帝很有可能为了做一个和事佬,就把徐有贞的方案给淹了。

不过从徐有贞的这些话里头,李贤也听出了一些话头来,从徐有贞的陈述里头中李贤发现徐有贞还有颇为热心朝政的,极有可能这跟徐有贞的文官出身有关,像徐有贞这些文官们都是寒窗苦读一举成名之后,方才进入朝廷,心里头还是有些抱负欲要伸展的。从目下看来,是展布之时遇到了一些掣肘,不错此事也极为简单,毕竟朝中不是徐有贞一党独大,虽说徐有贞势力颇大,可是也有些人是手眼通天的。

心里头意会了此事,李贤便张口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甚是,皇上是极为顾念旧情之人,这一点朝中之人都是知晓的。”

徐有贞便接口说道:“皇上固然仁德爱人,顾念旧情,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以安抚为先。只是这般做法对于推行政事毫无益处。”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自然随声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欲要为朝廷兴除弊端,革故鼎新,自然有很多的难处,绝不是一时半会可是弄得出来的。其间的阻力不知凡几,大人虽是始终不渝的推动此事,只怕也会遭到不少人的攻击和反对。”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此言深得我心,朝廷中确实有不少势力,而这些人总认为老夫的革故鼎新的施政纲领不能行得通,便暗中诋毁,肆意破坏,想着法子让皇上不准老夫的提议。李大人一语中的,深获我心。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心。”

听的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言语道:“大人有这般说法,李贤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敢和大人比肩。”

徐有贞闻言,却哈哈一笑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李大人不必过谦,虽说是冠盖满京华,可能入老夫眼中的朝中官员还真是屈指可数,不过数来数去,总脱不了徐大人。”

徐有贞有此一说,李贤自是不敢托大,便上前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如此谬赞,让李某何以心安。”

徐有贞闻言便接口说道:“李大人不必过谦,方才所言都是老夫的真心话,朝廷之后官员虽多,可能够跟李大人这般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寥若晨星,实在难以找出几个来。老夫还是能够慧眼识英才的。”

听的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赶忙说道:“大人这般说法,实在是有些高抬下官了。下官何德何能,赝获徐大人这般赏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上前拍打了拍打李贤的肩膀说道:“李大人不必过谦,李大人方才说自己结识三教九流的人物,交游极广,就凭这一点,朝中官员也都是望尘莫及了。那些朝廷里头尸位素餐的大佬们,每日庸庸碌碌,只知道营私舞弊,中饱私囊,就算是结交外官也是卖官鬻爵,索贿风行,除此之外,就不愿动弹了。就说这一次河南大灾一事,朝中这么多的文武官员倶是以讹传讹,没有一人能够于中得知详情,事事都要听河南的回报,消息是在是隔膜的紧。”

“徐大人说的是,朝中官员无所作为实在是颇为可惜。”李贤便对着徐有贞附和道。

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见一点不差,朝中这些贪恋禄位的尸位素餐者,老夫便欲除之而后快,不曾想朝中的阻力不小,而且除了朝廷党同伐异的势力之外,宫里头还有一股势力,我大明朝律例规定宫中宦官均不得干预政事,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宫里头的太监们仗着皇上的护持,早已将这条禁令弃之不顾,肆无忌惮的勾结朝中大臣,干预政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自然是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勾结朝廷中的重臣干预政事的人便是曹吉祥。

不过即便心里头有这般的想法,李贤也不愿直接将此事说出口,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宫里头的太监毕竟是宫里头的人,宫里头的人有不少都是服侍皇上跟前的人,前头也说了皇上是个顾念旧情的人,这些日日服侍他身边的太监,皇上自然不怎么加以管束了,徐大人,这事情牵扯到了皇上,事情就不太好办了,大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规劝,便微微喟叹了一句道:“李大人所说的这番道理老夫心里头自然也明白,只是目下让老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算不差,不够日后还要让老夫如此忍耐,老夫誓不能让阉党得意做大,冲击危害朝廷的体制。”

李贤闻言,心下微微一动,心里头明白徐有贞的这番说辞不过是想要说宫里头的曹吉祥跟石亨勾结,想要架空他这个元辅的权位。自己的权威被为人威胁,这等事体自然是徐有贞不能丝毫容忍不能容忍的。

明白了此事之后,李贤便开口说道:“大人不差,是该想想法子治治那帮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的太监。”

听得李贤有此表态,徐有贞自是放心了。

放心之后,徐有贞便转口说另外一件事情:“宫里头的太监眼下就让他们逍遥一阵,老夫日后自会对方他们。李大人,今日老夫请派轿子到你府上,一则是为了让李大人过府一叙,陪老夫唠唠嗑。第二,就是为了昨日信中提及之事,不知道老大对于老夫昨日送到府上的那封密信持何看法。”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大人的密信下官已然阅后付火,昨日下官思量了一下,为大人筹得一计,只是不知可否。”

见李贤有这般的表示,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只管说便是,不必有所忌讳,老夫也想一听李大人的高见,李大人不妨直言”

李贤见铺垫成功,便对着徐有贞施礼说道:“既然徐大人不见弃,那下官便信口说说了,若是说的不对,大人不必采纳便是。”

“李大人直言无妨,直言无妨。”徐有贞对于此事极为关切,便开口追问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顺势说道:“徐大人,昨日下官在家中思量了半日,觉得从目下情形看来李大人若要处置昨日密信中言及之事,就好把那东西直接交给皇上。”

“李大人的意思是让老夫将石亨所送的十万两的银票交给皇上处置。”徐有贞颇为惊诧的追问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下官正是这个意思。”

徐有贞见他有此表态,心下不免微微一愣。

不过徐有贞矫情镇物的本事修炼的极为到家,微是失神之后马上便意会过来,随即便不动声色的对着李贤问道:“李大人既有此建议,自然是有相当的理由,不妨说来给老夫听听。”

闻得此言,李贤心里头极为高兴,他明白徐有贞开口细问情由,那么必然是对这条计策微有心动,只要能够说服徐有贞的心思活转过来,昨日从皇长公主处所请示得来的目的便可达成了。

故而李贤微微沉吟了一下,便郑重其事的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大人,事情是明摆着,石亨大人派人送了这么一笔厚利,极有可能是为了两件事情。”

徐有贞闻言,便接口追问道:“看来李大人的想得颇为透彻,不妨将哪两件事情一并说来给老夫听听。”

李贤点点头说道:“下官遵命,大人,据下官所知,石亨大人极少给他人送礼,此番既然给徐大人送来了这么一份厚礼,下官揣度琢磨了一下,觉得极有可能的石亨为了他外甥李克麟之事跟大人行贿。”

闻得此言,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此事倒是相当有可能,李大人所言的第二件事情又是如何,石亨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听得徐有贞有此追问,李贤便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此事小人不敢妄言。”

徐有贞见他态度如此,便越发想要知晓,便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自可放心,此屋之中所言之事,出你口,入我耳,旁人是一点也不知晓的。”

听得徐有贞有此说法,李贤便开口言语道:“既然大人这般说来,下官就直言了,石亨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想藉此挟持大人的清誉令名,日后好让他摆布。”

徐有贞听李贤这般说来,便连连点头道:“李大人所言极为有道理。如此说来,石亨派人送了这十万两的银子过来是给老夫挖了一个陷阱,想要老夫堕入他的縠中。”

李贤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很有可能石亨想要用这个请君入瓮的法子将徐大人套进去。”

“他敢。”徐有贞不由暴喝了一句。

徐有贞矫情镇物的功夫虽是不差,不过心里头却决不能容忍石亨算计他。

不过脱口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徐有贞便回过头来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自目下的情形看来,你这般说法倒是颇有道理。只是石亨欲要如此对付老夫,究竟意欲何为?”

李贤见徐有贞见问,便摇摇头说道:“徐大人,恕下官无知,石亨这般做法究竟想要做什么,下官也是一无所知。”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徐有贞便笑笑说道:“李大人不知此事,老夫可知道。石亨此人绝不会白白送人钱财,此番派人送了十万两银子给老夫,只怕想要藉此挟持老夫。”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甚是,石亨是个老谋深算之辈。”

徐有贞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说的一点不差,石亨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家伙。只是老夫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李大人方才献策言及将石亨所送的银子上缴给皇上,这番做法究竟有何好处。”

李贤闻言便不慌不忙的对着徐有贞朗声应道:“徐大人,其间的好处可多了,将石亨送来的东西交付给皇上,一则可以表明徐大人对皇上的忠心,二来还可在皇上面前造成石亨此人靠不住的印象。”

一百一十,入虎穴

李贤话音刚落,徐有贞便拍手道:“果然是妙计,如此一举两得,一石二鸟,还轻轻松松的将石亨送礼之事解决了,日后就算石亨想要藉此要挟老夫,老夫也可稳操胜券。”

“对对,徐大人说得是,正是此话。”李贤连忙对着踌躇满志的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自是极为欣喜,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说的不差。老夫如今也觉得将石亨所送多的东西交付给皇上便是一条妙计,如此一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失为反制的妙计。”

李贤闻言,自是极为配合的连连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方才这条计策只是小人的一隅之见,算不得什么美芹之献,徐大人若是采纳自是最佳,徐大人若是不肯采纳,也丝毫没有关系。”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妙计,老夫岂能顾而不纳。李大人你真是朝中不可多得的智囊人物。”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笑道:“多谢大人采纳了下官的意见,下官一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笑着对李贤开口而言道:“李大人不必如此,老夫从来都是很欣赏李大人的机敏和才华,李大人若是这般说法,岂不是见外了。”

李贤闻得此言,慌忙连连点头说道:“徐大人待我如此之厚,令李贤极为感动。”

徐有贞摇摇手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要是此事若我李大人提醒,事情还当真是不容易办到。”

李贤连忙接口说道:“那只是徐大人一时之间未能想清楚而已,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说道:“说的不错,说的不错,老夫正是当局者迷了,幸而有里李大人这样的智囊人物从旁提醒,否则的话,此事只怕日后会难以收场。”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决计不会难以收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昨日徐大人只怕是尚未想到而已,方才听徐大人的言辞,也已然想到了这条妙计,不过是寻询问一下下官有无别的处置方法。”

徐有贞闻言便不置可否的哈哈大笑道:“李大人真是妙人一个,老夫的心意也被你得知了。不过李大人刚才所言之事倒也没错,老夫心里头确实有这么个模糊的想法,只是尚未衡量清楚其间的利弊,方才听的老弟有此一言之后,自然也便衡量清楚了。”

李贤闻得此言,便出言试探了一句道:“徐大人,下官听徐大人的意思是觉得方才之策可行喽。”

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可行,极为可行,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大人所献之策非但极为可行,也是最佳的法子之一。”

李贤闻言便追问一句道:“莫非徐大人眼下已然筹之已熟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老夫细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徐大人所言之策最为妥当,从目下的情势看来,想要挫败石亨的阴谋,还是老弟的法子最为适用。”

“徐大人真是太过奖了。”李贤慌忙接口言语道。

徐有贞见李贤如此,便张口应声说道:“李大人不必太过谦,此番李大人替本大人定下了这个决断,本大人还要多多谢谢李大人才是。”

李贤闻言赶忙回复道:“下官有一智一技能够被徐大人采纳,那也是下官的福分,如何敢要徐大人称谢。”

徐有贞闻言便接口言语道:“李老弟太过谦虚了,今日若无老弟的提醒,老夫依旧是犹疑不决,定不下应该如何处置石亨送礼一事。”

听得徐有贞这般说法,李贤心里头就极为欣喜,听徐有贞话里头的意味,显然是准备采纳自己方才提出的建议。一旦徐有贞采纳了自己的意见,日后想要分化割裂徐有贞和石亨两人,自然也就方便多了,至于其他事情,日后只要居间稍加挑拨,定可让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破裂。

心下有此想法,李贤的面上却丝毫未曾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的对着徐有贞张口言语道:“小人的浅陋之见,能够被徐大人嘉纳,李贤感同身受,心下极为欣悦,深感厚意。”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说道:“老弟实在是客气,要是这条妙计若不是老弟提点,本大人顶多也就是稍加考虑,极有可能不会如此行事,幸而有老弟出言点透了此事,否则老夫虽是心有戚戚,也未必会如此行事。”

一听徐有贞有此言语,李贤自是明白了其间的道理,他心里头知道徐有贞口中有这般说法,显然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如此一来日后想要对付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可就容易多了,因为这等事情无疑表明徐有贞丝毫不信任石亨,徐有贞和石亨两人之间在夺门之变中形成的默契和水乳,交融的关系已然宣告破裂。

权位的诱惑压倒一切,于谦在时,徐有贞和石亨两人还能摒弃矛盾对付共同的政敌于谦,于谦一死,这个攻守同盟也就宣告破裂了,徐有贞和石亨都不可避免卷入了权利争斗的漩涡之后。

有心欲要替于谦洗脱冤屈的李贤心下有着这般想法,自然极为佩服皇长公主的远见卓识。

“向皇上表面忠心之后,日后就算是石亨撕破脸皮,用这件事情来攻击徐大人,只怕也是自找苦吃,反而落入大人的谋算之中。”李贤笑着开口言语道。

“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老弟所言之事确实不差,石亨这个老狐狸日后就算是欲要藉此中伤老夫,老夫已然将此事跟皇上表的明明白白,到时候便是石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徐有贞微笑着言语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便附和说道:“徐大人果然高明,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就算是想要藉此生事,只怕也是徒劳无功,反而会侵害自身。”

“对对,老夫便是要石亨如此。”徐有贞笑吟吟的开口言语道。

说罢,徐有贞便从博物架上将石亨送来的礼物取来,将那十万两银票的一干东西交付给李贤过目。

寓目之后,李贤心下一动,便不动声色的对着徐有贞张口言语道:“徐大人,既是有物证在手,不妨藉此攻伐石亨一下,令皇上斥责石亨一顿,也好让满朝文武知道只有徐大人才是朝中第一人,才是皇上的股肱之臣。”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极为感兴趣,便张口追问道:“李大人此话怎么讲?”

徐有贞有此一问,李贤便故意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是方才闪现的一个念头,徐大人,下官想既然石亨的行贿的物证都在大人手上捏着,大人不妨藉此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跟皇上说石亨大人送了这些礼物过来欲要求大人放过他外甥李克麟,此系徇私枉法,此风不可长,否则国将不国。”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沉吟了一下,便极为高兴的言语道:“这个法子好,此事的确是个好机会。李大人,你真不愧是老夫的智囊。”

徐有贞有此夸奖,李贤自是必须表示荣耀,便飞快的应声答道:“徐大人这般夸耀,对于李贤而言,实在是荣幸之至,只是不知道徐大人觉得此计如何。”

“高明,高明,高妙之至,看来此番有石亨好受了,石亨此人阴险狡诈,就算老夫想要对付于他,也要思量思量,没想到河南大灾居然给了老夫送来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老夫细细一想,此事颇为可观。要是真能抓住这个机会对付石亨,不失为打压石亨一派势力的法子。”徐有贞好整以暇的开口言语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还真是如此。石亨的势力若是不加以裁制,任其做大,日后想要收拾局面便有些困难了。即便是荒山绝陵的野草一旦蔓延无度,也会无法收拾,何况石亨曾经在夺门之变里头立下过大功,皇上对他虽不及对徐大人这般信任有加,言听计从,不过也是高看一眼。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攻击石亨,只怕日后便很难有这般的良机了。”

“不错,不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等稍纵即逝的机会老夫要好好的拿捏一把,就算此番不能将石亨扳倒,也要让他好好栽一个跟头,也要让满朝文武知道老夫才是御前的第一重臣,石亨跟老夫比起来,不过是萤火之光,丝毫不能跟老夫相提并论。”徐有贞踌躇满志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

李贤闻言,便接口附和道:“徐大人所言甚至,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中重臣唯有徐大人才是皓月当空,无人可比。其他的重臣不过是萤火之光,绝无一人的事功可与徐大人比肩。”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哈哈大笑道:“李大人果然是会说话,不过这番话倒也一丝不差,老夫也以为石亨等人绝无本事可与本大人比肩,要说那夺门之变,场中的石亨和宫里头曹吉祥若没有听从老夫所言,时至今日,绝无这般的地位。”

“不错,徐大人所言一点不差,当年石亨和曹吉祥若是没有听从大人的意见,也绝对成就不了今日的这番事功。照理来说,石亨跟曹吉祥应当对大人感恩戴德才是,却不曾想到这两人狼心狗肺,毫不厌足的想要跟徐大人争权夺势。这两位实在是太没有心肝了。”李贤便开口言语道。

徐有贞闻言便不住的点头说道:“说的对,石亨和曹吉祥的确是毫无心肝,这两人一个在宫里头,一个在朝廷里头,内外勾结,沆瀣一气,还想要将老夫排挤走,老夫岂非易与之辈,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此番有意设下请君入瓮之际,想要让老夫陷入他的摆布之中。也罢,老夫就将计就计,将东西都上呈给皇上过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定然不知老夫来这么一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石亨日后当真想要跟老夫作对,那就好办多了,老夫定然要他好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附和道:“徐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若是不出手倒也罢了,若是石亨当真想要藉此暗算徐大人,只怕到时候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有贞闻言便笑笑说道:“李贤大人所言甚是,就看看石亨是否有什么后招,要是石亨当真不知深浅的欲要藉此谋算老夫,老夫也决计不会跟他客气,定然要他碰个头破血流。”

听得徐有贞口中有此说法,李贤便接口说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石亨若是不识抬举,决不可轻易放过他。”

“老弟,你方才所言的计策深得老夫之心,对付石亨这等阴险狡诈的小人,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否则还真是难以对付。”徐有贞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

“徐大人所言极是,石亨此人下官也打过几次交道,的确是一个心狠手辣反覆无常的小人,目下又是位高权重,肆无忌惮的安插本家亲戚,此番涉案的李克麟便是他的外甥,此人才具平平,居然也能够在石亨的授意之下数月之间连升数级,成为朝廷中屈指可数的方面大员。这等封疆大吏,如此平步青云令满朝文武都是敢怒不敢言,那段时日徐大人在家颐养,若是大人在日,只怕石亨迫于震慑,也决计不敢如此行事。”李贤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若是老夫当时身在朝中,绝不会让石亨如此胡来。”

李贤便接口附和道:“徐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是这般认为。徐大人不在之日,石亨站着先前的攻击和皇上的信任,在朝廷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直到徐大人再度入朝之后,方才有所收敛。”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应声说道:“石亨这么些年来做的荒唐事,老夫心里头也是有数,不过石亨毕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本大人也不想跟他闹翻,毕竟同殿为臣了这么久,不愿相逼过甚。”

闻得此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果然是丞相肚里能撑船,石亨有意设计摆布大人,大人还能以君子之心度之,石亨若在大人跟前,当真应该惭愧而死。”

徐有贞装着叹了口气说道:“石亨究竟想要如此,老夫目下也不知其详。老夫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这话说的一点不差,徐大人作为朝廷的柱石之臣,决不能任由石亨摆布。”

徐有贞便接口言语道:“石亨若是想要摆布老夫,那还差得太远,石亨这人老夫最为清楚不过,石亨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若是有人触犯了他一丝一毫,便会十倍奉还。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确实有意无意想要设置一个陷阱拖着本大人下水,也好嘛,本大人就将计就计,看看究竟是石亨诡计能先得逞,还是本大人的阳谋厉害。皇上又不是瞎子,绝不会任由石亨胡来。”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应声附和道:“李大人所言甚是,石亨此人志大才疏,虽说有一肚子的坏水,不过到了徐大人跟前,只怕是一点也施不出来。”

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正是此话,石亨就算再厉害,我也想要看看石亨有无法子能动的了老夫一根毫毛。”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石亨便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是,就凭石亨那一点小伎俩,绝不是大人的对手。此番石亨若是和大人作对,简直是自寻死路。”

徐有贞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随即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此番若是能够挫败徐石亨的阴谋诡计,李大人居功至伟,无论如何,日后李大人就留在老夫身边,多给老夫出出主意。”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逊谢道:“徐大人此话下官可受之不起,不管如何,只要徐大人吩咐一声,李某人愿效鞍马之劳。”

李贤有此表态,徐有贞自然是极为欣喜,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能有这般说法,老夫铭感五内。此外,老夫何德何能,敢让老弟鞍前马后效这犬马之劳。”

李贤闻言,慌忙张口说道:“下官愿为大人力效驱驰,不管大人如何待我,下官都想为大人办点事情,这般想法出自下官心里头,并无一丝一毫其他的意思。”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大为感慨的开口说道:“李老弟果然是个信人,老夫觉得这些时日以来,朝廷里头几乎没有几个可以信赖的人,幸而有老弟出现,老夫心里头极为感动,这些年来宦海浮沉,老夫也经历过了不少,朝廷中冠盖相属,也不知交接过多少文武官员,不过从未有过像老弟一般果决机敏之人。此番得以跟老弟结识,实在是老夫的幸事。”

一百一十一,计自高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大为感慨的开口说道:“李老弟果然是个信人,老夫觉得这些时日以来,朝廷里头几乎没有几个可以信赖的人,幸而有老弟出现,老夫心里头极为感动,这些年来宦海浮沉,老夫也经历过了不少,朝廷中冠盖相属,也不知交接过多少文武官员,不过从未有过像老弟一般果决机敏之人。此番得以跟老弟结识,实在是老夫的幸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过誉了,下官如何担当的起徐大人这般的评议。下官愿意替徐大人效劳,全然是因为大人的威望和德行,并无其他。”

李贤的这番话恭维得恰到好处,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李老弟不愧是老夫的知己。老弟日后有事,只要跟老夫打一个招呼,老夫自当效劳。”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推却道:“徐大人说的是哪里话,下官若是有事如何敢劳烦日理万机的徐大人,何况下官也别无他事,下官目下所在的衙门是个冷曹闲衙,每日点卯便是,余时也别无他事。就算偶尔有事要做,如何敢烦劳徐大人。”

徐有贞闻言,便笑笑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老弟是否有意换个位子,从眼下的冷曹闲衙出来,到旁的衙门。”

听得这话,李贤心下微微一怔,不够马上便明白了徐有贞的意思,徐有贞说这番话就是暗示可以帮自己调升一下。

李贤心里头一想,目下为了对付徐有贞和石亨,最为重要的是不可让石亨起疑,若是骤然调动,传出了什么风声让石亨听到的话,事情开就不好办了。毕竟目下自己还应当小心谨慎为好,若是打草惊蛇,日后便不能在石亨和徐有贞两头之中摆布挑拨了。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大人,不必如此,李贤生性疏懒,不胜繁剧,眼下的清水衙门对下官来说倒是得其所哉,升官发财非李贤所愿,李贤只是想帮着徐大人能够替天下的臣民百姓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极为激赏的开口言语道:“李老弟果真是个信人,身居陋室,心忧天下。就和那身居偏僻的巷陌里,箪食瓢饮,兀坐终日,落落寡合,却怡然自乐的古之圣贤颜回一般,国士无双,贤哲之人。”

徐有贞有此赞誉,李贤慌忙避席应道:“大人这般言说,实在是愧煞了李贤。李贤得大人这般夸耀,绝不敢领受。”

徐有贞听得李贤口出此言,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谦虚,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朝中比李老弟机敏的大臣几无一个,比李老弟有抱负的大臣更是少之又少,老夫也跟李老弟一般,想要替天下苍生做一点实事,只是目下朝中奸党当道,从旁掣肘,老夫时感有心无力,好些事情虽是筹划停当了,却限于阻力,止步不前。虽说老夫是朝廷的内阁首辅,可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有些事情就算老夫决意要行,到头来依旧不了了之的也是不少。”

徐有贞言罢此事,便长长的太息了一声。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叹,李贤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此言真是千古一叹,李大人位高权重,没有想道在推行政事上也会受到诸多掣肘,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真是如此。”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确是如此,那些谋定之策老夫自问对得起天下百姓,可是朝中屡屡有人从中掣肘,要么故意搅乱,要么到皇上跟前进谗言,害的老夫所谋之事十不成一,说起来连老夫都觉得有些惭愧。”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心中暗想徐有贞跟石亨和曹吉祥还是大有不同的,此人心里头还是有些施政的纲领方略想要展布的,可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虽是跟皇上提出了不少政见和策略,可是皇上迫于其他大臣或者宫中势力影响,对一些改革之事便是久拖不决,对徐有贞的另外一些方策更是不了了之。从眼下看来,徐有贞对此也是颇有怨言。

只是徐有贞顾念上下尊卑,没有将这些事情道出口来。

心里头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后,李贤明白徐有贞还是一个有志于事功之人,只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颇为不简单。想要投其所好,日后还有从这一方面入手。

“大人所言之事真是让人惋惜,像大人这般位高权重的元辅大臣,在推行政事上居然也有诸多的不便,看情形朝廷里头还是颇有些势力不肯欲要跟大人敌对的。”李贤故作诧异的言语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这一点本大人也是感同身受,老夫宦海浮沉了若许年,辗转升迁到了如今这等高位方才知道世间之事还有些会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譬如老夫前段时间已然跟圣上谈好了一件政事,圣上当时也首肯其事,可是不曾想到了第二日,圣上不知听从了宫里头的太监的议论还是朝廷里头的某位大臣的进言,态度大为改观,便让老夫全力停止施行那等的政策。”

李贤闻得此言,便张口言道:“如此说来,徐大人也是有自己的苦衷,虽是身居高位,不够很多事情未必自己能够做得了主。”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锋芒顿挫之后,老夫后来也是这番想法。”

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办事,赤胆忠心,可昭日月,从目下的情形想来,皇上定然是受到了一些奸人的蛊惑才至于于此。”

徐有贞闻得此言,只是微微喟叹了一句道:“我等作为臣子自然要对皇上恭敬,事后老夫也曾想过,能够法子令皇上在一夜之间改变想法之人在朝廷里头和宫里头也不过是数人而已。”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故作不知的追问道:“徐大人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跟下官说一说何人能够在一夜之间改变皇上的想法。”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问,便笑笑说道:“既然李大人追问,老夫说说此事也无妨,只是这等宫闱密事,尚且是悬测之事,决不可轻易跟他人言说。”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慌忙张口应答道:“此事请徐大人放心,今日大人所言之事,入得李贤之耳,绝不会对外人言及半句。”

徐有贞听的李贤有此一言之后便颔首道:“说起来此事倒也有些令人沮丧,当日老夫跟皇上商议妥当之后,以为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绝无变更的道理,可是到了几日之后,皇上忽然改变了口吻令老夫不必推行那件政事了。老夫当下便有些纳闷,不过皇上金口玉言,自是不便反对。退朝之后,老夫越想越觉得有些可疑,便派人探视里头究竟发生了何等的事情,过了几日之后,方才得知原是石亨跟曹吉祥勾结到一处,居间作梗,令皇上打消了推行老夫所上之策的心念。”

听得徐有贞说出了这番秘事之后,李贤恍然大悟,原来徐有贞跟石亨跟曹吉祥早就已然有了缝隙。

看起来还是皇长公主看的透彻,这几日在对付于谦大人时候结成的攻守同盟并未无隙可乘。

李贤想到此事心里头对皇长公主的料事如神自是极为佩服。

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于谦于大人被他们几个合谋害死之后,便丝毫没有法子继续合作了。

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几人结成的攻守同盟早就分崩离析了,作为颇有些政见理想的徐有贞跟其他两人颇为不合,显然是文官出身的徐有贞还是有心想要办一些事情的,可是沆瀣一气勾结到一处的石亨跟徐有贞却丝毫不愿皇帝听从徐有贞的方略推行此一政事,便居间横加阻挠,如此一来便牵累着徐有贞欲要行的事情给搅黄了。

这般一想,李贤心里头已然明白了徐有贞这般说法便是跟自己表明他对石亨跟曹吉祥颇有意见,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几人的攻守同盟早就不存在了。

李贤心下一动,便装作极为诧异的对着徐有贞开口问询道:“大人,此事可是千真万确?”

徐有贞闻言,便对着李贤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此事正是千真万确。老夫也是费了好多的一番心力方才得知这等的情形的。”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点点头道说道:“徐大人既然有此一言,此事便真如大人所言一般,如此看来,石亨跟曹吉祥似乎欲要对付大人。”

徐有贞便张口说道:“一点不差,石亨跟宫里头的曹吉祥狼狈为奸,便是想要将老夫扳倒,也好夺取老夫在朝廷中的地位,如此取而代之。”

李贤闻言,便慌忙极为愤慨的言语道:“宦官勾结外臣,这已然是一条重罪了,没有想到石亨和曹吉祥居心叵测想要取代徐大人,此事决不可让他们得逞,非得好好的还以颜色不可。”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得不差,老夫也决不能容忍这等事体。不管先前如何,石亨跟曹吉祥若是想要将老夫从朝廷里头赶走,老夫岂能束手待毙。不够曹吉祥在宫里头,目下有皇上护着,不容易动手,石亨在朝廷上广结党羽,势力也是盘根错节,老夫前些时日也没有想到对付他的法子。没有想到河南大灾居然将石亨的外甥李克麟扯了进来,石亨此番出了一个昏招欲要攻伐老夫,幸而有李大人提醒,老夫真好可以藉此机会,反制石亨。”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问道:“徐大人,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老夫先到皇上跟前将石亨派人送来的银子悉数上交给皇上,就跟皇上说此是不义之财,既然是取之于民,不如就用之于民,最为赈灾一用。如此一来,老夫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日后就算石亨搬出这件事情来,老夫已然早有安排,皇上自然会偏向老夫,如此石亨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大人此策极为高明,如此一来,即便石亨偷偷的到皇上面前藉此进谗言,也会惹得皇上不快,这是釜底抽薪的好法子,石亨已然落入了大人的掌握之中。”

李贤有此一说,徐有贞便频频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如是能够如你我所愿自是最好不过。若是石亨乖觉,不来招惹老夫,那边罢了,若是石亨丝毫不懂礼数,非要来招惹老夫,老夫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非要让他身败名裂不可。”

徐有贞口中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刻薄的神色来。

李贤闻得此言,赶忙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都落在石亨身上,如是石亨识趣,万事皆休,若是石亨不识趣,那便又石亨好看了。”

徐有贞闻言便颔首说道:“李大人此言深获我心,老夫眼下可以放石亨一马,不过若是石亨不肯收手,那也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李贤听徐有贞说出了心狠手辣这四个字,心里头颇为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来,李贤发觉自己对徐有贞还是低估了一些,从对付石亨的这件事情上看来,徐有贞的策略极为高明,一步一步的将石亨所有能够伤害到自己的地方都已然事先规划好了。

如此一来,不管石亨如何出招,都会落入徐有贞事先安排好的策略之后,无法抵抗,也无法自拔。

石亨所有的举动似乎都让徐有贞窥破了,而且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所有的招数也丝毫没有法子对徐有贞构成威胁。

因为石亨不管用什么手段对付徐有贞,都会将自己先牵扯进去。

皇上要是听过了徐有贞的辩述之后,不管是下令申斥石亨,还是不动声色装作不闻不问,这两种情形对于石亨而言都不也是好事。

要是石亨按捺不住想要攻伐徐有贞,到了皇上跟前一说这事,皇帝马上就会认为石亨如此做法是实现预谋想要攻击徐有贞,如此一来绝不会将石亨的进言放在心头上。

非但如此,皇上还会觉得石亨此人极为不可靠。皇上为了维护朝廷的体制,自是绝不希望麾下的重臣互相攻讦。

若是石亨藉此生事,而徐有贞先前的奏报是息事宁人的态度,那么在皇上朱祁镇的眼中石亨便会成为一个不可信任的臣子,而元辅徐有贞的的确确是一个老成谋国,心存社稷的忠诚。

如此两相对照之下,石亨只怕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李贤心里头有此想法,便觉得徐有贞此人绝非一般的文臣可比,其实心里头细细想想也是,于谦于大人也是因为徐有贞此人而命丧黄泉,说起来此人绝不容小觑,日后跟他打交道应当更为小心谨慎才是。

想明白了此事之后,李贤便对着徐有贞点头说道:“大人筹谋安排真是高妙之至,下官可以肯定石亨决计不及大人的万一。”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哈哈大笑道:“李大人有这番话,老夫可就心安了,石亨一事如此处置便罢。”

听徐有贞如此说来,李贤心里头明白徐有贞已然是决意要好好在皇帝跟前整一整石亨了,心下只是快慰。

毕竟分而治之总比对付徐有贞和石亨的攻守同盟来的容易一些,要是这两人是铁板一块,自然是水泼不进,就算想要居间挑拨,只怕也没有由头。

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开就不太容易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已然有心想要在此事上给石亨一个难堪。不管石亨是否接招,两人之间的默契关系都将要被打破。

正如皇长公主所言的那般,只要石亨和徐有贞之间心存疑虑忌讳,日后想要对付想两人之间的攻守同盟可就容易多了。

“徐大人出马,石亨只怕唯有束手就擒,俯首称臣的份。”李贤附和道。

徐有贞微微颔首,随即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过了一会之后,徐有贞忽然又对着李贤说了一声道:“李老弟,老夫此番欲要如此对付石亨之事,老弟听到耳中,决不可对外人言及。据老夫所知,朝廷和宫里头有不少文武官员和太监都是石亨和曹吉祥的耳目,一言不慎,极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听得徐有贞有此告诫,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放心便是,下官尚还知道如何处置此事,此事下官已然决意让它烂到肚子里头,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一言半句。”

见得李贤有此回复,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李老弟能有此话,我心甚慰。”

李贤也跟着应声说道:“徐大人请放心,李贤绝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实在是有些过火了,居然想要设计陷害徐大人,这般恶毒心肠的小人,绝不是能与之相交之辈。”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老夫也不曾料到石亨居然会对老夫使出这般的手段来,实在是令人可恼可恨。”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石亨既然对徐大人做出这等事体来,徐大人就算是好好跟他算上一账也不为过,若是让石亨的奸计得逞,只怕日后整个朝廷便成了石亨的一言堂,到时候,石亨只怕会变本加厉,说不对对徐大人都会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一百一十二,博信任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顿时瞪着眼睛喝了一句道:“他敢,老夫谅石亨也不管如此对付老夫。不过石亨要是真的对老夫设下这般的圈套欲要引老夫入他縠中,我也绝不会轻易上这个当。石亨是朝廷里头的权贵不差,老夫也不是吃素的。”

徐有贞这番说法自然是向着李贤表明了绝不屈从石亨的意思,李贤听得此言,心里头便有了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绝不会坐视石亨一派的势力坐大,更可以说徐有贞心里头极为愿意打压石亨及其党羽。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之后,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若是敢跟徐大人作对简直便是自讨苦吃,李大人在朝中的势力岂是石亨所能撼动的。”

听李贤有此说法,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此话一点不差,老夫心里头也是这般想法,石亨虽说也是皇上的近臣,不过跟老夫比起来,石亨他还差得老远,目下想要藉此设下套子攻伐老夫,石亨简直是把老夫当成三岁小儿了,老夫岂是那般轻易就可以为他所骗的。”

“徐大人所言甚是,石亨已然出了一招昏招,只是目下石亨在府中只怕还是沾沾自喜,以为这一招昏招能够将徐大人拖下水,却丝毫不曾料想到徐大人居然能够将计就计,藉此反制。”李贤对着徐有贞附和着说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自是大为投合徐有贞的心意,徐有贞便对着李贤笑笑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石亨倒也没有觉察老夫已然定下了这等妙策,老夫没有派人将东西送回去,只怕石亨已然在府中洋洋自得的以为老夫已然落入他精心设下的圈套,也罢,就让石亨如此以为好了,也好令其麻痹大意,日后更能攻其不备。老夫都有些等不及想知道石亨若是被皇上传圣旨申斥将会如何处置了。”

“李贤觉得石亨若是被皇上申斥,心头只怕会嫉恨徐大人。下官不知大人在这一点上是如何考虑的?”李贤装作极为关切的对着徐有贞开口问道。

李贤有此一问,徐有贞便微微点头笑道:“还是李老弟为老夫顾虑的周到,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好好收拾石亨目下是办不到了,此番若是将石亨行贿老夫的东西上交到皇上跟前,以老夫的判断,皇上定然斥责石亨一顿。如此便可灭灭石亨的威风,朝中诸官日后便会知道石亨也不过是个得宠的臣子而已,虽说也是位高权重,不过终究不能跟老夫比肩。”

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此言不差,只是为了此事害的大人跟石亨撕破了脸面,李贤心有不忍。”

徐有贞闻得此言,比对着李贤微微一笑说道:“李老弟不愧是珍惜友朋之人,挂不得能够跟三教九流之人悉数结识,打成一片。不过老弟放心便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老夫此番的这般做法不够是给石亨一个下马威,也好提点目下有些肆意妄为的石亨一言,老夫才是朝廷的第一重臣,皇上言听计从的股肱之臣,他石亨不过是皇上的一介宠臣,要是皇上有一天不在喜欢他了,他的官运也就到头了。可不向老夫这般,是朝廷不可或缺的柱石之臣。”

听得徐有贞有此言语,李贤心里头不由暗自腹诽道:“看来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徐有贞此人虽是城府颇深,不过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师心自用,自视甚高。”

心里头虽有这般的想法,李贤却丝毫未曾表现出来,反而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所言甚是,石亨不错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目下虽说得到了皇上的一点恩宠,不够这只是一时之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实在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居然肆无忌惮的想要挑战徐大人的权势和威望,石亨实在是自找苦吃。”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说道:“李老弟说的不差,石亨不过是一介武夫出声,在老夫的扶持之下升到了如今的高位,居然还不知道厌足,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老夫是要好好的给他一点教训,免得日后石亨喧宾夺主,不把老夫放在眼中。”

李贤闻言便随口附和道:“徐大人所言甚是,石亨如此胡闹,行将向徐大人逼宫,决不可轻易放过他,免得让石亨心生侥幸,日后便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说道:“李老弟所言甚是,石亨目下如此骄横跋扈,是该好好的治一治,若是任其胡闹下去,非但丝毫没有法子约束于他,极有肯能石亨便会不安于位,非要爬到老夫的头上来。”

徐有贞的这个说法入了李贤的耳中,李贤自然就明白徐有贞对是石亨的态度也是深恶痛绝,先前虽没有从表面上破裂,不过从其他情形看来,徐有贞早就有心想要惩戒石亨一番,只是苦无没有适当的时机,今日自己上门来提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已然将徐有贞的心思说的活泛了起来。

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是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的对付石亨了,看来过不了几天,徐有贞跟石亨之间的矛盾便会明朗起来,到时候朝廷里头定然会有极大的风波。

而这风波早就已然在皇长公主的预料之中了,李贤字在心里头颇为佩服料事如神的简怀箴。

“大人既然有心维护朝纲,清明政事,李贤自当追附骥尾。也跟着向皇上上一道奏折弹劾石亨结党营私,为所欲为。”李贤对着徐有贞附和说道。

徐有贞闻得李贤口出此言,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此番不必劳烦李老弟出手,老夫想好了,找一两个御史上个弹章弹劾石亨一事不是老弟的老本行,老弟若是贸然出手,只怕石亨还会心下伸出疑心来,如此算来何必让老弟贸然犯此风险,自是不必。老夫明日便授意一两位专理风宪的官员向皇上递上折子就好。”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自是觉得正中下怀,便张口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既然徐大人开口吩咐此事,李贤自当遵命行事。”

其实李贤方才主动请缨说出的这番话早就是昨日夜间筹划已熟的,李贤要如此说法的意思便是跟徐有贞表明自己与他是同心同德,共同对付李贤的。

如此举动的目的便是消除徐有贞的疑心,毕竟对于徐有贞而言,只要可以信任之人方才可以共同商议对付石亨之事。

而获取徐有贞的信任的最好的法子无疑是直接跟徐有贞主动请缨要一同向着皇上上折子弹劾石亨。

李贤明白以徐有贞的心意绝不肯将自己这张牌这么早就抛出去,毕竟自己前次刚刚替徐有贞做说客亲自到曹吉祥的府中,让曹吉祥打消了到皇上跟前告徐有贞御状的目的。

李贤心里头明白只要自己跟徐有贞站到一处,徐有贞便能放心信任自己,如此一来绝不会将自己这样的智囊人物当初是马前卒使用。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徐有贞一听自己有此言语道之后,马上便让自己放下这般的念头。

徐有贞口中吩咐自己不必出头,另外找人带地自己出头做弹劾石亨之事,也就表明徐有贞果真是将自己作为商议大事之时可以倚赖一个智囊人物。

这些时日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徐有贞果然是将自己接纳到了他的核心圈子里头。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你所言之事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一定是要整治一番的,若是不好好地饿整顿朝纲,莫说是石亨了,只怕日后其他的一些文武官员也有样学样,不将老夫放在眼中。此次老夫一定要好好的跟皇上进言,希望皇上能够藉此机会徐图振作,将朝廷上的事情好好理顺。”

徐有贞有此宏愿,李贤自是表示赞成说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番有此难得的机会,决不可轻易放过。石亨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反而要对徐大人恩将仇报,那就无须跟他客气,要好好的对付一下石亨。”

徐有贞微微颔首说道:“不错,本大人也是这般的想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一事若是不加以处置,只怕日后这等事情颇为难以料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眼下正是藉由行贿一事打击石亨的绝好机会,老夫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攻击政敌的好机会。”

李贤听徐有贞有这般的表示,心里头已然明白这一次徐有贞是铁了心想要在皇上面前攻击石亨了,而目的也很简单,石亨这些时日以来太过跋扈张扬了,居然连徐有贞都有些不放在眼中,自以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然,作为朝廷元辅的徐有贞绝不能容忍这等事体发生,故而才有了这般的事情。

就算此次徐有贞不对付石亨,也难保石亨在日后的日子里头喧宾夺主,利用自己在朝廷里头培植起来的党羽跟势力反攻徐有贞,徐有贞目下采取先下手为强的策略,也算是一个绝妙的应对之方。

因为徐有贞一旦先下手,只要说动了皇上传甚至申斥石亨,便可让石亨在朝臣跟前名誉扫地。

如此以来,徐有贞便可藉此机会树立朝臣第一的位置不可动摇,而石亨一旦被皇上传令申斥,其他本来想要依附石亨的文武官员便有有所考虑。而另外一些游移不定的朝廷大臣便会依附到徐有贞旗下。

所以徐有贞下的这一步棋子便是一步真正的好棋。

李贤心里头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对于徐有贞的这番手段也是颇为佩服。

姜是老的辣,此话一点不假,徐有贞能够在这等不利的情形之下,做出这等反戈一击的举动来,这等本事绝不是一般的朝廷大臣可以办到的。不过此时对于徐有贞而言,却恰恰是极为简单。

李贤心里头终于明白了冤死的于谦为何在如日中天之际遭到了徐有贞的毒手。

实在是徐有贞此人心机太过深沉了,当年他利用了夺门之变,抛出一个此举无名的名义逼得朱祁镇不得不杀于谦。

从目下看来,徐有贞的那番言辞实在是太过厉害了,若是没有徐有贞的那番话,于谦于大人绝不会冤死。

李贤心里头虽然对于徐有贞极为不齿,不过他也明白目下不是对付徐有贞的好时机,若是想要对付徐有贞,还要跟皇长公主好好商议一番之后再做决议。

李贤心里头洞明,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既然谋略已定,那么就再好没有了,下官先行回去,静候佳音,期望徐大人跟皇上此番能够将石亨好好整治一番,也要重振朝纲,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老夫绝不会让李大人失望,此番定然要好好的在石亨头上做做文章,就算皇上无意惩治石亨,老夫也绝不会让石亨轻易过关。”

徐有贞有此表示,李贤心里头自是甚为欣喜,如此一来,离着皇长公主跟自己的希翼之事有近了一步。

只要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破灭,对于李贤而言,便是一大喜事。

毕竟对付徐有贞比对付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要容易的多。

何况两人之间的攻守同盟分崩离析之后,还可以藉由许多矛盾挑拨徐有贞跟石亨的关系,如此一来,即便石亨跟徐有贞想要再度复合,只怕也是破镜难圆。

如此一来,日后想要对付徐有贞石亨,以及宫里头的那位太监总管曹吉祥可就容易多了。

李贤心里头有这般想法,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跟徐有贞拱手作别道:“大人,既然计议已定,下官便先告辞了。”

徐有贞方才想出了在皇上跟前石亨的法子,心里头觉得还要细细筹划一下如何建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也罢,老夫还要通盘筹划一下此事,就不亲自送李老弟出府了。这样吧,老夫命管家送送徐大人。”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逊谢道:“何必劳烦府上管家相送,下官就算在如何,也不敢搅扰府上,就让下官安步当车回去吧。”

见李贤如此说来,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要是老夫不将李大人送回去,此事被朝中其他大人窥知,还道老夫太过不近情面,这等事体决计不是老夫愿意做的。”

徐有贞有此说法,李贤也只是不便坚辞,便从善如流的开口说道:“既然徐大人不许李贤安步当车,那就再叨扰府上的轿夫一趟。”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眉开眼笑的说道:“李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今日老夫派人到贵府相邀,已是有所搅扰。岂能让李大人坐着轿子来,走得时候反而要老弟安步当车的离去,若真是如此,传扬出去岂不是忒难听了。”

李贤闻得此言,便附和着说道:“徐大人多虑了,这等事体也是下官要求的,和大人何涉,大人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意,下官铭感五内,绝不会到外头说府上一句不是。”

徐有贞连连颔首道:“老弟的为人老夫自是信的过,不过石亨在老夫府外也安插了耳目,老弟还是坐轿子从后面走方便一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大人说的极是,目下石亨虎视眈眈的,能少点事就少点事,如此也好麻痹石亨。”

徐有贞颔首说道:“老弟所言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对石亨尚要严加防范。”

李贤便应承道:“徐大人,既是如此,下官便先告辞了。”

“李老弟好走,恕不远送。”徐有贞便回应了一句道。

李贤便对着徐有贞躬身行礼,随即便退了出去。

只听得徐有贞在里头高声呼喝道:“管家,找一顶好轿子,从府邸后门将李大人送回去。”

在外头候着的管家听得徐有贞有此吩咐,自是不敢怠慢,随即便走到李贤跟前,恭恭敬敬的对着李贤打个千说道:“主人有吩咐,李大人,这边请。”

李贤听他这般说法,便谦逊的说道:“不必称呼鄙人为李大人,就叫我李老弟好了。”

管家闻言,慌忙说道:“小人这可不敢,毕竟是上头的吩咐,小的们如何敢在李大人面前放肆,要是让徐大人知道了我等在李大人面前称呼大人为李老弟,还不抽了我等的筋剥了我等的皮。”

听得徐府的管家有此一言,李贤心里头明白徐有贞对于管治府中的家丁和奴婢一事还是极为上心的,否则的话,这个管家也不会有这般的言辞和举动。

心下有这般想法,李贤也就不再坚持,便对着徐府的管家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也罢,就请管家于前头带路便是。”

管家听得李贤不在言及方才之事,也松了一口气说道:“好的,请李大人随我一处来,轿子早就已然备置妥贴,在外间的庭院里头候着李大人的大驾。”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管家开口言语道:“管家,为何准备的如此之速。李某人方才才跟徐大人辞别出来,府中便准备妥当了,这事还正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管家便张口言语道:“其实事情也不是李大人所想的那般,轿子其实很早就准备妥当了,这事是我们家老爷早间就吩咐下来的。”

管家的这番话入的李贤的耳内,李贤心里头自是微微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徐有贞事无巨细居然早就安排好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显然是早有安排。

李贤不由觉得徐有贞此人心思细腻,绝非粗枝大叶之人。从眼下的情形看来,石亨跟曹吉祥虽是狠辣无情,不过能够跟绵里针一般的徐有贞分庭抗礼,胜败之数尤难逆料。

心下有此一念,李贤便开口言语道:“管家,既是如此,时候也不早了,就请先行带路好了。”

管家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躬身给李贤行了一礼,随即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就请随我一处来。”

李贤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便跟着管家联袂而行。

两人行了一段路之后,便行到了外间的院子里头。

一百一十三,圣驾前

“李大人请看,轿班已然在前头等候多时了。管家指着前头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

李贤听得这话,便抬头一看,果然见到前头有四五个轿夫模样的人,或倚或坐,看起来正在候着什么似地。

眼见这等情形,李贤紧赶慢赶的走到一干轿夫跟前,随即开口言语道:“诸位大哥,李某让诸位久候了。”

说着李贤从革囊里头取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了这些轿夫。

轿夫原本以为今日这桩差使是个苦差事,却不曾想到所送之人李贤居然是这般慷慨大方,心里头不由极为欣喜,慌忙称谢不迭。

给这些轿夫分发完了银子之后,李贤自然也没有拉下方才一路相送的徐有贞府邸里头的管家,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徐府的管家说道:“管家,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略表寸心。”

徐有贞府邸里头的管家接过银票微微瞄了一眼,只见上头赫然是一千两银子。

当下管家自是大喜过望,徐府管家丝毫没有想到李贤出手居然这么大方,非但给了府上的轿夫银子,给自己的好处更是阔绰,一出手便是一千两银子。

“李大人,这如何使得,你是我们徐大人的贵客,我等这些家奴还怕对徐大人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如何敢要徐大人的赏钱。这实在是万万使不得。”徐府管家慌忙退却道。

见此人如此推辞,李贤便一把攥住了徐府管家的手,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银票硬塞给他。

随后,李贤便开口言语道:“日后李某人跟徐大人常来常往,过到府上来的日子只怕不好,到时候烦劳诸位能多多帮忙便是,这些不过是意思意思,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请管家收下便是。日后搅扰的地方还对着呢,若是不肯收下李某的这点小意思,便是看不起李某。”

听得李贤口出此言,徐府的管家便半推半就的接过了李贤的银票,随即把这一笔不小的外快放回了自己的钱袋里头。

收下了李贤的这份厚礼之后,管家自是对李贤刮目相看,觉得李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既然李大人这般说法,我等若是不收下,岂不是辜负了李大人的美意。也罢,这一次就权且收下李大人的赏赐,日后若是有效劳的地方,李大人吩咐便是。”徐府的管家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

听得管家有此一言,李贤心下明白自己的这招攻心之计已然成功了,便对着管家开口言语道:“一定,一定,日后有事,烦请效力。今日的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李贤装作很开怀的开声说道。

见得李贤这般模样,徐有贞府邸中那名管家自然很是高兴,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早就听说李大人为人四海,三教九流之人无不愿与大人结识,今日一见果是如此。盛名之下无虚士,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大人可真算得上是当代的孟尝君。”

其他的几个得了好处的轿夫也上前附和说道:“管家说的一点不差,李大人不可是古道热肠的真朋友。”

李贤闻得此言,连连笑道:“多谢诸位抬爱,其实本大人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平素雅爱结识朋友罢了。今日能够得以结识诸位,也是李贤此生的一大幸事。今日来的匆忙,只是一点小意思,日后还有好处。”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府中的家丁更是称谢不迭。

管家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果然是个大好人,也罢,今日李大人的赏赐鄙人就权且收下,敬谢不敏了。”

李贤便接口言语道:“收下便是,不错是一点小小的意思,何必如此。”

管家闻言便连连对着李贤致谢道:“此番多谢李大人,李大人,时日不早了,还请上轿,小的人好护着李大人打道回府。”

听得管家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好,天色不早了,李某就先上轿好了。”

徐府的管家闻得此言,便极为殷勤的给李贤揭起轿子的帘帐,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李贤上了轿子。

等李贤上了轿子坐稳当之后,管家便喝令轿夫起轿,将李贤送出了徐府。

到了外间之后,丝毫是徐有贞特意吩咐过,从徐府的后门出来之后,轿子便专门循着人少的小巷子辗转而行。

李贤坐在轿子里头时不时揭开轿帘的一角往外头探视,心下不由颇为佩服徐有贞此人城府极深,办事滴水不漏。

心里头有着这般的念想,李贤心里头明白欲要对付徐有贞绝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看来想要替朝廷出奸臣,给于谦于大人洗脱冤屈还有好长的一段路途要走,毕竟徐有贞绝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心下有此想法,李贤也就不再管外头的事情,便安心的坐在轿子里头,静思默想日后该要如何对付徐有贞。

徐有贞府中的轿夫脚程不差,轿子里头的李贤还未想出特别清晰的头绪的时候,便听得轿子已然挺了下来。

随即便听得徐府的管家在外头开口问道:“李大人,贵宅已然到了,请李大人落轿。”

李贤闻言,便在轿子里头应了一声,随即便在徐府的管家的扶持之下出了轿子。

出了轿子之后,李贤便跟徐有贞府邸中跟来的管家殷勤绸缪了一番,便要对方到自己府中一座。

不过徐府的管家是奉命行事,不能多呆,便谢过了李贤的好意挽留,匆匆带着轿夫作别李贤回去了。

过了几日,徐有贞果然在跟朱祁镇独对之际对石亨发起了抨击。

“皇上,臣有一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宫殿里头徐有贞对着朱祁镇叩头说道。

皇帝闻得此言,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不够朱祁镇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在政事的历练上已然是经验老道了。

“徐爱卿平生就是,有话不妨直言,徐爱卿跟朕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朱祁镇盯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徐有贞甚为恭敬的免冠磕头,对着皇帝行完了叩拜之礼之后,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自从皇上上次将河南赈灾一案托付给微臣处置之后,臣每日兢兢业业的查处此事,想要报答皇上的恩遇,不曾想半路上居然出了一件逆料不到的事情,还请皇上亲自圣明独断。”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他不曾想徐有贞居然有此一言。

心下微微觉得有些惊诧的朱祁镇便接口言语道:“这天下居然还有徐爱卿难以为委决之事,还真是有几分奇怪。也罢,徐爱卿不妨言来与朕听听。”

听得朱祁镇有此吩咐,徐有贞便接口应声答道:“是,容微臣细细禀告给圣上周知,此事是这般的,微臣这些时日以来一直为皇上费心办理河南赈灾一事,虽说尚未全然水落石出,不过大体的情形已然知晓的差不多了。可是大前日,微臣不在府中之际,却有人给微臣送来了一些礼物,内人本不欲收的,不够对方的来头太大,内人怕得罪了朝中的僚属,便吩咐下人收下了。对了,臣妻无状,请皇上责罚。”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开口笑笑说道:“徐爱卿身居高位,朝中大臣想要示好攀附,这些礼尚往来之事算不得什么,朕也决不可因为这等事体责怪到爱卿的眷属身上。”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徐有贞便跪伏到地上,对着朱祁镇叩首说道:“多谢圣上宽宏大量,饶恕贱内这般罪惩。”

朱祁镇闻言便对着徐有贞摆摆手说道:“徐爱卿不必如此,日后这等事体爱卿看着办就是,朕是绝不会因为这等事体降罪爱卿的内眷。”

徐有贞闻言赶忙对着朱祁镇叩谢道:“微臣拜谢圣上。圣上,若是事情就这般倒也罢了,只是礼物中居然有十万两的银票一张,数额之巨,拙荆不如如何处置为好,只得等臣归去。”

听徐有贞这般一说,朱祁镇倒是来了兴致,便接口问道:“此人送出这般厚礼,依朕看来,送礼之人必有所求,不知后事如何?”

朱祁镇这么一问,徐有贞便应声说道:“皇上圣明,洞见万里,微臣当日不在家中在朝房值守于第二日归去之后,方才得知此事。原来送礼之人是朝中大臣石亨。”

朱祁镇闻得此言,颇为有些诧异,便张口对着徐有贞问询道:“徐爱卿说送礼之人是石亨,石亨给徐爱卿送上十万两银子究竟有何用意?”

听得这话,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微臣心下也是茫然不知,便责怪内人如何收下这等厚礼,拙荆言说先前石亨派来之人只说是一点小礼物,权当是京官之间的馈赠节敬,因为微臣不在家中,拙荆也怕回绝了人家会拂了石亨大人的面子,便先做主收下了等微臣回去之后再做决断,只是不曾想礼物中居然有十万两的银票。”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也自是大为好奇,眯缝着眼睛对着徐有贞开口问道:“徐爱卿,石亨派人送给你这许多钱银究竟有何所求。”

徐有贞闻得皇帝有问话,便接口说道:“臣当时也是不知,不够过了一日之后,石亨便派人到微臣家中说,既然微臣收下了十万两的银子,此番就请高抬贵手,放过他的外甥李克麟。臣自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心头一沉,便勃然大怒道:“石亨实在是太大胆了,连朕定下的事情都敢推翻,实在是罪无可恕,还要买通朝中大臣欲要行此弊事。”

朱祁镇这一发脾气,徐有贞心里头自然是极为高兴,因为皇帝有些举动也就说明自己已然挑拨成功了。

朱祁镇最为忌讳之事便是权力被人架空,夺门之变之所以会发生,也是因为朱祁镇心里头一直有着这般的怨气。

当年徐有贞能够说动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也是捉住了朱祁镇的这个弱点,利诱朱祁镇如此行事,结果一举成功。

现如今,徐有贞依旧利用朱祁镇的权利欲,造成石亨有意架空朱祁镇的权力,令朱祁镇无法容忍此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自己所言的一般,正朝着预设情形发展。

“圣上所言甚至,微臣也不知道石亨大人为何敢置皇上的禁令不顾,反而一心一意的想要推翻皇上的圣令。”徐有贞添油加醋般的对着眼前暴怒的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反了,反了,石亨简直是反了,居然连朕的话都不听,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朱祁镇极为狂躁的言说道。

听着朱祁镇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皇上,此事绝不可坐视不理,微臣领着朝廷的俸禄,自然要听皇上的话,踏踏实实的给皇上办事,可是石大人的情面太大,微臣虽是有心拒绝,也怕石大人日后心怀不满,有心报复。”

朱祁镇方才狂躁的发了一通脾气,心境方才微微有些定下来。

居然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张口收到:“徐爱卿,石亨派人送给你的十万两银票你带来没有?”

徐有贞闻言慌忙接口说道:“微臣带在身边,微臣不知如此处置这十万两的银票,昨日想了想不如上交给皇上,好让皇上作为赈灾的钱银拨付给河南行省方面,也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救济受灾的黎民百姓。”

说罢,徐有贞便从身上取出那张十万两的银票,随即毕恭毕敬的呈现给朱祁镇。

朱祁镇接过一看,果然是十万两,心下对于石亨的厌恶之情大发。

眼见徐有贞有此建议,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是,石亨既然送给你这十万两,徐爱卿一秉大公将此上缴给了朕,没有跟石亨同流合污,朕实感欣慰,徐爱卿,朕决意赐给爱卿免死金牌一枚,以表彰爱卿对朕的忠心。”

听得朱元璋有此一言,徐有贞慌忙跪下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多谢圣恩沐浴,微臣感激不尽,日后必会对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闻得徐有贞口出此言,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爱卿平身便是。”

徐有贞便依言平身。

朱祁镇拿着十万两的银票来回走了几圈,越想越是窝火,便一怕御案大喝道:“职事之人都给朕进来。”

宫殿外头职守的太监闻得朱祁镇传唤,自是不敢怠慢,一干人等便急急忙忙的进入了殿中,等候朱祁镇吩咐。

朱祁镇见到大大小小的太监进来之后,便喝令道:“传朕的旨意,徐有贞大人揭弊有功,朕钦赐免死金牌一块,石亨私下行贿,欲要营私舞弊,传令太监孙祥用到府申斥,罚除俸禄一年,一并褫夺朕所赏赐的九锡,命他好好在家中面壁思过一个月,面壁思过期间不许外出。”

听得朱祁镇这般震怒,一干太监都是震颤失次。

还是徐有贞从旁提醒道:“皇上有令,尔等还不快快遵旨。”

初闻此意石破天惊消息,一干太监跪在地上微微有些颤栗失次。他们听得徐有贞有此提醒,慌忙对着朱祁镇连连说道:“奴才们谨遵圣旨。”

太监都领命遵旨行事之后,朱祁镇依旧有些余怒未消,他心底下还是为石亨居然敢阳奉阴违的悖逆自己的圣意而生气。

朱祁镇原本一直以为无论何事,一旦自己定下的调子,石亨等人绝不敢悖逆。

可是今日的事情让朱祁镇极度失望,即便的自己定下的调子,石亨等依旧有可能会从中阻挠,这岂不是不把自己这个当今的皇上放在眼里。

朱祁镇来回走了几趟,便转脸对着徐有贞开口问道:“徐爱卿,石亨究竟想要做甚。朕待他不薄,天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石亨他居然背着朕做出这等腌臜龌龊之事,简直有意欲要欺君罔上。”

徐有贞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心下便是极为欣喜,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的的确确是犯了欺君之罪,不过目下也是罪不至死,皇上如此处置也未尝不可。”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心里头觉得甚为宽慰,便对他张开言道:“朝中衮衮诸公,还是爱卿最懂得朕的心意。向石亨这些人,倚仗着旧日功劳,只是替亲朋好友部下僚属跟朕请功,于庙堂大计,民瘼生产却毫不在意,唯有徐爱卿孜孜以求,常在朕跟前请命,这才是国之大臣,百官模范。”

朱祁镇有此赞誉,徐有贞顿感知遇,颇有些感激涕零的踉跄上前对着朱祁镇跪下来叩谢道:“皇上有此一言,老臣愧不敢当。”

朱祁镇便摆摆手说道:“徐爱卿快快请起,朕方才所言倶是实情。徐爱卿乃是国之栋梁,朕倚赖爱卿为左膀右臂。”

听得朱祁镇如此说法,徐有贞双目垂泪道:“皇上以腹心视微臣,微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生愿为皇上力效驱驰,死亦不改其志。”

徐有贞有此誓言,朱祁镇自是动容。

“徐爱卿果然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朱祁镇上前亲自扶起了徐有贞。

徐有贞见皇上亲自来扶,慌忙告罪,随即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一百一十四,孙祥用

“皇上,微臣无状,还要皇上亲自来扶。徐有贞慌忙对着朱元璋欠身施礼说道。

听得徐有贞口中有这般的说法,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今日之事,倶是石亨的不好,看来朕先前是有些过于纵容石亨了。日后还要好好管束一下朝廷里头的重臣,免得让石亨这般的臣下肆意妄为。”

徐有贞便随口附和道:“权柄操之于上,不是微臣可以过问的,皇上看着办便是。”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微微颔首说道:“爱卿所言之意,朕心里头明白,此事朕要搁到心里头细细思量思量。”

君臣二人晤对了一番之后,徐有贞心知打击石亨的目的已然达成,便跟皇上告罪退了下去。

退出殿门之后,徐有贞心里头今日的这番君臣独对,总算是不负所望。

徐有贞心里头极为感激李贤,他心里头明白今日若是没有李贤的提点,今日绝不会如此轻易便能挑动朱祁镇的怒气并传旨严厉申斥石亨,还让石亨在家面壁思过一个月。

能够办成如今这般的局面,徐有贞心下颇有些沾沾自喜。毕竟于谦一死,朝廷里头就属他跟石亨最为德高望重。

此番皇上下令申斥石亨,便可打击石亨,令他人望不孚,如此一来,朝中的官员自会依附自己,此消彼长,对石亨一派的势力自是打击颇大。

今日能够成就这番局面,幸亏有了李贤在背后出谋划策,故而徐有贞对于李贤极为感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宫里头的执事太监自从朱祁镇处得到了圣旨之后,自是不敢怠慢,很快便去寻管事的太监孙祥用。

孙祥用听得闻报之后,自然明白其间的道理。

“孙总管,你看皇上此番传旨申斥石大人,接下来是不是想要罢黜石大人。”前来报信的太监小心翼翼的探问了一句道。

孙祥用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说道:“狗奴才,圣上的意思岂能随便揣测。”

被孙祥用踢了这么一脚的太监心里头却很是舒坦,他心里头明白孙祥用踹他这一脚,就是没有将自己当外人。

太监便趁着势子朝着前头趋跄了一步,装作被孙祥用一脚踢倒在地上的模样。

孙祥用自然也明白这太监不过是投合自己的心意,便笑笑说道:“地潮天冷,不必蹲在地上装癞皮狗了,日后记得皇上要是派你来传旨,你就传旨好了,不必东扯西扯的搞这么多的花样出来。”

箕坐在地上的小太监听得孙祥用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孙总管教训的是。”

孙祥用闻言便说道:“既然是个明白事理的,就给本总管站起来,陪着本总管一道去石亨府上一趟,也好早些回来跟皇上交差。”

小太监见孙祥用主动邀约,心里头明白这是孙祥用信任自己的表示,便张口对着孙祥用开口言语道:“孙总管所言甚是,小的自会谨记在心。”

孙祥用闻言便笑笑说道:“如此最好,好好记着,在宫里头要多看少碎嘴,言多必失,到时候只怕没有人救得了你。”

听得孙祥用有此一言,小太监便张口说道:“孙总管的金玉良言,小人自然记得。”

孙祥用闻得此言,就张口说道:“记得就好。”

小太监便张口言语道:“孙大人,我等是不是想要跟皇上要一道圣旨去。”

孙祥用听他这般说法,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不必了,既然皇上已然传下口谕,我等此去便是口。含天宪,谅那石亨府中之人也不敢阻挠。”

听得孙祥用有此一言,小太监连拉点头称是道:“孙总管说的极是,皇上金口玉言,我等口。含天宪,石亨决计不敢不从。”

两人议定了此事,孙祥用便带着这名小太监离开了。

两人很快就出了皇宫,守门的侍卫都知晓孙祥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经常外出替着皇上办事,故而绝不敢得罪这个太监,都很是殷勤的给孙祥用让路。

孙祥用带着这名小太监紧赶慢赶的到了石亨的府上。

石亨早就已然从宫里头安插的太监那边得知了消息,心里头明白此番的灾厄皆是因由徐有贞而起。

石亨暗自失悔,他不曾想到自己送了十来万的银子给徐有贞,本来是想要日后发力,也好藉此牵制徐有贞,却不曾料到徐有贞居然将此事捅到了皇上跟前,如此自己便是百口莫辩了。

自从宫里头传出了消息之后,石亨已然明白此事已然不可挽回。

心下有此一念,石亨倒也极为淡定。

很快便换好了公服在家静候前来传旨的宫里头的太监。

门房处自然也早就得到了吩咐,孙祥用带着小太监一到石亨的府上,门房问明了两人的来意之后,自然是不敢怠慢,很快引着两名太监去见石亨。

石亨早就等候多时了,一见到孙祥用跟小太监入内,便离座说道:“两位请上座。”

孙祥用摇了摇头说道:“石大人,今日我等来传达圣上的旨意,请石大人跪伏听旨。”

石亨闻得此言,便依言行事,跪伏下来说道:“微臣石亨伏维听旨。”

孙祥用便点了点头,随即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言语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忠国公石亨私行贿赂,妨害律例,诸般情弊,朕不忍言,褫夺赖赐忠国公封号,罚俸一年,命于家中面壁思过一月,以观后效。钦此。”

石亨闻言顿时面如土色,他心里头明白此番算是被徐有贞还惨了。

如今别皇上褫夺了忠国公的封号,甚过于砍他的脑袋。

不过事已至此,已然无可挽回,石亨便张免冠磕头道:“罪臣石亨领旨。”

孙祥用宣示完了朱祁镇的口谕之后,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此番也是你的不是,就算是外甥被关入牢狱中,也不能行此下策。如今圣上怪罪下来,石大人可要小心担待才是。”

石亨闻言便接口说道:“公公说的是,罪臣石亨也是护犊情切,不愿外甥受苦,故而才会出此下策。说来也当真是罪臣的不好,悔不该当初。”

孙祥用闻得石亨有此一言,便上前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既然石大人有此一言,足见石大人也是情非得已才如此行事。眼下皇上正在气头上,等过了几天皇上的气平了一些,公公我便会给石大人求情,毕竟石大人是朝中的柱石之臣。朝廷缺不得石大人。”

听得孙祥用有此一言,石亨便很是感激的开口言语道:“多谢孙公公,若是孙公公能够在皇上面前替罪臣石亨辩解几句,那真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石亨于此多谢孙公公的美意。”

孙祥用闻言笑笑说道:“哪里哪里,平素大人给了咱家不少的好处,咱家无以为报。今日大人获此小惩,本是咱家略尽绵薄之力的地方,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也不过是一时之气而已,等过了几日气消了,想到石大人的好处,自然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石亨闻言,便对着孙祥用拱手说道:“承蒙孙公公的吉言,若是如此,自是再好没有。若是事有不济,还望公公能够派个人来先行通告一声。”

孙祥用闻言,也对着石亨拱手作礼道:“这是自然,若是事有不济,本公公定然会派人通知大人。”

说罢此话之后,孙祥用接着便说道:“时候不早了,咱家先行告辞了。”

石亨闻言,便上前施礼道:“公公何不如此匆忙,不如在石某人府中小憩片刻如何。”

孙祥用便张口言语道:“不必搅扰府上了,再者皇上正在宫里头等着我等回去覆旨,咱家不可多留。石大人,就此别过。”

石亨见此情形,也不便挽留,便从革囊里头取出两个封缄好的信封,随即石亨便将他们塞到了孙祥用以及跟着孙祥用过来的小太监的手中,随即开口言语道:“这是石某人的一点小小的心意,不管日后情形如何,都请二位多多关照。”

孙祥用捏了捏石亨递过来的信笺,便开口应道道:“石大人,这如何好意思。”

石亨便接口说道:“只是意思意思,若是孙总管见拒,便是看不起石某人。”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孙祥用也只得说道:“那咱家只得不好意思了。”

石亨便连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有绸缪了一番之后,孙祥用便辞别石亨,依旧带着随同跟来的小太监便欲要出石府。

石亨见状,便极为殷勤的送两人到了石府门口,随后方才依依惜别。

孙祥用带着跟随来的小太监便匆匆往宫里头赶,小太监在路上拆开了石亨给的东西,发现居然是五百两的银子,便颇为兴奋的对着孙祥用开口言说道:“孙总管,这一趟差事油水真不少,石亨这个铁公鸡居然给了五百两银子的赏赐,正是手面阔绰。大手笔啊大手笔。”

赶路的孙祥用只是开口言语道:“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是情势禁格,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是这般无二,石亨此番出手如此大方,也是为了日后买个方便。”

听得孙祥用这般说法,小太监颇有些诧异的问道:“孙总管,您老的这番话小的听不太懂。”

孙祥用笑笑说道:“听不太懂那是自然,眼下你也不必听懂,听懂了反而会坏事。”

孙祥用的这番话令小太监极为诧异,小太监微微思量了一下便开口对着孙祥用言语道:“孙总管,据属下所知,此番徐有贞大人到皇上面前告发石亨,徐大人得到皇上嘉奖,皇上还钦赐免死金牌一块给徐大人,并命人将石亨行贿的十万两银子纳入官库用来赈灾。石亨大人由此获咎,理应归罪于徐有贞大人才是,孙总管,事情是不是如此。”

孙祥用听得这小太监说的头头是道,便张口言语道:“没想到你这个脑袋瓜子看着小,倒是挺灵光,那你说说这两人相斗,谁的赢面大一点。”

小太监听得这话,便摇摇头说道:“徐有贞大人跟石亨大人在朝廷中的势力都是不小,徐大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石亨大人由武官晋升上来,目下位极人臣,朝中将帅近半都是出于他的帐下,可以说小半个朝廷的武力都掌握在他手中,也不可小觑。若是两人相斗,还真难以逆料何人会占上风。”

听得小太监有此一言,孙祥用便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这般看法相当平实。其实二人于朝廷上分庭抗礼,关键不在朝廷上,而是在宫里头。”

孙祥用有此一言,小太监便觉得极为不可思议,便张口对着孙祥用追问道:“孙总管所言之事,为何小的越听越糊涂呢。”

孙祥用闻言便哈哈一笑说道:“这件事情说穿了也极为简单,徐有贞跟石亨在朝中的势力势均力敌,那么二人想要在此番争权夺势的斗争中取得胜利,其唯一的法子便是争取宫里头的太监的支持,只要谁能打通宫里头,让宫里头的太监相机进言,便可稳操胜券。”

听了孙祥用有此解释,小太监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孙祥用便笑笑说道:“正是此言。”

小太监便喜上眉梢的开口言语道:“这般说来,徐有贞跟石亨斗了越凶,对我们宫里头的太监好处越多。只要两人拼命相斗,我等俱可坐收渔翁之利。”

孙祥用闻言便摇摇头说道:“这事情就想的太美了,宫里头的太监这么多,人家未必会找上你我。何况石亨跟曹吉祥曹总管早就搭上了线,你我的好处绝没有曹公公来的多。”

听得这话,小太监便张口问道:“可是看石亨对孙总管今日的态度,分明是刻意卖好,笼络结交。何况一出手便是五百两,这可是一笔横财,功里头的月规才一两银子。石亨一下子就给了五百两,实在是不小的数目。”

“宫里头有吃有穿的,月俸钱一两不够用吗?”孙祥用反问了一句道。

“够用倒是够用,不过有时候手痒跟别的太监博戏一番,堵的打了,手头的银子就不够用了。”小太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孙祥用回复道。

“这道也是,不够眼下有了五百两,你可得克制一点,决不可滥赌,要是有什么流言传到曹公公那边,他要拿你开刀,到时候就算本总管出面只怕也救不了你的小命。”孙祥用告诫道。

听得孙祥用有此告诫,小太监便连连点头称是。

“孙总管的金玉良言小的一定谨记在心永志不忘。”小太监对着孙祥用兜头一拜道。

孙祥用见到这等情形便开口言说了一句:“别介,不必向我叩拜了,只要日后谨慎当差,少不得你的好处。”

听得孙祥用有此一言,小太监便喜形于色的开口道:“日后还要请孙总管提携,孙总管,石亨给小的赏钱小的在宫内的用度不大,不如都孝敬给总管大人。”

孙祥用闻言却不动声色的开口言语道:“这倒不必,石大人给你的东西,你就收着好了,不便交给老夫。再说了,本总管身边也不缺你这八分文的。”

小太监闻得孙祥用有此一言,赶忙对他致歉说道:“孙总管,都是小人不好,小人方才的无心之言,绝无半点寒碜孙总管。小人知道孙总管极得皇上的信任,皇上平素赏给孙总管的好东西也不少,小人刚才冒昧进献,纯是一片孝心所致。”

孙祥用听得小太监有此一言,便笑呵呵的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本总管方才所言也绝无怪罪你的意思,只是这点钱对本总管而言不过是毛毛雨,石大人给的东西你还是留着好了,只是听我一言,不许滥赌。”

听得孙祥用有此告诫,小太监赶忙说道:“小的明白了,小的回宫之后一定谨守着孙总管的告诫之言,绝不滥赌。小人可以在此地发誓,若是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小太监说出了这番言辞之后,孙祥用面色一喜说道:“你呀,哪里都好,就是一点不好,赌性难改,本公公原本有意想要你继承衣钵,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要好好地磨砺你一下,日后若是能够戒掉这番毛病,本总管可以考虑在皇上面前推荐你作为下一任的总管太监。”

听得孙祥用说出了这番话,小太监颇有石破天惊之喜,他心里头想着自己总算是跟对了人,孙祥用若是允诺提携和培养自己,日后自己在宫里头势力可就可观了,说不定可以很孙祥用和曹吉祥一般,统领宫里头的太监做一个皇上都言听计从的首脑太监。

心下喜不自胜的小太监便飞快的跪下来孙祥用磕了几个头说道:“多谢孙总管栽培,若是日后小的能有一点出息,绝不会忘记了孙总管的栽培之恩。”

孙祥用闻言便哈哈一笑说道:“这倒是不必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你若是能够戒掉嗜赌的毛病,本总管也算很高兴了。”

“小的在孙总管面前发誓,一定要戒掉这等的毛病。”小太监便开口言语道的。

听得小太监有此一言,孙继续便开口言语道:“也罢,此事可是你自个儿说道,可要说道做到。”

小太监为了得到孙祥用的赏识,便点点头说道:“此事对于小人而言便是如此,此番回宫之后,小的便会戒掉好赌的坏毛病。”

一百一十五,甥舅情

听得小太监有此一言,孙祥用便开口言语道:“如此一来,本总管就放心。宫里头的势力盘根错节的,别忘记了曹公公对着咱们这边可是虎视眈眈的,若是捅出了一个篓子给曹吉祥知道,只怕本总管都没法子救你。回宫之后你可要好自为之。”

小太监赶忙接口应答道:“孙总管的金玉良言,小的一定谨记在心里头,绝不敢丝毫有些忘却了,等到没有人的时候,便翻覆念诵,以免忘记。”

听得小太监有此一说,孙祥用被他逗乐了,便开口言语道:“这倒是不必,不过是一两句忠告而已,不过忠言逆耳利于行,本公公此番肯如此跟你说话,也是觉得你是难得的可造之材,无论是机变和性情,本公公都还瞧得上眼,若是本公公不在了,皇上跟前还少不得有你这般的人物接班本公公才会放心。所以小子你可不要辜负了本公公的一番良苦用心呐。”

见孙祥用有此一言,小太监便接口言语道:“孙总管放心,日后只要孙总管吩咐,无论何等的事体,小的都会用心去做。不够孙总管必得永年,小子一定也要想侍奉至亲一般的好好的侍奉孙总管。”

孙祥用闻言微微点头说道:“也罢,你心里头有这般的想法,孙某也是可告安慰。不管如此,此番回宫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少说多思,切勿鲁莽,免得便曹吉祥捉住了痛脚,那可有的忙了。”

“孙总管请放心便是。”小太监开口言语道。

两人说了这一阵子的话之后,孙祥用便带着这名太监一道从角门西华门入了宫,回到了宫里头。

回宫之后,孙祥用打发了小太监先回去安歇,自个便去见朱祁镇禀告道石亨府邸一行之事。

朱祁镇白日里头听得徐有贞揭开了石亨的情弊,发了一通火之后,心下颇有些积郁。

眼见孙晓归来之后,朱祁镇先让伺候在跟前的太监宫女们统统下去,随后便开口对着孙晓言语道:“孙祥用,你回来了,石亨那边如何?”

孙祥用一进入殿内便行礼如仪的跟朱祁镇请了一个长安,跪在地上随即开口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圣上,石亨倒也没有辩诬,看来事情真如徐有贞所言,石亨确实是送过十万两的银子到了徐有贞的府上。”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冷哼了一句道:“石亨行贿之事朕倒是不大忧心,朕忧心的是石亨居然敢悖逆朕的意思。”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孙祥用便接口应答道:“圣上明鉴万里,就凭这一点,石亨也是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不错,正是这话。照说这石亨便是朕提拔起来的,若不是朕给他信任,给他兵权,他石亨一介武夫,何以等够立下大功,官居如此高位。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人,眼下居然有些不听朕的话了,想起此事来,朕心里头便觉得有些寒心。如此说来,满朝文武,还有几个人朕可以倚靠信赖。”朱祁镇颇为忧心忡忡的开口言语道。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孙祥用便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甚是,若是石亨悖逆圣意之罪,已然是罪无可恕。不够从眼下的局势看来,皇上还不能以此来收拾石亨。”

听得孙祥用有此一言,朱祁镇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便开口言语道:“孙祥用,你的这番话用意深远,不如细细跟朕说上一说,究竟为何不能罢黜了石亨。”

孙祥用是朱祁镇在宫里头的心腹之人,朱祁镇外事不决的时候,有时候便要听听他的主意,眼下听得孙祥用抛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朱祁镇自然是很是奇怪,便出口询问底细。

听的孙祥用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边关不平靖,尚且需要不少的武将镇守。皇上也应当记得朝中武将大半是出于石亨的帐下,若是圣上眼下罢黜了石亨,只怕会引起边关震动,如此一来,外夷便会生出吞噬之心,对我朝廷大为不利。”

朱祁镇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对着孙祥用开口言语道:“孙祥用所言一点不差,朕也不是没有想到此事,只是石亨此番的做法简直没有将朕放在眼里。先时还屡屡要挟朕给他的那一干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裂土分茅,朕颇有情面都应承了下来,没有想到后来却毫无人臣之礼。”

孙祥用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开口应声答道:“圣上,石亨不是不可治,只是目下尚且不是如此。”

听了孙祥用有此一言,朱祁镇便沉吟了半晌之后,方才徐徐开口言语道:“若是如此,何时可治石亨?”

朱祁镇有此一言,孙祥用自是不敢自作主张,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此事需的圣心独断,绝不是臣下可以进言。不过从眼下看来,对付石亨时机尚未成熟。”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张口说道:“此话倒也不错,大乱戡平未久,目下还是以平稳为先。”

孙祥用闻听朱祁镇这般说法,心里头已然明白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已然打动了朱祁镇,令他改变态度。

天心既回,孙祥用便接口说道:“圣上,今日奴才口。含天宪到石亨府上宣旨,石亨倒是极为配合,也有悔改之心,圣上不妨先给他一个机会,一来以安其心,二来还可以藉此维持边庭,固若磐石。”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孙祥用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古人言攘外必先安内,何况目下四夷虎视眈眈,能少一分事是一分。”

听得孙祥用有此说法,朱祁镇已然接受的他的劝诫,朱祁镇先前被外夷俘获,其间吃了不少的苦头。心里头对于边庭之事还是极为重视的,虽说于谦死后,外夷闻悉消息之后又有从新染指之意,不过幸而于谦训练出的兵将犹在,尚且可以撑持。

要是因为石亨一事,使得外夷得以长驱直入,实在划不来。

朱祁镇心生此念之后,便全盘接受的孙祥用的看法。

接着转口有问了问石亨的应当情形,总算是差强人意,朱祁镇对于石亨怒气和发泄的差不多了,也就就此作罢了。

时间有倏忽过去了几日,石亨被罚之事便在朝廷中传扬的沸沸扬扬的。

李贤藉此机会,便暗暗的派人使一百两银子买通李克麟所在牢狱的一个牢头,让牢头将此事有意无意见跟李克麟说明一下。

牢头凭空得了一百两银子,见对方所托之事又是这般的轻而易举,自然应允了下来。

那日牢头提着牢饭来找李克麟。

在李克麟接过牢饭的时候,牢头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声:“李公子,外间有个消息你可曾听说。”

李克麟闻得牢头有此一言,不由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牢头便接口言语道:“不瞒公子说,那是跟石亨大人有关。”

听得牢头这般说来,李克麟便极为紧张的张口追问道:“牢头大哥,你行行好,快把消息告诉我。”

牢头闻言便点了点头说道:“听同僚说,前几天石亨大人被皇上传旨申斥,并罚他俸禄一年,命他在家中思过一月。”

李克麟更是紧张,慌忙开口言语道:“不过的,石亨大人不是圣眷正隆么?”

牢头便应声答道:“圣眷正隆,那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悄悄跟你说吧。石亨大人为了你的事情送了十万两银子给徐有贞大人,希望徐大人可以高抬贵手,放你一条生路。结果徐有贞大人觉得此事不妥,就把石大人行贿的十万两交给了皇上,不料皇上龙颜大怒,就传旨申斥石大人,并罚他俸禄一年,命他在家中思过一月,就连御赐忠国公的封号都被褫夺了。而徐有贞大人得到皇上嘉奖,皇上钦赐免死金牌一块,并将她上交上来的十万两银子用于赈灾,眼下都是明旨发布了。”

李克麟闻言心中大震,一不留神只听得哐当一声,手中的瓷碗掉落到了硬地上,摔成了几瓣。

牢头没有想到李克麟的反应这般大,便说了一句道:“李公子,你如何这般不小心。嗨,看来你的霉运当真要来了。”

说罢这话,牢头便离开了。

李克麟心下极为悲凉,他丝毫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般模样。

原本李克麟以为有石亨在后头撑腰,自己只要在牢房里头呆上几日便可出来。

可是事到如今,皇上丝毫要重办自己。

行贿一事既然败露,皇上龙颜大怒,还将石亨的申斥一顿,并罚他俸禄一年,命他在家中面壁思过一个月,皇帝的心思已然很清楚的败露出来了。

皇上不想要石亨参与到搭救外甥的事情上来。

如此说了皇上欲要派人砍掉自己的脑袋。

心里头想到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李克麟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李克麟本来就是才具平平,能够得以分茅裂土,得以出任方面,都是石亨在皇上跟前说了好话。

可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已然到了极为不妙的境地。

李克麟心里头只觉得皇上如此做法,分明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夫哀莫大于心死,李克麟心念及此,已然有了想要自尽的念头。

李克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手中刚好有个金扳指。

说起来这个金扳指还是少年时候练习骑射的时候石亨给自己的,可是李克麟想到石亨已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已然不能救自己脱团了。

毕竟皇帝是一国之君,大臣就算是想要抗命也没有法子改变皇上的心意。

李克麟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之后,他心里头觉得此生已然没有法子再活下去了。就算活下去,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

心下有了这般念想之后,李克麟取下了手中的金扳指,一口吞了下去……

李克麟的死讯很快便传到了石亨的府邸之中,石亨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呆立了半晌,而后唯有默然的令人将这个消息飞马告知远在庵堂里头的姐姐。

石敏得知了消息之后,顿时就昏了过去。

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将石敏救醒,石敏开口便说道:“快备车去京师。”

等到石敏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石府邸之后,便来见面壁思过的石亨。

“麟儿果真出事了?”见面第一句话石敏便脱口问道。

“外甥他已经走了。”石亨自是不能相瞒。

“麟儿他是怎么死的?”

“据牢房里头的人说是吞金自杀。”

从石亨口中再度验证了这个消息之后,石敏便哭天抢地了起来。

“我的麟儿啊。”石敏哭的极为悲恸。

石亨赶忙从旁相劝,希望她能够节哀顺变。

可是不曾想石敏哭了一阵之后便昏了过去。

石亨赶忙上前探视,只见石敏一动不动的,似乎是昏死了过去,石亨见得这般模样,慌忙上前探视。

一趟鼻息,气息全无,石亨就这么个姐姐,便有些慌了神。

赶忙下令府中之人去找大夫过来。

石亨命人相召,那些个大夫医士自然不敢怠慢,很快便随着石府的家人过来了。

过来之后,石亨便命大夫诊治他姐姐。

请来的大夫自然是京师里头有数的名医,给石敏把完了脉之后,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不瞒你说,令姐是中了风,这种风症药石无效,只得静养,以期能够吉人天相,得以康复。”

听得大夫有此一言,石亨便接口言语道:“大夫,我姐姐好好的如何会一下子中了风,你莫非是瞎说不成。你若是信口开河,延误了我姐姐的病情,日后石亨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石亨有此威胁,这名大夫自然接口说道:“石大人,事情绝不是这般,小人虽说算不得是过手,不过这京师里头于医道而言,只怕还没有人能够出乎其右的。不管情形如何,令姐的症状是中风无疑,若是石大人信不过卑下的医术,不妨另请高明。令姐是急忧攻心,才患此风症。”

石亨听得此言,不得不张口言语道:“既然如此也罢,今日就信你一次。不够药总是要开一些的吧。”

听得石亨有此言说,大夫自然不敢回绝,便恭敬的对着石亨张口说道:“是,石大人,小人可以写出一方药剂来,另外在开出一些固本培元的单子来,从目下的情形而来,事情似无不可。”

石亨闻言便连声说道:“那好,那好,快快去开来我看。”

听得石亨有此吩咐,这名大夫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既有所命,小人便先去开药方去了。”

石亨点点头说道:“快去开方子去吧。”

大夫依言退下去开方子去了。

石亨年少时和她姐姐最厚,后来爱屋及乌,对外甥李克麟也是极为喜欢。

夺门之变之后,石亨几次三番的在朱祁镇面前给外甥李克麟请功,总算给李克麟求得了一个封疆大吏的官位,得以出镇方面,那便是河南巡抚。

只是石亨不曾料到的是,才具平平的外甥李克麟在履新河南巡抚之位之后,便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大蝗灾,素来没有料理大政的经验的李克麟自然毫无办法,束手无策。

除此之外,李克麟还想保持政声,便自作主张的对着朝廷隐瞒了大灾之事,实在向朝廷所上的折子上前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言辞,表示此番河南蝗灾并不厉害。

可是事情终究是出乎了李克麟的意料之外,李克麟虽然跟朝廷瞒报了灾情,不过灾民却因为无法存活下去,不得不流离道路,四处投亲靠友。

当然,富庶的京师是灾民觅食的一个地方。

越来越多的灾民到了将士之后,便引出了一系列的事件,最后惹得朱祁镇都知道了。

情势发展了如今的这等局面,石亨心里头明白自己也是有些责任的。

若不是自己当年非要扶持这个外甥出镇方面,说不定李克麟还能安安乐乐的他的官。

可是事已至此,死者已矣,终究是没有法子改变的。

出了这般的事情之后,石亨虽是在心里头极为懊悔,不过却也丝毫没有法子改变什么。

今日石敏到自己府中追问此事,石亨都有些无以回答。

石亨心下也是懊丧不已。

大夫很快便将药方开了出来,石亨府中的仆从自是不敢怠慢,很快便将药方送呈到石亨跟前让他过目。

石亨细细的看过一遍药方,都是些温补的药,看情形也非虎狼之剂,自是点头许可。

随后石亨便命府中的奴仆按着大夫开出的方子去抓药。

石亨有命,府中的奴仆自是不敢怠慢,一叠声的应和着便去抓药去了。

石亨见奴仆走后,便宣见方才的那名大夫,细细的跟他请教此间需要注意的事项。

大夫见石亨这般前倨后恭的表现,心下虽有些不满,不过石亨毕竟是朝廷的重臣,实在是得罪不起。

再说医家有割股心,石亨的姐姐如今中了风,大夫也不能过于计较。

大夫便对着石亨言说道:“石大人,令姐的中风之症须得在密室珍慑静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等事体至为重要。”

听得医生有此一言,石亨便对着这名大夫拱手做礼道:“说的也是,那就有劳大夫每日来我宅中一次,照料此事。”

大夫见石亨有此举动,心下也觉得石亨作为朝廷的一品大员能够有此举动也算是不差,便应允了下来。

“大人这般说法就进外了,医治病人自是我辈中人的本分之事。”大夫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

等大夫应允了此事之后,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大夫,此事烦劳费心了。”

听石亨有此言语,这名大夫也变拱手作礼道:“石大人放心便是,此事卑下省的。”

说罢这番话之后,大夫便将如何措置的事体跟石亨言说了一遍。

石亨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

一百一十六,府中计

听完了大夫的所言说的注意事项之后,石亨便吩咐府邸中的仆从将他姐姐抬到府中的一处庭院里的屋子中,放在床上,并命一些奴婢从旁伺候。

大夫见事体完毕之后,便跟石亨言说告辞,石亨本欲挽留,不过大夫一力坚持说还有别的病家也是耽误不得,石亨想想也就放他回去了。

大夫走后,石亨便去探视姐姐。

不过石敏依旧是人事不知,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和先前不同的是有了一点气息。

石亨坐在姐姐石敏的床,探视着姐姐却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这般凝视之下,自然是心中焦切。

石亨细细的将此事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便觉得徐有贞是罪魁祸首。若是徐有贞安然收下了自己派人送过去的那十万两的银票,那即便是不办事,自己也可以通过朝中的势力帮着外甥李克麟洗刷干净,绝不会发展到今日的局面。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徐有贞这个杀千刀的,不知心头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件事情给捅到了皇上跟前,如此一来,自己便毫无法子。

自己非但因为行贿之事受到了皇上的传旨申斥,而且被褫夺了御赐的忠国公的封号,最后连带这外甥李克麟眼见无望,吞金自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徐有贞故意设套,从中作梗。

石亨恨死了徐有贞。不过即便如此,石亨也毫无法子,毕竟对于徐有贞而言,眼下就算是想要跟他一争高低,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石亨心里头明白徐有贞此人绝非易于之辈人,想要对付徐有贞,还需从长计议。

不够即便如此,石亨心里头还是有些抑郁难舒,应为自己被圣上贬斥便罚除面壁一个月,以至于在朝中百官面前的声誉大为降低,都是拜这个徐有贞所赐。

对于此事而言,石亨是又恨又恼。眼见姐姐卧床不起,形同废人,石亨于心中暗自发誓此生必与徐有贞势不两立。

石亨在心里头发下了毒誓,自然是对徐有贞恨之入骨。

几日之后,徐有贞跟石亨闹翻之事便在朝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徐有贞倒也厉害,丝毫不以为意,毕竟从跟前的情势来说,朱祁镇惩罚了石亨,传旨申斥并褫夺了石亨忠国公的封号,这也宣告了徐有贞跟石亨此番龌龊枝梧导致的斗争中,徐有贞已然获取了胜利。

朝廷里头的那些原本有些游移不定的官员们知晓了事情的前前后后之后,便纷纷跟徐有贞表态说要跟着徐有贞。

徐有贞作为宰辅之臣的地位便逾为不可动摇了。

只有一些对石亨死忠的朋党之人没有投靠过来。

再者,石亨被朱祁镇罚才家中面壁一个月,人走茶凉的,自然对朝廷的影响力便弱了很多。

往日里头投靠石亨门下的那些门生故吏或者将领武官们自然也都没有法子跟徐有贞这一派的势力抗衡。

经此一役,徐有贞的声威大振,朝廷中文武官员依附过来的自然是数不胜数。

徐有贞旗开得胜,有获得皇帝的恩宠得以钦赐丹书铁卷,圣眷之隆,简直是当朝不世出的异数。

徐有贞自己也是极为欣喜,毕竟于谦死后,朝廷中的大臣就属他和石亨最为位高权重,难分轩轾。

此番借助李贤的主意,好好的打击了石亨以及石亨一党,而且能够让那么多的游移不定的文武官员归附自己麾下,也就给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奠定了更为深厚的基础。

对于徐有贞而言,这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若是说半个月前,朝廷里头还是他跟石亨两人的天下,平分秋色的话,经过此番在朱祁镇面前打击石亨的举动,已经成功的将石亨的地位下降了许多,从今而后,石亨只怕无法再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石亨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斗,朝廷中便是徐有贞的天下,徐有贞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正首辅重臣。

徐有贞获得这般的地位之后,自然对李贤极为感激,便暗中召见李贤欲要给他一个升迁的机会。

李贤应命而来,两人相见,李贤张口便对徐有贞叩拜说道:“下官李贤恭喜徐大人。”

徐有贞闻言,慌忙上前扶起李贤说道:“李大人实在是客气,眼下何喜之有。”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便接口说道:“原本朝中分为两派,一派奉徐大人为宗,自是朝中的正人,而另外一派宵小之徒,都是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官,则啸聚在石亨身边。大人此番在皇上跟前建言,使得皇上传旨申斥了石亨,也令得石亨一派那些往日里头张牙舞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武官们也都群马谙然,毫无声息。这样子一来,下官这等的文官总算是接着徐大人的伟力出了一口憋在心里头许久的恶气,实在是痛快之极。”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哈哈大笑道:“人道李大人诙谐有趣,谈笑风生,果不虚言。其实这件事还多要归功于李大人才是,若不是李大人当日在老夫面前提及此事,益发坚定了老夫欲要到圣上面前如此建言的决心,只怕此事也未必有这么容易办成,眼下只怕也不是这等的局面。”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真是会推美于人,李贤当时也是有口无心的随口说说而已,就算李贤有再大的本事,也决计不敢也不够资格到皇上跟前去说这等事体,真要算起来还是徐大人自己的本事,能够将这场天大的事情轻轻松松的就给办成了。要是换成其他人,就算是在皇上面前进言此事,说不定还要被石亨反咬一口,唯有徐大人才有这等的本事将石亨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只能乖乖的在家中面壁思过。”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笑道:“李贤大人,石亨在家中面壁思过可是真的?”

李贤闻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这自然是真的,皇上的圣命,石亨就算再如何骄横跋扈也是不敢不遵的。”

徐有贞闻言便接口说道:“这也算是石亨花钱买个教训,朝廷的律例岂是儿戏。对了,李大人可曾听说石亨的那个外甥李克麟在监狱里头吞金自杀的是。”

李贤闻言,便接口说道:“略有耳闻。”

徐有贞便接口说道:“李大人,对李克麟吞金自杀之事有何看法?”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李贤便接口说道:“此事为李贤所知,只怕不能说出其中的缘由来。”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劝道:“耳听是虚不假,老夫深知李大人深具大智慧,不妨推测推测此事究竟有何缘由。”

听得徐有贞执意要自己言说此事,李贤也不再推脱,便接口说道:“既然是徐大人要下官推论一下,下官便略略说一下下官的看法。李克麟吞金之事据下官揣测极有可能是石亨被皇上传旨申斥之事的风声传到了牢中,原本以为有石亨这个朝中的靠山莫大的奥援在外协助他早日脱出牢笼的李克麟心下自知不免,觉得朝廷定然会不留情面的追究他在河南巡抚以及赈灾任上的营私舞弊之类的情事,自是难逃法网,便萌发死志,随即便吞金自杀。”

李贤说罢了自己的推论之后,徐有贞便拍死说道:“李大人不愧是朝中智囊,国士无双,老夫命人查试了李克麟之死,跟李大人所推测之事相差无几。李大人不在跟前,居然如同亲眼所睹一般,真是洞见如神。哎呀,李大人当真是料事如神,丝毫不差。”

听得徐有贞有此赞誉,李贤慌忙接口说道:“李大人实在是太过抬爱了,方才下官所以之事不过是一己的悬测之词,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就算是言而有中,也不过是侥幸所致。”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客气,此番石亨一事若无李大人的妙计,只怕未必能够达成如今这等局面。说起来此番李大人帮着老夫对付石亨算是尽了大力,不知道李大人是否愿意挪个位子。”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心里头明白想徐有贞是想要帮自己挪动一下位子,算是给自己此番帮着徐有贞对付石亨的一点酬庸。

李贤心下明白了此事,便张口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前次跟李大人见面之时,得蒙厚爱,下官也跟大人表面过心迹,绝不会为了一官半职来帮着大人,而是受到大人的忧国忧民之心的感召才情愿出力相助的。”

听得李贤有此推辞的言辞,徐有贞心里头对李贤顿生好感,照理来说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李贤帮着自己对付了石亨,都可以到自己跟前来邀功,可是这个李贤丝毫没有这般的举动,今日自己主动提出给他升迁的机会,可是李贤也婉拒了此事,从这等情形上看来,李贤此人确实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投靠自己麾下,徐有贞不由觉得李贤是自己知己之人。

心生此念,徐有贞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如今立下了这等的功劳,却毫不居功,实在是闻所未闻。”

李贤慌忙逊谢道:“徐大人说的是见外话,李贤却无半点功劳,所谓无功不受禄,若是日后李贤有了事功之后,自会到徐大人跟前请赏。”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高风亮节,真是世所罕见。也罢,此番李大人既然不愿居功也不愿邀功,老夫也不便勉强,若是日后有何心意,就请李大人不妨到老夫府上跟老夫直言相告,老夫要是帮的上忙的一定帮忙。”

李贤听得这话,接应承道:“徐大人既然有此一说,李贤岂能不听命行事。”

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是个信人,既然有此一诺,老夫何能不信。”

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见笑了。”

言罢此事,李贤便一转言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李克麟于狱中吞金而死,河南赈灾一案更是扑朔迷离,究竟如何终结?”

徐有贞闻言便笑笑说道:“这是极为容易,老夫预备跟皇上说李克麟于赈灾途中中饱私囊,贪赃枉法,此番被皇上圣见洞察到之后,于牢狱之中自知不免,便畏罪自杀。”

李贤闻言便一拍大腿说道:“徐大人真犹如老吏判案,这等判词下的实在精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说道:“李大人也是这般看法,看来老夫的这番腹稿果然不差。”

李贤赶忙奉承了说了一句道:“徐大人是朝中的文章圣手,此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下官所知,前朝的子云相如,苏子韩愈都要甘拜下风。”

听得李贤有此奉承,徐有贞便笑笑说道:“哪里哪里,老夫的这手文章顶多也就跟着几人平分秋色而已。”

徐有贞有此得意之色,李贤心下虽是不屑,不过口中倒是奉承不已。

两人尽欢而散之后,李贤便回府去了。

回府之后,李贤觉得有必要跟简怀箴见一次面,也好探讨将来的对策。

如此想来,李贤便换过了一生极为寻常的衣装,从后门出去,随即朝着尚书府走去。

很快到了尚书府之后,依旧跟前次一般无二的进入了尚书府,很快便在领路之人的接引之下见到了简怀箴。

“李贤参见皇长公主。”李贤对着简怀箴施礼说道。

简怀箴还礼道:“李大人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这些虚客套就不必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言语道:“朝廷的仪制攸关,有些礼节还是不能丢下的,还是请皇长公主受下官一礼。”

简怀箴听他这般说法也别无他法,便接口言语道:“也罢,既然是李大人坚持,本公主就站着受李大人的礼节。”

一见简怀箴同意的此事,李贤便跪下来朝着简怀箴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受过李贤一拜之后,简怀箴便开口问道:“李大人今日如此急切的来见本公主,是否外间出了异样的变动。”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李贤便从地上站起来说道:“外间别无动静,只是今日徐有贞招我去他府上,跟下官说了一些朝廷中的士事情。”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追问了一句道:“徐有贞跟李大人都谈了何事?”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拱手说道:“徐有贞跟李贤言及李克麟在狱中吞金自杀,徐有贞想要藉此由头在皇上面前奏李克麟在河南赈灾任上,中饱私囊,终致被朝廷发现,继而入狱之后,还想靠着石亨脱出牢笼,终知难以自免,便畏罪自杀了。”

简怀箴听得徐有贞这般说法便接口言语道:“看来徐有贞是跟石亨杠上了,这般落井下石的手法,想来是想要祸水东引,推到石亨头上去。”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下官有些不太明白。”

简怀箴嫣然一笑道:“事情倒也不甚复杂,徐有贞若是真有此事,想来必是想要藉着石亨外甥李克麟吞金自杀一事,再于皇上面前参劾石亨一本,这便是徐有贞没有说出口的算盘。”

“哎呀,皇长公主真是见事明决,下官到经过的皇长公主这般提醒,也明白了此事。”李贤对着简怀箴一顿足,便慌忙开口言说道。

简怀箴见得李贤这般情形,便笑笑说道:“李大人眼下方才明白了也不晚,看情形徐有贞和石亨是想要好好的斗上一场了,我等恰好可以藉此机会从中取势,因利乘便将徐有贞和石亨先前结成的攻守同盟彻底瓦解,继而逐一击破。”

李贤闻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徐有贞跟石亨内杠,是我等的一大好机会。”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至,徐有贞跟石亨此番的窝里斗正是我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管二人究竟谁胜谁负,只要离间了这两人,日后想要分而治之也便简单多了。”

听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的分而治之之策实在是高明,只要徐有贞跟李贤的攻守同盟分崩离析之后,我等便可趁机插足其间,于中稍事挑拨,便人令徐有贞跟石亨势不两立。”

简怀箴对着李贤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至当,当初徐有贞跟石亨这些人就是设下这等诡计来陷害于谦于大人,如今我等也要藉此机会好好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让徐有贞跟石亨也吃吃这般的苦头。”

李贤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徐有贞跟石亨这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在皇上便去捏造谣言中伤于谦于大人,终致联手制造出了我朝最大的冤案,迫的于谦于大人一命归西。算起来,徐有贞跟石亨两人的责任最大,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事情对于我等而言,实乃千古奇冤。李贤有时候真恨不得手刃了这两人,碎尸万段。”

言罢,李贤颇有些咬牙切齿。

一百一十七,势难立

简怀箴见得李贤有这般的举动,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徐有贞跟石亨两人陷害于谦于大人之事,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要我等小心行事,必能在有生之年帮着于谦于大人洗雪冤情。”

李贤听简怀箴有此斩钉截铁的论断,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不管目下如何,总是要为于谦于大人报仇为先,而且还不能让于谦于大人的令名受损,目下也唯有先让徐有贞跟石亨等人张牙舞爪,横行不法一段时日,只要日后有机会扳倒这两人,便可一并帮着于谦于大人洗雪冤情。”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说道:“李大人说的是,这才是稳妥的法子。目下只要徐有贞跟之间有龌龊枝梧之事,便可居间挑拨,能够令徐有贞跟石亨势不两立自是最好不过,即便是不能如此,也要加速拆散两人的攻守同盟。如此一来,日后我等方能在给于谦于大人一事上收功。”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为有理,日后下官便从此处着手设法。”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正是,从此处设法里间徐有贞跟石亨是最为妥贴的法子。”

李贤便接口说道:“那下官就派人给石亨送一张秘帖,把徐有贞欲行之事告知于他,也好再度挑拨其事,令石亨对徐有贞恨之入骨。”

听得李贤有此建言,简怀箴颇有惊艳之感,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果然厉害,方才所言之事自是妙策。”

闻得简怀箴有此赞誉,李贤颇有些受宠若惊的开口言说道:“皇长公主如此称许,下官担当不起,方才不过是灵机一动忽然蹦出来的一个法子,尚未通盘筹算。”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谦虚,李大人若不是日思夜想如何对付徐有贞跟石亨,方才也决计不会这么轻易便能想出如此一个好主意,想来李大人在家中朝里无时不刻不在想着究竟如何才能帮于谦于大人洗脱冤屈?李大人,本公主所猜可有谬误。”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猜一点不差,李贤衷心所愿便是早日能够替于谦于大人洗雪冤屈,每日枕席之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都是为了此事。”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之事,简怀箴心里头也明白,不管情形如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对付徐有贞跟石亨二人,还需仰仗李大人的大力。眼下不动徐有贞跟石亨,也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对付这两个老狐狸。”

简怀箴有此告诫,李贤想了一想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简怀箴闻言便笑笑说道:“说起来徐有贞跟石亨等人结成一党,罗织罪名陷害朝廷的柱石之臣于谦于大人,已然是死有余辜,不过眼下的情势徐有贞和石亨两人在朝中已然配置了绝大势力,想要斩草除根,一时一刻便将两人悉数对付了,只怕事有万难。目下最为合宜的法子便是通过离间之计,让徐有贞跟石亨两人窝里相斗,如此一来,我等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事半功倍。”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自目下的情形而言,行离间之计是最为妥当的选择。”

简怀箴闻言便颔首说道:“李大人也认同此事,看来此计可行。”

李贤便接口对着简怀箴言语道:“以下官的愚见,目下此计乃是上上之策。”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说,便张口说道:“此计虽好,不过欲要行的此计,必要多多劳烦李大人居间行事,若是一时不慎,只怕李大人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是本公主至为忧心之事。”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不必如此,就李贤而言,只要能够给于谦于大人洗刷天大的冤屈,早就将个人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此番能够的皇长公主提点,有幸能够为死去的于谦大人尽自己的一点微末的心力,已然是李贤此身至为欣慰之事。不管前头是龙潭虎穴,还是杀机重重,李贤都是义无反顾,绝不言退。”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忽然觉得李贤此人果真是天下的豪迈男子,就如死去的于谦一般,那是人世间难得的人杰。

简怀箴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居然都有此死志,本公主便是欲要阻拦也不可得。离间之计,此途险恶无比,还请李大人的要三思而后行。”

李贤闻言便对着简怀箴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待李贤至诚,爱我至厚,李贤心感不已。目下事情已然到了这般的情形,李贤心下也明白若是想要对付徐有贞跟石亨这两个老狐狸,绝不是那般容易之事,李贤心下也早有打算,即便此事不得幸存,也无怨无悔。”

简怀箴见李贤有此坚毅的表示,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既然有此一言,简怀箴也不能相强,前路漫漫,还请李大人小心谨慎,刻意保重。”

李贤点点头说道:“承蒙皇长公主有此一言,李贤自当谨记在心,永志不忘,日后必当小心行事,以期能将徐有贞跟石亨悉数扳倒,让皇上给他们定下蓄谋陷害于谦于大人的罪名,了断这段公案,也好藉此给死去的于谦于大人一个交代,让九泉下于大人也能就此瞑目。”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说得是,若是此番能够成就此事,于谦于大人必然能够含笑九泉。”

李贤听简怀箴有此一说也点头称是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这也是李贤多日来的夙愿。”

简怀箴闻言便接口说得:“我等的素心所愿,只怕要靠大人居间行事方能如期实现了。”

李贤闻言便接口说道:“皇长公主请放心,李贤必然好好行事,不复所望。”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也罢,李大人可要小心行事。”

李贤闻得此言便点了点头。

简怀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方才本公主想到一件事情,双管齐下,说不定能够帮李大人早日实现衷心所愿之事。”

听得简怀箴忽有此言,李贤心里头颇有些诧异,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有何妙计,还请示下。”

简怀箴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据九重的烛影摇红的消息,石亨的独生子名石未风,年方双十,现在柳州凌山学院学院课读诗书,不如在此子身上打打主意。”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颇有些诧异的感觉,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追问道:“石亨的儿子,有何主意可打。”

简怀箴闻得此言,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石亨颇爱其子,若是本公主命人不动声色的将石亨之子从凌山学院劫走,藉此再将事情推托到徐有贞身上,李大人以为如何?”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简怀箴顿时明白了其间的关窍,便张口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极为高明。目下石亨的外甥李克麟已然应为徐有贞跟皇上报知石亨行贿之事而死,想来石亨已然是对徐有贞恨之入骨,若是再在石亨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只怕石亨定会寝其皮而食其肉。”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微笑着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也是有这般说辞,看来此计可行。”

李贤斩钉截铁的开口应道:“此计断乎可行。依着下官的意思,只要此计一行,石亨定然会跟徐有贞不死不休。”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至,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跟徐有贞二人两虎相争已然是必然之事,两人互相攻讦也在意中,目下便是要好好营造出一个局面来,也好让徐有贞跟石亨之间的攻守同盟尽快分崩离析,让此二人的矛盾显化出来。”

李贤闻得此言,便接口附和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此事便是如此。若是此计一行,日后石亨跟徐有贞必然成为不死不休的对头,两人必然会以命相搏,我等也好藉此机会,居间挑拨。”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正是此话。”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皇长公主说的是,不管是两虎相争也罢,鹤蚌相争也好,吾等不必介入其间,先由着他们狗咬狗,日后一击即中,一中便胜。如此,便可安然给于谦于大人报仇了。”

简怀箴闻言,也笑笑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母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对于我等而言,便是一大好事,本公主心意已决,不管情形如何,事情总是要处置的,此计决不可就此搁下。”

听得简怀箴的意思是要行此计,李贤便张口说道:“皇长公主果然有法子,此计一行,对于李贤也是颇为重要,只要此计得逞,李贤这边在石亨跟徐有贞之间斡旋便容易多了,腾挪移转,无不顺心。”

简怀箴见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说道:“既是如此,就请李大人静候好消息,到事成之后,本公主定会派人将消息告于李大人知悉。”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多谢皇长公主,事情既然定下了了,李贤便先告辞了。”

简怀箴闻言便微微一颔首说道:“今日定下此计,本公主还要通盘筹算一下,李大人此番归去,本公主就不远送了。”

李贤听简怀箴有此一说慌忙接口说道:“何必劳动公主的大驾相送,说来着尚书府李贤有有些熟门熟路了,便是无人接送,李贤自个也能找到门路。”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说,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果然是妙人,所说李大人自信能够找到门路,不过本公主作为地主,礼数还是要的。本公主便派一名女婢相送好了。”

听得简怀箴有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也罢,皇长公主若是执意要派人相送,这番心意李贤自是心领。”

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说笑了,小翠,送送李大人。”

屋子外头帮着料理外间情形心腹婢女小翠便应承了一声,随即开口入内,对着李贤施礼说道:“李大人,请随小翠来。”

李贤便对着小翠开口言语道:“多谢小翠姑娘领路。”

“李大人客气了,公主吩咐,小翠岂敢不尽心。李大人,这边请。”小翠笑道。

说罢了此事,小翠便对着李贤做出了请的手势来。

李贤见得这般情形便随着小翠一道出去。

李贤一走之后,简怀箴便独自思忖了一下,觉得想要在石亨的儿子身上做文章,还是要找烛影摇红的南宫九重过来商议一番,也好筹措得当,万无一失。

简怀箴心下有此想法,便对着外面招呼道:“来人。”

外头伺候的女婢听得简怀箴有这般的吩咐,便从外面进来对着简怀箴施礼请示道:“皇长公主有何吩咐?”

简怀箴对着进来的女婢开口言说道:“速速派人去请南宫九重,就说本公主有急事相召。”

女婢闻得简怀箴有此

听得女婢如此应答,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速去速回。”

心腹使女便应承了一句随即便离开了。

简怀箴细细思量了一阵,心里头觉得李贤今日跟自己所言之事正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徐有贞和石亨二人在夺门之变中沆瀣一气并跟宫里头的太监曹吉祥狼狈为奸,百般挑拨,从而掇使皇帝朱祁镇罢黜了于谦,便讲于谦投入了狱中。

而后更是变本加厉,指使朋党构陷于谦,终于迫使朱祁镇做出了处决于谦的决定。

当年简怀箴避居江南,对朝中的这段掌故丝毫未闻,等得知了消息之后,简怀箴赶到京师救援时,皇帝朱祁镇已然下了圣旨,于谦为了不牵累他人,决意自杀,此事对简怀箴而言自是一大憾事。

故而简怀箴对徐有贞和石亨等人都无好感,心下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不过朱祁镇夺门复位之后,对夺门之变的中功臣大加封赏,简怀箴也不得不顾及在上位者。

毕竟皇帝是天下的共主,即便做错了一些事情,也不能将之如何。

故而简怀箴也只得隐忍不发,不过心底下依旧在等候时机,只要徐有贞跟石亨有什么动静,简怀箴都是极为关注的。

不过自从徐有贞跟石亨结成了攻守同盟之后,再加上宫里头的总管太监曹吉祥跟他们互通有无,这般宫里头朝廷上的几股势力勾搭到一处,盘根错节,实在是不容易对付。

简怀箴后来觉得想要对付这几个发动夺门之变的功臣,最好的法子是从内部攻破。

前番指使李贤到徐有贞府中挑拨徐有贞跟石亨的关系,便是基于这般的考虑。

不过即便如此,简怀箴心里头也明白,就是是李贤能够说服徐有贞跟石亨闹翻,也要从旁制造机会,促使徐有贞跟是石亨的攻守同盟早日破裂。

这般想来,简怀箴心下筹算了许久,觉得利用石亨的儿子石未风是个极好的法子。

想了不多久,只听得门外一阵响动,随即人影一晃,南宫九重便走了进来。

“九重拜见小姐,于此跟公主请安。”南宫九重一进来便对着简怀箴叩拜道。

见得南宫九重有此举动,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九重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是。”

虽是南宫九重便站了起来,随即对着简怀箴施礼道:“皇长公主,今日如此急切的宣召九重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想要借九重之力帮一件事情。”

南宫九重闻言便应声说道:“皇长公主但有吩咐,九重无不从命。”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今日李贤秘密来到尚书府告知了本公主一个天大的秘密,徐有贞预备在朝廷里头跟皇帝密告石亨。”

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快人快语的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好呀,看来还是皇长公主看的透彻,公主在先前便说过徐有贞跟石亨几人终究会反目成仇的,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应当就是这般的情形,皇长公主真是料事如神。”吩咐,便开口言语道:“奴婢明白,奴婢即刻安排人去处置公主吩咐之事。”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此事一点不差,本公主也觉得此事是我等扳倒石亨和徐有贞的一大机会,本公主跟李贤大人商议了一阵子之后,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是能够早如使得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破裂,日后想要对付这两人就容易多了。”

见简怀箴有这般的说法,南宫九重也颔首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在朝廷上斗倒徐有贞跟石亨两人,最好的法子是利用两人之间的仇隙,如此一来,居间挑拨,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击破。”

一百一十八,子未返

见简怀箴有这般的说法,南宫九重也颔首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在朝廷上斗倒徐有贞跟石亨两人,最好的法子是利用两人之间的仇隙,如此一来,居间挑拨,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击破。

简怀箴闻的南宫九重有此一言,便对着南宫九重点点头说道:“九重说的不差,本公主跟李贤大人也是这般的想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攻伐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分化瓦解,逐一击破是最为省力的法子。”

“公主预备如何处置此事?”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追问道。

简怀箴听南宫九重有此追问,便对她开口问了一句道:“烛影摇红的资料里头可曾有石亨的儿子石未风的消息。”

听简怀箴如此问来,南宫九重始是一愣,继而便会意了过来,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烛影摇红有石亨独生子石未风的消息,此子年方二十岁上下,若是记得不错,应当还在柳州凌山书院读书才是。”

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极为高兴的点点头说道:“九重你所言一点不差,此番欲要对付徐有贞跟石亨,便是要从石亨的独生子石未风身上打主意。”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接口言语道:“要在石未风身上打主意,皇长公主,这番话九重依旧有些听不明白。”

见南宫九重这般疑惑的模样,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事情也不算如何麻烦,只是要委屈石未风一阵子。”

简怀箴口中有这般说辞,南宫九重听了这话细细想了一想,忽然想到了一个念头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的意思是说,想要藉此机会扣留石未风。”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接口言道:“九重所言不差,本公主心下真有此意。石未风是是石亨的独生子,目下又在柳州凌山书院读书,石亨虽是位高权重,也是鞭长莫及,只要将石未风绑架几天,随后见这件事扣到徐有贞的头上,到时候就算徐有贞想要澄清此事,只怕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的意思是藉由徐有贞攻击石亨的机会,将绑架石未风的事情赖到徐有贞的头上去。”

简怀箴闻言便点点头说道:“九重说的不差,本公主已然让李贤大人居间挑拨了,只要事情一成,便会通过某种渠道把小道消息传递给石亨知道,如此一来石亨定然对徐有贞恨之入骨。”

听得简怀箴有此解释,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公主算无遗策,如此双管齐下,就算石亨跟徐有贞如何精灵诡诈也万万算计不到是我们居间捣鬼。”

简怀箴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正是此话,不过此时的关键还要看九重麾下的烛影摇红门下弟子,绑架石未风之事切不可走漏一点消息。若是让人撞破,便会前功尽弃。”

听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面色一正说道:“皇长公主请放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烛影摇红的门下弟子中多有以此道见长之人,只要我分派停当,此事便是万无一失。”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那么石未风一事便要借重九重的大力了,决不可让旁人撞见,一定要小心谨慎。”

南宫九重便接口应承道:“皇长公主请放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一点不差。必要的话,九重可以亲自出手。”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这倒是不必,烛影摇红门下多有能人异士,想来此事就算你不出手,也能顺顺当当的办的妥妥当当的。”

南宫九重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承蒙皇长公主的美言,此事只管交给九重去办便是。”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自信满满的表示,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也罢,此事就托付给九重你去办,事成之后,尽快给本公主一个音讯。也好让本公主得知此事,接着便筹划下一步改如何应对。”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要拿捏住石未风,便可以让徐有贞跟石亨大闹一场,对于我等而言,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时局如此,看来过不了几天,朝廷里头便会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动。”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接口言语道:“此番事情若是能够顺利功成,日后对付徐有贞跟石亨便可分而治之,逐个击破了。”

简怀箴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也接口说道:“九重此话一点不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若是石亨跟徐有贞不上当,又将如此处置。”

简怀箴听得南宫九重有此一问,简怀箴便笑笑说道:“就算石亨跟徐有贞不上当,本公主也有法子令他们相互攻讦,何况李贤李大人已然获取了信任,居间挑拨之事就算交付个李大人去办,也是极为稳妥的。”

听简怀箴提到了李贤,南宫九重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杰,比之正色立朝的于谦于大人也不逊多让。”

简怀箴闻得此言,也开口言说道:“李大人不是英雄,李大人是圣贤。”

听得简怀箴口出此言,倒是激起了南宫九重的好奇之心,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九重你应当知道李大人平素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跟贩夫走卒也能够套套近乎的趣闻吧?”

听简怀箴有此言语,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说道:“公主所言甚是,据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处得来的消息我们的这位李大人似乎是当代的孟尝君,虽说没有门客三千,可是结识之人可不止三千之数,无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天下似乎没有我们的李大人不可交游之人。”

听得南宫九重如此言说李贤,简怀箴便开怀一笑道:“看来李大人果真是声名在外,就连江湖子弟都如此称许,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南宫九重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便接口问道:“皇长公主,将此事托付给李大人,是否合适。”

简怀箴听得此话,心里头明白南宫九重是觉得李贤处事圆滑,八面玲珑,未必可靠。

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言语道:“九重放心,李贤李大人秉持于谦大人遗志,乃是朝中一等一的好官,先前为了替于谦于大人的遗孤于冕上书跟皇上请命,差一点让皇上下旨砍去了闹到。如今为了给于谦大人洗刷冤屈,不惜以身犯难,厕身魑魅魍魉之徒中,欲要寻出这些小人谋害于大人的罪证,从这等的意思上来说,当今天下的群臣里头,再无一人能够及得上于谦于大人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看来是九重失言了。”

简怀箴听的南宫九重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说道:“其实九重也没有失言,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对付石亨跟徐有贞这两个大奸臣,势必要倚重李贤。”

南宫九重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九重回去之后便让门下弟子小心行事,先不动声色的捉拿了石未风,也好配合李大人行事。”

简怀箴听南宫九重有此一言,便极为高兴的开口言语道:“九重你能有此言,本公主心下甚为欣慰,你方才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将石亨的独生子石未风捉拿住了是至为重要的事情,不过切记不可惊动旁人。”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开口言道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事不宜迟,九重这边会烛影摇红吩咐门下弟子筹备此事,一定极为小心的处置此事,不让任何人发觉。”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点点头说道:“此事便全权交付你处置,切切小心。”

南宫九重便辞别了简怀箴,回去安排烛影摇红门下弟子到柳州凌山书院捉拿石未风去了。

过了几日,朝中果然出了大事,徐有贞给皇帝朱祁镇上了一道表章,言及河南巡抚李克麟在赈灾一事上中饱私囊,以权谋私,下狱之后只知不免,便畏罪自杀,随后笔锋一转指名道姓的攻击石亨为了卫护外甥李克麟,贿赂公行,紊乱朝纲。

这等大事自然是瞒不过朝中诸臣,没一天功夫,朝野便传扬的沸沸扬扬的。

此事自然是瞒不过石亨,石亨被朱祁镇罚在家中面壁思过,自是不便上朝当面跟皇帝辩诬,如此一来,便只有一种法子,石亨便写了一道奏折派人递给皇帝,为自己和李克麟辩解。

两道奏章都摆到了朱祁镇的御案跟前,朱祁镇看着互相攻讦的两道奏折,自是委绝不下。

朱祁镇不明白平素相处的颇为洽和的两名股肱之臣为何会反目成仇,他原本便是性情仁厚之人,对于朝中的徐有贞跟石亨之争心下虽是恼恨,不够为了顾及朝廷的面子和自己的面子,朱祁镇便决意先将奏折留中不发,以此来提醒当事的两名大臣不要搞得如此针锋相对,以免以后举头难相见。

朱祁镇的这一招自然是有些作用,徐有贞跟石亨见皇上将奏折留中,且无下文,也无旨意。

这两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自然是明白朱祁镇的心意。

不过随时明白了朱祁镇的心意,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两人已然走上了分庭抗礼的路上,自然也不肯轻易想让。

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徐有贞跟石亨心里头都有些嘀咕,毕竟皇帝没有表态,他们也不敢闹得太过张扬。

局势在几天之后似乎有些缓和了下来,不过却因为另外一件事情有打破了这般的平衡。

事情颇为简单,就是在柳州凌山书院读书的石亨的独生子石未风,忽有一日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失踪了,形迹不知,轰动了书院。

书院山长韩暨陵极为恐慌,他深知石未风是当朝大员石亨的独子,如今在自己的书院中悄然失踪,石亨若是得知了这般情形,绝不会轻易饶了自己。需要将此事早些报知石亨知道此事,否则到时候石亨怪罪下来自己可是吃罪不起。

书院中谣诼纷传,那些求学的书生们是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不管如何,都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石未风为何失踪了。

不过石未风平素倚仗他爹的权势耀武扬威的,在书院里头调皮捣蛋,不可一世,几乎没有一个人喜欢他,故而幸灾乐祸的人倒也不少。

山长遣人细细查问书院中的人,可是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眉目来,依旧是没有一人得知石未风为何就这么消息的无影无踪了。

书院山长韩暨陵心下焦急不安,他明白若是找不出石未风来,那么就要进口将石未风失踪之事告知远在京师的石亨,如此日后方能可告无罪。

有此厉害相关,他便谴斋长司马子卿亲自快马加鞭去京城告知石亨。

山长有命,斋长司马子卿自是不敢怠慢,日夜兼程的便感到了京师,随即到石亨府中通报了这等事体。

石亨正在家中面壁思过,忽然闻得才有此消息,因为是中年得子,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不由衷心痛彻,险些昏倒了过去。

等缓过一阵之后,石亨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指使人做的。

想来想去,石亨觉得便怀疑是徐有贞最为可疑,徐有贞这些时日以来对自己猛下杀手,直欲将自己扳倒。

这番情势石亨自是洞察在心,他心下觉得徐有贞劫持了自己的儿子石未风就是逼着自己就范。

心里有此仇恨之意,石亨便愈发肯定自己的儿子石未风的失踪定然是徐有贞搞的鬼。

新仇旧恨倶涌向心头,石亨对徐有贞极为愤慨。

不过即便是如此,石亨也还算镇定,这么多年沙场历练,宦海浮沉,已然让石亨心里头明白了一件事情,无论徐有贞想要如何对付自己,至关紧要的是要冷静面对,审时踱度。

要是自己先乱了阵脚,那事情可就非输不可了。

心里将事情细细思量了一下,石亨便觉得石未风若是别徐有贞派人劫走,那么最好的法子便是以毒攻毒,暗中派人将徐有贞的家人劫持走。

石亨思量了一下,突然想到徐有贞的女儿徐栖歆。

石亨知道徐栖歆是徐有贞的掌上明珠,要是派人将徐有贞的女儿劫走,如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倒是不失为一招克敌制胜的妙招。

石亨在心里头打定了主意,便唤来了一名收买过来的武功颇高的护院,其人极为得力,早就已然帮着石亨办成了不少事情。

“属下参见石大人,石大人有何吩咐?”来人对着石亨跪伏下说道。

石亨看了此人一眼,便张口言语道:“本大人有件要是要你去办。”

来人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是在下的再生父母一般,只要石大人有吩咐,小人拼了命也要帮着石大人将事情办到。”

石亨闻得此言,便哈哈一笑说道:“这倒是不必,以目下的情形还不至于要你为本大人去死了,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为关键的是绝不可透露风声出去。”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那人便接口说道:“请石大人示下。”

石亨闻言便接口说道:“徐有贞这些时日一来一直想要在朝廷上将本大人扳倒,屡屡在皇上跟前进言,想要将很多事情悉数赖到本大人身上。最为令人发指的是,徐有贞居然派人暗中劫持了风儿,看起来徐有贞这老儿此番是跟本大人不死不休了。不够徐有贞既是这般不义,那就不能怪本大人不忍了,你下去之后好好挑选武功卓绝的好手,潜入徐有贞的官邸中,见徐老儿的宝贝女儿徐栖歆给暗中捉回来。”

听得石亨有此一令,那人颇有些惊诧,不过石亨话已出口,便是定局。

“大人,这是能办,只是不知大人想要徐有贞的女儿的尸首还是活人。”此人对着石亨追问了一句道。

“自然是活人了,石未风还在徐有贞老儿手上,捉住徐栖歆的至为重要的目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好跟徐有贞这老狐狸讨价还价,让他早日归还了我的风儿。”石亨眨着眼睛言说道。

“小的明白了。请石大人放心,小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徐有贞的女儿劫持过去,绝不会惊动徐府中人。”

言罢了此事,来人便告退了。

“徐有贞,既是你不仁不义在心,那就别管我石亨翻脸不认人。”石亨重重的捶打了一下面前的花梨木的案子,震的上头的物件都跳了起来。

一百一十九:钟离才

局势从表面上是平静了好几天,就连徐有贞也觉得石亨是斗不过自己,故而也不敢生事了,心下也颇为有些得意,心里头觉得自己才是朝廷里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辅重臣,家国不可或缺的栋梁。

而像石亨这般的一时邀的皇帝恩宠的之人,看起来是平步青云,权倾朝野,其实不过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自己暗中授意其他文官给皇帝上几道弹劾的奏章,就能将石亨打回原形,让他乖乖的屈居下位。

徐有贞自然是觉得石亨不是自己的对手,环视朝中,石亨之后跟无人敢于跟自己抗衡。

侔者几希,看来也只有当年的于谦才勉强能跟今日自己的地位相提并论。

徐有贞心里头都生出了一点高手寂寞的心情,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实在是没有人能够在朝廷上跟自己抗衡。

不过徐有贞没高兴几天,一件飞来横祸如何降临到了徐府之中。

徐有贞的宝贝女儿,也就是那位年方双十正处妙龄的徐栖歆忽然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徐栖歆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官家小姐,徐有贞闻得此消息,心下大骇,命人细细探察了府中,就差掘地三尺了,将整座许府翻过来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徐栖歆的踪迹。

徐夫人便哭肿了眼,流干了泪,依旧是于事无补,女儿徐栖歆的影踪是一丝一毫的也不知道。

徐夫人便天天逼着徐有贞要女儿,徐有贞被逼着丝毫没有法子,只好派出了得力的人手细细的查探,可是查来查去,依旧是一旦蛛丝马迹也没有查出来。

过了一天之后,丝毫没有线索的徐有贞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些忧心。

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栖歆很有可能是被那些不法之徒给劫持了。

徐有贞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做出这等事情的来的人便是石亨。

这段时日以来,徐有贞在朝廷里头处处针对石亨,徐有贞心里头也明白石亨虽是避居家中,想来心下里头对于自己也是极为怨恨。

前些天徐有贞听闻了一个小道消息,听说石亨的宝贝儿子石未风被人从书院中劫持走了,音讯全无。

当时听闻了那个消息之后,虽是不知道什么人基于什么目的劫走了石未风,不过徐有贞颇有些幸灾乐祸。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自己的女儿也摊上这等事情之后,徐有贞的想法也就变了。

毕竟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这颗掌上明珠居然在府邸里头莫名其妙的找寻不见了,徐有贞一则很是震惊,二来心下也极为恐慌。

居然有人在自己府中如入无人之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颇为令人骇异。

若是来人是来取走自己的首级的话,恐怕自己的项上人头都已然不保了。

除此之外,徐有贞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石亨命他府中蓄养的那些死士所为,目下皇上极为信任自己,石亨还算有些顾忌,若是皇帝有朝一日不在信任自己,自己的帘眷一衰,石亨会不会做出这等举动来目下也是未知之数。

而此番自己的女儿徐栖歆无缘无故的在府中消失,对于徐有贞而言,此事便是一件极为可疑的事情。

“绝对是石亨派人下的手。”徐有贞认定了此事。

徐有贞是个文官,所说极得皇帝朱祁镇的信任,可是这么些年来,徐府的护院和戒备都是一些旧人,这些人都是很早就跟着自己的家丁护院,说起来并无武功卓绝之人。

徐有贞本来觉得这些个家丁护院也算是差强人意了,只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只怕绝不是如此简单的。

此番经此一役,徐有贞的脊梁骨都有些凉飕飕的,徐有贞心里头明白,就目下的朝中势力而言,自己麾下的文官集团的势力起码可以跟石亨那一派的势力平分秋色了,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跟随自己的都是些手无缚鸡的文官,而石亨结党营私,纠拢了不少朝廷的武官,朝中留言,天下兵力,泰半都在石亨的掌握之后,就说石亨起家的大同,王法都没有石家的家法大。

不过石亨的势力还算是有朝廷跟皇帝的牵制,石亨也不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石亨居然会对自己使出这般见不得人的手段,居然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都给劫持走了。

徐有贞左思右想,心下越来越焦切,他心里觉得自己手上并无兵权,不如去求皇上调派宫里的东厂西厂的锦衣卫帮自己寻找女儿徐栖歆。

心下有此动念,忽然觉得有些不当,毕竟东西厂是宫里的人手,虽说这些年来侦骑四出,势力庞大,不过到底是皇上的禁脔,若是为了女儿一事令皇帝朱祁镇心生不快,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处,徐有贞不免有些迟疑。

素来审慎从事的徐有贞想来想去,不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去了。

便是上次帮他摆平了宫里头的大太监曹吉祥欲要在皇帝告御状的李贤。

李贤足智多谋,乃是难得的人才,徐有贞便欲先召他了见上一面,看看李贤对府中发生了这等事体究竟有何看法。

徐有贞定了主意,便命人派轿子快马加鞭的赶到李贤的府邸,将李贤请来一见。

“来人呀,传老爷我的命令,备好一定上好的轿子,让人到李贤官邸中去一趟,请李大人速速来见老夫。”

徐有贞有此命令,地下的奴才自是不敢怠慢,很快便备置妥当,引着轿子和轿夫去李贤府中去请李贤去了。

到了李贤府上,见到了李贤之后,小人便殷勤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我们徐大人有要事相召,请李大人速速到徐府一趟。”

李贤早就收到了简怀箴派人传来的密报,心里头明白徐有贞此事相邀极有可能了石亨的儿子石未风跟徐有贞的女儿徐栖歆被人掳走一事。

既是早有准备,自然也就毫无意外之感,李贤便不慌不忙的对着徐府来人说道:“既然是徐大人相召,李贤便速速去贵府一趟,当面见过徐大人。”

听得徐有贞答应的这般的爽快,徐府家丁自是有喜出望外之感,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真是能够体谅人,那就请李大人随着我等一处动身如何?”

李贤闻言,便张口言语道:“也罢,即刻便去,请前头带路。”

徐有贞府邸中家丁便开口说道:“李大人,我们家大人已然派了轿子在外头候着李大人的大驾了。”

李贤闻言便笑笑说道:“徐大人果真是心细如发,几次到府上去都要搅扰各位,实在是有些不要意思。”

徐府的下人便接口说道:“李大人为人仗义豪爽,我们徐府上下无不周知,就算徐大人没有吩咐此事,我们就算白给李大人跑腿心里头也乐意。”

李贤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那就有劳诸位兄弟了,本大人到时候自后有些犒劳得地方。”

徐府下人闻言便极为高兴的开口言语道:“多谢李大人。”

李贤笑笑道:“就是一些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罢,李贤便随手取出了一块银子,随即开口言语道:“这十两纹银你先拿去花,给此番跟着过了的轿夫们搞一桌酒席,大家乐呵乐呵。若是银子不够,就让醉仙楼的掌柜挂到我的账上。”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徐府下人极为高兴的接过银子说道:“李大人一出手便是十两银子,决计够了,就五六人,三两都绰绰有余了。哪里还敢记在李大人的账上,再说李大人上次给了我们几个不少好处,我等几人就算是孝敬李大人都来不及。”

李贤闻言便笑笑说道:“本大人为了素来极为四海,喝酒的若是有些余钱,你就自个儿拿着便是。”

徐府的下人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心中暗自一算,十两银子,喝酒花去三两,足足可以落下七两银子,也算是一小笔外快了。

心念及此,此人便喜笑颜开的对着李贤一拱手致谢道:“多谢李大人如此慷慨。”

李贤笑笑说道:“小意思,小意思,不成敬意。对了,速速带着本大人到徐大人那边晤谈好了。看情形,徐大人只怕会等着急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那人便张口言说道:“对对,李大人说的一点不差,就请李大人跟着小的来。轿子在贵府外后候着呢。”

两人联袂出了李府之后,李贤抬眼一件,果然是上次的那几个轿夫。

其实这些轿夫是上次在李贤这边得了不少的好处,心里头都明白李贤这个人颇为好相处,且出手极为阔绰,故而平素这些耍奸偷赖的轿夫碰到外出的差使都不肯上心,今日听人说派轿子来请李贤李大人,这几人便争先恐后的包揽了下来,唯恐这般的好差事被人抢去了。

李贤到了跟前,一众人便对着李贤躬身行礼道:“李大人安好。”

李贤闻得此言,也微微一笑道:“哈哈,看来诸位都是熟识的老朋友了,本大人挺好,诸位看样子气色也不错。”

有名轿夫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上前开口说道:“拖李大人的福气,我们都不差。”

李贤便摆摆手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李贤便指了指方才跟自己一同出来的徐府的家丁说道:“本大人已然安排人在醉仙楼摆下酒席招呼各位,到时候诸位只管跟着这位大哥去,吃好喝好,会钞的时候就挂到本大人的账上便是。”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这些人心下自然是极为感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果然是客气,前番刚刚叨扰过。此番如何好意思。”

李贤便接口故作责怪的言语道:“只是一桌酒席,不成敬意,诸位若是不肯赏光,岂非薄了本大人的面子。”

诸人听了李贤如此而言,便开口言语道:“既是李大人有这般言说,我等去便是。”

李贤闻言便笑了笑道:“好,这般便是。”

经过这般说笑之后,李贤便登上轿子离去了。

徐有贞府邸的轿夫很快便抬着李贤来到了徐府,落轿之后,李贤在徐府家丁的引领之下很快便见到了徐有贞。

一见面,李贤便发现平素矫情镇物,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眼中的,向来是傲视天下,除却皇帝之后便是唯我独尊的徐有贞阴沉着脸,川眉紧锁。

李贤便走到徐有贞跟前深施一礼道:“徐大人,李贤来见。不知徐大人有何吩咐。”

徐有贞竟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杵在书房的案上。

引路的徐有贞府邸中的仆人见得这般情形,便开口对也徐有贞大声禀告道:“徐大人,李贤大人我们已然请来了。”

徐有贞听着这般大声的回复方才醒过神来,便张口说道:“李贤来了,快快有请,请来跟老夫相见。”

徐府下人闻得此言,只得压制着心中的笑意,一本正经的接着开口说道:“老爷,李大人已然到了跟前了。”

方才在垂头沉思的徐有贞闻得此言,方才抬起头来,一见李贤果然是到了跟前,便对着麾下的奴才啐骂了一句道:“李大人了都来了许久,如何不早些通报。”

徐府下人没有法子,只得低头告罪。

李贤见得这般情形,便出头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这不关府中人之事,只是李贤不愿搅扰大人深思,故而才让贵府之人不必出声通报的。”

听得李贤挺身出来如此维护自己,徐府下人自感倾心不已。

徐有贞见李贤有此一说,便对着家中的奴仆开口言语道:“既然李大人都帮着尔等说话,老爷我今日就放过尔等一次,如此若是李大人来了,可不要让李大人久候了,明白了没有。”

徐府的下人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忙不迭的开口点头称是。

“是的,老爷,小的明白了。”下人连声说道。

“好,老爷我今日跟李大人有要事相商,尔等退出去之后,好好守好门户,别让外人过来搅扰。”徐有贞张口吩咐了一声。

徐府的下人便唯唯诺诺的应声退下,便帮着两人锁好了门。

见到徐府家丁退下去之后,李贤便张口问道:“徐大人今日如此急切的相召李贤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问,徐有贞便叹了一口气道:“时乖命蹇,家门不幸,出了好大的一档子事,还要请李大人好好跟老夫参谋参谋。”

见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装作极为关切的言说道:“徐大人,府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妨跟李贤好好说说,若是李贤能够帮上一点忙,自会帮忙。”

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也不知是不是石亨在背后搞鬼,我女儿徐栖歆昨日在府中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昨日老夫命人将整个府邸都翻过里查了一遍,都毫无线索,一点在所不计都没有。老夫觉得应该是石亨派人做出的这番事情来,前些时候老夫在皇上面前参了他一本,只怕石亨对老夫定是怀恨在心,方才派人做出了这等情事来。”

李贤闻得此言,便张口问道:“徐大人如何确知是石亨在背后搞鬼。”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问,便张口言语道:“前些时日,老夫听人说石亨的独生子,便是那个石未风在书院中不知不觉的便被人劫持了,令那书院的山长派人到京师跟石亨说明了此事,目下虽是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那段时日恰恰是老夫在皇上面前参劾石亨,想来石亨定是将他儿子被人掳走之事算到了老夫的头上。”

闻得徐有贞有此一说,李贤在心里头暗自佩服简怀箴谋算深远,料事如神。

“这等事体,李大人有何看法。”徐有贞偏过头去对着李贤问了一句道。

李贤听徐有贞有此一问,便故意装作思忖了一下,随即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徐大人,依下官之见,令千金于府中失踪一事,极有可能是石亨指使手下人所为。”

听李贤有这么一说,徐有贞便接口追问道:“何以见得?”

李贤闻言便张口说道:“石大人,其实此事说穿了也很简单,前些时日李大人在皇上面前弹劾了石亨大人,石亨大人虽是在家中面壁思过,不过心里头焉能不痛恨徐大人。下官还听人说,石亨的姐姐应为儿子李克麟之事特意赶到石亨府上求证,惊闻噩耗之后,便中风昏厥,卧床不起。石亨少时是他姐姐拉扯大的,焉能不由此怪罪到徐大人的头上来。”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此事老夫也听说了,李克麟之死虽不是老夫的授意,不过的的确确跟老夫有些牵连,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极有可能怪罪到了老夫身上,此事倒也无可厚非。”

李贤便笑笑说道:“徐大人既然有此心念,想来对此事也是早有防备。”

徐有贞微微摇头说道:“不满老弟说,老夫确实是有所戒备,只是府中的家丁护院都是早年的长随,忠朴有余,与武功上自是有所欠缺,老夫以前听说石亨先前重金收买了不少江湖上武功卓绝之人,豢养鹰犬,必有图谋。想来此番定时让这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下的手。”

一百二十,局中棋

听得徐有贞自己口中说出了这番话,李贤心下极为欣喜,从这番话里头,李贤听出了徐有贞早就觉得石亨此人可疑,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的的确确是将石亨作为第一怀疑对象,如此一来对于分化瓦解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实在是太有有利了。

李贤觉得皇长公主的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轻轻松松的便将水泼不进的攻守同盟给化解了,而且还是一种极为巧妙的法子。

“徐大人说的是,不知徐大人想要如此处置令爱失踪之事?”李贤开口追问道。

世人多是舐犊情深,即便是徐有贞这般的奸臣,于此也是如此。

听的李贤有此问话之后,徐有贞便有些黯然的言语道:“目下也没有太好的法子,老夫想去求皇上,毕竟只有宫里头的东西两厂声息广通,只要皇上下令,小女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希望。”

听得徐有贞言辞间如此悲凉,李贤便从旁说道:“大人,大人切不可如此悲观,就算是真是石亨下的手,只怕也不敢对令爱如何?”

话说关心则乱,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心下不免微微一动,便慌忙张口问道:“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贤闻言便张口说道:“此事说来也不甚繁难,照着徐大人方才所言,即便令千金失踪一事真是石亨派人所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也不是没有解救的法子,只要徐大人自个人沉得住气,事情也不是不能解救。”

听得李贤这般说法,徐有贞颇有些好奇的开口言语道:“倒是要好好求教李大人一番,此话究竟怎么讲?”

李贤见徐有贞如此追问便接口言语道:“徐大人请想,若是石亨果真是为了儿子之事怀恨在心掳走了令千金,那么事情也很简单,石亨这般做法无非是想要大人将他儿子送还回去,或者是以此为要挟,要求交换人质。”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便张口说道:“李大人所言固然有理,只是石亨之子石未风失踪之事跟本大人丝毫无涉,本大人哪里能够拿出人来跟石亨换会我的宝贝女儿。”

李贤闻言便笑笑说道:“石亨可不知这等情形,李大人可以藉此机会试探一下令千金是否被石亨所劫持。”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顿时明白了不少,便接口说道:“不错,不错,老夫的女儿失踪自是煎熬,石亨丢了儿子也好不了哪里去。看来想要知道我女儿是否被石亨命人劫持走,还是需要好好的想法法子诈一下石亨。”

李贤闻得此言,便接口说道:“大人所言极是,正是要好好的诈骗一下石亨,否则若是无缘无故的在皇上跟前提及石亨的这般罪名,若是石亨反诬,到时候大人在圣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听得李贤托出了这么一个大帽子,徐有贞细细想了一想觉得李贤所言倒是一点不差,要是自己没有证据无端惊动了皇上,非但没有法子救出女儿,说不定别石亨一顿反诬,势必会牵累了许多人,到时候,只怕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也戴不住了。

“李大人果然是金玉良言,不错,不错,眼下一点证据都没有,要是无端的到皇上跟前言说此事,自是不足采信于人。”徐有贞点点头说道。

听的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无真凭实据在手,实在不宜惊动了皇上。要是徐大人果真要去求皇上调动东厂西厂锦衣卫出手帮忙,下官就跟大人陈说利弊,假如惊动皇上,皇上会不会觉得徐大人恃宠生娇,将这无妄之事硬往石亨头上塞。”

徐有贞听的此言,也是悚然一惊,心下暗自庆幸在行事之前先差遣家丁到李府中请来了李贤过来参谋此事。

要是没有李贤参谋此事,事情只怕真是会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一意孤行,有无阵脚,很有可能会让石亨揪住把柄,如此一来,事情可就难办了。

徐有贞当下有此想法,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说道:“李大人所言之事正合我意,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不到于皇上跟前求诉的时候,唯有真的把握住了李贤的证据,此事方能如此行事。”

李贤闻言便点点头说道:“徐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徐有贞心下对李贤产生了极为信任的感觉,沉吟了一下之后便对着李贤追问道:“李大人,照着眼下的情形看来,李大人有何看法,是否有妙计可以帮本大人度过这一个难关?”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也无太好的法子,不过李贤尚有一计,庶几可以让徐大人得知劫持令千金之事是否是石亨派人指使。”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心下一喜,便张口追问道:“还请李大人多多垂教。”

李贤闻言,慌忙张口言语道:“这如何使得,徐大人,下官也是一孔愚见,算不得如何,更不敢说什么垂教了。”

徐有贞闻言,便摆摆手说道:“但说无妨,都是自己人。”

李贤见徐有贞这般情态,便开口说道:“这条计策也是方才无意中想出来的,既然石亨便不知道石未风是大人派人劫走的这般情形,大人眼下又欲要求证石亨是否派人劫持了府上的千金,徐大人何妨藉此机会,假冒真是劫走了石未风,派人送一封书信过去,就说愿意以人质抵换。”

听得李贤有此说法,徐有贞不免怔住了,李贤的这发法子实在是有些大胆了。

不过即便如此,徐有贞的心难免还是被说动了一些,因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是能够尽快的搞清楚女儿的下落,李贤给出的计策倒不失为一条绝妙的计策。

“好,为了我的宝贝女儿,老夫就故意试探一下。”徐有贞失声喝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断喝,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方才只是下官的一孔之见,不足采纳,徐大人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说道:“算了,老夫这一次也就豁出去这么一回了,石亨此人阴险狡诈,老夫跟他同朝共事,自是知之甚深,从目下看来,除却老弟献上来的这一条出其不意、釜底抽薪的妙计之外,还真是没有法子确证我女儿于府中无缘无故的失踪一事跟石亨有无关联,既是如此,老夫也唯有用一用这等的疑兵之策,探视虚实了。”

听得徐有贞的意思是采纳了自己的意见,李贤心里头极为欣喜,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真如他跟皇长公主所言,一旦徐有贞跟石亨之后的攻守同盟出了一丝裂缝,日后居间挑拨,刻意离间也便容易多了。

李贤心下极为佩服皇长公主的远见卓识,心里头也很是高兴,不够在徐有贞这个老狐狸跟前自然是不敢丝毫有所泄露,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若是徐大人有此决议,李贤也觉得此计不妨一试。”

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得知石亨究竟有无派人劫持了我等宝贝女儿,李大人的这般妙计可以一试。”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拱拱手说道:“徐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得知徐大人的掌上明珠的下落如何,也为了试探一下石亨,此计断然可以一行。”

李贤说的斩钉截铁,徐有贞闻言,心下便大是感动,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说道:“李老弟,老夫有你这般智囊相助,实在是极感欣慰,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想要知道石亨究竟是否对我的歆儿做出了何等事体,是否有意派人从我府中劫走了歆儿,目下虽是一大谜团,不够李大人倒是给出了一个极为巧妙的法子,一旦可行,便可得知此事的底蕴。”

李贤闻言,便对着徐有贞笑笑言说道:“李大人,此事全由大人做主好了,下官不过是从旁出出主意。”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这般谦虚的说法,便接口说道:“李老弟不必谦逊,若是此番老夫能够将女儿安然救出,异日便亲自带着女儿到李府叩谢大恩。”

李贤闻言,便张口言说道:“徐大人,这可不敢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即便办成了,下官也只是参谋之力,微末小功,如何敢受徐大人父女之礼。”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看看言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大人虽只是出了一条计策,可是此计事关小女安危,过若见功,焉敢不上门致谢。”

李贤见得这般情形,便张口言说道:“徐大人,这些都是后话,目下不必过于纠缠此事。还请徐大人妥为安排,以期能速速救出令千金为盼。”

听得李贤的这番殷勤致意,徐有贞心下颇有些感动,便伸手拉过李贤道:“李老弟对小女如此关切,日后小女若是平安脱险,老夫就算就算让她认了李大人为干爹也无妨。”

李贤闻得此言,慌忙摆手说道:“徐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只要徐大人的掌上明珠能够吉人天相,得以平安归来,下官心里头便甚敢欣慰了,如何敢僭越作为令爱的干爹。这可是万万使不得之事。”

徐有贞见李贤一口坚辞,便装作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既是如此,也罢,李大人,此番就多多谢过你的妙计了。”

李贤闻得此言,便接口说道:“李大人说笑了,这不过是李某的一孔之见,至于事情是否能如所料的顺当,目下还是未知之数,徐大人何必谢我。”

徐有贞闻得李贤有此一言,不由有些感慨系之的说道:“坊间盛传李老弟是个信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向李老弟这般的国士无双人物,真是稀缺罕有。朝中衮衮诸公,哪一个都没有李大人这般的贴心贴肺。”

听得徐有贞有此赞誉,李贤便开口言说道:“徐大人这般赞誉之辞,李某人当真是受之不起。徐大人这般知遇,下官也就竭诚尽忠的说说下官的看法,此番的事情,徐大人在事情明朗之前切切不可去求皇上调动东厂西厂锦衣卫帮忙。锦衣卫是宫里的人是一,另外锦衣卫也是皇上的禁脔,为人臣子者若是擅自求皇上调动锦衣卫,即便皇上答应了下来,只怕日后皇上心里头也会有些不快,留着这么一块心病在皇上心里头,日后只怕对李大人不利。另外,据大人所言,李克麟在牢中吞金自杀一事虽是不知究竟,不过大人曾因此事给皇上上折子言说他是畏罪自杀,藉此一并弹劾石亨,从此事可以得知石亨心里头一定是极为怨恨大人。如今大人的千金不知缘和突然失踪,此事跟石亨必然大有牵连,目下虽是不知道是否正是石亨派人掳走了贵府的千金,不过跟石亨有关必是不差。”

见李贤有这般语重心长的分析和告诫,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不管是不是石亨派人掳走了我女儿,从情形上推论,石亨的嫌疑自是最大。”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心下知道徐有贞也是最为怀疑事情便是石亨指使人做得。

心里头这般想法,李贤便知道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算是破裂无疑了,目下要促使这个攻守同盟尽早尽快的分崩离析,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也并非无可为。

不过李贤也不想在徐有贞面前形迹太过,以免让徐有贞觉察出自己的动机来。

看情形差不离了,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张口言说道:“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离着明朗也快近了,只要大人试探一下石亨的态度,庶几可知贵府千斤失踪一事跟石亨有无关联。”

徐有贞闻言,也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这般,不管眼下如此,老夫已然决意动一动石亨,看看石亨究竟有无打着这般主意。石亨的儿子石未风就算是真的被人劫持走了,也不敢牵累到我女儿身上,若是石亨果真做出了这等事体,日后老夫定于他不死不休。”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言说道:“石大人看着办便是。时候不早了,李贤先行告退。”

徐有贞也觉得今日跟李贤谈了谈,算是谈出了解决眼下的危机的法子,便张口言说道:“今日匆匆忙忙的将李老弟从府中召来相见,只怕是有失唐突,李大人请先行回去歇息去吧。”

李贤闻此言,便接口言说道:“也罢,徐大人,筹谋之事就有大人亲自操刀,下官这便先行回府。大人若是有事,不妨命人再来宣召便是。”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说道:“此番真是多谢李老弟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来,今日老夫亲自送李大人出去好了。”

李贤闻言,慌忙接口说道:“何必劳烦徐大人相送,这府中李某和来过好几趟了,大人派一名家丁前头给李某领路即可。”

徐有贞闻得此言,摇了摇头坚持道:“李大人不必客气,老夫今日一定要送送李大人。”

见徐有贞一意坚持,李贤只是不便固辞,便对着徐有贞施礼说道:“大人躬自送行,李某人至感盛意。”

徐有贞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何必说两家话。”

两人绸缪一番之后,徐有贞便亲自将李贤送出了徐府。

相互施礼告辞之后,徐有贞便回到了府中,细细思量李贤今日所献之策。

通盘筹算,权衡利弊之后。

徐有贞便挥毫泼墨,亲自用左手写了一封书信。

信件里头所言之事倒也极为简单,徐有贞只说石未风在自己手中,各自手中都有对方想要的东西,不妨约个时间好好晤谈一番。

徐有贞刻意用左手写字,便是为了防范石亨拿着这封信为证据到皇帝面前告状。

徐有贞宦海浮沉多年,深知官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很多的事情都不可假手于人,一旦假手于人便别无秘密。

故而徐有贞花了数年时间,暗自练就了一番左手的书法,也正是为了防范这等事情。

徐有贞练就的这手绝活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写完了这封信件之后,徐有贞便唤来府中的一个极为忠诚老实仆从。

仆从一进来便对着徐有贞躬身行礼道:“老爷,吩咐小的过来有何要事吩咐?”

徐有贞将手中的那封没有署名和落款的信招了一招说道:“你到石亨府邸一趟,就说本老爷有封信要你当面交付个石大人。不过你要切切小心,绝不可将此信遗失了。此信事关重大,路上也要小心,一定要当面交付,切记,切记。”

【很多人喜欢李贤,也有很多人不喜欢。_他是女主的棋子。】

一百二十一,互猜忌

下人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不由微微一怔,失声说道:“石大人,老爷真是要小的将信送到石大人府上去?”

闻得此言,徐有贞微微一笑道:“正是,这件事可不容半点闪失,要亲手交到石大人的手中。”

听徐有贞这般斩钉截铁的说法,徐府的下人心下明白了此事至关重要,便对着徐有贞点点头说道:“老爷放心,哪一会老爷吩咐之事小人不是办的妥妥当当的。”

徐有贞听下人有此说法,便接口言说道:“此事办成之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这人便张口言说道:“是老爷。”

说罢此话,这名徐府的小人就毕恭毕敬的从徐有贞手上接过了这份秘信,随即当着徐有贞的面贴身藏好,接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请老爷于府中稍后,小人即刻替着老爷办理此事去。”

徐有贞闻言便颔首道:“速去速回,老夫就于府中静候好消息。”

这名徐府的下人辞别了徐有贞之后,很快便出了府邸,随后大步流星的朝着石亨的府邸赶去。

薄暮时分,正当石府掌灯的时候,此人便感到了石府。

徐府的下人倒也机灵,很快便打通了门房这一关。

门房听他说是徐有贞差遣来的,自然也不敢怠慢,一边招呼着,一边便速速通报了附中的石亨。

石亨听人说徐有贞派出信使来访,心下也颇有些吃惊,心下想了一想,觉得徐有贞此时派人来自己的府上,必有蹊跷,便让门房将此人接引进来。

石亨有令,府中的下人自是遵命,很久便将徐有贞派来的使者领到石亨面前相见。

见到了石亨之后,徐有贞府邸的这名下人便张口说道:“小的见过石大人,也替小的主上多多问候石大人。”

石亨闻得此言便接口言说道:“这倒是不必,你们家的徐大人可是当朝的宰辅,若是在唐代,那可是礼绝百僚的绝顶人物,石亨不过是朝廷里头的一介官员,如何敢受这份礼遇。”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徐有贞府邸来的信使便接口说道:“石大人不必客气,朝中谁人不知当今世上除了皇上之外,就属我们徐大人跟石大人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物,而我们徐大人对石大人赫赫战功一向都是敬佩有加的。”

石亨闻得来人有此说法,心下不由有些犯疑,心里头不明白徐有贞这是怎么了,如何派来这么一个人,处处高抬自己。

心下这般想来,石亨便摆摆手说道:“客气,客气,回去之后也替石某人多多拜候贵府的徐大人。”

徐有贞府邸的来人便殷勤致意道:“石大人才叫客气,这是自然。”

石亨微微点点头,随后开口说道:“徐大人很少派人来鄙人的宅子里头,不知道贵使今日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听得石亨问及了正题,徐有贞府邸之人便看了看旁边石府伺候一旁的人,随即开口言说道:“石大人,不知能够借一步说话。”

见徐有贞派来之人有此请求,石亨心里头也明白今日徐有贞派来的信使定然有要事相告。

心下微微一转念头,石亨便对着屋子里头伺候着的下人开口言说道:“尔等皆先退避,等本大人想召唤再行入内。”

听得石亨有此一说,石府中的家丁婢女自是不敢怠慢,很快便退避了出去。

等到下人们都退避出去之后,石亨便对着这人开口言说道:“如今我附中的奴婢都退避干净了,贵使但言无妨。”

徐有贞府邸来人看了看四下,便点点头,随即从贴身的衣兜里头取出徐有贞让自己亲手转交给石亨的迷信。

随后之人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说道:“此信是鄙上吩咐小人当面转呈给石大人的,石大人可以看看。”

石亨听他说得这般郑重,便接过一看,只见信封上略有汗渍,显然是之人贴身所藏的秘信,不由多了几分重视。

亲手挑开信上密封的火漆之后,石亨接过来在灯下细细看了一遍,顿时面色大变。

徐有贞的秘信上终于验证了石亨这几日悬在心头的一件事情,自己的儿子想要石未风果然是落入了徐有贞的手中。

心里头想到此事,石亨不由有些隐隐作痛,心里头暗道:徐有贞这老狐狸果然是厉害,做出了这等事体之后,居然一点消息都不透,幸而自己也派人捉住了他的女儿,如此一来,徐有贞手中有自己的宝贝儿子作为人质,而自己手中也握有徐有贞的宝贝女儿。

眼下看来,依旧是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而徐有贞的信中说约定一个时间和地点好互相换回来,这个提议对于石亨而言虽是感到有些屈辱,不过石亨很疼爱自己的独生子石未风,眼下既然徐有贞有此提议,石亨心里头也觉得不妨考虑一下徐有贞这番信里头的法子。

石亨强自压抑了自己心中的愤懑之情,矫情镇物的对徐有贞派人的信使开口言说道:“既是如此,也罢,容石某人考虑考虑再派人复信给徐大人。”

听得石亨有此表态,徐有贞府上的这名下人便开口言说道:“既然是石大人是这般意思,小的便先行回去回复我们家大人了。”

石亨便摆摆手说道:“恕不远送,请自便便是。”

徐有贞府邸的这人便辞别了石亨,随即便出了石府。

出了石府之后,很快便回了徐府。

回到徐府之后,头一件事情自然是跟徐有贞禀报此行的消息。

“老爷,小的回来,已然按着老爷的吩咐见那封信亲手交给了石大人。”下人对着徐有贞回复到。

听得这么小人有此言语,徐有贞便有些焦急的问候道:“事情究竟如何,石亨是如何一个态度。”

这人听得徐有贞有此问话,心里头略微有些踌躇,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老爷,你问石亨是何等态度是关于什么事情。”

听得下人有此问话,徐有贞方才发现自己的问话也语气都焦切了一点,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也不是旁的事情,就是问你石亨见到了本大人的那封迷信之后,究竟看了没有,若是看过了,石亨看过之后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徐有贞府邸中的这名下人方才领会过来徐有贞的意思。

领会了意思之后,这名下人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老爷,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大人似乎对老爷信上的内容极为感兴趣。”

听得这名下人有此一言,徐有贞便颇有些惊奇的张口追问道:“此事如何得见?”

见徐有贞有此一问,这名下人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小人到了石府之后,亲自见到了石大人,也将老爷托付给小人转呈的那份信亲自当面交付给了石大人,石大人对于这份信也是极为上心,就当着下人的面将信给挑开看来。”

徐有贞听他这般说法,便张口言说道:“石亨当着你的面看了老夫的信,后来说了一些什么。”

听得徐有贞有此追问,徐府的下人便张口回复道:“石大人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说了声既是如此,也罢,容石某人考虑考虑再派人复信给徐大人,随后便将小的打发了回来。”

徐有贞听得此人有这般的说法,不由低下头细细想了一下,石亨的这般反应倒是在徐有贞的意料之中。

徐有贞心里头明白石亨绝不会再旁人面前表现的过于软弱,故而自己虽是听从了李贤的建议,给石亨送去了这么一份事关石亨的独生子石未风下落的信,石亨矫情镇物的功夫倒也不容小觑,居然在这等绝大的消息面前不动声色。

这般想来,徐有贞心里头都有些佩服石亨,徐有贞觉得石亨此人果然是个人物,自己在得知女儿无缘无故在府中失踪之后,虽是还能镇定自若的安排人搜寻,不过要是有人给自己送来一份自己女儿下落的迷信,只怕自己也做不到石亨这份的淡然和矫情镇物。

不过徐有贞也从石亨的反应和回话中嗅出了一件事情来,看来自己的女儿还真是如李贤反分析的那般,正是石亨派人捉去了。

若不是石亨指使人所为,决不至于会有这番的答复。

心里头想到了此事之后,徐有贞便觉得石亨果然是阴险狡诈,为了达到目的,做事不择手段。

徐有贞心里头系念掌上明珠徐栖歆的安危,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在心中想了一想,觉得自己的女儿若真是被石亨派人虏获到了石亨府邸之后,目下想要尽快的救出自己的女儿,唯有到兵部尚书府上去借兵一用。

兵部尚书还是自己的朝中好友,也是朝廷抗衡石亨一系武将势力坐大的最后保障。

徐有贞觉得只要自己亲自到兵部尚书府上一说,此人必定会派兵帮着自己料理此事。

心下想定了这个计谋之后,徐有贞便是一刻也不能等了,便对着家丁吩咐道:“速速命人备下轿子,老夫要到兵部尚书府上一趟。”

听得徐有贞有此号令,家丁自是不敢怠慢,便退出备置轿子去了。

顷刻之后,徐有贞便做着轿子去了兵部尚书府。

兵部尚书是徐有贞在朝中的一大奥援,也是朝廷节制石亨一派势力的重镇。

最为兵部尚书是为朝中指挥武官的最高职衔,可是石亨手握重兵,丝毫没有将兵部尚书放在眼中,对于兵部尚书而言,石亨便是他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也因为跟石亨以及石亨一派的武官常有龌龊,兵部尚书自然是跟徐有贞走得很近。

因为朝中的重臣里头能够跟石亨平起平坐的大臣以前还有个于谦,目下只剩下一个徐有贞了。

故而听门房来报徐有贞大人亲自来拜候,兵部尚书也不敢怠慢,便命人大开中文相迎。

等开了中门之后,兵部尚书自是亲自趋引了出来。

徐有贞落了轿子,便见到兵部尚书府中门大开,兵部尚书王晓峰亲自迎接了出来。

“王大人实在客气,如此大开中门,徐某人如何担待的起。”徐有贞笑笑言语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王晓峰快步趋奉到了徐有贞的跟前对着徐有贞施礼道:“徐大人大驾光临,下官真是有失迎迓。”

徐有贞接口言说道:“王大人不必如此。你我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客气,大开中门,实在是太过尊崇老夫了,如此抬爱,老夫也受之不起。”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兵部尚书便开口言说道:“徐大人客气,当今天下,王某人只开中门迎候两个人,一个是万人之上,富有四海的当今天子,另外一个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徐大人。也唯有皇上跟徐大人是下官倾心敬服之人。”

见兵部尚书王晓峰如此言语,徐有贞便打哈哈的对他言语道:“王大人正是目无余子,老夫得大人如此尊奉,未免太过,受之有愧啊。”

王晓峰闻言便对着徐有贞张口招呼道:“徐大人客气了,请随下官到府中一叙。”

听得王晓峰有此一言,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也罢,就请王大人前头领路。”

王晓峰便屁颠屁颠的接引着徐有贞到了花厅。

到了花厅之后,兵部尚书王晓峰自是亲自招呼徐有贞做上座。

徐有贞一意坚辞,王晓峰无奈。

“徐大人,你的科名在前,是谓十三科的老前辈,理应徐大人上座此是。”王晓峰张口招呼道。

徐有贞微微摆手说道:“今日来此,我是宾客,王大人是主人,不比朝堂,还是分主宾坐下好了。”

见徐有贞坚持不肯,王晓峰也没有法子,只得开口言说道:“也罢,大人既然是这般说法,下官也毫无法子,那就依着大人的意思,今日下官僭越了。”

“谈不上僭越,这是规矩。今日是好友相会,朝廷的体制仪礼权且放到一边好了。”徐有贞笑笑说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说法,王晓峰便开口言说道:“也罢,就照着徐大人的意思办,今日就只分宾主,不论其他。”

徐有贞见王晓峰有此一言,便张口说道:“王大人说的是,今日就只分宾主,不论其他。”

绸缪了一阵之后,两人便分宾主相对而坐。

王晓峰便命府中泡上好的龙井茶相待。

兵部尚书王晓峰起居奢华,对于饮食之道素来也是颇为讲究,在朝廷里头众官之中更是声名赫赫。

龙井茶很快便齐备了,侍女一上来就先给徐有贞敬茶。

上好茶之后,徐有贞微微闻了闻,便对着王晓峰张口言说道:“同官中人言王大人对饮食之道素为讲究,颇有孔圣人割不正不食的遗风,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果是如此。”

听得徐有贞有此赞美之辞,王晓峰慌忙避席离坐对着徐有贞张口说道:“大人所言正是让小人无地自容,醉心此道,对家国百姓毫无裨益,哪里记得上徐大人每日忧切国是,关心民瘼。”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说道:“王大人这般赞誉老夫,老夫也是受之不起。”

王晓峰闻言便接着开口言说道:“徐大人请茶。”

徐有贞便举起茶杯对着王晓峰施礼,随即开口言说道:“王大人也请。”

两人对饮过后,王晓峰便张口对着徐有贞说道:“徐大人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大驾光临,寒舍自是蓬荜生辉,自是不知徐大人今日来此,究竟所为何来?”

听得王晓峰有此一眼,徐有贞便一板一眼的张口言说道:“王大人所言甚是,老夫今日登门造访,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见徐有贞说出了这番话,王晓峰心中一动,便迟疑的问了一句道:徐大人位高权重,当今皇上对徐大人也是言听计从,徐大人莫非还有和难事不成?”

徐有贞听得王晓峰有此一问便吁了一口气道:“王大人闻得好,老夫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朝中朝外,反对老夫之人更是数不胜数,更有一些阴险狡诈的小人,最为喜欢从旁边使诈,屡施暗算,最为防不胜防。”

王晓峰素来跟徐有贞形迹不拘,听徐有贞有这番的感慨,心里头便知道徐有贞是遇上了烦心事。

如此想来,王晓峰便张口追问道:“徐大人莫非又有人兴风作浪,想要在徐大人头上动土。想来朝中跟大人不睦的且想要对付大人之人也是有石亨那个狼心狗肺的贼子奸臣了。”

徐有贞便接口言语道:“正是如此,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石亨。”

王晓峰听得徐有贞这般说法,便接口追问道:“石亨有对大人做出了何等龌龊之事。”

听得王晓峰有此追问,徐有贞便张口言说道:“石亨派人劫走了小女。”

兵部尚书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颇为诧异,慌忙接口问道:“徐大人,石亨果真做出了这般毫无体统之事。这等事体石亨如何做的出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百二十二,茅塞开

听得王晓峰有此一问,徐有贞便接口应答道:“王大人这些时日可曾听说一件怪事?”

王晓峰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接口言说道:“怪事,何等怪事,下官一无所知。”

徐有贞便张口解释道:“此事我也是听市井的留言,并无确证,不过确和石亨有关。”

听得徐有贞提及留言,王晓峰便拍了拍自个的脑袋说道:“徐大人提及此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昨日听人说石亨的儿子石未风无缘无故的在书院中失踪了,书院山长遣人寻了许久,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后来便派人骑马到了石府告知了此事。”

听得王晓峰有此说法,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老夫听说的留言也是止于此,可是石亨却觉得是那儿子失踪一事是老夫所为,居然派人到老夫的家宅中暗中掳走了小女。”

王晓峰听得徐有贞有这般的说法,不由大为失惊的开口说道:“徐大人,果有这般情事不成。石亨莫非是得了失心疯。”

听得王晓峰有此一言,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石亨爱子心切,老夫倒也能够体省的出来,可是即便他儿子石未风失踪了,如何可以将这屎尿盆子胡乱扣到老夫的头上,还派人掳走老夫的爱女,令老夫家宅上下不宁。”

王晓峰闻言微微一怔,便开口追问道:“徐大人可有真凭实据在手。”

徐有贞便接口言说道:“老夫写了一封信给石亨,已然确证了此事,老夫之女想来便在石府之中。今日老夫冒昧上门,便是欲要借王大人之力,速速救我女儿脱离苦海。”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原本就跟石亨有隙的王晓峰便拍着胸脯答道:“事情当真如此,请徐大人放心,明日下官便为李大人出头。”

徐有贞听他这般一说,自是感激的点点头说道:“王大人如此襄助,徐某人真是感激不尽。”

兵部尚书王晓峰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便接口言语道:“徐大人这话怎么说来着,平素若不是徐大人在背后支持,下官这个兵部尚书的位子只怕早就让石亨一派的朋党夺去了。要是真的说起来此事,是下官要多些大人才是。”

听他这般说法,徐有贞便摇摇头说道:“王大人得意荣赝兵部尚书是皇上的恩典,石亨在如何厉害,也大不过皇上,老夫自然也就更不必提了了,王大人的得任此职乃是当今皇上对于王大人的信任。”

王晓峰听得这话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正是推美于人,下官是那块料子下官心里头明白,这些年来若不是徐大人从旁提携和扶掖,下官就算是鸿运当头也不可能平步青云,升到如今的这等部堂的高位。说来说去,还是的徐大人的助力方能如此。”

徐有贞闻言便张口说道:“也罢,既然王大人是这般人物,老夫今日也就掠美一番,算是贪天之功好了。”

王晓峰闻得此言,慌忙摇手说道:“徐大人这哪是贪天之功,照着下官看来,这是实至名归,得其所哉。”

徐有贞见王晓峰如此敬重自己,心下自然极为高兴,便开口言说道:“王大人,你看老夫的爱女之事如何处置才是。”

见徐有贞将话题转到了他女儿徐栖歆身上,王晓峰便接口言语道:“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倒也不复杂,若是掳走徐大人的爱女之人真是丧心病狂的石亨只怕,那么大人之人想来定是在石府之中,明日我便传令步兵衙门的将官领着精兵强将跟大人去一趟石府。”

听王晓峰有此表示,徐有贞自是大喜过望,想了一下,就对他张口言说道:“王大人,你就不怕为了我而得罪了石亨石大人。”

王晓峰听徐有贞有此一问,便张口言说道:“徐大人,你也知道石亨此人在朝中对下官是时常挑剔,下官跟石亨也是素来不睦,好几次若为大人出面转圜,只怕我跟石亨早就拼个你死我活了,要真算起来,下官在朝中的势力绝不是石亨的对手,不过下官也有王牌。”

见王晓峰说他手上也有王牌,徐有贞心下不由微微一动,假意说道:“哦,王大人手中还有王牌,不知道是什么王牌。”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王晓峰便略微有些尴尬的开口言说道:“这事情下官有些不好说,不过既然徐大人见问,那下官可就直言无忌的,算起来下官的王牌便是徐大人。”

王晓峰张口说出了这般话语,徐有贞不由扑哧一笑说道:“王大人不会是睡糊涂了说梦话吧,老夫如何成了大人的王牌了。”

听得徐有贞有此质问,王晓峰慌忙张口解释道:“徐大人可不要不信,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朝中哪里有人可以跟徐大人比肩,就算那石亨在前些时日倚仗皇上的恩宠,权倾朝野,不也被大人上了一道奏章便将他打回原形了么。如此算来,朝中高官虽多,不够都是尸位素餐的泥人木偶,只要徐大人此事朝廷的主事之人,柱石之臣。”

听得王晓峰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说道:“王大人这般赞誉老夫,老夫如何担待的起。”

王晓峰接口道:“徐大人,方才下官所言,绝非是溢美之辞。而是极为寻常的道理,就说前些天石亨吃了一个大亏的事情,那可是朝野共见之事,皇上传圣旨申斥了石亨,天下人都是知道了,不管如何,大人真是朝廷的功勋柱石之臣,绝无第二人所能比肩的。”

听王晓峰有这般的说法,被拍了一通马屁徐有贞便接口言语道:“王大人真是客气,老夫已经是老朽了,日后退下来,朝廷就要靠着王大人这样的耿介之臣撑持了。”

王晓峰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极为受宠若惊,慌忙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说哪里话,徐大人青春正富,还可以扎扎实实的给皇上和朝廷办上几十年的事情,哪里轮的上下官力效前驱。”

听得王晓峰有此言语,徐有贞便哈哈笑道:“王大人也不必自谦,王大人所做之事皇上跟老夫都看在眼里,若为如此,当年老夫也不会跟皇上保荐大人担任兵部尚书一职,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老夫年老力衰,只怕已然是不得永年,若是时机合宜的时候,老夫便会在皇上面前提议由王大人来接老夫的班。”

听的徐有贞有此一言,王晓峰慌忙对着徐有贞跪拜说道:“徐大人如此恩遇,下官此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徐有贞笑着扶起王晓峰,接着便开口言说道:“王大人这可就见外了,朝中衮衮诸公,能够合得老夫眼缘的并无几个,而能够的老夫欣赏的却唯有王大人一人,老夫若是能得王大人传扬衣钵,盛世功名,垂之久远,老夫就算是入土也心安了。”

见徐有贞有对自己有这般的期许,王晓峰慌忙接口说道:“下官能得徐大人此番青眼相看,这辈子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徐有贞听得这话,接口说道:“王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朝廷之事还有很多需要王大人费心打理,日后朝堂大计老夫可就托付了王大人了。”

王晓峰听得徐有贞有这般的托付期许之辞,慌忙对他摇手说道:“徐大人不必如此客气,目下徐大人在朝廷之上,下官等文武百官无不唯徐大人马首是瞻,不管情势如何变化,下官定然是站在徐大人这一边的。”

听得王晓峰有此的表态,徐有贞也颇有些感慨的开口言说道:“徐大人能如此言语,老夫自是心安,明日之事还要托劳阁下才是。”

王晓峰听徐有贞有这般吩咐,便拍了拍胸脯开口言语道:“还请大人放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明日下官亲自挑选精兵强将,跟着徐大人带兵到石亨府上一行。”

“那就有劳王大人帮忙了,老夫先行谢过。”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王晓峰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这些事情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徐有贞忧心爱女,便连连对着王晓峰称谢不已:“多谢王大人帮忙。”

而王晓峰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不必客气,自眼下看来,帮了徐大人也是帮自己的忙。石亨这小人,下官也早就想治一下他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大人今日奉告此事,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两人商议停当了之后,徐有贞便跟着王晓峰告辞回去了。

告辞回去之后,徐有贞细细闻了闻家中仆从彻查的情形,仆从们都说将整个徐府都翻过来搜查了几遍,依旧是毫无音讯,自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只怕难以有好的结局,小姐失踪一事便如谜团一般,不宜解开。

徐有贞听得麾下的这些仆从有这般言语,默认呆坐了许久,心下越发觉得爱女失踪之事便是石亨搞的鬼无意,想了一下,便写了一封信,将明日要到兵部借兵到石亨府中搜人的事情细细叙了一笔,然后派人见信送给李贤一观。

李贤接的心一看之后,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连夜赶到了简怀箴处,传递了这个消息,请简怀箴决断此事。

简怀箴从李贤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徐有贞爱女心切,已然是乱了分寸,以石亨狡兔三窟的奸猾,就算是掳走了徐有贞的女儿,也绝不会放到自己家中,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借兵一招已然是败笔。这般做法定然是对付不了石亨,石亨也绝不会这么轻易让徐有贞跟王晓峰将人搜到,此计不成,石亨便会到皇上面前告状,反诬徐有贞,到时候徐有贞只怕就要难堪了。”

李贤闻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这般说来,这倒是一个剪除徐有贞的好机会。不若默许其成,到时先将徐有贞剪除掉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建言,细细思量了一会随后说道:“此事绝非如此轻易可成的。若是徐有贞就此败亡,石亨的势力一无所损,日后一旦做大,便愈发不可收拾。蔓草犹不可除,何况是石亨这般胸有城府,腹有奸谋的奸臣。”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方才觉察到了这个问题。

觉察这一情形之后,李贤心里头对于简怀箴便是愈加的佩服,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目今确实可以从徐有贞跟石亨相斗中乘机取势,可是即便取势的后果可以轻易的将徐有贞干下台,可是对石亨的势力并无损害,日后皇帝便会一心一意的依赖石亨,那么想要对付石亨便会愈加的艰难。

如此治一经,损一经的法子绝非上策。

心里头洞察了此事,李贤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情形正如公主所言,就算是能够将徐有贞扳倒,可是无法动摇石亨的话,也非善了之策。”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扳倒徐有贞,而无法攻伐石亨,绝非一件好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就算轻易剪除了,可是最多是将徐有贞一派的势力转移到了石亨的麾下,照说石亨是武将出身,目下已然掌控了朝廷里头泰半的兵力,若是日后情势变成朝中的文官集团也跟石亨一脉联合,事情可就极为难以收拾了。”

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深以为然,便对着简怀箴颔首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若是演变成那般的局面,对于你我而言,事情便绝非如此简单了,石亨的势力一旦做大,独霸朝中,想要剪除石亨比目下还要困难十倍。”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言语,便对着李贤开口说道:“李大人所虑甚是,眼下只能挑拨徐有贞跟石亨互为敌对,可却不能让他们过早分出胜负来。”

听得简怀箴有这般说法,李贤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的意思是,徐有贞此计不通,还会贻误了大事。皇长公主想要我藉此机会点醒徐有贞么?”

简怀箴对着李贤点头说道:“正是此话。”

徐有贞便继续开口追问道:“从徐有贞派人送来的信中说,徐有贞已然跟兵部尚书王晓峰商量停当了,明日一走,就会到兵部大堂借兵,皇长公主,下官应当如何劝告徐有贞打消这个念头,毕竟徐有贞认为爱女被围,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若是求到别家去,自然是毫无法子可想,不过此事正好落入了我等的掌握之中,事情便不那么难办了。”

李贤听简怀箴有此一言,便上前请教道:“皇长公主,下官还是有些不明白,此事应当了解,方能皆大欢喜,照着目下徐有贞的情形来看,他是已然气昏了头,照下官看来徐有贞援引兵部尚书王晓峰,已然是想要跟石亨撕破脸大干一场了。”

听的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一点不差,徐有贞已然是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可是眼下还不是徐有贞如此行事的时候,如今的法子唯有先让徐有贞放下这条计策方才能够将情势逐渐控制到我等的手中。”

李贤闻此一言,便开口追问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绝非如此简单,皇长公主可有解救目下的情势的良方妙策,尚请示下。”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说来此事倒也不难,不过依旧需要委屈李大人从中斡旋。”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顿感一振,接口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还请皇长公主示下。”

简怀箴闻的此言,便张口言语道:“此事倒也极为简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是想要石亨放过他女儿,而石亨也是怀疑劫走他儿子石未风的是徐有贞背后秘密授意指使人做出来的,石亨也就这么个纨绔子弟,那李大人刚好可以藉此机会居间斡旋,继续挑拨徐有贞和石亨的关系。”

听得简怀箴的这般说法,李贤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的意思是让下官居间疏通不成。”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所得一丝不差,正是要俩人疏通一下。”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说,微微明白了一些,不过心里头依旧觉得有些窒碍难明之处,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追问道:“皇长公主,下官又当如何疏通方能收效。”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事情倒也不算复杂,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要先说服徐有贞即可。李大人明日可对徐有贞说举兵攻入石亨府上甚为不智,因为一旦皇上得知了此事之后,心里头便会觉得徐有贞大人撇开了朝廷和皇上,我行我素,自行其事。如此一来,徐有贞能借兵对付石亨,是不是也表面徐有贞也能借兵攻打大内,行谋反之举。”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一拍大腿随后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至,下官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平息徐有贞的怒气颇为不易,想要劝服徐有贞,唯有晓以利害,方能奏效。皇长公主所言,使得李贤顿开茅舍,豁然开朗。”

一百二十三,心漫惊

简怀箴闻言便点点头说道:“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也唯有如此才是正办。在利用徐有贞跟石亨相争之事上,还需细细斟酌,绝不容有失。否则的话,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听得简怀箴有此说法,李贤很是钦服的对简怀箴开口言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想要统御在我等手中,还需多多思量,不可出一点差错才是。”

简怀箴闻言,便对着李贤深深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之事深获我心,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此番若能令徐有贞哼石亨相斗,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已然是有些冒失,若是当真令其马前失蹄,先前我等花在此人身上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对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我等花费了好些心血,好不容易令徐有贞跟石亨窝里反,绝不能让这些心血白白浪费了。”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对他点了点头说道:“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只要能够令徐有贞跟石亨继续僵持相斗,将他们两人卷入更为惨烈的相互攻讦之前,绝不容有失。要是一方轻易溃败,一方便会在朝中坐大势力,对于我等而言,日后想要对付坐大了势力的一番,可就极为困难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深自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李贤也是这般的方法。”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说,深深对他颔首说道:“此番有有劳李大人去做,若是事情到了紧要关头,李大人可以跟石亨透露,你可以居间斡旋,帮这石亨从徐有贞手中救出他的独生子石未风。”

见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方才明白过来,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的意思是李贤有自便之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是李大人。通权达变自是应变之道,李大人可以好好斟酌,为了达成为于谦于大人洗脱怨屈之事,也为了能替江上社稷除害,李大人自可细细思量,好好权衡,只要有助与此,本公主自当鼎力相助。”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李贤也想好好替于谦大人报仇雪恨,此番就先让这两个奸臣先快活逍遥一段时日,等日后时机成熟,一并要了他们的脑袋。”

简怀箴闻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之事一点不差,目下先如此措置。”

李贤从简怀箴这里得到了处置的法子之后,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安歇,明日李贤便去劝服阻拦徐有贞。”

简怀箴点点头便令人将李贤送出了府外。

第二日一早,李贤早早起来,洗漱完毕之后便往兵部衙门赶去。

到了兵部衙门门口,果然见到一对对盔甲鲜明的将士列队集合,站在外头,显然是等候什么人发布什么号令似的。

李贤心里头明白这是徐有贞跟兵部尚书王晓峰昨日商议妥当的,看来徐有贞当真是要来这么一招。

心里头有这般的想法,李贤便趋跄着赶入了兵部大堂。

一进入兵部大堂,李贤便见到右边厢房里头徐有贞跟兵部尚书王晓峰正讨论着什么。

李贤心里头想,总算是赶上了,便走到徐有贞跟前对他施礼说道:“下官李贤见过徐大人。”

见得李贤赶来,徐有贞便分外亲热的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李大人,你来的正好,不妨跟老夫和兵部堂官王大人一处,一道去一趟石亨府中。”

听得徐有贞有此言语,李贤便接口说道:“既然是幸运的人吩咐,下官自当从命,不过去之前,下官还有些话要跟徐大人说道说道。”

见李贤有此一眼,徐有贞不觉微微一怔,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李贤看了看旁边的王晓峰,接口便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请徐大人借一步说话。”

王晓峰也是精明人,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心里头便明白李贤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言辞要跟徐有贞说,他便对着徐有贞很李贤拱拱手说道:“徐大人,看来李大人此番前来,必有要事相告,下官这官邸内堂,还算是清净,不若两位入内详叙。”

徐有贞闻得此言,心里头微微思忖了一下,觉得李贤一大早急急忙忙的跑到官衙来找自己,显然是有要事想要见自己,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徐有贞便对着王晓峰点点头说道:“既然王老弟也是这般说法,也罢,今日就多多叨扰了,借老弟的内堂一用。”

王晓峰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对着徐有贞跟李贤作势指引道:“请徐大人跟李大人跟下官一道从这边走。”

说着王晓峰便接引着徐有贞跟李贤穿过了偏门,行了一阵,便到了一处竹径幽深的跨院。

徐有贞点头看了看眼前的一片竹海,便对着王晓峰开口言说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王老弟可谓之得古人所言的这句话其间的三昧。”

王晓峰闻得此言,慌忙敛手对着徐有贞施礼道:“下官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哪里比的上徐大人满腹经纶,身体力行。”

听的王晓峰有此夸赞,徐有贞拈着胡子说道:“王老弟这实在是太客气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老夫对王老弟的这般极致的风雅之情可算是极为仰慕,老夫俗事缠身,即便是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片刻不可得。”

王晓峰听得徐有贞这般言语,慌忙回复道:“徐大人实在是过谦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下官实在是比不上徐大人的十分之一了,大人的道德文章功彪史策,朝中的衮衮诸公都是公议大人是天下第一宰相。”

听得王晓峰有这般的溢美之辞,徐有贞心里头也觉得极为痛快,便对着王晓峰开口言语道:“是么,朝中的诸位大人有这么说么。”

李贤见徐有贞有此一问,便插口说道:“王大人说的不差,李贤官位虽卑下,也听说了不少事情,朝中官员对于徐大人的丰功伟绩都是赞不绝口的。”

听得李贤有此附和之言,王晓峰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你听一听,李大人也是这般说法,方才下官所言绝无捏饰之词,朝中的文武百官俱是这般的说法。”

见王晓峰他们两人倶是这般说法,王晓峰便张口言语道:“两位大人如此说来,老夫可真是有些受之不起,天下之大,多有能人异士,老夫只不过是想为朝廷多发掘一些人才,保我大明江山社稷永世不坠。”

王晓峰听徐有贞有此一言,便接口言语道:“徐大人不必过谦,天下人谁人不知皇上对于徐大人是言听计从,朝堂大计都是出于徐大人之手。”

徐有贞听得王晓峰如此言语,自是有些志得意满,便对着王晓峰开口言语道:“王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徐某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和朝廷,就跟王大人和李大人一样。”

李贤闻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敬心诚意的处置朝廷大计,民生疾苦,实在是我辈官员的楷模,足以垂范天下。”

王晓峰也接口附和道:“李大人说的一点不差,下官也是这般想法。徐大人对庙堂社稷都是功莫大焉。”

听得李贤和王晓峰有这般的言说,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两位爱我之诚,徐有贞铭感五内。日后只要老夫扳倒了石亨,一定会援引二位作为老夫的心腹之人,共参国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诺,王晓峰只是极为欣喜,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徐大人待人之厚,实在空前绝后,日后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给大人办事。徐大人,李大人,下官先行避退,两位可于下官的雅竹别院中细细商议。”

听得王晓峰有这般的言说,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也罢,就暂且委屈王大人一会,待得老夫和李大人商议停当之后,再去跟王大人回话。”

王晓峰便微微一点头,便对着两人施礼道:“两位不必送了,王某人先行告辞。”

说罢,王晓峰便对着徐有贞一躬身,随即退出了别院。

王晓峰走后,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还请随我一道漫步竹林,随走随说。”

听得李贤如此言语,徐有贞心里头也明白此事定然不小,便对李贤应答道:“既然李大人有此一请,就请李大人随同老夫联袂前行。”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既有此言,就请李大人先行,下官在后头趋奉着便是。”

听得李贤如此道来,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你我不是外人,就不必讲究这些尊卑礼数了,王大人府中的竹径倒也挺宽,李大人就与老夫联袂而行。”

李贤闻言,慌忙接口说道:“尊卑有别,下官如何敢跟徐大人并肩同行,这岂不是坏了朝廷的礼数。”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不必忧心,朝廷的礼数也都是人规定的,你我朋辈相交,也不不必讲究这些礼数了。若是一味拘泥于礼数仪制,不能坦诚相见,岂非有话都说不成了。”

李贤见到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既是有此一言,那下官便僭越了。”

徐有贞闻言便张口答道:“也没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李大人何必客气,这竹里馆中并无外人,李大人不妨直言。”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也罢,既然徐大人有此一命,下官也就从命便是。”

见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直言道来便是。”

李贤见徐有贞有此一说,便点头应承道:“那下官就直言无讳了,敢问徐大人今日到兵部来是否是为了借兵一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问,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昨日老夫不是派了一名家丁将信送到府上了么,正是为了此事,莫非李大人没有收到老夫的密函。”

李贤听得徐有贞口中有此说辞,便张口言语道:“昨日得接徐大人下赐惠翰之时,天色已然全黑了,故而来不及感到大人府中跟徐大人商议此事。”

徐有贞闻言,便对着李贤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之事,本大人自然是知之甚深,不知道李大人今日来此究竟为了何事。”

李贤闻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昨日李贤想了一宿,觉得徐大人若是如此处置此事,只怕有些不妥。故而今日鸡鸣就起,谁知赶到大人府上时候,贵府的门房告知大人已然去了兵部,故而李贤便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心里头觉得有些诧异,他心里头明白李贤有此一言,定然是有要事相告。

徐有贞便很注意的盯着李贤看了一眼,随即轻声问道:“莫非李大人觉得老夫这般做法有何不妥。”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正是,徐大人若是这般做法,只怕到头来会被石亨反噬一口,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措置了,于徐大人的官威也有影响。”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大为震动的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何处此言?”

李贤闻言便对着徐有贞张口说道:“徐大人,若是今日大人带兵到了石亨的府中搜出了令千金,此事好犹有可说,若是石亨得知风声将徐大人的千金小姐先行移转到了别处地方,此行前去若是扑空又当如何了结。更何况以石亨的奸诈阴险,只怕就算掳走了徐大人的千金小姐,也是也是隐匿到了其他地方。”

徐有贞是爱女心切,故而心里头一直觉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定是被石亨关在了府中,眼下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也不由暗自思量了一下,觉得李贤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不过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就算不在石亨府上,老夫也要查一查,否则心里头总是悬念着女儿的安危,时时刻刻放不下心来。”

听得徐有贞有这般的说法,李贤便张口对着徐有贞说道:“大人的舐犊之情,李某自然是能够心感,下官只是觉得,如是徐大人执意如此,若事有未济,又当如何了局才是。”

徐有贞听得李贤是这般的打算,心头不觉也是一阵动念,细细想了想李贤方才所言的事情,徐有贞也明白此番若是不能在石亨的府邸之中找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以石亨阴险毒辣的脾性定会藉机生事,到时候便会如同李贤所言的这般,绝难善了。

徐有贞心念及此,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之事倒也有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老夫若是领兵到了石亨府中搜出了爱女徐栖歆,便可在皇上面前将石亨一党下狱,若是不能的话,老夫势必会被石亨诬告牵连进去。”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至,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领兵到石亨府上搜查要是搜不出来人来,对大人前程官威便是大有不利之处。”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思忖了一下,便迟疑的点了点头道:“李大人提醒的是,不过老夫想石亨就算是到了皇上跟前中伤老夫,老夫也有法子化解此事。”

见徐有贞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李贤便接口言语道:“大人有这般执念自是不差,不过大人似乎还忘记了另外一件事情。”

徐有贞听李贤称自己还忘记了另外一件事情,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便是。”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请想,此番徐大人借用了兵部的人马对付徐有贞,若是此时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会不会觉得徐大人既然能够借重兵部兵马对付石亨,有一天会不会借兵叛乱呢。”

“大胆。”徐有贞闻得李贤此言一出口,便暴喝了一声道。

李贤见此情状,便对着徐有贞敛手做礼道:“徐大人,请恕卑职之言冒犯之罪。”

见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停住了脚步,倒也没有责怪李贤,只是点头想了一下,随即对着李贤开口言说道:“那么照着李大人的意思,本大人应该如何处置此事方才妥贴。”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李贤心里头明白皇长公主交代的事情有了眉目了,便拱手对着徐有贞施礼道:“徐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宁可得罪石亨,不可得罪皇上,要是在这件事情上让皇上对徐大人起了疑心,日后大人只怕也没有安生日子过。”

李贤的这番话说的有些含蓄,不过徐有贞自然是明白李贤话语之间的弦外之音,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一百二十四,竞奔走

徐有贞心里头明白,要是让当今的皇上朱祁镇对自己产生了谋反的疑忌之心,日后非但自己在朝廷里头的地位不保,极有可能会跟自己陷害过的于谦一般,会惹来杀身之祸。

像于谦那般的于江山社稷有大功的功臣皇上都能下得了手,若是让皇上对自己也产生了疑忌之心,只怕自己日后的好日子可就一去不复返了,所谓圣眷优隆,只怕也会转眼逝去。

到时候不要说跟石亨斗了,只怕连自家的性命也保不住。

心里头有着这般的念想之后,虽是初冬时机,徐有贞不由都有些汗涔涔了,觉得自己的背部都湿了一大片。

想通了这些事情之后,徐有贞觉得李贤方才对自己所言之事绝非危言耸听,而是朋党之间的腹心之言。

转念及此,徐有贞不由略带歉意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切莫怪罪,方才老夫一时失言,差一点误会了李大人的一片赤诚之心,老夫于此跟李大人陪个不是。”

言罢了此事,一向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徐有贞对着李贤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欲要一揖到底。

李贤见得徐有贞有此情状,慌忙上前拦住徐有贞道:“徐大人,这可使不得。下官如何受得起大人这一拜。”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今日幸得李大人提醒,若非如此,老夫定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接口言语道:“徐大人如此言来下官真是愧不敢当,方才所言之事若能对大人有丝毫的裨益之处,李贤也算是报答了大人的知遇之恩。”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连连颔首致意道:“李大人为了老夫的家事劳心劳力,此事了结之后,老夫对李贤大人必有厚报。”

李贤听徐有贞有此一诺,慌忙上前言语道:“徐大人如此言语可就言重了,自目下的情形看来,只要大人能够暂时勒兵不往石府一行,情势应当有些把握。”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接口言语道:“既然如此,老夫心里也明白了李大人方才的言辞,只是老夫的千金还落在石亨手中,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只怕颇为难以善了,不知道李大人可有妙策,能够救她出来。”

说罢了此事,徐有贞依旧有些心有未甘,愤愤不平,他心里头还是极为挂念女儿安危。

听得徐有贞有此情态,李贤装作思忖了一下,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既然徐大人有此托付,李贤焉能推脱,原为大人力效前驱,单枪匹马的深入龙潭虎穴找那石亨和谈,一定要替徐大人救出令爱来。”

徐有贞见李贤有此表示,不由又惊又喜,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老夫真是没有看错了,李老弟忠肝义胆,朝廷里头的衮衮诸公没有一人能及的上李老弟的,此番老夫爱女的性命就全然托付给李大人了。”

见得徐有贞有此表示,李贤便点点头说道:“大人还请放心,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不宜跟石亨兵戎相见。想来石亨心里头也明白此事,他既然是指使人掳走了徐大人的掌上明珠,显然是想要救回自己的儿子石未风,既是如此,李某人已然有了一个攻心之计,只要施法得宜,说不定很快就能救回贵府千金。”

徐有贞听李贤有此一说,心下也觉得安定了许多,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瞒你说,老夫宦海浮沉三十余年,老来老伴才生下这么一个女儿,夫妇二人对此女都是倍加疼爱,那日小女无缘无故在府中失踪之后,老伴得知了消息之后便在老夫面前哭天抢地的,哭的死去活来,这几日连饮食都废了。李大人若能帮着老夫救出这个宝贝女儿,李大人便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接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李某也是揣度而已,石亨绝非容易对付之人,李某人只能尽力而为。”

徐有贞闻言便对着李贤张口说道:“徐大人于此间无论有何要求,只要老夫力所能及的,老夫一定尽力满足徐大人,只求能尽速救出小女。”

徐有贞张口言语道:“舐犊之情,人皆有之,想来石亨也是如此,就请徐大人在家宅中静候消息。”

听得李贤有此一说,徐有贞白对着李贤张口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想来石亨丢了个儿子,心情跟老夫也是差不离,只是石亨的儿子石未风并非是老夫派人下的手,石亨却非要将此事赖到老夫身上。另外居然还指使人掳走了小女,是可忍孰不可忍,待得救回小女之后老夫定要好好跟石亨算这个账。”

李贤便接口言语道:“徐大人说的是,石亨做出这般天怒人怨之事,理应得到惩治才是。否则便是天理不容。”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言语道:“李老弟此言深得我心,此番还请多多费心,尽速救出小女。”

李贤便张口言语道:“还请徐大人放心,此番李贤一去,定然会早日救出徐大人的爱女。”

徐有贞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既然是李大人有此一诺,老夫也放心不少。”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这般说道,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领兵去石亨府中一行已然毫无必要,还请徐大人跟兵部尚书说一声,免得让石亨倒打一耙。”

徐有贞听从了李贤的建议,便张口说道:“李老弟所见极是,就请老弟随同老夫一同出去跟王大人说一声。”

李贤闻言便应声答道:“如此也好,徐大人先行。”

徐有贞略微一点头,随即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此次若是没有老弟主动请缨,老夫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处置才是,幸而有了老弟出头,老夫方才能够心安一些。”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大人不必谢我,这些都是李贤的分内之事。”

徐有贞拈着胡子笑了笑说道:“老弟果然是不肯居功之人,也罢,老弟速速随着老夫出去建议见过王大人,将今日的事体略作安排之后,老夫就送派出轿子送李老弟到石亨府上去做说客。”

李贤闻言就对着徐有贞开口言道:“大人,王大人是得见,不过就不必从府中派出轿子给下官送行了,这样太过招摇,形迹过于外显,势必不是什么好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提醒的是,此事不必张扬为妥,也罢,就这么着,老夫就不派人去送大人了。”

李贤张口言语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样行事最不容易招惹是石亨的忌讳。”

徐有贞听闻了这番言辞之后,便张口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徐大人所言甚是,眼下想要将石亨忽悠过去为先,要是不能瞒过石亨,事情只怕就不好办了。”

李贤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所言甚是,正是如此。”

徐有贞听罢便沉吟了一下随即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就请李大人跟老夫一道出去见见王大人好了,只要见到了王大人,老夫便跟王大人说暂且先不发兵石亨的府邸,等等看,看情势有何变化再说。”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对着徐有贞接口言道:“徐大人这般做法最为圣明不过了,不管情形如何,我等总是要好好处置这件事情,不要打草惊蛇,惊动了石亨可就不好办了。”

徐有贞闻得李贤有此一言,便点点头说道:“哎呀,看来还是老弟想得透彻,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再容易不过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要借重李老弟的大力不可。”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装作有些受宠若惊的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之事一点不差,事情出来了,便要冷静处置才是最好的法子。”

见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老弟所言一点不差,事情出来了,便不可置之不理,一定要冷静处置,不管石亨此番想要耍一些什么样的花招,老夫此番已然决意跟石亨玩到底了。”

李贤见徐有贞有此一说,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道:“大人能够这般的决心,对于下官来说便是莫大的助力,不管前途如何,此番下官一定要好好的帮徐大人一般,将徐大人的千金从石亨那边救出来。”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自然是极为高兴,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老夫此番要借重李大人的力量,若是事情一成,日后老夫绝不会亏待了老弟。”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诺,李贤便慌忙接口言语道:“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着大人处置此事。”徐有贞闻得李贤有此一说,便张口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能够这般说法,老夫心中自是心感不已。”

两人将事情商量停当之后,徐有贞跟石亨便一前一后的出了王晓峰府中的雅竹别苑,沿着旧路依旧到了西厢房。

王晓峰已然在西厢房等候多时了,一见到徐有贞跟李贤出来,王晓峰便站出来对着徐有贞开口言道要:“徐大人,外头的兵丁将士已然等候多时了,只等徐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出去攻伐其他人。”

听得王晓峰有此一言,徐有贞举手摆了摆便开口言语道:“不必了,让将士们都先回军营去好了。”

猛地听徐有贞有这番的说辞,兵部尚书王晓峰不由有些愣住了,过了一会方才回过神来,慌忙张口对着徐有贞接口问道:“大人,事情莫非有变不成。”

徐有贞点了点头说道:“方才老夫跟李贤大人聊了一聊,觉得事情绝不是我等目下所想的这般容易处置,此刻出兵到石亨府中,非但极有可能没有好处,还有可能有极大的坏处,不管情形如何,事情已然到了这般的地步,也就罢了。决不能为了小女之事将王大人的前程都搭进去。”

听徐有贞有此一言,王晓峰更是觉得迷惑不解,便对着一旁的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徐大人这么就忽然改变了主意。”

李贤笑了笑说道:“王大人,徐大人知道你对他极为忠心,不管如何,今日王大人肯出兵帮徐大人这么一个大忙,徐大人对王大人的这份情定然是在心里头领了,徐大人既然已经说了此番不必领兵去石亨府邸了,王大人便从了他的意思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将李贤是这般打哈哈的态度,话语之间有说的迷迷糊糊的,让王晓峰更是觉得极为难以解释。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王晓峰而言,他心里头也明白徐有贞已然是被李贤说服了,至于个中的道理眼前的这两位都不愿意跟自己道及,如此想来定然是大有关碍的语句,不便在第三人面前吐露。

王晓峰也是在官场里头混了许多年,对于这等事体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心里头明白徐有贞既然是不愿明白的跟自己说明理由,自然有他的道理。

自己若是极为不识趣的追问下去,除却丝毫讨不到一点好处之后,说不定还会因此丢到了徐有贞对自己信任。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王晓峰便对着徐有贞点头说道:“既然徐大人有此吩咐,也罢,下官就遵照徐大人的意思去办,先将那些兵丁将士遣散了回去。”

听得王晓峰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王晓峰闻言,慌忙张口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这是鄙人应当做的,徐大人不必客气。”

说罢了此事,王晓峰撩起衣摆,对着徐有贞施礼说道:“请徐大人于此稍后,下官去去就来。”

徐有贞心里头明白他是出去遣散外头奉命过了的兵丁将士,便张口对着王晓峰开口说道:“烦劳费心了,有劳,有劳。”

王晓峰对着徐有贞一施礼,随即便出去了。

王晓峰出去之后,徐有贞便回头对着李贤苦笑一声说道:“李大人,这一下老夫可就将救出小女的全部希翼全都托付给大人你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请李大人好自为之,切莫让老夫失望。”

听得徐有贞这般说来,李贤心头不由一震,他心里头明白徐有贞虽是听从了自己的建议,不过对于自己能否帮他将徐栖歆从石亨的掌握中顺当救出来依旧还是有些不放心,方才有这番切责的表示。

想到了此处,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徐大人请放心,下官此番前去石亨府中虽无完全的把握,不过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徐大人办事,令爱的安危就全权交付给李贤处置便是。”

听得李贤大包大揽的应承下了救出自己女儿一事,徐有贞也感到心头一振,很是感激李贤能够有此表现。

徐有贞便有些动情的对着李贤开口言道:“李大人,老夫生年不满百,幸而此生能够结识向李老弟这般的英杰,不管此番事情能够了局,老夫都要好好的感谢李老弟拔刀相助。”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大人不比客气,徐大人是朝中的柱石之臣,也是李贤心目中的大臣的典范,不管大人或者大人宅府中发生了何等事情,下官都愿意舍身相助,此番到石亨府邸里头去做个说客,不过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极为感动的对着李贤开口言道:“老夫正是没有看错大人,从大人这番言辞来头,老夫就知道徐大人是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不管如何,日后老夫愿与徐大人义结金兰,此生此世永不背弃。”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心中一动,忽然觉得这倒是个极好的机会,不过他心里头一转念,有觉得则会极有可能是徐有贞这个老狐狸测试自己的一个手段。

要是真是徐有贞测试自己的一个手段,若是顺应了此事,日后难免被徐有贞起疑。

如此想来,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大人,此事下官绝对是担当不起,且不说大人官位赫赫,下官不敢高攀,再者朝廷之中石亨的耳目重多,若是我等二人结为兄弟,日后难免会走漏了消息,石亨这个老狐狸一定会紧盯着,日后下官想要为大人奉劳的机会也就好了许多。”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所言甚是,是老夫有所失察了,目下的确不是好机会,也罢,李大人就当老夫方才的提议从未说去过,等到日后石亨倒台,再旧事重提不迟。”

一百二十五,舐犊情

听得徐有贞收回了成命,李贤也觉得心里头颇为安定了一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贤心里头明白要是跟徐有贞走得太近了,要是真的跟徐有贞结拜为兄弟,一向喜欢党同伐异铲除异己的石亨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自己必然会成为石亨的靶子,非欲除之而后快。

要是成了石亨的靶子,李贤心里头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想要跟简怀箴一起攻伐是石亨等奸臣的可就难了。

要是事情到了那个地步,日后想要为于谦于大人报仇,可就难上加难了。

徐有贞有此言语,对于李贤而言自然是极为高兴,只要能够秘密的居间策划,挑拨离间,便可一个一个的收拾掉徐有贞石亨以及宫里头的曹吉祥。

当然这些都是简怀箴提出的构想,对于简怀箴,李贤是极为信任,他一生中只对两个人极为服赝。

一个是已然死去的于谦于大人。

虽说他跟于谦在过去曾经应为政见不同而互相敌对,不够这都是公事上的不同看法造成的。

在私德方面,李贤一直觉得公正无私,正身立朝的于谦于大人是自己不可跨越和追赶的楷模。

李贤曾暗自对自己说过,自己跟于谦的个性虽是极为不同,自己八面玲珑,于谦则是方正规矩,不过所图谋的都是家国百姓,江山社稷的庙堂大事。

李贤原本以为在朝廷这般龌龊黑暗的地方,应该绝不会有人可以独行正道。唯有跟自己这般的玲珑八面方能推动政事的发展。

可是自从于谦出现之后,李贤方才知道自己相差了,在这个龌龊的朝堂里头,就算正直无私的人也能办成大事,而且是令李贤高不可仰的大事。

自从目睹了于谦在朝廷里头力排众议,独自担任了守护京畿的重任,而且奇迹般的力挽狂澜,终于令岌岌可危的朝廷转危为安。

李贤就知道自己这一生的追求也是如此,他本来想着能够在于谦的麾下发挥余力,为天下的百姓尽一份自己心力。

可是没有想到朝廷的局面变化的极为迅速,皇帝朱祁镇夺门复位之后,居然下令将于谦投入了狱中。

更为可怕的是,在朝廷里头的几个奸臣的游说之下,皇帝居然真的起念要杀了于谦。

自己虽是上书抗辩,可是皇上却丝毫没有将自己的奏折放在眼中,不,很有可能天下群臣跟自己的奏章一样都没有机会到皇上的跟前就被中道截留了下来。

最后的结果是一生为官刚正,在朝廷存亡之秋挺身而出,抗击外敌,最后力挽狂澜于既倒的于谦于大人挥剑自杀了。

可是令天下英雄豪杰扼腕叹息的结局。

石亨有时候在半夜中想起这些事情来,都会惊醒过来。

于谦一死,朝廷就少了一根支撑的大柱子。

很快的外夷便席卷而来,冒犯边关。李贤心里头明白这都是应为于谦一死,人亡政息的缘故。

斯人已去,世间再无于青天。

这句话流传在天下悠悠众口之中。

李贤心里头明白以自己的本事决计比不上于谦,不过李贤对于谦极为敬佩。

在于谦死后不久,李贤便发誓要成为于谦这般为朝廷社稷,天下万民某福利之人。

不过在实现这一愿望之后,李贤也在心里头暗暗发誓要对付害死了于谦的那几个奸臣。

可是情势却不容乐观,朱祁镇夺门复辟之后,奸臣当道,皇上也是不肯认错,自己为了于谦的儿子于冕一事上书跟皇上求情,结果差一点便受到了连累而被皇上下令处决了,不过也幸而有这般的机会,才得以结识了简怀箴。

自从结识了简怀箴之后,李贤的那颗忠心有活泛了过来,他心里头清楚的认识到就算是于谦大人死后,依旧还是有不少的仁人志士坐着跟于谦大人在世的时候所做的同一样的事情。

而简怀箴便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个人。

李贤被简怀箴从刑场救下之后,心里头除了对她的感激之外,对简怀箴这些年来默默为朝廷和百姓做出了许多事情而感到振奋。

李贤心里头明白,就算于谦已然死了,天底下也有追随于谦的遗志之人。

李贤在跟简怀箴接触之后,便很快明白了这件事情,也很快的加入到了简怀箴的计划之中。

所以对于李贤而言,对于料事如神的简怀箴是极为敬佩和钦服的,李贤心里头明白简怀箴要自己跟徐有贞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和联系便是为跟好的为于谦于大人复仇做好准备。

李贤也是聪明人,自然是明白简怀箴的深意,他便一丝不苟的遵照的她的意思,先是将徐有贞和曹吉祥等人的攻守同盟击破,继而有在简怀箴的帮助之下,顺当的将徐有贞跟石亨的攻守同盟给击破了。

眼下到了关键的时刻,李贤心里头明白此番到了石亨府中替徐有贞做说客,就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一旦这件事情能够顺顺当当的达成,那么踢于谦大人复仇一事便有望了。

这些天来石亨跟简怀箴日夜萦心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李贤走在路上,心里头想着这些事情。

“老爷,石府到了。”外头仆人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到了,那落轿吧。”李贤在轿子里头吩咐道。

李贤落了轿子之后,便走到了石府的门房处,跟着递上了名帖,随即跟门房吩咐道:“今日得徐有贞大人所托,特来拜见石亨大人,请代为转告。”

见得李贤这般的阵仗,石亨府邸的门房也不敢怠慢,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请大人于此稍后,下人即刻去通报石亨大人。”

石亨正坐在府中的庵堂之中等候徐有贞的回应。

只听得外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随即帘子被揭开来,石千冲了进来说道:“大人,徐有贞派了一名中人前来说项,大人是见还是不见。”

闻得此言,石亨颇有些诧异,便开口言语道:“中人,是哪一位大人。”

“是朝中的李贤大人。”石千应声答道。

“哦,是那位当代孟尝君李贤,嗯,徐有贞也真是能挑人。这般言来,徐有贞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好,既是徐有贞所遣,理应一见,速速前李贤大人前来相见。”石亨沉声吩咐道。

听得石亨有此吩咐,底下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连声应着便告退离去了。

石亨今日原先便在揣摩徐有贞能够如此处置此事,前些天晚上徐有贞派人给他送了一封秘信过来之后,石亨就在等着徐有贞的下一步举动,也好有所应对。

不过今日从府中派出的探听风声的会报说徐有贞去了兵部衙门。

石亨得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下就明白徐有贞只怕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和徐有贞同朝共事了这么多年之后,石亨心里头明白徐有贞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此人城府颇深,也是颇为难以对付之人。

故而一听手下回来报称说徐有贞到了兵部,石亨心里头就明白徐有贞这是借兵去了。

消息很快便得到了证实,后来赶回来报称消息的耳目之人跟石亨言及兵部好些兵丁将士聚集到了大堂外头。

“看来徐有贞是不肯放过老夫,预备要借兵乱来了。”石亨心头暗自说道。

不过石亨倒也不怕这些,就算徐有贞带着兵部的人硬闯自己的府邸,即便是放手让这些兵丁将士搜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自己授意属下捉拿了徐有贞的女儿徐栖歆之后,便没有送回石府,而是关押打了另外一处地方。

“徐有贞既然是想要搞的鱼死网破,那就随他的便,不过只有鱼会死,网却不会破。”石亨心里头暗道。

石亨有这般的信心也绝非凭空得来的,毕竟向来是狡兔三窟的他在京师里头经营这么久,秘密的宅院自然也不在少数。

后来石千回来之后,也跟石亨报知了这个消息,石亨也处之淡然。

石亨只是吩咐府中之人做好应对,不必阻拦。

从大早上开始,石亨便等着徐有贞带着兵部的兵丁将士出现,可是石亨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等到徐有贞带兵到府上来。

其间石亨还让人继续探察了两次,后来便听说兵部大堂外那些兵丁将士都散了。

石亨心里头极为奇怪,不知道徐有贞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李贤这一来,就打破了这个闷葫芦。

跟着管家石千来报告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徐有贞本来借兵要杀入石府,出兵之前被李贤劝下。

石亨心里头有数,此番李贤前来此地,只怕是给徐有贞当说客来了。

石亨挥了挥手,便让管家退到外头伺候着去了。

石亨心里头明白这件事情之后,想了一个应对之策。

很快府中的下人便带着李贤前来见石亨了。

李贤一见到石亨,便遥遥的拱手致意道:“下官李贤多多拜上石大人。”

石亨见此,便笑眯眯的问了一句道:“李贤,你这孟尝君,素来逍遥快活,蔑睨王侯,今日有空等老夫的门,是否有何见教。”

李贤深知石亨是个厉害角色,当下也便不慌不忙的开口言语道:“石大人这话,李贤可是受之不起,李贤哪里敢指教大人,今日上门来是为了徐大人做说客。”

石亨没有想到李贤一出口便道破了来意,心下不免有此吃惊。

不过石亨矫情镇物的本事极为出去,马上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哦,李老弟今日来居然是为了徐大人做说客,只是老夫不知徐大人为何要请李老弟最说客。算起来,老夫奉皇上的圣旨在家中面壁思过,旬月之间都没有上朝,跟徐大人更是毫无瓜葛。”

听得石亨一意否认此事,李贤倒也不觉得如何。

李贤便张口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可曾听说今日徐有贞大人去了兵部一事。”

见李贤有此一问,石亨便开口言语道:“未曾听说过此事。徐大人到兵部也好,上内阁也好,都跟老夫没有甚么关系。”

李贤见石亨这般说法,心里头明白石亨只怕是早就得知了此事,眼下只是跟自己装糊涂而已。

其实徐有贞欲要借兵到石府搜人一事李贤早就命人传扬了出去,街头巷陌,人人皆知。就连石千出去打听消息,也是从街巷里头得知此事的,都没有走多远。

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大人对皇上可真是忠心耿耿,不过这件事情李某倒是知道了一清二楚。”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那是自然,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能不对皇上忠心耿耿。只是老夫依旧不太明白李大人所言的后半截的事情。”

李贤闻言便哈哈哈笑道:“人都说石大人质朴耿直没有心眼,今日一见,倒是当真如是。石大人居然连徐有贞大人欲要跟兵部借兵到杀入贵府邸这般消息也是一无所知。”

见得李贤这般言语,石亨也抬头陪着干笑了两声道:“敢问李大人今日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其实事情也极为简单,石大人,徐大人要下官过来跟大人说一声,只要大人肯将他女儿徐栖歆放归徐府,徐大人也就不为难贵公子石未风,一定会让石未风平平安安的回来。”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心下一动,舐犊之情人皆有之,自从石未风无缘无故的在书院失踪之后,石亨也派出了不少人找寻爱子的下落,可是寻了好几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后来石亨便怀疑到是这些时日来一直跟自己作对还害死了自己的外甥李克麟的徐有贞在背后搞鬼。

何况皇上传旨申斥自己的这等事情也是徐有贞一手造成的,故而石亨便觉得此事定然是徐有贞指使人劫走了自己的爱子石未风。

情急之下,石亨便决意以毒攻毒,干脆派出府中豢养的武林高手,令他们铤而走险到徐有贞府邸中绑架徐有贞的女儿徐栖歆。

当然这些重金礼聘过了的江湖高手没有让石亨失望,很快便捉到了徐栖歆。

后来事情的发展正如石亨先前设想的一般,徐有贞果然派人送来了一封秘密的信件,谈及了交换人质的事情。

可视石亨有些搞不太明白,既然徐有贞已然跟自己约定了交换人质,为何还要到兵部尚书借兵,如今明白了,原来徐有贞只想要藉由搜人的借口杀入府中,若是此事让徐有贞得逞,只怕绝非那么简单。

石亨虽是不怕兵部的这些兵丁将士,不过石亨也不愿跟兵部的将士起了大冲突,毕竟兵部并非都是自己的天下,依旧有很多人依附着那个王晓峰尚书,石亨手下的势力虽是不惧怕此人,不过兵部尚书毕竟是朝廷命官,还是有些朝廷威信的,石亨也有些忌讳。

眼下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石亨已然得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他心里头明白徐有贞在最后关头没有派人攻入自己府中,只怕也是有他的打算,毕竟要是搜不到人,擅自带兵闯入另外自己府中这等大事徐有贞在皇上跟前也交代不过去,何况皇上子夺门复位之后最为忌讳的便是这一点,想来徐有贞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方才放弃兵力围攻的计划。

“这么说来,石某还正是要多谢徐有贞大人,看来还是徐大人有见识,有魄力。”石亨不阴不阳的开口说了几句。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复如此。”

石亨闻言便打着哈哈说道:“徐有贞大人今日既然是放了石某人一马,接着又派老弟到石某人府中,究竟想要作甚?”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石亨大人,方才石某人已然跟大人表明了此事,徐有贞大人派下官请来是为了做一个中人和说客。”

石亨见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中人,说客,李贤大人真是爱说笑话,徐大人身居高位,有何事想要吩咐石某人去做,只要派个家奴过来吩咐石亨一声便是,何必劳动李大人。”

李贤听石亨有此一说,心里头便明白石亨对于自己的来意依旧有些怀疑。

李贤心下一动,便开门见山的和盘托出道:“石大人,小人心里头明白大人的爱子石未风无缘无故的在书院里头失踪之后,石大人的心里头固然不好过。不过推己及人,石大人也可以想见徐有贞大人的掌上明珠在府中无缘无故的失踪,徐有贞大人心下也是极为难过的。这般两相难过,何不双方都将人质送回,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听得李贤口中说出了这番话,石亨相信了李贤的的确确是给徐有贞做说客来了。

爱子心切的石亨便张口言语道:“如此说来,李大人调停的中人是当定了?”

李贤闻言,心里头明白是石亨口出此言是想要看自己能将事情弄到什么样的地步,能否破局。

心下有此一念,李贤便对抬头对着石亨郑重说道:“石大人放心,只要石大人肯放过了徐大人的千金小姐徐栖歆,下官自会让贵公子石未风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百二十六,萧蔷祸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摇摇头张口言道道:“让我儿子石未风平平安安的回来,李大人这话说得真是够轻巧的。不够李大人终究是李大人,又不是握着我儿子石未风性命的徐大人,你让老夫如何能相信。要是徐栖歆平平安安的归了家,可是徐有贞矢口否认,说没有这档子事情,那我儿子岂不是永远回不来了。”

见石亨有此一言,李贤心里头明白石亨这依旧是在怀疑自己是否是跟徐有贞串通一气,暗地里头来谋算石亨。

李贤便接口应答道:“石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只要石大人能够将徐有贞大人的千金小姐徐栖歆放回去,下官一定会将令郎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石亨见李贤对自己说出这般言辞,心里不免有些震动,不够强自安定了心神之后,依旧有些怀疑。

“李大人,不是石某人不信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老夫便会痛失爱子,人生最怕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究竟安的是什么谋略老夫虽是不知,不过要老夫随随便便的相信一个外人,此事如何说的过去。”

言罢了此话,石亨便面色一阵,装着对外头喊道:“恭送李大人出府。”

外头早就伺候着的官家便张口言说了一声道:“小的明白了,石大人吩咐恭送李大人出府。”

见石亨依旧是这般水泼不进的姿态,其实早就在李贤的算计之后。

李贤便略作慌忙的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这里头别无外人,下官实话实说,下官是曹公公的这边的人。”

听得李贤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石亨颇为震惊,盯着李贤开口言语:“李大人,你将方才对石某的话再说一遍。”

李贤心里头明白自己的这招欲擒故纵生效了,便刻意靠近了石亨一些,低声说道:“石大人台鉴,下官是宫里头曹吉祥公公这边的人,此番也是无意中被转入了石大人跟徐有贞的事情中,徐有贞以下官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下官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与徐有贞那个大奸臣虚与委蛇,与虎谋皮。”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颇有些震惊的开口言语道:“原来李大人府上还发生了这等事体,怪不得一向都是闲云野鹤一般的李大人居然牵扯到这件事情来。敢问李大人跟宫里头的曹公公是如何攀上交情的。”

见石亨有此盘问,李贤心里头明白石亨心下依旧是有些怀疑自己跟曹吉祥的关系,便添油加醋的将自己跟曹吉祥打交道是事情跟石亨说了一遍。

石亨却丝毫不放过,越问越细。

李贤也是有问必答,言之有物。

石亨问道后来,觉得事情当真如李贤所言那般,心头也有些信了李贤方才所言之事。

两人正谈着,只听得外头来了一名下人,急匆匆的跑进来跟石亨请示道:“李大人,曹公公来访。”

石亨闻言,不由大喜过望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贤也对着石亨微笑道:“既然是曹公公来来访,必然有要事跟大人相商,下官不如暂时退避。”

说罢,李贤举步欲要出去。

石亨一把拦住了李贤的去路道:“李大人既然不是外人,何必退避,不如跟老夫一道见见曹公公。反正李大人跟曹公公也是熟人,能谈的拢。”

李贤慌忙对着石亨告罪道:“可是曹公公此番到造访府上,只怕是跟大人有要事要商量,夹着李贤一个在中间,说话未免有些不方面。”

石亨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曹公公造访都是谈朝廷和家国大事,李大人听听也有好处。”

见石亨执意如此,李贤只得留下。

这时候,只见到门帘被拉了起来,曹吉祥轻车熟路的走了见来。

“哎呀,曹公公大驾光临,石某真是有失迎迓。”石亨上前对着曹吉祥开口招呼道。

李贤也跟在后头,随即对着曹吉祥施礼道:“李贤见过曹公公。”

曹吉祥闻言,抬头看了看李贤,便极为高兴的开口言说道:“李老弟也在石大人府上,前次的事情还多亏了李老弟帮忙,要不是李老弟提醒的早,只怕老夫眼下也跟石大人这般被皇上传旨申斥,呆在府中面壁思过了。不不不,所不定更不济事,曹某人要被徐有贞害的掉了脑袋也未可知,正是多亏了李老弟,还未曾当面好好的谢过,今日有缘在石大人府上相见,曹某人真是快慰平生。”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李贤慌忙开口言语道:“不敢当,不敢当,区区小事,李贤焉敢居功。”

见李贤有此谦逊的表示,曹吉祥便摆手说道:“李老弟正是谦虚,按说着朝廷里头除了石大人之外,就算李老弟对曹某人最为亲厚了,前次若不是李老弟提点,事情可就难办了。曹某对李老弟心底下是敬佩有加,要是老夫的手底下也能有李老弟这般的人物,曹某可就要省心多了。”

曹吉祥有这般的说法,就连一旁的石亨听了都有些诧异,石亨心里头明白曹吉祥虽然是个太监,不过也是宫里头最为有势力的人物了,跟他交往了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见他推许过什么人。

此番见曹吉祥对李贤如此大加赞赏,石亨心里头也明白此事绝非偶然。

不过石亨心里头依旧有些存疑,便上前对着曹吉祥开玩笑的质问道:“曹公公如何对李大人这般青眼有加,就算对石某,曹公公都没有这般赞誉过。莫非李大人帮过曹公公的大忙不成。”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说道:“不算是大忙,只是一点点的小忙,曹公公为人甚好,还记在心头上,其实对李贤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曹吉祥听得石亨这般说法,便开口言语道:“石大人问的好,这李老弟实在是太过谦虚了,前次曹某想要在皇上面前搞徐有贞的御状,幸而李老弟跟老夫分析了一通利弊,曹某才打消了此念。若是当时没有李老弟劝阻,只怕曹某如今都有可能在天牢或者诏狱里头关着了,不见天日也说不定,还有可能让心狠手辣的徐有贞派人给害了。”

听得曹吉祥这般说法,石亨不由想到了自己在牢中死去的外甥和眼下躺在府中形同废人的姐姐。

“徐有贞这老匹夫最是毒辣不过,害的我们石家家破人亡,日后定然要徐有贞十倍奉还。”石亨咬牙切齿的开口言语道。

李贤闻得石亨说出了这般言辞,心下觉得极为欣喜,自己跟简怀箴费心经营,终于收到了极大的成效。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已然极为成功的将石亨跟徐有贞的攻守同盟分化瓦解了,还令这两人互为仇视,不死不休。

曹吉祥便接口言语道:“不错,想当年我等听了徐有贞的唆使,发动了夺门之变,可不成事成之后,徐有贞大权独揽,眼下更是想要逼得我们没有活路,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有我等的助力,他区区一个朝廷芝麻官如何能够成事。”

说道这件事情上,石亨也极为郁闷。

石亨便对着曹吉祥接口言语道:“曹公公说的是,当初徐有贞老匹夫跟我等立誓言及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永不背弃。可是等局势定下来之后,这老匹夫便一心想要独霸权位,他把肉都吃完了,居然连一点肉汤都不给我们这等当初拼死拼活为他做事的留下来。”

曹吉祥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徐有贞是只老狐狸。眼下瞧来也只有像李大人这样的人物才是能够共事之人。”

李贤听得曹吉祥如此言语,就开口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大人真是说笑了,小弟哪里有这般的本事。”

听得李贤有此谦逊的表示,曹吉祥便接口言语道:“老弟有这份本事,就算前次老弟到我府中来,帮曹某人解决了那一大疑难之事,老夫心里头就明李老弟是有这般的本事的。”

一旁的石亨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老弟,既然曹公公都这般说法,足见李老弟果然是有真才实学,那犬子一事就托付给老弟处置好了。”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慌忙接口言语道:“石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何须如此。”

石亨便张口言语道:“怎么能算是老弟的分内之事的,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那个老混蛋捉走的毕竟是老夫的儿子,与老弟无涉,此番老夫厚颜请老弟出山帮忙,实在是感激不尽。此事一成,老夫自有重酬。”

听的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这可就有些见外了,李某人此番情愿帮石大人,也是因为徐有贞有意拿鄙人的妻女内眷最为要挟。”

曹吉祥在一旁听得两人的对话,不由眯缝着眼睛,颇有些诧异的插话说道:“石大人,李老弟,你们两人所言的事情为何曹某人一句也听不明白?”

听的一片的曹吉祥如此插话,石亨便转头过来对着曹吉祥接口言语道:“曹公公,不瞒你说,事情是这般模样,前些时日犬子无故在求学的书院中失踪了,书院的山长便派人来京师跟石某人通传了这个消息。”

见石亨有此说法,曹吉祥便张口言语道:“此事我也在宫里头也是听说了消息,不知道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在石大人头上动土?”

石亨闻言便叹了一口气道:“犬子失踪之后,石某人便派出了好些人暗暗查访,可是过了些天,居然是毫无消息。”

听的石亨有此一言,曹吉祥便开口言语道:“既然是如此,这就说明劫持了贵公子之人来头不小,否则以石大人的势力,焉能连丝毫的消息都不能探知出来。”

见曹吉祥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某人心里头也颇为诧异,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情愿跟老夫过不去。”

曹吉祥闻言便接口对着是石亨问道:“石大人是否到如今都没有眉目。”

石亨便指了指李贤说道:“原先是没有眉目,不过昨夜徐有贞忽然给老夫送来了一封迷信,居然在迷信里头提及交互人质之事。”

听得石亨说起这件事情来,曹吉祥也觉得有些诧异,慌忙言语道:“莫非是当朝的宰辅徐有贞大人派人下的手,此事也太让人诧异了。”

石亨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曹大人所言甚是,老夫看了徐有贞派人送来的秘信之后,也是半信半疑,秘信上根本就没有落款,老夫昨日还疑心是不是有人冒充徐有贞的信给老夫送来,藉此挑拨老夫跟徐有贞大人的关系。”

曹吉祥听得石亨如此言语道,便笑笑说道:“徐有贞大人跟石大人的关系这些时日以来闹得是沸沸扬扬的,只怕外邦之人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听得曹吉祥如此言语,石亨心里头明白曹吉祥指的是自己被徐有贞构陷,随后被皇上传旨申斥一事。此事自然是石亨的心头恨事,不够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徐有贞害的自己的外甥死在牢房里头,另外连累自己姐姐受了丧子之痛后躺在床上形同废人,这些恨事不由的又涌上了徐有贞的心头。

徐有贞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公公所言一点不差,老夫并无跟徐有贞大人作对的意思,可是这徐有贞却偏偏要找上门来滋生事端,也不是说我石某人怕他,可是徐有贞这般做法对于明显是假公济私,在朝廷上剪除异己。”

曹吉祥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所言甚至,老夫最为看不过去的也是徐有贞的这般行径,眼下天底下名义上最大的是天子,可是这徐有贞却倚仗自己是内阁元辅,丝毫不把朝廷里头的僚属放在眼里头,别说是石大人看不过去,就是我这个宫里头的太监都有些看不下去。”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说,石亨便乘机问道:“曹公公,皇上究竟是什么个意思,此番石某人被皇上传旨申斥,徐有贞却藉此得了皇上的免死铁卷,相形之下,皇上是否觉得石某人已然不必替皇上效劳。”

曹吉祥闻得此言,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不必忧心,据老奴来,目下皇上只是一时之气,到呢个过了这一阵子之后,皇上的气平了,也顺了,日后也就不会有这等的事情了。”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石亨慌忙对着曹吉祥拜谢道:“曹公公,这宫里头和皇上面前可都要看公公的帮衬了,若是公公不愿帮衬,石某人此番是被徐有贞构陷一把,倒也无所谓,不过日后可就不一样了,若是徐有贞得寸进尺,日后想要捏造什么由头来说老夫手捏兵权是想要造反,那时候皇上要是信了徐有贞这老匹夫的言辞,老夫可就毫无法子了。”

见石亨有此一言,曹吉祥慌忙回复道:“这倒是绝不会有的是去,请石大人放心便是。宫里头有曹某人给石大人看着,要是有个风吹草动什么的,一定会先行派人给府中送达消息。”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石亨慌忙对着曹吉祥致意到:“曹公公真不愧是老夫的知己好友,徐有贞那个老家伙实在是太过于卑鄙了,先前我等几人在一处策划夺门之变的事情,徐有贞这老匹夫只会耍耍嘴上的本事,出了事情便躲在后头,让我们几个替他冲锋陷阵,照理来说没有我的兵力和公公在宫里头维持,徐有贞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焉能跟石某人和公公一道立下夺门大功,随后被皇上拜为远辅。”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曹吉祥也点点头说道;“老弟所言一点不差,这一点也是公公我最为不服气的地方,徐有贞当上了首辅之后便愈加的目中无人,连公公我的本家都敢冒犯,公公虽是眼下不跟他计较,可是日后有一天一定要让徐有贞吃不了兜着走,让他知道本公公的厉害。”

见得曹吉祥有此一言,石亨便接口言道:“曹公公所言甚是,徐有贞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读书人而已,不会带兵,也不会打仗,更不会跟公公一样能将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弄得张弛有度,井井有条。徐有贞不过就是有点嘴皮子上的功夫而已,自卖自夸之外便别无长处,石某人都有些不屑于跟这等人一起位列朝班,同朝共事。”

听得石亨有此说法,曹吉祥便拍着手说道:“大人骂的痛快淋漓,徐有贞真不是什么东西,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不过是侥幸得到了皇帝的赏识而已,日后一旦失宠,老夫定然要他好看。”

石亨也开口言道:“不错,曹公公所言甚是,不敢徐有贞眼下如何,他总有失势的一天。就算皇上对他不过,我等几人也可联合起来,好好的找个机会收拾石亨一顿。”

听得石亨有此言语,曹吉祥便开口言语道:“石大人这话说得痛快,眼下就让徐有贞好好的快活一段时日,日后要是找到了他的小辫子,那就有他的好受的。”

一百二十七,拜内阁

石亨闻言便张口大笑道:“曹公公捉人的小辫子那可是最为内行不过了,日后在对付徐有贞的事情上,石某人便为公公马首是瞻。

曹吉祥也不客气,便大大咧咧的开口言道:“石大人几人有此一言,老夫也不承让了,这徐有贞跟我们曹家有些矛盾,跟石大人也是互别苗头,不管皇上眼下如何看他,日后必然也要好好对付他。”

说着曹吉祥便装过头来对着一旁的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李贤听得曹吉祥有此一问,便张口言语道:“曹公公说的一点不差,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不管徐有贞如何厉害,总是斗不过曹公公跟石大人的。下官也愿意追附骥尾,为对付骄横跋扈的徐有贞出一把力。”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曹吉祥跟石亨两人自是大喜过望。

曹吉祥就对着李贤跟石亨说道:“既然两位大人跟咱家的心意相通,也罢,日后有机会就常来石大人府中聚聚,好好商量一个法子,看如何才能将徐有贞这个老匹夫给拿下来。”

石亨方才见李贤有此表示,心里头也极为高兴,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石某人知道徐有贞有意拿着阁下的内眷要挟李大人,不过李大人放心,只要李大人肯跟老夫和曹公公一道对付徐有贞,石某人就可安保李大人一家平安无事,绝不会因为徐有贞一事而受到了牵累。”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多谢石大人帮忙,石大人,只是眼下还是要救出贵公子要紧。”

见李贤有此一言,一旁的曹吉祥开口附和道:“李大人说的是,石大人,咱家也是这般的意思,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眼下的情形看来,皇上还是颇为信任徐有贞,眼下想要了解了徐有贞的事情,绝难办到。既是如此,还是要先救回贵公子才是当务之急。”

听得曹吉祥跟李贤均是持此看法,石亨便开口言语道:“两位爱我厚我,石亨自是心感。只是徐有贞提出的条件颇为难以令人相信。”

曹吉祥闻得此言,心下不由微微一怔,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咱家要问一声,徐有贞究竟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石亨闻言便指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你是当事之人,不如你来跟曹公公解释一番好了。”

听得石亨有此问话,李贤便张口言语道:“也罢,就让李某人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跟曹公公说一遍。”

说完这话正好,李贤便转过头来,对着曹吉祥如是这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事情之后,曹吉祥皱着眉头便开口言语道:“看情形石大人猜测的一点不差,石大人的儿子石未风确实是被徐有贞老匹夫派人劫走了,当今天下之大,敢有几个人会跟石大人过不去,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也只有这个徐有贞了。”

听得曹吉祥有此言说,李贤便张口附和道:“曹公公所言甚是,当今天下敢在石大人头上动土的人也就只有徐有贞了,只有徐有贞方才欲要在朝堂内外打击石大人的想法。”

见李贤跟曹吉祥倶是这般意见,原本有些沉默的石亨也仰头说道:“石某人也是这般的看法,这些时日以来,徐有贞发动一些文官大臣给皇上上折子肆意诋毁老夫,这也倒是罢了。可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徐有贞老匹夫居然会如此不要脸面,居然还暗中派人劫走了老夫的爱子,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真是难以了断,老夫也不可任其如此下去。”

曹吉祥闻得此言,便对着石亨点点头说道:“不错,咱家的意思,也该杀杀徐有贞的威风了。”

李贤便接口言语道:“两位大人说的是,不过眼下要对付徐有贞还不到时机,还要暂缓行事,眼下的当务之急依旧是先行将石大人的公子石未风从徐有贞的掌握中救出来。”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曹吉祥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是先行救回石公子要紧。”

石亨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和曹吉祥拱拱手,随即开口称谢道:“两位的心意石某人感激不尽,只是徐有贞那个老匹夫虽是做出了承诺,可是是否可信。”

曹吉祥看了李贤一言,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徐有贞老匹夫咱家是不敢担保情形如何,不够李贤大人处老夫是敢担保的。”

见曹吉祥有此说法,石亨也盯了李贤一眼,转为说道:“既然曹公公如此信任李大人,老夫此番也就死马当活马医,将爱子的性命一事全权托付到李大人身上,还请李大人慎重行事,万万要保全犬子的性命。”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既然将爱子托付给下官,下官定然不辱使命,一定将贵公子石平平安安的带到石大人跟前来。”

石亨听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也罢,此番之事也唯有如此。”

事情商议停当之后,曹吉祥便跟石亨告辞,依旧做上骡车回去了。

石亨深思熟虑之后,便命人带着李贤去了一处京师里头的宅院。

李贤心里头明白,石亨定然是将捉来的徐栖歆关押到了那处地方。

果不其如然,石亨亲自将徐有贞送上轿子之后,很快轿子七弯八拐的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随后前导之人便都宅院门口轻轻的扣了扣门环。

许久之后,门吱呀一声开启了开来,出来了一个老苍头,前导之人跟他言说了几句,随即给他看了看腰牌,老人便点点头,默许他们可以进府。

前导之人便装过身子来,随即对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让后头之人跟着进入了府邸。

轿夫们自然不敢怠慢,随即便在前导之人的引导之下,抬着轿子进入了府邸。

坐在轿子里头的李贤见到这般的玄虚,心里头明白这处宅院定然是狡兔三窟的石亨事先经营的一处暗窟。

很快的,里头便出来了几位满脸横肉之人,显然是看护宅院之人。

李贤心里头明白这些人极有可能便是传言中石亨从江湖上重金礼聘的高手,每个人都是身怀绝艺,只是不太清楚石亨究竟豢养了多少这般模样的死士。

前导之人给他们几个看过了石亨给的印鉴之后,便指着身边的李贤给几个护院介绍道:“这位是老爷的左膀右臂李大人,此番石大人命我带着李大人前来此地,便是要带走一个人。”

听得前导之人这般说法,一名领头的护院便开口言语道:“老哥,你便是石大人的腹心之人,石大人派你过来不久成了,何必再另外派一位大人来。”

前导之人闻言便笑了笑说道;“这等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应该知道了,不是在下自恃身份,自是在石府里头侍候老爷久了,就知道一件事情,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不必问,有些事情需要做就只管做。”

听得之人有此一言,领头的护院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开口言语道:“多谢金玉良言。”

石亨府中来的前导之人颇为傲气的开口吩咐道:“事情既然说的这般明白了,就带着我跟李大人去见那位姑娘吧。”

听得此人有此吩咐,先头的护院便张口言道:“正是如此,也罢,就这般好了。”

听得护院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好,即刻带着我们去,石大人吩咐,决不可耽搁了。”

见李贤有此一言,这些个护院们自是不敢怠慢了,便领着李贤到了一处密室。

其中一名护院取出钥匙,打开了密室,随后一行人鱼贯而入。

密室只通地下,颇有些阴冷潮湿。

李贤发现原来地下还有一条通道,两名倶是一些牢房模样的屋子。

李贤心里头明白了,此处是石亨私自设立的一处囚禁人的地方。

“李大人,那位姑娘就在这个屋子里头,石大人吩咐好酒好肉伺候着,大人要不要小的们陪着进去。”护院开口言语道。

李贤抬眼往里头看了一眼,之间中间架着一个架子,上头靠着一个大家闺秀模样的姑娘,看模样依稀跟徐有贞有些相像,心里头明白铐着镣铐之人便是徐有贞的女儿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似乎昏死过来的模样。

李贤便张口问道:“这姑娘莫非已经死了。”

护院张口言语道:“石大人吩咐我们好菜好饭伺候着,可是这姑娘脾性倔强,几天水米未尽,就是不肯吃东西,眼下应该是脱力昏过来了。”

李贤闻得这话,便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本大人也不进去了,你等将去将这位姑娘的镣铐解开了,带出来。然后派人在府中找一定轿子,送她出去。”

听得李贤有此吩咐,这些人自然照办。

不久之后,李贤便将昏过去的徐栖歆送上轿子,自己亦步亦趋的跟着轿子,赶到了徐有贞的府邸门口。

跟门房一说,门房便找赶紧找来几个丫鬟簇拥着将徐栖歆抬了进去。

徐有贞自然是得闻了消息,赶了出来之后,看过是自己的女儿之后,便对着李贤千恩万谢。

“李大人,老夫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此番小女得平安归来,全是仰仗李大人的大力,否则老夫都不知此生还能见到宝贝女儿。”徐有贞老泪纵横的对着李贤致谢道。

李贤见此情形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不必如此,此番李贤得以成此全功,也是侥幸所致,李贤又何敢贪天之功,接受大人的这般厚意。”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张口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不管如何,小女得以平安生还,总是李大人的功劳,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抹煞的。老夫为官多年,宦囊虽算不上丰厚,比不上豪富之家,不过也还算有些,李大人若是有意只管开口便是。”

见徐有贞这般说法,李贤慌忙张口言语道:“徐大人这般说法,李贤焉敢从命。李贤此番替着徐大人出头做这般事情,也都是因李贤心中一直觉得徐大人是朝中难得的好官,肯实实在在的为家国百姓做事,故而方才临危受命,替徐大人走这么一遭。”

徐有贞便颇为感激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老弟这般盛意拳拳的为老夫做事,老夫真是铭感五内。日后李大人若是有何吩咐,只要差遣下人到老夫跟前说一声便是,只要是老夫力所能及可以为大人办到的事情,老夫一定会给李老弟办到。”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慌忙张口言语道:“徐大人如此厚意,李某人是心领了,不够此番之事,乃是李贤衷心所言心里头为大人做的,侥天之幸事情总算是办成了,不过李贤却不敢领大人的好处。”

见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高风亮节,徐某人甚是佩服,既然老弟看不上银子,那老夫就在皇上面前替老弟进言,让老弟进内阁来学习行走。”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心里头明白所谓在内阁学习行走的意思便是徐有贞愿意跟朱祁镇推荐让自己入内阁,内阁是朝廷的枢纽之地,一入阁便是皇上跟前的枢辅之臣,徐有贞这番话的意思无异是在表明愿意援引自己入内阁。

李贤慌忙对着徐有贞开口拜谢道:“大人,这可万万不可,内阁是很等的地方,李某人一来才具不够,而来资历尚浅,如何当得起这般的重任。”

徐有贞见得李贤这般举动,便上前扶起了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言语,从眼下的情形看来,老夫还觉得朝廷的衮衮诸公中没有人比李大人更为适合入阁,为国效忠的。”

听得徐有贞有此期许,李贤满不迭的张口说道:“徐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李贤人物和资历都不够,贸然入阁,同官必然会说闲话,到时候若是牵累到举主徐大人身上,反而不美。”

见李贤一心一意都是为自己谋算,徐有贞自然是极为感动,便对着李贤开口言道:“李老弟国士无双,其实据老夫看来,就凭借老弟的这一身才具和本事,别说是入阁了,就算是步老夫的后尘,接任老夫的阁老之位也是足够了,老弟入的内阁就算外头有些闲话,老弟就当是养望好了,养望日久,日后事情也变顺手了。”

李贤闻得徐有贞有这般说法,便慌忙逊谢道:“徐大人,此事万万行不得,李贤资历尚浅,同官中有好些人都伸着脖子挤破头的想要入阁,李贤要是贸然占了这么一个位子,只怕日后不好受,徐大人还是放我一马,让李贤去做闲云野鹤好了。在李贤看来,整日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吃吃花酒,看看风月,比呆在内阁里头还要舒坦的多。”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哈哈笑道:“老弟果真是国朝中难得一见的妙人,也罢,既然老弟坚持,老夫自然是不能强人所难,不过若是日后李老弟改变了主意,可一定要告知老夫,老夫便能略尽绵薄之力,也算报答李老弟的此次在小女一事上的劳绩。”

见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心里头明白入阁之事总算是推脱掉了,这样也就不会成为石亨的肉中顶眼中刺,不会成为徐有贞跟石亨等人暗斗的风头浪尖的人物,自然也就有保障了许多,也好藉此设法谋图他事。”

李贤闻言便欣然开口对着徐有贞说道:“大人如此开明,李贤感激不尽。”

徐有贞便张口笑语道:“李老弟,这有何感激的,此番不能援引老弟入阁,对老夫是一大损失,不过还请李老弟日后常来常往,好给老夫在政事上多出一点主意。”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对着徐有贞敛袖作礼道:“此事不劳徐大人吩咐,下官敢不应命,日后徐大人若是有事想要听听下官的意见,只要派人到下官府中招呼一声便是。”

见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哈哈,李大人真不愧是老夫的左膀右臂,今日老弟的这一席话,老夫真是觉得相识恨晚。”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也接口应承了一句道:“徐大人有此一说,对于李贤而言也是心有戚戚,若是早日能够得以结识徐大人,李贤心里头便是极为欣喜。不过眼下也不算迟,徐大人是李贤心目中一生的仰慕之人,钦服之人。”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说自然是极为感激,便张口言语道:“老弟心里头是这般的想法,老夫也是甚为感激。”

听徐有贞口出此言之后,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不必如此,大人还是回去先看看令爱如何了,日后李贤再来拜候。”

见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似是被李贤提醒了一般,便张口说道:“也罢,也罢,既然如此,老夫今日就不送李老弟了,还望李老弟日后能常来常往,若能结成通家之谊那是再好不过了。来人呀,恭送李大人出府。”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有家事在身,自是不宜相送,贵府李贤也是来过多次了,就算不必劳烦贵府下人,李贤也能摸着门路。”

徐有贞闻言,便微微笑道:“哈哈,老弟说得也是。”

一百二十八,再定计

正说着话之间,仆从便到了言语,恭恭敬敬的对着李贤伸手施礼道:“李大人,老爷有吩咐,请随奴婢来。这边请。”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这名仆从微微一颔首,随即便辞别了徐有贞。

徐有贞见李贤一走之后,便回屋去看女儿去了。

徐栖歆被灌了姜汤之后,已然悠悠醒转了过来。

一睁开眼,便听得了熟悉的声音:“女儿啊,你终于醒转过来了。”

徐栖歆模模糊糊的视界里头,慢慢的便出现了徐夫人的模样和轮廓来。

“爹,女儿这是身在哪里。”徐栖歆张口问道。

徐夫人闻得此言,慌忙上前扶起女儿在床头坐起来道:“你醒了,女儿,你终于醒过来了,这段时日让娘亲好是忧心。你爹爹派人出去四处探察,却丝毫没有消息,不过还算吉人天相,我的乖女儿终于回家了。”

听得徐夫人有此一言,徐栖歆便扑倒徐夫人怀中啜泣道:“娘亲,娘亲。”

接着便哭的像个泪人一般。

徐夫人见得哭的像是梨花带雨的女儿,自是极为心疼,便轻轻的拍打了着女儿的箭头说道:“女儿,不必如此,你总算是归家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不必难过了。”

在徐夫人的劝慰身中,徐栖歆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一些下来。

这时候,只听得外头的仆人齐声说道:“老爷。”

徐夫人自然是明白徐有贞过来了,便对着怀中的徐栖歆开口言语道:“女儿,你爹过来了。”

只见门帘一卷,外头大踏步的进来了一个人,正是徐有贞。

徐有贞一进门,便声色仓惶的张口对着夫人追问道:“栖歆怎么样了。”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徐夫人便接口言语道:“老天有眼,女儿总算是醒过来了。老爷,你快过来看看。”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应声答道:“好好好,这样就好。”

说罢,徐有贞便赶前了几步,伏下身子来看自己夫人怀中的女儿。

徐栖歆见到老爹过来了,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爹爹,女儿这些时日真是想死你了。”

听得徐栖歆有此说法,徐有贞不免有些唏嘘的应道:“女儿啊,爹这几日为了找你也是茶不思饭不想,心里头就算是塞着一团乱麻似的,一时郁闷难舒,极为难受。所幸,女儿你终于平安回来了,女儿啊,你受累了。”

徐夫人也从旁抚摸着爱女的清瘦的脸庞说道:“女儿啊,也不知道你这几天受了什么苦楚,脸庞都消受了一圈下去。”

听得徐夫人有此一言,徐有贞心下微微一动,便在床沿坐下来,接着便对着爱女开口问道:“女儿,你可知这些时日绑架了你之人究竟是何人?老夫要将他们重重治罪。”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徐夫人白了一眼徐有贞,接口便拦在前头说道:“夫君,女儿能平安回来已然是大幸了,方才醒转过来,还是不要问这些事情好了。等女儿的身子调理好之后再问不迟。”

徐有贞闻得此言,自是有些尴尬。

徐栖歆见得此状便挣扎的做起来说道:“娘亲,你不必责怪爹爹,爹爹也是为了女儿好。”

言罢了此事,徐栖歆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爹爹,那些人都蒙着脸,女儿一直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何人。”

听得徐栖歆这般言辞,徐有贞不由微微有些一怔,继而便接口问道:“女儿,那日你无缘无故的在府中失踪,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女儿啊,你可还有些印象嘛?”

徐夫人在旁便张口说道:“老爷,不是说让你先不必追根究底的查问这些事情吗。”

徐栖歆闻言便对着徐夫人张口言语道:“娘亲,女儿不碍事的。”

随后,徐栖歆凝神想了一会,便对着徐有贞张口说道:“事情究竟如何女儿也不大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当日女儿在绣房中刺绣,刚修好一只凤凰,随后便闻得一阵异香,便有些慵懒欲睡的感觉,随后便趴着睡了过去,后来就什么也不清楚了。”

闻得徐栖歆有此一说,徐有贞便张口追问道:“那后来的事情女儿你可还有印象。”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徐栖歆便接口说道:“后来女儿模模糊糊的醒了过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被铐在一间屋子里头,昏黑无比,只有墙壁上有一盏微若的油灯,别无他物。女儿很是害怕,便哭喊了起来,不过喊叫了一阵,别无应答,女儿喊得累了也就歇声了。”

徐有贞闻言,面色一紧便张口追问道:“莫非将你关押起来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听得徐有贞这般说法,徐栖歆便张口言语道:“这倒不是,中途也有人来过。”

徐有贞赶紧追问道:“何人来过,可是石亨。”

徐栖歆颇为诧异的看了徐有贞一眼,便摇摇头说道:“不是石大人,来过几个面上带着黑布的蒙面人,这些蒙面人见到了我之后,似乎带来了一些饭菜,不过女儿一口都没有吃过。再后来女儿便饿昏了过去,醒了的时候已然是在府中了。”

见徐栖歆有此一说,徐有贞心里头觉得此事颇为诧异,便对着女儿徐栖歆张口言语道:“女儿,看情形你也是不知道此番将你掳走的人是何人喽。”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徐栖歆便张口言语道:“爹爹说的不错,女儿当时又惊又怕,那些人有都蒙着面,看不出来面目如何,实在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徐夫人听得他们父女的这般对话之后,便微微有些埋怨的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老爷,女儿都说不知道了,你就先不要问这么多了,还是让女儿好好休养休养,等身子恢复了再说。”

徐有贞见得夫人如此言语,便微微一颔首说道:“也罢夫人,眼下也唯有如此了。夫人,女儿就交给你照料了,多找几个手脚勤快的奴婢护着,日夜不停的看护着好了。老夫出多找几个武功好些的护院,将院子好好看定了,也好防范上头所出的那件事情,以免重蹈覆辙。”

徐夫人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老爷所言甚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决不可让我们的宝贝女儿再有什么闪失,老爷,你可要多找一些人过来看着。”

听得徐夫人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张口言道道:“夫人请放心便是。”

见徐有贞有此一言,徐夫人便接口说道:“老爷就去吧,女儿自有为妻照顾着,老爷不比忧心此事。”

见夫人有此一言,徐有贞便颔首说道:“那此番真是要辛苦夫人了。”

徐夫人接口应承道:“都老夫老妻了,就不必说这些,毕竟是我们的女儿。”

见得徐夫人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有劳夫人了,老夫这就去找些护院来。”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徐夫人便张口言语道:“好。夫君去吧。”

床上的徐栖歆听得两人的言辞,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多谢爹爹跟娘亲,为了女儿的事情废了这么大的一番心思,女儿不孝,连累到爹娘了。”

徐夫人颇为慈祥了摸着女儿的头说道:“女儿,你说这番话可就见外。人生父母养,天下的父母对于子女都是这般,此番你糟了大难,也是爹娘没有看护好,爹娘眼下也是将功补过,期翼女儿能够平平安安。若能如此,爹娘看在心里头,也就心满意足了。”

闻得徐夫人有此一言,徐栖歆不由有些潸然泪下道:“多谢娘亲和爹爹。”

徐有贞也从旁开口言语道:“乖女儿,你听你娘的话,好好在屋子里头将歇着,爹这就出去给你找一些可靠的护院来,将这院子护的跟铁桶似的,绝不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之人再将你掳走。”

见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徐栖歆挣扎的欲要下床来拜谢爹爹和娘亲。

徐夫人见此情形,便按住了徐栖歆的修肩说道:“女儿,你也不要犯傻了,这些事情都是为人父母应当做的事情。前些时日额也是为爹为娘的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受了一番这么大的罪。娘亲眼下想起来心里头都是锥心的痛。”

听得徐夫人有此一言,徐栖歆不由有些潸然泪下说道:“娘亲,你可不要这般说,娘亲跟爹爹都是天下对栖歆之至亲至厚的人,这一次出事绝不是娘亲跟爹爹的错,娘亲跟爹爹也绝不愿意出现这等事情的。”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对徐栖歆开口言语道:“娘亲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此番爹虽不能找出那些人掳走了女儿你,不过爹爹绝不会放弃,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这些坏蛋揪出来,加以惩制,也好替女儿出一口恶气。”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徐栖歆便接口言语道:“女儿也不求爹爹找出这些人来,只怕爹爹和娘亲能够平平安安,府中能够安稳无事。这样子,女儿的心愿也算是达成了,其余的事情不是女儿所敢奢望的。”

见到女儿徐栖歆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好了,女儿,你好好在此地将养身子,爹出去安排人手去。”

徐栖歆闻的此言,就对徐有贞开口说道:“有劳爹爹了。”

徐有贞出来之后,便招集府中的所有护院,精挑细选了十多个,令他们寸步不离的看着徐栖歆眼下所居的院落,千万不可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徐有贞有令,护院们自是要听从,便对着徐有贞齐声应道:“老爷放心,我等一定尽心尽力的保护小姐。”

徐有贞闻言,便张口说道:“这一次可要好好看好了,要是小姐再出了什么意外之事情,就让你等偿命。”

见徐有贞有这般严峻的命令,这些徐府的看家护院们便张口言语道:“老爷请放心,小的们省得。”

徐有贞料理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就依旧回去探视女儿去了。

话说李贤帮着徐有贞办妥了救回徐栖歆之事后,便回了一趟李府,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李贤觉得后头的事情还要跟简怀箴商议一下,否则就不知道石未风之事究竟该如何处置为妥。

心里头想定了此事之后,李贤就在府中换下了官服,穿上一件夏纺纱的葛衣,随即从李府后门口出来,避开路人朝着跟简怀箴约定见面的尚书府行去。

到了尚书府后头的角门之后,李贤轻车熟路的敲门,对暗语之后,很快便在引导之人的引领之下见到了简怀箴。

一见简怀箴之后,徐有贞便对着简怀箴行礼如仪。

“下官李贤见过皇长公主。”李贤对着简怀箴跪伏下来磕头说道。

简怀箴看了一眼地上的李贤,便上前扶起李贤开口说道:“李大人不必拘礼,你我不是外人,日后就不必过于讲究这些礼数了,李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本公主,不知有何要事相告?”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从地上站起来,随即对着简怀箴施礼说道:“公主果然是料事如神,今日李贤来到此地,真是有件天大的要事委决不下,想要跟简怀箴讨要一个主意。”

简怀箴听闻了李贤有此言语,便张口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客气,既然李大人有事情,那就说来听听,要是本公主能够帮得上的一定帮忙。”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启禀皇长公主,李贤已然照着您的意思,在石亨面前将劫走他儿子石未风之事,悉数推到了徐有贞的头上,眼下李贤也照着您的吩咐,将徐有贞的女儿从石亨手中要了出来,并带回了徐府,赢得了徐有贞的彻底信任。”

见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不由极为高兴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果然是会办事之人,几日不见,居然将这等棘手的事情一一料理的妥妥当当的,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李大人果然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谦逊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多谢公主谬赞”

简怀箴接着追问道:“李大人以为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应当如何处置才是。”

李贤见皇长公主有此一问便接口说道:“以下官的愚见,若是此番能够令徐有贞跟石亨内杠自是最好不过,不过想到达成此事,还要居间挑拨,才能成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对着李贤颔首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此计是不可不为之道。”

李贤便张口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只是下官对于目下究竟应当如何行事依旧有些不知就里,还请皇长公主示下才好。”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李大人才是办大事之人,本公主顶多也就是帮李大人参谋一二。”

李贤听简怀箴有此说法,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如此说法,下官真是羞愧难当,这些时日以来,下官一直都是遵照着皇长公主的意思,方才能够办成一些事情,达成今日这般的局面。若是说起来,每一步都是皇长公主的指点。”

简怀箴闻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客气,只是不知李大人究竟想要如何处置今后的事体,心里头可有一番打算?”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李贤慌忙对着简怀箴施礼说道:“李贤心里头是有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能够行得通,今日就在皇长公主面前和盘托出,也要让皇长公主多多指教。”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微笑着颔首说道:“那就请李大人言来听听。”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拱手说道:“是,皇长公主。自目下的情势看来,徐有贞跟李贤在明面上闹翻不过是迟早之间,不过我等若是想要居间行事,但是目下的法子还要多斟酌权衡,免得有了其他事情。”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李贤大人所言之事当真是一点不差。眼下徐有贞跟石亨两人之人的攻守同盟虽是有了破裂的痕迹,不过依旧有好些事情需要细细处置,若是措置有所不当,说不定会贻误了大事。”

见简怀箴有此一说,李贤自是首肯:“皇长公主所言甚是,李贤在想能够借着此番的机会,好好的利用石亨的独生子石未风来继续离间徐有贞跟石亨的关系,迫使他们这几个早日敌对。”

听得李贤有此说法,简怀箴便极为郑重的颔首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若是有杯葛离间石亨跟徐有贞等人的法子,自是应该从这上头花大力气。还请李大人继续言来给本公主听听,究竟是如何一个法子。”

见简怀箴有此赞许,李贤自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跟石亨之间虽有裂缝,当还不足以当面抗衡攻讦。李贤的想法是目下虽赢得了徐有贞的信任,可是石亨此人对李贤还是有些戒心,不如好好的在石未风身上大大主意,最好能够让石亨觉得石未风笃定是徐有贞派人捉拿走的,如此一来,便可让徐有贞跟石亨两相争斗。”

一百二十九,信君子

听的李贤是这般的说法,简怀箴便颇为赞许的张口言语道:“李贤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李贤闻言也点点头说道:“真是究竟如何利用石未风来影响石亨,李贤心下还没有个主意,不知道皇长公主可否有锦囊妙计可以示下。”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自是点了点头,随即垂手思忖了一阵,就对着李贤张口说道:“倒也并非绝无可能,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令石亨认定派人从书院中将石未风劫走的话,只需在石未风跟前演一场戏便可。”

听的简怀箴说是有法子,李贤自然是极为高兴,便对着简怀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不如言来听听。”

见李贤有此追问,简怀箴便点点头说道:“倒也不算是如何繁复之事,只是要李大人配合着演一出戏就可。”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越发觉得颇为不可思议,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要李贤配合演戏,皇长公主越说李贤倒是越糊涂了,还请皇长公主示下。”

简怀箴闻言便对着李贤粲然一笑道:“李大人不必焦急,请听本公主慢慢道来。”

言罢之后,简怀箴便对着李贤说道:“李大人,石亨眼下对你有戒心也是不出所料,从你所言的事情上看来,石亨对他儿子石未风的处境还是极为忧心的,不管如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要藉由石未风身上做点文章,便可令石亨相信派人从书院中悄无声息的劫走了石未风便是徐有贞指使人所为。”

听得简怀箴有此说法,李贤自然是明白了一点,随后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说,此事应当如此措置方能令石亨采信。”

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自目下的情形观之,用一诈计便可。”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随声附和道:“使诈,皇长公主,应该如何使诈。”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问,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自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只要徐有贞在石未风面前透露出想要杀了他的意思便可。”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要徐有贞在石未风面前说出这等话来只怕极为不易,徐有贞这个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

简怀箴见李贤有此一说,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想要徐有贞在石未风面前说出这等言语来实在是不易为,不过也不必真的要劳动徐有贞,只要让石未风以为是徐有贞便足可成事。”

见的简怀箴有此一说,李贤便霍然顿悟道:“皇长公主所言不虚,的确不必徐有贞亲自出面,只要戏码演的像,主以让石未风采信就好。”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如此说来,李大人也是明白了其间的关窍了。”

李贤闻得简怀箴有此一问,便对着简怀箴开口应承道:“李贤明白了,皇长公主的瞒天过海之计真是妙绝人寰。”

简怀箴闻得此言,心里头明白李贤已然洞察了其间的关窍,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所言甚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真是如此。”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问道:“皇长公主准备何时动手。”

简怀箴听的李贤有此一问便对他开口言语道:“此事还需李大人配合,不知道李大人是否方便。”

李贤闻言便慌忙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李贤无不方便,这等大事,下官自当鼎力支持。”

听的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还真是爽快,也罢,此事事不宜迟,还是好早日了断。”

李贤闻得此言也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绝非寻常事,要早早准备,细细安排。”

简怀箴听得李贤这般说法,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明日若是有空,就请来此一会,本公主安排南宫九重跟大人见面处置此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吩咐,李贤自然是明白此间的道理,他心里头知道简怀箴觉得夜长梦多,不愿在石未风的事情的拖得太长,先要速战速决,引得石亨陷入圈套之中。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只要皇长公主有所吩咐,李贤自当应命行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好,如此就请李大人先行回去一趟,本公主也好准备准备,等一切料理妥当之后,明日本公主便亲自派人到府上去请李大人。”

见简怀箴有此表示,李贤慌忙逊谢道:“皇长公主,还是不必派人到寒舍了,若是落入石亨等人的耳目之中,恐有挂碍。”

听得李贤有这般谨慎的说法,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思虑周到,也罢此事便先如此好了。”

李贤见简怀箴听从了自己方才提出的意见,心下一动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道:“皇长公主,不如明日午时三刻,李贤准时过府来拜候好了,到时候若是南宫九重也在,也好行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说,简怀箴微微一想,随即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既然是有此要求,那也倒是罢了,不管情形如何,眼下便是如此好了。明日午时三刻,不见不散。”

李贤闻言,便对着简怀箴颔首说道:“好,皇长公主,明日午时三刻,不见不散。李贤这就先行跟皇长公主告辞回去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本公主就送送李大人。李大人好走,明日见。”

李贤闻得此言,简怀箴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不必相送,明日之事说来简单,只怕其间还有不少窒碍难行的地方,皇长公主还需是深思熟虑,通盘筹算,不必为李贤费这么大的功夫。”

听得李贤有此劝诫,简怀箴便点点头说道:“既然李大人有此说法,倒也一点不差,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是如此。那么今日本公主就不远送了。”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不必远送,李贤告辞了。”

简怀箴便点点头说道:“也罢,李大人好走。本公主此番就不送了。”

李贤便点点头,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留步,李贤明日再来。”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第二日,李贤依约来见简怀箴。

南宫九重早就已然来了,见到李贤过来之后,南宫九重便对着李贤打趣说道:“李大人果然是信人君子,如此守约,还真是难得一见。”

见南宫九重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南宫门主真会说笑。”

简怀箴便从旁张口言语道:“九重,李大人既然来了,你就将昨日商议下来的计策好好的跟李贤大人说上一遍。”

南宫九重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便对着简怀箴施礼言语道:“九重明白。”

言罢了了此事,南宫九重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皇长公主命我跟大人好好的言说此事,其实事情倒也不算如何繁复难行,只要李贤大人能好好配合便可。”

李贤闻言,自是大感兴趣,便对着南宫九重拱手道:“还请南宫门主示下。”

南宫九重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昨日皇长公主吩咐要找一个口技不错的门下弟子来模仿徐有贞的声音跟跟李大人对话,如此一来就可令石未风误信徐有贞想要下手杀了他,李贤大人折要据理力争,就说石亨大人既然已然依从约定行事,徐大人也不能例外,否则就请先手刃了自己。”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言语,李贤方才明白南宫九重和简怀箴设下的究竟是如何一条计策。

李贤便拍手称赞道:“皇长公主跟南宫门主想出来的果然是妙计,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计定然能够令石未风相信徐有贞本来欲要对他下手,如此一来,便可使得石亨对徐有贞的恨意加深,日后徐有贞跟石亨之间定然会演变成势不两立的局面。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南宫九重便正色言语道:“不错,事情正复如此。”

简怀箴也从旁说道:“李大人,眼下计策已然定了下来,还要请李大人多多配合。只要合作无间,便可是石未风产生误会。”

李贤闻言便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此计大妙,不知何时要李贤上手帮忙,李贤一定随叫随到。”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就要办妥此事。”

被锁在密室中的石未风再度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忽然觉得外头有些声响,他这几日被人弄怕了,都不敢抬头,便一动不动的装作昏迷的模样,却侧耳倾听外头的响动。

只听得外头有人说道:“徐大人,你不会将石未风关押在这等地牢里头吧。”

“李大人,难道不成么。想想石亨是如此对待我女儿的,老夫将石未风关押在地牢中还算是便宜他了,老夫恨不得手刃了石未风,为我女儿这几日收到的苦楚夺回一些公道来。”一个声音说道。

石未风觉得这声调极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

“徐大人,你贵为朝廷的首辅,何必跟石未风这种后辈过不去,日后如是传扬了出去,岂不是有失大人的脸面。”另外李大人张口言语道。

“李贤,你也知道老夫是首辅。可是朝中却有人偏偏不服气老夫是元辅,比如说这个石未风的爹石亨,不过是一介武夫出身,却处处要跟老夫争锋,眼下可好,老夫唆使几名御史大夫在皇上跟前上了几道奏章,使得此人丝毫没有法子,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似乎是学乖了一点。不够他居然捉住了老夫的爱女,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也要让石亨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另外一个声音咆哮道。

在地上侧耳倾听的石未风闻得此言,心里头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一门之隔说话的两人中有一人便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徐有贞。

石亨曾在府中摆下酒宴宴请过徐有贞,石未风也曾经在自家的府中叩见过徐有贞,故而对徐有贞的声口极为熟悉。

方才一听,心里便觉得外头的徐大人定然是徐有贞无疑了。

石未风微微侧过了身子,支楞着耳朵继续倾听外头的动静。

只听得外头的人继续说道:“那么照着徐大人的意思,想要如何处置石未风。”

“如何处置,照着老夫的看法是饿他十天半月,然后将石未风晒成人干去喂狗。”

石未风听得外头的徐有贞有此说法,心下不由觉得极为怨恨。

石未风目眦尽裂,正欲出声咒骂,不过到底是隐忍了下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少时庭训石未风听过石亨对他讲过这个故事。

石未风便听得外头的另外一人开口对着徐有贞言语道:“徐大人,这未免太过不仁义了一点。毕竟石亨已然将令爱放归了回来,下官也是遵从了徐大人的号令到石大人府上说情的,好说歹说才将石大人说通了,才将徐大人的千金放归回来。若是大人一意孤行,下官只怕在石大人面前交代不过去。依下官之见,徐大人还是将石未风送归石府。”

石未风听得这人这般说法,心下对他颇为感激。

毕竟门外头的这位李大人是为自己着想的,石未风在心里头暗自对着自己说道。

门外头似乎沉寂了下,应该是杀千刀的徐有贞在考虑李大人的建言。

半晌,门外头方才想起徐有贞的声音道:“也罢,此番权且饶过小狗的命,下次若是再撞到老夫手中,老夫定要要将小狗碎尸万段。”

石未风听得门外头的徐有贞有此怨毒的口气,心下极为胆寒,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又将如何。

石未风倒也乖觉,心里头明白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自己是决不可出声说话的,若是出口说话,只怕徐有贞听到了耳朵里头,立时便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伏在地上等了片刻,门外头好无声息,想来徐有贞跟李贤已然远走了。

石未风姿势僵硬的保持许久,颇有了乏了,正欲要有所动作,也好舒舒筋骨先。

却听得门外想起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石未风心里头悚然一惊,便又装作了昏迷未醒的模样。

只听得石牢外头叮叮当当的想了一阵,随后石头屋子的石门拖着老长的调子,吱呀的一声缓缓的开启了开来。

从外头跑入了好几个人来。

装作昏迷过去的石未风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好了,将石公子的镣铐打开,让后带他出去。”

石未风闻得此言,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欣喜,他心里头已然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方才在徐有贞面前一力为自己撑腰做主的那位李大人,从眼下看来,李大人似乎依然说服了徐有贞放自己归去了。

石未风心知此番能够得以生还,心里头自然极为欣喜。

只听得有奴役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在牢里就打开镣铐,似乎有些不妥,大人还要三思,否则的话除了什么事情我们这些个下人自是毫无法子跟徐有贞大人交代。”

石未风只听这些狗奴才有此一言,心里只欲开骂,不过终究是隐忍了下来。只听得李大人张口喝令道:“不必啰嗦了,本大人都跟你们家徐大人说好了,此事就这么着了,若是出了什么状况,日后徐大人怪罪你们,你们就说是李贤李大人令你们这么干的。再说,石未风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书生,你们又何必惧怕会出什么样的事体来。”

这些人听的李贤有此告诫,便对着李贤唯唯诺诺的张口言语道:“李贤大人所言甚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真是如此。”

李贤闻言便对着这些奴才模样的人开口言语道:“既然你们也都同意了本大人的意思,那还杵在那里干么,速速给本大人将石未风的镣铐松开了。”

听的李贤有此一吩咐,这些人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李贤大人说的甚是,那我等就听从李贤大人的意思,将石未风的镣铐给解了。”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这些奴才点点头说道:“不过不过,这才是正办,速速动手,可别贻误了时机。”

一干人闻言便顺应了李贤的意思,将石未风手上的镣铐给打开了。

镣铐松开之后,石未风心里头明白此番自己终于可以幸免于难了,心里头对着这名叫李贤的官员甚为感激

过了半日之后,便听的李贤张口言语道:“这石未风是否昏迷过去了,为何好无动静。

一百三十:心自动

有人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猜的一点不差,这人昏迷的都快两天两夜了。”

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如此也罢,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倒也不是什么大碍,好,那就先将就着好了,让人把这人给抬上轿子,随后跟我去石府。”

听的李贤有此一言,诸位自然不敢违背,便听从了李贤的号令,将石未风给抬到了外头候着的轿子上。

李贤亲自指挥着将石未风安置妥当之后,随后便命人起轿,一行人便轻车简从的朝着石亨的府邸过去。

石亨自此李贤派出的先行报信之人口中得知了此事,大喜过望,亲自带人迎接了出来。

“李贤大人,真是辛苦了。”石亨有些激动的迎到护着轿子前行而来的李贤跟前说道。

李贤慌忙对着石亨拱拱手说道:“石大人说哪里话,李贤只是听从石大人的委托,终人之事理所应当。”

“李贤大人,老夫对李大人的这番义举,自是极为感佩,老夫心下对于吾儿石未风此番能够安然回来早就不抱希望了,没有想到李贤大人居然能够如此顺利的将犬子带回来,实乃劳苦功高,老夫也要好好的酬谢李大人。”

李贤闻言,慌忙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不必如此,李贤这般做法,也全是为了自家人的性命着想,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令郎安然无恙,足堪告慰。石亨大人请看。”

李贤说着便欲要揭起来轿帘来。

说时迟,那时快。

之间李贤的手尚未接触到轿子的门帘,却见轿子门帘无风自动,一下子就被人抛了起来,一个人影迅速冲了出去,跪到了地上。

李贤和石亨都有些诧异,定睛一看,真是石未风。

却听得跪在地上的石未风对着石亨哭诉道:“爹,儿子被那徐有贞害苦了。”

石亨蓦然闻得跪在地上的儿子有此一眼,惋惜身子用手抚摸石未风的脸庞,自是动容说道:“孩儿不必害怕,好好说话,眼下不是顺顺当当的回来了么,回来了就好。抬起头来让爹看看。”

石未风闻得石亨有此一言,自是临风涕零。

李贤从旁见着父子二人交脖哭泣了一阵,便从旁对着石亨父子二人从旁劝解道:“石大人,石公子,时近薄暮,外头风大,公子刚刚回来,自是喜事一桩,若是因之感染了风寒,不宜在外多有逗留,不如先回府去吧。”

听得李贤口出此言,石亨自是被提醒了,就转头对着儿子石未风开口言语道:“石大人说得不错,未风啊,还是先跟爹爹回府去好了,在外头啼哭总不是一件事。”

见石亨有此一言,石未风便对着他爹石亨张口言说道:“儿子遵命,全凭父亲安排。”

听的石未风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所言甚是,儿啊,就随老父一同入内吧。儿今日得以安然归来,其间多亏了李贤大人居间撮合奔走,要是没有李大人的大力帮忙,只怕为父此生都不能再见到你了。”

一语及此,一向横行独断的石亨都有些哽咽难言。

见父亲这般模样,泪眼滂沱的石未风便装过身子来对着李贤连连磕头说道:“小侄此番能够逃出生天,多亏了李大人不惜冒犯徐有贞那个狗贼,一力维持,否则的话,石未风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请李大人受小侄一拜。”

听得石未风这番说法,李贤连忙摇手说道:“石公子不必如此,不必谢鄙人。此番公子得以安然归来,那是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老夫何德何能,敢受公子的顶礼膜拜。”

见石未风有这般的说法,一向心思机敏的石亨也悟出了一些事情,心里头明白此番李贤肯替救应自己儿子,想来定然是跟徐有贞闹的极为厉害,否则的话,只怕自己儿子的性命还真难逆料。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石亨也转而对着李贤拱手说道:“犬子未风所言一点不差,此番若不是借重了李大人的大力,只怕犬子生还的指望是万分之一。幸而有李大人中途挺身而出,总算是帮石某人将犬子从徐有贞那个老狐狸手中救应了出来,此番大恩,石亨也是铭感五内,永志不忘。”

听得石亨跟石未风倶是这般的说法,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不必客气,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李某人确实是救了大人,不过李贤若是不肯替石大人出力,岂不是狗彘不食的畜生行径。”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甚是客气,不管如何,李大人的所作所为,已然救出了犬子,日后老夫对李大人今日的功绩必有重谢,略做酬庸之举。”

李贤闻得石亨有此说法,慌忙对着石亨逊谢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贤所为之事,还算差强人意,不过何劳石大人的重谢,李某人若是接受了石大人的好意,岂非是大谬特谬,贪天之功。”

见李贤有此谦逊的表示,石亨便拉过李贤的袖子说道:“诶,李大人如此客气,居功不受,老夫如何过意的去,还请李大人到府内一叙。”

李贤见到石亨出言相邀,便对他开口言道:“石大人既是这般盛情相邀,李贤自是不敢不从,也罢,眼下家中也别无旁事,就好好跟大人夫子叙叙话。”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真是爽快,好,就这么招,请李大人随同我父子二人到府内小坐,稍事休息。”

李贤闻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对着石亨施礼说道:“全凭大人安排,李贤好无意见。”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张口说了一声道:“好,如此就请李大人跟老夫一道入内。”

言罢了此事,石亨便携李贤跟儿子石未风的手,移步朝着石府里头走去。

石亨府邸中的一干人等和上下人等见得这般情形,便众星捧月一般的拥着仨人进入了石府。

进入石府之后,石亨没有带着李贤去待客的花厅,而是穿庭过院,登堂入室,将石亨带到了内室处。

到了门口,李贤便有些踯躅,对着石亨施礼说道:“石大人,此乃府上内眷所居之地,李贤似不便搅扰。”

石亨听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拘束,你我虽无通家之谊,不够今日之事,老夫已然看出了李大人的赤胆忠心,就算前些时日你我的交情没有到通家之谊的情分上,不过过了今日之后,你我二人的情分便到了这等程度了。石亨大人自可不必忌讳。”

见石亨有此表示,李贤心里头明白石亨对自己已然是放心不小了。

李贤心知简怀箴跟自己编排的那出戏打动了石未风之后,随后从石未风口中道出,如此一来,便瞒过精明过人的石亨。

事情到了这地步,总算可以是收功了。

“石大人,朝廷仪制攸关,下官不敢僭越。”李贤故意推脱到。

石亨见得李贤有此表示,心下倒也欣然,便对着李贤开口言道:“李大人这就过于迂直方正了,如今这不是在朝堂,而是在家中,不管如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大人不必拘礼,就跟在自己家中一般无二便是。”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倒是正中了李贤的下怀,李贤便故意推辞一阵之后,便领受了石亨的好意,应允所请之事。

等几人进入内室之后,分宾主坐定,石亨便令人送来一席燕菜。

石亨便请李贤做主座。

李贤慌忙起身逊谢,可是石亨去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到了主座坐下。

随后石亨便按着李贤的肩膀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此番小儿得以幸免,全仗大人的大力,自然要请李大人做首坐了,何况李大人是客。”

李贤慌忙避席逊谢道:“石大人,这如何使得。”

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如何使不得,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说罢,石亨便一把拽过了李贤,随即将李贤按住,让他做了下来。

李贤无奈只得依言坐了下来。

石亨见李贤坐定之后,自己打横相陪。

石未风倒也乖觉,自是敬陪末座。

石未风被关在牢中,早已饿得七荤八素的,见到饭菜端上来之后,连眼睛都是绿的,不由分说的夹起菜肴往自己的口中送去。

石亨极为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狼吞虎咽般的用膳情形,心下对于徐有贞的恶感不由又加深了几分。

在李贤目瞪口呆的关注之下,只见石未风风卷残云般的将桌上的饭食扫了一个精光。

李贤慌忙张口说道:“石公子慢一些,刚出来还是清汤寡水一般的来的好一些。”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未风却丝毫顾不上礼仪,毕竟他饿了好几天了,最后连手都用上了。

石亨是武夫出身,惯常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对于儿子的这般行径倒也不加干涉,任其自便。

等到石未风总算是吃了有些饱了,石亨便开始对着儿子开口问明底细了。

石未风倒也不是个糊涂蛋,虽是搞不清楚是何人用什么法子将自己劫走了,不过对于事情的经过倒是有一些自己的体认。

随后石未风便将自己在牢笼里头听得徐有贞与李贤争辩,徐有贞执意要害死自己,而李贤对“徐有贞”晓以大义,拼命维护自己,最后终于使得“徐有贞”同意了他的意思的事情跟石亨说了一遍。

听得儿子有这般的说法,石亨离席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此番若是没有大人的仗义执言,犬子只怕要命丧黄泉了。这等大恩大德飞,石亨也要跟李大人拜谢一番。”

见石亨有此表示,李贤慌忙张口言语道:“石大人实在是客气来,那时候李贤也不过是据理力争。何况石大人极为信任下官,让下官将徐有贞的女儿徐栖歆带了回去,若是作为中人的下官不能将贵公子安然带回到石大人跟前,李某人岂非是失信于大人。这等事体,下官是万万不愿为之事。故而李某人才会跟徐有贞据理力争,来保全贵公子的性命。”

石亨见李贤有此一言,便很是好高兴的上前拍了拍打李贤的肩膀说道:“李大人待犬子石未风如此之厚,石某人都不知何以相报。”

旁门的石未风也见缝插针的张口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爹爹,此番若不是有李大人给孩儿在徐有贞那个狼心狗肺的坏蛋跟前说情,甚至不惜冒犯了和得罪了徐有贞,只怕孩儿真是见不到爹爹了。”

说罢,石未风便现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来,走到李贤跟前纳头便拜。

见得石亨父子倶是这般模样,李贤心里头极为欣喜,看来简怀箴跟自己商议的这条计策已然有了成效,石亨父子将自己视为救命恩人,赢取了石亨父子的这番信任之后,日后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在石亨和徐有贞之间挑拨离间,击溃他们的攻守同盟。

心里头虽是喜不自胜,不够李贤去丝毫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只是对着石亨父子开口言语道:“石大人,石公子,若是说李某人是救命恩人这番话,李某人实在是担不起。按说,应当是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李贤只有一点微末的功劳,不值一提的。”

见李贤毫不居功自傲,更好这般谦逊的表示,石亨心里头极为满意,觉得李贤不愧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有此想法的石亨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此番你为我们府中立下这等大功,老夫心下极为欣喜,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朝中会有一番人事变动,李大人若是有意更上一层楼,老夫也可以从旁帮忙。”

听得石亨有此表示,李贤心里头明白石亨的意思是想要给自己谋求一个进身之阶。

心下有此想法的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何必如此。李贤绝无求官之举,若是大人欲要给李贤一个官位,李贤力不能及,岂非尸位素餐,不妥不妥,一点不妥。”

见得李贤有此推脱的表示,石亨便微微一笑说道:“李贤大人何必过谦,其实照老夫观之,朝堂里头的衮衮诸公中多有尸位素餐老大无用之辈,不过李贤大人国士无双,就算当一个部堂也是够格了。”

听石亨有此一说,李贤慌忙接口说道:“石大人这般说法李某人如何担得起,李某人是无德无能,眼下能得一份俸禄已然是心庆不已了。”

见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此事绝非如此,依老夫看,李大人的才能足可胜任。”

正说着话,石千领着奴仆进来添菜,重整杯盘。

李贤便接口对着石亨说道:“石大人,下官并无意于此,再者眼下朝中官员各司其位,下官何必自讨没趣,得罪了大佬,日后下官在朝中的位子可就不安稳了。”

听李贤有此一说,石亨便哈哈笑道:“李大人不必忧心此事,若是老夫出面,自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岂能要让李大人高升之后不安于位。李老弟觉得户部尚书一职如何?若是老弟有意,石亨可以在朝中帮老弟活动活动。”

见石亨说出了户部尚书这四个字,李贤心里头明白石亨是跟自己示好,只要自己点头应允,石亨就会替自己谋求户部尚书之位。

李贤心里头不由有些吃惊,看石亨如此轻易的道出了此事,似乎是要谋取一个户部尚书之位对于石亨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好无困难。

不过李贤心知眼下绝不能在朝中树立仇敌,何况若是在明面上上了石亨的贼船,徐有贞那一面自然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如此一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李贤心心里头明白若是想要在石亨跟徐有贞的两党之争中保持超然的地位,势必不能不偏不倚,左右逢源。

不过想要左右逢源,却也不能得罪了石亨,毕竟石亨对自己有这番的说法也是一片好意,好意的后头更是想要拉拢自己为他所用。

心念及此,李贤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户部尚书位高权重,更是主掌天下度支,此事事关重大,小人何德何能,焉敢有此非分之想,还请李贤大人收回成命。”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开口言语道:“诶,李大人这话就不对了,依着石某人的看法,李大人之才足以胜任户部尚书之任,所谓有德者居之,以李大人之才,不要说户部尚书,哪怕就是统领朝廷文武百官的吏部尚书一职,李大人若是心里头有此念想,石某人也可以帮李大人达成所愿。

李贤见石亨有此一说,感觉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户部尚书已属非分,李贤何敢奢望吏部尚书,还请石大人收回成命。”

石亨闻言,便对着李贤哈哈笑了一声说道:“看来老弟功名心已息,对着这等位极人臣都没有念想。不过为国效力,有时也是由不得轻松自在的。”

一百三十一,真国士

李贤听得石亨这般说法,心里头知道石亨尚且没有死心,明白眼下若是过分拂了石亨之意,也绝非好事。

有此想法的李贤便对着石亨张口言语道:“石大人,李某人真是无意于此,如今有这般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何必刻意求官,将自己弄得俗务缠身,防不胜防,丝毫没有好处。”

石亨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贤大人还是不愿出来给朝廷出力。”

听石亨说出了这般的重话,李贤只得开口言语道:“石大人,下官绝不是这番意思,下官只是觉的眼下的衙门跟下官的性情还算搭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李贤有此说法,石亨便哈哈大笑道:“既然李贤大人有此一言,石亨自然不会为难大人,不过有时候情势变化很快,会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的。”

李贤听石亨有此一番皮里阳秋的说法,自是听出了石亨的弦外之音,石亨的意思说到时候要是请李贤出来做事,希望李贤不要拒绝。

在石亨跟前,李贤自然不能表示出过于拒绝的模样,只得微微的对着石亨颔首表示谢意。

李贤的举动落入了场中一个人的眼里,这人心头不由微微一紧。

心里头泛起涟漪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石府的管家石千。

原来石府的管家石千曾经受过户部尚书王杲不小的恩惠,心里头觉得不是味,眼下听主人的意是想要让李贤取代了户部尚书的位子,这对石千来说,自然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不过石千可没有这个胆量公开顶撞石亨,故而也唯有将这事情先放在心里头,等下去给户部尚书王大人通风报信,让他提防着点这等事体。

等下人重整杯盘完毕之后,石千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酒菜还不错,李大人尽快开怀畅饮。”

李贤听石亨不在掇使自己接掌户部尚书一职,心下自是一轻,便站起身子举杯对着石亨父子开口言语道:“李贤这杯酒敬贺大人父子重逢,此后福寿绵延。”

听得李贤有此祝酒的贺词,石亨便对着李贤接口言语道:“多谢李大人美言。”

说罢,石亨瞥了一眼旁边的石未风,便对着石未风张口说道:“风儿,快快起来,李大人的敬酒,不可不喝。”

石未风听得老父有此吩咐,自是不敢怠慢,赶忙将嘴角一抹,随即站起来端起酒杯对着李大人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此番小侄等以生还归来,全仗了李大人的大力,这杯酒就算小侄先干为敬。”

说罢此话,石未风将酒杯靠到了嘴巴边上,随即一仰头一干而净。

听得石未风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公子不必如此,照理说此番公子能够平安归来,皆是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李贤何德何能,敢居此大功。”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未风慌忙张口说道:“李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此番石未风在徐有贞的手下担惊受怕的,要不是大人肯出手帮小侄救出了那等灾厄之地,小侄眼下估计还要在那牢笼中受苦,说不定还会被徐有贞害死,连我爹都不能见一面。说起来李大人的功劳实在不小。”

石亨也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你就不必过谦了,我儿未风所言一点不差,此番若不是李大人肯帮忙,我儿能够脱离此番的大难,实在还是未知之数。幸而有石大人挺身相助,我儿未风方能逃得这般的厄运。”

听的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言语道:“石大人,石公子实在是言重了,李贤绝没有那般功劳。这酒李贤可以喝,不过功劳可是不敢领受,李贤自知若是贪天之功,岂非谵妄乖悖。”

见李贤有此谦虚的表示,石亨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欣喜,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老弟啊,你也不必过于谦虚,此番李老弟能够帮着老夫将犬子从徐有贞那个歹毒的老匹夫手中救出来,老夫自然是极为高兴。这样吧,就让石未风替老夫给李大人敬一杯酒如何?”

闻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慌忙张口言语道:“石大人,这如何使得。”

石亨闻言就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如何使不得,小儿也算是李老弟救出来的,别说是给李老弟敬一杯酒了,就算是给李老弟磕七八个响头是无不可。”

石未风听得老父有此一言,自然不敢怠慢,便从旁附和道:“李大人,我爹说的不差,要不是李大人深入虎穴,且在徐有贞那个狗贼面前据理力争的话,石未风只怕早就命赴黄泉,哪里能够再度回到府中跟我爹爹见面。”

听得石未风也是这般说法,李贤自然不便坚辞,便对着石亨跟石未风开口言道:“既然二位都是这般说法,李贤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这杯酒李贤也就不再推辞了。”

石亨闻言,就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说法才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是如此,李大人就不必退却了。”

李贤闻得此言,便微笑着对着石亨施礼说道:“李贤遵命如仪。”

听得李贤顺从了自己的意思,石亨自是有些高兴,便对着儿子石未风撇了撇嘴说道:“儿啊,李大人应允了,还不快快给李大人敬酒。”

石亨有此吩咐,石未风便郑重其事的端起酒杯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请喝了小侄的敬酒。”

李贤闻言,便从石未风的手中接过了酒,随即对着石未风开口言语道:“也好,那这杯酒李贤就不推脱了。”

石未风对着李贤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听得石未风有此言语,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石公子不必客气。”

一旁的石亨见状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拘束,此间别无外人,你就将风儿当成是干儿子一般对待好了,干儿子敬干爹一杯酒,干爹有何不敢领受的。何况李大人还救过了小儿的性命,这等大恩,喝几杯酒有算得了什么。”

见石亨有此言语,李贤便张口言语道:“既然石大人有此吩咐,下官便却之不恭了。多谢多谢。”

言罢之后,李贤托着酒杯,一仰头便喝个干净,随即将酒杯口子朝下示意,果然是涓滴不剩。

“好,痛快,痛快,李大人真是痛快。”武夫出身的石亨对于李贤的这等豪情自是欣赏,石亨心里头觉得此事颇为不差。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石亨笑笑说道:“石大人这般说法,李贤都不知如何言语。”

石亨闻得此言,便拍了拍李贤的肩膀说道:“李大人这般痛快的劲头,就跟老夫麾下的那些武将一般无二,昔日老夫只知道李老弟谋略无双,今日看来,老夫还是有些看走了眼,李老弟非但谋略过人,而且不乏豪情壮举,这等人才,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老夫此事得以结识李老弟,也算是颇为此生无憾了。”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这般赞许之词正是过誉了,下官哪里有这等的本事。”

石亨闻的李贤口出此言便哈哈大笑说道:“石某人可不是说效果,石某人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这点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哪里哪里,李贤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官,对于沙场战事那是一窍不通,石大人有此赞誉,李贤真是要羞愧死了。”

见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接口说道:“李大人不必过谦。老夫方才所言并非是说李大人惯于征战沙场,而是说李大人有惯于征战沙场的人的那份豪情,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颇为不差,李大人真是这般的人才。”

一旁的石未风也点了点头,便开口附和道:“李大人,我爹爹在军中多年,对于怎么样的英雄豪杰都是见过的,眼里自是不差,若是我爹爹说李大人有这份魄力,那李大人笃定便有这样子的魄力。”

听得石未风跟石亨倶是这般的说法,李贤颇有点无奈的对着这两父子说道:“哈哈,石大人是上阵父子兵,李贤是招架不住的,来来来,有来无往非礼也,这杯酒就算李贤敬二位的。”

见李贤有此一言,石亨跟石未风面露喜色,端起了酒杯对着李贤开口言道:“好,好,李大人敬酒,焉敢不喝。”

三人你来我往的敬过一番,随即便坐下来喝酒闲谈,李贤有意扈从,石亨自是谈兴颇佳,宾主尽欢。

等酒过五巡之后,李贤装作喝的酩酊大醉的莫言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古人云,我醉欲眠,卿可自去。今日跟石大人父子二人欢晤叙谈,自是极为欣然,眼下夜也深沉,李贤不胜酒力,欲要归家。请大人不必留我。”

石亨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笑道:“李大人既然有意求去,也罢,那本官便派人用轿子将李大人抬回去好了。”

李贤慌忙张口言语道:“大人,这就不必了吧。”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石亨便张口言语道:“如何不必了,从目下情形看来,还是要送李大人回去为妥,李大人喝成这般模样,若是不派人相送,日后嫂夫人责怪起来,石某人也是担待不起。”

李贤听石亨这般说法,便顺水推舟的开口说道:“也罢,大人既然有这番好意,李贤也唯有领受了。”

石亨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来日方长,日后还请李大人多来我府中走动,也好亲近亲近,否则老夫自会移樽就教。”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心里头笃定了许多,看来皇长公主跟自己商议获取石亨的信任一事,已然经由替石亨救出他儿子石未风一事,已然达成泰半,石亨已然对自己愈加信任。

辞别石亨之后,石亨派人很快将用轿子将李贤送来回去。

李贤刚一回到李府,府中已然有位不速之客在花厅里头恭候多时了。

“大人,你老回来了,府中来了一个户部尚书的管家,据说有要事要见大人。”一进府,便又以为心腹仆从迎上前来,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

“户部尚书的管家。”闻得此言李贤自是有些错愕,便重复了一句。

“来人是否道明了来意。”李贤对着仆从追问道。

“来人只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大人,并未道明来意。”下人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下人开口言语道:“既然是这般情形,来人现在何处?”

这名心腹仆从听得李贤有此一问,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说道:“此人眼下正在家中,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似乎今日不见到大人,便决计不肯回去的模样。目下安排在花厅歇脚。”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李贤心里头也觉得有些纳闷,他心里头不明白为何有人会找到自己的门上来,而且是户部尚书的人。

自己跟户部尚书王杲几乎不曾打过什么交道,几日无缘无故的派出官家登门造访,不是的户部尚书王大人的闷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李贤心里头明白这件事情对于自己而言,一定要搞清楚才好。

所以李贤便对着这名心腹仆从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就领着本大人去见见户部尚书的这名管家好了。”

李贤的这名心腹长随听得李贤有此言语,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好的,请大人随我来。”

李贤便跟着仆从到了花厅,远远的便看到那名户部尚书派来的管家在自家的花厅里头来回踱步,显见来人等自己归来已然等得极为焦切了。

“贵客,我们家大人回府了。这位便是我们家的李大人。”李贤的长随到了那人跟前便对着那人开口言语道。

听得长随有此一言,来人便极为欣喜的走到李贤跟前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安好,我们家王大人在小的临走之际还吩咐小的多多问候李大人。”

李贤闻得此言,也微笑的对着此人拱拱手说道:“既是如此,也请阁下多多代为给贵上王大人致意。”

两人寒暄了一阵之后,李贤进他迟迟不入正题,心里头明白这人可能是有什么不愿为旁人道及的言辞欲要跟自己说。

李贤便张口试探着问道:“李某跟王大人素无来往,今日贵上派人前来,可有何指教。”

来人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拿眼看了看伺候在一旁李贤的长随,随即开口言语道:“指教哪里敢当,只是有些事情还有跟大人讨教一下。”

李贤见他这般神情,心下微微一动,便对着此人开口言语道:“也罢,看情形,你们家王大人是托你有要事想要跟本大人商量了。王大人吩咐,李贤自然要尽心,请阁下言来便是。”

听的李贤有此表示,这人自然是明白此事颇为不差,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甚是,鄙上的确有些事情想要跟李贤大人讨教。只是李大人,眼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贤听得此人有此一言,心里头已然明白了这人想来是听了户部尚书的吩咐,有重要事情想要跟自己商议。

心念及此,李贤便对着心腹长随开口言语道:“我跟贵客有话要说,你先退避开去,守着庭院,若是没有大人我的吩咐,不要让人随意靠近花厅。”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这名下人便张口言语道:“是,属下遵命。”

言罢了之后,这人便退出花厅,依着李贤的吩咐守护花厅。

李贤见得这般情形,便对着这人开口言语道:“好了,贵客有话,可以好好言说了。”

见李贤有这般的举动,这人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贵上今日遣派小的来李大人府上,是想要跟李大人要一句明白话。”

李贤听得这般言语,心下蓦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便沉声问道:“王大人想要问什么话?”

那人就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王大人想问问李大人是不是有意户部尚书的位子,我们王大人说了,若是李大人有意,我们王大人可以亲自给皇上上表章,退位让贤,举荐李大人继任。”

听得这人口中道出了此事,李贤心里头豁然开朗,全然明白了。

分明是户部尚书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所以才会派人来到自己的府中来询问此事。

户部尚书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声息的,今日只在石亨父子面前提及了这件事情,旁人应该都不知晓才是。

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应该是从石亨的府中泄露出去了,李贤微微思忖了一下,断定应该是宴席中间有人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只有那个时候才有此可能。

心里头想定了此事,李贤便不慌不忙的对着来人问道:“王大人有些杞人忧天了,李某绝无意于此。”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来人自然是极为欣喜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说道:“李大人,此事当真。”

李贤便随口应道:“李某是何等人,岂会随口漫应,胡乱了事。”

来人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多谢李大人,这下回去,小人可以安心回去跟我们王大人交差了。”

一百三十二,两同心

李贤听他这般说法,心里头自然是明白了此事对方心下可能还有些疑虑,便对着来人开口言语道:“明日早间鄙人到王大人府上拜访,请王大人不必忧心此事。”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这人便极为欣喜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多谢李大人,那小的就先回去告知鄙上这个消息了。”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王府来人言道:“正是如此,那就拜托了。”

听得李贤有这般的言语,来人慌忙张口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这等事体,对于我们家王大人来说也是万千之喜,我们家大人此番能够保住户部尚书的这个位子,还要烦劳李大人帮忙。”

李贤闻言便张口言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哥放心回去回复贵上就是,此事李贤自当一力担待。”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来人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是如此。那小人就禀知我们家王大人,明日一早就恭候李大人的大驾光临了。”

李贤闻得此言,就对着来人开口言语道:“这倒是不必,你们家王大人的官阶比李某人高出许多,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王府的管家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慌忙说道:“谁人都知李大人是石大人跟前的贵客,我们家大人虽是贵为户部尚书,不过也要对李大人高看一眼才是。礼数还是要尽的,要不,明日让我们家大人派轿子来接李大人过府一叙。”

李贤闻得此言,慌忙对着此人开口言语道:“这倒是绝无必要,若是如此,李贤都不知道如何行事才好。”

听得李贤一力坚辞,王府的管家也没有法子,就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既然有此言语,也罢,那明日就有劳李大人跑一趟了。我们家王大人还等着小人回去回话,大人,小的这就先行告退了。”

见王府的管家有此一言,李贤慌忙起身相送道:“好,好,既然先生有事在身,李贤也就不留先生在府中受用便饭了,日后有机会说不准还能常来常往,有的是机会。”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这人也是面露喜色,对着李贤拱手做礼道:“早就听人说李大人外人四海,朋友遍布天下,如今一看,事情当真是如此。”

李贤听王府的管家有此一言便接口言语道:“先生说笑了,李贤哪里有这般的本事,都是朋友抬爱,方始名声在外。”

听得李贤有此谦虚的表示,来人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真是谦谦君子,有人言说李大人是当地的孟尝君,此言一点不差,好,李大人,今日小人多有搅扰,目下要告辞了,请李大人留步就是。”

李贤听得这人有此言语,便开口言语道:“好,那就请好走。”

李贤亲自将王府的管家送出了李府,随后两人互道珍重,随后王府的管家便径自会去了。

王府的管家会去之后,便对着在府中等得极为焦切的户部尚书王大人汇报了此事。

耐着性子听闻了管家的叙说之后,户部尚书王杲掇着胡子对着管家开口言语道:“照你看来,李贤到底是什么样子个意思,他心里头是不是有意要觊觎本大人屁股底下的户部尚书的宝座。”

听得王杲有此一问,管家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对他言语道:“大人,照着小人听那李贤的声口,不似作假,看来李贤并无想要跟大人一争高下的意思,恐怕此事是石亨大人欲要培植羽翼,方才会跟李贤如此言语。”

见手下的管家如此说来,王杲不住的点头说道:“嗯嗯,李贤的官声甚好,为人四海,一向都是闲云野鹤一般独来独往,对朝中的大事虽是甚为在意,不够对于功名利禄却毫不萦怀,想要欲要跟老夫争抢这户部尚书的朝廷名。器,绝非李贤的本意。应该是石亨的主意。”

管家闻言,也便点点头言语道:“大人所言真甚是,从目下的情况看来,应该是石亨在背后使坏搞鬼。”

听得管家有此言语,户部尚书便深自点了点头说道:“从眼下看来,石亨非但没有在跟徐有贞争斗中吸取教训,反而要藉此机会在朝中愈加厉害的结党营私,拉拢其他人。”

管家开口言语道,便对着户部尚书王杲开口说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石亨是想要将朝中的一些人物都收罗到他的帐下,如此看来,石亨跟徐有贞之间只怕会有一张党争之祸。”

见管家有此说法,户部尚书王杲也被提醒了,便对着管家开口言语道:“对对,此言一点不差,老夫也觉得这些时日以来,朝中的局势愈加的晦明不定,看来此番朝廷是必有一场大风雨。也不知道徐有贞跟石亨两人之间的争斗,究竟谁是胜者。”

管家听得户部尚书王杲有此问询,便开口言语道:“大人,这种朝中大事,小人自然是看的不分明,大人就算是垂询下人,也是毫无益处。不过小的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听管家有此说法,户部尚书王杲微微一愣,随即开口言语道:“你我是主仆,此间又无外人,有何不可言谈了,说来便是。”

见户部尚书王杲有此一说,管家便对着户部尚书王杲施礼道:“其实这只是小的一点看法,大人若是觉得说的不好,不必采纳。照着眼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大人贵为元辅,朝中的文官大多是依附于他,而石亨大人战功赫赫,朝中泰半武官悉数出自石大人的帐下,就此而言,石亨大人跟徐有贞大人在朝中的势力在伯仲之间,两人相斗的情形,应该是在伯仲之间。”

听得管家有此一说,户部尚书王杲便张口言语道:“这话大人我自然是知道,不够这等于是白说,照着你的意思,徐有贞跟石亨之争便是不可欲知分晓了。”

管家见主人有此呵斥,倒也不慌不忙的张口说道:“其实此事倒也不尽然,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绝非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跟石亨之争的胜负,要点不在这两人身上,只怕还在另外一人身上。”

听得管家有此申说,户部尚书心里头不由微微一动,便张口对着管家开口言语道:“照着你的意思,徐有贞跟石亨之争的幕后还有人更为强势不成。”

管家闻得主人有此问话,便对着主人开口言语道:“那是自然,主人窃不可忘记了当今皇上。”

听得管家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杲张口言语道:“当今皇上本大人自然不会忘记,不够皇上究竟会在徐有贞跟石亨之争中站在那边,目下破费猜测,如何可以预知此事。”

管家听得主人有此责问,便开口言语道:“大人,其实此事绝非难事,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皇上的反应岁不足以预知,不够大人不可忘记了皇上身边还有不好的阉人。”

听得管家点透了这一点,户部尚书王杲便张口言语道:“说的一点不差,这一点老夫差一点就给忘记了。如此说来徐有贞跟石亨之争的关键是在太监身上。”

管家闻得此言,便对着户部尚书王杲张口言语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徐有贞跟石亨之争的关键便是在太监身上,徐有贞虽是贵为首辅,从眼下看来,皇上似乎对徐有贞也是极为信任,言听计从。不过人总是会有走倒运的时候,要是徐有贞走了霉运,从如今的高位上栽了下来,只怕摔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听得管家有此言语,户部尚书王杲便拍着手说道:“说得好,徐有贞跟石亨之争,朝中大臣们私下都是多有议论,不够都看的不透彻,方才你所言之事倒是提醒了老夫,徐有贞跟石亨此番敌对,势必极为凶险,老夫可要好好抉择,究竟应当站在哪一边才是。对了,依你之见,太监会在徐有贞跟石亨之争中帮徐有贞的忙,还是帮石亨的忙?”

管家听得主人有此质问,便张口应声说道:“此事非小人可知也,不够小人知道一个消息,石亨大人跟宫里头的曹公公走得很近,曹公公自然是会帮石亨了。”

听得管家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杲也被提醒了,便对管家拍着脑袋说道:“此事一点不差,昨日有人还告知我曹吉祥去了石亨府邸私下跟石亨会面,看情形,曹吉祥是欲要跟石亨绑到一块了。其实这是也极为清楚,不难想象,前些时日曹吉祥跟徐有贞闹了一场,差一点要闹到皇上跟前,后来被那个李大人,哦,就是那个李贤给劝了回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跟石亨有仇隙的曹吉祥定然是站在石亨这一边的了。”

管家便应声说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户部尚书王杲便点点头说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既然是这般模样,那倒也好说,目下我们还是要跟石亨站到一处,想来徐有贞虽是朝廷的重臣,而且能够见到皇上,可是若是有太监居间搞鬼,只怕作为元辅的徐有贞也是吃不消的。”

听得户部尚书有此一言,管家便张口言语道:“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只怕没有人能够跟太监们斗,皇上目下对宫里头的这些太监们倚赖甚深,事情只怕一点不差。”

见管家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杲兀自点头道:“这等看法可谓深入肌理,极为透彻。皇上治理天下要靠朝廷的文武百官,可是皇上跟文武百官之间的还有太监,要是得罪了这些太监,这些太监若是在皇上跟前进几句谗言,只怕事情便颇为不妙了,从眼下看来,徐有贞便是犯了过于自负的毛病,师心自用,日后难免会有一败。”

听得户部尚书王杲口中道出了这般做法,管家便对他言说道:“主人所见极为高明,自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户部尚书王杲闻得此言,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的说道:“看来明日李贤来了,老夫还要好好敷衍敷衍此人,此人是事关此番政局动荡的关键人物。”

管家也点头同意道:“小人也是这般看法,李大人貌似忠厚,实则颇有机变之才,眼下虽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不为人所知,日后定然会有大声名。”

见管家对李贤有此月旦评议,户部尚书王杲便接口言语道:“好好,看来李贤真不愧是个人才,明日老夫好好与他结识一番,日后也好引为奥援。”

两人随后便商议了明日迎候李贤之事。

第二日,李贤坐着自家的轿子到户部尚书王杲府中赴约。

还未到王府的跟前,坐在轿子中的闭目养神的李贤就听得外头扈从轿子的心腹仆从轿帘外头说道:“李大人,王大人亲自到府门口迎候来了。”

李贤闻得此言,心下不免微微一动,慌忙揭开轿帘子一看,可不是么,只见户部尚书王杲身着全副官府,领着府中众人正在府门口迎候。

李贤看清楚了这般情形,慌忙令人停下轿子:“停轿,停轿,快快停轿。”

轿子外头的心腹仆从听得李贤有此一言,颇为诧异的对着轿子里头的李贤开口问道:“大人,就差几步就到了王大人府上了,不必下轿子了吧。”

李贤从轿子里头开声说道:“户部尚书亲自领着府中之人出来迎候我等,本大人决不可过分托大,快行停轿。”

轿子外头的心腹仆从听得李贤有此一说,便命人停下了轿子。

轿子方才停下来,心腹仆从扶着将轿子里头的李贤下了轿子。

对面的户部尚书王杲一见是李贤下了轿子,面露喜色,便撩起了官府的下摆,随即便大踏步的领着一干人等到了李贤的轿子跟前。

“李贤大人,老夫真是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户部尚书王杲一出口便是如此恭谦之言。

听得户部尚书王杲,李贤便张口言语道:“下官得王大人如此看重,实在是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户部尚书王杲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真是过谦了,以李大人这般大才槃槃,不日便会成为朝廷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我辈中人俱要让一头地才是。”

李贤见户部尚书王杲如此言语,心下觉得颇为诧异,不知道这个素来毫无往来的朝廷重臣为何对自己如此之看重。

“王大人说笑了,李贤官职低微,才具平平,哪里有王大人所言的这般高才。”李贤笑着对着户部尚书王杲张口言说道。

户部尚书王杲听得李贤说出了这番话,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说笑了,放言当今朝中的文武百官,才能胜过李大人之人只怕是找不出一人来,非但老夫如此认为,石亨大人只怕也是这般看法。就算老夫的眼光有误,石大人的眼光决不至于有误。”

李贤闻得此言,心里头已然明白了,户部尚书王杲今日这般礼遇自己,只怕还是欲要借重自己的力量结交石亨。

看情形,户部尚书王杲也是看出了朝中欲要面临一番席卷整个朝廷的大风暴,他也想要倚靠有力人物,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户部尚书王杲是想将宝压到石亨身上。

李贤心里头想到了这般的念头,不由对户部尚书王杲心生一丝佩服之情来,看情形目下除却还在居中当局者迷的徐有贞,朝中的有些重臣也看出了徐有贞跟石亨之争中,石亨的赢面要大一些。

李贤心里头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便对着户部尚书王杲拱拱手说道:“多谢大人出门迎候,李贤真是愧不敢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杲便摇摇手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真是谦谦君子,不过是临门迎候,又非何等大事,值什么当。来来来,随同老夫一同入府一叙。”

户部尚书王杲言罢了此事,便极为亲热的牵起李贤的手,随即就将李贤迎接到了府中。

进入王杲的府邸之后,两人分宾主坐下,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人就入了正题。

“王大人,今日李某人过府拜访,是想跟王大人澄清一件事情,李某人心里头绝对无意觊觎王大人的位子。”李贤闲闲的开口对着王杲提了一句。

听得李贤有这般的说法,王杲心里头便有了底,慌忙欠身对着李贤说道:“李大人当真是国之贤臣,老夫此人能得以结识李大人那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王大人严重了。”李贤也离座对着王杲致意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王杲便微微摇头,随后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李大人,老夫方才所言,倶是出自衷心,绝无一字虚言。当今朝廷,名实相副的文武官员,实则百中无一,唯有像李大人这般人才,才称得上是国士无双。朝廷能得李大人效力,真可谓是家国幸甚!百姓幸甚!”

一百三十三,拜石亨

听王杲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王大人实在是过于赞誉,李贤不过是朝中一介文官,哪里能比的上王大人执掌天下度支,王大人才是国士无双,朝廷一日不可无户部,户部一日不可无王大人。

王杲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有此敬仰之辞,王某人如何当的起来。不够户部的烂摊子,说实在的,还真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当的起。”

李贤听闻他有这般的言辞,心里头明白王杲的这番话是以退为进的意思,便颔首道:“王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户部乃是朝廷命脉所系,绝非虚名钓誉之徒可得执掌,唯有王大人这等实实在在的肯实心为家国百姓办事的人才能做的。”

王杲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点头致意说道:“李大人所言一点不虚,此事便是如此。也不是老夫占着位子不愿退下来,只是朝廷的名。器,要是让不宜其位的人得到了,只怕对家国百姓都无益处。”

李贤听得王杲口中有此一言,便随声附和道:“王大人的这番话才是圣贤君子当有之言,朝中也唯有王大人才是内圣外王的圣贤君子。”

王杲见李贤口中说出了这番话,心中自是极为欣喜,便对着李贤颔首道:“李大人,你我君子相知,惺惺相惜,不如结交一番,以年兄年弟相称呼如何。”

李贤听得王杲有此一言,便接口言语道:“好,王大人所言圣教之理正合下官之意,教愚弟寄望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攻错若石,同心若金,相期无负平生。”

听他这般说法,户部尚书王杲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对着李贤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有这般言语,真是令王某人抱愧不已。”

李贤闻言便接口言语道:“王大人不必如此言语,你我同朝为官,本应互援互助才是。”

见李贤如此言语,户部尚书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真是不差,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我们这些朝中的官员夹在徐有贞大人跟石亨大人的内斗之间,那是左右为难,动辄得咎。还要请李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李贤闻言,慌忙张口言语道:“王大人可不要这般说法,下官人微言轻,再加上官职低微卑贱,如何能给户部尚书王大人你什么好建议。指点那更是怎么也谈不上了。”

听李贤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杲心里头觉得李贤这不过十分故作姿态而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如此言语,岂非过于谦虚,本官这般说法,自然是知道李大人在石大人面前是一把抓,石大人对李大人可是青眼有加。”

李贤见户部尚书王杲有此一说,便装作极为惊诧的模样含糊的言说了一句:“王大人可真是消息广通,昨日石亨石大人私见李贤,不曾想王大人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李贤实在是极为佩服。”

见李贤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杲便有些沾沾自喜的:“李贤所言一点不差,其实本官还是有些门路的,实话不妨告知李老弟,其实李老弟跟石亨大人密会之事的消息是石大人府中的管家石千告知本官的。”

李贤听的户部尚书如此言来,心里头便是恍然大悟,昨夜的所有疑惑全都明白了。

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定然是户部尚书王杲收买了石亨府邸里头的管家石千,好给自己探知消息。

因此之故,昨日石亨跟自己言说的那些不咸不淡的话,才会这么快的传到了户部尚书的耳朵里头。

如此想来,李贤心里头明白为何自己昨夜方一回府,府里头的心腹仆从便报知称呼户部尚书王大人府中来的贵客已然等候多时了,看情形原来是石亨府邸中的管家石千给户部尚书的密报所致。

想通透了这一点之后,李贤便对着户部尚书王杲张口言语道:“王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正如王大人所言。不过是石大人在下官跟前提出了欲要帮着下官在朝中挪移一下位子的意思,可是下官已然拒绝了此事。王大人不必忧心。”

听得李贤有此明正的相告,户部尚书王杲心里头虽是宽慰了不少,不过依旧觉得这件事情马虎大意不得,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你能如此维护本官,本官自是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石亨大人究竟心里头是怎么个想法,照理来说,本官给石亨大人的冰敬,炭敬和节敬从无断缺,如何石亨大人就看上了本官的这个小小位子。”

李贤听得户部尚书王杲有此一言,心里头明白此人心里头依旧有些化解不开的谜团。

李贤细细想了一下,觉得想要令户部尚书不至于给自己添乱,扯着自己的后腿,或者希翼日后能帮自己一把,唯有坦诚相见,好好的在这件事情上帮他一把。

想定了此事之后,李贤便对着户部尚书王杲施礼说道:“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可以带着大人到石大人府上对面对质。”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杲心里头不觉有些惶惑,他见李贤是这般斩钉截铁的态度,自然在心里头也便明白了此事绝不是李贤的授意,那么如果是石亨的用意,那就更加不得不防了。

心里头有此惊惶不定的想法,户部尚书王杲只得对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官从无怀疑李大人的意思,不过要是无缘无故的到石大人跟前去辨说此事,终究有些不太好。”

李贤听得户部尚书王杲口中是这般的说法,心里头明白此人心下还是想要到石亨跟前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的,如今畏葸不前只怕还是畏惧石亨的权势,怕到时候一句话说的不对,下不了台面。

李贤心中如此想来,便对着户部尚书开口言语道:“大人不必如此,石亨大人也不是老虎,石亨大人虽说是皇上跟前是红的发紫,不够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只要王大人肯跟李贤到石大人跟前说明此事,那么此事也就极为顺利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大人颇有些惊疑不定的张口对着李贤言语道:“李大人可有把握。”

见户部尚书有此一问,李贤心里头明白此人还是有些动了心,便对着此人开口言语道:“正是如此,只要王大人跟李某到石大人跟前说一声,到时候石大人就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应允此事。日后户部尚书的位子对于大人而言便是安如磐石了。”

户部尚书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就对着李贤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肯如此帮忙,本官够不知道该如何相报才是。”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户部尚书开口言说道:“王大人不必客气,你我既然是同官僚属,这等事情李贤自当尽力。”

听得李贤有此言语,户部尚书便接口言语道:“也罢,此番就多谢李大人帮忙了。”

李贤闻言便点点头开口言语道:“王大人客气了,区区小事,何必言谢。”

户部尚书王大人听得李贤有这般的说法,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此事绝非如此,于李大人虽是小事一桩,可是对老夫而言便不是小事了,老夫忝居户部尚书也算有些年头了,若是在跟皇上乞骸骨告老还乡之前被石大人排挤出去,老夫的一家老小就会顿失活路,此番李大人愿意出此援手,也是救了老夫的合家老小。”

听得户部尚书王大人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王大人可千万不要这般说,李某受之不起。”

户部尚书王大人便接口言语道:“李老弟,方才老哥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眼下徐有贞跟石亨在朝中激斗,眼看政局又要大起波澜,老哥我虽是忝为户部尚书,不过毕竟没有结党营私,党同伐异的徐有贞跟石亨势力大,日后夹在这两人之间,只怕也是极为难以做人。不过户部掌管天下的度支,决不可随意让人把持,老夫就算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将户部尚书的位子守住,绝不轻易拱手送人。”

李贤见户部尚书王大人是这般的想法,心里头不由颇为诧异,没有想到此人还居然有挺有骨气,先前倒是有些看不出来,李贤觉得朝中的政局还是颇为有望的。

心里头有此想法,李贤便对着户部尚书开口言语道:“王大人有这般抱负和心意,李贤也甚为敬佩。”

王大人听的李贤有此说法,便点点头言语道:“李大人过奖了,老夫都这把年纪了,算来也是有些老马恋栈,传扬出去之后,只怕有些人会说户部尚书王杲这个老糊涂蛋,居然站着茅坑不拉屎。”

李贤听他如此说来,便接口应声答道:“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从当下看来,事情远不至于向大人所言的那般糟糕,朝廷里头即便是有些闲话,大人不必理会便是。”

听得李贤有此劝慰之言,户部尚书王大人自然是极为欣喜,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所言一点不差,老夫就权且听信大人的言辞,留着这把老骨头,再给朝廷和皇上效力几年。”

李贤闻言,便张口言语道:“王大人自当老当益壮,好好的跟朝廷跟皇上办事。”

户部尚书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语道:“李大人有此规劝,本官自当好好斟酌此事,此番多谢李大人开导了。”

见户部尚书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王大人不必过谦,此番就算没有某开导,大人也能如此。”

见李贤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大人便笑笑言语道:“李大人啊,李大人,你真是老夫肚子里头的蛔虫,一点不差,正是此话。老夫眼下确实无意就此离开官场。”

李贤听得户部尚书王大人有此一言,便接口说道:“好,既然王大人是这般心意,就随着李贤一同到石大人府上一行吧。”

听得李贤有此一说,王大人不由微微愣了愣,随即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说来,就是一定要跟本官去石亨府上一行了。”

李贤闻言便对户部尚书王大人点点头,随后开口言语道:“正是此话,王大人你也知道石大人既然是对李某有了那番允诺,李某虽是不愿掠人之美,不过其他的官员可就未必跟李某一个想法了。”

听得李贤口出此言,王大人便给李贤警醒了过来,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还当真是如李贤所言的那般。

李贤虽然没有在石亨跟前公开应承石亨开出的那个盘口,自己眼下的这个户部尚书还算牢靠,可是难保石亨跟其他人言及此事,其他官员未必会有李贤这般的操守,就算有人又李贤这般的操守,可能也没有李贤这般的贤德,毕竟朝廷里头的部堂就这么几个,好些官员心里头一直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当上某部的部堂,如此一来,看着司官抱牍上堂,岂不是威风八面的事情。

心里下想到了此言,户部尚书王大人觉得有当面见一见石亨的必要,而且晚见不如早见,若是去晚了,石亨将户部尚书的位子许诺给了某个重要的部属,到时候想要挽回可就难上加难了。

户部尚书心里头想到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心思也便活动了开来,随即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是有见一见石亨大人的必要。”

李贤见户部尚书王大人如此言来,也便接口言语道:“早见不如晚见,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王大人,事不宜迟,还是随我即刻到石府一行吧。”

户部尚书王大人心里头已然是早就认同了此事,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也罢,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去见见石大人也不失为一招先发制人的好法子。”

李贤见户部尚书王大人赞同了自己的进言,便张口言语道:“好,如此就随我来。”

户部尚书李贤闻得此言之后,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慢着,李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王某人公服拜谒石亨是否有些不妥,要不就换一身便装前去。”

李贤听他这般言语,便开口对着户部尚书王大人张口说道:“王大人,依李某之间,石亨的性情颇有些好大喜功,大人全套公服前去拜谒于他,石大人只怕会更加欣喜一些。”

听得李贤有此说法,户部尚书王大人想了一下,顿时有了领悟,眼下徐有贞跟石亨在朝中明争暗斗,双方都在极力的拉拢人马,而自己这般部堂级别的官员真是石亨和徐有贞极欲拉拢的对象,眼下若是自己公服前去拜谒石亨,必然可以让石亨产生自己情愿归附于他这一派的印象,如此一来,对于稳固自己的这个朝廷里头户部尚书的位置便是颇有裨益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户部尚书王大人对于李贤自然是极为佩服,便对着李贤施礼说道:“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今听得大人有此一言,事情便是如此,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古人诚不我欺。李大人方才言说的道理,精深奥妙,于本大人多有启发。李大人可谓是王某人的一句师。”

李贤见户部尚书王大人有此一言,便接口言语道:“王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某也没有做怎么事情,大人何必如此在意。今日到了石亨的府中,事情可能有些变数,还请王大人做好准备。”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户部尚书王大人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不过王某人既然择定了要到石亨府上一行,自然也就不怕其间的变数。”

李贤听他有此一说,便张口言说道:“王大人既然有此准备,那是最好不够,部堂,时候不早了,你我也该上路了。”

户部尚书闻言便张口应承道:“好,如此就好。”

两人联袂出了府邸之后,各自乘坐各自的轿班,随后两顶绿呢大轿子便一前一后抬向石亨的府邸。

等到了石亨的府邸之后,前导之人便给石府的门房投上名帖。

石府的门房见家主的贵客李大人跟户部尚书联袂登门造访,自是不敢怠慢,随即便遣人告知了石亨。

一边遣人通报石亨,一边就将李贤跟户部尚书王杲迎入了府中。

石亨在府中听人说李贤跟户部尚书王杲联袂来访,心中有些诧异,不够石亨是何许人,很快便镇定自若的命人去将两位大人请来。

当见了面,石亨见户部尚书王杲居然是全副官府前来谒见自己,心下颇有些诧异,还未等问话,却只见到户部尚书王杲和李贤匆匆走到自己跟前,随即跪下来给自己行礼。

“下官李贤,拜见石大人。”

“下官王杲,拜见石大人。”

一百三十四,谢君恩

听得李贤跟王杲倶是这般一般无二的声口,石亨心里头颇有些诧异,不过礼数还是要的。

故而石亨便上前扶起跪在自己跟前的两人,随即开口说的:“王大人,李大人,你们来了就来了,何必给本官行这么一套礼,本官如何受得起,两位快快请起。”

听得石亨有此一说,李贤便开口言道:“石大人不怪罪李贤肆意叨扰,便是李贤的大福气了,给石大人磕个头算得了什么。”

户部尚书王杲也随声附和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此番具公服拜谒石大人,理所应当,理所应当的。石大人不必客气,若是不受,下官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听得眼前的两人如此言语道,颇有些好大喜功的石亨自是喜不自胜,便对着李贤跟户部尚书王杲开口言语道:“好说,好说,既然两位大人众口一辞,那石亨也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站着受两位一礼,两位可以起来了。”

户部尚书王杲和李贤相互对了一言,便从地上起来。

“王大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公服拜见鄙人,不知有何贵干。”石亨心下颇有有些怀疑户部尚书王杲的来意,便开口试探的问了一句。

李贤见石亨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李贤昨日在府上听大人说要让李贤接任户部尚书一职,不过李贤才具平平如何能当得此任,便去户部尚书王大人处跟王大人言谈了一下此事,方才发觉王大人对天下各省的度支情形是了如指掌,户部尚书一职非王大人莫属。而王大人对石大人的军功政绩也很是仰慕,故而便相约今日一同来府上,好好跟石亨大人讨教一番时局的看法。”

石亨闻得此言,心里头觉得颇有些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这个李贤说的究竟是如何的意思,便打着哈哈的说道:“石亨是武官出身,对于战伐之事颇为熟谙,至于这时局的看法,石某人自认不才,两人大人是否找错了人。

前头有了李贤的铺垫,户部尚书王杲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张口跟石亨道明了自己此番的来意:“石大人,事情是这样的。石大人奉旨在家中思过的时日里头,徐有贞在朝中大肆安排旧日朋僚,党同伐异,快要逼得下官这等人没有立足之地了,下官此来是想要大人复出,振臂一呼,驱逐徐有贞,以振朝纲。”

石亨听得户部尚书王杲表明了心迹,心下知道此人是情愿归附自己的,自然是极为高兴,便对他开口言语道:“王大人所言一点不差,徐有贞这些时日以来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了,不够眼下皇上对他是言听计从,我们也不得不暂避起锋芒才是。”

李贤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接口说道:“下官跟王大人商议过了,想要对付徐有贞,眼下唯一的法子便是抬出一个跟徐有贞官爵相当之人,环顾朝中,也唯有石大人一人威信能孚众人,石大人担负此等重任正是众望所归之事。”

石亨听他有此一说,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这等溢美之词,石某人如何敢当。”

户部尚书王大人自然也是极为机敏,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不不不,石大人,下官的看法也跟李大人一样,眼下朝廷里头唯一能够跟徐有贞那个老匹夫抗衡之人,非石大人莫属了。”

石亨听得这两位倶是这般言辞,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欣喜,面色却依旧有些不动声色的开口言说道:“两位大人如此抬爱,石亨感同身受,不过二位大人也知道,徐有贞前次在皇上进谗言,害的老夫不得不在家中面壁思过,老夫就算是想要去跟徐有贞相抗,眼下也不是时机。”

李贤便接口道:“石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不过眼下欲要跟徐有贞抗衡,却非石大人出面振臂一呼不可服众,还请石大人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看在皇上的份上,能够力任其艰。”

李贤这这番话说的情词恳切,又不着痕迹的暗自拍了石亨的马屁,石亨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欣然,毕竟从李贤的口中可知朝廷中的官员们也有些是不服徐有贞,而想要依附自己的。

“既然李大人和王大人倶是这般说法,石某人也就勉为其难,不过两位可要把紧口风,千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石亨颇有些踌躇满志的对着李贤等人告诫道。

户部尚书跟李贤听得石亨有此一言,心里头倶是明白石亨已然是动了心,应允了此事。

既是如此,也就是说石亨已然是将二人作为心腹看待了。

李贤见得这般的情形,便上前一步,对着石亨极为隐讳提出一个请求:“石大人,王大人在户部尚书之位上勤勉有加,耕立有年,此番徐有贞如是想要动王大人的位置,还请石大人能够在皇上跟前踢王大人说句话,也好替着王大人保住这个位子,日后对付石亨,王大人自然也不会不尽心。”

石亨见李贤张口说出了这等言辞,顿时双目精光暴露,只射李贤的面前,似乎是想要洞穿李贤这般说法的内在因由。

李贤见石亨有此举动,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一副极为矜持的微笑。

石亨盯着李贤看了一言之后,忽然就变过一副颜面对着李贤笑着言语道:“李大人所言之事颇为不差,徐有贞眼下在朝中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居然想要扳倒户部尚书王大人,此事颇为可恼可恨。李大人,王大人,你们二位放心,只要石亨还在朝中,绝不会作势徐有贞在朝廷里头胡搞瞎搞。”

户部尚书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悬着的心自是一松,他心里头明白经由李贤的这番劝诫,石亨已然放下了要将自己的位子赠送他人的想法,而石亨对自己做出的许诺的同时,也同样要自己做出保证拥戴依附石亨。

心里头明白了这件事情,户部尚书便大袖一展,随即对着石亨俯首跪拜道:“石大人,此事若无石大人支持,小可只怕这卑贱的官位一定保不住,今日得石大人一诺,胜过千金。请石大人受下官一拜。”

说着户部尚书便对着石亨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石亨见他有此举措,慌忙对他开口言语道:“王大人,不必如此,你我同朝为官,而且品阶也不相上下,若是此事被他人知晓,日后石亨有何面目面对朝中同僚,王大人,请快快起来说话。”

石亨口中虽是这般说法,不过身子却丝毫没有动,绝无上前扶他一把的意思,王大人自然是明白石亨的意思,自顾自的给石亨磕了一个头,方才从地上站起来。

站起来之后,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石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中已然是多事之秋,眼下徐有贞的势力绝大,我等同官都要受徐有贞的倾轧,还请石亨大人要早些出面,免得朝中的官员们受不住徐有贞的压力,悉数归附到了徐有贞的派系之中,到了那个时候,想要改变局面可就有些困难了。下官的这番逆耳忠言,还请石大人能够嘉纳。”

石亨听得此人有此一言,心下也是微微一动,便上前扶了王大人一把道:“大人所言真是不差,石亨心里头也只徐有贞此人狼子野心,所谋不小,不够徐有贞毕竟是个文官,就算他如何在朝中闹,只要圣上还将兵权交付在石某人手中,便能压制他。”

李贤听得石亨有此一言,便走到石亨的跟前,对着石亨施礼说道:“石大人所言一点不差,古人云,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眼下皇上虽说传旨申斥了石大人,不够却丝毫没有剥夺大人的兵权,从这等情形上推断,皇上依旧对大人倚赖甚深,不管徐有贞在朝廷里头如何搅风搅雨,只怕还不足以威胁到石大人。不够李贤心里头依旧有一时不安,不知道该不该跟石大人言及。”

这些时日多亏了李贤帮忙,石亨方能从徐有贞手中将儿子救出,石亨对李贤自然是刮目相看。

如今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心里头颇有些好奇,便对着李贤伸手做势道:“李大人素来是谋略高远,若是有话,不妨直言。”

听得石亨有此一问,李贤故为矜持了一下随即方才低声接口说道:“石大人,目下徐有贞虽是没有跟皇上上言要剥夺大人的兵权,不够此从局势看来,徐有贞心里头未必没有这个想法,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石大人的兵权被徐有贞在皇上面前进谗言,借故削除掉了,到了那个时候,石大人想要反制徐有贞可就难了。前朝淮阴侯的前车之鉴飞,大人可不得不防。”

石亨听李贤说出了这番话,心下不由大为忧愁,先前他并非没有想到此事,不够从情形看来,皇上虽是削掉了自己兵权,不够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绝非如此简单。

和徐有贞共事的时日里头,石亨早就将徐有贞睚眦必报的个性摸得很透了,他心里头知道徐有贞绝不是易与之辈。

眼下听得李贤有此建言,石亨心下便想起了淮阴侯的事情来,心里头觉得自己决不可重蹈覆辙,坐以待毙。

心下有此想法,石亨便大手一挥说道:“徐有贞他敢,若是徐有贞在皇上面前如此建言,石亨定然于他不死不休。”

李贤见得石亨有此表示,便对着石亨摇摇头说道:“石大人,人心隔肚皮,再加上徐有贞的阴鸷沉稳,难保徐有贞不会想出这等法子来暗算石大人。”

石亨听得李贤有此表示,心下也不免一动,随即一拍大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嗯,嗯,李大人今日提点的好,徐有贞这个老匹夫,心眼最是恶毒不过,当年为了陷害于谦于大人,都是徐有贞献出的阴招,最后说动了皇上,才得手的。眼下看来,徐有贞也就有可能将这些手段使用在石某人的身上,此事倒是不可不防。”

李贤闻得此言,便煽风点火的对着石亨暗示道:“石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眼下的情形看来,虽说还不知徐有贞时候会出此阴损的计策,不过要是等徐有贞出了这些阴损的法子之后再行对付徐有贞,只怕事情已然是晚了。要预作防范才是。”

石亨闻得李贤有此一言,便摇着钢牙开口言道:“李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一点不差,石某人决不可坐以待毙,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才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李贤见石亨有此言语,心里头便明白石亨已然被自己一番言辞给打动了,照着眼下的情势看来,火候也够了,不必再行奉劝了,以免石亨怀疑自己的用意。

如此一想,李贤便对着石亨拱手说道:“石大人圣哲天纵,想来心里头必有良谋应付此事,不必李贤从旁多嘴多舌了。”

石亨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携着李贤的手说道:“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言一点不虚,今日若无李大人的这番话,老夫是毫无法子。李大人的这番劳绩石某人先记下,日后必有重酬。”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大人这般说法,李贤受之有愧。李贤方才不过是提醒了大人一句,余外毫无功劳可言。”

户部尚书与闻了此事,心下也明白石亨想来是欲要对徐有贞下手了。

不过从眼下的情形看来,石亨究竟想要采取哪种手段对付徐有贞却丝毫没有透露,他心里头明白石亨也决计不肯轻易在外人面前吐露此事。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心里头知道了极为清楚,自己的户部尚书的位置已然是保住了,因为石亨已然认为自己是和他齐心一起对付徐有贞的。

心里头有此想法,户部尚书便对着石亨拱拱手说道:“石大人,若是无其他吩咐,下官便先回衙门了,日后石大人若是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下官一定会鼎力支持。”

石亨听得此人有此言语,便张口对他敷衍般的笼络道:“如此,石亨就先行谢过王大人了,王大人可以放心,有石亨在朝中一日,绝不会让王大人受到徐有贞的压制。”

户部尚书听得石亨有此一诺,自是极为欣然,便对着石亨开口言语道:“此番正是要多谢石大人帮忙了支持公道了,石大人,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李贤闻得此言,也附和道:“王大人所言不差,此番若有石大人在朝中主持,定然不会让徐有贞一党过于骄横,以至于乱了朝纲。只要有石大人在朝一日,徐有贞决不至于敢肆无忌惮的胡乱行事。”

石亨闻言,便对西北角落一抱拳,随即言语道:“我辈官员应当敬天法祖,不管情形如何,总要以江上社稷为重,为皇上为尊,两位大人说的一点不差,不管情形如何,总要好好的帮着朝廷做事此事。绝不能跟徐有贞那般,目无国法,秉国当政却只是一味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如此一来,国将不国。”

听得石亨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石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不管情形如何,总要好好的维护朝廷的声威才是,像徐有贞那般当国秉政,只怕是要遗祸无穷,天下臣民百姓,都要受尽苦头,唯有石大人才能力定乾坤,廓清宇内。”

李贤的这番话自然是很对性情中颇有些好大喜功的石亨的脾胃,石亨便微笑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赞誉,石亨只怕是受不起,不过不管如何,事情便是如此,石某人决不能坐视徐有贞老匹夫做出祸国殃民的举动来。”

李贤闻言,便对着石亨施礼道:“大人有此言语,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颇为简单。徐有贞自然是要力求遏制,不过此外也不可不提防徐有贞的其他党羽。”

石亨听得李贤有此建言,便点点头说道:“石某人也知道朝廷的文官里头有些人跟徐有贞走得颇近,不够只要对付了徐有贞,想来这些跳梁小丑,想要对付便极为简单了。”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石亨开口言道:“石大人所言一点不差,朝堂上的文官倶是以徐有贞为马首,只要对付了徐有贞,擒贼先擒王,自然也就树倒猢狲散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石亨便朗声笑道:“李大人所言正好我意,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只要对付了徐有贞,余下的这些小兵小卒子自然也就可以一扫而空了。”

见石亨有此豪情,李贤心里头放心了,看来石亨在朝廷里头只是将徐有贞视为自己的劲敌,对于旁人都是不屑一顾。

如此一来,日后想要设计令徐有贞跟石亨相斗自然也就方便了许多,李贤心里头颇有些感慨简怀箴确实是远见卓识。

韬光养晦了许久,看来在替死去的于谦辩诬,洗雪冤屈一事上自己也便大有可为了。

李贤心里头自然是极为高兴。

等跟户部尚书一同辞别了石亨,出了石亨的府邸之后,李贤就跟王大人自己有事情,就不送王大人回府了。

王大人对着李贤千恩万谢了一番,随即便让家奴开道,先行会府去了。

一百三十五,会公主

李贤行了一段,便让轿子先回去,自己则独自一人去尚书府找简怀箴。

李贤想要跟简怀箴见上一面,一则是跟简怀箴报知这些时日情势的进展,二来,李贤也想听一听简怀箴对日后如何行事有何指教。

驾轻就熟的进入了尚书府之后,李贤很快便在书房中见到了简怀箴。

“下官石亨给皇长公主请安。”李贤对着简怀箴施礼道。

“李大人来了,都说了数次请大人免行此礼,李大人还是如此客气。”简怀箴笑吟吟的盯着李贤开口言语道。

“礼数还是要的。”李贤行过了礼之后,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便吩咐一旁伺候的心腹婢女道:“给李大人看座。”

心腹婢女就给李贤搬来了一个绣凳。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躬身称谢,随即坐了下来,聆听皇长公主的训导。

简怀箴看了李贤,随即微笑着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红光满面,看来是有些喜事。”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欲要起身禀复。

简怀箴招呼道:“李大人,不必起身了,坐着回话便是。”

李贤对着简怀箴道了一声:“是。”

随后便做了下来,坐定之后,李贤便对着简怀箴吐声说道:“皇长公主猜的不差,李贤的的确确是有一件喜事要报知皇长公主。”

简怀箴破有些诧异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哦,昨夜灯花报喜,没有想道今日果真有喜事,倒真是灵验,请李大人言来听听。”

李贤闻得此言,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挑拨徐有贞跟石亨相斗之事对简怀箴言语了一遍。

听得李贤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诉说了完毕之后,简怀箴也是喜上眉梢的对着李贤道:“李大人所言之事真是好事一桩,没有想到我等欲要为于谦于大人的报仇一事可以提前实现了。”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我等为于谦于大人报仇的好时机已然到了。只是底下要如何行事,还要请皇长公主多多指点示下。”

简怀箴闻言自是欣喜,微微思忖了一下,便对着李贤开口言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近日以来,徐有贞为了打击石亨,在朝中四处安插亲信,已然有了挟持皇上以自重的迹象,此事石亨自然是心中了然,故而李大人最好从此事上想法子。”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说法,便对她拍手称赞道:“皇长公主真是一语中的,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也是最为难以措置之事,徐有贞有这般做法表面上看起来是稳固权势,其实也是授人以柄。”

见李贤有此看法,简怀箴便极为赞同,深以为然的对着李贤附和道:“李大人这番洞见,真可谓是观物于微。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徐有贞在朝中扩张势力,只是我等尽快离间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三人的好时机,只是应该如何行事,还需斟酌。”

李贤见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点点头道:“正是此话,请皇长公主示下。”

简怀箴偏着头对着李贤应声说道:“听朝中的消息说曹吉祥的外甥想补江苏盐运使的肥缺,而委差一事又归徐有贞主持,若是在此事上动动主意,便可将此三人离间开来。”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自是极为欣喜,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不失为一条妙策。徐有贞原本就跟曹吉祥有了仇隙,若是两人在此事上有生枝梧龌龊,想要分化瓦解这几人的攻守同盟,便是易如反掌。”

见李贤有此推断,简怀箴便极为嘉许的对着李贤颔首说道:“李大人此言深获我心,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曹吉祥的外甥想补江苏盐运使的肥缺一事便是一件颇为值得瞩目之事,只要在此事上稍费心机,自可杯葛徐有贞等人。不妨劝徐有贞力持正义,不给曹吉祥这个面子,以立威信。”

李贤闻得此言,也异常欣喜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此计甚妙,徐有贞正在养望期间,此番机会,对于名心甚炽的徐有贞是决计不肯放过的,李贤愿力效驱驰。”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言语,自是对李贤颔首说道:“李大人有此一言,本宫心下甚是欣慰,不过此事尚需要从长计议,小心行事。”

李贤闻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想来曹吉祥跟徐有贞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想要在他们身上打算盘,还需通盘筹算,缜密安排,以免让他们窥破的马脚之后,事情只怕就难以收拾了。”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张口言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就是如此,徐有贞固然是一大神奸巨赣,曹吉祥虽说不必徐有贞这般难以对付,其人也是在宫里头服侍了皇帝这么多年,对于朝局政事颇有一番自己的手腕。想要对付他们,的的确确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对付的了,尚要仔细斟酌权衡。”

李贤闻言,便起身对着李贤拱手言语道:“李贤定会谨遵皇长公主的这番令谕,小心行事。”

简怀箴见得李贤这般情状,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要继续挑拨离间徐有贞跟曹吉祥的关系,最好的法子还是从曹吉祥的外甥想补江苏盐运使的肥缺这件事情上下手,如此一来定然能够令曹吉祥对徐有贞痛加诋毁,若是事情到了那等地步,即便我们不出手推波助澜,徐有贞跟曹吉祥之间原本就有些名存实亡的关系也就全然维系不住了,那时,便是你我乘虚而入绝好的时机。”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徐有贞跟曹吉祥之间,在加上一个石亨,只要这几人互相混斗,等将水都搅混了之后,便是浑水摸鱼的时候。到了那时,便是手到擒来了。”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言辞,便对着李贤微微颔首说道:“李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便是如此。”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随即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事情既然是到了这个份上,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从事方能对付和攻伐徐有贞跟曹吉祥。”

简怀箴看了李贤一言,便略有些迟疑的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绝非寻常,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只怕还要托付到李大人身上。”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微微有此吃惊,不过他心里头早有为于谦于大人复仇之志,故而无论何事,对他而言无所畏惧的。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施礼说道:“皇长公主若是有事情想要李贤去办,还请快快言来便是。”

简怀箴闻得李贤有此一言,就对着李贤开口言道:“李大人,依着本宫看来,李大人在救护徐有贞的爱女一事上出了大功,徐有贞对李大人已然是极为信任,李大人正好可以藉此机会好好劝说徐有贞,让他一则以朝廷社稷为重,二则也为他的清望考虑,不要让石亨的外甥补上江苏盐运使的肥差。”

听得简怀箴有此说法,李贤自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简怀箴见此情状,便继续说道:“不过李大人,此事中有一大关碍,李大人可前无不可小视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心下自是极为惊诧,便慌忙对着简怀箴追问道:“皇长公主,不知道此事的关碍在何处?”

简怀箴闻得李贤有此追问,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说起来此事的关碍倒也不算甚大,不够要是处置失当,对于此事的影响颇为深远,故而不得不小心行事。以目下的情形观之,决不可让徐有贞看出李大人的这般做的用意来,也就是说,需要李大人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对李贤进言。”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正复如此。”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言语,心下明白李贤对于自己的此番忠告已然是有所领悟。

如此一来,简怀箴便笑着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以李大人的谋略,想要说动徐有贞绝非难事,难就难在李大人一定全身而退,不可陷入此事之中,否则的话,要是徐有贞将李大人推上前台,那就前功尽弃了。非但于此事无补,反而会坏了大事。”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从当下的情形看来,真是如此。”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说法,心里头明白李贤已然是将自己的忠告记到了心里头,如此一来,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以当下的情势,李大人欲要如何行事。”

见简怀箴有此下问,李贤慌忙对着简怀箴施礼道:“皇长公主,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想要在徐有贞面前直接言及此事,只怕颇为不易,不够即便如此,也绝非没有法子,照着李贤的想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先要将消息散播出去,好在朝中造成一种徐有贞若是不应允此事,便是跟曹公公作对的舆情,如此这般之后,便可秘密的跟徐有贞建言了。”

简怀箴闻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果然是高明之极,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正是如此。”

李贤闻得简怀箴有此说法,慌忙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李贤不过是一时大胆妄言,皇长公主如此夸张,李贤可有些受之不起。”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说道:“李大人不必过谦,目下朝廷里头这么些文武官员里头,唯一能够继承于谦于大人的衣钵的在本公主眼中,也只有李大人一人而已,不管情势如何,李大人切不可妄自菲薄,不管情形如何,本公主都是支持大人的。”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心下她自是极为感激,便对着简怀箴感激涕零的说道:“皇长公主待我甚厚,李贤日后只怕无以为报。”

简怀箴闻得此言之后,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说法,实在是极为客气,不管李大人日后如何,本公主都是支持李大人的。”

李贤闻言,便离席对着简怀箴叩首道:“皇长公主,李贤得皇长公主如此信任,此生已然无憾了。”

简怀箴见李贤有此了一言,慌忙上前扶起李贤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你我都是为了继承于谦于大人的遗志,不管前路如何漫长曲折,只要我等可以相互倚靠,互相助力,相信要不了多久定然能够实现于谦于大人的遗愿的。”

李贤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朝中局势看来,虽是宵小之辈横行霸道,奸臣当道,不够只要我等有心,不日即可令朝廷诛灭群丑。”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甚为嘉许的对着李贤开口言道:“李大人此话说的一点不差,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不管眼下朝中妖氛如何浓炽,终有一日,我等可以拨的云开见月明。”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李贤心中也是这般道理。”

简怀箴听得李贤有此说法,甚为嘉许的对着李贤颔首言语道:“李大人所言之事,深得本公主之心。”

李贤见简怀箴是这般言辞,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徐有贞之事就交付李贤去办好了,若是事情有了眉目,李贤再来此地告知皇长公主。”

简怀箴见李贤有此说法,凝神望着李贤张口道:“李大人心下有此言辞,本公主自是极为放心,不过李大人可千万要小心谨慎,绝不要被徐有贞看破了心意。”

李贤闻得简怀箴口中有此说法,便胸有成竹的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请皇长公主放心便是。”

简怀箴听得李贤这般信心百倍的模样,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既然有此表示,本公主焉能不信任李大人。”

李贤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顿时面露喜色,对她张口言语道:“李贤绝不会辜负了皇长公主的期许。皇长公主,若无旁事,李贤先行告退。”

简怀箴听得李贤这番言辞,便跟李贤开口言说道:“李大人请自便就是。”

徐有贞闻得此言,就对简怀箴一笼袖子随即张口言道:“那下官先告辞了,事情有了进展,抑或下官在行事途中遇到窒碍难行之处,再来找皇长公主。”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深自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李大人请好走。”

李贤闻言,便对着简怀箴躬身施礼,随后在简怀箴的心腹丫鬟的引领之下离开了尚书府。

过了几日,朝中果然传出了消息,说是曹吉祥极为为他外甥于朝中大员间活动,想要让他的外甥补江苏盐运使的肥缺。

而曹吉祥却没有去找徐有贞。

故而朝中官员都议论纷纷的说是曹吉祥跟徐有贞有了仇隙,不愿领他的情。

这话自然很快便传到了徐有贞耳中,徐有贞为此也颇为苦恼。

应为委差之事是徐有贞衔皇命主持的,不管情形如何,朝中的流言蜚语,自是都是对他而发。

徐有贞心里头明白朝中有此留言,自然是有人想要看热闹,想要看看自己如此处置和决断这等事情。

而朝廷的留言多的异乎寻常,极有可能背后有人暗中指使,有意散播。

徐有贞揣测母后之人极有可能是便是跟曹吉祥交厚的石亨。

不过目下石亨还在家中面壁思过,即便真是石亨在幕后指使,于目下的情形而言,也找不出石亨的把柄来。

因此之故,徐有贞心下颇费踌躇,不知道应不应该卖给曹吉祥这个面子,以示重修于好。

不过若是想曹吉祥示弱,朝廷之中依附自己的那些文官们也不得不考虑。

此事在心里头念叨了许久,徐有贞觉得此事还是要找一个人商议一下最为妥当。

想来想去,徐有贞觉得朝廷里头能够找来商议此事莫非足智多谋的李贤不可,何况李贤对自己是颇为忠诚,前番还将自己的女儿安然带了回来。

故而徐有贞便遣门客派出轿子到李贤的府中,去请李贤过府一叙。

李贤自然是明朝徐有贞此番飞召自己的用意,便随后徐府之人来了。

已然是熟不拘礼的两人见面之后,徐有贞很是亲热的让家人取来一件自己日常居家所穿的袍服,替着李贤晃过一副之后,便领着李贤赴宴。

两人于宴席上分宾主坐下之后,先是绸缪了一阵,随后便互为敬酒。

酒过三巡之后,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不知道此番派人邀李贤过府来有何要事相询?”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日来朝中流言甚多,想要听听李大人的意思。”

见徐有贞有此一问,李贤心里头已然明白了徐有贞此番请自己过来的本意。

不过为了表明自己和流言毫无瓜葛,李贤便装作丝毫不知何事的模样,站起来用惊诧的语气对着徐有贞拱手说道:“徐大人,朝中有何流言,值得徐大人如此重视,还请徐大人示下。”

见得李贤只这番的模样,徐有贞便招呼李贤坐下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坐下好好说话,并无大事,只是有些流言蜚语,徐某人觉得不可置之不理而已,今日请李大人过府来,便是想要跟李大人商议一下,如何处置才是妥当。”

听得徐有贞有此吩咐,李贤便依言坐了下来。

一百三十六,横纵计

坐下来之后,李贤便对着徐有贞张口问道:“徐大人,究竟是何等事体。

见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事情倒也不甚复杂,李大人可听说宫里头的太监的曹吉祥的外甥想要补江苏盐运使的肥缺一事?”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见问,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此事倒是略有耳闻。”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老夫今日请李大人过府来,正是跟此事有关。”

李贤闻得此言,便装着有些糊涂的对着徐有贞开口问道:“徐大人,你这话李贤依旧有些不明白。”

徐有贞听李贤这般说来,便叹口气说道:“要说是这曹吉祥的外甥自己谋求江苏盐运使的肥缺一事倒也容易应付,可是曹吉祥不知为何忽然拜会了朝中了好些大员,馈赠了礼品,拜托他们在此事上照顾他外甥。”

听得徐有贞提到了这话,李贤便故意问道:“徐大人,这小弟就有些不明白了,照理来说此次委差之事的抉择权力都在徐大人手中,曹吉祥去找其他大臣搞什么。”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此事也是徐某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想来想去应该是曹吉祥欲要撇开老夫,接纳延请其他朝廷大员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想要向着老夫施压。”

李贤闻得徐有贞有此说法,也兀自点点头说道:“照着徐大人的意思,此事还真是有些可能,不管情形如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曹吉祥心里头极有可能几个意思。”

徐有贞听得李贤这般言语道,眼睛一亮,便对着李贤开口追问道:“看情形,李大人是心中若有所得了,不如言来听听?”

听得徐有贞有此见问,李贤微微垂首,装作深思了一阵,随即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也绝非难以揣测,想来曹吉祥如此做法,便是试探大人的意思。大人是朝廷的栋梁之臣,当世巨擘,若是在此事上应从曹吉祥之命,日后在朝中难免被人诟病,又有惧曹之嫌疑。依着李贤的愚见,似乎应该不加理会才是。”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慢吞吞的重复了一句道:“嗯,照着老弟的意思,确实是不叫理会妥当。不过老夫此番若是对此事不加理会,会不会被朝中的其他收了曹吉祥的厚礼之人孤立出来?”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朗声接口言语道:“徐大人,此事李贤倒是敢担保,决计不会。”

见李贤言说的如此爽利,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李大人,看来此事你已然有了定见,不妨为老夫道来。”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倒也不难辩解,曹吉祥跟朝中的这些大员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虽说眼下曹吉祥为了自己的外甥谋求差使,四处奔忙,不够这不过是泛泛之交,想来朝廷里头的那些大臣们决计不会应为这一点而跟大人过不去,应为跟大人过不去,就是跟皇上过不去。”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心下豁然开朗,便锤击了一些跟前的酒案大喝:“李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正是如此。这些人即便想要跟老夫过不去,还要考虑一下老夫身后可是有皇上支持,若是没有皇上支持,老夫焉能到目下的高位。”

李贤见得徐有贞有此情态,心里头明白徐有贞已然被自己的言辞说动了,便决意趁着这番良机,将自己心意再言说的透一些。

“徐大人,眼下的局势非但不是对大人不利,反而是大人建立清望的绝好时机。”李贤故意对着徐有贞怂恿了一句道。

徐有贞闻言,慌忙向前倾了倾身子,随即对着李贤开口问道:“李贤大人,此话怎讲?”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大人只要藉此机会秉公处置,曹吉祥对此是也是无可奈何,而朝中官员见大人锐意如此,必然会觉得大人才是天下的重臣,朝廷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材。日后朝中文武百官必然会对徐大人极为敬仰。”

听得李贤有此推断,徐有贞心里头不由觉得极为欣然,他为官多年,可是名心却一时未曾熄灭过,前次发动夺门之变虽是将于谦搞垮了而且还在皇上面前进谗言,最后逼得皇上杀了于谦,虽是博得了不小的声明,不过朝廷里头有些文武官员觉得自己不过是投机的弄臣。

徐有贞可不想成为朝臣眼中的弄臣!

徐有贞也是苦读出身,也有建立功勋,垂名不朽的立功立德立言的志向,故而对李贤所言之事体自是极为热衷。

“李大人此言甚得我心。”徐有贞一锤定音。

李贤闻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慌忙对他言道:“徐大人,李贤方才所言不过是一己之见,大人还是自己拿主意好了。”

徐有贞见李贤偶有次表示,就对着李贤微微颔首道:“李大人说的也对,此事老夫还要费心权衡一番,再行做出决议。”

李贤听徐有贞有此一说,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所言甚是,徐大人在朝中一呼百诺,下官以为无论大人有何做法,朝中诸位僚属都会觉得徐大人所为是为了家国百姓的。”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对他点点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老夫心里头也是这般觉得的。”

李贤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心里头若是有了谋算,自是最好不过。”

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这是自然。”

李贤便端起就酒案上的酒杯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说道:“大人,这一杯就权当是下官预贺徐大人成事?”

徐有贞闻得此言,也端起酒杯,笑呵呵的应了一句道:“此事若成,也要多亏了李大人的提点。”

李贤闻言,慌忙对着徐有贞张口言语道:“李贤不过是跟大人言说了几句肺腑之言,焉敢有半点给徐大人提点的意思,要说也只能说是提醒了一下徐大人而已。”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朗笑道:“李大人不必妄自菲薄,此番若不是李大人提醒老夫,老夫还真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曹吉祥外甥求缺一事,今日得到了李大人的提醒之后,老夫心里头已然是豁然开朗,此事已然不在心生了。”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心里头明白徐有贞此话的意思是从了自己方才的意思,决意在曹吉祥的外甥求缺一事上,不给曹吉祥就什么情面。

心里头有这般的想法,李贤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欣喜,他知道只要徐有贞有这般拒人的举动,定然会使得曹吉祥火冒三丈。

曹吉祥原本就跟徐有贞有隙,此番徐有贞要是在他外甥求差一事上再行横加阻挠,以曹吉祥阴鸷多疑,睚眦必报的性情,决计会下定决心对付徐有贞。

如此一来,事情就如皇长公主所逆料的一般无二了。

李贤心下兀自高兴不已,面上却装作极为领情的模样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大人,不必客气,下官还是请先喝了下官的这般敬酒好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漫自欣喜,便对着李贤干笑了一声道:“好,老夫就依了李大人。”

言罢,徐有贞一仰头,便喝下了李贤的这杯敬酒。

觥筹交错,酒过五巡之后,李贤便决意告辞。

李贤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袍服,便对着徐有贞称谢道:“徐大人今日解衣衣我,李贤忠心感佩,不过时日不早了,下官也不管在大人府中久留,以免耽搁了徐大人的休憩,下官还是跟大人告辞好了。”

听得李贤有此辞别之意,徐有贞摆了摆手说道:“李大人,何必如此急着告辞,浮生偷得半日闲,不如留着老夫府中,多陪老夫饮上几杯如何。”

李贤闻言,面上微露难色,随后对着徐有贞接口言语道:“大人倾心想留,照理而言,李贤自然是不便于拒绝此事。不够大人,喝酒一事日后来日方长,而曹吉祥那边只怕是眼前之忧,大人还是要好好设法平复一下,免得有些后患。”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倒是听到了心里头去,便自颔首道:“看来还是李大人做事谨慎,知道什么时候应当做什么事情,也罢,老夫也决计不能让曹吉祥的外甥如何快意,此番就好好的挑一个人代替他的位子,绝不让曹吉祥的外甥如愿以偿。”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心下自然明白徐有贞这番言辞的背后的意思。

徐有贞能够有此一言,无疑是向着自己明言,此番在朝廷的抡才大典上决计不会便宜了曹吉祥的外甥,如此看来曹吉祥的外甥想要外放到到这个肥缺上已然是绝无可能了。

李贤心里头洞明了此事之后,便对着徐有贞张口言语道:“大人既然有此一言,那自是最好不过。曹吉祥不过是宫里头的一个阉人,徐大人自然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贤大人所言甚是,老夫心里头也是这般认为的。”

李贤有陪着徐有贞闲闲的谈了一些朝中的事体,有喝了一些酒水之后,便告辞回去了。

李贤一走之后,徐有贞细细想了想李贤的建议,觉得若是不给曹吉祥的外甥那个位子,势必要在朝中官员里头找出一个人来接任此缺,想来想去,徐有贞绝的朝中并无旁人可以依赖。何况此人一定要让曹吉祥说不出话来才行。

搜肠刮肚,颇为思量了许久,徐有贞想到一人可以堵住朝野的悠悠众口,而且能够令曹吉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人便是关铁山。

关铁山是于谦的旧日部属,为官清正,在朝中颇有廉名,皇上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前次因为于谦之事,关铁山也受到了牵累,变成一个无人过问的官员,不够关铁山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就算是到了冷曹闲衙,依旧是一派故我,毫无得失萦怀之意。

这一点上,当今的圣上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徐有贞心里头知道皇上有心想要提拔关铁山,不够碍于自己跟曹吉祥几人的颜面,迟迟未尝有所动作。

徐有贞便欲要藉由此番的机会,好好的利用关铁山打压一下曹吉祥。

同时徐有贞心里头更是明白若是自己跟皇上举荐关铁山,皇上定然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毕竟关铁山照理来说是于谦的僚属,跟于谦有旧,照着寻常的关系,绝对不会轮到自己跟皇上举荐此人。

而一旦是自己出面举荐,皇上定然会认为自己心中并无存在朋党之心,这对自己若言便是绝好的一件事情。

徐有贞心里头想到此事,自以为极为得计。

正乃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获取皇上的信任,还可以不着痕迹的打击了宫里头的对头太监曹吉祥。

心下想定了此计之后,徐有贞心里头便知道这件事情对于自己而言可是非同小可的小事,如此做法定然会大出曹吉祥的意料之外。

徐有贞想着曹吉祥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惊诧的表情,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第二日,徐有贞早早上朝,面圣之后,百官退朝之后。

徐有贞故意落在后头,随后有折回去,给宫里头递过手本想要跟皇上独对。

皇帝不知道徐有贞这般做法的意味,心下觉得颇为奇怪,不知道徐有贞为何不在朝堂说,非要等退了朝之后方才请求独对。

心下按压着这个念头和好奇之后,皇帝自是批准了而徐有贞的独对的请求,让太监接引着徐有贞到偏殿相见。

很快的,太监便领着徐有贞到了偏殿里头。

一见到皇上,徐有贞便对着皇上大礼叩拜。

皇帝见此情形,便对着徐有贞摆摆手言道:“徐爱卿,不必如此客气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朕还丝毫不知道爱卿今日为何如此反常,早朝的时候爱卿为何不言语,非要等下了朝之后,方才要跟朕言说。”

听得皇帝的口气中微微有些呵责的模样,徐有贞慌忙对着皇帝磕头言语道:“皇上,请容小臣禀报。”

皇帝闻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对着徐有贞张口说道:“也好,徐爱卿就跟朕说上一说好了,朕也极为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徐爱卿做出了这等令人有些惊诧的事情。”

徐有贞闻得皇帝有此一言,慌忙对着皇帝辩解说道:“皇上,其实此事也是微臣的不是,微臣今日没有在朝班上跟皇上言及此事,只怕是皇上可能会不准此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皇上心下的好奇心徒起,便往前微微倾了倾身子,随后对着徐有贞急切的问询道:“如此看来,徐有贞大人今日是有要事想要跟朕禀奏了。”

徐有贞要的便是皇上的这般言语,听得此话之后,徐有贞便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继续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圣明,正是此事。”

皇帝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张口言语道:“此地别无外人,极为清净,徐爱卿不妨直言。徐爱卿起来说话便是。”

徐有贞听得皇帝有此吩咐,徐有贞便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随即对着皇帝启奏道:“圣上,前次委任徐有贞为朝中处置朝廷委差之事,其事中有了一些变数,因为牵扯到了皇上跟前的近臣,徐有贞不得不跟皇上于此明言此事。”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皇帝心里头便有了谱。

徐有贞方才言语中说及委差之事涉及到了自己跟前的近臣,朱祁镇一想心里头便极为明白了,徐有贞这话里头言及的只怕不是外人,便是曹吉祥。

自从曹吉祥跟徐有贞发动夺门之变之后,朱祁镇对他们几个委以重任,而曹吉祥石亨经常藉由夺门之变中有功的理由,让自己分封曹家和石家之人。

朱祁镇基于情面,就算他们二人有写过分的要求,也一一应允了下来。

不过哪里知道到了后来,曹吉祥和石亨对此索需越来越多,对于朱祁镇而言,心下自然是有些厌烦了。

朱祁镇心里头虽是有些厌烦了,不够他是个顾念旧情之人,对于狐假虎威的石亨和曹吉祥也唯有隐忍以对。

心里头却对石亨和曹吉祥这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做法极为反感。

朱祁镇心里头明白今日徐有贞既然是说道了这件事情,想来定然是心中也有了成算,想要藉此机会来帮着自己了。

心念及此,朱祁镇也是精神一振,随即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爱卿,究竟此事之中有何挂碍,徐爱卿不妨好好的跟老夫言语一阵。”

徐有贞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心下微微一动,随即便对着朱祁镇行礼道:“皇上,其实事情倒也不是极为难以解决,只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朝纲颇有些不振。”

朱祁镇听得徐有贞有此说法,便对着徐有贞接口言语道:“徐爱卿,你方才言及的朝纲不振,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徐有贞听朱祁镇有此问话,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对着皇帝言语道:“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宫里头的太监曹吉祥公公想要给他的外甥谋个肥缺,给朝中的一干重臣都送了一些礼物,不够微臣因为朝廷名,器,如何可以拿来买卖。这等贿赂公行之事,决计要不得。”

朱祁镇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心里头已然明白了此事。

一百三十七,盐运使

朱祁镇便张口对着徐有贞问道:“有这等事情,曹吉祥想要给他的外甥谋取什么职位。”

“哦,据微臣所知,曹吉祥想要给他的外甥补上江苏盐运使的肥缺。”徐有贞对着皇帝开口言语道。

皇帝闻得此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道:“江苏盐运使,正是一个好缺。天下盐政,皆是出于此,确实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好差使。”

徐有贞听得皇帝有此一言,便张口对着朱祁镇言道:“皇上所言甚是,别说是江苏盐运使这个朝廷的正牌官员了,就算江苏一般的盐运商人个个都是富铎王侯,听人言,江苏盐运使的官位最为适合把持渔猎了。”

朱祁镇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既然是这般模样,徐爱卿的心里头想要如此处置此事。”

徐有贞听得朱祁镇言语平缓,心下难以揣摩圣意,便对着皇帝开口言语道:“皇上圣明,洞察万里,这等事体也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睛,皇上想要如何处置,便是如何处置。”

朱祁镇听得徐有贞有此回复,便对着徐有贞微微一笑说道:“徐大人这般言语,分明是想要将此事推到朕的头上来。不过也罢,此事就算是朕惹下的,朕悔不该当初对曹吉祥和石亨太过宽松了,封赏过滥,以至于一人得道,仙及鸡犬。朕也想要好好的管管这件事情,不过抹不下面子。”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徐有贞自然是洞察了皇帝心意。

皇帝说先前是封赏过滥,又抹不开面子,显然是对于这等事情也有些不满。

徐有贞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再圣明不过的便是皇上了,微臣方才所言之事,原来都已然在圣意衷鉴之中,圣上,这等危害朝纲之事,不可令其继续下去了。”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皇帝自然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对着徐有贞问询道:“徐爱卿有何计策,可以补救此事。”

徐有贞闻言,便对着皇帝开口言道:“皇上,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等卖官鬻爵之事如是不能令行禁止,对于朝廷的威信极有损伤,也会玷污圣明天子的令誉。”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慌忙接口言道:“徐爱卿,这些事情朕都知道,只是朕有时候也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徐有贞闻得朱祁镇此言,便上前一步对着皇帝应声启奏道:“皇上有不得已的苦衷,微臣心里头也是明白。不够皇上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微臣去做好了,微臣预备为皇上得罪一些人,令行禁止,好好的整顿整顿朝廷法记,也好彰显皇上的求治之心。”

朱祁镇见徐有贞有此表示,自然是极为欣喜,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有贞能够此心,朕心甚慰。”

徐有贞闻得此言,慌忙对着皇帝开口言语道:“皇上不必如此言语,微臣做事自然都是为君上分忧。”

“好,好一个为君上分忧,徐爱卿,今日朕从你口中得闻此言,心中便知徐大人当真是为了朕,为了江山社稷。”朱祁镇颇为赞许的对着徐有贞点头说道。

徐有贞闻得此言,慌忙对着朱祁镇施礼道:“微臣能得皇上有此嘉许之言,便是死也无憾了。”

皇上听得徐有贞有此说法,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爱卿不必如此,朕夸许你能办事,那便是你真能办事,朝中这么多的文武百官中,可是朕眼里,多是尸位素餐之人,并无几个能够为朕分担忧劳之人。唯有徐爱卿,还算是朕的快心之人。”

徐有贞听得皇帝有此夸誉,慌忙张口言语道:“皇上如此言辞,微臣都不知如此言语才是。”

皇帝闻言,微微顿了顿随即对着徐有贞张口言语道:“徐爱卿,依你看来,朝中这么多的官员里头,究竟有何人可以胜任江苏盐运使一职。”

徐有贞慌忙张口对着朱祁镇言语道:“朝廷的用人权柄,操之于上,微臣如何敢胡乱言语。”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笑着对着徐有贞张口言语道:“徐大人不必如此,朕也是随口问问,看看徐爱卿心里头觉得有何人可以胜任此职。”

徐有贞听得皇上有此表示,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后便对着皇帝开口言语道:“皇上既然问起,那么微臣保举关铁山接任江苏盐运使。”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朱祁镇面色一喜道:“嗯,嗯,徐爱卿真是说道朕的心里头去了,于谦一去,满朝文武中数清廉的也就是这个关铁山能入朕的眼目,由他来接任接任江苏盐运使,倒是不失为一个极好的人选。”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对着皇帝附和说道:“皇上所言甚是,关铁山为人刚正清廉,由他接任江苏盐运使,必然可以让朝廷开源节流,能够使得朝廷的盐务得以一新。”

听得徐有贞有此禀奏,朱祁镇便微微颔首言道:“徐爱卿所言甚是,关铁山此人,朕也是知之有素,让他去坐镇江苏盐运,的的确确是一个颇好的人选。”

徐有贞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之言一点不差,由关铁山出任方面,担任江苏盐运使,实在是一件颇为合宜的事情。”

朱祁镇闻言便笑笑说道:“徐爱卿的意思关铁山出任江苏盐运使,是人地相宜,最为合宜麽?”

徐有贞便拱手施礼道:“微臣正是这个意思。”

“好,你好好琢磨琢磨,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朱祁镇对着徐有贞吩咐道。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徐有贞心下极为欣喜,这就说明皇帝已然表明了态度,是支持自己如此行事的。

徐有贞慌忙对着朱祁镇跪谢道:“皇上对微臣信任有加,微臣直是无以为报。”

朱祁镇闻得此言,就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徐爱卿老城谋国,所献之策皆是为了家国百姓,朕岂能不准。”

徐有贞闻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多谢皇上如此嘉奖,微臣情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祁镇听得徐有贞表露了这般心迹,便对徐有贞接口言语道:“好,此事就依着徐爱卿的意思办,徐爱卿,今日说了这么多,朕也有些倦了,爱卿自个回去吧。”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大袖一笼,随即就给朱祁镇跪安道:“是,圣上。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朱祁镇摆了摆手,随即徐有贞开口言语道:“好,好。”

徐有贞见此情形,随即便退了出去。

出了宫之后,徐有贞心下自然是极为欣喜。

不管情形如此,今日能够在皇上面前得到皇上的支持,对徐有贞而言已然是万千之喜了。

徐有贞心里头明白,只要皇上肯支持自己,那么即便此番得罪了曹吉祥,不让他的侄子接任江苏盐运使,曹吉祥也是无可奈何。

如此想来,徐有贞便觉得此事已然了无大碍,随即满怀喜悦的回去了。

不过徐有贞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偏殿外头的太监。

在他跟皇上独对的时候,有些话让偏殿外头侍奉着的太监给听到了。

偏殿外头的太监里头有曹吉祥布置下来的眼线,所以徐有贞尚且没有回到府中,曹吉祥便得知了徐有贞今日跟皇帝独对的内容。

对于此事而言,曹吉祥自然是极为恼恨。

曹吉祥没有想到徐有贞居然会在皇上面前有此建言,这分明是要给自己拆台来着。

曹吉祥心里头知道自己这些时日以来交结朝中的大员,欲要给自己的外甥谋求江苏盐运使的差使只怕是要泡汤了。

因为徐有贞跟皇上所言的事情里头,显然是不愿意将这等朝廷税收之地交付给自己的外甥主持。

念及此事,曹吉祥便对徐有贞恨得牙都痒痒的。

痛定思痛之下,曹吉祥决意好好的想个法子对付徐有贞。

想来想去,顾及徐有贞是朝廷的元辅,皇上对他极为信任,曹吉祥觉得一时之间也无从下手。

想了半日之后,曹吉祥想到了一个人。

他觉得只要此人能够跟自己联手对付徐有贞,徐有贞才有可能被皇上见斥。

这个人便是孙祥。

曹吉祥心里头明白自己虽是大内的总管,不过孙祥跟皇上可是有过过命的交情。

要是说宫里头有哪个太监是皇上须臾不可离开的腹心人物,那就只有孙祥一人了。

孙祥平素虽是跟自己争权夺势的,不过表面上倒也和和气气的,并无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

曹吉祥觉得如是自己派人给孙祥送上金银,言修于好,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心里头明白了此事之后,曹吉祥便召来一个心腹太监,让他拿着金银到孙祥用跟前去一趟,好好的求求孙祥,务必拜托他帮自己这一个忙。

曹吉祥手下的心腹太监自然是不敢怠慢,很快就去见孙祥。

“孙公公,小的有礼了。”一见面,曹吉祥手下的心腹太监便对着孙祥开口言语道。

孙祥一件是曹吉祥手下的心腹太监,心里头明白必然是曹吉祥差遣他过到自己跟前来的,便打着哈哈笑道:“李公公,你不在曹公公面前伺候着,怎么有空到了孙某人这边来了。”

李公公闻得此言,便对着孙祥笑着说道:“嗯,是曹公公的特意差遣,让小的过来拜候一些孙公公。”

听得李公公口中有这般的说法,孙祥用微微带着一点惊奇的语气对着跟前的李公公开口言语道:“这事情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孙某人扈从皇上归来也不是三五天了,曹公公似乎从来没有这番客气过。”

听得孙祥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大人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不过孙大人,我们曹公公今日让小的来,便是过来孝敬孙公公的。”

言罢了之后,李公公就从衣物中掏出一个革囊,随即交付给孙祥说道:“这是我们曹总管给孙公公的一点意思,小小意思,不曾敬意。”

听得李公公有此一言,孙祥慌忙张口言语道:“曹公公还真是客气,不过来拜候而已,何必搞什么馈赠之物。孙某如何敢要曹公公的礼物。”

李公公听得孙祥这番言辞,慌忙对着孙祥开口言语道:“孙公公,这是我们曹公公吩咐的一定要送到孙公公手中,若是孙公公不收下,小的回去之后跟李公公那边可是没有法子交代过去。另外曹总管还想请托孙公公办一件事情。”

听得李公公有此一言,孙祥便接口言语道:“李公公这般言来,倒也有趣。也罢,为了让李公公不至于在曹公公面前丢面子,孙某人就敬谢不敏了。”

说着孙祥就从李公公手中接过了革囊,随即打开一看,里头有不少的金银还有几颗价值不菲的东珠。

见此情形孙祥的心里头不由咯噔了一下,他心里头明白此事曹吉祥如此大出血,将这般的大手笔举一赠人,显然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想要跟自己借力。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之后,孙祥便对着李公公开口言语道:“方才你说曹公公还有事情托付,不知是什么事情。”

听得孙祥有此一言,李公公便张口言语道:“孙公公,事情是这样子的,想来孙公公也是在我们曹总管目下正在给他的外甥谋求江苏盐运使的事情奔忙着,可是没有想到主持其事的徐有贞偏偏要从中作梗,徐有贞还在皇上面前建言,坏了我们曹公公的事情,曹公公对此极为不忿,目下想要对付一下徐有贞,让他尝尝我们曹公公的厉害。此番曹公公派遣属下过来,便是想要跟孙公公打个招呼,若是曹公公和徐有贞之间起了什么争执,还请孙公公帮着在皇上面前给我们曹公公说说话。”

听得李公公有此一言,孙祥笑了一笑说道:“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是这么一件事情,你们曹公公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么一点小忙,何必送如此丰厚的礼物,孙某人可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见孙祥有此说法,李公公慌忙言语道:“孙公公收着便是,我们曹总管临行之情嘱咐咱家,一定要孙公公收下东西才行。否则就不让小的回去见他。”

听得李公公有此一言,孙祥便哈哈一笑说道:“也罢,既然你们曹总管都有这般的吩咐了,那就不必如此了,事情就这么了断好了。东西孙某人就收下了,事情也一定给曹公公办到。你回去之后,就这么跟曹总管言说,想来曹总管应该不至于如何责怪你。”

见孙祥有此一言,李公公自然是对孙祥极为感恩,随即对着孙祥拜谢道:“既然孙公公有此一言,小人于此极为感激。”

听得李公公有此一言,孙祥便张口言语道:“倒是不必谢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是孙某人当为之事。”

见孙祥有此说法,李公公自是感恩戴德的对着来孙祥开口言语道:“多谢孙公公,小的这就回去跟曹公公回话去。”

孙祥当即点点头说道:“好,那孙某人就不留李公公了。”

李公公闻得此言,便笼了笼袖口对着孙祥言道:“孙公公请留步就是,咱家告辞了。”

李公公这一走,孙祥心里头颇有有些不平静,他心里头明白此事对于自己而言,自然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

要是宫里头的曹吉祥和朝廷里头的徐有贞杠上,必然会有一场绝大的风波。何况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个石亨也在外头虎视眈眈的,正盯着权位不放。

孙祥心里头明白,眼下朝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不过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心下细细思量了一下,孙祥觉得太监的势力自然是越大越好,不管如何,曹吉祥虽是跟自己先前有些仇隙,毕竟也只是些许不快,不够曹吉祥跟自己同为阉人,此番曹吉祥跟徐有贞之争,自己势必要站到曹吉祥这一面来不可。

孙祥心底下明了此事之后,觉得既然自己收了曹吉祥的这许多好处,不妨在这件事情上帮帮曹吉祥,如此的益处最大。

想明白了此事之后,孙祥也下定了决心。

很快就到了朝廷拨差的日子,在众目睽睽之后,争夺江苏盐运使呼声最高的曹吉祥的外甥意外落选了。

江苏盐运使的肥差居然落到了一个朝廷官员都不曾意料到的人身上,此人便是关铁山。

等主持其事的徐有贞宣布了这一消息之后,朝廷官员无不觉得极为诧异。

有些官员心里头明白关铁山是于谦于大人的旧日僚属,于谦一死之后,他受到了徐有贞等人的排挤,沦落到闲曹冷衙当个小官,黑的比炭还黑,平素都见不到天颜。

可是没有想到今日事情居然有这般奇妙的变化,一向不喜欢关铁山的徐有贞居然会将江苏盐运使这个肥差交付给关铁山接任。

一则关铁山和徐有贞素来不睦,二则江苏盐运使朝廷官员都觉得极有可能会落到曹吉祥的外甥手中,没有想到此事居然落了空。

文武百官们议论纷纷,不过有一种舆情认为徐有贞大人是跟办大事的人,此番能够任用前政敌的僚属,足见风格高标。

所以不少文武官员都觉得徐有贞的这番力排众议的决意显而易见的是显示了徐有贞的强势和胸襟,可以容纳异己,明显和只知道扶着亲属家人上位的曹吉祥不知高出了多少。

一百三十八,制衡术

听得同官们有此赞誉之辞,徐有贞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欣喜,他心里头明白此番能够赢得如此的声名,显然是自己听从了李贤的建议之功。

如此一来,徐有贞对于李贤自是逾加佩服。

皇上对于此事自然也是极为欣赏,特地因此独自召见了徐有贞,表彰徐有贞此番在力排众议,提拔关铁山接任江苏盐运使一事上处置的极为妥当,不愧为老城谋国的宰辅之臣。

如此一来,徐有贞自是得意非凡。

不过皇帝告诫徐有贞不要将自己今日所言之事告知外人,徐有贞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令徐有贞和皇帝想不到的是,两人在殿中所言之事,都被曹吉祥安排在殿外的太监一五一十记到了心里头。

小太监自然是将徐有贞跟皇帝独对之时言及话语源源本本,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曹吉祥。

曹吉祥听得小太监的言辞之后,心下极为高兴,他心里头明白对付徐有贞的好机会终于出现了。

既然皇上命令徐有贞不可将君臣独对时候言及的话语说出来,那么就可藉由这一点造谣攻击徐有贞。

侍奉了朱祁镇这么多年,曹吉祥心里头明白朱祁镇最为多疑了,在皇上的位子上呆了这么多年,中间又有这么许多的波折,已然令朱祁镇对于臣下不可靠一事深恶痛绝。

自己只要寻一个机会,好好的给徐有贞脸上泼墨抹黑,那么徐有贞定然就毫无法子应付此事。

只要在朱祁镇面前照成徐有贞不可信任的假象,那么就可以藉此机会攻伐徐有贞。

心下有此一言,曹吉祥便感到极为兴奋,他心里头明白若是能够攻伐掉徐有贞,那么自己的势力便可轻易的扩展到朝廷上,到时候便可遥控政局。

曹吉祥对于这般情形自是趋之若鹜,巴不得早日实现。

不够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是要先找出一个合宜的时机在皇上面前不动声色的攻讦徐有贞,令朱祁镇对徐有贞丧失信任才好。

细细思量下来,一个法子跳入了曹吉祥的心头,曹吉祥便极为欣喜的拍了跟前的案桌说道:“这一次一定要让徐有贞这个老匹夫死无葬身之地。”

几日之后,曹吉祥藉由向朱祁镇敬献一尊汉白玉观音像恭贺之际,便实施了自己的计划。

“奴才给皇上敬献汉白玉观音像,恭祝皇上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也祝愿大明国泰民安,万世太平。”曹吉祥对着朱祁镇跪下来言语道。

朱祁镇听的曹吉祥有此一言,心下自是欣喜,便对着曹吉祥招手说道:“好好好,曹爱卿不必多礼。”

曹吉祥闻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请移步一观观音像。”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朱祁镇自是是好奇心徒起,便下了御座,走到观音像面前,随即观摩了起来。

朱祁镇摩挲了一下观音像,便转过头来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这果然是上好的汉白玉,玉质光华,洁白细腻,雕工更是令人称绝,看来曹爱卿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曹吉祥听闻了这番演员戴之后,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这不是微臣的一点敬献皇上的一点心意,若是比起徐有贞大人,那是小巫见大巫,丝毫也比不上。”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朱祁镇心下颇有些奇怪,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爱卿,你这话的意思朕有些不明白,徐有贞虽然对朕忠心耿耿,不过近日来却没有给朕敬献过什么东西。曹爱卿如此言语,所为何来?”

曹吉祥闻得此言,心里头知道时机到了。

曹吉祥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其实事情倒也很是简单,咱家给皇上敬献的这尊汉白玉观音像自然是跟皇上表示忠心,不够徐有贞虽是没有给皇上敬献什么汉白玉观音像,不过据他所言,也是实实在在的为皇上办了一些大好事。”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有此言语,自然便跟着追问道:“爱卿有话,不妨直言。”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曹吉祥便开口言语道:“皇上请容咱家禀奏,前日徐有贞大人跟朝臣炫耀说皇上对于此番委差一事,办的极为妥贴,尤其是委任于谦的旧日僚属关铁山接任江苏盐运使一职,皇上对徐有贞更是多有嘉誉。”

见曹吉祥这番言语,朱祁镇觉得这些话极为耳熟,面色一变,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曹吉祥一见朱祁镇的面色不豫,心里头明白时机已然到了,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这些话都是徐大人亲口对着朝中的大臣说道,现在在京师只怕都已然传遍了。”

听得曹吉祥有此了一言,朱祁镇的眼神忽然变得极为阴鸷。

朱祁镇没有想到自己如此信任的一个臣子徐有贞居然会对将自己言说的话背着自己如此传扬,细细想了一想,徐有贞这番做法不过是为了徐有贞自己的令誉。

可是徐有贞居然为了令誉将自己这个皇上亲自告诫的不要跟他人言语的秘密都捅了出来。

这等言而无信,丝毫不能守口如瓶的臣子要来何用?朱祁镇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对于徐有贞的信任都打了水漂了,他心里头没有想到徐有贞看上去一副老城谋国的持重的模样,可是心底下依旧是名心未熄,如今可以将自己言辞肆意宣扬,日后还不知道会将自己的隐秘决断如何了言传出去。

闻得曹吉祥对自己言说此事之后,朱祁镇心里头觉得自己以前是误信了徐有贞。

对于此事而言,朱祁镇极为震惊,心下觉得徐有贞此人已然不可信任。

为了一己的令誉,徐有贞居然会将和自己独对时候言语的隐秘宣传卖弄,这等臣子,实在是其心可诛。

朱祁镇及危机恼怒,继而对徐有贞很是恼恨,在他心里头已然失去了对于这个臣子的信任。

细细想着前头的事情,朱祁镇觉得徐有贞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抱着这般的态度,这个徐有贞实在是有些喜欢哗众取宠了,丝毫不能守口如瓶,绝不是可以共事之臣。

“徐有贞当真是对朝臣如此言说。”朱祁镇对着跟前的曹吉祥有接口询问了一句。

听得朱祁镇有此言语,曹吉祥便装作不解其意的对着朱祁镇应声说道:“皇上,奴才也是此番为了汉白玉观音像一时出宫的时候,跟宫门口的门禁卫士闲聊时候听说的,微臣当时听了心里头还觉得有些不信,等到了外头的茶楼酒肆里头,这才发现京师九城都传遍了,好些人都在议论此事,都是皇上圣明,徐有贞大人更是秉公无私。”

听得曹吉祥这般言说,朱祁镇的面色益发阴暗,他没有想到自己最为昔信任的大臣徐有贞居然会瞒着自己做出这等事情来。

难道自己对着徐有贞叮咛的话,徐有贞都将之视作耳旁风了么。

朱祁镇心头有了这般想法,心下对于徐有贞的所做作为自然是逾为不信。

朱祁镇心里头暗自对自己发誓道:“徐有贞既然会做出这番的事体,简直是没有将自己这个皇上放在眼中,一心一意的只顾着徐有贞他自己声明。

朱祁镇不由暗自叹息道:“国有一孔,其利俱全,国有而空,其利减半,国有百孔,其国必亡。”

听得朱祁镇有这番叹息之言,曹吉祥心下便极为欢喜,看目下的情形,设计在朱祁镇面前构陷徐有贞之事已然功成了泰半,眼下只要皇帝求证了此事,徐有贞的好日子只怕就到头了。

曹吉祥心里头暗自得意道。

朱祁镇沉思了半晌,随即对跟前的曹吉祥开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非同小可,曹卿家,你是朕的贴心之人,今日你对闻奏之事决不可对任何人谈起。”

曹吉祥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请放心便是。”

曹吉祥闻得此言之后,慌忙对着朱祁镇行礼道:“皇上请放心便是,老奴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对旁人言及一句的。”

朱祁镇闻得此言,依旧有些不放心的开口告诫道:“曹爱卿,不是朕不信任爱卿,只是这等事体有伤国体,朕可不想在宫里头听得什么闲言碎语。”

曹吉祥听的朱祁镇如此训令,心下自然是明白皇上是不放心,觉得自己可能会将今日奏对之事告知宫里头的其他太监。

心里头有着这般的想法,曹吉祥慌忙对着朱祁镇跪拜下来,随即言道:“皇上请放心便是。老奴服侍皇上也有些年头了,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听得曹吉祥有此言,朱祁镇伸手轻轻捶打了几下御座说道:“好一个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若是朝中的文武大员们也都能够跟曹爱卿这番体察的出朕的心意,朕也不用跟今日这般的烦心了。”

曹吉祥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慌忙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老奴哪里有那份本事,老奴只是一心一意的替着皇上着想而已。”

朱祁镇闻言,便张口说道:“对,你说的对,也只有向宫里头的人才会向你一样,心里头只要朕。朝廷里头的那些大员们,整日只是争权夺势,除此之后,便是关心自己的千秋令名,反而是将朕搁到后头去了。重臣虽是智略深远,却也未必是真心想着朕。”

朱祁镇言罢了此事,便叹了一口气。

曹吉祥闻得此言,心里头明白皇帝此番的有感而发,显然是针对徐有贞的。

心里头想着这等事体,曹吉祥自是极为痛快,心里头想着自己总算是没有白费心机,如此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将徐有贞在皇上心目中的忠诚和地位大大下降了。

曹吉祥心下极为快意,不过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表现,随即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之事,老奴是丝毫也不清楚。”

朱祁镇闻得此言之后,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这种朝廷里头的大事,曹爱卿不知道也好。”

曹吉祥听得朱祁镇有此说法,便接口言语道:“皇上训诫的是,朝廷之中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我等这些太监可以预入的。”

朱祁镇见曹吉祥有此表示,心下自然是极为欣喜,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爱卿,朕心里头明白曹爱卿极为爱朕,对朕更是忠心耿耿,不过朝廷之事纷繁复杂,绝不是容易厘清的,宫里头的一些太监平时就喜欢参与其事,那些厂卫更是以参与朝中的派系斗争为欣喜之事,幸好还有向曹爱卿这等人,可以帮着朕维持宫里头的秩序,这么些年来,也算是辛苦爱卿了。”

曹吉祥闻得朱祁镇有此一言,慌忙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不必如此言说,照理而言,宫里头的太监都是不能干预政事的,有些厂卫做事也有些太出格了,幸而皇上今日有此提醒,容咱家回去之后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些不长眼的太监。”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口中说出了这番的言辞,便对着曹吉祥微笑着言语道:“这倒是不必,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厂卫虽是做了一些不甚合朕的心意之事,不过倒也帮朕办了不少的事情,若是没有这些个厂卫,朕也没有法子控制的住地下的那帮如人。要是这般说来,厂卫还是颇为得朕之心的。”

见朱祁镇有了这番的说法,曹吉祥便张口言语道:“皇上,照着你的意思,是不必对着这些厂位们过于苛责了。”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这般言来,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不过,朕的意思便是不必苛责这些厂卫。”

曹吉祥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自然安定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欣喜之情。

曹吉祥心里头明白,皇帝有此表示,已然是暗示他信任宫里头的太监跟甚于信任宫廷外头的那些朝廷大员们,这对于曹吉祥而言,自然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也就说明了自己眼下的地位绝不是朝廷里头的那些大员们所能替代的。

曹吉祥心下暗自欣喜,不过面上依旧是极为欢喜,随即对着朱祁镇叩头道:“多谢皇上如此信任我等,曹吉祥替着宫里头的太监们多谢皇上信任。”

朱祁镇闻得曹吉祥有此一言,便对着曹吉祥点点头,随即开口言语道:“曹公公不必如此言语,自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

曹吉祥闻得此言之后,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如此言语,曹某人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皇上的这等恩情。”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爱卿不必如此言语,曹爱卿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的替朕办了不少的事情,照理来说朕应当好好的谢谢你,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你的官位已然是太监中最高的品阶了,朕虽然想要超擢拔升,却也不得不顾及祖宗家法,故而这些年来也唯有委屈曹爱卿了。”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徐曹吉祥自然是感激涕零的对着徐有贞连连磕头拜谢道:“皇上此言真是折煞了奴才,奴才们为了皇上效忠,那是理所应当之事,何须皇上的奖赏。”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话是这番说法不差,不过朕心里头也明白,曹爱卿的功劳还是颇大的,这些年来所不是有曹爱卿帮着朕维持宫里宫外,事情只怕也不会像着今日这般的顺遂。”

曹吉祥听得朱祁镇有这番的说法,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如此言来,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日后可如何报答皇上才是。”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爱卿快快请起,不必如此了。”

曹吉祥闻得朱祁镇有此吩咐,自是不敢怠慢,随即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曹吉祥站起身子来之后,随即对着朱祁镇张口说道:“皇上,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朝廷里头似乎要多事了。”

朱祁镇没有想到曹吉祥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言辞来,便对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爱卿何来此言。”

见得皇帝并无驳斥的反应,曹吉祥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朝中很多大臣都说徐有贞大人跟石亨大人不睦,想来这两位大人会有一场恶斗。”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极为注意的盯了一眼曹吉祥,随即张口对着曹吉祥问询道:“哦,莫非曹爱卿听到了什么风声。”

曹吉祥闻得此言,做出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才下了决心似的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老奴不敢在人后言人是非皇上开否收回成命。”

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朱祁镇心下好奇心徒起,咬定了不松口的接口言语道:“言来无妨,朝中这些大臣们的恩怨,朕哪一次不是从尔等口中听来的,何况朕先前也曾派出尔等出去探听这些事情。”

曹吉祥闻得此言之后,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宫廷外头的事情也都是老奴从市井中打听来的,人云亦云,只怕有些是以讹传讹,如是贸然上达天听,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一百三十九,实则虚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不必害怕此事,朕心里头明白,既然曹爱卿口中说都是市井中听来的,那曹爱卿不妨也将朕视作市井里茶肆中的一名客官,好好的将事情都给朕言说一番。”

曹吉祥听得朱祁镇有此言语,心里头明白皇上已然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追根究底了,便对着朱祁镇跪下来说道:“皇上,市井中人,多有对朝中大臣不敬之意,老奴怕跟皇上言说了之后,徒然惹得皇上生气。”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有此一言,便笑哈哈的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曹爱卿不必害怕此事,朕既然是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来听,曹卿家有何必忧心此事。”

曹吉祥见朱祁镇有此说法,心里头明白铺垫已然够了,随即便对着皇帝磕头说道:“皇上,今日老奴出宫替着皇上办事,无意中听得世间茶楼酒肆里头有种风言风语,恰恰是关于徐有贞大人跟石亨大人的儿子的。”

朱祁镇听的曹吉祥有此一言,心下极为奇怪,便张口对着曹吉祥追问道:“曹大人,你若是言说市井流言关于曹吉祥大人跟石亨大人,朕倒是觉得可能,可是如何会是关于徐有贞石亨的儿子的。”

听得朱祁镇有此问法,曹吉祥便开口言语道:“皇上问的一点不差,老奴也是这般的想法,可是没有想到事情居然真是关于徐有贞大人跟石亨大人的儿子的。”

听得曹吉祥有这番的说法,朱祁镇自然是益发好奇,随即便对着曹吉祥继续追问道:“哦,过有这等不经的流言,不妨言来听听。”

朱祁镇有此一言,曹吉祥便如蒙大赦般的开口言语道:“皇上既然想听,那曹吉祥便将此事好好的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有此言说,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正是如此,言来我听。”

曹吉祥闻得此言,便微微一思忖,随即对着朱祁镇启口言语道:“皇上,老奴听来的消息是这般模样,据市井人言,徐有贞大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石亨大人面壁思过的期间,将石亨大人的爱子,悄无声息的从书院中掳走了。”

一听这话,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既然有这等事体?”

曹吉祥听得朱祁镇如此追问,只得点点头说道:“皇上,俱老奴看来,这应当是市井谣传才是。”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不错,不错,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应当是市井谣传才是。”

曹吉祥闻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从旁说道:“老奴最新也是跟皇上一般想法,想来徐有贞大人就算是跟石亨大人有仇隙,应当也不至于会如何。”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不错,朕也是这番想法,徐有贞就算是跟石亨有些矛盾,也不至于是死生大敌,这等掳人子女之事,谅徐有贞也是做不出来的,何况徐有贞还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总是有良心的。”

见朱祁镇的口风一变,曹吉祥便换过一口声气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老奴心里头也觉得徐有贞大人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出身,断然不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体来。只是市井中人传扬的有眉有眼的,由不得人不信。”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曹吉祥接口追问道:“市井中留言究竟如何?快快道来给朕听听。”

听得朱祁镇有此言语道,曹吉祥便张口言语道:“皇上,其实事情倒也不是如此复杂,老奴从市井中听人说徐有贞大人雇佣了一批江湖高手,趁着石亨大人在朝中毫无防备之际,便将石大人的儿子从求学的书院中带走了。”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这番言语道,自然是有些关切此事,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后来此事有如何了?”

曹吉祥便接口言语道:“听人言石亨大人派了一个中人到徐有贞大人跟前做说客,总算是将儿子给救了回去。”

朱祁镇听得这番秘闻,心里头觉得颇为诧异,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石亨派出了一个中人将自己的儿子救了出来,谁人有这番的大本事?”

听得朱祁镇有此问法,曹吉祥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据说是李贤李大人。”

“哪个李贤?”朱祁镇闻得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微微一愣之后,便对着曹吉祥张口询问道。

曹吉祥闻言便对着朱祁镇敛袖做礼道:“皇上,这个李贤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上次上表章替着于谦的儿子于冕求情的李贤。”

听得曹吉祥有此说法,朱祁镇也想起了这个人,便对着曹吉祥开口言语道:“原来是这个强项令李贤,这般说来,朕倒是有些印象。这李贤虽说有些固执,才具倒是不坏。”

见朱祁镇有此表示,曹吉祥自然也藉机言语道:“皇上所言极是,若是市井中人的这些个流言不虚,这个李贤的才具当真是不差。毕竟在当朝两位重臣之中斡旋此事,能够建此功劳,自然是有李贤的手段在里头。”

听得曹吉祥有此言语,朱祁镇也颔首表示同意道:“曹爱卿所言不差,倘若市井流言不假,这个李贤倒是还真有一副本事,否则这天大的事情,他如何能够应承的下来。”

曹吉祥见朱祁镇有此表示,自然替着李贤高兴,便对着朱祁镇言语道:“皇上,人才难得,这等人才,可切莫让放过。”

朱祁镇听得曹吉祥有此建言,心下不免微微一动。

这些时日以来,朱祁镇也在心里头想着一件事情,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宫里头有曹吉祥和孙祥勉强可以保持平衡,何况还有自己坐镇,可是宫闱外头,朝廷之上一直是徐有贞跟石亨二人寡头独大,朱祁镇心里头也是颇有隐忧。

何况这些时日以来,朱祁镇也从方方面面得知消息说徐有贞跟石亨两人交恶,党同伐异,势必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抗争。

这事情朱祁镇自然明白,不过朱祁镇觉得若是两人中一人被另外一人击溃,朋党并无可怕,可是若是一人独大,对于朱祁镇的地位的威胁可就大了。

心里头有了这番的想法之后,朱祁镇心里头明白若是想要攻伐让朝中局势依然安安稳稳的控制在自己手中,最好的法子是在引入一个人来,保持朝中三足鼎立的局势,如此一来,自己方能坐得稳皇帝的位子。

可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今日无意在曹吉祥的话语中听他提到了李贤,朱祁镇的心里头便想来了这个人来。

李贤此人当年曾经力主让自己复位,还和当时当国的于谦大闹了一场,可是后来不知道这个人忽然有为于谦的儿子于冕求情。

那一次令朱祁镇心里头极为不快,一气之下便欲要将此人砍了脑袋,不过后来有简怀箴出面,自己也收回了成命,如此说来,这个李贤倒也是命大。

命大之人,必有后福,朱祁镇觉得可以扶持一下李贤。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好好的估量一下李贤心里头对自己的忠心究竟有多少才行。

朱祁镇心念及此,心里头便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不过这番心思,朱祁镇也不愿曹吉祥得知,便面无表情的对着曹吉祥言顾其他的说道:“曹公公,你说这件事情,是否有些不能不为之事。这徐有贞跟石亨之间莫非当真发生了这种事体不成。”

曹吉祥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目下京师里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不过老奴心里头觉得两位大人断然不至于闹到这等的地步。”

朱祁镇闻得此言,微微颔首道:“朕心里头也是这般觉得的。”

曹吉祥闻得此言,便恭恭敬敬的给朱祁镇磕了一个头说道:“圣上不必烦忧,此事日后定然会有个水落石出的。谈了半日,只怕圣上也倦了,老奴先行退避了。”

朱祁镇心里头也有些事情想要独自想一想,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也罢,曹卿家先行退避也好。”

闻得朱祁镇有此一言,曹吉祥便跪下来深施了一礼,随即便退避了开去。

曹吉祥退避之后,朱祁镇在心里头细细想了一阵,觉得徐有贞若是真有意攻伐石亨,此事自己断然不能不理。

心里头细细想来,朱祁镇决意顺藤摸瓜,先让人找来宫门口的侍卫来问问话,探一探虚实再说。

朱祁镇便对着侍候着的太监出口喝问到:“速速去寻来宫门口的侍卫,朕有话要问。”

侍立着的太监闻得圣上有此吩咐,自是不敢怠慢,连声应和着便去寻人去了。

很快守护宫门的侍卫就被召到朱祁镇的面前来,齐齐跪到了朱祁镇的跟前山呼万岁。

“吾皇万万岁。”一众侍卫对着朱祁镇磕头行礼道。

一见侍卫们这般情形,朱祁镇微微摆了摆手说道:“诸位将士平身。”

宫殿的侍卫听得朱祁镇有此吩咐,方才敢从地上站起来。

领班的侍卫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今日召唤我等前来御前,不知有何差遣。”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说道:“其实也别无它意,朕只是想要找诸位将士过来问询一件事情?”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领班的侍卫便张口言语道:“皇上若是有话,但请相询便是。”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这名领班的侍卫开口言语道:“事情是这样的,朕听说市井上颇有流言,说的是朝中大臣徐有贞跟石亨大人交恶,听说这件事情已然是闹得满城风雨了,就连尔等这些守护禁宫的侍卫们都得知了,此事是否真是如此?”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这名侍卫统领便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市井上确实有这等的流言,不过是否属实,奴才们也都不知其详。”

朱祁镇听得侍卫统领有此一言,心里头明白徐有贞跟石亨交恶之事绝非是无中生有了,显然事前来有征。

心里头明白了此事之后,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无风不起浪,如此看来,市井流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尔等好好的将听来市井中人之言,好好的跟朕言说一番。”

见朱祁镇有此言语,侍卫首领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说道:“皇上既然有此一令,我等岂敢不遵。”

随后这名侍卫首领便对着朱祁镇一五一十的道出了自己听来的传闻。

侍卫首领讲完之后,朱祁镇便又指挑了几位侍卫。

结果发现这些侍卫们所言之事倶是想差不多,朱祁镇心里头益发相信今日曹吉祥对自己所言的都是真话。

相信此事之后,朱祁镇便觉得徐有贞跟石亨之间比如有一番恶战,自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暂且不能得知此事究竟会如何发展。

其实这一切都是曹吉祥命人安排的。

曹吉祥心里头明白想要令朱祁镇信任自己,唯一的法子便是让朱祁镇所言所见都跟自己奏报的毫无出入,如此一来,便可以在朱祁镇的心里头建立起来忠心耿耿,在皇上跟前毫无隐讳的印象。

曹吉祥花了不少的心血在这件事情上,如今有了这般的机会,自然是不肯舍弃了。

果不其然,朱祁镇固然是谨细小心,不过依旧堕入了曹吉祥的縠中。

从侍卫口中得知了市井流言跟从曹吉祥奏报的市井流言相差无几之后,朱祁镇益发觉得朝廷里头的官员实在是靠不住了。

哪怕是贵为朝廷的首辅大臣徐有贞,居然也敢瞒着自己搞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想到此事,朱祁镇心里头益发愠怒。

“看来还是要好好的治一治麾下的这些官员们。”朱祁镇在心里头对着自己暗自垂念道。

不过即便是如此,朱祁镇心里头依旧想着此事只怕颇为不假。

“皇上,还有什么事情要垂询我等。”统领侍卫见徐有贞迟迟不说话,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听得跟前的侍卫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朕已然没有什么事情要问尔等了,不够朕日后若是有事想要找尔等,尔等还是要好好地跟朕言说。”

统领的侍卫大臣见朱祁镇有此言语,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既然有此吩咐,那小的就先领着侍卫们下去了。”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这名是统领侍卫微微颔首说道:“也罢,尔等先回去吧,朕若是有事再来召见尔等。”

听得皇上有此一言,侍卫统领便领着一干的侍卫跟着朱祁镇施了一礼,随即便回去当差去了。

侍卫们走后,朱祁镇细细的想了一想方才召见侍卫言说的话语,细细思量了一阵,随即心中便明白了此事。

朱祁镇心里头知道朝中的徐有贞跟石亨看来会有一场极大的争斗,朝中已然是暗潮汹涌,不管情形如何,自己还是要好好的做好自己这个皇帝的。

朱祁镇心里头有了这番的想法之后,心里头明白朝中必然会有一大变局,而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自己还是要好好思量一下究竟应当如何行事才好。

心里头念及了此事之后,朱祁镇心里头有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李贤。

朱祁镇心里头想着若是想要保持朝廷里头的权力平衡,看来不得不好好的思量要不要扶持李贤了。

朱祁镇心里头打着这个念头,自然也就开始通盘筹算这件事情了。

正当朱祁镇在通盘筹算这件事情的时候,曹吉祥自然也是得知了皇帝这边的情形,他心里头明白自己的计谋终于生效了。

此事正是曹吉祥一直以来想到达到的目的,眼下已然成了。

朱祁镇终于相信了自己的所奏对的事情。

而朱祁镇找了侍卫们过去问话无疑正是如此,徐有贞跟石亨相斗之事,的的确确是路人皆知。

如此一来,朱祁镇心里头对于朝中的大臣如徐有贞之流自是依法不信任。

朱祁镇觉得这些朝中的大臣在自己跟前虽是总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实则心里头倶是有自己的打算。

是不是还借助自己这个君上,挟天子以令诸侯。

朱祁镇这般想来自然是徐有贞等人益加不满。

等挥退了禁宫卫士之后,朱祁镇心里头闷闷不乐的,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这等的局面。

到回到后宫之后,朱祁镇逾想心里头越是觉得烦闷。

正殚精竭虑的考虑着这件事情,忽然听得外头有太监启奏道:“皇上,皇长公主前来见驾,请问皇上见还是不见?”

朱祁镇听闻太监们这般的说法,心里头明白是朱怀箴前来求见,心里头下想着不妨问一问她的意见。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朱祁镇便对着跪在外头侍奉的太监张口吩咐道:“速速请着皇长公主前来见朕。”

听得皇上有此一言,宫里头的太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便听从了朱祁镇的吩咐去把简怀箴请来和皇上相见。

简怀箴一入门,随即便对着坐在龙榻上的皇上笑道:“有几日没有见过皇上,皇上倒是越发清减了,想必是国事繁忙做致。”

朱祁镇也不站起来,却忙道:“原本是应该朕去探望皇长公主才是,却劳烦皇长公主来看望朕,快快请坐。”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依言坐下来。

简怀箴坐下后,朱祁镇便从御座上站起来,走到皇长公主朱怀箴问道:“今日皇长公主前来见朕,可有何要事?”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今日此来,别无要事,只是数日不见,想来探望皇上罢了。”

朱祁镇听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张口言语道:“托福托福,朕的身子还算康健,眼下时近用膳之时,既然皇长公主今日来了,不若跟朕一同享用一番御膳。”

简怀箴闻得此言慌忙张口言语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推托了。只是此是皇上的御膳......”

朱祁镇闻言,便笑着言语道:“如此未免过于僭越。”

朱祁镇笑了笑便言语道:“皇长公主不必忧心此事,皇姑奶奶本是朱家人,我们朱家人自个享用膳食,只怕没有人敢胡言乱语。不如留下来跟朕一同用膳如何?朕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皇长公主的意思?”

一百四十,问苍生

简怀箴见朱祁镇有此表示,便举头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朱祁镇的面色,只见他眉宇之间颇有忧色,显是遇到了一件窒碍难行之事。

如此想来,简怀箴心下便是微微一动,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既然皇上如此盛情相邀,如此也罢,本宫就依从皇上的意思,今日就僭越一番。”

朱祁镇闻得此言,面色便有些欣然,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此事绝非僭越,皇长公主放心便是。”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既然皇上是这般的说法,那么今日就听从皇上的意思了。”

朱祁镇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好,如此甚好。”

言罢了此话,朱祁镇便对着侍奉着的太监开口吩咐道:“速速去告知御膳房,朕今日要请皇长公主一同共进膳食,让御膳房好好做几个好菜出来。”

外头侍奉着的太监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连忙应是答道:“皇上请放心便是,此事奴才们自己办的妥妥当当的,绝不会让皇上失望。”

朱祁镇听得太监有此回奏,随即便张口言语道:“既然是如此,也罢,速速过去,朕和皇长公主可等着呢。”

听得朱祁镇有此切急的吩咐,侍奉的太监自然是明白了皇上的心意,便连滚带爬的去御膳房下旨催促去了。

太监走后,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问道:“今日见皇上面色不豫,不知皇上是否有烦忧之事难以了断?”

听的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果然是明察秋毫,居然从朕的面色上便看出而朕心里头有事情来。”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如此言来,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若是有事,何不言来听听。”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不瞒你说,朕心头之事还真是一件极为难解的事情,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局纷纭,绝不是一般人所能逆料的,朕眼下有些忧心控制不住朝局。”

简怀箴听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莫非皇上是为了朱祁镇跟石亨相斗之事如此烦忧?”

闻得简怀箴出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朱祁镇心下一震,慌忙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莫非皇长公主也知晓这件事。”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微微一点头说道:“正是,如今市井中都有流言,说朝廷两大显贵徐有贞大人跟石亨大人交恶,朝廷必然会有一番祸乱之事。”

听得简怀箴口中言来此话,朱祁镇颔首道:“不错,虽说都是谣传,不够无风不起浪,若是丝毫没有事情,决不至于有这如许之多的流言,看情形朕手底下的徐有贞跟石亨真的是想要撕破脸皮一斗了。朕倒不是忧心旁的,只是忧心那石亨手握兵权,而屯有重兵的大同又在石亨家族之人控制之下,若是不能抑制,只怕朝中会有一场极大的祸患。”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皇上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虑一点不差,天下之兵,目下泰半节制在石亨手中,若是石亨有什么轻举妄动之处,朝廷动荡,百姓离乱,势所不免。”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极为赞同的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不从,此事也是朕这些时日以来夙兴夜寐忧心不已之事,目下想要动石亨,时机未到。朕对于此事也是极为伤脑筋。”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自古用人权柄,自是操之于上,这等事体非臣下所能议论,请皇上自个人权衡其事便是。”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心里头明白简怀箴不想要将此事说的太明白。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便有了轻微的冷场。

不够朱祁镇很快就打破了平静,随即对着简怀箴问询了另外一件事情。

“目下先不提石亨,朕心里头不明白徐有贞究竟还可靠不可靠。”朱祁镇又对着简怀箴张口问询道。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问,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此言,本宫丝毫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见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源源本本的将今日之事跟简怀箴言语了一遍。

听得朱祁镇将这些事情都说完之后,简怀箴心里头明白此事极有可能是曹吉祥欲要借着皇帝之手来对付徐有贞,当下也不说破,只是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自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倒也颇为有趣。”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慌忙张口问询道:“此事有何有趣之处?”

简怀箴闻得朱祁镇有此一问,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请想,若是徐有贞跟石亨两位大人公然在朝中争执,只怕对国体更为不利。眼下徐有贞跟石亨争强斗胜,无非是想要在朝中立威,眼下还威胁不到皇上的位子,皇上应当小心的是,若是这两人中有一人败亡,那么另外一人的势力便会做大,到了那个时候便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势,到了那时时候,想要下手对付他们便是最为难以对付的情形。”

简怀箴的这番言辞落入了朱祁镇的耳中,不由悚然一惊。

朱祁镇极为佩服简怀箴的远见卓识,简怀箴这番言辞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若是事情当真到了这等地步,事情还真是极为难以了了结,一党独大,对于朱祁镇的威胁自是更甚。

心里头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正是如此,不管徐有贞还是石亨,只要他们中一人败亡,坐视另外一人的势力坐大,朝廷自然会落入极为危险的境地。皇长公主提醒的是,朕应当早做准备,决不可令局势崩坏到那等境地。”

简怀箴闻得皇帝有此一言,心里头明白朱祁镇一人明白了自己劝谏之意,便对着皇上张口言语道:“皇上圣明之至!”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朕哪里有这般的厉害,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还是要皇长公主多多提醒才是,才不至于让朝廷沦落到那等的境地。”

简怀箴闻得此言,自然是明白朱祁镇的用意,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甚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

朱祁镇闻言微微迟疑了一下便对着简怀箴张口问道:“皇长公主,依你之见,朕是否还可以信任徐有贞。”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并无回话,只是笑而不语。

朱祁镇见简怀箴这般情形,心里头细细想了想方才简怀箴所言之事,心里头若有所悟,本来不愿打算追问下去,不过徐有贞一事毕竟非同小可,朱祁镇忍了一下依旧没有忍住,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朕还请问你一次,依你之见,徐有贞是否可以信任?”

简怀箴闻得此言,心里明白皇上今日很想自自己口中听到一个说法。

简怀箴环顾了一下,之见殿门口还有太监在侍奉着,心下一动,便将心里头的主意给逼了回去,不在此处跟朱祁镇托盘而出。

“皇上,内宫和皇家外戚俱不可干预政事,此乃先皇遗训,切不可坏了规矩。”简怀箴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心里头明白,简怀箴不愿意正面回答自己方才的那个问题。

“也罢,既是如此,朕也就不在过问此事。”朱祁镇心里头明白了简怀箴的心意之后,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笑笑言语道:“皇上天纵圣明,有些事情,自可决断。”

朱祁镇闻得简怀箴口中有此说法,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说道:“话虽如此,有些事情还需要皇长公主多加扶持,眼下朝局如此纷乱,以朕一人之力,只怕不足以拨乱反正,还要朝中官员多多扶持才是,不知道皇长公主心里头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助朕一臂之力。”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微微思忖了一下,便接口言语道:“皇上,朝廷的规矩,本宫是不得干预此事的。故而皇上虽有见问,怀箴也不能有所建言!”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既然是如此,也罢,朕也不想勉强。”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道:“多谢圣上。”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不必如此,朕心里头明白,有些事情难免需要朕亲自操持的。”

听得这话,简怀箴便微微点头说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正是如此。”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既然如此,也罢,朕就自己看着办好了。”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自是对着朱祁镇微微点头说道:“皇上所言甚是,有些事情还是皇上自个的圣裁。”

听得简怀箴有此规劝,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算了,这些话就不说了,请皇长公主随朕前去赴宴如何。”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圣上如此言语,本宫心里头也明白此事,但凭皇上的吩咐便是。赴宴之事本宫得此盛眷,自是荣幸。”

朱祁镇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说道:“也罢,请皇长公主随同朕去赴宴好了。”

言罢此事,朱祁镇便对着侍奉在外头的太监言语吩咐道:“招待皇长公主的宴席准备的如何了?”

外头的太监慌忙对着皇帝会奏道:“圣上,奴才即刻去御膳房催一催。”

朱祁镇闻言便张口言语道:“速速去催一下,不要让朕和皇长公主等的太久了。”

殿门口侍卫的太监闻得此言自是不敢怠慢,随即便出去了。

过了不久之后,太监便回来禀奏道:“皇上,奴才去御膳房看过了,御膳房的人所东西都齐备的,是否马上就请皇上移驾过去。”

听得太监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开口言语道:“正是如此,朕即刻就带着皇长公主过去。”

太监闻得此言,便立起来对着外头喊道:“皇上传轿用膳。”

听得太监有此吩咐,很快便有人抬着轿子到头殿门口。

皇上看了一眼外头的情形,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随朕一同前去赴宴如何?”

简怀箴见得这般情形,自是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也罢,既然皇上如此盛情相邀,就随皇上去一趟。”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好,如此就请随着朕过去一趟。”

两人联袂出了宫殿,随即一前一后的乘上了两顶轿子,随即就吩咐起脚,前往朱祁镇平素用膳的所在。

到了用膳之地之后,简怀箴便发现宫里头的条件已然是准备齐当了。

朱祁镇落了轿子之后,便与简怀箴两人分宾主落座。

落座之后,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朕的御膳房的那般奴才们还算是尽心。”

简怀箴闻得此言,慌忙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天家御厨,自然不是寻常百信家可比的,足见御膳房之人甚为劳心,对皇上更是供奉有加。”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朕心里头也是这般的想法。”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之后,简怀箴便微微一笑说道:“皇上都都有这般的想法,想来这些御膳房之人心里头定然觉得皇上对于他们也是极为关切。”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不错,不错,天子子民都是朕的子民,朕如何会不关心他们。”

简怀箴闻得此言,慌忙立起来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如此仁德圣明,本宫先替着天下的臣民百姓好好的谢谢皇上的宽厚仁德。”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朕今日很高兴,就打赏一下御膳房里头的这些有功之人。”

简怀箴闻得此言之后,也就立起来对着御膳房的太监开口言说道:“皇上说了,御膳房司役之徒有功,今日要好好的打赏尔等。”

御膳房的首脑太监听得简怀箴如此言语,心里头明白这些都是圣上的纶音圣意,慌忙领着一群太监跪下来,对着朱祁镇磕头言语道:“皇上,奴才们所做之事都是本分之事,皇上不必打赏。”

见御膳房的太监如此言语,朱祁镇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欣喜,对着这些跪着的太监们张口说道:“诸位平身便是,朕今日见而的尔等这般安分守己,兢兢业业,心里头也极为欣慰,朕决意好好打赏尔等,不管大小职事,一个不漏,人人有份。”

御膳房的大小太监听得朱祁镇开金口要赏赐他们,便跪下来对着朱祁镇称颂不已。

朱祁镇见得这般山呼万岁的情形,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欣喜,便对着太监们连连颔首。

君臣和乐,倒也其乐融融。

简怀箴从旁见到这般的情形,心里头也觉得不管情形如何,事情便是如此。不管在上位之人如何强势,总要有下位之人的鼎力相助不可,若是没有在下位之人的鼎力相助,只怕在上位之人也不得好处。

心里头忽然起来这么一种的想法,简怀箴自己心里头都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无缘无故有些这般的念头。

不过细细想来,显然是和朝廷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有关。

朝廷里头的徐有贞和石亨两人相斗,虽说都是朱祁镇的宠臣,不过简怀箴心里头明白,在朱祁镇的心里头,他最不能容忍的绝不是朝中重臣的争斗,而是绝不能坐视和容忍朝廷中有哪位大臣会威胁到皇上的位子。

这些年来,发生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从某种情形上也可以知道,皇上心里头还是颇为忌讳麾下的大臣们威胁到自己的位子的。

从简怀箴眼中看来,朱祁镇做了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一件事情,便是牢牢的把持住皇帝的权力,这等权力,朱祁镇丝毫不愿让旁人分了去,即便那个人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大臣,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朱祁镇忧心徐有贞和石亨的争斗一事,只是忧心两人之间在朝廷上交织到一处的势力的微妙平衡若是被人打破之后,日后只怕就难以对付这种事体了。

心里头明白了朱祁镇的软肋之后,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中的重臣如是能偶跟御膳房的太监这般的尽心尽力,安分守己,皇上也就不必忧心这么多的事情了。”

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慌忙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若是宫里宫外倶是一体,朝堂里头的那些个大臣俱能如此,朕也就心安不少。”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宫外头只怕少不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不过皇上也不必过于忧心,毕竟宫闱之外的这些大臣们之间的争斗对于皇上是好无影响的。”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以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朕心里头也是这般的想法。不管朝中重臣如何相斗,他们也不得不对朕这个皇帝毕恭毕敬,若是他们敢于怠慢了朕,朕也不容他们。”

一百四十一,驭下术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接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

朱祁镇闻得此言,也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是皇家之人,朕心里头自然是明白公主决计会帮着朕。不过朝中的诸位大臣可就不一样了,石亨徐有贞等人虽说也是朕的腹心,可是毕竟是外人,朕心里头也觉得这些人就算如何可靠,终究是没有皇长公主这般的兢兢业业,克勤克俭为皇家和朕着想。”

简怀箴闻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如此信任,本宫自是欣然。”

朱祁镇闻得简怀箴有此说法,随即对着简怀箴追问道:“朕今日问公主朝中之臣还有哪些人是朕可以倚赖的,只要皇长公主说出名号来,朕日后必然加以重用。”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言语,心下微微一动,心里头明白朱祁镇显然是信任有了一些人选,想要听听自己的一件,方才会有这般的言语。

故而听得此话的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心目中有什么人可以倚赖么。”

见简怀箴有此反问,朱祁镇哈哈一笑说道:“看来皇长公主终究是不肯当面跟朕举荐朝中的官员,想来皇长公主是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决不可率性而为。也罢,既然皇长公主不愿力任其艰,那就由朕提出一个人选来,听听皇长公主的意见好了。”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心有所属,自是不差,请皇上开口言说。”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好,好,那么朕就将这人的姓名提出来,皇长公主看李贤此人居官如何?”

简怀箴没有想到朱祁镇一张口便提出了李贤这两个字,心下顿时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细细想来,简怀箴已然明白了李贤的声明得以传入朱祁镇的耳内,极有可能是内侍的功劳。

而这个内侍,极有肯能便是和石亨走得极近的曹吉祥。

心里头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从何人口中得知李贤之名。”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便对着简怀箴微笑着言语道:“朕是从曹吉祥口中得知此人。”

简怀箴便又张口问道:“哦,曹吉祥跟皇上言说了李贤的何事?”

见简怀箴有此追问,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这些时日曹爱卿给朕在宫外头办事,听的市井之中颇有留言,说李贤在徐有贞和石亨两人只见斡旋其间,做成了好大的一件事功,已然腾与人口。朕闻得曹吉祥的言辞,觉得李贤倒是不失为一个极为能办事之人,心里头觉得国中既然有此人物,何不重用一番。”

听的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心里头便明白了朱祁镇的意思,朱祁镇的意思再是明白不过了,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朱祁镇从曹吉祥口中得知了李贤顺利的化解了一场徐有贞跟石亨之间的大危机之后,朱祁镇对于李贤的才能颇为在意,欲要延揽过来为己所用。

简怀箴心里头明白既然李贤的皇上心目中留下这这等的印迹,那么离着李贤重用的日子也为时不远了。

心里头有着这般想法的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据本公主所知,李贤此人居官颇正,当年曾经力主皇上复位,以至于和于谦大人意见不一,想来李贤此人心目中对于皇上是极为忠诚的。”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朱祁镇心里头便觉得极为欣喜,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朕心里头也是这般的想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李贤此人对朕倒是忠心耿耿,对了话说来,皇长公主对他也是有救命之恩。”

见朱祁镇言说了此事,简怀箴自然是明白朱祁镇的用意,便对着朱祁镇言道:“皇上圣明,明察秋毫。本公主当年确曾无意之中救过李贤一命,当年李贤大人为了给于谦大人之子于冕,特地专门给皇上上表求情,结果是无心触怒了皇上,皇上下旨要砍了他的人头。不过幸而本公主经过,无意中救了他一命。”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面色不由微微发赤,心里头明白简怀箴所言之事正是一点不差。

当年朱祁镇的的确确是下过这么一道圣旨,如今想来,若是当年真是在气头上屈杀了李贤,还真是错杀了一个绝好的人才。

朱祁镇在心里头自然有些后悔此事。

不够即便心里头有所后悔,朱祁镇也明白这些事情已然都过去了,从李贤的举止看来,似乎对自己也别无嫉恨之情。

心里头想通透这件事之后,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问道:“依着皇长公主之见,朕若是想要重用李贤,是否可行?”

见朱祁镇言说了这话,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御下之术,皆是操之于国君之手,非是臣下之人所能妄议。”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心下明白简怀箴有此言语,依旧是觉得这些事情不能痛痛快快的言说,想来还是不愿担上莠言乱政的罪名。

不过朱祁镇心里头也明白简怀箴如此谨慎,倒也不失为极好一个法子,若是强行逼着她言语,倒也不好。

心里头有了这般的言辞之后,徐有贞便张口言语道:“也罢,此事就如此好了。既然皇长公主不愿言及,朕也不便想强。”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道:“圣上,用人的权柄,自是操之于上,怀箴自是不能明言。不够当年出手救助李贤,自然是为了替朝廷留下贤能之才,故而才会有这般的举动。”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心里头顿时是明白了简怀箴的意思,简怀箴方才所言当年在菜市口救下李贤是为国家留下贤能之才,那么也就说明简怀箴对于李贤是极为欣赏的。

若是简怀箴丝毫不欣赏李贤,焉能会为了区区一个李贤,马不停蹄的赶到宫中来跟自己争辩,跟自己争辩了一通之后,随即有跨身上马,亲自取了圣旨,到刑场救人。

如此言来,皇长公主对于李贤之才是看的极为长远的。

心里头明白了简怀箴的态度之后,朱祁镇心里头也极为欣喜,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朕明白了,当年皇长公主为了救李贤,曾经不惜跟朕面折廷争,如今想来,皇长公主的那般颇为出人意表的举措,倶是为过留贤之举,也罢朕心里头有数了。”

见朱祁镇有这番的说法,简怀箴心里头已然明白皇上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如此一来,简怀箴便对着皇上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此事真是如此。”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既然皇长公主是这般的态度,朕心里头也明年日后应当如何行事了。”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道:“为国举贤,自是我等应尽的本分,不过世易时移,眼下的朝廷中形势颇为复杂,本公主也不愿举一贤而害了一贤,尚请皇上见谅此事。”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不由微微一怔,不过即刻便明白了简怀箴的心意,随即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朕心里头倶是明白这般情形,皇长公主不必挂怀此事。”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这般的言辞,心里头自然是明白朱祁镇方才所言之事。

朱祁镇方才有此一言,其实也不是旁事。

朱祁镇心里头明白简怀箴方才有此言语,不过是觉得从目下情形看来,朝中之事还要谨慎行事。

朱祁镇知道目下朝中势力以徐有贞和石亨最大,这两股势力自然是不容另外的势力崛起。

而朱祁镇眼下的想法是另外扶持一个人出来,也好制衡朝中的局势。

这对朱祁镇而言,已然是刻不容缓之事了。

因此之故,朱祁镇心里头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不够朱祁镇心里头更是明白另外一个道理,那便是欲速则不达。

而方才简怀箴口中之言,也隐隐约约的给自己传达了欲速则不达的这个意见,让自己看准了时机再动手。

关于这一点,朱祁镇自然是极为明白,他心里头知道自己就算是想要提拔李贤,也要藉由一个机会。

若是平白无故的将李贤提拔起来,只怕李贤的位子也不能稳固,若是不能稳固李贤的位置,日后想要藉此为己所用,只怕也是极为困难。

心里头有着这般想法的朱祁镇自然是明白这些事情颇为不易成功,故而心里头也听进去了简怀箴的意见,要好好的对待机会,好扶着李贤上位。

一旦培植出另外的足以制衡眼下的石亨和徐有贞的势力,那么到时候朱祁镇想要在百变的朝局中游刃有余,御下有术自然也就容易多了。

朱祁镇心里头想着的便是办成这种事情,造成这等局面。

朱家的天下总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可。

朱祁镇心里头有着这般的打算,自然就很注意李贤之事。

不过朱祁镇也明白正如简怀箴所言一般,眼下尚且不是好时机。

“皇长公主,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又将如何。”朱祁镇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道:“皇上,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真如本宫方才所言的,目下还不是重要李贤的良机,毕竟这是招人忌讳之事。只要徐有贞跟石亨两人还在争斗之际,切不可让李贤出来。”

听得简怀箴有此规劝,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也罢,就听皇长公主所言行事。”

听得朱祁镇此一言,简怀箴便笑笑言语道:“皇上所为之事,自然是皇上自个儿心里头想要有所作为之事,倒是不必听旁人的言语。”

朱祁镇一听简怀箴有这番的说法,自然是明白简怀箴的意思,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既是如此,事情也变罢了。”

简怀箴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便是如此。”

简怀箴的这番说法,朱祁镇心里头自然明白,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之事,朕心里头自然是极为明白。”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这番表示,心中自是清楚朱祁镇已然同意了自己的意思,便很是高兴的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既有此言,本宫心里头自然明白。”

听得简怀箴有这般的说法,朱祁镇便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明白朕的意思就好,朕也会将公主今日规劝的意思记到心里头。”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这番说法,便张口言语道:“也罢,皇上既然有此言语,本宫心中自然也是晓得的。”

这时候旁边的太监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请示道:“皇上,要不要老奴吩咐底下的人将御膳给皇上端上来。”

朱祁镇闻得此言,随口对着简怀箴言语道:“皇长公主,看来底下的奴才们都准备好了,即刻便可将东西送上来,就请皇长公主随同朕一同用膳如何。”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也好,就依着皇上的意思。”

朱祁镇见简怀箴有此表示,便对着下人开口言语道:“速速将朕的膳食给朕取来,朕和皇长公主皆要开席了。”

底下的奴才们听得朱祁镇有此吩咐,自然是不敢怠慢,随即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请稍候,奴才马上便吩咐御膳房的下人将皇上的膳食送到跟前来。”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挥挥手说道:“正是如此,速速去办便是。”

听得皇上有此吩咐的奴才即刻下去传令去了。

过了一会,就有太监将东西送了过来。

虽有一干太监就将食盒里头的东西一一取出,摆放到朱祁镇前头的御座上。

朱祁镇瞧着御桌上满满当当的美食,却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虽是食前方丈,朕确举箸难食,不能下咽。”

见朱祁镇言辞大变,简怀箴便张口对着朱祁镇问询道:“皇上,这是为何?”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说道:“国事家事,皆是担在朕的肩头之上,朕心里头也极为难安,祖宗的江山社稷,总是朕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张口言语道:“皇上心里头既然有此忧劳之心,何愁家国不治。”

朱祁镇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话是这般说法不错,不过事情终究不是这么容易的。”、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言语道:“皇上所言甚是,只要皇上仁德爱人,想来天下臣民也会觉得皇上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上。”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有此一言,朕也是心有戚戚。”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敛容正色道:“皇上,从目下的情势看来,朝中必有一大乱局势,不管情形若何,总是要好好防备才是。”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如此言来,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朕心里头明白,请皇长公主放心便是。”

简怀箴闻得此言,心里头已然明白朱祁镇已然听从了自己的意思,心内自是欣然。

心里头有着这般的想法,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自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想那徐有贞和石亨两人,一定会在朝中闹出颇大的动静来,依着本公主所见,目下唯有静观其变,自是最好不过。”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朕心里头也是这般的想法。”

见得朱祁镇也是这般说法,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既然是有这般的想法,本宫一定会帮着皇上完成此事,助皇上一臂之力。”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说道:“那朕倒是多谢谢公主了。”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笑着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不必谢我,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为了江山社稷和家国百姓,这些都是本宫理所当为之事。”

朱祁镇听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真是令阵也是动容不已。”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对自己有如此的夸誉之词,随即便对着皇帝开口言语道:“皇上何必同本宫客气,皇帝的基业,也是我大明的基业。”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中宫里,几无一人能够及得上皇长公主之人。就算是朝中那些自诩孔孟门徒的大臣,也没有几人能够及得上皇长公主。”

见朱祁镇有此美誉,简怀箴微微一笑道:“皇上今日所称之事,倶是本宫心头之事,不过本宫心里头也明白这等事体,尚且不是本宫所言办到的,不过也正是我日思夜想想要踢皇上和天下臣民办到的。”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笑笑言语道:“皇长公主既然有此一言,朕也明白。”

简怀箴微微一笑。

“皇姑奶奶的金玉良言,朕如何会不记在心里头。”

一百四十二,怜才意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道:“皇上果能有此言,本宫心头也是感到极为慰藉。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这些年来,朕一直觉得朝中的徐有贞等人极为可靠,可从这些时日的事情上看来,朕昔日的看法已然有了谬误,徐有贞先前对朕还算是忠心耿耿,可是没有想到居此高位之后,人心依旧难以餍足,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昔日曾经对朕发誓效忠的大臣也都有些看不住了。”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可不要这般言说,朝廷里头还是有很多大臣对皇上极为忠心的。”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这一点朕心里头倒也是明白,不过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未必都能如朕之愿。”

简怀箴闻得朱祁镇这般说法,心里头也明白朱祁镇眼下的心境未必跟先前一般,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甚是。”

朱祁镇听了简怀箴言语之后,便对着简怀箴摇头说道:“其实朕心里头也是极为不忍,毕竟这些大臣都曾对朕有功,朕也不愿见到他们背弃了朕。”

见朱祁镇有此说法,简怀箴心里头也是一寒,她心里头没有想到朱祁镇心里头既然这般的念想。

伴君如伴虎,此言甚为可畏。

简怀箴的心里头忽然浮现这么一个想法来。

微微思忖了一下,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事情正是如此。朝中的大臣若是不能和皇上同心同德,势必会给朝廷带来不小的困扰。”

“对对,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朕心里头也是这般的想法。”朱祁镇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不过皇上请放心,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忠臣孝子层出不穷,就算朝廷里头的一些大臣不堪卒用,皇上也不会缺失人才襄助。”

见简怀箴有这般的劝慰之言,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朕心里头便是这般的想法。”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完全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自是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朝中局势虽是有些紊乱,不过国体依旧,皇上的权势依旧,即便朝中大臣互相攻讦,也不会影响到皇上的用人权柄。”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心里头颇为诧异,丝毫不明白简怀箴方才所言究竟有何用意。

不过细细了想了一阵,朱祁镇心里头便明白了简怀箴方才所言之意,简怀箴言说的意思极为简单,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自己的皇姑奶奶对于重用李贤一事也是赞同的态度。

明白了皇长公主的意思之后,朱祁镇心里头也是一阵轻松,他心里头明白不管情形如何,皇长公主总是站到自己这一边的。

而以皇长公主在朝在野的势力,能够尽力襄助自己,那么自己的皇位便可安保无虞。

朱祁镇心里头自然是明白这些事情对于自己而言自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何况自己看中了李贤,从眼下看来,皇长公主对自己方才出言试探欲要重用李贤之事也是没有反对,反而有乐见其成之意。

朱祁镇心里头的悬测一点都不错,简怀箴心里头也正是这个意思。

简怀箴从朱祁镇的心里头自然是明白了这个意思,心里头对着朱祁镇自然也是这般的想法。

简怀箴心里头自然也是这般的意思,因为李贤若是能够得到朱祁镇的重用,那位为于谦平反一事自然也就有了眉目。

简怀箴也不想错过这般的好机会。

朱祁镇见简怀箴这般情态,心里头虽是不知就里,不过他心头也是极为高兴,不管情形如何,只要皇长公主站在自己这一边,对于简怀箴而言,便是一件极为不差的事情。

朱祁镇心里头有了这般的想法,便用象牙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膳食,随即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不必客气,自家人,随朕一处用膳便是。”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这般的说法,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微微一笑,略为点头致意。

随后简怀箴就依言夹起了一块蜜,汁火方,随即放入了口中。

“入口余香,蜜m汁火方的味道还真是不错。”简怀箴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恭候着伺立在跟前的一名主管太监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言及蜜,汁火方不差,看看这道菜出于御膳房何人之手,朕要放赏。”

伺候着的太监自然是不过怠慢,慌忙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奴才领旨。”

一旁的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既然有此一言,何必让皇上破费,这赏钱还是本宫来出好了。”

朱祁镇闻得此言,赶忙拦到了跟前说道:“皇长公主不必跟朕客气,这些时日朕日理万机,以至于疏于问候,许久未曾过去给皇长公主请安,照理说应当是朕的不是。”

见朱祁镇有这般的言语,简怀箴便张口言说道:“皇上不必如此,老身这身子骨还甚为康健,皇上也不必挂心。”

见简怀箴有这般的言辞,朱祁镇便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的身子骨结实着,此事朕心里头也是明白,不过朕许久未能过去给皇长公主问安,是为朕的疏失。”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这般的言辞,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说道:“皇上既然有这般的言辞,本宫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好,不过不管情形如何,皇上只要记得你的皇长公主一定是帮着你的这一点便是。”

朱祁镇闻得此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就算皇长公主今日没有此言,朕心里也是通透明白,皇长公主自朕打小便是极为喜欢朕,朕能够有今日,悉数都是皇长公主扶持之故。”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言重了,本宫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皇上能够有今日这般的局面,都是皇上自个铸成的,就本宫而言,虽有些敲边鼓的皮毛之功。”

朱祁镇闻得此言,对着简怀箴接口说道:“皇长公主此言甚为客气,朕心里头全然明白,这些年来若不是皇长公主在旁边维持,朕想要办的事情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很多事情朕可能都没有法子办成。”

简怀箴听到朱祁镇有此一言,心下不免一动,心里头觉着这些年来为了大明江山辛苦操持,今日能够从朱祁镇口中得闻此言,倒也是不虚此生。

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微微颔首言语道:“皇上能有如此忠眷之心,本宫心里头甚感安慰,但愿皇上从今而后,能够时时刻刻一天下的臣民百姓为念,如此一来,本宫心里头也就极为放心了。”

见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慌忙对着简怀箴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这番金玉良言,朕自然是记在心里头,还请皇长公主放心便是。”

简怀箴闻得朱祁镇有此说法,心下也感有些慰藉,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若是真能做到这般内圣外王之境,日后定会江山永固,千秋万代,传之久远。”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朕心里头也是盼着能够让全天下的臣民能够安居乐业,四夷宾服那一日早日到来。”

简怀箴闻得此言之后,便对着朱祁镇粲然一笑道:“皇上的心愿总有一天能够达成的。”

朱祁镇闻得简怀箴有此劝慰之辞,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道:“既然如此,朕心里头也是明白此意。朕心里头也是盼着那一日。”

两人继续言说了一会之后,简怀箴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朝廷中的局势就算有所变动,相信对皇上的影响也不甚大,不管情形如何,事情总会过去的,皇上定然还是皇上。”

朱祁镇听的简怀箴口中有这般说法,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朕心里头明白,朝局中必然会有一番的变动,不过朕心里头依旧希望此番的变动的影响不要太过大了,若是有损朝廷的根基,那事情可就糟了,还请皇长公主要替朕好好盯牢一些,不要让朝中的那些无信无义的大臣将朝廷搅的一团糟。”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这一点本宫心里头也是明了,不管情形如何,本宫总会密切关注朝廷的局势,绝不会坐视朝局混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朱祁镇闻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一点不差,从目下的情形看来,此事便是如此。朕日夜忧心的也是这一点。”

简怀箴盯着朱祁镇,随即开口言语道:“皇上还请放心便是,不管情形如何,本宫可以向皇上担保这一点。”

朱祁镇见简怀箴愿意担保自己最为忧心之事,精神顿时一振,随即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今日得皇长公主有此保证,朕也算是安心了。”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圣上放心便是。”

朱祁镇一拍御桌,随即言道:“好,朕今日很是欣喜,朕恭请皇长公主随意用膳。”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回礼说道:“皇上不必客气。”

等定下了这件事情之后,朱祁镇心头也算是心安了不少,便对着简怀箴说道:“李贤此人,朕很是看好,虽说李贤先前曾无心触犯过朕,不够事情早就已然过去了,朕丝毫未曾放在心里头。朕日后一定要重用李贤。”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施礼道:“朝廷用人的权柄,悉数操之于上,皇上既然想要重用李贤,只要寻一个好时机对着群臣颁布诏令即可。”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建言,便对着简怀箴笑笑说道:“此事朕心里头也明白的很,不过诚如皇长公主所言,此事宜缓不宜早,尚且需要等待一个绝好的时机,朕方能名正言顺的扶持李贤上位,继而重用李贤。”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张口言语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本宫也是这个意思。李贤固然是治国能臣,不过国之利器,不可轻易示人,皇上方才言说要等待时机。确实正是如此。”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心里头很是欣喜。

朱祁镇心里头明白简怀箴有此表示,显然是同意自己的意思。

只要皇长公主能够同意自己的意思,朱祁镇便知此事可以放手去做。

这些年来朱祁镇也不是不想提拔朝中的大臣抗衡徐有贞和石亨等人,可是挑来选去,总觉得朝臣里头能够实实在在的忠心不二的大臣不多,而这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里头,能有足够的才具制衡徐有贞和石亨那更是凤毛麟角。

挑来拣去的挑花了眼,却丝毫未能找到一个合心合意的朝臣来办这件事。

朱祁镇心里头都有些绝望的时候,李贤忽然冒到了自己跟前来。

朱祁镇自从曹吉祥口中得知了李贤一事之后,心中便知李贤这个昔日差一点便自己砍掉了脑袋的臣子的才具倒是足够。

眼下只是不知李贤此人对于自己的忠心究竟有多少。

朱祁镇心里头很想试试李贤,不过他心里头也明白若是想要让李贤在群臣中树立威望,此事只怕绝非寻常的之事。

眼下朝廷里头以徐有贞和石亨的势力最为庞大,两人的朋党门生互相为敌,这一点徐有贞是极为明白的。

不够即便如此,朱祁镇心里头也知道自己的皇长公主虽说很少过问政事,不过以皇长公主的影响力,只怕朝中很少有人能够及得上她。

朱祁镇心里头是这般的想法。

不过心里头即便是这般的想法,朱祁镇依旧需要不同声色的探视皇长公主的意思,毕竟若是再度择人不慎,便是引狼入室。

所以对于朱祁镇而言,此事还需谨慎行事。

方才朱祁镇出言试探了一下皇长公主对欲要重用李贤的态度,从中得知简怀箴的态度也是如此。

朱祁镇探知清楚了简怀箴的态度之后,心里头明白欲要重用李贤一事,皇长公主没有反对,而是告诫自己要谨慎一些,切莫因为要重用李贤,反而让其他的朝中的大臣们对李贤心生戒备,处处压制,那自己的初衷便达不到了。

朱祁镇心里头有着这般的想法之后,便决意要好好的思量一下,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好令朝中的一些大臣不会从中作梗,也好让自己得以顺顺当当的重用李贤。

不过朱祁镇心里头也明白这件事情只怕极为困难,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过了许久之后,朱祁镇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当年皇长公主为了李贤大人,不惜闯入宫中与朕面折廷争,皇长公主究竟是看中了李贤的哪一点?”

简怀箴闻得朱祁镇有此一问,便停箸说道:“皇上,其实事情很明白,皇上应当还记得李贤当年和于谦于大人对迎候何人做皇帝一事上的争执吧。”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朕自然是记得此事,当年李贤跟于谦为了此事,各执一端,闹得沸沸扬扬的。朝中文武百官无有不知的。”

简怀箴见朱祁镇有此说法,便对着朱祁镇微微颔首说道:“皇上所言一点不差,此事正是如此。皇上请想,李贤和于谦当年曾经有过那么一番大的政治,可谓是政见分歧极大,不够于谦死后,原本应该是于谦的政敌的李贤居然甘愿给皇上上表,请求皇上宽恕昔日政敌的儿子。这等胸襟正气,以皇长公主观之,朝中衮衮诸公,别无一人能及的上。”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细细思忖了一番,便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朕今日想来,李贤当初的那等做法,还真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所为。”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皇上所言之事一点不差,当年皇长公主也是因为见得李贤大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方才觉得李贤此人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于谦既然已经走了,朝中决计不能再失去李贤这等贤才。”

朱祁镇问道此言,恍然大悟的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听的皇长公主这么一番言辞,朕心里头也明白了,李贤果然不愧是一个立身极正的臣子,朕当初险些错杀了李贤,幸而皇长公主及时阻止了朕。”

简怀箴闻得朱祁镇口中有此一言,便对着朱祁镇微微点头说道:“当初本宫也是抱着为大明江山留下贤能之才的心意,方才跟皇上面折廷争,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见简怀箴有此说法,朱祁镇慌忙说道:“皇长公主不必过谦,当年若不是皇长公主挺身而出,朕几乎要错杀了好人,从目下的情形看来,事情只怕极为不错,当年幸而有皇长公主出手拦下了正在气头上的朕,否则的话,家国百姓必然是失去一个好官员,那也是朕的损失。”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有此表示,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能够有此表示,足见皇上还有爱才之心,怜才之意。君王一旦有爱才之意,怜才之心,家国便不会败亡。”

一百四十三,召孙监

朱祁镇见简怀箴有此训诫,便恭恭敬敬的对着简怀箴张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有此训斥,朕自当谨记在心,永志不忘。”

简怀箴见得朱祁镇是这般的情形,心下也觉甚为欣慰,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皇上既然有此一言,显见心中对于苍生社稷依旧是心有所注,只要常怀悲悯之心,天下便永远是皇上的天下。”

朱祁镇听得简怀箴有此说法,细细思忖了一下便对着简怀箴深施一礼言说道:“多谢皇长公主的教诲,朕心里头明白皇长公主这番言辞的深意了。”

简怀箴见朱祁镇有此情态,心中自是懂得。

简怀箴与朱祁镇用膳完毕后,自回万安宫中不提。

这项朱祁镇正为徐有贞曹吉祥石亨三人争宠之事烦闷不已。另一边,徐有贞也觉察朱祁镇对他不再想往常那般信任。于是他便请来李贤商议。

李贤刚刚走入房中,徐有贞已然迎上前来连声道:“李大人,你来的真好,在下有些事正欲跟你商议一番。”

李贤微微一笑,行礼道:“徐大人有事吩咐便是,何须多礼。”

徐有贞说道:“李大人实在客气,请坐请坐。”

于是李贤落座,徐有贞吩咐下人端上茶来。

李贤见徐有贞欲言又止,便笑道:“徐大人有何事尽管说出便是,李贤愿为大人分忧解劳。”

徐有贞面色这才有了笑容,叹口气道:“李大人有所不知,最近几日我入宫觐见皇上,发现皇上待我已大不如从前。”

“哦,这是怎么回事。”李贤故作惊讶问道。

徐有贞摇摇头,也颇为不解道:“我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把李大人请来,想要李大人共同参详一番。”

李贤忙道:“李贤多谢徐大人厚爱,在下一定尽己所能,为徐大人分忧,皇上不再信任大人,一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大人的坏话。”

徐有贞唾了一口茶,点头道:“李大人说的有理,在下心头也有这般想法,只是却不知是谁能在皇上面前参我一本,让皇上对我不再信任。以前曹吉祥和石亨曾多番离间皇上跟我,都不曾成功,这一次却与以往很有些不一样。”

李贤想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我认为徐大人在朝廷中的敌人并不多,而与徐大人不和,又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的话的就更没有几个。李贤想了想去,此事一定和曹吉祥或者石亨有关,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徐有贞想了半日,才说道:“李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这次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皇上对我不想往常那般的信任。”

李贤低下头去沉思,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让李贤帮徐大人打听吧。”

徐有贞闻言大喜道:“如此就劳烦李大人了。”

李贤微微一笑说道:“徐大人不必客气,李贤能有今日,也多亏徐大人关照,此番也是投桃报李罢了。”

徐有贞听李贤这么说,心中很是满意,两人又寒暄一番后,李贤便起身告辞。

过了第二天,徐有贞刚上早朝回来,就听到下人前来回报:“启禀大人,李贤李大人求见。”

徐有贞一听是李贤来了,忙道:“快请快请。”

他心中却在想不知李贤昨日打听的事情可曾有了结果。

正想着,李贤已经走了进来。

李贤进来后,便想徐有贞行礼。

徐有贞言道:“李大人不必客气。”

两人像往常一般落座。

徐有贞很想知道李贤昨天帮着打听的事情到底如何,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李贤似乎早已窥探到徐有贞的心意,他四顾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徐大人昨天托下官打听消息,下官已然打听到了。”

徐有贞很是惊异,忙道:“到底是何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在下的坏话,让皇上心中对在下有了芥蒂。”

李贤叹口气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吉祥。”

“啊,是曹吉祥,皇上对曹吉祥未必有那般信任,曹吉祥向皇上参奏,皇上居然信了,莫非他手上有什么证据不成?”

徐有贞便问李贤,边在心里盘算是否有什么证据落在曹吉祥手上,可是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来。

李贤见徐有贞心有疑惑,便缓缓说道:“若不是下官去打听,却也不能打听的到,原来这次确实曹吉祥使用了手段。”

“哦。”徐有贞道了一声问道:“不知曹吉祥这次又耍了什么手段?”

李贤叹息道:“曹吉祥这步棋却走得让人意想不到,他居然买通了皇上最信任的太监孙祥用孙公公。”

“是孙祥用在皇上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徐有贞不禁有些愤怒了起来,他和孙祥用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却没有想到孙祥用居然帮曹吉祥办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李贤连声劝说道:“徐大人且稍安勿躁,李贤听说并非孙公公在皇上说了徐大人的坏话,而是曹吉祥买通孙公公,把徐大人和皇上的对话记下来,告知曹吉祥。曹吉祥故意有意无意的在皇上之前提起,皇上知道后自然以为你徐大人不是可以信得过之人。”

“好一招歹毒的借刀杀人啊。”徐有贞气的拍了拍桌子站起来道:“好一个歹毒的曹吉祥还有孙祥用,曹吉祥到底给了他上面好处,居然要与本大人作对,不就是一个区区的宦官而已吗?”

李贤见徐有贞已然发怒,只在边上饮茶不言。

等到徐有贞的气消了一些,李贤才在边上漫不经心的提点道:“徐大人可不要轻看孙公公在皇上跟前的影响力,孙公公曾经陪着皇上在瓦剌十年,皇上对他的信任都不是你我,也不是曹吉祥石亨等人所能够比的。”

徐有贞冷静下来细细品体味李贤的话,觉得的确就是如此,朱祁镇虽然不曾封孙祥用高官,却一直厚待于他。

想到这里,徐有贞脸上不由有了沮丧之情,愤愤道:“难道对曹吉祥我就一点办法没有了么,难道就让皇上继续不信任我下去么?”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李贤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开口对徐有贞说道:“不知徐大人听不听李贤一言。”

徐有贞见李贤气定神闲,似乎心中已然有了计策,忙说道:“还请李大人指点。”

李贤笑了笑说道:“其实李贤也并未有什么真知灼见,我想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之身罢了。”

徐有贞微微一愣,想了一会,大笑起来连声道:“李大人果然好计策。”

原来李贤的意思是徐有贞也收买孙祥用,也可以让孙祥用在皇上面前说曹吉祥的坏话,这么一来对徐有贞岂不是好处重重收买。

何况孙祥用既然可以用钱收买,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李贤见徐有贞喜形于色,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便在边上提醒道:“曹吉祥能够收买孙祥用,固然是与他用钱贿赂有关,再者孙祥用和刺激性二人倶是太监,相互难免会有联袂之情,孙祥用帮曹吉祥也在情理之中。依照在下所见,大人若要收买孙祥用孙公公,一定要花得起银子才好。”

“嗯。”徐有贞点头道:“老夫明白,明白。”

李贤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徐有贞对着李贤千恩万谢,又于他闲聊了好一阵子才把他送出府来。

徐有贞与李贤谈过之后,就决定收买孙祥用。

他特意派人去查曹吉祥到底给了孙祥用多少好处,却始终查不到。

无奈之下只好转而去查孙祥用到底喜欢什么的东西,调查的人回来报告说孙祥用没有别的没有特别喜欢的,一来喜欢宅院,而来喜欢古董。

徐有贞闻言哈哈大笑道:“既然孙祥用有喜欢的东西,那就不害怕了。”

准备三日之后,早朝之后,徐有贞特意去请孙祥用出宫。

他走了没有多久,却碰上李贤。

“李大人你怎么却也在这里,难道也要入宫觐见皇上。”徐有贞有些疑惑道。

李贤摇了摇头,捋着胡须道:“非也非也,李贤在此等候大人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

“哦,不知李大人等在下有什么事情?”徐有贞言语道。

徐有贞很感激李贤尽心尽力帮他,心中已经完全把李贤当成了自己人,因此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贤走上前来,把徐有贞拉到一边,四顾无人,悄声问道:“不知徐大人是否想要进宫去请孙公公。”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正是,在下正是依照李大人给在下的计策,现在想进宫去见李大人。”

李贤长长叹口气道:“徐大人这件事情做的不对。”

“不对。”徐有贞露出惊讶之色,问道:“不知李大人何出此言?”

因为李贤向来很好反驳徐有贞,所以他突然说徐有贞说的不对,让徐有贞很是意外。

李贤悄悄说道:“上次曹吉祥买通孙祥用没有被外人知道,那是因为曹吉祥也是宦官,进出宫廷十分方便,然而徐大人是堂堂的内阁首辅,进出宫廷自然是留下许多蛛丝马迹给旁人。”

“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贤的意思是徐大人如是亲自进宫去请孙公公,恐怕太过于招摇,孙公公还未没有请到,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到时候曹吉祥知道消息,先在皇上面前参徐大人一本,徐大人的打算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徐有贞一听,顿时觉得冷汗涔涔,李贤所说在情在理。

他定了定心神,问道:“李大人,那你说此事如何才好,本官想亲自去请孙公公无非是显示本官的诚意而已,如今既然本官去不得,那我该派谁去才好呢?”

李贤想了半日才缓缓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有些为难。”

徐有贞听得李贤都说为难,便说道:“李老弟,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帮忙,要帮我想个法子才好呀。”

李贤想了想,说:“徐大人请稍安勿躁,平日徐大人待李贤不薄,既然如今徐大人为难,那李贤就代徐大人走一趟吧。”

徐有贞闻言大喜,拊掌道:“多谢李大人,多谢李大人。”

徐有贞一连说了好几遍,可见心中十分欣喜。

李贤面上却有为难之色,叹口气说道:“虽然李贤去帮徐大人,但是能不能请到,倒也不敢跟徐有贞大人保证。孙公公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平时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李贤只是区区无名之辈,能不能请得动的孙公公,实在是很难说。”

徐有贞想了想说道:“无论李大人能不能帮本官请到孙公公,本官都很感激李大人。如果实在请不动,我们就想其他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的。”

“好,既然徐大人这么说,那么李贤现在就去帮徐大人办这件事。”

说完,李贤对着徐有贞深深行了一礼,转身便向着宫中走去。

徐有贞望着李贤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若是能够买通孙祥用在皇上面前中伤曹吉祥和石亨几句,那么以后这朝廷就是徐有贞的天下了。”

等到徐有贞走远之后,李贤并不去皇帝寝宫找孙祥用,而是径自朝着万安宫走去。

他刚走到万安宫门口,便又一个宫女走出来,那宫女一身白色宫装,显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这是简怀箴新收的宫女零落。

零落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数次拐卖,无意中为简怀箴所救,入宫做宫女。

她虽然刚来万安宫中没多久,但是对简怀箴忠心耿耿。

万安宫中事无巨细,简怀箴都交给零落去处理。

见到李贤,零落上前行了一个宫礼,笑吟吟道:“李大人来了,咱们皇长公主已然在候着了。”

李贤笑笑言道:“有劳姑娘带路。”

于是零落在前,李贤跟在后面,徐徐走入万安宫中。

果然简怀箴已经在正殿之中落座,她在等李贤好久了。

李贤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口称:“微臣见过皇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李大人不必多礼,零落你且去搬张椅子来请李大人落座。”

“是。”零落答应着便去搬了张黄花梨紫纱帽椅子前来,请李贤落座。

李贤微微斜着身子坐下来,口称:“多谢皇长公主。”

简怀箴笑而不语,只等李贤禀告事情的进展。

果然,李贤稍微顿了顿,便说道:“皇长公主所吩咐的事情李贤已经去做了,现在徐有贞果然已经在想办法要对付曹吉祥。”

简怀箴莞尔一笑,面上便露出一色从容:“所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徐有贞和曹吉祥、石亨之斗,到最后其中之一必有损伤,到时候于谦大人的仇就可报了一半,而国家也除去贰臣,剩下的就容易对付多了。”

李贤微微欠了欠身子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我已经在徐有贞面前把曹吉祥收买孙祥用孙公公的事情告知,徐有贞知道后果然要花跟多的银两来收买孙公公,被下官拦住,下官便来请皇长公主示下。”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大人为国家奔波,为贤者复仇,其情可悯,其忠义可撼动天地,本宫现在这里替皇上,替于谦于大人谢过李大人了。”

李贤连声道:“下官不敢。”

简怀箴继而说道:“徐有贞请孙祥用一事,就让本宫来处理吧。孙祥用对皇上忠心耿耿,为人有极为谨慎,徐有贞便是有事延请,他也未必出的宫去,此事还要本宫助力。至于接下的事情还要劳烦李大人多多费心才是。”

李贤忙行礼道:“臣不敢,为国尽忠本是臣之本分。”

两人又略微谈了一些别的事情,李贤也不敢在万安宫中逗留太久,便告辞而去,李贤出宫之后,自回家中不提。

简怀箴对零落说道:“零落你且去皇上寝宫把孙祥用孙公公请来,就说本宫召见他,有事相询。

“是。”零落便点头答应着,便走出殿门,去请孙祥用去了。

过了不多久,零落便把孙祥用带了回来。

孙祥用见到简怀箴忙跪下道:“老奴叩见皇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摇了摇手道:“孙公公也不是外人,请坐下说话吧。”

孙祥用脸色顿便,连连摇手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皇长公主有什么需要问老奴的,尽管开口问老奴便是。”

孙祥用跟随朱祁镇多年,并无朱祁镇在瓦剌患难与共,对朱祁镇可谓是忠心耿耿。

他见到简怀箴原本也不需慌张,只是最近他才收受曹吉祥的贿赂,帮曹吉祥打击徐有贞,心中自然有鬼。

如今他听到简怀箴如此客气,便惊慌起来。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孙公公无需多虑,孙公公乃是皇上的身边人,替本宫照料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宫赐座,也在情理之中。”

孙祥用听简怀箴这么说,一颗心这次安定下来,便欠着身子坐下来,问道:“不知皇长公主召老奴前来,有什么事情,请皇长公主询问便是,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百四十四,反离间

简怀箴面上洋溢着几许温和之色,说道:“本宫今日忽然传召孙公公前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问问皇帝的饮食起居以及身体状况,皇上昔日在瓦剌受了不少苦,本宫一直当心他的身子骨。”

孙祥用闻的此言长长舒了一口气,陪笑道:“皇长公主请不必担心,皇上身体硬朗,饮食起居都十分正常。皇上最近专心处理国事,为国事烦忙,可谓是勤政爱民。”

简怀箴听罢微微颔首道:“既是如此,本宫倒也放心了,孙公公平日里侍奉皇上的饮食起居,功劳不小。”

“这乃是老奴的分内之事,老奴不敢居功。”孙祥用连声说道。

简怀箴瞥了站在边上的零落说道:“零落,徐有贞徐大人不是进贡了几盒菠萝蜜糕,你去取来替本宫赏赐给孙公公吧。”

零落应声而去,过了不多久,她手上托着一个食盒,食盒中放着两个精美的糕点。

简怀箴看了孙祥用一眼,说道:“孙公公,你可不要小看这两盒菠萝蜜糕,这两盒菠萝蜜糕,这可是徐有贞徐大人专门特意派人从江南运来送入万安宫中的,真乃是本宫在江南是最喜欢的美食。”

孙祥用闻言诚惶诚恐道:“老奴多谢皇长公主厚爱。”

简怀箴闻言笑道:“孙公公不必客气。”

零落便把食盒送到孙祥用面前,将两盒菠萝蜜糕取下来,递到孙祥用手中。

零落一边送上糕点,一边笑嘻嘻的说道:“孙公公可不要辜负了皇长公主的一番好意呀,如今朝廷的大人们人人都往万安宫中送礼,皇长公主统统看不上眼,唯有这两盒菠萝蜜糕,是徐有贞徐大人送来的,甚得皇长公主的喜爱。如今皇长公主将这两盒菠萝蜜糕转赠给孙公公,可见皇长公主对孙公公的一番厚意。”

孙祥用再三对简怀箴表示谢意,两人寒暄一阵后,孙祥用便告辞回宫去了。

简怀箴把孙祥用召来,特意在他跟前提了三次徐有贞的名字,头两次是简怀箴亲自亲自提的,有一次是零落说出来的。

简怀箴这般说法便是给孙祥用造成一个错觉,便是简怀箴如今极为器重徐有贞。

曹吉祥买通孙祥用偷听皇上和徐有贞的对话,曹吉祥还藉此攻击徐有贞,让皇上不在信任徐有贞。

假如徐有贞来请孙祥用出宫,孙祥用定然不去。

但是简怀箴如今这么一来,徐有贞再次去请孙祥用,他就一定会去的。

李贤出宫后,回到家中,等到傍晚时分,便去徐有贞府邸拜见徐有贞。

徐有贞听说李贤来了,忙令下人将李贤请来相见。

他急于想要知道李贤去请孙祥用的结果如何,却又不好直接相询,反而显得自己沉不住气,只好隐忍不说。

倒是李贤落落大方,开门见山的对着徐有贞言语道:“徐大人,下官晚来搅扰大人,便是想要将请孙祥用公公出宫之事告知大人。”

徐有贞压制着心里头的焦急,连忙问道:“结果如何?”

李贤叹口气,摇摇头道:“徐大人,下官去请孙祥用公公,可是好话说遍,当孙公公依旧不肯答应,请徐大人恕下官办事不力。”

“罪过罪过。”徐有贞闻言脸上顿时流露一丝失望之色。

他强打着精神说道:“此番还是多谢李大人帮忙了。”

李贤慌忙说道:“不敢不敢,是下官办事不力。”

徐有贞摇摇头说道:“曹吉祥可以很容易的见到孙公公,也可以很容易的贿赂孙公公,我们确无计可施,这可如何是好?”

李贤颔首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来对着徐有贞说道:“李贤在朝廷之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介官员,孙公公眼中未必能看的上李贤。或者就由徐大人修书一封派人送给孙公公,邀请他出宫如何。”

徐有贞很惊讶的看了李贤一眼,摇头道:“此计恐怕不成,你李贤李大人亲自去请孙公公都不肯来,我只是一封书信,他如何肯来呀?”

李贤闻言说道:“那倒是不一定,毕竟徐有贞大人在朝中声望甚隆,远远不是下官所能比拟的,大人的一封书信也远远比下官的说辞管用的多。”

事到如今徐有贞也别无办法,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叹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般试试了,好吧,就依李大人所说,我马上就修书,明日派人送入宫中,希望孙祥用孙公公能接受我的邀请,出宫一叙。”

当下徐有贞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入宫中,送给孙祥用。

孙祥用接到徐有贞的书信,打开一看,信上果然是邀请自己出宫一叙。

孙祥用心知徐有贞并不会无缘无故的邀请自己,一定是他已经知道自己上次帮助曹吉祥打击他的事情,所以才来邀请自己,想做的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孙祥用盯着书函看了一会儿,心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此次还是不去的好,何况自己已经无意识之中上了曹吉祥这条船,再去帮助徐有贞恐怕也说不过去。他这么打算着,便要派手下的小太监去把书信扔掉。

恰好这时候有个小太监端着一盒菠萝蜜糕,走上前来问道:“孙公公,这是皇长公主赐给您的菠萝蜜糕,请问您要不要食用?"

孙祥用一眼看到菠萝蜜糕金黄色的包扎,心里愣了一下,连声说道:“要,要。"

他重新把徐有贞送来的书信取出来再看了一遍,心想徐有贞现在虽然已经在皇上面前失宠,却很得到皇长公主的重用。如果我就这么拒绝了他,他在皇长公主公主面前说我几句坏话,那岂不是对我很不利吗?更何况我真的帮助曹吉祥打击过他,要是被皇长公主和皇上知道了我参与朝廷的争斗,事情岂非更是糟糕。

想到这里,他便分咐小太监去回徐有贞派来的下人,让他对下人说,孙祥用明天一定会出宫去见徐有贞。

到了第二天,孙祥用一大早便向皇上告假,说想出宫去看看外面的风情。

皇上念在孙祥用平日服侍他很用心,便立刻答应了他的请求。当下孙祥用便出宫直奔徐有贞府中而来。

徐有贞听说孙祥用要来的消息,已经兴奋的难以自抑,他在家中已经设好丰盛的宴席等待着孙祥用。正在坐立不安之际,却听到下人来禀告,说孙祥用孙公公求见。

徐有贞一听连忙跳起来,连声道:“快请、快请。”

其实徐有贞虽然当初与曹吉祥、石亨等人一起参与了夺门复辟,拥力朱祁镇坐了皇帝,但是他并非石亨、曹吉祥那种只知道庸庸碌碌、贪污之辈,他心中自有他的理想,也有他的抱负。

要是在平时,他是不屑与太监、宦官为武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皇上已经对他起了疑心。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孙祥用,到现在能够帮助他的,也只有孙祥用一个人了。

孙祥用走进来,微微行了一礼,道:“徐大人有礼。”

徐有贞忙迎上前去,亲自搀扶孙祥用坐下来,连声道:“孙公公您太客气了,您是我的坐上之宾,您能够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快请坐,快请坐,我已经薄备了水酒,请公公享用。“

孙祥用微微一笑,也不推让,便在上座坐了下来。徐有贞命令开席,并取出珍藏数年的好酒来款待孙祥用,孙祥用泰然处之。

徐有贞见孙祥用表现的很淡然,心中越发惶恐不安。

两人用膳之后,徐有贞对孙祥用说道:“孙公公,下官有一个好去处,还请孙公公与我一同前往如何?”孙祥用笑了笑,说道:“既然咱家已经出宫了,一切就听从大人的安排吧。”

于是徐有贞便带着孙祥用从徐府走出来,竟自往浣花胡同走去,很快两人走到了浣花胡同之中。浣花胡同里边居住的都是京城中的高官显宦,都是十分有才有势的人。浣花胡同中的房子每一栋都气势巍峨,青砖红瓦,家家户户门前都立着两个石狮子,显得十分有气派。

徐有贞带着孙祥用走到一间装饰的十分好的宅院面前,说道:“孙公公,请进,请进。“

孙祥用也不礼让,就跟着徐有贞一起走了进来。

这是一座非常精致的院落,红墙绿瓦,院子之中种满了各色各样的奇花异卉。亭台楼阁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院中的小路一侧用青色的鹅卵石铺成,厢房一进连着一进,很有江南园林别致的感觉。

徐有贞带着孙祥用把宅院游览了一遍,宅院之中的摆设十分精致,让孙祥用不禁赞叹。

在游览完毕之后,徐有贞笑着问孙祥用:“孙公公不知道您觉得这幢宅院如何呀?”

“好,好,好!”孙祥用举起大拇指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这栋宅院倒是很适合一般人家的老人养老之用啊。”

徐有贞连声赞叹:“孙公公果然是好眼力,在下也是这么想的。”

“难道这是徐大人您以后用做养老的宅院吗?”孙祥用笑着问了一句。

徐有贞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非也、非也,这幢宅院并不是我自用的,而是想送给一位朋友。”

孙祥用听徐有贞这么说,心底下倒是微微一动,这幢宅院所值千万,徐有贞竟然拿它来送给一位朋友,到底这人是谁?

徐有贞没有给孙祥用太多思考的时间,俨然说道:“孙公公,这幢宅院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您。”

孙祥用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他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奇怪的抬起头来问道:“你说什么?这幢宅院是我的?“

”正是,正是,这幢宅院就是下官孝敬孙公公您的礼物。”徐有贞笑着说。

孙祥用不禁在心里微微衡量,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下哪里有白得的好处。徐有贞如今竟然送自己这么大的厚利,一定是有求于自己。

他一向忠于皇上,面对如此厚利,却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孙祥用正在沉思的时候,徐有贞已然在边上劝说道:“孙公公,您不要想多了,这幢宅院并不值什么,只是看上去气派罢了,这只是我想与孙公公结交的一份礼物而已。以后如果得到皇上的恩准,孙公公可以出宫颐养天年,能住在这幢宅院中,那当真是好事一桩呀!“

孙祥用听徐有贞这么一说,心底忍不住怦然而动,心想:的确以后如果能在这幢宅院颐养天年,的确是一件人生美事呀!

想到这里,他就开门见山说道:“徐大人,所谓无功不受禄,您把咱家请来,又送给咱家这么厚的礼,到底所谓何事?”

徐有贞笑了笑,说道:“孙公公少安毋躁,我们不妨到那边凉亭中去坐坐吧。“

说着便带着孙祥用往一个八角亭中而去。那八角亭位于较高的位置,周围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草,奇花异卉,熠熠生辉,显得很美丽。

花丛下面有一条小溪,贯通而过,溪水清澈见底,隐约能看到各色的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那些金鱼像是见惯了人似的,有人从溪边路过它们也不惊惶。

这一幅景象果然是美的让人怦然心动,曹吉祥见到此情此景,想着自己以后,年老时可以在这里颐养天年,心中别提有多么兴奋了。

徐有贞和孙祥用在凉亭中坐下来,就有下人奉上茶点。徐有贞继续对孙祥用说道:“孙公公,我听说孙公公您特别喜欢古董,可有此事吗?”

孙祥用喝了一口茶,点头说道:“也不是特别喜欢,只是平时有时候会把玩一下罢了。”

徐有贞却在一旁说道:“好古董不是人人都能懂得,孙公公能辨别古董的好坏,自然就是知音人。下官这里刚刚得到一座万年古玉的金像,可惜下官却不懂得欣赏,不如就借花献佛送给孙公公吧。来人,把那座万年古玉的金像取出来。”

当下,就有下人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下人便带了那万年古玉的金像回来。

金像放在托盘之中,底座是用金黄色的上好黄金做成,上面雕刻了各种各样的龙纹、凤纹和鱼纹。佛像是用万年的古玉雕成,通体莹润、金光透亮,看起来十分精美,又价值连城。

虽然只是一座小小的万年古玉金像,它的价值却已经不在这座大宅院之下了。

孙祥用见到这座万年古玉的金像,顿时两眼放光,他本来就甚为喜欢古玩,如今见到如此让人心动的金像,怎么能不喜欢呢。徐有贞趁机在边上说道:“孙公公,您是知音人,这座万年古玉的金像就送给您吧。

孙祥用伸出手去接,很快又把手放在半空之中,他知道一旦接下这万年古玉的金像,自己就必须为徐有贞做事了。想到这里,他把手缩回来,正眼望着徐有贞,坚定地说:“徐大人,您今天为咱家准备的礼物,咱家的确是很喜欢,不过咱家也有自己的要求。”

徐有贞愣了一愣,他没有想到孙祥用面对如此珍贵的礼物,都不曾动心。

他沉默不语,两只眼睛盯着孙祥用,似乎想窥探出他心中再想什么。

孙祥用见徐有贞没有答话,便自顾自说道:“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徐大人今天既然送给咱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定是有事想请咱家帮忙。咱家在宫中知道皇上的消息多,但凡能够帮助徐大人的,咱家一定会尽力帮忙。只不过嘛,如果徐大人要做危害皇上的事情,咱家那是万万不能。”

徐有贞听孙祥用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他明白孙祥用的顾虑原来是这个,并不是孙祥用不爱这些礼物,也不是孙祥用不肯帮他的忙。只是因为孙祥用对皇上忠心耿耿,他是不会做危害皇上的事情。

徐有贞连忙行了一个大礼,诚挚的说道:“孙公公,您放心,下官怎么敢做危害皇上的事情呢。皇上对下官恩重如山,下官想要报答皇上尚且来不及,下官想做的只不过是要帮皇上铲除奸佞而已。”

“您口中的奸佞是哪个?”孙祥用斜着眼睛问道。

徐有贞点了点头,笑道:“想必我想说的奸佞是谁,孙公公您也知道。”

“是曹吉祥、石亨?”孙祥用问道。

“对,正是这二人。他们虽然当初与下官一起拥力皇上登位,的确有功劳。可是如今他们有的纵子行凶,有的贪赃枉法,做的都是对不起天下百姓的事情。下官身为堂堂的内阁首辅,怎么可以纵容他们这么做。所以下官恳请孙公公帮下官这个忙,帮下官一起来对付这两个奸佞之臣,清君侧,明政治。”

孙祥用平日里对曹吉祥和石亨的所作所为,也已经有所耳闻。知道他们的确是纵容下属,贪赃枉法,自己也大肆的贪污,目无王法,也算是奸佞之臣。

倘若当真能够铲除他们两个,对皇上、对大明朝而言,未尝都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孙祥用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徐大人也是为国、为民、为皇上,咱家虽然只是一介宦官,也当帮助徐大人才是”

徐有贞一听大喜,连忙说道:“孙公公肯为天下百姓做事,为皇上做事,这幢宅院和这万年古玉的金像还请孙公公您笑纳。”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孙祥用回答道,笑咪咪的把金佛收了下来。

孙祥用决定要帮助徐有贞对付曹吉祥和石亨。

在宫呆了一日,孙祥用所获盛丰。

一百四十五,兄弟策

傍晚时分,他回到宫中,他刚回到住处,就有小太监上前来启禀道:“孙公公,曹公公来找您,正在外面候着呢。”

孙祥用愣了一下,问道:“曹公公?你说的是曹吉祥吗?”

“正是曹吉祥、曹公公。”小太监回答道。

孙祥用本来不打算见曹吉祥,因为自己已经答应了徐有贞,要帮徐有贞对付曹吉祥和石亨,如今再见他,似乎是有些不太好。可是就这么不见他,又有些说不过去。

孙祥用斜睨了小太监一眼,问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小太监诚惶诚恐说道:“小的也不知道,小的想曹公公前来找孙公公,应该是有要事吧,他说是想谢谢孙公公上次相助之恩。”

孙祥用一听心里就明白了,原来曹吉祥这次来是想谢谢他上次帮助他对付徐有贞的事情啊。

孙祥用犹豫了再三,为免打草惊蛇,还是说道:“好吧,那你就请曹公公进来吧。”

小太监答应着,就下去请人了。

过了片刻,曹吉祥就跟着小太监走了进来。

曹吉祥进来之后,先向孙祥用行了个礼,笑道:“听说孙公公今日出宫游玩,不知玩的可尽兴呀?”

“还好,还好。”孙祥用说:“曹公公,忽然来找咱家,不知道有什么事啊?

曹吉祥赔笑道:“我来找孙公公,是因为孙公公上次帮了我的大忙,一直都没有感谢,所以特意送一件古董前来给孙公公鉴赏,希望孙公公不吝笑纳。”说着,曹吉祥便把手中的盒子打了开来,盒子里面是一尊翡翠玉佛。

这尊玉佛通透铃珑、惟妙惟肖,看上去煞是惹人喜欢。不过比起白天徐有贞送给他的那座万年古玉雕成的金佛,却是相差很多。

因此孙祥用脸色丝毫没有变化,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说:“既然如此,咱家就多谢曹公公了。

曹吉祥看孙祥用脸上没有什么变化,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便相询,只在心里思考,孙祥用今天出宫到底是见过了什么人。

孙祥用命令小太监端来茶水招待曹吉祥,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一会儿。

曹吉祥见孙祥用对自己并不热情,与上次自己来见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不禁觉得很是奇怪。尽管如此,他还是陪着小心同孙祥用说话。

因为他知道,孙祥用在皇帝面前绝对是能说得上话的人。虽然孙祥用的官职不高,但是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曾经与皇上患难与共十数年,整个皇宫之中,皇上最信任的人恐怕就是孙祥用了。

要是得罪了孙祥用,那么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相反要是能把孙祥用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以后自己的阵营一定是如虎添翼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孙祥用脸上便露出倦倦的神色,似乎要有送客的意思。

曹吉祥见状,便站起身来说:“既然孙公公今日出宫游玩已经倦了,在下也不便多打扰,以后孙公公若是再次出宫,我一定邀请孙公公去我的老家滦州游玩。滦州是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我相信孙公公一定会喜欢。”

“滦州?”孙祥用听到曹吉祥的话,脸色顿时大变,仿佛是触动了心底久久埋藏的一段心事一样。

曹吉祥见状也很是奇怪,不知道为何孙祥用对滦州这个地方的反应如此之大。

“曹公公是滦州人吗?”孙祥用望着曹吉祥,眼神变得很怪。

曹吉祥“嗯”了一声,说道:“对,我正是滦州人,难道孙公公有什么亲戚也是滦州人吗?”

孙祥用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实不相瞒咱家的老家也是滦州。“

“啊?孙公公您也是滦州人,原来我们两个竟然是老乡。”曹吉祥没有想到他和孙祥用都是滦州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如果能够从这条线攀上交情,以后就大可以请孙祥用帮忙了。

“不错,咱家是滦州人,可惜在咱家小时候已经离开了滦州,对滦州的事情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既然曹公公也是滦州人,不妨就把滦州的事情说给咱家听听,怎么样?”

曹吉祥见孙祥用对滦州很感兴趣,连忙说道:“那倒是感情好。我是滦州乐平镇穆六村的人,倒也不是滦州府里的人,不知道孙公公可曾听过乐平镇穆六村呢?想来是没有听过的。”

孙祥用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他望着曹吉祥睁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曹公公,你说什么?你是滦州什么地方的人?”

曹吉祥对于孙祥用做出那么大的反应,倒是感到很愕然,他说道:“我是滦州乐平镇穆六村人。”

孙祥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很悲伤的神色,他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半天都没有说话,脸上露出怔怔的神情,仿佛思想已经回到了很遥远的过去。曹吉祥见孙祥用如此表现,也不敢打断他的思路。

过了好久好久,孙祥用才似乎是从往事中回味过来,他望了曹吉祥一眼,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让曹公公见笑了,咱家今天失态了。”

曹吉祥揣摩道:“孙公公忽然变成这般模样,想必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吧?”

“唉”,孙祥用叹口气,低眉敛目道:“罢了,咱家也不瞒着曹公公,不瞒曹公公您说,的确滦州乐平镇穆六村留下了咱家十分悲痛的记忆啊,咱家的哥哥就是在那里失散的。”

“失散?不知道孙公公的哥哥叫什么名字?穆六村的人我倒是认识不少,只要孙公公您能说的上名字,我想我一定可以帮您找到您的哥哥。”曹吉祥见状连忙讨好说道。

孙祥用却连连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曹公公的好意,我找我哥哥已经找了很多年很多年,却一直没有找到,我想恐怕以后是再也找不到了,恐怕我的哥哥他已经不在这个人世。”

曹吉祥想了很久,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起穆六村有姓孙的人。

他见孙祥用表现的很是悲伤,又有心要拉拢孙祥用,便拍着胸脯说:“孙公公,您不妨说来听听吧,说不定我可以帮到您呢。

孙祥用本来不打算告诉曹吉祥,见曹吉祥说得信誓旦旦,似乎真的可以帮到他一样,便点了点头说:“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告诉曹公公您吧。曹公公人面很广,说不定可以帮到我也不一定呢。”

“我的哥哥比我大八岁,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在一场瘟疫中死去,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个人相依为命,我哥哥对我很好很好,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孙祥用这么说,曹吉祥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之中了。

孙祥用继续说道:“当时我小的时候,那年景非常差,经常吃不饱饭。我哥哥因为只比我大八岁,年纪也十分幼小,根本照顾不了我,有一次,我生了病,我哥哥想法设法给我治病,他为了得到一笔入宫的费用,就进宫做了太监。把得到的钱全数交给了我,把我托付给邻居一户姓孙的人家。”

“你说什么?”曹吉祥睁大眼睛,望着孙祥用,眼中的表情十分古怪。

孙祥用笑的笑,说道:“曹公公,是否觉得不可思议,这件事却是真的。我跟的姓孙的人家之后,那家人后来逃难到了永州,我们一家就在永州住了下来。”

“姓孙的人本来对我挺好的,可是过了没有多久,我的后母迷上了打马吊,输光了钱,就把我卖给了别人。我被卖给别人之后,过了很多很多的苦日子,乞讨、卖身葬父,什么样的苦日子都过过。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就入宫做了太监。”

孙祥用的话似乎触动了曹吉祥的心事,曹吉祥深深的望着孙祥用,问道:“那后来呢?孙公公您入宫之后,难道没有打听您哥哥的下落吗?”

“何尝没有打听过,我入宫之后,第一件事就去找我的哥哥,我哥哥叫曹深,我的真名叫曹冰。当时我去和内监司的人打听,他们告诉我,宫中原本似乎是有一个叫曹深的小太监,可是后来因为犯过错,被田贵妃给打死了。”

曹吉祥望着孙祥用,眼神变得十分的古怪,古怪之中又多了几分温情,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往前一步,拉着孙祥用的身子,连声道:“阿冰、阿冰,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你的哥哥曹深呀,曹深就是我,我没有死。”

孙祥用像是被雷击打一样,浑身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是我的哥哥曹深,你怎么会是我的哥哥曹深,我的哥哥曹深早就死了,你是曹吉祥,是势力如日中天的曹吉祥啊。”

“不是的,我就是曹深,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曹吉祥见孙祥用不肯相信自己,眼神顿时变得怅然起来。

他退回几步,重新坐回到位子上,细细回忆当年的事情。

“这件事儿说起来的确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跟我一起入宫的的确有一个小太监叫做曹吉祥,而我就叫做曹深,我是滦州乐平镇穆六村的人。当时我的弟弟曹冰生了病,他的病很重很重,可是我却没有银子帮他请医生。没有办法之下,我就入宫做了太监,得到一笔净身费,好给我的弟弟治病。”

孙祥用仍旧满腹狐疑的望着曹吉祥,虽然曹吉祥说得这些话都对,可是这些话是刚才他已经说一次了嘛,曹吉祥只不过是重复一次而已,这并不能证明到什么。

曹吉祥缓缓说道:“当时入宫之后,和我一起入宫的还有一个小太监,他的名字叫曹吉祥,而我就是曹深。我们两个当时被分去伺候田贵妃,田贵妃为人十分暴戾,只要稍微犯一点小错误,就会得到很严厉的惩处。”

“我和曹吉祥在宫中的日子过得非常苦,我们两个互相扶持,就像是亲兄弟那么好。有一次曹吉祥生了重病,是我跑到太医监中,求太医拿药给曹吉祥治病,治愈了他的病,从此,他同我更加亲近了。”曹吉祥仰头望着天,回忆着以前的事情。

“有一次,曹吉祥忽然变得愁眉不展,似乎是遇到了很的事情,整天唉声叹气,还有几次发了错,遭到田贵妃的毒打。我见状便去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曹吉祥告诉我,原来他的家中有亲人生了重病,需要一笔银子救命。”

曹吉祥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因为当初我就是为了治我弟弟的病而入宫做的太监。我听说这件事之后,便问他需要多少银子?他告诉我需要二十两银子。”

曹吉祥苦笑着看了一眼孙祥用:“二十两银子现在看来虽然是一笔微不足道的数目,但是当时在两个小太监心中,二十两银子实在是一笔很大很大的数目。恰好当时我因为做事勤勉,得到田贵妃的嘉奖,田贵妃赐了一柄银如意给我。那柄银如意能值五十两银子,我便把银如意送给了曹吉祥,让他把银如意拿出去卖掉,来救他家人的性命。”

孙祥用听曹吉祥说到这里,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因为曹吉祥所说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

在孙祥用心中曹吉祥就是曹吉祥,他的哥哥曹深就是曹深,两个人怎么会混为一谈?忽然之间曹吉祥变成了曹深,而真正的曹吉祥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上了吗?

曹吉祥没有理会孙祥用怀疑的目光,他继续说道:“因为有了这柄银如意,换取了五十两银子,曹吉祥的家人很快得到医治,身体痊愈。因为这件事,曹吉祥一直对我感恩戴德,我们两个更加亲近了,”

“后来呢?”孙祥用问道。

“后来我们一直在田贵妃宫中做事。有一次,我犯了一个错误,那个错误是致命的,我把田贵妃最喜欢的赤兔玲珑金钗给打碎了,赤兔玲珑玉钗给打碎了。那柄玉钗是皇上赐给她的,是田贵妃心头之好......”

曹吉祥一声叹息:“犯了错误之后,我诚惶诚恐,心里十分害怕,谁也不敢告诉,只偷告诉了曹吉祥。当时我已经是一心等死了,因为田贵妃为人实在太过于乖张、暴戾,平时只要有太监、宫女弄坏了她心爱的东西,就一定会被活活的乱棍打死,更何况我摔坏的是她最喜欢的玉钗呢。接下来怎么样?”

孙祥用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暖色,他望着曹吉祥,期待曹吉祥继续说下去,于是曹吉祥继续回忆以前的事情。

“当时这件事我谁也不敢告诉,可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死掉,我知道田贵妃的人很快就要来抓我了。于是我躲在房中,哪里都不敢出来,这时候曹吉祥来找我,他问我:‘为什么躲在房中不出去,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脸色惨白,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我打碎田贵妃心爱的赤兔玲珑玉钗的事情告诉了他。曹吉祥听完我的叙述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田贵妃的人就已经到了。”

孙祥用似乎也已经沉浸在了曹吉祥的故事之中,他在宫中多年,深知宫廷之中的险恶。

曹吉祥继续说道:“当时田贵妃带人赶到,见到我就说:‘来人,把曹深这个奴才给我抓起来,乱棍打死,然后把尸体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向田贵妃求饶。就在这个时候曹吉祥忽然也跪下来,他对田贵妃说道:‘贵妃娘娘,您是否再查视谁打碎了您的赤兔玲珑玉钗,您的赤兔玲珑玉钗是我曹吉祥打碎的,跟曹深没有关系。曹深他为了帮我顶罪,所以才躲在房中,您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因为当时曹吉祥经常会做错事,有一段时间很不被田贵妃待见。田贵妃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话,以为那赤兔玲珑玉钗是他打碎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帮他顶罪罢了。于是田贵妃怒道:‘放过曹深,把曹吉祥给我带出去乱棍打死。’我当时吓得瘫倒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真正的曹吉祥帮你顶罪了?”孙祥用似乎已经相信了曹吉祥的故事。

“嗯,是这样的”,曹吉祥说。“其实我当时很想告诉田贵妃真正打碎赤兔玲珑玉钗的人,不是曹吉祥而是我曹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倒在地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我觉得又害怕又恐慌,但是又心疼曹吉祥。我还是没有站出来,我还是没有告诉田贵妃事情的真相,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曹吉祥被拖出去。接着外面传来了刺耳的板子声,那声音我永远都记得。”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遗忘却欲盖弥彰。

孙祥用没有想到,在曹吉祥这个权倾一封的大太监眼中,心中也有这么悲痛的往事。

他叹了一口气,等待曹吉祥继续说下去。

一百四十六:字中机

曹吉祥眼中已然是泪光莹然,但是他还是把事情继续说了下去:“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等到我反应过来,等到我鼓起勇气想去跟田贵妃说出事情的真相时,我冲出房门,冲到外面,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已经走了,田贵妃已经走了,打曹吉祥的人也已经走了。曹吉祥他在那里,浑身血肉模糊,连一块好肉都找不出来,他望着我眼神变得十分悲悯,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死了吗?”孙祥用问曹吉祥。

“他死了,他是为我而死的。我还记得他用仅剩的一口气对我说:‘曹深,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不仅是为你自己,也是为我。当初我的家人在生死关头,是你帮我救了我的家人,如今我还你一命,也很公道,以后你不仅代表你曹深,也代表我曹吉祥。以后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的话刚说完,整个人就昏死过去了。残忍的田贵妃把他的尸体扔出了宫外,扔到了乱葬岗上。后来我偷偷的跑出宫去,想找他的尸体,可是已经找不到了。”曹吉祥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孙祥用听完曹吉祥说的这个故事,他怔怔的望着曹吉祥,他也不知道曹吉祥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这一切也太过于匪夷所思;如果是假的,那么曹吉祥实在是其心可诛。

曹吉祥叹口气,说道:“孙公公,我知道一时之间,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您不相信,您尽可以跟我冷宫后面看一看。在冷宫后面,我悄悄地为当时的曹吉祥立了一块墓碑,如今我在朝廷之中有权有势,没有人敢拿我怎么样。那块墓碑也是很多人知道的,但是没有人敢说话。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一说,似乎是真有其事,如果曹吉祥说的是假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孙祥用今天要跟他说的话,而提前在冷宫后面为曹吉祥立一块墓碑呢。

“既然如此,就有请曹公公带咱家去看看那块墓碑吧。”孙祥用看曹吉祥的时候,眼神十分复杂。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有可能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想到这里,他的心头就是一阵一阵的激动。

曹吉祥带着孙祥用绕到冷宫后面,冷宫后面很是黑暗,看上去阴森可怖,十分骇人。

曹吉祥和孙祥用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往前走,走了不多远,果然看到一块青石板的墓碑。墓碑不大,十分平整,上面刻着几个字:曹吉祥之墓。

曹吉祥对孙祥用说道:“孙公公,您请看这块墓碑,就是我为当时的曹吉祥所立的呀!”

孙祥用看了墓碑之后,很是害怕,往后退了两步,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曹吉祥立刻点头,说道:“当然是真话,难道孙公公以为我说的是假话吗?我又并不知道今天和孙公公谈话的内容,我又怎么能预先在这里立一块墓碑呢?”

原来曹吉祥在宫中向来横行无忌,他在冷宫后面立一块石碑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他们以为曹吉祥立的墓碑,是为自己立的,以为他是坏事做多了,害怕得到什么报应,所以就在冷宫后面为自己立了一块墓碑。却不知道,他立这块墓碑原来是为当时替他死的曹吉祥而立的,而他根本不是什么曹吉祥,乃是曹冰的哥哥曹深,也就是孙祥用的亲生哥哥曹深。

事到如今,孙祥用终于明白:原来曹吉祥竟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哥哥。原来自己的亲生哥哥还活在人世上,孙祥用想起幼年凄惨的情景,想起曹吉祥为了自己而入宫做太监,做太监之后又受了那么多的苦,心中越发的不可收拾。只觉得悲伤,如洪流一般奔腾不息。

他与曹吉祥抱头痛苦,两人哭了一阵之后,觉得这个地方太过于招摇,便仍旧回到孙祥用的居所。

孙祥用重新命手下的小太监,端上上好的茶叶来,与曹吉祥坐下叙话。

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情仍旧还是有很多感怀和悲伤。

曹吉祥叹一口气,说道:“阿冰,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我们还能够再重逢,真是想不到。自从那次我死里逃生之后,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茫茫人海我们还是能够相见。”

“是啊。”孙祥用叹口气,说道:“天大地大,我们兄弟失散这么久也能够相见,实在是上天对我们的怜悯啊!”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孙祥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面对曹吉祥说道:“大哥,你在宫中树敌实在很多,你可知道有谁要对付你?”

曹吉祥侧着头想的一会儿,说道:“这朝廷之中、深宫之中想要对付我的大有人在,不过能让我想到的第一个便是徐有贞。”

“嗯,可不是徐有贞嘛。今日我出宫去,大哥可知道所谓何事?”

曹吉祥起先是摇了摇,见到孙祥用的神态,却又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徐有贞把你请出宫去的?”

“是这样的,徐有贞不知道从何处得知那日我帮你在皇上面前听他与皇上说话的事情。今天把我请出宫去,再送了我一栋浣花街的大宅院,还送了我一尊赤万年古玉的金佛,大哥请看。”

说着孙祥用便把那组万年古玉的金佛取出来,给曹吉祥看。

曹吉祥看到那尊万年古玉的金佛之后,整个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价值连城的佛像他看得多了,可是却从来没有看到如此通身珠光宝气的、如此气派的金佛。倘若不是自己是孙祥用的亲生大哥,恐怕孙祥用也抵受不了这万年古玉的金佛的诱惑。

曹吉祥开口问道:“阿冰,徐有贞便是用这尊金佛和浣花街的一栋宅院来买通你,想让你帮他做事吗?”

“正是如此,原本我也是答应了他。”孙祥用有些歉意的看着曹吉祥:“希望大哥不要怪我,事到如今,既然我已知道大哥的真实身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助外人来对付大哥的。”

曹吉祥呵呵一笑,说道:“所谓不知者不怪呀!二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难免有人巴结。”

两个人把事情说清楚了之后,便心中什么芥蒂也没有了,就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年的时候,那份感情十分之融洽。

孙祥用见曹吉祥脸上仍有忧色,便开口问道:“大哥,您是不是仍旧在担心徐有贞想对付您的事情?徐有贞在朝中虽然是有势力,如今却已经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而大哥和石亨、石将军两个人联手,难道都对付不了徐有贞吗?”

曹吉祥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孙祥用,说道:“这二弟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和石亨在朝中的确是有势力,可是一来我曹吉祥只不过是一个宦官。而石亨、石将军又常年领兵征战在外,在朝廷里的时机难免就要少一些。徐有贞就不同,徐有贞是内阁首辅,凡是朝廷中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他,他和皇上接触的机会自然就多,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呀!他要是想在皇上面前弹劾我和石亨、石将军,恐怕皇上终究有一天会相信的。”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服气起来。

“大哥,也不必妄自菲薄,虽然这徐有贞是有些权势,可是我相信皇上最信任的人还是我。”

“那倒是。”曹吉祥笑逐颜开道:“要说起皇上最信任的人,这皇宫中二弟你要是敢认第二,就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当年你和皇帝在瓦剌共同患难十多年,你为皇上尽心尽力,皇上对你早已不是对一般的臣子那么简单。你们两个人很有一种像是父子一般的情意,就像你无论如何都不肯背叛皇上一样。”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说,心中也十分开心。

他自己也觉得皇上对自己就像是亲人一般,并不是只把自己当奴才。而自己对皇上也更是忠心耿耿,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做伤害皇上的事情。不管谁敢伤害皇上,他都一定会与那个人为敌。

孙祥用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望着边上的金佛,对曹吉祥说道:“大哥,你放心吧。既然徐有贞买通我帮他对付你,那么我们就将计就计,对付徐有贞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我一定会帮大哥您铲除这个祸患。”

曹吉祥却反而是忧郁起来,他说道:“我不知道二弟是我亲生弟弟的时候,我宁愿花钱请二弟帮我做事。可如今我既然知道你是我的弟弟,我就不能让你以身犯险,所以对付徐有贞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就不用劳烦二弟了。”

孙祥用却似成竹在胸一般,他摇摇头说道:“大哥,你放心吧,这件事不会危机到我,也不会危机到皇上,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策。”

于是孙祥用招手让曹吉祥附耳过来,两个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孙祥用把他想好的计策对曹吉祥说了一遍。

曹吉祥听完之后,抚掌道:“好计策,好计策,二弟果然是好计策。相信经过这件事之后,皇上对徐有贞的芥蒂会更深。”

孙祥用含笑道:“希望这个计策可以成功。”

第二天,孙祥用便去皇帝寝宫伺候皇上上朝。

朱祁镇见到孙祥用,便笑问道:“孙公公,昨日出宫玩得很尽兴呀?”

孙祥用笑了起来,说道:“启禀皇上,老奴昨天出宫果然是十分尽兴,宫外好玩的地方大有所在。不如皇上今日下朝以后,老奴陪同皇上也出宫走走如何?一来可以四处看看,开阔眼界,舒服身心;二来也可以体察民情,看看皇上登基以来百姓的评价如何。”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怦然心动,道:“好,既然如此,朕今天下朝之后,就不妨跟你一起出去走走吧。”

于是,朱祁镇便去上朝,下朝之后朱祁镇回到寝宫。孙祥用早已经准备了寻常公子打扮的衣服,给朱祁镇穿上,然后两个人悄悄走出宫去。

出宫之后,两个人在街上满无目的的四处转悠。

朱祁镇很少出宫,见到京城物阜民丰,一切都很繁荣,心中很是安慰。他还特意询问了几个百姓,对当今皇上的政治看法如何。

百姓虽然不懂,却乐呵呵的回答:“现在日子过的挺好,赋税征收的也不重,一年下来有吃有穿,还能攒下几钱银子。要是有什么天灾人祸,朝廷也会拨粮放款,能够应对过日子,当今的皇上可是明主。”

朱祁镇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心动,寻常百姓所要求的也不过是三餐温饱、丰衣足食而已,作为皇帝能够让他们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他们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朱祁镇询问几个百姓之后,心情大好。

两个人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街角处有一个道士,正在那里举着一张白色的帆布,为人测字。帆布上书:神道李道机。

孙祥用看到李道机像如获至宝,对皇上说道:“皇上您可看到那白色的帆布了吗?”

朱祁镇瞪了孙祥用一眼,说:“孙公公,你又忘记了,怎么又叫朕皇上,要是被人听到那可如何是好,别忘记我们此次出来是微服私巡。”

孙祥用呵呵笑的起来,开玩笑道:“皇上这不是也叫老奴孙公公吗?”

两个人对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孙祥用指着远处那个道士,面色郑重地说:“皇上你可知道那个道士是谁吗?”

朱祁镇指着白帆上的字,一字一字地念道:“李道机。不错,这个道士是李道机,此人据说是天下第一神道,测字占卜无一不精、无一不准。”

朱祁镇不以为然为道:“这种事孙公公你都信呀?这些说什么天下第一神道、天下第一神僧,多半都是装神骗鬼的。这个李道机如果当真是什么天下第一神道,又用得着在这大街上摆摊子吗?”

“皇上,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这李道机虽然是在街上摆摊子,每天却只为十个人占卜问卦,接下来再来向他请教的人,便是再有钱有势他也不肯接受。据老奴所知,京城中有很多高官显宦都愿意出道观给李道机用,但是李道机都不肯答应。他宁愿在这街头为寻常百姓测字、占卜,也不肯搬到高门大院之中去。”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说,对这个李道机倒是产生的几分兴趣。这个人既然能做到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可见不管他道数如何,可见他是一个肯体恤百姓的道士。

“既然如此,反正也闲来无事,孙公公不如我们就去找他测个字如何?”朱祁镇问道。

孙祥用忙低下身子,行礼道:“皇上。不,是朱公子,老奴也正有这个意思。朱公子,您请。”

于是,朱祁镇在前,孙祥用在后,两个人便去找道士测字。这个李道机有四十多岁年纪,长得眉目清秀,一把美髯,飘然垂下,显得十分有仙风道骨。

两个人走到李道机面前,孙祥用用手点的点他的案子,说道:“道长,我们今天想测字。”

李道机抬起头来,看了孙祥用和朱祁镇一眼,眼中露出一种惊恐的神情,转而说道:“今天贫道已经测满十个人,两位原该等明日再来的,只不过既然是这位公子想测字,那本道就破例一次吧,公子请坐。”

说完,李道机便把自己所坐的凳子搬到朱祁镇面前,恭恭敬敬的请他坐下。

朱祁镇见到李道机这般,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悄声问孙祥用,道:“孙公公,你不是说这个李道机不惧朝中权贵,为何看到我衣饰华丽,就马上对我态度大变。”

孙祥用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他接着朱祁镇的话说道:“朱公子,老奴也不知道这是何原故,只不过平日里这李道机并不是这样的。昨天老奴出宫的时候,也曾经来找李道机测过字,当时他已经测满了十个人,还有几个朝中的高官显宦都来找他测字。老奴也想找他测个字,他并不肯为我们测。”

“哦?”朱祁镇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神色,他转过身来问李道机,道:“李道长,你不是有个规矩吗?每天只测十个人而已,为何今天会破例肯为本公子测字呢?”

李道机站在朱祁镇面前,弯下身子,显得十分恭敬,说道:“平日里前来测字的只不过是朝中大臣罢了,他们所求的不是富贵就是个人前程,而今日这位公子却与他们不同。如果贫道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公子乃是天龙下凡,是真龙天子。您既然来向贫道测字,你所卜问的一定是国家社稷、百姓民生。如果贫道连这都不肯为您做,岂不是对不起天下百姓?”

朱祁镇听到李道机的话之后,脸色豁然一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道机的神色却仍是那么镇定,他回答道:“启禀这位公子,在下只是一介道士而已,姓李名道机,贫道的祖师乃是宋朝的李天师。”

朱祁镇见李道机回答的很是镇定,似乎并没有什么隐情,不禁心中觉得骇然:难道这李道机真的是一眼就认出自己是皇上?

他不动声色问道:“你既然说本公子是真龙下凡,是真龙天子,难道你不怕被朝廷的人知道后,说你犯谋反大罪吗?”

李道机微微一笑,说道:“贫道并不担心,如果是贫道说错了,因此而获谋反大罪,那是贫道自寻死路,但是贫道自信贫道不曾说错。但凡真龙天子身上都有一种平民百姓所没有的气质,便是朝中的大臣也绝对没有这种气质。所谓龙有龙气,虎有虎气,真龙天子所散发出来的气质绝对不是常人所有的。因为真龙乃是天子,是上天派下凡间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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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字中机

李道机回答的头头是道,倒是把朱祁镇给糊弄住了。

朱祁镇转怒为喜,道:“好吧,既然你能算出朕是真龙天子,那朕也不瞒你。不错,朕今日的确是微服出巡,既然这样,朕就让你测个字吧。”

“好,请皇上出示您所要测的字。”

朱祁镇随手在他的案子上画了一个“人”字,说道:“那你就帮朕测这个‘人’字吧。”

李道机看了一眼案几上的“人”字,慢慢说道:“一撇一捺方为人,所谓‘人’字,说明皇上心中正为一些事情而苦恼,要不然就不会‘人’字之上盖个顶。盖顶尖是因为皇上心中有所忧思的缘故。”

朱祁镇听李道机这么一说,微微一愣,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果然不错,朕心中的确是有些事情,你从这个字上能不能看得出朕心中所忧的是什么事情?”

李道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跪在地上,对朱祁镇说道:“贫道不敢说,请皇上刺死贫道。”

孙祥用看到李道机忽然跪下,忙把他拉起来,对他说:“李道长,你这就不对了,你明明知道皇上此次是微服出巡,却仍在大街上跪跪拜拜,传了出去那多不好啊!”

李道机低下头去,颇怀歉意的说:“是,多谢公公提点,是贫道顾虑的不够多。”

朱祁镇看了一眼四处的人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说道:“罢了,朕也不怪罪你,你能猜出朕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你尽管说就是,朕就恕你无罪。”

李道机见状,方才有些忐忑不安的说道:“既然皇上要贫道说,那贫道便是冒死也要说出来。皇上心中所忧虑的恐怕是一个人,也是一条龙。”

李道机的话正好说到朱祁镇的心中,朱祁镇望着他,眼中露出了一种不易觉察的深沉。

李道机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皇上心中想必正为一件事情所缠绕,那件事皇上以为自己做错了,却又以为自己没有做错,皇上心中一直为这件事纠缠不清。让皇上纠缠不清的那个人,如果本贫道没有算错的话,正是景王朱祁钰。”

李道机的话听在朱祁镇的耳中,无疑是一道惊雷。因为李道机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朱祁镇的心中,原来朱祁镇夺门复辟之后,逼死了景泰皇帝。

朱祁镇他心中一直为这件事惶恐不安,尤其是半夜睡觉的时候,经常会梦到朱祁钰的鬼魂前来找他索命。

他原本想把朱祁钰的皇后已经降成王妃的汪贵妃给处死,也是因为朱祁钰的鬼魂一直来他睡梦中纠缠的原故。

再加上钱皇后从旁劝阻,他才放过汪贵妃,还允许她把皇宫中的金银玉器都带出宫去,在宫外建了一栋王府居住。

自从这件事之后,朱祁钰的鬼魂来纠缠他的次数果然少了。尽管如此,还是会时不时出现在睡梦之中,让他多次午夜梦回、午夜惊醒。心中想到朱祁钰临死的情形,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是以朱祁镇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听到李道机字字句句都说中了自己的心事,朱祁镇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他望着李道机说道:“你继续说下去,你既然说朕受到景王鬼魂的困扰,那么你就告诉朕,朕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解除这困扰。如果要是你说的能够帮得上朕,朕一定对你重重有赏。可是你要是说的对朕没有帮助,到时候朕一定不放过你。”

李道机神色肃然,望着朱祁镇说道:“所谓紫气东来,皇上的龙气都集中在东面,而西面则是阴。阴利于鬼而不利于人,皇上东面龙气声望,阳气也旺盛,所以景王的鬼魂绝对不会从东面而来。西面乃是重阴之地,景王的鬼魂就一定会从西面而来。贫道有一个建议,相信一定可以帮得上皇上。”

孙祥用在一旁急得直跺脚,道:“你倒是有什么建议快说呀,不要卖什么关子了。”

“是,在京城西南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块风景秀丽的地,那块地所处的位置极好,周围都是山明水秀,乃是钟灵毓秀之地。请皇上去把那块地买下来,在那块地上修建一座寺庙,供奉景王的牌位,把景王镇压在寺庙之中。相信从此以后,皇上再也不会受到恶梦的骚扰,而皇上的身体也一定会一日,比一日强壮起来,皇上的子孙也一定能够世世代代延续大明王朝的基业,缔造大明王朝盛世。”

朱祁镇听了李道机的话,便一沉思,问道:“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李道机郑重道:“绝无虚言,如果贫道所说有半句假话,皇上可以立刻把贫道给杀了。要是寺庙修建成功之后,皇上还不能驱除恶梦,到时皇上也可以把贫道处斩,贫道绝无半分怨言。”

朱祁镇听李道机这么说,一颗提着的心顿时放下来,原来古代的皇帝都十分崇尚鬼神之说,无论是鬼还是神,他们都相信天地间是存在的。

朱祁镇一直梦到朱祁钰的鬼魂来索命,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觉得做了对不起景帝的事情,所以梦由心生才会被此困扰。但是他不自觉以为天地间真的是有鬼魂的,朱祁钰死后真的是冤魂不熄,化作厉鬼来寻他报仇,所以才把自己折腾的不像样子。

如今他李道机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又说出了破解之法,以为李道机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决定就按照李道机的话去做。

回到宫中之后,朱祁镇立刻对孙祥用说道:“孙公公,那个李道机所说的京城西南二十里外有一处钟灵毓秀的神地,你派人去帮朕查一查,查明之后回来禀告朕。”

“是,皇上。”孙祥用答应着,便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立刻去找到曹吉祥,把今天皇上在街上遇到李道机的事情向曹吉祥说了一遍。

曹吉祥听完之后,说道:“极好、极好,只要皇上肯相信,我们的计策便成功了一大半。”

孙祥用却带着一丝忧虑,说道:“这件事我倒是不担心,反而是皇上的事我一直很担心。皇上自从夺门复辟以来,的确一直为恶梦相扰,可惜今天的李道机是我们安排的人,乃是假的。倘若真的有人能够治好皇上的病,那该多好!”

曹吉祥看孙祥用说的时候,满脸都是虔诚之色,可见孙祥用心中真是关心皇上的健康,他便在一旁说道:“二弟,你放心吧,只要我们铲除徐有贞之后,为兄一定派出人去,遍寻天下名医。相信到时候一定有人可以治好皇上,皇上做这个梦,想必也只是因为身子虚弱,所以才会精神不济,才会梦到有鬼魂相绕罢了。只要能寻到名医,帮皇上调理好身子,皇上以后就不会再被恶梦相侵了。”

孙祥用听得曹吉祥这么说,顿时两眼放光,大喜道:“如此我就多谢大哥了。”

“我们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说,心中觉得一阵温暖,很多年前就是他的这个大哥为了救他,所以才入宫净身做了太监。如今两个人重逢之后,那种旧日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兄弟的感情血浓于水,远不是其他的情分可以比拟的。

第二天,孙祥用便向朱祁镇回报京城西南二十里外那块地的事情。孙祥用见到朱祁镇恭敬的说道:“启禀皇上,老奴已经派人去查过京城西南二十里外的那块地。那里果然是山明水秀,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当地的百姓经常在那块地上看到奇异的景象,每当打雷下雨的时候还会有龙出现,但是那龙很快就沉落到地底下去了。”

“哦?有龙出现,还沉落到地底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祁镇有一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孙祥用:“真有此事?”

“启禀皇上,真有此事。当地的百姓纷纷传言,那条龙乃是一条负伤的龙。这与李道长所说的不谋而合,据老奴所想,可能那条龙便是景王的化身,是折翼之龙,是负伤之龙。只要在那块地上修建一座寺庙,供奉景王的牌位,一定可以把他压在那块地里,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出来做怪,不能侵扰皇上的清梦。”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说,大喜道:“好、好、好。”他连声说了三个“好”字,道:“既然如此,此事就劳烦孙公公去办吧。孙公公赶紧想办法把那块地买到手,然后朕会安排人在那块地上会景王修建一座寺庙,把景王的魂魄给镇压住。”

孙祥用立刻答应着“是”,便转头出去办了。

朱祁镇见状心中大喜,这么多年以来,他心中一直放不下就是景王这件事。如今李道机为他想出一个解决的方案,可以把景王的鬼魂镇压住,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恶灵来侵扰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睡不好觉了。

孙祥用着手去处理买地事宜后,朱祁镇便开始在宫中筹划景帝庙的规格。

朱祁镇之所以如此不惜血本为景帝朱祁钰建立一座寺庙,一来是因为感念两人的兄弟之情,二来始终是心有愧疚。

两个人始终是兄弟,但他却从朱祁钰手中把皇位夺了过来,害得朱祁钰吐血而亡。

朱祁钰的鬼魂日日夜夜缠绕着他,邪灵相侵扰,令他日夜寝食难安。他心中颇为期盼,等到寺庙修建好以后,朱祁钰的鬼魂不要在出来纠缠他。

景王庙的规格他是这么打算的,依仗着山势建立一个山门店。山门店对外开阔,建出三间,单檐庑殿顶,灰筒瓦覆顶,四角挂上风铃,在门匾上写上“景王庙”三个字。

斗子金匾,殿内前后贯通,中间为通洞。内侧各立有一尊泥质彩绘的护法神雕像,中间便是景帝的塑像。两侧的泥质彩绘的护法神塑像,一为密执金刚,一为那罗延金刚。

接下来便是京口内殿,京口内殿建立许多小天阁,每阁内都供奉着佛龛,佛龛内供上金装小佛,宝相庄严。一共塑一百三十七尊泥塑金身,神形各异,塑造出来的有的威武形状,有的面目狰狞,有的顶盔贯甲,有的仙风道骨,都是按照皇帝的神庙规格来建造的。

这么一来,有了这座景王庙,也许景王的鬼魂从此以后就不会来纠缠自己了。

朱祁镇还知道景王生前特别喜爱牡丹,所以他打算在寺庙的庭院之中种满牡丹,一切都按照江南园林的规格进行建筑。

阁阁相连,殿殿交通,在院子之中种满各种各样的牡丹花。当夏天一到,牡丹花开,香气四逸,入目满是色彩缤纷的花色,引人入胜。景王若能安睡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心中的暴戾之气也许可以当真可以除去。

朱祁镇一切都打算的十分好,就在他把景王庙的规格在纸上画了一遍之后,却听到孙祥用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朱祁镇见到孙祥用面色大喜,问道:“孙公公,景王庙的那块地怎么样了?可已经买好了?”

孙祥用跪下来,俯着身子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般。

朱祁镇很少见到孙祥用表现出这种神情,他脸色登时大变,问道:“孙公公,到底有什么事?你且说来。”

孙祥用支支吾吾的说道:“皇上,这……买地一事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事,只是老奴实在是不敢说。因为内监不得参政,此事关乎朝臣。”

朱祁镇闻言,心中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一定是有朝中的大臣干涉此事。朱祁镇心中不禁怒火中烧,能够赶走朱祁钰的鬼魂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却有人横生枝节,敢出来干涉他这个皇帝的事情,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是谁如此大胆包天,你且说来。”朱祁镇望着孙祥用厉声说道。

孙祥用战战兢兢伏在地上在地上,说道:“皇上,确不是旁人,正是徐有贞徐大人。”

“徐有贞?你说是徐有贞买了那块地,他买那块地做什么?”

“倘若当真是徐有贞徐大人买了那块地,也没有什么。那块地原来是京城的百姓王员外所有,徐大人若能够按照正常的交易去同王员外买地,老奴心中原也没有什么不服。毕竟皇上买这块地也是私人原因才购买的,徐大人同皇上公平竞争,即使输给徐大人,老奴也没有什么说的。最可气的是那徐大人实在是太嚣张。”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说,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知道孙祥用为人一向很老实,对于朝廷的事一向不过问,对自己又忠心耿耿,连他都这么说,肯定是看不下去了。而且据朱祁镇所知,孙祥用和徐有贞并没有什么过节,相反两个人还颇为友好。

“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点一点的和朕说来,徐有贞又做了什么错事?”

朱祁镇用了这个又字,可见心中早就对徐有贞不满了。

“是,皇上。”孙祥用慢慢的说道:“皇上,事情是这样的。老奴出宫去购买这块地的时候,便见到王员外拖着家小在向老奴哭诉。原来这块地是王员外最大的家产,他本来想卖掉这块地可以多赚一些银子,来补充生意上的亏空,然后带着妻女回到乡下好好的过日子。谁知道徐大人看上的这块地,说这块地有利于他家的祖宗风水,非要在这块地上修建坟墓,还拿出几十两银子来强买王员外的这块地。”

“什么?强买?徐有贞真是大胆,连强买强卖这种事都敢做,你继续说。”

“是,皇上。徐大人就拿几十两银子要把这块地卖给王员外,王员外当然是不肯,两边说得激动,就动手打了起来。徐大人的家奴竟然把王员外和他的妻小给打伤了,尤其是他的小女儿才不过五岁而已,都被打的遍体鳞伤,其状十分可怜。”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徐有贞这个老匹夫,朕已经容忍他,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孙祥用也连连点头,说道:“皇上,老奴也是这么想的。老奴不为旁的事,就一心一意为皇上,没有想到徐大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不但有辱官声,更是让百姓对朝廷的官员失望。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头痛病,按照李道长的说法,只要在这块地上建上景王庙,从此皇上的头痛病就可以变好。如今以来,这块地已经被徐有贞修建了祖坟,我们想买也没有办法了。”

“徐有贞,大胆徐有贞,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朱祁镇气得拍案而起,怒喝道。

孙祥用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等到朱祁镇发泄完毕了,孙祥用才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置徐有贞徐大人?”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问,倒是颇为有些愕然。因为他知道孙祥用一向不关心朝廷大事,如今却过来问他怎么处置徐有贞这件事,便问道:“孙公公,你一向都不理朝廷中的事,为何这次对徐有贞的这件事如此关心?”

孙祥用听着朱祁镇的质话,似乎隐隐约约有疑他之意,便阴声而道:“皇上,老奴绝对没有旁的意思。皇上也知道,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老奴是在气徐有贞霸占着这块地建祖坟,让皇上建不成景王庙,皇上的头痛病又不知道要到哪时哪日才能好得了了。每当想到这个,老奴就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哎!”

一百四十八,再上书

朱祁镇望了孙祥用一眼,不知不觉间孙祥用也老了。

当初两个人一起在瓦剌受罪的时候,孙祥用舍身救过皇上。每次没有吃的,孙祥用便把自己的吃的让给朱祁镇,没有穿的孙祥用便把自己的衣衫脱下来护着皇上,每当遇到挨打的时候,孙祥用都挺身而出,替朱祁镇挨打。

那十年里,孙祥用不知道为朱祁镇忍受了多少磨难,替朱祁镇挡了多少鞭子。

朱祁镇每当想起这些事来,心里就觉得很对不起孙祥用,他为自己当时对孙祥用的怀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便轻声说道:“多谢。朕多谢孙公公这么多年来,孙公公你辛苦了。”

“能为皇上办事,呆在皇上身边是老奴的福分,这种福分是多少人、多少辈子的修行都修不来的,老奴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说,心里顿时觉得阵阵温暖。

朱祁镇虽然贵为皇上,可是在这宫中除了和钱皇后、孙祥用之外,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得上心里话。便是同简怀箴,两个人因为牵扯太多朝堂之上的利益争斗,也都不能说得上心里话。朝廷大臣们,人人都只知道勾心斗角,又怎么会对朱祁镇说真话呢,只有孙祥用不会。

原来李道机就是孙祥用和曹吉祥买通的,孙祥用和曹吉祥想利用李道机进而打击徐有贞。

孙祥用最了解皇上的一言一行,他知道皇上身受朱祁钰一事困扰,所以就想方设法的把皇上引到宫外,让皇上见到李道机。然后又让李道机把徐有贞的祖坟指点给皇上,再编排出王员外的故事来陷害徐有贞。

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唯一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并没有因此而惩罚徐有贞,皇上是硬生生的把这件事给忍在了心里。

曹吉祥得知后,不禁气得拍案大骂。

孙祥用倒是淡定,他对曹吉祥说道:“皇上是个厚道人,他一定是再感激当年徐有贞拥力他的功劳。他既然会感激徐有贞,那么大哥做错事的时候,皇上也一定会记得你当初对他的恩德,这是好事一桩。而且这些事情在皇上的心里压抑的越久了,皇上便记得越深。我相信只要徐有贞再做出几件错事来,皇上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曹吉祥听孙祥用这么说,一颗心才渐渐放平了下来。

果然徐有贞没有那么容易放过曹吉祥和石亨,他自从买通孙祥用之后,便经常会向孙祥用打听曹吉祥和石亨的消息,打听皇上的消息。

这日,他又询问孙祥用,道:“孙公公,不知道皇上最近对曹吉祥和石亨的印象如何?”

“曹吉祥?”孙祥用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咱家既然收了徐大人的礼,就一定会为徐大人办事。最近皇上对曹吉祥和石亨都非常不满意,对曹吉祥不满意是因为曹吉祥手下的人越来越无法无天;而对石亨不满意,是因为石亨带兵在外边打仗,明明是打伤了十几个自家军队,反而回来报告军功,说是伏击了一队瓦剌人,遭到了统领的参奏,皇上正为这两件事而郁闷不已。”

徐有贞闻言大为高兴,他知道这么一来,就是自己参奏石亨和曹吉祥的好时机了。之前徐有贞曾经参奏过曹吉祥和石亨一次,而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皇上接到徐有贞的参奏之后,就分别把曹吉祥和石亨进行了处理。

徐有贞见曹吉祥想方设法的对付自己,便处心积虑的想着再行一次参奏这事。他从孙祥用这边打听好了曹吉祥和石亨与皇上的关系,便兴冲冲地回到了府中。

回到府中之后,他立刻派遣下人去请李贤。在朝廷的官员之中,他谁都信不过,唯一信得过的就是李贤。因为李贤经常会帮他出谋划策,帮他做一些事情。

很快李贤就被请了过来。

李贤请回来之后,先向徐有贞行了个礼,道:“徐大人,不知道您今天请下官来有什么事?只要李贤能够帮得上忙,一定万死不辞。”

“李大人,言重了。我把李大人请来,的确是有件事和李大人商量,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请说。”李贤抱拳道。

徐有贞说道:“是这样的,最近我得到消息,我听孙公公说,皇上对曹吉祥和石亨非常不满,正想着机会治他们。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校访上次参奏曹吉祥和石亨一本,我相信皇上一定会处罚他们的,这么一来我们就渔翁得利。”

李贤看徐有贞得意洋洋,仿佛是捡到了天大的宝贝一般,心中暗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心里虽是这么想,表面上却表现的极为热情。

“有这么一回事,如此甚好,果然是个机会呀!”

徐有贞连连点头,说道:“老夫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能参奏得了石亨和曹吉祥,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后这朝廷之中就是老夫的天下了。”

“哈、哈、哈”他一连笑了数声,很是嚣张得意。

李贤看徐有贞得意,也跟着一起长笑。

其实李贤把整个形势局面看得清清楚楚,徐有贞祖坟那块地的事情,他也听简怀箴说了。他虽然不明白孙祥用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是为什么会帮助曹吉祥。但是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就是如今的徐有贞已不是当初的徐有贞了,如今的形势和当时的情势也大不相同。

当时徐有贞参奏曹吉祥和石亨,之所以会得到皇上的信任,皇上还对石亨和曹吉祥进行了打压。

一是因为皇上想制衡权力,使权势平衡,这是驾驭大臣的一种手段。

还有另外一种原因,就是皇上当时非常信任徐有贞,徐有贞在朝廷中可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如今的形势很不一样,皇上因为上次他和徐有贞谈话的事情,被曹吉祥知道,已经对徐有贞很不信任,觉得这个人是个不值得信的人。而又因为景王庙那块地的事情,让皇上对徐有贞大失所望,他没有想到徐有贞竟然会强取豪夺、欺压百姓。连他看中的地都敢抢,用来建祖坟,这样的人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朱祁镇虽然压着不说,却在心里把这一样一样都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了下来。

眼前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李贤的一双慧眼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所谓旁观者清,唯一看不清楚的只有身在其境的徐有贞而已。

徐有贞便向李贤说道:“李大人,经过老夫细想之下,觉得有一个人很适合去参奏曹吉祥和石亨。”

“是哪个人?”李贤心里咯噔了一下,道:他不会让我去吧?

果然,徐有贞对李贤说“李贤大人,我说的这个人就是你啊。李大人身为朝廷的重臣,能够帮老夫去参奏曹吉祥和石亨,也算是为国家出了一份力,为社稷出了一份力。除去这两个奸佞之臣,为国家减除蛀虫,李大人不会不答应吧?”

李贤低下头去,微微沉思了一会儿,重又抬起头来,说道:“老大人有命,李贤自然不敢不从,只不过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既然老大人已经得到了内幕消息,那么参奏曹吉祥和石亨是一定会成功的,老大人有命李贤焉敢不从?只是朝中的人都知道李贤跟徐大人您走的很近,还经常为徐大人出谋划策。如果是由李贤出面参奏曹吉祥和石亨,皇上未必能听得进去,皇上说不定还会怀疑是徐大人和李贤串谋一气,故意打压曹吉祥和石亨,到时候石亨和曹吉祥或者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徐有贞听李贤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很有道理。他便想了一会儿,觉得的确也是这个理。

李贤经常出入徐有贞的府第,两个人关系密切,相交很多,朝廷中的人都知道。倘若李贤参奏的确是不一定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想到这里,他扶了扶头上的纱帽,转而向李贤问道:“既然李大人觉得自己不合适,不知道李大人心中有没有可以推荐的人选?”

李贤想了一会儿,便对徐有贞说道:“有一个人倒是可以用。”

“是哪个人?”徐有贞急切的问道。

李贤说道:“那个人就是张鹏。”

“张鹏?张鹏是谁?”徐有贞想了半日,却始终想不出朝廷之中哪里有一个叫张鹏的官员。

李贤笑了笑,轻轻凑近徐有贞的身边,对他说道:“这个张鹏不是别人,就是曹吉祥的外甥、远方外甥。”

“什么?曹吉祥的远方外甥?让曹吉祥的远方外甥去参奏曹吉祥和石亨,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那到不尽然,这个张鹏非常想进内阁,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何况平时曹吉祥也并不是很照顾他,如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而已。倘若徐大人可以让他进入内阁,然后再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去参奏曹吉祥和石亨,这样既合情又合理。无论从什么地方都能够说得过去,不知道徐大人觉得怎么样?”

徐有贞总觉得这些事有些不妥,可是哪里不妥,他又说不出来。他自己去想,又想不到比李贤的计策更好的计策。想来想去,似乎到头来只能用李贤的计策。

因此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说道:“罢了、罢了,一切就依李贤老弟说的作吧。李大人以前也曾经为我出谋划策,每次李大人出的计策都是十分有效的。老夫相信这次李大人的这个计策,也一定能够成功的打倒曹吉祥和石亨。”

“那当然了,参奏曹吉祥的人就是曹吉祥的远房内侄,连自家的亲戚都参奏了,那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百姓的重大的坏事。更何况他们两人作恶多端的证据和贪污受贿的证据都是一抓一大把,徐大人也不愁找不到证据,是吧?”李贤问道。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那倒是,既然如此,就按照李大人说的去做吧。”

两个人商议好了之后,徐有贞就决定开始行动。

徐有贞知道张鹏很想进入内阁,于是他便向皇上请求让张鹏进入内阁。

内阁的事皇上向来不怎么过问,一向都是徐有贞说了算。如今虽然徐有贞失宠,皇上也不想一下子就严重的打击他。因此当他提出让一个无关紧要的张鹏进入内阁的时候,皇上还是答应了,就这样张鹏进入了内阁之中。

接下来张鹏进入内阁之后,很感激徐有贞对自己的提拔之恩,对徐有贞就像侍奉恩师一般的诚恳。

徐有贞便把张鹏唤到家中,与他悄悄商议这次的行动,他命令张鹏向皇帝上书,弹劾石亨和曹吉祥。

这个时机还有一个好处,是因为石亨此刻出征在外,正好可以对曹吉祥和石亨两人分别击破。而且这个时候弹劾了石亨和曹吉祥,只有曹吉祥一人可以向皇上辩驳,石亨带兵出征在外,他想弹劾可惜也回不到京城之中。

张鹏接受完徐有贞的命令之后,回去把整个事情盘算了一遍,他觉得如今受到皇上宠爱的还是徐有贞。毕竟徐有贞始终是内阁大臣,手中有权力,而且能够为朝廷做一些事情。石亨只不过是一介武将,曹吉祥更只不过是一个宦官而已,两个人跟徐有贞比起来都是大大不如,所以投靠徐有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上次有人弹劾石亨和曹吉祥,都得到了皇帝的嘉奖,那人也是徐有贞的人。

在张鹏心中徐有贞就是战无不胜的人,因此他立刻听从徐有贞的吩咐,写了一道奏章,向皇上弹劾石亨、曹吉祥。

让徐有贞没有料到的是,李贤在徐有贞上书前几天已经把这件事飞鸽传书告诉了石亨。

石亨接到消息之后,知道徐有贞要派人向皇上上书弹劾自己,他哪里还在边关坐得住。立刻日夜间乘骑着开马赶回宫中,准备向皇上辩白,顺便反击徐有贞。

石亨回来之后,立刻跑到曹吉祥处,去跟曹吉祥商议。

石亨见到曹吉祥,开口便说道:“曹公公,有一件事儿您可知道吗?”

曹吉祥知道石亨本来是在边关打仗,忽然在自己家中见到他,倒是觉得很奇怪,便问道:“石大人,你不是带兵在边关打仗吗?为何忽然回到了京城?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石亨拍着胸脯,道:“可不是大事,实在是大事不好了,不知道曹老弟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徐有贞派人弹劾我们,我们被皇上重重处罚的那次?如今徐有贞打算故技重施,再次弹劾我们。幸亏李贤人好,告诉了我,我就赶紧回到宫中,来与曹公公商议。希望我们可以商议出一个对策来,不要让徐有贞占尽先机。”

曹吉祥听石亨说完,脸上一点气都没有,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石亨不知道为什么曹吉祥面对徐有贞的弹劾是如此的泰然自若,还哈哈大笑,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他便凑上前去,问道:“曹公公,你为何还如此坦然,是不是早有对策?快跟小弟说来听听,小弟已经等不及了,为了这件事我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真是身心俱疲啊。”

曹吉祥听石亨这么一说,知道石亨十分担心被徐有贞弹劾,他忙说道:“石大人坐下喝杯茶,且容咱家跟你慢慢道来。”

于是曹吉祥便把如何在宫中认识了孙祥用,兄弟两人相认,孙祥用又如何帮助自己打击徐有贞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曹吉祥拍着桌子,笑道:“咱家现在就怕的不是徐有贞有动静,怕的就是徐有贞他什么都不做。如果徐有贞什么都不做,一点把柄都被我们抓不到,如今徐有贞想弹劾我们,相信皇上不但不会相信他,反而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出手对付他。”

“哦?按照曹公公的意思,是说皇上早已经对徐有贞忍无可忍,早已经想下手对付徐有贞,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石亨问道。

曹吉祥眨着两只小眼睛,狡黠的笑了笑,说道:“可不是这样嘛。皇上是心慈手软,一直没有对付徐有贞,没想到徐有贞这个老狐狸,现在却这么沉不住气,也活该他注定阴沟里翻船。他弹劾我们的诏书一上去,我们马上就向皇上哭诉,到时候我二弟再在皇上面前说一些我们的好话,说徐有贞的坏话,我相信皇上一定会重重的处罚徐有贞。”

“可是有一样,不知道曹公公你可知道?”石亨不像曹吉祥那么谈定,仍旧有些忧心的问道。

“哦,什么?石大人尽管说来听听。”

“就是这次徐有贞派出来弹劾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曹公公您的远方外甥张鹏。”

“张鹏?”曹吉祥努力的想起这个人,想把这个人从脑海中记出来,他想了好久,想了好久,终于记起这个张鹏是谁了。

张鹏虽然和曹吉祥有亲戚,算得上是曹吉祥的外甥,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却是非常之远。

曹吉祥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是张鹏、王鹏、孙鹏、赵鹏有什么区别,都是徐有贞的人。这个张鹏的确是跟咱家有点关系,但是已经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了。他向皇上弹劾我们,我们正好可以向皇上禀告,说是徐有贞有心把张鹏笼络到内阁。然后想借张鹏的手来打击我们,所谓举贤不避亲,惩恶也不会避忌自己的亲人。咱家倒打一耙,反咬张鹏和徐有贞一口,看徐有贞他到时如何收场。”

一百四十九,忌专权

石亨见到曹吉祥真的已经是成竹在胸,他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来。

“哎!”他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我早知道曹公公已经有所打算,我就不用千里迢迢的跑回来了。”

曹吉祥说道:“皇上一向很器重石大人,石大人如今赶回来,同咱家一起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一起向皇上哭诉,相信作用一定更大,徐有贞这次逃无可逃了。”

石亨也连连点头,两人相视大笑。

曹吉祥又从旁说道:“李贤这个人倒还是不错,挺讲义气的,知道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你。”

“的确,李贤虽然是身在曹营,却是心在汉,他被迫跟着徐有贞,其实心还是向着我们的。不管徐有贞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上次我的儿子,也是李贤大人救出来的,所以我对他一直很尊重。”

曹吉祥何尝不是,曹吉祥也曾经屡次三番受到过李贤的恩惠,心中对李贤也很是佩服,他说道:“李贤这个人倒是难得好,咱家觉得投缘的人并不多,而李贤就是其中一个。”

石亨继而说道:“上次我委派李贤去做上书,他却不肯接任,可见这个人也是不好名利富贵的,只重朋友,这样的人值得交。只怕这次我们反咬徐有贞一口后,会连累到李贤大人,你说如何是好?”

曹公公听完石亨这么说,道:“这倒是也没有什么,李贤既然肯通知石大人从边关回来,又肯为我们的事尽心尽力,我们如何不投桃报李。放心吧,我二弟是皇上身边最受到重用的孙祥用,我相信只要请他在皇上面前为李贤上几句好话,皇上一定不会怎么处罚李贤的。”

“好,这个办法好。没有想到几天不见,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孙祥用竟然成了曹公公您的二弟,曹公公您真有办法。”石亨边说着边向曹吉祥竖起了大拇指。

曹吉祥颇有些感慨的说:“我们两个人失散多年,如今才可以相聚,也算是美事一桩,而且我二弟又帮得上我的忙。”

石亨便乘机称赞了孙祥用一番。

曹吉祥对石亨说道:“事到如今,告状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改变不了。面对如此变故,我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石亨问道:“曹公公可有什么妙计?”

曹吉祥奸笑一声,说道:“妙计倒是有一条,你且附耳过来,让我告诉您。但只您明天进宫之后,跟我干一件事,保管你我明日太平无事。”

石亨见曹吉祥说的镇定,又煞有其事,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忙附耳过去。

于是,曹吉祥便对着石亨如此如此说了一般。

石亨听完之后,立刻竖起大拇指,连连说:“果然是好办法。”

第二日,朝堂之上,张鹏果然向朱祁镇递了奏章。奏章之上的内容朱祁镇并没有在朝堂之上公布,但是曹吉祥和石亨早已经心里有数。

太监孙祥用在一旁喊道:“诸位大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朱祁镇见大臣们再也没有事情要启奏,于是便退朝回宫。

朱祁镇刚刚退朝回到乾清宫中,就听到孙祥用进来说道:“启禀皇上,曹吉祥和石亨在外面求见。”

“哦?”朱祁镇“哦”了一声,说道:“曹吉祥前来求见倒是可以预料,为何石亨会突然出现?他不是在边关打仗吗?”

孙祥用在一旁低声说道:“皇上,朝堂的事老奴一向不太清楚。只不过既然石亨如此匆忙的赶回来,想必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皇上不妨见见他们吧。”

朱祁镇本来是不打算见石亨和曹吉祥的。因为他刚刚看到张鹏的奏折,正对两人有气。

听孙祥用这么说,便说道:“也罢,石亨常年征战在外,也算是劳苦功高。既然孙公公都这么说了,就把他二人传进来吧。”

孙祥用应道:“是。”便去把曹吉祥和石亨叫进来。

孙祥用边走边对曹吉祥说道:“你们进去之后说话要多注意皇上的语气,皇上现在正为你们两个的事情生气呢。”

“可是已经接到了张鹏的奏章?”曹吉祥问孙祥用道。

孙祥用见已经快要走入乾清宫中,便不敢再多说,只是用眼睛示意,告诉曹吉祥和石亨:“皇上的确已经收到张鹏的奏章”。

曹吉祥和石亨昨天已经商议过,心中有了应对计策,是以两个人并没有那么紧张。

他们见到皇上朱祁镇,跪下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洪福齐天。”

朱祁镇见到二人,没声好气,也没有让二人起来。

还没等朱祁镇缓过神来,曹吉祥便向石亨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便依照之前商议好的计策,趴到地上痛哭不止。

“皇上,我们两人是来向您请罪的。”曹吉祥率先开口道。

“是啊,皇上。石亨不远千里回到宫中,就是希望能亲自来到皇上面前负荆请罪。皇上,您还是治我们两个的罪责吧。”

的确,朱祁镇收到张鹏奏折之后,很为他们两个人的所作所为生气,没想到这两个人贪污受贿、贪赃枉法,做出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可是让朱祁镇始料未及的是,这两个人进宫,竟然是为痛哭请罪,实在让他难以预料。

眼见眼前这二位痛哭流涕,朱祁镇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追问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吉祥和石亨只是说自己有罪,只是痛哭流涕,其余的话什么都不多说。

朱祁镇反而有些恼怒起来,拍案道:“你们两个来求见朕,就是想要告诉朕你们两个有罪吗?既然你们两个有罪,朕就把你们交给大理寺处治,你们也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皇上啊!”曹吉祥十分悲痛的说:“我们两个并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心悔改。“

“老奴知道老奴做了很多让皇上觉得蒙羞的事情,老奴心中也是后悔万分。可是有些事,还请皇上不要为人蒙蔽。很多事情并不是我和石亨石大人做的。我常年在内宫之中打理内宫的事务,石大人又常年奔波在外,哪里顾得上做那么多事情。”

朱祁镇听曹吉祥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豁然开朗,曹吉祥说得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曹吉祥常年奔波在内宫之中,而石亨又常年带着兵在外面打仗。张鹏奏折之中弹劾两人的事情,就算是确有其事,可能也只有一小半是两个人做的。

至于其他的,也许是他们的下人打着他们的名号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罢了。所谓树大招风,便是如此。

想到这里,朱祁镇的语气不禁缓和了很多。他把张鹏的奏章扔下去,扔到二人面前,道:“你们两个看看朝臣弹劾你们的奏章吧。有些事便不是你们两个亲自做的,也是你们对下人管束不严,纵容他们胡作非为,以至于闹出了这么多事情来。你们还记得太祖年间的胡惟庸和蓝玉吗?”

曹吉祥和石亨听到朱祁镇这么说,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胡惟庸和蓝玉当时也是在朝中弄权,又纵容下人胡作非为、毫无王法,蓝玉案哄动一时,到最后胡惟庸和蓝玉都没能得到好下场。

皇上忽然提到太祖年间的胡惟庸和蓝玉两个人,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吗?

曹吉祥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他抬起头来问道:“皇上,胡惟庸和蓝玉的所作所为,老奴熟读史书,完全知道。老奴绝对不敢做他们所做的那般目无王法的事情,老奴对下属管束不严,回去之后一定严加惩办,请皇上恕罪。”

石亨也在一旁说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石亨只是全心全意为国家效劳,为皇上分忧,别的事情便是想也不敢去想半分,更不会做出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来。”

朱祁镇见两个人表了忠心,对两人的气不由得消除一些。他对两人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回去好好反省,还要对你们的下人和下属好好管束、约束,不要让他们再做出这种为人诟病、招人话柄的事情来了。”

“是。”曹吉祥表现的十分悲痛。他看了奏章之后,对朱祁镇说道:“皇上,您可知道这张鹏与老奴的关系吗?”

朱祁镇微微有些惊讶,问道:“这张鹏和你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对,皇上,这御史张鹏是老奴的远房亲戚。他之所以参奏老奴和石亨石大人完全是受人指使,想置我们两人于死地。我们两个也是没有办法,才来皇上面前痛苦,只好请皇上为我作主。”

“如今区区一个御史,都敢在皇上面前弹劾我们两人,捏造很多无中生有的事实。这么一来,朝廷中的人,谁还会把我们两个放在眼中。”石亨表现的义愤填膺。

朱祁镇听了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毕竟是大臣之间的矛盾,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表现的很平淡。何况大臣们之间有矛盾,对皇上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谓权力制衡,要让大臣们之间相互牵制,皇上才能最终受益,这一向是朱祁镇的驭下之术。

然而石亨接着说了一句话,却仿佛一声晴天霹雷在朱祁镇的头顶炸响。

石亨的这句话是这么说的,他说:“皇上一个御史怎么敢这么做呀?现在是内阁专权容不下我们呀!”

石亨的话顿时触动了朱祁镇的心思。

朱祁镇本来就对徐有贞有所不满,先是徐有贞私自把他和徐有贞两人的对话泄露给外人知道,弄得朝野之中人尽皆知,连曹吉祥都知道了,还来向他说。

紧接着,徐有贞更是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不但欺压小民,抢夺人家的地,修建自己的祖坟。更要命的是那块地本来是皇帝用来打算修建景王庙的,他连皇帝的地都还抢,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这也难怪朱祁镇心中对他心中对他深恶痛绝,如今一个专权更是触动了朱祁镇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专权”。

朱祁镇是一个十分宽厚的好皇帝,也是一个对下属十分纵容的皇帝。

可是石亨的话,无疑是击中了朱祁镇的死穴,对于皇帝来说大臣胆敢在他面前专权,别说那个人是他宠爱的大臣,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得商量。

就在朱祁镇仍旧犹豫不决的时候,石亨已经在一旁添油加醋,石亨说道:“皇上,您可知道这张鹏张御史原本是曹大人的远房外甥,徐有贞徐大人为了让张鹏弹劾我和曹公公两人,他特意把张鹏从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升成了御史,还让他入主了内阁。这样的内阁首辅不是专权又是什么?”

石亨接二连三说专权这两个字,终于让朱祁镇下定了决心。

他决定这次无论如何要实实在在的给徐有贞一点颜色看看,毕竟他朱祁镇才是大明王朝的统治者,他朱祁镇才是大明王朝独一无二的皇帝。

以前就是他的弟弟朱祁钰当了皇帝,抢了他的皇位,朱祁钰最后的结局都是气死。连亲生的兄弟都不可以宽容,在皇位面前区区一个大臣又算得了什么。

朱祁镇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处治徐有贞,是因为他一直感念他的旧情。现在曹吉祥和石亨两人都这么说他专权,更何况朝中的大臣和天下人呢,说不定天下人早就议论纷纷,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了。

朱祁镇决定动手,他要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给所有的人看,他朱祁镇是个有威严、有威信的好皇帝。

第二天一大早,朝堂之上,朝臣们之间吵嚷的十分激烈。

首先说话的是徐有贞,此时的徐有贞仍旧不知死活,他有些趾高气扬的对朱祁镇说道:“皇上,听说昨天张鹏御史弹劾曹吉祥曹公公和石亨石大人,曹吉祥和石亨做了很多大逆不道的事,难道皇上不打算处罚他们吗?”

朱祁镇听到徐有贞话里多多少少有威胁的意思,心中对徐有贞的痛恨更加深了几分,以前对他感念的旧情也减少了几分。

尽管如此,他仍是不痛不痒的说道:“张鹏参奏曹公公和石将军的事,还没有彻查清楚,一切还是等彻查清楚再说吧。”

此时徐有贞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一心只想除死曹吉祥和石亨,打倒这两个他的敌人,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他往前走了一步,说道:“皇上,您不可以这么做,您怎么能纵容曹吉祥和石亨呢?这两个人纵容下属无恶不作、无所不为,天下人对他们的恶行都已经深恶痛绝。倘若皇上今天不惩治他们,莫说是对群臣,便是对天下人都没有一个交代,难道皇上愿意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昏君吗?”

徐有贞“昏君”两个字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历朝历代的君主最忌讳被人称为“昏君”,而徐有贞竟然敢当着朱祁镇的面顶撞他,说他是昏君,让他心中如何不惊栗。

徐有贞感觉到后悔,连忙低声下气说道:“启禀皇上,老臣刚才一时激动,也是只想为国肃清奸佞,出言无状,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里。”

朱祁镇心中暗道:徐有贞啊,徐有贞啊,朕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机会,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留情面。你以为这朝廷是你家的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到这里,朱祁镇恶狠狠的瞪了徐有贞一眼,怒道:“徐大人,什么也不必说了。来人,把御史张鹏和之前曾经上书的杨煊给朕关押起来。”

“什么?关押张鹏和杨煊?皇上上次杨煊上书之后,您不是嘉奖了他吗,如今又把他给关押起来,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皇上出尔反尔。”

朱祁镇的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他面对徐有贞的抢白表现的十分不冷静

他恨恨的对徐有贞说道:“徐大人,难道朕要关押两个人也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你以为你是内阁首辅就可以专权、就可以肆无忌惮吗?朕把张鹏和杨煊抓起来,只是想调查到底是谁指使他们做出抨击大臣的恶行。万一被朕查出真的是有人指使,到时候不但他们二人,就是背后指使的人一定也会受到重重的责罚。”

说完,朱祁镇冷冷的扫视了噤若寒蝉大臣们一眼,道:“退朝。”说完便径自走回内宫去了。

孙祥用赶忙跟了上去。

徐有贞此时简直是心焚如火,他没有想到这次的上书明明是策划的很成功的,为什么忽然出了变故呢?上次他也曾上书,皇上不但处治了曹吉祥和石亨,还对杨煊大加赞赏,为什么这次一切会变成这样?

此时此刻他简直是心乱如麻,他知道倘若皇上真的彻查这件事,查出张鹏和杨煊背后的指使人是自己,到时候皇上一定饶不过自己。想到这里,他决定去求孙祥用帮忙。

徐有贞很快就找到了孙祥用,孙祥用悄悄的出来见他。

徐有贞一见到孙祥用,就又跪又拜,连声道:“孙公公,这次求求您,无论如何也要帮一下我。”

孙祥用目睹了朝廷上事情的经过,他看了徐有贞一眼,深深的说:“徐大人是因为今天早上发生在朝堂之上的事,而来问咱家的吗?”

一百五十,演旧梦

“可不是嘛,之前老夫曾经询问过孙公公。孙公公说皇上此时对曹吉祥和石亨都心有怨怼,我才指使人上书参奏他们,却没有想到皇上这次非但没有处治他们,还把张鹏和杨煊给抓起来了。矛头直指向我,这可如何是好?”

孙祥用假装沉思,他走来走去,走了半日,才对徐有贞叹道:“徐大人,咱家不是不帮你,实在是已经尽力了。所谓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皇上想的事情经常是一时晴一时雨,昨天想的与今天想的已经不一样。至于皇上为何会忽然变成这种态度,老奴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点老奴知道,昨天曹大人和石大人曾经入宫见过皇上,可能皇上今天转变态度与他们两个人有关系吧。”

徐有贞一听,往后连接退了三大步。

孙祥用又对徐有贞说道:“徐大人,还有一件事咱家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咱家不当讲就对不起您送给咱家的那些礼物。”

徐有贞只听到孙祥用说曹吉祥和石亨在他之前已经见过皇上,已经如同遭遇晴天霹雷,被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如今又听到孙祥用说竟然还有旁的事情,忙颤抖着问道:“到底还有什么事?孙公公您赶紧告诉我。”

于是,孙祥用便添油加醋把事情很委婉的告诉了徐有贞一遍。他说道:“徐大人,听说您的祖坟是在京城西南二十里外的那块地,那块地原本是王员外的,是您后来向王员外买下来做祖坟的,对吗?”

徐有贞有些茫然的说道:“正是,那块地正是有算命先生说那块地的风水好。如果是做祖坟,可以有利于后世,所以老夫特意把那块地买下来用作祖坟,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

孙祥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徐大人啊,徐大人啊,这原本没有什么关系,错就错在这块地是皇上本来打算留下来用作景王庙的。如今却被你做了祖坟用,您想皇帝的心中难道不怪你吗?我想皇帝突然转变态度,未尝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徐有贞哪里知道景王庙的事情,原本就是孙祥用和曹吉祥他们一起策划来陷害徐有贞的。

他听孙祥用这么一说,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他没有想到一连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简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早知道皇上因为这件事正恼恨他,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煽动张鹏上书弹劾曹吉祥和石亨呀!

如今曹吉祥和石亨已经占尽先机,在皇上面前说了他的坏话。无论他再去说什么,皇上恐怕也不会再信他了。

徐有贞恨不得给孙祥用跪下来,向孙祥用求情,他哭丧着脸道:“孙公公,这次无论如何您都要帮老夫呀,只要您能够帮老夫度过这次大劫,老夫一定倾尽所有家财来感谢你。”

孙祥用听徐有贞这么说,知道他内心已经害怕到极点,便转过来安慰他说:“徐大人,您倒也不必这么绝望。事到如今,皇上虽然把张鹏和杨煊给关起来了,而石亨和曹吉祥都在朝廷之上说这件事和你领导的内阁有关,但是皇上并没有把你给扣留,可见皇上心中对您还是有一丝情分的。如今你要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要做,回去慢慢等消息吧。咱家但凡有机会,就一定在皇上面前为您说好话。”

徐有贞深思再三,觉得此时此刻与其去进宫求见皇上,倒是不如回去好好的想想这件事。既然孙祥用肯为自己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到是美事一桩。孙祥用说的话定然是比自己说的话管用,他说一句好过自己此时此刻说十句。

想到这里,他便连声对孙祥用道谢,然后走出宫去。

徐有贞回到府中之后愁眉不展,日日夜夜都在沉思张鹏和杨煊这件事,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石亨和曹吉祥正在把酒言欢。

“曹公公,您果然是好计策。您的计策这么轻易就让徐有贞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让皇上怀疑徐有贞,在下真是不得不佩服您的智慧呀!”

曹吉祥“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他说道:“这倒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皇上如今已经如此生气,还是没有把徐有贞给关押,只是把张鹏和杨煊给关了起来,说是留待以后审查。可见皇上心中极为信任徐有贞的,徐有贞只要一天不死,他的势力可能会死灰复燃,到时候对我们极为不利。”

两个人便商量着如何办才好,商量了半日,曹吉祥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和徐有贞的关系已经是水火不容。既然这样,我们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坏人做到底如何?”

石亨抱拳说道:“曹公公,您一向足智多谋,出谋划策这种事自然是您来做,您只要告诉我石某人应该怎么做?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好了。”

“好,我们目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向皇上哭诉,让皇上下定决心把徐有贞给关起来。”

石亨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如果事情牵扯到徐有贞,那么就势必会牵扯到李贤。李贤这个人倒是不错,他通知我从边关回来应对徐有贞这件事。我还因为徐有贞的事情牵连到他,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曹吉祥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狰狞,他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事到如今能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即使李贤被关押起来,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再把他救出来,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整死徐有贞。”

“对,还是曹公公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石亨深表赞同。

于是,两人商议定后,决定去皇上面前继续哭诉。

第二日一大早,石亨和曹吉祥就进宫去求见皇上。

之前曹吉祥已经得知孙祥用使计把徐有贞困在府中的事情,徐有贞知道皇上把张鹏和杨煊关押之后,原本还想着进宫去求见皇上,向皇上求情的,却被孙祥用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回去。

孙祥用之所以不想让徐有贞见到皇上,是因为他很了解皇上的性格,皇上是个非常顾念旧情的人,只要让徐有贞见到他哭诉几次,说不定他就心软会放过徐有贞。

既然曹吉祥已经决定要铲除徐有贞,无论如何这种错误是不能犯的,所以孙祥用才把徐有贞打发回去。

而徐有贞哪里知道,他还以为孙祥用是帮他的呢,他心里感激孙祥用还来不及呢,还正在做梦,梦到孙祥用帮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呢。

正是孙祥用的这个计策,让石亨和曹吉祥可以顺利的在皇帝面前摸黑徐有贞。

曹吉祥和石亨进宫之后,见到皇上继续哭诉,他们又揭露了徐有贞做的很多不为人知的丑事。其中有一些的确是真的,也有一些是曹吉祥和石亨为徐有贞安上的罪名。

此时此刻,皇上哪里分得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的心中十分惊讶,也十分愤怒,他没有想到徐有贞瞒着他做了这么多事情。

在石亨和曹吉祥两人对徐有贞的不断攻击之下,终于让朱祁镇下定决心,他一纸圣旨下令把徐有贞关进监狱。而同徐有贞一起被关进的监狱还有另一个人,就是李贤。

因为李贤之前与徐有贞一直交往过密,朝廷中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据说让张鹏弹劾石亨和曹吉祥的人也是李贤,李贤参与了整个事件的策划,要是不关押他倒是显得说不过去。

徐有贞正在家中等着孙祥用给他带来的好消息,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纸圣旨,圣旨上说他:视宠生娇,目中无人,专横专权,嚣张跋扈,纵容下人,无恶不做,胡作非为,坏事做尽,总之所有能安的罪名都给他安上了。

于是,徐有贞就被关进了天牢之中,他被关的地方恰好是当初于谦呆过的地方诏狱。

徐有贞被关入牢房后,他整个人变得稀里糊涂,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他受尽了折磨。前尘旧事恍然如梦,他用尽心思、用尽心力铲除了于谦,却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得意了四个月而已,就变成了囚犯,重新来到了于谦呆过的地方,一切仿佛旧梦重演。

他现在最后悔的地方,就是当初和曹吉祥、石亨结交,明明知道这两个人是靠不过的。他们又只知道贪赃枉法、胸无大志,与这种人为伍,难免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诏狱之中,他夜夜都做恶梦,梦到于谦前来向他索债。梦到以前自己做过的很多陷害于谦的事情,让他觉得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希望。

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孙祥用,他以为孙祥用能够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一天一天过去了,却仍旧是没有消息传来。

等到过去十多天之后,他慢慢的绝望了。等待的他将会是什么?是被斩首?是被流放?被发配还是被充军?

对于徐有贞的处罚,皇上很是经过了一番慎重的考虑。之前朱祁镇一直用徐有贞来制衡曹吉祥和石亨,如今徐有贞被曹吉祥和石亨扳倒之后,朱祁镇细思整件事情,总是觉得一切好像陷入别人的阴谋一样。

他知道倘若徐有贞身死,以后宫中就再也没有人足够有力量和曹吉祥、石亨制衡了,到时候专权的可能就是石亨和曹吉祥。

石亨和曹吉祥每天都来向朱祁镇哭诉,求朱祁镇把徐有贞处死。并说不处死徐有贞,实在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被徐有贞陷害过的人。

朱祁镇见他们越这么说,心中越是反感。

朱祁镇本身就是一个宽厚的人,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赶尽杀绝。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定,徐有贞被降为广东参政,而李贤则被降为福建参政。

这两个地方都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这也算是发配了。

等到结果下来之后,徐有贞恍如是重生一般。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遭遇到杀头、抄家的厄运,却没有想到到最后被降了官职。

如今徐有贞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李贤,李贤是为了帮他出谋划策才被关起来,被降为福建参政的。在临行之前,徐有贞特意去找到了李贤。

“李贤弟,对不起。你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害你的,我实在没有脸面来见你。”

李贤看徐有贞满怀歉意,他心明如镜,笑笑道:“不要这么说徐大人,如今我们要各自上路,离开京城,我们要好好保重才是。”

李贤反应一点都不沮丧,他同徐有贞泰然自若的交谈着。

徐有贞心道:李贤的这份气魄果然是自己比不了的,自己在牢狱之中的时候每天都度日如年,夜夜恶梦缠绕,而李贤却像是没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现在发配的结果出来了,自己虽然侥幸能活下性命,却总觉得心里落差极大。而李贤他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

徐有贞不知道李贤是故意装出来的淡定,还是他真的很淡定。

不过无论如何,他心中都十分感激李贤。

他觉得李贤若真是真的淡定,就是他这个人淡薄名利,根本不在乎什么仕途。他帮助自己完全是出于真心。

如是他表现出来的淡定,就说明他怕自己担心他,所以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所做一切都是为自己。

李贤当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跟李贤道别之后,徐有贞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就要在偏远的广东作为一个小小的广东参政度过。虽然落魄,总算是捡回一条性命,他却不曾想到有些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在明处曹吉祥和石亨一直对皇上对徐有贞的判决不满,在暗处又有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简怀箴也对徐有贞虎视眈眈。长期以来她一直为徐有贞等人害死了于谦,令大明王朝失去一个股肱之臣而耿耿于怀。

于谦死时,她的好姐妹白清清也为于谦殉葬,离她而去,这件事一直是简怀箴心口上的最痛。

果然石亨和曹吉祥听到消息后,就立刻进宫面见皇上。

朱祁镇听说石亨和曹吉祥觐见,已经料到是跟徐有贞一事有关,便不肯相见。

石亨和曹吉祥倒是有耐心,两个人在宫外跪了半天,非要见到朱祁镇不可。

孙祥用走进乾清宫中,为皇上端茶送水,看到朱祁镇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便开口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情解决不了,不妨说给老奴听听。老奴虽然不懂朝政,更不懂得为皇上分忧解难,老奴却可以作为一个最忠诚的倾听者。”

朱祁镇从来不怀疑孙祥用,对孙祥用信任有加,他叹口气说道:“其实朕是在为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一事烦恼。”

孙祥用指了指外都,别有外心的说道:“皇上,您是指跪在外面的曹公公和石将军吗?”

朱祁镇摸着手中的九龙杯,点头说道:“可不是嘛,他们二人已经在宫外跪了半日,想求见朕,他们所求无非是让朕重判徐有贞罢了。”

孙祥用闻言,便在一旁连连叹气。

朱祁镇见状,便开口问道:“孙公公,你为何在一旁叹息不已?”

孙祥用恭恭敬敬的说道“启禀皇上,老奴也是在感慨罢了。”

“哦?为何感慨?你且说来听听。”

孙祥用往前走了两步,凑近朱祁镇身边,说道:“其实老奴在市井之中,听说过很多不利于徐有贞徐大人的流言,想必皇上也早已知道。皇上还能对徐大人如此从轻处罚,实在是皇上宅心仁厚。”

朱祁镇听罢孙祥用的话,他犹豫了片刻,转而问道:“孙公公,您也以为是朕判的太轻了吗?”

孙祥用闻言脸色惊变,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老奴多言。”

朱祁镇见孙祥用惊吓成那般模样,忙说道:“孙公公,请起来,难道朕还不了解你吗,朕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询问你的意见罢了。”

孙祥用闻言,站起身来退到一边,惊声无言。

朱祁镇恐怕是受了惊吓,便开口说道:“孙公公,您与朕向来是坦诚相待,不必诸多恐惑。”

“是。”孙祥用见朱祁镇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他面有难色的说道:“其实老奴也觉得皇上对徐大人的处罚太轻了,市井流言,徐大人做了很多对不起苍生百姓之事。老奴听在心中,也觉得愤怒罢了。”

朱祁镇听孙祥用都这么说,便不由得扪心自问:难道我是真的对徐有贞处罚太过轻了吗?

想到这里,他便对孙祥用摆摆手,说道:“孙公公,你出去把曹吉祥和石亨传进来。”

孙祥用应声而去。

过了不久,石亨和曹吉祥就被带了进来。

石亨、曹吉祥见到朱祁镇,忙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有些不耐烦的,道:“起来吧,两位大人有什么事来见朕?快快说来吧。”

石亨脸色青白,对着朱祁镇哭诉,道:“皇上,臣今日特来求见皇上,是希望皇上可以严惩徐有贞。徐有贞内阁专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不仅是陷害臣和曹公公,对皇上的声誉也有很坏的影响。倘若朝廷中的大臣人人上行下效,都学徐大人一般专权,那皇上的朝廷岂不是乱套了嘛。”

“大胆。石亨,难道你是说朕昏庸吗?”朱祁镇怒道。

一百五十一,二入狱

石亨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伏在地上长跪不起。“皇上,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把徐有贞所做的坏事说出来。”

曹吉祥也在一旁,还没有说话便已先泪如泉涌。

“皇上,老臣为皇上办事忠心耿耿,但是徐有贞徐大人为了一己之私,便可以找很多人来打击老臣,老臣实在是心寒哪!”

朱祁镇听他们两人这么一说,顿时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他想想徐有贞的所作所为,的确是罪不容诛。

朱祁镇想到这里,眉头打结,对曹吉祥和石亨摇了摇手,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这件事朕自有分寸。”

曹吉祥和石亨对看一眼,见朱祁镇似乎是不为他们所言而动,便要继续进言。在旁边的孙祥用对着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站起来,向朱祁镇道别而去。

两人走出乾清宫之后,孙祥用随后也跟了出来。

石亨有一些奇怪的问孙祥用:“孙公公,方才我们两人要继续劝皇上对付徐有贞,你为何阻止我们说下去?”

孙祥用指了指乾清宫内堂,对石亨和曹吉祥说道:“所谓察言观色、观色察言,难道你们方才没有看到皇上心中已经有所不满了吗?如今徐有贞已经是落水狗,你们再对他进行打压,皇上会认为你们是朝臣互相倾轧,所以你们说话要点到为止才好。”

曹吉祥忙说道:“二弟所言有理,只是如今不能把徐有贞的势力连根拔起,我们始终不能放心。”

孙祥用见状,呵呵笑了起来,他说道:“大哥,你倒是不用担心,难道你忘记皇上身边还有我了吗?放心吧,只要平日我在皇上身边稍加提点,一定对此事有所注意。”

两人听孙祥用这么说,一颗心顿时放下来,便向孙祥用告辞。

孙祥用等两人走了之后,重新回到乾清宫中。他刚刚回去,便听到外面有太监传道:“皇长公主驾到。”

朱祁镇正为石亨和曹吉祥参奏徐有贞的事烦闷不已,忽然听说简怀箴来了,倒是吃了一惊。因为平日里简怀箴极少踏足乾清宫等地,他对孙祥用说道:“快把皇长公主请进来,朕正有事烦闷心间不得抒发。”

“是。”孙祥用急步走出去,把简怀箴请了进来。

简怀箴走进乾清宫中,见过朱祁镇,落座。

“皇长公主,您可真是及时雨,朕正想找您商量一些事,您却就来了。”

简怀箴的笑容深不可测,她神色平和,缓缓问道:“皇上,您找我可是商议徐有贞的事吗?”

朱祁镇有些惊讶,问道:“皇长公主对这件事也已经有所耳闻,也在关注这件事吗?”

简怀箴笑的淡然。

“如今朝廷之下谁人不知道徐有贞这件事,谁又不关注这件事。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本宫也很是好奇。皇上说有些事反问不已,可是为这件事吗?”

朱祁镇见简怀箴单刀直入,他也不加以修饰,便叹了一口气,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朕正是为这件事烦闷,皇长公主以为朕把徐有贞降为广东参政这一判决如何?”

“太轻。”

“太轻”两个字从简怀箴口中吐出十分迅疾,可见是简怀箴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

“哦?”朱祁镇不曾想到简怀箴竟说出这番话来,眼中露出狐疑之色,似乎在细想简怀箴与徐有贞之间是否有什么细怨。

简怀箴何等的聪明过人,她看了朱祁镇一眼,便已明白他的心思。

简怀箴“呵呵”笑了起来,笑容之中颇有调侃之意。

“皇上,您不会以为本宫同徐有贞之间有什么冤仇吧?”

朱祁镇颇有几分尴尬,他笑着打了个哈哈,说道:“皇长公主多虑,朕怎么会如此去想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向来恩怨分明,为人最是公道。在朕小时候,父皇曾经多次称赞皇长公主英明神武,朕还记得清清楚楚。”

简怀箴笑而不语。

朱祁镇沉思片刻,抬头问道:“皇长公主,您为何说徐有贞被降为广东参政判决还轻?”

简怀箴语重心长,谆谆说道:“皇上,您之所以对徐有贞宠幸有加那是为何?”

朱祁镇见简怀箴明知故问,面上一时变了颜色,“夺门之变”是他此生之中做得最不光彩的事情。每当别人提起,他就会觉得很不自在,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四个月以来夜夜做梦,都梦到景帝的鬼魂相扰了。

简怀箴见朱祁镇变色不答,便替他说道:“皇上,您之所以器重徐有贞,无非是徐有贞、曹吉祥和石亨三人帮皇上您策动‘夺门之变’,让皇上登上皇位。本宫所言是不是真话?”

朱祁镇神情颇为寥落,他有些没声好气的回答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

简怀箴继续慢慢说道:“可是皇上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当时景王朱祁钰他已经病入膏肓,倘若没有‘夺门之变’,这皇位又能落到谁人手里?”

“皇长公主的意思是——?”

简怀箴笑的从容不迫,她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字字都如珠玑。

“皇上,难道您没有细想过吗?倘若没有‘夺门之变’,您仍旧是这大明之朝的皇上,而且不必附上‘夺门复辟’的恶名。”

简怀箴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朱祁镇的心坎之上,他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顿时冲刺了他的心胸。

“夺门复辟”乃是恶行,弑杀兄长不忠不孝不义,自己这一生英明神武便是因为“夺门复辟”一件事,便被背上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

他在心中叩问自己。

简怀箴继续说下去:“如果没有‘夺门复辟’,当时景王身子病重,他驾崩之后,膝下并没有子妇,只有一个朱见辰,却还不知是不是皇家的骨肉。何况见辰年幼,当时这天下若不是皇上您的,又是何人的?又何必去争,何必去夺?弄得兄弟反目,被天下人耻笑。”

简怀箴的话令得朱祁镇一阵胸闷气短,半日回不过神来。简怀箴说得字字珠玑,句句都是真知灼见。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只以为是徐有贞、曹吉祥和石亨等人通过“夺门复辟”帮自己登上的皇位,却完全没有意味到。倘若没有这“夺门复辟”,皇位也早是自己的。而且自己还不用背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恶名气,不是一举两得嘛。原来“夺门复辟”并不是帮了自己,而是害了自己,让自己在后世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恶毒一笔。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心头惶惶然,他郑重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还是您旁观者清,看得透彻。朕竟然被他们蒙蔽了,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简怀箴笑而不语,望着朱祁镇,过了好久,她才缓缓说道:“皇上,您也不必多虑。事到如今,既然想明白了就好。”

她又安抚朱祁镇说道:“所以我才说皇上您对徐有贞判得太轻,徐有贞在皇上登基以来这四个月中,做了很多恶事。可是他真正的功劳是什么?真正的功劳就是让皇上您背负了一个恶名罢了。这样的人若是不重重的惩罚他,又怎么能对得起皇上?怎么对得起满堂文武朝臣?怎么对得起天下百姓?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景帝?”

简怀箴的话像一支支的利刃,重重的刺在了朱祁镇的心头。

他拍案而起,怒道:“皇长公主,您说得对,若是不重重惩罚这徐有贞,朕都不能原谅自己。朕现在就派人,把这徐有贞给杀了。”

简怀箴走上前去,扶着朱祁镇在龙椅之上坐下来,她语气缓缓,声调带了安慰人的力量,她轻声说道:“皇上,那倒也不必。徐有贞虽然作恶多端,又连累了皇上,皇上却也不必杀他。始终在外人的眼中,徐有贞是帮助过皇上的臣子,若皇上就这么把他杀了,别人岂不是会对皇上有所误会。”

朱祁镇十分佩服的看着简怀箴,觉得还是简怀箴想的周全,便开口问道:“皇长公主依您之见,朕应该如何处置这徐有贞?又杀不得、放不得,难道对他就束手无策了吗?”

简怀箴莞尔一笑,轻声说道:“那倒不是,徐有贞此人一生醉心功名利禄,若是皇上把他充军于南,发配到边塞之地,让他扛长矛在边塞打仗,比杀死他对他的惩罚更大。”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说,顿时神清气朗,连声说道:“皇长公主的计策好,倘若把徐有贞发配到云南,不但可以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对满朝文武起一个震慑作用。也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朕并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朕对犯过过错的臣子可以做到宽宏大量。”

“皇上所言有理。”

“那朕现在就去做这件事。”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那倒也不急,皇上可以把这件事交给石亨石大人去做。”

“为什么要交给石亨去做?”朱祁镇有些茫然的问道。

简怀箴神色清明,缓缓说道:“皇上也知道石亨、曹吉祥与徐有贞素有细怨,就让石亨来办理这件事。本宫相信石亨一定会先对徐有贞加以惩罚,如此一来也帮皇上出了一口恶气。恶人也不必皇上来做,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底顿时清澈起来,他觉得简怀箴简直太聪明了,连这样的计策也能想得出来,真是姜还是老的辣呀!

想到这里,他便立刻命孙祥用去石亨府传旨,命令石亨全权处理这件事。

徐有贞正准备去广东任参政,还没有启程,就听到家人匆匆跑来说:“大人,大人,不好了,石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捉拿您。”

“哦?”徐有贞并没有十分害怕,他心想:为什么石亨会突然带着一队人马来捉拿我,难道他想公报私仇?“哼!”皇上已经把我降为广东参政,这是皇上的旨意,石亨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动我一分一毫。

想到这里,他气定神闲的说道:“让他们来吧。”说完便在正堂中央坐了下来。

过了不一会儿,石亨便带着手下的人走的进来。

见到石亨,徐有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石亨怒道:“徐有贞,你以为你还是当日内阁之中的徐有贞吗?见了本官也不下跪?”

徐有贞没有办法,只好忍受着心头的耻辱跪下去,对石亨行了一个礼,石亨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徐有贞被其的火冒三丈,说道:“石将军,今日前来有何贵干?是不是来看老夫的笑话?皇上虽然把我降为广东参政,可是始终说明皇上心里还有我,并没有对老夫施以更严厉的惩罚。说不定哪一天,老夫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一定来找石大人再较量较量。”

石亨仰天大笑,神情十分猖狂,他说道:“您想的太多了吧,徐大人。你以为你可以安安稳稳的去广东做参政吗?我奉劝不要做白日梦了。”

“你是什么意思?是皇上的旨意把我降为广东参政,难道你敢对我不利,你要是对我不利就是违抗圣旨。”徐有贞愤愤的望着石亨,真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石亨情状十分得意,他说道:“我当然不敢违抗圣上的旨意,不过难道你不知道皇上又重新下了旨意吗?”

“啊?”徐有贞一连往后退了三大步,面上的神情痛苦不堪。

“你说什么?皇上又下了什么旨意?难道皇上想处死啊?”

石亨望着惊悸的徐有贞,心里觉得更加高兴,他哈哈笑了起来,说:“皇上要不要处死你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皇上命令我,现在立刻把你捉拿回诏狱。至于到时候皇上会怎么处置你,一切就要等皇上的旨意了。”

说完,他对手下人说道:“来人,把徐大人抓起来,重新带回诏狱。”

他手下的人蜂拥向前,把徐有贞抓了起来。

于是,徐有贞又重新回到了他熟悉的地方“锦衣卫诏狱”。二次被抓进诏狱的徐有贞苦不堪言,这是于谦曾经呆过的诏狱,没想到四个月后,他又两次来到这里。

看守徐有贞的锦衣卫一边把发霉的饭菜端到徐有贞面前,一边恶狠狠的恐吓他道。

徐有贞看着黄白相间的发霉饭菜,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第二次被关进诏狱中来,住的是最潮湿、阴森的牢房,身边动不动就会跑过蛇虫鼠蚁,他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苦。

徐有贞刚要端起饭菜往嘴里放,就有一个锦衣卫走上前来踹了他一脚,他手里的饭菜被洒到了地上,这已经是锦衣卫第无数次鞭打他了。

徐有贞经常动不动就挨饿,他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眼前的锦衣卫一眼,对他们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们不知道是皇上亲自把我关在这里的吗?倘若我有什么闪失,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皇上?哈哈哈。”锦衣卫们哈哈大笑起来,他反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徐有贞当然知道,看守诏狱的都是石亨的人。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其中一个锦衣卫得意洋洋的望着徐有贞问道。

徐有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谁让他得罪了曹吉祥和石亨这两个奸险小人,落得如此下场。

那个锦衣卫见徐有贞不说话,不怒反笑,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机会。

“你以为你仅仅是得罪了我们石大人和曹公公吗?那你就错了,你不要以为皇上会帮你,你得罪了皇上的皇姑奶奶、皇长公主。皇上和皇长公主更亲近,还是和你更亲近?你说皇上会帮着皇长公主,还是会帮着你?”

徐有贞听到锦衣卫这么说,不禁觉得愕然,他从来不曾得罪过皇长公主简怀箴,为何这锦衣卫会这么说。难道自己被二次关入诏狱之中和简怀箴也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可怜巴巴的望着那锦衣卫,问道:“你说我得罪过皇长公主,我哪里得罪过皇长公主?”

那锦衣卫得意洋洋的说道:“好吧,反正你也快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于谦于大人是怎么死的?”

徐有贞听锦衣卫这么问,他闷不做声。

锦衣卫继续说道:“难道你不知道皇长公主和于谦的关系吗?他们本是故友,皇长公主的结拜姐妹又同于谦两情相悦,你连这件事都没有查清楚,却敢害死于谦,你倒是胆子不小。”

徐有贞听锦衣卫这么一说,颓然落坐在地上。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玄机。

尽管如此,他却仍然不肯认输,他望着那锦衣卫笑道:“你说我曾得罪了皇长公主,因此才得罪今日这处罚。你们石大人如何没有参与过谋杀于谦的事情,难道你以为皇长公主能追究我,就不会追究石大人和曹公公了吗?”

那个锦衣卫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他高声对徐有贞说道:“皇长公主便是想追究我们大人能追究得了吗?我们大人一来没有犯错,二来如今瓦剌和大明交战,皇上还要仰仗我们石将军呢。”

一百五十二,指公主

说完几个锦衣卫又上前去,每人踢了徐有贞几脚,把徐有贞打的遍体鳞伤,这才满意而去。

徐有贞在诏狱之中,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本来还以为孙祥用可能会来救自己,或者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但是事实证明,他想的是错的,他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诏狱中呆了半个多月了。在这半个多月里,他受到的非人的待遇,已经被责打的奄奄一息。就在他几乎完全绝望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本来石亨和曹吉祥打算不按照皇上的命令,偷偷把徐有贞解决掉。就在他磨刀霍霍之际,忽然出了这么一件事。

这天,京城下了一大雷雨,狂风暴雨十分猛烈,很多人家的房子都被大风破坏了,而石亨家里也被水给淹了,石亨觉得很是奇怪。他家的地理位置原本就在高处,那水却像是生了眼睛一般,专捡他家的宅子淹,这岂不是事出有因嘛。

石亨这个人素来迷信,他平日里做任何事情都要讲个吉利,婚丧嫁娶也要先看看日子,查查黄历,杀人也不例外。如今出了如此大的天灾,京城中人人人心皇皇,石亨更不例外。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宅子建得如此之高,还会稀疏被水淹掉。

想来想去,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徐有贞这件事上了,到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和曹吉祥商议后,按照上的吩咐,把徐有贞发配到云南去充军。

徐有贞本是宣德八年的进士,他在官场上一连混迹十六年,毫无成就。他年轻的时候,只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人取笑,便隐姓埋名了七年。一直到天顺元年他参与了“夺门复辟”,本来以为可以就此飞黄腾达,从此之后他飞扬跋扈。谁知仅仅过了四个月而已,他便被关入诏狱之中,受尽非人的折磨。之后虽然侥幸免死,却被充军云南。

可谓是“冤有头债有主,凡事都有报应,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报应就报啊。”

徐有贞的事情解决之后,简怀箴又同朱祁镇谈了一番,她希望朱祁镇可以放过李贤,并把李贤的所作所为给说了一遍,让皇上觉得李贤乃是一个贤明的臣子。

石亨和曹吉祥他们也都觉得李贤对他们非常好,便也跑到皇上面前为李贤求情,说:“李贤为人良善,他之所以帮助徐有贞策划弹劾自己二人,乃是受了徐有贞的蒙蔽和威胁。”

他们恳求皇上能放过李贤。

朱祁镇见李贤参与了弹劾曹吉祥和石亨,二人既然都来为李贤求情,可见李贤这人的确是有几分贤才。

朱祁镇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便放过李贤,李贤重新入官。

经过徐有贞一案后,朱祁镇在朝堂之中下达了一条诏令,诏令之中说:“以后凡是参奏奏折一律不准出现‘夺门’二字,如果谁敢出现,以欺君之罪论处;还有那些冒功领赏的人,趁早出来认领吧。”

朱祁镇这句话一出,谁还敢来冒功领赏。

于是人人噤若寒蝉,心中生威,再也不敢提“夺门复辟”一事了。

简怀箴和李贤联手对付徐有贞之后,他们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曹吉祥和石亨。

李贤和简怀箴聚在一起,分析过后两人一致认为:曹吉祥为人十分精明,而石亨则非常蠢钝。徐有贞垮台之后,他们应该先对付石亨,再对付曹吉祥,逐个击破。

李贤想了半日,始终想不出对付石亨的法子,他认为石亨出尽正得到皇上的信任,要想皇上动摇他的想法恐怕是有些困难的。

简怀箴倒是显得很淡定,她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她对李贤说道:“石亨为人如此暴戾恣睢、飞扬跋扈,又何必我们想法子引他犯错?只要我们什么都不做,他的狐狸尾巴很快就会露出。”

李贤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什么都不做,静等石亨出错。

果然,发配徐有贞之后,石亨愈加张扬跋扈,不肯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他自觉功高盖世。加上此时瓦剌入侵,也需要石亨带兵打仗。石亨就越发觉得自己对朝廷的重要性,更觉得皇上不会处置他,所以他变得非常的无法无天。

有一次,石亨带着手下出行,恰好遇到十几个瓦剌商旅。当时虽然大明和瓦剌征战,但是双方还是经常会有贸易往来,时常有瓦剌商旅进入大明,也时常有大明的商旅进入瓦剌。按理说,瓦剌商旅进入大明是受到保护的。

石亨见到那十几个瓦剌商旅,想起刚刚被瓦剌人杀了几个兄弟,心中很是不忿。

他的手下人趁机在他耳边说道:“石将军,这十几个瓦剌商旅表面上看着是商旅,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被瓦剌大王派来刺看军情的。不如石将军就此把他们拿下,便是朝堂之上这也是一笔大功劳呀!”

石亨听手下这么一说,心头大喜:这可真是一个立功的机会。倘若把这几十个瓦剌商旅当作瓦剌军队杀掉,回去之后再向皇上邀功,岂不是美事一桩。

想到这里,石亨大手一挥,吼道:“把这几十个人统统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于是,石亨的手下统统冲着那十几个瓦剌商旅砍了过去。那十几个商旅本是寻常的商人,他们根本就不懂武功。

如他们刚刚要进客栈休息,却见到有大明军队向自己冲过来,觉得甚为惊惶,便向四下而逃。可惜他们都还没有逃掉,就已经被石亨的手下给拦住了。

石亨的手下见人就杀,很快就把这几十个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杀完他们之后,石亨的手下便来向石亨讨功。

石亨看着横了一地的尸体,极为丧心病狂的狂笑道:“好、好、好,你们做得真好。来人哪,把这些尸体统统丢掉乱坟堆里去,把他们的衣裳扒下来。”

于是,石亨的手下听他这么吩咐,便都上前来把那些瓦剌商旅身上的衣服都给扒掉,又把他们给扔掉乱坟岗里去了。

到了第二日,在朝堂之上朱祁镇问诸位大臣有什么要启奏的,石亨便向前两步,耷耷拉拉的说道:“皇上,臣有一事要启禀。”

朱祁镇最近正对石亨心头不满,见石亨非常嚣张跋扈,很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蹙了蹙了眉头,问道:“石将军,有什么想说的?”

石亨拱了一拱手,说道:“皇上,昨天石亨带着一群人遇到了一大队瓦剌军队的袭击,臣以少胜多,只带着一百个人就杀掉了瓦剌两千多人,取得了一次大捷。”

皇帝听石亨这么一说,心里就觉得狐疑,这明明是大明地界,哪里忽然之间冒出两千多个瓦剌人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怀疑的看了石亨一眼。

石亨见朱祁镇怀疑自己,心中愤然,便生硬的说道:“皇上,难道不相信我吗?”

朱祁镇摇了摇头,说道:“朕也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这是大明地界,怎么会忽然冒出两千名瓦剌军队来?”

石亨笑了笑,说道:“这是为何臣也不知道,想必他们是瓦剌派出来打前锋的,要不是属下精明,识穿了他们的阴谋,恐怕他们如今已经取得我们大明的秘密情报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这两千多瓦剌军队的尸首如今在什么地方?”

石亨想了想说道:“我是在城西遇到他们的,把他们杀掉之后便拖到小树林中埋了。”

朝臣们听到石亨这么一说,都忍不住掩口胡卢而笑。

石亨见众人嗤笑自己,不明所以,便扯了扯身边一个官员的袖子,悄声问道:“你们为何要嗤笑?”

那官员素来惧怕石亨,听石亨这么一问,立刻低下头道:“石大人,城西都是沙漠,哪里有什么小树林啊。”

这个官员的声音说得有一些大,其他的官员和朱祁镇都听到了。

朱祁镇听那官员这么一说,就知道石亨想冒领军功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石亨便吃趾高气扬的说道:“是,城西是没有小树林,是全是沙漠,那是我记错了。不过尽管我记错了,这两千个瓦剌士兵的确是我和我的手下拼死杀死的。”

众人见石亨句词狡辩,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祁镇见石亨为了抢功劳,不惜敢欺君罔上,心中很是愤怒。

石亨不觉得为耻,反而拱拱手向朱祁镇说道:“皇上,如今臣和臣的手下带着共一百人,把瓦剌两千多士兵杀得片甲不留,难道皇上您没有什么表示吗?我有两个副将,一个叫石彪,一个叫李汉,请皇上赐他们左将军和右将军的职务。”

左将军和右将军在军队之中乃是非常高的职务,仅次于左右先锋。

皇上听石亨这么说,肯定是不能够答应,这么重要的职务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封了呢?何况石亨说的是莫须有的词话。

石亨却不依不饶,又继续说道:“皇上,倘若您不封石标和李汉做左右将军,整个朝廷的人也不服啊,传了出去天下人也不服,所有有功的人都会对皇上您的所作所为感到寒心。”

石亨竟然敢指责朱祁镇,朱祁镇内心顿时升腾起一股浓浓的怒火,他刚要说什么,朝臣之中已经有近一半的人跪了下来,对朱祁镇说道:“恳求皇上封李汉和石标为左右将军。”

朱祁镇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他把跪下的大臣们都看了一遍,这些人便是石亨的同党了,他便把每个人都给记了下来。

这时候有人在一旁说道:“石大人,您说要封石标和李汉为左右将军,据老夫所知,这两个人一个是您的侄子,一个是您的外甥。您为自己的侄子和外甥讨官,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吧?”

石亨见那个人既然揭穿了自己,不禁对着他举起拳头,逼着他退了好几步。石亨恶狠狠的对他说:“所谓举贤不避亲,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既然你已经老糊涂了,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为何不告老还乡,回去享你的清福。”

那个人见到石亨样貌凶悍,在朝堂之上当着皇上的面居然敢做出恐吓的事来,心中非常害怕,便禁声不言,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皇上见状,心知今日若是不封石亨的外甥和侄子为左右将军,恐怕这事就没有办法收场。因此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石爱卿已经这么提出来了,那么一切就按照石爱卿所说的去做吧。就封石标为左将军,李汉为右将军,石大人你现在可满意了吧?”

朱祁镇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之中隐约含了几分怒气,他虽然尽力压抑,可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石亨此时此刻完全已经被名利蒙蔽了头脑,他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他见皇上这么一说,心中大喜,大大咧咧的向皇上行了个礼,说道:“如此,就多谢皇上了。”

下朝以后,朱祁镇气得怒火中烧。

最近除了徐有贞,还没有人敢在朝堂之上这么和皇上说话,石亨还纠聚了那么一群人,摆明了就是对皇上进行威胁。

皇上越想越生气,对石亨的怒意更加加深了几分,他记起简怀箴对他说的话,“夺门之变”并不是徐有贞的功劳。那么当时石亨和曹吉祥也是因为“夺门之变”而发迹的,那也就是说“夺门之变”也并非他们二人的功劳。他们二人无功,反而有过了,他们的过错就是让朱祁镇背上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恶名。

朱祁镇想了这些,心中便已然有了主意,他决定找准机会,借着石亨犯了一个过错,便把石亨贬到地方上去。

恰好这时候皇上的姐姐宁馨公主新寡,这日石亨入宫拜见皇上诉说军中的一些事情,说完之后他从乾清宫中走出来,无意之中看到一个打扮的十分漂亮的少妇走了过去。

那少妇三十多岁,穿着大红的锦袍,眉如黛画、目如丹凤,身上穿着雪白的素锦。素锦上有几点极浅的乳白色团花,整个人走起路来婷婷袅袅,非常漂亮。她的头发如瀑布一般铺在身上,白雪一般的脖颈上带了一套孔雀绿翡翠珠链,颗颗翡翠浑圆通透,十分均匀,雕出来的色泽又绿又润,映着美丽的脸庞,越发衬的脸色白皙如玉。

石亨见到宁馨公主之后,他并不知道宁馨公主的公主身份,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漂亮,不由自主的便对她生了几分好感。

恰好此时石亨的妻子新丧,正想为自己找个续弦,便向周围的宫女、太监打听。

宫女、太监听石亨问起,焉敢不说,其中有一个小太监回答道:“启禀石大人,这位不是别个,却是皇上的亲姐姐宁馨公主。宁馨公主才新寡不到一月,如今正为驸马守孝,现在住在皇宫之中。她与皇上感情亲厚,便时不时的会来乾清宫走动。”

石亨听小太监这么说,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这宁馨公主生的如此好看,又是堂堂的长公主。倘若可以向皇上请求把宁馨公主指给自己作为续弦,那么自己在宫中的势力又会多了一重。而有这么美丽的佳人在身边相伴,也算是美事一桩啊!

想到这里,石亨就觉得很是得意。

于是,他马上重回乾清宫中去见皇上。

皇上见到石亨去而复还,觉得很奇怪,便开口问道:“石将军,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何又忽然回来了?”

石亨便给皇上跪下来,说道:“臣来求见皇上,特意恳求皇上一件事情。”

朱祁镇见石亨居然行此大礼,倒是觉得很奇怪,他便说道:“石将军,有什么事儿起来在说吧。”

石亨耍起了他的无赖本色:“皇上不答应臣所要求的事情,臣就不起来。”

朱祁镇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仍旧缓和,问道:“石大人,有什么事儿不妨说来听听?”

石亨这才对朱祁镇说道:“臣恳请皇上把宁馨公主指给臣做妻子。”

“你要朕把宁馨公主指婚给你?”朱祁镇听石亨这么一说,心头不由得添了一丝怒意,这石亨也太过于张扬跋扈、无法无天了。

宁馨公主不仅是宣德皇帝和孙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朱祁镇的长姐。她和朱祁镇的感情素来甚笃,姐弟二人也曾经相依为命。

如今石亨竟口出狂言,让皇上把宁馨公主指婚给他,这岂不是异想天开吗?

想到这里,朱祁镇便望了石亨一眼,语气冷淡,说道:“宁馨公主新寡,不适合指婚。石大人想要续弦妻子,天下美貌的女子多得是,又何必非要宁馨公主。”

石亨心头想到:什么?让我娶别的女子,别的女子便是有宁馨公主这般美貌,也没有她这般的权势啊!我若是能娶了她,我就是当朝的驸马,到时候在朝廷之中岂不是更能作威作福,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嘛。

一百五十二,血嫁衣

想到这里,他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恳请皇上成全,石亨对宁馨公主乃是一见钟情,对公主爱慕之心全心全意。公主如今既然是新寡,想必心中悲痛不已,石亨自信可以抚平宁馨公主心中的创伤,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个机会。”

朱祁镇见石亨说得诚恳,心里却知道:这石亨多半是想借宁馨公主的权势而已,如果石亨娶了宁馨公主,到时候在朝野之中的权势就更大,恐怕会走上徐有贞的老路子专权,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此,朱祁镇十分郑重的摇了摇头,说道:“石大人,也不是朕不肯答应,只是这婚姻大事岂是朕能做得了主的。宁馨公主乃是朕的长姐,她喜欢哪个自然就嫁给哪个。”

石亨一听,抚掌大笑道:“皇上既然这么说,事情就好办了,不如就请皇上询问一下宁馨公主的意见如何?”石亨心道:自己在朝廷之中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军权在手。宁馨公主倘若要选驸马,不选我选哪个。

他暗自打定主意,只要朱祁镇询问宁馨公主,宁馨公主一定会答应这门婚事,所以得意洋洋。

朱祁镇毕竟忌惮石亨手中握着兵权,何况此时瓦剌军队时常来犯,边境并不太平,有时候的确需要仰仗石亨带兵出征。

想到这里,他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石将军这么说,朕回头就转问一下宁馨公主的意见吧。倘若公主不从,石将军也不要勉强才是。”

石亨有意无意的说道:“臣绝对不会恼怒,倘若宁馨公主看不上臣,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宁馨公主年轻貌美,而臣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岁。宁馨公主倘若选不中臣,想必是嫌臣老了,臣转头就告老还乡,回家去了。”

石亨这么说,话里颇有威胁。

他的意思是说:“倘若皇上不把宁馨公主指婚给他,那他就不带军队去边关杀敌了。到时候倘若瓦剌军队入侵,朱祁镇再被掳到瓦剌去,也跟他没有关系。”

朱祁镇闻言心惊肉跳,他曾经被掳到瓦剌十年,在瓦剌受尽苦楚,心中对瓦剌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几分惧怕之情。如今瓦剌军队没有打来,他以为全都是石亨的功劳。

因此,虽然石亨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全都忍让了。现在听石亨这么说,他心中咯噔一下,道:倘若石亨告老还乡,回到老家,这大军之中大军无人带领。到时候瓦剌军队再来侵边,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的口气缓和了很多,对石亨说道:“石将军也不必绝望,石将军算当世盖世英雄,想必朕的长姐也能慧眼识英雄。

石亨听朱祁镇被自己牵制,心中别提有多么高兴了,他行了个礼说道:“既然如此,一切仰仗皇上成全。”

说完便向朱祁镇告辞而去。

朱祁镇等到石亨走后,心里是又怒又恨,却又无可奈何。一来自己需要仰仗石亨,二来石亨的为人暴戾,他也知道。

“难道就将自己长姐的幸福葬送到石亨手中吗?”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去和宁馨公主商议一下才好。

朱祁镇出了乾清宫,来到宁馨公主宫中。

此时此刻,宁馨公主正在闺房之中描龙绣凤,她听说皇上来了,忙笑容满面走了出来。

见到朱祁镇,行礼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忙把长姐扶起来,颇为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长姐,近来可好?”

宁馨公主素面朝天,却仍旧是美得动人心魄。她说道:“启禀皇上,臣姐一切还好。夫君如今已然离我而去,所谓死者已矣,生者能做的便是好好活下去罢了。”

朱祁镇见宁馨公主仍旧是悲伤难平,便不忍向她提出石亨一事。

他正面有难色之际,宁馨公主已然窥探到了他的心思,看出他似乎有为难的事要说,便开口说道:“皇上,有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臣姐与皇上本是姐弟,姐弟之间无须隐瞒。”

朱祁镇听宁馨公主这般说,便拉着宁馨公主到椅子上坐下来,他开口说道:“姐姐,朕此次前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跟姐姐商量。”

宁馨公主嫣然一笑,明眸皓齿道:“皇上有什么话,不妨就说吧。”

朱祁镇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可奈何的说道:“朕此次前来是想跟长姐商议再嫁之事。”

“什么,再嫁?”

他的话像一记惊雷在宁馨公主的心头炸响,她面色惨淡,摇了摇头,对皇上说道:“皇上,你不想臣姐住在宫中吗?臣姐现在并没有再嫁的心思。”

朱祁镇神情颇为寥落,眉宇之间隐藏着几点淡淡的悲伤,他轻声说道:“姐姐,并不是朕不欢迎姐姐住在宫中,也不是朕想姐姐嫁人。而是如今有人用瓦剌大军压境一事,来威胁于朕。并说倘若朕不肯把长姐嫁给他,他就告老还乡,不肯在带兵去前线打仗。朕心中也颇为为难,是以才来找长姐商量。”

宁馨公主听朱祁镇这么一说,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把利刃重重刺在胸间,让她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而不能自已。她神情寥落,盯住朱祁镇问道:“皇上,那人是谁?”

朱祁镇无可奈何的说道:“长姐,那却不是别人,是石亨石将军。”

宁馨公主的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她强逼着自己压制心中的悲痛,对朱祁镇说道:“皇上,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一定要让姐姐嫁给石亨吗?”

对于石亨的所作所为,宁馨公主早已经有所耳闻,她心中原本就瞧不起像石亨、曹吉祥这群投机之人。更何况宁馨公主本是蕙质兰心的女子,她喜欢的乃是文采风流、为人正直的才士,并不是石亨这般的粗鲁之人。

因此,她的神色十分悲伤。

朱祁镇沉思再三,眼底也露出一丝悲切之色,他对宁馨公主说道:“姐姐,倘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朕也不会来找姐姐商量。朕也明白石亨的为人,又岂会送羊入虎口,葬送姐姐一生的幸福。”

宁馨公主听朱祁镇这么一说,眼底不由多了几重怨恨。尽管如此,她也知道朱祁镇的确是无可奈何,身为皇帝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思来办,皇上有时候也会被人所制衡。

她有些怜悯的看了弟弟一眼,说道:“皇上,这件事你且容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朱祁镇听宁馨公主这么一说,又见她脸色十分难看,他便强笑道:“姐姐,倘若你心中真不愿嫁,这件事就当朕没有说过,从此朕不会再提他。虽然国家大事是很重要,可是姐姐的终身幸福在朕看来,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姐姐早些安息吧。”

“弟弟放心,臣姐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让皇上难做。”宁馨公主柔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神色,她对朱祁镇说道。

朱祁镇又劝慰了宁馨公主一番,便从她的宫中走了出来。

回到乾清宫中,朱祁镇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憋屈,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自己乃是堂堂的皇帝,竟然如此被一个将军牵制着走。传出去岂不是天威浩然无存,他的颜面也无存嘛。

他想了很久,不知不觉就伏在案上睡着了。

第二天,朝堂之上又见到石亨,石亨仍旧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朱祁镇便打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把宁馨公主嫁给他。

这时候却有朝臣上奏,说道:“启禀皇上,如今北边瓦剌军队蠢蠢欲动,似乎有南侵之意。”

朱祁镇听到大臣说完,脸色顿时变作青灰,他睚眦尽裂,道:“你说什么?瓦剌大军压境。前些日子边疆不是一向很平静吗?”

“是,皇上。前些日子有石将军带队进兵,边疆是很平静。可现在石将军从前线回来之后,瓦剌军队觉得我们大明军队之中没有人可以治得了他们,便已经在边关储备粮草、训练军队,似乎有南侵之意。”

朱祁镇此时心中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他才从瓦剌被放回来不足一年,在瓦剌呆过的日子,是这一辈子他想都不敢想的岁月。那些痛苦的日子,回想起来便会让人觉得心魂俱碎。

“难道事到如今在除了让石亨继续带兵打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可是倘若要让石亨继续带军进边,他就必须要把宁馨公主嫁给石亨。”

想到这里,朱祁镇就觉得心烦意乱,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容后再议,朕觉得有些身体不舒服,退朝吧。”

于是,孙祥用便在边上喊道:“退朝。”

回到乾清宫中之后,朱祁镇越想越觉得烦闷。

孙祥用端了一杯茶水上前,劝说道:“皇上,看你一早上心烦意乱,似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心结。先喝口茶水,润润喉咙吧。”

朱祁镇抬起袖子,想也不想把那茶水扫落在地上,他用力拍着案几,怒道:“难道朕没有别的办法,就一定要受制于石亨吗?”

孙祥用也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却不敢多说一句话,他从来没有见朱祁镇这般愤怒过。

孙祥用默默站在一边。

这时候却听到外边有小太监前来汇报,说道:“启禀皇上,宁馨公主求见。”

朱祁镇微微一愣,扬了扬手说道:“请宁馨公主进来吧。”

他不知宁馨公主想的如何,倘若宁馨公主答应嫁给石亨,他心中仍是觉得难受。让自己的姐姐一世的青春年华,就葬送在石亨那个奸贼手中。可若宁馨公主不答应嫁给石亨,情形便会更糟。

石亨不肯带兵出征,到时候瓦剌大军压境,挥军南下,自己说不定就会沦为瓦剌的阶下之囚。

他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宁馨公主已然走了进来。

宁馨公主身子袅娜,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煞为美丽。

她走到朱祁镇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朱祁镇见状,连忙站起来来,把宁馨公主扶起来,说道:“姐姐,你何必行此大礼,我们是亲生姐弟,感情与旁人不一样。姐姐同朕说话只当是闲话家常罢了。”

说话之间,朱祁镇便打量着宁馨公主的神色,他见宁馨公主的眉间、眼角宛然有心累体横,仿佛是哭过一般,心里就更觉得难过起来。

宁馨公主却微微笑了笑,苍白的脸如同出战的白莲花,她说道:“皇上,你昨天跟臣姐商量过的事情,臣姐今日已经想好,要给皇上一个答复了。”

朱祁镇心底不禁微微一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姐姐做何打算?”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不管姐姐怎么打算,弟弟都会遵从姐姐的意见,绝对不会为难姐姐。”

宁馨公主拉着朱祁镇的手,坐了下来,她的眼角眉梢尽是怜悯的神色,对于朱祁镇这个弟弟她还是充满感情的。

她扬了扬眉,似乎是坚定自己的决心。

“弟弟,臣姐已经决定嫁给石亨做续弦。”

尽管朱祁镇早已经想过宁馨公主会给他这么一个答案,但是她的话仍然让他觉得心中十分难过。

他抬头看宁馨公主,宁馨公主眼角眉梢都是恨意。那恨意重重叠叠复重重叠叠,像是把周围的人都要包裹进去一般。

宁馨公主见皇上端详着自己,眉间似有不忍之色,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她对朱祁镇说道:“皇上,你放心吧,这是臣姐的决定,无论结局如何臣姐都不会后悔。”

朱祁镇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尽管这样事到如今已经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眼角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对宁馨公主说道:“姐姐,无论如何今时今日你为臣弟、为这个国家做的牺牲,朕一定会永远记得。”

姐弟两人忍不住拥抱在一起,抱头痛苦。

于是宁馨公主被指给石亨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简怀箴听说皇上要把宁馨公主指婚给石亨,觉得颇为不解,她便前去询问皇上。

皇上不想让简怀箴知道太多事情,便对简怀箴说道:“宁馨公主与石亨乃是两情相悦,更何况如今石亨没有妻子,宁馨公主又新寡,两人难得情投意合。若能在一起,对国家朝廷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简怀箴一心要减除石亨的羽翼,更想除去石亨,她不想因此伤害到宁馨公主,便劝皇上三思而后行。

朱祁镇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也不是朕能做得了主的,他们两人乃是两情相悦。倘若活活拆散他们,岂不是太对不起宁馨公主了吗?”

简怀箴听朱祁镇这么一说,心中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倘若宁馨公主一心要嫁给石亨,旁人又有什么法子,毕竟感情的事乃是两个人的事。旁人看在眼中,也是雾里看花,看不明白。

想到这里,她便对朱祁镇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照皇上所说的做吧。”

因为宁馨公主是新寡,石亨又是续弦,因此宁馨公主的婚礼举办的十分低调。虽然一切都按照公主的等阶进行,却仍然不似她初次大婚那般荣光荣耀。

忙忙碌碌一天后,宁馨公主便被抬到了石亨府中。

石亨如今乃是欢喜的找不着北,他不仅在朝堂之上可以挟制皇上,身边有无数的人攀附。如今又娶了皇上的亲姐姐宁馨公主,这种权势就是历朝历代也不多见。

其实石亨倒真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个道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此时此刻,他早已被利欲冲昏了头脑,哪里有心情去想这么多。

石亨与前来道贺的大臣们喝完酒之后,便往房中去探宁馨公主,他走到房中醉醺醺的说道:“宁馨公主,为夫来了。”

说完,便抢上前去。

宁馨公主猛然把头上的红盖头揭下来,又把凤冠摘下来,对石亨说道:“石将军,为什么你偏偏想要娶我?”

石亨见宁馨公主的容颜甚是明丽,一双柳叶眉、两只杏眼,樱口琼鼻落在他眼中,犹如翩然仙子一般。

石亨便对宁馨公主说道:“因为你美呀,你又是公主,我要不娶你,我娶哪个?”

宁馨公主眼中掠过一丝决绝之色,她望着石亨,坚定的摇摇头说道:“石将军,我告诉你,本宫乃是堂堂的公主,不是你想摆布就可以摆布得了的。本宫不是你的玩偶,不是你想娶就能娶的。”

说完,她从袖中拿出一支金光闪亮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刺了下去。

石亨喝的醉的不省人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看到眼前大片片的嫣红,淹没了自己的眼睛。

等到他稍微想清楚的时候,宁馨公主已然躺在了血泊之中,石亨这才明白过来,宁馨公主自杀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酒意顿时全都清醒了。

他愣了半日,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快来人,快传大夫。”

一百五十三,错中错

下人们来到洞房之中一看,见宁馨公主穿着大红的喜服,躺在嫣红的血泊之中,入目之处尽是一片鲜艳的红色,犹如天边的红霞。

众人甚是害怕,连忙便去把大夫传了过来。

大夫走来之后,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原本是喜事如何就变成了丧事。

大夫伸出手来,往宁馨公主的脉搏上一搭,只觉得触手冰凉,脉搏全无,宁馨公主已然是死了。

宁馨公主自杀之心已决,便一刀冲着自己的心口捅了下去。一刀下去,她便早已经死了。

大夫吓得兢兢战战,跪在地上对石亨说道:“石大人,大事不好,公主她已经死了。”

石亨听那大夫这么说,怒气冲冲,用力踹了大夫一脚,把大夫踹出了好几丈远。

他拍着桌子,怒道:“好,你个朱祁镇,既然串通好了来算计我,哼!”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愤怒,只想着明天怎么找皇上算帐,竟然忘了堂堂的一个公主是死在他的家中,他究竟要负怎么样的责任。

宁馨公主自杀而死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消息传到朱祁镇耳中的时候,朱祁镇只觉得愤怒难以压抑,他正在乾清宫中为宁馨公主伤痛不已,却听到孙祥用走进来,有些为难的对他说道:“皇上,石亨石将军正在宫外求见,请问皇上见还是不见?”

朱祁镇愤怒的拍着桌子,眼中的恨意层层凝结,对孙祥用说道:“让石亨滚进来,朕倒是要问问他,为何要逼死朕的皇姐?”

孙祥用答应着,便出去招石亨进来相见。

石亨见到皇上,也不跪下,只是拱了拱手,让朱祁镇心中很是不满。

孙祥用如何不能揣摩皇上的心思,见状他便对石亨说道:“石大人,你好大的胆子,见到皇上为何还不下跪?”

石亨“哼”了一声,扬起头来说道:“皇上,如今臣已经是皇上的姐夫,乃是皇亲国戚,见到皇上还要下跪吗?”

朱祁镇被他的话气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尽管如此他仍旧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和悲愤之意,对石亨说道:“石亨,你好大的胆子,朕把皇姐嫁给你,但是为何皇姐刚嫁入你的家中,就自杀而死?你是不是对皇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

“哼,皇上你这么说,臣倒是也想问问皇上,不知道皇上到底想做什么?你明明已经把宁馨公主嫁给我,这宁馨公主不安安分分的做臣的妻子,反而要死在臣的家中,给臣家中带来血光之灾。也不知是不是皇上与宁馨公主串通好的,想要嫁祸于臣。”

朱祁镇见石亨无法无天,直气得跌坐在桌子上,用手指着石亨,手指颤抖,连续说了半天,道:“你,你,你。”

朱祁镇说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石亨嚣张跋扈的对皇上说道:“皇上,您无话可说了吧,难道被臣说中了。”

他的口气扬扬得意,脸上看不出半分悲伤的神色,仿佛宁馨公主的死只是让他觉得耻辱和愤怒,并没有半分悲伤。

朱祁镇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他怒吼道:“石亨你口口声声的说喜欢朕的皇姐,朕才把皇姐嫁给你。但是皇姐嫁过去,还不到一日,你不好好保护她,反而让她自杀。你非但不跟朕做个交代,还在朕面前趾高气扬,你以为你是谁?”

朱祁镇的话并没有让石亨觉得有几分害怕。

石亨算准了朱祁镇害怕瓦剌军队挥军南下,便对皇上说道:“皇上,请您不要冤枉臣。虽然您是皇上,而我只是一介将军,可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不是吗?宁馨公主嫁入我家中,就自杀而死,这件事恐怕是得了旁人的授意,我家中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臣并没有对宁馨公主做过什么。何况她已经是臣的妻子,臣便是对她做什么,又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石亨也不等朱祁镇回应,便转过身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朱祁镇这才明白过来,石亨前来并不是要向自己交代宁馨公主之死一事,而是来向自己质问。

朱祁镇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对孙祥用说道:“你看,你看这个石亨,早晚有一天朕要杀了他。”

孙祥用被朱祁镇的话说的一阵心惊,他知道石亨和曹吉祥是一起的,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石亨死了,对自己的大哥曹吉祥也没有什么好处。

尽管如此,孙祥用却又十分忠诚于皇上,他看到皇上为宁馨公主的死痛不欲生,觉得十分心疼,便上前去好言安稳朱祁镇。

正在这时候,又有小太监进来禀告道:“启禀皇上,皇长公主求见。”

朱祁镇正为宁馨公主之死伤怀,便对小太监说道:“:你去告诉皇长公主,就说朕暂时不想见她。等过两天,朕心思平了一些亲自去向她请罪。”

那小太监刚刚要往外走,简怀箴却已经走了进来。

简怀箴看到皇上,又悲愤又伤痛,心中也觉得很是心疼。她走到朱祁镇面前,对朱祁镇说道:“皇上,宁馨公主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请皇上节哀顺便。所谓人死不能复生,倘若宁馨公主在天有灵,看到皇上如今这般模样,她心中也一定非常悲痛。”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所有的委屈顿时觉得倾轧而出。

其实朱祁镇也不过才二十六岁而已,所经历的风浪无非就是被人困在瓦剌十年,受尽苦楚。对于很多人生之事,他还不懂得怎么处理。如今最亲的人就这么离他而去,让他如何不伤心欲绝。何况宁馨公主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现在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当初宁馨公主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没有看出她眼中的决绝之意,而是为了国家大事,就把她嫁给了石亨,把她送到了火窟之中。倘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要仰仗石亨,又岂会让宁馨公主落得如此下场。

简怀箴见皇上泪流满面,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他说道:“皇上,宁馨公主的事已经成了定局,皇上也不必悲伤。”

朱祁镇摇了摇头,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朕与宁馨乃是从小一起长大,宁馨从小对朕关怀备至,这其中的姐弟情分恐怕皇长公主您是不知道的。”

简怀箴神色肃然,说道:“对,也许你们的情分我是不知道,可是有一点我知道,皇上当初本宫来询问皇上为何要将宁馨公主嫁给石亨?皇上您对本宫说,宁馨公主和石亨乃是两情相悦,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朱祁镇听简怀箴旧事重提,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愧疚之情,又多几分恼怒之情,他对简怀真说道:“皇长公主的意思是说,是由于朕的欺瞒才让宁馨公主死的。”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您也不必过于自责。事到如今,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本宫却知道这件事之中,最错的人就是石亨。”

简怀箴的话,像一记炸雷响在朱祁镇的脑海之中,他立刻点了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一切都是石亨的错。倘若石亨不来逼婚,宁馨公主也不会为了国家而嫁给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简怀箴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悲痛欲绝的朱祁镇,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和心疼,她对朱祁镇说道:“皇上,事到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要慢慢告诉本宫才是,您告诉本宫,本宫才能想办法帮你解决。”

朱祁镇此时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只觉得十分温暖,他的一颗心终于慢慢的安定下来。

他缓缓的对简怀箴说道:“事情说起来倒也简单,如今瓦剌压境似有南侵之意,石亨以此作为要挟,让朕把宁馨公主嫁给他。朕与宁馨公主商议之后,宁馨公主为朕保住大明江山,便主动下嫁。朕原本以为宁馨公主是想忍辱负重,却不曾想到我这姐如此刚烈,竟然在新婚之夜便拔刀自杀。”

简怀箴长长叹息一口气说道:“宁馨公主这么做,可谓是用心良苦,她心中本就不想嫁给石亨,却又勉强答应,是不想石亨怪罪皇上。她一直到了石亨府中才死,是想把自杀的责任推到石亨身上,到时候让石亨没有理由来怪罪皇上啊。”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的悲痛再一次被触动,忍不住泪流满面说道:“姐姐为朕做的实在太多了,而朕又能为她做什么?”

简怀箴劝说道:“皇上也不必这么说,事到如今,倒不如想个法子为宁馨公主报仇吧。”

“可以吗?可以为宁馨公主报仇吗?”

朱祁镇无可奈何的望着简怀箴,他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想为姐姐报仇,可是如今瓦剌军队随时会挥军南下。姐姐之所以冒死嫁给石亨,无非是想保得国家平安。倘若这时候处置了石亨,没有人带兵去攻打瓦剌。瓦剌军队长驱直入,到时候受苦的便是天下百姓啊。”

简怀箴见朱祁镇对瓦剌怀有敬畏之情,因此不肯处罚石亨。她想了想,语重心长的对朱祁镇说道:“倘若于谦活着,皇上又何必如此为难。”

简怀箴再一次提起于谦的事,让朱祁镇心中觉得又羞又愧,他想皇长公主说得不错。倘若于谦还活着,于谦绝对不会像石亨这般张扬跋扈。

他心中如何不知道于谦乃是忠臣,又是有能力之人,不禁对当时杀于谦的事又后悔又无言以对。

简怀箴见他有了悔意,便不想再多说下去,怕挑动他心底的那心弦,让他更为悲伤恼怒。

简怀箴便带着朱祁镇登上宫中最高的楼“文苑楼(音)”,他们往下看去,但见天地之间一片青色,令人神清气爽。

朱祁镇看了简怀箴一眼,有些感激的说道:“皇长公主把朕带到这里来,是想让朕安定心神吗?”

简怀箴笑而不语,指着前面的一大片亭台楼榭,让朱祁镇看去。

朱祁镇抬眸看去,入目之处便是一大片亭台楼榭,亭台楼榭虽然看得隐约,却也清楚。

亭台楼榭之中遍植奇花异卉,树木葱葱,又有假山、人工湖杂陈其中,看起来便像是王府、皇宫一般。

朱祁镇不禁叹道:“这是哪家的亭台楼阁?看上去如此之富丽堂皇,比起皇宫的御花园也不遑多让。”

简怀箴仍自不语。

朱祁镇见简怀箴卖关子,便问道:“皇长公主,这亭台楼阁可是京城中的哪家大户人家的?还是哪家王爷如此有钱?”

简怀箴的神色从容淡定,仿佛世间的一切是是非非都影响不了她的判断。

她望着远方的亭台楼榭,一字一顿的对朱祁镇说道:“皇上,您说错了,这一整片的亭台楼榭都是石亨的府邸。”

“什么,是石亨的府邸?”

朱祁镇大吃一惊,他虽然知道石亨贪赃枉法,却不知道石亨如此富有,富可敌国。

简怀箴神色十分平静,说道:“正是,这亭台楼榭全是石亨所有,这亭台楼榭的规模唯一可以与之比拟的,也就是只有皇宫中的御花园。皇上,您可以想想石亨如何能有这么多钱去建造这么多的亭台楼榭,而这亭台楼榭之下又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民脂民膏?”

简怀箴的话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朱祁镇的心中。

朱祁镇平生最讨厌贪赃枉法,对贪污之事深恶痛绝,虽然他也能容忍石亨和曹吉祥敛财,他以为两人只是横征暴敛,只是少数而已,却没想到石亨敢如此的大胆包天。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皇上,您只看到这亭台楼阁便知道石亨贪污了多少银两,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这都是百姓们的血汗钱,难道对于这样的一个奸臣您还不处置他吗?”

简怀箴的话再一次让朱祁镇震撼,他极目远眺,但见天高云远,一切听风徐来,神思清明,他在心中暗道:是啊,石亨如今逼死了我的姐姐,又如此贪赃枉法,还敢要挟朕,难道朕就这么放过他吗?这件事倘若传出去,岂不是会让天下之人耻笑。

想到这里,他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说得对,倘若朕再不处置石亨,实在是对不起朕,对不起朝廷群臣,更对不起天下人,最对不起的便是我那枉死的姐姐。”

简怀箴见朱祁镇终于下定了决心,便从旁说道:“皇上,既然有此决心,本宫一定相助皇上一臂之力。”

“可是如今瓦剌大军要挥军南下,那该如何是好?”朱祁镇求救似的望着简怀箴,他对瓦剌是的确怕了。

简怀箴看朱祁镇如此,便对他说道:“皇上,您放心吧。朝廷之中并不是石亨一个将领,更何况便是本宫也能够上阵杀敌,一切放在本宫身上,请皇上放心。”

朱祁镇知道简怀箴翻手能为云覆手能为雨,有通天之能,既然她都认为石亨罪大恶极,应该处死,可见石亨实在是罪逆深重。

他想到自己的长姐宁馨公主无端惨死,心头便觉哽咽,对简怀箴说道:“既然皇长公主也这么认为,那再不处置石亨实在是天理不容。”

说到这里,他命人前去传旨,把石亨以逼死公主的罪名下狱。

石亨正在府中做着清秋大梦,没想到一道圣旨传到,朱祁镇就把自己关入天牢之中。

石亨心中并没有那么惊慌,因为他知道瓦剌南侵势在必行,到时候朱祁镇无论如何还得仰仗自己。谁让这偌大的朝廷之中,竟然没有能够带兵的将领呢?

因此,石亨在天牢之中并不觉得苦闷,而天牢之中看守的锦衣卫中也都是他的人,锦衣卫对他照顾的格外细心。

石亨坐等朱祁镇放他出来的一天。

这一边曹吉祥听说石亨被下狱,心头却是重重吃了一惊。当年“夺门复辟”拥力皇上当皇帝的人中,徐有贞已经被充军云南,如今石亨又被下狱,剩下的一个难道就是自己?难道皇上要收拾自己吗?

曹吉祥越想越觉得害怕,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向皇上给石亨求情。

来到乾清宫中,曹吉祥跪下便哭道:“皇上听说您把石亨石将军给关入天牢之中,不知石将军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引得皇上天庭震怒?”

朱祁镇早已经料到曹吉祥和石亨蛇鼠一窝,石亨被关曹吉祥多半不会袖手旁观,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朱祁镇看了曹吉祥一眼,说道:“石亨的所作所为,难道曹公公您不知道吗?还要来反问朕。”

曹吉祥见朱祁镇声色俱厉,与平时说话大不相同,心中甚是惊惧,忙低声说道:“老奴愚昧,老奴实在想不起来石将军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责?”

“好。既然如此,朕就一件一件给你数来,石亨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逼死宁馨公主。”

曹吉祥听朱祁镇提起宁馨公主一事,他早有耳闻,宁馨公主被迫嫁给石亨之后,便在石亨府中自刎而死。

这件事说起来蹊跷,宁馨公主倘若不愿意嫁给石亨,又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她既然同意了这门婚事,又为何偏生要死在石亨家中?让石亨跳进黄河也洗不

一百五十四,初叛国

想来想去,曹吉祥都觉得这是皇帝步下的一个陷井,他越想越觉得眼前的朱祁镇变得十分深不可测,心中的惊惧之情便不由得增加。

想到这里,他忙跪下说道:“皇上,宁馨公主的死因如今还没有查明,皇上就把石将军关起来,恐怕于理不合,无法向满朝文武交代。更何况宁馨公主嫁给石将军之后,便是石将军的妻子,他又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妻子呢?”

曹吉祥的说法听起来虽是动听,但朱祁镇沉浸在巨大的丧姐之痛之中,他如何能听得进去进言。

因此,他冷漠的看了曹吉祥一眼说:“倘若你的姐姐嫁给石亨后,死在石亨府中,你会怎么想?难道朕认为是石亨做的,有错吗?”

曹吉祥哪里敢挑剔皇上的错误,他很小心说道:“皇上,您是圣上,皇上乃是圣人,您是天子,天子说的话怎么会有错。只是老奴希望皇上念在石将军曾经帮助皇上‘夺门复辟’,可以饶恕石将军这次犯的过错。”

“哼”,朱祁镇拂袖道:“你还有脸来跟朕说‘夺门复辟’,朕不是已经传下圣旨,倘若谁再提‘夺门复辟’这两个字,便让他不得好死吗?‘夺门’一事,你以为是光荣,朕的心中可是耻辱。”

曹吉祥这才记起朱祁镇之前不久曾经颁下过圣旨,任何人都不准提起“夺门”和“复辟”两个字。

他见朱祁镇震怒,便对朱祁镇说道:“是,老奴无撞,老奴说错了话,还请皇上处置老奴。”

现今,朱祁镇虽然甚恨石亨,却不会迁怒于曹吉祥,一则曹吉祥确实有些势力,二则曹吉祥也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曹吉祥平时对自己表现的十分敬畏,并不像石亨那样扬扬自得、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皇上对曹吉祥倒没有像对石亨那么忌惮,因此他扬了扬手说道:“罢了,朕也知道你是无心的。只是如果以后谁要是再敢给石亨求情,谁的下场就跟石亨一样。”

曹吉祥见朱祁镇如此决绝,心知再求情下去也没有用,既然如此,只能让石亨自求多福了。

因此曹吉祥便向皇上说了几句好话后,告辞而去。

回去之后,曹吉祥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皇上绝对不会就此甘休。如今,徐有贞被发配到云南,石亨下狱,下一个说不定就会轮到自己。

想了半日,他决定去找孙祥用问个清楚。

深夜,等皇上就寝之后,曹吉祥便偷偷来到乾清宫外把孙祥用给叫出来。

孙祥用一看眼前的人是曹吉祥,立刻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他把曹吉祥带到自己房舍之中,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曹吉祥,说道:“大哥,晚上风路雾重。大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曹吉祥接过酒杯,望着酒杯中自己的影子,连续叹了好几口气,说道:“二弟,此时此刻为兄哪里还有心情饮酒呀!为兄如今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说,他心中不能理解,便询问道:“不知大哥为何这么说?如今皇上虽然把石亨给关了起来,可是并没有要追究大哥的意思。”

“话不是这么说,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鸟兽尽鸟弓藏,如今皇上的皇位已经坐得安稳了,他既然能够处置徐有贞和石亨,又怎么会不处置老奴?”

孙祥用把手轻轻放在曹吉祥的肩头上,抚摸着他的肩头说道:“大哥,你不用如此紧张,我相信皇上如今还没有要处置你的意思。他之所以处置徐有贞,皆是因为相信大哥与石将军的话。如今处置石将军,也是因为石将军逼死皇上最疼爱的宁馨公主。宁馨公主自小便与皇上相依为命,两个人感情深厚,她如今死在石亨的府邸之中,皇上如何能不震怒。”

曹吉祥听孙祥用这么说,心底稍微安慰了一些,尽管如此,他仍旧是长嘘短叹,似乎仍旧有解不开的心事。

孙祥用又在一旁劝了半天,曹吉祥的一颗心才稍微安稳下来,他想向孙祥用打听更多关于皇上和石亨的事情。

孙祥用虽然对自己的大哥很感激,但他对皇上也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任何危害皇上的事情。因此,他回答曹吉祥的问题也变得十分小心,只要曹吉祥问到任何不利于皇上的事情,孙祥用就会避而不谈。

孙祥用的举动让曹吉祥觉得,就是连孙祥用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一时之间心灰意冷。

从孙祥用的房舍出来之后,曹吉祥便回到府中,他把整个事情经过想了一遍,始终觉得自己与石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石亨被下狱,距离徐有贞被充军不过才一两个月而已,难道再过一两个月就是自己的死期吗?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把石亨救出来。”曹吉祥对自己说道:“只有我跟石亨联手,才能让皇上忌惮我们,石亨要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我势单力孤,二弟又不一定会帮我,那时候我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一夜曹吉祥一整夜无眠。

到第二天早上,忽然下人来禀告说:“曹公公,有一个瓦剌商人打扮的人前来求见曹公公。”

曹吉祥素来和瓦剌人没有什么瓜葛,如今听说有个瓦剌商人前来求见他,心烦意乱道:“不见,瓦剌商人来找我有什么事?难道不知道本公公这几日心烦意乱吗?”

下人见状,便要出去赶那瓦剌商人走。

谁知道那瓦剌商人径自走了进来,他看到曹吉祥便拱了拱手,说道:“这位便是曹吉祥曹公公吧。”

曹吉祥怒火不打一处来,他对下人说道:“把这个瓦剌商人给我轰出去,暴打一顿赶走。”

下人们答应着便要处事。

谁知那瓦剌商人却行了一个大礼,对曹吉祥说道:“曹公公,你何必要如此,在下并没有恶意。”

曹吉祥冷冷“哼”了一声说:“咱家管你有没有恶意,你出现在我府中的消息要是传到朝廷之上,我岂不是摆脱不了干系?”

“在下就是怕曹大人摆脱不了干系,所以特意才扮作商人的模样来见曹大人,难道曹大人不体谅在下的一番苦心吗?”

“哦?你不是瓦剌商人,那你是谁?”曹吉祥圆睁着眼睛问那人道。

那人缓缓的说道:“在下乃是瓦剌的使者,今天来见曹大人是有要事与曹大人相商,这件事关系着曹大人的命运安危。倘若曹大人不肯听在下一劝,将来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追悔莫及。”

曹吉祥以为那人是出言恐吓自己,但是看那人神色轻重,却不似是作伪。

他此时此刻心烦意乱,正在为皇上会不会处罚自己焦虑不已,见那个瓦剌使者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且跟我来书房里谈吧。”

于是,那瓦剌人便跟曹吉祥一起来到他的书房之中。

曹吉祥的书房之中摆设的十分整齐安静,案几之上放着几套珍藏的古典书籍。书房中的家具一律是用上好的黄花梨、香檀木所打造,看上去十分典雅、有气派。

那个瓦剌使者似乎没有见到过这么古雅的书房,便举起手来连声赞道:“曹公公的书房果然是十分古朴,有韵致。由此可见,曹公公乃是雅人一个。”

其实曹吉祥哪里懂得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之所以把书房布置成这个样子,也无非是为了冒充文人而已。

听瓦剌这么夸奖自己,他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快意。

他瓦剌跟曹吉祥分宾主坐下后,曹吉祥虎视眈眈的望着他说:“你说你此次前来找我,是关系着我的安危,到底有什么事?你且速速说来。”

那个瓦剌商人处变不惊,说道:“我既然一个人来见曹公公,想跟曹公公说的事自然是真实的,难道我不怕曹公公对付我吗?”

曹吉祥心道:“他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倘若自己随便找十几个人来对付他,这个人便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他便望着那个人说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来,不要卖关子。”

那个人眼中露出谄媚的光芒,看着曹吉祥说道:“曹公公,如今石亨石将军下狱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明,便是连我们远在北方的瓦剌人都已经知道了,难道曹公公没有发现什么吗?”

曹吉祥听那人这么一说,那人的话正好说在他的心坎上,他有些惊魂未定,便开口问那人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笑了笑,说道:“在下这么问,也只不过是想帮助曹公公而已,难道曹公公以为在下会害你吗?”

说完,他便饮了一口茶,打住不说。

曹吉祥看这个人卖关子,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他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来帮咱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妨说来听听。”

那个人说道:“是,曹公公和石大人向来交好,你们两人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石将军已经被皇上关在了牢狱之中,这距离曹公公您的牢狱之灾还远吗?”

曹吉祥听这个人这么一说,浑身猛的一个颤栗,这个人说的也正是此时此刻曹吉祥想的。

“如今石亨已经被皇上所责罚,难道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里,他的头上就冒出了冷冷的汗珠。

那瓦剌使者继续说道:“曹公公如果是不想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在下此次前来,就是想给曹公公指一条明路的。”

曹吉祥望着那个人半信半疑,问道:“你有什么明路,不妨指出来就是,何必要装神骗鬼。”

瓦剌使者猛然摇摇了头,说道:“在下并没有装神骗鬼的意思,在下是真的有事要跟曹公公商议。曹公公您想如今您呆在大明朝,虽然还有一点势力,但是您的势力比皇上的势力如何,比石将军的势力如何?就连石将军这样劳苦功高的将军都会被皇上下入到天牢之中斩首,又何况是旁人呢?”

曹吉祥已经完全的明白了那个人的意思,他斜睨着眼睛,瞥着那个人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投靠瓦剌?”

“对,在下正是这个意思,如果曹公公可以投靠我们瓦剌,帮助我们瓦剌征服大明,到时候曹公公就是有功之臣,送封王封侯都不在话下。”

曹吉祥捋着衣服上的应穗,看着那个人半天才说道:“你想让我投靠瓦剌,却是想也别想了,大明与瓦剌交战多年,一向是死敌,本公公虽然此时的确担心石亨石将军的安危,但是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投靠瓦剌,为瓦剌卖命的。”

那瓦剌的将士听曹吉祥说得如此决绝,似乎真的并不想同瓦剌合作,他便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曹公公连半分诚意都没有,在下就不打扰公公了,告辞。”

说完,那个人站起来就往外走。

走了好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对曹吉祥说道:“以后公公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要怪在下才是。”

他的话听在曹吉祥的耳中,不禁“咯噔”一声。

曹吉祥愣住了,这个人说得不错,“皇上难道真的会放过自己吗?”

瓦剌使者见曹吉祥站在那里似乎又犹豫了起来,心里像是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一样,他便对曹吉祥说道:“曹公公,您今天不听我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您在牢狱之中,在下便是想跟曹公公合作也是没有法子的了”

那个人说完,便继续往外走。

就在他快要走出门槛的时候,却被曹吉祥的一句话“站住”给呵住了。

曹吉祥说道:“使者请回来,在下的确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使者。”

那个使者便重新回来,坐回到曹吉祥的身边,问道:“曹公公您还有什么事要问在下的?倘若曹公公不想不想与在下合作,在下也不想耽误曹公公您的时间,这满朝文武之中想与在下合作的大有人在,在下也不是一定非要跟曹公公合作的。”

曹吉祥听那个人这么一说,所有的心里防线在一刹那崩溃,他对那个人说道:“倘若咱家助你们夺得大明江山,你们以后真的可以封咱家为王为侯?”

“那当然,在下说话一向一言九鼎。何况倘若曹公公不肯相信的话,在下也有合同、契约可以与曹公公互相签上名字。”

“合同、契约?”曹吉祥充满疑惑的望着那个人。

“是,这合同、契约不仅对曹公公有约束作用,对在下也有约束作用,这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曹吉祥听那人这么说,只得无可奈何的把砚台端过来,在那个人提供的契约上按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那个人“哈哈”大笑的说:“曹公公,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他便径自离去。

等到那个瓦剌使者走的远了,曹吉祥才明白过自己究竟是做了一件什么样子的事。

如今他曹吉祥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太监了,现在他已经成了瓦剌在明朝的密使。

曹吉祥答应瓦剌使者的要求后,过了不到两天那瓦剌使者却又来了。

此次他打扮的与明朝的人没有什么两样,街上的人谁也不能认出他是一个瓦剌人,他走到曹吉祥府中,要求见曹吉祥。

曹吉祥听说是这个瓦剌使者来了,忙把他让了进来,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那个瓦剌使者郑重的说:“我这次来的确是找曹公公有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瓦剌使者名叫李长庆,原是大明人士,因为瓦剌给予他高官厚禄,他便投靠了瓦剌。

曹吉祥见他忽然到访,眼中颇为有些不信任的神色,开口问道:“使者既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有什么事?有事就说吧。”

那瓦剌使者十分狡猾的眼神,看了曹吉祥一眼,问道:“不知道曹大人可否想把石亨石将军救出来?”

曹吉祥听他这么一说,正触动了自己心中的那根弦,便连声说道:“若是能把石大人救出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瓦剌使者举着手中的折扇,悠哉悠哉的对曹吉祥说道:“只要曹公公也想这么做,在下就有一个法子。”

“哦?不知使者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曹吉祥忙凑上去问。

此时此刻,他除了信任这瓦剌使者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谁让他去向皇上恳求,皇上不肯放过石亨,而孙祥用又不肯帮他呢。

瓦剌使者慢悠悠的对曹吉祥说道:“石亨将军在朝廷中的作用体现在什么地方?”

曹吉祥听瓦剌使者这么一问,便低着头想了半天,说道:“朝廷会重用石亨石将军,是因为他能够带兵打仗,攻打瓦剌。”

“好,曹公公说得对。既然如此,倘若这时候我们瓦剌的大军挥师南下,攻打大明,你说大明的皇帝会不会把石将军放出来?”

曹吉祥闻言,顿时明白了瓦剌使者说的是什么,他心道:“对啊,皇帝一直不肯把石亨放出来,无非是因为此时此刻边境没有危险。倘若瓦剌军队忽然攻打大明,到时候莫说把石亨放出来,就是石亨想做什么,恐怕朱祁镇都不会不答应。”

一百五十五,闯诏狱

曹吉祥抚掌说道:“此计甚好,如此就有劳使者大人了。”

瓦剌使者用诡异的眼神看了曹吉祥一眼,说道:“曹公公,难道不问问在下为什么向曹公公提出这件事吗?”

曹吉祥摇了摇头,茫然说道:“难道使者还有别的事?”

那瓦剌使者十分狡黠的说道:“自然是,我们瓦剌挥师南下,白白为你救出石亨不成?”

曹吉祥听瓦剌使者这么一说,知道事情远远不是这么简单,于是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侧耳静听,问道:“使者大人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次说出来,也免得曹某人挂心,不是吗?”

那瓦剌使者李长庆笑了笑,看了曹吉祥一眼说:“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石亨石将军被放出来之后,曹公公劝说石将军也加入到我们这边来。”

“不可,万万不可。”曹吉祥下意识的说道:“石将军怎么会做通敌叛国的事情?”

“通敌叛国?难道曹公公以为与我们为伍就是通敌叛国吗?那么说如今曹公公早已经上了我们这条贼船,就是想逃脱也逃脱不了了。难道曹公公现在不为我们做事,还为大明的狗皇帝做事?难道大明的狗皇帝能够给你封王封侯吗?能够给你功名利禄吗?”

使者的反问让曹吉祥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此时此刻他也明白,自己既然已经上了瓦剌这条贼船,要想逃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是他心里上不由自主的会把自己当成明朝的人,想事情会从明朝的角度去出发。

听李长庆这么一质问,他顿时冷静下来,心道:“是啊,倘若皇上知道我为瓦剌办事,一定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倘若我能够助瓦剌挥师南下吞并大明,到时候我封王封侯,威风过现在,何止千万。”

想到这里,他便抱拳对瓦剌使者李长庆,说道:“好吧,既然使者大人这么说,曹某人就姑且信你一次。”

“好,那我们就这么商议定了,我马上回去通知大王挥师南下。而曹吉祥曹公公您就趁机劝皇上把石亨放出来,石将军被放出来之后,说服石将军的重任就落在曹公公身上了。”

曹吉祥胸有成竹的拍拍胸脯,说道:“放心吧,这敢事一定能够办成。”

他心想:此时石亨因为宁馨公主的事被关在天牢之中这么长时间,心中一定有所怨怼。倘若自己趁机劝说他投靠瓦剌,也未尝是不可能的事。

送走李长庆之后,曹吉祥便在心中打算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他想了很久很久,越想越高兴,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就睡着了。

果然过了没有几天,朝廷之中便传来战报,说是瓦剌大军忽然聚集在大明和瓦剌的边境之处,似乎有挥师南下之意。

朱祁镇接到战报之后,浑身惊栗,曹吉祥趁机在朝堂之上对他说道:“皇上,瓦剌军队之所以挥师南下,也无非是因为石亨石将军被您关起来的原故。如今朝中除了石将军,再也没有人能够担此责任带兵作战。倘若皇上不赶紧把石将军放出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朱祁镇被曹吉祥这么一吓,早已经吓的六神无主。

他曾经被关在瓦剌之中,很知道流亡异国的滋味是怎么样的,他可不想成为亡国之军。想到这里,他便要命人去放石亨。

彭时站了出来,说道:“皇上,万万不可,石将军犯的乃是大罪,岂可以说放就放。倘若现在把石将军放出来,皇上如何对天下人做一个交代?”

彭时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朱祁镇的心中。

“是啊,如果这次宁馨公主的死都没有把石亨治罪,那石亨以后岂不是愈加飞扬跋扈,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了。自己这个皇帝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他又很是犹豫起来。

曹吉祥往前走了两步,郑重的对皇上说道:“皇上,倘若您现在不把石将军给放出来,到时候瓦剌军队长驱直入,攻入京城,便是再也没有办法了。石将军虽然犯的罪逆深重,可是皇上也总要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才是。人非圣贤,熟能无过?难道犯了错,就不能够改过了吗?”

朱祁镇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曹吉祥一党的石彪,也在一旁说道:“皇上,曹公公说得对。倘若皇上不把石将军放出来,放眼整个大明朝也没有人能够治得了瓦剌军队。到时候,真的攻打入京城来,那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曹吉祥和石彪的话,听在朱祁镇心中颇为惊心动魄。他心道:“事已至此,除了把石亨放出来,真的再也没有办法了。倘若瓦剌的军队真的再次攻到京城,自己再次被虏到北国,到时候受尽折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更别说做皇上了。”

想到这里,他便隐约有了要放石亨的意思。

因为捉拿石亨的时候,是同简怀箴商议过的。因此他便没有自下决定,只是挥手说道:“事情还没有成定局,容朕回去再想想,有了决定,再同诸位大臣商议。朕今天也有些乏了,就此退朝吧。”

于是,朱祁镇自回到乾清宫中。

回到乾清宫中之后,他越想这件事越觉得心惊肉跳,宁馨公主的死虽然让他悲愤不已,但此时此刻悲愤之情已过。再加上瓦剌军队压境,让他心中如同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他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

恰好这时孙祥用正端了早膳前来,他便对孙祥用说道:“孙公公,你现在立刻去万安宫把皇长公主请过来,就说朕有事找她商例。”

孙祥用见朱祁镇神色凝重,不敢怠慢,忙往万安宫走去。

他刚走到万安宫门口,却见到简怀箴正要出门。

原来简怀箴早已听说了朝堂之上群臣的议论,她正准备去找朱祁镇,把这件事说清楚,没有想到朱祁镇也让孙祥用前来请她。

于是,简怀箴便和孙祥用一同来到乾清宫。

朱祁镇见到简怀箴,只觉得心中有愧,忙站了起来,亲自去迎接于她。

“皇长公主,您来了。”

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见过皇上。”

朱祁镇说道:“皇长公主乃是孙儿的长辈,又何须同朕多礼。”

两个人边说着边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朱祁镇叹口气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前几日命朕把石亨给抓了起来,恐怕到了今日又不得不把他给放了。”

简怀箴早已经知道事情的起末,便不动声色说道:“难道皇上真的心甘情愿就此把石亨给放过吗?”

朱祁镇把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打在案几上,满脸悲愤说道:“不放过,又能怎么样?如今放眼朝野除了石亨,的确没有人能够抵挡瓦剌军队。回想起以前,于谦于大人的确有这个能力,可是朕却误信谗言杀了他。如今朕除了受到石亨的挟制,再也没有任何的法子可想。”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皇上,也不必这么悲观。如今天下良臣猛将多的是,又何愁找不到人攻打瓦剌军队呢?更何况瓦剌军队只是在大明和瓦剌的边境之处集结而已,挥师南下与否还是两说,皇上何必先自己乱了阵脚。”

朱祁镇满脸绝望之色,他摇摇头,眼中露出痛苦的神情,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朕曾经被虏到瓦剌十年,在瓦剌受尽了苦楚。那些苦日子如今回想起来,便觉得不堪入目,朕实在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所以朕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石亨给放出来了。”

简怀箴见朱祁镇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仍旧劝说朱祁镇道:“皇上,您是堂堂的一国天子,怎么可以就这么容易妥协?不如您再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人可以替代石亨?石亨乃是一员猛将,也未必见得能起得了什么大作用。”

朱祁镇此时此刻已经听不进简怀箴的劝谏,他摆了摆手,说道:“皇长公主,您此时此刻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石亨镇守边境,这半年以来边境的确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乱。如今石亨刚被关到牢中,就出现了这样的事,看来这镇守边境之事,非石亨莫属呀!石亨虽然好大喜功,为人又暴戾恣睢,还逼死了朕的宁馨公主,可是人谁无过,朕想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简怀箴心中十分气愤,见朱祁镇这么说,却也没有法子,她只好叹口气说道:“既然皇上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又何必把本宫叫过来。”

朱祁镇望着简怀箴,满怀歉意的说道:“皇长公主,朕之所以把您请过来,也无非是因为觉得这件事对您不起,还请皇长公主不要怪罪朕才是。”

简怀箴见朱祁镇脸上露出畏缩之色,可见是对以前在瓦剌的那段日子实在是害怕不已,她也能体谅朱祁镇的心情。因此,便往前走了两步,对朱祁镇说道:“皇上,既然事情您已经决定了,本宫也不好说什么,就按皇上说的做吧。”

简怀箴同朱祁镇谈完之后,径自回到万安宫中,她一路之上越想越气。想起石亨张扬跋扈、专权朝政的那副嘴脸,便觉得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走到万安宫之中,零落便迎了上来,笑盈盈的问道:“公主,您今天如何这么生气?可是谁惹恼了您?是皇上不懂事吗?”

简怀箴长长的叹口气,说道:“皇上,若是不懂事倒也罢了,反而是太过懂事,做起事来难免畏首畏尾。”

零落“哦”了一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简怀箴便把方才与朱祁镇交谈的内容跟零落说了一遍。

零落听后,也满是愤愤之色。

她被简怀箴救出苦海,对简怀箴的悲痛一向是感同身受,悲感简怀箴所悲,想简怀箴所想,急简怀箴所急,对简怀箴忠心耿耿。

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难道这石亨就没有办法处置他,任由他逍遥法外吗?宁馨公主奴婢也是见过的,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为人又十分懂事,还十分孝顺。皇长公主,难道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石亨害死吗?”

零落的话字字句句落在简怀箴心中,令简怀箴的神情变得十分痛苦。

“唉!”她叹息一口说道:“又岂是宁馨一个人,以前于谦又何尝不是死在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这三个大奸臣之中,还有我那姐妹白清清。白清清曾在江南伴我二十余年,也是因为石亨等人害死于谦,她在殉情而死。每当想起这件事,我便心如刀绞一般。”

简怀箴说着眼中便有泪珠而溢了出来,可见她与白清清情深义重。

零落忙取出手卷,交到简怀箴手中。

简怀箴边擦泪水边道:“本宫乃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历经四朝,我就不信没有法子来整治这石亨。”

她边说着边去寝宫之中取出金玉杖来。

零落从来不曾见到简怀箴如此生气,也更不曾见到简怀箴用过金玉杖,忙问道:“皇长公主,您为何把先皇所赐的金玉杖拿了出来,难道您想——”

简怀箴坚定的点点头,说道:“是,这金玉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又可打六宫的妃嫔。这石亨只是区区一介臣子而已,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

说完,简怀箴便拿着金玉杖出宫去了。

零落怕出什么大事,也在后面跟着。

简怀箴离开皇宫之后,立刻有人把消息报告给了朱祁镇,说是看到简怀箴手持金玉杖,怒气冲冲出宫去了,似是往诏狱的方向而去。

朱祁镇问言,心想:难道皇长公主是想去对付石亨,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冷汗层层。倘若简怀箴对石亨不利,到时候岂不是没有将领可以带兵靖边?

尽管这么想,朱祁镇也没有办法,谁让简怀箴手中拿着那上打昏晕、下打奸臣的金玉杖呢?自己倘若是去阻止,简怀箴便可以连自己也打了。

朱祁镇想到这里,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简怀箴离开皇宫之后,果然是往诏狱方向走来。

诏狱位于皇城的西南角,十分偏僻。诏狱之中十分阴冷、潮湿,走进去之后到处都是犯人的哀鸣和哭嚎之声。简怀箴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进来之后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冷汗溢出。

尽管如此,简怀箴却丝毫不惧,她抓住一个锦衣卫问道:“石亨石将军被关在什么地方?”

那锦衣卫不认识简怀箴,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拿着一柄金玉杖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那女子打扮不凡,气质、容貌皆属上成。

他不知道简怀箴是什么人,只当她是朝廷官员的夫人,便开口问道:“夫人,这地方可不是您来的。这乃是天牢重地,您还是请回去吧。”

那锦衣卫的话音刚落,零落便已赶了上来。

零落对那锦衣卫“哼”了一眼,说道:“大胆,你连皇长公主都不认识,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叫什么夫人。”

锦衣卫一听,眼前的女子原来是大明鼎鼎的皇长公主,对于简怀箴的事迹他听了许多许多,知道简怀箴曾经在永乐一朝便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宣德一朝又为宣宗皇帝皇帝肃清奸佞,清明正直,乃是宣宗皇帝十分佩服的人。到了景帝一朝,简怀箴便已经隐居江南。及至天顺一朝,简怀箴重新回到京城,帮助朱祁镇打理皇宫事务。

那锦衣卫见到自己冒犯的人竟是皇长公主,连忙跪了下来,连滚带爬说道:“是小人大胆,不认识皇长公主,斗胆冒犯了皇长公主,还请皇长公主恕罪。”

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不知者不罪,你且起来。我问你石亨被关在什么地方,你立刻就带我去。”

那锦衣卫见简怀箴满脸杀气,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也不敢多说,带着简怀箴一路向关押石亨的牢房走去。

两个人走在牢房之间的道路上,两旁便有人伸出手来,那些犯人不知道已经在诏狱中关了多久。每个人都头发零乱,浑身衣服藏污纳垢,破烂不堪。

两边的人看到有一个女子走了进来,便纷纷的伸出手来,大声喊叫着、嚎哭着,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一时之间简怀箴和零落觉得他们好像是到了十八层地狱一般,尤其是零落她不在江湖上行走,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吓的浑身瑟瑟发抖,紧紧拉着简怀箴的手不敢动,不敢多走一步,唯恐一不小心被那些人扯到衣衫。

锦衣卫见简怀箴走在如此的阵势之中,竟然毫无惧色,心中不由得生了几分佩服之情。

简怀箴此时此刻哪里顾得上惧怕,她想起于谦曾经被关在这样的牢房之中、这样的环境之中,所受的苦楚自然不在话下,一颗心便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简怀箴平生最是冷静,从来不曾向这刻一般如此的愤怒。

一百五十六,斩石亨

她跟着锦衣卫一直往前走,两个人很快便来到关押石亨的牢房。

石亨被关押的牢房与方才遇到的那些囚犯却又不同,石亨被关在一个单独的牢房之中。那牢房都是用青石砖砌成,还有阳光从窗子上露出来。牢房之中有一个石炕,炕上放着厚厚的被褥。牢房之中另外一张石桌,石桌之上满是酒菜,显然是锦衣卫们特意买来给石亨吃的。

牢房之中十分干净,连一丝杂草也看不到。石亨穿着锦衣玉服,歪坐在床上,正扬扬得意同锦衣卫们发号施令。

那锦衣卫带着简怀箴走到石亨的牢房前面,轻轻敲了敲牢房的门,说道:“石大人,皇长公主驾到。”

石亨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倒是吓了一跳。他静下心来,想到从锦衣卫这边听到的消息,说最近瓦剌军队大军压境。简怀箴亲自赶来,想必是来求他出征。

想到这里,他便拿大起来,坐在石炕之上,对那锦衣卫冷冷笑道:“你说什么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会来这种地方,皇上把我这做臣子的关在这种地方,我倒觉得挺好的,也不想再出去了,旁人谁也不必来烦我。”

简怀箴见石亨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更加觉得气愤,她对锦衣卫说道:“把牢房打开。”

旁边的几个锦衣卫连忙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把牢房打开,让简怀箴走进去。

简怀箴手中持着金玉杖走了进去,冷眼看着石亨,冷冷问道:“石大人,一向可好?”

石亨见到简怀箴,料到简怀箴是来向他求救,恳请他出去攻打瓦剌,因此也不行礼,冷冷说道:“托皇上和皇长公主的福,臣在这牢房之中挺好的,臣也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简怀箴笑了起来,她的笑冷的就像千年冰霜一般。

石亨忽然看到简怀箴笑成这般模样,心里暗暗一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简怀箴便已说道:“既然石大人喜欢这里,那么本宫就成全石大人,让石大人永远住在这里吧。”

石亨这才知道害怕,他早就听说简怀箴有一柄“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金玉杖,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如今见简怀箴手中持着的金光闪闪的玉杖,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金玉杖了。

他微微愣了愣,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为何这么说?这牢房之中虽然也好,只不过石亨乃是天生的劳碌命。倘若皇上有什么用得着石亨的地方,石亨一定万死不辞,为国出力。”

石亨的话落在简怀箴耳中,简怀箴越发觉得这人虚假,简怀箴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石将军有这份心思,为什么以前本宫竟然没有看出来呢。如今虽然瓦剌军队压境,但是本宫相信全天下奇人异事多得是,一定有人可以取代石将军的位子,把瓦剌军队打退。至于石将军你犯了如此大的错误,逼死宁馨公主如此大罪,本宫又岂能容你活下去。”

简怀箴的话像一柄利刃重重的刮在了石亨的心中。

石亨只觉得自己一时被掉进了冰窖之中一般,浑身手脚冰凉,他望着简怀箴,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皇长公主,您、您、您想做什么?”

他一连说了三个“您”字。

简怀箴举起手中的金玉杖说道:“本宫既然屈尊来到这牢房之中,石大人以为本宫要做什么?自然是要石大人您的性命,为宁馨公主报仇,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石亨听简怀箴这么说浑身发抖,对锦衣卫们说道:“你们还不快进来,把皇长公主请回去,这诏狱重地岂是皇长公主这等身份的人能进来的?何况明朝祖先有令,后宫不得干政,难道皇长公主您是想干政吗?”

简怀箴冷冷一笑,说道:“祖训是有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先皇赐我金玉杖不就是让我管着这朝廷,管着皇帝吗?”

简怀箴的话让石亨觉得越发的浑身冰冷,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不见。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简怀箴只是女流之辈,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中,上官鸣凤的死让他对简怀箴有了一点忌惮。尽管如此,随着他权势越来越大,他对简怀箴的忌惮之情也越来越轻。

没有想到,简怀箴居然敢来到诏狱之中,要打杀于他。而旁边他的几个手下,一句话也不吭。毕竟眼前对着的人乃是皇长公主,是皇亲国戚,皇室贵胄,石亨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罢了。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何况据说简怀箴掌管着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数万弟子,在江湖上颇有势力,谁敢轻易得罪。

石亨见自己的手下也不顶用,他眼神中露出了绝望,他指着简怀箴说道:“就算是我逼死了宁馨公主,皇长公主又何须跟我过不去?宁馨公主乃是皇上的亲姐姐,皇上都不没有想除死我,皇长公主和宁馨公主的感情难道就如此深厚吗?”

简怀箴望着石亨,冷冷笑道:“的确宁馨公主和本宫没有那么亲厚,可是另外有一个人也是死在石亨石将军你的手中,难道石将军忘了吗?”

简怀箴说完,把手一挥,命令其他几个锦衣卫都出去。

那锦衣卫相互对看一眼,忙噤声退了出去。

这时候牢房之中,只剩下石亨、简怀箴和零落三人了。

零落站在门口,为简怀箴盯梢。

石亨不明白简怀箴说的是什么,便茫然问了一句:“皇长公主说我还杀了与皇长公主亲厚的人,不知那人是谁?我石亨想来想去,却始终不觉得得罪了皇长公主,这可能是误会吧。”

简怀箴冷冷笑了起来,说道:“石将军,你的记性也未免太不好了吧。难道你忘记当时你和徐有贞、曹吉祥杀于谦的事了吗?”

简怀箴的话如利刃一般刺在石亨的心头,石亨终于想起来了。

当时他们要杀死于谦,简怀箴还曾带了人相救,他以为简怀箴只是救一个国家的良将忠臣而已,没有想到简怀箴与于谦竟然也有私交。

简怀箴缓缓说道:“本宫与于谦于大人的私交一向很好,抛开私交不说,于大人乃是国家的股肱之臣,竟然死在你们几个奸佞的手中。本宫若是不为他报仇,岂不是对不起他吗?”

她越说脸色愈加深沉,让石亨看了不寒而栗。

石亨想了想,忙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我想您是误会了,杀于谦这件事跟臣没有关系,是徐有贞和曹吉祥他们策划出来的。”

简怀箴用十分鄙视的眼神看了石亨一眼,说道:“石大人,你不是自称功高盖世吗?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反而害怕起来?于谦是怎么死的,本宫比你更明白,你敢说你没有害过他吗?你是于谦亲自检举到朝廷的,后来你想为于谦的儿子于冕求官,被于谦知道后,他拒绝了你,还斥责了你。你便怀恨在心,对他加害,公报私仇。难道你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以为本宫在京城的几万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都是吃素的吗?”

简怀箴的话听在石亨耳中,觉得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事情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了。

简怀箴继续说道:“于谦死后,我的好妹妹白清清也跟着去了。白清清在江南服侍我二十多年,同我感情深厚,你说白清清的仇难道本宫会不报吗?”

石亨听简怀箴这么一说,知道事情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倘若于谦的死简怀箴还可以原谅他,那么白清清的死简怀箴一定不会姑息他。

想到这里,石亨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他睁大眼睛,问道:“皇长公主,原来您才是那幕後的人,原来这一切都是您主使的。”

简怀箴笑了一声,问道:“石大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石亨郑重的点点头,面色灰白说道:“是的,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皇长公主您在后面做的手脚。我和曹公公一向跟徐有贞虽然不睦,但是也不至于反目成仇。细细想来,这几个月之中我们竟然跟徐有贞反目成仇,还向皇上提议铲除了徐有贞,原来这一切都是您在背后做的手脚。”

“不错”简怀箴点点头说道:“你总算明白了,不过事到如今你明白也不算晚。”

石亨面色惨白,继续问简怀箴说道:“原来我的儿子石未风被虏走,和徐有贞的女儿被虏走,都是皇长公主您做的。”

简怀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望着石亨眼神冷冽如冰箭一般,一句话也不说。

事到如今,石亨完全都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十分聪明,也以为自己和曹吉祥联起手来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可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他们都实在太稚嫩了,在他们背后有一个比他们厉害千百倍的皇长公主简怀箴。

“那么李贤,李贤又是您的什么人?”

事到如今,石亨总算是明白。原来李贤不是徐有贞的人,也不是自己的人,更不是曹吉祥的人,而是简怀箴的人。

简怀箴含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李贤的确是我的人。当初李贤因为为于谦鸣不平而被处死,是本宫救下了他。李贤虽然与于谦的政见不和,但是他一向很佩服于谦的为人。于谦被你们害死之后,他一直为于谦鸣不平。因此,他便想为国家做一点贡献,为朝廷尽一点心力,更为本宫实现本宫的心愿旧事肃清奸佞,铲除徐有贞、你石亨、还有曹吉祥三人。”

石亨颓然的瘫坐在石床之上,事到如今,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简怀箴的确是技高一筹,自己和曹吉祥只不过是别人棋盘中的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他便把心一横,跳将起来起来,对着简怀箴扑了过去。

石亨绝对不是坐在那里等死的人,虽然他知道简怀箴这次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是让他闭目就死他做不到。因为他是石亨,他是一辈子都不肯认输的石亨,他是在皇帝面前都不肯认输的石亨。

如今虽然他知道在计谋上他已经输了,但是现在还有一线生机,他就绝对不肯放过。

简怀箴十分轻蔑的看了石亨一眼,石亨的武功在简怀箴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就在石亨快要扑到简怀箴身边的时候,简怀箴举起手中的金玉杖对着石亨用力打了下去,石亨避无可避。

因为简怀箴是当世几大绝顶高手之一,她一出手,便是江湖中的高手们都避不开,何况只是一个区区的石亨。

石亨被简怀箴的金玉杖打中头部,闷哼一声就这么“死”掉了。

简怀箴望了一眼石亨的尸首,脸上满是鄙意之色。

零落见状,忙上前去用手探了探石亨的鼻息,已经是气息全无。她又用手摸了摸石亨的手,他的手脚已经变凉。

零落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石亨已经被您打杀了。”

简怀箴此时心中一口气这才涌了出去,她的泪水滚滚耳下,仰天长叹:“于谦、清清你们的大仇,到如今我们已经为你们给报了。先帝,您赐给我这金玉杖,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石亨乃是国家的佞臣,怀箴没有辜负您的希望。”

说完,她脸上又多了几分坚毅之色,对零落说道:“零落,我们走。”

零落便跟着简怀箴往前走,两个人又经过那十八层地域一般的通道。

走了出来,锦衣卫们站在天牢门口。见到简怀箴走出来,忙上前去跪下,向简怀箴请安。

简怀箴摆了摆手,神色凝重的说道“你们的石亨石将军已经被本宫杀了,你们现在可以去向皇上汇报。”

那几个锦衣卫一听说石亨已被简怀箴诛杀,几个人顿时面色变得苍白,他们跪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简怀箴知道他们心里害怕,皇上让他们看守着石亨,如今石亨却被自己杀了。倘若皇上知道了,多半会怪罪他们。

想到这里,简怀箴便摇摇头说道:“罢了。既然你们都害怕,就由本宫亲自去向皇上说吧。”

说完,简怀箴就带着零落往外走。

两个人走在路上,简怀箴觉得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心情畅快过。她回想起以前的往事,回想起自己与白清清居住在江南的日子。那时候杏花美的就像是天边的云彩一边,而天边的云彩美的就像是空中飞的蝴蝶一般。青草如茵,一切都似人间仙境,那样的日子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

“生离”在人的心中还有一丝的盼头,可是“死别”却是永远没有再相见的期限。

简怀箴心中一阵寥落、一阵兴奋。

零落跟在她后面,神情肃然。零落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皇上还依靠石亨攻打瓦剌。如今简怀箴一气之下便把石亨给打杀了,皇上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跟简怀箴罢休。倘若皇上和简怀箴翻脸无情,到时候事情恐怕难以收拾了。

简怀箴回到皇宫之中,果然孙祥用已经在万安宫门口等着了。

简怀箴看了孙祥用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走进万安宫去。

孙祥用已经知道简怀箴把石亨打杀的事情,他十分小心走到简怀箴面前,行了个礼说道:“皇长公主,皇上命老奴等候在万安宫门口等您回来,有情您去乾清宫一趟。”

简怀箴用手支撑着头,神色十分疲倦,对孙祥用说道:“本宫觉得很累,暂时不去见皇上了。皇上若想见本宫,就让他自己来吧。”

说完,简怀箴便抛下孙祥用,径自进入寝宫去了。

孙祥用见状,没有办法可想,只好走回去,向朱祁镇报告。

朱祁镇早已听说了简怀箴打杀石亨的事情,正在愤怒不已。见到孙祥用回来,却是独自一人,便开口问道:“皇长公主呢?”

孙祥用便把简怀箴对他说的话,向朱祁镇转述了一遍。

朱祁镇心中恼怒至极,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瓶扔到地上。

青花瓷瓶扔到地上后,顿时摔成了片片碎片。

朱祁镇的手也被弄伤了一道口子,鲜血涌了出来,触目惊心。朱祁镇却完全忘记了疼痛,他拍着桌子,大声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皇长公主居然去诏狱之中把石亨给打杀,她是一个公主而已,竟然敢做出诛杀大臣的事情来,眼中还有朕这个皇上吗?”

孙祥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吭,任凭朱祁镇发泄,他最了解朱祁镇的脾气了。

朱祁镇发火的时候,倘若谁在边上说什么,一定会获罪被处罚。

朱祁镇又拍桌子又摔瓷器,折腾了半天,这才对孙祥用说道:“好,既然皇长公主让朕亲自去万安宫找她,那么朕现在就去见她。”

说完,便径自大踏步往万安宫走去。

孙祥用一看大事不好,怕皇上和简怀箴两个人起了什么冲突。他深知简怀箴的来头不简单,在江湖和朝廷之中都有自己的势力。皇上若是一个言词不甚,得罪了简怀箴,事情也就大大的不妙了。如今南院之中还住着一个朱见辰,倘若简怀箴一怒之下把皇帝给废了,拥力朱见辰做皇上,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百五十七,亲出征

“倘若发生这种局面,该如何是好?”孙祥用素来对皇上忠心,他想到这些便觉得冷汗涔涔。

他看到皇上怒气冲冲的走了,便没有跟去,他叫来一个小太监,对那小太监说道:“你赶紧去永寿宫中把钱皇后钱娘娘请来,让她赶紧去万安宫。就说皇上和皇长公主两人起了冲突,无论如何也请钱皇后走一趟。”

那小太监看孙祥用的神色十分郑重,似乎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一般,哪里敢怠慢。连忙爬起来,飞一般的往永寿宫走去。

简怀箴正在寝宫之内休息,打杀石亨之后,她觉得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一会儿梦到于谦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道:“皇长公主,铲除国家乱臣贼子,保卫国家社稷的大事就摆脱您了。”一会儿又看到白清清对她哭哭啼啼的说道:“姐姐,妹妹就这么离你而去,你不要怪我才好。”

简怀箴觉得心惊肉跳,猛然之中从梦中惊醒。

就在这时候零落走了进来,对简怀箴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的说道:“皇长公主,皇上他已经来了,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简怀箴知道自己早晚要出去面对朱祁镇,便对零落说道:“你为我梳洗,我这就出去见皇上。”

零落边为简怀箴梳洗,边在一旁说道:“皇长公主,您与皇上祖孙情深,不要因为一个大臣的事而伤了和气。您打杀石亨也只不过是想为国家铲除奸佞而已,等会儿见了皇上您慢慢的跟皇上说,不要惹恼皇上才是。”

简怀箴沉默不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零落从来没有见过简怀箴这般模样,被吓得不轻,她又继续对简怀箴缓缓说道:“皇长公主,奴婢跟了您这么久,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其实皇上也并不是怯懦,并不是不想处置石亨。倘若不想处置石亨,皇上又怎么会把他关在诏狱之中。皇上才从瓦剌回来没有多久,这朝廷之中他的势力还不强盛,他倚重大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简怀箴仍旧是一句话也不说,面色铁青。

零落知道简怀箴不说的时候,就是在思考问题,因此她又继续劝解,说道:“皇上如此害怕瓦剌,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被虏去瓦剌十年,在心中留下了残酷的阴影。皇长公主,您想皇上被虏去瓦剌的时候,不过才十几岁而已,他在瓦剌受尽了苦楚,瓦剌人凶残成性,又怎么会对皇上好。皇上受的苦楚是我们想都想不出来的,也难怪他心头如此惧怕瓦剌了。”

零落的这番话在简怀箴心中掀起了不多不少的涟漪,她想到朱祁镇被关在瓦剌十年,所受的苦楚心里也觉得很难过。瓦剌人的确像零落所说的凶残成性,朱祁镇落在他们的手里,又怎么会得到好日子过,恐怕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也难怪朱祁镇不敢去想,而在瓦剌这十年也造就了朱祁镇略显懦弱的性格。

想到这里,简怀箴便扶了扶零落的手,轻声对她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跟皇上说,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零落一颗心这才尘埃落定,她忙为简怀箴梳洗完毕,便随着简怀箴一起走了出来。

简怀箴看到朱祁镇正怒气冲冲的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便上前走了两步,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说道:“皇上,今天的事您要怪本宫就怪本宫吧,都是本宫不好。只想着宁馨公主惨死一事,没有为皇上考虑瓦剌军队挥师南下,擅自把石亨打杀。”

朱祁镇原本是想找简怀箴算帐的,没想到她一出来先向自己认错了。

简怀箴毕竟是朱祁镇的祖母一辈的。

朱祁镇见她如此对自己说话,心下也颇有几分不忍,他又想到宁馨公主一事的确是叫自己又恨又气。倘若不是因为瓦剌大军集结在边境,他又如何不会杀死石亨。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气已先自消了三分,他望了简怀箴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泫然道:“孙儿,哪里敢怪皇长公主?都是朕不好,是朕手下没有可用之将,必须要倚靠石亨,才使宁馨公主的仇没法报,要皇长公主您亲自出面去惩罚石亨。”

朱祁镇这番话一半是在赌气,一半是在抱怨。

简怀箴听在耳中如何不懂,她走上前去,语重心长的对朱祁镇说道:“皇上,军国大事可以从长计议,但是石亨的所作所为实在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方。倘若还不惩罚石亨,恐怕天下人都不会服气,朝臣眼中就越发没有皇帝了。石亨专权、徐有贞专权,难道皇上您心中一点要处罚他的意思没有吗?”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说,像是触动了什么心思,他平生最恨的就是“专权”二字。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如何能容忍自己的臣子专权。

尽管如此,简怀箴在这个时机打杀石亨也是极为不恰当。明明她知道瓦剌军队不日就要挥军南下,倘若石亨死了,到时候谁来打这场仗。

因此,朱祁镇心中不由自主的添了几分怒气,他望着简怀箴泪眼婆娑道:“皇长公主,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动机打杀石亨,到如今倘若瓦剌军队挥师南下,天下不保。您让朕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朱祁镇这些话隐约便有了怪责简怀箴的意思。

简怀箴见他如此悲伤,如此懦弱,又如此不堪一击,正想说什么才好。

零落已然在边上扯了扯简怀箴的衣襟,示意她不要跟朱祁镇把话说绝了,免得伤害两个人的感情。

简怀箴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外面有小太监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说话之间,钱皇后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这钱皇后本是朱祁镇的原配妻子,十几岁便嫁给朱祁镇做王妃,两人感情甚笃。

后来朱祁镇被虏到瓦剌之后,钱皇后知道这个消息悲痛欲绝,她每天都跪在佛祖前面,为朱祁镇祈求,希望朱祁镇可以早日归来。

宫人们见她可怜,便奉上佛殿,让她跪在佛殿之下进行参佛。

钱皇后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她觉得这样对佛祖缺乏了虔诚,她日日夜夜的为朱祁镇而哭泣,希望可以感动上天。由于哭的时间太久了,她的一只眼睛便就这么瞎了。

后来朱祁镇回来之后,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忽然变成了这般怪样,他心中很不能忍受。可是等到问明白,原来钱皇后是因为自己而变成这样子的,心中又觉得无限怜悯。

钱皇后见到朱祁镇度过难关平安归来,甚是欣喜。

朱祁镇听说钱皇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十分感动。因此,在心中并没有嫌弃自己的妻子,反而仍旧让她当皇后,两个人的感情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可见朱祁镇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钱皇后来到万安宫中,先向朱祁镇行礼,又向简怀箴执晚辈之礼。

简怀箴平日里不大见到钱皇后,因为钱皇后一般都躲在永寿宫中诵经念佛,很少出来。

如今乍见,见她虽然样貌受损,言行举止却十分娴雅,不禁很是赞赏。

钱皇后对简怀箴行了一礼,道:“皇长公主,您是皇上的长辈,不管您与皇上之间有什么争执,都是咱们自家人的事,大家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转而又对皇上说道:“皇长公主杖杀石亨的事,臣妾也听说了。本来就有规定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也不方便多言,只是事情已经至此,皇上再与皇长公主争执也毫无意义。倒不如皇上接受这个现实,再想办法应对吧。”

钱皇后的话如春风一般拂过朱祁镇的心田,每次与钱皇后谈话,他都觉得心里很是畅快。

听钱皇后这么说,他想了想,说道:“朕也不是不曾想过法子应对,可这朝中实在是没有能带兵之人,又能怎么办?”

钱皇后语重心长的说道:“皇上,不要在迁怒于皇长公主,其实以石亨的罪责早已经是罪不容诛,皇长公主如今愤而杖杀石亨也是情有可原。这天下之大以我们大明如此泱泱大国,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忠臣良将呢?皇上若是实在难以在朝廷之中找到,不出贴出皇榜比武招将就是了。”

钱皇后的话让朱祁镇觉得豁然开朗,他顿时明白起来。

“是啊,这天下之大并不是石亨一个人才能带兵打仗。”

“只不过……”朱祁镇犹豫的说道:“新招来的人缺乏经验,未必能够挡得住瓦剌的三十万大军。”

他仍旧在为瓦剌侵边一事烦闷不已。

简怀箴想了想,便对朱祁镇说道:“皇上,事以至此,的确是本宫不对在先,不如就让本宫带兵上战场杀敌吧。”

“皇长公主带兵?”朱祁镇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简怀箴。

虽然之前简怀箴也向他提过有上阵杀敌之意,不过她真的提出来还是让朱祁镇觉得震惊。

其一,简怀箴如今已经有五十多岁,是上了年岁的人。虽然武功高强,可是身子骨到底能不能吃的住这还是二说。

再则,简怀箴的武功朱祁镇是听说过,也是见识过的。可是这行军布阵需要的不仅是武功,更多的是智慧和经验。

“简怀箴能够做到吗?”朱祁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为国之心朕记下了,可是这么大的事朕绝对不能答应。万一皇长公主有什么闪失,朕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朱祁镇的话让简怀箴听了觉得十分感动,她缓缓说道:“本宫倒是知道一人可以担此重任,只是如今瓦剌已经在边关,便是去请他人也未必来得及了。”

朱祁镇心中一动,问简怀箴说道:“不知道皇长公主所说是为何人?”

简怀箴笑着说道:“那也不是别人,便是我的哥哥简文英。”

简文英以前在永乐一朝和宣德一朝都曾经带兵上过战场,立下汗马功劳。简文英带兵十分厉害,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人称“简英雄”。可见他是一个能奋勇杀敌,又有智慧的人。

朱祁镇大喜道:“简文英、简英雄的大名朕也略有所闻,据说他带兵杀敌数百次,从来没有败过。倘若能够请到他出山,到当真可以为我大明肃清敌人。”

简怀箴笑着问朱祁镇,道:“皇上觉得此人比起石亨来如何?”

朱祁镇如何不知道石亨是好大喜功,虽然的确能够带兵杀敌,却未必能有那么多真本事。

在他镇守边关的这几个月里,边关没有出任何事情,也并不是他当真做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也是这几个月之中,瓦剌并没有挥军南下有关。

想到这里,朱祁镇抚掌说道:“这就不用说了,石亨比起简文英简英雄实在是微不足道,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能比拟。”

简怀箴见朱祁镇对自己的哥哥赞誉有加,心中当然也十分欣喜。只是茫茫人海,却不知道简文英如今隐居在何处。

想到这里,简怀箴心下又是一阵黯然,她有些的犹豫对朱祁镇说道:“皇上,如今我哥哥携落雪公主隐居,不知道隐居何处?前些日子我听人说,大约是隐居在武夷山中。本宫有个计策,皇上看看可行不可行?”

钱皇后听小太监说皇长公主与皇上吵起来之后,就急匆匆的赶到万安宫中。原本期望可以劝说二人,如今见他们仍心平气和的对谈,心里十分欣喜。忙亲自泡了茶端到二人面前,请两人落座商谈国事。

简怀箴啜了一口香茗说道:“事到如今,皇上不如就听听本宫的法子吧。”

朱祁镇知道简怀箴一向足智多谋,便说道:“皇长公主,不妨说来听听。”

“不如这样吧,皇上一方面派人去武夷山中寻找我哥哥简文英,看看可不可以找到他。另一方面,本宫就带人出征,先暂时对抗瓦剌。等到我哥哥回来之后,再把我替回来就是了。皇上,放心吧,本宫虽然没有上过战场杀敌,对于兵法却也读得多,未必会输给我家哥哥。”

简怀箴这么一说,朱祁镇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

“倘若简怀箴可以带兵上阵,即使不能够打退瓦剌军队,也可以拖延时间。等到自己寻找到简文英,到时候要对抗瓦剌的那三十万大军,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朱祁镇便郑重的向简怀箴说道:“如此,便有劳皇长公主了。”

简怀箴含笑道:“这大明的基业也是我们朱家的基业,我也是朱家的一分子,能够为大明江山出力,乃是本宫的职责所在,皇上又何必同本宫客气。”

朱祁镇见简怀箴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想起自己之前还与简怀箴杖杀石亨一事与简怀箴争执,便有些汗颜。

“皇长公主,切莫为孙儿与您争吵的事而介怀。我也是想到大军压境,怕他们攻入京城,颠覆我大明江山。”

简怀箴心思澄明,便早已嫣然说道:“皇上不必想多了,自家人哪有不吵架的理。”

于是,一切恩怨情仇便在一瞬间化解了。简怀箴杖杀石亨一事,朱祁镇也没有再提起。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简怀箴担任大明朝的元帅,带兵出征。

事情定下来之后,简怀箴便出宫去见方寥和江少衡等人,向他们辞行。

简怀箴来到怀明苑中,见到江少衡和方寥。

两人正有些奇怪,为何很久不见简怀箴,简怀箴便把宫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少衡听说简怀箴要带兵出征,甚是挂心,忙说道:“既然公主妹子要带兵出征,我也是朝廷的老臣子,岂可袖手旁观,我自会陪同公主妹子一起出征。”

方寥虽然对明朝朝廷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对简怀箴之心却是日月昭昭天地可鉴。

因此他也在旁说道:“少衡兄既然肯陪公主一起去,我又会岂甘落于人后。”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简怀箴此次前来,只是想跟二人道别而已。

江少衡隐居山水之间,游戏山水,过逍遥的日子已然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而方寥与朱家又素有细怨。

她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肯同自己一起出征,她沉思片刻说道:“方大哥、江大哥,此次出征只是关系我们朱家之事,你们还是不要去了。等回来之后,小妹再与你们把酒言欢。”

江少衡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稠糊,他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无论如何,公主妹子要出征,为兄焉有不陪同前去的道理。”

方寥也说道:“我也并不是为了朱家才去的,公主妹子也不要以为我是为你才去的,我和少衡兄出征只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而已。”

简怀箴见他们这么说,知道再劝阻也没有什么希望,便什么都不说了。

唐惊染此时此刻也住在淮明园之中,他听说了简怀箴同方寥和江少衡要出征的事,立刻也表态要一起前去。

一百五十八,天河谷

简怀箴见众人都要追随,心中甚为感动。她想了想,便对唐惊染说道:“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告诉蓝静,让蓝静从烛影摇红之中也调出一批人前来,光靠朝廷的兵马恐怕会有些困难。”

唐惊染闻听这么简怀箴说,立刻便启程赶往南京,去禀告蓝静了。

简怀箴又派零落把南宫九重叫到淮明园之中,向南宫九重把一切说清楚,让南宫九重也把忏情门中的弟子集中起来,随同她一起出征。

忏情门和烛影摇红如今能在朝廷的庇护下存在,也算是有一半是属于朝廷的兵马了。

南宫九重和蓝静得到消息,自然立刻着手准备。几日之中,便已凑齐了三万人马。

蓝静因为在南京修炼武功,不能前去,便派唐惊染带烛影摇红陪同简怀箴一同前往。

而南宫九重向来是跟在简怀箴身边的,他亲自带兵出征。

事情决定好了之后,简怀箴向朝廷要了七万兵马,连同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一同往北走去。

离别之际,朱祁镇亲自到城门为简怀箴饯行,临别已矣。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一种悲壮的心情顿时在每个人心中蔓延,除了江少衡、方寥等人之外,简怀箴又向朝廷借调了六员大将。

这六员大将每个人都非常有经验,简怀箴觉得他们能在战斗中帮得上自己的忙。

此番被去路途之上,一定是艰难险阻重重,到底能不能回来谁也不能知道,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出了京城之后,众人一起往北奔走,很快大军来到山海关外。

简怀箴带兵出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瓦剌大王听说带兵的人是一个女子,而且是皇室的公主之后,不禁哈哈仰天大笑,说道:“天要亡他大明,当真是没有办法,明朝当真是无人了吗?竟然派一个皇室的公主出征,说出去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瓦剌大王手下的谋士,也就是曾经到过大明的那个使者李长庆,神色凝重的对瓦剌大王说道:“大王,您且不要轻敌,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皇长公主在大明颇有声望,据说是有一些本事的。此次朱祁镇既然敢让她带兵出征,恐怕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

瓦剌大王毫不不以为意,他瞥了一眼李长庆说道:“你这个大明人,来到我们瓦剌这么久,难道还没有学到我们瓦剌人的胆子吗?这么容易就被困难打退,真是不配做个瓦剌人。区区一个女子带着数万大军打仗,说起来当真是笑话一般。”

瓦剌大王的话落在他的朝臣耳中,人人都哈哈大笑。更有一个朝臣目中无人,说道:“若是明朝的大军管用,许多年之前那个朱祁镇就不会被我们关在瓦剌折磨了十年。这事说起来当真是好笑,如今大明朝没人,派一个区区的女子前来打仗,我就不想他们能打出什么名堂来。”

瓦剌上下一致认为简怀箴带兵打仗,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心中十分轻视,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中。

瓦剌大王更是笑道:“我们有三十万大军,他们只是十万,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瓦剌大王便派人出去刺探军情。

简怀箴等人出了山海关之后,便到了一片草原之上。他们在草原之上扎营,注视着瓦剌的一举一动。

同时瓦剌的探子也已经来刺探他们的情况。

简怀箴与江少衡、方寥、南宫九重、唐惊染等人聚在一起商议办法。

简怀箴苦笑道:“此次我带兵出征,也是形势所迫,实在是没有法子。这带兵打仗的经验我确实半分也没有,可是此次战争只能胜不能败。倘若是败了,瓦剌大军长驱直入,我大明朝的万世基业就要毁在他们手中。”

江少衡思考问题十分全面,他摇着手中折扇,想了想说道:“如今敌众我寡,更有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三万弟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却不太懂得行兵列阵的法子,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众人一致觉得江少衡所言有理,便聚在一起商量,该如何智取。

方寥望着简怀箴,他说道:“我记得三十六计之中有一计叫‘诱敌之计’,学习楚霸王‘诱敌深入’如何?”

“破釜沉舟”唐惊染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这四个字,他笑着说道:“师傅,您的意思是我们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吗?可是我们始终人少,瓦剌人多,他们又骁勇善战,我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方寥摇了摇头说:“破釜沉舟这句话说得对,但背水一战却是未必。首先这山海关外并不见有水,其次我也不想跟他们硬拼。”

简怀箴看方寥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开口问道:“方大哥,您到底有什么计策?不妨说来听听。”

方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的法子倒是很简单,我们如今带的是十万大军,而敌方却未必知道我们的虚实。不如我们就利用减少炉灶的破釜之法来诱敌深入,歼灭敌军如何?”

方寥的话落在简怀箴耳中,她顿时就明白方寥是什么意思。

而江少衡更是聪明绝顶,当然也是一语点破。

唐惊染经验尚浅,却不明白方寥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在旁边追问。

简怀箴说道:“你师父的意思很简单,我们如今有十万大军,自然有十万个炉灶开火做饭。此时此刻,瓦剌那边一定也派了人来刺探我们的虚实,不如我们第一日就用十万炉灶做饭,第二日便减少到八万,第三日便减少到七万。如此日复一日的减少下去,瓦剌人刺探到消息后,一定会以为我们这边以寡敌众,军心涣散,士兵们都逃跑了,到时候他们就一定会产生轻敌之心。”

方寥抚掌道:“公主果然是兰心蕙质、聪明绝顶,我只是说了‘破釜’二字,您便已经知道我心中所想。”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在暗示两人有心有灵犀之意。

自觉说错了话,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江少衡在一旁说道:“如此一来,便可让敌人怀疑我们军心涣散。尤其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在他们眼中可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么一来倒是对战争形势十分有利。瓦剌一旦产生轻视心里,我们便可以把他引入到附近的山谷之中。在战争中的优势便在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到时候我们只要派很少的人守在山谷之中。等到瓦剌军队全部进入谷中,再从四面进行围攻,到时候他们一定损失惨重。”

“妙计、妙计”唐惊染不禁拍手大叫。

他对方寥等人想出来的这个计策十分佩服,心中很是赞叹。

于是,一切就这么定了下来。

瓦剌的探子很早就已经来刺探简怀箴这边的军情,他们发现第一日大明这边有十万个炉灶生火做饭,第二日便减少到了九万,第三日又减少了一些。如此十天过去,大明这边做饭的炉灶只剩下三四万而已了,而他们扎的账篷也越来越少。

瓦剌的探子刺探到这些情况后,便回去向瓦剌大王汇报。

瓦剌大王听说后,仰天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天助我也,没有想到大明皇帝昏庸至此,居然派了一个女子来打仗,这女子会打什么仗?果然弄得军心涣散,到现在军队中的人都跑光了。”

有一个瓦剌大臣在一旁说道:“可不是嘛,大王说的很有道理。且不说女子带兵打仗,说出去是天大的笑话。单说是那女子竟然带了十万军队,竟然有三万乃是江湖中的乌合之众。这群乌合之众又会打什么仗?他们来到这草原之上一定军心不齐,害怕以少敌众,早就吓得屁股尿流,滚回老家去了。”

两个人越说越高兴,其余的朝臣也在一旁附和。

唯独有大明前来投靠瓦剌的那李长庆心里不是这么想,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大明朝的皇长公主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下的军队逃跑了,而不管吗?”

想到这里,他便对瓦剌大王说道:“大王,所谓兵不厌诈,也许他们使出的正是这个法子,我们还是当心为好。”

“哼,他们能使出什么法子,难道本大王怕他们吗?”瓦剌大王看了李长庆一眼,眼中露出轻蔑的神色,指着他说道:“难道你们大明的人就这么胆小吗?”

李长庆被瓦剌大王这么一奚落,心中顿时觉得十分郁结。

这李长庆本来是大明人,他以前由于杀了人,被判处了斩刑,便伺机逃到了瓦剌。在瓦剌由于他比较聪明,很快就得到当地官员的赏识,到最后还有幸成为瓦剌大王身边的谋臣。可是瓦剌大王并不太把他放在心里,对他的话也不太相信。

瓦剌刚愎自用,只相信自己的谋略,对于李长庆难免存在轻蔑之心。

李长庆对此很苦恼,却也无可奈何。

“大王,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有一个瓦剌的大将上前问道。

瓦剌的大王想了想,说道:“既然大明的军队如今已剩下三四万,自然是不堪一击,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传令下去,全力进行围攻,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若是歼灭不了他们的军队,你们以后就不用来见我了。”

这名将军名叫李天佑,是瓦剌十分骁勇善战又善于用兵的一个将军。

可是此时此刻,他也犯了轻敌的错误,在他心中一直以为大明军队是不堪一击的。更何况此时大明皇帝竟然派了一个年长的女子带兵打仗,说出去当真是可笑之极。

大明的军队逃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也很赞同瓦剌大王的看法。因此,瓦剌大王给他下了命令,他便立刻说道:“大王,臣给您立下军令状。倘若此次不能将大明的军队一举歼灭,臣就自杀在您的面前。”

“好、好、好”瓦剌大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道:“勇气可嘉,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你要带多少军队?”

李天佑想了想,开口说道:“如今明朝的军队也只剩下三四万人而已,我又何必带太多。大王就给我十万军队如何?”

李天佑本来想要五万军队,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便开口要了十万。

瓦剌大王当即答应,两人一拍而合,李天佑便带着军队开始攻打简怀箴的大明军队。

简怀箴派出去的探子,很快就传来了消息:瓦剌军队马上就要开始攻打他们。

简怀箴闻言,便问道:“瓦剌军队出兵多少前来攻打?”

探子回答道:“启禀皇长公主,瓦剌军队出兵十万前来攻打我们。”

简怀箴会心一笑,对方寥说道:“方大哥,您的计策果然是管用了。”

方寥也同她相视而笑。

于是简怀箴传令下去,命令一万人迎战瓦剌军队,把他们引入到周围的一个山谷之中。那山谷名叫“天河谷”,乃是一座天然的军事屏障,山谷之中十分平坦,四周群山环绕,对军队作战十分有利。

李天佑带着军队很快便来到简怀箴军队驻扎的前方。

简怀箴命令南宫九重带着一万军队前去迎敌。

李天佑见到前来迎敌的不过才一万军队而已,觉得很是惊讶,而带兵的又是一个女子,让他觉得受到了轻蔑。因此他十分恼怒,便对手下下令道:“见到大明士兵者格杀勿论。”

“冲啊”,他手下的士兵们听到将领发号施令,当下便人人勇气大阵,向着南宫九重带领的军队厮杀过去。

南宫九重早已胸有成竹,他命令手下的军队不要跟李天佑的军队硬碰硬。

大明的军队同瓦剌的军队厮杀在一处,大明的军队只不过稍微厮杀几次掉头便跑。

到后来瓦剌军队伤了有几百大明士兵后,大明的士兵都吓得一起往前逃走。

李天佑见状哈哈大笑,说道:“我早就说过大明的军队不堪一击,事到如今看来果然就是这样。”

他越说越是得意,伸出手来往前指到,都给我往前追,一定要把他们尽数歼灭。

此时李长庆也随李天佑一同出征,他见李天佑下了命令,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便开口对李天佑说道:“将军,所谓穷寇莫追,他们既然已经溃不成军,就由着他们逃走吧。我们何必一定要追呢?”

李长庆的话让李天佑觉得十分鄙视,他说道:“为什么不追?我已经在大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要把大明的军队一举歼灭,你却屡次三番阻拦于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大明朝派来的奸细吗?”

李长庆听李天佑这么说,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李天佑挥着手中的旗子,大声喊道:“统统给我冲上去,一定要把大明的军队死悉数杀死。”

他手下的将领们正杀的兴起,也不肯就此放过大明的士兵。

见状,人人奋勇争先,冲上前去。

南宫九重带着一万军队往前逃跑,他们边跑一阵边停下来,似乎是在等待着李天佑的军队追上来。

李长庆见状,便料到事情根本就不是李天佑想的那样,他便又对李天佑进行规劝。

李天佑不仅骂他胆小鬼,是奸细,还命他不要再随他一起出征了,把李长庆扔在半路之上,自己带着军队追去了。

很快南宫九重便把军队带到天河谷之中。

天河谷之中除了有一个入口,另有一个出口。

南宫九重把军队带入天河谷中之后,便引着军队从另外一个山谷出口逃了出去。

李天佑哪里想得这么多,他很快就带着十万大军攻入到天河谷之中。

十万大军进了天河谷,却发现谷中根本就没有一个明军。

事到如今,他李天佑才觉得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可能真的是像李长庆说的自己中计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紧,挥手对手下的士兵说道:“都给我撤出去。”

他手下的士兵也正恐慌,见主帅下了命令,人人便准备逃走。

此时此刻天河谷的两个出口都已经被大明的军队包围了,其中有一边是由唐惊染带领,就是天河谷的入口。而另外一边则是南宫九重带领的那一万军队,南宫九重带着那一万军队从另外一个出口撤出天河谷之后,就命令军队守在谷口。

此时此刻,天河谷天然军事屏障的作用便发挥了出来。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唐惊染和南宫九重各自带着一万军队,守在两个入口,谷中的十万大军便逃不出去。

而另一边,简怀箴、江少衡和方寥另有一名大将,每人带着两万军队,早已经在天河谷的四个山头把天河谷给包围了。

等到满山遍野都响起明朝军队的高声呐喊之后,李天佑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被困死在天河谷中,想逃也逃不出去,而简怀箴则命令手下的军队人用弓箭往里射。

等射了一会儿,便听到天河谷中传来惨叫声无数,显然是很多人被射死了。

江少衡看这么再射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命人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再这么射下去我们的箭很快就用完了,不如再想个别的法子吧。”



一百五十九,万骨枯

于是,简怀箴便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火攻。

很快,燃起的火把便从四周的山头之上被投入山谷之中,而南宫九重和唐惊染带着一万士兵从出口和入口阻止住。

李天佑带领着士兵逃出去,熊熊的大火很快就在天河谷中燃烧起来,顿时惨叫声蔓延了整个山谷,传入到每个人的耳膜之中,哭声震天。

此时此刻,天河谷中的士兵们已经乱做了一团。

他们本来是雄赳气昂昂的来杀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股锐气。可是没有想到兵不厌诈,自己却中了敌人的计策。

李天佑见士兵们乱作一团,便举着旗子发号施令。

可是此时此刻大火已经把整个山谷给烧着了,谁又肯听他这个主帅的话呢。

很快的,大火所过之处露出的尽是一堆白骨,烈火焚烧人的肉身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山谷之中,没有被烧着的士兵也开始作呕。

此时此刻,人人都已经乱了方寸,十万大军溃不成军。

李天佑见此情状,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了。他望着十万士兵,忍不住仰天大哭道:“苍天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然后又对着北方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连声道:“大王,是臣对不起你。臣既然在您面前立下军令状,不能把明朝的军队歼灭就自杀谢罪。如今臣不但没有把明朝的军队歼灭,反而把十万兄弟葬送在了这烈火之中,臣实在是有愧您的托付。”

说完,他便举起剑来自杀而亡。

谷中的士兵们,本来就已经够混乱了,见到主帅居然自杀身死,更是乱得溃不成军。有一些人妄图冲出去,可是就是两个出口、入口,哪里冲得出去。

也有人妄图爬上山,逃出山谷去,可是抬头看去只见山的四面八方都是人,哪里又能够逃得出去呢。

于是,这十万大军没有法子,只能呆在天河谷中等死。

大火熊熊,很快就把整个天河谷给烧着了……

大火焚烧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简怀箴等人去看的时候,只见大火过处尽是被烧成黑色的痕迹。而山谷中的白骨堆的到处都是,白骨衬着黑灰色的灰烬,灰白相应,显得触目惊心,格外让人心寒。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这个道理。”

正是如此的惨烈、如此的恐怖、如此的血腥,伴随战争的除了血和火,就是恨与泪。

简怀箴却深深的知道在战争之中对敌人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宽容之心,因为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要想战胜敌人,在两军交战之中除了与敌人誓死拼搏,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瓦剌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堂之中。

瓦剌大王闻言之后,怒火中烧,他脸色涨红,进而发青,青筋爆出,脖子胀的更是像要爆炸一般。

他灰白胡子一颤一颤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一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像是要把人吞吃掉一般,他咆哮起来:“为什么会是这样?李天佑实在是太令本大王失望了,我给他十万军队,他竟然引着我这十万军队走向万劫不复之路,你们说怎么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朝臣们相互望了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瓦剌大王的目光正好瞥到李长庆,他愤怒道:“李长庆,之前你不是满口计策吗?为什么到现在反而又不说话了?”

李长庆非常小心翼翼的站出来,行了个礼,对瓦剌大王说道:“大王,臣之前曾经千叮万嘱,可是大王却不肯听臣的话。到了如今,大王若是要怪罪臣,臣也没有别的办法。”

瓦剌大王摆了摆手,豪气千干云说道:“不,朕不会怪罪你。只要你能想出办法对付得了这个明朝的女子,莫说朕不会怪罪你,反而还会嘉奖你。”

李长庆知道瓦剌人思想都比较单纯,行事也比较帅气,尤其是瓦剌大王更不是满腹心机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心中想必也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便说道:“要想对付怀箴公主也不是没有办法,臣有一计,不知大王能否采纳?”

瓦剌对李长庆说道:“你有什么法子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是有道理的,本大王一定会采纳。”

李长庆听他这么一说,便站了出来,把自己的想法缓缓的说了出来,他说道:“如今怀箴公主在外面带兵打仗,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领在外面,最能牵制他们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军粮。倘若我们可以让曹吉祥想办法拖住他的后腿,扣住军粮不发,到时候这军队之中没有军粮,他们便是想打仗也打不起来了。我们可以趁他们饿的发慌的时候,伺机出动。到时候一定可以把他们一举歼灭,为我们死去的将士们复仇。”

李长庆的话字字句句如铜锤一般,敲打在瓦剌大王的心中。

此时此刻,他心中除了重重叠叠的恨意,还有无穷无尽的后悔之情,他后悔自己太过于轻敌,轻视了简怀箴只是一介女子,后悔自己太过于莽撞。

李天佑轻敌而死,把十万军队送上了不归之路,这与他的纵容如何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便对李长庆说道:“好,一切就依照你说的办法去做吧。不管是谁,但凡有功者,本大王一定会进行赏赐,便是明朝人也不例外。”

李长庆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

此时此刻,他虽然已经来到瓦剌很久了,但是始终没有办法融入到这个圈子之中,瓦剌人始终还是当他是外人。

尽管如此,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要想再回到明朝,要想再回到过去也没有办法了。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往明朝走一趟,去告诉曹吉祥扣住军粮的事情。

李长庆很快就辞别瓦剌大王,从瓦剌都城出发来到明朝。

到了明朝都城顺天府之后,他换上明朝人的衣服,打扮成明朝人的样子,便去曹吉祥府邸拜见曹吉祥。

曹吉祥听说李长庆来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满腹忐忑的把他迎了进来。

石亨之死对曹吉祥而言,无疑是一个重重的打击。

自从石亨死后,曹吉祥每夜睡着了都会被恶梦惊醒,他心想皇长公主的金玉杖既然能够打死石亨,又如何不能打死我曹吉祥。

石亨纵然是做了很多坏事,但他做的每件事我几乎都参与了。如今他已经死了,徐有贞被发配到云南,难道我还能活下来吗?

想到这些,他越发觉得焦虑不安,正好李长庆赶来,他才觉得心中有了一些底,毕竟如今他已经暗中投靠了瓦剌朝廷。倘若简怀箴或是皇上想对他不利的话,他还有一条后路。

“曹公公许久不见,公公瘦了不少啊?”李长庆见到曹吉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曹吉祥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道:“没想到我心中的焦虑却被他看出来了。”

尽管如此,他面上仍不表现出来,谈笑风生道:“李大人,可是稀客呀!忽然之间造访府上,不知有何事?不如我们到密室中去长叹吧。”

李长庆闻言便跟着曹吉祥,两个人来到密室之中。

到了密室中之后,李长庆神色变得十分郑重肃然,他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知道曹公公得到消息没?明朝的军队在战场之上大捷,把我十万瓦剌军队引入天河谷之中,悉数烧死。”

曹吉祥早就已经听过明军天河谷大捷之事。

闻言,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消息早已经被上报朝廷,皇上正为这件事开怀不已。”

“怀箴公主只是区区一介女子,却能用兵如神,出奇制胜。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时候我们难以抵御啊。所以在下来到顺天府,就是特意来请曹公公帮忙的。”

曹吉祥早就知道李长庆不会没事,无事不登三宝殿,听他这么说心中十分不安,问道:“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李长庆望着曹吉祥似笑非笑,说道:“在下找公公帮的也并不是什么大忙,相信公公一定能够做到。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知在打仗之中对军队最重要的便是粮草。如今简怀箴用兵如神,倘若要想她打败仗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能在粮草之上动手脚。曹公公在朝中势力庞大,相信一定有办法能扣住军粮不发。这么一来,用不了多久,明朝的军队就会被拖垮。到时候我们瓦剌大军,就一定可以重新打胜仗了。”

曹吉祥听了李长庆的话,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他虽然在无可奈何之下被迫投靠了瓦剌,心中却仍旧不想做有损于明朝的事情。毕竟瓦剌虽然对他承诺封王封侯,双方还签订了契约,事事变化无常,以后到底如何始终是个未知数。而现在在明朝,他始终是朝廷中的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了荣华富贵,能做到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李长庆见曹吉祥似乎颇有犹豫之色,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曹公公,难道您不想这么做吗?如果您真的不答应,那么在下绝对不为难你。”

曹吉祥看李长庆说话的时候,眼珠不断转来转去,似乎心中有鬼一般,便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长庆笑了笑,说道:“不知道曹公公是否还记得之前我们曾经签订了一份契约?契约上说曹公公对瓦剌忠心耿耿,一心为我们瓦剌办事,到时候瓦剌大王一定会为曹公公封王封侯,让曹公公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难道曹公公忘记了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曹吉祥闻言大怒,怒视着瓦剌使者李长庆。

李长庆却笑嘻嘻的说道:“在下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提醒公公一下。倘若公公不按照我们大王的吩咐去做,到时候那份合同可能会流出去,传到皇上面前也不一定。”

曹吉祥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颗心沉沉往下坠。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既然有把柄被人握在手中,除了帮他的忙再也没有办法了。

他期期艾艾的说道:“咱家不是不肯帮,只是这军粮咱家怎么能管得到,咱家只是一介太监罢了。”

李长庆却笑呵呵的望着曹吉祥,眼中满是信任之意,他信心满怀的说道:“我来同曹公公签订契约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了曹公公您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以曹公公在朝廷中的势力,要想拦住军粮并不是什么难事?曹公公到底是要想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是想要明朝的皇帝治罪于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李长庆便拂袖而去。

曹吉祥看着李长庆的背影,心中越想越觉得冷意沁人,他在李长庆的身后,阴森森的喊了一句:“使者大人。”

李长庆听曹吉祥这么一喊,已然明白了他现在十分忌惮自己,想必会对自己下毒手。

但是李长庆何等的机智过人,他一点惧意都没有,反而转过身来望着曹吉祥,对曹吉祥说道:“曹公公,您叫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我奉劝您一句,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倘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您和瓦剌签订的合约一定会第一时间被送到皇上的面前。”

曹吉祥原本以为说不定书信会在李长庆手中,若是现在拿下他,说不得可以把合约给抢回来,却没想到他如此老奸巨滑,当然不会把书信带在身上,更以此来要挟曹吉祥。

曹吉祥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李长庆走了。

曹吉祥呆坐在密室之中,想想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已经被逼上了一条绝路,除了帮助李长庆和瓦剌,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知道扣住军粮乃是大罪,倘若被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到时候一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可是倘若不按照瓦剌人的指示去做,那么他和瓦剌人签订的合约传到皇上面前,到时候自己恐怕不但会落得身死的下场,还会株连到族人。

想到这里,“唉”他便长长的叹气道:“没想到我曹吉祥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同瓦剌签订了这个合约,到如今受制于他们。希望这件事可以平平安安的,很快过去。”

想到这里,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扣着军粮不发。

简怀箴带着十万军队在战场之上取得大捷,朱祁镇知道消息之后喜不自胜。他从来不曾想到简怀箴只是一介女流,却能够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出奇制胜,双方第一次交锋就重创瓦剌十万大军,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恰好这时候朱祁镇派出去找简文英的人也没有找到,他本来还担心简怀箴一个人应付不来,希望可以寻到简文英出来带兵。到如今简怀箴既然如此英明神武,那么找不找的到简文英便也不重要了。

朱祁镇深知在战场之上打仗最重要的粮草,所以他便筹集了很多粮草,命令朝臣把粮草运到前线去。

本来运输粮草的人是彭时,彭时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由他运输粮草最是信任不过。谁知道彭时恰好在这时候患了重病,皇上无奈之下只好另谋人选。

曹吉祥便趁机向皇上推荐了他的侄子曹铁。

李贤私下劝谏皇上,不要让曹铁去押送军粮。

皇上对李贤本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以为他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因此便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仍旧命令曹吉祥的侄子曹铁押送粮草。

曹吉祥亲自把曹铁叫到府中,与曹铁商议押运粮草之事。

曹铁深知押运粮草乃是一个肥缺,见曹吉祥为自己争取到十分高兴。他来到曹府之中,见过曹吉祥,叩头说道:“表侄曹铁多谢叔父,为我争取到这个肥缺。”

曹铁本是曹吉祥的一个结义兄弟的儿子,后来他的结义兄弟死掉之后,曹铁一直由母亲抚养长大。曹吉祥与曹铁的父亲相交甚笃,因此事事照顾于他,两人也一直以表叔侄相称。

曹吉祥对曹铁说道:“铁儿,咱家之所以让你运送军粮还有一层含义在里面,你可知道吗?”

曹铁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知道曹吉祥在朝廷之上向来能够呼风唤雨,他说还有别的事,自然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因此他便行礼说道:“不知道表叔父还有什么吩咐的,只要铁儿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曹吉祥欣慰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侄子曹铁他还是很信任的,他说道:“铁儿,此次运输粮草,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拖住粮草,让粮草晚一些运到前线去。”

曹铁很是吃惊,面色大变,问曹吉祥道:“叔父,为什么这么说?倘若粮草迟了运到前线,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呀!”

曹吉祥“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有什么砍头的大罪,倘若粮草在路上遇到劫匪那怎么办?倘若粮草在路上遇到阴雨天气怎么办?事在人为,只要想就一定有办法。”

一百六十,劫粮草

曹铁仍旧不明白曹吉祥到底打算的是什么,便开口问道:“表叔父既然为铁儿争取到了这份肥缺,却又为何让侄儿迟些才把粮草运到边关呢?不知道表叔父可否把实情告知侄儿,也好让侄儿心里有一些打算。

曹吉祥自然不会把和瓦剌有勾结一事告诉曹铁,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倘若有人泄露出去,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因此他想了片刻,便对曹铁说道:“铁儿,你可知道此次带兵打仗的是何人?”

曹铁旋即回答道:“我当然知道此次乃是皇长公主亲自带兵出征,这天下人都知道。没想到皇长公主只是区区一介女流,却用兵如此了得,在天河谷大捷之中把瓦剌十万军队悉数埋葬于天河谷。天下人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曹吉祥看了曹铁一眼,不动声色说道:“那你可知道皇长公主与咱家有什么恩怨?”

曹铁用满怀疑虑的眼光看着曹吉祥,问道:“表叔父,难道您和皇长公主素有细怨吗?”

曹吉祥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和皇长公主有大仇。你可知道徐有贞为何被发配到云南去了?石亨又为何被皇长公主杖杀于天牢之中?那便是因为我们三人都与她有仇。”

原来简怀箴同石亨临死之前说的那番话,已经很快被传入到了曹吉祥的耳中。

虽然当时零落和简怀箴已经把在场的锦衣卫给调走,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简怀箴和石亨的对话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了。

曹吉祥在朝廷之中遍插耳目,这消息当然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曹吉祥对曹铁说道:“我和皇长公主的恩怨说起来可是说来话长,你还记得于谦死时发生的事情吗?”

曹铁听曹吉祥这么一说,便立刻回忆起当日发生的事情,当时他也作为监斩官之一在场,想了想他便说道:“似乎皇长公主同于谦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侄儿记得当时于谦被斩首的时候,皇长公主曾经带着人前去营救。”

“对,就是这件事。”曹吉祥说道:“当时皇长公主没有救成于谦,想必心中很是悲愤,而同皇长公主情如姐妹的另一个女子白清清也殉葬于谦而去。皇长公主一直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她已经铲除了徐有贞,又铲除了石亨,下一个你说她要对付的人是谁?”

曹铁听曹吉祥这么一说,顿时吓得脸色大变,他惊疑不定的望着曹吉祥说道:“难道您说下一步皇长公主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表叔父您吗?”

曹吉祥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曹铁此时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他虽然很惧怕简怀箴,可是他知道自己和表叔父曹吉祥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曹吉祥有什么三长两短,朝廷中的大臣们一定会跟自己清算自己以前做过的坏事。只要曹吉祥这棵保护伞不倒,那么朝廷上下就没有人敢对自己不利。反而人人见了自己,都要对自己恭恭敬敬。

想到这里,他神色变得肃然起来,望着曹吉祥,等候着曹吉祥的发落。

曹吉祥继续慢慢说道:“如今皇长公主带兵在前线打仗,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倘若能够让皇长公主去了以后再也回不来,那么想必以后咱家的敌人就少了一个,咱家相信皇长公主是咱家最大的敌人。”

曹吉祥的话落在曹铁的心中就像烙铁烙过一般,字字句句深入他的心腹,他点头说道:“表叔父,您说得对。所以表叔父才让我晚一些把军粮运到前线,对吗?”

“对。铁儿你算是聪明了一回,只要粮草能晚一些运到,到时候皇长公主带领的军队缺衣少食,一定会不堪一击,瓦剌军队一定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要皇长公主不能再回朝廷之中,到时候就没有人敢对本公公不利。本公公就可以长久的享受荣华富贵,铁儿你跟着本公公也自有你的好处。”

“那当然。”曹铁立刻脆生生的回答道:“只要是表叔父吩咐的,铁儿一定尽心尽力去办,绝对不辜负表叔父的期望。”

曹吉祥见三言两语就把曹铁给打发了,心中十分欣喜,他又对曹铁嘱咐了一般,让曹铁假扮在路途之中有人劫军粮,到时候他便可以回来同皇上交代,也不会有人怪罪于他。

曹铁经过曹吉祥一番新的嘱咐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

两个人聊到很晚,曹铁才向曹吉祥辞行。辞行之后,便回府准备押运军粮去前线的事情。

果然,曹铁押运军粮上路之后,路途之上便遇到了所谓的劫匪,军粮很快被劫匪给洗劫一空。

如今虽然已是四月暮春,天气却依然严寒,尤其是入夜时分西北风呼呼的吹着,士兵们在账篷之中只觉得浑身沁骨冰凉。

尤其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他们哪里受过这般的苦楚和训练,时间久了,便越发有些躁动起来。

朝廷的粮食和军衣都没有运到,简怀箴面对蠢蠢欲动的将士们变得忧心忡忡,她立刻派人去京城走一趟,向皇上讨要军粮。

被派出去的使者过了不几日就赶了回来。

他同简怀箴报告说,原本朝廷派了曹铁押运军粮,可惜在军粮押运的途中粮草被劫,除了负伤累累的曹铁侥幸逃回京城,其余押运军粮的人全部被杀光。朝廷正为军粮和御寒战衣一事而忧虑,朱祁镇已经命令诸位大臣们赶紧想办法筹措粮草运到战场之上来,让简怀箴想个办法先拖延几日。”

无可奈何之下,简怀箴只好命令把每日的粮食定量缩减为原来的一半,这么一来将士们吃不饱,人人便怨声载道。

明朝士兵的状况很快就通过瓦剌探子传到瓦剌大王的耳中。

瓦剌大王闻言,得意洋洋道:“上次我们吃了轻敌的亏,这次我们走战略战术,就不信仍旧还会败在这明朝女子手中。不如就此出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何?”

李长庆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如今还不是出兵的时候。现在虽然怀箴公主命令士兵们把粮草缩减一半,但是士兵们的余威仍在,不如就在多困他们几天,到时候我们再出兵可谓是事半功倍。”

瓦剌大王心中本来看不起李长庆,更不屑于使用什么计谋、计策,可是事实证明李长庆的看法极其有效。

之前他派李天佑率领十万大军攻入敌方,结果非但没有把明朝大军歼灭,反而还连累的十万大军齐齐丧身天河谷之中。如今李长庆的方法虽然没有那么激进,但是事实上证明是有作用的。

简怀箴果然为粮草一事而束手无策,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士兵挨饿,等着士兵的士气一天一天的衰落。

想到这里,瓦剌大王便用嘉奖的眼神看了李长庆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事成之后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李长庆见瓦剌大王一改之前对他恶劣的态度,如今不仅肯听从他的进言,还承诺以后会对他有赏。

忙跪下,恭恭敬敬的说道:“臣不敢,臣只要能为大王尽点心力,便是臣的福气。”

瓦剌这边得意不已,而简怀箴这边的确陷入了困境。

就在她为粮草和军衣忧虑的时候,又有士兵来报说是弓箭已经很少,不足以在战争中应对敌人。

简怀箴闻言,大怒道:“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二十万弓箭吗?为何到现在弓箭反而不够用了。”

经过调查这才明白,原来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使用弓箭之法。

那日在天河谷之中,李天佑的军队被围困之后,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见状便人人取出弓箭,对着天河谷中一通乱射,致使弓箭折损不下十数万。到如今,军中所藏的弓箭也不过只有十万张弓、十万支箭了。

简怀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禁变得忧思重重,她眉头紧蹙,心道:“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十万张弓固然是够士兵们用的,可这十万只箭每人也仅仅够分到一支而已。倘若敌人最新围困,需要用箭的时候可如何是好?”

她越想越觉得忧虑,便把唐惊染、方寥、江少衡和南宫九重等人聚在一起,同他们商议对策。

简怀箴把宫中缺衣少粮和弓箭已经不够用的情况跟众人说了。

江少衡为人十分睿智聪明,他想了想,便抬头说道:“公主妹子,我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您想曹铁押运着十万将士所用的军粮和寒衣,如何能在半途之中就被人劫持了?恐怕此事另有蹊跷。”

简怀箴闻言心中一惊,慢慢的把事情想明白了过来,她说道:“江大哥,说得对。之前我倒没有想到这一重,如今想来事情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瓦剌军队要想在我大明境内劫走十万将士的军粮,一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非是有人做内应,或者这曹铁根本就是瓦剌的人。他们处心积虑的拖住军粮和寒衣,就是想让我们士气大衰,好让瓦剌一击即中。”

简怀箴的话在众人的心中泛起了层层的涟漪,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外头打仗,而朝廷之中却还有人拖他们的后腿。

想到这里,简怀箴心中一凛,便对唐惊染说道:“惊染,我有一个任务派给你做,你可能胜任?”

唐惊染见简怀箴说得十分肃然,当即严肃的说道:“皇长公主,不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任务,只是须得要我信任的人走一趟才行。你赶紧回到朝中,向皇上禀明事情,然后请皇上派人重新运送军粮,就说本宫指定军粮要由于冕和李贤押运。”

唐惊染听到简怀箴这么说,知道事关重大,当下再也不犹豫,就赶紧换了衣衫,牵了一匹千里马奔出战马,向京城驰骋而去。

唐惊染走后,众人继续商议,他们知道朝廷能够重新筹措到军粮运送而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当务之急,便是要想个法子来安抚将士们。

江少衡熟读史书、兵书,他看简怀箴十分为难,便静下心来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简怀箴知道江少衡素来有勇有谋,便喜道:“不知江大哥有什么想法,请尽管说出来就是。”

江少衡点点头说道:“我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也被古人用烂了,那便是草船借箭。”

“草船借箭?”简怀箴颇为吃惊看着江少衡。

“草船借箭”的法子她自然也是知道,这方法已经被广大军事家们所熟知,难道瓦剌人会这么容易上当吗?

江少衡似乎看出了简怀箴的疑虑,微微一笑说道:“正是由于这个法子已经被很多人知道,敌人才不会想到我们会用如此简单的办法向他们借箭,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反而可以成功。”

简怀箴便立时明白了江少衡的意思,江少衡是指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采用兵不厌诈的法子,将形势变废为利。

当下,她点头说道:“好吧,一切就依照江大哥说的去做吧。只是我们需要做什么,还请江大哥明示。”

江少衡点点头说道:“如今咱们在这前线打仗,并没有江也没有河,我们需要做的便是命令将士们每人去找一捆柴草,搭成草人形状。白天便把草人藏在这账篷之中,等到晚上的时候每人背负一个草人做出攻城的样子。到时候瓦剌军队一定会以为我们被粮草之事困扰,冒然登城。到时候他们多半会采用弓箭从城墙之上往下发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借到箭了。”

江少衡的话一说完,便立刻引来了简怀箴和方寥等人的赞同,他们齐声叫道:“此计甚好,少衡兄果然是神机妙算、足智多谋。”

于是,一切便定了下来。

简怀箴知道瓦剌的探子时时刻刻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便让南宫九重率领着一小队军队,大约有一千多人,偷偷装作前去攻城的样子。

果然瓦剌探子但见南宫九重带着一队军队忽然出了战壕,便猜测到他有可能会对自己进行偷袭,当下那瓦剌探子便匆匆忙忙的回去报告了。

而这一厢简怀箴便命令其余的士兵们每人都去寻找柴草,然后把寻找到的柴草扎成草人。

士兵们虽然不知道简怀箴为何会下这个命令,但是事到如今被困在这里,唯一的办法只有早早的结束了这场战争才好,他们便按照简怀箴说得去做了。

在他们拾捡粮草的日子里,简怀箴命人把粮食重新给他们提高到日常的定量。毕竟人要干活的时候,是不能够饿肚子的。

士兵们见此军心大振,简怀箴向他们承诺粮草很快会有的。

他们在天河谷大捷之中,已经见识到了简怀箴用兵的厉害,当下简怀箴向他们如此承诺,人人心中便重新恢复了勇气。

于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

每天早上,南宫九重定然会带着一千多人的军队到瓦剌城池门前绕一圈,假装攻城的样子。瓦剌探子的目光也会被他们吸引,而其余的将士们便会在简怀箴的授意下四处去寻找柴草。

大约过了三日,柴草便已经给寻够了。

简怀箴命令将士们窝在账篷之中,偷偷把柴草扎成草人,将士们便依计而行。

瓦剌军队见南宫九重每天早上都会带着一千士兵,到城池面前绕一圈,似乎有攻城的意思,但只是区区一千军队又不像是。他被他们牵着绕了三天的圈子之后,觉得事情恐怕不是想象中得那么简单。但要重新再去刺探剩余的大军在做什么事情之时,柴草却已经被收敛入账篷之中扎草人之用了,他们再也刺探不到。

草人很快就被扎好了。

到了第四天晚上,半夜十分简怀箴悄悄把十万大军聚集起来,让他们每人抱着自己扎好的草人前去攻城。到了城池面前之后,并把草人放在地上,十万大军悄不声息的撤回。

那十万大军都不知道简怀箴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人人心道:“不管如何,主帅下了这个命令,恐怕是有她的用处。她居然这么说,就这么做吧。”

于是,一声军令响起,宁静的号角划破了天空的寂静。十万大军人人抱着手中的草人,向城池冲了过去。

瓦剌人正沉浸在梦乡之中,忽然听到夜空之中响起了响亮的号角之声,这是攻城的声音,他们变得十分心惊。

瓦剌大王忙把群臣召集起来商量对策。

有一个大臣说道:“大王,之前我们曾经想趁着明朝士兵士气低落前去攻打他们,但是李长庆却不肯答应,非要让我们再熬一些日子。到如今我们没有去攻打他们,他们反而来攻打我们了,真不知道李大人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一百六十一,计借箭

李长庆也没有想到,为什么简怀箴会在这个时候带兵攻城,明明知道两军的力量实在是大为悬殊。瓦剌城中又兵强马壮、粮草丰足,大明的军队已缺衣少粮好几天了,这个时候她却前来攻城,难道是要背水一战一决胜负。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来送死?

李长庆在心里想了半日,始终不明白简怀箴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看瓦剌的朝臣攻击自己,而瓦剌大王心中似有疑他之意,忙上前说道:“大王息怒,臣绝对对瓦剌没有二心,臣在大明犯了过错之后,是瓦剌收容了臣,臣对瓦剌之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瓦剌大王素来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见如今形势危急,也不知道该听信谁的才好。他扶了扶袖子,怒气冲冲道:“算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怎么样把明军给打退。来人啦,赶紧带人出兵去与明军交战。”

当下,便有个将军上前听令。

李长庆想了想,却说道:“大王,如果我们城门大开,明朝的军队涌了进来,到时候短兵相接,虽然我们必胜无疑,可是一定会死很多人。不如我们就在城墙之上,用弓箭扫射他们如何?”

李长庆的话立刻博得了群臣的赞同,大臣们纷纷说道:“李大人这话甚好,如今是黑夜时分,他们聚集大军前来攻打,大军都集结在城门之下,我们只要派出数万将士引弓射箭,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死伤一片。我们也不必大开城门,他们也没有办法进入到我们城中,我们也不跟他们硬拼,到时候死伤惨重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朝臣们的话甚得瓦剌大王的心思,他即刻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如此,就按照你们说得去做吧。李长庆,本王姑且就信你一次,这次的行动就由你指挥吧。”

李长庆见瓦剌大王还肯信任自己,忙上前磕了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是,臣一定不负大王所托。”

当下,他便带着几万士兵来到城门前,人人都开弓射箭,对着城门下扫射下去。

而此时此刻,简怀箴带来的十万军队他们把各自手中的草人放到地上,早已经退到弓箭所射不到的地方去了。

但是瓦剌军队从城墙上看下去,只见到眼前乌黑一片,全都是人影晃动。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这是草人,而不是真人呢。

于是,弓箭被不停的射下去,明军阵中也发出“哀嚎”之声。

这“哀嚎”之声其实是简怀箴命令将士们在后面故意发出来,引诱敌人的。

李长庆指挥着瓦剌军队,不停的往城下射箭。不知不觉间有数百万的长箭便被射下城去,射入草人之中。

李长庆看射了有一两个时辰,心里觉得差不多了。他再听城下,发现城下的声音也很少了,他便对将士们说道:“好了,停止射箭吧,到明天去打扫敌人的尸首。”

等话音刚落,就听到简怀箴在城下对他说道:“今日你们伤我十万大军,我明朝一定不会同你们就此甘休。”

李长庆听到简怀箴怒吼,心里更认定是十万明军已经全军覆没,因此心中更加得意起来,便命令将士们鸣金收兵。

简怀箴见到城上的敌人少了,便命令将士们都上前去每个人抱一个草人,立刻撤兵。

将士们闻言,便纷纷跑上前去抢了一个草人,便往后撤退。

在城墙昏黄的灯影里,李长庆忽然发现城下的人影似乎少了很多,而且他又听到城下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行进。心头大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派出将领前去刺探。

当下由瓦剌探子出得城门来,见到眼前的情形顿时被吓了一跳。他只看到眼前是数不清的草人,每个草人身上都有百八十支箭,明朝的军队们人人抱着一个草人往后撤退而去。

瓦剌探子见状大怒,忙回到城中向李长庆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李长庆仰天长叹一声:“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竟然中计了。”他觉得事不宜迟、刻不容缓,立刻便吩咐一两万将领带兵去劫杀。

他之所以没有吩咐太多将领出城,一是因为上次李天佑的事情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知道简怀箴用兵如神,自己倘若派出太多的军队伏击,说不定反而会中她的计策。

倘若再在自己手中覆灭上十万大军,到时候瓦剌大王一定就不会这么轻易跟算了,瓦剌军队折损,恐怕以后就不是大明军队的对手了。

二则虽然瓦剌大王如今重用于他,但是心中对他还不是十分信任,他手中所能掌握的军队数量也没有那么多。

他一面派一个将领带着一两万军队前去截击,另一方面匆匆赶回皇城之中向瓦剌大王汇报。

瓦剌正在等着李长庆回来禀告大获全胜的消息,却见他失魂落魄、仓仓皇皇的跑了进来,心里已然有了怒气,问道:“你为何如此惊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关起城墙来,都射不死明军吗?”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怒气若隐若现,让李长庆觉得心头一阵害怕,他只好跪下来对瓦剌哭道:“大王,我们中计了。原来他们并不是来攻城,而是来借箭。”

“借箭?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瓦剌大王不明所以的望着李长庆。可当他看到李长庆如丧家之犬的样子,已经知道恐怕自己又一次上了简怀箴的当了。

果然,李长庆缓缓的说道:“启禀大王,原来他们趁夜而来,并不是前来攻城。每人手中都带了一个草人,他们把草人放在城门外,引诱我们射箭。等到我们射了不少箭下去之后,他们便命令十万大军上前来每人抱一个草人逃离而去。”

瓦剌大王事到如今才明白简怀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原来是由于他们缺衣少粮、又缺少弓箭,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前来“草人借箭”。自己不但没有伤到几个明军,反而白白的把数十万的长箭送给敌人,这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瓦剌大王顿时气得青筋毕露,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大口的喘着气,怒道:“这怀箴公主实在是太过可恶了,大明人实在是太过诡计多端。李长庆,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跟他们勾结起来故意同我瓦剌为难?”

李长庆兢兢战战的跪在地上,他虽然也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可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怕死。

他哭诉道:“大王,您误会臣了。臣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臣在谋略方面输给了人家而已。上次李将军带领大军误入天河谷,不也是因为谋略输人吗?”

李长庆不提起上次天河谷大战的事还好,一提起来就触动了瓦剌大王心中最悲痛的那根心弦。他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伏在椅子之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两旁的侍卫们见状,忙上前去为他舒缓这口气。

他拍着桌子,怒吼道:“李长庆,不管怎么样这次是你害得我们损失了百万军箭,大王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你们。”

李长庆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启禀大王,臣已经派出了一两万军队前去伏击,大明军队人人手中都抱着一个草人,草人之上又有数十根长箭,他们一定跑不远。他们人人手中抱着草人,在战斗之中能力也会大大降低,说不定臣派出的这一两万军队可以劫住他们,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瓦剌大王听李长庆这么说,心底那口气缓和了不少,说道“既然你这么一说,本王就等前线传来消息,看看情形如何?”

李长庆心里打的是如意算盘,以为一两万军队就可以劫住人人身上都有负累的明军。可是他没有想到简怀箴在实施这个政策的时候,早就已经把后路打算好了。

她命令南宫九重带了两万军队早在前面埋伏,只要大明士兵抱了草人逃跑之后,南宫九重就带着那两万军队杀出来,随时准备断敌人的后路。

这两万军队都是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人人武功高强,他们虽然没有进行过严格的步兵和训练的方法,可是面对武功低微的瓦剌军队还是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瓦剌虽然也有一两万人在将领的带领之下杀了出来,可是一来这是黑夜之中,他们严格的行军布阵的方法根本运用不起来。二是他们都是仓促之下出发的,并没有经过严格的整训,因此面对早就埋伏好的南宫九重率领的那两万军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人人武功高强,很快就把瓦剌的那一两万军队杀得落花流水一般。

经过一两个时辰的厮杀,瓦剌军队很快就溃不成军,被杀死的人不计其数。将领一看大事不好,忙带着残兵撤退。

南宫九重说道:“所谓穷寇莫追,我们要是追下去说不定还会误入他们的圈套。既然箭也借到了,我们就此回去吧。”

烛影摇红和忏情们的弟子见主帅下了命令,当下人人欢天喜地,跟着南宫九重回到军中。

等他们回到军中之后,其余的数万军队人人也抱着草人回来了。果然每个人的草人之上都有几十到上百支长箭不等,他们在主帅一声号令之下便把长箭给拔了下来,整整齐齐堆积在一起。

本来他们的长箭已经远远不够用的了,这么经过一晚上的草人借箭下来,他们整整多了八九十万长箭,这长箭用来对付敌人绰绰有余。

明军士兵们到现在为止才明白:简怀箴为何命令他们去捡柴草扎草人,又为何命令他们人人抱着草人到瓦剌的城池之下,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草人借箭而已。

明军之中人人都觉得简怀箴谋略高超,用兵如神,一时之间士气大振。

简怀箴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明这乃是江少衡的计策。

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人人都知道江少衡在江湖之中的大名,而将领们虽然不知道江少衡武功高强,却知道他乃是前朝的太傅,深受先皇重用,计谋也是如此高超。有了简怀箴、江少衡等人率领他们,他们要打杀瓦剌军队凯旋归去想来不是难事。

一时之间人人欢呼,萎靡不振的士气顿时又重振起来。

李长庆正在皇宫之中等着那一两万将士告捷,谁知道等到清晨时分,等来的却是那将领率领着残兵败将灰溜溜而回。带出去的士兵原本有一万八千余人,回来的却已经不足三千余人,其余的一万五千人死的死、伤的伤,被明军南宫九重率领的两万军队杀的溃不成军。

瓦剌见状,直气得一口热血涌上喉头喷出口外,整个人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伏着胸口,指着李长庆说道:“来人,来人,把这个人给拖下去砍死。”

李长庆见瓦剌大王忽然变脸,心知他是为损失的长箭和折损的两万军队心痛不已,便跪下来说道:“大王,请您饶恕小人吧。这件事小人也没有想到,小人乃是忠心耿耿的为大王做事,谁也不能保证在战争中每次都会胜利啊。”

瓦剌大王见他据此狡辩,心中的怒气更加不打一处来,他说道:“的确人人都不能保证在战争中百战百胜,可是你呢?你的计策既然失败了,你就要受到惩罚。来人,拖下去乱刀砍死。”

瓦剌大臣们对李长庆勇于表现自己的行为早就不满了,见他计策失败,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谁还替他求情。

李长庆见没人给自己求情,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等着侍卫把自己拖下去乱刀砍死。

李长庆被拖出去之后,过了不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哀嚎之声,紧接着那凄厉的嚎哭之声便没有了,是李长庆被砍死了。

李长庆被砍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明军中,人人都知道瓦剌军队在和简怀箴交战的时候不仅折损了两员大将,也更折损了十几万士兵。就连他们的谋士李长庆也被瓦剌大王给砍死,可见他们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了。

简怀箴草人借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朱祁镇的耳中,朱祁镇闻言大喜。

恰好这时候唐惊染也历尽艰难险阻来到宫中,向朱祁镇报告了战场之上缺衣少粮的情况。

朱祁镇忙命令大臣们把粮草重新筹措起来,又在唐惊染的要求之下让于冕和李贤重新押运粮草上路。

唐惊染为怕粮草在路上有什么闪失,特意找了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三千弟子护送粮草。如此一来可谓是固若金汤,别人便是有什么异心也没有办法了。

曹吉祥也很快知道了瓦剌军队大败的消息,他也知道了连李长庆也被杀死,他心中又急又怕,也不知道押运粮草的事情朱祁镇到底会怎么处罚,曹铁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他想来想去,觉得事关重大,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曹铁灭口,说不定还有自己的一条活路。他便派出了杀手,前去刺杀曹铁。

简怀箴很快知道了粮草已然运来的消息,可是粮草要是要运来还是要等到十多天,到时候士兵们仍旧要忍受缺衣少粮的痛苦。

想到这里,简怀箴再次把江少衡、南宫九重、方寥等人聚在一起,他们再次商量办法。

简怀箴先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上次草人借箭的奇谋多亏您想得出来,才让我们减了少箭之困。如今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缺衣少粮。虽然现在士兵们的士气重新振奋,可是他们长久吃不饱的话,一定会重新士气萎靡。到时候莫说是打仗,说不定还会出现逃兵的现象。”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里也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说道:“我们在商量一个办法,看看能不能从瓦剌军队那边借到粮草。”

“上次草人借箭的事情恐怕已经让瓦剌军队提高了提防,若是这次再想借到粮草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南宫九重在一旁蹙着眉说道。

方寥豪爽的一笑,说道:“所谓是事在人为,既然上次少衡兄的计策起到了作用,这次未必不行。”

四个人聚在一起又商量了半日,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接下来,简怀箴便命令南宫九重率领六千人长途跋涉去远攻都城。南宫九重奉命而去,他所带着的都是烛影摇红和忏情们中的精英弟子。

瓦剌的探子随时都在注视着明军的一举一动,他们见到南宫九重带着六千精英往北而去,知道事情恐怕有些蹊跷,便立刻回去向瓦剌大王回报。

瓦剌大王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心思难平,便把群臣召集起来商议对策。其中有个朝臣说道:“启禀大王,这南宫九重乃是忏情门的弟子,他手中所率领的都是武林人士。我们在之前两次与明军的对垒之中,也都是在他手中受到折损。他现在带着六千人往北而去,恐怕事情大为不妙。”

“哦?你有什么见解不妨说来。”

一百六十二,终告捷

瓦剌大王经过上次被气得吐血之后,如今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受不了什么刺激,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问道。

那大臣说道:“如今我们正在城中同明军交战,明军不与我们正面交锋,想必是他们也受到粮草所困,但是他们却派人往北跋涉而去,想必是想趁着我们的大军都集中在这里的时候,想去攻打我们的都城。”

“什么?你说他们要去攻打我们的都城。”瓦剌大王顿时从王座上跳起来,怒不可遏:“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朝臣想到李长庆的后果,就是因为想错主意被杀死,他哪里敢多说话,忙说道:“这只是臣的猜想。”

在战场的瓦剌大王名叫也先,他并不是真正的瓦剌汗王,却是瓦剌真正的掌权者。

瓦剌真正的汗王名叫脱脱不花,他为人懦弱、无能,根本制衡和管束不了群臣。

也先曾经在战争中立下军功,很快便在朝中专权,他自称瓦剌大王,号称与脱脱不花乃是一字并肩王。

如今他听到回报说是简怀箴派出南宫九重带人远攻瓦剌都城而去,他心中又惊又喜又气。

惊的是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出此奇策,喜的是倘若南宫九重带领的人能够杀死脱脱不花,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就可以趁机登上汗位了嘛。

气的是倘若这件事传出去,自己败在一个明朝女子的手中,岂不是会贻笑大方。

他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带兵回都城营救。

他手下的朝臣立刻慌张起来,虽然如今也先是瓦剌大王号称一字并肩王,可是始终瓦剌真正的汗王乃是脱脱不花。更何况京城乃是瓦剌的要塞,倘若京城之中有什么闪失,到时候瓦剌说不定就会被明朝给攻陷。

朝臣们议论纷纷,进言要求也先带兵折回去,先救都城要紧。

也先见朝臣们如此坚持,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如今在城池之中还屯兵十八万,也先为保险起见,命令五万人屯守城池,其余的十三万人跟随自己回京救驾。

南宫九重的军队越走越远,也先带领着十三万大军紧跟而上,很快城池之中便空虚起来。

简怀箴派出的探子回来回报说是:“也先果然中计,带着众多大军回京城去救助去了。”

简怀箴闻言,知道此时乃是进攻的好时机。

此时此刻,瓦剌城池之中虽然还有五万守兵把守,可是留守的将领不过是庸碌之辈。他们满以为明朝的大军已经去围攻都城,却没有想到南宫九重只是带了两万人走而已,真正的八万大军还屯聚在城池外头。

简怀箴等到也先的军队走的远了,便立刻下令即刻攻城。

夜色漆黑,茫然伸手不见五指,夜色之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寒鸦的叫声,听在人的耳中如同鬼厉一般,明朝的军队无声无息的包围了瓦剌的城池。

此时此刻,城池之中的五万瓦剌守军仍在睡梦之中,他们怎么会想到此时忽然会有敌人来袭击自己。

明朝的八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城池围拢起来,很快便攻入城中。

这时候瓦剌的大军才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可是已经迟了。

明朝的军队各个奋勇当先,气势锐不可当,所到之处四处是瓦剌士兵的嚎哭之声。

战争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很快瓦剌城池中的五万军队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也只不过是残兵败将,不足硬对付了。瓦剌军队除了死伤者之外,其余的人逃的逃、散的散、走的走,整个瓦剌城池之中竟然看不到多少瓦剌人了。

简怀箴见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便命令军队继续出征。

江少衡劝她说道:“公主妹子,如今虽然我们攻下了瓦剌的这座城池,可是士兵们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已经极为劳累。如果现在就出兵的话,恐怕将士们会疲于奔命,不如先让他们歇息一下吧。”

简怀箴心中虽然觉得救兵如救火,可是听江少衡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因此她便说道:“既然如此,就下令让兄弟们好生休息吧。”

简怀箴带了一部分人去清点瓦剌城池中所余的存粮,发现所剩的存粮竟然够十万大军足足吃上十多天的。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唐惊染和李贤那边运送粮草的问题了。

士兵们好好的大吃一顿,好好的休息了一天。

到了傍晚时分,江少衡便自动请缨,要求带领军队们继续往北前行。

简怀箴说道:“既然将士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一起往北移吧。”

江少衡神色郑重的摇了摇头,说:“万万不可,用兵之道在于实实虚虚、虚虚实实。虽然如今瓦剌大军已经被我们打的溃不成军,可是也先率领的那十三万军队实力超过我们。倘若我们就此离去,他们也用兵不厌诈之计,派兵来围攻我们的大本营,到时候受挫的便是我们了。事到如今,不如就由公主妹子你带领三万大军在此屯守,其余的五万大军交于我指挥,我带领他们去和南宫九重会合。”

简怀箴见江少衡胸有成竹,似乎一切都在计算之中,便问道:“少衡大哥,难道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江少衡这才微微一笑,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原来江少衡已经提早看过地图,知道倘若也先带着瓦剌军队往北撤退去抢救京城的话,一定会经过一个叫“红孟谷”的地方。

那“红孟谷”虽然号称是一个谷地,实际上只有一面环山,另外三面经常虚空,山脚之下有一大片空地可以攻。瓦剌军队扎营地,到时候倘若可以借助山势进行一个火烧连营,到时一定可以把瓦剌军队全军歼灭。

简怀箴听江少衡如此一说,不禁十分佩服他的用兵之道,但是她仍旧心存疑虑,说道:“江大哥,您如何知道瓦剌士兵一定会在此扎营?倘若晚上刮的风向并不是我们所期盼的风向,那可怎么是好?”

江少衡笑了笑,说道:“那个红孟谷面对西南,我已经通过星象观察出今天一定会刮东北风,到时候只要我们用火攻,瓦剌军队一定逃不了。”

简怀箴听江少衡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安稳下来,她见江少衡用兵如此厉害,不禁甚为佩服。

江少衡同简怀箴辞别之后,便带着三万军队往前行,他们一路走去,很快便到了红孟谷外。

原来江少衡的计划果然是没有错的,瓦剌大王也先带着军队走到京城一定要经过的地方,那就是红孟谷。

也先一心想追到南宫九重,并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还会有人在他们身后埋伏,实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

上一次李天佑带领的士兵栽在简怀箴手中,是因为天河谷的地势易守难攻。而现在他们在红孟谷休息,红孟谷与天河谷的地势大为不同。

红孟谷乃是一面环山,其余三面均是平地,只要他们想逃就一定能够逃的出去,所以他并不担心这里会有什么士兵前来围攻。

夜晚时分,一行人便在红孟谷的山脚之下扎营。

也先手下得力的朝臣随侍在也先身边,对也先说道:“不知道大王为何行军脚程如此之慢?倘若我们赶到京城之中,南宫九重带领的军队已经攻入京城,那可如何是好?”

也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南宫九重便是带着军队攻入京城又如何?且不说他带领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单说他只不过是带了最多七、八万人而已,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要想把他们重创,难道还不容易吗?他们竟然想到通过舍近求远这个法子,实实在在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他身边的得力朝臣见他如此自负,便不好在加以相劝。

原来也先为人十分自负,倘若别人从旁相劝,“劝”在他的心中觉得不爱听,那劝谏的人就要遭殃了。

也先命令将士扎营之后,同得力朝臣聊了几句之后,便命令士兵们休息。

江少衡带领的军队很快便追到了红孟谷外面,江少衡见将士们长途跋涉,便也命他们在距离瓦剌军队几十里处的地方扎营生火休息。他之所以命令自己的军队在距离瓦剌军队如此远的地方扎营,无非是不想让瓦剌军队发现他们的军队,因此生疑罢了。

明朝士兵们人人都知道江少衡奇谋迭出,这次带他们前来一定是想到了新的特别之计,因此人人心中都十分激动,士气高涨。

大约在半夜时分,江少衡命令休息好的士兵们起来准备作战。

江少衡首先命令士兵们拉长战线,一字排开,人人手中带着弓箭和火种,然后便往前行走。将士们的战线拉的十分之长,几乎把整个红孟谷都给围了起来。

很快的所有的将士便来到了红孟谷的外面,江少衡命令一部分人从山脚爬到山头去,从山头之上准备好火种往下射。

另外一部分人则把四面围了起来,因为人人手中都有弓箭和火种,便是敌人逃了出来也不怕他们。毕竟不管人再厉害,都始终厉害不过熊熊烈火。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江少衡便下令,命令将士们射火箭。

这时候刮的果然是东北风,东北风凛冽而又呜咽,声音凄凄惨惨,飘拂在每个人的心中。

火箭很快便射到瓦剌军队的营帐之中,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仍在睡梦之中的瓦剌士兵们忽然闻到烟火的味道。他们出了营账一看,只见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熊熊的烈火已经燃烧到了所有的营账,他们害怕起来。

首先惊醒的人狂声大叫着,希望可以把同伴给唤醒。

此时此刻,也先也被唤醒了,他听到将士们的呼喊之声,又看到外面人来人往,乱成一团糟。而再看自己这边的营账,几乎所有的营账都已经被烧着了。

也先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又中计了”,便吹响了号角,命令士兵们赶快突围。他心中暗道:好在这红孟谷只有一面环山,有三面可以逃出去,想必要想逃出去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他命令将士们突围,可是此时此刻所有的将士都已经乱了阵脚,谁还听他的话呢?大家互相践踏,不知不觉之间便有很多人被自己的同伴践踏而死,其余的人也有往外突围的。可是外面围了层层叠叠、铜墙铁壁一般的明军,要想突围出去哪里又有那么容易呢。

明军们的火箭像是幽灵一般射入到瓦剌军队的营账之中,这长箭还是江少衡向瓦剌军队借的,如今承受这些长箭的也是他们自己。

经过几个时辰的射击火箭之后,瓦剌军队死伤大半,逃出去的人不过几千而已。

江少衡特意命人注意到也先,还和方寥亲自去捉拿也先。

等到清晨时分,也先带着几个亲信往外突击,却被江少衡和方寥一起捉拿住。江少衡和方寥的武功如此高强,也先的几个侍卫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呢。

很快,也先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束手就擒。差不多就在这时候,简怀箴也已经带人赶到。

简怀箴虽然对江少衡的计划很有信心,可是始终心中还是有些忧虑,便命令手下的将领带兵守住大本营,她带着几千人匆匆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情状,简怀箴心头一阵哽咽,虽说死伤的是瓦剌人,可是不管是什么人,他都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妻子儿女。

简怀箴心里很明白,在战场之上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一定不可以对敌人宽容。可是当看到眼前这么悲惨的一幕,她还是忍不住心头沉重。

江少衡见简怀箴忽然来到,忙迎了上去,对简怀箴微微一笑。

简怀箴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他想要说的是“我们完胜了”。

简怀箴也报之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寥提着也先走了过来,对简怀箴说道:“这便是瓦剌的也先,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就是这个人谋朝篡位号称瓦剌大王。脱脱不花那个人原本是十分懦弱的,并没有攻打明朝的心,一切都是在也先的策动之下进行的。”

简怀箴早对也先的行径早已有所耳闻,如今见他沦为自己的阶下之囚,不禁冷笑道:“也先,你没有想到也有这一日吧?当初我们明朝的皇帝被你们抓住,你们是怎么折磨我们的皇帝的,我们今天就会十倍的折磨你。”

简怀箴一番恐吓的话,让也先不禁浑身惊栗。他原本就因为军队失利一事,而被气得得了咯血之症,现在被简怀箴这么一说,只觉得心头一阵激荡,喉头一阵甜,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也先落在简怀箴、方寥和江少衡的手中,变得十分惶恐,他跪下来恳求道:“您就是明朝的皇公主吧?您的英雄事迹我早已经听说了,求您放过我吧。”

简怀箴没有想到堂堂的瓦剌大王居然如此的贪生怕死,她冷笑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放你,你不是带领三十万大军要挥军南下侵略我明朝吗?如果今天放了你,以后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也先一时慌了神,他呆的呆看着简怀箴,想了半天忽然说道:“只要你肯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用一样很贵重的东西来跟你交换,我相信这东西一定是您想得到的。”

简怀箴不知道也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先把东西拿出来再说。”

那也先在袖子中摸索了半天,找出了一纸契约,递给简怀箴说道:“这是你们明朝的曹吉祥曹公公同我们瓦剌签订的合约,也是曹吉祥通番卖国的凭证,你们不是一直想治曹吉祥于死地吗?有了这张合约,你们就可以很轻易的惩治他。”

简怀箴接过合约看了看内容,便知道这份合约多半是真的,倘若不然为什么曹铁带领的军队会在半路之上失了军粮呢?

简怀箴冷冷的一笑,提出长剑对着也先砍了下去。

也先连忙用手去挡,他的手臂正好碰在简怀箴的长剑之上,一只手被简怀箴用长剑砍了下来。他惊惧的望着简怀箴,面上满是恐慌之色,强忍住心中的疼痛说道:“您、您,您这大明朝的皇长公主居然如此不讲信用?”

简怀箴了神情十分淡定,她笑着说道:“我如何不讲信用了,你倒是说来听听。”

也先指着地上自己的断手,说道:“你明明答应我只要我把曹吉祥通敌叛国的契约拿出来,你就可以放我一条生路。为什么你这女子现在又出尔反尔,难道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笑话吗?”

简怀箴气定神闲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的说道:“也先大王,我想你是弄错了吧,刚才是你自己说要拿曹吉祥通番卖国的契约来同我交换你的性命,可是我并没有答应啊。”

“你、你、你,你不是好人。”也先情急之下居然冒出这么一番话。

一百六十三,刺客行

简怀箴望着高远的长天,天色澄明映着地上死伤无数的将士,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所有的军功伟业都是用士兵们的累累白骨堆积起来。

简怀箴说道:“的确,你就当我是出尔反尔吧,那又怎么样?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这要看对谁而言,你也先乃是瓦剌的大王,是瓦剌的掌权者,是我们大明的敌人。倘若我今天姑息了你,他日你一定会想办法东山再起。到时候受到损害的可不仅是一个、两个人,倘若你的计谋得逞,到时候大明所有的百姓都要受到你的蹂躏。倘若我今天把你杀了,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后果。”

说完,简怀箴举起手中的剑,轻轻往前一抛,那剑已然稳稳的落到也先的胸口之上。

也先只是呻吟了一声,便躺在那里,尽然是死去了,他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望着简怀箴,似乎是死不瞑目。

简怀箴不屑一顾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而去。

经过这场战争之后,瓦剌的三十万大军折损大半,所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瓦剌军队在这次战争之中完败。

南宫九重本来也没有带兵攻打瓦剌都城之心,他得到消息听说简怀箴和江少衡已经联手把城池中的五万军队和也先带领的十三万军队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便从北方带着军队回到大本营,与简怀箴他们会合。

等到战争打完之后,唐惊山和李贤押运的粮草也已经到了。

李贤见到简怀箴,往前走了两步,跪下道:“皇长公主,李贤在路上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听说您打了大大的胜仗。瓦剌受此重创,想必几十年之内不敢南侵,我大明王朝的百姓有好日子过了。”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明朝的百姓们要想有好日子过,还要铲除一个人。”

李贤的神色顿时冷峻下来,他郑重的说道:“皇长公主,您所说的可是曹吉祥?”

简怀箴脸色铁青,点了点头。

李贤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要处置曹吉祥,可是曹吉祥自打石亨死了以后,变得十分小心翼翼,凡事都不露出一点儿马脚。要想抓住他的把柄,可不是容易的事,不如一切让我们从长计议吧。”

简怀箴笑了笑,从袖中把也先给她的契约拿了出来,递到李贤眼前。

李贤打开契约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长笑道:“好、好,没想到我们没有去想办法抓曹吉祥的把柄,曹吉祥倒是自己先撞过来了。有了这张契约,就不怕皇上不定曹吉祥的罪了。没想到曹吉祥如此卑劣,贪赃枉法也就罢了,纵容下属也就算了,居然还通番卖国,这可是株九族的大罪。”

简怀箴望着李贤,语重心长的说道:“李大人,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一切多亏了你才处置了徐有贞和石亨,还有如今的曹吉祥。他们三人虽然只是奸臣而已,但是他们的力量足足抵得上瓦剌的三十万军队。”

李贤听简怀箴这么说,当即神色肃然,他行礼说道:“一切都是皇长公主您指教有方,倘若不是皇长公主您忧国忧民,委派给李贤这么重要的任务,李贤也不会想到办法去对付曹吉祥、石亨和徐有贞。他们三人在朝野之中权势遮天,单凭李贤一个人小小的力量,怎么可以对付得了他们呢?一切都是皇长公主的功劳。”

简怀箴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就不必让来让去,到底是谁的功劳了。是谁的功劳都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可以为于谦报仇,又可以令我大明王朝政治清明,无疑是好事一桩。”

一万大明军队以少胜多打退瓦剌三十万大军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民间朝野,听到这个消息人人举手称庆,在他们心中简怀箴便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而朝野之中的朝臣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对简怀箴敬重不已。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乾清宫中,朱祁镇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抚掌大笑,他长笑道:“这么多年,我们大明与瓦剌交战数次各有胜负,其中也打了几次小胜仗,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厉害。皇长公主只是一介女流,又上了年纪,带兵打仗仍然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实在是让人佩服。”

钱皇后此时此刻正陪着朱祁镇,她听到朱祁镇这么说,便笑道:“当初皇长公主怒杀石亨,皇上还曾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由此可见,皇长公主做什么事情都是计划的,并不是无的放矢。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皇上与皇长公主之间的情分更加好了。”

朱祁镇笑道:“皇后说得是,当初幸亏皇后前来劝说朕与皇长公主,否则说不定以朕的脾气就跟皇长公主翻脸了呢。”

钱皇后在旁边笑着说道:“现在皇长公主很快就会班师回朝。”

“朕亲自到城外去迎接皇长公主如何?”

钱皇后边说着边回眸一笑,她虽然只剩下一只眼睛,可在回眸的那一刹那,在光线氤氲的树荫里,她眸光灿烂,如同美丽的鲜花一般,令朱祁镇心中大悦。

朱祁镇从来不曾嫌弃过自己这个结发的妻子,不管钱皇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在他心中仍旧是那般美丽。朱祁镇笑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按照皇后说得做吧。”

大获胜利之后,简怀箴强迫瓦剌签订了求和诏书。

其实以前也在明成祖朱棣时期,瓦剌一直臣服于明朝,当时马哈木、太平和把秃孛罗三个首领都曾经向明朝讨封,明朝分别封他们为忠顺王等三个王爵,那样的盛世是简怀箴亲眼见到的。

如今她看到瓦剌再一次臣服在明朝的脚下,心中别是一番喜悦。她想起以前的种种往事,恍如前尘一般,心底便有说不出的欢喜悲痛。

在流逝的时光之中,她总是会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想起以前的那些人。那么久的深刻的思念之后,她只是在深切的盼望着,希望以后的日子可以越来越好,以后自己身边每个人都可以完完整整陪伴着自己,一直到天荒地老。至于其他的,她已经不去想那么多了。

很快,简怀箴便带兵班师回朝。

她来的时候原是带了十万军队而来,到如今回去所折损的军队也不过几千人而已。而其中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更是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简怀箴命令人把阵亡的将士名字都记下来,等回到朝廷之后,对他们好生抚恤。他们本是精忠报国、为国而亡,其精神可嘉,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在家中仍旧期盼着他们,只可惜可怜无定河边骨、仍是春闺梦里云,那是一种怎么样刻骨铭心的思念啊?

简怀箴带领着军队浩浩荡荡而回,不久便回到顺天府。

朱祁镇一大早就得到了简怀箴午时到达顺天府外的消息,他早早的梳洗完毕,带领着朝臣迎出顺天府外十八里,以此来表彰简怀箴的丰功伟绩。

简怀箴班师回朝一切顺利,很快队伍就到了顺天府外,远远的她看到朱祁镇带人前来迎接。

如今朱祁镇也不过才二十几岁年纪而已,丰神俊朗,浑身上下散发着英明皇主的气息。

简怀箴见状,心中很是欣慰。

朱祁镇老远的看到军队回朝,见到简怀箴、江少衡、方寥、唐惊染、南宫九重等人骑着高头大马,策马而来,忙迎了上去。

简怀箴下马与皇上相见。

朱祁镇心中悲喜交集,握着简怀箴的手哽咽说道:“皇长公主,您此番北去打仗,实在是辛苦了,您的劳苦功高,朕全都记在心里。”

简怀箴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对朱祁镇说道:“皇上,何必说这么多,都是自家人。我也是朱家皇室的人,能够为皇室尽心尽力也是我的责任。”

祖孙两人正叙话之间,忽然有个太监打扮的人往前走来,他走到朱祁镇身边跪下来,声音十分深沉,说道:“皇上,奴才有事要启奏。”

朱祁镇闻言,不由自主的便低头去看那个小太监,他觉得这声音十分陌生,似乎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而自己此时带着朝臣同来到顺天府外迎接简怀箴班师回朝,怎么会突然有小太监跑出来呢?

他还没有反应过,那小太监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对着朱祁镇便砍了上去。

朱祁镇微微一愣,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简怀箴一眼便瞥见那小太监手中的匕首,她想也不想抬起手来一掌打在小太监的手腕之处。

简怀箴的武功高超绝顶,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太监所能对付得了的。那小太监“啊呀”一声,手中的匕首便落在了地上,他整个人也滚在地上,往后滚了几滚,手腕筋已经被简怀箴的掌力所震断了。

“来人哪,把他抓起来”简怀箴吩咐道,当下就有侍卫上前来把小太监给绑了起来。

那小太监样子果然是陌生得很,朱祁镇从来没有见过,简怀箴也从来没有见过。

朱祁镇愣了愣,问那小太监道:“你从实招来,到底是谁命你来刺杀朕?”

那小太监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望了望朱祁镇,又望了望简怀箴,眼中似有难言之隐,他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我任务已经失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死我别无选择。”

说完,他便咬舌自尽,他的嘴角有黑色的血流了出来。

简怀箴上前用手探了探那血,放在眼前看了一眼,转身对朱祁镇说道:“这个人早就已经服了剧毒,不管他刺杀皇上成功与否,他只能选择死。”

简怀箴的话让朱祁镇大为惊骇,他有些张皇失措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到底是谁想要刺杀朕?难道是瓦剌人不甘心被我们打败,所以派人前来刺杀吗?”

简怀箴听朱祁镇如此紧张,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她说道:“皇上,您多虑了。如今瓦剌的脱脱不花已经向皇上俯首称臣,又怎么会派人前来行刺皇上?何况这个人一眼看去便是宫中的小太监,虽然是陌生的紧,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声调活脱脱就是一副太监的模样,这是没有办法伪造的。脱脱不花远在瓦剌,他便是如此神通广大,如何能在这几天之内就把宫中的小太监给收买了呢?”

朱祁镇心有余悸,望着那小太监的尸首,叹道:“幸亏有皇长公主出手相助,否则朕说不得就死在这小太监手上了。”

简怀箴听朱祁镇这么一说,她叹了一口气,道:“皇上,一切等回宫再说吧。”

于是,朱祁镇便与简怀箴等人班师回朝。

等回到朝廷之后,简怀箴自回万安宫中,唐惊染则跟着江少衡、方寥等人回到怀明苑中,南宫九重则住在京城之中忏情门的分舵之中。

零落见到简怀箴回来大喜所望,她忙迎上来,笑道:“皇长公主,您终于回来了。您去前线打仗的日子,零落心中七上八下的,唯恐有一天您不能回来。”

说完这话,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失言了,忙打了自己的嘴一下,道:“我这是在说什么话呢?”

简怀箴见零落又喜又伤,忙牵着她的手说道:“零落,你心里在想什么,本宫焉能不知你对本宫的这份心意,本宫心里明白。”

简怀箴这么一说,零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个人坐在那里,又说了一会子话,钱皇后等人便来求见。

简怀箴同钱皇后感情素来很好,便同钱皇后说了一会儿话,问了问钱皇后这后宫的事情,便以身子乏了为借口请钱皇后回去了。

零落看简怀箴神色十分凝重,似乎仍旧没有从前线的气氛中走出来,她便上前问道:“皇长公主,为何如今战争已经结束您还如此忧心忡忡?我们打了胜仗,您应该高兴才是,从此瓦剌的边患便不存在了。”

简怀箴看零落想的很简单,她面上生了一层寒爽,遽然一惊对零落说道:“零落,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如今我担心的是皇上的安危。今天皇上率领群臣到顺天府外迎接本宫的时候,竟然跑出一个小太监想要刺杀皇上,幸亏本宫懂得武功,要不然后果便不可设想。”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被吓得不轻,她往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说道:“皇长公主,竟然有人敢在朝臣面前刺杀皇上,这事说起来也未免有些悬。”

简怀箴面色凝重,说道:“何尝不是如此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够派出小太监刺杀皇上,一定是熟悉皇上行程的人。想来想去,本宫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曹吉祥所为。”

零落却很不认同简怀箴的看法,她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曹吉祥在朝廷之中专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希望皇上安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打皇上的主意。倘若皇上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这宠臣的地位也会不保。”

简怀箴便把曹吉祥和瓦剌人签订合约的事情同零落说了一遍。

零落张大嘴巴,十分惊讶道:“没有想到曹吉祥在朝廷之中如此有权有势,竟也甘心做瓦剌的内应为瓦剌卖命,实在是难以想象。”

简怀箴声音十分平静,说道:“这件事说起来本宫也不是没有责任,本宫先后处罚了徐有贞,杀死了石亨,曹吉祥也是参与了‘夺门之变’的人,这件事在他心中未免会引起不大不小的涟漪。想必他是害怕本宫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便是他,所以才处心积虑的做了瓦剌的内应,通番卖国。”

零落脸上有愤愤之情,她点了点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如此,您接下来要怎么打算?难道您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吗?倘若曹吉祥再派人出来刺杀皇上怎么办?”

简怀箴心中有些酸涩,她叹口气说道:“本宫怎么会不想告诉皇上,只是在顺天府外有那么多大臣跟着,本宫也不好说。回到宫中之后,本宫见到皇上受了惊吓,怕把事情说出来会刺激到他,所以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把这事告诉皇上。”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忙上前道:“皇长公主,您如今怎么可糊涂了,这后宫之中到处都是曹吉祥的手下、太监,倘若您不把这件事告诉给皇上,到时候说不得皇上会有什么危险。”

她的声音发抖、嘴唇发白,显然是十分担心皇上的安危。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不禁反笑,她笑道:“这你倒不用担心,曹吉祥才派出太监刺杀皇上,事情隔了没有多久,本宫相信今天他是不会再动手的了。”

零落知道简怀箴料事如神,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简怀箴同零落谈过之后,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告诉给皇上知道好。皇上既然是一朝天子,就应该有担当才是。更何况告诉皇上,可以让他提防此刻,对他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百六十四,恃无恐

是夜,简怀箴便前往乾清宫探望朱祁镇。

朱祁镇听说简怀箴来了,心头大喜,忙走到宫外把简怀箴迎进来,笑道:“皇长公主,您怎么又来乾清宫中探望朕?原本应该朕要去探望您才是,您在瓦剌一战之中立下千古奇功,一定会被后人称颂。”

简怀箴心中有事,她勉强温婉一笑说道:“皇上,这事便不用说了。这次在前线打仗本宫也没想到能够打胜,一切都是江太傅和方大侠他们的智谋,与本宫没有关系。”

“皇长公主何必如此谦虚,方大侠、江太傅他们也是看皇长公主听的颜面,才肯前往前线打仗。否则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又何必去冒着这个险呢?何况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也为这次的战争出了不少的力,皇长公主可想过怎么嘉奖他们?”

简怀箴摇了摇头,迅急的站起来走到皇上身边,对皇上说道:“皇上,这件事如今就不用说了。如今有一桩更大的事,本宫想告诉你一声。”

朱祁镇微微睁开双眼,看着简怀箴,见她如此郑重,便也肃然道:“不知道皇长公主有什么事想说,请您尽管说来就是。”

简怀箴便从袖中取出曹吉祥和瓦剌人签订的那份合约,送到朱祁镇的面前,说道:“皇上,请您先看一看这个。”

朱祁镇接过那合约,阅毕大怒,拍案道:“曹吉祥,好一个曹吉祥。这曹吉祥原本乃是一个太监而已,朕只是觉得他在‘夺门之变’之中有功,便对他大加封赏。他平日里在朝廷之中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朕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他不像是石亨那样犯有大恶。没想到他如今竟然敢做出这通敌叛国的勾当,看来朕如今不处罚他是不行了。”

简怀箴听朱祁镇这么一说,她说道:“皇上,您说的很对。曹吉祥在朝廷之中专权不亚于当初的徐有贞,何况他竟然通敌卖国,倘若不是这件事恰好被发现,还不知道会隐瞒多久。”

两个人说话之间,简怀箴的目光从朱祁镇身上缓缓滑过,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朱祁镇说道:“皇上,你可还记得粮草的事情吗?”

朱祁镇的眼神微微有些迷茫,似乎在思索什么,他想了半日,便对简怀箴说道:“嗯,皇长公主说的粮草一事朕倒是想起来了,本来朕是想派彭时押运粮草的,谁知道彭时当时恰好病了,朕便想让李贤押运。这时候是曹吉祥对朕说,可以让他的侄子曹铁押运粮草,谁知道这粮草在半路之上就被劫走了。”

简怀箴变得微微有些余怒,她想起战场之上的惨烈,便对皇上说道:“皇上,正是因为曹铁这粮草没有及时运到,士兵们在战场之上缺衣、少粮,士气低迷。倘若不是江太傅及时想出法子我们早早战胜了瓦剌军队,恐怕瓦剌同我们打持久战的话,到时候输的一定是我们无疑。”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感同身受,立刻说道:“皇长公主,您说这曹铁应该怎么处置才是?他押运粮草不利,应该受到惩罚。”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道:“皇上,你想事情仍旧还是有些简单。曹铁押运十万士兵的粮草,竟然在我大明境内被人劫走,这说起来岂不是天大的荒唐事?瓦剌军队便是再厉害,他们也不敢跑到我大明境内来明目张胆的抢夺粮草啊。”

简怀箴的话像是一记惊雷重重的在朱祁镇的心头炸响,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简怀箴在说什么,他恨恨说道:“皇长公主,朕知道您这话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说这粮草根本就不是被瓦剌人劫走的,而是被曹铁和曹吉祥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对吗?”

简怀箴凝重的“嗯”了一声,说道:“对,正是皇上所想的这样。曹吉祥既然同瓦剌勾结,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破坏我们在战场之上的行动。皇上派了充足的粮草给我们,我们的军队衣食无忧,打起仗来胜算便高了几分。倘若我们军队缺衣少食,与瓦剌打持久战,那就必败无疑。”

皇上想到这里,想必已经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朱祁镇也是圣明之主,他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便把整个事情经过想明白了,他握起拳头重重的捶打在桌子之上,愤愤道:“曹吉祥,朕对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和你的之侄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长公主,您说此事该如何是好?朕立刻就传一道圣旨,把曹吉祥下狱如何?”

简怀箴踱着步子在乾清宫中走来走去,她走了良久才抬起头来,缓缓的对朱祁镇说道:“皇上,曹吉祥这件事事关重大。曹吉祥在朝廷之中结党营私,本宫听说他手下有九虎将、十八孩儿,具是朝廷之中的重臣。如果要把曹吉祥下狱的话,此事恐怕牵连盛广。

“难道朕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通敌叛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而不管吗?”朱祁镇显然是被曹吉祥这件事给气坏了,声音十分愤怒。

简怀箴进而想起曹铁在半途之中丢的粮草,她认为曹铁肯定是受到曹吉祥的授意,只要曹铁肯出来作证,指证曹吉祥,到时候曹吉祥一定无可遁形,只是曹铁的安危……

简怀箴想到这里,脸色立刻大变,她对简怀箴说道:“皇上,本宫也算错了。本宫应该早就料到曹吉祥一定会处心积虑对付曹铁,到底现在恐怕曹铁已经不在人世了。”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说,只觉得身上透出一层又一层的凉意。那凉意就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让他觉得浑身冰凉,他愤愤说道:“既然如此,就没有办法对付曹吉祥了吗?”

简怀箴想了想,对朱祁镇说道:“皇上,且不可轻举妄动。本宫相信只要曹吉祥做过坏事,就一定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明天本宫就派锦衣卫前去查寻曹吉祥犯过的罪证,只是在搜罗罪证的这几天里,请皇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在好。”

朱祁镇强压着心头怒气,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放心吧,朕把公主的嘱咐记在心里了。”

此时此刻,朱祁镇心中已然十分信赖简怀箴。简怀箴不仅在战场之上,在朝堂之上也十分能帮的上他的忙。

简怀箴听朱祁镇肯听自己的劝说,心中这才觉得安慰下来。

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之后,立刻招来几个得力的锦衣卫,命令他们去查找曹吉祥的罪证。虽然明朝自古就有古训说是后宫之中不得干政,可是简怀箴有先皇所赐的金玉杖,上打昏晕下打奸臣,所以她的命令锦衣卫自然也极力遵从。更何况简怀箴光明正大把锦衣卫叫过来吩咐任务,显然是已经得到朱祁镇默许的。

简怀箴和朱祁镇的谈话落到了一个人的耳中,在那人听来这番对话便像是石破天惊一般,把他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个人就是孙祥用。

让孙祥用惊疑的事情有两点,其一他没有想到曹吉祥竟然通番卖国,做出这般事情来。‘通番卖国’一事等于谋反,自古以来谋反都是大罪,无论在哪个皇帝时期,谋反都可以株连九族。

让孙祥用觉得更加意外的一件事是,他没有曹吉祥如此胆大包天,扣下军粮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敢派人行刺皇上。他明明已经对曹吉祥说过伤害皇上的事情一定不可以做,曹吉祥也答应了他,现在却出尔反尔,让他觉得十分愤怒。

尽管如此,曹吉祥始终是他的大哥,当初入宫净身做了太监,也是为了救他的病。不管如何,兄弟之间血脉相连,他听到朱祁镇和简怀箴的对话之后,决定向皇上告假一天,以游玩为由,悄悄去曹吉祥府会见曹吉祥,把这件事告诉他。

虽然孙祥用平日里在皇宫之中也与曹吉祥经常见面,可是他知道事到如今简怀箴想必已经在宫中遍布耳目,自己作为皇上的净身太监,倘若与曹吉祥有什么接触,一定逃不出简怀箴的法眼。到时候不但是曹吉祥,自己也要受到连累。

孙祥用第二日便向朱祁镇告假,说是想要出宫游玩一番。

朱祁镇素来信任、倚赖孙祥用,他也觉得孙祥用每天都服侍在自己身边,劳苦功高,听他告假,便笑着说道:“孙公公,既然想出去就出宫去吧。”

孙祥用一面感谢皇上,一面想起昨天简怀箴与他的对话,便对皇上说道:“皇上,老奴昨天听皇长公主说有人想对皇上不利,请皇上无论如何也要保重自己,千万不要出什么差子才好。”

朱祁镇笑了起来,说道:“你放心吧,皇长公主的武功在当世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今日皇长公主会来乾清宫陪朕一起批阅奏章,朕相信没有人敢对朕不利的。”

孙祥用听皇上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他便出宫去见曹吉祥。

孙祥用出宫之后,先到最繁华的金鼎大街和阜内大街上逛了一圈。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掩人耳目而已。

在金鼎大街和阜内大街上逛完之后,孙祥用才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的来到曹吉祥府邸。

曹吉祥见简怀箴班师回朝以后,心内大骇,他怕自己和瓦剌勾结的事泄露出去,便派人出去打听。后来。经过打听之后,果然听说瓦剌的大王也先已经把曹吉祥和瓦剌签订的那份合约,奉送给了简怀箴。

曹吉祥知道这么一来,简怀箴一定会把这个合约送给皇上,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处罚自己,自己的下场说不定连石亨和徐有贞也不如。

曹吉祥思量一番之后,恶向胆边生,他便想出了一条毒计,那就是行刺皇上。他知道简怀箴武功高强,要想刺杀简怀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刺杀皇上。只要皇上出了什么事,到时候简怀箴便会忙于处理皇上的后事,哪里还有工夫来管自己。等到新皇即位,事情淡化了之后,他曹吉祥仍旧是可以享尽荣华富贵的,曹公公而不会沦为别人的阶下之囚。

他打定主意之后,就收买宫中一个会一些拳脚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名叫小牛子,他本来不肯听曹吉祥的吩咐,曹吉祥便派人把他在宫外的家人全都给关了起来,用他家人的性命威胁他。小牛子上有八十岁的父母,下有一个七、八岁的小侄女,他担心自己的亲人会受到曹吉祥的伤害,因此便只好答应了曹吉祥的要求。

皇上带领朝臣出宫去迎接简怀箴,小牛子也混在了其中。因为他是一个小太监,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在朱祁镇和简怀箴相见之时,他认准了机会,准备上前行刺朱祁镇。倘若朱祁镇没有与简怀箴相见,恐怕小牛子的刺杀就能够成功。可惜他千错万错就错在了低估简怀箴的实力,他觉得简怀箴只是一介女流而已,尽管能够在战场之上打了胜仗,多半也只是运气和手下将士的助力。却没想到简怀箴武功高强,在当世已经找不到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所以小牛子很轻易就栽在简怀箴手中,被擒住之后,早已在口中含着毒药的他立刻把毒药咬破,登时毒药攻心而死。

小牛子准备行刺皇上之后,就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心。如果他不死,那么要死的便是他的亲人。小牛子乃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除了这么做他别无选择。

小牛子的死讯很快就传到曹吉祥耳中,曹吉祥得知自己派出去的人非但没有刺杀皇上成功,反而还被简怀箴捉拿,心中害怕。他正想办法怎么样才可以在宫中再找几个太监去刺杀皇上的时候,孙祥用便上门来了。

曹吉祥听说是孙祥用来了,忙把他迎了进来,迎进密室之中,两人在密室之中密谈。

孙祥用首先质问曹吉祥道:“大哥,你曾经答应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皇上,可是为什么你要派出太监去刺杀皇上?”

曹吉祥见孙祥用一上来非但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而质问自己为何要谋害皇上,他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怒意。

尽管如此,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说道:“二弟,我想你是弄错了吧,我怎么会去刺杀皇上,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担心皇上还来不及呢?更何况皇上要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如今在朝廷之上有权有势,皇上活着对我才最有利。”

孙祥用听完曹吉祥这番剖白并不肯相信,他叹口气说道:“大哥,事到如今您就收手吧。您的事情昨天皇长公主已经全都跟皇上说了,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通番卖国,同瓦剌签订了那种合约。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成了定局……”

孙祥用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曹吉祥打断了,他有些愤然道:“对,你说得对。我是跟瓦剌签订了合约,我是通番卖国,那又怎么样?我才是你的大哥,你是同我更加亲厚还是同皇上更加亲厚?”

孙祥用被曹吉祥这么一番抢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他才说道:“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当初乃是为救我的性命才入宫的,我心中自然感激你,何况我们是兄弟,血浓于水。所以我听到皇长公主和皇上的一番话之后,便立刻跑出来想要通知你事情十分严重。事到如今,您还是赶紧逃命吧。”

“什么?你要我逃,你竟然让我逃。”曹吉祥看着孙祥用眼神之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仰天“哈哈”狂笑起来,笑了半晌说:“二弟,你以为我能逃得了吗?天大地大哪里不是皇上的疆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我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这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让我逃,我即使能够逃走了,又怎么能过得惯外面的日子?”

孙祥用见曹吉祥如此固执,便叹口气说道:“大哥,如果你不赶紧想办法逃走,以后便是想逃也没有法子了。你先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等事情平息了之后,我再在皇上面前慢慢说你的好话,相信有朝一日皇上会重新把你招回宫中重用的。”

“不,你在骗我。二弟,你在骗我。”曹吉祥边说着边用手指着孙祥用,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二弟,你说的都不是真的。通敌叛国乃是大罪,皇上又怎么会因为你的几句劝告而重新重用于我?何况事到如今,皇上他心中想必已经恨透了我,我便是逃又能够逃到那里去?可是我打定了主意,皇上他一定不敢怎么处置我。”

孙祥用见曹吉祥执迷不悟,便开口问道:“大哥,为什么您认为皇上他不敢处置你?”

曹吉祥变得十分淡定起来,他说道:“虽然如今皇上手中有我通敌叛国的契约,可是这契约我可以跟皇帝说那是皇长公主伪造来陷害我的。谁都知道皇长公主同于谦感情甚好,她恨我杀死于谦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伪造一张合约来诬蔑我那也是情理之中。何况这契约只是物证,并没有人证可以证明我做过通敌叛国的事情,对不对?如今我手下有九虎将、十八孩儿,他们都是朝廷中的重臣,皇上便是想要处罚我,没有证据也要忌惮他们才是?”

一百六十五,灭口计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一说,想起昨天晚上简怀箴同朱祁镇谈的一番话,便开口说道:“大哥,您说得很是。可是您说得这些话皇长公主和皇上都已经想到了,皇长公主也已经派人去找曹铁,到时候你的罪证一定现行的。你还是听我的劝告,先躲起来吧。”

“去找曹铁?皇长公主去哪里找曹铁,去阴曹地府吗?”

“哈、哈、哈”,曹吉祥边说着边哈哈大笑:“你大哥我做事向来是干脆利落,我既然已经料到合约会落在皇长公主手中,也早就料到曹铁他一定会出卖我。所以我早就派出杀手去杀曹铁,想必现在曹铁他已经死了。”

孙祥用见曹吉祥如此冷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如此,他始终觉得他是他的大哥,还是对他良言相劝,说道:“尽管曹铁已死,皇长公主还是会派出别人去搜集你的罪证,到时候万一真相大白于天下。”

“那就后果不堪设想了。真相大白于天下,真相大白于天下又能怎么样?皇长公主又能耐我何?倘若我的罪证真得那么容易搜证出来,以前早就被人查了出来,还会等到现在由她皇长公主来搜吗?”曹吉祥不以为然的说道。

孙祥用见百般劝说无用只好叹口气,又同曹吉祥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便告辞而去了。

孙祥用走了之后,曹吉祥仔细想这件事情,他心中始终还是越觉得忧心忡忡。虽然在孙祥用面前他死撑着说自己心里并不害怕,其实出了这种大事他又怎么不会害怕呢?

此时此刻,他在府中等待的便是刺杀曹铁的那个杀手的消息。刺杀曹铁的杀手名叫云天鹤,乃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是曹吉祥花重金聘来的杀手。

他现在抱定了主意,只要云天鹤能够杀了曹铁,恐怕事情就可以解决。倘若云天鹤解决不了曹铁,事情就严重了。

他正在焦急不安的等待,却见到云天鹤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手下,见过曹公公”,云天鹤见到曹吉祥便向前行礼。

曹吉祥见他的模样,心里已然明白。尽管如此,他强忍着怒意领着他来到密室之中,说:“云大侠,今天为本公公办事也想必辛苦了。本公公早已经准备了黄金万两,请云大侠笑纳。”

云天鹤见曹吉祥并不问他杀曹铁的结果如何,很是奇怪,听说有黄金万两可以收,心中又十分高兴。他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黄金万两在什么地方?”

曹吉祥说道:“可不是就在这里嘛。”

说完,曹吉祥便把身边的一个箱子打开,那箱子之中所放着的全是片片黄金。黄金颜色十分鲜艳,落在云天鹤眼中,云天鹤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忍不住走上前去,(02:54声音不清楚)心道:“人就怕没有缺点,只要人有一个缺点,这个缺点(声音不清楚)。

那云天鹤只顾着看金光闪闪的金子,便开口随意回答说道:“我去刺杀那曹铁,没想到那曹铁倒是挺精明的。虽然不会武功,跑的却是挺快的。他老母亲见我拔刀刺伤了他,便死命的拖住我的腿,竟让那曹铁逃脱了。尽管如此,曹公公放心吧,他已经中了我几刀,想必活不成了。”

曹吉祥听云天鹤这么说,一颗心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沉,他在心中想到:本公公出大价钱派你去刺杀曹铁,没想到你最后回来报告我的却是这个结果,还想跟我收金子,想得到是美。

他虽然是这么想着,面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他嘴里笑道:“云大侠劳苦功高,当真是辛苦了,这箱金子云大侠就请收吧。”

云天鹤一边推让一边把金子抱在怀中,便转身欲走。

曹吉祥见他要走,心里已然着急,他对云天鹤说道:“云大侠,何必着急要走?本公公早已经设好宴席为云大侠洗尘,请云大侠同本公公吃过饭再走吧。”

云天鹤早就知道曹吉祥府中什么山珍海味都有,那些山珍海味都是他浪迹江湖所不曾见到的。他见曹吉祥殷勤的留自己,当然不会就这么推辞,因此他便说道:“如此便叨扰曹公公了。”

曹吉祥“嘿嘿”笑了几声,十分虚伪的说道:“云大侠何必客气,你为本公公除掉心头大患,本公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说完,便引着云天鹤来到宴席之中。

云天鹤手中紧紧抱着那盒装了万两黄金的箱子,怎么样都不肯放手。

曹吉祥看他视财如命的模样,便嗤笑道:“云大侠,这里的酒菜都是我命令下人特意为您准备的,这里的酒乃是上好的百年女儿红。至于这些菜肴,都是各地的山珍海味,想必云大侠一定会喜欢。”

云天鹤见状早已经乐不可支,他迫不及待的举起筷子,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完,便捡了一块东坡肉放入口中,只觉得东坡肉十分嫩滑,滑而不腻,吃起来很是爽口。

曹吉祥在旁劝说道:“云大侠,何不尝尝这百年女儿红?”

云天鹤只听说过十几年的女儿红,却没有听说过女儿红有埋藏在地底下一百年的。他觉得十分好奇,当即倒了一杯,迫不及待的喝入口中。只觉得酒味香醇,芳香四溢,喝下去沁人心脾,不由得举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好酒。”

曹吉祥笑道:“既然如此,云大侠不妨多喝几杯才是。”

当下,云天鹤也不推辞,举起酒杯便不停的喝了下来,很快的一坛女儿红便被他喝个精光。

曹吉祥在一旁看着他喝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见他喝了半日,心道:也差不多该倒下了。

果然,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云天鹤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嘴角沁出鲜血,血色嫣红,像是被抹了一重胭脂一般,他指着曹吉祥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曹吉祥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你还好意思来问本公公为什么会这样,本公公让你去刺杀曹铁,你没有完成任务,回来还想要本公公的金子,你想得倒是美。”

“你给我解药,我不要金子了就是。”云天鹤的目光变得非常的凶狠,他望着曹吉祥恳求道。

“解药?鹤顶红还有解药吗?本公公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何况你即使刺杀曹铁成功,你以为就不用死了吗?本公公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你刺杀曹铁的结果如何,本公公都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云天鹤十分不解的望着曹吉祥。

曹吉祥眼中露出狠辣的神情,他恶狠狠的对云天鹤说道:“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本公公乃是做大事的人,又岂会栽在你们这种江湖人手中?倘若你刺杀曹铁成功,你便知道了本公公的秘密,本公公岂有留着你活在世上之理。倘若你刺杀曹铁不成功,那么你便是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本公公杀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说本公公说的有没有道理?”

云天鹤听完曹吉祥这番话,才知道自己一早就已经被曹吉祥算计了,他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我云天鹤武功盖世,没想到今日却死在你一个阉人的手中。”

说完,便含恨而逝。

曹吉祥望着云天鹤的尸首,嫌恶的看了几眼,又抬起来脚来用力踢了几脚,命令下人把云天鹤抬出去,丢到乱坟岗掩埋了。

下人忙答应着,便按照曹吉祥的吩咐去做了。

曹吉祥此时此刻变得十分忧虑起来,他从云天鹤的口中得知,曹铁是逃走了的。曹铁逃走的时候想必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不管怎么样,万一被他逃了出去,后果就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觉得害怕,心中不由得考虑起孙祥用对自己的建议,孙祥用建议自己不妨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事情平息了再说。

“难道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曹吉祥望着黑色的天空,只觉得迷雾重重,千思万绪,十分紊乱,一时之间竟然解不出头绪来。

他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且说曹铁上次押运军粮,半路上把军粮给弄丢之后,他自己也受了伤。当然这些伤是与他串谋的劫匪故意在他身上弄出来的,目的是为让他好回到皇宫向皇帝交代而已。

他向朱祁镇交代过之后,朱祁镇当时没有想太多。没有想到他原本是与那些劫匪串通的,所以就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回府中休息。

回到府中之后,一切便都安定下来,他见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心中十分得意,不禁在心里暗暗夸奖曹吉祥深谋远虑。

曹铁在家中精养了几日,忽然听说边疆传来消息简怀箴带领军队大败瓦剌军队,把瓦剌三十万军队杀得溃不成军,他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惊疑。倘若瓦剌军队败在简怀箴手中,那么她回宫之后势力一定更加强盛,那时候她会不会同曹吉祥秋后算帐,到时候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呢?军粮是从自己手中丢失的,到时候简怀箴会不会同自己算帐?

曹铁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寝食难安,他正在他寝食难安的时候,忽然有人前来拜访,自称是曹吉祥曹公公的人。

曹铁见状,忙命人把那人给迎了进来,他以为那个人是曹吉祥派来与自己商量对策的,心中也没有多想。

那个人身高六尺有余,两只吊梢眼,眉毛又浓又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凶恶。

曹铁很少见到有这般样貌凶恶的人,初见之时倒也被吓了一跳,见到那个人说话倒也和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便亲自引着那人到客厅之中坐下。

“不知道大人今日前来可是奉了曹公公的命令,来吩咐下官做什么?”曹铁开口问道。

来的人显然便是云天鹤,是曹吉祥派出来的杀手,他望着曹铁眼神之中露出十分诡异的神色。他笑了一笑,两行牙齿十分洁白,就像是吃人的白骨一般,他忽然说了一句话,他说:“杀你。”

“杀你”这两个字落在曹铁的耳中像是利刃一般,曹铁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云天鹤又咧开嘴笑了起来,他重复了一遍道:“杀你。”

曹铁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这个人竟然口口声声的说杀自己,一定是曹吉祥派来的杀手。想必是因为军粮的事,曹吉祥怕简怀箴回来之后同他追究,便派了这么一个人来想把自己杀掉,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他惊疑未定,望着那人手中的长剑,知道自己要想逃走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他不由自主便又问了一句:“是曹公公让你来杀我的吗?”

“你说是不是?”那个人看着曹铁用十分怜悯的眼神说。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曹铁便是他的猎物一般,想逃也逃不掉了。

曹铁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中清澈如镜,什么都明白了。他想也不想,站起来便往门外冲去,虽然他知道要想从这个凶残的剑客手中逃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是倘若不逃,就一分生存的机会也没有了。

那剑客没有想到曹铁表现得如此镇定,手中的长剑对着曹铁的后背重重的砍了下去。那一剑正好砍在曹铁的脊梁骨之上,曹铁的衣服顿时被嫣红鲜血顺着剑伤流了下来。

曹铁只觉得后背钻心的疼痛,尽管如此他却拔腿就跑。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只要自己能跑得掉,才能够活下去。倘若能够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所以不管身上有如何疼痛,他都忍着。

就在这个时候,那剑客云天鹤继续上前举起刀来,想要砍曹铁。曹铁跑的飞快,剑客飞到曹铁身边,他举起剑对着曹铁的后背就是一剑。曹铁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几乎要摔倒在地上,他强忍住肩头的疼痛踉跄而行。

那剑客见曹铁中剑逃走,露出诡异的笑容,那曹铁迟早是他的猎物,想要跑没那么容易,他举起长剑对着曹铁抛掷过去。

那云天鹤武功十分高强,这一剑掷出去力量十分之大。倘若长剑刺在曹铁后背,一定会剑穿而死。却没想到,此时此刻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曹铁的母亲听说曹公公派了人前来与曹铁商议事情,便走出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曹铁的母亲一向感激曹吉祥,提拔曹铁,她想亲自对那人说几句道谢的话,让他带回去。

谁知道她刚走到花园之中,便见到阳光之下有一个人举着一把明亮的长剑对着曹铁的后背抛掷过去。曹铁的母亲见状,心中嚷道:“我的儿呀!”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抢身挡在了曹铁的面前,那柄长剑并直直的刺入到曹铁母亲的心口。

曹铁母亲发出“啊”的一声,便重重的倒在地上。

曹铁拔腿逃跑,忽然听到母亲的哀嚎,他转头一看只见母亲中了长剑躺在血泊之中。他正准备转身回来救助母亲,却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喊道:“铁儿快逃,快逃,不用管我。”

她的声音似乎是撕裂心肺发出来的,字字句句都落在曹铁的心中,很像是长剑刺穿心房那般疼痛。

他强忍住心头的疼痛,转身便走。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被一剑穿过胸口,想必已经不能活了。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找曹吉祥报仇。

云天鹤见自己的一剑反而被曹铁的母亲挡住,心中大怒。他走上前去,把长剑从曹铁母亲胸口拔了出来,就准备继续去追曹铁。

云天鹤的轻功甚是高强,要想追上曹铁本不是难事,可是此时此刻曹铁的母亲像是发了疯一般,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紧紧的抱住了云天鹤的双腿。

云天鹤挣扎了几挣扎,竟然无法从这老太太的手中挣脱出来,自己的两只腿便像是生了根一般,被她的一双手紧紧的给固定到了地上。

云天鹤见曹铁越走越远,不禁十分着急,他用力抬起脚来,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挣脱。

此时此刻,他见曹铁已经逃的没有影了,心中大急,便举起剑来再也不迟疑,砍断了曹铁母亲的双手,好不容易把双腿挣了出来,这才赶着曹铁追了上去。

他沿着血迹一路狂追,那血迹出了府门却再也看不到了。

原来曹铁所居住的地方乃是京城十分繁华的金鼎大街,门口有很多小摊小贩在卖东西,来来往往的人更是熙熙攘攘不计其数。曹铁只要混入人群之中,想要逃走乃是很容易的事。

云天鹤便向东追了一阵,没有发现曹铁的踪迹,他又转过来向西追了一阵,也没有发现曹铁的踪迹。他忖度着曹铁已经中了自己的剑伤,想要活命似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些,他便回去曹吉祥府,向曹吉祥领功。却没有想到等待的他不是金光闪闪的金子,而是奇毒无比的鹤顶红毒药,他也因此葬送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曹铁逃出来之后,既没有往东走也没有往西走,他知道不管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那刺客想必一定会继续追来,所以他径自走入了自己府门前的一座茶寮之中。那茶寮之中的伙计其中有一个曾经受过曹铁的恩惠,他见曹铁受了重伤忙把曹铁引到厢房之中,引着他躲了起来,并取来刀伤药为他疗伤。

一百六十六,证如山

曹铁的背上本来受了极其重的伤,经过茶寮伙计敷药之后,才慢慢止住了血。

曹铁脸色发白,躺在厢房之中。

那伙计见状,忙问道:“曹大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人想要行刺于你?为何会变成这样?要不要我帮你去报官?”

曹铁凭着最后一口力气,说道:“千万不要,千万不能去。你如果想帮我,你现在帮我去做一件事,好吗?”

那伙计连声说道:“好。”

这伙计名叫王小二,他母亲生病之时,他为此愁眉不展。恰好曹铁来茶寮之中喝茶,见他情状,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就把事情曹铁说了一番,恰好当时曹铁心情好,就随手给了他几十两银子,让他拿去给他母亲看病。

正是有了这几十两银子,他母亲的病才好转。他母亲叮嘱过他:得人恩果千年记,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让他无论如何以后都要报答曹铁。

恰好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曹铁受了伤躲到茶寮之中,他又误打误撞的把曹铁救了。

听曹铁这么一说,他当即恭恭敬敬的说道:“曹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对我说就是了,我王小二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也一定为你做到。”

曹铁见王小二只是一个小小的茶寮伙计,受过自己几十两银子的恩惠就对自己如此好,心中十分感动,说道:“你现在马上赶到京城外面二十里处,在京城以南二十里处有一座怀明苑,怀明苑的主人名叫江少衡。你现在赶到怀明苑中去找到江少衡,就说曹铁受了重伤,现在正躲在茶寮之中,需要他的帮助,我相信他一定会来帮我的。”

王小二听曹铁这么一说,立刻应道:“是,我这就去。曹大人,您躲在这厢房之中十分安全,哪里都不要去,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曹铁说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王小二便转身而去。

原来曹铁想到的是如今曹吉祥在宫中的势力如此之大,倘若报关无疑是送羊入虎口。所谓官官相护,那官员也不会不买曹吉祥的面子,如今朝中唯一可以与曹吉祥抗衡的人就是简怀箴。

他如今受了重伤,想要吩咐王小二为自己办事,王小二要想进入宫廷之中见到简怀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要见到旁的人又觉得不妥当、不可靠。如今唯一可以信得过的人就是怀明苑之中的江少衡,他知道江少衡和简怀箴交情不浅。只要自己去找江少衡,江少衡一定会为自己出头的。因为自己是指证曹吉祥的有利人证,想必简怀箴也在找自己,江少衡没有理由不帮自己。

曹铁虽然不算聪明,可是他这步棋却是走对了。

王小二听从他的吩咐之后,果然便依照他所说的来到城南之外二十里的怀明苑。

怀明苑中的仆人见到王小二乃是小厮打扮,很是奇怪,便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王小二见怀明苑十分精致,似乎是大户人家所居住的地方,当即十分恭敬的说道:“是曹铁曹大人派我来这里找一个名叫江少衡的人。”

那仆人闻言说道:“江太傅的名讳岂是你随随便便所能说的。”

尽管如此,那仆人还是进去通报江少衡,说是外面有一个人前来求见他,那人自称是一个叫曹铁曹大人的人派来的。

江少衡知道简怀箴正在四处寻觅曹铁的下落,简怀箴以为曹铁已经被人灭口,却没有想到他还活着。

江少衡思忖良久,不知道此番是计还是曹铁找自己帮忙,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都插定手了。倘若是真的,曹铁他不去相救,那岂不是耽误了简怀箴的大事吗?

想到这里,他便对方寥和唐惊染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方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前去吧。”

于是,方寥、江少衡、唐惊染便在小二的引导之下,来到曹府对面的茶寮之中。

此时此刻,曹铁躺在厢房中的床上,忍受着心中的疼痛,心潮难平。他此时此刻既痛恨曹吉祥对自己赶尽杀绝,又挂记家中的老母,不知道她被那刺客一剑穿心之后,现在还能不能活得下来?想起自己母亲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不禁觉得悲从心来,心中对曹吉祥的恨意越发深了。

江少衡、方寥和唐惊染在王小二的引导之下,很快就来到茶寮的厢房之中。

他们看到曹铁躺在床榻之上神情悲苦,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铁见到江少衡挣扎着爬起来,哀求道:“江太傅,您一定要帮我,我还不想死。”

江少衡见他如此落魄,心中不由得生了几分悲悯之情,他说道:“死与不死并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如果你想继续活下去,那么能救你自己的也只有你自己。”

曹铁听江少衡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了江少衡的意思是什么,当下他挣扎着说道:“江太傅,您放心吧。我明白您的意思,是要我出来指证曹吉祥,我与曹吉祥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会出来指证他,让他不得好死。”

曹铁这副神态让江少衡等人大吃一惊,他们觉得很是奇怪,明明曹铁乃是曹吉祥的表侄儿,是靠曹吉祥的势力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为什么现在他表现出对曹吉祥如此深重的恨意。

曹铁见三人的神情,已然明白三人在怀疑自己,便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曹吉祥实在是太过狠毒,他派杀手来杀我,那杀手重创我之后,竟然狠心杀害了我的母亲。”

三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故,曹铁才对曹吉祥如此愤恨。

这么一来,曹铁一定会指证曹吉祥。

简怀箴手中有也先送给她的合约,合约乃是指证曹吉祥的物证,而如今曹铁又肯站出来作证,那么便是人证。

到现在为止,人证、物证俱全,指证曹吉祥的事是早晚的事情了。

江少衡等人便把曹铁带回到怀明苑之中,为他疗伤。

曹铁受伤极重,可是怀明苑之中的药物都是极其珍贵的,在江少衡等人的照顾之下,过了不消三天,曹铁已经不在为伤痛所困扰了。

江少衡见状,心知曹铁此时此刻的情状已经可以进宫作证了,便同方寥、唐惊染等人一起带着曹铁进宫。

简怀箴早已得到消息,听说曹铁未死,她想到如今终于可以指证曹吉祥了,心中十分开怀。

三日之后,江少衡三人把曹铁送入皇宫之中。

方寥和江少衡乃是当世的两大高手,唐惊染的武功也不弱。要想有人从三人手中劫走曹铁,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简怀箴也没有担心。

果然在中午时分,三人便把曹铁送入了宫中,简怀箴便带三人去见朱祁镇。

朱祁镇正在乾清宫中批阅公文,他仍在为曹吉祥一事烦恼不已。

如今他虽然知道了曹吉祥所犯的过错,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指证他,仍旧看到曹吉祥每日都在朝堂之上趾高气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他心中越想越气,正在气恼着呢,就听到太监来报说:“简怀箴带人来了。”

朱祁镇忙亲自迎了出去,向简怀箴行礼道:“不知皇长公主今日为何来乾清宫?”

朱祁镇自从简怀箴取得瓦剌大捷之后,对她的态度十分恭谨。

简怀箴忙也回了一礼道:“启禀皇上,皇上想要惩治曹吉祥,我们手中已经有了物证,如今人证也找到了。”

说罢,便指了指曹铁。

朱祁镇见到曹铁大吃一惊,道:“这不是曹铁吗?他还活着。”

简怀箴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说道:“可不是,天都要亡曹吉祥。他派出杀手去追杀曹铁,却被曹铁逃走了。曹铁逃走之后,多亏得江太傅和方大侠等人救了他。曹铁在怀明苑中养伤养了三日,如今已可以下地行走,江太傅便带他入宫来见皇上。”

朱祁镇见状,心知:事到如今,曹吉祥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当下,他便派人去捉拿曹吉祥。

朱祁镇的圣旨刚下,孙祥用便已知晓,他心中万分着急。

虽然他也不能认同曹吉祥的心狠手辣,可是始终这人都是他的亲生大哥。

他忙命令心腹的小太监,立刻出宫去告诉曹吉祥,让曹吉祥赶紧潜逃,他的阴谋此时已经完全败露了。

小太监得到命令之后,哪敢怠慢,便匆匆忙忙赶到曹吉祥府中去,把孙祥用得到的消息告诉他。

曹吉祥这几天也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他不知道曹铁的死活,派出了很多人去寻找,也一直没有寻找到曹铁的下落。他安慰自己说,曹铁已经死了,皇上不可能找到自己通敌叛国的证据。

可是没想到,他最不想等到的那一刻还是来了。

小太监匆匆忙忙进入曹府,见到曹吉祥纳头便拜,气喘吁吁道:“曹公公、曹公公,大事不好,您赶紧快逃吧。”

曹吉祥见小太监出言奇怪,便愣了愣,问道:“本公公为什么要逃,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连声说道:“启禀曹公公,是孙祥用孙公公派奴才出宫来通知您,皇上已经见到了曹铁,大事不妙,孙公公让您赶快逃,能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曹吉祥闻言,只觉得天地之间在一瞬间都变作漆黑一片。

他似故茫然,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认识眼前的小太监,知道他是孙祥用的心腹。此时此刻,他匆匆忙忙跑来向自己通风报信,想必不是假的。

“难道朱祁镇真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犯罪证据吗?这可如何是好?”

小太监见曹吉祥在发愣,以为他被吓傻了,便上前推了推他,说道:“曹公公,事到如今您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逃命吧,您逃了之后,我才能回去,这是孙公公吩咐的。”

曹吉祥听小太监这么一说如梦中醒,他点点头说道:“好,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完,便去密室中拿出自己储存已久的银票和珠宝首饰。

小太监在一旁急的直跳脚,这个曹公公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为何还顾得上去带什么金银珠宝,是自己的命要紧还是这些金银珠宝要紧。

他见曹吉祥不停的在倒箱拿柜,寻找金银珠宝,忙在旁边劝说道:“曹公公,事到如今也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得到孙公公的命令之后,便匆匆出了宫,皇上传旨的太监会比我稍微慢一步。可是倘若曹公公您不赶紧逃走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来到了,到时候想逃也逃不了了。”

曹吉祥忙中生乱,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他此时此刻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把金银珠宝收拾好了,赶紧逃走。

听小太监这么一说,才恍然醒悟,带着金银够花就可以了,带这么多逃命途中反而是自己的负累。

想到这里,他便把已经收拾好的银票和珠宝往包裹中一放,便打算逃走。

小太监见曹吉祥已然打算逃跑,这才安下心来,对曹吉祥说道:“曹公公,奴才也先行一步了。倘若被传旨太监看到奴才在这里,孙公公和奴才都十分麻烦。”

说完,便转身从后院走了。

曹吉祥见小太监走了,他也带齐金银珠宝准备往后院走。

谁知道他刚刚走到后院门口,就看到大街之上传旨的太监们已经来了,随太监一起前来传旨的还有唐惊染。

江少衡和方寥怕曹吉祥会抗旨不尊逃跑,便让唐惊染追随着一起前去捉拿曹吉祥。

曹吉祥倒吸一口凉气,等到太监和唐惊染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之后,这才从后门往外跑去。

他刚刚跑了没有几步,却感觉有人从他颈后把他的衣领给抓住了。

曹吉祥心头暗惊,伸出手去便想同那人搏斗。

原来曹吉祥虽然只是一个太监,拳脚功夫多多少少还是会一点的。

可惜这次他遇到的不是别人,是唐惊染。

唐惊染的武功虽然比起方寥、简怀箴、江少衡等人大是不如,可是在烛影摇红的新一代弟子之中也是佼佼者。

他见曹吉祥伸拳向自己打来,便微微一笑,轻轻跳到一边,让曹吉祥的拳脚打了个空。

然后唐惊染施展轻功,一步踏到曹吉祥身后,伸出双手从背后扭住了他的膀子。

曹吉祥只觉得手臂一阵酸疼,手中的包裹便跌落在地上,包裹被跌开之后,有金银珠宝和银票掉了出来。

唐惊染笑了笑,对侍卫说道:“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这可是曹公公贪赃枉法的罪证啊。”

侍卫们听唐惊染吩咐,便依命而行。

原来唐惊染早就料到曹吉祥可能已经在宫中埋伏了内奸,皇上下命令之后他也许会提前得到消息,所以他特意让太监和侍卫们跟自己绕过曹府的后门而行。

到了后门的时候,他见到后门大开,便已经想到曹吉祥有可能会从后门逃走,但是他不动声色,仍然与太监往前走。

尽管他们在往前走,唐惊染眼睛还是不住往回瞟。

果然他们走了不多远,就看见曹吉祥一身平民打扮,鬼鬼祟祟的背着包袱从后门走了出来。

刻不容缓之下,唐惊染立刻施展轻功来到曹吉祥的面前,把他捉拿而下。

唐惊染笑道:“曹公公,这大白天的,你到底想去哪里啊?还打扮成这般模样。”

曹吉祥一时为之语塞,他不想在唐惊染和太监面前示弱,便说道:“本公公只是想出去游玩一番,难道出去游玩也犯法吗?”

“游玩当然是不犯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曹公公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去游玩呢?这就值得人回味了。”

唐惊染边嘻嘻哈哈的说着,边把曹吉祥从后门带入曹府之中。

传旨的太监把圣旨取出来,唱道:“曹吉祥接旨呢。”

曹吉祥心中一惊,知道恐怕是劫数难逃。此时此刻他已经被唐惊染制伏,而曹府虽然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护院,可是想必没有一个人的武功能比得上唐惊染。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跪下来,说道:“老臣曹吉祥接旨。”

传旨的太监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吉祥涉嫌通敌叛国,勾结瓦剌罪不容诛,特命带回宫中候查,钦此。”

曹吉祥听完圣旨,只觉得冷汗层层,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瘫倒在地上,心想这次可完了。

曹吉祥很快被唐惊染等人押送到乾清宫中去。

朱祁镇见到曹吉祥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曹吉祥,声音十分颤抖问道:“曹吉祥你做的好事,朕素来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做出通敌叛国、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曹吉祥见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是肉在砧板之上,想要狡辩恐怕也是不能够了。

因此,他便站在哪里一句话也不说。

唐惊染踢了他一脚,道:“跪下。”

曹吉祥应声而跪,仍旧是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曹公公,事到如今你一句话都不说,难道已经想认罪了吗?既然你想认罪了,他什么都不用说了,就在这张纸上画个押吧。”

说完,简怀箴便取出一张纸来扔到曹吉祥面前。

一百六十七,曹伏诛

曹吉祥看了那张纸上的内容,无非是说自己通敌叛国、贪赃枉法、纵容下人肆意妄为、欺压百姓等等等等,种种恶行不下一百多条。

可见简怀箴早就把他的罪状收罗好,给记下了。

他挺了挺身子,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老奴知道您和于谦素来交好,您想杀老奴恐怕是想为于谦报仇吧?您既然想杀老奴,直接就给老奴来个痛快的,何必编造出那么多罪状来诬蔑老奴呢?”

简怀箴见曹吉祥嘴硬,也不着恼,她微微一笑道:“本宫什么时候诬蔑过你?本宫可是人证、物证俱全,你犯的每一条罪状本宫都能给你找出人证来。这几日本宫派锦衣卫四处搜罗你的罪状,你以为是白搜的吗?”

曹吉祥傲然道:“皇长公主既然有证据,不妨就拿出来,也好让老奴心服口服。否则老奴便是被判了罪,恐怕老奴的九虎将、十八孩儿都不肯答应。”

朱祁镇听曹吉祥说起他的九虎将、十八孩儿,心中越发着恼起来。

这二十七人都是朝廷的重臣,却为了自己的权势甘愿拜倒在曹吉祥门下,做太监的孩儿、虎将,说出去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简怀箴见朱祁镇有些着恼,便拉着朱祁镇到王座之上坐下。

她笑着对曹吉祥说道:“曹公公倒是不用担心你手下的人,只要曹公公被判罪,想必他们也是逃不了的。”

说完,简怀箴脸色一变,便对太监说道:“把曹铁带上来。”

很快在外边修养的曹铁又被重新提了上来。

曹铁见到曹吉祥大怒,扑上前去哭喊道:“曹吉祥你这个奸贼,你让我为你做事,为什么还要派人追杀我?我母亲就是死在你派出的杀手之中,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对着曹吉祥又是撕打、又是撕扯。

由于用力过猛,背上的伤口再度撕裂,曹铁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人便晕倒过去。

过了许久,曹铁才又重新醒转过来。

曹吉祥冷冷的看了曹铁一眼,对简怀箴和朱祁镇说道:“皇上、皇长公主,你们说可以指证我的人证便是曹铁吗?曹铁曾经得罪过老奴,心中对老奴怀有怨恨,便罗织了很多罪名往老奴身上安家,难道他也算是证人吗?”

简怀箴牵了牵嘴角,算是勉强一笑,她对曹吉祥说道:“你说曹铁是诬蔑你的人,可是曹铁却能说出你所有罪状中的种种细节,难道这也是他能编造的出来的吗?”

说完,简怀箴便让曹铁开口把曹吉祥所有的罪状说了出来。

曹铁早就对曹吉祥恨之入骨,见简怀箴终于让自己说话,便强打着精神,把他所知道的曹吉祥犯过的所有过错都说了出来。

曹吉祥起先还表现的无所谓,后来听曹铁说起自己犯罪的事情越说越多,一时愤怒,却无奈因为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只是气得睚眦俱裂。

曹铁说了半天,才把曹吉祥的罪状说完。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曹吉祥让他抢劫军粮的事,曹铁还把军粮藏匿的地点告诉了简怀箴和朱祁镇。

原来那日曹铁在曹吉祥的授意之下,派一批人装成劫匪把军粮劫走之后,就就近藏在附近的一座山中。

这也是曹吉祥吩咐曹铁做的,曹吉祥想等事情平息了之后,再把这批军粮给出售,换取银两。

他的算盘打的十分精确,没想到如今就栽到了这上面。

曹铁把他知道的所有曹吉祥的罪状数落完毕之后,伤口又被牵动一阵疼痛,两眼一黑便翻倒过去。

简怀箴吩咐道:“好了,把曹铁带出去,先进行安置吧。曹铁虽然做了很多坏事,可是一则乃是被曹吉祥欺骗,二则他指证曹吉祥也算是功过相抵,皇上不要把他处死才好。”

朱祁镇见状一笑,说道:“皇长公主过虑了,朕也并不是杀人魔王,只是皇长公主很少为人求情,为何今天忽然为曹铁求情?”

简怀箴看了他一眼,神情如常,说道:“百善孝为先,这曹铁本宫看得出来他乃是一个孝顺之人。既然他能够如此孝顺,人想必也坏不到哪里去。”

“皇长公主所言甚是”朱祁镇赞同道。

因为朱祁镇也是一个孝子,知道“百善孝为先”的道理,所以他对简怀箴的话也很是赞同。

曹吉祥对于曹铁所说的事情抵死不认,他说道:“皇上和皇长公主只有曹铁一个证人,就想治我的罪吗?还有那张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合约,诬蔑说是老奴所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呀!”

简怀箴和朱祁镇见曹吉祥抵死不认,心中都有些愤怒,尤其是朱祁镇更是气得气得发须发直。

他郑重的拍了拍桌案,说道:“曹吉祥,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承认吗?”

“老奴不认,这乃是曹铁为报复老奴为老奴罗织的罪状,老奴一律都没有做过。至于那张合约,乃是皇长公主想为于谦报仇,因而加害老奴,老奴也无话可说。”

朱祁镇见曹吉祥如此冥顽不灵,却又无可奈何,他望了简怀箴一眼,似是在咨询简怀箴应该如何做。

简怀箴笑了笑,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她对小太监悄声说了一句,那小太监便走了出去。

过了不久,就有一个人被小太监带了进来。

那人见到简怀箴和朱祁镇忙上前道:“老臣,李贤叩见皇上、叩见皇长公主,皇上万岁万万岁,皇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扶了扶衣袖,道:“李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说完,亲自上前把李贤扶了起来。

简怀箴莞尔一笑,对朱祁镇说道:“皇上,本宫所说的证人便是李贤李大人。”

曹吉祥一见李贤顿时惊魂落魄,他没有想到连李贤都是简怀箴的人。

他发恨的看了李贤一眼道:“李贤你本来是徐有贞身边的人,后来又是石亨身边的人,再后来又投靠了本公公,现在又站在皇长公主的一边,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人如今又想陷害本公公什么?”

李贤仰天长笑,说道:“曹公公,你记错了。下官从来不是什么徐有贞的人,也不是石亨的人,更没有投奔你曹公公。一直以来下官都是在为皇长公主办事,所做的无非是想肃清奸佞,使政治清明而已。”

曹吉祥闻言,被吓了一跳,他只觉得周围秘密罗罗的空气积压在身边,压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面色苍白,倒也还有几分镇定,强忍着问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是皇长公主和你用尽计策,想方设法来惩处徐有贞、石亨和我三个人,对吗?”

李贤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话对了一半,对的那一半就是一直以来我们的确是想让你们三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你说错的那一半便是我们并不是处心积虑对付你们三人,只是想为国家除奸佞,使政治清明罢了。你们做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坏事,到如今得到的惩罚也是应该得到的。”

李贤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敲在曹吉祥的心中,他知道事到如今不管自己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

因为他实在有太多的把柄落在李贤的手中,如果曹铁说的话他还可以反驳的话,李贤便不一样了。

李贤在朝中乃是有权有势的官员,官拜大学士,他说的话自然是很有分量,与曹铁不同。

想到这里,曹吉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他指着简怀箴和李贤,直说了三个“好”字,道:“我曹吉祥一生英明,没想到如今却落在一个妇人和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手中。”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曹公公,本宫想这就是报应吧。还有你并是落在我们手中,是因为你坏事做多了,上天要惩罚你而已,到如今你认不认罪?”

曹吉祥见事到如今便是想不认罪也不行了,他心惊肉跳,问简怀箴道:“你到底还对我做了什么事情?”

简怀箴脸上的笑意缓缓绽开,她深深说道:“曹吉祥,所谓天理昭彰循环不爽,你既然做了这么多坏事,当然就会有报应,又何必在乎本宫所做了什么呢。”

曹吉祥见状,把头深深垂下来,半天才抬起头来,郑重说出三个字“我认罪”。

简怀箴便重新把那罪状书放在他的面前。

他在罪状书上签了个名字,伏法认罪。

曹吉祥认罪之后,朱祁镇便派他三日之后处决,在午门斩首。

曹吉祥的一些爪牙们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做尽坏事的便同曹吉祥一起在午门被斩首。

曹吉祥一案很快结束了,无论是后宫中人、朝廷中人,还是天下人,都是为曹吉祥伏诛而高兴不已,只有一个人心中悲痛万分,这个人便是孙祥用。

他派人偷偷的在午门收殓了曹吉祥的尸体,运回滦州的老家,把曹吉祥给安葬了。

他不敢在宫中明目张胆的拜祭曹吉祥,心中却是悲痛欲绝。

毕竟曹吉祥乃是他的亲生大哥,当初也是为了他才净身入宫,到如今却没想到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他对着明月叹息道:“大哥啊,大哥,当初我曾经劝你赶快逃走,出去躲一阵子,你不肯舍弃权势,不肯逃走,到如今却落得如此的下场,实在是可悲可叹。”

他越想便觉得悲从中生,越想越觉得为曹吉祥不值。

曹吉祥被判处死刑之后,孙祥用不恨朱祁镇,他知道朱祁镇乃是依法办事,曹吉祥的确做了很多坏事。

他也不恨简怀箴,他认为简怀箴乃是皇家的公主,又有先皇赐给的金玉杖,的确是有责任为皇室肃清奸佞。

他唯一恨的人就是李贤,在孙祥用心中李贤便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他先投靠了徐有贞,把徐有贞害得充军云南。又投靠了石亨,把石亨害得惨死在狱中。最后投靠了曹吉祥,害得曹吉祥被斩首。

倘若不是李贤能出面作证,一个曹铁未必能指证得了曹吉祥。

因此孙祥用对李贤的恨意便与日俱增,每过一日他对李贤的恨意便深一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想个法子为曹吉祥报仇雪恨。

孙祥用为曹吉祥报仇雪恨的事乃是后话,在这里暂且不提了。

且说朱祁镇肃清奸佞之后,使政治清明,他还任用了一批贤臣,提拔李贤、彭时等人,重用他们,这让简怀箴很是安慰。

朝廷之中的奸臣被肃清,天下百姓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朱祁镇重新登基以后,天下出现了富兴之态,这让简怀箴很是安慰。

几经思量之下,她觉得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已经用不到自己了,所以她决定辞别皇上、江少衡和方寥等人,重新回到江南隐居,过着笑看云卷云舒的日子。

简怀箴主意打定以后,便去向皇上辞行。

朱祁镇听说简怀箴要走,倒是吃了一惊,他连声挽留道:“皇长公主,在宫中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忽然想到回江南去呢?”

简怀箴语重心长的说道:“皇上,有所不知,昔年在宣德皇帝死后我之所以去江南,乃是对这朝廷宫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厌倦了,想去江南过一些属于自己的日子。到如今朝中出了大事,我才重新回来,现在曹吉祥、徐有贞和石亨已经伏诛,皇上又重用贤臣,天下十分太平安定,所行之处四处歌舞升平。本宫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哪里还有再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我决定再回江南去隐居,看陌上花开缓缓归,在有限的余生里,过我想过的日子。”

朱祁镇再三挽留,无奈简怀箴心意已决。

朱祁镇见状,知道很难挽留住简怀箴了,他只好对简怀箴说道:“既然皇姑奶奶决定要去江南隐居,孙儿也不好庞加干涉。只是倘若皇姑奶奶在江南住的不如意,这皇宫的大门随时为您打开。”

简怀箴听朱祁镇这么一说,忍不住潸然泪下,道:“皇上,本宫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治理这天下。你是一个贤明的君主,相信一定能够做出一番业绩,超过你的父亲,实现宣德盛世那样盛景局面。”

朱祁镇必恭必敬的说道:“皇长公主放心,皇长公主的吩咐朕已经记在了心里,朕不会再做出任用奸臣的糊涂事来了。倘若皇长公主在江南听到朕做了什么错事,皇长公主随时可以回到宫中来教训朕呀!反正皇长公主手中有先皇赐给的金玉杖。”

朱祁镇半是调侃半是开玩笑的对简怀箴这么一说,让简怀箴忍不住莞尔一笑。

到乾清宫辞别朱祁镇之后,简怀箴便回到万安宫收拾东西。

零落一早已经知道了简怀箴要回江南的消息,忍不住泪如雨下,她一连哭了一天一夜,这才跪到简怀箴面前,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若是走了,零落一个人留在万安宫中又有什么意思,皇长公主就让零落跟随您去江南吧。”

简怀箴看着零落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心中又是怜悯又是疼惜,把她扶起来,安静的对她说道:“零落,并不是本宫不想带着你,只是我去江南也只是想隐居而已,并不是要过这宫中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日子,所以我就不带你去了。本宫走了之后,将万安宫中的事务就交给你打理吧,说不定哪天本宫还会回来看皇上和你们。”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

零落今年二十九岁,她跟了简怀箴之后,一心一意为简怀箴做事,忠心耿耿,从来没有与简怀箴分开很久。

想到今后的日子里,很难再见到她了,只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便泪眼涕零。

简怀箴与零落告别之后,便出了万安宫,骑着白马准备往江南而去。

在去江南之前,有一个地方是她不得不去的,有几个人是她必须要辞别的。而面对这几个人,“离别”两字最难出口,这几个人便是江少衡、方寥和唐惊染。

唐惊染倒也罢了,尤其是方寥和江少衡,两个人都对简怀箴有情有义。

简怀箴起先曾经爱上方寥,可是后来阴差阳错,所有的情缘到最后只落得情开长恨。

等到后来简怀箴又与江少衡两情相悦,可是两人相爱的时候,却发现相爱已经不能再爱。

后来简怀箴伤心之下,一个人隐居到江南,在白清清的陪伴之下度过二十多年。

等到再见到方寥与江少衡之后,她心中已经没有情结和爱之心了。

偶然之间午夜梦回,想起年轻时候的日子,想起与江少衡、方寥并肩携手玩过的时光,她也会觉得甜蜜。

可是时到如今,儿女私情在她心中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重要了。

简怀箴骑着白马,一路狂奔来到怀明苑之中。

江少衡、方寥和唐惊染听说简怀箴来了,便迎了出来。

这时候唐惊染已经拜方寥为师,跟方寥学习武功了,他对简怀箴的仇恨已经全部消弭。

他从方寥口中慢慢知道了以前的事情,也知道了简怀箴同方寥和他的母亲唐云萼之间的一段情事。他并没有责怪方寥,也没有责怪简怀箴,他知道感情的事情其实是最说不清楚的,没有谁对谁错。

一百六十八,洗尘坊

简怀箴来到怀明苑让方寥和江少衡大为欣喜,他们忙把简怀箴迎了进来,见简怀箴只作寻常打扮,手中还带了一个包袱,煞是奇怪。

江少衡心思聪慧,已然想到简怀箴是来辞行的,他觉得心头一阵黯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方寥开口问道:“公主妹子,你今日为何作这种打扮来怀明苑之中?可是又有什么事吗?”

简怀箴看了方寥一眼,勉强笑了一笑,对方寥说道:“方大哥,我今日前来是特意与你们辞行的,我已经决定要回江南去了。”

简怀箴的话听在方寥心中大为惊讶,而江少衡早已经料到,所以并不觉得吃惊。

尽管如此,他仍觉得心头重重一阵,整个人便像是被人抛入到寒潭之中一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寥勉强笑了笑,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为何忽然要回江南而去?难道这京城不好吗?”

简怀箴深深说道:“京城之中不是不好,可是却找不回我在江南的那些时光了。如今清清已死,我想回到江南之中。结庐隐居,过一些无拘无束的日子,再也不问这尘间俗事。”方寥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底猛然一沉。

他原本留在京城所为着无非就是简怀箴而已,如今简怀箴竟然要孑然一人飘然远去,那么他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因此,他也抱拳对江少衡说道:“我在这京城之中也呆了很久,对京城之中的尔虞我诈、争名夺利也厌倦了,我也想找一处青山绿水前去隐居。少衡兄,方寥就此别过吧。”

江少衡原本想同简怀箴说,他想同她一起去江南隐居,隐居在江南的桂花巷陌之中,厮守终生。

可是当他听到方寥也要告辞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像蒙了一层雾气一般,顿时变得朦胧不清。

方寥既然这么说,肯定是他已经有了打算,他一定没有放弃简怀箴,一定是想追随简怀箴一起到江南去柳燕双飞,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想到这里,江少衡便勉强笑道:“既然如此,方寥兄和公主妹子就就此别过,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见。”

简怀箴来到怀明苑之前,心中觉得“百炼钢成绕指柔”,重重叠叠的心事只觉得像缠缠绕绕解不开一般。

可是当她听到江少衡并没有挽留自己,也不曾提出同自己一起到江南之中过双宿双飞的日子时,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掉入万年寒潭之中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顾惜儿女私情,可是当她见到江少衡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错了。

二三十年前,他们两个曾经两情相悦,可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够在一起。到如今有机会在一起了,但是两人之间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遥不可及,至于隔着什么,简怀箴却也说不出来。

只是江少衡不肯同她一起走,便知道江少衡也许一颗心早已经不系在她这里了。

简怀箴淡淡的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吧,希望有缘再见。”

说完,简怀箴便走出怀明苑去,一步步走向白马。

此时此刻,她的烟雨重楼的心早已飞到了那片氤氲的桂花巷陌之中。

而江少衡目送着简怀箴和方寥一前一后离去,一颗焦灼的心似是要渗出血水来一般。

他始终都没有留她,也许命中注定他们两个便不能在一起。

唐惊染在一旁看着江少衡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上前问道:“江师伯,您还好吧?”

江少衡勉强一笑,说道:“我又有什么不好的。”

唐惊山叹口气,幽幽说道:“情这一字最是累人,我知道江师伯心中还是放不下公主姑姑的,为什么你不去把她追回来?或者伴着她去江南隐居呢?”

江少衡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说道:“你还小,有些事儿你还不明白。有时候两个人不是说想在一起就能够在一起的,造化弄人啊。”

江少衡说完,便径自进入房中去了。

唐惊染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叹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雨月。”

简怀箴骑着白马一路狂奔,往江南而去。

方寥出了怀明苑便同简怀箴分手,他并没有追随简怀箴一路前去江南。

因为他知道简怀箴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自己便是随着她一起又能怎么样。

方寥自去寻他的青山绿水,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简怀箴一想起江少衡,心中便觉得失魂落魄,她不明白为什么江少衡竟然不留她。

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二三十年过去了,到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想起来她便苦笑不已。

过了好几天,简怀箴终于又回到江南的寻常巷陌之中。

烟柳江南,寻常巷陌,莺声燕语,小桥人家。

简怀箴回到她与白清清曾经居住的小院之中,那小院依旧如斯,陌头杨柳青青。

可是如今同她一起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姐妹白清清,已然思人化作芳魂一缕,不在这人世间了。

简怀箴轻轻的抬起手来,抚落了窗台上久积的尘埃,她把房子重新打扫了一遍,把白清清的房间收拾的不染一尘。

放白清清瑶琴仍旧摆在原来的地方,以前那个哑女最钟情的便是闲来无事弹上一曲。

此时此刻,只能空对瑶琴落泪而已。

简怀箴把房子收拾干净以后,便一个人坐在窗棱面前,看着窗外的桂花,桂花开得正好,悠悠飘香。

此时此刻,方寥漂泊天涯浪迹到了什么地方。

而在怀明苑之中的江少衡心中是否还有一个她?

她越想越觉得一颗心沉沉焦灼,到最后竟然是粘稠得如同天边的墨云一般,再也化不开了。

简怀箴就这样在江南住了下来,陌上花开款款归,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闲时便在小院之中练剑、抚琴,她的日子已然完全活在回忆之中了。

在回忆之中有碧草如茵,有天空瓦蓝,有巧遇聪颖的萦萦,还有她情深义重的哥哥,还有那一生一世都为情所困的白清清。

没事儿的时候,她便一个人到小巷外头的河边去打水。

每次打水归来,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的心头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感。

夕阳西下之时,她喜欢一个人沿着小巷往前走。她脚下的木屐踏在青石板之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这声音犹如生命的旋律一样动听。

小巷的尽头是一家茶楼,名叫“洗尘坊”。

这江南是如此精致的地方,便一个小小的茶楼,都有如此美丽的名字。

洗尘,洗尘,洗去一生的尘埃,迎接天涯归来的旅人。

简怀箴闲来无事,便喜欢在黄昏落日之下到小茶楼说去喝茶。她坐在青木的椅子上,静静回想着往事。

往事如烟云,一一在她面前展现,很快又化为烟、化为尘埃,再也寻不见了。

她喜欢这般安静的日子,她的心中还有一个念想,她希望有一天江少衡可以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一身白衣落落洒脱,对她说我来这江南陪你。

那时候她的心便会欢喜的开满了花,可是这一日终究没有到来。

这天,简怀箴练了一会儿剑,抚了一会儿瑶,一个人在窗台之下扶坐着,呆呆想了一会儿往事,便换上衣衫,走出小巷去。

她来到“洗尘坊”之中,像往常一样要了一壶茶,一个人坐在青木桌椅之上,看云卷云舒,变幻莫测。

忽然之间她听到隔壁有吵闹之声,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有很多人围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似乎是卖唱的女子。

一身白色的衣衫,如同皑皑白雪一般,那女子身形消瘦,一头长发飘然,如瀑布一般落在肩上。

简怀箴只看到她的背面,没有看到她的真人。

她的周围围了几个粗鄙的男子,人人口中粗言碎语,有一个人说道:“小美人,你长得如此漂亮,如何在这茶楼之中卖唱?倒不如陪着大爷快活快活吧,大爷赏你银子花,养着你怎么样?”

简怀箴看到那女孩儿摇了摇头,发梢抖动之处,简怀箴心中忽然一沉,她觉得这场景似曾见过一般,这女孩说不出的熟悉。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便看到有另外一个人去扯那女孩的衣衫,说道:“你生得这般美丽,又何必埋没在这里呢?就跟大爷回家去吧。”

两个人推推搡搡,那女孩的衣衫便被那粗鄙的男子所扯破了。

周围围观的人发出了一声嗤叫。

简怀箴再也隐忍不住,她把手中的茶杯端了起来,轻轻往外抛去。

那茶杯便像生了眼睛一般,飞到那拉扯白衣女子的男人身边。茶杯中的热茶稳稳的洒了那人一身,然后茶杯像是生了眼睛一般,重新飞回到简怀箴的手中。

其实简怀箴所用的只不过是寻常的内力,隔空打物罢了,可是那些人怎么知道。

那男子被烫的哇哇大叫起来,他回过头来怒道:“到底是谁拿茶水泼我?”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目瞪口呆。

“到底是谁?快给老子滚出来,如果不滚出来,老子把这茶楼给砸了。”那男子咆哮着,趾高气扬。

店小二见状,连忙走上前赔礼道:“大爷,大爷,请不要拿小店出气,小店乃是小本经营,若是谁不小心烫了你,我给你赔个不是。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原谅我们吧。”

那个人见小二如此作小心状,更加得意洋洋起来,他说道:“哼,你们烫了本大爷,就想这么罢休吗?要想罢休也好,第一赔偿本大爷一千两银子作为医药费。第二把这女子让我们带走。”

店小二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说道:“大爷,我们这小店也不值一千两银子呀,哪里有一千两银子赔您?再说这位姑娘她只是在这里卖唱而已,我们也没有权利把她送给您,不是吗?再说,这姑娘乃是一位哑女,难道您会喜欢吗?”

“什么?哑女还卖唱,你糊谁呀?”

那男子举手给了店小二一巴掌,店小二捂着被打的肿起来的脸,哭丧的说道:“大爷,我说的句句都是事实,这女孩儿她本来就不是靠唱歌,她是靠弹琴,她弹的琴可好听了。要不我去让她给大爷弹奏一曲,让您消消心口这口气如何?”

那个男子听店小二这么一说,撇了撇嘴说道:“什么,把我烫伤了,一首曲子就能打发,你想的倒是美。我不管她是不是什么哑女,总之一定要把她带回去。还有一千两银子,少一文我就把你小店砸了。”

简怀箴见状,气定神闲的在一旁说道:“刚才是我用热水烫的你如何?”

那个人转眼看去,看到靠窗的青木桌椅上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夫人。

那夫人看上去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却显得气质高雅,不似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那男子怕招惹到什么达官权贵,怔了怔说道:“你不要在这里乱认,你离着我这么远,你是如何烫我的?不是你的事,你就不要乱抢着承认了,我暂且不追究你,你不要多管闲事才好。”

简怀箴却仍旧便不改色,一字一顿的说:“刚才就是我用茶水烫的你。”

说完,她重新倒了一杯茶水,运用内力把那杯茶水抛了出去。

那茶杯像是生了眼睛一般,把茶水倒在大汉身上,茶杯又重新飞回到简怀箴手中。

大汉睁的滚圆,像两颗铜铃一般,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围观的人也被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大声叫道:“有鬼啊,有鬼啊。”

简怀箴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他们惊慌失措。

这时候,有一个穿着打扮像是武林中人的人,走到那男子身边,对他男子说道:“不用怕,这根本就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一门高深的武功。没想到,这江南小镇之中也是如此的藏龙卧虎,居然有如此的高手隐藏在这里,在下佩服佩服。”

周围的人听说简怀箴是武功高手,都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这茶楼的掌柜的和店小二。

他们每天都见到简怀箴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喝茶,以前的时候还有一个白衣的女子,有时会陪同她一起来。到如今那女子却没有再来了,每次都是她孑然一身、孤孤零零。简怀箴看上去与寻常的人并没有区别,却没想到她的武功如此高强,不禁用求助的眼神望着简怀箴。

那男子听说并不是什么邪术鬼怪在作祟,而只是武功而已,心头的害怕之情这才减了几分。

他望了望简怀箴,有些犹豫的说道:“不管你是用邪术还是用武功,我劝你最好不要找我的麻烦。青头王汉三的名字在这小镇之中谁没有听过,得罪了我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简怀箴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限你马上离开,以后再也不许来这茶楼之中捣乱。”

那青头王汉三早就被简怀箴的气势给吓坏了,可是他觉得就这么走了,从此岂不是在小镇之中抬不起头来做人。

因此,他握了握双拳,恐吓简怀箴说道:“你敢让我走,你胆子真大。你给我马上离开,要不然我有你好看的。”

简怀箴再也不说话,她随手从桌椅之上取出一支筷子,轻轻一折,对着那青头王汉三,便把筷子掷了出去。

那筷子不偏不斜,正刺到那青头王汉三的额头之上。

那青头王汉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猛然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好不容易有人把他扶了起来,他望着简怀箴满怀惊恐的道:“女侠,你到底使的是邪术还是武功?倘若是武功,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

简怀箴笑而不语。

青头王汉三见她如此,越发觉得害怕起来,忙连滚带爬的爬出了茶楼之中。

其余围观的人也害怕落得如此下场,便一哄而散。

掌柜的和店小二马上前去,对着简怀箴又拜又谢。

简怀箴摆摆手,说道:“罢了,这里本是清静的地方,我也不想被人扰了它的清静。”

说完,简怀箴便从袖中取出银子放在桌子上,转身欲走。

忽然那一直坐在里面被调戏的白衣女子回过了头,她走到简怀箴面前向她行了一礼,像是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简怀箴微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就在她见到那白衣女子的第一眼起,她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倘若这是梦,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吗?

眼前的这个女子,一头黑发如瀑,两道似蹙非蹙的柳叶眉,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皮肤十分白皙。那一笑一颦、一举一动,宛若便是白清清重活于世。

她跟白清清长得并不是十分相似,可是当她站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就无法不把她同白清清联系起来。

若是论相貌,她和白清清充其量只有六、七分相似罢了。但是她们那身上的气质,那种飘逸绝尘的美,那种出世不凡的气质是完全一样的。

简怀箴被震撼了,镇定的她也忍不住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那女子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睁大两只眼睛,十分惶恐的望着简怀箴,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手势。

一百六十九,故人来

店小二忙上前去,对简怀箴说道:“夫人,您不知道这个女子她是个哑女,她天生不会说话。不久之前,她才流落到我们小镇之上,我们掌柜的见她十分可怜,便收留她在茶楼之中弹奏曲子。没有想到,今天却被坏人调戏。”

简怀箴点了点头,问店小二道:“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

店小二说道:“以前也听她比划过,她似乎是父母双亡,没有依靠,一个人在江湖之中行走,被人欺凌,最后没有办法才逃到我们这个小镇之中来的,她的名字叫做白轻轻。”

“白轻轻?”简怀箴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凉,又觉得说不出的惊喜。

“难道这个白轻轻和她所认识的白清清是同一个人吗?难道是白清清死而复生?可是看年纪这个女孩儿也不过才十八九岁而已,她认识的白清清与自己年龄相仿,怎么可能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呢?”

“你叫白轻轻?”简怀箴忍住心头的悲痛问道。

那女子点了点头,比划道:“白轻轻。”

她在简怀箴的面前用手指写了几个字。

的确,她姓白,叫轻轻。“白”是白清清的白,可是“轻轻”二字却不是那秀水清清的“清清”,而是轻重的“轻”。

简怀箴轻轻托着她的手,说道:“原来你的‘轻轻’却是这两个‘轻轻’。”

店小二在旁边说道:“的确女侠,她就叫做白轻轻。”

简怀箴恍如未闻,目光十分爱怜的停留在白轻轻的身上,她问她:“你一个人住吗?”

白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你住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说道:“女侠,她并没有地方住,我们掌柜的可怜她,就收留她住在我们茶楼后面的柴房之中。我们掌柜的心地好,也不是不想让她住厢房,可惜我们的厢房都已经住满了伙计,没有地方留他了。”

简怀箴闻言点了点头,取锭出银子,放到店小二手中,说道:“如此,便感谢你们掌柜的照顾轻轻了。”

她对白轻轻说道:“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白轻轻点了点头。

简怀箴笑了起来,眼睛笑的像是月牙儿一般。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遇到一个如此像自己的姐妹白清清的女子,叫她如何不欢心。

“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始终不方便,不如跟我回去一起住如何?我也是一个人住的,我还有一个姐妹,她名字也叫做白清清,是秀水清清的‘清’。可是如今她已经死了,你可以住在她的房间之中。”

简怀箴的话白轻轻已然完全听懂了,她十分感动,便要跪下来向简怀箴磕头。

简怀箴忙把她扶起来,心中越发的怜爱起眼前的这个女孩。

这个白轻轻与她的姐妹白清清是如此的相似,两个人都是这么小心翼翼,都是这么容易爱哭。

简怀箴对店小二说道:“从此以后白轻轻就不住在你们的柴房了,跟我住在我的家中,多谢你们这段日子照顾于她。”

掌柜的和店小二都说道:“女侠,何必客气,今日也多亏女侠帮我们打跑了强人。”

简怀箴笑了笑,便牵着白轻轻的手一同回到家中。

她指着白清清的房子,对眼前的这个白轻轻说道:“你便住在这个房间之中如何?”

白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十分感动。

简怀箴微微一笑,她觉得老天对自己十分是太好了,她失去了一个妹妹,上天又重新赐给了她一个妹妹,而且这两个妹妹是一模一样的。

她会心一笑。

觉得上苍待自己十分不薄。

简怀箴把白轻轻带回到自家小院之中,两个人从此便在这江南的巷陌之中居住了下来。

闲暇的时候,白轻轻会陪着简怀箴,为她弹奏一曲。

她弹琴的技艺远远不如简怀箴原来的妹子白清清,她们的琴艺是没有办法比较的。

可是简怀箴最欣赏的就是她弹琴的那份神韵,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与白清清相伴的日子,那二三十年是白清清陪她走过,她心中便会唏嘘不已。

白轻轻有时会同简怀箴一起去打水,两个人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之上,青石板把她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每当傍晚时分,简怀箴便会同白轻轻一起去“洗尘坊”喝茶。

她们坐在“洗尘坊”青木椅子之上,看着天外的云卷云舒,回想尘世恍然入梦。

简怀箴很满足眼下的日子,她希望生活可以永远这么平静。

不知不觉,这样的悠闲的日子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自从白轻轻来了之后,简怀箴觉得自己身心舒畅,便是连睡觉都也睡的特别沉。

她有个习惯,便是每天傍晚都会同白轻轻去“洗尘居”喝茶。

这一日,又到傍晚时分,夕阳背回,北雁南飞,她去白轻轻的房间叫白轻轻一起去“洗尘居”喝茶。

白轻轻刚刚弹完琴,见到简怀箴打个手势说道:“姐姐,我今天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想去洗尘居喝茶了,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简怀箴看了看她神情恹恹,似乎是大病一般,便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也曾经学过医术,不如就让我为你把脉吧。”

简怀箴边说着边伸手去摸白轻轻的额头,果然发现白轻轻的额头有些滚烫。

白轻轻继续打着手势,同简怀箴说道:“姐姐,不需担心,我这病不是生了什么病,这病正是自小打胎里带来的。每当月初之时,就会浑身恹恹无力,一心只想睡觉,等过些日子病情就会好了。”

简怀箴从来不曾听说过如此奇怪的病症,可是她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是有这种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因此,她便说道:“轻轻,你一个人好好休息吧。过一会儿,我从洗尘居给你带一些点心来。”

白轻轻闻言,便做了一个手势说道:“谢谢姐姐。”

简怀箴笑了笑,便起身出去了。

和白轻轻相处了这么多日子以来,她已经完全能看懂白轻轻的手势。

白轻轻虽然是个哑女,可是她的手势并不像以前简怀箴的妹子白清清那般熟稔,反而有很多都是简怀箴教给她的。

但是相处下来,简怀箴也能明白她说的每句话的意思。

简怀箴出了小院之后,便径自往前走,走了几步路,她伸出手来往袖中一摸,才发现自己方才走的急,竟然忘记带钱袋了,便转身折回,重新去寻找钱袋。

因为心中挂念白轻轻,她取回钱袋之后,便又去探望白轻轻,她惊讶的发现白轻轻竟然不在房中。

简怀箴十分惦念白轻轻,怕她出了什么事,便四处寻找她,她把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仍是没有发现白轻轻的影子。

正在焦急的时候,她想到了后院,便径自走到后院。

来到后院之中,她发现白轻轻果然一个人站在那里,她一身白色的衣衫,惊鸿仙子一般。

她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天空,似乎是在想什么东西一般。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有些阴沉起来,天地之间渐渐的被薄暮所吞噬。

简怀箴望着白轻轻,方要叮嘱她赶紧回房去,莫要等一会儿下起雨来被淋着才好,却见到白轻轻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简怀箴觉得有些奇怪,便抬眼一看,白轻轻掏出的却不是别个,而是一只信鸽。

那鸽子洁白如雪,在人的手中十分驯服,显然是被驯养过的。

简怀箴大吃一惊,不知道白轻轻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便没有吱声。

只见白轻轻手中正握着一张纸条,她把那纸片绑在信鸽的腿上,然后双手轻轻一扬,那信鸽很快便飞入苍茫长天里了。

简怀箴不由自主的问道:“轻轻,你在做什么?”

白轻轻放信鸽放的十分入神,似乎没有想到身后还有别人,她忽然听到简怀箴询问于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说道:“姐姐,我没有做什么。”

简怀箴听到白轻轻一说话,只觉得浑身冰凉,整个人像是被放置于冰窖之般,半天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指着白轻轻,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轻轻,为什么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女吗?”

白轻轻的脸色变得十分惶恐,她有些惊讶的望着简怀箴,脸上一会儿是委屈的神色,一会儿又是惊惧的神色。

半天才委屈的流下泪,一句话也不说。

简怀箴原本觉得很是痛心,她眸底血红,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撕裂的伤痛感。

她没有想到自己视之为妹妹的白轻轻,居然会欺骗自己。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也许还不是这个,是她以前的妹妹白清清是个哑女,她本来以为自己收养的妹妹白轻轻也是哑女,却没想到她不是,她这是装成哑女一样。

简怀箴只觉得心底所有的情结和梦幻都被打碎了,所以她的眉心隐约便有怒气涌动。

白轻轻嘤嘤的哭泣着,半天却不肯说一句话,任凭简怀箴怎么询问都不肯说。

简怀箴见状也不想逼她,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什么时候想说,就什么时候同我说吧。”

说完,拂袖而去。

简怀箴还没有走出房门,白轻轻忽然抢到她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道:“姐姐,你把我赶走吧,是我不好,是我欺骗了你。”

简怀箴见她楚楚可怜,明眸之间依稀有自己逝去的姐妹白清清的影子。

心中便觉得一软,把她扶起来,扶她坐下,转而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明明不是哑女,却要扮作哑女?你来我这里有什么目的?”

“姐姐,我根本没有想到会遇到您,我也没有什么目的,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受尽委屈,没有办法之下我才流浪到这小镇上,承蒙掌柜的好心收留了我在洗尘坊献唱糊口。因为我生的比平常人好看些,所以经常就有人对我毛手毛脚,所以我就假装是一个哑女,不会说话。这么一来,那些原本对我有心思的人,便会打消一个念头。我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这样子而已。姐姐遇到我的时候,我本是一个哑女,倘若我同姐姐说破我是寻常的人,我怕姐姐不肯原谅我,所以——”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哭的如一支梨花春带雨。

简怀箴仍然没有打消心头的疑虑,继续问她道:“既然是如此,为什么我们都居住了一月有余,你还是不肯把你不是哑女的事情告诉我呢?”

“姐姐有所不知,我不是不想告诉姐姐,我是怕告诉姐姐之后,您会觉得我在欺骗您,就把我赶走。我在江湖上流浪了那么久,什么样的苦都已经吃过,难得如今可以过上这么平静的好日子。我十分珍惜,十分舍不得,所以——”

简怀箴听白轻轻这么一说,顿时十分明白了。

原来白轻轻以前曾经吃了很多苦,对所有的人都有了戒心。

简怀箴虽然帮了她,救了她,但是她因为害怕简怀箴会嫌弃她,会觉得她欺骗自己赶走,所以才这么做的。

简怀箴想了想,心底不忍,便扶了扶她的头发,笑道:“傻妹妹,我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就把你赶走呢?只是我们既然是姐妹,你对我就不应该有什么隐瞒,对吗?”

白轻轻听简怀箴这么说,她便无限可怜的点了点头,说:“姐姐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好听,就如天籁之音一般。

简怀箴笑着说道:“你的声音这么好听,还要隐藏起来,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白轻轻有些羞涩的笑了,只是她的双眼之中仍然泪水盈盈。

简怀箴忽然想起方才白轻轻放信鸽的事情,便又开口问道:“方才我看到你一个人在后院放信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轻轻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竟然姐姐问我,那我也就不瞒姐姐了。其实在这世界上,我还有一个亲人,那亲人就是我妹妹,我刚才放信鸽是想把我的消息告诉她。”

“你妹妹?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简怀箴皱了皱眉头,她觉得眼前的白轻轻越来越不简单了,不知道她到底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

白轻轻轻声细语的说道:“我和我妹妹从小就相依为命,我们两个人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是却相亲相爱。我们家本来也是高门大户,后来在一场火灾之中,全家人都被烧死了,只剩下我和小我三岁的妹妹。后来我和我妹妹两个人一起四海为家,四处浪迹,受尽了欺凌。我妹妹过的十分穷苦,我根本就养不活她,恰好有一户老人家无儿无女,他们的日子过的很是富裕,他们见到我妹妹之后十分喜欢,就想收我妹妹做女儿。”

白轻轻说到这里,眼中又留下了清澈的泪水,她似乎是沉浸在往事之中不能自拔,神情变得十分悲痛,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我妹妹虽然不想给那户人家做干女儿,她舍不得我。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我们两个倘若继续在江湖上四海为家,到最后也许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饿死。妹妹不想拖累我,最后就答应做了那户人家的女儿。那户人家给了我几十两银子,便把我打发走了,从此我就孤身一人,四处浪迹了。”

简怀箴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白轻轻说道:“后来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写一封信给我妹妹。因为我们小时候豢养过信鸽,所以我们便靠鸽子来联络消息。我来到这江南小镇上,得蒙姐姐收留,过上如此幸福的日子,我一直都很想给我妹妹写封信,告诉她我过得很好。可是因为我没有把我的过往和我不是哑女的事向姐姐坦白,心中一直有愧,便不敢给妹妹写信。直到今天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姐姐又出去喝茶了,我才偷偷写了一封信,托信鸽告诉我妹妹我现在过得很快活。”

简怀箴听白轻轻这么一说,心中觉得十分感动。

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傻妹妹,既然你觉得快活就好了,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怪你的。我们姐妹俩人住在一起,一定要相互坦白才好。”

白轻轻听简怀箴这么说,用手绢拭了拭眼泪,说道:“姐姐的教诲我全都记下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先告诉姐姐知道,我也希望姐姐不要责怪我才好。”

两个人又絮絮说了一些话。

简怀箴对白轻轻的过往更加清楚,她觉得白轻轻十分可怜,对她的怜惜之情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简怀箴同白轻轻感情更加融洽,她们在这江南小镇上日子过得很快乐。

不知不觉,又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一大早,简怀箴起床想到院子中去练剑,她提着剑刚刚走到院中,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简怀箴不禁微微一愣,她来到江南这么久,同这小镇上的人素无来往,到底是什么人会来敲自家的门呢?

简怀箴觉得微微有些疑虑,她便提着剑走到门前打开门。

眼前见到的人让她大吃一惊,原来站在门前的不是别人,是飘逸绝世的江少衡。

江少衡仍旧握着他那把折扇,面上满是风尘仆仆之色。

一百七十,女医仙

他的忽然出现让简怀箴措手不及。

简怀箴又惊又疑又喜,连声道:“江大哥,您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江少衡见到简怀箴,脸上的神情先悲后喜,他压抑着心中的感情,问道:“怀箴妹子,你还好吧?”

简怀箴见少衡问得很奇怪,笑道:“我当然很好。江大哥,怎么会这么问?”

她边说着边引着江少衡来到房中坐下,亲自下厨为他做了一顿早餐端了上来。

江少衡边吃着简怀箴做的早餐,一边同简怀箴说话,他心里觉得暖融融的。

其实一直以来,这便是他要的日子呀,可以和简怀箴长相厮守,在这烟柳如花的江南巷陌之中,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可惜两个人总是有缘无分,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简怀箴心中狂喜,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柔声问道:“江大哥,你为什么会忽然来到?”

上次她同江少衡在怀明苑中作别之后,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江少衡了,她心中一直为江少衡不曾挽留自己,也不曾追随自己一起来江南,而感到伤心不已。

谁知她刚来到江南才一个多月,江少衡便追她而来了。

江少衡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怀箴妹子也不要笑话我,我那天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怀箴妹子躺在血泊之中,浑身都是嫣红的鲜血,刺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在你身边站着白清清,白清清的神情十分凄惨望着你,伸出手想要把你拉起来,却始终拉不起来。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你们,却无能为力,我便不停的喊你的名字。我喊了半日,便就这么醒了。做了这个梦之后,我心里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怕你在这江南之中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所以就赶来看看。”

简怀箴听江少衡这么一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激,更有一种绵延的情愫化作绕指柔。

她温和的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你放心吧。自从来到江南之后,我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静。你说你忽然做梦梦到了清清,这倒是有些奇怪。不过有一个人,我倒是要介绍给你,等你吃完饭,我便同你一起去见她。”

等到江少衡吃完早餐,洗了热水澡,换了一套衣服,简怀箴便引着他去见自己新认的妹妹白轻轻。

江少衡忽然见到白轻轻,不禁被吓了一跳。

他十分惊讶,指着白轻轻问简怀箴,说道:“这个女子为何同清清生的一模一样?”

简怀箴笑问道:“江大哥,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江少衡心中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想了又想,转而问简怀箴道:“她不会是也叫白清清吧?”

简怀箴笑了起来,笑意十分隆重,她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你猜对了,她的名字正是叫做白轻轻。”

“也叫白轻轻?”

江少衡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又重新环绕上来。

他本是一代大侠,并不相信做梦这种无稽之谈的事情,可惜梦中的情形如此的分明,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做梦的时候,在梦中他见到的人似乎便是追随于谦殉葬而去的白清清,可是看到眼前这个白轻轻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见到的人并不是已经死去的白清清,而是眼前的这个白轻轻。

他只觉得头脑有些混乱,一时之间竟然恍惚起来。

简怀箴见江少衡的模样,以为他是被两个白轻轻的相似之处给震撼了,便笑道:“江大哥,你不要疑虑,这白清清和我们的那妹子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小父母就被火烧死了,她和妹子在江湖上流浪。后来妹子被大户人家收养了,她就一个人四处靠卖唱为生。那日在茶楼之上被坏人调戏,恰巧被我救了回来。我见她一个人十分可怜,又同我们的妹子十分相像,便收留她在这里住了下来。”

江少衡心中始终疑窦重重,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在这个白轻轻面前表现出来。

他点头道:“原来,怀箴妹子一直想念你的清清妹子,如今可以遇到一个与之相似的,倒也是失之东隅得知桑榆,可见苍天对人是公平的。”

简怀箴笑了起来,一笑嫣然道:“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能够同这轻轻妹子作伴,一起在这江南之中居住,我觉得上天待实在不薄。”

能人所不能,见微知著,能想到别人所想不到的事情,唯独在白轻轻这件事上江少衡觉得她处理的欠为妥当。

虽然说白轻轻样貌与她的妹子白清清有七八分相似,连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这件事说起来不是太过于蹊跷了吗?

尽管如此,江少衡不想伏了简怀箴的兴致,就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江少衡来到江南之后,日日守护在简怀箴身边,他不曾问过简怀箴方寥的事情,简怀箴也没有向他提起过。

两人的日子过的十分悠闲,每日里但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别是一番滋味。

原本每当傍晚时分,白轻轻都会陪同简怀箴去洗尘坊中喝茶,自从江少衡来了之后,这事儿就落在江少衡的身上了。

每当黄昏时分,两人便一起从江南的寻常巷陌之中走出来,踏着青石板走到洗尘坊中去喝茶,在夕阳的余韵之中别是一番美好与温馨。

这一日,简怀箴在洗尘坊中喝了一口茶,有些神情恹恹的对江少衡说道:“不知道为何我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再回到这江南反而觉得有些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为何会这么说,江南可是你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地方呀!”江少衡有些奇怪的看了简怀箴一眼,满怀怜惜的说道。

简怀箴苦笑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最近身体倦倦的,每日里十分嗜睡,也许是有了年纪吧,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不禁疑窦从生。

他凝视着简怀箴,问道:“你可有去检查过身子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去找哪个检查?我便是大夫呀!”

江少衡见简怀箴喝完茶后,两人便携手走出了洗尘坊。

江少衡看到简怀箴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果然是精神大不如前,心中觉得很是奇怪。

想来想去,他还是开口说道:“怀箴妹子,不管如何你还是去看一下医生的好吧?”

简怀箴坚持不肯,道:“我不是说过嘛,我便是大夫。别的大夫医术能超过我,除非能在江南之中遇到我的师父。”

江少衡见简怀箴坚持不肯,只得无可奈何的顺着她,但是他看着简怀箴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又觉得十分担心。

他想来想去,决定写一封书信派人送到西湖风萍居,去通知龙语萍,恳请他前来为简怀箴诊治。

他知道简怀箴生性倔强,她既然说不肯就医,那便是不肯的。

可是她却说过除非是她师父来到,否则不肯让人断诊。

那么只要龙语萍能来到,一切事情说不定就会有转机。

龙语萍收到江少衡的书信之后,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她看到书信之中江少衡所讲的事情,不禁十分担心,便对青山大侠沈明风说道:“我这一辈子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倘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心里怎么能过得去。”

沈明风见状,便对龙语萍说道:“反正我们这西湖距离那小镇也不远,不如我们二人走一趟如何?”

此时龙语萍与沈明风已具是过七十岁年纪。

她见沈明风处处为自己着想,不禁很是感激。

于是,两伉俪携手前往江南小镇。

简怀箴正沉浸在平静而美好的往事之中,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师父龙语萍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一日,有人敲打着门,木门发出“噌噌”的声音。

简怀箴从房中走了出来,她边走边问道:“是哪个?”

因为她在这江南巷陌之中并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拜访。

当她打开门,见到门外站的是龙语萍和沈明风的时候,顿时吃了一惊。

她又惊又喜,忙给龙语萍和沈明风行礼。

“拜见师父,有些日子不见,师父和师公的身体还好吗?”

龙语萍淡淡一笑,说道:“自然还好,西湖素来养人,你这徒儿隐居也不选择去西湖畔陪着师父,难道西湖畔的风景不好吗?”

简怀箴知道龙语萍的脾气,便赔笑说道:“师父,有师公陪伴已经足够,又何须我再去打扰呢。”

师徒几人边说着边来到空房之中。

江少衡听到有人敲门,也恰好走了出来。

他见到龙语萍和沈明风二人,忙行礼道:“见过师父、师娘。”

原来在二三十年之前,江少衡已经做了沈明风的徒弟,沈明风把一身的功夫倾囊相授,也一直欣慰这个徒弟的为人。

如今师徒两人相见,别是一番感慨。

简怀箴对江少衡说道:“轻轻呢?轻轻可在房中,把她叫来一起见过咱们师父吧。”

江少衡点了点头,便往白轻轻房中走去。

他进去看了一遍,回来说道:“她并不在房里。”

简怀箴有些吃惊道:“轻轻在这镇上也不认识什么人,想必是在后院吧。”

江少衡便又去后院找了一圈,也不曾找到,回来说道:“也没有在后院。”

简怀箴见找不到白轻轻,只得罢了,她便把白轻轻的遭遇向龙语萍和沈明风说一了遍。

龙语萍想起江少衡在书信之中说的内容,颇有些疑虑的看着简怀箴,她问道:“先不说旁人的事了,我听少衡说你的身子骨最近不好,可有这么回事吗?”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劳师父担心,可能是年纪大了一些,身体就不如前。我又在京城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这江南巷陌之中,水土不服想来也是有的。”

龙语萍神色凝重的望着简怀箴,一句不顿的说道:“你并不是水土不服,我看你面色略微青黑,想必是中了毒的原故。”

“我中了毒?”简怀箴大吃一惊。

尽管吃惊,她却没有质疑师父的医术,她知道龙语萍的医术天下第一,任何人都比不上。

龙语萍接口道:“正是如此,我看你脸色略微发青,想必是中了一种叫做长恨粉的慢性毒药。”

“长恨粉?”简怀箴微微一愣,问道:“天下还有这种毒药吗?”

龙语萍目光如炬,望着简怀箴郑重的说道:“不错,你虽然得到我一些真传,却因为你所学甚杂,在医术方面并不十分精湛。天下的确有这么一种毒药,这种长恨粉乃是用云南的一种名叫青英的植物炼制而成。这种毒药无色无味,被研成药粉之后放到人的饭食之中,人服过一次、两次并没有什么坏处,可是一旦服的久了,身体就会越来越差。开始是嗜睡多梦、脸色发白,到最后便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死去。”

简怀箴与江少衡面面相觑,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怎么会中了这个毒,便望着龙语萍,神色略微有些惶恐,问道:“师父,您所言非虚?”

龙语萍的神色平的如一面明镜,她缓缓的说道:“我为人看病从来不曾有看错的时候,更何况是我自己的徒弟。少衡写了一封书信给我,说你的身子不如从前,他劝你去看大夫你又不肯,便邀我前来帮你诊症。少衡的书信总算是没有写错,你这病换作别的大夫也瞧不出来的。如果我想的没有错,你已经服食这毒药有接近两个月了。”

简怀箴听龙语萍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变得冰凉。

她想了半天,神情惨淡道:“师父,难道你说下毒的人便是轻轻妹子?”

龙语萍含笑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你也知道师父我的脾气,我从来不乱怀疑人,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只是你这病症,的确十分古怪。如果那白轻轻来这里的日子约有两月,我想来算得也不错了,幸亏我来了,倘若你一直再继续这么服食长恨粉,不出三月你一定在睡梦死去。”

简怀箴听了龙语萍的话,眼中顿时掠过一丝深深的抑郁之色。

她黯然片刻,道:“师父,轻轻妹子为什么会对我不利?”

简怀箴聪明绝顶,素来能预见先机,可是等到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当局者迷,反而是江少衡、龙语萍等人旁观者清了。

龙语萍沉思片刻,说道:“你们的事情为师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清楚你中的毒需要立刻解。倘若不能的话,一定后患无穷。”

江少衡十分着急,他凝神片刻才问龙语萍,道:“师娘,怀箴妹子中的毒还有法子可解吗?”

龙语萍缓缓一笑,神色平静,道:“我这徒儿内力深厚,又只中了两个月的毒,一定可以解。”

沈明风、江少衡等人听龙语萍这么一说,这才安心下来。

龙语萍便写了一个方子,让江少衡帮忙去小镇之上抓药。

她所开的方子不过是几样寻常的草药而已,可是经她一配制便成为解毒的良方。

龙语萍被人称作大明女医仙,她厉害之处就在于能够用最平常的草药解掉最毒的毒药。

沈明风心思清澈,他对简怀箴、龙语萍和江少衡说道:“如果想来不错,下毒之人应该就是白轻轻了。我们切不可把这件事情透露出来,到不妨看看白轻轻是什么来路也好。倘若查不清楚,以后也是防不胜防。”

简怀箴等人说道:“一切遵照师公吩咐。”

简怀箴服了龙语萍抓来的药之后,果然毒性便被解了,她觉得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

沈明风和龙语萍商议之后,不想让白轻轻知道他们两人来过,如果白轻轻知道大名鼎鼎的女医仙龙语萍和青山大侠沈明风来了,那么她的戒心就会提高不少。

到时候要想查出她的来路,恐怕不是这么容易了。

于是,沈明风和龙语萍看简怀箴服药完毕之后,两人便到镇上的客栈休息。

送走龙语萍和沈明风之后,白轻轻仍旧没有回来,简怀箴和江少衡聚在房中讨论白轻轻的事情。

简怀箴深思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黯然的说道:“我倒是记起一件事儿,每天早上白轻轻都会送一碗参茶给我喝。现在想来,那长恨粉就是被她下在参茶之中了。”

江少衡见状,也点头说道:“想来是不错的,师娘说你中毒不到两月,白轻轻来到这里也不足两月,下毒之人一定是白轻轻。”

他说到这里,便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做的恶梦,他便是为了这个恶梦而赶来江南与简怀箴相见的。

他的眼神掠过一丝伤怀,说道:“我记得那天晚上在睡梦之中,我见到怀箴妹子躺在血泊之中,浑身是血,而身边见着的人便是白轻轻。起初我以为一袭白衣的是怀箴妹子的好姐妹白清清,如今想来便是这个白轻轻,一定是她想害你而你不知道,竟然被我在睡梦之中听见了。”

简怀箴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江大哥,你说笑了,天下哪有这神神鬼鬼的事情。”

一百七十一,查线索

江少衡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这倒也不一定是神神鬼鬼的事情,说不定乃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江少衡在暗语两个人心有灵犀。

简怀箴脸色一晃,一时之间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经历的艰难坎坷,倒是半日说不出话来。

两人正在沉思之间,白轻轻却推们走了进来。

简怀箴见到她,强忍住心头的疑虑,开口问道:“轻轻妹子,你白日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一整天没有见到你?”

白轻轻的神色十分坦然,她从容说道:“我来到这小镇之上也有些日子,但却没有四处走过。如今四处梨花、桃花开得很好,我便出去赏花,谁知道玩着玩着竟把时间给忘了,以至于回来的这么晚。怀箴姐姐,我下次注意一些。”

简怀箴勉强笑了一笑,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客气。这也是你的家,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不必告诉我们。”

江少衡也在一旁配合。

白轻轻嫣然一笑,便说道:“我先去换件衣服,马上就来,请怀箴和江大哥等我片刻。”

她刚刚要走,忽然之间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便转身问道:“怀箴姐姐病了吗?为什么我闻到这房子之中有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简怀箴还没有回答,江少衡已然接口,说道:“倒不是你怀箴姐姐病了,是我身子不太好,便抓了两副草药来煎服,都是寻常的当归、枸杞之类。”

白轻轻听罢,掩口红眉一笑道:“江大哥,身子不好就该多休息,也不必同我说什么草药,我本也是不懂的。”

说完,便闪身走进房中去换衣服了。

简怀箴和江少衡装作若无其事,仍旧像以往一样对待白轻轻。

到了第二天早上,白轻轻也像平时一样端了一碗参茶走进来,说道:“怀箴姐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参茶,你快趁热喝了吧。我看你最近身子有些虚浮,似乎是睡得不太好的原故,参茶有定精的作用,喝了对身体好。”

简怀箴接过参茶,说道:“如此倒感谢轻轻妹子这般细心,等我梳洗完毕之后,就把参茶喝了。”

白轻轻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疑虑之色,她不知道为什么简怀箴今天没有像以往一样喝她的参茶,反而说是要等梳洗之后,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又联想到昨天的药味,心道:“难道是自己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正在惊疑之中,简怀箴早已发现她神色闪烁。

简怀箴说道:“轻轻妹子,先在这里坐一下,我马上就梳洗好了。”

说完,简怀箴便很快梳洗完毕,重新坐下来,端起参茶喝了几口。

白轻轻见简怀箴像往常一样把参茶喝了下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简怀箴发现白轻轻神色闪烁之后,知道如果不把参茶喝下去,是不可能打消她心中的疑虑的,便只得按照自己的说法把参茶喝了。

只是这次与平时不同,她虽喝了一大半,却仍旧留了一小半在杯中。

两个人正说着话,江少衡走了进来。

白轻轻见江少衡走进来,便识趣的站起来,说道:“江大哥和怀箴姐姐聊天吧,我今天还想出去看看,欣赏明媚的春光,放风筝、看桃花。”

简怀箴说道:“你自个儿小心一点儿,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回来找我们。”

白轻轻笑道:“这小镇之上素来民风纯朴,并没有什么危险,怀箴姐姐放心吧。”

说完,她便换了一件衣裳,起身出去了。

简怀箴对江少衡说道:“我也觉得轻轻妹妹有些古怪,她说这小镇之上并没有什么危险,可是我记得当时是因为青头王汉三调戏她,我从王汉三的手中把她救出来的,倒如今为什么她反而什么都不怕呢。”

两个人都觉得十分奇怪。

江少衡望了一眼简怀箴凝重的神色,说道:“好了,如今我们探讨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就把你喝剩的参茶拿到客栈之中去,让师父和师娘检验一下如何?”

简怀箴点头答应。

于是,两人便来到小镇之上唯一的客栈之中,龙语萍和沈明风早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简怀箴把参茶取出来,放到龙语萍的面前。

龙语萍把杯子端到鼻翼边上闻了闻,迅即神色大惊,说道:“我们果然猜得不错,这参茶之中果然被人放上了长恨粉。这个人一定是用药的行家,她所放的长恨粉的分量并不多,徒儿你是懂得医药的,倘若她放的分量多了,一定会被你发现。可是你每天都喝这杯参茶,若非功力深厚,此时两个月下来,早已经被毒药侵入五脏六腑了。”

简怀箴和江少衡听完都神色大变。

龙语萍在旁边说道:“如今倒是不必担心,你服了我的药之后,很快就会好的。”

江少衡连忙向龙语萍拜谢,道:“多谢师娘。”

龙语萍笑了起来,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箴儿只要你按照为师给你的方子抓药,连续服三到十天一定能够毒药全解。我同你师父也要回去了,这里的事情我相信你们能够应付好。”

简怀箴和龙语萍已经有些年头不见了,如今两人才相聚了不到一日,便听说他们要回西湖去,颇为有些不舍,劝说道:“师父既然来了,不妨在这江南小镇之上多住几日吧。”

龙语萍笑道:“我们不能多留了,风萍居是一日都离不得我们的。更何况你师公的身子也不太好,不易漂泊。”

简怀箴和江少衡见留不住他们,只得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送师父和师娘上路吧。”

于是,简怀箴和江少衡便一路把龙语萍、沈明风送出小镇之上,看到两人策马绝尘而去,这才相携回到家中。

简怀箴见龙语萍在这呆了不足一日便离开,想到她为自己千里奔波,觉得心头很是惆怅。

她正在难过的时候,江少衡走了过来,问道:“怀箴妹子,你心里是否还在想师父、师娘的事情?”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我与师公、师父有好些年没见了,如今见到,他们俩也都两鬓斑白,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老了,岁月是如此消磨人。”

江少衡见她十分感慨,便也在一旁感慨了一番。

两个人说起旧日的事情,一会儿捧腹大笑,一会儿黯然伤魂。

不知不觉一两个时辰就过去了,他们聊的兴起,简怀箴忽然叹道:“以前的白清清把我当做亲生姐姐一般,我们两人在这江南巷陌之中住了那么久,姐妹情深,可是没想到这个白轻轻居然是来暗算我的。”

江少衡听简怀箴说起白轻轻下毒的事情,顿时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他望着简怀箴一字一句都清晰有力,说:“白轻轻到底是谁派来的?这件事的幕後主使到底是谁,你可知道?”

简怀箴摇了摇头,她说道:“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这一生仇人并不多。当时曾经得罪过如妃,可是如妃的事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在宣德年间我也曾得罪过后宫的妃嫔,如今那妃嫔也已经死了。往近处想,我已经有二三十年不曾在江湖之中露面,并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再想想,想来想去得罪的人就只有曹吉祥、石亨和徐有贞三人。曹吉祥和石亨都已经死了,难道派人来的乃是徐有贞?”

“徐有贞?徐有贞不是在云南充军吗?难道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能派出一个人来暗算于你。”

江少衡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简怀箴,显然他是很不赞同简怀箴的想法。

简怀箴静下心来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十分郑重的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觉得这件事整个就是一个局,从头到尾我就掉到别人布的陷井之中了,想不到我简怀箴一世英明就此葬送。”

江少衡见她说得有些凄凉,便从旁安慰。

他知道简怀箴素来心比天高,一生都不输于人,如今竟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难免心里有所怨怼。

江少衡劝了简怀箴一会儿,简怀箴才缓缓的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她说道:“最开始我遇到白轻轻的时候,是在洗尘坊中,我当时特别觉得奇怪,天下之中怎么有长得如此像我清清妹子的人呢。她们的样貌已经有七八分相似,我觉得很是奇怪,白轻轻的一举一动、她的神韵、她的笑容,更是像足了我那死去的清清妹子,而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名字也叫白轻轻。我当时只觉得欣喜若狂,并没有往多处想,只以为是上天怜悯我,我失去一个妹子,它便还我一个轻轻妹子。现在想来,原来这一开始就是别人设下的陷井。”

江少衡赞同说道:“正是如此,其实从我第一眼看到白轻轻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天下就是有如此像的两个人,为什么竟然会被我们碰上呢?碰上倒也罢了,连名字都一模一样。一件巧合可以说是巧合,可是有这么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了,那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两个人都觉得对分说得很有道理。

简怀箴继续说道:“有一件事说起来倒让我觉得很是奇怪。”

江少衡便在一旁问道:“是什么事儿?怀箴妹子不妨说来听听,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我们商量过之后可以得出什么结果。”

简怀箴用十分信赖的眼光望着江少衡,她说道:“是。这个白轻轻似乎是非常熟悉我平日的一举一动,她似乎知道我心中对死去的清清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便一举一动都在模仿白清清。而且她的喜好、她的一笑一颦、她的说话方式都与清清十分相似。还有她很熟悉我的生活习性,我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她似乎都知道一清二楚,这件事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奇怪。”

江少衡闻言顿时眉头打结,皱眉道:“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当真是徐有贞派来的人,他又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多喜好呢,难道是——”

江少衡说到这里,脸色大变,用惊疑不定的神色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从来不曾见到江少衡有如此恐慌的时候,便是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般,为什么他忽然之间会变成这样子。

简怀箴觉得很奇怪,便和颜悦色的问道:“江大哥,你为什么变得如此惊惧?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吗?”

江少衡苦笑一声,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罢了,我想到的那事多半不是真的。”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便越觉得事情有可疑,继续追问道:“江大哥,你想到了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同我听听,说不定能对事情有所助益。”

江少衡只好说道:“倘若我说错了,怀箴妹子也不要怪罪我才好。”

简怀箴微微一笑。

江少衡便把他所考虑的说了出来,他说道:“这个人既然如此熟悉怀箴妹子的一举一动,连你平时喜好什么、厌恶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又知道你对白轻轻有如此浓的情结,想必她是公主妹子身边的人。可是想遍我们身边的人,能够有心对公主妹子不利的,我想来想去却只想到了一个人。”

江少衡说到这里,便打住不说,显然他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人的姓名告诉简怀箴。

简怀箴望着江少衡,眼中充满了情意,她说道:“江大哥,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风雨坎坷的日子,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想到什么尽管说就是,便是我认为你说得不对,我也不会责怪于你。”

江少衡这才说了出来,他说道:“我想的那人是皇上。”

“什么?是皇上。”

尽管简怀箴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可是她听到江少衡的话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

“为什么江大哥你会怀疑那人是皇上?皇上乃是我的侄孙,他应该不会对我下此毒手,更何况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心里的皇上应该不是这么薄薄情寡义的。”

江少衡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常说伴君如伴虎,我也只是猜测罢了。皇上到底性格如何我不能了解的像怀箴妹子一般清楚,只是我觉得当初皇帝既然能够听信别人的谗言杀了于谦,他无非是对于谦拥力景帝一事耿耿于怀,到如今公主妹子远在江南之中对京城中的事情鞭长莫及,会不会是有人趁机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让皇上觉得怀箴公主功高震主”

简怀箴果断的摇了摇头,她望着江少衡很认真的说道:“江大哥,我知道你所不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也是为我着想,可是这件事我敢说一定不是皇上做的。皇上这个孩子我还是很了解的,虽然他有他优柔寡断的一面,但他待人十分宽厚,对我也不例外。他现在心里对我只有尊敬,并没有别的。”

江少衡见简怀箴说得如此决绝,便不在继续说下去。

他对简怀箴的判断力素来是比较相信的,对皇上他见得也不多,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简怀箴这么信誓旦旦的说,皇上一定不会对她不利,也许背后的人就不是皇上吧。

“可是不是朱祁镇,到底又是谁呢?是谁能对简怀箴的习性了解的一清二楚?又精心布置了这么一个完美的陷井,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始终商量不出一个人来,他们决定暂时不揭穿白轻轻的阴谋,慢慢的查清楚这个背后的人是谁。

白轻轻绝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的阴谋已经暴露在简怀箴和江少衡的面前。

每天她在白天的时候经常会出去玩,出去看桃花、放风筝。

简怀箴和江少衡觉得她经常出去,说不定是有事瞒着自己,所以他们决定跟踪白轻轻。

他们一连跟踪了白轻轻三天,却始终没有什么线索。

白轻轻每天出去的确是去河边看桃花、放风筝而已,并没有做过什么别的事情。

简怀箴和江少衡跟失败之后,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更加重视白轻轻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他们既然知道白轻轻是别人派来的,那么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就要监视清楚。要不然到头来被人谋害,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江少衡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简怀箴,所以他才不远万里来到江南与简怀箴共同进退,所以他不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简怀箴。

简怀箴虽然跟踪白轻轻没有结果,但是她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以前的时候白轻轻经常会放信鸽,她对简怀箴说信鸽是放给她被人收养的妹妹的。可是现在已经很长时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见到她再放过信鸽,难道说与她接洽的那人已经来了江南之中吗?”

简怀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江少衡,江少衡也很赞同。

他对简怀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白轻轻每日出去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我们不妨再多跟踪她几日,说不定能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呢。”

简怀箴想了很久,她觉得再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一百七十二,神秘人

何况白轻轻既然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又布了这么一个局来陷害她,那么要想查清楚这件事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们的局是精心设计好的,而简怀箴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阴谋,要想查出是谁在背后操纵预谋,谁才是背后的主谋还是需要一定的难度的。

简怀箴和江少衡商量好之后,他们便每天都跟踪白轻轻。

简怀箴和江少衡的武功十分高强,白轻轻对他们又完全没有防备之心,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阴谋。

因此,她每天出去的时候仍旧和往常一样,并没有想到简怀箴和江少衡已经跟踪于她了。

跟踪白轻轻十数日却一点发现都没有,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按照原来的戏路走。

在白轻轻的心里简怀箴是服食了她的毒药,那么她的身体应该越来越差。

于是,简怀箴便假装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苍白。

开始的时候,每天还能下床走路到洗尘坊去喝茶,到最后的时候,整个人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故意装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江少衡和白轻轻抱怨道:“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身子越来越差。”

江少衡便从旁劝道:“你身子越来越差,不去看看大夫怎么行。”

简怀箴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你让我去看大夫,我自己不就是一个大夫吗?”

江少衡好言相劝,说道:“所谓医者不自医,不如你找镇上的大夫瞧一瞧如何?若是能瞧出什么病来,也倒是让人放心,总好过这每日身子发虚起不来床呀!”

简怀箴在江少衡和白轻轻的劝说之下,决定去找镇上的大夫来看看病情。

可是镇上的大夫看过简怀箴之后,说她并没有什么病。

江少衡见状,就越发恐慌慌起来。

这是简怀箴和江少衡在白轻轻面前演的一出戏,白轻轻并不知道。

白轻轻她只知道长恨粉的毒药一般的大夫是绝对检查不出来的,那么这小镇上区区一个普通的民间医生查不出简怀箴有病中毒,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她丝毫没有怀疑过简怀箴和江少衡。

过了几日,江少衡和简怀箴见白轻轻仍旧毫无动静,他们没有法子之下,只好等时光消磨,慢慢等待下去。

这一天傍晚,江少衡出去给简怀箴抓药回来,看到房子中间空荡荡,便走进来问简怀箴,道:“白轻轻呢?又出去了吗?”

简怀箴每日被迫躺在床榻之上,有些烦闷,便回答说道:“开始还曾见到她,大概没有出去吧。”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里一动,便悄声说道:“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瞧瞧。”

说完,他便先去到白轻轻的房间,偷偷开了一道门缝往里看,看不到白轻轻在里面,便又在院子里寻找,也没找到。

最后他来到后院,看到白轻轻一袭白色衣衫站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手中擎着一只鸽子,随手一扬那鸽子便远远的飞走了。

江少衡心中一动,已然明白原来白轻轻是在放信鸽。

他觉得这是一条线索,便悄悄退回来,走出小院,一路施展轻功,向着那鸽子跃去。

江少衡的轻功十分高强,尤其是他的凌波微步在江湖之中若是敢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他要想追逐一只信鸽并不是很难。

可惜在小镇之中人比较多,所以他总不好施展轻功吓着别人。

等追到小镇外面之后,他便无所顾忌,可以尽情施展轻功,很快便把那只信鸽抓到了。

江少衡看到信鸽腿上系着一张小纸条,他便把那纸条解下来打开,看到纸条上面写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进行,请速来江南小镇”。

江少衡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便重新又把纸条绑回到信鸽之上,把信鸽重新放到天空之中,任它而翔。

江少衡回来之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简怀箴正焦急的等待着他,见到他平安回来,轻声问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

江少衡面色凝重的说道:“我本来想出去看看白轻轻在做什么,结果发现她在后院放信鸽,我便追了出去,一直把那信鸽追到。她在信鸽的纸条上写到‘一切都按意料之中进行’,还让对方尽快来这江南小镇。”

简怀箴长长的喟叹一声,说道:“该来的总会是来的,也许我们很快就会知道谜底了。”

江少衡也面色沉重,他知道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对简怀箴而言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当年白清清的死让简怀箴一度伤心欲绝,她又觉得十分自责,总认为是自己救不了于谦,才害得白清清殉情而去的。

到如今又有一个白轻轻来到她的身边,这个白轻轻无论举止、神韵各方面都同死去的白清清相似,简怀箴在心中可能已经把两个人当成一个人了。

她把对白清清的歉疚都补偿在眼前的这个白轻轻身上,甚至有些时候忘记了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如今知道这白轻轻原本是想处心积虑陷害自己的,她便觉得伤心欲绝,更何况到结局也许更加残酷呢。

毕竟能够熟知简怀箴的一举一动、知道简怀箴的喜好、厌恶的那一定是她十分亲近的人,被自己亲近的人追杀,对谁而言都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简怀箴也不例外。

接下来的几日,简怀箴每日都躺在床上,神情恹恹,看起来憔悴不堪,仿佛病入膏肓的模样。

江少衡的眉头皱的十分紧,每当白轻轻进来探望的时候,江少衡便长嘘短叹。

白轻轻通过与江少衡相处的这些日子,觉得他是一个十分洒脱飘逸的人,见他如此愁眉不展便问道:“江大哥,为何如此愁苦?难道是怀箴姐姐的病情起了变故?”

江少衡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想必是起了什么变故,怀箴妹子的身体一向很好,却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得了这种怪病,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到底得了什么病,而镇上的医生更加瞧不出来。”

白轻轻似乎是试探的说:“怀箴姐姐不是有一个师父据说是有名的医仙吗?为什么不把她请来?”

江少衡疑了一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轻轻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说露了嘴,忙赔笑说道:“我好像依稀听怀箴姐姐说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子。倒如今时隔太久,我已经不能记得清楚了。”

江少衡点头说道:“怀箴妹子的确有一个师傅,乃是大名鼎鼎的女医仙,可惜女医仙如今年纪已经很大了,她不可能千里迢迢跋涉来到这江南小镇。怀箴妹子如今这模样,也没有法子千里迢迢赶到西湖去给她探病。何况前些日子我在北京城的时候得到消息,听说师父和师娘——你口中的女医仙便是我的师娘,听说师娘身子也并不是很好,师父身体也微恙,想让他们来看望怀箴妹子,恐怕也是不能够的事情。”

白轻轻听江少衡这么说,轻轻的舒了一口长气。

她虽然舒气的时候十分轻微,却仍旧落到江少衡的眼中,江少衡只作不知,他叹息道:“难道怀箴妹子一世武功高强,如今却被病困成这般吗?”

白轻轻想了想,便抬头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听说小镇上有一个桃花舍,桃花舍中有一尊桃花菩萨,听说十分灵验。不如我现在就去桃花舍中拜桃花菩萨,希望桃花菩萨能够保佑怀箴姐姐早些好。我顺便去山上采一些草药来,希望对怀箴姐姐的病情有所帮助。”

白轻轻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十分真诚。

江少衡点头赞许道:“如此便多谢你了。”

白轻轻不加思索的说道:“江大哥何必客气,怀箴姐姐素来对我很好,能为她做点儿事也是我的容幸。”

说完,便抿嘴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江少衡见白轻轻出了院门走得远了,这才重新走回来,对简怀箴说道:“方才白轻轻说的事情你可已经听清楚了吗?”

简怀箴紧紧抿着嘴唇,沉吟说道:“我都听到了,我总觉得她今日出去不是那么简单。我在这镇上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镇上有什么桃花舍,更没听说有什么桃花菩萨。”

江少衡面色骤然一变,郑重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跟踪她如何?”

“好”,简怀箴答应着。

两人便出了院门,施展轻功悄悄跟在白轻轻的后面。

白轻轻走起路来步履轻盈,显然也是练过武功的,可是跟江少衡、简怀箴他们这些绝顶高手相比,那便差得远了。

他们发现白轻轻径自出了江南小镇,往镇外的郊野走去。

郊野之中果然有一片桃林,白轻轻闪身进入桃林之中。

简怀箴和江少衡四顾无人,便也跟了进去。

白轻轻在桃林之中走了不久,便消失不见。

简怀箴和江少衡跟踪于她,便也跟着走下去。

刚刚走了几步,简怀箴对江少衡摆了摆手,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我们已经闯入了一个桃花阵之中。”

“桃花阵?桃花阵是什么?”

江少衡虽然博学多才,却还是没有听说过五行八卦阵之中有这个桃花阵的名字。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这个阵法我以前跟随我师父的师父时,曾经听她说过这种阵法十分奇怪,乃是运用桃树布局而成,也是根据阴阳五行和八卦的道理,只要步入阵中,稍有不甚就会被桃树给围死其中。”

江少衡愣了愣,说道:“那如何是好?”

简怀箴面上露出几分自傲的坚毅,她郑重的说道:“你放心吧,江大哥。这么小小的一个阵法,还是难不住我的。”

说完,她便往前走了几步。

江少衡见状,已经知道她懂得破阵之法,心头一喜便也跟了过去。

两人按照阴阳五行和八卦的走法,很快便走出了桃花林。

出了桃花林之后,他们看到眼前流水潺潺,青山如碧,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一座山脚之下。

那山脚之下搭着一座竹子的房子,盈盈生出凉意。竹屋映着绿树,小溪潺潺而流,别是一番动人的气息。

他们耳边传来鸟语声声,又有花香真真袭来,恍若到了人间仙境一般。

简怀箴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在这小镇上住了这么久,却没想到有这么美的所在。”

江少衡也大为叹息道:“这地方虽然小,却钟灵毓秀,你看白云出柚,岸芷町蓝,美不胜收。这么好的地方倘若用作隐居,那可别有一番情趣。”

江少衡边说这些话边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见他眼底大有情意,当下忍不住脸色一红。

她与江少衡相识这么多年,江少衡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表现出如此浓重的情意,现在让她觉得十分感动。

但是简怀箴很快就知道,现在并不是感动的时候,当务之急便是想个办法,赶紧找到白轻轻,跟出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走来走去,几乎把山脚走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白轻轻的踪迹。

他们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山脚下的那座竹子搭成的小屋了。

两个人互相对看一眼,便闪到了小屋后面。

因为这座小屋是由竹子搭成的,两人从竹子缝隙之中看过去,发现竹屋之中的摆设十分简单,不过是一榻一几一椅而已。

床榻之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鬼脸面具,看不出他真正的模样,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而白轻轻就在他身边站着,眼神恭敬,面色恭谨,似乎那人便是幕後指使的人一般。

白轻轻望了那人一眼,怯生生的说道:“主人,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您一路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辛苦了。”

那鬼脸的人声音亦男亦女,仿佛不是从人间发出来的一般。

他“哼”了一声说道:“你确定简怀箴已经中毒快要死了?”

“是,主人。我完全是按照您的吩咐下了药量,简怀箴她完全没有看出我是在她的参茶之中下了药。”

白轻轻此言一出,那鬼脸人点了点头。

躲在房后的简怀箴,只觉得心中像是被大石重重碾过一般,很是难过。

尽管她早已经猜到参茶中的毒药是白轻轻下的,可是当这话从白轻轻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仍旧带给她锥心的疼痛。

江少衡见状忙伸出手去,紧紧的握着她颤抖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白轻轻又问道:“如果主人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回去了。倘若我出来的太久,他们要怀疑的。”

“怀疑?你无端接近简怀箴,又在她的参茶之中下药,你又长得与她那个死去的妹子一模一样,她没有怀疑吗?”鬼脸人缓缓的问道。

他的声音十分冰凉,像要冰凉到人的心底一般。

白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她并没有怀疑我,她见到我的第一次起就完全相信我了,可能是因为她对她死去的妹子感情太为深厚的原故。”

“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会怀疑天下人,却不会怀疑自己的妹子。”

鬼脸人仰天长笑道:“不管如何,你回去之后千万不可以大意,你要知道简怀箴、江少衡他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只要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是,我一切都会按照主人的吩咐去做,主人放心吧。”

鬼脸人微微点了点头,深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仍旧按照我教给你的药量去下毒,我相信不出三日简怀箴就不在这人世了。”

“是”白轻轻仍旧回答道,面上似乎微微有不忍之色。

鬼脸人的声音之中微微多了几分怒气,他道:“你同情她吗?你如果同情她,为什么开始还要给她下药?你可知道她如今中这长恨粉已经中了几个月的毒,根本就不可能治得好了。你要记住她是死在你的手里的,而且我收养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过你做人一定要冷酷无情。记住,你是被人抛弃的孤儿,你一定要对所有的人都冷酷无情,否则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你。作为杀手,最忌讳的便是动了感情。”

“是”,白轻轻神色肃然,望着鬼脸人十分恭敬的说道。

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可见她十分惧怕眼前的鬼脸人。

鬼脸人摆了摆,说:“好,三日之后我会到你们住的地方去看简怀箴,那时候我相信她已经不在这人间了。哈、哈、哈,你凡事要多加小心,万万不可在这最紧要的关头露出什么马脚。”

“是,请主人放心,我全都记下了。”白轻轻仍旧恭恭敬敬的说道。

说完,鬼脸人便扬手让她出去了。

简怀箴和江少衡见白轻轻马上要出来,两人忙施展轻功躲到旁边的山林之中。

白轻轻出来之后,她先是望了望远处的长天,继而长长叹息一声,然后便转身进入到桃花林之中,进而便消失不见了。

简怀箴和江少衡对望一眼,知道他们要一定要尽快赶回去,否则被白轻轻发现简怀箴不在家中,那么简怀箴装中毒的事情就会被她发现。

简怀箴和江少衡等了一会儿,见竹屋之中并没有人出来,他们两个便施展轻功也进入到桃花林之中,紧跟着白轻轻的脚步而去了。

简怀箴和江少衡的轻功都远远在白轻轻之上,所以他们在白轻轻回去之前便已经赶回到家中。

一百七十二,经年恨

简怀箴和江少衡的轻功都远远在白轻轻之上,所以他们在白轻轻回去之前便已经赶回到家中。

白轻轻回去之后,见到简怀箴躺在床上仍旧没有醒来,而江少衡陪伴在她的床榻边,两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出去过一般。

白轻轻有些歉意的看了简怀箴一眼,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对不起。我去桃花舍中拜过桃花菩萨之后,见天色有些晚了,便没有上山去采草药,我明天再去帮怀箴姐姐采草药吧。”

江少衡长长的叹息一口气,说道:“不必了,你怀箴姐姐的病想必是治不好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病入膏肓,却没有法子可想,我做人当真是失败,连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保护不了。”

“你喜欢怀箴姐姐吗?”白轻轻抿着嘴笑道。

江少衡面上微微一红,摇着手中的折扇,说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到如今何必在旧事重提呢。”

他们的对话落在简怀箴耳中,简怀箴心头觉得有一丝的甜蜜。

江少衡既然在她面前承认喜欢她,虽然他多加了一句话掩饰,可是简怀箴知道他说喜欢自己,字字句句都是出于肺腑之言。

当初倘若不是时机不对,倘若不是因为他们中间隔着个如妃(音),隔着个方寥,他们可能早已经是一对神仙眷侣了。

不知不觉之间三天便过去了。

到了第四天早上,江少衡忽然去敲白轻轻的门,他对白轻轻说道:“轻轻,你快出来看看,你怀箴姐姐恐怕不久于人世了,没有想到她会先离我而去。”

白轻轻走了出来,泪眼盈盈,跑到简怀箴的房中去看。

果然见简怀箴躺在床榻之上,脸色青灰,显然是中毒日深的原故。

只不过她见江少衡和简怀箴都不知道原因,自然也不敢点破。

“为什么怀箴姐姐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白轻轻大声的哭喊着,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的眼泪落在江少衡和简怀箴眼中,两个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还是真情。

江少衡似乎十分痛苦,抱着头在简怀箴的床榻旁坐了下来,他神色呆滞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怀箴妹子会先我而去,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她说。本来我以为这一辈子我都可以好好的陪伴着她,谁知道我们两个刚刚碰在一起没有多久,却要重新分开,难道老天都不让我们在一起吗?”

白轻轻看江少衡说得话如此真挚,便没有多加怀疑。

简怀箴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她拉着白轻轻的手。

白轻轻只觉得她的手冰凉刺骨,心中害怕,忍不住便把手抽了回来。

等到抽回来之后,她发现简怀箴脸色有异样,忙又重新摸着简怀箴的手说道:“怀箴姐姐,你放心吧。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为你守住这江南的小院,守住我和你还有你的清清妹子的所有记忆。”

简怀箴顿时泪如雨下,说道:“我想我是熬不过今日了,轻轻妹子以后这里就要你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了,不要为我的死而伤心,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惦记着你的。”

简怀箴说得十分真挚,想必白轻轻也动了情,忍不住掏住手绢来擦拭眼泪。

简怀箴又叮嘱了几句,忽然之间吐出一口鲜血来,然后整个人便昏死过去了。

江少衡伸出手来,去探简怀箴的鼻息,发现她仍旧有气息,只不过却已经十分微弱了。

江少衡十分痛苦的对白轻轻说道:“想必方才怀箴妹子已然是回光返照,她真的是熬不过今天了。”

白轻轻咬着下唇,劝说道:“江大哥,你也不要这么难过。”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白轻轻端了一碗参茶进来,走到江少衡身边说道:“江大哥,这一整天你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有喝过什么,这一碗参茶是我特意为你泡的,你把它喝了吧。”

江少衡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此时此刻我什么都喝不下去,也什么都吃不下去。”

“江大哥,你不要这么想。即使怀箴姐姐什么不测,她也不希望看着你这么痛苦,更不希望看着你折磨自己,你好好的活下去才是对她最大的回报。”

江少衡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他说道:“也许是你说得对吧,可是此时此刻我真的已经喝不下去东西了。”

白轻轻忽然抬头望着他,他的眸子晶晶亮亮的,如同两丸黑水银一般,隐隐的有暗淡的光彩流动。

她微微沉默,说道:“不管怎么样,江大哥你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算是我求求你,你就把参茶喝了吧。”

江少衡叹了一口气,正不知如何应对之间,只见简怀箴发出了一丝声息,她对江少衡说道:“我也有些渴了。”

江少衡立刻对白轻轻说道:“轻轻,劳烦你再去煮一碗参茶来给你怀箴姐姐喝,好吗?我看着她的气色像是好了一些。”

白轻轻很是诧异,为何简怀箴仿佛又好了一些一般。

不过她仍旧答应着:“好,我马上就去。”

说完,便转身而去了。

简怀箴见到白轻轻走了,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这一切都是简怀箴和江少衡蓄谋演给白轻轻看的,他们在几日之前听到了白轻轻和那个神秘的鬼脸人的对话,鬼脸人说简怀箴会在今天死去,到时候他一定会来看,所以他们便故意在白轻轻面前做了这场戏。

简怀箴事先服下了一些药,又在面上抹了一些油彩,所以显得脸色十分难看。

两个人演起戏来十分逼真,白轻轻完全没有料到他们只是在做戏给自己看而已。

方才简怀箴听到白轻轻让江少衡喝那碗参茶,她料到参茶之中一定有古怪,见江少衡无以应对,便故意装作气色又好了些,让白轻轻也去取一碗参茶给自己喝。

简怀箴望着江少衡,眼中含着寥落的笑意说道:“没想到这一切果然是一个阴谋,江大哥你快把这碗参茶倒了。等一会儿,等白轻轻回来你就说你已经把它喝了。”

简怀箴边说着边把参茶取出过,凑到鼻翼边一闻,她便闻出参茶中被人下了迷药。

旋即她对江少衡说道:“等会儿你便假装中了迷药晕倒过去,我们才能揭穿这最后的主使人是谁。”

江少衡听简怀箴说得如此郑重,立刻应道:“怀箴妹子你放心吧,我一切都按照你说得来做。”

简怀箴苦笑道:“好。”

他们两个人说完话之后,简怀箴仍旧装病躺着,江少衡偷偷的把这参茶从窗子边倒了出去,倒到外面的花圃之中。

过了一会儿,白轻轻重新又端着一碗参茶走了进来,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这是你给怀箴姐姐要的参茶。”

江少衡却黯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你怀箴姐姐她已经去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凄凉之色,那种凄凉是那般的沁人骨髓,让人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虽然说江少衡同简怀箴是在演戏给白轻轻看,可是江少衡对简怀箴的情意一丝一毫都是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所以他的真情流露让白轻轻觉得不似作伪。

白轻轻便叹息着,她的叹息声遥远的似掠过耳边的一缕寒风。

她望着床榻之上的简怀箴,眼中有泪水簌簌而下,她哭道:“没有想到怀箴姐姐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江少衡恍若未闻,他伸出手来抚摸着简怀箴的秀发说道。

他的声音似乎是在轻叹,又似乎带着几缕凄凉的音调,他说道:“没有想到怀箴公主就这么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子一歪,整个人也伏到了简怀箴的身上。

白轻轻见状,立刻拭去眼上的泪水,她看了看桌上的参茶,发现这参茶果然被喝光了,便已经知道江少衡喝了自己端来的参茶。

那参茶之中是下了迷药的,所以江少衡被迷昏了。

她伸出手来,探了探简怀箴的鼻息,发现简怀箴果然声息全无,显然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觉得浑身冰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冷的便似要到人的骨子里一般,说道:“你不用看了,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白轻轻下意识的问。

“难道你以为她没有死吗?”接口的人口吻之中有不容置疑的冷意。

“她已经死了。”

白轻轻抬起头来,这才看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那鬼脸人。

她忙对鬼脸人行了一礼,道:“主人,你来了。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事情做好了。”

“好,你做得很好,不算我白白的养了你十九年,过来我有一样东西要嘉奖给你。”

白轻轻摇了摇头,面容惨淡说道:“不必了。主人虽然我为您办这件事,是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可是在这几个月以来,怀箴姐姐和江大哥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如今我害死怀箴姐姐,我真的是于心不忍。”

说完,她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鬼脸人仍旧对她招手,说道:“你过来,你过来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让你杀简怀箴。”

“为什么?”白轻轻扬起脸问他道。

鬼脸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因为简怀箴是你的杀父仇人,她杀了你的父亲。”

“她杀了我的父亲,这是真的?”

白轻轻脸上惊疑不定,望着鬼脸人,眼中有不可相信的神情。

“不错,的确是真的,是她杀了你的父亲。你过来,让我告诉你她到底是怎么杀你父亲的。”

白轻轻变得有些茫然,她走到鬼脸人身边跪下去,说道:“主人,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的父亲又是谁?简怀箴她为什么要杀掉我的父亲?”

“好,让我来告诉你。”

鬼脸说着,猛然伸出手,把掌心盖在白轻轻的头顶之上,使出全身的内力。

顿时他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在他的右手掌之上。

白轻轻正想询问到底她是谁,她的父亲又是谁,为什么简怀箴会杀她的父亲之时,只觉得一股浓重的内力从自己的头顶直压过来。

那股凌厉的内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睁开眼睛一看要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鬼脸人。

那鬼脸人紧紧的捏着白轻轻的天灵盖,狠狠的用力。

过了不消一会儿,白轻轻便惨叫一声,躺倒在地上。

她指着鬼脸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勉强的问道:“为什么师父?主人您为什么会杀我?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为什么,我为什么杀你,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如今你已经对简怀箴有了怜悯之心,以后你还能忠心耿耿的为我办事吗?我的身边绝对不容许有一个叛徒,我如果今日不杀你,他日你一定会来杀我的。”鬼脸人得意的说道。

“不,我不会杀你的。你养育了我十九年,我对你感激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对你不利,师父。”

她的声音十分凄惨,可是那声音却越发的微弱下去。

鬼脸人走到她的身边,踢了她一脚,说道:“好吧,现在就让我告诉你的身世是谁。其实我以前告诉你的都是真的,你本来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女儿,你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你的父亲是富家子弟,你的母亲是书香门第,你们家在当地也算是富户。有一天,我经过你的老家,当时天色已经黑了,我就去你家借宿,无意之中被我发现到了你。我发现你长得虽然年纪很小,可是样貌生的竟然跟白清清十分相似,我便想到也许有一天我能够用你帮忙。所以我就把你的家人全部杀光,把你带了回来。当时你已经有六岁了,我怕你记起我杀你全家的事情,就给你服下了忘情散。果然你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忠心耿耿的为我办事,以为我是你的主人。倘若有一天你知道我就是杀你父母和姐妹的仇人,难道你不会找我报仇吗?”

那鬼脸人越说越显得激动,他冷冷的指着白轻轻,显然声音之中一点怜悯的意思都没有。

白轻轻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留了下来,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原来是主人你杀了我的父母和姐妹,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那鬼脸人冷笑着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因为你长得跟白清清很像,我想到有一天可以利用你来对付简怀箴,所以我才收养你。”

“原来你处心积虑的对付简怀箴已经很久了。”

“不错,二三十年前我就已经想对付她了。可是,她身边帮她的人太多,我一直没有办法下手,到如今我才有了机会。我为她办了那么多事情,到如今让她还我一命也是值得。”

简怀箴和江少衡听到鬼脸人这么一说,越发肯定他是自己身边的人了。

他们很想立刻起来去揭开他的面具,看看他是谁。可是,他们又想看看鬼脸人继续想要做什么把戏,所以他们都没有起身。

而鬼脸人伤害白轻轻也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听说白轻轻身世如此可怜,都很为她感到哀伤。

那鬼脸人继续说道:“你说你不会背叛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难道你以后不会想着杀我吗?你说你不会背叛我,是因为我养了你十几年,难道人与人相处十几年就会有感情吗?我也曾经跟在简怀箴身边那么多年,可是我照样仇恨她。”

说完,鬼脸人便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主人”白轻轻伸出手来指着他,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似乎是在控诉,又似乎是愤怒。

她爱恨交织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把头一歪,从此香消玉殒,一缕芳魂用断绝。

就在那鬼脸人摘下面具的时候,江少衡和简怀箴都睁开眼睛看去。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庞,那鬼脸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南宫九重。

南宫九重本名叫做蓝烟,乃是简怀箴身边服侍的丫鬟。

许多年之前,简怀箴还是尚书府小姐的时候,蓝烟和阮欣儿一直服侍在她的身边,她们像是一对姐妹花一样扶持她、支持她、帮助她。

后来简怀箴在江湖之中建立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两大组织,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欣儿和蓝烟。

她便武功传授给欣儿和蓝烟这两个丫鬟,并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两个组织交给她二人打理。

在经过简怀箴传授武功之后,蓝烟和欣儿的武功都十分高强。

为了让她们摆脱丫鬟身份,简怀箴特意为她们每人取了一个名字,蓝烟的名字就叫南宫九重,阮欣儿的名字就叫上官鸣凤。

后来上官鸣凤见简怀箴从江南回到京城,怕她夺去自己在烛影摇红中的权势,便与石亨勾结,妄想治简怀箴于死地。

谁知道计谋败露之后,上官鸣凤自刎于简怀箴的面前。

一直以来,在简怀箴心中都觉得上官鸣凤是心思比较聪慧的人,而南宫九重给她的感觉一直比较忠厚、温和,对她一直都忠心耿耿。

她没有想到到头来,处心积虑算计她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南宫九重,这让她实在不能接受。

一百七十三,爱生怖

如果说上官鸣凤对她有了谋反之心,是因为她从江南回到京城,上官鸣凤害怕她把烛影摇红收回去,丢掉自己宫主的职位。

那么南宫九重想要对付她,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她竟然能在十五年前杀死白轻轻的父母,把白轻轻抢回来,栽培白轻轻长大,就是为了让她对付简怀箴。

可见她对简怀箴的有谋逆之心至少已经有十五年了。

简怀箴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底凉意层层。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的两个最忠心的丫鬟,被她视作亲生姐妹的丫鬟,后来都会背叛她呢。

上官鸣凤虽然在二三十年之前,同简怀箴经历了很多难忘的事情,可是她从江南回京后没有多久,上官鸣凤便已经暴露出虎狼之心,也很快伏法而死。

南宫九重对于她的感情就更加深厚,她从江南回到京城之后,南宫九重一直在她的身边帮助她,甚至她们一起到北方去攻打瓦剌的时候,南宫九重也带着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三万弟子帮助她,取得了红孟谷、天河谷等战役的大捷。

倘若在攻打瓦剌的战争中,没有南宫九重的相助,他们也许不能够取得成功。

就是这样一个对她看上去忠心耿耿的人,为什么竟然是处心积虑算计她的呢?

简怀箴实在想不明白。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要去多想,南宫九重的举动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南宫九重走到床榻边来,她抬起手来,简怀箴便把眼睛闭上了。

可是她的手并没有放到简怀箴的身上,而是放到了江少衡的发丝之上。

她轻轻的抚摸着江少衡的发丝,眼中满是爱抚的神情,她柔声说道:“江大哥,江大哥,为什么她可以叫你江大哥,而我不可以?为什么你的笑容永远只对着她绽放,而不对着我?难道我比她差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便在边上拿了一把凳子坐下来。

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她说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爱她?你可知道在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的心中就再也容纳不下别人了。可是几十年过去,你连正眼看我一眼都没有,难道仅仅因为她出身是小姐,后来成了公主,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是丫鬟的时候你不看我,后来我成了忏情门的门主,可是你仍旧不肯看我一眼,难道我真得那么差吗?你回答我。”

她边说着边去摇江少衡的身子,她以为江少衡中了迷药一点思想都没有,而简怀箴已经死去,她除去了心头的大患,却不知道两个人只是一个装死、一个装晕罢了。

她摇着江少衡的身子,摇了一会儿声音转而变得凄厉起来,她望了简怀箴一眼,恨恨的说道:“我并不想杀你,真的不想杀你。想起我们两个一起走过的日子,我也很感谢你,你教会了我很多。小姐,可是我一定要杀死你,倘若我不杀你,江少衡的心里就永远不会容纳下别人。只要你活着的一天,江大哥就永远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只有你死了,江大哥才会喜欢我,他的眼中才会有我。这份感情我在心中压抑了几十年,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小姐,你可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倘若这个世间没有你,也许江大哥喜欢的人就是我了。”

南宫九重的话音刚落,江少衡忽然站了起来,他神情寥落望着南宫九重,郑重的说道:“不会,便是怀箴妹子不在这世间,我也不会喜欢你。在我第一眼看到怀箴妹子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你不是中了迷药吗?为什么你会醒过来?”南宫九重不可思议的望着江少衡。

江少衡微微一笑,说道:“非但我没有中迷药,便是怀箴妹子她也没有中你的毒药,更没有死。我们只是演一场戏给你看罢了,我们只是想把这幕後的主使人找出来。”

南宫九重闻言神色大骇。

这时候,简怀箴已经坐了起来,她神色如常望着南宫九重,眼中有着一丝痛惜之色。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南宫九重为什么背叛自己了。

上官鸣凤当初背叛自己是因为权势,而南宫九重背叛自己则是因为感情。

在她的眼中南宫九重一直是十分敦厚、忠实、温和,却没有想到她的心底原来有如此浓烈的爱恨。

两个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还是江少衡先打破了僵局。

江少衡缓缓的说道:“九重,便是这世间没有怀箴妹子,我也不会喜欢你。我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出身是金枝玉叶、是大明公主,因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是。我喜欢她也并不是因为她生得貌美倾城,更不是因为她武功高强。我之所以喜欢她,完全是因为她就是她,她不是别人,她是简怀箴,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简怀箴。在我心中简怀箴就永远只有一个,你便是杀了她,她也是我心中永远不灭的传奇。”

“她是你心中不灭的传奇,为什么?难道我比她差吗?”南宫九重泪如雨下,望着江少衡质问道。

“也许你不比她差,可是在我的眼中她是唯一的。也许她不是最好的,可是对我而言,她是永远不可替代的。”

江少衡真情流露,把自己心中对简怀箴的感觉全都说了出来。

“不,我不信。”南宫九重边说着边举起袖子,把桌子上的杯具尽数扫落在地上。

“你为什么喜欢她?我不相信你说的,倘若这世间没有她,你一定会爱上别的女子。”

“我一定不会,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江少衡坚定的说道。

这一刻南宫九重的心中简直都要疯狂了,她从来没有这般绝望过。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间被燃烧成了死灰,那死灰又被人洒的漫天飞扬。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她本来以为只要杀了简怀箴,江少衡就会喜欢她,可是事实证明,江少衡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无论她杀简怀箴多少次,江少衡喜欢的也只有简怀箴一个人而已。

“我喜欢怀箴妹子是因为她的性情,是因为她是天底下最真诚的人,可是你呢?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便连白轻轻的父母也都杀了,还处心积虑的养了她十五年,无非就是让她达到你的目的而已。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女子,我怎么会喜欢你。怀箴妹子与你不同,她一心一意都是为别人着想,她想到的都是别人,而你心中只有自己,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不择手段的女子的。”江少衡慢慢的说道。

江少衡的话就像是无数的利刃刺向了南宫九重的心中,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疯狂了。

“不、不、不”她大声的喊着,咆哮着,怒吼着。

她指着简怀箴说道:“全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要遇到你江少衡?为什么你要喜欢上她,江少衡?简怀箴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江少衡,还要缠着他不放?”

南宫九重拔出了剑指着简怀箴,她的剑发出锃明的光芒,耀的人的眼睛生疼。

南宫九重撕心裂肺的喊道,她说:“简怀箴,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倘若我杀了你,那么江大哥就会失去他所爱的人,我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江大哥,你不是不爱我吗,那么我便连你心爱的女人一起杀了。”

江少衡冷冷的望着南宫九重,他静静的说道:“你如此的心狠手毒,天下怎么会有人喜欢你?”

他的话像重锤重重的捶击到了南宫九重的心口,她拔出前来指着简怀箴说道:“动手吧。”

简怀箴却笑着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有一丝轻蔑之色,她说道:“九重,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你自信你能够打得过吗?”

南宫九重听简怀箴这么一说,脸色顿时颓然起来。

她知道简怀箴说得不错,她的功夫都是简怀箴教的,她怎么可能是简怀箴的对手。

她心中仍旧存在着一丝一毫的侥幸,她说道:“不错,我的武功都是你教的,可是现在你中了毒,难道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简怀箴微微的笑了笑,她说道:“你以为我中了长恨粉的毒还能活到现在吗?你错了。”

南宫九重心下大骇,连声问道:“难道你没有中毒?”

简怀箴微微的皱了皱眉,说道:“不错,你的长恨粉的确是很厉害,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并没有中毒。你不知道我师父她从西湖来这江南小镇上看过我,你知道我师父乃是国医圣手,在她女医仙龙语萍的手下从来没有治不了的病人。”

简怀箴的话在南宫九重听来不低于是晴天霹雷,她没有想到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她这个计划处心积虑的计划了十五年,她觉得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可是到头来非但没有伤害到简怀箴,到头来伤害的只是自己而已。

“难道你早就怀疑白清清了吗?简怀箴你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重情重义的人,口口声声的说对白清清的死不能释怀,可是为什么见到这个与你的姐妹白清清如此相似的白轻轻你还是会怀疑她?可见你也是一个多疑的人,哈哈哈,你与我没有什么区别。”

南宫九重举着剑,仰天长笑说道。

“不,你说错了。怀箴妹子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派来的白轻轻,她对白轻轻很好,便是因为白轻轻太像她的妹子白清清了。可是南宫九重你做事真的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轻轻性命。难道你没有想到白轻轻已经在样貌上与死去的白清清如此的相似了,你还为她取个名字叫白轻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当我见到白轻轻第一眼,我就知道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是你,你为什么要维护她?为什么?”南宫九重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望着江少衡。

江少衡仍是平静如丝,他缓缓的说道:“我并不是护着她,我说的都是实话,处心积虑算计旁人的怎么可能会落得好下场?”

“难道我真的输了,我彻底输了。我策划得如此好,怎么会落得满盘皆输,为什么?你告诉我。”

南宫九重望着简怀箴,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

简怀箴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无力的,因为南宫九重已经不是几十年前她所认识的那个蓝烟了。

南宫九重的身子站得非常不稳,有些摇摇欲坠,她忽然把剑一抛,抱着头“呜呜”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听在简怀箴和江少衡心中都觉得十分凄凉。

南宫九重哭了半天,忽然又“嘻嘻”笑了起来,她笑着说道:“你知道吗?我喜欢的人是江少衡,江少衡江大哥他喜欢的人也是我,我们两个是两情相悦的。有一个坏人,坏人她的名字就叫简怀箴,她想拆散我们,可是她根本就拆散不了我们。”

南宫九重对简怀箴和江少衡说道,她的声音十分的郑重,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简怀箴和江少衡听的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南宫九重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就是那个简怀箴,简怀箴就是南宫九重。我本来是一个公主,我有一天在尚书府里见到了江大哥,江大哥那时候白衣飘然,我只见他一眼就喜欢上他了。江大哥看到我第一眼,也喜欢上我了,从此我们两情相悦,可是——”

她的声音忽而变得沉重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已。

“可是有一个坏人,她叫南宫九重,南宫九重就是简怀箴,是以前的那个简怀箴。是她,她想破坏我和江大哥,她使了好多阴谋诡计来破坏我。她先去杀了别人家的父母,抢了别人家的孩子,给那个孩子娶个名字叫白轻轻。那个白轻轻和我的姐妹白清清长得好像好像,简怀箴想用这个白轻轻来杀我,来破坏我跟江大哥的感情,她以为杀了我以后,江大哥就会喜欢上她了。哈、哈、哈,她做梦呀!”

南宫九重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声音十分凄厉,听在人的耳中便如夜枭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她继续说道:“江大哥聪明绝顶,怎么可能会上她的当呢,她非但没有杀死我,还被我们揭穿了阴谋,从此之后江大哥发誓只爱我一个人,再也不喜欢别人。我和江大哥就在很美的很美的山谷之中隐居了下来,我们过着美好的日子,而那个简怀箴她变成了一个疯子,她成了疯子……”

简怀箴和江少衡听到这里,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南宫九重由于受了重大的刺激,她此时此刻已经变得疯狂,她疯了。

她一直得不到江少衡的爱,在心中压抑了二三十年,她以为杀了简怀箴便能得到江少衡的心。可是事与愿违,非但没有杀掉简怀箴,没有得到江少衡的心。

江少衡的冷酷拒绝让她的所有梦幻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所以她疯了。

她以为自己是简怀箴,而简怀箴是她,她把自己做的一些坏事都想到那是简怀箴做的,而她自己是被爱的人,所以她疯了。

简怀箴心中一阵哽咽,望着她说道:“九重。”

南宫九重却“嘘”一声,小心翼翼的对简怀箴说道:“你不要叫我九重,我不是南宫九重,我是简怀箴,我是江少衡江大哥爱着的简怀箴,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要去我的江大哥了。”

说完,南宫九重便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

简怀箴和江少衡望着她远去的影子,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良久,江少衡才问简怀箴:“就这样放她走了吗?”

简怀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放她走又能如何?”

“你不觉得她是装疯吗?”江少衡问道。

“不,她绝对不是装疯。江大哥,你知道吗,如果喜欢一个人在她的心中压抑了这么多年,到如今却被拒绝掉,她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已经完全破灭了,她心灰意冷,所以她绝对不是装疯。”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觉得浑身有丝丝的冷意,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对,江大哥你明天便回京吧,明天我去送你。”

江少衡听简怀箴让自己走,不禁怔了一怔,他十分犹豫的问道:“怀箴妹子。”

简怀箴摇了摇头,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疲惫,说道:“江大哥,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事到如今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如何不知道。可是九重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而这个轻轻也死了,我不知道此后怎么面对你,我想我们两个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大家没有想到大BOSS事南宫九重吧。其实我也觉得她很可怜,本来不想把她设定成这么一个人物,可是...剧情需要。】

后记,容华梦

简怀箴的话在江少衡听来,让他觉得丝丝的凉意蔓延到心头,他只觉得自己掉到了万年的寒潭之中一般。

尽管如此,他仍旧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你想我走,那我明天就走。”

第二日,江少衡便辞别了简怀箴,离开了这令他刻骨铭心又令他伤心不已的江南小镇,回到了京城怀明苑之中。

简怀箴一个人呆在江南小镇上,觉得日子越发的难熬,她想起前尘往事,便觉得心如刀绞。

这一日,江南小镇上忽然来了一位贵客,那是一位公子哥。

那位公子哥只有二十多岁,看起来却饱经沧桑,他衣着华贵,打扮的与常人颇有些不同,他看起来一脸的贵气,似乎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那公子哥来到江南小镇上之后,哪里都没去,径自便到简怀箴所住的小院之中去找简怀箴。

他在外面呼唤着,他说:“皇姑奶奶。”

简怀箴听到他的声音,便从小院之中走了出来。

虽然只有几个月不见,可是简怀箴如今变得十分憔悴不堪。

那公子哥见到简怀箴,便上前去行了一礼,说道:“皇姑奶奶,我来请你回京了。”

简怀箴看到那公子哥,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公子哥不是别人,却正是皇上朱祁镇。

简怀箴只觉得心中十分难受,如哽如咽,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朱祁镇说道:“皇姑奶奶,我是真心的来江南请你回去的。江太傅回京之后,已经把江南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我。我知道您一个人在江南过得一定是孤独的苦日子,不如你就跟朕回宫吧,回宫之后朕一定好好的孝顺你,照顾你。”

朱祁镇的话听在简怀箴的耳中,她觉得十分的温暖,她的心从来没有这般温暖过,那种亲情是爱情都不能替代的。

她觉得她心中肆意的充满了融融暖意的鲜花,她望着朱祁镇,捧着朱祁镇的脸说道:“皇上,你这孩子怎么丢下国家大事亲自来了呢?”

朱祁镇望着简怀箴,郑重的说道:“皇姑奶奶,在我心中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没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国家大事也不例外。如果皇姑奶奶不跟我回去,孙儿也不回去做皇上了。”

简怀箴顿时泪如雨下,她牵着朱祁镇的手望了望天空,说道:“既然如此,皇上,本宫便跟你回去吧,这江南也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

朱祁镇闻言大喜,说道:“我已经备好车马,我们即日就启程吧。”

简怀箴点点头,便进房去收拾东西,她只带走了白清清的瑶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带走。

简怀箴跟随朱祁镇离开了江南一身的荣华过后,抚落了遍地的江南烟雨,这江南曾经留下了简怀箴美好的回忆,也曾经留下了简怀箴无边无际的恶梦。

可是到如今,她终于要走了。

曾经她希望自己可以过陌上花开、款款归的日子,可是她现在发现天地间根本就没有世外桃源,只有跟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那才是最美好的世外桃源。

一,惊生变

“启禀皇上,指挥使龙义南在殿外求见!”寝宫内,英宗朱祁镇高卧龙床之上,有大太监在外面禀告。

这是天顺六年的春天,皇帝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夜间做梦惊醒,常常梦到旧年被掳去瓦拉时发生的种种惨事,又时常见到景帝朱祁钰来向他索命。

还有于谦,当初他一怒之下,斩杀于谦,民心尽失,这也是很多年来,他心中一直解不开的结。

“不见。”朱祁镇摇摇手,说道:“叫他回去吧,朕谁也不见。”

大太监孙祥用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皇上,龙义南说在京城捉到于谦的儿子于冕。于冕意图勾结瓦剌,颠覆我大明王朝。事关紧急,才擅自入宫求见皇上。事关朝廷社稷命脉,臣不敢有所耽搁,才斗胆来禀告皇上。”

“什么?”朱祁镇手上青筋爆出,有些声嘶力竭道:“你说于谦的儿子于冕与瓦剌勾结颠覆大明?这件事皇姑奶奶可知道么?”

“奴才眼中只有皇上,得到消息,就即刻赶来禀告皇上。”孙祥用满脸恭谨之色,卑躬屈膝道。

“好。传龙义南去正殿等候。”朱祁镇道。

等到大太监走远了,他心中思潮起伏不已。误杀于谦一事,引起的波澜犹且历历在目,如今绝不能重蹈覆辙。可是,于谦死后,他的儿子于冕被发配到山海关多年,夫人和女儿于柔被发配到山西。于冕心中对朝廷有怨怼,也是在所难免。如果他果真勾结瓦剌,难道能轻易放过他?

不能!绝对不能!朱祁镇脊背发凉,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如果于冕胆敢勾结瓦剌造反,那么一定要将他秘密。处决!这么一来,非但皇姑奶奶不会非难自己,天下人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朱祁镇命令太监给自己着衣。一切就绪,在太监的搀扶下,朱祁镇来到正殿之中,端坐在龙椅之上。京城禁卫军指挥使龙义南,早已经在门外候着了。龙义南的父亲龙泽天,是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门生。性格与纪纲如出一辙,狠辣刚硬,他的儿子龙义南,也大有乃父之风。

“臣龙义南觐见,吾皇万岁万万岁!”龙义南倒头拜倒。

“罢了。“朱祁镇颇为有些疲乏,挥了挥手道:“于冕一事到底真相如何,你且快些说来,告知给朕知道。”

“是。”龙义南偷偷看了朱祁镇一眼,这才说道:“今天早上臣接到山海关急报,说于冕在两个江湖人的帮助下,已经从山海关逃脱。帮助于冕逃脱的那两个江湖人,被怀疑是瓦剌人。于冕一路南来,可能是想回京城。臣接到急报,不敢怠慢,当即派人把守京城中四大城门,果然在南门捉住企图入关的于冕,从于冕身上搜出了他勾结瓦剌的书信。”

“哦?”朱祁镇抬眼,似乎漫不经心看了龙义南一样,笑道:“龙爱卿当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的消息比朕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多。”

龙义南心中一凛,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深谙朱祁镇为人最为多疑猜忌,自己方才的一番话,恐怕已经引得他疑心自己有多事之嫌。而且京官私自与外官勾结,乃是大罪。

他不禁冷汗涔涔,辩解道:“皇上,臣有罪。因镇守山海关的把总龙易乾是臣表弟,而于冕逃走虽然属实,勾结瓦剌尚难定论。于冕系于谦之子,于谦与皇长公主素有交情。因为,表弟不想皇上为难,才把这件事告知臣下,希望臣可以彻查清楚后再向皇上回报。臣与表弟对皇上都是忠心一片,还请皇上恕罪。”说完,便长跪不起。

朱祁镇微微沉思,笑道:“罢了,罢了。你且起来,朕并没有说过你有罪,你又何必自责。你与你表弟懂的尽忠朕,是好事。只是有时候不要自作主张才好。朕并没有怪罪爱卿的意思,爱卿请起。”

龙义南磕头道:“是。”说完,站起身来,躬身站在一旁,等待朱祁镇问话。龙义南平日见皇上的机会并不多,也不曾真正与他独处过,他只是觉得最近几年,朱祁镇出事都在皇长公主简怀箴授意之下进行,总以为他是傀儡皇帝,却不曾想到,原来自己当真低估了他,这个皇帝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堪,而且很有手段。当即,心中也恭谨良多。

“龙爱卿,你说抓到了于冕,从他身上搜出了瓦剌书函。于冕现在何处?”朱祁镇微微有些气喘吁吁,只是身上仍旧有一种震慑力,让龙义南望而生畏。

“禀告皇上,臣的属下押着于冕在殿外候旨。”龙义南恭谨道。

“传——”朱祁镇不动神色道。

龙义南又偷偷看了朱祁镇两眼,看得出来,他的身子大为不好。虽然才三十五岁,看起来却像是已经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了。他的脸色阴暗发青,动不动就气喘吁吁,可见身患沉疴顽疾。只是这个九岁即位的皇帝,经历了二十余年大风大浪,两番更朝迭代,他的干练与精明,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所谓真龙天子,大抵如此。

龙义南沉思间,于冕已经被带了上来。于冕此时已经二十有八,身着青灰色的圆领大袖衫,头上戴着一块青色的书生方巾,脚上穿着一双鹿皮靴子,已经磨损的几乎破裂。山海关天冷,当地人大多穿鹿皮靴。于冕一流放之人,仍旧可以享受普通人待遇,可见山海关是千总对他不薄。

于冕的样貌,越来越像于谦年轻的时候。朱祁镇心中叹息:假如当初没有听信石亨与曹吉祥的谗言,处死于谦,说不定他也为自己的朝廷兢兢业业,出力良多。

“罪民于冕,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于冕见到英宗,面上倒也坦荡,跪下道。

朱祁镇盯着于冕,上下打量。面色虽从容不惊,心中已然千回百转,终于他开口道:“于冕,朕六年前将你发配到山海关,没有朕的圣旨不能回京,你如今擅自回京,该当何罪?”

“皇上,于冕擅自回京罪小,臣还从他身上搜到他与瓦剌勾结的信函。”说完,龙义南接过属下手中递过来的书信,送到大太监手中,大太监又放到英宗面前。

朱祁镇却并没有看书信一眼,面不改色,等待于冕回答。

于冕眼神坦荡磊落,道:“罪民擅自回京,原因有二。家父死去多年,罪民不曾丁忧守孝,亦不曾扫墓拜祭,自觉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家父。是以,想回京拜祭。其二,组民听从山西流放山海关的人说,罪民的母亲与妹妹身染瘟疫,母亲恐怕......恐怕命不久矣。是以,臣才偷偷逃出山海关,想先回京拜祭父亲,再去山西探望母亲。罪民并无不臣之心,还请皇上明察秋毫。”

“哦?”朱祁镇不置所以,又问道:“龙指挥使从你身上搜出的书函,是怎么一回事?”

于冕有些不解,道:“罪民并不知情。罪名从山海关逃出之时,曾经得到两个流放的犯人襄助。其中一人见我衣衫单薄,便送了这件圆领大袖衫给我。罪民感激他义气襄助的情意,便时时刻刻穿在身上。谁知,到了京城进城的时候,被指挥使大人搜身,从衣服的夹层中搜出了瓦剌的书信。罪民的父亲是中正之臣,罪民也自幼得到父亲熏陶。所谓社稷为重,君为重,己未轻。臣决然不会违背祖训,做出不忠不义的事情来。”

朱祁镇心中半信半疑,他也觉得于冕一进京,就被搜出有与瓦剌勾结的书函来,有些难以置信。可是,于谦的事情,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错杀于谦,于冕心中怀恨,那也是在所难免。

他指了指书信,对孙祥用道:“孙祥用,你给朕读读这书函上面写得都是什么。”孙祥用是侍奉朱祁镇的老太监。朱祁镇被瓦剌掳走之时,孙祥用也守在他身边,并且一直侍奉他八年之久。因此,朱祁镇对他颇为器重。

“是。这信函上说的是让于冕回到京城之后,要刺探清楚京城的兵力虚实,写信回去告诉瓦剌朝廷。“孙祥用迅速看完,面色肃然对朱祁镇说道:“那两个救于冕的人,原是瓦剌混入山海关流犯中的。他们和于冕进行的是一笔交易,书信中写着,他们给于冕活命之恩,于冕为他们做这一次事。”

朱祁镇的面色,如被秋霜,顿时冷冽起来,他冷冷望着于冕,心中沉思:于冕在山海关受苦六年,想要逃走,也是大有可能。瓦剌乘机和他做这一笔交易,原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看了一眼于谦的鹿皮靴子,心中有了计较,当即道龙义南道:“龙义南,朕且问你,你表弟龙易乾对于冕如何?”

义南略一犹豫,才慢吞吞回答道:“臣也不甚清楚。表弟素来爱憎分明,想来不至于和发配过去的犯人混同一起。”

朱祁镇冷笑,不语,龙义南心中一阵惊寒,只好照实回禀道:“据陈所知,表弟向来很佩服于谦于阁老的忠义爱国,想必对于冕不错。”

龙义南的话还没有说完,于冕当即否认道:“没有。龙易乾对罪民并不好。他对罪民——非打即骂。还派人把罪民看得牢牢的。若不是有两个沦为犯人的江湖朋友帮忙,罪民绝对逃不出来的。”

“臣也是这么想。”龙义南忙上前一步,道:“如果不是臣的表弟给臣急报,臣并不能捉拿到于冕。请皇上相信表弟是无辜的。”

“你的靴子,是怎么回事?”朱祁镇看了于冕一眼,语气颇为有些生冷道。

于冕微微一怔,当即说道:“罪民在山海关,平日里穿的都是粗布芒鞋。这双鹿皮鞋,却是......是流犯之中,有一个女子,倾慕臣是名臣之子,故而送鞋给罪民。”

朱祁镇信疑掺半,终于说道:“那也罢了。”他心中颇为犹豫不决,是否处置于冕。倘若信函是真,于冕当真因怨成恨,与瓦剌勾结,来京城之中刺探军情,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倘若事实并非如此,他进京当真如他所言,是为了祭奠亡父,探视亡母,又情有可原。朱祁镇一时颇为犹豫,决绝不下。

“皇上。”孙祥用在旁边,轻声说道:“放虎归山留后患。”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字字句句都说道了朱祁镇心里。朱祁镇是经历过土木堡之变的人,当初就是因为太过于信任王振,而导致被困瓦剌近十年。孙祥用跟他受过苦楚,自然明白个中滋味。他的话,也并不是没有一分道理。

当下,朱祁镇点点头,再也不犹豫,冷冷说道:“于冕,你勾结瓦剌,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明察秋毫,罪民当真不会勾结瓦剌。”于冕颇有些着急。他想了想道:“既然皇上认定罪民有谋反之心,皇上要处决罪民,罪民也无话可说。只是家母已然病入膏肓,臣想见家母最后一面。还请皇上允许罪民拜祭亡父后,去山西见过家母。要杀要刮,罪民绝无怨言。”

于冕的话,引得朱祁镇怒气冲天,他手臂微微抽搐,冷笑道:“于冕,你只是一介罪民而已,金銮殿上,岂容得你讨价还价?”

于冕噤声不言,所谓伴君如伴虎,原来此事果然不假。方才英宗还和颜悦色向于冕询问,这一会儿的功夫,却又变了脸色,犹如风雷震震不息。

朱祁镇沉吟片刻,对龙义南道:“龙卿家,于冕之事就交给你处理吧。他是于谦之子,若是有任何不虞之讯传出,只怕江湖中人会闻风而动。朕所言,你心中刻明白么?”他说话之时,微微有些喘息,却仍旧气定神闲,颇有帝王之风。

龙义南行礼道:“皇上请放心,臣明白。”朱祁镇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于谦当年死后,曾经引得江湖中人大肆追杀他,想为于谦报仇。如今君不仁,非但不能为于谦平凡,反而要杀死他唯一的儿子,要于家绝后,江湖中的忠义之士,自然不肯就此罢休。恐怕消息传了出去,又会引起江湖中人的连番弑君之举。

龙义南明白,朱祁镇无非是想让他暗地处死于谦,当即朗声道:“臣一定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今日在南门,只是抓到一个瓦剌反贼而已,并无任何背景。”

朱祁镇颔首道:“如此,就有劳爱卿。”他说话之间,却不由得打量着龙义南。心中道:龙义南此人,以前并不了解,此番见了才知道原来聪明如斯。这样的人,若是能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是朝廷的福气。可若是对朝廷有二心,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当试探出他的忠心,如不能忠贞不二,就该远远打发了才是。

朱祁镇挥挥手,颇为有些疲惫道:“朕也乏了,回宫吧。”孙祥用应了一声,就欲带人上前来搀扶,却听到有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

朱祁镇立刻变了脸色,问道:“什么事如此匆忙?可是皇长公主来了?”他平生最忌讳的人,就是这位皇长公主简怀箴。最尊敬的人,也是这位皇长公主简怀箴。对她的感情,可谓是又怕又惧,又愤又敬,一言难以说清楚。

简怀箴虽然姓简,实际上她应该叫做朱怀箴才是。只因幼年时候,母妃受冤,她被简世鸿简尚书收养宫外尚书府中。后来,还君明珠,恢复皇室公主身份后,她为感激简世鸿夫妇的养育之恩,便不曾改过姓氏。

简怀箴曾经辅佐朱祁镇的父皇朱瞻基,隐居江南二十多年复出后,又曾经帮助朱祁镇度过不少难关。若不是有简怀箴襄助,也许朱祁镇早在多年前就死了。可是,也正因为如此,简怀箴劳苦功高,德高望重,颇受朝臣和天下百姓的尊敬。他处理一些朝政之时,简怀箴难免会加以干涉,让他感觉掣肘。

他私自处死于谦的儿子于冕,简怀箴自然是不肯的。若是她来到,恐怕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是谁私自把这件事告诉了皇长公主?”朱祁镇雷霆震怒,问道。

小太监微微一愣,方才说道:“皇上,是太子在外求见。并不是皇长公主。”

朱祁镇闻言一愣,心口却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传太子。”

原来,太子朱见深知道父皇身体抱恙,就日日前来探视。谁知今日到了寝宫之中,却并不见到人。向宫中太监打听,才知道皇上来了正殿之中。他害怕他身体不消,便特意过来瞧瞧出了什么事。

朱祁镇对朱见深向来器重,见到儿子,转怒为喜,道:“深儿,你如何来了?”

朱见深向前几步,先向朱祁镇行礼,口称:“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这才缓缓说道:“我去寝宫探视,久不见父皇回宫,特意前来看看。”

二,少年秀

朱祁镇眼神之中,添了几分暖意,声音也柔和些许,道:“今日的事已经处理完毕。吾儿随朕回宫吧。”

朱见深此时才十七岁,生得玉树临风,俊美朗目,颇有宣德皇帝朱瞻基的遗风。他看到跪在地上,神情不惊的于冕,随口问道:“父皇,这是何人?出了什么大事,引得父皇亲自来处理?”

朱祁镇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一个逆臣贼子罢了。深儿,你随我回宫吧。”

于冕心知必死无疑,反而平静如水。只是听闻朱祁镇称他为“逆臣贼子”之时,颇为不满,道:“皇上说于冕有罪,于冕认罪便是。逆臣贼子的罪名,罪民承担不起。罪民之父于谦顶天立地,于冕不想连累了父亲的英名。”

朱见深这才知道,地下跪着的人,原来是名臣于谦的儿子于冕。于谦死时,朱见深不过十岁有余而已。于谦的事迹,他却听了不少,深知他是大明王朝的股肱之臣。他的死,实属冤狱。心中不禁颇为有些不忍,对朱祁镇道:“父皇,这于冕所犯何罪?惹得父皇亲自审理?”

朱祁镇本来不欲让朱见深插手此事,不过想到这万里江山早晚要交给儿子打理,因此便让孙祥用把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一遍。

朱见深听完,目光中带着不忍之色,对朱祁镇说道:“父皇,此事儿臣另有见解。于冕倘若当真进京是为了刺探军情,又岂会如此容易被人抓住?何况,瓦剌随意收买一个臣子侍卫,便可以打探到我军军情。为何偏偏选择于冕?于冕此番是从山海关逃狱而回,朝廷定然会加以追捕。”

朱祁镇与朱见深是至亲父子,旁人的话,朱祁镇未必能听得进去。朱见深的话,他却是一定肯听。朱见深所言,又句句都是道理。瓦剌若是派人刺探军情,随意买通一人便可,为何偏要选择被朝廷追捕的于冕?此事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于冕所言,一路之上发生的事情,又太过于离奇。而且问他山海关把总对他如何时,他的态度又颇为支吾。

朱见深见父皇未曾反驳,眼中反而多了疑虑之色。当即又慢慢劝说道:“父皇,请恕儿臣直言。以儿臣之见,恐怕是有人想借父皇之手,除去忠臣之子。到时候,天下百姓臣民若是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发生当年之事。这件事恐怕的确幕后有人操纵,他们要对付的人,并不是于谦,而是父皇您,是我们大明王朝的锦绣江山哪。”

朱见深的话,句句肺腑,字字情理。朱祁镇闻之,也不禁为之动容。

他恍然大悟,冷声道:“深儿,你所言甚为有理。原来,这一切是有人布局,想让朕再杀忠臣,好叫天下百姓起来反抗朕哪。”他的话中句句带着刀锋,说话间,眼睛已经看向龙义南。

龙义南脸色变作灰白,立刻跪下道:“皇上,臣冤枉哪。这件事,臣的确不知情,只是按章办事。臣一心只想效忠皇上,却不想到几乎做了坏事。幸亏太子明察秋毫,否则臣白死而未及。”

“哦?”朱祁镇漠然看了龙义南一眼,似乎是漫不经心道:“事情当真如此?”他说话之间,已然有疑他之意。

朱见深打量龙义南片刻,对朱祁镇说道:“父皇,儿臣见龙指挥使目光澄明,不像是有所隐瞒。这个消息是他的表弟传递给他。恐怕与他表弟龙易乾有关。”他边说着,边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龙义南。

龙义南的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终于说道:“皇上,臣的表弟龙易乾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苍天可证,日月可鉴,请皇上明察。”

他的话还未说完,于冕已然抢先说道:“龙指挥使说得对。龙把总不可能陷害我。方才,皇上问我龙把总对我如何。我说把总大人对我不好,那是因为不想连累把总大人。他在山海关,绝对是一位好官,他爱民如子,对每个百姓都很好。不仅如此,对每一位流放到山海关的犯人,也当成子民对待。龙把总对朝廷,更是忠心不二。有几次瓦剌夜半偷袭山海关,若不是龙把总冒死出战,恐怕山海关早已失陷、山海关的军民,提起龙把总,没有一人不赞不绝口。”

“哦?”朱见深明亮的眼睛,带着洞察一切的精明,他笑道:“既然如此,你逃狱回京,也是龙把总默许的么?”

于冕直了直身子,坦然道:“此事与龙把总无关。是我思念家母,几乎积郁成疾,龙把总敬佩我父是忠臣良将,才默许我回京祭奠亡父,去山西探视家母。至于龙把总会出一封急报给龙指挥使,也是我与把总大人商量好的。罪民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连累把总大人,皇上若是想惩处,罪民愿领死罪。”

朱祁镇还未说话,朱见深已然继续问道:“你说龙易乾默许你回京,又说有两个江湖人助你逃狱,还把有瓦拉书函的衣衫送于你,这本宫却又不太懂了。”

“禀告太子,龙大人是忠臣良将,又岂会知法犯法?他默许我回京,只是不干涉我罢了。至于怎么样逃出山海关,还是罪民一人的事。是以,罪民见到有两个江湖人说感念我父忠义,愿意助我逃狱,才会相信他们。这件事,与龙把总无关,罪民愿意领死。”说完,叩头。

朱祁镇颇为震怒,不过又有些许安慰,他身体抱恙,一直担心朱见深年幼,不能治理天下,如今见他聪明过人,而且体察入微,比起自己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几句话就逼得于冕说出真心话,又把事情的厉害干系洞察的清清楚楚,不禁很是赞叹。

朱见深笑道:“父皇,于冕此时说的,多半就是真话了。方才所言,也不是有意隐瞒。依照儿臣所见,他逃狱到京城,虽然是有罪,只是为了亡父亲母而已。所谓百善孝为先,他如此孝悌,也算是对得起于家忠烈。就如同父皇身子抱恙,儿臣盼望时刻能陪伴于身边一样,于冕的心情,儿臣甚为了解。”

所谓物伤其类,伤己及人,朱祁镇身在病中,自然很是了解病中人的感受和对亲生儿女的期盼,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三,心如噎

朱见深继续缓缓说道:“父皇,你也深知,太皇姑奶奶平生最赏识之人便是于谦。若是被她知道,于谦的儿子于冕遭遇什么三长两短,以她的脾气,定然不会同父皇干休。便是她老人家不追究,恐怕江湖中的那群莽汉,也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儿臣还请父皇听儿臣劝说,饶恕于冕私自回京之罪吧。”

朱见深为人甚是聪明机敏,他故意把龙义南安给于冕的那顶“通敌叛国”的帽子,说成是私自回京。两项罪过相差的惩处何止天上地下。如此一来,十恶不赦的重罪,从朱见深口中说出来,反倒显得只是私自逃狱的小罪了。

饶是这样,朱祁镇心中仍旧有自己的打算。所谓小惩大诫,若是不对于冕加以惩罚,他的脸面何存?威信何在?

是以,他瞥了跪在地上的于冕一眼,冷冷说道:“深儿所言固然有理,却也只是推论而已。于冕是否有私通瓦剌,尚且难以定论。毕竟龙指挥使在他身上搜出了瓦剌的书信。若是不对他加以惩处,皇家的威信会荡然无存。”

朱见深如何不知朱祁镇的心意,他沉思片刻,说道:“父皇做事,素来考虑周全。只是儿臣恳请父皇,三思而后行。太皇姑奶奶是什么样的性子?宫中的事,哪一件能瞒得过她老人家的眼睛?若是这件事传到她耳中,恐怕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当年父皇从南京回顺天府,幸而有太皇姑奶奶率领一干江湖人士保护。若是这次杀了于冕,再引起江湖人的暴乱。而太皇姑奶奶又袖手旁观的话,恐怕那些江湖人当真会杀入到皇宫中来。”

朱见深的一番话说得极其诚恳,又放低了声音,唯恐传到别人耳中,会抹杀朱祁镇的脸面。他又低声劝说道:“虽然,宫中高手如云,原是不怕那些人的。怕就怕那些人诡计多端,不知道会使出什么计策,来暗算父皇与儿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于冕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凭他一个人能做出什么事来呢?父皇放了他,甚至厚待他,还会赢得天下人的赞赏,赢得民心,说父皇宅心仁厚,是个好皇帝。”

朱见深一番话,虽然一半是为了救于冕,另一半也的确是为了朱祁镇打算,听在朱祁镇耳中,觉得十分耐听。

朱祁镇这才缓缓点头,说道:“深儿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于冕的父亲虽然是堂堂的于谦,于冕却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朕倒也不怕他一介书生能做出什么大事来。既然如此,就照你所言,朕不追究者于冕就是。”

朱见深拱手行礼道:“父皇英明。”

朱祁镇对着龙义南看过去,沉声道:“龙卿家,今天于冕这件事,朕决定不予追究,一切就到此为止吧。至于于冕回京一事,你不要大肆宣扬才是。”

“父皇!”朱见深深深看了朱祁镇一眼,朗声道:“于冕回京一事当然要宣扬。不但要宣扬,还要大肆宣扬!儿臣恳请父皇,授予于冕从五品副千户的官衔,允许于冕在京城居住,允许他去山西探望母亲与妹妹。父皇善待忠臣之后,天下百姓一定会感激父皇的恩德。”

朱祁镇竟也没有再加以坚持,和颜悦色对朱见深道:“既然深儿这么说,一切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这天下早晚都要交给你,你要用心打理才是。朕也乏了,你陪同朕回宫去休息吧。”

“是。”朱见深应道:“儿臣这就陪同父皇回宫。”他边说话,边给于冕使了一个眼色。

于冕高声道:“臣于冕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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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冕回京的消息,果然传得极快。简怀箴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在于冕从正殿中走出时,被一个宫女拦截住了。

那个小宫女十八九岁,身着草绿色的如意纹滚边翻领连身长裙,头上挽着丫髻,戴着碧玉梅花傲雪簪子,眉眼甚为清雅秀丽。她娉婷走上前来,轻轻施礼道:“请问阁下可是于谦于阁老的公子?”

于冕想来想去,始终想不起女子是什么人,只得干巴巴应了一声,道:“小子于冕。不知姑娘是哪位?有何见教?”

宫女扬眉一笑,嘴角泛着两个深深的酒窝,道:“我叫若嫣,是皇长公主身边服侍的宫女。长公主听闻公子从山海关回京,很是关心。特意派奴婢来正殿刺探情况。长公主特意嘱咐奴婢,等皇上离开后,请公子道万安宫一坐。”

于冕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相请之人不是别个,是与父亲交好的皇长公主简怀箴。当下道:“劳烦姑娘带路。”

于是,若嫣在前头带路,于冕紧紧跟随在后头,两个人向万安宫走去。

万安宫原本是简怀箴的生母皇贵妃练思遥的居所。昔年在南京城,练思遥死后,万安宫一直空置。后来,永乐皇帝迁都北京,特意命令六部督造了万安宫,并且在万安宫中建造了光彩璀璨的琉璃园,以祭奠练思遥。只可惜后来一场大火,烧光了瑰丽辉煌的琉璃园。万安宫就变得越发萧条起来。

简怀箴从江南回来后,重新回到宫中。朱祁镇随她挑选一处宫殿,作为自己的寝宫。简怀箴思念亡母,就特意挑选了万安宫。可惜万安宫当时已经荒废,朱祁镇就请简怀箴暂时居住在昔日王贵妃住的长春*宫中,命工匠重新修葺万安宫。后来,万安宫修好后,简怀箴才从长春*宫挪了过来。

于冕自然不知这些前尘旧事。一路走来,他只是觉得万安宫的陈设与别处颇为不同。万安宫中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草,却皆是寻常见的,并没有奇花异卉。而宫中的建筑,也都是用寻常的青砖红瓦建成,与旁处的雕栏玉砌、雕梁画栋很是不同。

走到万安宫正殿门前,若嫣笑靥如花,道:“公子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是回报皇长公主。”

“多谢姑娘。”于冕深深一礼。

若嫣敛襟走入殿中,不消片刻,已然从新走了出来,对于冕笑道:“皇长公主有请,公子请进。”于冕跟着若嫣走入宫中。

简怀箴坐在黄花梨雕花藤椅之上,静等于冕到来。她身着素色暗藤蔓纹绉纱长衣,头上挽着高高的望仙髻,眉目之间显出优雅与娴静。她也是有些年岁的人了,看上去却并不显出半分老态。岁月匆匆流走,并没有从她身上带走什么。

“臣于冕叩见皇长公主。”在于谦死时,于冕曾经见过简怀箴一面,他还清楚地记得她的样貌。

简怀箴微微笑道:“快些起来。不必多礼。若嫣,你取张椅子来,教于冕坐下。”若嫣遵命而去,不消片刻便取了一张椅子过来。

简怀箴眉目沉静,眼神之中透露着些许沧桑,她柔声问道:“于冕,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山海关,过得还好么?”

于冕被她这么一问,心中百感交集,强声道:“多谢公主关心。还好......”说话之间,心中已然是有些哽咽。他在这世上,只有母亲河妹妹两个亲人,但是他们远在山西。如今见到简怀箴,被她柔声一问,于冕竟然觉得像是见到亲人一般,心中很是感慨。

简怀箴的神色,颇为有些落寞,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和于冕说话,道:“到底是我们朱家对不起你。当年于谦于阁老衷心大明,皇上听信谗言,误将他处死。本宫的好姐妹白清清,也随你父亲而去。本宫每每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心如刀绞。”

冕一时也有些感慨,道:“小子此次偷偷回宫,也是因多年不曾拜祭亡父之故。这六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父母和妹妹。六年没有回京,也不知道我父亲的坟头荒芜成什么样子。”

简怀箴身边站着的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宫人,劝说道:“公主,太医不是嘱咐过么?你的眼睛不好,不能流眼泪。小公子,你也不要招公主伤心。不如说些有趣儿的事儿来听听吧。”这个宫人名叫零落,是简怀箴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她对简怀箴忠心耿耿。

简怀箴摆摆手,道:“那也罢了。于冕,我听说皇上方才已经封你做了从五品的副千户,可有此事?”

于冕不曾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简怀箴却是立刻就知道了。如此看来,即使方才皇上如果蓄意要处死自己,她恐怕也是立刻就能知道的。人人都说这个皇长公主厉害,果然是不错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恭谨和敬畏,恭恭敬敬道:“是有这么回事。于冕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简怀箴颇为赞赏,徐徐说道:“你能这么想,是个好孩子。我平生佩服的人不多,你父亲于谦便是一个。昔日他为国家兢兢业业,为朝廷鞠躬尽瘁,是个难得的忠臣良将。如今,你能为朝廷效力,本宫觉得甚为安慰。”,一定会做一个像我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人。”他说话间豪气横生,铿锵有力。

四,少还朝

简怀箴颇为赞赏,徐徐说道:“你能这么想,是个好孩子。我平生佩服的人不多,你父亲于谦便是一个。昔日他为国家兢兢业业,为朝廷鞠躬尽瘁,是个难得的忠臣良将。如今,你能为朝廷效力,本宫觉得甚为安慰。”

“谨遵长公主教诲。小子不会忘记父亲昔日对我的训诫。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于冕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好!”简怀箴的眸中,闪着莹然泪光,她缓缓重复着于冕的话:“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你父亲早年写下这首《石灰吟》,当初我也曾细细品味,与你父亲探讨为‘臣之大,为国民’的精神。到如今,你依然可以理解你父亲的一番苦心,总算是难得。”

于冕想起当年父亲为国为民为社稷的事迹,一时也颇为心驰神往,半晌,才徐徐答道:“是。”

简怀箴站起身来,走到于冕面前,声音中满是慈爱与关怀,道:“冕儿,你在山海关受了六年的苦。你母亲与妹妹在山西,日子也不好过。如今,既然你已经回到京城,就好生安顿下来吧。至于你的母亲与妹妹,本宫会派人去山西接她们回来,让你们一家人团聚。你所受的苦,朱家欠着你的,都会补偿回来的。”简怀箴说到后来,声音越发斩钉截铁起来,隐约有当年叱咤风云的风范。

于冕大为感动,问道:“长公主,我母亲和妹妹,当真可以从山西回来与我团聚?”

零落上前来,扶着简怀箴重新坐下,笑道:“你这孩子。公主既然这么说,便是一定可以办到。你还不赶快谢过公主。”

“是。”于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跪下给简怀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简怀箴扶他起来,颇为有些怜悯道:“你父于谦昔日与我交好,还有......”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犹豫,当即又说道:“还有白清清。她是你父亲心尖上的人。她是我的妹妹。当年殉葬你父而死。我与你于家,可谓是甚有渊源。以后你当着人称呼我为公主,私下唤我姑姑便是。”

每一回提到白清清,简怀箴心中便是柔肠百结。当初,明明可以救出于谦,当初,清清原本不必死。只是,造物弄人,她的好姐妹就这么随着于谦去了。

于冕也听他发母亲张夫人提过于谦与白清清的事。张夫人贤良淑德,并不嫉恨白清清。她深知于谦对白清清的情意,也知道白清清的出走,成全了她与于谦。是以,对于白清清,她一直心存感激。对儿女们,她也隐约提过白清清与于谦年轻时候的事迹。

简怀箴与于冕闲话家常一番,便遣零落送他出宫。简怀箴早已经遣人去求了圣旨,把于府的封条除去,又命人把于谦昔日的府第洒扫一番,送了好些生活用品,派了几个婢仆小厮前去候着。于冕出宫,便可以回府居住。

一路之上,零落把简怀箴的安排向于冕说出,他不禁深深感到简怀箴安排之妥当。两人前行不久,却见到前面有一个身材挺拔、头戴峨冠的人走了过来。他身着黑缎蟠龙团绣褶子,腰上束着白蟒玉带,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却不是太子朱见深是谁?

于冕心中感激朱见深的救命之恩,当即拉着零落向他见礼,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朱见深倒也洒脱,扶起于冕,爽朗道:“并不是我要救你。而是我知道,你并没有勾结瓦剌。你是于阁老的儿子,怎么会做出勾结异族的事情来?我明知你是无辜的,又怎么能冤枉好人?”他言之凿凿道。

于冕倒是有些好奇,诚惶诚恐道:“我与太子并不熟稔。太子如何知道臣无辜?难道仅仅因为我父英名么?”

朱见深嘴角微微上翘,笑道:“说不好。孤看人,向来不会看错。平日里我去瞧太皇姑奶奶,她总会说些你父亲的英雄事迹给我听。耳濡目染久了,自然明白于阁老是怎样的英雄。你是他的儿子,磊落坦荡,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皇太子信任。”于冕回京之后,遭遇一波三折,几乎死在宫中,又见到简怀箴这位姑姑,如今难得太子年纪轻轻,却能明辨黑白,对他信任有加,不禁甚为感动。

朱见深摇摇头,朗然道:“父皇曾经答应太皇姑奶奶,有生之年一定会为于阁老平反,你自可以放心便是。假如父皇不能为阁老平反,我答应你,将来我朱见深也一定会帮于阁老平反,还他忠臣之名,开庙祭祀,让他享受香火供奉。”

于冕见朱见深说话掷地有声,忙连声道谢。朱见深不以为意,向他追问山海关的风土人情。于冕便把这几年中在山海关见到的一切向朱见深缓缓道来。不知不觉,两个人站着说了大半个时辰。于冕说得绘声绘色,朱见深听得津津有味。零落见两人说得甚为投契,也不做打扰,趁着两人不注意,悄悄回万安宫禀告去了。

等到于冕把所见所谓大略说完,已然过去两个多时辰。朱见深却仍旧不曾听够,要于冕再多想些出来。于冕深深作揖,道:“臣与太子一见如故,难得太子对臣所讲有兴致,。臣本应该向太子细细道来。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改日再跟太子细说,如何?”

朱见深这才觉得腿脚有些麻木,当即回道:“如此,甚好。”两人大有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之感。

朱见深特意派人送于冕出宫。出了皇宫后,于冕回到府第,旧日情形历历在目,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心中百转千回,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简怀箴果然早已经派人把府邸打扫收拾妥当,共有三个丫鬟、三个小厮、两个厨子在府中服侍。于冕不禁对简怀箴心生感谢。他想到不日之后,母亲张夫人与妹妹于柔就会从山西回京,心中颇为欣喜。

第二日,于冕便去官衙报到,走马上任,做了从五品的副千户。他为人极为忠厚,处理事情十分妥当,深得衙门上下的爱戴。

这日,天色有些晚了。天边归雁披彩霞,残阳如血,照得顺天府的建筑隐约泛着橘黄的颜色。于冕从官衙中回家,途中路过最繁华的金鼎大街。大街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于冕大踏步走在人群之中,心神驰骋,颇为感叹。昔日被发配到山海关,雄关漫道真如铁,站在城墙之上往外望去,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与京城中的繁华喧嚣大为不同。京城中鼎沸的人声,让他重新寻找到一份安定,一份温暖,一份融融的人气。

于冕正在感慨,忽然有人从他身后重重拍打了他的肩头一下。他一惊,几乎跳将起来。转头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他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是前些日子才在宫中见过、为他说过情的皇太子朱见深。

朱见深打扮成寻常公子哥的摸样,身着绣云纹圆领锦绣大袖衫,头戴方云巾,足蹬鹿皮靴,手上持着一把金骨质的扇子,扇坠上一颗猫眼大的明珠熠熠生辉。这一身打扮,越发显得朱见深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那人看不出实际年龄,身量十分瘦弱,看上去比朱见深还要年轻一些似的。他面白无须,嘴唇微微有些泛着胭脂红,抬手间便成兰花指的手势,说话更是细声细气,慢言慢语。于冕饶是才回京城没几天,也一眼看出随从的人是个小太监。

“太子,你们为何会在这里出现?现在你们不是该在宫中么?”于冕睁大眼睛,有些诧异地问道。

朱见深做了个手势,轻声说道:“嘘—你要装成不认识孤的样子,或者当孤王是寻常百姓。万万不可当众叫我太子。”

于冕似懂非懂,迟疑道:“太子,你们出宫可得到了皇上的允许么?你们出宫有何事要做?外头比不得宫中太平,你们切要当心才是。”

朱见深点点头,小声说道:“放心,放心。孤王出宫是为了体察民情,父皇自然不会阻拦。”说完,带着小太监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于冕见状,心中难免添了几分好奇和狐疑。朱见深那日在殿堂之上,为他说情,字字恳切,句句有理。他又生得十分高大魁梧,看起来似乎有二十来岁,实际上,他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已。为人处事,难免会带几分任性妄为。

心念至此,于冕便默不作声,悄悄跟着朱见深。果然,他见到朱见深和小太监转过两个弯后,来到一座装饰的富丽堂皇的阁楼之前。那阁楼高三层,张灯结彩,挂了红红绿绿的丝绸灯笼,以及各色挂饰。每层楼上都有玉砌雕阑,栏杆后面,站着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女子。抬头一看,满眼红袖招。

于冕再抬头去看挂在阁楼之上的金漆招牌,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千红院。原来,这是京城中最大的秦楼楚馆。

于冕心中暗暗惊讷:没想到朱见深随侍的小太监如此大胆,居然敢趁着皇帝病重,带他出来寻常妓院寻花问柳。而朱见深也实在荒唐,父亲病重,居然还有心情出来这种地方。这种地方的女子,多半都是污秽不堪,若是朱见深因此沾染上什么病症......于冕越想越着急,越想越紧张,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思索半日,觉得便是此时进去,恐怕朱见深也不肯听自己的意见。两人若是纠缠起来,惊动了千红院中的人,暴露了朱见深的身份,会让他陷于危险之中。与其如此,倒不如等明日去求见皇长公主简怀箴,对太子进行规劝。

想到这里,他便决定离去。就在他转身那一刻,眼睛似乎被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刺了一下。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几个黑衣短扎的提刀大汉,走入千红院中。而那明晃晃的光亮,便是从他们的刀锋之上闪出。那几个人看上去,虽然是中原人士打扮。于冕却一眼就认出,他们绝非中土人士。

于冕被发配山海关六年,曾经见到不少异族人士。他们与中原人在很多习性方面迥异。纵然是穿了中原人的服饰,还是不能掩饰到他们的身份。譬如说中原人讲究含蓄,提着刀剑上街,绝对会还刀入鞘,甚至还会把刀剑放在包裹之中。绝不会任由刀身裸着,拎入青楼之中。

于冕心中暗想:太子前脚才进了千红院,后面便有几个异族刀客进入。恐怕他们到来,与太子不无关系。想到这里,他决定赶紧进去通知皇太子离开。

于冕急匆匆走到千红院门前,还未进去,已然有三个姑娘围了上来。她们见于冕打扮光鲜,一表人才,均觉是斯文豪客,便上前抢人。其中一个对另外两个横眉怒目道:“这位相公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你们都不兴和姑奶奶抢!”言辞间,泼辣十足,却转而对着于冕做出温柔笑容:“相公,让我们进去吧。”

于冕还未来得及答话,另外一个女人叉着腰,横刀面前,冷笑道:“封十六娘,你也不去找个镜子照照,你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好意思抢我们这些后辈的生意?何况,这位公子如此年轻,怎么会把你看在眼里?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说话间,她还不忘扭了一把身边的女子,道:“贞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被他唤作“贞娘”的女子,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眉目姣好,尤其是一对柳叶眉,如烟如雾,如翠峰逶迤,似春山初绽。于冕不禁暗暗称奇,天下美貌的女子,他也见了不少。眉目之间含情带嗔,让人打从心底里产生怜惜之意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居然还是在京城第一大青楼见到。

被称作“贞娘”的女子,眉目之间又添了几分娇怯之色,言语轻柔,眼中含着几分俱意,把握着于冕衣服的纤纤玉手松了开来,口中说道:“贞娘不是有心要和两位妹妹争抢凤凰姐说我今日若是再拉不到客人,就把我卖到低贱的三筒子胭脂楼去。”

三筒子胭脂楼?于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恍然大悟。三筒子是贫民和赌鬼、酒鬼聚集的地方,三筒子胭脂楼恐怕就是那里低贱的妓院。若是进到那里,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没有性命了。

他有急事在身,恨不能立刻脱身去找太子。见贞娘如此说,心中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拖了贞娘的手,道:“本公子今天来找的人,就是贞娘。”说完,用力挣脱了那两个女人的手,拖着贞娘往里走。贞娘不禁感激的看了于冕一眼。

走入楼中,老。鸨顾凤凰立刻迎了上来。她见于冕相貌堂堂,官家打扮,自然不敢怠慢。于冕顾不得其他,松了贞娘的手,问道:“你可是千红院的妈妈?我且问你,你可看到一个不到二十岁、衣饰十分华丽的少年带着一个很瘦弱的仆人来到过?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凤凰当即变了脸色,冷冷道:“原来公子爷来我这千红院,不是为了光顾老娘,是为了消遣?”

于冕愕然。贞娘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于冕腰间的荷包一眼。于冕恍然大悟,顾不得多想,取出一定二十余两的银子,塞到凤凰手中,道:“只要你和我说出那位公子现在在哪里,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凤凰见到银两,果然立刻换了脸色,陪笑道:“公子原来是来找人的,早说不就得了。你找的那位公子,在三楼的雅间。公子既要寻人,我让贞娘带你去就是。”说完,斜了贞娘一眼道:“贞娘,你立刻带这位公子上去找人。”说完,她又狠狠说了句:“你今天又是一个客人也没拉到,等回头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贞娘下意识得缩了缩身子,眼中显出害怕的神情来。于冕颇为不忍,又取出五十两银子,送到凤凰手中,道:“这五十两银子是贞娘姑娘为你赚的。你一个月之内不准为难她。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还会来找她。”

于冕此举,纵然是十分怜悯贞娘,更是见义勇为之举。而凤凰略一沉思,以贞娘的年纪,一个月内能赚到五十两银子,也算不错。因此,她忙堆笑道:“既如此,就多谢公子了。贞娘,还不谢过公子。”

贞娘忙向于冕道谢。于冕还不及回话,顾凤凰自言自语道:“那位衣饰华丽的公子哥儿到底是什么人?他来了我这千红院三次,每次出手动辄就是一百两银子。连他的几位朋友,也如此豪爽过人。”

“几位朋友?”于冕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看着顾凤凰。

凤凰点头应道:“可不是么?方才有几个打扮的怪里怪气的带刀客,也自称是那少年的朋友。他们向我询问少年的所在,也是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

于冕闻言,脸色大变,心知不妙。再也不耽搁,让贞娘带着他向楼上走去。

三楼之上,十分安静,除了奉茶端水的小厮偶尔走过,再也没有旁人。贞娘在旁边解释道:“三楼是留个有钱的阔绰客人和头牌姑娘们用的。平日里没有凤凰姐的允许,谁也不许上来。你说得那位公子,就在这间雅间之中。”说完,她指着最边上的一间雅间。

五,行路难

于冕上前几步,轻轻拍打房门,口中唤道:“朱公子,朱公子......”如是,唤了十来声,都没有人答应。于冕心中惶恐不已,再也不敢迟疑,推门走了进去。贞娘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看到房中的情形,于冕不禁后退几步没,贞娘更是惊慌地呼喊出声。原来,雅间之中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染了大片血迹。于冕见罗帐低垂,心中一动,走上前去,用手轻轻一掀,发现床榻之上,躺着一个风情冶艳的女子。那女子浑身是血,已然气绝。想必,朱见深出宫来见的,就是这个女子。

如见,她遭逢不测,那么朱见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于冕心头一阵混乱,不敢多想下去。朱见深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是大明王朝的继承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到时候一定会天下大乱。

贞娘极为害怕,小声惊叫一声,忍不住抓住于冕的双手,脸色发白惊慌不已道:“公子是怎么回事?”

于冕心中微微一热,忙半抱半扶着贞娘走了出来。他脸色阴沉,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这就去报官。”

贞娘似乎对他颇为情意,很有几分不舍道:“公子.....你以后还会再来么?”她原本受了惊吓,如今见于冕要离开,却又十分舍不得,因为问得很是迟疑和犹豫。

于冕的神情微微一滞,却仍旧点头说道:“等处理完朱公子这件事,我会来看你的。我叫于冕,你叫做贞娘,对么?”

贞娘的脸色有些绯红,轻烟似的眉毛似乎笼着层层愁情,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奴家本名贞儿,万贞儿。原籍青州诸城。我的父亲讳贵,因亲属犯罪而被谪居霸州。后来父亲死去。我一个人无依无靠,起先在一家大户人家帮他们看护小少爷,一看就是十六年。后来,主母怀疑我与小少爷......怀疑我与小少爷有染,把我赶出家门。我被凤凰姐手下的人骗入京城,卖身到这千红院中。起先我只是做些洒扫的活计,最近凤凰姐逼迫我卖身。今个儿是我第三天出来接客,公子是我的第一位客人......”贞娘说到此处,眼圈红了起来。

于冕久居关外,很少遇到风情万种的中原女子。如今见到万贞儿,眉目如画,温柔和顺,心中很是怜悯喜欢。听她诉说身世,愈加矜悯。只是如今太子朱见深生死未明,他不能在这千红院中耽搁太久。因此,他对万贞儿说道:“贞娘,你且在千红院中耐心等待,一月之内,我一定来接你。”说完,转身大踏步而去。

万贞儿望着他的身影,一时之间几乎哽咽出声。自从流落霸州以后,没有人对她像于冕对她这么好。而且,于冕是青年才俊,年少有为,一眼望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仍旧对她怜悯如斯,让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

顾凤凰来到她的身边,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贞娘,那位公子已然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万贞儿这才想起房中伏尸之事,一股恐惧的感觉重新涌入心田,她指着那间雅座,有些不成腔调道:“凤凰姐,那房中.....房中巧月被人杀死了。朱公子下落不明......房中有一地的鲜血......”

“什么?”顾凤凰睁大了眼睛,径自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雅间中的场景,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呼叫起来。顿时,整个千红院乱作一团......

于冕心绪紊乱,冲出千红院。他茫然站在金鼎大街上,站了半日,方才醒悟过来。事到如今,要去官府报案,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失踪的是堂堂太子。要是直接去见皇帝,皇帝疑心他勾结瓦剌掳走太子是一。纵然皇帝不这么想,他如今病体难支,恐怕也未必能受得了这般打击。如今可以依靠和信任的,唯有简怀箴。

于冕要想进入后宫,颇为不易。因此,思索再三,他决定去怀明苑找江少衡。天下人都知道,永乐年间的太孙少傅、宣德年间的太傅江少衡,对大明皇长公主情深一往。两人虽然未曾结为夫妻,却一向同气连枝,死生与共。

打定主意后,于冕便沿着金鼎大街往城门外走去。怀明苑位于京城近郊,于冕一路奔走,十分惶急。原本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他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

怀明苑用竹子搭建而成,位于一片松涛竹海之中,周围植满各色花卉,园子后面更种植几畦菜蔬,再往远处一些还有一片果树。不经意走过,宛若雅致的农舍一般。

于冕却来不及欣赏,他走到大门前,扣了扣竹门。早有两个护院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见到于冕气喘吁吁,问道:“不知公子是哪位?因何来到这怀明苑中?”

于冕不及客气,直道:“烦请这位大叔帮我通报,我是来求见江太傅的。”

与于冕一般年纪的年轻护院嗤笑道:“原来你是来求见江太傅的。你还是请回去吧。江太傅不见客。”

“我找江太傅有急事,烦请通传一声吧。”于冕心中焦急,恳求道。

年轻护院摆摆手道:“你还是回去吧。你想拜见江太傅,原本没有什么。只是每年想来怀明苑拜见江太傅的人,如过江之鲫。若每个人都允许他进来,江太傅一年岂不是忙死啦?看你年纪轻轻像个书生,也不是不晓事的。你还是回去吧。”

“我是当真有急事求见江太傅。麻烦你帮忙通传一声,就说于谦于阁老的儿子于冕有急事求见江太傅,事关江山社稷,太子安危。多谢两位。”于冕作揖道。

两个护院对看一眼,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来求见江少衡的无聊人,而是大明第一忠臣于谦的儿子。他来求见江少衡,更说是事关社稷江山,恐怕不是儿戏。只是

年纪长些的护院还礼道:“原来阁下是于阁老的儿子于冕于公子。我二人信得过于公子的为人,只是我家太傅并不在苑中。”

于冕大惊失色,急忙问道:“江太傅去了何处?何时归来?”

年长护院缓缓道:“过些日子,是长公主怀箴公主生母练皇贵妃的死祭。长公主与我家太傅素来交好,便邀请他扮作平民,同去南京祭祀。此去南京,主子们半为祭祀,半为游历散心。恰好方寥方大侠近日也在怀明苑中居住,便也跟着两位主子去了南京。主子们走了三四天,如今恐怕已经在南京城中了。于公子有什么急事,主子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于冕暗暗叹口气,心道:“怎么在这时候,偏生找不到人?他想来想去,事到如今,除了进宫求见皇上,把所见所闻道出,请皇上速派人去救太子外,没有别的法子。是以,他辞别两名护院,重新又匆匆往京城方向赶来。

于冕来的时候,走得十分惶急。回去的时候,便觉得没有来时的力气,脚程不由自主便慢了一些。他心中忧虑,不知道此时此刻京城中闹成什么样子。细思之下,才想到原来除了他之外,旁人并不知道那朱公子原来就是当朝太子朱见深,便是去官府报案,恐怕也会当成一般的劫杀案处理,才稍微放心一些。

等他走到城门外时,天色已然有些晚了。夕阳西下,天地间披上了一层沉沉暮色,让人觉得十分压抑。城门外的大树上,偶尔有寒鸦扑打着翅膀飞过,发出喑哑的叫声,听得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于冕跟在进城的人群中,一起往城中走。却见到城门口无端多了很多侍卫。那些侍卫手中拿着一幅画像,似乎在比对什么。

于冕也未作多想,仍旧跟着人群往前走。却听到有一个侍卫高声说道:“这个人可像是画像中的钦犯于冕?”“钦犯于冕”四个字,犹如一声惊雷,在于冕的头顶上轰然炸开。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自己只不过是出了一趟城,这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里,为何从副千总变成了钦犯?

“大人,小人冤枉哪。小人名叫高明生,是一名秀才,并不是大人口中所说的什么钦犯于冕?”被误认作于冕的人,高声喊冤。

侍卫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说你不是钦犯就不是么?哪有犯人会承认自己是犯人?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何况这个于冕犯了弥天大罪。居然串通瓦剌人绑架了当朝皇太子,可谓是罪不容诛。不管你是不是于冕,你同他生得像,就要抓起来。来人呐,拷上。”当下,就另有两个侍卫上前来,用铁索把那个秀才高明生绑了起来。

于冕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在他出城去怀明苑的那两个时辰中,事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皇上已经知道了太子逐渐山被绑架的事,而且,他还认定了是于冕勾结瓦剌人绑走了太子。

现在,无论是进城的人,还是出城的人。都要接受盘查。尤其是出城的人,查的格外严格仔细。

于冕心知此时若是进城,无异于送羊入虎口。皇上既然已经认定太子朱见深的失踪,和自己有关,自己便是有再多张嘴,恐怕都摆脱不了干系。与其坐以待毙,被抓入深牢大狱中去,倒是不去去南京找简怀箴和江少衡、方寥。

他和简怀箴见过一面,他相信简怀箴一定会相信自己。若是能找到简怀箴一行人,不仅能洗脱自己的罪名,最重要的是,也不会延误救太子的期限。太子被一群打扮怪异的刀客掳走,若是待在他们手中时间久了,恐怕性命堪虞。

想到这里,于冕再也不迟疑,转身就向城外走去。城门口的侍卫,只顾着盘查进出城门的人,并没有在意城门外的人。加上天色有些黑暗,于冕很快就从城门口走脱了。他想来想去,若是走路,不知道哪天才可以走到南京城中。因此,又重新折回去怀明苑,向怀明苑的两个护院索要了一匹马。

两个护院听说他是于谦的后人,都十分恭谨,并没有难为他。很快,就牵出一匹骏马来,让他骑着马去南京。

年轻护院对于冕说道:“于公子,如今天色已晚,你不如在怀明苑中休息一晚上再走吧。”

于冕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如今皇上把在下当成是劫走太子的共犯,若是我宿在怀明苑中,一定会连累江太傅。为今之计,只好能见到皇长公主再说,其余的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两个护院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听到于冕说被当成是劫走皇太子朱见深的共犯,脸色居然没有一丝变化。年长护院说道:“这些于公子倒是不必担心。天下人都知道怀明苑是江太傅的地方,便是皇上也不会轻易前来搜人。”

于冕如今心急如焚,虽然感激两个护院的盛情,却还是不想拖延时间,坚持要走。两个护院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再阻拦,只是从苑中取了一些干粮和约莫两百两的银子,给他傍身用。于冕心中感激,辞别两个护院,踏上前往南京的路途。

于冕之前久居山海关,骑术甚好,一路之上,他策马而行赶路。从傍晚时分,一直赶到深夜,才觉得有些累了。

他从马上跳下,把马匹栓到树上,从包裹之中取出干粮和水囊,就着白水吃了一些干粮。他一路狂奔也不觉得饿,如今休息才觉得确实饿了。他匆匆吃完,靠在树边上休息。如今,他忧心忡忡,心焦如焚,若不是怕马匹连夜赶路太累,早就继续赶路了。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他解下骏马,重新赶路。就在他跨上马背的时候,无意之中看到了一丝亮光。这里是荒郊野外,那种亮光,绝对不是哪家的灯烛光。看上去,像是火把的光亮。他正微微有些疑惑,紧接着,马蹄声像是漫天的鞭炮鸣声一般,传入他的耳中。

于冕终于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后有追兵。

一定是朝廷发现他已经离开京城,愈加认定他是心虚,便派了大队人马连夜前来追赶。于冕双腿夹.紧马身,一拉缰绳,策马而行。风声呼呼窜入他的耳中。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万一落入到追兵手中,能见到皇帝还算好。若是见不到皇帝,就这么被人诛杀,岂不是太冤枉了?他自己被杀死也就算了,最让他不放心的是太子朱见深。朱见深当初救了自己一命,如今他有难,皇上病情严重,若是找不到简怀箴,谁来救太子?

于冕行的快,后面追着的人,却也行得快了起来。于冕无奈,只得用力拍打马背,希望马儿可以跑得再快一些。

纵然于冕骑术精湛,他还是觉得身下马行的速度,渐渐减慢下来。

怀明苑的两个护院,送给于冕的这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宝马良驹,也的确算得上是一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骏马。只是于冕从傍晚时分开始骑马赶路,到如今已经行了有八九个时辰,马乏人困,很容易脚程就慢了下来。

眼见后面的光亮慢慢迫近,而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于冕心中明白,恐怕不出半个时辰,自己就要落入这些人手中了。他咬了咬牙,从马背上的包裹中抽出鞭子,对着骏马狠狠抽了下去。骏马受惊,果然速度又快了些,同后面追赶的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一些。

纵然如此,于冕也不敢怠慢。他深知此时此刻所作的,不一定有用,只是在用力一搏罢了。后面追赶的人如此之多,他们恐怕随时都能够接收供给,甚至随时可以换一批人继续赶上。但是于冕不可以。

“前面的人,停下!”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迫近,于冕已然能听到马背上的人的喊声了。

“于冕,本官知道前面的人是你。若是你不停下来,本官现在立刻就指挥放箭,到时候你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喊话的声音十分熟悉,于冕稍微一沉思,已然想到,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京城的禁卫军指挥使龙义南。如此看来,后面追赶他的,都是武功高强的禁卫军了。

于冕不敢多话,也不敢多想,只是打马往前冲。

这时候,一支箭从背后射过来,于冕听到风声一偏头,那支箭立刻从他耳边划到前面去了。于冕在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好险!”

他的话刚说完,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更多更多的箭从后面射了过来。于冕心中大急,忙侧头去闪。可是躲得了这支,却躲不开那支,有一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于冕的肩膀之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而他的右肩,也顿时没了力道。

此时此刻,这般惊险的情况之下,于冕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用力夹.紧马身,让马儿跑得更快一些。而那黑色的骏马,也好似感觉到了危险一般,拼尽全力往前冲去。

六,白衣女

忽然,马儿发出一声长嘶,震惊天地。于冕心中一紧,紧紧抓住马鬃。果然,长嘶过后,马儿一个掀身,几乎把于冕摔下来。

于冕待马儿平静一下,伸手去摸,果然摸到湿漉漉粘糊糊的东西。心中明了,是马儿中箭了。马越跑越急促,越跑越费力,忽然双膝跪地,再也起不来了。于冕没有法子,只好从马背上跳下来,往前面的树丛中跑去。

后面的人转眼就跟了上来。龙义南见丛林中一片黝黑,大声喊道:“于冕,我们知道你躲在树丛之中,你已经跑不掉了。若是还不出来,我们立刻就放火烧了这片树林。”龙义南连续喊了三次,却一点声息也没有。原来,那片丛林并不像是眼睛看到的那般浓密,只有短短数百米,穿过丛林,就是一条大路。

在龙义南等人迟疑不决的时候,于冕早就穿过丛林,跑到大路上去了。

龙义南见丛林之中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有些恼怒道:“来人,放火烧掉这片丛林。我就不信他于冕不出来。”当下,就有人带了火石上来点起了大火。很快的,丛林就燃烧了起来。大火烧到周围的干草、干柴,火势连天。

于冕跑了不多远,回头望去,之间烈焰冲天,浓烟像是魔鬼一眼,笼罩了整个天空。他心中大为惊惧,暗道:幸亏这丛林不大,要不然,一定会被烧成灰烬。

大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映得龙义南一张脸明灭不定。他开始有些怀疑起来。若是于冕当真躲在丛林之中,火势如此之大,他没有可能还不出来,白白在里面被杀死。除非

除非这丛林很小,于冕已经逃出去了!

龙义南想到这层,吩咐一半的人留守在丛林前面,另外的人都跟他绕过丛林往前追。龙义南带人往前追了半日,才发现这丛林果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大。而于冕多半是负伤逃跑了。

“追!”他狠狠一招手,高声嚷道。于是,一骑当前,百骑跟随,几十个人重新打马追了上来。

官道两边虽然有些参天大树,却并不隐蔽,要想躲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于冕听到马蹄声又得得跟了上来,心中悲叹:我于冕今日,恐怕要葬身于此了。

“于冕,你逃不出本官的手掌心,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吧。”龙义南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同时飘过来的还有些许烟气。

于冕背上的伤,钻心疼痛,鲜血不断涌出来。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差,腿脚越来越软,心知今天恐怕是难逃龙义南掌心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娇斥:“你们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你们为何要追赶他?”于冕闻声回头一看,映着远处的火光和追赶的马匹上的灯笼,他看到面前不知道何时,已然多了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看不清楚面容,一袭白衣如烟如画,黑瀑般的长发垂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既清雅又柔媚。她的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剑身呈碧绿色,在夜色中发出莹然亮光。让白衣女子看起来,更增添了几分飒爽的英气。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百鸟投林,让人闻之忘俗。

于冕正迟疑这白衣女子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龙义南的人已然到了近前。白衣女子往后退了几步,与于冕并肩站立,说道:“你是强盗还是犯人,为何有这么多人连夜追你?我看你打扮斯文,既不像是强盗,又不像是犯人,难道说他们是强盗?”

白衣女子说话间,带着微微的笑意。于冕抬头,这才看清楚她的容颜。那女子二十来岁,明眸皓齿,一双清莹的眸子如同剪水横波一般,肤色雪白,似娇花初绽,春蕊盛开。她身材修长,身姿英挺,眉目之间带了几分狡黠之气,看上去既像是凌波而来的仙子,又如同浣纱溪畔的明媚丽人。

于冕见她说话好笑,字字句句针对龙义南等人,也不知她是当真娇憨,还是故作痴缠,只好拱手说道:“女侠明鉴。在下并不是什么强盗犯人,他们也不是什么犯人强盗,我们都是朝廷命官。”

白衣女子抿嘴笑了笑,连声道:“好笑!好笑!三更半夜,荒郊野外,朝廷命官追逐朝廷命官,说出去当真是好笑的紧。”

龙义南初见这女子,倒是也怔了一怔,他阅美无数,却从来不知道天下间还有如此清丽美貌的女子。他本想好言劝走这白衣女子,却不曾想到她出言不逊,甚是不把他放在眼中,不禁微微生出几分怒气,隐忍道:“我们才是朝廷命官。在下顺天府禁卫军都指挥使龙义南,跟着我的都是禁卫军兄弟。至于你面前这个人,他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在下奉劝姑娘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无辜受累才好。”

白衣女子半分也不惧他,眼珠儿转了几转,拍手道:“有趣!当真有趣!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居然能犯下十恶不煞、株连九族的大罪,当真有趣的紧。我们大明的皇帝,不是动不动就喜欢株连十族么?这位兄弟,你只被株连九族,你已经赚了。”

白衣女子说话从容不迫,言语之间似乎带着几分癫狂,又似乎对朝廷有不满之意。龙义南这才瞧出,她所说的话,只不过是在打趣他而已。她方才说话的时候,已然取了一瓶刀伤药,递给了于冕,恐怕今夜她是打定主意要与己方为敌。

龙义南是堂堂的京城十万禁卫军的都指挥使,并不把眼前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小女子放在眼中。他肯同她周旋半日,也不过是贪图她美貌而已。如今见她肆意戏谑朝廷,心知捉拿于冕乃是大事,已然不能再拖,于是指着于冕和白衣女子对众禁卫军道:“来人哪,捉拿于冕。谁要是挡路,格杀勿论。”

“是!”禁卫军齐声应着,声音震天。

白衣女子倒是颇为惊讶,对于冕道:“你是于冕?已经仙逝的于谦于阁老的儿子,也是叫做于冕,你们是同名同姓,还是你原本就是他?”

于冕感觉到白衣女子故意拖延时间,是让自己有时间涂好刀伤药。他趁她与龙义南等人对垒的时候,已然忍痛把箭驽拔出来,把刀伤药涂上去了。如今,见白衣女子询问,忙行了一礼,道:“在下正是于冕。”

“原来是你!难怪看着有些面熟!于冕,你还记得我么?”白衣女子问了这句,眉目间带了几分喜悦之情。不待于冕回答,她已然摇摇头道:“我想你并不识得我的。当初情形那么混乱,你恐怕是不记得我的。”

于冕有些尴尬,却也只好点头称“是”,道:“在下的确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姑娘。”

“六年前,”白衣女子眼波似水样的柔情款款,“六年前,于谦于阁老被当朝皇帝处死。我师父、江师叔随公主姑姑前去营救。只可惜后来,非但没有营救成功,于阁老自杀而死,便是连清清姑姑,也一同随着死了。那时候,我也跟着公主姑姑去了。我叫做唐惊染,烛影摇红的唐惊染,也是方寥的徒弟。”

于冕听完白衣女子的话,“啊”了一声道:“姑娘这么说,我倒是有些记起来了。当年,我似乎曾见过姑娘一般。那时候姑娘并不是提着这把剑。”

“是的。这把‘碧波剑’是公主姑姑送给我的。任何人见剑如见怀箴公主。”唐惊染虽然像是在对于冕说,实际上是说给龙义南听的。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皇长公主朱怀箴辅佐英宗朱祁镇治理朝政。有些人说怀箴公主权倾朝野,便是连皇帝也要惧她七分。又有人说怀箴公主临危受命,挽救陷于风雨飘零的大明王朝。

虽然说什么话的都有,总有一样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怀箴公主如今掌权握势,当今皇帝决策大计国是,也要问过她的意思。若是谁得罪了她,恐怕就要大祸临头。龙义南在京城为官多年,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上回他把于冕抓入宫中,请皇帝处置,英宗和太子朱见深最后还是放过于冕一马,也无非是顾忌怀箴公主。

只是,眼前的女子所言,是真是假?另外,她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龙义南沉吟片刻,放低声音道:“长公主的人,我们自然不敢得罪,只是我们是在为皇上办事,捉拿叛贼。此事关乎太子性命,便是长公主在此,恐怕也不会阻拦我们捉拿犯人的。还请姑娘不要与我们为难才好。”

唐惊染抚摸着碧波剑的剑身,嗤笑道:“长公主若是在此,又怎么会相信于谦于阁老的儿子,会成为乱臣贼子?当初,若不是公主姑姑同皇帝求情,皇帝怎么会放过阁老一家?当年她老人家既然肯为了于阁老向皇上进言,如今自然也肯为阁老的儿子说话。恰好我要去南京同公主姑姑和师父、师叔会和。这于冕便交给我好了。到时候是非黑白,公主姑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哼,大胆女子,你说你是皇长公主的人,便是皇长公主的人?你说你手中的碧波剑,是皇长公主送的,便是她老人家送的?”龙义南手下的一名副将,十分不满道。

七,渔翁利

唐惊染笑得坦然,道:“你们既然不相信,我也没有法子,只不过这块令牌,是长公主的无疑吧?”唐惊染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来。令牌是用玉石打造而成,周围镶嵌了如意凤纹,中间用篆体刻了一个大大的“箴”字,下面还写着“江少衡刻于宣德八年,敬赠怀箴公主”一行蝇头小字。

龙义南接过令牌,端详半日,心中已然明白如镜。江少衡文武双全,书法更是冠绝天下,一手篆书写得天下无人能及。他也曾经在京城和宫中多处地方看到过江少衡的墨宝。他自己也对书法颇有研究,如今一眼看来,已然认出来这块令牌上的字迹,正是出自太傅江少衡的手笔。

龙义南的心思转了再转,今日的事情,他必须权衡轻重。若是能抓住于冕,或是处死于冕,固然是好。若是不能处死他,让他或是唐惊染逃脱,被简怀箴得知自己曾经对于冕和唐惊染不利,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他只是不知道唐惊染的武功如何。若是唐惊染的武功不高,能被他一击即中,那是不怕的。所谓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到时候简怀箴便是要责难他,也没有人证物证,无从追究他的责任。可是倘若唐惊染武功很高,被她走脱,恐怕事情就会变得十分复杂。

龙义南想来想去,决定先试探一下唐惊染的武功再说。他拱了拱手,陪笑道:“原来唐姑娘是方寥方大侠的徒弟,在下实在是失礼,失礼!”

唐惊染笑得明艳,道:“你说失礼,是失礼于我师父?还是失礼于我?还是觉得知道我是我师父的徒弟后,觉得失礼于公主姑姑?”

龙义南知她故意为难,打个哈哈道:“在下怎么敢失礼于姑娘?今天要想放走于冕,也不是不能够。长公主有命令,在下焉敢不从?只是如果就这么放走了于冕,在下非但回去没有法子向皇上交代,便是带领的这群兄弟,也是没有法子交代的。”

唐惊染心思聪颖,自然知道龙义南不会这么轻易就范,因而笑道:“你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主意了,你且说来就是,何必绕来绕去绕圈子呢。”

龙义南长笑道:“唐姑娘不愧是皇长公主身边的人,果然是心思通透,明白事理。下官要和兄弟们交代,又不能违拗长公主的意思。既然如此,不妨让在下与姑娘比试一番。如果在下输了,就心服口服。便是在下侥幸赢了,也总算是尽过心力,姑娘意下如何?”

唐惊染的心思何等缜密,如何不明白龙义南心中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若是赢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事实上,若是他胜过唐惊染,恐怕不但不会放过于冕,反而会把唐惊染一起杀人灭口。若是他输给唐惊染,他的功夫和唐惊染的武功若然相差不远,他定然会身边的人一齐上,来对付唐惊染和于冕。到时候,唐惊染和于冕恐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唐惊染略一沉思,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为今之计,要想轻易脱身恐怕是不能的。要想跟龙义南等人硬碰硬,开始便是尽全力。如果稍有不慎,在武功上让龙义南占了上风,她和于冕便会危机重重。

因此,她嫣然一笑,道:“既然龙指挥使有心与小女子一决高下,小女子定当奉陪。来吧。”说完,举起手中的碧波剑,向着龙义南刺了过去。

唐惊染心知此时不同于平常时刻,若是不尽全力,连性命也不能保住,因此出手极为狠辣,所出的招数尽是方寥平生最得意的杀招。龙义南见碧波剑寒意森森,剑气凛然,来势汹汹,哪里敢大意。当下屏住心神,从马上一跃而下,与唐惊染战在一起。

所谓高手过招,一剑即可定胜负。唐惊染出手之后,一颗心顿时松懈下来。原来,龙义南这个所谓的顺天府禁卫军都指挥使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其实,这也难怪唐惊染,她平时接触的人,诸如简怀箴、江少衡、方寥等人,都是天下间的绝顶高手。放眼整个天下,也鲜逢对手。唐惊染跟着他们久了,耳濡目染,纵然没有学到全部本事,三五分总是有的。

而龙义南虽然是武状元出身,是堂堂的顺天府禁卫军都指挥使,武功也算极高。但是,当真与简怀箴等人比起来,那便是天壤之别。是以,唐惊染对付龙义南,丝毫不费力气。几个回合下来,众人眼中便只见道碧波剑森然的剑光,只感觉到碧波剑凛然的寒意,龙义南很快就被罩在剑光之中,看不见人影了。

不到十个回合下来,龙义南手中的刀已经被唐惊染打落在地上。他“哎呀”一声,几滴鲜血溅了起来。原来,他的手臂已经被唐惊染刺伤。唐惊染心中暗笑,口中道:“都指挥使大人,实在是很抱歉。所谓刀剑无眼,小女子也不是有意伤害大人。”唐惊染虽然口中是这么说,面上却满是盈盈笑意。原来,她见龙义南等人用箭刺伤于冕,有心要为于冕出气,便也故意用剑刺伤了龙义南。

龙义南苦笑一声,当下就有禁卫军上前帮他把胳膊包扎起来。龙义南抚着受伤的胳膊道:“下官学艺不精,不能与唐姑娘相比,在下甘拜下风。于冕就交给唐姑娘处置,下官这就同兄弟们走了。”说完,微微行了一礼,带着众人打马而去。

唐惊染见他并不痴缠,见好就收,心中倒是也不讨厌他。眼见他们都去得远了,唐惊染这才回过头来,向于冕道:“你没事吧,于公子?”

于冕摇摇头,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他朗声道:“于冕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一定铭记于心,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姑娘。”

唐惊染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道:“报答我么?你有什么可以报答我的?我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笑完才觉得有些失礼,重又说道:“我只是玩笑而已。对啦,于公子,你被顺天府的禁卫军追杀,甚至出动了顺天府禁卫军都指挥使,可见面子不小。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于冕见唐惊染说话爽朗,丝毫不带忸怩,心中也豁然开朗,对她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于是,他便细细把怎么从山海关逃回来顺天府,怎么被龙义南抓入宫中,怎么被朱见深所救,还封了从五品付千总、怎么又在金鼎大街上遇到皇太子朱见深,以至于如何跟踪到妓院,朱见深怎么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又继续补充道:“其实我这次并不是为了逃命,我是想去南京求见皇长公主。如今,皇太子生死不明,下落不知,天下的人都以为是我做的。皇上也派了很多人来追杀我。事实上,我与皇太子的失踪并没有干系。我不怕被人杀死,可是,倘若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谁来追查皇太子失踪的事?皇上如今不肯信任我,为今之计,我只好去南京,请皇长公主做主,把皇太子给救出来。希望皇太子没有遇害才好。”

唐惊染听的动魄惊心,道:“我已经好些年没有在江湖中行走,也不曾去过京城,却没有想到,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得你一片真心,想救皇太子。我恰好也去南京寻找师父、公主姑姑他们。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前行吧。我又会功夫傍身,若是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帮你。”

于冕颇为有些无可奈何,道:“人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却是对了。于冕先代自己,也代太子多谢唐姑娘了。不知唐姑娘为何三更半夜,也在这荒郊野外?”

唐惊染用手捋着发梢,缓缓说道:“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栖霞山掌管烛影摇红。前些日子,听说河北有人为恶,出现采花大盗,奸。杀不少良家女子。我特意赶去河北,捉拿那个采花大盗。完成任务后,我听说师父、江师叔、公主姑姑等人都赶去南京,便匆匆赶回去,想见他们一面。因为走得太过于匆忙,未曾投到客栈,夜间就在这荒郊野外休息。我刚坐着休息一会儿,却看到漫天火光,又听到马蹄声声,心想出了事情,便赶过来瞧瞧,却不想恰好遇到了你。”

“原来如此,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于冕捂着受伤的箭头,说道。

“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如此客气?”唐惊染原是单纯羞怯的女子,心地善良而冲动。这六年来,她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也见惯了大场面,又带领烛影摇红一众兄弟姐妹,性格不由得变得爽朗起来,心思也愈加的聪慧。

于冕一时反倒无言,对着美貌倾城的唐惊染,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唐惊染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受到惊吓,便也不多言语。两个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于冕忽然“啊”的一声大叫,把唐惊染吓了一跳。

唐惊染斜了他一眼,面上有嗔怪之色。于冕虽看不清楚她的脸,却也有些讷讷,道:“不好意思,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过分激动,请姑娘不要在意。”

唐惊染有些好奇,道:“你想到何事?”

“我感觉自从我从山海关逃回京城,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似乎是.....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操纵一般。我也说不清楚,却能感觉到,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一切都好像有备而来似的。我一入京城,便被人当做瓦剌奸细抓到宫中。而我才见到皇太子失踪,去怀明苑求见江太傅未果,也不过前后不到两个时辰而已。皇上非但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下了圣旨放皇榜来捉拿我。你说,这些事情当真只是巧合么?”

听到于冕这么说,唐惊染也颇为诧异:“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觉得事情远远不止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可是,若是有人想置你于死地,随意找个人杀掉你罢了。你不会武功,要想杀你并不难。又何必把皇上和太子牵扯进去呢?”

于冕沉思片刻,徐徐说道:“这件事我还没有想明白。不过我知道当初我父亲于谦死后,很多江湖中的正义之士,为了给我父报仇,竟然组织起来去刺杀皇帝。我虽然不像先父一般名动天下,却也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江湖中人......”

于冕说到这里,打住不说,只是盯着唐惊染。

暗夜之中,唐惊染的双眸如同漫天的星子,熠熠生辉,她接口说道:“那么江湖中人,说不得也会集中势力对付皇室。这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计策,非但可以对付你,又可以对付皇室。江湖中人对付皇室,公主姑姑和师父、江师叔他们总不见得会不管,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也一定会帮公主姑姑。到时候,江湖势力和朝廷势力,再加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都会陷入厮杀之中。背后策划这桩阴谋的人,便可以隔岸观火,渔翁得利。”

“对!”于冕见唐惊染竟然把他心中所想的,一口气表达出来,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唐惊染继续说道:“竟然如此,你更不可以有事。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江湖中又会像当年一样掀起腥风血雨。当年的那场厮杀,我也是在的。当时出动刺杀皇帝的人,有神拳无敌趁朝里,有天下排名前三的女杀手南宫蝶羽,还有凌霄阁的凌霄公子和主母宁倾秋。最让人不能忘记的是,连龙夫人也亲自出山。龙夫人的武功,比公主姑姑的师父弱不了多少。公主姑姑他们几人,根本不是龙夫人的对手。若不是龙夫人念在公主姑姑是她金兰大姐徒弟的份上,临战退走,恐怕当初所有的人都凶多吉少。当年那一战,血雨腥风,若是再重蹈覆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一定要通知皇长公主,请她赶快想法子救出皇太子,粉碎背后操纵者的阴谋。”于冕想了想,说道。

于冕和唐惊染的一席话,让唐惊染心中一阵肃然。原本保护于冕,只是出于对于谦的敬意,还有对皇长公主、师父、江师叔的责任。现在她才知道,事情远远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于冕的生死,不仅关系他个人,而且关系天下的安定。

夜色,渐渐深沉,天气有些阴冷,偶尔有冷飕飕的风,从他们的耳边穿梭而去。于冕肩头的伤,越来越疼痛,他咬紧牙关忍着,却总是睡不着。直到快要天明的时候,才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等他醒来,东方已然露出鱼肚白,薄薄的晨曦犹如片片堆积在一起的金子,看上去十分绚丽。于冕睁眼,没有看到唐惊染,正有些愕然,却听到唐惊染在他身后问道:“你醒了?”

于冕转头看去,只见唐惊染用树枝叉着几条肥大的鱼走了过来。于冕点头答应,站起身来,从四周捡了些柴火。

唐惊染笑意盈然,用两块石头生起火来,用树枝穿了鱼烤着吃。一条鱼烤完,香气弥漫,于冕食指大动。唐惊染却把烤鱼放到自己面前。于冕只好等她烤第二条。唐惊染一连烤了七条,悉数都放在自己面前。

于冕闻到鱼香,越发饥饿起来,却又不好意思吱声。唐惊染早就观察到于冕的表情,觉得又是好玩,又是好笑,她浅笑道:“于公子,你是不是饿了?”

于冕只好点点头,老实回答道:“是。”

唐惊染笑道:“我并不是不肯让你吃这些鱼。只是你受了伤,吃鱼容易感染。我随身带着的干粮,只够我一个人吃而已。所以我就去溪边抓了几条鱼,用火烤好,一路上带着吃。”她边说着,变从随身带着的包裹中取出一些干粮来,也重新用干净的树枝穿了,用火把干粮考热。

于冕有些惊奇,问道:“唐姑娘,你为何一次烤这么多鱼和干粮?我们路上不是可以慢慢烤么?”

说话间,唐惊染已经烤好一块干粮,她递道于冕面前,摇摇头,说道:“恐怕是不能够了。你不记得我们昨晚说过的话么?倘若当真有人想杀你,借杀你而引起天下大乱,那他昨天没有杀死你,又岂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我们往南京走的这一路上,恐怕绝对不会太平。”

于冕接了干粮,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唐惊染心思缜密,对她的好感,不由自主又增加了几分。

于冕咬了一口酥热的干粮,叹口气道:“我原也是带了水和干粮的,都在马匹之上,昨晚逃命的时候,我的马受了伤,把我从马上掀了下来。现在恐怕找不到了。”

唐惊染笑道:“我原本也是骑马而来的。昨晚龙义南带人追杀你,我跑来看看怎么回事。今天早上回去看,却发现我的马也不见了。幸亏这些干粮是随身带着的,水我也去装了一些。”说完,指了指身上的背囊。

两个人边说边吃东西,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升出天际,金子般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二人都感觉到了融融暖意。

天地间一片祥和。水绿色的叶子在太阳底下,散发出油亮的光芒。色彩缤纷的不知道名字的小花儿,开得正艳。有蝴蝶飞来飞去,也不怕人,偶尔会从他们面前飞过。

【偶最近更新比较给力,请流失的读者们重新回来支持偶吧。】

八,血蝴蝶

唐惊染望着翩然而起的蝴蝶,若有所思,半晌,终于低声说了一句:“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于冕见她神情肃然,似乎遇到什么难解之事,便开口问道:“唐姑娘,出了何事?”

唐惊染神色泰然,缓缓说道:“我们方才还议论,旁人一定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我们。果然不出所料,追兵已经来了。”

一丝惶恐掠过于冕眉梢,瞬间没了踪迹,他有些不解,问道:“这里风平浪静,连马蹄声也听不到。怎么会有追兵前来?唐姑娘,莫不是你弄错了吧。”

唐惊染嘴角上翘,微微一笑道:“如今是什么天气?居然会有蝴蝶飞来飞去,你不觉得奇怪么?”

于冕这才想起,如今已然是深秋,怎么会有蝴蝶飞来飞去?睡醒的时候,他还不曾见到这些姿彩各异的蝴蝶,眨眼间却又见到许多只蝴蝶绕着花树翩跹起舞。原来,果然不是这么简单。这些蝴蝶,恐怕是旁人放养的。

尽管如此,于冕仍旧有些不解,他问道:“唐姑娘,深秋时节,这些蝴蝶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只是纵然如此,与追兵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们放出蝴蝶来,通知我们他们已经到了不成?”

唐惊染蓦然想到,于冕原是没有江湖经验,不懂这些倒也不足为奇。因而回他道:“他们如何会有这么好心,通知我们他们已经到了?这些蝴蝶的颜色怪异的很,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来自乌斯藏的七彩血蝴蝶。这种七彩血蝴蝶,看起来和平常的蝴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颜色稍微艳丽些。实际上,它们剧毒无比,一旦被他们咬到,便会全身溃烂而死,无药可医。”

于冕颇为吃惊,冷冷打了一个寒颤,道:“这些蝴蝶如此厉害,我们岂不是避无可避?唐姑娘,今日的事情,原本是与你没有干系的,于冕也不想连累于你。我虽然不懂武功,却也能看得出来,以你的武功,要想离开这里轻而易举。请你不要管我,回去和皇长公主报信吧。若是我们都葬身于此,谁来救出皇太子?”

唐惊染没想到于冕会这么说,心头一热,连声说道:“不!且不说我回去报信能不能救出皇太子,便是我自己能回去,能像长公主报信,又如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仍旧是着了那贼人的道,仍是会引发一场大风波。所以,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会和你共同进退。你要记住,人都是求生,不是求死。”

唐惊染说得十分决绝,于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两个人怔怔对望了一会儿,唐惊染强笑道:“你也不必愁眉苦脸,这些蝴蝶虽然是歹毒,我们却也不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如今,它们和寻常的蝴蝶没有不同之处,是因为还没有人来操纵它们。等会儿那操纵的人来了,这些七彩血蝴蝶就会咬人呢。”

“控制血蝴蝶的人还未曾来到,血蝴蝶为何已然到了?”于冕觉得自从离开山海关回到京城后,遇到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唐惊染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的轻功再好,总是不能与蝴蝶比的。”于冕恍然大悟,对这些识路的七彩血蝴蝶,又多了几分畏怕之心。

“我们只能由着它们来咬我们么?”于冕扬声问道。

唐惊染眼波流转:“那倒也不是。只要我们能捉到控制血蝴蝶的人,把他手中的笛子砸成粉碎,这些七彩血蝴蝶立刻就会死去。”

于冕一时有些心神恍惚:“要想把笛子夺过来,一击即中,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唐惊染半是苦笑,半时坚毅道:“确是如此。只不过直到如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么?江湖传闻天下间养这种毒蝴蝶的,只有两个人而已。一个是武当派的丹臣子道长,一个是江湖散客木柳烟。”

“他们都是什么人?”

“武当的丹臣子道长,是武当派德高望重的长老。他平日里最喜欢研究蛊术,豢养血蝴蝶也不过是兴之所至,并不会利用这些蝴蝶来害人。至于另外一个江湖散客木柳烟,这个人极为神秘,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江湖传闻他亦正亦邪,我想这些血蝴蝶,多半是他放出来的。”唐惊染望着翩然起舞的各色蝴蝶,沉思道。

于冕甚为惊奇,又追问道:”这个木柳烟,既然是如此神秘的人,他的武功,是否也深不可测?姑娘的武功同他比起来—”说完打住不说。

唐惊染抚摸着手中的碧波剑,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我的武功么,说不好也好,说好也不好,总是要看同什么人比较。若是同龙义南那样的朝廷武臣比较,自然是比他高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么......若是同我师父、公主姑姑、江师叔他们比起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如。”

“木烟柳的武功,比起你师父和皇长公主等人如何?”

唐惊染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若是知道便好了。这个木柳烟如此神秘,很少在江湖中路面,极少有人了解他的武功,便是我也是不知道的。他甚少露面,在江湖上却又有很大的名气。因此我想,这个人的武功应该不会太差。等会儿我要在一招之内制服他,坦白说,我心中也不确定能否做到。但是,事到如今,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法子,不是么?总要一试才好。”

两个人相互对望,都没有说话。他们的心中,都有些沉重,毕竟,过一会儿,死生就会悬于一线。而于冕的死,关系重大。

唐惊染的眉毛深蹙,于冕轻声劝慰道:“唐姑娘,你放心吧。若是实在挡不住木柳烟,你一定要舍我先走,你要赶到南京去跟皇长公主报信。”

唐惊染凝视着于冕,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她继续缓缓说道:“若是木柳烟光明正大出来,我未必会怕他的。只怕他躲在暗处吹笛,我不能及时找到他,我们两人恐怕会凶多吉少。”

于冕深知她心目中的顾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蝴蝶。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唐姑娘,寻常熏蚊虫的草药,用到这种血蝴蝶身上可有用么?”

唐惊染摇摇头,道:“血蝴蝶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并不知道寻常草药对它们有没有用处。”

“不妨一试,如何?”于冕的眼中,透射出一丝希望:“我被发配到山海关,山海关蚊虫众多,十分寒冷的时候,仍旧有吸血的蚊虫。所以,关外的居民把一种特殊的草药制造成‘草蜡’,常年带在身边。我逃走的时候,有人送我几支路上用,后来回到京城,我也习惯在身上放一支。”说完,他果然从身上找出一支草绿色的蜡烛样东西来。

“这种草蜡平时可以熏走蚊虫,甚至可以杀死蚊虫。我们不妨点上试试。”说完,他捡起石头打火,把蜡烛点了起来。

草蜡发出浅蓝色的火焰,伴着绿色的烟雾缭绕。那些血蝴蝶原是在二人面前飞来飞去,蜡烛点燃后,它们居然都纷纷避了开来。但是,也不过避开方圆五米而已,仍旧围绕在两人身边,形成一个奇怪的圈子。

唐惊染面上染上一丝喜色,道:“没想到你的草蜡果然对这些血蝴蝶有作用。虽然不能杀死它们,却能让它们避开些。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这草蜡看上去能燃烧半个时辰,给我半个时辰,我一定能对付得了木柳烟。等会儿木柳烟来到,看到我们燃着草蜡,血蝴蝶伤害不了我们,他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在我和他决斗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草蜡,不要让它熄灭。万一它熄灭了,血蝴蝶就会上前来咬你。我想我也保护不了你。”

“放心吧,唐姑娘,你放心做你的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于冕对唐惊染说道。

九,也惘然

唐惊染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两人谈话间,忽然听到有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那笛声十分清越动人,让人听闻恍若置身于百花齐放的烂漫春光之中,又如游走于雨后初霁的彩虹之下,不知不觉心旷神怡,沉溺其中。

于冕不由得感叹道:“这笛音动听入耳,比起我见过的最好的乐师,也不遑多让。”

唐惊染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心思澄明,还惦记着乐曲是否动听。如果没有草蜡护我们,恐怕我们已经活不成了。”她边说,边指向血蝴蝶。

于冕抬头望去,惊愕万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血蝴蝶已经聚拢到草蜡的碧烟外头,围成厚厚的一层,看上去既绚烂又诡异。

“我起初便是担心木柳烟会躲起来吹笛暗算我们,如今果然不怕。只不过现在倒是不必怕他了。我们安然无恙,他一定会被逼现身。”唐惊染成竹在胸。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笑道:“唐姑娘好心思,好计谋!”随着笑语,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从一棵参天古木后走了出来。那男子身材瘦削,双眉清淡,眼睛狭长而有神。说话间,面上游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像是从长古画卷里走出来的一般。

唐惊染和于冕都为之一愣。于冕在心中暗暗赞道:好与众不同的男子。

唐惊染秀眉微微挑起,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木柳烟微微冷笑。

木柳烟语调淡淡:“今日能遇到于阁老的公子与方大侠的高徒,是在下的福分。能与唐姑娘一较高低,在下与有荣焉。”

唐惊染眼中带着几分不屑,嗤笑道:“木柳烟,你何必在此扮清高!若是你当真是磊落光明的人,又岂会背后放冷箭,用血蝴蝶来暗算我们?”

木柳烟的面色,波澜不惊,浅浅道:“唐姑娘此言差矣。在下并非暗算两位。在在下心目中,原本就不存在暗算与明枪的分别,只有方式罢了。但凡能完成使命,便是在下应当做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他口中所言,便全是心中所想一般。

唐惊染不为所动,仍旧讥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得十分动人,那又怎样?你是世外高人,却甘为奸人鹰犬,宁愿天下大乱,也要谋刺忠臣之子。你这有的做法,与那些鹰犬小人有什么分别?”

木柳烟的狭长的双目中,闪过一刹那的刺痛,但是,他旋即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在下也是情非得已,还请两位见谅。”在他的口中,取人性命,成了情非得已之事,教于冕十分恼怒,于冕愤愤道:“依你这般说法,在下也情分得以,是不是可以随便取你性命?”他的质问,居然让木柳烟的面上染上羞愧之色。

但是,木柳烟仍旧坚持说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唐惊染见草蜡燃烧一小半,不想和他继续废话,当即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比划比划吧。”

“是。”木柳烟也答应着,取出了手中的笛子,他不忘叮嘱道:“在下已经用笛音命令血蝴蝶噬人,若是姑娘想让血蝴蝶散去,只有两种法子。第一便是姑娘制服在下,让在下带走血蝴蝶。但在下是宁死不屈从的。第二,就是姑娘杀了在下。每一只血蝴蝶都食过在下的血,只要在下一死,这些血蝴蝶也会同在下一死死去。”

唐惊染略一忖度,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她抱拳道:“如此,多谢你的提醒。”唐惊染心中对木柳烟所说的话,一分也没有怀疑。虽然,她也不齿木柳烟助纣为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的木柳烟,她心中始终存有一丝好感,觉得他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感觉他像是受制于人一般。

此时,木柳烟已经吹响笛子,催动了七彩血蝴蝶。唐惊染一掠出圈子,她心知若是不能立刻杀死木柳烟,让血蝴蝶立刻死去,恐怕下一刻血蝴蝶就会齐集在她的身上,吸光她体内的血。因为,她所用的招数,第一招已然是绝杀的招数。

唐惊染的碧波剑一出,顿时发出龙吟啸啸之声。这把碧波剑,乃是上古的宝剑,虽然比不得湛泸、太阿、赤霄、龙渊等绝世宝剑,当仍旧是威力无穷。就在她的长剑指到木柳烟的脖颈之时,她忽然看到木柳烟的眼眸之中,有解脱一般的神色。而且,木柳烟手中的横笛,动也不动,似乎根本就没有心思要来对抗唐惊染。

唐惊染觉得十分奇怪。这个木柳烟,前前后后的举动如此不一,却不知道他心目中到底在想什么。经过几句话的交涉后,唐惊染却能确定这个木柳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因此,当她的剑离着木柳烟的咽喉不到一寸的时候,她用力往后退了一步,及时收住了手中的碧波剑。

而此时此刻,木柳烟的脸上,也挂满了诧异的神色。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唐惊染还想要他的性命,却在一刹那之间就放过他?

唐惊染往后一退,立刻有成群的血蝴蝶扑过来,唐惊染大惊,从地上跃起,跃到几丈之外。她的身姿矫健敏捷,于冕的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须知人的轻功再好,总也好不过有翅膀的蝴蝶。

血蝴蝶见唐惊染落地,又一起飞了过来。唐惊染又往后跃了几步。可是她越往后后退,血蝴蝶就追得越紧,而且她感觉到自己每次后退都不如上次有力。

眼看血蝴蝶就要追上她,木柳烟忽然拿起了手中的笛子,放到嘴边,吹出一曲如大雨急落、百鸟投林一般的乐曲。让唐惊染觉得好奇的是,那些血蝴蝶听到笛声之后,并没有上前来。而是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很快就远远地飞走了。

唐惊染这才明白,原来方才是木柳烟帮了她。若是木柳烟稍微有一分顾虑和迟疑,现在唐惊染已经不在人世。

劫后余生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唐惊染一时有些感慨,问:“木柳烟,你为什么要帮我?”

木柳烟狭长的眼眸中,闪着淡淡的哀伤,他静静说道:“你方才也不曾杀我,不是么?其实你原本可以一剑刺死我的。我带走血蝴蝶,只是想还你的不杀之情罢了。”说完,抱拳道:“在下告辞,此去南京路途艰险,两位珍重再珍重。”说完,衣袂飘然而去。

唐惊染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不期然间竟多了几分惆怅和惘然。古井不波的一颗玉洁冰心,居然泛起了悠悠的涟漪。她知道木柳烟是个世外高人,却不曾想到,他却是这么年轻,又是这么地有情有义。她自觉能够读懂他的眼神,总觉得他的心里,似乎储了很深的心事。来追杀于冕,并非他所愿,又似乎不得不来。

于冕冲上前来,焦急道:“姑娘你没事吧。方才当真是好险。”

唐惊染微微一笑道:“没事儿。我瞧着木柳烟也不是有心要置我们于死地。如今虽然暂时化险为夷,前路仍旧险阻重重,我们还是要当心才是。”

“是。”于冕点头应着,两人继续前进。两人走得是官道,一路之上,都没有再遇到杀手袭击。于冕安心不少,对唐惊染说道:“唐姑娘,你不是说追杀的人,不会放过我们么?一路上走来,我倒是觉得太平不少。也许他们铩羽而归,不会再来了吧。有你这位武林高手在此,人人都要惧上几分。”

唐惊染白了他一眼,笑嗔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没有遇到真正的高手,我的确还算不错。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你便知道我其实当真算不得什么高手了。”

于冕笑笑,仍旧捡了玩笑的话说给唐惊染听。他肩头上的伤隐约作痛,走起路来十分吃力。他不想给唐惊染带来麻烦,因此隐忍不说,只是寻些话题,来转移身上的疼痛。再则,他见到自从遇到木柳烟后,唐惊染就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想她过于忧思。

日头渐渐变大起来,毒辣的阳光照射在脸上,刺得脸有些生疼。于冕说道:“如今已经是深秋时节,太阳却仍旧这般热。”

唐惊染见他汗水涔涔,肩头也隐约有血迹渗出,便指着前面说道:“前面是个村庄,我们不如去和村民们买些吃的吧。你身上的刀伤药,也需要换新的。”

于冕点头应道:“好。”于是,两个人沿着官道,走到村子中。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古老的村子,掩映在高大的乔木丛中。村中阡陌纵横,白发垂髫,怡然自得。唯一让唐惊染和于冕觉得奇怪的是,整个村子尽是老弱妇孺,竟然没有一个壮年男子。

唐惊染见到一个在烈日下耕种的农妇,生得十分慈祥和蔼,便走上前去,问道:“大娘,请问村中可有打尖的客店?我们两个是猎户,经过此地,我哥哥被野兽咬伤了,想在此休息一下。”

农妇看了唐惊染一眼,见她样貌出众,举止不俗,心中并不相信她是寻常猎户。她又看了看于冕,见于冕乃是一介文弱书生,肩头又隐约有血迹斑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道:“我们村名叫‘铁野村’,村中的人都是自己自古,哪里有什么打尖的客店?你们两位不嫌弃,就去我家中歇息,顺便吃些东西吧。“

唐惊染心中很是奇怪,试探问道:”大娘,铁野村位于官道旁边,从南京城到顺天府的客商应该很多,为何村中连个客店也没有?”

农妇一边收拾农具,一边唉声叹气道:“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我们村子从前有好几家客店,官道上有来往的客商,都会来铁野村歇脚。后来......后来就没有了。南京城到顺天府,这也并不是唯一的官道,平时从这条路上过的人并不多。一般人都在离着铁野村二十里处的白云山,就转走另外一条路了。”

“这又是为何?”于冕有些不解,他边打量着老妇人,边问道。

老妇人摇摇头,道:“你们是过路人,不要打听这么多事,何必惹祸上身。你们且跟我回去,歇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就快走吧。旁人若是问起来,你们只说是我的侄子和侄媳妇就好。不要多话,也不要打听什么。否则,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帮不了你们的。”

于冕见老妇人说话十分奇怪,便还要继续问,唐惊染已经扯了扯她的衣衫,示意他不要多话。唐惊染行走江湖十多年,见惯了江湖中的风雨和怪事,也见惯了大场面,深知遇到事情时要沉稳莫问。于冕这些年来,都在塞外,自然就不懂得这么多。只不过他见唐惊染不许自己继续问下去,便乖觉地住了嘴。

两个人随着老妇人往前走,走入村子之中。村子中的房舍都十分古老,看上去似乎有好多年不曾修葺。门前,坐着一些年纪老迈的妇人或者是几岁大的孩子,还有几个年迈的男人,都是断腿或者断手的,神情木讷,看到有人来,视若无睹。

唐惊染和于冕看得心惊,这个村子看上去十分诡异和古怪,并不像平常的村庄。难道,村子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么?

两个人互相凝望,不由自主提高了警惕。就在这时候,有个披头散发的人,对着他们两个人冲了过来。那个人冲撞地十分猛烈,于冕险些被她撞到。唐惊染心中大惊,忙拔了碧波剑在手中。

冲撞他们的人抬起头来,望着他们看了几眼,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般,伊呀呀呀的叫着。他们这才看清楚,那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婆婆,长得颇为高大,身子骨看上去也还壮实。只是两眼无神,显然是个疯子。

农妇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并不吃惊。她轻轻拍打着老太婆的肩膀,口里说:“剑生娘,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老太婆忽然对着农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然后指着唐惊染和于冕,大声说:“神会惩罚你们的!神会惩罚你们的!一定会惩罚你们的!你们这些魔鬼!”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一连重复了十几遍,整个人变得莫名亢奋起来。

农妇摇摇头,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剑生娘,剑生虽然不在,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你弄成这般模样,若是剑生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快些回家吧。要不然过一会儿,你媳妇又要满村子找你。”

老太婆听到剑生两个字,浑浊的老眼中,忽然露出很奇怪的光芒,她尖着嗓子叫道:“剑生没有死!剑生没有死!不准你们这些坏人带走剑生!不准你们说剑生的坏话!神会惩罚你们的!神会惩罚你们的!一定会重重惩罚你们的!”

老太婆边叫着,边跑远了。她的声音十分尖利,大白天听起来,仍会教人感觉毛骨悚然。唐惊染和于冕心中都感觉到了丝丝寒意,他们甚至觉得,不应该来这个村子里找客店,这个村子让人觉得十分恐怕和压抑。

农妇却像是见怪不怪,她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对唐惊染和于冕道:“走吧。”

于冕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娘,方才的婆婆倒不像是原本就是疯的,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

老太婆沉默片刻,竟然没有反驳。她说道:“她唯一的儿子死了,受不了刺激,才会变成如今这种模样。只是丧子之痛,铁野村的人谁没有经历过呢?看开,也就罢了。”

于冕和唐惊染听农妇讲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感觉颇为奇怪。于冕忍不住继续询问,农妇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答了。两人只好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百十米,见到有个和唐惊染年纪仿佛的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也是农妇打扮,面色有些青红之色,想必是长期受到烈日破晒导致的。她见到农妇,眼泪几乎要掉出来,急忙问道:“菜花婶,你见到过我婆婆么?”

农妇点点头,指着前面说道:”你婆婆方才往那边跑去了。你追得快些,还能追上。“

女子抹着眼泪,连声道谢,说:”亏得你看到。要不然我婆婆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剑生。“说完,就急匆匆地追疯老太婆去了。

农妇只是叹气,并不说一句话。于冕总是忍不住询问,农妇却说:”你们在铁野村看到的,听到的,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铁野村是个被诅咒了的村子,你们打听太多事情,会给你们带来灾难的。“

唐惊染沉思不语。她对所遭遇的事情,也感觉到十分茫然。她不知道这个诡异的铁野村,到底是不是她路途中遇到的一个陷阱。又或者是铁野村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个村子当真被诅咒过了。要不然,为什么村子中没有一个壮年男人呢?便是那些年纪大的男人们,也都是断手断脚的。

两个人又走了一小会儿,终于来到农妇家中。农妇的家由两进茅草房组成,院落有些狭小,院子中间种着几样菜蔬,还种着几棵果树。果树下,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数着蚂蚁玩。见到农妇回来,小男孩蹦蹦跳跳扑上来,兴高采烈道:”奶奶,你回来了!“

十,春心动

于冕觉得农妇是面冷心热之人,不然一般之人哪肯舍饭与路人吃。

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有富裕,从刚才小孙子的一席话里就可见一般。个把月不闻蛋味,更枉谈肉食了,即便是这些山野美味,也十分难得。看的出妇人很是上心了。

“坐,两位少侠请坐。乡村野地,也没什么好招呼两位了,还请不要客气。”

于冕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唐惊染却一屁股坐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事。”妇人看着大伙坐下,倒也非常高兴,一边热情的帮着于冕夹菜,一面陪着说话。

这让唐惊染很是好奇,为什么于冕这么受欢迎,难道自己不漂亮?还是同性相斥?

其实这很正常,只是唐惊染自己想不开而已。这村子里没有壮劳力,老妇无子,自然会对差不多岁数的于冕格外的好,这也是人之常情罢。

正在思索间,却见远处有人影过来,唐惊染一看,竟然是一美艳少妇。

其实这女人也说不上美艳,穿着还算朴素,但是因为天生一副勾人样,一身红裙头,确实能让许多男人心动。

“母亲!”小项见到美妇十分高兴,小鸟归巢般扑在了她的怀里。

老妇人急忙介绍,唐惊染和于冕这才知道,原来老农妇叫黄幺妹,这是她的儿媳甄氏。倒也不是为了吸引外人或者多么风骚,是因为觉得红色穿着喜庆,所以着一身红。又因为大红过于惹眼,所以换成了胭脂红,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本来在这里是没有小伙子能欣赏到的了,却不想今日来了个,如何不让这妇人侧目。

“原来来了位相公,真是失礼了。”她对着于冕做了一楫,然后进了屋子,有许久不层出来。

这让唐惊染很是不爽,很明显那女人眼里只有于冕没有自己,如何不生气啊。

不过江湖儿女,习惯了也就习惯了,过会就会渐渐的消了气,不会有事。

“那是儿媳,儿子不在,家里多亏了媳妇。如今这孤儿寡母的,真是难为她了。但是眼下又没有好人家,不然我是愿意将她许了出去,找个好人家,也好给我孙儿个保障,免的衣食不济,将来遭人白眼。”说完老妇显的有些伤心,于冕急忙安慰于她。

“老人家,何出此言啊。有媳如此,至感至孝,就好比女儿一般,乃是人生一大快事。”说完他顿了顿,看到老农妇似乎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接着茬道:“你想啊,一般女子,生的如此美貌,纵然你想留她,可人家愿意么?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女子,却得在这荒村野地孤独守寡,能有这份心思,您真应该感到幸运。换成一般女子,跑了也就跑了,哪还顾得婆婆和儿子。”

他说完这话,却不知甄氏在屋内听的真切。原本想出门的她却止住了步,只将儿子放了出来。

老妇被他这么一说,倒也愈发觉得这儿媳孝顺,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吃,这里没啥好吃的,就些蘑菇还能入口。”说完又为两人盛了一碗汤。

这时候小项从母亲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温暖,过来吃鸡蛋,却被老妇一筷子给打了回去。

“多喝点汤,这鸡蛋先给客人吃,真不懂规矩。”

小项双目含泪,眼看豆大的泪珠子就要滚落下来,唐惊染急忙将他拉到身边,抱了起来:“来,姐姐给你夹蛋吃。”

他有些畏惧的看了看奶奶,却是惹的唐惊染哈哈大笑:“你这刁钻的小滑头,想吃又怕奶奶做甚。姐姐做主,今儿的鸡蛋啊,全归你。姐姐在外面吃多了好多,倒是可怜了你这小娃娃,在这里吃苦。多吃点吧,不然如何长高。”

听了这番话,甄氏扶着墙思索良久,然后竟然默默的回房去了,似乎根本不饿。

小项吃的可香,老妇也颇感无奈:“这娃儿甚是命苦,如今这日子难过,哪家能天天吃的起肉啊,唉。”

“不妨事,老人家,这孩子正长个呢,如何不能吃肉,会长不高的。”说完唐惊染从怀中摸出一锭银钱来:“这是五两银子,给孩子多买点肉食吃吧,莫要饿坏了。”

看着小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莫说唐惊染,就连于冕都停下动作,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而这时候,甄氏出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小女子多谢两位恩公了。”

“哪里哪里,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出门在外的,这是应该的。”唐惊染拍了拍胸脯,表示没有问题。

而于冕只是笑笑,同样很有礼貌的回了一礼。

相较唐惊染而言,于冕更加细致有礼,温闻而雅。

女子一见,顿时一脸绯红,急忙转过身去匆匆回房:“小女子还有事要做,失礼了。”

不过其他人似乎并未瞧见,任由着女子回去。

于冕确实算的上一表人才,又得识大体,看样子就是个读书之人,也不似穷酸迂腐,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般而言,是个女人都会喜欢这样的风流才子吧,那个女子也不能免俗。然唐惊染不计算在内,因为她的线条有些粗大,根本没有发觉眼前的男人有哪里好得托付的。

唐惊染喜欢的是那类大侠之流,文治武功,样样精通,力拔山河,成就伟业的类型。

很快饭菜就被一扫而空,这家人家似乎保留了良好的习惯,就是不剩饭剩菜。

老妇收拾完毕,见天色也晚了,于是对着两人说:“先前儿子有房一间,不如就将就你两住下,且看如何?”

“不可不可,我与他可是清清白白,莫要坏了我姑娘之名。”唐惊染有些无奈,看起来是被人误会了。

“哦?是如此么?”甄氏小声的问到,问的时候笑的像朵花一般灿烂,不得不说,山村里确实也有土凤凰。

就是不知先前是谁有这么好运娶到这女子,如今虽然撒手人寰,但是却留下妻儿再这。

“我与唐姑娘只是萍水之交,确实不好住在一起,那样会毁了人家的声誉,于某是万万不敢担责的。”于冕有些诚惶诚恐,不过好在甄氏帮他解围:“公子不必过于忧虑,此间其他没有,就空房最多,婆婆是以为你两天造之合,故而有此一问。如今既然知晓,自然不会将你等安排在一起的。唐姑娘,请随我来。”

唐惊染点了点头,便跟着甄氏来到了一处空房去住。

此间主人似乎早已不在,不过看的出,房间定期会有人打扫,还算整洁。

“谢谢你。”唐惊染认为自己今晚是有个安静的住所了,因此也就宽下心来。

“恩,唐姑娘夜晚如果无事就不必随意走动了,这里的人如今都有些不太正常,如果摊上什么麻烦事那就有些不太好说了。”

“那是自然,多谢提醒。”

“那么,我就走了。”

看着甄氏离去,唐惊染心里总觉得有股异样的感觉。

甄氏走到半路,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什么人捂住了她的嘴巴和眼睛,顿时将她拖到了一边。

于冕被老妇带到了自己儿子之前住的房间,如今儿媳已经搬了出来,那屋子自然也就空了。

于冕在夜晚微凉的夜风吹拂下,一个人在窗口对月出神。

自己不过是一书生,却被卷入了如此暗潮,不知何日才得脱身。

如果当初自己安逸一些,不接受什么官职,直接要求带着亲人回老家种田,想必不会是这种结果。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如果不是有唐惊染的保护,恐怕现在已经成了无主亡魂,不知该往哪去。对于那些身怀武功的人,比如唐惊染,于冕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更加尊重他们一些。

“恩?”感觉似乎背后有人,于冕吓的急忙转身,这才看到站的直直的甄氏。

一个女子半夜出现在自己房内,怎么的都会让人误会,尤其是此女还是有夫之妇,连儿子都生了下来。

“姐姐半夜来此,不知所为何故,若是无事,小可想早些歇了,姐姐若不想惹人非议,还是早些回去吧。”

人家是主,自己是宾,不好把话说的太重。但是如果达不到效果,人家这么站在自己房内许久,却又是一件值得担忧的事。

“于公子,先夫本是一猎户出生,免不了打打杀杀的。我今日见你肩头有伤,故而将先夫所存一些伤药拿来,还望…”

“哦,倒是我唐突了,请坐。”于冕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按理说自己不应该打断人家说话,不过这会既然无事,那么自己就开门见山点好。

“姐姐长我几岁,却已然生为人母,如此端庄贤淑,倒是让人钦佩。”

“于公子过奖了,这里是一瓶药酒,可擦于伤口之上,很有效果。”

于冕面色有些难堪起来,因为之前自己一直未提,但是肩头确实隐隐渗出血色,这也说明眼前女子心细如尘观察入微。

“这大半夜的始终不好,孤男寡女的,只怕会对姐姐造成不利。”

“既然你唤我一声姐姐,我也不矫情了。弟弟若是怕疼,大可说出来罢了,何必如此讥讽于我呢?我原本是一片好心,却不想遭了白眼,算我自做多情吧。”说罢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这一拉,倒是让对方红起脸来,于冕急忙撒手,避免尴尬:“姐姐莫怪,小弟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见你伤在肩头,加之此酒需要火烧,怕你不便罢了。”

于冕感激的点了点头,确实伤处自己是够不着的,唐惊染个性又比较直,自己一直未曾提及,她也没有多问。

“弟弟还是将衣服蜕下吧。”她让于冕坐在凳上,然后准备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伤口怕是伤了好一会了,若不及时处理,化了脓,那就不好办了。”

“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哪懂得如此许多,还劳姐姐多多费心了。”

本来是有些不愿的,但是对方都如此大方,自己又怎好意拒绝。因此于冕虽然有些不愿,还是将衣服煺到胸腹。露出膀子来。

于冕本身长的就俊,一身肌肤细腻光滑,完全不是这种地方的男人能拥有的。

只是肩膀那里有些肿了,可以看到箭头依旧卡在肉里,隐隐渗着血丝。

“不知弟弟可否忍主疼痛,若是大叫,只怕…”

“我明白的。”于冕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大吼,万一招来了人,这大半夜的一男一女,自己再如何舌辩群雄都是毫无意义的。

“来吧!”于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口咬住了桌子的边丝,准备默默的承受一切。

“弟弟,还是到床上去吧,你趴在床上,我整起来也方便一些。”

于冕想想也对,于是躺到了床上,只把头露在外面,搁在凳子上。

好在伤口不是很大,甄氏的手在他肩胛处轻柔的抚触着,让于冕感觉到有些异样。

“姐姐,是否有不妥之处?”被人如此摸来摸去,于冕觉得这有些过于暧昧了。虽然自己不是处理伤口的老手,但是也没听说这样处理的,明显不太正常。

“哦,我这就好。”

感觉忽然一阵火辣辣的疼,几乎钻到了心眼里,让于冕感觉浑身抽动,几乎要晕眩过去。

“你没事吧?”甄氏面带关切之色。

“没…没事。”虽然面色惨百,但是于冕还是感觉去了一大心冰,不然自己整天带着伤到处跑,还真有些另人担忧。

“这酒能消毒伤口,弟弟可要再忍忍了。”

“恩。”

接下去的步骤就是拿筷子夹着棉花沾满药酒燃烧,然后一下按到伤口上。

肉几乎有发出一阵焦糊的味道,但是于冕知道这对自己的伤口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说止血啊,消毒啊,所以他只是竭力忍耐着,没有牢骚。

处理完一切,甄氏呆呆的望着他。

“多谢姐姐。”于冕急忙谢过。

“还没好呢,你得将那药酒喝上一壶,不然效果不是很明显。”

“我…我不会喝酒啊。还是算了吧。”于冕有些打退堂鼓,大半夜的还得喝酒,确实不好。

“这…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和先夫有些神似,我只是想你快些好而已。”

看到女人落泪,对于冕而言无疑是比刚才感觉更加难熬。因为刚才只要忍一下就好了,如今,自己却束手无策起来。

“我喝就是,这真的有效果?”他有些半信半疑。

“先夫的药酒,在附近可是出了名的,别人要买平日里还不卖呢。此酒只要喝上两碗,再歇上两天,伤口基本就会无事,可行平日里十几日养伤之功效,甚是神奇。”

于冕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这还真是难得了。

就算是看在这女子的面子上,今天自己也得多喝上几口了,因为似乎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来,喝上几口,身子热一热,对伤口有好处。”

于冕有些尴尬,气氛如今甚是奇怪,但是人家一片好意,如何能拒?

这也就是那些书生之流的通病,自以为高风亮节,但是耳根子却很软,做事有些优柔寡断。于冕面对如此热心之人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又怎会多想。纵然知道有些暧昧,但是他坚持认为只要自己行的正,自然不会有事。

酒,最终还是喝了,这酒性烈,喝了两口他就有些呛着了。

“公子还是将它喝完吧,喝完之后妾身也要回房歇息去了,不然在此停留过久怕是对公子声誉有损。”

甄氏这番话非常之高明,本来说什么都不会再喝的于冕一听自己喝完她就走,他巴不得这女子速速离开。

自己大不了明日多睡上一会,失态比失身好,这就是他的想法。

对于甄氏所做一切他也是由衷的感激,因此一捏鼻子,咕噜咕噜的就一大碗药酒下了肚,整个人也飘了起来。

“酒已喝完,…还是早些回去吧。”

喝下了太多的酒,原本就有些不胜酒力的于冕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准备送她离去。

方一起身,却因为牵扯到箭伤顿时龇牙咧嘴起来,那疼的,一步都走不动。

“瞧你,喝酒就和喝药似的,怎么你们读书人喝酒就好像毒药一样。”甄氏笑了几句,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姑娘还是请回吧,若不然我倒也罢了,姑娘这么多年清誉,若是毁在于某手中,我便是万死也难心安。”

看着于冕赶自己走,甄氏也不生气,起身将东西收拾一下:“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哪有你这样赶人的,唉。”言语中透着一股子媚劲,不由的让于冕打了个机灵。

他清醒许多,眼前的甄氏对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暧昧成份,自己说什么都不能犯错。

姑且不论自己现在算是带罪之身,纵然不是,也断然不会对一个有夫之妇动了凡心。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实,于冕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到于冕坚决,甄氏还是走了。

于冕看着甄氏离开,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渐渐的,酒劲上来,他感觉有些不支,逐渐昏睡过去。

而另一边,唐惊染睡的正香,却闻得外面似乎有些动静,遂醒了过来。

原本在人家屋里睡就不会很塌实,虽然她也经常在外,但是这是她们行走江湖之人必有的习惯。睡觉半梦半醒,总是保持着一丝警觉,还能活的更久。

因为江湖上很多人都喜欢用下三烂的手法,如果经验不足,就算武功再高,终究还会被人所制。

十一,单相恋

外面风声,树叶声,虫鸣本来很和谐,但是忽然没了虫鸣,这让她很是疑惑。

若是外头有人,虫子便不叫了,这是常理。但是这个破村子里也有人要暗算自己么?按理说应该比较安全了才是。

想到这里,她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剑,将剑抓在被窝里。原本就和衣而睡的唐惊染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眼下要做的只是等待。

但愿是虚惊一场吧…

唐惊染这么想到。

此时门缝里插进了一根管子,一阵烟雾飘了进来,唐惊染大惊失色,如何能坐以待毙。

自己根本没防护好,若是等烟雾入体,自己着了道就来不及了。

还好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不然这半夜里人家可还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

既然看见了,她就不能再忍,大喝一声,拔剑而起冲了出去。

“啊!”很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不过一剑隔着门板没有刺到,待她跑出去时,却只见地上一只竹管空无一人,对方已然逃脱。

如此迅速的逃离,难道是有人一直暗中跟踪自己?

唐惊染觉得有必要去找一下于冕,不过于冕住在哪自己却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方为什么如此准确的知道自己在这,难道是那家人家有人出卖了自己?

带自己来的是甄氏,她决心去看下甄氏,这女人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按理她应该在婆婆那里,自己轻功好,若是到了那,甄氏还没回去,没准刚才暗算自己的就是甄氏。

想到这里,唐惊染再不迟疑,几个纵身,很快的朝老妇屋子方向窜去。

如果不是高手,唐惊染相信没几个人的轻功能比自己好的。

到了那边,她也不发出声音,见门半掩着,说明似乎有人进出。

闪入屋内,虽然很黑,但是多少还是能看清些东西。

小孩子是和老人睡在一起,原本铺着被褥的另外一张床却是空着,这应该是甄氏的床吧。

“果然有问题!”唐惊染恨的牙氧氧,等了半天,也不见甄氏回来,更加确定了她的想法。

这时候小项从床上起来,半夜要尿尿,婆孙两却在门口遇到了唐惊染。

“唐姑娘,您怎么半夜的跑这来了?是睡不塌实吧?”老妇人笑的非常淳朴,让唐惊染有些动摇了甄氏害自己的想法。

但是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自己推翻了,怎么解释甄氏半夜不在的事情,自己刚好又被暗算,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阿婆,我且问你,甄氏呢?”

看到唐惊染一脸愤怒,语气不善,老人点了点甄氏的房间:“不是应该在房内歇息么?”

探头一望,竟然没有,顿时大骇。

“小项,你自己去尿,奶奶和姐姐有话要说。”

“哦。”小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唐惊染是很不愿意相信这事与这户人家有关,但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却由不得自己不信。

“不好!”

唐惊染忽然想到,自己出事于冕不是也应该出事。那个家伙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旦出了事是不可能像自己这般幸运的。

如果有人刺杀,那么于冕估计非常不妙:“随我一起的那位公子住在哪里?快带我去!”唐惊染已经顾不得礼让了,一把拽住老妇的手,捏的老人生疼。

不过看到唐惊染满脸煞气,一手持着宝剑,老人也不敢多说,急忙带着唐惊染来到了于冕的住处。

一脚将门踹开,唐惊染发现床上似乎有人,急忙将灯点起,却发现了非常尴尬的一幕。

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人,让场面顿时变的异常尴尬。

老妇急忙将孙儿的眼睛掩起,拖出屋去。

甄氏拿衣服掩在胸前,掩着面就往外去,看起来是羞与见人。

不过唐惊染发现她的膝盖处有些红肿,似乎在哪摔倒。

联想起刚才暗算自己的是一女子,估计那一剑将对方逼住摔倒也不一定,就越发觉得这事蹊跷。

甄氏在她眼里嫌疑很大,但是看样子她和于冕宽衣解带的睡在一起,于冕似乎是喝了酒,醉的有些不省人事。

很明显,这事不正常,于冕是什么人,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将甄氏扣住,她走脱不得只得在屋里哭泣,老妇除了叹气只能将孩子带了回去,留下三人在此,那不是他能管的了的。

于冕被唐惊染花了些力气弄醒了,当他看到自己衣不蔽体时自然羞愧,不过唐惊染却丝毫不在意。

虽然有些头疼,酒劲没过,但是看到尚未穿上衣服的甄氏,又看了看自己,他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

“昨夜…”他试探性的问到。

“于公子,我都是自愿的。我知道我是一个不洁之身,配不上公子。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说完又哭哭啼啼的。

“穿上你的衣服,成何体统!”唐惊染有些愤怒,这甄氏自己越看越像犯人,自然语气也多有不善。

于冕很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等事来,但是昨天晚上甄氏对自己有意自己是看出来的,若是她真的回来,自己借着酒劲做出些什么事来倒也不是说不通。

这么一想于冕就觉得内疚万分,人家本来孤儿寡母就够可怜的了,自己还趁机占有,虽说是她勾引在先,但是始终是自己出格了。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于冕捶了自己几下,顿时被箭伤牵痛,觉得吃力起来。

“于公子,事情究竟如何尚不清楚,你还是快些将衣服穿上,这夜大风高的,小心着凉。”

于冕顿时脸上一热,急忙穿起衣来。

待两人着装完毕,唐惊染就开始质问起甄氏起来:“甄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放迷药害我?”

“我没有。”甄氏急忙辩解道。

“你没有?那你的膝盖处是怎么回事?是在我门口摔了一交吧?”

“不是,这是昨天晚上在这里弄到的,不信你问于公子。”

“我…”于冕不知如何做答,因为他完全记不得事。

“哼!你这类把戏本姑娘听的多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唐惊染冷哼一声,宝剑铮的一声出鞘对准了甄氏:“你要说便说,要是有半句假话,哼哼,休怪本姑娘剑下无情了!”

甄氏顿时被吓的面色惨白,而于冕则看着满床凌乱,还有自己身上淡淡的胭脂味,还有些汗味和酒味,似乎在确定昨天晚上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你还有何话说?”唐惊染的剑已经架在了甄氏的脖子上,只要她一松口,唐惊染绝对会出手将其杀死。

眼下局势尚不明确,杀人对唐惊染而言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但是要知道,为了保全自己,有时候这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对于唐惊染而言,带着于冕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眼下她根本不想在此间做过多的纠缠,但是这个女子与暗算自己的人是否有关系自己一定要弄清楚,不然自己怎么都不会舒服。

“我无话可说。”甄氏也不狡辩,只是含情默默的看着于冕,便一言不发了。

看她似乎有求死之心,于冕顿时不忍起来。

“唐姑娘,这甄氏与你有何仇恨,且慢动手。”

“怎么,你要帮她求情?”唐惊染双眉倒竖:“不是吧于大少爷,你可知道昨天晚上我差点就着了道,若不是自己机警,可能就被人迷昏了。如果我有个好歹万一的,难道就称了你的心了?”

于冕看了一眼甄氏,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甄氏在先,我想昨夜她应与我在一起。况且我昏睡至此时不过个把时辰,我想她应该没有行凶的时间吧。唐姑娘可有证据,确切的证据,来证明甄氏犯罪呢?”

唐惊染沉思了一会:“虽然我没看到凶手,不过凶手惊叫过一声,应该是个女子。此地只有她一人是女子,应该就是她没错。”

于冕摇了摇头:“不然,既然你又未见过凶手,只听到其一声尖叫,如何能证明甄氏行凶。况且天下女子多的事,唐姑娘不也是女儿身,一身武艺是炉火纯青,一直让在下佩服。”

“你!”唐惊染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很明显于冕是想帮甄氏脱罪了。

她是绝对说不过于冕的,这点自知之明唐惊染还是有的,她也知道原因,无非就是于冕觉得有愧于甄氏罢了。

其实按唐惊染的想法,甄氏和于冕两人之间本身就有些蹊跷,事法突然,看起来就似阴谋,而且手法并不高明。

可是就是这不高明的手法,用在于冕这样的读书之人,高风亮节之下,估计即便是自己身死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对甄氏下手的。

咬了咬牙,唐惊染大声说到:“那你问她,她膝盖处摔的是怎么回事?我想应该是被我吓到在门外摔倒,故而如此。”

“唐姑娘过于忧虑了,摔倒之事常有,两者不一定有牵连。我看此事你还是回去好好调查一番,莫要杀错了这农家之女,坏了名声。”

“没想到于谦大人后人竟然如此不明事理!你简直胡闹!”唐惊染十分恼怒。

“不明事理的人是你吧。”于冕丝毫不让:“我等读书之人要知晓大义,不放过奸佞,也不滥杀无辜,方可存在于天地之间,一身正气。”

“哼!读书读坏脑子了,不与你说,你有的后悔了,日后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唐惊染知道这类人确实有这个毛病,想想也就算了,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没做。

忽然出手,一剑刺向了甄氏,眼睛死死的盯住了甄氏。

剑尖擦着甄氏的脖子,血珠子都出来了。

不过甄氏一开始并未来得及反应,虽然很快就面色苍白瞳孔放大,但是第一反应明显慢了半拍。

唐惊染这才确定甄氏是不会武功的,不管是不是她,至少不会武功自己不就不怕她。

“你到底在做什么?!”于冕显然有些怒了。虽然唐惊染是救他的恩人,但是对于这样的事情,于冕总是要出来争取一下的。对他而言,命可以不要,道理不能不讲。

“我只是确认点事罢了,只是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唐惊染说完转身出门,在门口顿了一下:“你最好小心点,如果你一旦露出什么马脚,我定斩你!”

待唐惊染离去之后,甄氏仆在地上哭泣起来,于冕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不知如何说起。

半饷,他还是先开了口:“你我…昨日是否…”

甄氏只是哭,哭的更加伤心。

“你就或罢,我不过是喝醉了酒,这酒也是你让我喝的。”

“你是在怪我自己作贱么?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公子如何会看的上我等女子,最多不过是当成一夜风流的情债罢了。”说完依旧哭。

“你…你怎能如此说我,我可是忠臣之后,虽然家道中落,但是为人绝对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于冕行的正,自然不怕人家说闲话。并非我不想对你负责,只是在下如今带罪之身,只怕会连累你们母子。”于冕不知道如何劝慰于她,本想之前帮她开脱已经是还了一份人情,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想那档子事。

“罢了,我也不要活了,你们一个伤我的身,一个伤我的心,这叫我日后如何见人。人家知道便罢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勾引男人放浪至极,还以为我杀人越货迷倒旁人干那些偷金杀人的勾当,我这是活不下去了。”说完一头往墙上撞去。

于冕大叫不可,急忙将其拉住,好声劝慰。

一直到了天亮,甄氏方才安静许多。

“若是真有事发生,我于冕答应你娶你过门,若是你欺骗于我,那你也莫要怪我无情无义。”于冕最后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给自己留有后路的话。

话里有话,因为这样说的就是模棱两可的东西,一方面给自己留了退路,可以拖延时间。过了这阵子,日后怎么说都成。

他也认为这事不一定是真的,但是自己和对方两人赤身在床还被人撞见,对此女子的声誉确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多年的家教对他的行事作风产生了影响,如果两人真的发生过关系,无论对方是何女子,自己是一定会负责的。

甄氏也不多纠缠,随后就离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于冕开始将所有的事情都整理起来,希望能理出什么头绪来。

而此时的唐惊染正憋了一肚子的火,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天已经亮了。

吃完早饭之后,她又一次遇到了甄氏。

“唐姑娘。”甄氏倒是先开口了,而且似乎无比镇定。

“你想和我说什么么?”唐惊染看到甄氏就有些牙痒:“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若是让我知道昨晚真是你,我一剑就将你杀了。”

“唐姑娘何必和我这个妇道人家争风吃醋呢?看起来于公子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虽然我只是一残花败柳,终究还是没有被他抛弃。”

“哼哼,你再向我炫耀?”唐惊染觉得有些好笑:“你以为我会喜欢那个木头?”

“于公子不好么?”甄氏反问到。

“好,当然好了。那你可曾知道,他是于谦于大人的儿子?”唐惊染有些不屑。

“现在知道也不晚。”

“你觉得你配么?”唐惊染的话越来越冰凉。

“我不过是一个小村落里的寡妇罢了,若是于公子不要我,我断然无话说的。但是若他执意要接着我走,那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唐惊染算是听出来了:“你以为他会带你走?”

“难道不行么?”

“别忘了你是有孩子的人,你想让他祖上蒙羞么?”唐惊染的言语开始带有攻击性:“娶个什么女人不好,那勾栏里的姑娘恐怕也没你这么爱勾搭人吧。不过你的眼光还真是毒,尽挑那些好的。”

“姑娘过奖了,我知道我有家室,我无法成为他的妻子。但是我不求名分,就算是做一名小妾,或者一个丫鬟,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听到这话,再配合上甄氏那有些狰狞的表情,唐惊染似乎有些呆了。

眼前的女子似乎不太一样,也不是说其就是什么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而是另外一种。一种想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不择手段的方法。

“你想离开这里?”唐惊染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她似乎有些受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女人的直觉吧,不过你不要忘记,你还有个孩子。”

“孩子…哈哈哈哈,孩子!”甄氏似乎有些抓狂:“你以为一个女人,真的能选择么?孩子!哈哈哈哈,那真的是我的孩子么?”

“什么意思?”唐惊染有些听不明白。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小女孩,因为家中有个爱赌的爹,输的倾家荡产,把老婆都输给了别人。自己有一个女儿,那年才十三岁,就拿来和人家换了一头猪,将她许给了一个40多岁的病鬼。”说到这里甄氏眼角却是有泪:“才十三岁啊,那一夜,她被摧残,从身到心,无论她怎么喊,却不会再有人帮她了,因为她是别人的媳妇。就这样,过了几年,由于丈夫身子不好,她一直没怀上,丈夫为了给自己家传宗接代,就逼他去和自己的一个堂弟去借种,你说这孩子是谁的?是我的么?哈哈!是我的么?”甄氏笑的愈发狰狞,让唐惊染都觉得心里一惊。

“所以你就想离开这里,你就假装和于冕要好?”

“我不是假装,我是真的喜欢于公子!”甄氏回答的很坚决:“任何人妄想阻挠我们,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哼,你的手段也太卑劣了,我想昨天晚上你们应该还没发生什么吧?所以你想除掉我?”

“我除掉你?你有证据么?你可以去告我!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总之我是不会承认的。至于于公子,我没义务告诉你什么,等我和他双宿双栖的时候,随便你们怎么说都没有意义了。”

唐惊染又是一阵冷笑:“很好,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女子,不过你若是真的喜欢于公子,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些,不要拖累于他。”

十二,秋波递

“除了不会武功,我不觉得我会拖累他。”说完甄氏也不和唐惊染多废话,直接走了。

看着甄氏离去,唐惊染更加相信甄氏肯定是不正常的。纵使昨天不是她做的,但是光是和于冕那样在一起,就足以说明这个女人不简单了。

唐惊染决定今天晚上再一次守侯,她想既然有人想对付她,那么就应该还会出手。而昨天选择的不是对于冕下手,那么这里就有些问题了。

于冕显然不会武功,下起手来方便一些,昨天没对他下手,或许是不知道自己和他没在一起。

但是对自己下手,这也没道理啊。

因为自己似乎并未与谁结仇,没道理不杀于冕来杀自己。

这一切都有些想不通,一路上应该会有人想对于冕不利,这会于冕倒和没事人一般,晚上还能风流快活,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啊,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对了!我怎么这么糊涂!”唐惊染一拍额头,顿时大骂自己是头蠢猪。

她的性格就是这般,所以有时候想东西没那么周全,但是一旦想到,就不可能放过。

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那屋子,然后将昨天晚上人家拿来暗算他的竹管拿出。

用来迷自己的东西就装在管里,就这样像烟雾一般被吹进来,若不是昨天自己机灵第有时间冲出来屏气,自己可能就着了道了。

里面的迷药并不普通,而是一种很少见的东西,江湖上称为神仙散。

这东西无色无味,闻的多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并且会影响功力,绝对的杀人越货专备物品。

神仙散在江湖上流传的也不是很广,军队中似乎也不用,到底是谁这么想算计自己呢?

拿着手中的竹管正想着事情,忽然唐惊染想到了一点。

她急忙将东西收起,然后假意回到那老妇屋中。

老人见到唐惊染来,自然是有些惧怕的。昨天晚上拿着剑的唐惊染自然会让这些村民惧怕,不过好在唐惊染是女子,并且长的漂亮和善,若是换成一般壮汉,只怕老妇现在就叫救命了。

“婆婆,您不用怕,昨天晚上我想都是一场误会。”

见她这般说,老人也就宽了宽心:“姑娘,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家儿媳会对你家相公做出如此出格的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其实也是一…”

“别再说了,我说了,我和于公子没有关系,我只是送他去一个地方而已。路途上多有不便,他身子骨弱,仅此而已。若是甄氏真有福气,何尝不是你孙儿之福呢?”

老妇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们这村子啊,就是穷,如今又没了男人,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

“婆婆,这事啊您别往心里去。”唐惊染安慰了她一下,眼睛却在四下打转。

这时候,她忽然眼睛一亮,走进屋去,拿出一根竹子来:“婆婆,这东西是做何用的?”

“这东西多的很,没事就搁屋里,哪里能用就用贝。”

“哦,看样子这里有整齐的切口,似乎是被切掉一截呢。”

“哦,我看看。”老人看了下:“这根东西原来是我顶在外面织网用的,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真的少了那么一截。”

这话让唐惊染顿时一惊,终于知道凶器出处了,看起来这甄氏真的大有嫌疑。

但是以于冕的性格她知道,断然会帮甄氏球情,自己又不能多加指责他,难道就这样让甄氏逍遥法外?

不行,一定要抓出证据出来,唐惊染想到。

当夜,唐惊染和于冕依旧在此住下。因为甄氏帮于冕治疗伤口,于冕的伤受了影响,需要静养几天,也就在此耽搁了。

晚上唐惊染将被子里藏入稻草,然后自己偷偷的藏匿在了隔壁的屋子上,准备看看有没人来暗算自己。

不过苦等半夜,却始终没什么目标。到后半夜,不由倦怠起来。

忽然有脚步声将她惊醒,但是看了一阵却不见人,再望其他地方一看,却见甄氏正往于冕房间里赶。

“奇怪,大半夜的老往男人房间里跑,这算什么?”唐惊染决定去看个究竟。

于冕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甄氏,但是甄氏却始终装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这让他很是欣慰。

如今自己根本无暇去顾虑男女之情,对方如此体谅,自己自然高兴。不过甄氏却拿来了药,说是可以帮他快点让伤口收疤,所以自己就吃了,但是到现在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

此时还算有一些清醒,听到有人进来,却几乎睁不开眼睛,也起不来床。

甄氏到了他床前,他总算是认了出来。

“于公子,妾身来看你了,伤好些没?”

“我…有些…”于冕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你讨厌,我这不是来了么。”说完她慢慢的靠在了他的身上,丝毫没有顾及。

唐惊染在外面看的不真切,只听到甄氏说话,心想难道于冕真的与这样的女子勾搭?

她始终想不通,于冕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就算甄氏再如何漂亮,也不应该这样吧。

唐惊染决定看下去。

甄氏抓着于冕的手,缓缓的往自己胸口带去。但是这时候于冕却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如果唐惊染近看的话,可以看到甄氏对毫无反应的于冕显然有些不悦,在那发呆好久。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她开始褪下自己的衣服,同时也帮着于冕褪去束缚。

“原来是想生米回锅,这女人果然有些手段。于冕啊于冕,你这冤大头,若不是我,你今夜就栽在这农妇手中。”想到这,唐惊染迅速窜进了屋内,一把揪住了甄氏。

甄氏看到唐惊染出现,顿时大惊失色,但是却被唐惊染一把制住。

用些清水很容易就将于冕弄醒,看到这般模样,于冕再愚顿不开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甄氏,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于冕有些愤怒,他们这种人就这样,有时候很迂腐,但是也很坚持。他们认为对的东西,你就算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退缩半步。

“我…”甄氏眼看事已败露,也不求原谅,急忙改口道:“我是因为昨夜之情未了,想重温旧梦罢了。昨天公子让我依稀回到了少女初嫁,我…我只不过…”

于冕脸色阴晴不定,唐惊染自然知道这女子一把昨夜搬出来就吓住了他。

但是这女人千算万算,没想到一句少女初嫁露出了马脚。

“少女初嫁一定很喜悦吧,若是这般我倒也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女人嘛。”

甄氏连忙点头:“是啊,女人这辈子就想找个依靠,我也是迫不得已。”

唐惊染冷笑一声:“是情难自禁吧。”

“我…”甄氏看了一眼唐惊染:“唐姑娘何出此言?”

“你嫁给于冕就好像你当初新婚那般快乐没错吧,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一定要选他了?”

“妾身不白之身,若是于公子嫌弃,宁愿一死。”

“死你个头,满口雌黄的女人,你十三岁被人卖到这里嫁给40多岁的病鬼,之后还为了子嗣被强求与其他男人行房事,何来幸福?难不成你是自己上来折磨自己,看到于公子就能再体会一下伤痛?不过我建议,伤的话,你最好让他清醒着,这样才能有效的摧残你啊。”

“你!”甄氏没想到唐惊染会知道这些,这番话对她的打击非常的大,而且也彻底的让于冕对她失去了信任和好感。

“原来你是这种女子,本来我倒是蛮佩服你的,但是你为何水性扬花要与我做出那等苟合之事,况且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也。”于冕很是气愤。

“大公子,人家又不是什么君子,不过是一寡妇罢了,你计较什么?”唐惊染的口吻带着讽刺,一口一声寡妇,深深的刺痛了甄氏的心。

“可恶!你这个女人!我和你拼了!”对于将自己好事破坏的唐惊染,甄氏满眼只剩下仇恨。她冲向唐惊染,但是两者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一丁点。

于冕本来想劝阻唐惊染出手要有分寸,但是话到嘴边,只是唇动几下,始终还是没开了口。

“或许她下手自有分寸吧。”于冕这么安慰自己。

“你这混蛋!”甄氏根本就打不到唐惊染,被一下按在地上,却犹如一只疯狗一般咆哮着。

“莫让她喊,大半夜的被人瞧见我如何解释。”于冕觉得有些不妥,急忙准备去堵甄氏的嘴,顺便想让唐惊染放了甄氏,只要她不在来纠缠自己。

因为他觉得,甄氏这样的做法完全可以理解。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婚姻如此不幸的女子,想要找个男人飞出去也是情有可源的。不过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唐惊染对于冕这样的做法其实是不太赞同的。

唐惊染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神仙散。但是她这会不能说,神仙散绝对不是普通农户家能得到的东西,这点是毋庸质疑的。

正当她有所担心之际,只见一道黑光射来,目标竟然是于冕。

“小心!”唐惊染扑了过去,于冕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瞬间被扑倒在地。

但是很不巧的是,两支毒针扎在了唐惊染的腿上上,当下就觉得一麻,心知不妙。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对方的主要目标还是于冕,只不过想顺手除掉碍事的自己罢了。

自己封住自己的穴道,扎了一下,防止毒素蔓延,然后环顾四周。

一个黑衣人这时候杀了进来,看身材就是个男人,明显不是昨天晚上之人。

唐惊染更加确定昨天晚上的女人就是甄氏,眼前这个男人肯定是给她神仙散的人。

这个愚蠢的女人一心想搭上于冕,却不想被人利用,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解释。

但是眼下,自己受伤,行动不如之前灵活,而且剧烈的运动会加速毒素运行。到时候如果毒气攻心,那么大罗金仙也无法救她了。

所以唐惊染冷静下来,她假意中毒以深,半斜着身子似乎不支就要倒地。

“你怎么了?”于冕一见急忙准备起来去扶她,却不想对方杀了过来。

或许是觉得唐惊染比较厉害,对方还是有些顾及,因此本来刺向于冕的剑临时改了目标,刺向了唐惊染。

原本唐惊染一见对方刺于冕,就对于冕愚蠢的动作非常懊恼。但是眼下,她却没有什么表情了,就好象一只狮子一般,眼神中只剩下猎物。

临时变相,一剑只是在唐惊染的大腿上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但是却没能刺中要害结果了她。

唐惊染就是在等这一击必杀的时机,她装的不行就是为了这一刻,此时她终于动了,将自己唯一的希望的一剑刺了出去。

“噗嗤!”对方本来又想舍唐惊染去杀于冕,毕竟于冕才是真正的目标,却不想唐惊染竟然能忍到被自己如此重创依旧不动,发现时却为时已晚。

“我…”他的剑尖几乎已经抵在了于冕脑袋上,吓的于冕一屁股坐倒在地,喘着大气。

死人了,甄氏完全没有想到,吓的昏死过去。

“你还楞着干吗,帮我一把,我必须马上解毒,不然毒素攻心我就得真死了。”

于冕急忙将她扶起,从唐惊染身上搜出几瓶药来给她服下,总算缓解了一下危机。

唐惊染最怕的就是还有一名刺客,这时候她基本没有什么作为,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被人偷袭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很幸运的事,一直等到凌晨,她才确认对方应该是单人活动。

那家伙的面貌很是普通,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又不能报官也不能见管的于冕,只得在唐惊染的建议下趁早离开此村。

事后甄氏交代了一切,原来是有人看出了她喜欢于冕。

本来甄氏自认自己配不上于冕,只是动了下心而已。但是不想有人骗她说于冕是从他手中横刀夺爱抢掉了唐惊染。如果她肯配合,那么就有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让她得到于冕,那热得唐惊染。

甄氏对此深信不疑,对方要她迷倒唐惊染,她也照做了,可惜失败了。

事情就是如此,甄氏看着于冕,似乎还有不舍。

唐惊染看着甄氏,觉得这女子也太假戏真作了。自己已经和于冕留了银子给这户人家,应该会比村子里其他人家幸运许多,为什么还用这种怨妇的眼神看自己呢?

“砰!”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甄氏竟然一头撞死了。

“娘!”看着小孩子哭的伤心,于冕心里实在难受,好像错的是自己一般,腿就如同生了根,挪不开半步。

“娘啊!”小项不知道娘亲为何要自杀,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个非常大的打击。

虽然这事不能怪于冕,但是他总觉得此事也是因自己而起,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此一想,他就觉得有些亏欠小项,更加不肯走了。

“于公子,那黑衣人本身就有些蹊跷,你再不走,难不成这里还会发生些事情。我现在有些受伤,毒虽然解了,但是多少受点影响。你是万万不可再此停留,我们不如趁早赶路,造些离开这诡异之地吧。”

于冕拒绝了唐惊染的要求:“多住一日吧,只一日便好,这女子也是可怜人,我想亲自帮他入殓,也好解了自己的一个心病。不然日后我的心定然不安,这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这么说,唐惊染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她总觉得这铁野村很不正常。

自己唯一得意的就是轻功了,但是这会因为腿伤,不太可能发挥的出来。

她真不知道对方怎么不往自己身上刺,身上还穿着金鳞甲,实在倒霉。

住了一日,唐惊染又催于冕要走,于冕却又不走了。

“于公子,为何变卦不走了?你昨日所言不做数了么?”

于冕摇了摇头:“甄氏纵然可怜,但是我昨夜想了一宿,觉得其实看事情要从根源上来看。这村子男人尽数失踪是导致所有悲剧发生的重要原因,村中还有类似小项这样可怜的孩子多名,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恐慌之中,这绝对不应该是在这个时期应该发生的事。”

“那你的意思?”

“唐姑娘你的腿伤虽然不算很严重,但是也需要一断时间休养。我看不如先在此间住上几日,待我研究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男人失踪之谜,我们再走不迟。”

“你…”唐惊染显然是被气到了。

“我身为大明子民,理应为国效劳。当年父亲就是如此,儿子自当效仿。报效朝廷,拯救百姓不一定非得是官,就在于你管还是不管。若是因为自己处境就弃眼前如此场景而不顾,那么我与那些贪管狗管又有何区别呢?麻木不仁,见死不救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在我于家一脉中流传,我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

“可是…”

“也许我的武功是不如你,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本事,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若是实在调查不出来,我也只能抱着遗憾回去了。”

唐惊染倒也不反对了,这倒有些像于谦的作风,果然是忠良贤臣之后,全家忠义。虽然有时候不太开化,但是就是这种人,绝对不会背叛。

“既如此,那么我们就小住几日吧。我原本就是为保护你,如今你在此调查,我自然奉陪。”

“多谢姑娘成全。”于冕终于取得了胜利,很是高兴。

“不过有个要求。”唐惊染说到。

“是何要求?”于冕眉头一皱。

“你有什么发现得告诉我,有什么活动全都得告诉我我才准去在这里调查,不然我就将你绑回去。”

“可是你的腿?”于冕有些皱眉。

“不碍事的,没伤到筋也没伤到骨,就是肉里深些,但是很短,两日便可无事。”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没准自己还要用到对方,于冕也就不多言了。

于冕终于决定在此住上一段时间,附近人都知道于冕要调查这事,基本都来支持。

对于甄氏的死亡,婆婆只说思念丈夫而亡。原本就是儿媳勾引男人在先,勾引不成差点害死人在后,他怎么会开口呢?就算为孩子心中的母亲营造个好一些的形象,老人也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于冕在这方面比起唐惊染就强的多了,每天问东问西,还到处溜达。

十三,铁野村

由于村里已经没有什么男人了,因此于冕走过之处,那些未出阁的少女频送秋波,让于冕有些尴尬。

本来就没男人,还来个这么俊的,自然是不会太平,这才几天,上来说媒的就不止一个了,倒让于冕有些哭笑不得。

于冕惦记着去南京找怀箴公主救太子,唐惊染也忧心忡忡。

第三天一大早,于冕将唐惊染叫了出来。

“你叫我出来到底为何?”唐惊染有些奇怪,这些日子她也跟着于冕跑东跑西,他知道的自己全都知道,完全无迹可寻。

她甚至认为,于谦之子似乎不怎么样,对于这类事情也是束手无策。

“我今日来是带你找到凶手。”于冕信心十足。

“哦?那么说你知道谁是犯人了?”唐惊染倒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他从哪里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了?

于冕拿着一张简陋的地图,图是自己根据村民叙述将当地百里地的地形全部画了出来。此时他就指着地图说到:“光凭这个,我估计十有八九可以找到那些男人们了。”

“此话当真?”说什么唐惊染都有些不信:“如此短时间,你就真能找到?”

“恩,你看。”他指了指图:“三十里外有座大山,我怀疑这些男人都去了那。”

“这是为何?”唐惊染问到。

“原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发问了,我就告诉你。”

“首先周围比较偏僻,没有人住。而离此地最近人最多的应该就是那里,混上几个人去,应该不成问题。要将一个村子的人完全吞掉,因为没答案说他们死了,所以这群人在城里出现,必然会被驱逐的。那些男人既然不露面,连要饭都没饿着,也够说明他们是被关押在某地了。所以此地应该不会很远,又比较隐蔽,还有很多钱,权势逼人的那种。”

“所以你选了这片?”唐惊染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怎么看都是一普通的山,干吗其他地方不好藏,非要藏在这里?”

“此地是一处矿山。”于冕只是说了一句话,唐惊染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他们都被抓去当苦力了?”

“是的,如果只是单纯的被杀我还可以理解,如今却是集体失踪,而且只是男人,你不觉得奇怪么?”

听了于冕的话唐惊染却有其他想法,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虽然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于冕的脑袋比自己的好使的多,依旧忍不住问到:“那女人也可以干活啊,干吗只抓男人?”

“你不知道么,如果没了牵挂,一个人或许就不会有求生的欲望,没了欲望,或许他们得到的不单是一个壮劳力,也可能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唐惊染听的头皮发毛,诈舌到:“太恐怖了,于公子,你的脑袋真的很毒,如果你去做土匪,我很难想像周围的人会怎么样。”

“好了,不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是你要我带着你的,如今我见你伤口复原的很好,所以想带你去那里瞧瞧。”

“是你自己太弱放心不下吧。”唐惊染得意的笑了两声,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于冕已经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包括干粮和其他东西,看起来是真的准备去一探究竟。

“此行大概要花上两三天时间,宙时我们在回来,和村里人一起商量对策。如今是去探清虚实,我得去看看是否真如我所猜测的那般。”

“恩,我支持你,没想到你这脑袋还挺还使的,就是有时候笨了些。”唐惊染将所有东西背到自己身上,对她而言,于冕背上那些东西增加负担之后走的慢吞吞的绝对不是自己乐意见到的事情。

两人告别了老妇出发了,而两人却不知道,在那些村民之外,还有几双眼睛正看着两人。

“老大,这家伙真的往我们的地头去了,如何是好?上面怎么交代的?”

“没关系,让他们去,这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自来投,怨不得别人。”

“那我们怎么办?”

“哼,杀!一个不留!”

“全杀死么?村里那些小娘们杀了挺可惜的,不带回去两个给弟兄们消遣消遣么?”

“要玩就在这里,今天晚上之前,我要这个村子鸡犬不留!”

于冕并不知道,就在他和唐惊染离开之后,铁野村一天之间被杀了个鸡犬不留,血流成河。

在天黑时分,两人终于来到了地图标识的地方。

此处按当地人的说法叫铁山,据说以前是量产铁矿的地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官府放弃了这里,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记得了。

但是两人来到此地,很显然就发现了与周围不协调的地方。

这山很多地方的植被被人明显砍伐,并且可以听到金属与石块撞击的声音。时不时的有人出入,这已经多多少少的证实了于冕的猜测。

“你猜的好准,竟然能凭借描述里的地图和其他因素就猜到事情,真了不起。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是于大人的儿子了…”唐惊染吐了吐小舌头,现在对于冕才算真的佩服。

于冕笑了笑:“感情之前你对我一直那么怀疑啊?你这姑娘,倒也算心直口快。”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行事作风过于书生,我很难适应罢了。但是你与我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嫉恶如仇,容不下半点沙子。我觉得你说什么都要帮铁野村民这点很是可贵,就算你已经不是官了。我们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义字,失去了义,我们就无法在江湖上生存下去了。”

“如此这般,于冕拜见女侠,有礼了。”于冕还倒真有模有样的,惹的唐惊染笑个不停:“你这呆子,还晓得玩笑,真是意外。”

“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我从小也是苦过来的,虽然没有你这般身手,但是行侠仗义,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快意恩仇,是多么美妙的生活,可惜我能力不足罢了。”

“好了,你也别在这哼唧了,眼下既然发现了敌人,那么我就去探察一番。我轻功好,你在此等我,记得千万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唐惊染特地吩咐了几声之后才一个人往那边赶,以她的轻功,如果不是有绝顶高手在,她料想一般不会有人发现的了她。

终于到了那边,她看到了无数用伐下来的木桩支撑的洞xue,看起来极其的简陋。

洞xue门口都是一些精壮类似土匪的男子,看起来组织很严明,似乎是一个比较大的组织在经营。

如果说那些村民被抓来,唐惊染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确实抓那些村民过来可以增加很多产量,在空地上也可以看到一些男子光真膀子正在挑着矿渣。

“快点快点!如果你们敢偷懒,我就将你们的妻子抓到山里供弟兄们分享,将你们的老母吊在树上抽打,让你们的男子少一条胳膊!”说完狠狠的一鞭子抽在地上,看的出那些男人的速度就又快上些许。

“果然如于冕所言,这家伙猜谜的本事想来不差,可惜敌人太多,我也不敢深入,先回去与他说明情况再做决断吧。”唐惊染想到这里,慢慢的退了下去,她希望回去找到于冕,于冕能有好的主意给她,毕竟人家脑子比她好使多了。

而此时于冕其实也不放心,偷偷的潜了过来。

环顾一下四周,人家也没发现他,他越是大胆了起来。

“不好!”看着那矿洞模样,于冕顿时有些不安起来:“如此脆弱,着般挖法,我看不出两日,此洞必塌啊!”于冕心中暗暗吃惊,他看的真切,这支撑洞xue的木桩根本无法承受重量,肆意的滥挖很可能会葬送所有村民的性命。

“可恶!随时都可能塌。”于冕看着有些颤抖的支柱,很明显,里面的每一锤子都可以引发颤动,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塌了也就罢了,但是正巧给我遇上了,这实在是不能忍了。

十四,梅花针

这么一想,他便径直走了出去,有人见到他,顿时觉得奇怪:“什么人?胆敢来此私人领地?不想活了?”

“私人领地?这应该是官府所有吧。”于冕不屑的说到:“带我去见你们首领,我有要事商议。”

“要事?我看你是来找茬的吧!”那人冷冷的看着于冕,一阵冷笑。

“快带我去见他,不然就会出大事了!”

“好,能出什么大事你倒是和我说说,我看看事情到底大不大再决定吧。如果你敢乱说,明天就让你也体验一下这矿洞的好处。”

“这洞要塌了!里面的人都会死的,快些叫他们出来!”于冕几乎是喊的,不过此时唐惊染已经离开,不然她绝对会来阻止这家伙的。

“可恶!不准乱吼!”对方直接一下将他打晕,皱了下眉头还是决定将他送到首领那里。

声音自然或多或少的传到别人耳朵里,有些矿工听到了顿时就开始要逃窜,等待他们的只是无情的钢刀。

“头,这家伙刚才跑来和我们说矿洞要塌了,我看这小子八成是不想活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带来给你看看。”

“恩,这家伙…”首领的话被直接打断了,因为外面震天之声,明显是矿洞那里。

“发生什么事了!?”

“报告首领,矿洞,矿洞塌了!”一个小卒急忙来报。

几人都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于冕,没人说话。

“可恶,这家伙到底跑哪去了?”唐惊染正在找于冕,忽然听到山洞倒塌的声音,回头看去,烟雾四荡,鸟兽逃窜。

“该死!”唐惊染急忙往那边窜去,却发现原本的矿洞已然倒塌,很明显,那些村民彻底没救了。

虽然愤怒,但是这无济于事,唐惊染更关心的是于冕去了哪。

“刚才那家伙说的是真的,洞真的塌了。”一个家伙在那吼着,他是唯一活着的村民,其他人全被赶在洞被,这会估计都被压死了。

“住口!你这混帐!”一个家伙一刀砍去,村民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在一边的唐惊染原本想救,却没来得及出手,只得看到最后一个村民死在自己面前。

“可恶!”既然没的救了,唐惊染缩回身子,眼下不要暴露自己,等着将于冕在哪探察清楚救他出来。

夜很快就到来了,周围一片漆黑,这里点起了一些火把。

山后面有一处小营地,其中一个帐篷里,于冕被关在这里。

“大头领,如今我们怎么办?洞塌了,再也没有村民了。”

“哼,那就再去抓人,没了洞可以在开嘛,真是一群废物。上面交代了,挖矿工程不能停下。我之所以让你们抓人挖矿,是为了保全我们自家兄弟的安全,那个小子似乎对这很有一套,留着他,日后帮我们加固洞穴之用。”

唐惊染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那小子肯定就是于冕了。

看起来于冕至少目前是安全的,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寻找于冕的下落了。

一共有六个帐篷,五个比较大,就一个比较小,门口还站着两个人。

唐惊染算了算估计就是这里了,如果住的自己人还要人守么?如果是藏物资的,这里似乎没什么人吧。况且那些值钱的铁矿并不怕风吹雨打,很快就会被人拉走送到专门熔炼铁锭的地方去的。

“赌一赌吧。”唐惊染已经扣了三支梅花针在手中,一扬手,两人应声而倒。

两人倒地没发出什么喊声,但是倒地的声音难免会引起人的注意。如果再出来一个人,刚才射出两支针,眼下手中还有一支。

不过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唐惊染就偷偷的潜到了帐篷外面,看了一下四周,似乎没什么人。

把头往里一探在急忙出来,看清里面,只有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家伙,不是于冕还有谁。

“笨家伙,早说叫他不要乱跑了。”唐惊染急忙将两具尸体拖了进去,于冕却是发现了她。

没想到唐惊染如此不动声色就干掉了两个土匪,这让于冕对唐惊染很是佩服。如果自己能有她的一半,如今也不会让一个女子不辞辛劳的来救自己。

到了此时此刻,唐惊染心中真是又气又急。原本两人就是在被追杀的当口,却又在铁野村多管闲事,如今不得不去应对这么多事情。

“唐姑娘。”于冕四处看看没有人,轻声呼唤着唐惊染。

唐惊染跃过去,解开于冕身上的绳子。于冕肩头的伤仍旧未好,被绳子一勒,又有丝丝鲜血渗出来。

于冕咬着牙,跟着唐惊染往外走。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唐惊染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发现了十分不寻常的事情!

她发现帐篷中的木架上,搭着一件锦衣卫的衣服。明黄色的飞鱼服,是锦衣卫的标志。如此看来,倒是有两个可能:第一,开矿的人是锦衣卫。第二,开矿的人假扮锦衣卫。若是后者,倒也罢了。若是前者......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于冕被捆绑的这几日,也看到了木架上的锦衣卫衣服。不过,他觉得匪徒不会如此大意,倘若当真是锦衣卫的人,又怎么会正大光明的摆一件衣服在这里?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匪徒们扯虎皮,拉大旗,故意找一件锦衣卫的飞鱼服来吓唬人。

两个人刚刚走出帐篷,就听到”轰然“一声作响,等到他们回过头去,却是整个矿洞都坍塌了。

“怎么会这样?”唐惊染经历过不少江湖风浪,见过很多残酷的事,可是矿洞坍塌,仍旧让她伤心不已。矿洞中有几百个矿工在干活,他们都是无辜的,却不得不被埋葬在永远见不到天光的地方,死后想下葬尚且不能。

于冕也是心惊,他撇开唐惊染的手,就要往前冲,被唐惊染死命拖住。

“你想做什么?”唐惊染的神色十分严肃,郑重问他。

“我要去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么死去。他们的父母、妻子,孩子,还在等着他们回去。”

唐惊染的腿上受过伤,行动稍微迟缓,但她仍旧拖住于冕的手,小声说道:“你不能去,我也不能去。如此大的坍塌,矿洞底下怎么会还有人生存?而且,我们冲出去非但救不了他们,便是连我们自己的性命,也要搭进去。人是求生,不是求死的。何况,你要去南京找公主姑姑,让她想法子救出皇太子。”

于冕听到“救皇太子”四个字,情绪平复很多。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更不能因小失大,因此点头答应:“好。”

十五,三恶人

两个人相互扶持,走出铁山,唐惊染腿上的伤未好,走几步就会觉得刺骨疼痛。

她略一沉思,对于冕说道:“我的腿受伤,你先逃走吧。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不是我。”

于冕望着她,坚决道:“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是你告诉我的。他们没有这么快发现我们的。”说完,两个人继续互相扶持往前走。

“等到救出皇太子,我一定想办法来查清楚铁山的秘密。”唐惊染望着漆黑的天空,叹口气说道。于冕默然无语。

两人走到铁野村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整个的田野村,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化为灰烬!

唐惊染和于冕惊讶得睁大眼睛。这是他们平生遇到最奇怪的一件事。

一个没有男人的村子,纵然奇怪,纵然神秘,总能查得出来由。

但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村子,又能够查得到什么?

而且,死掉的是一条条的人命!天底下没有比人命更珍贵的东西了。

村子里传出一阵阵焦臭的味道,天色未明,月光寥落,远远望去,天地间一片荒芜开阔,让人望而不寒而栗。

唐惊染腿上的伤,又在疼痛不已。她哽咽一声,半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不曾见过,如此残忍的场面,却真真实实发生在身边,让她觉得卒不忍闻。

远远地有寒鸦扑打着翅膀飞过。一场大火,莫说人都死得干干净净,就是这些寒鸦,也都失去了栖身之所,只能四处流离了。

于冕心中也甚为悲愤,只是见到唐惊染伤心欲绝的样子,甚为不忍,劝说她道:“唐姑娘,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去南京找皇长公主,求她想法子救出皇太子,你不可太过于伤心。等到大事解决后,我一定陪同姑娘再来铁野村,探查事情真相。”

唐惊染叹口气,唏嘘道:“这些村民们,年长的虽然失去了他们的儿子,年轻的失去了她们的丈夫,年幼的失去了他们的父亲。可是他们一直坚强的生活下去。他们的日子一直很平静。到底是我们连累了他们。”

于冕心中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听的唐惊染说出来,心中大为感叹。两个人默默无声,相对良久,直到晨光熹微,唐惊染才背起碧波剑,对于冕说道:“我们这就走吧。倘若天亮,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

于冕点头,两人重新上路。因为在铁野村耽误良久,两人在路上赶得很急。幸亏走了不多久,就到了一个小镇。

于冕和唐惊染都重新涂了刀伤药,又强迫自己吃了一些饭食,保存体力。之后,他们见到镇上有买马的,便买了两匹马赶路。

唐惊染心思细腻,她原本以为一路之上,定然是追兵不断,风波重重。因此,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却没想到,一路行下来,连半个追兵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两个人暗暗纳罕,却仍旧连夜赶路。虽然距离南京城越来越近,可是他们之前在铁野村耽搁很长时间,若是不紧急赶路,恐怕不能尽快赶到南京。万一皇太子有什么危险,那就是社稷之大不幸了。

清晨,一缕晨曦从东方升起,炫然夺目。唐惊染同于冕原本是策马狂奔,见到前面有一座茶寮,便停了下来。

茶寮设在极其偏僻的荒野之中,平日里来往的人极少。唐惊染不禁多了几分心思,有人莫名其妙在如此荒郊野外搭建一座茶寮,要么这些人就是要追杀她和于冕的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开茶寮的人,恐怕多半是江洋大盗。

唐惊染轻轻拍了于冕一下,嘱咐他说道:“于公子,这茶寮的情形不大对,我想多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假如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确定能否应付得来。因此,等会儿若是有人找我们麻烦,我缠住他们,你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你逃走后,一定要想法子把事情告诉皇长公主知道。她一定有法子营救皇太子和你。”

于冕见状,只得点点头应承着,两人小心翼翼走入茶寮之中。

茶寮之中的伙计,看到二人,似乎浑然不觉二人的异样,兴高采烈迎上来,笑呵呵道:“两位客官好。请问两位客官需要什么?我这里有上好的茶、白粥还有小菜。山野之中,还请两位见谅。”

唐惊染和于冕对望一眼,点头,走进茶寮之中。唐惊染想了想,取出一定碎银子,笑道:“掌柜的,我们自己带着干粮,就借你的地方歇歇脚。这银子给你。”说完,把银子往桌上一放。

伙计眼中掠过一丝诧异的表情,看得唐惊染心中一怔。果然是没有猜错,这伙计果然有古怪,想必他一定料不到自己不吃东西。

唐惊染与于冕做了一阵子,体力恢复了一些,便站起身来告辞。他们走到马匹之前,准备解开缰绳,两匹马却像是疯了一般,仰天发出狂嘶。于冕和唐惊染被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候,两匹马一起挣脱缰绳,双双跑远了。

二人甚为诧异,互相对看一眼,已然明白两匹马是不会无缘无故发狂,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支飞镖已然飞速射了过来。唐惊染惊叫一声“哎呀”,要推开于冕,已然来不及。只好扑到于冕前面,一只飞镖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的脊背之上。她只觉得背脊一凉,紧接着一阵刺痛传来,手臂已然有些发麻。

“这镖上有毒。”唐惊染失声道。

于冕关切问道:“唐姑娘,你没事吧。”唐惊染摇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取出有毒的梅花针,对着茶寮掷了出去。茶寮之中,果然也发出了一声“哎呀”之声。紧接着,茶寮中的伙计轰然摔倒在地上,立时毙命。

唐惊染的梅花针,原是学自简怀箴。而简怀箴,则是同楚流烟学的。梅花针分为有毒与无毒两种。无毒的梅花针,用于打穿敌人穴位。涂了剧毒的梅花针,在于危险的时候自救。

唐惊染提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封住自己受伤部位两处穴道,从背囊之中取出一种白色药丸服下。

“唐姑娘,你怎么样?”唐惊染这一镖,是为于冕而受,于冕自然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唐惊染摇摇头,道:“还好。幸亏我还懂得一些医术,休息一会儿可再上路。我想这一百里路,将会十分难走。”

“你说还会有人来追杀我们?”于冕惊异不定,问,“方才的伙计,不是被你杀死了么?”

“是被我杀死了,他也不是什么伙计。他是江湖中‘鲁北三大恶人’之中的老三陆文杰。江湖中人盛传着陆文杰为人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心狠手辣。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手辣手毒镖。我相信他并没有在食物中下毒,而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先趁着我们不注意,伤了我们的马匹。然后等马匹受惊时,趁机飞有毒的镖出来杀人。”唐惊染费力地说道,显然是中毒不浅。

“鲁北大恶人,一共有三个人。老大白玉莨是个女人,专门靠一把魔音琴杀人。老二宇文微凉,是个江湖相士。他能布下魔阵,让人困在里面,一辈子都走不出去。这三个人穷凶极恶,睚眦必报,三人一条命。如今,我运气好杀得了陆文杰,白玉莨和宇文微凉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唐惊染沉思片刻,抬头说道。

十六,魔音女

于冕想了想,握着唐惊染的手,坚定的说:“唐姑娘,你放心吧。我们一定有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无绝人之路。”

唐惊染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说不定白玉莨和宇文微凉,已经在我们身边了。我又中了毒。我服下的药,并不是解药,治标不治本。只能让我的身子稍微好些,暂时抑制毒药发作。但是,谁也不知道,我身体中的毒药,会什么时候发作。于公子,大事要紧,如果白玉莨和宇文微凉来了。我想法子抵挡他们,你快些走,能走多远是多远。你一定要见到师父姑姑他们。”

于冕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扶着唐惊染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背起她往前走。

唐惊染没有想到,于谦一介文弱书生,生死关头居然会这么做,很是吃惊。她失声叫道:“于公子.....”

于冕望着天,说:“唐姑娘,你放心吧。我们两人一条命,这时候还分什么你和我。我们一定能进南京城的。”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不容置喙。唐惊染便也由着他了。

两个人缓缓往前走,走了大半日,才走出二三十里地。他们怕追杀的人赶上来,一路之上尽挑选人多的大路走。

傍晚时分,薄暮微凉,天边的晚霞披上一层泫然的金色,天地间一片灿然。唐惊染对于冕说道:“再走七八里,会有一个小镇。到了镇上,也许会好一些。”于冕点头应着,背着唐惊染继续走。

走了不多久,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两人走进一条小路,小路两边尽是高大的橡树。唐惊染曾经走过这条路,这条路并不长,前面连着一条小河,河面上搭着石桥。再走过去,就是小镇。

可是,于冕背着唐惊染,走了接近一个时辰,却始终还是在路上行走。天上的星子水钻一般明亮,月亮反而有些暗淡。抬头望去,唐惊染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她伏在于冕背上,轻声对他说:“于公子,我觉得宇文微凉恐怕已经来了。”

于冕一惊,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珠儿,问:“他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瞧见?”

“你低头看看。”唐惊染叹口气,说道。

于冕依言低头去看,不禁“啊”了一声道:“地上这排脚印,是我方才走过留下的。我们走来走去,总是在这树林中打转。”

“可不是么?”唐惊染缓缓说道:“以前我走过这条路,只不过很快就走到河边。如今你背着我,脚程慢些,却也不至于半日还走不出去。所以......”唐惊染四处看看,有一只乌鸦受惊扑打着翅膀飞走了,“宇文微凉一定是来了。”

“唐姑娘,你教我怎么走,我背着你走出这个阵法。”于冕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该来的总会来。

唐惊染埋头想了一会儿,苦笑道:“我对奇兵布阵,所知甚少。我记得江师叔说过,所有的阵法都是根据五行八卦布成。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万变不离其宗。”

于冕一轩剑眉,道:“如此甚好。我虽然不懂得江湖人布阵之法,对五行之术素有研究,熟读《周易》。”

唐惊染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搏一搏了。”

于冕点头:“五行分指金木水火土,它们相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又相克: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八卦指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寅、卯属木,司春位东方。巳、午局火,司夏位南方。申、酉属金,司秋位西方。亥、子属水,司冬位北方。”

唐惊染沉思片刻,旋即问道:“八卦方位如何?”

于冕接口道:“按照文王八卦图,震卦为起始点,位列正东。按顺时针方向,依次为巽卦,东南;离卦,正南;坤卦,西南;兑卦,正西;乾卦,西北;坎卦,正北;艮卦,东北。”

于冕一口气说完,唐惊染悉心听罢,略一沉思,即笑道:“所有的阵法,都是一生门,一死门。我们就依书直走,搏一搏吧。”

“好。姑娘请说,于冕按照姑娘是说法走就是了。”

“如今是秋天,申、酉属金,司秋位西方。我想金一定与生门有关。而金生水,金克木,所以我想水为生,木为死。按照文王八卦图,正西兑挂。所以我想兑位即为生位,位于正西方。我们只要一直往西走,多半可以走出这个阵。”唐惊染思索了好久,才缓缓说道。

于冕往西看去,却是一片树林,在夜间看上去黑暗异常,远远地望不到尽头。树林中偶尔有寒鸦发出一两声啼叫声,听得人无端恼然。

尽管如此,他还是按照唐惊染所说的往前走去。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看着没有路了,走着走着,却往往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于冕背着唐惊染往前走,两个人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心态,却没想到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抬眼看去,但见月光如水,洒在小河之上。漫天的星子倒映河中,发出明亮的光辉,美丽异常。

于冕和唐惊染都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从鬼门关闯出来了。

“唐姑娘,你说那宇文微凉是三大恶人之一,我们这么容易就破了他的阵法,他还会不会继续害我们?”于冕问道。

唐惊染笑着摇摇头,道:“不会。我听人说着宇文微凉虽然是鲁北三大恶人之一,却因精于布阵,自视甚高。恐怕此次他视我们为劲敌,以为我对阵法会有研究。所以才故意化繁为简,想用最容易的阵法来困住我们。恰好我们两人都不熟悉此道,却被我们误打误撞闯过了。宇文微凉今日不会再来害我们了。”

说完,她仍旧心有余悸:“倘若我们当真精于阵法,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走出来。因为越是精通,就会越往复杂处想。往往会忽略了最简单的东西。我们能安然无恙,正是因为我们不懂得,想法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按照最简单的来做,反而不容易被困于樊篱之中。”

唐惊染的一番话,听得于冕也有几分感慨,他接口道:“正是如此。”

两个人再桥头休息一会儿,继续上路。唐惊染仿佛有些疲倦:“我们的路还很漫长。我想接着要对付我们的,一定是鬼音娘子白玉莨。毒镖和阵法,我们可以侥幸逃脱。魔音,我却实在没有法子应付。”

“唐姑娘,何必想那么多呢。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冕安慰她,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

走过小桥,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个繁华的小镇。如今虽然是晚上,小镇仍然很热闹。街上的客栈、医馆、绸缎庄、古玩店、青楼等仍旧营业。越靠近南京城的地方,越加繁华。

于冕背着唐惊染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这家客栈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依照于冕的意思,原本是想找家小客栈,两个人投宿一晚,明天一早买马赶路。唐惊染却不这么想,她认为今天晚上魔音娘子白玉莨一定会来找他们,与其找一家小客栈躲起来,倒是不如来这家最大的客栈。毕竟客栈中人多,白玉莨下手的时候,也会有些顾忌。

于冕要带唐惊染去镇上的医馆诊症,唐惊染却坚决不肯。她唯恐再有追杀之人混在其中,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于冕只得作罢。

用过晚膳,两人早早睡下。夜深了,小镇上慢慢安静下来。于冕背着唐惊染走了一天的路,十分劳累,躺在床榻之上就睡着了。唐惊染心事重重,加上后背伤口疼痛,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缝漏进来,房子中格外宁静。不知过了多久,唐惊染才隐隐约约地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琴声惊醒的。传说中,魔音娘子的琴声,能够在瞬间杀人。事实上虽然没有传说那么惊人,可是,她的琴声的确会扰乱人心,让人坐立不安,浑身难受,最后发狂而死。

那琴声,仿佛不是来自于人间,而是来自于天上,甚至来自于茫茫十八层的阿鼻地狱。唐惊染和于冕,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蛊惑人心的琴声。琴声,就像是烟雾一般,无声无息的蔓入耳中,然后,勾起人的心魔。

所有的好事、坏事、伤心事,爱的人,恨的人,不愿见到的人,死了的人,活着的人,都会在那一刹那浮现在眼前。唐惊染看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白衣白裙,眉目婉转。她幽幽地看着唐惊染,忽然提起一把剑,自刎而死,摔倒在地上,也摔倒在唐惊染的心间。

“娘亲!”唐惊染忍不住喊出声来。那个白衣白裙的绝色女子,不正是她梦寐想见到的母亲唐云萼么?

紧接着,上官鸣凤出现在了唐惊染面前。仍旧是染着凤仙花的长指甲,仍旧是鲜艳的红唇,她望着她,面色狰狞,恶狠狠地指着她:“上官惊染,你认贼做母,竟然不记得给师父报仇?是简怀箴害死了我,为什么你还要投靠她?为什么?是我养大你的,不是么?”

唐惊染的眼泪,顿时流淌了满脸,她跪下来,说道:“师父,徒儿没有忘记师父的教诲。只是,事实上不是那样的。师父你听我说......”她感觉到上官鸣凤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什么都不必说!你以为你说我会相信么?”

唐惊染觉得心中阵阵绞痛。

而那边于冕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于冕原本是沉睡,却忽然听到母亲董夫人在唤他:“儿啊,你现在在哪里?你不要为娘了么?为娘和你妹妹被发配到山西六年,现在染上了瘟疫。你既不来看我们,又不管我们,你没有良心,你不忠不孝,你不仁不义.....”

紧接着,头上、脸上都变作青灰色的于柔,站到了董夫人的身后,她也指着于冕,重重地指责他:“你不忠不孝,你不仁不义......”

而他平生最敬佩的父亲于谦,也忽然之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凛然斥责他:“你这个不孝子,我生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怎么对待你母亲和妹妹的?你不忠不孝,你不仁不义......”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皇长公主已经答应我,派人去山西接母亲和妹妹回来.....”于冕抱着头,想让自己不要听到恐怖的指责声,可是那声音却一直在他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小镇上所有听到琴声的人,都变得痴狂疯癫。

魔音娘子的魔音琴厉害,不在于琴音真的是魔音,而是这种琴声,能让人听到后,勾起心中深深潜藏的心魔。然后,心魔会生生把活人折磨致死。

就在所有的人都生受琴音折磨的时候,琴声却戛然而止。被扰乱心智的人,慢慢恢复了自己的神志。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于冕和唐惊染却都意识到,一定是魔音娘子白玉莨到了。

他们曾经相约,等白玉莨到后,两个人及时通达消息。事实上证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应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琴音,果然就像是魔鬼一般,吞噬了人的理智和心魂,杀人于无形。这样的琴音,实在是太过于恐怖,太过于匪夷所思。

于冕恢复心神后,第一时间冲到唐惊染房中,见她面上隐约有泪痕,显然是哭过了。却幸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唐姑娘,你没事吧?”

唐惊染摇摇头,眼中泪光泫然:“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说完,她不禁有些奇怪:“方才魔音娘子若是一直弹琴,恐怕我们都会神志不清而死。为什么她会忽然停下来,难道是想先警告我们一声?”

于冕摇摇头,苦笑道:“这趟出来,我才知道江湖人的行事原来是如此有意思。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唐惊染低头苦思,片刻说道:“方才我听闻琴声十分相近,恐怕白玉莨已经在附近。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出去找她吧。我们的事情,早晚要有个了解。琴声无处不在,我们藏也是藏不住的。”

“好。”于冕答应着,同唐惊染一起走了出来。客栈的院子中夜凉如水,两人一眼就看到屋顶之上有人。

“魔音娘子白玉莨!”唐惊染失声叫道。

原来,借着星光和月光,还有挂在院中的八角琉璃灯笼散发出的光芒,两人很清楚地看到白玉莨正端坐在房顶之上。她的腿上,正放着那把叫人闻风丧胆的魔琴。

于冕扶着唐惊染往前走了几步,很清晰地看到了白玉莨的面容。令得他们惊讶的是,那白玉莨看上去竟然是个十分年轻而貌美的女子。她二十八九岁年纪,头上盘着望仙髻,蛾眉轻颦,容颜秀丽,与传说中的鲁北三大恶人之首的名头很是不符。

唐惊染正要说话,却听到白玉莨狠狠道:“是哪个弄坏了我的琴,有本事便走出来。”

唐惊染和于冕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她的琴声忽然停下,并不是这个女魔头大发慈悲,而是有人坏了她的好事。既然如此,这个客栈中恐怕另有高人。只是这位高人,是敌还是友?若是友,固然是好事一桩。若是敌,恐怕今晚难逃一死。

唐惊染蹙眉沉思,忽然想到能在暗处打断白玉莨的琴弦而不被她发现,岂非要方寥、江少衡、简怀箴之流才可以做到?想到此处,她心中煞为紧张。于冕与唐惊染生死与共,倒是立刻就会意到她的想法。

白玉莨除了魔琴技高,武功轻功均是上上之流。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如此年轻,就做了宇文微凉和陆文杰的大姐。

她很快就发现了唐惊染和于冕。她睥睨而视,冷冷质问唐惊染:“是你方才打断了我的琴弦?”口气之中,尽是不服气之意。因为她已经知道唐惊染受了陆文杰的毒镖,倘若在这种情形之下,仍旧能够断她的琴弦,恐怕是个厉害角色。

唐惊染却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她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越发显得高深。

“哼。我的千朱琴是上古宝物,却毁坏在你的手中。没有法子,我只好用你的性命来为它陪葬。”说完,纤指掠过琴弦,幽冷的琴声又恍如游魂一般传了出来。

唐惊染却没想到,这白玉莨不仅能弹奏出魔音,自己也是抚琴高手,若不然,也不能用六条弦的琴,就抚出七弦琴一般的琴声。

她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到“铮”的一声,那白玉莨的琴弦却又断了一根。

白玉莨大怒,手底不知不觉便加了力道,抚的瑶琴铮铮做响。虽是调不成调,传到人耳中,仍旧会让人觉得心神激荡。

这一刻,又出现了很奇怪的事情。那便是白玉莨手中的整张琴,琴弦齐齐折断!而她的手,也沾染了一手鲜血。她微微一愣,猛然把瑶琴往地上一摔,从房顶上跳下来,怒道:“到底是哪个做的好事?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言语之中,想必已经看出毁琴并非唐惊染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十七,纪恻寒

“哈哈哈哈,从来没有人说我是英雄好汉,在下更从没想过要做什么英雄好汉。”众人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闪,抬头看去,院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美髯飘逸,长发披散,身着淡白色长衫,虽然是有些年纪的人了,却仍旧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比起方寥的冷,江少衡的雅,此人别有一番桀骜不驯的气质。

“你是谁?”白玉莨的眼中,满是杀意:“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她边说着,边指着于冕和唐惊染。

“那倒不是,在下独来独往,谁也不认识。”美髯男子长笑一声,说道。

白玉莨闻言微愣,反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处心积虑同我过不去?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你为何要将我的千朱琴毁坏?千朱琴乃是上古的宝物。你以为你可以赔得起么?”

美髯男子朗然大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赔你的上古瑶琴,自然可以将它毁坏。这瑶琴是上古宝物,又能如何?用在会欣赏的人手中,它可以演奏出优美的乐曲。可是,用在穷凶极恶的人手中,它同样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器!与其让这瑶琴四处害人,倒是不如毁掉的好。”

玉莨一时语塞,似乎没有想到男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当即回道;“你无凭无据,为何冤枉我是害人的人?你又怎么知道我对付的不是坏人?”她说得义正词严,不容置喙。

美髯男子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笑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是人是鬼,总还是能够分得出来的。你若是好人,追杀的是坏人,又岂会用你的魔琴来害这客栈中所有的人?若不是我打断你的琴弦,让你一直弹下去,恐怕到时候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

白玉莨不曾想到美髯男子会如此应对,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只是美髯男子的功夫,她也见识到了。他的轻功和暗器,都是当时一流。自己恐怕是没有法子与他比肩。只是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想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既然你非要说我是坏人,我也没有法子。你毁坏我的瑶琴,我总不能不管。当下有两个法子,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一么便是我们决战一番,纵然是我输了,我亦无怨无悔。要么你便把那两个人给我带走,你毁掉我瑶琴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美髯男子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仰望着星空,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性命。所以,你的第二个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我更不会同你比试武功,免得让旁人笑话我欺负后辈。这种话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好,既然如此,我便走了。”说完,白玉莨掉转身子便往前走。

白玉莨口口声声说要走,却悄悄把手伸向断弦。而美髯男子却似乎浑然未决。

“小心!”唐惊染自然能看得出白玉莨的居心,对美髯男子提醒道。她的话音刚落,白玉莨手中的断弦已然向美髯男子飞了过去。千朱琴的琴弦乃是用上古的精铁打造,威力不同凡响。若是寻常的人被断弦插中,恐怕会立时毙命。

美髯男子却仍旧是望着星空,似乎浑然未决。等到断弦到了他的面前,他伸出手来,轻轻一抚,断弦已然落在地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美髯男子的武功如此高强,功力这般深厚!

白玉莨已经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她发暗器的手法,也算是十分精准。但是,美髯男子居然轻轻一扫,就把她的暗器击落,可见功力已然出神入化。

白玉莨却仍旧不死心。

就在美髯男子用衣袖拂落断弦之际,她整个身子已然向他飞跃过去。而袖中,忽然出了两把犀利的匕首。同样,鞋尖上也出现了两把。原来,白玉莨素来心机深沉,诡计多端,平日里便在袖中和鞋子中暗藏匕首,设置机关。等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匕首就会自动跳出来,好让她有足够的机会反击对方,扭转败局。

若是遇到的是武功稍微好过她的人,这法子绝对是有用的。

可是今日,她遇到的不是武功好过她的人,而是武功十分高强,她根本不能与之比的人。所以,美髯男子才很轻松的弗掉她的断弦,也在她的刺杀之中,表现的十分镇定。

他看了一眼白玉莨袖中的匕首,微微一笑,竟然不躲不闪,等着匕首到他的面前。

眼看匕首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唐惊染和于冕都紧张得屏息凝视,而于冕,心中更是异常着急。

事实马上就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美髯男子非但一点都没有受伤,刺杀他的白玉莨却被重重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就在白玉莨的匕首要刺入美髯男子的心脏时,他伸出了双手,于是,白玉莨手中的匕首被他生生折断。白玉莨仍旧不死心,便用脚上的匕首去刺他,却仍旧被他把匕首折断,还把白玉莨掀翻在地上。

白玉莨终于明白:眼前的男子是不可战胜的。也许,不是没有人能战胜他。但是,现在自己仍旧是没有办法和他对抗的。

白玉莨的嘴角,慢慢淌下血丝,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如果将来有人问起我,我魔音娘子白玉莨伤在谁的手中,我也好回答。”

美髯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说:“在下纪恻寒。”

纪恻寒!

不仅白玉莨听说好,大吃一惊,便是唐惊染也吃惊不小。于冕并不了解当年的事,所以对纪恻寒一无所知。他悄悄的问唐惊染:“纪恻寒是谁?江湖上很有名望的人么?”

“不能用有名望来形容他。”唐惊染盯着于冕,晶亮的眼睛犹如天上明亮的星子:“我想应当用传奇来形容他吧。他是公主姑姑的知己好友。是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儿子。”

作为名臣之子,纪纲的大名,于冕如何没有听过?他“啊”了一声,道:“原来,他是大奸臣纪纲的儿子。”

唐惊染白了他一眼,道:“于公子,你怎么这般说话?他的父亲是纪纲,又能怎么样?纪大侠当初同公主姑姑一起辅助宣德皇帝,并在江湖上锄强扶弱,名声响亮。纪纲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代表他。”

于冕连续点头道:“姑娘所言有理。”

白玉莨听闻眼前的美髯男子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纪恻寒后,不禁发出一声哀鸣。从头上拔下发簪,就欲自戕而死。

若是今日毁掉她爱逾性命的千朱琴的人是别个,她总有一天还能报仇,希望总是有的。可是。事实上眼前这个人是纪恻寒。纪恻寒在三十年前已经享誉天下,武功更是得到南楚云的真传,白玉莨便是练一辈子功夫,也不是他的对手。要想一雪今日之耻,恐怕是没有机会,因而自暴自弃。

纪恻寒却弹出一件暗器,打落她手中的匕首。匕首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她望着他,眼神异常狰狞可怖,配在美丽绝色的面容上,很是怪异。

纪恻寒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死?难道仅仅因为今天输给我?哈哈哈......”

白玉莨冷笑,道:“你明明知道,还要作弄于我。”

纪恻寒笑得肆意:“我倒并非是作弄你,只是瞧着你,也不像是十恶不煞的坏人。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何况,输了一场较量而已,何必把如花似玉的命给赔上?”

“我是鲁北三大恶人之首,我为了杀那个人......”她指了指于冕,“宁愿牺牲几百人的性命为他陪葬,这还不算坏人?”

“在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好人坏人还是一样就能分得清楚的。我瞧你原本也是良家妇女,后来做了什么恶人,恐怕也是有难言之隐而已。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改过自新?”纪恻寒说得语重心长,一时让唐云萼很是愕然。她从简怀箴口中听到的纪恻寒,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并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十八,东阳瘦

纪恻寒的话,倒是说到了白玉莨心中。她原本只是鲁北平原上一家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那时候,她还叫白玉珠。是爹爹给取的名字,寓意待她如珠如玉的意思。

有一次,她随着母亲进山拜佛,途中遇到强盗抢劫。强盗们心狠手辣,抢了金银财帛后,把随行的人包括白玉莨的母亲都杀掉,只因她貌美如花,才保得住一条性命。

白玉莨被抢入山寨之中,做了强盗首领的压寨夫人。她忍辱负重,几个月后,终于趁着强盗们外出打劫时逃了出来。原本以为逃出狼窝,可以过回从前的日子。却不曾想到,她回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来,她被抢劫入山寨后,她爹爹一口咬定她是为保清白之身自杀死了。当地的官员上报朝廷,朝廷很快就赐了贞洁烈女的牌坊给她。他爹爹也因为教女有方而得到朝廷的嘉奖,如此一来,可谓皆大欢喜。

谁知道她又回来了,而且是从强盗窝里回来的。如此一来,她为保清白之身而死的事情便成了假的,而贞洁烈女的牌坊也成了一个大笑话。

从她回来开始,阖府里的人开始唉声叹气。她爹爹更是每天都不给她好脸色看,每日都说道:“为什么不直接死了呢?还是死了好。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白玉珠才明白,原来自己是真的回来错了。因为她回来,致使贞洁烈女的牌坊被砸了;因为她回来,她爹爹被朝廷一纸降书降了两级。

没有一个人相信从强盗窝里回来的女人,还可以保留自己的贞洁。周围的人对她越来越冷漠,她感觉到,每个人都想让她死。

原来,她的回来,竟然是如此之错。于是,她感觉到了绝望,她想到了自杀。她去药店中买来鹤顶红,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等鹤顶红喝下去后,她竟然没有死,只是迷迷糊糊。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通知她爹爹,她服毒了。她感觉到她爹爹来了。而且,她听到她爹爹阻止别人去救她。他说:“死了好,死了好,死了这件事就可以有个了解了。”

于是,仍有气息的她,被当做死人放入棺材之中下葬。当中,她并不是没有知觉的。她什么都知道,只是说不出话来而已。

眼看,她就要被埋入地下,真的与这个世间隔绝。她听到有人在外面冷冷的说:“她还没有死,你们比我还很新哪。”说完,便是一阵哀嚎之声。等她再醒过来,她已经被一个三四十岁的人救了。

救她的人,手中抱着一把琴。他的样子像个男人,可是面上却化了很浓的妆。他告诉她,他是天下第一恶人鬼面罗刹玉修罗,因为做了很多的孽,江湖中人追杀他,就在鲁南的一个山区之中躲了很多年。由于修炼魔音琴,他变成现在这种不男不女的样子。

白玉珠感激他救了自己,就嫁给了他。他的名字叫司徒莨,所以,白玉珠就改名叫做白玉莨。

司徒莨教白玉莨怎么对付世间的人,怎么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做到冷酷无情。他还把一身的功夫都传给了她。临死之前,又把魔音琴传给了她。后来,白玉莨学琴有成,就从山区走了出来,四处为恶。

她已经忘记善良两个字怎么写。这么多年以来,她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件坏事。可是,刚才纪恻寒的一番话,让她心中深深一颤。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忘记,是这个世界逼迫得她无路可走,是这个世界容不下她,所以她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事实上,一切都不是她白玉莨的错。纪恻寒不是她,怎么可能会了解她心里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冷冷一哼,把整个魔音琴往纪恻寒身上掷了过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纪恻寒却头也没回,只是抬起宽大的袖子,轻轻一拂,魔音琴就掉落在地上。白玉莨站在寒夜之中,竟也不曾去捡,只是冷冷笑着。

纪恻寒也冷笑:“你既然逼迫我出手杀你,连死的决心都有,为何反省的决心却没有?若是你当真想以死赎罪,我绝对不阻拦你,请便。”

纪恻寒的话,让白玉莨的身子,又是微微一震。她怔怔站了半天,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连地上的魔音琴也没有去拾,转身离开了。

“纪师叔,你为何要放走她?以后她一定还会害死更多的人。”唐惊染心中很不服气,叫道。

纪恻寒转头望着她的明眸,笑:“一定不会。因为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杀气。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以命相抵未必是最完美的做法。”

纪恻寒短短两句话,让唐惊染无言以对。她睁大眼睛,盯着纪恻寒:“你真得是纪师叔么?”

“在下纪恻寒,却并没有什么师兄弟,又没有师姐妹,想必不是你的亲戚。”

“你认识昔日的简大小姐,如今的皇长公主么?”唐惊染眨着眼睛,笑嘻嘻的问道。

纪恻寒看着她笑靥如花,也径自笑了起来:“原来你是她的徒弟,难怪,难怪......只是却不像她,倒是像另外一位故人。”纪恻寒端详了唐惊染半日,抚掌道:“我却是想起来你像哪位故人了。你与三十年前一位名叫唐云萼的姑娘,生的一模一样。”

“那是先母。”唐惊染面色顿时肃然:“在下唐惊染。我的师父是方寥。”

纪恻寒深知唐云萼之事,却也不想惹起唐惊染的伤心事,因而说道:“今日却不想一时兴起救人,救了故人之后。当真难得!你们这却是去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被如此高手追杀?”

听到纪恻寒追问,唐惊染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纪恻寒听得心惊,。连声道:“原来如此。我几十年不问尘世中事,却原来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看着于冕,问道:“你便是于谦的儿子于冕?”于冕称是。

“你父精忠报国,千古留名。尔能继承父志,为国效命,也是难得。”纪恻寒沉思片刻,道。于冕黯然点头,心中不禁遥想先父往事。

“纪师叔,我也听说你隐居几十年不问世事,如何今日忽然出现在这小镇之中,还救了我们?”唐云萼问道。

“此事说起来也算巧合。我有几十年不曾见到简大小姐和少衡兄弟,独居横笛谷中,忽然想起他们,思念的紧。便处谷直奔北京城去。走到半路,却听到有人说大小姐一行人去了南京,便又重新往南京城赶来。今夜寄宿在这小镇上,半夜听闻魔音出现,便出来领教白玉莨的功力,却不曾想到竟然误打误撞救了你们。”纪恻寒缓缓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幸亏遇到纪师叔相助,若不然,我和于公子今夜恐怕会葬身于白玉莨的魔音琴之下。”唐惊染与于冕再向纪恻寒拜谢。

第二天,纪恻寒同唐惊染和于冕一起赶路。唐惊染和于冕身上有伤,虽然是策马而行,却始终走不快。幸亏一路之上有纪恻寒相助,他们倒是也不怕有什么人再来袭击。毕竟,以纪恻寒的武功,在当今天下,能胜得过他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人。

傍晚时分,三人进入南京城。路途之中,竟然再也没有遇到追杀之人。恐怕追杀的人,一早也得了消息,知道唐惊染和于冕有高人相助,不敢再来。

三人进入南京后,于冕急道:“南京城如此之大,我们应该去何处寻找皇长公主?”

唐惊染与纪恻寒几乎异口同声回道:“浣花巷的尚书府。”

原来,昔日永乐迁都北京后,南京城浣花巷的简府被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每次简怀箴回南京,并不会入住行宫,而是都住在尚书府中。毕竟,这座府邸,曾经承载她接近二十年的成长记忆。在这里,她可以最近地接触她最亲的人。

南京城与当年的变化并不太大,纪恻寒对每条街道都记忆犹新。很快,一行人就来到浣花巷的尚书府前。

看守府邸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他看到三个人,忙上前问道:“请问三位有何事?”

唐惊染见这老头有些陌生,倒是生了几分疑虑,问道:“老丈有礼。小女子是皇长公主的晚辈,特来求见长公主。”

老头满面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只是晚辈么?那便不是太熟。长公主如今并不在尚书府中,几位请回吧。”

冕担忧朱见深的安全,十分着急,便要往里面闯,却被那老头死死拦住,两人僵持不休。

纪恻寒走上前来,望着老头端详半日,哈哈笑道:“良叔,你是简府的良叔。”

老头听闻,看了纪恻寒半日,问道:“你是.....你是谁?”

“我是纪恻寒。你不记得我么?以前在顺天府的尚书府,我们倒是经常见到的。”纪恻寒问道。

老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纪公子。岁月催人老啊,当年纪公子青春年少,不想到不知不觉间竟然也是有年岁之人了。难怪老奴竟然没有认出来。“

纪恻寒瞥他一眼,笑道:“良叔,当年我二十岁,你也不过才三十余岁罢了。三十年没见,自然是跟当年不一样。我却是把你认出来了。”

“纪公子好眼力,好眼力。老奴眼拙,请公子勿要见怪。”老头搓着手说道。

“好说。请问皇长公主在么?我此次来见她,一来是为了叙旧。而来是陪这两位找她有些要事。”纪恻寒问道。

老头恭谨回答道:“长公主倒是住在府中。老奴也是此次跟随公主前来看守南京的宅院。长公主回南京,兹事体大,时常有人前来求见。因此公主特别命老奴在门前挡驾。既然是纪公子前来,自然与常人不同。请进,请进。”说完,便引着纪恻寒进去。

纪恻寒三人跟随老头走入府邸之中。尚书府中翠竹青葱,奇石古朴,简洁大方而干净。

四人走到花园之中,恰好远远瞧见简怀箴与江少衡正在园中对弈,方寥坐在一旁观看。纪恻寒摆摆手,道:“良叔不必通报,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纪恻寒带着唐惊染和于冕二人往前走,距离简怀箴三人尚有十步之遥时,便听到江少衡道:“公主,今日有贵客到了。”

简怀箴却并未回头,淡淡道:“是么?”

方寥看得聚精会神,却仍旧答道:“想来一别三十年,纪兄风采不减当年。”说完,便站起身来。

纪恻寒哈哈笑了起来,道:“数年不见,你们竟还能记得我。”

于冕不解,问道:“唐姑娘,长公主、江太傅他们如何能得知来人身份?”

江少衡悠闲落下一子,笑道:“如今江湖之上,能走进我三人十步之内才被发现的,原也没有几个人。纪兄身上,不带杀气,不是仇家刺客。良叔守在门前,未加阻拦,定是故人。到如今我等故人七零八落,还能前来南京城探我们的,也唯有纪兄了。”

纪恻寒拊掌大笑:“妙哉!妙哉!三位的武功,三十年前比我好。如今三十年后,不知有没有被纪某超越?得有闲暇,定当切磋才是。”

于冕见他们四人,像是老朋友一般闲话家常。几十年没见,却如此从容,仿佛每日见面一般。言谈之中,却满怀感情。心中不禁感慨,心道:倘若父亲尚且在世,能与他们这些故友把酒言欢,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惜

说话间,简怀箴与江少衡的一盘棋已经下完。简怀箴回头,见到于冕,见他与唐惊染受伤,已然料到出了大事,却仍未动声色,命人去买药为二人医治。

当下,纪恻寒在石凳之上坐了下来。于冕与唐惊染上前见过简怀箴,并把这半月以来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简怀箴闻言,大惊道:“距离皇太子被抓,已经有半月有余。倘若对方真想对付皇太子,恐怕他性命堪虞。”

“我看未必。”江少衡摇着手中的折扇,悠然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江大哥的意思是”

“他们抓走皇太子,其意未必在皇太子。在于谦后人,也未可知。”江少衡略一沉思,道。

方寥亦道:“这件事情巧合太多,亦太奇怪。不管对方意在谁,整件事太过于古怪。恐怕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纪恻寒摇摇头道:“多少年过去,你们想事情总是想得那般复杂。这件事不管谁是谁非,对方想对付的是谁,有什么干系?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总是有法子对付。当务之急,却是救出皇太子。”

简怀箴深以为然,道:“纪大哥所言有理。惊染,你和冕儿有伤在身,先留在南京,去栖霞山烛影摇红总舵养伤。方大哥,麻烦你陪着惊染和冕儿。我相信倘若幕后之人当真是想要冕儿性命,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江大哥,你同我入宫面圣。纪大哥,此次你出山而来,想必要回京见很多人。你也同我们一起回京吧。”

方寥、江少衡与纪恻寒都点头答应。于冕到今时今日,见到简怀箴运筹帷幄之中,几个绝世高手都对她言听计从,心中不禁肃然。

简怀箴同方寥、纪恻寒很快离开南京城,骑马回到顺天府。一路之上,极为顺利,并未遇到半分阻滞。进入顺天府,果然见到守卫森严,处处贴满了于冕的画像,显然是朝廷已经下旨捉拿于冕。

简怀箴正想入宫觐见,忽然有人匆匆迎上前来,跪下道:“请问可是皇长公主?”

简怀箴暗暗纳罕,扬眉问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本宫的身份?”

“启禀长公主,是若嫣姑娘派我来此等候。皇长公主与几位仪表不凡,卑职一眼就看得出来。”来人倒头就拜,说道。

简怀箴半信半疑,问道:“若嫣让你来,所谓何事?”若嫣是简怀箴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平日里宫女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但是来人的打扮,又不似是皇宫中人。简怀箴难免心生疑虑。

“启禀公主殿下,若嫣姑娘收到消息,说有人在京城尚书府闹事。因此,特意命在下前来迎接公主。闹事的人,自称是公主的亲人。兹事体大,卑职不敢怠慢。”来人恭敬道。

简怀箴这才明白,原来来禀告的人,乃是尚书府的护卫。想必是零落听说有人在尚书府闹事,特意派了若嫣去看。若嫣去到之后,不敢自己定夺,又从零落处得知简怀箴即将回京,才特意命护卫前来通告。

纪恻寒笑得洒脱:“有人胆敢在公主的尚书府闹事,胆子当真不小。”

江少衡低头想了想,问道:“你的亲人也只剩下朱家皇室与文英兄夫妇。难道是文英兄夫妇回来了?”

意思一缕攀上简怀箴的眉头,她微微沉思道:“若是哥哥回家,总不能在自家门前闹事。我们且去看看吧。”于是,一行人直奔尚书府而来。

还没走到门前,远远的看到有个青年人端坐在门前,不肯起身。周围密密麻麻站了一大堆人,若嫣也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简怀箴跳下马来,上前问道。

十九,简破浪

若嫣见到简怀箴,上前道:“启禀公主,这位公子是昨日来到的。他来到尚书府后,也不进门,只是扬言要见公主。尚书府邸的护卫把消息带到宫主,零落姑姑命我前来查看。护卫们告诉这位公子,公主不在宫中,让他择日再来。他口称是公主亲人,便坐在门前不肯离去,已经从昨天坐到现在了。”

简怀箴微微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青年人已然跳了起来,望着简怀箴惊喜道:“你就是我姑姑?”

简怀箴抬眼望去,见眼前的人二十来岁,浓眉大眼,额头方正,俨然便是兄长简文英年轻时候的样子。只是与简文英相比,眼前的人多了几分憨直,少了几分伶俐。简怀箴心中一动,已然明白来人是谁了。

她亲热地拉住来人的手,笑问道:“你爹妈可好?”

“不好。”青年人望着她,说。

“怎么不好?”简怀箴愕然道。

“都死了!”来人的脸色,刹那间暗淡下来,望着简怀箴,眼中就要有英雄虎泪流出。

简怀箴闻言,不亚于晴天霹雳,身子微微一颤,往后退了几步。江少衡上前去,才扶得住她。江少衡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臂,柔声道:“一切先弄清楚再说。”

简怀箴心绪平静些许,咬着银牙,问道:“为什么都死了?”

青年人抹了抹泪水,脸上露出些许茫然之色,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死了。”

简怀箴听他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心中又气又急。江少衡走上前去,轻声说道:“不如进府中再说吧。”

简怀箴这才恍然惊觉,周围耳目众多,因而点头道:“好。”于是,众人跟随她走入府中。简怀箴命若嫣打发护卫出去。等到房中只剩下可信之人,简怀箴这才问青年:“是的父亲,可是我哥哥简文英?”

青年点头应道:“你是公主姑姑么?倘若你是公主姑姑,我父亲便是简文英。”

纪恻寒不禁莞尔,道:“倘若她不是你的公主姑姑,你父亲难道就不是简文英了么?”

青年人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是。”又道:“不是。”半日才说道:“既是,又不是。我却不晓得怎么说。我父亲临终之前嘱咐过我,见到任何人,都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除非是见到公主姑姑,才能告诉她我是谁。”

简怀箴让他坐下来,道:“我便是你的公主姑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否可以告诉我?”

“姑姑请受侄儿一拜。”青年人顿时泪眼婆娑,倒头便拜:“我父亲正是简文英。我是他的儿子,名叫简破浪。我父亲和我母亲,不知怎的忽然就死了。我父亲临死之前,嘱咐我一定要来京城,投奔姑姑,才可以躲过杀身之祸。”

简怀箴闻言,略略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简文英与落雪公主几十年前便去世外隐居,并不曾听说过他们有什么仇人,是什么人与他们有这般深仇大恨,非要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追杀他们?而且,简文英武功出众,一般的人恐怕并不是他的对手,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们夫妇,杀手定然不是简单人。

“破浪,你且把事情发生的经过细细说给我听,切不可漏下一处。”简怀箴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对简破浪说道。

简破浪应声道:“是。从我生下来开始,就同我父母隐居在武夷山的茶林中。我们甚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从我记事起,我们就不曾离开过茶林。茶林中十分宁谧,平日里除了雪白色的山茶花和碧绿色的青草与我为伴,就是母亲养的几只小白兔同我亲近。我父亲也不太教我功夫,日子一直过得很宁静。”

“直到......”,他的眼中露出激动的神色:“直到有一天,我父亲出去和乡民买米,比平日里回来的晚很多。母亲问他发生什么事,他只是唉声叹气,说平静的日子大约要到头了。明日就要带我和母亲进京投奔公主姑姑。我便问父亲公主姑姑是谁,外面是什么样子。父亲就给我讲了很多你们一起经历的事。后来,天就亮了。”

简怀箴见简破浪说来说去,总不得要领,心中甚为急切。江少衡扯了扯她的袖子,道:“你且听破浪细细说来。说不得这些琐碎的事便是线索。”简怀箴素面微微沉吟,点头道:“你说得对。”

简破浪继续说下去:“第二日一大早,父亲便催促母亲收视东西。母亲在房门前的桃花树下坐了很久很久。那棵桃花树和我一般大,听说是当初父亲特意买来种上的,母亲很喜欢,动不动就喜欢坐在下面。我看得出她很伤感,她对父亲说,不想到平静的日子过得这般快。父亲却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难道为小家而舍弃大家,眼睁睁看着坏人作恶而不管么?”

简怀箴、江少衡、纪恻寒听到“坏人作恶”四个字,互相对看几眼,彼此心中便有些明了。恐怕这便是一切厄运的开始。

果然,简破浪说道:“母亲听父亲说完,便说,我是皇室的公主,难道皇室有难,我不忧心么?只怕我们有心,未必有力。父亲说,我妹子怀箴公主在朝中恐怕是有些势力的,断不至有心无力。母亲听完,便没有说什么,默默去收拾了一些东西。就在这时候,有三个蒙面人,闯进茶林来杀我们。他们不是父亲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打退了。可是没过多久,又有几个人来到茶林之中。”

“那些人的功夫如何?”纪恻寒问道,“文英兄可有告诉你,那些人用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简破浪摇摇头:“那倒是没有。那些人的功夫,恐怕比我还要高些。父亲也不怕他们,来一个对付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后来,母亲也出手了。母亲用的是鞭子,那些人也很是顾忌。如此,一日下来,父亲母亲都没有受伤,却都累了。那些追杀的人,也受了重创。我们怕他们晚上再来偷袭,便三人轮着休息。谁知他们一晚上竟然都没有来。等到第二天,更是连人影都没有了。”

简破浪说得很是详细,众人都觉得历历在目一般。他继续缓缓说道:“第二日,我原以为父亲会带着母亲和我来京城找公主姑姑,谁知他却不曾动身。我觉得很是奇怪,问他,他也不肯说,教我不要打听太多事。我素来最怕父亲训斥,便再也不敢多问。”

简怀箴望了简破浪一眼,道:“可是你的父母之中人有受了内伤?”

“公主姑姑料事如神。那天几十场车轮战下来,我原以为父亲和母亲只是累了而已。后来才知道原本是母亲受了内伤,需要调养些时日才能出远门。那日,父亲嘱我好生看着母亲,便出去向乡民们买马车。我闲着没事做,便在茶林门前练功,谁知,竟然在茶林中发的入口处发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十八九岁的样子,看起来很是虚弱,像是迷路了一般。我可怜她,便收留她住了下来。

“是她害死了你的父亲母亲?”江少衡剑眉一轩,问道。简怀箴与纪恻寒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便齐齐望着简破浪。

简破浪双手蒙住脸,露出十分痛苦的神情,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我给她弄了吃的后,见她好了很多。我怕父亲回来见到有陌生人会不高兴,便催促她快些离开。没想到她的脚被捕兽器夹到,不能走了。我没有法子,只好把她藏在我的房中。父亲回来后,告诉我和母亲马车已经买好,明天就会启程到顺天府。晚上,我偷偷送了饭菜给那女子吃。吃完后,我便躲到柴房睡去了。谁知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我便去找父亲和母亲,结果发现他们......母亲已经死了。而父亲,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简怀箴脸色灰白,神情漠然,道:“哥哥没有告诉你,是谁害死了他们?”

简破浪摇摇头,道:“没有。他只是嘱咐我让我来京城找你。只有见到你,才能告诉我的身份,若是旁人,谁也不能说。他让我告诉你一个大阴谋到这里,爹爹便......便没气息了。”简破浪把头埋在双膝之中,显然很是痛苦。

简怀箴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破浪,你莫要难过。哥哥临终之前,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也一定会把杀哥哥的人找出来。那个女人呢?你救的那个年轻女人,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埋葬了爹爹妈妈之后,忽然想起那个女子,我怕她也会遭遇到什么不测,便推门进去找她。谁知道,已经找不到了。”

简怀箴听简破浪说完整个事情经过,低下头,独自沉思一会儿,重又抬起头来,问江少衡与纪恻寒道:“江大哥,纪大哥,你们怎么认为?”

纪恻寒沉默未语,江少衡轻轻摇着折扇,道:“以我之见,恐怕是文英兄撞破了什么人的大阴谋,被他们追杀。只可惜派去的杀手都不是文英兄的对手,敌人便想出法子,派一个女人,混入茶林之中,害死文英兄夫妇。纪兄,你是什么看法?”

纪恻寒抬起头来,扬眉道:“英雄所见略同。”

“什么?你们说什么?你们说是那个女人,是她害死了我的爹爹妈妈?是我救了那个女人,若是当真如此,岂不是我害死了生身父母?”简破浪有些歇斯底里道,显然是受到很大打击。

简怀箴凝视着他,摇摇头道:“破浪,你先不要责怪自己。你救人没有错。我相信,一切要么就是意外,要么便是有人部署好了。你久居深山之中,涉世未深,自然是不懂人间险恶。哥哥临死之前,把你托付给我。姑姑以后便是你唯一的亲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姑姑”简破浪与简怀箴抱头痛哭。

等到简破浪心情平静一下,四个人重又坐下来商议。江少衡道:“最近古怪的事情,总是一宗连着一宗。文英兄说他发现的大阴谋,会干系到朝廷社稷。到底出了什么事?而皇太子被掳走,这么久也没有消息......难道”

一个答案在众人脑海之中,呼之欲出。纪恻寒看了江少衡一眼,道:“你说有人把皇太子藏在茶林附近?”

“只是猜测罢了。”江少衡苦笑。”我也只是听到破浪这么说,忽然之间生了这个想法。不过想来未必行得通。杀手既然带走了皇太子,为何还要如此招摇把他带到武夷去呢?要知道走的路越多,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江大哥言之有理。”简怀箴沉思片刻,道:“只是把皇太子藏在茶林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想,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往茶林走一趟了。一来,我想拜祭哥哥嫂嫂。二来,希望可以在茶林找到一些线索。”

“我想,去茶林固然是刻不容缓。你却也得回宫同皇上见过面,了解情况后再做打算。”江少衡提醒道,:你从南京城回顺天府,如今宫中的情形到底是如何,你也并不清楚。倒不如先进宫再说吧。“江少衡提醒说道。

简怀箴应道:“江大哥所言有理。”她转而问简破浪道:“破浪,你从武夷山一路走来,路上可曾遇到有不明身份的人追杀?”

简破浪想了半日,道:“那倒是没有。我下山之后,边打听路边走,并没有杀手追杀我,也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简怀箴盯着他,道:“你再想想清楚。”

简破浪又想了一会儿,仍旧老老实实答道:“没有。”简怀箴见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便吩咐人带他去简文英以前居住的房子休息。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送走简破浪,简怀箴重新回来,问纪恻寒和江少衡。

“公主,你说我们怎么看,到底是什么意思?”纪恻寒斜睨着她,眼中含着问询的含义,道。

简怀箴摇摇头。她总觉得整件事很有不妥当之处,可是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妥当,她又不能说清楚。

江少衡目光悠长,似是漫不经心说道:“我总瞧着破浪,与文英兄当年并不是很像。样貌很相似,气质总是有些偏差。”

江少衡虽然说得轻飘,简怀箴听在心中,却是重重一击。原来,她觉得心中有些不妥当,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她总是不敢想,如今江少衡一语道破,迫使她不得不去想了。

他们几人行走江湖许多年,大风大浪经历无数,易容术也见过很多。一个人的样貌,是天生而成,还是易容而成,旁人或者难以分辨,落在他们几人眼中,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都看得出来,简破浪并不曾易容过,而他能与简文英生的如此想象,纵然不是父子,也是极其亲近的人。何况,简文英亲生兄弟姐妹只有萦萦一人,很多年前,萦萦便已经不在了。照理来说,简破浪必定是简文英的亲生儿子无疑。

可是,简怀箴和江少衡都感觉到,除了样貌之外,简破浪与简文英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起初,简怀箴想过,或者是简破浪自幼跟随他的父母生活在郊野之中,并不与外人来往,性格难免有些不合群,对外面的事情也不甚了解。然而,简破浪给她的感觉却是太过于蠢钝。一个人蠢钝,原本是没有什么错处。可是,简文英和落雪公主的儿子,竟然蠢钝如斯,半分也不像父母,便值得人玩味了。

简怀箴蹙眉沉思,想了半日,却始终不能想得明白。江少衡轻声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也不必去想这么多了。”

简怀箴点头,当务之急便是要入宫觐见皇上。皇太子朱见深无故失踪,皇帝身体原本就不好,如今恐怕更差了。

简怀箴同纪恻寒。江少衡商量过后,便进宫去面圣。

朱祁镇自从太子失踪之后,身子果然差了很多,一度昏厥,如今仍然高卧病床。他派出无数侍卫和御林军去寻找朱见深,却一直没有下落。正在犹豫要不要通知简怀箴,却忽然听说她回来了,不禁精神大振。

简怀箴进入宫中,朱祁镇便要起身,简怀箴微行一礼,上前道:“皇帝,你瘦了。”

朱祁镇心中百感交集,悲切难耐,犹自强忍着,道:“皇姑姑,深儿他......不见了。”一时说的急了,便吐出两口血来。当下便有太监宫女上前来清理。

简怀箴扶着他躺下,道:“皇上,深儿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是一国之君,天下不能没有你,你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等深儿回来。”

皇上才三十许人,两鬓竟然生出斑斑白发,他喃喃道:“太皇姑姑,你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深儿恐怕是不能回来了。报应啊,一切都是报应。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

二十,千红院

“皇上何出此言?”简怀箴心中隐隐一惊,开口问道。

朱祁镇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他看了周围的太监宫女一眼,缓缓道:“你们先退下吧。”太监宫女们应声退了下去。

朱祁镇这才抬起眼来,对简怀箴说道:“太皇姑姑,夺门之变中,我气死了景泰。之后又听信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的谗言,杀死了于谦。所谓忠臣良将,国之栋梁。天下人都知道于谦是大忠臣,唯独我不知道。如今深儿失踪,据说是同于谦的儿子于冕有关。朕一直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简怀箴这才明白,原来朱祁镇认为一切的事情都是于冕所为。她略一思忖,旋即对朱祁镇说道:“皇帝,你想多了。你是皇帝,原是不该有错。只是于谦的事,的确是你做错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已经尘封很久,为何又忽然提起?至于说于冕与深儿失踪一事有关,更是子虚乌有之事。于冕得知深儿出事后,便到南京通知我这件事。一路之上,他遇到刺客追杀,几乎丢了性命。此子品性纯良,绝不会有深儿之事有瓜葛。”

朱祁镇闻言,“哦”了一声,仍旧是心存疑虑:“却不知是不是于冕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简怀箴成竹在胸,摇头道:“皇帝,这几十年本宫什么风风雨雨不曾经历过,什么牛,鬼,蛇,神不曾见过。谁人是人,谁人是鬼,我虽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却也不至于看错人。你再信我这一次。”

朱见深失踪的事,对朱祁镇打击可谓至深。他只有朱见深一个儿子而已,若是朱见深有什么三长两短,江山便后继无人,大权便要落在旁支,因此,心中不谓不急。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他心中稍稍安慰些许,继而道:“这件事纵然与于冕无关,又有何人如此大胆?是不是景泰的党羽做的?”

简怀箴亦摇头,不以为然:“皇上,你夺门复辟后,祁钰的势力日衰。他死后,徐有贞、石亨等人更是对他的部署进行打击分化,到如今,他那边哪里还有什么势力?本宫相信,此事也与景泰无关。”

“那是谁?你告诉朕,那是谁要害朕的皇儿啊。”朱祁镇听完简怀箴的分析,心中诚惶诚恐起来。倘若捉走太子的人,既不是于冕的人,又不是朱祁钰的人,那要追查起来,岂不是难如登天?天下之大,要藏住一个人,当真是太容易了。

“不会的。”简怀箴宽慰他,“我已经有了一些线索。见深的事,就让我去做吧。只要他还在人世间,我一定会把他给救回来。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大明朝的百世基业,绝不能断送在子孙手上!本宫以成祖皇帝的名义起誓,一定会把见深带回来。皇帝,你当好生养病才好。”

朱祁镇如何不知道简怀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更深知她无论在江湖中,还是在朝堂,都有自己坚固的势力。如今,听她以先太上皇帝朱棣,也就是她的生父的名义起誓,心中顿时宽慰许多。他点头道:“太皇姑姑,深儿的性命,朕就交付在你手中了。这大明江山,也交付在你手中了。”

简怀箴心头,忽然觉得莫名沉重。却只是一刹那的感觉,她为皇上掖上背角,道:“皇帝,你放心吧。”

出了皇宫,简怀箴步履沉重。方才在宫中,她见到朱祁镇为皇太子朱见深的事忧心焦虑,几至殚精竭虑,甚为忧心。为安抚皇帝,让他好生养病,便向他承诺只要朱见深尚在人间,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只是,天地茫茫,并不知道是谁带走了朱见深,该怎么着手去查呢?

回到尚书府,天色已经晚了。天空如同染黑了的墨汁一般,渐渐被淹没在黑暗之中。尚书府中掌起了七彩琉璃灯笼。简怀箴踩着灯笼的光晕,走入房中。纪恻寒与江少衡还没有离去,在等着她回来。简破浪没在,想必仍在休息未醒。

“公主,你进宫得到什么消息?”纪恻寒迎上来,问道。

简怀箴满面落寞,苦笑着摇摇头道:“皇上的身子比以前差了很多。才三十来岁的人,看上去倒比我这五十多岁的人年纪还大些。我看他印堂发暗,面色青灰,似是风寒入理的症状。若是用心太过,恐怕活不了太长日子。”

“儿子失踪,做父亲的担心,原本也是人之常情。当务之急,便是要先救出皇太子。”江少衡摇着手中的折扇,沉思道。

“对。我向皇帝承诺,一定会把深儿带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因此,特意回到府中,想和你们商量如何救人。亏得纪大哥如今来到,我们如虎添翼,找人想来也容易些。”

纪恻寒微微一笑:“怀箴妹子,你倒是很少赞我。”说完,正色道:“这件事我想恐怕还是从简破浪身上查下去,或者可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少衡兄以为如何?”

江少衡亦点头:“知觉告诉我,两件案子是有关联的。只不过么,还有一样,我想我们忽略了。那就是千红院。皇太子为何偏偏在千红院中失踪?是不是千红院中有人做接应?我觉得可以查查这里的情形。”

纪恻寒拊掌大笑:“少衡兄果然心思缜密,能想别人所不能想,为别人所不能为。千红院这条线,我倒是给忘记了。”简怀箴亦不曾想到千红院这条线,如今听江少衡提起来,遂说道:“既然如此,江大哥,千红院这条线,还麻烦你跟了。”

江少衡平生,素来不踏足烟花之地,如今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破浪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江少衡见纪恻寒在一旁嗤笑,只得想个别的话题问她。

纪恻寒抢先说道:“破浪的事情,我同公主妹子一同去武夷山走一趟便了。查查这件事与皇太子失踪一案,有没有关系。”

简怀箴不置可否,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破浪的事情,就劳烦纪大哥走一趟了。眼下,我还不能离开京城。如今,皇帝身弱体虚,外有瓦剌虎视眈眈,内有奸佞叛臣心思不宁。我必须要坐镇京城之中。倘若一旦发生什么变故,也好保护皇帝,保住大明江山。”

江少衡、纪恻寒二人,当即明白了她的顾虑。如今朝廷可谓是内忧外患,再加上皇太子失踪。倘若朱祁镇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手握重权的佞臣或有反叛之心,恐怕改朝换代之事,亦不是不可能发生。而朝中有简怀箴坐镇,简怀箴一则可以调动三杨手下三十万兵马,二则可以调动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另有江湖门派如凌霄阁等感激她上回救命之恩,亦肯为之奔波。这么一来,只要她在京城之中,便是有人有反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商议完毕后,简怀箴自回皇宫坐镇,江少衡回怀明苑,纪恻寒就在尚书府中住下来,准备明日同简破浪一起去武夷山。

第二日,纪恻寒带着简破浪回武夷山,而江少衡遵从简怀箴的吩咐,去千红院中查探消息。

千红院是京城第一妓院,平日里出入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江少衡为了避嫌,只得打扮成寻常富商的摸样。顾凤凰见他衣着打扮,均属上乘,立刻当做贵宾招待。

江少衡听于冕提起过千红院中,有一个女子,名叫万贞娘,或者可以信赖,便知名要找贞娘。

顾凤凰倒是有些为难起来,谄笑道:“这位大爷,并不是我不肯让那贞娘来见你。只是上次有为爷,出手豪爽,包了贞娘一个月。这一个月之内,不管他来不来,贞娘都不得见旁人。你看我这实在为难......”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少衡已然从袖中掏出一定金子,放在案几之上,道:“我要找万贞娘。”

顾凤凰见到黄灿灿的金子,顿时双眼放光。当时银子可以寻常见到,金子却不常见,金子的价格又远远在银子之上,也难怪顾凤凰见到金子会激动。她试探的看了江少衡一眼,悄悄拿起金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心中一阵狂喜,立刻满面堆笑:“这位大爷,按理说呢,贞娘原是不应该接客的。只是这位大爷如此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又出手阔气,贞娘能见您,是她的福气,不是么?我这就给大爷把贞娘姑娘请出来。”说完,便摆着腰肢走了进去。

过了没有多久,便带出一个女子来。江少衡见那女子眉眼细细,举止柔顺,并不像是风尘中人。顾凤凰早就夸口道:“这位大爷,我跟您说哪,可不是我要夸我们贞娘姑娘。贞娘可是万中无一的好姑娘,是我们千红院的花魁,您可真是有眼光。我这就命人带您进房去。”说完,把贞娘往江少衡面前一推,便吩咐人带江少衡和贞娘进入三楼雅间。

江少衡吩咐不准人来打扰,关上房门,问道:“你就是万贞娘?你可认识于冕么?”问话间,便把于冕告知的事情说了一遍。

万贞娘听完,连声道:“于公子是个大好人,要不是他,恐怕贱妾早就成为迎来送往的残花败柳了。”

江少衡低头不语,见她情绪平复了些,继续说道:“我是于公子的朋友,我来这里,是想找你问清楚一些事情。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可以么?”

贞娘当即点头道:“您请说。只要我贞娘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我问你,之前于公子前来,是来找一位朱公子。那位朱公子,什么时候开始来千红院的?前前后后有多久了?”

贞娘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那公子并不是熟客。前前后后,也只有半月时间吧。”

“他每次来,是找哪个姑娘?”江少衡正色问道。

贞娘见江少衡肃然,也正色回道:“倒是不一定。他隔三差五的来,每次找的人,也不大一样。”

江少衡点头,继续问道:“朱公子出事那天,进来的几个刀客,是什么样子的?”

贞娘想了想,便把见到的那几个刀客的样子描述了一下。并说道:“这些人以前并不曾来过的。”

江少衡又打听了一些事情,贞娘如实回答。江少衡看她也不像是说谎,便把想要知道的事全部向她询问一遍。贞娘也有问必答。尽管如此,江少衡却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等到问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道:“多谢贞娘姑娘。在下也该回去了。”

万贞娘望着他,眉眼盈盈,眸中水媚水媚,犹豫半日,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于冕于公子,他可还好么?”

江少衡也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得出贞娘想必心中对于冕有些情意。他不想她为于冕担心,便回答道:“于公子一切都好,如今在南京处理一些事情。等到办完事后,自然就会回来找姑娘。在下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推开房门,江少衡却似乎看到有条人影倏忽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待要细细去看,却又找不到人。心中颇为疑虑。倘若方才当真有人在外面偷听他和万贞娘的对话,那人的轻功想必极为高绝,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听不到。

但是,千红院中,人来人往,为何那人偏偏注意到他在贞娘房中?难道

江少衡沉思间,一低头,猛然看到地上有一粒珠子。那粒珠子呈淡黄色,指甲一般大小,似乎是从什么饰物上掉下来的。江少衡转头问道:“贞娘,这粒珠子,可是你丢的么?”

贞娘起身走上前来,看了一眼珠子,说道:“这并不是我的东西,我素来很少佩戴首饰钗环。只是这珠子......似乎有些眼熟。”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不是凤凰姐耳坠上的珠子么?这种珠子,产自乌斯藏。凤凰姐很是喜欢,平日里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如今却不想弄丢了。”

江少衡低敛眉目,沉思片刻,心中已然有了想法。他望了望四周,见已经没有人,遂问道:“请问贞娘姑娘,千红院中的凤凰姑娘,是哪里人?做千红院的老板有多长时间了?”

万贞娘想了一会儿,道:“凤凰姐听说身世可怜,她出生于江南的一个小镇上,嫁人生子,一切本来如意。后来儿子病死,丈夫也感染瘟疫。为了救丈夫的病,她被人卖到京城的彩鸾楼。凤凰姐在彩鸾楼只做了一年多,便赚到本钱,来金鼎大街开了这座千红院。细细算来,千红院开张却不过才一年多,已经成为京城最有名气的青楼了。”

江少衡顿时觉得匪夷所思,便问道:“开一间这么大排场的千红院,需要多少银两?”

万贞娘别过头,四处望了望,回答道:“我想可能需要几万两银子甚至更多吧。”

“千红楼最红的姑娘,一年能赚多少银两?”

万贞娘回道:“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千红院中最红的姑娘是莫羽乔,听说她一年能赚到五六千两银子。”

江少衡心中疑云久未散去,听得万贞娘如此说,更是疑窦丛生:“既然如此,为何凤凰一年便能攒够几万两银子,来开如此排场的千红楼?”

万贞娘扬眉一笑,嘴角绽开如淡淡的新月:“我也不知道。大约是遇到什么贵人了吧。院中时常有人说凤凰姐之上,千红院还有老板。只是到底是否当真还有,我们谁也不曾见过。

江少衡的神色,令人捉摸不定。他向万贞娘道谢后,便欲离开。

万贞娘眼中,隐约有失落的神色,她有些无奈地问道:“您来千红院中,只是为了调查这些事情。我想您是官府中人吧。”

江少衡不知该怎么给她解释后,只得点头承认。万贞娘漂亮的眼眸中,顿时落下一丝失落之色,道:“我见你气度不凡,器宇轩昂,想必不是普通人。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只是那于公子......他也是公门中人么?”

江少衡心知万贞娘询问者许多,也只不过是想问最后一句而已。因而说道:“他也是公门中人。只要两人同心,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重要的?”江少衡想起他与简怀箴、方寥之间的关系,有感而发:“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的,什么都可以做得到。便是世仇,都可以变作朋友,又何况是身份不同罢了。”

江少衡的一番话,让万贞娘心中的结,顿时解了开来。她由衷道:“谢谢你对我说的这番话,我会永远记得的。”

辞别万贞娘后,江少衡第一时间进宫去见简怀箴。简怀箴果然一早已经在万安宫候着,等候他的消息。

江少衡坐下来,把在千红院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简怀箴听。简怀箴听后,沉默不语,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问江少衡道:“江大哥,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江少衡忖度道:“我总觉得顾凤凰和千红院有些古怪。顾凤凰在青楼之中,才一年有余,便有银两开了京城中最大的妓院千红院。这家青楼终究有些可疑。万贞娘曾经说,她听人说过,在凤凰后面还有一个幕后老板。我相信太子被绑的案子,可能会有顾凤凰有关系。”

二十一,伉俪行

简怀箴沉吟道:“听你这么说,这件事可能的确同千红楼脱不开关系。见深是在千红楼失踪,从千红楼开始调查,也未尝不是一个法子。”

江少衡深以为然道:“既然如此,我飞鸽传书给蓝静,让她派人来调查千红院的底细。”

简怀箴笑道:“倒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蓝静,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江少衡亦笑语盈然:“蓝静把烛影摇红交托给惊染后,便隐居在栖霞山,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两三年。原以为她的性子,原是坐不住的,却不曾想到清修这么多年。”

简怀箴莞尔一笑,却只是笑而不语。蓝静当初喜欢江少衡,因为江少衡的缘故,在怀明苑中陪伴他几十年。然而江少衡心中,却仍旧只有简怀箴一人。

蓝静一度对简怀箴心怀妒意,甚至还起了心思要害她。然后经过相对后,蓝静对简怀箴的敌意慢慢取消。在上官鸣凤死后,简怀箴把烛影摇红交托给蓝静掌管。蓝静担任烛影摇红宫主初期,曾经做了很多错事。后来,简怀箴非但不计前嫌,还全力为蓝静补救。蓝静终于从心底对简怀箴服气,并且也明白江少衡心中永远只有简怀箴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从此便对江少衡死心,全心全意打理烛影摇红。

在蓝静的打理下,许多年来,烛影摇红越来越兴盛。直到三年前,江湖和朝廷中都趋于平静,而方寥的女弟子唐惊染亦学有所成,蓝静便把烛影摇红交托给唐惊染,自己隐居在栖霞山做了女冠子。

如今,唐惊染受伤在南京休养,而调查千红院的底细,江少衡自然要请蓝静出山帮忙。

******

几日以来,京城之中一直风平浪静。有简怀箴坐镇京城,无论是朝廷中的人,还是江湖中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背地里有多少暗潮汹涌,却没有人知道。

蓝静接到江少衡的飞鸽传书后,第一时间派了两个人前来帮助江少衡调查。这两个人皆是烛影摇红后一辈中的精英,是一对夫妻。男的名叫杜余杭,二十八岁,杭州人氏,心思缜密,武功高强。女的叫文笑影,二十五岁,苏州人氏,轻功绝顶,暗器一流。这对夫妻屡次为烛影摇红立下大功,昔年深得蓝静信任。等到唐惊染掌管烛影摇红后,他们又辅佐唐惊染,屡次立下大功。

杜余杭和文笑影接到蓝静的命令后,便快马加鞭来到京城,到怀明苑拜见江少衡。

恰巧简怀箴也在怀明苑中,见到杜余杭和文笑影,便向他们询问了南京的一些情况,以及唐惊染和于冕的伤势,得知二人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不日方寥便携二人回京,简怀箴与江少衡均感安慰。

杜余杭问道:“蓝静宫主命我们夫妻二人赶来京城,不知皇长公主与江太傅有何差遣?”

江少衡微微颔首,道:“此次请两位前来,的确是有事所托......”便把整件事大略讲述一遍。

文笑影一直站在旁边,笑而不语,听到江少衡讲完后,望了望丈夫。杜余杭问道:“太傅的意思,是想我和内子去查探千红院和顾凤凰的底细?”

“不错。”简怀箴接口说道,“如今朝廷奸佞众多,人心莫测,忠奸难辨。本宫可以依靠着,唯有烛影摇红与忏情门的弟子。然而忏情门自从九重去世后便一蹶不振,如此重要的事,便还要依托两位了。”

她说话的口气淡然,杜余杭与文笑影夫妇毕恭毕敬,他们深知简怀箴不仅是朝廷的皇长公主,亦是烛影摇红的创始人。烛影摇红三代而兴,与她不无关系。

杜余杭想了想,说道:“皇长公主和江太傅有吩咐,我和内子一定尽力而为。我们现在便去联系京城分舵的兄弟,竭力去查千红院的事。”

简怀箴浅笑:“辛苦两位。”

“不敢。”杜余杭和文笑影双双行礼,退下。

简怀箴仍旧盯着他们的背影瞧了半日,竟然有些痴怔。江少衡笑道:“箴儿这是怎么了?”他甚少呼唤她的名字。

简怀箴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没什么。瞧着他们,便想到年轻时候的事情。文笑影温婉,杜余杭精明,这对伉俪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做平常的人总是好的,像我们这般,总是身不由己。”说完,便停住不说,眼角隐约泛着泪痕。

江少衡认识简怀箴几十年,两人同生共死,出生入死,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这般软弱的一面。他正在想要不要上前去抚慰她,她已然转过身来,笑道:“一时有些失神,想必是最近太累了呢。”

江少衡心中蓦然一冷,竟不知何言以对。

*******

杜余杭和文笑影接到简怀箴、江少衡的命令后,便立刻联系了京城分舵的部众,命令他们去调查千红院的底细,而他们两人,决定闯一闯千红院一探究竟。

夜色朦胧,繁华的金鼎大街也慢慢平静下来,平静的犹如一汪静谧的湖水。唯有千红院,随着夜色的降临,愈发喧嚣热闹起来。

白天的千红院,要安静许多。夜晚时分,所有的姑娘们都充满朝气,在这红墙绿瓦的青楼中迎来送往。

今日的千红院,格外热闹。千红院的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拢了一群人。一男一女跪在地上,泪眼凄迷。女人看上去有二十余岁,一身缟素,鹅蛋脸儿,柳叶眉,素净的面容像是水洗过的天空一般,清雅动人。男人看上去十分粗犷,满脸的络腮胡子,他一拳一拳的捶打在地上。两个人的面前,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覆盖着一张席子。

“求求你们行行好,出钱葬了我叔叔吧。”女人低声哭泣着说道。

男人一句话也不说,横眉冷对,看得出心中十分焦躁。

有好心的姑娘们上前问是怎么回事。女人轻轻说道:”我们兄妹二人,原是湖广人氏。家乡遇到灾荒,便跟随者叔叔来京城卖艺糊口。谁知道前些日子,叔叔表演爬天梯时,从绳子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十数天,终于还是.....去了。我们兄妹二人无钱安葬叔叔,只好恳求各位好心人帮忙。”

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见他们可怜,便零零散散的丢了些碎银子给他们,女人不停地说“谢谢”,男人则一声不吭。

很快,这兄妹二人便把千红院中的打手和护院给招了出来。带头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戴着一顶绿色的尖帽,样子十分古怪。

“谁让你们在千红院闹事的,活得不耐烦了么?”绿尖帽瞪了兄妹二人一眼,道。

“这位大爷,我们也是逼于无奈。整个金鼎大街,除了这千红院门前,别处都没有人了。然而奴家的叔叔却等不得......”女人柔声细语,说道。

“我管你呢。”绿尖帽尖着嗓子道:“整个京城中,谁敢不给我葛绿毛面子,敢在千红院门前闹事,就是自寻死路。”边说着,他边重重踹了地上的死人一脚。女人受惊似的叫嚷起来,哭喊道:“不要碰叔叔,不要碰叔叔......”

“岂止是踢一脚?你们不赶快离开,我现在就找人把你们三个死人加活人,一起扔到护城河里喂王八!”葛绿毛撒泼似地大叫。

女人有些怯怯地看了葛绿毛一眼,对虬髯汉子说道:“哥哥,我们还是走吧.....叔叔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千红院的人,我们的罪不起。”

虬髯汉子却不理这一套,他攥着拳头站起来,狠狠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金鼎大街上。我知道千红院了不起,可是这是金鼎大街,凭什么不让我们兄妹在这里?”

“呷,小子你不想活了?敢不给葛爷爷面子?小的们,给我按住,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死不偿命!敢耽误千红院的生意,我看你真活得不耐烦了,奶奶的!”葛绿毛一声令下,后面的护院和打手们,手中持着棍棒,统统向虬髯汉子打去。

虬髯汉子把袖子往上一捋,往前一站,整个人便像座铁人一般,看他扎马步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练过的。葛绿毛仗着人多,也不惧他,大声嚷嚷着:“快打,打死不偿命!”

虬髯汉子面对十来个打手和护院,竟然也丝毫不畏惧,他伸出拳头,重重打了出去。哎呀一声,便有一个打手被打倒在地。虬髯汉子身上,也挨了结结实实一棒。接着,他又伸出了拳头......

没过多久,就有一半的护院和打手被虬髯汉子打倒在地上,而他自己身上,也被重重打了好几棍子。葛绿毛算是看得明白,这虬髯汉子也并不是什么练家子,只是仗着身上有几分蛮力,又有些狠劲,便死撑着和打手护院们颤抖。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他这么打下去,早晚会力气不支。

果然,过了没有多久,虬髯汉子便有些体力不支起来,手中的动作明显地慢了起来。周围围观的人,见到有人打架,都站到旁边去。千红院的姑娘们,有些被吓得哇哇大叫。

虬髯汉子被护院和打手们追赶,便往千红院中跑去。后面葛绿毛带人追来,一时间大厅中的桌椅被打翻在地,也有一些客人和姑娘们被撞倒在地上。

顾凤凰一直一言不发,站在一边,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素衣女子见兄长挨打,大为恐慌,顾不得地上的叔叔,跑进千红院中,哭喊道:“你们不要打我哥哥,不要打我哥哥......”她姿容原本淡雅清丽,如今哭泣起来,更如梨花带雨,娇柔动人。

顾凤凰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计较。这时候,虬髯汉子已经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狠狠打,没有还手之力了。

素衣女子哭得十分伤心,却又无计可施。

“好了。”顾凤凰袅袅娜娜走上前来,斜着眼睛瞥了葛绿毛和虬髯汉子一眼,冷笑道:“出了什么事?”

“凤凰姐,是这个家伙,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来千红院捣乱。我不打断他的腿,怎么和凤凰姐你交代啊。”葛绿毛对着虬髯汉子的时候,凶神恶煞,转过脸去对着顾凤凰,却是柔声细语,谄笑连连。

顾凤凰往前走了两步,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眼中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寒意,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这才明白过来,顾凤凰才是千红院的掌权人,忙上前两步,跌跌撞撞跪下,哭道:“求求您,放过我哥哥吧,他不是有意的。我们兄妹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在千红院门前卖身葬叔,请您放过我哥哥吧。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

顾凤凰细细打量了素衣女子一番,见她皮肤白皙细腻,带着江南女子的袅娜和柔媚,心中颇为喜欢。面上却仍旧表现地很是冷漠:“你让我放过你们,我便放过你们,以后我们千红院在京城还有地位么?我顾凤凰怎么管理这千红院?”

”凤凰姐,这小子敢在我们的地方闹事,我看不如打死他,往护城河里一丢得了。“葛绿毛呲牙裂嘴,得意洋洋的说道。

”混账!“顾凤凰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头上珠花乱颤,“我们千红院是奉公守法的地方,怎么可以执行私刑?打死人,你去偿命?”

葛绿毛被顾凤凰一吓,一句话也不敢说,缩着脖子揣摩她的意思。

顾凤凰瞅了虬髯汉子一眼道:“来人哪,把这个人送去官府,另外点算一下他今天打坏我们的东西,需要赔偿多少银子,一并告知官府知道。”

“是。”两个人走上前来,就要拖着虬髯汉子往外走。

“不要啊,求求您不要啊,求求您放过我哥哥吧,我和我哥哥愿意做牛做马,求您不要把他送到官府去。人都说,衙门大门往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生不如官门,死不入地狱。衙门哪里是我们这些穷人进的地方?何况,我哥哥这样的性子,进去官府恐怕.....恐怕就出不来了。”素衣女子一直文文静静,如今实在心焦,便扯着顾凤凰的衣角哀求。

顾凤凰的面上,添了一抹怜悯之色,她叹口气道:“唉,你我同是女人,你也莫说我顾凤凰是女人为难女人。只是你哥哥在这千红院中一闹,我今晚如何能做生意?何况,被打坏的桌椅茶杯怎么办?”

“我和哥哥可以为您做工赚钱,赚来的钱赔偿您的损失。”素衣女人忙不迭当地说道,眼中泪花莹然。

“我千红院中,并不缺工人。这样吧,如果你真得想赔偿,你便在我这里做个姑娘吧。以后跟着凤凰姐,吃香喝辣,如何?你哥哥也可以在我这里做个护院,从此你们兄妹也不必流落街头。至于你的叔叔么,我也可以出钱帮你葬了。”顾凤凰殷切地看着素衣女子,劝说道。

素衣女子的面色,刹那间变得晕红。她望着顾凤凰,又看了看在一旁被人扭住的哥哥,终于缓缓点点头说道:“一切都听凤凰姐安排。”

“好!好妹子!从此你就是我们千红院中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诸位,这位姑娘是自愿要加入我们千红院的,我顾凤凰一没有逼二没有用强,也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千红楼的姑娘们,都是自愿服侍诸位大爷的。以后诸位大爷要经常来啊。”顾凤凰一反方才的冷淡,满面堆笑,对大厅中的客人说道。

葛绿毛倒是忽然精明起来,大叫道:“凤凰姐好仁义!”当下,好些人都跟着喊了起来。顾凤凰一边摇头,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当下,她便命令葛绿毛放了虬髯汉子,还让人带他去治伤,又派人去安葬了兄妹两人的叔叔。素衣女子对她感激不尽。

等到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后,顾凤凰便带着素衣女子走到楼上一间房中。

等到两人落座,顾凤凰打量着素衣女子,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素衣女子便说了十哪里人氏,又道:“奴家叫做湘雪,今年整整二十一岁。我哥哥名叫方展鹏,二十八岁了。”

顾凤凰以掌抚着下颚,似乎在想一些事情,想了半日,才问她:“你可嫁过人么?”

素衣女子闻言,面容顿时变得悲戚不已,她点点头道:“是。”顾凤凰的脸顿时拉长了。

方湘雪却似没有看到,哀声说道:“奴家十几岁,就被许给旁人做童养媳。婆家原本也算宽裕,是一方富贵。谁知有一晚上忽然遭遇土匪。土匪不但抢走了婆家所有的财物,把全家上下的人也都杀了精光。我的小丈夫才八岁,那些强盗们也不放过他。”

顾凤凰的脸上,顿时绽放开来一朵花儿。原来,她千方百计吓唬方湘雪,无非是见她长得美,想把她纳入千红院中做花魁。却没想到她说已经嫁人,自然心中不痛快。可是经过方湘雪一番解释后,顾凤凰明白她原来仍旧未曾破。瓜,自然又对她青眼有加。

“湘雪,你听凤凰姐的话。我们做女人的往往命苦,所以么,做人只要能痛快,比什么都好。你只要肯听我的话,以后保证你什么都有。何况你又长得这么好看,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淡雅气质,早晚会成为我们千红院的花魁。”顾凤凰劝说着方湘雪。

方湘雪慢慢地把头低下去,面上阵阵潮红不息,她声音如蚊蚋:“我一切都听凤凰姐的。凤凰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凤凰望着她,笑逐颜开,仿佛捡到宝贝一般。

方湘雪安安静静地坐着,气质素雅,如同一朵娉婷雅致的白莲花。她那般安静,那般温婉,一如在怀明苑中拜见简怀箴和江少衡的时候。

她,方湘雪,便是从南京来的文笑影。

而那个虬髯汉子方展鹏,便是她的丈夫杜余杭扮成的。

至于地上躺着的死人,他们的叔叔,只不过是烛影摇红中的一个兄弟,服了龟息单后假死罢了。

杜余杭和文笑影夫妇,如此处心积虑混入到千红院中,无非是想查清楚顾凤凰和千红院的事。而顾凤凰却是做梦也想不到,她还在为自己捡到方湘雪这个美女而沾沾自喜。

二十二,鬼脸人

杜余杭和文笑影夫妇混入千红院中后,便与简怀箴、江少衡断了联系。简怀箴、江少衡素知烛影摇红中人的办事能力,倒是也并不太往心里去。

另一面,纪恻寒也带着简破浪回到武夷山的茶林。两人一路之上,策马奔腾,很快就来到武夷山下。上山途中,纪恻寒心中疑窦消去不少,山上的乡民很多都认识简破浪,争相与他打招呼,问他简文英夫妇的事,可见简文英夫妇在此地的声望甚好。

简破浪笑得有些腼腆:“我爹妈平时经常会帮助这里的乡民,他们便都认识我们。”

纪恻寒笑,不语,细细观察沿途,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而到了这里,吸收了天地间的灵气,简破浪也仿佛聪明伶俐起来,竟然不似纪恻寒等人初见他是的蠢钝了。纪恻寒觉得暗暗诧异,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怪来,只好愈加用心观察简破浪的一举一动。

两人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茶林。茶林果然是个好地方,四周白茶树环绕,鸟语花香,偶尔有色彩缤纷的蝴蝶闪动着漂亮的翅膀款款飞过。此时,已然接近黄昏,抬头望去,漫山遍野的炊烟袅袅,偶尔传来一两声鸡鸣狗叫,恍若世外桃源一般。

纪恻寒不禁叹道:“真是好地方!文英兄和嫂夫人归隐于此,远离尘世嚣华,倒是心思明媚的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茶林之中。穿过白茶树,小园里面更是别有洞天。一座精致的阁楼亭亭而立,阁楼前面种着几株桃树,树上色泽明艳的硕果累累挂在枝头。树下面,是一条清浅流动的小溪,溪边种了各色的山花野草。只是如今秋季,山花野草枯零掉了,反而是阁楼两侧的零星小花儿开得正好,淡黄色的花骨朵儿,在融融的秋日阳光中,显得清美而淡雅。

简破浪带着纪恻寒继续往后走,绕过阁楼,来到后面。后面是很空旷的空地,被整成梯田的摸样,一层层甚为平整。再往后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孤愤,坟上寸草不生,在西风之中显得落寞凄凉,坟前连个墓碑也没有。

纪恻寒微微一愣,心中觉得酸涩难言:想必这便是简文英和落雪公主的合葬之地了。简文英一世英雄,落雪公主更是金枝玉叶,两人死后,竟然被葬在这偏僻的荒郊野外,墓前萧冷凄零,实在教人感叹不已。

简破浪见到孤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喷涌而出,哭道:“爹爹妈妈,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找到了姑姑,姑姑待孩儿也好,又信任孩儿。你们放心吧。”纪恻寒见他真情流露,不禁也叹了口气:恐怕之前他们三人的推断是错的。若是简怀箴与江少衡见到简破浪此事的情状,绝对不会怀疑他不是简文英和落雪公主的儿子。

就在这时候,纪恻寒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落叶落在地上的声音。此时是清秋时节,碧云天,黄叶地,落叶落在地上,原本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

纪恻寒的武功修为,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比。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那落叶是被人的衣服蹭到,才掉落在地上的。那么,这茶林之中居然有人!

不容多想,纪恻寒当即跃然而起,向着藏匿人的地方追去。果然,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有人飞也似的从树丛之中钻了出去。等到纪恻寒追过去,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影子正拼命往前走。纪恻寒微微一笑,正要往前追

却听到简破浪大叫一声“哎呀”,回头看去,却发现他手中执着一支飞镖。简破浪。叫道:“好险!这飞镖几乎要打在我眼睛之上。”

纪恻寒看看前面,黑影虽然有些隐约,细细估算,却仍旧可以追的上。然而万一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际,那么简破浪,恐怕就危险了。想到这里,纪恻寒转身走了回来,接过简破浪手中的飞镖看了看,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他冷笑道:“果然是有人时时刻刻盯着我们。”

“纪叔叔,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简破浪有些茫然地望着纪恻寒,问道。

纪恻寒冷笑一声,道:“把他们的巢穴找出来,查清楚是否和皇太子一事有关。若是有关,那最好可以救出太子。若是没有关系,也捣掉他们的巢穴,给你爹妈报仇。”

简破浪顿时肃然,道:“我一切都听纪叔叔的。纪叔叔说让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纪恻寒点头道:“如此甚好。”

纪恻寒与简破浪在茶林之中住了下来。第一日,纪恻寒只是出去与乡民们打招呼,聊天,什么都没做。第二日,仍旧如此。简破浪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他满怀疑惑地问道:“纪叔叔,你同我来茶林之中,是寻找线索,为何你什么都不做?”

纪恻寒不以为然,道:“我们这不是在做事么?”

简破浪想了片刻,问道:“纪叔叔你是怀疑害死我爹爹妈妈的人,藏在乡民之中?”

纪恻寒拊掌大笑:“我倒当真没有这么想。茶乡的乡民们纯朴,一眼看去,便能看得出谁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藏着能害死你爹爹妈妈的不世高手?”

“那你为何每日流连忘返?”简破浪满怀疑虑,问道。

纪恻寒举着手中的一陶瓶酒,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今日既然来到茶乡之中,自然不能空手而返。这武夷山,却是仙境一样的地方,要不然怎么能吸引你爹妈前来?我只是想享受几日罢了。”

破浪气得脸色发白,“纪叔叔,皇姑姑嘱咐我们前来,是查我父母的事情,还有皇太子的事,你怎么能够只顾得上享乐而忘记呢?”

纪恻寒大口引着瓶中酒,大笑道:“我哪里曾忘记了?只是敌暗我明,敌人不来找我们,我们除了等,又有什么法子?何况,我纪恻寒逍遥山林几十年,都已经习惯了。你的皇姑姑,也只是请我来罢了。我愿意帮她,是一番情意。若是不帮,那也没有什么。你还是不要多说,扫了我喝酒的雅兴。”说完,又是一大口,边喝边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纪恻寒喝了一陶瓶又是一壶,不知不觉便喝了很多。他喝得醉眼朦胧,最后醉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简破浪被他气得不行,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怎么应对他才好。天色有些晚了,只得闷闷不乐回到自己房中,躺下来生闷气。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月移中天,月光如水,洒在白茶树之中。月色透过阁楼的窗缝漏进来,漏在简破浪的脸上,照的他脸上如同流了一层水银一般。

夜很静,很沉,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在茶山上,悠悠地唱起山歌来:

”姐妹,采茶去。

那山中吆,有雪白色的茶花,有迷人的蝴蝶,还有风度翩翩的情郎。

那情郎从关外来,走过九十九座高山,跨过八十八道河川。

只为来到这茶山,迎娶我美丽的姑娘。

姐妹,采茶去。

在茶山遇到我的情郎......”

歌声悦耳动听,声音渐渐淡去,却悠长入耳,让人闻之忘俗。

简破浪听到歌声,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蓦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踩着静谧的月光,轻轻走出门去。走得十分小心翼翼,似乎是唯恐踏碎了一地的如水月凉。走过纪恻寒的窗前,他特意从竹窗前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纪恻寒仍旧醉得沉沉不省人事,睡得很熟。

他走得越发小心起来,似乎唯恐惊动到他。很快,他走出茶林,一个人继续往山上走去。此时此刻,他加快了脚步。山上小路崎岖,隐藏在茶树之中,若是一不小心省察就错,就会摔下来,摔个粉身碎骨。简破浪却一点也不在意,显得心中很为急躁。

过了接近半个时辰,他的面前,蓦地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上,长着淡雅的小黄花,如水的月光之下,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

乳白色的月华流淌在那姑娘的身上,流淌在她随风飘起的长长发梢之上,犹如披了一层薄纱,如雾似烟,美得不可胜收。简破浪远远地望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渴望的神色,却很快又黯淡下来。

“你来了。”那女子回过头来。她蒙着面,看不清楚样貌。

好吧。”简破浪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涩,问道。

女子站在月色之中,身姿飘渺,道:“还好。有些日子不见你,你竟然瘦了。”

简破浪的话中,便有了几分欢喜。他似乎是在安慰她,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说:”我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爹爹妈妈还好么?”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的爹爹妈妈.....”女子的声音中,闪过一丝羞涩的语气,“早晚,也是我的爹爹妈妈,不是么?”

简破浪的眼睛,顿时变得流光四溢,他点头道:“对。”

女子却忽然正色:“你这次京城之行,还顺利么?简怀箴他们,有没有怀疑你?”

简破浪面上,有几分茫然,他定定道:“倒是没有怀疑我。只是我完全没有法子杀她,更没有法子接近皇上。门主教我想法子引公主姑姑来这武夷山。我原以为她听到我爹爹妈妈的死讯,一定肯来。却没想到,她只是吩咐她的朋友纪恻寒前来。她自己坐镇京城之中,为皇帝稳固江山。”

女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大笑,笑声响亮,在安静的夜色中听起来格外刺耳,直入云霄。紧接着,便有一个鬼脸的人,从茶树后面闪了进来。那个人戴着一张狰狞的鬼脸,看不出面容,身材十分高大强健,一只手不是人手,却是用精铁打造,在月光中看起来锃明透亮。

“门主。”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行礼,便站到一边去了。

简破浪却有些惊慌起来,他急切道:“门主,你什么时候肯放了我爹爹妈妈?”

“别着急,你爹妈本门主是早晚要放的,只是没有这么快。只要你肯听从我的吩咐,莫说是你爹爹妈妈安然无恙,便是小漾,你也可以带走。”鬼脸人的声音,一时低沉,一时又响亮,一时像个男人,一时又像个女人,十分狰狞可怖。

简破浪低下头去,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鬼脸人长笑两声,笑声却十分怪异,犹如夜枭哀鸣,与方才的嘹亮笑声完全不同:“纪恻寒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此人性格怪癖,武功高强,是昔日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儿子,与朱怀箴相交甚笃。同江少衡、方寥一般,可谓是她的左膀右臂。若是能除掉此人,也总算你不虚此行。”

“你要我杀掉他?”简破浪的语气,显得甚为踟蹰。

“杀掉他?凭你?恐怕很难。不过好在他对你没有防范之心。你把千日醉放在他平时服食的饭菜之中,只要他中了毒,本座就有法子对付他。”鬼脸人得意地说道。

简破浪很是犹豫不决,月光照的他面色如冰:“听说纪叔叔是不理江湖和朝廷中事,何必要对他赶尽杀绝。”显然很是不忍。

边上的女子忽然出声:“堂堂魑魅门的门主,要等别人中毒后,才有法子对付人,真是卑鄙无耻。”

鬼脸人暴怒大喝一声,抬起鬼爪,拍打在蒙面女子身上,蒙面的女子便像是飞絮一般,被他拍出几丈远。她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呻吟,显然是受了伤。鬼脸人冷冷道:“小漾,你最好聪明点,本座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或是阻挠本座的大事,我就不会只用三分力气。到时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声音阴冷可怖,被称为小漾的女子,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

简破浪连忙跑到小漾身边,抱着她,急切问道:“小漾,小漾,你还好吧?”

小漾强撑着,隐忍道:“破浪哥哥,我还好。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连累了你。你不用管我,你救出你的爹爹妈妈后,就赶快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我是一个不祥人,你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说到这里,小漾吐出一口血来,血色蔓过她面上的面纱,看上去殷红一片,十分可怖。

简破浪抬起拳头,重重打在地上,他咬着牙道:“我答应你,用千日醉迷倒纪恻寒,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在虐待小漾,也不许对付我的爹爹妈妈,否则,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情。”

“好,本座答应你就是。在你心目中,小漾是个宝,在本座眼中,连根草芥都不如。只要你能迷倒纪恻寒,本座就给小漾解药,放过她,让她和你双宿双飞。等你再想法子帮本座杀掉朱怀箴,我一定放过你爹爹妈妈。只要纪恻寒被擒,被杀,朱怀箴听到消息,我就不信她不来这里。朱家的人,都要死!”鬼脸人恶狠狠地说道。

简破浪抚着小漾的肩头,泪水在眼眶中流动:“小漾,你听我的话,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快把事情办妥来救你。很快你就可以脱离魔爪,我爹爹妈妈也可以出来。我们一家人,可以过快活的日子。”

小漾把眼睛合上,轻声道:“我知道了,破浪哥哥,我等你。”她话音刚落,鬼脸人已经上前来,一把抓住她,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简破浪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看了良久良久,长长叹口气,慢慢走下山去。

等他回到茶林中时,夜色已经有些深沉。他先走到纪恻寒的窗前望去,纪恻寒仍旧抱着酒壶睡得正酣,他根本就料不到,简破浪曾经出去过。

简破浪叹口气,一个人静静走回到阁楼之上。原本,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事实的真相告诉简怀箴、江少衡和纪恻寒他们。可是,简怀箴一句要坐镇京城,不肯来茶林,浇灭了简破浪心中所有的热情。

简文英十分重视、信任这个妹妹,简怀箴却为朝廷还没有生出的事端,不肯前往茶林,只让纪恻寒前来,让简破浪很是寒心。后来,简破浪也想过把事实真相告诉过纪恻寒。可是,经过一路上的相处,他觉得纪恻寒是个十分靠不住的人。

人人都说纪恻寒的武功高,但是简破浪却丝毫不曾觉得他武功高,而且,觉得他为人十分不靠谱,就说来到这茶林之中,他似乎并不关心怎么追查,只日日去和乡民们打成一片,从乡民们处买酒喝。问他正事,他只会说追查起来没有线索,倒是不如等敌人找上门来。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依靠?若是告诉他事实真相,他非但不能帮自己,恐怕还会激怒魑魅门的鬼脸人门主,引得他对父母和小漾不利。

权衡轻重之下,简破浪决定自己解决问题。

一夜安眠。决定怎么做后,简破浪心中,顿时澄澈清明起来。只要他按照鬼脸人说的去做,一定能救出父母和小漾,到时候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二十三,少年狂

第二日一大早,简破浪便早早起床,去探纪恻寒。

纪恻寒抱着酒壶,仍旧睡得酣畅。简破浪也不叫醒他,径自去做了早饭。

简破浪熬了野菜粥,野菜芬香,纪恻寒闻到菜粥的香味,便从梦中醒转过来。他起身走到简破浪身边,伸伸懒腰道:“今晚一觉睡得好舒服。”

简破浪不动声色,问:“纪叔叔,我们白天去做什么?要不要出去查害我爹爹妈妈的人的下落?”

纪恻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道:“当然不去。武夷山蔓延数百里,天大地大,就凭着我们两个人,如何能查得到?今日我约了山下的棋王万老兄下棋。你放心地听我话便是,敌人想要对付我们,何必我们去找他们?他们自然就会来找我们。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简破浪听到纪恻寒的话,心中很是闷闷不乐。他勉强陪笑道:“纪叔叔所言甚是。”说完,便舀了一晚野菜粥,端到纪恻寒的面前,说道:“这野菜粥,是我用武夷山的云耳熬制而成。这种云耳,只有在武夷山才有,十分珍贵,很是滋补,纪叔叔要多吃些才是。”

纪恻寒接过碗去,喝了一大口,赞道:“果然是好味道!破浪,你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摸样,很不同呢。”

简破浪心里一动,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纪叔叔过奖了。我原是什么都不懂,多亏遇到纪叔叔和公主姑姑,才慢慢懂得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我们先不要说话了,野菜粥很快就会凉掉了。纪叔叔多喝一些才是。”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纪恻寒很快喝完一晚,简破浪殷勤地又给他盛了一晚。

纪恻寒见他不喝,便道:“破浪,为何你只看着叔叔喝,自己不喝?”

简破浪笑笑道:“我从小到大,都对云耳敏感。吃过后,浑身便会起红疹。纪叔叔过门就是客,不必理会我,多喝一些才是。”

纪恻寒不再多问,在简破浪的殷勤劝说下,他一连喝了三碗。

简破浪面带微笑,心中却极为紧张。他一直看着纪恻寒喝完三碗野菜粥,心中才安定下来。他安安静静地盯着纪恻寒,等待着他药性发作。

原来,方才的三碗野菜粥,掺杂了魑魅门的“千日醉”。简破浪做好野菜粥,下好毒药后,原本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是以故意问纪恻寒白日要不要陪伴他去找敌人。谁知简破浪非但很自在地说道不去,还说要下山下棋。简破浪十分失望,便把野菜粥端给他喝。

纪恻寒三碗野菜粥下肚,脸色忽然变得发白,还有一些浮肿。他很是奇怪,用手拍打着脸颊,道:“破浪,你吃云耳过敏,是什么样子的?为何我也觉得面上有些痒痛?难道我也过敏了么?”说完后,眼睛一翻,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纪恻寒走到院中,点燃一堆焰火,白烟你袅然升起,环绕在茶林四周。很快,就有两条人影,闪入到茶林之中。这两个人俱是寻常茶民打扮,样貌十分普通,走在乡民之中,根本就难以辨认。他们唯一与茶民不同的便是,每人腰中挂着一块魑魅门的令牌。

“魑魅门蓝山和萧彧,奉门主之命,前来带人。请简公子也随同我们上山一趟,门主有事要交代。”其中一人恭敬说道。

简破浪点头答应,指着伏在地上的纪恻寒道:“他便是你们门主要的人,我愿意随你们上山走一趟。”魑魅门的两人一左一右,挟起纪恻寒,简破浪跟在后面,一起往山上走去、

武夷山以秀水、奇峰、幽谷、险壑闻名,山中风景很是秀美。奇峰怪石林立,有的插入云颠,有的绵延数里,有的如屏垂挂,有的傲立雄踞,有的亭亭玉立,山麓中更有众多清泉、飞瀑、山涧、溪流。魍魉门的总舵,便设在接近山巅的一处雄踞傲立的石洞之中,而石洞,则位于一帘飞瀑之后。

简破浪跟随魍魉门的两人,穿过瀑布,来到石洞之中。石洞外面,阳光普照,山色明媚,而石洞之中,别有洞天,十分幽暗,四周燃烧着熊熊的火把,火焰升腾,洞中一片橘黄的颜色,显得十分神秘。魍魉门的图腾是火,门中的弟子都十分崇敬火束,是以,他们联络的信号之一,白日以烟,夜间为火,当然,特殊的时候,也有特殊的联络方法,譬如说小漾联络简破浪,则是用歌声唤他。总之,也算是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一而足。

简破浪同两个门人穿过山洞中的地道,地道十分狭窄,时时教人觉得山穷水尽疑无路,但是很快又能柳暗花明又一村。两边的壁上雕刻着狰狞的鬼脸,看上去十分可怖。简破浪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心中丝毫不觉得惊慌。

很快,他们走入到一个宽阔的厅堂之中。厅堂完全是因地制宜,利用天然的石块做成,厅堂中挂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中间的椅子上,坐着简破浪昨日才见过的鬼脸人他是魑魅门的掌门。两边站了十数人,大气都不敢发出。

“你要的人,给你带来了,你可以放过小漾么?”简破浪抬起头来,无惧地望着鬼脸人,口气生硬道。

鬼脸人拊掌大笑:“好,真好!简破浪,你做得不错!”说完,便从椅子上走下来,径自走到纪恻寒的面前。他看到纪恻寒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便伸出脚来踢了他一脚,随即问道:“他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纪恻寒么?”声音中满是得意。

简破浪盯着他,道:“如假包换。”

“好!实在是太好了。来人,给我用手镣和脚链把纪恻寒锁住,然后用水泼醒他。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名满天下的奇人,与普通人倒是有什么两样。我也要亲眼看清楚,朱怀箴身边的人,到底有什么神通,哈哈哈哈哈哈......”鬼脸人仰天大笑。

简破浪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他十分殷切地看着鬼脸人:“我不想被他知道,是我出卖了他。能不能给我把脸蒙上。”

鬼脸人点点头,就有人送上一张人皮面具。简破浪接过来,戴到自己脸上去。

紧接着,就有人上前来,先用手镣和脚链锁住纪恻寒,随后打了两木桶水来,悉数泼到他的身上。

纪恻寒仍旧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躺在地上。鬼脸人倒是有些诧异,便走上前去,想看个清楚。谁知道就在他盯着纪恻寒看的时候,纪恻寒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目炯炯有神,一双眼眸精光四射,倒是把鬼脸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刚要说什么,一眼瞥见纪恻寒身上的手镣和脚链,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方既然已经沦为阶下囚,又何必太把他放在心上呢。

“纪恻寒,你大约没有想到,堂堂的一代宗师,居然会沦为我魍魉门的阶下囚吧。”鬼脸人的声音一时变得沙哑,一时又变得明媚,听在人耳中,十分怪异。

纪恻寒却并不惊慌,他盯着鬼脸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鬼脸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用力一拂袖子,冷冷道:“纪恻寒,你想怎么样?如今,你是我的囚犯,我要你生,你就可以生。而我要你死,你就一定要死。”

“是么?”纪恻寒轻轻地说了一句,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地欢快,笑完后,对着简破浪说道:“破浪,纪叔叔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们一定要有耐心。只要我们有耐心,不用我们去调查敌人,对方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我没有说错吧。”

简破浪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被纪恻寒发现自己,只得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来,颇为尴尬地说道:“是。”

纪恻寒看他摘掉人皮面具,倒是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简破浪只觉得十分不安,搓着手,一句话也不敢说。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对纪恻寒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纪恻寒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他看着鬼脸人,笑嘻嘻问道:“你是门主么?不知道你们的把戏,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哦?”鬼脸人已经离开纪恻寒,重新回到座位上,落座,问他:“不知道纪大侠觉得够不够精彩?不过”他的声音中忽然多了几分阴冷:“不管你觉得精彩不精彩,这场戏很快就要结束了。我想,你已经没有法子赶得上看第二场了。”

“那倒是未必。”纪恻寒摇摇头,“为什么我赶不上看第二场了?难道,你们的第二场,没有法子上演了?”

“当然不是!“鬼脸人望着纪恻寒,怒极:”你赶不上第二场,是因为等到第二场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上了。“他一字一顿的说,声音十分压抑低沉,犹如幽灵唱歌一般,让人听后觉得毛骨悚然。

“好吧,你以为是这样,就是这样吧。”纪恻寒很不以为意,“处心积虑计划了这么久,不也就是为了来对付我们么?”

“错!不是你,是你们!不但包括你纪恻寒,还包括朱怀箴、方寥和江少衡,还有所有追随狗皇帝的人!要死,统统都要死!”

“可惜我们要死,又能怎么样?事实上,你根本就杀不了我们,对么?如今皇长公主还安安稳稳在京城坐镇,江少衡也在怀明苑中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至于方寥,他本来就是大明朝的仇人,还有我,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纪恻寒盯着鬼脸人,咄咄问道。鬼脸人没有想到纪恻寒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如此镇定,倒是有些吃惊。

他转过身去,站了片刻,旋即回过身来,说道:“纪恻寒,我不想继续和你废话下去,我们已经说了太多了。如果你还有什么遗言,请你留到地狱中去说吧。恕我不奉陪了。来人哪,立刻把纪恻寒被擒的消息传出去,就说三日之后,我们将会在武夷山上处死他,我就不信朱怀箴听到这消息还不来。”

纪恻寒笑了,笑得轻蔑,他看着鬼脸人,眼神中满是轻视和淡漠,看得鬼脸人很不舒服。

他压着嗓子,问道:“纪恻寒,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亏你还笑得出来,本座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纪恻寒摇摇头,优哉游哉道:“我是在笑你。你以为你散布出我要被处死的消息,皇长公主就会飞奔而来武夷山么?我真不知道你是轻看了她,还是重看了我。在她心目中.....”说到这里,纪恻寒瞥了简破浪一眼,继续说道:“难道我能比得上她的兄长简文英重要么?她听到简文英遇难,都不来武夷山,听到我被处死,就会来么?”

“哼哼,朱怀箴果然是冷血无情,朱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人。”鬼脸人冷笑不已。

纪恻寒摇摇头,悠然道:“你说得不对。不是不对,是全错。首先么,朱家的人是不是好人,不是你来定论,也不是我来评定,而是由历史来定论的。再者,皇长公主不肯来武夷山,并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她能分得清楚孰轻孰重。在天下苍生和我纪恻寒之间,她一定会选择天下苍生,而不会选择我。如果她很轻易被你们骗来武夷山,你们在京城中的势力,一定会趁着皇太子失踪、皇帝病重而造反,我说得对么?”

脸人显然很是愤怒,正要指责纪恻寒什么,却见到有一个女子袅娜走了出来。那女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在外面,眼眸明亮,一身粉衣,翩然美丽。她,正是那日在武夷山上与简破浪见面的小漾。

小漾走出来,走到鬼脸人面前,叫了一声:“门主。”她的声音之中,没有任何感情,鬼脸人却似是被震撼一般,看她一眼,转而看着纪恻寒。

小漾叫完,已然走到简破浪身边。简破浪乍见到她,心中大喜:“小漾,你没事吧。”小漾轻声说道:“我没事,幸亏你把人抓来了。”

鬼脸人此时,完全失去耐性,对纪恻寒道:“纪恻寒,如今你是阶下囚,我为什么要同你讲道理?来人哪,把纪恻寒带下去,处死。”当下,就有两个人上前来,要带纪恻寒走。

纪恻寒漫不经心地看了小漾和鬼脸人一眼,又盯着简破浪看了一眼,简破浪心中有愧,便把头低了下去。

“我纪恻寒的事儿,从来不要别个做主,更不是你们要我走,我便走。你们要我死,我便死。”说完,他轻轻一挣,手上的手镣和脚上的脚链,便被挣脱下来。这个举动落在鬼脸人眼中,大为吃惊,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纪恻寒,道:“你不是中毒了么?”他的声音由于惊恐而显得十分难听。

纪恻寒长笑几声,道:“我原本的确是中了毒。只不过千日醉的毒,在我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毒药。至于你的手镣和脚链,在在下眼中,更是一无用处。”

鬼脸人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后背直冲入脑,满心寒意,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事到如今,他才觉得,自己错了,真得是错了。

虽然,他原本便已经知道,纪恻寒是江湖中的大人物,是传说中的传奇人物。可是,他想,只要给他服下千日醉的毒药,任凭他有三头六臂,也是手到擒来。到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地多么离谱。他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纪恻寒。

如果区区一些毒药和手脚镣铐可以制服纪恻寒,纪恻寒便不会这么长命了。

“我们一起围攻你,我想我们不一定会输。”鬼脸人眼神复杂地望着纪恻寒,半日,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纪恻寒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你们一定会输的。因为你们根本不可能会是我的对手。”

“纪叔叔,你”简破浪见纪恻寒忽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觉得煞是惊奇。

纪恻寒望了简破浪一眼,并没有说话。简破浪已然把头重重地低下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给我下药的。可是,破浪,你还是做错了。”纪恻寒望着简破浪,终于还是摇头说道。

简破浪一言不出,看了小漾一眼说:“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去,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他的语气中满是坚毅。

“难道你没有想过,你做错了么?”纪恻寒望着他,全然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中,“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以为自己做地很对么?”

“是!”简破浪回答地斩钉截铁,他说,“纪叔叔,你不是我,你完全不了解情况。”

“不,我了解情况。不单是我,便是你的姑姑,还有少衡兄,他们都了解情况,只是我们都没有揭穿你。你皇姑姑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让我前来。”纪恻寒缓缓道:“你去尚书府找你皇姑姑时,只是装疯卖傻罢了。你这么做,是想让所有的人觉得你憨厚,让所有的人都相信你。”他说。

简破浪没有说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纪恻寒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纪恻寒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装疯卖傻,去找皇长公主,只是为了让她相信你罢了。你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和她相处熟悉后,趁机杀死她。我想我没有冤枉你吧,简破浪。”

二十四,为谁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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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破浪的面上,白一阵红一阵,最后慢慢把头埋了下去。

“总算你还有良心,”纪恻寒看他一眼,缓缓道:“我知道他们要你想法子杀死公主,你却没有这么做。但是你对纪叔叔我,可是没有留半分情面呢。”

简破浪、鬼脸人和小漾听闻纪恻寒的话,都甚为吃惊。鬼脸人压低声音,阴沉沉道:“纪恻寒,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纪恻寒含笑道:“我想,我应该都知道。你们之所以可以控制破浪,是因为文英兄夫妇并没有死。如果我猜的不错,整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那日破浪在尚书府中所讲的,并非全是真话,当然也不全是假话。是么?”他边说着,边拿眼睛去看简破浪。

简破浪低着头,并不敢回视他一眼,可见极为心虚。

纪恻寒转过头来,继续说道:“破浪生在茶林这么民风淳朴的地方,自然很是单纯。而你们魑魅门恐怕早就对公主的兄长一家虎视眈眈。或者,当真是文英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于是,某一日,破浪在茶林外面救了一个受伤的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姑娘便是小漾。破浪唯恐父母不肯收留小漾,便把她悄悄藏了起来,悄悄为小漾治伤。破浪,可有这回事么?”

简破浪仍旧不曾抬头去看纪恻寒,却轻轻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纪恻寒转而望了小漾一眼:“其实,小漾是魑魅门的人,是魑魅门的门主派去对付文英兄的。于是小漾便在溪水中下了千日醉的毒药。文英兄与嫂子不曾防备,便中毒被擒。破浪忍无可忍,去质问小漾,小漾道出是被门主用毒药控制,没有法子才这么做。小漾还像破浪忏悔,还表示已经钟情于破浪。此时,破浪发现自己也喜欢上了小漾,不忍心责备她。这时候,门主你出现了,你告诉破浪,只要他能完成你交代的事,便放了文英兄和还小漾自由。你让破浪做的事便是杀死公主。万一做不到,也要引她来茶林。破浪想救出父母,也想救出小漾,便任凭门主你摆布。”

纪恻寒说得十分肯定,仿佛一切都亲眼目睹一般。鬼脸人发出魑魅一般的笑声,压低声音道:“纪恻寒,果然不愧是纪恻寒,你猜得很对,事情的确是这样。”

纪恻寒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那日我们来到茶林之中,我发现了一件事。茶林中有条溪流,此时是秋季,虽是野火燎原的季节,可是溪流旁不该什么花木都枯萎的。而距离溪流远一些,却有黄色的小花开得正好。破浪带着我去拜祭他父母,我又发现新坟之上,寸草不生,却惟有一些小黄花胜放。我便什么都明白了。溪流中,定然是曾经被人下过毒,小黄花怕那种毒药,因此才不在溪流旁生长。按理说,文英兄夫妇也中了这种毒,他们的坟上不应该长小黄花,却偏偏长了,我便料到坟中没有埋葬人。便是埋葬了,那也不是文英兄夫妇。”

简破浪的头,垂得更低更低,几乎要低到胸前。

纪恻寒看着他,颇有感触地说道:“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断而已,我也怀疑过,我是不是推断错了。因为当破浪来到坟前时,曾经真情流露,泪如泉涌。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茶林之中居然躲藏有人!那人弄掉了树上的落叶,被我听到了。我正要去追的时候,破浪却大叫一声,说有人想用飞镖射他,几乎射入他的眼睛。我纪恻寒自信,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发暗器不被我发现,于是,我立刻就想到,这飞镖是破浪自己取出来的,用意无非是想阻拦我追赶躲在茶林中的人罢了。我又记起破浪拜祭坟墓时,曾经说‘爹爹妈妈,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找到了姑姑,姑姑待孩儿也好,又信任孩儿。你们放心吧。’他一连说了两个放心,并不是当真要告知文英兄夫妇放心,其实是说给躲在一旁的人说的。我想那个人就是小漾。”

“不错,你说得很精彩,仿佛当真发生过一样。可是又能怎么样,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再说,便是事实,你又能怎么样呢?”小漾忽然说道。她的声音很是好听,如黄莺出谷,乳燕投林。

“我不能怎么样,小漾姑娘,我只是想让破浪认清楚一个人的真面目而已。”纪恻寒别有深意地说道。

“我弄清楚文英兄夫妇尚在人世,破浪你又与背后的人有联系后,便不再同你追查。我每日都去找乡民们打听消息,问他们武夷山上的事情。果然得到一个消息,便是夜半三更时,他们有时候会听到山上有女子在唱山歌。这边的山势十分陡峭,路途很是难走,白日里上山尚且困难,夜间一个女子独自在山上更加不可思议。乡民们都当这女子是妖怪或神仙。”

纪恻寒边说这些话的时候,边盯着小漾,小漾却把脸别到别处去了。

纪恻寒冷笑一声,继续道:”我却知道这女子,既不是什么妖怪,更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会武功的人。我联想到破浪当日在尚书府的话,于是便想,这女子是不是就是那日破浪救过的人?怀着这样的心思,我知道我当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等。所以,当破浪催我的时候,我装出一副完全不上心的样子。果然,破浪沉不住气了,山上的人也沉不住气了。有一次,在我假装喝醉后,我听到山上唱起了山歌。过了没有多久,我就看到破浪从阁楼里走出来,往山上走去。我便在后面,悄悄地跟着他到山上。于是,几位的谈话很不幸被我听到了。”

简破浪大惊失色,忍不住相询:“纪叔叔,原来那晚上你没有醉倒,一切你都知道了?”

“嗯。”纪恻寒点头,“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你们都不知道,我已经知道而已。”

“那么,被破浪毒倒带上山来,也是你的计策之一?”小漾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纪恻寒笑,笑意中带着几分玩味的意思:“小漾姑娘,我想你说对了。不过呢,你们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破浪想知道的,还没有知道呢。”

“纪叔叔,你说什么?我想知道什么还没有知道?”简破浪茫然道。

纪恻寒正色道:“破浪,自始至终,你都被人骗了。小漾,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魑魅门的门徒,被鬼脸人用毒药所控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漾才是魑魅门真正的门主,一切的事都是她筹谋和策划的!别人,包括你眼前的这位鬼脸人,不过是照小漾姑娘的安排行事而已。至于小漾姑娘的名字,恐怕并不是叫小漾吧。”

二十五,皆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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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叔叔不能污蔑小漾!我是为了小漾和爹爹妈妈才把你交给魑魅门,可是你不能污蔑小漾!她什么都不懂,她是身不由己的,她被人控制,可这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简破浪用力摇头,完全不肯相信纪恻寒的话。

纪恻寒的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之色,他说道:“破浪,你相信我,我说得句句都是实话。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么?鬼脸人让你害我,你不肯,是小漾姑娘,耍了个小把戏,你便肯了。而刚才小漾姑娘之所以会出来,也无非是因为鬼脸人一直没有杀我,她在后面等不及了。我想在她心目中,我纪恻寒可算得上是危险人物了,对么,小漾姑娘?”

蒙着面的小漾一直安安静静地站着。她的仪态十分优雅,风姿绰约,娉婷之中略带着几分柔弱,犹如扶风的弱柳一般。任凭是谁,恐怕都很难相信这个柔弱的女子,便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

她一直在静静地听纪恻寒说话,听得很是用心。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纪恻寒说得是别人的事情,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小漾,你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简破浪很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对小漾说道。

小漾转过脸来,望着他,眼神中掠过一丝不忍。她缓缓地把蒙面的纱巾放了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种楚楚可怜的面容。她的皮肤光洁细腻,犹如新剥的鸡蛋白一般。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的脸”简破浪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错,我的脸并没有受伤,你也没有连累到我。那日,原本是一个局,让你以为自己不慎伤到我最钟爱的脸,毁了我的容貌。我之所以那么多,无非是想让你可以死心塌地为我做事罢了。对不起,破浪,因为我没得选择。”小漾静静地说道。

“事到如今,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简破浪凝视着她,心中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漾的眉峰微微蹙起来,她仍旧是那个娇弱柔美的女子,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刚毅和戾气。她缓缓说道:“我叫徐栖歆。我的师父是昔年鬼影门的门主欧阳明裳,而我的父亲,便是当年死在朝廷手中的徐有贞。所以,我没得选择。”

“所以,你利用我?”简破浪望着眼前这个忽然之间换了一个身份的小漾,一时之间,心口如堵。

“自始至终,我想对付的人,无非是皇帝和怀箴公主、李贤三人而已。因为是他们害死我爹爹,害得我们徐家一门凄惨,家破人散。可惜李贤早死,我没有法子对付他,只好对付皇帝和怀箴公主,来报我爹爹的大仇。”徐栖歆安安静静地说道。

“徐栖歆,你这么想是想把事情想岔了。徐有贞当年陷害大忠臣于谦,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死于谦,帮助皇帝夺门复辟,原是他负了天下人。后来,徐有贞恃宠生娇,恃功凌主,因与曹吉祥和石亨的冲突而被罢官还乡,这笔账,又岂能算到皇上、皇长公主和李大人的头上?我这隐居世外的人,尚且知道这件事,你又岂会如此糊涂?”纪恻寒语重心长道。

“不是这样的。”徐栖歆摇头,“我爹爹查人不明,误信奸佞,对于少保的死,是要负上责任,然而却罪不至死。我爹爹这么做,也无非是希望可以得到皇帝重用,为国效力,为民请命。可是皇帝糊涂,居然把我爹爹罢官回乡。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爹爹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他回乡之后,日日盼望着可以重回朝野,施展抱负。每日都在写洋洋洒洒的万言书,希望可以把书信递入宫中,重新得到皇上重用。爹爹投书无门,后来几乎倾家荡产,终于找到一个人帮他传递书信。但是皇帝看到书信后,却丝毫不为我爹爹对国家的一片忠心打动。不但不重新起用他,还把书信烧成灰烬,命人还给我爹爹。我爹爹便是这么被生生折磨死的,你说,难道狗皇帝不需要负责任么?”

纪恻寒心觉徐栖歆太过于偏执,难以劝服,只得说道:“便是如此,你也只是仇恨皇帝罢了,为何连同皇长公主和李大人一起恨上?”

“李贤那个奸贼,口口声声说是想正国风,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想留名青史,得到皇帝的信任而挑拨我爹爹和曹吉祥、石亨的关系?若是李贤不加以挑拨,我爹爹岂会和曹吉祥、石亨闹翻,以至于被他们参?的确,我也恨石亨和曹吉祥,我更恨李贤,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至于你那个皇长公主么,天下人都知有皇长公主,而未必知道有皇帝。若不是她和于谦相交甚笃,怀了私心想为于谦报仇,教唆李贤去害我爹爹,我爹爹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她也一样该死。”徐栖歆的眼中,涌现出丝丝缕缕的恨意,让人望而生寒。

纪恻寒无可奈何地后退一步,事到如今,再和她多说下去,已然无益。她的这种偏执的想法根深蒂固,要想让她改变,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纪恻寒从袖中取出一支横笛,放在手中扬了扬,道:“既然如此,我们动手吧。”

“慢着!”简破浪走到徐栖歆的面前,凝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徐栖歆低下头,忽然又抬起头来,眸中放射出点点寒光,一字一顿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事实真相?你只是我的阶下囚而已。”

“我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简破浪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仍旧重复着。

徐栖歆不知怎的,舒了一口气,慢慢点了点头说:“好。我就告诉你,让你死得瞑目。”

“六年前,我爹爹死后,我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我师父欧阳明裳收留我,传授我武功。后来,师父死时,把鬼影门传给了我。大师姐水云沁不服,与我争夺门主之位。后来,师叔做主,把鬼影门一分为二。大师姐带领她的弟子成立了禅心堂,带着她的弟子念经修行。我继承师父的意志,带着我的弟子成立了魑魅门。再后来,我遇到了他”她说着,便指着鬼脸人,道:“你摘下面具吧。”

鬼脸人点点头,便把面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鬼脸后面,却是一张比鬼脸更丑陋的脸。莫说是简破浪,便是纪恻寒,也从来不曾见过这般丑陋的男人。他的脸上无伤无残,却比一些面部受伤的人长得更可怕些。

二十六,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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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得不好看,心肠却不坏,对我特别的好。我说什么,他便肯做什么。他为了我肯去死,为了我肯杀死身边最亲的人,他什么都肯为我做。我教他武功,他学会功夫后,对我更加忠心,屡次三番的帮我,救我。后来,我便与他结成了夫妻。现在,他已经是我的丈夫。以前,他没有名字,因为不想见人,一直戴着一张鬼脸面具,所有的人都叫他鬼脸人。我嫁给他后,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徐保。他会尽心尽力保护我。”徐栖歆一口气说完,面上看不出悲欢。

简破浪没有想到,鬼脸人徐保居然是徐栖歆的丈夫,更不曾想到,徐栖歆的丈夫是这般模样的人,心中被深深震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的爹爹妈妈。”徐栖歆看着简破浪,说,“我把门派建在这武夷山上,只是想避开世人,伺机报仇而已。有一天,有人寻到武夷山上,找到我,同我商量一件大事。那么不巧,那件事被你爹爹听去了。他的功夫好,我们不曾发现他。但是当他走后,却有弟子在林中捡到你爹爹掉落的柴。想必当时他太过于惊慌,所以忘记把柴带下去。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偷听到我们秘密的人是你爹爹。我一直都知道这武夷山中有个茶林,茶林中住着一对奇人异士。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怀箴公主的哥哥简文英。我以为你的爹爹妈妈都是世外高人,不会理我们的事。却无意中从来人耳中知道,原来茶林中的奇人异士,是昔日朝廷的人,与皇室有着密切的关系。他是怀箴公主的哥哥,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对付他妹子?我立刻想到,他一定会进京。”

徐栖歆把事情娓娓道来,听在简破浪心中,却觉得很是心惊。

“我想了很多法子来对付你爹爹,阻止他进京。甚至想过倾魑魅门的力量去对付他。想来想去,却总觉得不成。他是世外高人,武功高强。他的妻子你的妈妈据说曾经得到过龙夫人秦懿静的指点。便是我魑魅门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对付得了。我苦思冥想,想了半日,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那便是混入茶林之中,伺机下药。”

“所以你利用我?”简破浪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你信不信都好。其实我起初想混入茶林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没想到那么巧,你救了我,还把我藏在茶林中疗伤。我便悄悄在小溪中下了千日醉和软骨散的毒。你的爹爹妈妈不曾疑心,饮用了溪水,便中毒晕倒。你恰巧不曾饮用。接着,我的属下便来了。我们在你面前做戏。我故意装作为你挡了一剑,毁容伤了面颊。你带着我逃走,我示意属下不要追来,我们果然逃了出去。本来我只是想对付你的爹爹妈妈,然而见到你很感激我,最后我想利用你来对付怀箴公主。“徐栖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之后我趁着你不注意,与徐保取得联系,我们决定做场戏给你看。徐保找到了我们,并且告诉我,我是从魑魅门逃出来的叛徒,我的体内中了毒。徐保威胁你,如果想救我,救你的父母,你必须要进京去见怀箴公主。你要乔痴装傻,不能被她发现你去的目的。可惜,你到了京城,既没有杀掉她,也没有引她来,来的人是纪恻寒。我们便想到利用你对付纪恻寒,进而对付怀箴公主。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昨夜在山上,我见你犹豫不定对付纪恻寒,便故意装成与徐保作对,来激你对付他。而今日我原是不打算露面的,没想到徐保被纪恻寒唬得不知该怎么做,我只好出面促他杀掉纪恻寒。却不曾想到,被纪恻寒揭穿了事情真相。”徐栖歆吐了一口气,说道。

“毁容、毒药,还有......你对我的感情,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简破浪望着她,问道。

“是。”徐栖歆艰难地点点头,“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认识的小漾,也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小漾这个人。我师父教我,绝不能对男子动真情,男女之间有缘结为夫妻,无非是想守望相助而已。徐保和我都做到了。所以我不会对任何人,包括你产生任何感情。”

“人活着,若是没有感情,又有什么意思?与飞禽走兽,又有什么区别?”纪恻寒不以为然道。

徐栖歆低下头:“也许别人可以有感情,然而我,永远不可能。感情于我,太过于奢侈。”

众人一时无话。徐栖歆重新抬起头来,目光中含着几分凛冽:“简破浪,原本你什么都不知道,尚可以活下去。如今却是不能够了。我若是放过你,别说是于规矩不合,便是我自己,都寝食难安。”她美艳的面上,露出一丝凶光,说话间,已然举起手中的明月钩。

明月钩是类似于吴钩的一种武器,与吴钩却也有些区别,钩身更为小巧,而钩锋也更为弯曲一些。

简破浪像是痴了一般,怔怔站在当地,一句话也不曾说,也不曾看徐栖歆一眼。而纪恻寒,也冷眼旁观,没有动。

徐栖歆举起明月钩,白衣飘然,向简破浪投掷过去。简破浪仍旧是没有动,可见心中已然是沮丧到了极点。

徐栖歆的明月钩,眼看就要到简破浪的面前,却贴着他的发梢,嗖地一声飞了过去。明月钩重新回到徐栖歆手中,简破浪毫发无损。

“你并不想杀我,小漾。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么?”简破浪望着她,眼中怀着期望。

徐栖歆却慢慢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杀不了你。当着纪恻寒的面杀他的人,我自认做不到。”说话间,她已经把脸别向一边。

纪恻寒站出来,笑道:“徐姑娘,在下应承你,若是你当真要杀破浪,我绝不阻拦便是。你若是想动手,请便吧。”说完,便退后站到一旁。

二十七,明月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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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栖歆美丽的面容上,露出丝丝愕然,她握着明月钩,白玉似的双手微微颤抖。时间慢慢流逝,分分秒秒扣人心弦。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支飞镖对着简破浪射了出去。飞镖的速度极快,从旁边射出,莫说是旁人,便是纪恻寒,也微微有些愕然。眼看飞镖就要射入简破浪胸前,纪恻寒意识到不出手不行时,徐栖歆已然出手。

她手中的明月钩,向着飞镖飞了过去,嗖地一声,把那支飞镖打落在地。简破浪这才回过神来,颇为触动地看了徐栖歆一眼。

明月钩像是生了眼睛一般,打落飞镖后,向着飞镖发出的地方飞过去。只听到一声“啊呀”,有人重重跌落在地上。

纪恻寒、简破浪和徐栖歆齐齐去看。倒在地上的,不是旁人,是徐保。原来,方才徐保见徐栖歆迟迟没有动手,便打出飞镖,想帮她了结了简破浪的性命,却不曾想到,徐栖歆会向他出手。

“徐保”徐栖歆叫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把他扶起来。他的一只手臂,已经被明月钩齐齐整整钩了下来,鲜血涌出来,满地的殷红,犹如盛开的罂粟花。明月钩,起初欧阳明裳用它在江湖中打天下的时候,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夺命追魂钩,可见这件武器的厉害。徐保能不死,已经算是万幸。

徐保丑陋无比的脸,看不出什么颜色。他望着徐栖歆,哀声道:“歆歆......”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又有一丝解脱。

“我不知道是你,我真得不知道是你......”徐栖歆说道,“我不知道方才打出飞镖的人是你......你的手臂......”她边说着,边命人取来刀伤药,给徐保负上,并帮他止血。

“纵然你知道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对不对?我知道你会的,歆歆。”徐保说每一句话,都显得很是费力。

栖歆看了简破浪一眼,茫然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可是,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和你说,歆歆,你做错了,真得做错了。你如今正当锦绣华年,却为了上一辈的恩怨而厮杀,那是不值得的。我很想告诉你,你做得不对。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肯听从。我只能守在你身边,默默的保护你,不让别人伤害你。如今,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活下去,所以我一定要趁着还能说告诉你。”徐保丑陋的面容,显得十分狰狞。

”你说。你有什么想说的,你都告诉我,我会听着的。”徐栖歆说。可见,在她心中,徐保也是一个很值的信赖的亲人。

“天下人都知道,是你爹爹因妒忌杀于少保,然你不知道。天下人都知道,你爹爹的死是咎由自取,与人无由,然而你不知道。你爹爹陷害忠臣良将,尚能老死,相比起曹吉祥和石亨的不得善终,你爹爹的死,难道不是上苍网开一面么?为什么天下人都知道,却偏偏你不知道?你终日沉浸在仇恨之中,为了仇恨,已然牺牲太多太多。你听从你师父的话,然而歆歆你知道么,你师父那一套是不对的。若不然,为何你的大师姐水云沁会和你分道扬镳?我日日夜夜跟着你,保护你,为你做一切,是因为......因为天下人中,只有你肯把我当人看,也因为我喜欢你。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是不对,而且没有意义的。”

徐保的话,让所有的人都觉得震惊。尤其是纪恻寒,不禁对这个相貌奇丑的男子刮目相看。

说什么?徐保你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徐栖歆望着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他挣扎着,“我是想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给你知道。若是不说出来,任由你沉浸于仇恨之中,我便是死,也是不能甘心。歆歆,你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你想,你若是杀了朱皇帝,杀了怀箴公主,杀了所有的人,又能怎么样?到时候还不是乱臣贼子当道,若是再有一个曹吉祥、再有一个石亨、再有一个王振出来主持大局,到时候受害的是谁?还不是天下苍生?你爹爹虽然在杀于少保一事上做得很错,可是我知道他的理想是做一个有作为的名臣,希望可以流芳百世,我想这些你比我更知道。”

一片安静。徐栖歆静默不语,似是在沉思徐保的话。

纪恻寒忍不住喟叹道:“这位兄弟,你说的话,句句都是道理。却没想到,一个江湖中人能有如此见识。”

徐保苦笑着摇摇头,他一笑,嘴巴咧开,显得更加丑陋:“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道理说出来,这些我想天下百姓都知道。我希望歆歆可以过快活的日子,而不是日日沉浸在刀光剑影中,日日活在痛苦之中,与天下人为敌。”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动,牵动手臂上的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徐栖歆握着他的另外一只手,眼中泪光涌动,缓缓说道:“徐保,你说得对。你说的话,原本是最简单的道理,天下人都知道,可是偏偏我不知道。却要你在此种情况下说出来,我才能想得明白通透一些。若是我早能想开,你就不必为我受如此多的苦楚了。”

“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歆歆,其实你和简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应该在一起,快活的过日子。方才我出手,我对自己说,如果你救简公子,我从此对你死心。若是你不救他,我以后还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可是,出手之前,我已经知道,你一定会救他的,因为我知道你喜欢他,你只喜欢他一个,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像我这般的人,也是不值得旁人喜欢的,不是么?”徐保说。

徐栖歆站起来,走到简破浪面前,星星般明亮的眼眸望着他。她说:“简公子,我徐栖歆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便是你。你大人有大量,请不要同我计较。”说完,便头也不回,重走到徐保的身畔,伸出手来,她说:“我们走吧。”

二十八,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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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以为她弄错了,便问她:“歆歆,你当真肯听我的话,集散魑魅门么?”

“嗯,”她说,眼睛里有淡淡的哀伤,“我不但会解散魑魅门,我还会同你一起浪迹天涯,寻一处美好的地方隐居下来,从此不问世事,再也不理从前的恩怨情仇,也不再沉溺于昔日的苦痛之中了。”

徐保一时有些哑然,更多地却是不曾明白,明明徐栖歆是爱着简破浪的,为何

是以,他慢慢地说:“歆歆,我也许你心里头感激我为你做的一切。但是我始终知道,你喜欢的人是简公子。你跟简公子走吧。我配不上你。”说完,他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徐栖歆连看都不看简破浪一眼,她说:“我最对不起的人是简公子。我喜欢的人,却不是他。曾经也许我对他动心过,但是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从现在开始,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他叫做徐保。天下间,除了徐保,谁肯为我连性命都不要?天下间,除了徐保,谁能明明喜欢我,却为了我,不惜说出我最抗拒的话。如今,简公子对我好,可是等过去半年,一年,两年甚至更多年呢?他的生命中,一定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徐栖歆。他甚至连我的影子,也会不曾记得。可是你不同。你徐保,直到雪满白头的那日,喜欢的人,也唯有我徐栖歆一个。你对我的真心,无人能及。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徐保。若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那天下间,便再也没有人能配得上我了。”

徐保的面容,因为激动而变得发红。他忘记了手臂上的疼痛,怔忡问徐栖歆:“你真得肯真正当我做结发丈夫,同我一生一世?”

徐栖歆的眸子,闪亮如晶莹剔透的水晶,她说:“是,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徐保微微犹豫,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徐栖歆把她的手,覆在徐保的手上,两个人的手,绾成一个同心结,一如他们的誓言: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徐栖歆下令,解散了魑魅门,让门中的弟子,各自还家。她说:“从今天起,我要离开武夷山,再也不回来了。”说完,便牵着徐保的手往外走。走出几步,她回过头去,从袖冲飞出一个水银色的小瓷瓶,瓷瓶被简破浪稳稳接住。

她说:“这里面的药,红色的是千日醉的解药,白色的是软骨散的解药。你去地牢之中,救出你的父母,让她服下就是。”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幢幢的灯影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简破浪让就在望着,眼角眉梢带着几丝怅然和失落。

纪恻寒的声音里,颇有几分豪迈:“男儿一生,金戈铁马为红颜。你心里头不痛快,哭出来便是。痛失挚爱的感觉,我也懂得。”

简破浪垂下头,想了想,重新昂起头来,他说:“纪叔叔,我心里头的确失望,可是我也为她痛快。她说得对,我是曾经倾心喜欢过她。可是,我却不能像徐保一样,把她当做生命中的唯一。我还年轻,性子浮躁,有很多责任不一定能担负地起。我在这茶林之中,很少见到外面的女子,见到小漾这么楚楚可怜,便从心里疼惜了她。可是,这未必是真爱。也许下去半年,一年,两年,甚至更多年,我便会慢慢忘记她,甚至连影子也不曾记得。我想我也一定会爱上别人。”

简破浪的话,让纪恻寒颇有几分感触,他叹息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初次爱上一个人的情怀,总是刻骨铭心。你能这么想,也是你的福气。”

“纪叔叔也曾经有过这般遭遇?”简文英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问。

纪恻寒极目远处,回首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在外面学艺,很少见到女孩子。那时候我比你年纪还小一些。我在山中遇到了她,爱上了她。可惜,她是景清的孙女。我爹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如今不知不觉,三十年过去了。当真是岁月悠悠,白云苍狗。”

“你还惦着她?”简破浪问。

纪恻寒的面上,掠过一丝悲容,他说:“过去的事情,我不想提了。我们还是先去救你的爹娘吧。”

简破浪点头答应,两个人便在魑魅门未曾离开的弟子带领下行前,行了不久,果然见到一个地牢,地牢中关着简文英夫妇。

“爹爹妈妈......”简破浪乍见父母,心中所有的积郁,忍不住一起发泄出来。

简文英与落雪公主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原本也不指望能够出去,只祈求儿子能逃出生天便了。乍见到简破浪出现,倒是吃了一惊,问道:“破浪,你如何会进来?难道也被他们抓了么?”

简破浪摇摇头,看着纪恻寒,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从他小时候起,简文英便教他礼义廉耻,忠君爱国,若是被父母知道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恐怕简文英不会原谅他。

纪恻寒心领神会,笑道:“文英兄,好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简文英这才看到纪恻寒,他怔了怔,道:“你是恻寒兄?”

纪恻寒爽朗笑道:“许多年不见,文英兄倒几乎认不出在下了。兄长和嫂子,倒是变得不多。”

按照辈分,落雪公主的生母纪如凤,原是纪恻寒父亲纪纲的义女,所以纪恻寒应当是落雪公主的舅舅。可是简文英与纪恻寒,素来都是兄弟相称,见到他,落雪公主倒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却听到纪恻寒称呼她为嫂子,这才说道:“纪大哥言重了。”

说话间,简破浪已然打开牢房,把父母救了出来。他取出瓷瓶,把解药让父母服下。

简文英觉得颇为奇怪,问道:“魑魅门的人,竟然连解药也肯交出来?倒是有些奇怪。”

二十九,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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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恻寒笑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莫说是解药,便是整个魑魅门也不复存在。”

简文英心中有很多疑虑,不过他又觉得纪恻寒武功高强,神通广大,对付一个魑魅门,自然不足为奇。而纪恻寒心中所想,无非是希望可以帮简破浪遮掩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而已。因此,并不把真相告知简文英,由着他想去了。

一行四人出了魑魅门,回到茶林之中。简文英夫妇死里逃生,颇为感慨。

纪恻寒心中有事,便相询道:“文英兄,我之前曾经探听到消息,是你无意中在武夷山上听到魑魅门的秘密,才引来杀身之祸,却是出了什么事?”

简文英回忆当日情形,道:“那日我去山上砍柴,无意中见到有人与魑魅门的门主在林中相见。说来倒也奇怪,魑魅门的门主,倒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他说到这里,简破浪脸上一红。简文英不曾注意到,继续说下去。

“那人自称是朝廷中某位大员派来的使者,说他们俘虏了见深太子,希望魑魅门能与他们合作,加入到那大员的门下,共同对抗朝廷。只是那使者十分谨慎,他说起朝廷大员的名字时,却是悄悄划在魑魅门门主手上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我原本想着进京去把此事告知我妹子,她对朝廷中的事了如指掌,又在朝中有势力,或者她可以知道那大员是谁,能粉碎他们的阴谋,却不想还未曾成行,便被人擒住了。“说到这里,简文英颇为不自在,他的功夫向来不弱,此次失手被擒,难免会觉得很不光彩。

纪恻寒颔首沉思片刻道:“少衡兄所料不错,此事果然与朝廷中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廷官员不计其数,要想查出是谁掳走皇太子,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文英兄,你可曾听到那使者说把见深太子藏在何地?太子可曾有危险?”

“太子的藏身之地,他倒是没有说过。但是他有提到过太子还是活着的。”简文英想了想,回答道。

纪恻寒拊掌道:“这便好。只要太子一天没事,我们便能把他救出来。如今魑魅门的事情,已然解决。在下要回京去与公主妹子、少衡兄会和,不能在此地久留了。若是他日有缘,我们再会。”

简文英看了妻子一眼,又看了儿子一眼,抬头说道:“恻寒兄要回京城,我们也同你一起回去吧。一来我也想见见妹子,二来有好些年不曾回去为父母上香了,三来破浪也长大了,他年纪轻轻,跟我们夫妻隐居在这荒郊野外,也始终不是办法。”

在纪恻寒的记忆中,落雪公主原本是桀骜不驯的性子,如今为人妻,为人母,居然也变得性格柔顺起来。简文英边同纪恻寒说着,边用眼睛望着落雪公主,似是征询她的意见。落雪公主却说道:“一切听从夫君的安排就是。”

纪恻寒大喜过望,道:“如此甚好。公主妹子与少衡兄见到几位,不知道要多欢喜。”

简破浪却仍旧有些担心,他说道:“爹爹妈妈,孩儿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你们身上的毒药刚解,先休息一下吧。”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纪恻寒心知他是去阁楼后面把那座假坟平掉,免得引起父母疑心,便也不揭穿他。

纪恻寒与简文英夫妇叙旧了好一会儿,他也告辞出去,走到阁楼后面,果然见到简破浪已经把那座假坟给平掉了。

见到纪恻寒,简破浪颇有几分尴尬,道:“纪叔叔......”

纪恻寒朗然而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纪叔叔,还有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便了。何况,你也是受了旁人的欺瞒。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连公主妹子,都不会知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简破浪颇为动容道:“谢谢纪叔叔。我以后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两人相视而笑,一切的恩怨仇恨,在笑意里消泯殆尽。

纪恻寒在茶林的事,已经悉数办完。简文英夫妇也决定陪同他一起回京,加上魑魅门从此解散,总算是好事连连。而杜余杭和文笑影夫妇,在千红院也取得了不少线索。

文笑影假扮做柔弱女子方湘雪混进千红院中,颇为被顾凤凰器重。而文笑影的夫婿杜余杭,也化名为方展鹏,以方湘雪哥哥的名义在千红院中做了打手。

方湘雪刚进入到千红院中,顾凤凰倒也不急于让她出来接待客人。

顾凤凰见方湘雪样貌甚佳,又听她说是未破。瓜之身,便想着先把她给调教成诗文俱佳,歌艺双全,再让她出来接客,赚到更多的银两。如此一来,方湘雪倒是省了不少心思。

她每日都按照顾凤凰所说的去做,学习诗词书画,琴棋歌艺。方湘雪便是文笑影,而文笑影在嫁给杜余杭之前,原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怕引起顾凤凰的怀疑,她便只做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慢慢学来。

三十,鬓微霜

几日下来,顾凤凰见她进步神速,对她的期望不尽又多了几分,对她也更为器重和倚重了。

如此一来,文笑影便多了很多接近顾凤凰的机会。

经过她的细心观察,她果然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那便是千红院中,经常会有两个打扮十分寻常的人前来。这原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顾凤凰的性子,天生便是嫌贫爱富,对于看上去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她原本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唯独对这两个人,十分不同。

每次这两个人一来,顾凤凰都会找千红院中最当红的名妓去招待他们。完事后,又会引他们进入自己房中秘议,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知道这件事后,文笑影便多了一些心思。可惜,她曾经几次借故想在顾凤凰和那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秘议的时候接近顾凤凰的房间,都被人拦下来了。她也不太敢经常这般做,因为总是这么做,难免会引起顾凤凰的怀疑。

她只好找到杜余杭,把这件事告诉给杜余杭知道,让他联系京城分舵的弟子,想法子在这两人离开千红院后,拦截住他们,从他们的口中窥探一二。

杜余杭也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便趁着外出买酒的时候,悄悄联系了分舵中五个武功高强的弟子,让他们等待暗号,伺机捉人。

渐渐的,那两个人来千红院中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日,当他们来到后,又躲入顾凤凰的房中。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个人才施施然从房中走出来。顾凤凰跟在他们后面,恭恭敬敬地送他们走。

杜余杭见到他们离开,立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放出烛影摇红的暗号,让舵中弟子拦截他们。

那两个人衣着打扮,甚为普通,走在人群中,十分平凡。幸亏杜余杭早已经画下他们的样子,分给五位弟子看了,他们才不曾认错人。

这两个人走到一条巷子中时,早已经躲在巷子中的五位弟子从巷子的两头拦截住了他们。他们不曾想到,有人居然胆敢在京城中拦截他们,大怒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一位弟子笑道:“你就当我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可是您老又是哪位太岁呢?若是您是太岁,像您这样的太岁,可是满大街一抓一大把呢。”

居然敢找我们的麻烦,你可知道我们是”其中一个刚刚要说,另外一个已然阻止住他,摇头道:“不要和他们废话,动手吧。”

怒气冲天的那位瞥了另外一个一眼道:“你不让我废话,让我动手,我总要先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才是。若是不知道是谁,就稀里糊涂地打了起来,打错了人,那多不值得。你说是不是?”另外一个人默不作声。

此人转过脸去,问道:“喂,小子,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巷子中拦截我们?是要打劫么?”

一位弟子皮笑肉不笑道:“你猜得没错,就是打劫。可是打劫归打劫,如今你们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样子,所以说财要留下,人也要留下。兄弟们,上吧。”这弟子像是五人的首领,他一下令,其余的人均从巷子的两头动手,很快就和那两个人战成一团。

这五个弟子都是烛影摇红北京分舵弟子中的佼佼者,个个都不弱。却没想到那两个人的功夫,也甚为不弱。尤其是那个话多的人,看起来毫无过人之处,功夫却委实厉害。五个弟子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两个人制服。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武功高强而话多的人,蹬着眼睛问道。

下命令的弟子摆手说道:“不必和他废话,先带回去再说。”其余的人应着,便拉着两个人往外走。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就有两件暗器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打在那两个人脖颈上的致命处。

两个人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躺在地上死了。

五个弟子面面相视,惊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其中有一个人说道:“难道我们的行动被人发现?有人监视我们?”

下命令的弟子想了想,说道:“大家注意暗器,搜他们二人的身,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其余的四个人答应着,便一起搜着两个人的身子,搜了半日,什么都没有发现。正当他们要离开之时,却听到有个弟子哎呀叫了一声,很是不可思议地说:“他们两个......都是太监!”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支暗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这次,五个弟子都有了防备,便轻而易举地躲了开来。下命令的弟子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于是,众人一齐离开。

五个弟子拦截两人的举动没有成功,不过也算是不虚此行,发现了两个人都是太监。太监是宫中才有,那两个人很明显是宫中出来的。他们之前与五个弟子说话时,也曾经十分嚣张跋扈,可见应该是宫中的人没错。

至于他们每次到千红院中,都会找相熟的姑娘相陪,无非是有两个可能。要么这两个姑娘是与他们一起的,要么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杜余杭和文笑影夫妇继续留在千红院中调查,两个人是太监的事情,也很快报到简怀箴处。

恰好得到消息时,纪恻寒同简文英夫妇、简破浪从茶林回来。简怀箴乍见兄长尚在人间,自然是欢喜不已。

简文英是尚书简世鸿的儿子,简世鸿原是简怀箴的姨丈,当初为了救简怀箴,才把她悄悄换回府中,当做自己女儿养起来,因此,简文英和简怀箴兄妹相称,感情极好。落雪公主与简怀箴,倒当真是姐妹,只是落雪公主的母妃,昔年害死了简怀箴的生母练皇贵妃,因此两人之间一直有隙怨,直到落雪公主嫁给简文英,这件事才算有了个了解。

如今见到,不觉间已经是几十年后。昔日是雄心万丈的英雄年少,衣香鬓影的绝代佳人,如今俱已两鬓微霜,众人不禁甚为感慨。

三十一,探南内

纪恻寒把在茶林遇到的事情,同简怀箴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简破浪与徐栖歆相恋一节。众人都很是唏嘘,无论如何,能够死里逃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简文英心中颇为焦虑,道:“妹子,我那日在武夷山上听到有一个人去找徐栖歆商量大计,他自称是一位朝廷大员的使者。如此看来,朝廷之中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或者是有一股势力,想要谋反叛乱。你可能想得出是哪个做的?”

简怀箴苦笑道:“自然是想不出来的。朝廷之中上上下下的官员有无数,有些人口蜜腹剑,有些人貌似忠厚,实则奸诈。要想找出那朝廷大员来,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哥哥,烛影摇红的弟子也查到一条线索,便是这件事可能与太监有关。如此一来,倒是好了些。待我回宫后查一查,有哪两个太监不见了,或者能够查出一些端倪来。”

众人都感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在怀明苑见到兄长一家,又商量了幕后主使的事后,简怀箴很快回到宫中。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查出宫中有哪两个太监失踪。命令一下下去,内廷总管便去仔细追查这件事。查了整整一日后,有消息传来:有两个内官监的太监失踪不见了。那两个太监一个名叫李宗,一个叫陈柱,入宫的时间不过一年而已。

简怀箴得到消息后,暗暗吃惊:内官监主要掌管采办后宫中所用的器物,可以自由在宫中行走,若是他们对皇上起了不臣之心,或者有意要害皇上或者宫中的任何一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皇太子的失踪,恐怕与他们不无关系。

想到这里,她便传内宫总管孙祥用前来觐见。事到如今,阖宫之中,孙祥用是唯一一个值得简怀箴信任的人了。

孙祥用十几岁入宫做了太监,二十多岁服侍皇帝,后来皇帝被掳到瓦剌,孙祥用一路相陪,悉心照料,可谓患难真情,对皇帝忠心耿耿。英宗复辟之后,虽然没有对他大封大赏,却一直恩宠不断,对他十分信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害皇上。

孙祥用迟了好久才赶来万安宫,见到简怀箴,忙请安道:“老奴孙祥用见过皇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道:“罢了,孙公公不必多礼。本宫请孙公公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询问公公。”

“皇长公主请说便是,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才老奴来迟,皆因皇上身体不大好,老奴服侍皇上安睡,才来求见公主,还请公主赎罪。”孙祥用恭谨道。他深知这个公主在朝廷与宫中的地位,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她才好。

简怀箴颇为感慨,英宗不过三十几岁,竟然弄到今日百病缠身,便和气道:“孙公公,你日日照拂皇帝的生活起居,劳你费心了。”

“老奴不敢居功,但求无过。皇上对老奴恩重如山,老奴白死难报其一。”孙祥用越发恭谨起来。

简怀箴摆摆手道:“罢了,你对皇帝的一片忠心,本宫自然明白。此次传召你前来,倒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李宗和陈柱这两人,你可有印象么?”

孙祥用不慌不忙回答道:“启禀皇长公主,只要是皇上身边侍奉的人,老奴每个都识得。这两个人也不例外。他们入宫并不多久,来侍奉皇上也不过才五个月。”

“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可见果然是对皇上忠心。此二人是谁招揽入宫的?又是谁把他们安排在皇上身边的?”简怀箴问道。

孙祥用道:“启禀长公主,他们两个是谁招揽入宫的,老奴尚要回去查一查。至于安排在皇上身边,却是都知监的林公公。”

都知监专门跟随皇帝,负责导引清道的机构,平日里也是在皇帝身边。简怀箴微微沉吟,即刻道:“哦,林公公是怎么样的人?平日里对皇上如何?”

孙祥用回禀道:“林公公除了好赌,却也不见有其他的缺点。他平日里只是负责为皇上引路,老奴虽与他时常见面,却并不相熟。”

简怀箴点头答应道:“待你查清楚李宗和陈柱是哪个招揽入宫的后,一定要通知本宫。今日里本宫问你的话,你切莫不可对旁人说起。皇帝身子不好,你一定要帮着本宫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他平日里食用的食物和药物,你一定要亲自检查过后才可以给他服用。孙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老人,皇上的安危,本宫就托付给你了。”

孙祥用忙行礼道:“老奴不敢,一切谨遵皇长公主吩咐。”说话间,却仍是忍不住问道:“皇长公主如此紧张,可是宫中有人要对皇上不利?”

简怀箴沉默不语,片刻才点头道:“本宫也只是猜测而已,一切查无实据。”

孙祥用恭敬道:“老奴明白,老奴一定会遵从公主的吩咐,照顾好皇上,查清楚公主交代的事。”

“既如此,你且下去吧。等有什么需要,本宫再找你。”简怀箴挥挥衣袖,说道。孙祥用应声告辞。

等到他离开后,简怀箴唤来零落,对她说道:“都知监有位林公公,你可知道?”

零落摇头道:“奴婢不知。”

简怀箴道:“你即刻去都知监,传林公公前来见我,一定要快。若是遇到什么人要对付林公公,你要保护他,知道么?”

零落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而去。

望着零落的身影,简怀箴心中颇有所思。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已经暗潮汹涌。若是蓄意害皇上的人,是朝廷或后宫的人,尤其是后宫的人,恐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后宫中向来人多,是非也多,要想看清楚一个人,绝对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来。因此,要想查出见深太子失踪的事情,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她正忧心忡忡,零落已然折了回来。她发髻有些零落,脸色发白,像是遇到什么事情一般。

简怀箴见了,问她道:“零落,出了什么事?为何你变成这般模样?”

零落定了定心神道:“公主,方才你命令我去传林公公,我便去都知监寻他。都知监的人说他生病,正在太监房中歇着。我便跟着去找他,谁知刚到林公公的太监房前,就见到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怀疑那是对付林公公的人,就对他喊了一声‘别走’,那人却发了一枚暗器过来,暗器十分凌厉,几乎打中我的肩头,他就趁机逃脱了。等我进入林公公房中,却发现林公公已然毙命,是死在暗器之下。是以,心中很是惊慌。”

简怀箴蹙着眉头,心道:终究还是被人快了一步!这人的确是不简单,行动处处快人一步,要想抓出他来,果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简怀箴问零落取了暗器,便命零落去休息,一个人坐在正殿之中想心事。烛影摇红的弟子还有零落,都曾经提到多暗器,可见这个人的暗器,有过一定的造诣。

简怀箴对暗器,也颇有一些研究。她的祖师婆婆,便是梅花针冠绝天下的楚流烟,她自己的梅花针,也用得出神入化。

只是,她从零落处得到的暗器十分怪异。

那种暗器的一角坠着一颗珠子,是十分名贵的海南珠,而另一端,则是细长的小刀一般锋利的武器。这种飞镖用来杀人很是有用,因为珠子的重量与小刀刀锋的一端同样轻重,暗器发出的时候,不会再半途之中削减力度。

那神秘的黑衣人,连续发了几次暗器后,就隐而不见。那么在市井中,烛影摇红的五个弟子和李宗他们,都曾经几乎被这个人的暗器所伤。此人若是宫中的人,在宫中行凶是可以预料的。可是能够既在宫中行凶,又在市井杀人,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由此可见,此人一定相当有财力有势力。这些年来,简怀箴对宫廷之中的人事相当熟悉,她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哪个人能拥有如此大的能力。

想了一会子,她觉得有些乏了,便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

简怀箴武功高强,听力自也不弱。没过多久,她忽然听到有清细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十分微弱,显然来人颇为武功根基,轻功也相当不弱。

她故做没有不闻,仍旧闭目养神。那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近,忽然之间,有暗器从飞了进来。简怀箴轻轻抬起手腕,把暗器接在手中。她不等发暗器之人离开,便甩手把暗器发了回去。只听到哎呀一声,便传来有人栽倒的声音。

简怀箴这才睁开双目,站起身来,走出殿外探看。她一眼望去,不禁大为吃惊,原来来人不是别个,是她宫中的一个洒扫太监,名叫小扣子。小扣子据说入宫之前是说快板为生的,因此入宫后,话也很多。经常会给万安宫中的宫女太监们说笑话听,那些宫女太监们也爱听他讲。

他留给简怀箴的印象,仅此而已,却没想到他今日居然胆大包天,趁着简怀箴休息的时候,前来刺杀她。

简怀箴低头看了一眼,她方才发回去的暗器,打中了小扣子的右腿。小扣子屈着腿跪在地上,看上去很是难受。

“是谁把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简怀箴冷冷道。既然小扣子现在来行刺她,显然是有人早把他安插在自己身边了。

小扣子一改往日的诙谐,倔强的低下头去,不看简怀箴一眼。

简怀箴的语调,十分之冷淡,她冷冷说道:“小扣子,如果你不说不实情的话,本宫也不能保你。”

小扣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望了简怀箴一眼道:“公主,在万安宫的这一年里,你对奴才很好,我不会忘记的。”说完,用力一咀嚼,嘴角顿时流出黑色的血迹来。简怀箴一惊,待要伸手去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简怀箴心中十分寒凉,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此人的势力,居然如此之大,能够在皇宫中控制太监杀人,到底是什么人可以有如此大的本事?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什么她觉得,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因为宫中除了太监可以控制太监杀人,皇亲国戚也可以。尤其是,假如那人是昔日景泰皇帝的人。简怀箴想,她该往南内走一趟了。

南内宫是昔日景帝迎回英宗后,赐予英宗朱祁镇居住的地方。后来,朱祁镇气死病重的朱祁钰,夺门复辟,便把景帝仅存的儿子朱见辰囚在南内宫。

景帝朱祁钰原本有个儿子叫朱见济,朱祁钰登基后,废掉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册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可惜,在景泰四年,朱见济忽然暴死。朱祁钰无子继承大统,忽然记起年轻的时候,南巡之时曾经与一个江南女子有过露水情缘。便存了一丝侥幸,命令太监前去寻找那女子。

后来,去寻找的太监说那江南女子已经搬家找不到了。朱祁钰只得作罢。后来他病重,十分担心后继无人。晚上做梦,梦到那江南女子带着一个年轻少年走过来,告诉他这是他的儿子。他被触动心事,便又命人去江南大肆寻找。

派出去的人,几经周折找到朱见辰,带回来宫中的第二天,宫中就发生夺门复辟事件。朱祁钰死,朱祁镇原本想把朱见辰一起处死,免除后患,三杨力谏,加上后来简怀箴回朝,也屡次劝说。朱祁镇终于决定,放过朱见辰。不过就把他囚禁在南内宫,让他尝试当初自己被软禁的滋味。

若不是这么多年来,简怀箴坐镇宫中,一直对朱见辰照拂有加,恐怕他早就活不下去了。宫中的人素来跟红顶白惯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简怀箴走出万安宫,缓缓向南内宫走去。南内宫位于殿堂一角,周围长满了枯草,显得十分凄冷和清寂。

门前,剥落了红契的铁门,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简怀箴微微一愣,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孤寂和凄凉来。

院子里很静,一个人都没有。院子里的荒草,生的满地都是,想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简怀箴走过荒草,走到正殿前面。门前,有两个太监正坐着晒太阳,他们的脸上,都是茫然之色,仿佛是已经对这种日子习惯,习惯到骨髓中,以至于麻木了。

等到简怀箴走到他们面前,他们被吓了一跳。见到简怀箴,忙一起跪下来,道:“叩见皇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低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这南内宫,怎么就荒芜成这般模样了?”

其中一个太监禀道:“启禀公主,这宫中就三个人罢了。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做饭的老宫女。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主子吩咐我们,不必去管院中的枯草。”另外一个随身附和。

简怀箴心中很是难受。朱祁镇和朱见深父子,是她的后辈。朱祁钰和朱见辰,又何尝不是?到底是平日里,对他还是疏忽了。以至于宫人们对他们都如此怠慢。

你们主子呢?”简怀箴问道。

“主子在里面诵经念佛,保佑大明朝国祚昌盛。”仍旧是那个太监回答道。

“哦。”简怀箴应声道:“既然如此,我便进去瞧瞧他吧。你们两个带路。”说完,便跟着他们往里面走。

里面的殿堂,空空如也。偌大的房子中,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藤垫,朱见辰就坐在上面。他一手执佛珠,一手举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嬷嬷,地上放着两样粗糙的菜蔬,一碗粗糙的米饭。

简怀箴抬头看去,只见殿堂上面,有蛛网晃来晃去。而周围偶然会有老鼠爬过,显然它们很久便在了,因为并不怕人。

简怀箴心中越发难过起来,轻声唤道:“辰儿。”

朱见辰轻轻睁开眼睛,看到简怀箴站在前面,却并不怎么吃惊,也不起来行礼,道:“皇长公主有礼。”

简怀箴微微一愣,眼前的少年,也不过才二十岁不到,看起来却好像是入定的老僧一般。他的眼中,没有半点锋芒,有的只是淡定、静默和沉寂。那种眼神,只有几十年年纪的方外人才有的。

她点点头,也不与朱见辰计较,问道:“你皈依佛门多久了?”

朱见辰轻声说道:“五年多了。起初来到这宫中时候,孙儿年龄还小,不懂事儿。后来慢慢习惯了这里的日子,便是连一颗心,也荡涤地清静了。佛法无疆,能够皈依我佛,慈航普度,是孙儿的荣膺。”

简怀箴望着他,连起初来的初衷,也忘记了。原本,她是想来看看,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朱见辰在背后搞鬼,可是当他见到朱见辰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自己完完全全错了。

朱见辰被关进来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四岁,什么都不懂。皇宫虽大,这南内宫却仿佛很小,小到整个宫中的人,眼中都没有它。试想朱见辰,在荒无人迹的地方长成,从不懂事的孩童,慢慢长成一个皈依佛门的少年,又岂会有能力和心力去培养所谓的什么势力?

三十二,朱见辰

简怀箴心中不由自主添了几分内疚。她看了地上是饭菜一眼,问老嬷嬷道:“尚膳监平日里,供给你们的饭菜,便是这些么?”

老嬷嬷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她说道:“公主殿下,你看到的这些饭菜,是给主子吃的。我们做奴才的,哪里能吃得到这些?尚膳监的王公公说我们人少,吃不了太多饭菜,便把嗖的霉的烂的饭菜,都送到我们这边来。冬天马上就到了,惜薪司发给我们一些发了霉的湿炭,这冬天也不知道怎么过。”

简怀箴心中一酸,道:“回头本宫吩咐尚膳监和惜薪司重新给你们送些来。你们三人照顾主子,也辛苦了。本宫多谢你们。”

三人忙摇摇头,连声道:“皇长公主莫怪,奴婢们不敢。”

朱见辰却闭着眼睛,轻声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家说众生平等。又有什么好争,好抢的呢?”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用得都是最平常的语气,简怀箴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他是说出心中所想。不禁暗暗点头。

简怀箴又向两个太监和老宫女询问了一些南内的日常事情,朱见辰却专心礼佛,再也不同他们说话了。简怀箴见他一心向佛,心中说不出是欣慰,还是酸涩。不同就是不同!

虽然朱祁镇和朱见深,是她的子孙,而朱祁钰和朱见辰,也是她的子孙。可是不一样这个事实,任凭她怎么想,都是没有法子改变的。因为夺门之变的时候,她没有法子阻止。夺门之变后,江山已经是朱祁镇的江山。

她作为明朝的公主,必须要想法子帮助朱祁镇,扶持这大明朝的江山。为了保住江山,就一定会有人牺牲。而牺牲的人,除了当年的朱祁钰、于谦,还有今日的朱见辰。

简怀箴心中酸涩,是因为朱见辰的处境,还有他年纪轻轻与世无争,一心礼佛的态度。而她心中欣慰,是因为去探过朱见辰后,她可以确定朱见深的事情,与朱见辰没有半分干系。她不想见到大明江山不保,也不想见到子孙相残。如今,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所以她欣慰。

回到万安宫后,简怀箴立刻吩咐把各司的专管太监们传来,向他们询问南内的供应。太监们见简怀箴关心南内,谁不紧张,立刻重新换了上好的银炭、膳食等重新送了过去。宫中的人做事都是一窝蜂,其余的人见到此种情形,也立刻跟着去做了。

何况,人人心中都有一个顾虑。如今英宗朱祁镇的身子大是不好,太子朱见深又死活未知,谁知道这天下会不会一朝变了主子。简怀箴忽然在此时对朱见辰格外关照,难免不是暗示之意。想到这些,谁还敢对南内不殷勤?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简怀箴格外关照南内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朱祁镇耳中,朱祁镇不禁担心起来。他知道如今的情况下,简怀箴手中握着生杀大权,她要是起头提出让朱祁镇退位让贤,朝中群臣应该莫不依从。

想到这些,他心中大为急躁,却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身体变得更差。一个时辰之内,连续晕厥了两次。

太监宫女们不敢怠慢,连传太医来为英宗诊症,又派人把简怀箴请来。简怀箴见到朱祁镇的时候,他已经好转一些,精神仍旧很低迷,望着简怀箴,眼中泪水连连,却不说话。

简怀箴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他心中所想,便握着他的手,安慰道:“皇帝,我知道现在你心中在想什么。不是那么回事儿。本宫曾经怀疑皇太子失踪的事,与见辰有关,便去南内看了看。结果被本宫发现,见辰已经皈依佛门,与世无争,南内的情况非常糟糕,宫中各司给他们的供应,完全不足。本宫疼惜他是我朱家子孙,这才命人对他照拂。皇帝万万不可多心。本宫答应你要把太子找回来,就一定会把太子给找回来。”

简怀箴的一席话,完全说到朱祁镇的心坎之上。他听到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的顾虑顿时消失不少。他望着简怀箴,眼中满是殷切之情。简怀箴握着他的手说:“你放心吧。我们大明朝不能没有太子,见深一定会活着回来。”

朱祁镇用力点点头,露出轻松的神色。简怀箴又安慰了他几句好生养病的话,重新回到万安宫中。

第二日,孙祥用前来禀告,说已经查不出李宗二人是何人引入宫中的了,因为关于二人的卷宗,已经完全烧毁。简怀箴很是失望,却也没有法子。只好嘱咐孙祥用几句,让他好生照顾皇帝,便让他退下去了。

孙祥用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万安宫门外。站在简怀箴身边的零落,像是想起什么,疑惑道:“我那天看到的刺客,背影倒是与孙公公有些相像。天下相像的人,还真是不少。”她原是漫不经心说的,她的话听到简怀箴耳中,却是一震。

简怀箴忽然觉得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之前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一瞬间便想得清楚了。

零落服侍简怀箴很多年,对她的生活习惯都很清楚,见她的神情,便问道:“公主,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简怀箴点头:“嗯,本宫的确是想到了什么。本宫千思万想,宫中是有本事,能覆雨翻云。甚至连辰儿都想到了,却唯独忽略了一个人。”

“公主说得是孙公公?”零落的眼神,望着孙祥用离开的地方,道。

“是。”简怀箴叹口气:“一直以来,我都对孙祥用很信任。因为他是跟皇帝共同患过难的人,皇帝信任他,我自然也信任他。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件事,这整个后宫之中,除了他,还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肆意的浮云翻云?要说太监们的权力大,谁又能大的过孙祥用?零落,你意下如何。”

零落面上有些茫然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这孙公公,平日里是对皇上十分忠心的,想来应该不是他吧。”

“我也希望不是他。零落,你立刻去烛影摇红分舵一趟,就说本宫下的命令,要他们给彻查孙祥用这个人。希望是本宫猜错了。要不然,一个有异心的人,在皇上身边服侍了二十多年,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简怀箴想起来,便觉得不寒而栗。

“是,奴婢这就去办。”零落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简怀箴坐在黄花梨紫木椅之上,忧心忡忡,决定出宫去怀明苑一趟。

到了怀明苑中,让她觉得颇为惊喜的是,方寥、唐惊染和于冕,都已经从南京回来了。于冕和唐惊染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

简怀箴告知于冕,他的母亲和妹妹,已经在回京途中,相信很快就可以回到京城,于冕大为感激。

众人落座,简怀箴便在这两日宫中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并把自己怀疑孙祥用的事,也告知了众人。又问到杜余杭和文笑影打探消息如何,众人都说暂时还没有回复。

江少衡叹道:“这孙祥用昔年曾经服侍过宣德皇帝,如今服侍当今皇上,不知不觉二十多年。若是他当真有异心,想来都觉得可怖。”

简怀箴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孙祥用昔年曾经同皇帝一起在瓦剌患难与共,如今若是奸细,怎么说也说不通。但是仔细想想,自从曹吉祥死后,宫中除了他,再也无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或者,等烛影摇红的回报再说也不迟。”方寥说道。

“好。”简怀箴沉思片刻道:“哥哥,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我走一遭。”

简文英闻言点头:“箴儿你说便是。”

“我派人把于夫人和于柔从山西接回来。我怕路途之中,会有人对她们不利。还请哥哥帮我走一趟,保护于夫人和小姐。”简怀箴请辞恳切道。

简文英意会,当即道:“好。”保护于夫人和于柔,这算是私事。请一般的人去总不能放心,而这样的事情又不好麻烦旁人,简文英简怀箴兄妹亲厚无间,她自然请自己的哥哥前去帮忙。简文英也明白她的一番心思。

三十三,女监客

简怀箴交代完毕所有事情,便又回到宫中。在宫中过了两日,她一直特别注意孙祥用的动静。孙祥用看上去与平时别无二致,对皇帝甚为关怀。

第三天,烛影摇红的人联系零落。零落出宫接到消息后,回来见简怀箴。

她匆匆忙忙走进来,脸色十分难看。简怀箴见到,便出言相询:“可是孙公公的事,有了结果?”

零落点点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公主,你却想不到,这孙公公到底是何人。”

简怀箴心中早已预料到最坏的结果,因而淡淡问道:“孙公公却是何许人?”

“启禀公主,据烛影摇红的探子回报,孙公公老家是永平滦州,他本不姓孙,姓曹。”

简怀箴闻言大惊,心中已经明白一些。被诛的宦官曹吉祥也是永平滦州人,两人之间,恐怕有些微妙的联系。

零落继续说道:“孙公公老家是滦州乐平镇穆六村,曹吉祥的老家也是穆六村。曹吉祥原本的名字叫曹深,孙公公本名叫曹泳。”

“他们是兄弟,对么?”简怀箴沉吟片刻,问道。

零落点头:“确是如此。曹吉祥长孙公公八岁。孙公公六岁时,父母在一场瘟疫中死去。只剩下兄弟两人相依为命。曹吉祥对孙公公甚好。他后来进宫当太监,也是因为年景差,他年纪尚小,照顾不了弟弟,为能得到一笔入宫的费用,就进宫做了太监。曹吉祥进宫的时候,把孙公公托付给邻居一户姓孙的人家。后来,姓孙的人家逃难到了永州,他们一家在永州住了下来。”

简怀箴叹气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他们一人姓曹,一人姓孙了。”

“姓孙的一家原本对孙公公甚好,可惜后来孙公公的后母迷上打马吊,输光了钱,便把孙公公转卖给别人。后来,孙公公很是过了些苦日子,被迫无奈之下,入宫净身做了太监。”零落颇为感叹道。

简怀箴也很是感慨,尽管如此,却仍旧未忘记大事为重。因而问道:“你说孙公公是后来才入宫为太监,曹吉祥很早就进了宫。孙公公可知道曹吉祥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零落摇摇头,道:“烛影摇红的探子去滦州打探到的消息只有这么多。至于孙公公知不知道自己与曹吉祥的关系,却是未知。倘若他知晓两人关系,那么所有的事,或者是他做出来的也未知。只是如果他不知道曹吉祥与他本是兄弟,或者这件事便与孙公公无关。”

“你说得对,”简怀箴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先弄清楚再说。曹吉祥已经死了好几年,若是孙祥用知道自己的身世,应该早就想法子为兄长报仇才是,又岂会拖到现在才动手?我们切莫冤枉好人。”

零落深以为然,问道:“公主,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你命嫣然立即传孙祥用前来,本宫想查清楚这件事。”

零落答应着去了。过了不多久,孙祥用就随着嫣然走了进来。他见到简怀箴,上前行礼完毕,问道:“公主着急宣召老奴前来,可是为了皇上病情一一事?皇上这两日。比前几日精神要好些,公主请勿担心。”

简怀箴不动神色,笑道:“皇帝病了这么久,多亏孙公公悉心照料。本宫与皇帝都很感谢孙公公。零落,你去搬张椅子来,本宫要与孙公公好好叙叙。”

零落应了声是,便去搬了一张黄花梨紫檀木帽椅放到孙祥用的面前。

孙祥用如何不知零落是简怀箴面前的红人,当即连声道谢。侧着身子坐了下来,道:“老奴侍奉皇上,原是天大的恩赐,皇长公主折杀老奴了。”

简怀箴笑道:“孙公公何必客气。宫中谁对皇帝尽心尽力,本宫还是一清二楚的。”接着,便只做闲话家常,询问了孙祥用很多朱祁镇的事情。孙祥用的精神,渐渐松懈下来,对于简怀箴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两人详谈甚欢。

忽然,简怀箴一转口风,道:“孙公公,今日懿妃探望本宫,带来一些滦州的特产千层糕。本宫听说你原本也是滦州人氏,本宫念你侍奉皇帝辛苦,千层糕便赏赐给你吧。零落,你去把糕点取来,赏给孙公公享用。”

孙祥用的身子微微一颤,面上掠过一丝惶恐,立即说道:“回禀长公主,老奴并不是滦州人。老奴乃是永州人氏。”

简怀箴“哦”了一声,道:“竟然是本宫记错了。既然如此,零落,你去取永州进贡来的金丝大枣,给孙公公尝鲜吧。”

零落应声而去,过了片刻,取了两盒金丝大枣来,送到孙祥用面前。孙祥用口中道谢,打开盒子,见到金灿灿的大枣,一时之间竟然很是感触:“不知不觉老奴已经离开家乡二十余载,也不知家中的父母近况如何。”

简怀箴不动声色道:“孙公公想回去探望父母,原也是人之常情。等皇太子回宫,照料皇上身子,本宫便向皇上说一声,教你衣锦还乡便是。”

“老奴叩谢皇长公主。”孙祥用行礼谢恩。

简怀箴摆摆手,道:“罢了。你也离开皇帝有些时候了,别的太监们想必也侍奉不惯。你早些回去吧。”孙祥用答应一声,便行礼告辞。

等到孙祥用离开万安宫后,零落站到简怀箴面前,问道:“公主,你怎么看?”

简怀箴端着茶杯,眼中露出犀利的神色,道:“如果我猜地不错,孙祥用一定早已经知道自己是曹吉祥弟弟的事。”

“何以见得?”零落有些不解。

简怀箴缓缓道:“方才本宫先问他一些日常事务,分散他的精力。等到他不那么堤防,本宫忽然说要送他滦州的特产千层糕,他当时有一丝紧张,即可说自己并不是滦州人,而是永州人氏。你同本宫说过,孙祥用被送予孙家时,已经有六岁。后来过了几年,孙家才搬家到永州。那时候孙祥用想必也有八九岁了。八九岁的孩子,怎么会对自己童年的事,一点记忆也没有?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本宫忽然问他,他猝不及防,忙着为自己辩解。”

零落赞叹道:“公主高人。公主如此一问,孙祥用岂不是知道公主在疑他?”

简怀箴微笑:“正是如此。我是故意让他想到本宫已经疑他。如此一来,他若当真是幕后之人,必然会有所行动。从现在开始,本宫只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就一定能够查出事情的真相。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是这个道理。”

零落想了想,道:“公主所言不差。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做好?”

简怀箴笑道:“你什么也不必做。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好生休息几日吧。至于孙祥用的事,让年轻后辈来做吧。你让嫣然立即出宫到怀明苑,让惊染进宫。孙祥用的事,就交给她做好了。”

零落答应道:“是。”立刻吩咐嫣然出宫通知唐惊染入宫。

傍晚时分,唐惊染已经来到宫中。她到万安宫见过简怀箴,问道:“不知公主姑姑传惊染进宫有何事?”

简怀箴便把监视孙祥用的事说了一遍。当下,零落带着唐惊染去换上宫女的衣衫,带她去见孙祥用。

孙祥用见到零落忽然带了一个美貌的宫女前来,便问道:“零落姑姑前来,不知是不是皇长公主有什么吩咐?”

零落笑着道:“孙公公,这位姑娘名叫惊染。是咱们皇长公主姐妹的女儿。她流落在外很多年,如今公主特意把她召入宫中,想让她在宫中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公主见孙公公照顾皇上辛苦,便派遣惊染姑娘前来,同公公一起侍奉皇上,为公公分担。”

唐惊染行了一礼,矜持笑道:“唐惊染见过孙公公。”

唐惊染与孙祥用说话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他的神情变化。他听到唐惊染三个字的时候,面上居然有隐约的震惊之色。唐惊染心道:“公主姑姑猜的果然不错,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倘若不是,为何方才他听到我的名字,会如此惊慌。”

原来,唐惊染是烛影摇红的宫主,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倘若孙祥用与江湖上的人有勾结的话,他也一定知道唐惊染的名字。如今见到唐惊染忽然被简怀箴派到自己身边盯着自己,如何能不惊慌失措?

孙祥用勉强笑了笑道:“既然是长公主的人,自然是错不了的。惊染姑娘以后便留在这里吧。请零落姑姑回禀皇长公主,咱家一定好生照顾惊染姑娘,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丝毫委屈。”

零落笑了起来,道:“如此,便有劳公公了。万安宫中还有事要做,我先走了。惊染,公主吩咐你做的事,一定要做好,别让公主失望。”

唐惊染抿着嘴,笑道:“姑姑放心吧。我记下了。我知道怎么做。”

她们这一对一答,倒是故意说给孙祥用听到。如此,唐惊染便在孙祥用身边监视起来。

零落回到万安宫中向简怀箴回报当时情形。她倒是很不了解,为何简怀箴会派唐惊染去监视孙祥用,难道不怕打草惊蛇么?

简怀箴摇摇头道:“一定不会。从本宫问出那句滦州人开始,孙祥用倘若是幕后主使,他心中早已经惊了,如今又何来惊慌之说?我之所以派惊染前去,原因有三。一来,惊染聪明,功夫好,又可以堂而皇之留在孙祥用身边监视他。倘若他不是幕后主使,派惊染去绝不会让他多心。倘若他正是幕后主使之人,派惊染去,更是派对了人。以惊染的聪明伶俐,才能应付狡猾的老狐狸。”

“第二么?”简怀箴缓缓道:“惊染是烛影摇红的宫主,江湖中谁人不知?倘若孙祥用在朝廷、后宫和江湖都可以手眼通天,那么他自然也会知道。如此一来,他会觉得自己被监视,束手束脚,也会疑心本宫对付他。狗急跳墙,就难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第三么,就是万一孙祥用有什么举动,我相信惊染一定会尽她最大的能力,来保护皇上。”

零落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公主果然是用心良苦。”

唐惊染奉命监视孙祥用的一举一动后,便对他的一切都十分上心。无论是他去什么地方,唐惊染都会跟去。如此一来,孙祥用倒是颇为不习惯,无奈之下,便对唐惊染说道:“唐姑娘,你为何一直跟着老奴?”

唐惊染笑了起来,道:“孙公公,你如何知道我姓唐啊?我有告诉过你么?我也不记得零落姑姑告诉过你啊。”

孙祥用面上,掠过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阴鸷,旋即笑着说道:“是零落姑姑说过的,难道惊染姑娘忘记了?”

唐惊染“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也许是我忘记了吧。皇长公主嘱咐我来随公公学习如何照顾皇上,我当然要跟着公公了。这样才可以跟公公学习到么。公公你说是么?”

孙祥用勉强应了一声道:“姑娘说是,便是吧。”

唐惊染嫣然一笑,便继续跟着孙祥用。

夜间,孙祥用守在朱祁镇的寝宫外面,唐惊染便也跟他一起守着。唐惊染问道:“孙公公,你晚上不用睡觉的么?为何要守在皇上寝宫外面?”

孙祥用颇为有些自得,道:“皇上若是半夜醒来,旁人侍奉不好的,须要咱家才能侍奉好。”

“原来如此,孙公公不愧是皇上信任的人。”唐惊染称赞道。

两人一起在寝宫外面,守到深夜。孙祥用想了想,对唐惊染说道:“惊染姑娘,咱家想皇上到现在还没想,今夜应该也不会醒了。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我是来同孙公公学习侍奉皇上的,孙公公这位师父都没走,我这做徒弟的,又岂可以懈怠?”唐惊染笑嘻嘻道。

孙祥用无奈,只得继续同唐惊染守下去。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孙祥用说道:“既然如此,咱家便叫人预备两碗冬菇汤给我们暖身提神吧。”

唐惊染拍手道:“如此甚好。我倒是颇喜欢美食。”

孙祥用便喊来一个小太监,命他去御膳房吩咐做两碗冬菇汤来。过了不一会儿,那小太监就提着食盒走了回来。

孙祥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御膳房的人岂敢怠慢,因此从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除了两碗虾仁冬菇汤,又有各色小食点心,十分精致。

小太监走上前去,把两碗冬菇汤摆放在孙祥用和唐惊染面前,又分别递给二人两把食匙。

孙祥用笑道:“惊染姑娘不妨尝尝御膳房做的冬菇汤如何?”

唐惊染盯着他笑,笑地他心里有些发毛。唐惊染这才说道:“孙公公,我瞧着你那碗冬菇汤,似乎更美味一些,不如我们调换一下如何?”

“你怎么如此大胆?”小太监上前一步:“这么同我们公公说话。”

唐惊染也不理他,道:“我只是新来的小宫女罢了。只不过么,是皇长公主派我来的。”

孙祥用见状,摆了摆手,小太监退后两步。孙祥用笑道:“既然惊染姑娘觉得我这碗汤水好,我们调换就是。”说完,便把两碗汤给调换了。

唐惊染又笑嘻嘻道:“孙公公,我不但瞧着你的冬菇汤好,我瞧着你手中的食匙也似乎比我的好些。”孙祥用无奈摇头,又与他把食匙给调换了。

如此,孙祥用接过唐惊染调换过来的冬菇汤,便喝了两口,道:“能在寒夜中喝上一碗冬菇汤,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说完,又取了糕点在手,吃了起来,感慨道:“想当年,咱家陪伴着皇上被困瓦剌,当时最希望的也无非是能有一口饭吃,有一口汤喝。如今什么都有了,上苍对咱家不薄。”

唐惊染见他喝汤,便也跟着喝了起来。一喝之下,果然是美味非常,当下,便把整碗汤都喝了下去。她好奇地问道:“孙公公,当初你与皇上在瓦剌,是怎没度过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惊染忽然晕倒过去。

孙祥用的面色,波澜不惊,望着唐惊染,没有丝毫表情地说道:“用尽办法才活下去的。你以为本公公既然要毒倒你,又岂会只在一碗汤中下药?你是堂堂的烛影摇红宫主,来宫主也无非是为了监视本公公。我又如何不知你凡事谨慎,万事小心?只可惜,你再谨慎再小心,也不是本公公的对手。高想,你做得很好。”

小太监上前一步道:“公公过誉。是公公机智过人,先服下解药,然后吩咐小的去做。小的只是照章办事而已。哪里比得上公公的英明神武。“

孙祥用笑了笑,也不推辞。

小太监高想继续问道:”公公,这个女子怎么做?要不要小的把她杀死,处置了?“

“那倒是不用”孙祥用说道:“一来,她是皇长公主的人。皇长公主此人,辅佐三朝皇帝,隐居三十年后还朝照样权倾朝野,可见她城府极深。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第二,这唐惊染乃是烛影摇红的掌门人,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烛影摇红的那帮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暂且不必管她,明天一早,给她服下解药。她要是问起来,便说是她自己不慎睡着,与我们没有干系。”

“公公高明、”高想谄媚道,“公公接下来要怎么做?”

三十四,谋中谋

“如今长公主已经怀疑咱家,还特意派人去滦州查本公公的底细。我想,是时候应该做些事情了。高想,你立刻去通知”他看了唐惊染一眼,停了停,道:“那人,告诉他,怀箴公主已经对我心生疑窦,要他最近做事莫要高调。还有那棋子,暂且留在棋盘之中吧。等风声不紧,在移动棋子。”

虽然唐惊染已经被迷倒,孙祥用说话,仍旧十分谨慎,唯恐一不小心,便泄露了口风。

“小的遵命。公公,皇上这你看.......”高想说道:“若是公公还犹豫不决,恐怕石......时候一到,那人会不满意。如今皇上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不如公公就送皇上一程吧。”

“不行!本公公说过,绝对不能伤害皇上!”孙祥用道:“皇上对咱家恩终于山,倘若没有皇上,也没有今天的孙祥用。伤害皇上的事,我一定不会做!你去告诉那人,若是他再想打皇上的主意,想报他的私仇,本公公与他的合作关系,就此终止吧。”

“是,小的明白。”高想见孙祥用发脾气,当即小心翼翼应着下去了。

孙祥用看了唐惊染一眼后,便也趴在桌子上,假装成睡着的摸样。

......

第二日,孙祥用醒来的时候,唐惊染倒是真的不在了。他问过高想,才知一大早,高想便给她服了解药。唐惊染醒来后,见自己居然先孙祥用而睡着,颇为自责,一大早便去向简怀箴请罪去了。

唐惊染此举,孙祥用倒是没有怀疑。若是她是寻常女子,或者不会这么做。可是她是唐惊染,是堂堂的烛影摇红的掌门人,怎么能允许自己在监视敌人的时候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因此她去请罪,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唐惊染匆匆走入万安宫中,却见到零落正打水为简怀箴梳洗,便问道:“公主姑姑呢?”

零落道:“公主昨夜很晚才睡着,今天奴婢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便没有唤她起床。”

“零落姑姑快些带我去见她,我在这边不能逗留太久,否则会惹得孙祥用怀疑,我有要事要禀告公主。”唐惊染急急道。

零落见事出紧急,顾不得多想,当即带着唐惊染来到简怀箴寝宫外头。简怀箴已然起床,正坐在梳妆台前沉思,听到零落的声音,说道:“你们进来吧。”零落与唐惊染走了进来。

唐惊染见到简怀箴,面色肃然道:“公主姑姑,你所料果然不差。孙祥用果然是幕后之人。”

简怀箴望着铜镜,嘴角牵动一丝冷笑,痛心道:“没想到!真没想到!本宫最不愿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想到皇帝对孙祥用恩重,孙祥用却如此对待皇上,惊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唐惊染应声道:“是。这几日,我在孙祥用身边监视他,他仿佛也是知道的,十分不自在。只是碍于我是公主姑姑派去的人,却也不好说什么。昨天晚上,孙祥用忽然提出,要给皇上守夜,我自然也跟着他一起去了。他说夜寒,便命小太监去御膳房端了两碗冬菇汤和一些糕点来。”

“膳食之中被做了手脚?”零落脱口而出道。

“是。”唐惊染镇定道,“原本是这样。我早已料到两碗汤中都有毒。孙祥用老奸巨猾,做事当然滴水不漏。于是便故意装作要和他换汤换匙,让他觉得我对他有疑心。换掉后,我见他吃东西,便也装作放心的样子吃东西。其实,我早已吞下公主姑姑送给我的能解寻常毒药的百清散。冬菇汤里的毒药,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为了迷惑他们,故意装作晕倒。这才让我听到了孙祥用和那小太监的对话。”

“他们说什么?可有对皇帝不利的言辞么?”简怀箴沉吟道。

唐惊染便把听到的话,对简怀箴说了一遍。这番话,倒是大出简怀箴意料之外。原本她以为孙祥用便是整件事的主使,如今看来,远远不止这样。在宫外,一定另有一个人同孙祥用勾结,只是那人的身份,却无从猜测。

“那棋子,暂且留在棋盘之中吧。等风声不紧,在移动棋子.......”简怀箴念着这几句颇为具有玩味的话,想了半日,道:“我却是想明白了。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棋子,可能就是指皇太子。”

唐惊染颇为疑惑,问道:“公主姑姑,你说棋子便是皇太子,可是我明明听到孙祥用说他不会伤害皇上。又怎么会伤害皇太子呢?”

简怀箴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孙祥用之所以不肯伤害皇上,是因为皇上曾经与他患难与共,两人之间有深厚的情义。何况,皇上如今病重,也做不了什么事。皇太子就不一样。孙祥用未必对太子有感情,二来太子想必会影响某些人。孙祥用倘若真的知道曹吉祥一事,想要报仇,朱家自然是他想复仇的第一个目标。惊染,你要好生看着皇上,我怕孙祥用的合谋,会逼迫他对皇上不利。”

唐惊染道:“遵命。”

唐惊染向简怀箴汇报了发生的事情后,便重新回到皇上寝宫。简怀箴再三叮嘱,万万不可以打草惊蛇,希望能从孙祥用口中套出他的同谋是谁。

远远地,孙祥用见唐惊染满面泪痕走了过来,倒是有些意外,问道:“惊染姑娘,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伤心?

唐惊染摇头道:“我哪里伤心了。我只是自责而已。公主姑姑派我来照料皇上,我居然好端端地睡着了。方才去和公主姑姑请罪,她也不曾责罚于我。我心中更加内疚。想我当年在江湖上......”说到这里,唐惊染故意打住不说。

唐惊染这么说,是有她的用意的。她已经知道孙祥用便是事情的幕后主使者,他自然与江湖上的人有联络,更知道唐惊染的身份。故而,唐惊染只装作漫不经心几乎把身份泄露出来,又藏了起来不说。如此一来,倒是让孙祥用觉得她是并不是城府很深之人,能当上烛影摇红的宫主,也无非是因为简怀箴的助力而已。这么一来,孙祥用对唐惊染的戒心就会大大降低。

孙祥用见状,便假意安慰了唐惊染几句。唐惊染仍旧很沮丧,尽管如此,她还是寸步不离跟着孙祥用。而且跟得越发紧了,便是孙祥用晚上睡觉的时候,唐惊染都会在他卧房旁边的房间休息。

孙祥用向唐惊染提出,如此不好。唐惊染倒是丝毫不介意。如此一来,孙祥用做起事来束手束脚,高想才与他说一句话,唐惊染早就跟过来了。无奈之下,孙祥用只好故技重施守夜。

这天夜里,孙祥用提出要守夜,唐惊染自然跟随一起。半夜时分,孙祥用一如既往,教高想去御膳房取了些糕点和汤水来。这次唐惊染没有再同孙祥用调换,她见孙祥用食用,便也跟着他一同吃了。过了没多久,她再次晕倒在侧。

孙祥用见到她晕倒,长长舒了口气道:“最近几日,本公公被这丫头弄得不厌其烦。”

高想做了一个手势,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属下帮公公杀了她吧。”

孙祥用摇摇头,道:“杀不得。如果能杀,本公公早就杀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她是怀箴公主的人,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怀箴公主怎么会放过我们?”

高想垂首站在一边,说道:“是。”

孙祥用想起一件事来,便问道:“那边可有什么回复?”

高想点头道:“启禀公公,那边回复说,倘若孙公公还不......还不送皇上一程,他们就要自己行动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恐怕皇上会.....更惨。”

孙祥用十分恼怒道:“当初我们合作,他们说好不会强迫本公公做伤害皇上的事情。”

“可是......可是那边说,倘若没有他们,李贤怎么会不得好死?孙公公大仇得报,却怎么忘记他们了?他们还说,让孙公公不要忘记,朱家的人,与孙公公都是有仇的。皇上也是朱家的人。”高想低着头,说道。

孙祥用像是被什么刺痛一般,茫然坐在桌侧,他喃喃道:“皇上也是朱家的人......”

“那边说,公公最大的仇人,就是皇上。倘若不是皇上下命令赐死曹公公,谁也难为不了他。至于李贤与长公主等人,不过是帮凶罢了。皇上才是罪魁祸首。奴才也想公公三思,那边的人,若是惹恼了他们,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高想低声劝慰道。

孙祥用十分激动,道:“当初本公公只是想同那人合作,铲除李贤,为兄长报仇而已。如今,他已经逼迫我协助他绑架了太子,现在竟然还要让我害皇上,实在是太过分了!”

高想在一旁劝说道:“公公,如今你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也无非是看中了这点,才会强迫公公做事的,不是么?”

高想的话,倒是提点了孙祥用。如今的局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让他走了这一步呢?就必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后果。可是让他对付皇上,这是他十分不愿的事情。当初曹吉祥的死,他把一切的账都算到了李贤的头上,并没有迁怒别人。

可惜,他劝说了皇上几次,想要栽赃诬陷李贤,无奈皇上对李贤十分信任,他没有办法之下,只好与那边的人联手,让那边的人杀死李贤。李贤一死,他自以为大仇得报,谁知那边的人,却死都不肯与他罢休,逼迫他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

“公公,他们说要是三天之后,还没有传出皇上殡天的消息,绝对不会跟公公罢休。”高想很为难地说道。

孙祥用听罢,叹了一口气道:“太子一切还好吧?”

高想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过那边也并没有传来太子死的消息,想必是还活着的。只要太子不移动地方,我想他们也未必能这么轻易杀了太子。”

孙祥用道:“你说得对。”

“公公怎么决定?”

孙祥用捂着头想了半日,道:“本公公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抉择。我再想一天,再说吧。”说着,他抬起头,往皇上的寝宫看了几眼。

第二日一大早,唐惊染一如既往醒来。只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像上次一般自责,只是笑笑说道:“我怎么又睡着了?”

孙祥用早已经在她身边,笑道:“寒夜露重,惊染姑娘只是一个姑娘家,自然是不像咱家这般熬夜的。”

唐惊染望了望皇上的寝宫,道:“皇上一切都好吧。”

“都好,都好。”孙祥用答道。

唐惊染笑道:“如此就好。孙公公先在这里守着皇上,我要去梳妆打扮一番。在这里睡了一夜,弄得蓬头垢面。”

孙祥用只当是女儿家喜欢打扮梳妆,自然也不往别处去,说道:“好。”

唐惊染当即回到孙祥用为她准备的房中。她找来一支笔,一张纸,在上面写上:孙祥用今晚可能会杀皇上。写完后,把纸条缩小,放到一支簪子里。然后梳洗打扮,重新走出来。

孙祥用果然仍旧在等唐惊染,见到她,笑道:“姑娘梳洗好了?”

唐惊染颔首微笑,远远地看到零落走了过来,零落手中端着食盒,见到孙祥用和唐惊染,便问道:“孙公公,皇上起了么?”

孙祥用摇摇头说:“还不曾醒来。”

零落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进去了。这里是皇长公主亲手煎的补药,一会儿皇上醒了,还请公公帮忙把药给递进去。”

孙祥用连声应着。正在这时,唐惊染却“啊呀”一声。

零落和孙祥用看去,只见她头上戴着的一只簪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上。那簪子十分漂亮,粉金打造,上面镶着梅花报春。

唐惊染十分沮丧道:“这簪子原是公主姑姑送给我的见面礼,如今竟不小心被摔坏了。这可怎么办好?”

零落很不以为然道:“只是一支簪子而已。坏掉让公主重新送你几支便是。”

唐惊染露出不悦之色道:“这簪子与别的不同。它已经陪伴我六个年头,我对它有感情呢。”

零落笑了笑道:“真是孩子的想法。既然这样,你把簪子给我,我找司珍房的人帮你修好便是。宫中的工匠们手艺好,保证修好的簪子,与原来的簪子一模一样,看不出半分损毁的痕迹。”

唐惊染欣喜道:“零落姑姑所言当真?”

零落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孙祥用亦在一旁道:“宫中的匠人手艺果然是不错的,惊染姑娘放心吧。”

唐惊染点点头,满怀欣悦把簪子交到零落手中。零落又同二人闲聊几句,便折返回去。

回到万安宫,简怀箴问道:“如何?”

零落匆匆走上前去,道:“公主所料不差,想来孙祥用果然是有行动了。今日惊染把簪子交给了我。”说完,便把簪子取了出来。

原来,上次唐惊染回来向简怀箴禀告之后,简怀箴觉得如果以后惊染仍旧这么做,一定会惊动孙祥用,因此,她便想了个法子,那便是簪子传书。每日早上,都会让零落借故送东西,与唐惊染见面,这样,若是有什么情况,两人就可以传递情报。

今日,唐惊染和零落便在孙祥用面前,做了一场戏,顺利把情报传递了出来。

简怀箴拆开簪子,见到唐惊染写在簪子中的纸条,面色惊变,道:“没想到,孙祥用当真沉不住气了。”

“孙祥用要杀皇上?”零落也吃了一惊,从简怀箴手中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面色大变,急忙问道:“公主,这如何是好?要不要请怀明苑中的诸位大人和大侠帮忙?”

简怀箴微微一犹豫,道:“不用。”

她旋即说道:“可惜啊可惜,本宫不急着处置孙祥用,原本是想把他的同谋给引出来。如今他对皇上起了杀心,我们却是不能想那么多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一切以皇帝的安危为重。”

零落郑重道:“谨遵公主吩咐。”

简怀箴挂念皇帝,傍晚时分,又命令零落再去朱祁镇寝宫送一次药材汤。

零落送过去,顺便把唐惊染的簪子还给她。唐惊染见到簪子,对零落感谢一番。

零落借故道:“惊染,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唐惊染茫然摇头道:“惊染不记得。”

“今天是你娘亲的忌日。”零落说道:“也难怪你不记得,你从小便跟着旁人。公主教我传召你回去,晚上在万安宫为你母亲设案焚香。”

唐惊染有些犹豫地看了孙祥用一眼,故意说道:“可是......可是孙公公这边......”她知道今日并不是母亲唐云萼的忌日,简怀箴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原因。为了不引起孙祥用怀疑,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零落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你已经跟着孙公公这么久,应该学的想必也已经学到了吧。何况学习怎么侍奉皇上,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是。”唐惊染点头道:“那便听从姑姑吩咐就是。”

三十五,阴谋败

零落的话,落在孙祥用耳中,便是说唐惊染监视孙祥用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发现。多半孙祥用并没有问题。便是继续监视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孙祥用从零落的话中,感觉到似乎简怀箴已经对他消除不少戒心,当即松了一口气。

孙祥用赔笑说道:“既然今日是唐姑娘的大日子,姑娘不妨回去吧。照顾皇上的事,咱家一定好生做。请惊染姑娘和零落姑姑回禀长公主。”

当下,唐惊染和零落便向孙祥用告辞,往万安宫中而去。

唐惊染很是不解,她看看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道零落:“零落姑姑,你为何忽然把我召回万安宫?可是公主姑姑的主意?”

“正是。”零落亦把声音压低:“公主说,倘若孙祥用有不臣之心,你在身侧,他行动起来定然会有所顾忌。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放松戒备,万事先回万安宫再说。公主还说,她原本不想打草惊蛇,想再试探孙祥用,引出与他同谋之人。如今,他既然有心打起皇上的主意,此事就不能再这么做了。公主绝对不能拿皇上的性命冒险。”

唐惊染恍然大悟,道:“原是公主姑姑所虑周全。”两人边低声说着,边走入万安宫中。

那厢,高想见到零落带着唐惊染走了,便上前一步,问道:“公公,如今唐惊染已经不能跟着您,您可有打算动手?”

祥用不禁犹豫起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让我三思再说。”

高想眼珠子咕噜一转,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既可以让公公成事,旁人又不会怀疑到公公身上来。”他边说着,边指了指孙祥用手中的食盒,说道:“这药材汤不是怀箴公主命零落送来的么?公公不妨在药材汤中下毒,如此一来,便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世人也只以为是怀箴公主想废帝,不会想到您的身上来。可谓是一举两得。”

孙祥用望了食盒一眼,心中十分焦躁不安,他来回走动了两圈,道:“这事还是让我想想再说吧。”

“公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已经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了。倘若皇上不死,那边的人岂会这么轻易同我们善罢甘休?公公还是下决心吧。”他边说着,边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孙祥用仍旧没有说话。高想继续说道:“皇上的病情如此严重,看来是没得医了。与其让他如此痛苦缠绵病榻,不如公公做做好事,成全了皇上吧。公公如果想让皇上安心,可在他临死之前告诉他,皇太子仍旧安全。”高想迫切地看着孙祥用。

孙祥用听完高想的话,像是下了决定一般,望着紫禁城上空黯淡的天空,终于叹口气说:“好吧,一切就按照你说得去做吧。”

“公公英明,奴才这就下毒。”说完,他取出毒药,下到药材汤中。

唐惊染回到万安宫,简怀箴略微询问一些孙祥用的事,便说道:“惊染被我叫回来,我想孙祥用多半会利用这个机会谋害皇上。惊染,我与你稍做打扮,暗中去监视孙祥用,看他有何异动。”

唐惊染肃然道:“是。”当下零落便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套太监衣衫取出来,简怀箴与唐惊染换过后,便直奔皇上寝宫而来。

此时,四周暮色低合,宫中有些地方已经点起各式宫灯,园子里发出幽暗的光环。简怀箴和唐惊染一路前行,很快便走到皇上寝宫前面。两人躲在一棵香樟树后面,简怀箴指了指房顶,轻声说道:“上房顶。”

房顶为金黄色琉璃瓦铸造,水滑水滑,武功稍微不济的人,上得房来,一定会摔下去。紫禁城的屋顶距离地面十分高,若是一个不慎摔下去,那一定是粉身碎骨。

简怀箴与唐惊染艺高人胆大,并不畏惧,她们两人一前一后轻轻跃起,已然轻盈落在琉璃瓦顶之上,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两人顺着琉璃瓦前行,很快就走到皇上寝宫的房顶之上。

简怀箴揭开两块琉璃瓦,两人一起往前看去。寝宫中有两盏明烛,发出幽暗的光芒。锦帐高高挂起,依稀能看到皇上躺在龙榻之上。

简怀箴与唐惊染在瓦顶之上,伏了半个多时辰,并不见任何动静,只是偶尔能听到皇上发出几声不真切的咳嗽声。

唐惊染皱起眉头,轻声说道:“公主姑姑,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或者孙祥用并不想对皇上动手,又或者并不是今夜。”

简怀箴微微沉思,说道:“再等等。如今孙祥用既然被打乱阵脚,自然越来越按捺不住。”

唐惊染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在皇上寝宫门前说道:“皇上,皇长公主派人送来她亲手熬制的药材汤,请皇上示下。”

龙床之上,有人呻吟了一声,说道:“进来吧。”服侍在龙床前的小太监便提高声音道:“孙公公请进来吧。”

门被推开,孙祥用走了进来,他手中捧着食盒,却正是傍晚时分简怀箴吩咐零落送来的药材汤。孙祥用走到床榻前面,行礼道:“皇上,皇长公主又为您熬制了药材汤,方才您未睡醒,老奴就搁在外头。如今见你醒了,便重新热过来服侍您喝。”

床上的人“嗯”了一声,声音十分嘶哑道:“太皇姑姑有心。”

唐惊染压低声音道:“公主姑姑,您瞧呢,孙公公似乎对皇上还不错。”简怀箴点点点头,不说话。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却始终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孙祥用取出药材汤,跟着他走进来的高想上前去,扶住皇上。孙祥用取出汤匙,吹了吹热气,便往皇上口中送。高想在一旁说道:“皇上,您当心汤烫,听说皇长公主精通医术,她配置的汤药,想必是极有效的。”他是声音之中,带着硬生生被压抑的兴奋之情。

简怀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唐惊染:“那个小太监,是否是和孙祥用一伙的?”唐惊染回答道:“正是。”

简怀箴叫道:“不好。”她的话刚出口,孙祥用已经举起汤匙,快要把汤药喂到皇上口中。简怀箴来不及多想,当下取出一支梅花针,从瓦隙之中,对着孙祥用的手发了出去。她又发了第二针,第二针的目标是孙祥用手中的药材碗。

“公主姑姑?”唐惊染惊道。

简怀箴急遽道:“汤药之中被人下了毒。”她的话刚说完,唐惊染已经飞身跃下琉璃瓦顶,直奔寝宫而去。简怀箴从瓦隙中看去,孙祥用的手中了梅花针,他手中的药碗和汤匙一起落在地上,青花瓷碗被打碎,发出清脆的响声。

孙祥用大为吃惊,站起来喊道:“有刺客!”

此时,简怀箴也下了琉璃瓦顶,紧跟着唐惊染进入寝宫之中。唐惊染见孙祥用呼喊,横眉冷对道:“孙公公,你还有什么好喊的?那刺客不就是你么?”

孙祥用乍见简怀箴和唐惊染,很是吃惊,期期艾艾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唐惊染冷笑道:“公主姑姑乃是皇上的亲姑奶奶,她要探望皇上,自然便来了。”

皇上暗黄的脸上发出惊恐神色,他抓着孙祥用的手,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孙祥用看了皇上一眼,扶着皇上躺下,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我们有什么事,出去说吧,不要打扰皇上休息。”

简怀箴一言不发,只是用力摇了摇头。

孙祥用面上,露出恳求的神色,再一次说道:“公主,我们出去说,可好?”

简怀箴一字一顿说道:“不好。本宫想皇上也想求个明白,不枉对你这二十年的恩情。皇帝,你说是不是?”

朱祁镇虽然人病着,心却是清明如镜,他见到此等情形,心中便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的真相只有两个,要么是简怀箴想废掉他册立朱见辰为新帝,要么就是孙祥用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一个是扶持他六年的亲姑奶奶,一个是追随他二十年的老臣子,朱祁镇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抉择,恰好听到简怀箴问他,便强撑着回答道:“朕想弄个清楚明白。”

“孙祥用,你同皇上二十年祸福相依,出生入死,为何如今非要害死皇上?难道便是为给曹吉祥报仇么?如果本宫猜测不错,本宫送给皇上的药材汤,已经被你下了毒药。”简怀箴不紧不慢,道。

“公主!”孙祥用盯着简怀箴,面上毫无惧色,道:“你果然是很厉害,很聪明!那日你召见我,同我闲话家常,却突然提起我老家是滦州,我便已经猜到你知道了我和大哥的关系。”

简怀箴不语,点头。

“不错,曹吉祥是我大哥。我起初也不知道。我们兄弟两人一样命苦,都入宫做了太监。我很小就无父无母,后来生了一场重病,无钱医治,大哥为救我,便入宫做了太监,所为者无非是赚一笔净身费给我治病。后来,我跟了孙叔孙婶,亏得大哥这笔银子,才换回来一条命。那时候我虽不满十岁,却清清楚楚记得大哥是怎么舍命救我的。”孙祥用的语调十分缓慢,似乎是沉浸在回忆之中不能自拔。

“后来,我也入宫做了太监,我侍奉皇上,大哥跟着王振公公。我们两个人虽偶有见面,却并不知道其实是两兄弟。直到后来有一次,徐有贞想对付大哥,便纠结很多人,弹劾大哥。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孙祥用慢慢说道。

“那次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简怀箴回答道。

孙祥用“嗯”了一声说:“那次大哥来求我帮忙。他知道皇上的心性,因为是从景泰皇帝手中夺取的江山,所以难免会时常猜忌。大哥被徐有贞弹劾后,很是恐慌,他来见我,求我念在大家同为太监的份上,能够帮他一次。”

“他让你谗害徐有贞?”简怀箴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是。他知道我不会干预朝政,更不会做对皇上不利的事。他只是求我,等皇上单独召见徐有贞的时候,把皇上和徐有贞的谈话记住,告诉我。他告诉我,若是这次我见死不救,恐怕他便没有活路。我见他很是凄惨,大家又同为太监,共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他。”孙祥用说道。

“原来当初皇上下降徐有贞,你们也是出了力的。不用说,你把皇帝和徐有贞独对时的谈话告诉了曹吉祥,曹吉祥又把这些话转给皇帝说。让皇帝觉得徐有贞是多嘴之人,便渐渐对他失去信任。我猜地可对么?”简怀箴盯着孙祥用,问道。

孙祥用苦笑着点头道:“正是如此。后来徐有贞被撤职还遣还,大哥很感激我帮他。便带了一些金子和古玩来感谢我。我帮助他只是因为出于同情而已,并没有存在私心,因此不肯收。我们推搡之间,我忽然发现他的手臂之上,有一块很奇特的钩形胎记。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大哥胳膊上也有这么一块胎记的。我便问他,后来发现他果然是我大哥。”

“你这话说起来却假,难道你入宫这么多年,都没想过要找你大哥么?”唐惊染不以为然道。

“我一入宫,便找人询问过。可惜当时管事我太监告诉我,是曾经有一个来自滦州的太监,年龄也与我大哥相仿,在一场宫火中被烧死了。管事的太监形容的那人的摸样,与我印象中的大哥很像,我一直以为我大哥死了,便再也没有去想这件事。那次,我们兄弟相认,百感交集,恍如隔世一般。以后,我们时常私下往来。可是为怕被皇上知道,会认为我们勾结,便瞒着所有的人。”孙祥用说道。

“没想到,后来我大哥被处死。我也知道他做了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便想不计较这件事,慢慢把这件事给淡忘。谁知害死我大哥的李贤,屡次升迁,得到皇上重用。我甚为不忿,便在皇上面前说了很多李贤的坏话。皇上对我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唯独李贤一事,皇上不但不允许我以后再提,反而警告我,内臣不得干政。我越想越不忿,越想越难受,便想借助旁人的势力处死李贤。后来,有一个机会,我终于认识了一个人,他能帮我杀死李贤。于是,我请他帮我雪心头之恨。他答应了我,也让我帮他一次。我便帮了他一次。谁知那次之后,他不肯死心,便屡次让我帮他。”

“皇太子失踪的事,也是你们做的吧。皇太子到底在什么地方?”简怀箴咄咄问道。

“是我们一起做的。我命人引皇太子去青楼,他派人劫走太子。”孙祥用回转头去,看看皇上,似乎是在乞求原谅一般,喃喃道:“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来是你捉走了深儿,枉费这么多年以来,朕把你当做最信任的人,你居然害朕的儿子。快告诉朕,深儿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朱祁镇大为激动,问道。

“皇上......”孙祥用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说道:“皇太子很安全,你莫要担心,龙体重要。”

“你快告诉朕皇太子在什么地方?你口口声声说朕的龙体重要,你方才不是想要害死朕么?”朱祁镇十分激动。

孙祥用摇了摇头,跪下道:“皇上,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皇太子在什么地方。因为我的养父养母都落在那人手中,若是我说出太子的下落,我的养父养母一定没命。人说生恩不及养恩大,请皇上赎罪。老奴并没有想毒死皇上,高想是在药材汤中下了毒,可是奴才悄悄去御膳房把那碗有毒的给倒掉了,命令御膳房重新煎了一晚补药,来送给皇上。老奴怕高想有外心,会私自向那人报告,所以换药材汤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公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做,我们两个都会没命的!”高想用十分疯狂的眼神望着孙祥用,质问道。

孙祥用一时倒是坦荡起来:“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不会对付皇上的。像皇长公主所言,这么多年以来,皇上与老奴祸福相倚,皇上对老奴恩重如山,没有皇上,便没有老奴的今日。老奴便是自己死,也不会对皇上不利。”

“你疯了!你这么做,你会害死我的!你死没什么,为什么你这个老不死的要拖我下水?”高想边说着,边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匕首,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架在皇上脖颈上面,狂躁道:“你们不要妄想害我!如果你们杀我,皇上也一样会没命!”

高想举动很是疯狂,心中更是十分紧张,他的手微微发抖,放在朱祁镇脖颈上的匕首,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朱祁镇又惊又气,一时之间喘不上气来,连声咳嗽不止。

三十六,顾凤凰

简怀箴与唐云萼对看一眼,心中便有打算。简怀箴悄悄取了一支梅花针,放在手中。高想眼睛却尖,早已经看见,他恶狠狠说道:“朱怀箴,我知道你的暗器梅花针出神入化,我却并不怕你。若是你不怕我伤了皇上,你可以尽管试试谁快。”说着,放在朱祁镇脖颈上的匕首稍一用力,当即就有鲜血浸了出来。

简怀箴心中甚为顾忌,眼前被挟持的人,是她的子孙。而她这个子孙的命运,干系着整个大明江山。因此,她的手也不禁微微发抖起来,一时之间,手上的梅花针居然透射不出去。唐惊染的梅花针,远远没有简怀箴用得好,万一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自问担不起干系,因此,简怀箴不出手,她也不敢出手。

高想挟持着朱祁镇,就要把他拖下床去。他身边的孙祥用,忽然之间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高想的腹部,重重插了下去。高想瞪大了眼睛“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竟然死了。

简怀箴与唐惊染面面相觑,却想不到孙祥用会这么做。简怀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孙祥用,你不用想利用皇上来要挟我们。你的匕首,不一定能快得过本宫的梅花针。高想可以,是因为他对皇帝无情。而你不同,你对皇帝有情义。倘若你稍微一迟疑,慢了半步,本宫一定可以先要了你的性命。”

孙祥用的一张脸,变得苍白如纸,他反而笑了起来:“皇长公主,你低看老奴了。我既然不会再药材中下毒害死皇上,又怎么会杀害皇上,又怎么会用皇上的性命来威胁你?我藏起来的匕首,原本是为自己准备的,却不曾想到,送了高想一程。如今,我也是时候走了。”

说完,他对着皇上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哽咽道:“皇上,是老奴不争气,老奴对你不起。若有来生,老奴愿意再侍奉您。”说完,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小块金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入口中。轻微的一声咕噜声,那金子已然被他吞入口中。等到简怀箴和唐惊染再去看他时,他已直直躺在地上,却是气绝身亡了。

简怀箴长叹一声,道:“也不知是缘是孽,是福是祸!”说完,便走到床榻前面,扶朱祁镇重新躺好,焦切问道:“皇帝,你没事吧?”

朱祁镇面色惨白,望着简怀箴,泪眼纵横,却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简怀箴知道他心中悲痛孙祥用的死,毕竟孙祥用侍奉他二十多年,一直都对他忠心耿耿。如今,因为被仇恨蒙蔽而为人利用,对他的忠心,却始终不减。他宁愿选择自己死,也绝不伤害皇上。也无怪朱祁镇会为他的死伤怀不已了。

简怀箴命太监进来把孙祥用好生安葬,顺便处理了高想的尸首。又对着朱祁镇好一番安慰,朱祁镇才稍微宽心一些。只是经此一事,他的病情只怕又要加重几分。

他满眼哀伤望着简怀箴,神情十分无助。

简怀箴自然明白他心中牵挂朱见深生死,便好言相劝道:“皇帝,你放心吧。孙公公不是也说,皇太子迄今还是安全的么。本宫曾经答应过你,把深儿给你找回来,便一定会做到的。你再给本宫几天时间。你宽心养病吧。这大明的江山,不单是你一个人的江山,亦是我们朱家的江山。本宫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毁掉,让祖先见责的。”

简怀箴的话,让朱祁镇稍微宽怀一些。简怀箴知道因为孙祥用的死,他心中难免郁结,便多劝慰一番,才嘱咐太监宫女好生侍奉,又特意把零落从万安宫中调过来负责皇帝药饮膳食,这才同唐惊染离开。

回到万安宫后,唐惊染颇为唏嘘,她对简怀箴感慨道:“公主姑姑,却想不到那孙祥用如此忠义。”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惊染,你以为这便是忠义么?本宫不认为孙公公忠义。所谓忠义,既有忠又有义。忠,乃是对国家忠贞。义,是对朋友义气。孙公公为一己之私,包庇曹吉祥,何来忠贞?更为兄长之死,置国家安危于不顾,更何来忠贞?皇帝对他恩重如山,他却为一己之私,不惜出卖皇帝亲生儿子,又何来对皇帝义气?虽说他至死都念着皇帝的恩情,宁死不肯对皇帝下毒手,的确令人动容,但是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人,总要分得清楚是非黑白。”

简怀箴的话,让唐惊染耳目暂明,她点头道:“公主姑姑所言极是。惊染以后一定引以为戒。”

简怀箴抿嘴笑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你也不必太过于放在心上,倒显得我像个老学究一般。今晚虽然救了皇上,太子却始终下落不明。我想,倘若不尽快救出太子,孙公公口中的那人听到孙公公自杀的消息,恐怕会对太子下毒手。”

唐惊染面色乍变,问道:“公主姑姑,你说我们应当怎么做?”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我们明天仍旧往怀明苑走一趟。人多好办事儿,容易想到法子。再者,这几日不曾出宫,恐怕哥哥已经把于夫人和于柔给接到京城来了。这些年于夫人无端受苦,本宫一直很内疚。”

“皇姑姑何必多想?其实于公之事,公主姑姑已然尽力了。”唐惊染劝慰道。

两人又闲话了一般,便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简怀箴便带着唐惊染去怀明苑。众人有几日不曾见到二人,见面之下,便亲热叙话。

唐惊染一抬头,却不曾见到于冕,便问道:“怎么不见于公子,于公子去了何处?”

方寥笑道:“今日文英兄护送于夫人和于小姐到京城。于公子一大早就去城外接人去了。如今,京城之中捉拿于公子的榜文已经撤销,于家的宅院朝廷也已经发还,箴儿......公主还派了些仆人前去,于夫人回来,总会觉得安慰些。”

方寥提起于家之事,简怀箴想到于谦,又想到白清清,心中颇为感慨。不禁哀声道:“不知不觉间,清清竟已走了六年了。”

江少衡素来最懂得简怀箴心思,忙劝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多想了,徒然添加忧思罢了。对了,宫中可发生什么事情?”听到江少衡询问,唐惊染便把这几日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叙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十分紧张。

“如今孙公公已死,皇太子却仍旧下落不明,此事委实令人烦忧。”江少衡蹙眉道:“皇太子口中的棋子,可是指皇太子么?”

简怀箴看了江少衡一眼,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对啦,杜余杭与文笑影夫妇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没有太大进展,只是顾凤凰同孙祥用的关系,有些令人玩味。”纪恻寒沉吟良久,笑着道:“容许我大胆猜测一番,你们说孙祥用同顾凤凰是否是......”

“纪大哥,你的意思是顾凤凰是孙祥用的外室?”简怀箴的脸色微微有些潮红,问道。

纪恻寒拊掌大笑道:“知我者,怀箴妹子也。我便是这般想的。惊染丫头说孙祥用临死之前,仍旧不肯透露皇太子下落,口口声声称是为了他的养父养母。可是你们又曾经提到,孙祥用与他养父养母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若不然,他的养父也不会把他卖入宫中做太监。由此可见,孙祥用是在维护人,但是维护的并不是他的养父养母,而是另有其人。要是我没有猜测,那个人应该就是顾凤凰。”

“太监维护女人?”纪恻寒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想不让人往邪恶处想都不行。

简怀箴却正色道:”我也赞同纪大哥的想法。顾凤凰突然发迹,皇太子在千红院失踪,顾凤凰与孙祥用的手下联系密切,想不把两人想到一起去,恐怕也不能够。惊染听来的那句移不移棋子的事,我却也想明白一些。如果我猜测没错,皇太子根本就哪里都没去,仍旧被藏在千红院中。“

”太子殿下尚在千红院中?”方寥愕然道。莫说是方寥,旁人听到,也都觉得甚为不可思议。

简怀箴却成竹在胸,缓缓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曾经想过皇太子到底被藏在何处,却一直都想不到。方才纪大哥的话,却当真开解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顾虑。如果你们想证实我所言是真是假,不妨让惊染派人去查查太子失踪当日的情形即可。”

唐惊染当即传讯给烛影摇红的弟子,命令他们分散人手去调查。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有弟子来报告。他们询问过当天在附近的小商小贩,当天并没有见到有黑衣刀客挟持锦袍男子从千红院的楼上跳下,只是顾凤凰这么说,他们便当真以为有这么回事。

毕竟顾凤凰是千红院的老。鸨,总不会拿千红院的声誉说笑。

事到如今,真相已然呼之欲出。简怀箴淡淡笑语:“我想我果然没有猜错。事到如今,我们不如到千红院去瞧瞧吧。”众人都应声道:“好”,于是一行几人,浩浩荡荡向千红院而来。唐惊染早已经命令属下弟子去禀告顺天府府尹,让他速度带人去千红院门前候着。

千红院的护院,乍见到一行衣着气度皆为不凡的男女,一并向千红院走来。早已经应声去,谄笑道:“欢迎诸位客人。”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又陪着笑容道:“不好意思,我们千红院暂时不做女客的生意。”

简怀箴一行人丝毫不理会他,径直往前面走。那人见状大怒,袖子一叉,跳上前来恶声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不是来千红院消遣的吧。”简怀箴伸出衣袖一弗,那人已被重重掀倒在地。他站起身来,望着简怀箴看了一眼,大叫一声:“鬼啊。”便直直往前走去。

简怀箴一行人走入千红院中,金鼎大街上顿时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女人进妓院,觉得十分好奇。

顾凤凰闻听到风声,从里面走了出来,高声叫道:“这是谁要和我凤凰姐过不去?”

简怀箴连眼角都不瞥她一眼,用十分平常的口气说道:“顾凤凰,孙祥用孙公公已经死了。”

顾凤凰果然被吓唬地不清,却仍自强撑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惊染冷笑道:“顾凤凰,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见到当初皇长公主,不下跪倒也罢了。居然还如此蛮横无理。”

顾凤凰起初听到说孙祥用出了事,已经被吓去半条命,乍听到眼前站的人,居然是当朝的皇长公主,心中自然惶恐不已,两只腿不由自主就软了,瘫倒在地上,说道:“皇长公主赎罪,民妇不知道长公主大驾光临.....光临千红院,让千红院蓬荜生辉。”说完后,又觉得说的话很不中听,不禁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简怀箴倒也不与她计较,只是问道:“顾凤凰,本宫有些话要问你,想要与你单独谈谈,可好?”

此时此刻,顾凤凰哪里敢说不从,当下道:“有请皇长公主同民妇去雅间一叙。”说完,便带着简怀箴到了三楼的雅间之中。

简怀箴命令关上房门,这才询问顾凤凰道:“顾凤凰,本宫听闻你乃是孙公公的外室,为何你听到孙公公死去,也不悲伤?”

顾凤凰的眼圈儿一时红红的,倒也不知是不是当真伤心,她小心翼翼说道:“公主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孙公公的外室,我是他的妹妹。”

这话,倒是让简怀箴很吃惊。她漫声问道:“你如何成了孙公公的妹妹?”心中却在疑惑:难道曹吉祥和孙祥用还有一个妹子?

顾凤凰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孙公公养父养母的女儿,本名叫孙晓凤。小时候,孙公公寄养在我家中,我爹妈对他原是不错,后来我妈妈生了一个弟弟,爹爹又染上毒瘾,便对孙公公变得很差。时常打他,罚他跪在冰天雪地之中,还经常不给他吃饭。我见孙公公可怜,便时不时的从厨房偷出一些食物给他吃。孙公公同我关系很好。后来他被卖入宫中,爹爹欠下赌债,没钱偿还,便也把我卖入青楼之中。我被转卖多次后,来到京城,恰好有一次与孙公公相遇,他凭借我额头上这颗痣,认出我是他妹妹。便出钱帮我在宫外,开了这家青楼。”

顾凤凰的话,让简怀箴深深触动。孙公公却原也是个长情之人!他临死之前,不肯说出皇太子的下落,原来是为了救妹妹。

简怀箴继续问道:“孙公公在临死之前,已经承认与皇太子被掳走的案子有关。皇太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肯说出皇太子的下落,本宫便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不然,本宫看你要白费孙公公的一番苦心了。

顾凤凰的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儿,她望着简怀箴,犹豫道:“皇太子....也不知道。”

简怀箴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也不知道,本宫也无话可说。罪臣孙祥用,掳劫太子,应当株连九族。你是他的妹妹,自然也在被诛之列。顺天府尹很快便会带兵赶到,到时候不单是你,便是整个千红院中的人,都要死!”

简怀箴这番言辞,无非是恫吓顾凤凰而已。顾凤凰却完全当真,听得字字惊心。她惊道:“皇长公主,求求你放过我,放过千红院说,皇太子其实藏在.....”顾凤凰从小到大,流连烟花之地,受尽苦楚折磨,自然不想再受罪过。可是,当她刚刚说到“其实藏在”这四个字的时候,忽然“哎呀”一声,接着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整个人便张倒在地上,闷哼一声没了气息。

事出突然,完全超出简怀箴的预料。她轻轻拍打了一下顾凤凰,唤道:“顾凤凰,顾凤凰......”一连唤了两声,顾凤凰都没有发出声音。简怀箴用手去探她鼻息,发现她已气绝身亡。

简怀箴深深叹口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推开房门,走出去,江少衡、方寥、唐惊染一行人却都在外面候着,见到她出来,忙问道:“怎么样了?”

简怀箴颇有些失望道:“顾凤凰死了。有人快了我们一步,下毒。“

唐惊染叹息道:“孙公公一心想保住她,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个收场。”

简怀箴皱起眉头,道:“罢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出太子。孙祥用和顾凤凰一死,恐怕太子爷危险了。”简怀箴边说着,边四处看去。

纪恻寒扬眉道:“公主妹子,你是不是仍旧觉得,皇太子被藏匿于千红院之中?”

简怀箴点头,微微沉思,道:“惊染,你把杜余杭和文笑影叫来。”还没等唐惊染去叫,杜余杭和文笑影便已经走了过来。原来,他们见简怀箴秘审顾凤凰,便知道事情多半会在今日有个了解,就早早在旁边候着了。

三十七,地下室

文笑影上前两步,正色道:“启禀公主,属下怀疑顾凤凰房中,有一间地下室,皇太子就被藏在地下室中。

“既然出去,我们立刻就去搜查。”简怀箴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人声鼎沸,呼呼喝喝,原来是顺天府府尹得了命令带兵来了。

简怀箴便命令顺天府府尹带兵四处去搜千红院和千红院附近,而自己同江少衡、方寥、纪恻寒一行人一起来到顾凤凰房中。

顾凤凰的房中,摆放着几件黄花梨的家具,摆着一张十分华贵的黄花梨卧榻,看起来十分古丽堂皇,十分奢华。简怀箴心想,顾凤凰恐怕前半生受穷惯了,因此吃住一切句用最好的。

众人四处看看看,还特意看过地板,可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奇特之处。他们一直搜了接近半个时辰,几乎每个角落都搜到了,却仍旧没有发现地下室。

文笑影十分尴尬,对简怀箴与唐惊染说道:“启禀公主和宫主,属下曾经多次见到顾凤凰与孙公公派来的人在此密谈。是属下失职,以为这里有地下密室。”

简怀箴缓缓摇摇头,道:“罢了,你也尽力了。我知道敌人为何要毒死顾凤凰。毒死她,隐瞒住皇太子的下落,隐瞒住对方的身份,此其一。其二是,他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顾凤凰一死,便没有人真正知道皇太子被藏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太子断水缺粮,恐怕也支撑不了几日。到时候,大明的江山一样危怠。”

“棋子未移......棋子未移......惊染,你还记得冕儿曾经说过见深被捉的情形么?”简怀箴问道。

唐惊染想了想,回答道:“有个叫万贞娘的女子,是于公子的朋友,把她找来询问一下,或者可以问出当时的情形。”简怀箴点头,文笑影便去把万贞娘带了进来。

万贞娘被很快被带到简怀箴面前,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显贵之人,心中惶恐,低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出。

简怀箴很是和气,说道:“你抬起头来吧。”

万贞娘应了一声“是”,便把头抬了起来。简怀箴看到她的面容,心中不禁一阵恍惚。万贞娘样貌并不十分出众,只是一弯眉目生得如同天上的下弦月一般好看。简怀箴惊,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女子眼角眉梢的那份淡淡的感觉,惊染与白清清十分相像。

明明样貌完全不同,可是看着那个人,便会觉得是自己身边曾经的亲人。

简怀箴放缓了语气,柔声问道:“万贞娘,本宫听于冕说,你曾经看到皇太子被掳的经过,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你且同本宫说一声。”

“是。”万贞娘福了福,便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同简怀箴和众人讲了一遍。

江少衡不动神色地听着,待到万贞娘说完,他泰然道:“我明白皇太子被藏在什么地方了。”

众人齐齐望着他,他却也不多言,只道:“你们跟我来。”于是,众人跟着江少衡来到二楼。江少衡指着一间房,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皇太子应该被藏在这里。”

所有的人都诧异地望着江少衡如果皇太子被藏在这么容易被发现的房间中,岂不是早就被人发现了么?”

江少衡不动神色,推开门,走进去。众人也跟着走进去,房间中收拾地整整齐齐,十分绮丽,与一般的青楼房间并没有区别。只是在床榻隔壁,有一副山水画显得与房中的格调格格不入。只是山水画的位置偏向角落,若不仔细看,却也不容易看得明白。

简怀箴眉心微皱,一言不发,走过去把画揭了开来。画的后面,赫然是一只金子打造的碗。那碗的造型十分别致。唐惊染觉得有趣,便用手去取,用力之下,才发现碗与墙壁是连在一起的,根本就取不下来。

万贞娘见到金碗,很是诧异道:“平日里我会进来这间房打扫房间,凤凰姐从来不许我动那幅画。”

“平时除了顾凤凰和你,还有谁会进来?”简怀箴问。

“没有别人了。凤凰姐说这间房子中死过人,会闹鬼,平日里姐妹们都害怕,谁还敢大胆进来。我听说房中闹鬼的事,多半是真的。因为深夜真的有人在房门外听到房中传出毛骨悚然的声音。凤凰姐怕影响生意,平日里并不允许我们说出去的。”万贞娘解释道。

“这就对了。”简怀箴别有深意的看了金碗一眼,与江少衡相视一笑,走上前去,把手覆在金碗之上。那金碗很容易就被扭动了。

随着一声吱呀声,完好的墙壁上,忽然出了一道石门。石门打开,众人走进去,发现下面是一条长长的密道,直通地下密室。众人一度怀疑这千红院中有地下密室,却一直都以为密室是在一楼的地下,却想不到原来密室借助宅院造型,把密室的出口建在了二楼。

众人一起走了进去,里面还燃着一只烛火,把四周照得十分明快。密室很小,密室中只有一张石桌,一把石椅,一张石榻,却是空无一人。石桌上放着吃剩的馒头,杜余杭上前摸了摸馒头的温度,对简怀箴说道:“还是暖的,应该没有走多远。”

简怀箴四处瞅了瞅,见到地上有被扯烂的衣衫。她一眼看去,已经认出是朱见深的衣物,因为那种锦是番邦进贡,只有宫中才有。

“可惜我们还是迟了一步!”方寥很是愤愤不平,道。

“算了。”简怀箴叹口气,无可奈何道:“对方处处快我们一步,想来是很有手段之人。不管怎么样,这种情况之下,他都没有杀害见深,我想见深对他一定还有用处,暂时见深应该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石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外面有奸细?”杜余杭上前去,用力捶打了几下石门,石门却纹丝不动。

“别慌。顾凤凰把密室设在此处,她自己平日里都要进来的。既然进来,总不会不出去。所以这房中一定有能打开石门的地方。”纪恻寒说道。

忽然,”啪地一声,石门之上打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有一把阴森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还想打开石门出去么?我告诉你们,你们出不去了。走出石门原本并不难,只要你力气够,能够搬起那石榻便了。只是在你们进去之前,我已经把石榻的机关设置给破坏了。现在除非我打开金碗放你们出来,否则你们就要一辈子待在里头了。”

“你是谁?”唐惊染急问道。

那把阴森的声音说道:“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们永远都不能再出来,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用。只要我一堵上这扇石门,就再也没有人能听到你们说话,更不用说有人会救你们。当然,我是不会从这洞里面给你们送饭菜的。虽然之前朱见深就是这么活下来的。你们没有他那么好运气。”

方寥、江少衡、简怀箴等人面面相觑,苦思良策。忽然,简怀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方大哥、纪大哥、江大哥,你们说靠我们四人的掌力,把密室的墙给打开如何?”

方寥三人当即点头,道:“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挡得掉我们四人联合的功力。便是昔日你的祖师婆婆楚流烟也不可以。凭我们四人之力,打开密室,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

简怀箴郑重点头。四人站在最前面,准备出掌袭墙。外头那人却十分诡异的笑了几声道:“你们都是当世无双的高手,也十分聪明。我相信集合你们四人之力,要劈开这墙壁,一定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你们想过没?倘若你们劈开这墙,密室倒坍,死无葬身之地的是谁?“

众人略一沉思,立刻明白其中诀窍。这密室是通往二楼,地基不稳,若是劈开墙壁,一定会倒坍无疑。若是墙壁倒坍,任凭众人武功高强,能逃出去的机会恐怕微乎其微。

”怎么样,怕了吧?既然这样,不如我送你们一程吧。”那人阴恻恻说道:“你们总是要死的,与其饿死,不如快点死去,免受折磨。”

说完,便有一只竹筒,被放了进来。而石壁的缝隙,也在刹那间变成外阔内窄,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石室的人预先算计过的。如此一来,外面的人进可攻退可守,里面的人可就遭殃了。

简怀箴大叫一声道:“不好!他要放毒雾!”

她的话刚说完,果然就有烟雾通过竹筒放入进来。只是所放的并不是毒雾,而是烟雾。

朱落雪峨眉紧蹙,道:“这如何是好?如果还不能出去,我们迟早会被闷死在这里。”被关在密室中的人,都是曾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有江湖上武功绝顶的高手,朝廷中最有权势的人,但是,如果他们不能够出去,被困在在这密室中,便与平常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江少衡道:“大家尽量掩住口鼻,我们想法子出去。我想这密室中,绝不可能只有一条进路。”

江少衡处变不惊,他的话提醒了众人,若是这密室中再也没有别的出路,那么,皇太子是如何被人带走的?

众人四处打量密室,但见四壁光秃秃的,只是石墙而已。密室中的石凳、石桌和石榻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要想在一时三刻,找出机关,十分困难。

被放进密室中的烟雾越来越多,蒙蒙笼在众人身边。不时有人发出咳嗽之声。烟的杀伤力,比起火来,要厉害一些。人在火中,尚且可以多生存一些时候。但是在烟雾之中,很快就会被熏死。

纪恻寒冷眼看了外头一眼,强忍着说道:“不必过于惊慌。外面顺天府尹正带着人在查千红院。有人在外面点火放烟,他们总不能看不见。”

阴测测的声音笑了起来,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你不用想他们那群饭桶了。在你们进入密室的时候,我已经派人把那群饭桶引开了。谁不想当救太子的大功臣?看到有穿着太子衣服的人被人挟持带出千红院,他们难道还不去追?至于这些烟么,你们更不用替外面担心,我用的是霹雳烟火弹,是没有火种的。”

他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凉。这人行事部署如此精细,果然是有备而来。

简怀箴听到他的话,心中却似灵光一闪。她急促道:“我知道出路在那里了。”

“纪大哥,方大哥,帮我!”她急匆匆走到石榻面前,轻声道:“搬开这石榻!”

纪恻寒、方寥、江少衡、杜余杭一起上前,每人一角,用力去搬石榻。却没想到,这看起来与地面浑然一体的石榻,居然被四大高手搬了起来。而石榻的下面,竟然就是一条出路!

“公主姑姑,你如何知道出路在石榻之下?”唐惊染又惊又喜,问道。

简怀箴面色一沉,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快走。”于是,众人跟在简怀箴后面,从石榻下面的出口,鱼贯而出。他们走下石梯的时候,还听到那人在外头阴沉沉地说:“朱怀箴,你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你走着瞧!”

石阶走下去,是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十分宽敞,众人在密室之中,被烟熏过,进入密室,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公主姑姑,你是怎么能知道出路就在石榻之下呢?”唐惊染忍不住再次询问。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听到那人心思如此缜密,不知如何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我们刚被关入密室中的时候,他曾经说给我们听说房中的机关在石榻之下,已经被毁坏。他既然那么说了,我们又相信了,那么自然不会再去查看石榻。如果我猜地不错,这密室里面除了这个地下通道是出口,根本就出不了书房。皇太子没有力气搬起石榻,所以一直逃不出去。又或者有一种特制的钥匙,可以从里面打开墙壁。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已。那个人起初便同我们说石榻下机关被毁,无非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而已。这么一来,反而帮助我想到这点。”

众人啧啧称赞,简怀箴心思清明。一行人说这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地下通道的出口。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了大半个时辰了。众人走了出去,发现这通道的出口,原来在一个小岛上面。

众人原本以为已经出了京城,正欲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却听到江少衡咦了一声道:“这不是昔日被处死的曹吉祥在宫外的别院么?”

众人抬头看去,但见岛子外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湖。岸上古木林立,高树参天,无数宅院屋企坐落其间,可不是曹吉祥当初在宫外的别院,又是什么?

“奇怪,为什么我们会在这小岛之上......”纪恻寒喃喃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高声叫道:“都跳下水去,这岛上恐有机关。”

纪恻寒的话,犹如一记惊雷,在众人耳畔炸醒。简怀箴却在刹那间明白纪恻寒的意思,她亦高声叫道:“快下水。”说完,率先跳下湖中。

这群人中,原有不会游泳的人,本在犹豫之间,听到简怀箴与纪恻寒率先而行,已然明白岛上恐怕当真有异,于是纷纷跳下湖中。

朱落雪尤不会水,自小便是旱鸭子,心道:跳下去淹死便淹死吧。狠心闭眼,扑身下湖。谁知下了湖中后,小半个身子仍旧在水外面。这人工湖的湖水,原来只不过才三四尺高。

她尚在庆幸,便听到后面“轰然”一声,整个小岛在一刹那间被炸为粉碎。

果然不出纪恻寒所料,那些人已经想到,若是被他们从密室中逃脱应该如何对付。若不是纪恻寒心思缜密,只怕此时此刻,众人已经被炸药炸为粉碎。

众人从湖中慢慢走上岸去。唐惊染惊叹道:“幸好有惊无险。师父、公主姑姑,这是我近年遇到的最惊心动魄的事了。”

简怀箴亦赞叹道:“多亏纪大哥心思缜密,若不然我们只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一座人工小岛,在刹那间便被炸得不留痕迹,可见这些人的炸药果然是很厉害。”

纪恻寒笑道:“我也只是忽然想到。一座湖中孤零零的小岛,很容易被人做了手脚。想害死我们的人,见我们逃脱,说不定会使用连环计策。”

众人议论纷纷,却见到方寥独自不语。唐惊染扯着他的衣襟,笑道:“师父,你为何不说话?可是被吓傻了么?”

方寥目光泫然,望着曹吉祥的庭院,叹息道:“曹吉祥在宫外的宅院,如此富丽堂皇,单是这后花园中的人工湖,都有宫中太液湖的一多半。再加上这些亭台楼榭、金银玉器,当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才可以完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只不过是略为感慨罢了。”

三十八,母生嫌

简怀箴心知方寥对朝廷素有微词,不过他所言所说皆是正理,因而叹息道:“方兄所言有理。只不过曹吉祥已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那么多。当今皇帝病弱,太子却宅心仁厚。以后太子当了皇帝,百姓一定有好日子过。”

方寥长长太息曰:“希望如此。”

众人出了曹吉祥府,就此分别。简怀箴回宫,其余的人都随江少衡回怀明苑,万贞娘则回千红院中。

回到万安宫,零落便迎了上来。她见到简怀箴衣衫尽湿,顾不得多言,忙吩咐嫣然去取了新衫给她换上。

简怀箴开口问道:“零落,皇上那边的情形如何?”

零落目光有些涣散,避开简怀箴的话题,只说道:“公主,你们今日可救出皇太子么?为何衣衫全都弄湿了。”

简怀箴颇为失望地说道:“没有,晚了一步。零落,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怎么会不了解你?你为何会避开我的话题?难道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零落重新给简怀箴梳理发髻,安慰道:“公主莫慌,也不是不大好,还是老样子。孙公公的死让皇上受了惊吓。皇太子迟迟寻不回来,皇上难免寝食难安,所以精神越加恍惚起来。奴婢先前去看,皇上连药也不肯喝了。奴婢陪着劝了半天,他才总算把药喝了。奴婢瞧着啊,皇上这病一半是身子,一大半是心。皇太子失踪的事,始终是卡在他心里的一根刺。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想他痊愈了,多半得等皇太子回来才好。”

简怀箴黯然不语,心中一时百转千回。

零落又问道:“公主,你可还去寝宫瞧瞧皇上么?”

简怀箴摇摇头,低声道:“不去了。去了又有何用?太子没有寻回来,皇帝心里头,总也不会安乐。”

零落劝说道:“也罢了。公主早些歇着吧。有事明个儿再说。找太子的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公主莫要先把自个儿累垮了才好。”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经历九死一生的万贞娘失魂落魄回到千红院后,不禁惊呆了。

千红院乃是京城第一青楼,其光彩胜景,不在话下。可是一朝树倒猢狲散,如今的千红院,一个人都看不到了。便是门前的小商小贩,也都走得没影了。

万贞娘心知顾凤凰死在千红院中,原本是有些害怕。只是如今她身上一无所有,便是连件换洗的衣衫也没有,身上的衣服又是湿漉漉的,如何见人?

无奈之下,她硬着头皮走入千红院中。顾凤凰的尸首已经被官府带走,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心中惊惧。

她跑入自己房中,却发现房中的橱柜已经被人打开,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几两银子,已经被人洗劫一空。而自己平日换洗的衣衫,不知道被谁拿来泄愤,撕了个稀巴烂。

千红院中静的吓人,犹如一座人间地狱一般。

万贞娘一个人在里面行走,总觉得眼前有鬼影朦胧,晃来晃去,心中的恐惧简直到了极点。

她硬着头皮走入几个最红的姑娘房间,终于在她们房中找到了两套她们不要的衣衫,把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来,另外一套带着,准备出去。

她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后面啪的一声响,整个人顿时被吓得僵在当地,不敢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发现地上有一串铜钱。原来那串铜钱是这房中的姑娘用红绳系住,挂在窗前,用来挡煞的。时间太久,那红绳松动,恰好这时候就掉落在地上。那串铜钱挂的太高,居然没有被人发现。

万贞娘又惊又喜,捡起铜钱,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走在繁华的金鼎大街上,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甚为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她仔细点了点手中的铜钱,一共有二十八个。她觉得有些饿了,便去买了三个包子,花去两个铜钱。

吃完包子后,她坐在小巷和大街的交叉口,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她心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就是于冕!

她记起于冕对自己的好,于是,决定去找于冕碰碰运气。也许,于冕肯让自己投靠他呢。他自知出身不好,并没有很多奢望,只希望可以在于冕身边做一个侍奉他的奴婢,有吃有穿便好。

想到这里,她便向人打听了路,来到于府前面。

于府位于中福巷,巷中十分幽静。万贞娘望了望眼前两只避邪的石狮子,心中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便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敲门。敲了半晌,才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翁前来把门开了。

“你找谁?”老翁见来人是个二三十岁的美貌妇人,却又眼生的紧,不禁问道。

“请问于冕于公子是住在这里的么?老人家,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我是他的朋友,我找他有急事。”万贞娘对老翁恳求道。

老翁看她头发蓬松,脸色青灰,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一时起了同情之心,说道:“姑娘,你要找我家公子,请晚上再来吧。公子出去做事,晚上才会回来。”

“他去了什么地方?我能去他做事的地方找他么?”万贞娘急切问道。

老翁摇摇头,说道:“这恐怕不好。公子去衙门处理公务。你晚上再来吧。夫人和小姐刚从外地回来,公子一定会早些回家的。”

万贞娘望望天空,心中只觉得焦急,便道:“老人家,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到你家中去等公子回来好不好?我求求你,我真的找你家公子有要紧事儿。”

老翁看她可怜,便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便随我进来吧。你去客厅之中喝口茶,等着公子回来。你要记住,一定不可以四处走动,也不能惊动任何人。夫人身子刚痊愈没多久,需要静心修养。”

“谢谢老人家。”万贞娘面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便跟着老翁进入了于府之中。

于府之中的摆设,与她在千红院见到的大为不同。所谓书香传家,于府的偏厅,便已处处书香清雅。无论是墙上的壁画,还是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散发着一种书香世家的气质。

万贞娘端坐在黄花梨紫檀木椅上,端着温热的茶杯,大气也不敢出。她第一次走入如此庄肃的大户人家,心中难免紧张不已。

她如坐针毡,坐立不安,才过了一会儿,就好像过去很久一般。忽然之间听到老翁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老夫人,您慢走,小心摔着。”

有一个低沉的女声说道:“老管家,你的年纪却比我还大些呢。莫要总当我是病人,大夫给把过脉,我已经痊愈了。”

“是是是,我只是紧张老夫人而已。”老翁满怀感情说道:“不知不觉间,老爷已经去世整整六年了。我当然要照顾好夫人,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昔日老爷对我的大恩大德。”

万贞娘心想,这便是于冕的母亲,于府的老夫人了。只听到老夫人的声音十分慈祥:“老管家,你可别这么说。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进偏厅。

万贞娘抬头看去,只见老管家扶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夫人,那老夫人面上爬满皱纹,精神倒也矍铄,只是看上去年纪倒要比老管家还大些。这位老夫人,便是于谦的原配董夫人宛袖(前文犯了一个错误,把于谦的原配错写成张氏了,其实历史上于冕的夫人才姓张,特此更正。希望读者大人们谅解。),她的年纪原本与简怀箴、朱落雪仿佛,只是这些年中,被发配到山西后受尽苦楚,又因思念于谦深甚,才会未老先衰,才五十余岁的人,瞧上去倒仿佛七十许人了。

董夫人转头间,已经看到万贞娘,正欲开口询问,万贞娘早已经走上前来,福了一福道:“小女子万贞娘,见过老夫人。”

董夫人见到她的打扮,心中很是奇怪,因而说道:“请起。姑娘是”

老管家解释道:“夫人,这位姑娘是来找公子的。公子不在,她说有急事,我便自作主张,先让她在这里等了。”

“哦”,董夫人应了一声,端详了万贞娘一眼,询问道:“贞娘姑娘找我冕儿何事?”

万贞娘支支吾吾了半日,却始终说不出来。老夫人的脸色,渐渐严峻起来。她把心一横,说道:“小女万贞娘,原本是青州诸城人氏。前些日子曾经蒙于公子相救,铭记在心。小女子一人在京城之中,举目无亲,如今走投无路,特来投奔,希望可以蒙公子收留,做丫鬟仆人。”

董夫人的面色,缓和些许,道:“你莫要伤心。我与我女儿阿柔在山西六年,什么样的苦楚不曾受过?既如此,你就在我府中留下来吧。”

“多谢夫人。”万贞娘面露喜色,扑通跪下来。

“起来吧。”董夫人笑着把她扶了起来。

几人正说话间,于冕已经回来了。他走进偏厅,高声叫道:“娘亲、妹妹。”

董夫人回头说道:“你妹妹今日被唐姑娘带去怀明苑玩儿了。”

“唐姑娘来过了?”于冕眼中顿时露出喜悦的光芒,“什么时候走的?”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意,笑道:“早上你刚走不多久,就来了。冕儿,这位姑娘说是你曾经救过的,如今前来投奔咱们,为娘已经答应让她留下了。”董夫人边说,边指着万贞娘。

于冕乍见到万贞娘,愣了一愣,竟然没有认出她是谁来。等看到她弯眉似月,恍然道:“原来是千红院的贞娘姑娘。一月之期,我竟然给忘记了,姑娘莫怪。”于冕颇为不好意思道。原来,在去南京城的途中,他认识了唐惊染后,很快为唐惊染的飒爽英姿和侠骨柔情所吸引,对别人竟已不太上心了。

万贞娘低眉道:“贞娘怎么敢责怪公子?上回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董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千红院是什么地方?可是茶楼酒肆么?”

冕看了万贞娘一眼,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老管家接口道:“夫人,你不在京城之中,你原是不知道的。千红院是京城之中最大的青楼,近一两年才兴起的。听说昨天被皇长公主查到千红院窝藏反贼,老。鸨畏罪自杀,青楼已经散了。”

董夫人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她望了于冕一眼,沉声道:“冕儿,可有这么一回事?”

“娘亲.....是,只是我上回去千红院,只是因为看到皇太子进去,怕他出什么事,才尾随进去的。您若是不信,可询问皇长公主。”于冕怕董夫人怒极攻心,忙着和她解释道。

董夫人的面色微霁,手中的龙头拐杖点着地面,和颜悦色对万贞娘说道:“贞娘姑娘,你不必和老身解释什么。我活了这把年纪,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我同你聊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在你身上发现一丝风尘之气,可见你是个好女子。”

万贞娘没想到董夫人会这般同她说话,当即感激涕零道:“贞娘多谢夫人信任。”

董夫人的却话锋一转,说道:“老身虽然信任你,可是我于府说起来,始终是高门大户。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朝中也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贞娘姑娘,对不住,老身实在不能留你。我冕儿如今重新得到皇上信任,我不能错行险着,让他受到任何非难。何况,老身虽然老眼昏花,心却是通透的。我瞧得出你对我冕儿有情,只是一来你的出身,二来你比我冕儿年长,三来冕儿已经另有心上人那便是皇长公主手帕交的女儿唐姑娘。因此,老身绝不能留你。”

万贞娘听完董夫人的话,一颗心在刹那之间变得冰凉冰凉,整个人仿佛掉入千年冰窖中一般。

于冕想出言安慰,却不知道怎么说好。一来,他并不想违拗母亲的意思,他觉得母亲所言,皆为道理。二来,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万贞娘,即使没有遇到唐惊染,他也不会对万贞娘动情。当初一时同情贞娘,救下她,心中是有小小的触动,但是却并没有别的意思。

万贞娘的泪水,断线的珠子一般流淌了满脸,她摇头道:“罢了。老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就走。”说完,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慢着!”董夫人叫住她,说道:“贞娘姑娘,虽然我不能留你,却不代表我不心疼你。老管家,你去取三十两银子给贞娘姑娘,让她回乡也好,嫁人也罢,做些小生意也好,就用这些银子做本去谋生吧。”

老管家答应着,就去取银子。万贞娘却回过头来,温柔的面容上第一次蒙上倔强之色,她的眼中隐约含着一丝仇恨,道:“多谢老夫人好意!贞娘心领了!”说完,转身便跑了出去。

老管家拿着银子,问董夫人:“老夫人.....怎生是好?”

董夫人看了于冕一眼,道:“冕儿,你拿着这三十两银子,追上贞娘姑娘,送给她吧。她一个姑娘家流落在外面,没有银两傍身,总是不好。”

于冕感激地看了董夫人一眼,说道:“是。”便从管家手中接过银子,追了出去。

于冕追到门前,却发现万贞娘早已经不知去向。门前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西风卷起残叶,抛落在地上。仿佛万贞娘从来也不曾来过。于冕叹口气,只得慢慢走回府中。

这时候,万贞娘却从石狮子后面,慢慢走了出来。原来,她看到于冕追出来后,便到石狮子后面躲了起来。她心中对于冕存有爱意,一心想来投奔他,可是董夫人居然因为她的出身而嫌弃她。不许她留在于府。于冕却也不为自己说一句话,想必也是嫌弃自己吧。她觉得一颗心,被深深伤害了。

她走出小巷,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人来人往满大街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办?她不断地拷问自己,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答案。

手中的铜钱,只有二十五个了。二十五个铜钱,只能买到十二碗馄饨面,或是买到三十七个包子而已。这些食物,顶多够她支撑三五天的。接下来呢?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她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一时之气,竟然没有收下董夫人的三十两银子。如果有三十两银子,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她两三年有瓦遮头,不用挨饿了。

天色薄暮,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万贞娘把自己的铜钱取出来,放在手中,叹息了好久。终于打定主意,先去买些食物吃,以后再打算别的。

她仍旧去买包子,不敢多买,仍旧只买了三个。买到后,捧在手中,过了好久才吃掉。这时候,金鼎大街上,有些店铺亮起了灯笼,街道上一片昏黄的亮色。

三十九,死将至

她把铜钱攥在手中。唯恐丢失,沿着大街走了很久,抬眼一看,不知道何时,眼前多了几个乞丐。那些乞丐正看着她。其中有两个,还露出猥琐的笑容。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她甚是害怕。平日里在千红院中,做得虽然是粗糙的活儿,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我们不想做什么。要么把你手中的铜钱交出来,要么......”那个看不出年龄的精壮乞丐发出一声淫笑,其余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万贞娘面色一沉,心中大为惊恐,道:“你们莫要乱来,我报官抓你们......”

“报官抓我们?你倒是能走得了再说吧。”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高声说道。周围路过的行人,见到乞丐欺负一个姑娘,竟然没有一人肯停下来,出手相助。

那几个乞丐见万贞娘仍旧不肯交出铜钱,便上前去扯她的衣衫。万贞娘心中害怕之极,便把手中的铜钱往空中一撒。乞丐们见到铜钱,顿时眼睛赤红,四处去抢。

万贞娘这才趁机从乞丐群中逃了出来。她跑了老远,心中仍旧惊惧不已。

等到回过神来,去看手中,却发现只有一个铜钱了。

一个铜钱,可以买到什么?万贞娘觉得孤立无援,凄凉无助,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刹那间蔓延她的心头。

她心中恨极。她恨所有的人。她恨顾凤凰,若不是她私藏太子,又怎么会导致千红院被关闭,她要沦落街头?她恨简怀箴,倘若不是这位公主查到千红院中私藏皇太子,千红院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她恨于冕,若是喜欢她,为何当初还要给她希望,如今却让她备受凌辱?她最恨的还是董夫人,要不是董夫人从中作梗,也许自己早就成为于冕身边的人,日久生情,说不定于冕会喜欢自己的千错万错,都是那老妖婆的错。

可是此时无论恨谁,都于事无补了。她应该想到的,是怎么活下去。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漂泊,很快的,街道上的灯笼被陆陆续续熄灭了,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整个京城陷入了异常可怕的静谧之中,天地间漆黑一片,万贞娘的心中不由得生出阵阵寒意。而凄冷的西风吹过来,她身上也是十分冷。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想起了千红院二楼所谓鬼屋中的那幅画。

既然千红院的人,都当那间密室是鬼屋,众人走散时,一定没有人敢去那间房中取东西。

万贞娘虽然不太懂得诗画,可是凭她的直觉,她觉得那幅画还是很值钱的。

虽然,她十分不想重新回到千红院中,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漆黑的夜晚。可是,她深知,如果她不去千红院中取回来那幅画,她当真便没有活路了。

横竖都是死。既然是死,何不给自己一条活路走。

想到这里,她再也不迟疑,浑身也似乎生出力气一般,起身往千红院走去。

千红院,昔日金鼎大街上最著名的销金窟,如今如一个年迈的老人一般,孤零零矗立在西风之中。

走到千红院边上,万贞娘便觉得毛骨悚然,她安慰自己一番,鼓起勇气,走入千红院中。

阁楼之中漆黑一片,半点声息也没有。她蹑手蹑脚走进去,只觉得前后左右,都似乎有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好在她对千红院中的所有摆设都一清二楚,倒是很快便走到二楼之上。到了二楼后,她再次给自己壮胆,伸出手来推开那间所谓鬼屋。

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房间中,竟在一刹那之间,点起了一支蜡烛。她想大叫,但是话到了嗓子眼儿,却怎么都叫不出来。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惊惧已然懂啊了极点。

难道,凤凰姐生前说的话是真的?这房间当真便是鬼屋?还是凤凰姐的冤魂不散,见自己回来偷东西,故意点燃了蜡烛来吓唬自己?

她在心中念着:凤凰姐,你莫要怪我,我也是活不下去,才出此下策。若是能活下去,谁愿意来这里呢?

她透过幢幢的烛影,去看墙上的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画已经被人揭走了。画后面的今碗,仍旧在闪闪发亮。

万贞娘心中顿时振奋:若是能拿到这只金碗,恐怕比那幅画更值钱!

她顾不得多想,马上冲上前去,伸出手来,用力去拿那金碗。金碗却是被牢牢固定在石龛之中,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拔不下来。

就在她以为是鬼怪作祟的时候,忽然想起那日简怀箴她们也是不能把金碗取下来的。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把金碗左右一转。这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道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打了开来。

石门后面,是长长的台阶。这就是那日她来过的密室了。

按理说,密室中是没有人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往里看去,看到有昏黄的灯光露出来。

此时此刻,她已经被金银冲昏头脑,早已经忘记害怕、她心中想:难道是有人把没来得及带出去的银子放入密室之中?

有了这种想法,她便忍不住往里面走去。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看到什么自己不敢看到的东西。

慢慢走入密室之中,映入她眼帘之中的,却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

一个潦倒落魄的少年男人。

是不是鬼?”万贞娘一颗心被吓地普忒普忒的跳,指着男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人抬起了头。烛光之下,万贞娘看到了他少年的容颜。

很清秀的一个男子,眉梢飞扬,嘴角带着几缕傲气。只是一双眼睛往外凸出,颧骨很高,整个人看上去羸弱不堪,显然是被人虐待过的缘故。

“你是谁?”万贞娘鼓足了勇气,问道。

少年人仍旧是呆呆坐在石榻之上,一句话也不肯说。仿佛眼中根本就看不到万贞娘的存在。

万贞娘觉得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过诡异,再也不想待在这密室之中,便转身走上台阶,往门外跑去。可是,当她刚刚走到石门边上的时候,门就阖了上去。

“啊?”万贞娘睁大了眼睛,眼神之中满是惊恐和迷茫:“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不是很想进来么?你便在这里呆个够吧。”那声音听在人耳中,令人浑身毛骨悚然。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是人是鬼?”万贞娘带着哭腔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阴森森地笑着,冷冽道:“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又有什么法子?这是你的命,你的命!”

万贞娘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她顿时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这个人就是那日把皇长公主一行人包括自己困在这密室中的人。那人的手段,她是曾经见识过的,便是连皇长公主和那群武功高手,都几乎栽在他的手中,自己更不用提了。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走了么?为什么还躲在千红院中?”万贞娘忍不住问道。

“你这女人当真蠢地可怜。你没听过一句话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外面的人仰天大笑。

“我只是.......只是想进来拿一些东西,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怎么样?”万贞娘小心翼翼道。

外面的人冷笑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密室之中,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假如你妄图逃走的话,那么你一定活不成!”

万贞娘见那人如此凶神恶煞,心中惊惧,只得重新从阶梯之上走入密室之中。

“喂,你好好伺候那个年轻人。年轻人,你好好享受吧,反正也没几日活头了。”说完,缝隙被堵了上来,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万贞娘总算知道,今日遇到的是人不是鬼,心中好过一些。可是眼下的情形,却是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的活头。

想到这些,她倒是坦然起来。若是沦落在街头,受尽别人欺侮,也是过了今日没有明天的命。如今被困在这密室之中,除了不能行动之外,起码有吃有穿,倒是不必为生计发愁。

她看了形容枯槁的年轻人一眼,忽然想起那日皇长公主带人前来,是想搜寻皇太子的下落。难道眼前的人就是当朝的皇太子,未来的皇帝?

万贞娘的眼睛,顿时睁大起来。

她看到了机会。

一个可以令自己重生的机会。

这些年寄身青楼之中,她靠洒扫为生,日子过得怡然自得。虽然辛苦,她半分也不害怕。后来,万恶的顾凤凰居然让她去接客,她运气好,第一个客人便是于冕。于冕保护她,她喜欢上他。

她满怀憧憬地去找于冕,想投靠他,侍奉他,报答他,可是到头来呢?到头来只落得一个人流落街头,贫困潦倒,被人欺负,生不如死。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她不想再这样过一辈子!

她一定要想法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让所有的人。包括死去的顾凤凰、街头的流氓乞丐、于府的老夫人,还有遗弃她的于冕对她刮目相看。

万贞娘往前走了几步,坐到皇太子身边,一句话也不说,捧着脸自顾自嘤嘤哭泣起来。

皇太子朱见深被擒的日子,感觉顿时从天堂掉到地狱,从肉体到精神都遭受到无尽折磨。因此,早已经感到万念俱灰,只是等死了。

万贞娘开始进来,他也并没有放她在心上。一个没有信念活下去的人,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当她哭了起来,情形便不一样了。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哭。朱见深虽然只有十七岁,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却一直宅心仁厚,心肠柔软,又深谙男女之事,难免立刻便起了怜香惜玉的心肠。他望了万贞娘一眼,道:“为什么要哭?”

万贞娘哭得犹如梨花一枝春带雨,泪水涟涟道:“奴家原本只是想回千红院中取一件衣物,却不想被捉到这鬼地方来。还不知道能活几天,换了谁谁又能不哭呢?”她越说越激动,越说哭泣得越厉害。

从这一刻开始,万贞娘再也不是温柔软弱的万贞娘,她变成一个极有手段的人。

她的话,让朱见深觉得有些愧疚,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被朱见深连累,才会身陷缧绁。朱见深不知怎么安慰她好,只得由着她去哭。

万贞娘哭了一会儿,便停下不哭。她在千红院中待了那么久,什么样的手段没有见过。平日里只是没有谋算的心思,若是当真要去谋算人心,旁人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都是我连累了你。”朱见深叹口气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见到我,你也不必陪着我一起死。”

万贞娘却摇摇头,道:“怎么可以怪你呢。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可是同你说话,我便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今日死在这里,也只是我的命罢了,与人无尤,你不必过于内疚。”

朱见深闻言,深觉得万贞娘深明大义。他在宫中见到的女人,要么是口蜜腹剑,要么是机关算尽,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像万贞娘这般娴雅端庄,深明大义。

朱见深叹口气,说道:“唉,反正我早晚也要死去,只是没有想到会连累你。我身边的小太......小厮已经被他们杀了。我想我也活不上了。”

万贞娘想了想,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你不要灰心丧气,我们再想想法子。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有法子逃出去。”

万贞娘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实际上已经足足有三十四岁,她明白,要想打动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太子的心,就要柔情并用,让他彻底迷上自己。

朱见深苦笑道:“你刚刚进来,还不知道。我已经被困在这里面一两个月,都不曾逃得出去。”

万贞娘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翅清雅,她轻声问道:“平日里你在这里,可有人时时刻刻监视你?”

“那倒是没有。只是每日有人送入两餐。他们并不曾监视我,因为他们认定我逃不出去。”朱见深无可奈何的说。他被困牢笼,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如今难得遇到万贞娘,可以说话如此投机,自然和她说个不停。

万贞娘嫣然一笑,道:“那就好了,我或者有办法逃出去。我们今晚好生休息,明天吃过他们送来的饭菜后,有了力气,再加行动。”

朱见深以为万贞娘只是安慰他,却也并不往心里去。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便躺下睡觉。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朱见深便礼让万贞娘睡在床榻之上。但是万贞娘却执意不肯。

她以他被困入密室多日,身子虚弱为理由,把床榻让给他。自己趴在石桌上对付一宿。

第二日中午时分,果然有人送饭来。饭菜倒是也很丰盛,有鱼有肉有菜,送饭的人冷冷说道:“你有的吃就快吃吧。过不了多久,想吃也没得吃了。”

朱见深乍见饭菜丰盛起来,又听到那人的话,自以为死期将至,哪里还吃得下饭去。万贞娘早已饿得不行,乍见有饭菜,大喜过望,忙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朱见深,想起自己的打算,这才柔声说道:“你无论如何也吃一些吧。总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想法子把我们救出去的。”

朱见深在万贞娘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

吃过饭后,一下午,万贞娘都不曾说话。朱见深也无精打采,被困在如此不见天日的地方,除了坐吃等死,还能做什么?

万贞娘则在盘算,如何可以打开石榻。她知道石榻地下,是有一个通道的。可是石榻十分之重,当日是四个武林高手联手抬起的,就凭她和朱见深,想要抬起来,恐怕有些难。

她想了半日,终于想到了办法。

傍晚时分,有人送饭的时候,她让朱见深狠狠打自己。朱见深不忍,但是见她所说坚毅,还是按照做了。

朱见深殴打万贞娘,万贞娘发出痛苦的叫声。送饭的人见了,阴测测问道:“不想活了么?”

朱见深按照万贞娘交给他的话说道:“你们关了老子这么久,难得有个女人可以给我出气,我都不能打?你最好立刻找一根粗长的铁棍来,我要好生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连我的宠幸都敢拒绝,纯粹是活得不耐烦了。

外头的人只当是朱见深乍见到女人,淫。性大发,并没有往别处去想。他十分不耐烦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待者。能活几日是几日。”

朱见深仍旧按照万贞娘交给他说的:“反正我早晚都是死,我想在死前快活快活还不行么?好吧,既然你不答应我,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就死了算了。

外面的人留着朱见深还有用处,自然不能就此眼睁睁看着他死了。但是朱见深今日的举动,又让他觉得十分奇怪。所以,他开了石门的机关,缓缓走了进来。

四十,奇迹现

朱见深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人。万贞娘却仍旧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并不抬头去看。

那人走到朱见深和万贞娘面前,果然看到万贞娘的衣衫被朱见深撕破一些,人也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当即骂了一句:“禽兽。”

万贞娘早就同朱见深说过,可能会有人走进来查看。那人一定武功高强,让朱见深不要轻举妄动。朱见深仍旧按照万贞娘教他的,恶狠狠说道:“你到底给不给我找一根又粗又长的铁棍教训这个女人?若是不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完,把万贞娘往旁边一推,整个人就往墙上撞去。

那人没想到朱见深说的是真的,当即伸出手去,把他拦住,怒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找。总归也活不了几天了,就让你逍遥快活,看你还能逍遥快活几日。”说完,走出石门,把门关上。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那人又重新走了进来,手中果然带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铁棍。他把铁棍往朱见深面前一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便关门离去了。

万贞娘对朱见深嫣然一笑,轻声说道:“你做得很好。”

朱见深满腹狐疑,不知道万贞娘到底要铁棍何用。但见她被自己打的满身伤痕,于心不忍,问道:“你没事吧?”

万贞娘摇了摇头,深情说道:“我怎么样都不重要。只要能把你就出去,就好。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好人。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来,我们吃东西吧,多吃一些才有力气。”

说完,便为朱见深夹了一筷子菜。

朱见深心头万分感动。以前有女人爱他,不是为了他的权势,就是为了他的金银,唯独有万贞娘与众不同,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中,仍旧肯对他一心一意,仍旧肯为他受委屈,单是这份感情,就足以让他感动不已了。

朱见深觉得胃口特别好,他和万贞娘很快就把送进来的饭菜一扫而光。

他坐回到床榻之上,向万贞娘问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万贞娘看了看外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先休息。养精蓄锐。”朱见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对万贞娘生出无限的信赖之情。因此,就靠在石榻上躺着休息。万贞娘仍旧要坐回到石凳上去,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朱见深望着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温言道:“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吧。浑身是伤,不要坐在石凳上了。”

万贞娘的面上,露出羞涩的神情,映着昏黄的烛火,看得朱见深心中荡漾不已。她半推半就,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朱见深朦朦胧胧睡去了。睡梦之中,他竟然梦到已经回到宫中,而万贞娘变成她的新娘,身着凤冠霞帔,美的不可方物,他伸出双手去解开她的衣衫,万贞娘迷蒙的醉眼中,露出柔媚的深情......

就在这时候,他被人推醒了。

“喂,你醒醒,快醒醒......”推醒他的人,正是万贞娘。他想起方才梦中的情形,不禁脸色一红。万贞娘比自己大那么多岁,为何会对她想入非非?

万贞娘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心中甚是喜悦,却也并不揭破,只说道:“我想到了逃跑的法子。不过恐怕我们要辛苦一些。”

“原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有办法同我逃出去?”朱见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开始,万贞娘说有办法逃出去,还教了他很多,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以为她不过是说说而已,却没有想到,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万贞娘一脸郑重,道:“对。所有的密室中,都不可能只有一条出路。但是这里一目了然,所以我怀疑,真正的出路,就在床榻底下。只要我们能把床榻抬起来,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朱见深本来有些高兴,听万贞娘这么一说,脸色立刻就黯淡下来,道:“原来你说的逃走的法子,就是把石榻移开?且不说凭借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能不能移动石榻,若是当真移开,却没有出路,岂不是白做了?”

万贞娘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耐心说道:“我觉得出路就在石榻底下。便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应该尝试,不是么?若是逃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何不试试呢?说不定可以逃出去。”

朱见深眼见万贞娘坚持,只得把心中的顾虑道出:“我们两个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能搬开石榻?”

万贞娘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铁棍,笑道:“这就要看它了。”说完,把铁棍从地上捡了起来。

朱见深仍旧茫然,不明白万贞娘所言何意。

万贞娘道:“用铁棍的一端,翘住石榻,我们一齐用力,或者可以把石榻给推起来。”

朱见深不以为然,心中只以为万贞娘同他玩笑,强忍着怒气道:“就凭借这根铁棍,可以把石榻给翘起来?”

万贞娘正色道:“你不曾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

朱见深见万贞娘十分郑重,又见她为逃跑一事受了苦楚和折磨,也不好意思再违拗她的意思,只好答应她暂且试一试。于是,两个人便攫住铁棍的一端,把另外一端翘入石榻之下,两人一起用力,弄了半晌,石榻居然移动寸许。

“看到么?只要我们一起用力,石榻是可以移动的!”万贞娘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能移动又如何?”也不过是移动寸许而已,要想把石榻给掘开,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已经被人杀了。“朱见深唉声叹气,十分绝望的说。

”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我们就不能放弃!倘若我们自己都放弃自己,又怎么能有一线生机?”万贞娘扳过朱见深的身子,十分诚恳的和他说。

朱见深有气无力的倚靠在墙角,原本是一丝信心都没有了。被万贞娘一鼓励,顷刻间觉得又增加了一些信心。因而道:“好吧,一切就听你的。人都是求生,而不是求死。这是你教我的话,我们就看看,能不能活着逃离这里。”

两人商议既定,便一起躺下来休息。朱见深不小心碰到万贞娘的手,万贞娘痛的小声呻吟。朱见深转过脸去,这才看到原来方才两人在移动石榻的时候,万贞娘由于太过于用力,而把白皙的双手弄伤了。

他心中觉得十分抱歉,连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万贞娘嘴角含笑,道:“何必这么说,我们都是为了出去而已,哪里来的是谁连累谁呢?”

朱见深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掌心,轻轻为她揉着。万贞娘脸上露出一丝娇羞,却并不拒绝。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引诱这个菜十七岁的太子。事实上,两人相处过后,她却发现太子已经慢慢喜欢上自己了。

“贞娘,我答应你,倘若我们有机会出去,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一辈子对你好,永远不让你受苦,我会永远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朱见深满怀柔情说道。

万贞娘在青楼中呆的久了,虽然并不曾从事娼妓的行业,对于察言观色的事,却是清楚的很。她像是受了什么震撼一般,猛然把手从朱见深的手中抽出来,茫然摇头道:“不!我们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你还年轻,而我,比你大十多岁,我们不可以。”

朱见深毫无机心的笑,笑得柔软而真实:“贞娘,你听我说。我在家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每个女人都对我好。无论是比我大的,还是比我小的,都当我是神仙一样供着。但是,我知道她们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在如此艰险的环境中,你我素不相识,你却能处处为我着想。如果换作她们,我想她们一定做不到。贞娘,你听我说,年龄不是问题,只要我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这才是最重要的。”

万贞娘的面上,露出一丝娇羞,她缓缓的把头低了下去,如一朵出水的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朱见深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肯了。他伸出手来,慢慢把她身上的罗衫,一件件褪却。万贞娘躺在石榻之上,玉体横陈,美不胜收,朱见深缓缓的盖了下去.......

第二天,朱见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觉得十分饿了。万贞娘仍旧睡得熟,还没有醒过来。

朱见深望着她尚且娇媚的容颜,心中阵阵激动。他被关在密室之中,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近女色。如今,与万贞娘在密室中欢好,让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尤其是,万贞娘年纪不算年轻了,但是她竟然是个处子。这让朱见深很意外。朱见深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苟富贵,勿相忘。有朝一日,如果可以逃出去,一定好好好对待万贞娘。

其实,万贞娘早就醒过来了,她只是假寐而已。她处心积虑走出了这么一步,她心中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输,只能赢!倘若输了,她还是要被打回原形,像当初一样,一无所有。只有赢了,她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才能让昔日看不起她的人,眼中重新有她。

外头的人,从小窗口递饭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到朱见深和万贞娘的的举动。他们吃过饭后,趁着监视的人不注意,继续移动石榻。累了后,两个人便柔情蜜意一番。如此,到了第四日晚上,奇迹居然出现了。

朱见深做梦也没有想到,石榻居然被他们移动了了半米见方。石榻下面,便是一个看上去黑黝黝的通道。

万贞娘心中,也颇有些拿不定主意。谁也不知道通道会通往什么地方。上一次,他们一起走,通道是通往曹吉祥宫外府邸人工湖中的湖心岛中,但是上次,他已经切切实实看到,湖心岛已经被炸成粉碎。如今通道会通向什么地方?不会不会通道中,全是水,两人进入后,被水吞噬?

“贞娘,我们这就下去吧?”朱见深欣喜若狂,满面欢喜,完全没有考虑到通道可能会有危险的事情。

万贞娘顾虑良久,把心一横道:“好,我们这就下去逃走。”她心想:被关在这密室中,暗无天日,生不如死,而且总有一天,也会被人处死。既然如此,还不如拿性命搏它一搏,若是能赢了,前面便是一条康庄大道。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通道,沿着通道往外走去。万贞娘在前,朱见深在后,万贞娘对朱见深道:“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别管我,自己逃跑就是了。”朱见深对她更是感激不已。

通道里面黑漆漆一片,朱见深走得跌跌撞撞,时不时需要万贞娘搀扶一把。两个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却还是走不出去,抬头看去,总是黑漆漆的暗无天日。

起初,朱见深还耐着性子跟万贞娘走,到了后来,他有些不耐烦起来,极其烦躁道:“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出去?或者这条通道,根本就是没有尽头的。只是对方故布疑兵罢了。”

万贞娘心里也难免有了这样的想法,也十分彷徨。记得当初,根本就没有走这么久,便已经到了湖心岛,为何今日却迟迟不见天日?

尽管心中有此疑虑,她却深知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如果自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彷徨或者无助,朱见深被关在樊笼中两个月,精神早已经被折磨到尽头,自己倘若不能一直给他打气,他的精神恐怕会在一瞬间失控。

因此,万贞娘忍住心中的彷徨,柔声劝慰道:“你放心吧。既然有路,就一定会有出路。何况,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不能轻易放弃。回去肯定是一死,往前走,说不定还有希望。”她边说着,边握着朱见深冰凉的手。朱见深的心中,像是被灌入一丝阳光般,顿时温暖起来。他像一只驯服的小羊羔一般,微微点头,跟着万贞娘继续走下去。

两个人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转过一个弯后,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尤其是朱见深,他被关在地下密室中良久,乍见到阳光,整个人几乎有些承受不住,忙伸出双手来遮挡。

万贞娘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的一搏,初见成效。她强忍住心中的欢喜,紧紧握着朱见深的手。她深知一切只是开始罢了。谁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他们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倘若遇到有人把守,恐怕就会前功尽弃。

她摆了摆手,示意朱见深不要说话,然后拖着他沿着光线,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上去。原来,上面是一口荒废的枯井。枯井约莫有一人半高。外面却并不见到有人把守。

万贞娘想了想,对朱见深说道:“公子,我先踩着你的肩上去。然后找东西把你拖上来,如何?”

朱见深连连点头道好。其实万贞娘是怀了私心的。如今的她,变得敏感而多疑,她唯恐朱见深先上去,便会抛下她不管,因而便提议,由自己先上去。朱见深自然不会想到那么多,当即就同意了她的意见。

于是,万贞娘踩着朱见深的背,爬出了井底。她站起身来往外一看,原来,这里是一处荒郊。周围全是野草和树木,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万贞娘心中惶惶,再也不敢多想,立刻找了一根木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朱见深给拖上井来。

现在已经是近午时分,苍白的阳光照在野草和树木上,一切都显得有气无力。

朱见深舒展筋骨,笑道:“我们终于逃出来了。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心中满是欢喜之情。

万贞娘却显得忧心忡忡,她看看日头,心底一沉,道:“公子,我想我们逃跑的事情已经被发现,或者快要被发现了。你看,现在是近午时分,只要那守护的人一去送饭,立刻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因此,我们现在并不算已经逃了出来,当务之急,是赶紧进城。只要进入京城,就不怕了。”

朱见深答应一声,深感万贞娘所言极是。如今,不管万贞娘说什么,他都会赞同。因为是万贞娘救了他,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城?”朱见深从来没有出过城,根本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万贞娘仔细观察地形,观察片刻,把心一横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赌一赌了。希望苍天再次眷顾我们。京城的东西南北四面中,唯独有东面是荒郊。与这里的地形倒是有些相似。我看我们不如一直往西走。”

朱见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听万贞娘这么说,他立刻点头答应。

于是,两个人沿着有树的地方往外走,走到外面,发现一条大路,一条小路。朱见深抬头看了万贞娘一眼道:“我们沿着小路走吧,小路容易躲藏些。”

万贞娘低着头,微微沉思一瞬,旋即道:“走大路。大路虽然不易于躲藏,可是人必定会多。只要有人的地方,我想对方必定不敢十分猖獗。小路虽然易于躲藏,万一被人追上去,很容易被捉拿。”

四十一,城门斗

朱见深深感万贞娘心思细腻,于是两人再不多想,一起上了大路,沿着大路一路狂奔。

走了不知道多久,仍旧见不到京城。万贞娘心底沉重,朱见深也走得没了力气。

“如果没有猜错,我想我们一定是走错了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万贞娘脸色惨白,忍不住说道。

“我们走错了路么?”朱见深惊讶的问道。

“我猜测是这样。倘若没有走错路,为何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见到京城?”万贞娘苦笑道。

朱见深心头有些恼怒,可是一看到万贞娘十分后悔的模样,又不忍心责怪她。心道:倘若不是她,我还被关在地下密室中,根本连逃也逃脱不了。如今总算逃出来,虽然很可能会被抓回去,可是与她也没有半分干系不是么?自己选路,还不是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走。

想到这里,朱见深反倒安慰万贞娘说:“你也不想的。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倘若天要亡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万贞娘没有想到朱见深反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安慰自己,眼眶当即便红了,哽咽道:“嗯。”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朱见深抬眼望着万贞娘,他仍旧不是一个擅长拿主意的人。

万贞娘也犹豫不决,沉思再三,她才说:“我们如果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不如继续往前走吧。或者追兵想不到我们会如此走法,或者我们还能逃出生天。”

朱见深想起在密室之中,所受的苦楚,心中不寒而栗,因而赞同道:“贞娘,我一切都听你的。倘若不是遇见你,我也不会逃出来。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两个人一条命,一条心。”

万贞娘心中也闪过片刻的感动,但是这份感动,很快就像水流一样流过,不着痕迹。她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快些走吧,说不定他们会追上来。”于是,两人携手并肩,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顺天府的城墙蓦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蜿蜒的城墙,犹如一条腾飞的青龙,让朱见深和顾贞娘心中顿时雀跃起来。

“快看,是京城,是京城!”朱见深忍不住指着城墙,向顾贞娘欣喜若狂道。

“是京城!我们没有走错路,真的是京城!”万贞娘心中,顿时燃烧起熊熊的希望。两个人再不迟疑,手拖手往前飞奔。

很快,两人便走到城门口,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深深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进入京城,联系到官府,囚禁他们的人要想抓住他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两人随从人流一起走入城门口,城门前有几个士兵,正在守卫。朱见深欣喜不已,对万贞娘说道:“贞娘,我们现在就去让他们通报官府,只要官府的人来到,我们就安全了。”

“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而已,官府的人,又怎么会为我们出头呢?”万贞娘故意叹口气说道。

朱见深郑重地看着她,一字一顿的对她说:“贞娘,我告诉你,其实我是皇太子朱见深。”

“你是皇太子?”万贞娘装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朱见深。其实,她心中早已经知道,才会为他做这么多事,可是,她深知自己的每一步应该怎么走。

“对,我是皇太子,只要我们能回到宫中,我一定会好生待你。”朱见深情深意重。

“我们一起回宫?你让我陪伴你回宫?”万贞娘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但是这话由朱见深口中说出来,仍旧让她很欣慰。

“是。我们一起回宫,以后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朱见深毫不犹豫地说。

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蔓延了万贞娘心间,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被冲昏头脑,她四处望了望,旋即冷静下来,悄声对朱见深说道:“我们一会儿悄悄走进城去,装作和寻常人一样,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为什么?”朱见深大惑不解。

万贞娘眉心轻颦,低声说道:“我总觉得在密室中囚禁我们的人神通广大,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我怕这些士兵之中,混入了他们的人。他们武功高强,区区几个士兵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我们现在就进城去,去尚书府或于冕公子......的府邸。别人谁都信不过。”

万贞娘虽然心中很恨于冕,但是却能审时度势,知道谁是对她有利的人,谁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朱见深见她说的郑重,当即点头答应。到了如今,万贞娘说什么,朱见深都不会反驳。因为他深知,如果不是万贞娘,此时此刻,他还被关押在密室之中。在他心中,已经把万贞娘当成神仙一样的人物。

两个人低着头,随着人流往城里走,尽量装成平民百姓的模样。但是,他们还是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因为他们的衣衫都破烂不堪,万贞娘的身上还有伤痕,头发蓬乱不堪。看上去像是叫花子,却又与叫花子不同,难免引人疑窦。

有一个士兵向着他们走过来。万贞娘心中眼见不好,拖着朱见深便往前跑去。后面的士兵见他们大跑,当即紧跟着追逐起来。

朱见深和万贞娘跑了不多远,两个人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眼看逃不掉了,万贞娘转头一看,见墙角坐着一个叫花子正在晒太阳,当即走到他面前,急促的对他说:“你快去于谦大人的府邸,通知于冕,说皇太子朱见深在城门口遇险,让让速带人来救。你通报后,可以向他要一千两银子。”

叫花子白了万贞娘一眼,似乎以为她是骗他的,仍旧懒洋洋晒太阳,不为所动。

万贞娘急了,道:“你走一趟,就能得到一千两银子,并没有什么坏处。”

叫花子这才睁开眼睛,心道:可不是么,走一趟,并没有什么坏处。说不定真能得到一千两银子呢。当即看都不看万贞娘一眼,跳脚起来,一溜烟跑了。

万贞娘看叫花子远走,心中存了一丝希望,稍微平静了些。这时候,几个士兵已经追了上来。

其中一个看了两人一眼,道:“他们与把总描述的那两人很像,先带回去再说。”

“好。”于是,其余的人上前来拉扯朱见深和万贞娘。

万贞娘听到那士兵的那句话”他们与把总描述的那两人很像,先带回去再说”,心中就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她原本以为守城的士兵中会有对方的人,如今看来,却全都是对方的人,他们早就接了命令,在这里等着捉拿朱见深和万贞娘了。

“你们想干什么?”万贞娘警惕的问道。

“你们这对雌雄江洋大盗,今天还不捉拿到你们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二人心中,不由自主同时寒颤颤打了一个激灵。这个声音,对两人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就是密室外面的那个声音。

万贞娘心知事情已经到此,残局必然难以收拾。既然如此,倒是不如索性豁出去得了。她见到周围围了很多人,便大声叫嚷起来:“我们根本不是什么雌雄大盗,他是皇太子!是他们捉拿了皇太子,快去通报给官府,快去通告给皇上,救出太子你们都有赏赐,快去......”

万贞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个声音阴沉的人,重重打了一巴掌,被打得昏死过去。

但是,围观的人,还是有些听到了万贞娘的话。有些人不想惹事,便想远远地走了开去。有些人不知真假,便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通知官府。

声音阴沉的人,阴恻恻的说:“这个女人是个疯妇。如果谁听她的话,去官府惹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全家。谁是官府?我就是官府。我是顺天府尹的儿子把总黎开舜!”

围观的人一听说,发话的人居然就是顺天府尹的儿子,就是官府,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议论纷纷散开了。

黎开舜对几个士兵使个眼色,道:“带走。”几个士兵当即拖着朱见深和万贞娘就往城外走去。朱见深此时,早已经被吓坏了,身子像筛糠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拖着他的士兵,不禁对他投以很鄙夷的眼光。

“慢着,黎开舜,你想做什么?”忽然之间,有一个长得像是铁塔一般的壮汉,挡在了黎开舜和几个士兵的面前。

黎开舜抬眼看他一眼,冷笑道:“铁二牛,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敢阻挠本大人捉拿江洋大盗?”

“可不是么?铁二牛,你算什么东西?”有个士兵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拦截的人叫铁二牛,是黎开舜的手下,原本也是守城的士兵,今天却并不是他当值。黎开舜等人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会忽然到来的。

“我的确是不想活了。你们胆敢捉拿太子,岂不是更不想活了么?”铁二牛冷笑道。他身躯庞大壮实,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憨厚,却没想到说出的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铁二牛平日里就是个没嘴的葫芦,今日竟然敢为朱见深出头,黎开舜等人倒是也吃了一惊。不过黎开舜倒是也不想和他废话。如今守护城门的,都是他的心腹士兵,他要做的,便是赶快把皇太子带出城外,若不然被救太子的人闻风而至,恐怕他就责任重大。

因此,黎开舜再也不和铁二牛废话,拔出兵器,向着他砍了过去。黎开舜的兵器是一把偃月刀,而铁二牛的兵器,却是一根长长的粗铁棍。

铁二牛见黎开舜砍了过来,当即举起铁棍,迎了过去。铁棍和偃月刀对砍在一起,黎开舜只觉得虎口生疼,被震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心中一惊,却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不起眼的铁二牛,居然有如此力气。

他只当是蛮力而已,也不惊慌,重新举着偃月刀往他的腿脚砍了过去。他本来想三招之内,就把铁二牛打倒在地上的,但是就这么一砍后,铁二牛轻巧的避开来,他才发现,铁二牛并不是只有蛮力而已,他的武功,一定是得过高人指点,恐怕三五十招之内,未必可以收拾得了他。

黎开舜心头一凛,对几个士兵吩咐道:“快把犯人带出去。派人来收拾铁二牛。”

几个士兵答应着,就带着朱见深和万贞娘往城门外走。铁二牛见状,用铁棍重重击打黎开舜后,便又去拦截几个士兵。城门口埋伏了黎开舜的士兵不下百余人,他们见状,当即一起上前来围住铁二牛。

黎开舜心中暗叹:这样一来,却是把事情农大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到。当即,便把铁二牛丢给众人,再也不迟疑,拖起朱见深,施展轻功,就往外走去。

他刚刚走到城门口,却被几个人拦了下来。那几个人的衣衫,士农工商各色打扮的都有,像是一瞬间出现的一样。他回头看去,发现铁二牛也多了十来个援兵。

”你们是谁?可知道本大人捉拿的是朝廷要犯?胆敢阻拦者,一律诛杀九族。”黎开舜凛然道。

“哈哈哈,黎大人,您也太会糊弄人了吧。皇太子什么时候成了要犯?要诛杀九族,也是黎大人您的九族吧。”有一个秀才打扮的人,笑嘻嘻的说。

黎开舜的面色一沉,终于明白,眼前遇到的是什么人了他们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

铁二牛定然是烛影摇红安排进来的奸细,他发现皇太子和朱见深后,一定第一时间向同门发出讯号,所以才会纠结了这么多的人。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也不错如此。”黎开舜冷冷道。

秀才仍旧笑嘻嘻的道:“大人倒是好眼力,居然能认出我们的出身,倒是好的很。不过么,这么一来,想必您也知道,我们是不会退让的了,除非,您能踩着我们哥几个的尸首,踏过去。”

说完,秀才敛容,举着手中的判官笔,向着黎开舜跃去。

有个人低声吩咐道:“一切以皇太子的安危为先。”说话的人,二十七八岁,看起来十分稳重,却不是别人,正是杜余杭。他的身边跟着的,是他年轻貌美的妻子文笑影。

黎开舜大吃一惊,心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心中十分顾虑,却见到几个蒙着面巾的白衣人,从城墙上跳落下来。这几个人一跳下来,便加入战团,与黎开舜一起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黎开舜心中一喜,知道是自己人来了。

城门一片混战。杜余杭唯恐皇太子有危险,待要去救太子,却发现太子被一白衣人带走。杜余杭与文笑影对看一眼,齐齐像白衣人追去。白衣人武功高强,文笑影和杜余杭联手,竟也不是他的对手。几招下来,两人均被打倒在地。

眼看皇太子就要被白衣人带出城外,城门口走来几个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一见,精神均大振。而白衣人见到,身形微微一滞,心知恐怕很难逃走,转手带着朱见深就往城墙上奔去。

来的不是旁人,是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简文英偕同简破浪、朱落雪、唐惊染几人。他们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城外的怀明苑中,这日唐惊染看到烛影摇红的一级暗号,心知城门有变故,便禀告了江少衡等人,众人一齐前来。

原来,铁二牛是唐惊染安排到士兵之中做内应的。她考虑到皇太子被抓,城门定然是个重要的地方。因此,铁二牛看到朱见深后,第一时间放出一级暗号,同时,便去阻止黎开舜。杜余杭、文笑影夫妇以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其他人,平时便在城中四处查探,收到信号后,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幸好他们如此阻拦,才使得江少衡等人能及时赶来,阻止白衣人带走皇太子。

城门口的士兵越聚越多,眼见杜余杭等人已经不是对手。纪恻寒刚要前去帮忙,便看到于冕引着御林军到了。万贞娘让乞丐去通知于冕后,那乞丐为了银子,果然第一时间跑去了。于冕得到消息,一面命家人入宫通知简怀箴,一面去找御林军帮忙。很快,就引着御林军来到城墙外面。

御林军的指挥使马天罡坐在马上,大叫一声:“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谋逆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正跟烛影摇红、忏情门的弟子混战在一起的士兵,猛然听到马天罡一句“谋逆大罪要株连九族”,各人心里一凉。其实这些人中,除了少数是黎开舜的心腹外,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们只当是捉拿江洋大盗而已。可是如今竟然京东御林军指挥使来围攻自己,可见事实不是如此简单。

他们正在犹豫要不要放下武器的时候,就听到有太监尖声喊道:“皇长公主驾到!”

众人抬眼看去,就见到简怀箴乘坐肩庾而来。原来,零落接到于冕家人的报告后,立刻通知了简怀箴。简怀箴怕发生混乱状况,当即亲自铺排而来。

士兵们正犹豫不决,却看到皇长公主都来了,哪方面才是逆贼,便不言而喻了。于是,他们纷纷放下武器投降,除了一小部分仍在顽抗外,其余的人都贴着城墙站着不做声。

四十二,石未风

简怀箴抬眼望去,只见朱见深已经被一个白衣人拖上城墙,心知不可轻举妄动。因此,她走到江少衡一行人身边,轻声对纪恻寒和简文英、唐惊染说道:“纪大哥、哥哥、惊染,你们三人守在城外城墙脚下,以备不时只需。”

纪恻寒应了一声“好”,便同简文英、唐惊染、简破浪和朱落雪一起走到城门外面城墙角下。

简怀箴对方寥和江少衡说道:“方大哥、江大哥,我们去城墙会会那人。”她说完,转身对于冕和马天罡道:“城下就交给你们了,万万不可以伤害到寻常百姓的性命。”

“公主请放心。”马天罡郑重道。于冕心中激动不已,也连声应着。

简怀箴同江少衡、方寥一起走到城墙上面来。白衣人挟持朱见深已经在城墙上面候着,见到简怀箴上来,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旋即恢复了平静。

“放了皇太子,或者还有你一条活路。”方寥一脸平静,面无表情的说。

白衣人一言不发,只是望着他们三人,却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猖狂而肆意。笑完之后,才冷冷说道:“怀箴公主、江太傅、方大侠,对么?你们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不是你们放我一条活路,是我考虑是否要放你们皇太子一条活路。”

“皇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一定跑不掉。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江少衡目光炯炯,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

白衣人的双手紧紧扣在朱见深颈间,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你放过皇太子,我们放过你。对于以前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也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不追查你是什么人。”江少衡缓缓道。箭在弦上,没有什么比朱见深的性命更重要。

白衣人似乎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几许得色道:“江太傅的交易听起来倒是很吸引人。可是,你未免太小看在下了。在下筹谋多年,岂会如此轻易放弃?既然能捉拿皇太子,我便已经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了。让你们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干系?”说完他把蒙在脸上的面巾轻轻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而刚毅的面庞。

简怀箴三人都不认得他。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几岁,任凭是谁,都料不到这人策划筹谋了惊天大计。

“容许我自我介绍吧。在下石未风,乃是石亨石大人的独子。这么说一下,想必你们能更了解我。”石未风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说话的语气,倒是与年轻时候的纪恻寒有几分相似。难怪徐栖歆当初说与朝廷大员有勾结,原来她口中的朝廷官员,便是石亨的儿子石未风。

“你是来报仇的?”简怀箴盯着他,沉静问道。

“也不可以这么说。一半为了报仇,一半为这天下。天下在你们姓朱的人手中,变成什么样子?与其如此,倒是不如让我收拾旧山河。”石未风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可是显而易见,每句话都是酝酿过后才说的。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正是他的这份轻浮之气,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便小瞧了他。实际上,这个人相当工于心计,懂得怎样来分散敌人注意力。

“你想怎么样?”简怀箴稍微一盘算,知道再和他多说下去,也没有丝毫益处,倒是不如快刀斩乱麻。

“果然是爽快人。我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给朱见深收尸。第二,拿江山来换太子。你就自己选吧。”石未风说得十分轻松,似乎结果早已经在预料之中一样。

简怀箴的手中,沁出了点点滴滴汗珠。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她都见过,什么样的生死关头她都经历过,唯有今天,是完全不同的。今天她面对的这个人,日日夜夜算计怎么抢夺朱家江山,算计了六年之久,他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江山定然不能拱手让人,可是却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朱见深死?

她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私下却在计算,如何能从石未风手中夺过朱见深。他们与石未风相距有二十步远,倘若能分散石未风的注意力,她或者可以一击即中,从石未风手中抢出朱见深。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江少衡一眼,却不曾想到,江少衡同时也在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接之间,已然交换心思。

江少衡拖延住石未风,笑道:“石公子,你想要这大明朝的江山,可是你想过么?江山岂是你想要变要的?你执掌天下后,反对你的朝臣,定然不计其数,到时候你怎么做?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些。”江少衡故意同他闲话,目的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简怀箴施展轻功,去救下朱见深。

石未风却紧紧扣住朱见深的咽喉,目光流转间,像是早已经洞悉了简怀箴和江少衡的心思,冷笑道:“皇长公主、江太傅,天下俱传两位是聪明绝顶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不过在下想,你们何苦白费力气。皇长公主的轻功武功固然是举世无双,可是毕竟我们之间隔得远,只要你过来,先死的一定是皇太子朱见深。”

简怀箴与江少衡没有料到,石未风一句话间便洞察了两人心思,双双面色一变。

石未风继续冷笑:“至于怎么管理天下么,就不牢江太傅你操心了。当初朱元璋抢夺天下,皇长公主的父亲朱棣从侄子手中抢夺了江山,不都是不服者杀之么?据说方寥方大侠一家十族,都是死在朱家手中呢。乱世用典,在下自然是知道的,不劳太傅费心。”

石未风一番话,说得简怀箴、江少衡心中俱是惊惧。石未风果然是厉害角色,他年纪轻轻,心思缜密,已然到难以预料的地步。他几句话间,就能把江少衡抛给他的难题轻松化解,还能挑拨方寥和简怀箴的关系,果然不是什么善者。

简怀箴不由自主看了方寥一眼,她知道方寥一直对当初的十族公案念念不忘,耿耿于怀。果然,方寥听到石未风的话后,脸色变了几变。

方寥起初因为简怀箴的缘故,才放下对朱氏王朝的恨意。当年,他与简怀箴曾经有过一段情,但是后来简怀箴与江少衡萌生情义,两人之间的感情最终落得无疾而终。这段公案,原本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今方寥被石未风一挑拨,脸色果然就变了。

石未风见到他的挑拨初见成效,心中略有几分得意,继续说道:“皇长公主与江太傅心有灵犀,都是为朱家王室效命的。只是可惜了方大侠,明明有十族之仇,却仍旧与皇长公主、江太傅共事。天下人提起方大侠,除了赞方大侠大仁大义,连十族的仇恨也不顾外,其余也不过时说方大侠趋炎附势,懂得见风使舵,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已。”

石未风的一番话,想必是说到方寥的心中,方寥的脸色顿时变作铁青。

怀箴也被石未风的一番话,激地变了脸色,她抽出袖中的金丝软带,便欲往前冲去,却冷不防一把冰冷的长剑横亘在颈子之上,抬头一看,那竟然是方寥的长剑。

“方大哥要做什么?”简怀箴的语气中,陡然生出几分寒意。

“公主,”方寥的声音有些生涩:“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知道石未风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可是......我不能不承认,他说的也是事实。事实上,就是你的父亲,诛灭我方家十族。而你,负了我的情意,与少衡兄心有灵犀。这段仇恨,这些年来,我以为我能放下了。可是原来,我真的不能。对不起。”

“方兄,你冷静一些,莫要中了旁人的离间计。公主对你我,向来是一视同仁。难道你要伤害她?”江少衡一时之间,也冷静不下来,竟然手忙脚乱,乱了分寸。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不会伤害她,我也不会让人伤害她!但是,朱家一定要受到惩罚!我的仇,一定要报!”方寥的声音颇有些凄厉。

“你想怎么报仇?”简怀箴手中的金丝软带,轻轻飘荡,似乎她在找机会还击。

方寥的剑锋冰冷而又生硬,他满怀怨恨的说道:“如今皇帝病危,我知道你的话一言九鼎。我让你立刻下令,起草皇帝的退位诏书,把皇位让给他”方寥边说着,边指了指石未风,他对石未风冷冷道:“我不稀罕什么江山皇位,不过你登上皇位,你要允诺我一个条件。否则,今日我便自己报仇。”

石未风也没有料到,自己几句煽动性的话,会引起这么大的变动。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自己的父亲石亨死在朱家人手中,自己对皇室恨之入骨,何况方寥死的是满门十族?更何况,江少衡对他,又有夺爱之恨,他积聚在心中的仇恨,陡然间爆发出来,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好,我答应和你合作,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就是。”石未风答应的十分爽快。

方寥点头,面色阴沉:“我要你把朱氏皇族交给我来处置。否则,我们不必再相商。”

“这有何难?便全部交给你处置就是。朱家同我们都有深仇大恨,你想报仇,我自然没有理由阻挠你。”石未风冷笑道。

方寥转过身去,对着城下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皇长公主和皇太子如今已经在我们手中,所有的人都放下武器。”

城下的人抬头看去,有识得的,发现方寥居然挟持了简怀箴,都不明白发生什么情况。他们正彷徨不知道怎么做才好,石未风扼住朱见深的手,稍微用了几分力道,疼的朱见深大声叫唤起来。

简怀箴只得无奈道:“都住手吧。”

城下的人听到简怀箴下令,只得住手,等待着她继续发号施令。

方寥往城下看去,只见城下乌压压全是简怀箴的人。他抬起头来,略一沉思,对石未风说道:“石未风,我们现在应该先离开这里才是。只要我们有人质在手,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石未风也低头看了看城下,对方寥的话表示赞同。其实他本来也没想过这么快同简怀箴等人正面交锋。朱见深被万贞娘带着逃出密室,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原本派黎开舜带人埋伏在城门处,只等朱见深和万贞娘一出现,就把他们抓回去,谁知道出师不利,弄出如此大的风波来。他无路可走之下,只得挟持朱见深要挟。

方寥挟持着简怀箴,稍微靠近了石未风几步。他肃然对石未风说道:“如今城门人多,我们沿着城墙外对面走,走出一段乱,就跳下城墙,带着他们先逃离。”

石未风佩服他想的周到。不过他素来心思缜密,因此对方寥说道:“你在前面先走。”

“你怀疑我?”方寥不满意道。

“那倒不是,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过方大侠,你我相识也不算太久,一切还是小心为妙。请吧。”石未风笑嘻嘻说道。

方寥恼怒的低哼一声,带着简怀箴往前走。石未风双手紧紧扣着朱见深的颈子,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

方寥经过他身边时,横在简怀箴身前的长剑陡然一提,简怀箴凌空而起,金丝软带对着石未风卷去。与此同时,一直在后面没有说话的江少衡,手中的折扇也迅速打出,直击向石未风的咽喉处。

“你们......”石未风大惊之下,简怀箴的金丝软带和梅花针,已经齐齐打在他的手心之上。此时此刻,江少衡的折扇,也到了他的面前。他不得不把身子倾斜,躲过折扇。与此同时,方寥的长剑,也横在他的胸间。他怒吼一声,用力把身边的朱见深往城门外推下去。

早就守候在城墙下的几人,一眼看到朱见深被推下来,便纷纷去接。唐惊染得到简怀箴真传,同样从袖中抛出白色飘带,卷起半空中落下的朱见深。唐惊染跃起,接住朱见深,轻轻落在地下。

朱见深从城墙上落下,原本以为没有命在了。谁知唐惊染便如美丽的仙子一般,从天而降,救了他一命。唐惊染生的与唐云萼颇为相似,容色倾国,朱见深从来不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害怕,怔怔望着唐惊染说不出话来。

唐惊染只当他是吓坏了,便柔声安慰道:“别怕。你没事了。”朱见深用力点头,心中顿时生出别样的情愫。

而城墙之上,受伤的石未风,身子半倚靠在城墙边上,恨恨道:“你们串通好的?”

简怀箴、方寥和江少衡三人互看一眼,旋即相视而笑。简怀箴轻声说道:“你错了。我们并没有串通好,而是你太小看我们三十多年的情义了。”

“你错就错在太自信,太猖狂。三十年前,我是恨朱家,直到今日,我对朝廷也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你谋朝篡位,天下便会大乱,百姓就会流离失所。我岂会拿天下百姓来同你一起发疯?”方寥淡淡说道,面上仍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的计策原本万无一失,可惜你太以己度人了。你的失败是注定的。”江少衡叹息道。

“好!好!好!输在你们手下,我心服口服!不过,你们也不要得意太久,会有人来替我收拾你们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他说完,便对着城墙一头栽了下去。

简怀箴立在风中,西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摇摇头道:“可惜了。石未风若不是为仇恨和权势蒙蔽,总也算个优秀的孩子。”

“人一定要学会放下,只有放下,才能宽恕。”江少衡若有所思的说,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方寥一眼。

方寥望着遥远的地方,缓缓说道:“放下,才能宽恕。宽恕别人,也宽恕自己。”

简怀箴偕同江少衡、方寥走下城墙,马天罡同于冕前来禀告道:“启禀皇长公主,石未风摔下城墙摔死,其余的余孽黎开舜等人已经擒住,还请皇长公主发落。”

简怀箴颔首,走到朱见深身旁,见他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她轻轻拍着朱见深的肩头,道:“深儿,你受苦了。”

“太皇姑奶奶,是孙儿不好,私自出宫才经历九死一生的劫数,以后孙儿不敢了。”朱见深回想起这两个月经历的种种,不禁泪如雨下。

简怀箴见他长进,心中也颇为欢喜,道:“你父皇卧病在床,若是能见到你平安无事回去,心中定然欣喜不已。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回宫后,要好生孝顺你父皇。知道么?”

“孙儿谨遵太皇姑奶奶圣谕。”朱见深由衷道。

“好了。你们命人埋葬石未风,还有谁牵扯到皇太子失踪一案中,一律要查个清楚明白。冕儿,这桩差事就由你和马大人一起去办吧。“简怀箴转过身去,对于冕说道。

四十三,瞎钱后

“是,皇长公主请放心,下官一定尽力而为,不让皇上和公主失望。”马天罡和于冕齐声说道。

“好了,现下我们就回宫去吧。哥哥、嫂嫂、方大哥、江大哥、纪大哥,你们也好久不曾进宫,便同我一起去吧。”简怀箴相邀道。

简文英略一沉思,道:“妹子,我还是先回尚书府中吧。你嫂子的身份,进宫恐怕......”他说到此处,便打住不说,显然是心有为难之意。江少衡、方寥等人也不愿意入宫,简怀箴只得由着他们去了。于是,众人分道扬镳。

朱见深似是想起什么,向简怀箴央求道:“太皇姑奶奶,孙儿还有一事相求,请您答允。”

简怀箴笑着点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我想带一个人进宫去。那个人就是她”朱见深指着刚刚苏醒过来的万贞娘,“是她在密室中把我救出来的,又一路带着我逃难到京城。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一个人流落街头很惨的,就请太皇姑奶奶您大发慈悲,允许她进宫吧。”

简怀箴瞥了万贞娘一眼,万贞娘的身份,她是知道的。要她进宫,原本是于理不合。只是朱见深刚刚脱险归来,她实在不忍心拂了他的心意,当下便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她进宫去吧。进宫之后,带她去见见你母亲,安排她以后侍奉你母亲吧。”

朱见深闻言,欣喜道:“谢谢太皇姑奶奶。”

万贞娘听到,心中却顿时失落起来。她千辛万苦带朱见深从密室中逃出来,所期望的无非是一世的富贵荣华。她本来以为,只要能得到朱见深的心,以后他便可以有权有势有利,却没想到到头来,简怀箴让她进宫做个宫女罢了。朱见深却也并不反驳,显然是认可简怀箴的安排。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忿,强笑道:“谢谢皇长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其实,朱见深原本的确很喜欢万贞娘,也很感激她。但是,就在方才,被他瞧见了仙子一般的唐惊染。唐惊染一袭白衣,舞动飘带,把他救下的时候,他当真以为是九天仙女,遗落凡尘。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满都是唐惊染,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回到宫中后,英宗朱祁镇乍见儿子朱见深平安归来,心中大喜,一直压在胸中的大石也顿时落地,病情居然好了七分。虽然仍旧需要躺在床榻之上静养,比起以前的细若游丝、奄奄一息,却不知强了多少倍。

简怀箴见状,心中很是安慰。

朱见深被捉走救回后,整个人也变了很多。他之前虽然聪明机敏,却不够上进好学,此番回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满腹心思扑在研究治国之道和学术之上了。

万贞娘被派去侍奉朱见深的生母周贵人。朱见深为她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万贞儿”。周贵人很感谢万贞儿救出朱见深,对她青眼有加,从此,万贞儿就成为周贵人的心腹宫女。

岁月静好,时光易逝,不知不觉间,已然是天顺七年的秋天。

过去大半年中,无论是江湖之中,还是朝堂之上,都是风平浪静,天下百姓也安居乐业。唯一不平静的地方,就是后宫。后宫之中,始终暗潮汹涌,隐然不见的刀光剑影,时时刻刻都可以杀人于无形。

朱祁镇的病情几经反复,越来越差,眼看着恐怕是不能支撑多久。钱皇后忧心忡忡,终日为他祈祷。周贵人则一心为儿子朱见深打算,日渐不把钱皇后放在眼中。有几次,她冲撞钱皇后,非但不认错,反而咄咄逼人。

消息传到简怀箴耳中,简怀箴命零落把周贵人传来,不动声色的教训她一顿,好让她明白,如今最重要的事是皇帝的病情,其余的事情暂且搁置。

周贵人从万安宫回到长宁宫时,犹自愤愤,有小宫女端茶上来,周贵人举起茶盅,把一盅水淋了小宫女满头满脸,淋得小宫女泪如雨下,却不敢哭出声来。

万贞儿出身青楼,最懂得察言观色,她见周贵人的模样,已然料到她心有怨愤。当即走上前去,行礼道:“娘娘请息怒,天大的事儿,总也有解决的法子,何苦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呢?”

周贵人平素不拿万贞儿当外人,听她如此劝慰,心中火气先自下了一半。但是,她仍旧是怨愤难平道:“今个儿皇长公主把本宫召去,名为闲话家常,实则对本宫进行申饬。本宫好歹也是皇太子的生母,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

“娘娘是在生皇长公主的气?”万贞儿试探着问道。

“可不是么。她充其也只不过是一公主而已,本宫却是皇太子的生母。她居然敢当着很多宫女太监的面申饬本宫,教本宫颜面何存?”周贵人怒气冲冲道。

“皇长公主......”万贞儿稍一犹豫,旋即说道:“皇上尊敬皇长公主,娘娘便当给皇上面子就是,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她要是说别个也就罢了,本宫权当不曾听见。她居然告诫本宫,以后不要在这后宫之中兴风作浪,不要再与钱后为难。本宫何时曾经与那瞎后为难过?”周贵人口中的瞎后,便是英宗朱祁镇的皇后钱皇后。

钱皇后嫁给英宗后,夫妻感情一向很好。后来,在土木堡之变中,英宗被瓦剌掳走,钱皇后心系丈夫安危,便日日夜夜跪拜于佛堂之中,哭哭凄凄请求菩萨保佑英宗早日归来。时间久了,钱皇后一只眼睛哭瞎,一条腿也由于长跪的缘故残废。

英宗从瓦剌回来后,见到昔日明艳动人的皇后变得半人半鬼,心中很是诧异和难以接受。后来,他听说钱皇后是因为日夜为他祈祷和祝愿才变成这般模样,心中大为感动。后来,夺门复辟后,他仍旧册封钱皇后为正宫皇后,并对钱皇后不离不弃,夫妻感情一如当初。

钱皇后并无所出,朱祁镇唯一继承皇位的儿子朱见深是周贵人所出。周贵人平日里就有些瞧不起皇后样貌丑陋,心有残疾。如今皇上病入膏肓,她自觉甚为太子之母,乃是宫中最大,自忖宫中并没有人可以管束得了她。如今简怀箴因为钱皇后之事申饬她,她对钱皇后的新仇旧恨,便一起出来了。

万贞儿一直瞧着周贵人眼色,见她怒气冲冲,便附和道:“娘娘说得有理。皇长公主在朝廷江湖中,都有大批能人助力,我们奈何她不得,让她三分,原本也是应该。这钱皇后么.....她凭什么同娘娘您争。”

万贞儿一番话,很是说到周贵人心里。她对简怀箴,纵然有什么不满意,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对于钱皇后,早就忍受够了。

“如今,皇上身体不好,天下迟早都是太子的。到时候娘娘您才是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娘娘不如暂且忍忍,忍得一时风平浪静。等到太子登基后,再与钱皇后计较也不迟。到时候您名正言顺,便是皇长公主,也说不得什么。”万贞儿在旁劝说道。

周贵人若是聪敏,也就把万贞儿这番所谓“金玉良言”听到心里头去了。奈何她原本就是暴躁愚笨之人,任凭万贞儿如何劝说,只是不肯听从。

万贞儿见状,心道若是再反驳她的意思,只怕她连自己也嫉恨了。只得陪着把钱皇后奚落一番。万贞儿心中明白,此后能操纵她的命运之人,这周贵人就是其中之一。若是能取得简怀箴的信任,那是最好。可是简怀箴察人至明,取得她的信任实属不易。如今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取得周贵人的信任。

“贞儿,你帮本宫想想,可有什么法子,使得本宫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周贵人抬起头来,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知道,此时正是讨好周贵人的最好时机,便是明知时间不对,也只好帮她出这口气了。她想了想,迟疑道:“不知娘娘想.....如何对付钱皇后?”

“那老瞎妇,若是能让她被困冷宫,永远不能出来,便是最好。”周贵人恶狠狠说道。

万贞儿低头想了片刻,道:“奴婢倒是有一计,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哦?你有什么计策,速速说来。若是能对付得了那老虔婆,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为娘娘办事,乃是贞儿的分内之事,奴婢怎么敢居功呢。”万贞儿敛起裙裾,走到周贵人身边,对着她附耳一番。周贵人听完,原本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顿时松了开来,连声说道:“好计策!好计策!我就不信此次那瞎妇还不被打入冷宫,哼。”

万贞儿入得宫中以后,才发现宫中才是勾心斗角最厉害的地方。金枝玉叶争权势,弟子王孙竞豪奢,人人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谋算他人。若是一步走得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说不定连性命也陪了。因此,她在宫中步步谨慎,从不做错一件事,这才让周贵人对她慢慢信任起来。

她原本并没有害人的心肠,可是眼下的局势,却逼迫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在“贞儿,你是本宫最信任之人,此事就交予你全权负责。你记住,万万不可以出任何差错,否则,本宫同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周贵人最后一句话说得冷厉,万贞儿听得心头一颤。她强忍着心中的惧意点头道:“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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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朱祁镇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简怀箴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虽然能预料的,早已经预料到,可毕竟朱祁镇也不过才三十四岁而已,算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她自己本是雌黄术中的高手,对英宗的病情,她也一筹莫展。

这日,钱皇后忽然拖着残躯,前来求见。简怀箴对于钱皇后,心中充满敬意。虽然钱皇后为丈夫祈祷,累得自己人不似人的做法,她并不十分认同。可是情到深处,谁又能压抑的了呢,便是她自己,也曾经为情所困。因而,她对钱皇后的这份真心,格外看重。

简怀箴命零落把钱皇后迎进来,请她坐了,这才缓缓问道:“皇后今日来我这里,不知有何事?”

“太皇姑姑,臣妾瞧着皇上的病情,日渐沉疴,心如刀绞,却苦于一介妇人,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前日听宫人提起,倒不如为皇上请一高僧或者道人祈福,还请太皇姑姑应允。”钱皇后满面恳切之情,恳求道。

怀箴素来对民间的僧道之术不甚相信,原本要答应的,却看到钱皇后未残的一只眼睛中有泪水涌动,当即心下一软,心道:且不说皇上的病体会如何,活着的人,所求者无非也就一信念而已么。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依皇后所言吧。至于请僧请道之事,就由本宫去办吧。皇后要保重身子,万不可太过于忧心伤神。”

钱皇后恳切道:“臣妾谢过太皇姑姑好意。臣妾心中,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皇上他始终是臣妾的丈夫,臣妾要想放下他,却是一时一刻也不行。看着他病情日重,臣妾心中只恨不能代为受过而已。臣妾听宫中宫人香蜡说起,她河南济源的乡间有一得道高人,擅为人祈福,擅炼丹之道,恳请太皇姑姑允许臣妾一试。”

简怀箴叹口气,见她心意已决,要想劝阻,势必使她难过伤神。便答应道:“既然如此,你便不妨一试吧。只是僧道之术数,未可尽信。高人请来之时,你告知本宫一身,我也去瞧瞧这得道高人的法术。”

简怀箴熟读中国史书,知道炼丹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有的丹药,更是足以致命。因此,便向钱皇后提出,到时候做法之时,她亦要一同观看,以免妖道惑人,做出什么对皇上不利的事情。

钱皇后叩首道:“臣妾多谢太皇姑姑大恩大德。”

简怀箴扶她起来,两个人又闲话家常一番,钱皇后便告辞而去。

等到她离去后,零落上前来,问道:“公主,你当真肯让僧道入宫,为皇上祈福添寿?这并不似你的作风。”

简怀箴望着零落,半日方说:“钱皇后在宫中,平日是怎么样的,可有所求?”

零落想了想,摇头道:“并无所求。钱皇后素来被周贵人欺负,也只是忍气吞声,并不与她一番见识。便是受了什么气,也只是自个儿咽下心里,更别说有什么相求了。”

简怀箴道:“正是。今日钱皇后可是所求甚笃?你知所为何人。”

“是。为皇上。奴婢知道。”零落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感慨之意。

“这便是了。钱皇后对于自己的事情,素来无所求。但是如今一旦牵扯到皇上的事情,她便用尽所有法子都想试,所求者,无非是想皇上康复而已。我虽明知僧道之说不可行,还是允许她这么做,无非是怜悯她的一番心意,不想让她失望而已。钱皇后对皇上,可谓情深意重。”简怀箴以过来人的口气,缓缓说道。

零落亦感慨道:“公主所言极是。希望上苍矜愍愚诚,能让皇上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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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皇后同简怀箴商议过后,便着手去办理此事。事情传到长宁宫周贵人耳中,她竟然没有像以往一般争风吃醋,与钱皇后争功,也没有从中破坏。长宁宫这些日子一直很安静,倒是有些安静的不寻常了。

零落偶尔同简怀箴说起来,道:“长宁宫那位,倒是转性了呢。”

简怀箴摇摇头,面上有不可捉摸的高深之色:“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些日子,简怀箴倒是也比平常忙碌起来。简文英带着妻儿在京城落户,重新入住尚书府中。简怀箴平日出宫的时候,便多了起来,她有时候也会往怀明苑走走,与方寥、江少衡、纪恻寒等人围炉夜话,又或者指点唐惊染武功。

过了大约十日,钱皇后命人来报告简怀箴,说是从河南济源找来的那得道高人已经进宫。三天之后乃是好日子,可以开坛做法,邀请简怀箴一同观看。简怀箴听后,便命宫女赏了钱皇后几样东西。她知道钱皇后并不稀罕东西,她想告诉的,无非是同众宫人说,她心里头一直赞同认可钱皇后,一直宠爱钱皇后,免得让宫中跟红顶白的宫人踩了人去。

这日,简怀箴正同零落下棋,却听到有怀明苑的下人进宫求见。简怀箴笑道:“原本我想同你好生下完这盘棋局,如今想来恐怕是不能了。”

零落亦抿嘴而笑:“公主的几位知己邀请公主,您心中,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呢。同奴婢下棋,又算是什么活计?”

简怀箴听她打趣,也不恼怒,闲闲道:“传进来吧。”

过了不多久,就见到有个小厮打扮的人低着头走进来。简怀箴暗暗诧异,江少衡平时前来邀请,只派女子前来,如今却派了个小厮来。并不似他的作风呢。

四十四,岐黄术

小厮低着头一直走,走到离简怀箴十多步遥远的地方,跪下来,道:“参加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正自诧异,零落却已经把小厮扶了起来,笑道:“公主你且瞧瞧,这是哪个。”

简怀箴抬眼望去,但见眼前的小厮唇红齿白,眉如刀裁,目似墨画,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犹如新月一般,却不是唐惊染是谁?简怀箴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做男人打扮来了?”边说着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唐惊染懒懒道:“姑姑,这些日子江湖之中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事端。我闲的没事,每日里除了和师父师叔伯们讨教功夫外,就是同破浪或于冕四处游逛,实在是闲的发慌,今日一时兴起,便扮作男子模样,想四处走走。恰好师父命我入宫邀请姑姑前去品尝秋蟹,我便径自来了。”

简怀箴上下打量她一番,道:“惊染这孩子,扮作男人,倒是漂亮。”

说完,又沉思片刻道:“如今各处相安无事,也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山雨欲来风满楼。”

唐惊染不明所以,也不辩驳,只道:“江师伯得了一批阳澄湖的秋蟹,邀请姑姑和文英师伯一起品尝。姑姑这便一起去吧。师父师伯还特意叮嘱,要请零落姑姑一起去吃。零落姑姑侍奉皇姑姑这么多年,可谓劳苦功高。”

零落闻言,笑道:“难为几位公子大人想着奴婢。我侍奉公主,本是分内之事,哪里言得上辛苦不辛苦的。”

三个人又闲话几句,正准备走,却听到小太监报告:“公主,皇太子求见。”

简怀箴笑道:“深儿倒是赶得巧。快些把他叫进来。”

小太监道声“是”,便去请朱见深。未几,朱见深便走了进来。自从经历过去年被劫回宫之后,朱见深整个人变得与往日不同起来。不但人懂事很多,对人对事也稳重客官很多,大有英宗朱祁镇的风范,让简怀箴很是安慰。

“儿参加太皇姑奶奶,姑奶奶万福。”朱见深走进来,先向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笑道:“快起来快起来,深儿你今日倒是有福,你且看看是谁来了?”简怀箴知道去年是唐惊染救了朱见深,也深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存在与皇帝的态度深有关系。朱见深早晚是皇帝,让他记得唐惊染的救命之恩,对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是好事一桩。

朱见深走上前来,看了唐惊染一眼,面上的神情大为诧异,半日才喃喃道:“这位公子是哪位?与孤以前见过的一位仙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你以前见过的一位仙子?太子殿下以往见过什么仙子?”零落在一旁打趣道。

朱见深面色一红,颇为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我记得那日在京城城门口,有一位白衣仙子用白色飘带救了我。当时因为事出紧急,没有来得及询问仙子是何人。如今看来,与这位公子,却颇为相似。”

唐惊染扑哧一笑,简怀箴同零落也一并笑了起来。

唐惊染盈盈上前,下拜道:“民女唐惊染,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见深愕然,目光盯在唐惊染脸上端详半日,惊喜道:“原来你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当日那位救我的仙子?”

唐惊染掩口葫芦而笑,她心中觉得这小太子忒也好玩,便说道:“民女只是一名寻常女子,并不是什么仙子。”

朱见深笑道:“都一样,都一样。在我心中,你都是......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其实,他想说的是,在我心中,你都是我的仙子,话到嘴边,却觉得此时此刻说这番话甚为不妥当,当即便改了口风。

那日唐惊染救了朱见深,朱见深回宫后,日日萦怀不能相忘,总觉得天上的仙女也不错如此。心中对唐惊染的情意,一分深似一分。只是,一方面碍于皇上病重,国事繁忙,另一方面,碍于唐惊染是简怀箴的人,朱见深也不好直接派人去打听,便只得搁置下来,只等以后再议。谁知道今日却在简怀箴的万安宫中,有缘见到唐惊染,他心中的兴奋之情,无以言语。

简怀箴见朱见深犹记得唐惊染的救命之恩,心中十分安慰,却并没有多想其他。她更没有想到,就是今日在万安宫中,朱见深和唐惊染的这一晤,让两人种下一段孽缘。

简怀箴笑道:“今日江太傅邀请本宫去怀明苑品蟹,深儿若是没有旁的事,便同我一起去吧。”

朱见深能亲近唐惊染芳泽,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简怀箴的话正中他下怀,他当即说道:“儿求之不得。这就去换衣服,同太皇姑奶奶出宫去。”说完,便兴冲冲的回宫换衣服去了。简怀箴与零落,亦换成寻常的服饰。

等朱见深回来后,三人便一起出宫去怀明苑。到时,发现方寥、江少衡、纪恻寒早已在候着,便是简文英、朱落雪、简破浪和于冕,也早就到了。众人见到朱见深也跟着来了,忙行礼见过皇太子。

朱见深倒是很随和道:“今日在座的,都是辈分高过见深的。今日我们只论情谊,不讲君臣。”

简怀箴见状,心中满意,道:“来这怀明苑品蟹,也是图个痛快。若是拘束什么君臣礼仪,便没有意思了。”

于是,众人落座。有下人送上金黄色的阳澄湖大闸蟹上来,又佐有各色美食和各色美酒。众人开怀畅饮,觥筹交错间,不亦欢欣。

饮至半酣,简怀箴觉得心中一阵茫然,便悄悄退了出来,走到竹楼之上,但见秋色连波,万里苍翠,心中不自觉一阵怅然。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江少衡不知什么时候,亦然悄悄跟着她走了出来,见她面有惆怅之色,不禁出言相问。

简怀箴满眼秋色,道:“我在想,不知不觉间大半生就过去了。昔日身边的人,有些已经永远见不着了。”

江少衡亦是一阵黯然,道:“人生如舟,在江河中行驶,没行驶到一处,总要见到不同的风景。人与物。”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简怀箴喟叹道。

江少衡轻摇手中的折扇,慢慢说道:“莫相问,漫相问,相问徒添恨。”

简怀箴转过身来,面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霜色,轻声说道:“江大哥,我对你不起。”

江少衡的面色,温暖如昔:“我做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

“清清同于谦,这一生相爱,却不能厮守。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是很微妙的东西。我与江大哥,到底是我负你良多。”她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怅然,只见到前尘往事,丝丝缕缕浮上心头,历历在目,一时之间,如鲠在喉。

江少衡一袭白衣,飘然立在光影之中,一如当初初见时候,他轻声说道:“几十年过去,还能日日与你相见,便是我最大的福气。”

简怀箴泪眼迷离,举起手中的酒杯,道:“江大哥,我敬你一杯。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江少衡透过迷蒙的水雾,望着眼前的简怀箴,这个他喜欢和呵护了三十年的女子。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她,爱她,为她,希望可以与她厮守终生,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远不分离。等到年纪越长,他越觉得,她并不是属于他的,不但是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她的心中已经容纳了太多东西,已经容不下爱情了。

于是,他渐渐断了这非分之想,只愿能日日陪伴在她的身边,时时刻刻,想起她的时候,能见到她一如既往的容颜。能够想她所想,为她所为,陪着她,在岁月的消磨中一起变老。这便是他最大的福气。

恐怕不只是他心中这么想,方寥心中,又何尝不是?

有时候爱情并不一定是得到,比得到更长久的是相守相倚,不离不弃。

江少衡举起酒杯,饮下这杯酒,心中只觉得温暖如昔。能在三十年后,容颜尽落之时,与心中的女子,对饮一杯酒,比什么都值得。这一生,便算是没有白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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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明苑中,众人相对饮宴,笑语怡然,却不知道宫中此时出了大事。

原来,万贞儿像钱皇后献的计策,便是买通钱皇后身边最信赖的宫人,像钱皇后进言,以僧道之术数来救皇帝的命。恰好钱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香蜡家中出了大事,急着需要一笔银两救命。钱皇后日日沉浸在对皇上的祈念之中,伤心以及,香蜡不知该如何向她提出,再加上钱皇后素来清贫,一时之间也不见得能拿出那么一大笔银两。

就在这时候,万贞儿打听到香蜡家中急需用钱,便悄悄把香蜡叫了去,把计策同她说了一遍。

香蜡起先不肯答应,后来家中催促的越来越急,没有法子之下,只好接受了周贵人的银两替她办事。万贞儿同香蜡讲过,周贵人只是想整一整钱皇后,出一口气而已,并不会对钱皇后不利,香蜡这才肯答应的。

于是,便有了僧道之说。香蜡趁着钱皇后为皇上祈福的时候,便把家乡有一个得道高人的消息,向钱皇后说了一遍。钱皇后正为皇上的病情而难过不已,如今听到有法子,岂肯放过。于是,便去向简怀箴祈求,为皇上设坛做法。简怀箴矜愍其诚,便答应下来。

无论是万贞儿还是香蜡,心中所想,周贵人无非是想出一口气而已。周贵人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二十年来,她一直屈居在钱皇后之下。原本没有儿子的时候,没有想头。钱皇后身子尚好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头。如今却不同。

如今她的儿子贵为皇太子,而钱皇后又残又瞎,她心中对她很是瞧不起。但是,钱皇后仍旧份数皇后,她只是一个小小贵人而已,于是,时间越久,便越发妒忌起来。恨不能把钱皇后处之而后快。

如今,万贞儿为她想了一个计策。原本只是想让钱皇后请来所谓的“得道高人”,为皇上诊治病症。倘若这世外高人,开坛做法后,对皇上的病情没有帮助,她就可以趁机在简怀箴面前说钱皇后在宫中大行巫术。

万贞儿深知简怀箴信任钱皇后,这么一来,简怀箴最多只是责备钱皇后几声罢了。一则可以为周贵人出气,二则也总算不负周贵人所托。

周贵人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万贞儿同她讲过这计策后,她忽然想到:皇上缠绵病榻良久,却一直未曾驾崩,只要皇上一天还在,太子永远就是太子,她的太后梦,就遥不可及。倘若可以利用这次的事情,害死皇帝,这样一来,她的儿子朱见深既可以登上皇帝之位,她可以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后,又可以把毒死皇帝的责任推到钱皇后身上,出这口恶气,一石二鸟,岂不妙哉?

因此,周贵人便不肯亲自去做这件事,她故意派出万贞儿去做,如此一来,便是有什么事,将来也不会牵连到她身上。即使东窗事发,也有个代罪羔羊。

得道高人是周贵人命令娘家的哥哥周大富找的,得道高人要怎么做,周大富早已经叮嘱好。只等着万贞儿把他推荐给香蜡,让香蜡带入宫中。

周贵人知道简怀箴时常出宫,便令那得道高人王道灵借机三日后是良辰吉时,三日后再行施法。为的便是等着三日之中,简怀箴的出宫之机。果然,第一日,简怀箴便带着皇太子朱见深出宫去了。周贵人得到禀告,大喜,命令万贞儿通知王道灵,即刻开坛做法。

王道灵得到消息后,便去求见钱皇后。钱皇后正在诵经念佛,为皇上祈福,听说王道灵求见,忙说道:“请他进来。”

王道灵原是民间一个混吃混喝的小道士而已,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得道高人。他走进来,拜见钱皇后。钱皇后忙道:“道长请平身,赐座。”香蜡便搬了黄花梨的楠木椅子,请王道灵落座。

王道灵之前见过周贵人,见她不过才三十几岁,雍容华贵,样貌姣好,是富贵之命。如今见到钱皇后,不禁大吃一惊。钱皇后十分干瘦,面色枯黄,一只目仯,另外一只眼睛,因颧骨突出,也十分骇人。她身躯残瘦,拖着一只腿,走起路来,甚为不便。莫说是一国之后,天下间寻常的民妇,有这般模样的,丈夫恐怕也会嫌弃。英宗却仍旧厚待她,实在是匪夷所思。

王道灵被授命害皇上,心中原本摇摆不定,毕竟这是大罪。他原本还犹豫,到底站在那边,等到见了钱皇后的样貌,立刻便下了决心,站在周贵人这边。周贵人怎么看都是富贵的命,儿子又是皇太子,钱皇后只剩一副残躯罢了。

“贫道急于求见皇后,是有一事禀告。经过贫道推算,发现紫薇逆转,北斗星现。今年的情形与往年不同。今日更是集合天时地利与人和,倘若现在可以开坛为皇上做法,皇上的病情一定能得以好转。”王道灵向钱皇后进言道。

钱皇后听得诧异,问道:“道长不是说三日之后,乃是做法的好时机么?为何又变作今日?”

王道灵故作高深道:“道家的事情,原本就是瞬息万变,莫测高深。如今忽然局势逆转,贫道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楚。倘若娘娘愿意听贫道解释,我愿意为娘娘解释。倘若娘娘不要听贫道解释,那么贫道现在就去开坛做法。”

王道灵所说的高深莫测,钱皇后并没有听明白,不过王道灵所说现在开坛做法是最好的时机,她确是明白清楚。她素来是事事为皇上着想,凡事以皇上为先的人,因此,当她听说现在开坛做法最有利,当即应道:“早就听闻道长是高人,一切就依道长所言吧。”心中暗暗叹口气,勉强奉承道:“既然娘娘觉得好,那便这般做吧。”

不过,她又想起,简怀箴的吩咐。倘若要开坛做法,一定要让简怀箴在一旁看着。钱皇后素来是孝顺之人,便派人去请简怀箴。谁知道万安宫中的宫女说简怀箴出宫去了。

皇宫中的人都知道简怀箴与怀明苑的江太傅来往甚秘,她若是出宫,不是去了尚书府,便是去了怀明苑。于是,钱皇后便谴了两个太监出宫,一个去怀明苑,一个去尚书府,请简怀箴回来。

接着,一切便依从王道灵所言,在皇上居住的宫殿前面开坛做法,为皇帝祈福。

钱皇后早早的就来到神坛前面,宫女送上靠椅,钱皇后倚靠着坐在椅子上,看王道灵做法。周贵人为了避嫌,故意没有出现。

一切准备就绪,王道灵开始做法。王道灵走江湖行骗的时候,学得几首把戏。他手中持着法棒念念有词,转手间,便在手中燃起一团火焰,火焰闪闪发光,引得众宫女太监一阵惊呼。其实,这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外行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机关所在,只当是王道灵真得可以呼风唤雨,半仙半神。

四十五,周贵人

王道灵喃喃念叨了半晌,转过身去,对钱皇后说道:“皇后,贫道已经为皇上祈福完毕。这两粒丹药,乃是上天所赐。只要为皇上服下,三个月后,皇上的身子一定可以痊愈。”

钱皇后惊喜地站起来,问道:“此言当真?皇上缠绵病榻,已经一年有余,当真三个月内可以痊愈?”

“启禀娘娘,这是上苍的圣谕。皇上乃是上苍之子,自然深得上苍垂怜。至于缠绵病榻一事,恐怕是皇上做过错事,因此上苍惩罚。如今惩罚期限已过,皇上的身子就要大好了。”王道灵说的煞有其事。

钱皇后仔细想想,英宗在夺门之变和杀于谦一事上,的确做得欠妥当。上苍惩罚,原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便点头说道:“一切就依道长所言。倘若皇上当真可以痊愈,本宫一定请皇上封道长为国师。”

王道灵听说钱皇后要请皇上封他为国师,一时之间又犹豫起来:倘若投靠钱皇后可以做国师,却比投靠周贵人好一些。想到这里,他正想把周贵人吩咐他的事情说出来,却听到钱皇后紧着问了一句:“皇上龙体一定可以痊愈吧?”

王道灵这才拍拍脑袋,心道:我这是糊涂了。钱皇后许诺的固然是好,可是也要等皇上痊愈,才肯让我做国师。我这丹药是没有任何效果的,皇上吃了后,又怎么可能会痊愈?

当下,他谄笑道:“皇后请放心,这两粒丹药,请皇后分两次给皇上服下。现在就服一次,等到晚上,再服食一次,皇上一定可以龙体康复。”

钱皇后道:“有老道长。香蜡,你先引着道长去歇息,让御膳房做些精致的点心给道长送过去。本宫现在就去照顾皇上。”香蜡应道“是”,便引着王道灵去休息。而钱皇后在宫女太监的搀扶下,进入皇上寝宫。

朱祁镇病的十分严重,缠绵病榻之上,整个人瘦的不成人形。钱皇后见到,心中很是痛惜,向他说道:“皇上,臣妾特意求取了丹药,来给皇上服下。道长说皇上服下丹药后,三个月之内,病情一定可以痊愈。”

朱祁镇虽然病入沉疴,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却还是认得。他听完钱皇后的话,勉强说道:“一切......一切有劳皇后费心了。”

“你我结发夫妻,何必说这些话?倘若皇上可以康复,臣妾宁愿折寿十年也没有什么。”钱皇后真情流露道。

朱祁镇对钱皇后素来真心,见到钱皇后痴心为自己,心中很是安慰。钱皇后垂泪道:“皇上莫要伤心,您正当盛年,三个月后就可以痊愈,重新治理天下,泽被苍生了。”

朱祁镇强撑着点点头。钱皇后见他说话很吃力,便不忍再说,只是吩咐太监们倒水过来,给皇上服药。

小太监们答应着,送了温和的水过来,钱皇后取出王道灵送的两粒丹药,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为朱祁镇送服一粒。谁知,朱祁镇服了药丸后,身子忽然不停的抽搐起来,整个人脸色变得蜡黄,嘴角吐了白沫出来,竟然是不能说话了。

钱皇后大惊,连声叫道:“皇上,皇上,皇上!”一连叫了三声,朱祁镇却抽搐的越发厉害起来。钱皇后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忙哭喊道:“快传御医,快去传御医!”太监们匆匆忙忙出去传御医,钱皇后扶着朱祁镇的身子大哭。

消息很快就传到周贵人那里,她闻言长笑道:“一切都是按照本宫的打算进行。贞儿,好戏还在后头,走,让我们去看看皇上。”说完,便带着万贞儿往外走。万贞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来通报的人说皇上服了王道灵的丹药,大不好了,很是惊愕,问周贵人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周贵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道:“贞儿,你别忘记这主意,是谁给本宫出的。等下到了皇上寝宫,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给本宫记得。本宫的儿子是皇太子,以后就是皇帝。敢违背本宫旨意的人,全部不得好死。”

万贞儿浑身打个寒颤,道:“奴婢知道了。”便跟着周贵人往外走。

很快,她们便来到皇上寝宫中。此时,正有御医在为皇上把脉。皇上的身子,虽然抽搐的没有那么厉害了,嘴角的白沫却越来越多。太医记得头上汗水涔涔,勉强撑着心神为皇上诊治。

过了好一会儿,钱皇后忍不住,问道:“张御医,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为何会忽然......”

张御医看了钱皇后一眼,面有难色道:臣也不好说......”

“张御医,为什么不好说?有什么就说什么。皇上乃是万金之躯,倘若出了什么问题,你能担当的起么?你说就是,本宫赎你无罪。”周贵人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说道。边说着,边用眼睛看着钱皇后。

钱皇后也在一旁说道:“皇上到底怎么了?张御医你有话就说......”说话间,已经是泪如雨下。

“启禀皇后、周贵人,皇上的病情,原本是稳定的。只是......只是皇上中了毒!皇上恐怕服下了毒药,才会忽然之间变成这样子。这种毒药的毒性很深,皇上的身子原本就羸弱,微臣实在没有把握治好皇上......”张御医惊惊颤颤说道。

“什么?皇上中了毒?皇上啊,为什么您好好的会中毒啊,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置您于死地啊,皇上啊......”周贵人的一张俏脸,顿时戏剧性的一变,立刻扑在皇上身上大哭起来。其变化之快,让人汗颜。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钱皇后的脑中,刹那掠过“丹药有毒”四个字,她整个人怔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贵人又哭又闹,折腾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问服侍皇上的小太监道:“皇上是不是服食了什么东西?为何会忽然中毒?你给本宫从实招来,否则本宫一定不饶恕你!”

“奴才当真不知道,皇上的饮食与平日无异,只是”小太监忽然想起,方才钱皇后服侍英宗吃下一粒丹药。他既不敢隐瞒,又不敢当着皇后的面说出来,一时之间,支支吾吾了半日。

周贵人斜睨了钱皇后一眼,傲慢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就是。若有隐瞒,本宫教你马上就死。”

小太监吓的扑通跪倒在地上,苦着脸道:“启禀娘娘,奴才不敢隐瞒,皇上的饮食与平日无异,服食的药物也是照太医开的方子来的,只是方才皇后娘娘服侍皇上吃下一粒丹药,过了不多久,皇上就......奴才多嘴,奴才自个儿掌嘴。”说完,小太监就自顾自左右开弓,掌起嘴来。

周贵人柳眉倒竖,道:“罢了,你且站到一边去。”

小太监闻讯,如临大赦,忙躲到一边去了。周贵人横了钱皇后一眼,冷笑道:“皇后娘娘,您做的好事,害死了皇上!”

被周贵人一声质问,钱皇后才恍然从发怔中醒转过来,她顾不得理会钱皇后,径自对御医说道:“快去配药,抢救皇上,若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去给皇上陪葬。”

钱皇后平日里不这么说话,她实在是太过于担心皇上的病情,才对太医御医奴颜相向。张御医见状,忙答应道:“微臣立刻去做。”说完,跌跌撞撞走出去配药去了。

周贵人却斜了钱皇后一眼,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您还要做戏到几时?”

钱皇后微微一怔,转头问道:“此话怎讲?周贵人,皇上如今病情严重,本宫没有心思同你争执。你若是念着皇上的身子骨儿,就不要胡闹,否则,你先退下去吧。”

周贵人哼了一声道:“皇后娘娘,难道您忘记有句话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您纵然贵为皇后,您若是犯法,也是同庶民同样罪过。何况,您今日里犯的是谋害皇上的大罪!”

“本宫谋害皇上?”钱皇后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她指着周贵人冷冷道:“你不要乱说话。本宫宁愿自己折寿,都愿意祈求皇上岁岁平安,又岂会谋害皇上?”

“皇上的御膳,与平日并无两样,却中了毒。他唯有服过皇后娘娘您的丹药,难道还不是丹药的缘故?”周贵人阴测测的说道。

钱皇后还未回答,张御医已经配了药进来,给皇上送服。钱皇后见状,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而对周贵人说道:“丹药是王道灵为皇上求的。至于为何会有毒,本宫也不得而知。若是你想知道,传王道灵前来询问便是。本宫也想知道,为何他要处心积虑害皇上。”

周贵人丝毫不惧,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立刻吩咐人去捉拿王道灵,速去速回。”万贞儿应了一声,便去吩咐人去了。此时此刻,万贞儿心中如波澜翻覆,不知如何是好。她没有想到,周贵人会如此歹毒,连皇上也敢谋害。尽管如此,她也不敢出声,若是周贵人当真被查出来,她也难以摆脱同谋的嫌隙。

王道灵正在驿馆中休息,大吃大喝,不亦乐乎,忽然便见到有太监来捉拿他。他竟然面色如常,双手伸出来,说道:“你们绑我走吧。”等太监给他上了镣铐,他便大摇大摆地跟着太监走。

很快王道灵就被带到钱皇后和周贵人面前,他见到钱皇后和周贵人,如往常一般行礼。

周贵人横眉怒目,望着王道灵,眼中像是要喷出火焰来一般,恶狠狠道:“大胆王道灵,你可知罪?”

“王道灵愕然看了周贵人一眼,旋即摇头道:“贫道并不知何罪之有,还请娘娘明示。”

“哼,王道灵,你少在此处装蒜,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下滔天大罪。你竟然敢在给皇上求的丹药之中下毒,毒死皇上,此罪重大,牵连你十族尚且嫌轻!”周贵人哼了一声,甩手道。

王道灵面色发白,却仍旧很镇定,他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声道:“请娘娘明察,小道为皇上求的丹药,乃是强身健体兼清除百病的丹药,却不知为何娘娘说是毒药?贫道担当不起谋逆大罪。”

“你说你没有谋害皇上,可有证据?”周贵人精心粉饰过的眼睛,投射出冰冷的寒芒。

“皇上正是吃了你给的丹药后,就变成如今这般摸样,太医诊治过后,却是中了毒,你如何敢说,不是你下毒害皇上?”钱皇后担心皇上的身体,心中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声道。

王道灵却益发镇定起来,他从袖中掏出几粒丹药,丹药和之前他给钱皇后的却是一模一样,道:“如果二位娘娘不相信小道,小道这里还有几粒和上天求得的丹药,我之前曾经治好很多人,不管再重的病患,只要服下我的药丸,一定会药到病除。药丸中,并没有任何毒药,若是娘娘们不相信,可以尽管找太医去验药就是。”

“不必你教我们!”周贵人冷冷看了王道灵一眼,道:“贞儿,你再去传太医来验药!”

万贞儿不敢怠慢,立刻就去传了太医过来。太医检测王道灵的药丸后,恭谨道:“启禀两位娘娘,道长的药丸,成分尽是养身补气治病的药物,却是没有毒药成分的。皇上服了这药丸后,应该会对病情有益,而非中毒。”

周贵人点点头,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钱皇后冷然笑了一声,道:“皇后娘娘,事到如今,您没有话说了吧?臣妾早就知道是您给皇上下毒,您却不承认,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有什么好说的?”

钱皇后踉跄退了两步,连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茫然看着周贵人,连连摇头道:“本宫没有给皇上下毒?本宫怎么会给皇上下毒?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

“你当然会给皇上下毒。”周贵人逼近两步,用手指着钱皇后,她手指上的蔻丹鲜艳夺目,一如毒蛇妖艳的芯子:“你跟皇上这么多年,并无所出。臣妾却不同呢。臣妾为皇上生了太子,太子就是以后的皇上。你这做皇后的,当然会心中不服气。所以,你就趁着皇上病重,下毒谋害皇上。”

“你胡说!你撒谎!本宫宁愿自己死,都不会做对皇上不利的事情!”钱皇后发自肺腑,真心道。

周贵人却得意的摇摇头道:“我尊贵的皇后娘娘,如今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作用。因为王道灵是您找来的,做法也是您在一边监督的,如今皇上中毒,也是您一个人在这里。这件事,您便是死,也洗脱不了干系!”

“你大胆贱婢,你居然敢对本宫这么说话!”钱皇后素来温婉,却被周贵人的一番话,激得恼怒起来。

周贵人却冷冷的上前两步,重重打了钱皇后一巴掌,冷笑道:“我是贱婢,你是什么?你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的模样,又瘸又瞎又老,您可是连贱婢都算不上呢。敢骂我的人,都不得好死,皇后娘娘您也不例外!”

钱皇后怒极,刚要伸出手来还周贵人一巴掌,却被她紧紧握住手臂,动弹不得。周贵人冷哼道:“来人,皇后娘娘毒害皇上,罪大恶极,罪无可恕。贞儿,你带着人立刻把皇后娘娘带回她的寝宫,白绫也罢,鸩酒也好,即刻赐死!”

万贞儿闻言,双腿一软,不由自主跪在地上,可怜巴巴望着周贵人,道:“娘娘,奴婢......奴婢......”

“你不是一直自诩对本宫衷心么?现在就是你表现你衷心的时候,如果半个时辰后,皇后还不死,死的人就是你!来人,把钱皇后拖回去!”周贵人冷冷道。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一看这阵仗,心中已然明白,恐怕钱皇后真的失势了。而周贵人,她的儿子便是皇太子,皇上眼看着就不行了,太子很快就登基。到时候周贵人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宫中的人,都是跟红顶白之众,他们听到周贵人吩咐,当即应着,便把钱皇后死拖硬拽,拉出皇上寝宫。

钱皇后心中悲催,把脚步一顿,道:“我自己走,不用你们拉着。周贵人,你答应本宫着太医救皇上,本宫也应承你回宫自缢就是。”

周贵人瞥了她一眼,冷冷道:“皇上是我夫君,我自然会救,只是皇后娘娘,如今你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和我谈条件。是你把皇上害成现在这样的。你死不死,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本宫。贞儿,还不将狠毒的废后带走,更待何时?”

万贞儿无奈的应道:“是。”对身边拖着钱皇后的两个太监宫女道:“走吧。”于是,他们拖起钱皇后,一路往钱皇后寝宫中走来。

周贵人非难和陷害钱皇后的情形,尽数落在一个人眼中,那人便是钱皇后的宫女香蜡。香蜡被周贵人收买后,帮她向皇后进言,请王道灵入宫,却没有想到周贵人的目的,是想害死钱皇后。

四十六,救皇后

香蜡不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万分,同时她也知道,以周贵人的狠毒,她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因此,香蜡趁着周贵人留难皇后的时候,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周贵人的心思,都在钱皇后身上,竟然没有发现。

香蜡跑出去后,便跑回到钱皇后寝宫之中,躲到钱皇后床榻下面,躲了起来。她知道周贵人一定会派人追查自己的下落,事到如今,钱皇后的寝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很快,万贞儿带着几个太监宫女,就押着钱皇后回到寝宫之中。太监依从周贵人的吩咐,取了一条白绫,一瓶鸩酒来,放到钱皇后的面前。

此时此刻,万贞儿心中恐慌之极,她是聪明的人,如何不知道周贵人心中打算。表面上看起来,周贵人虽然相信她,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又或者是周贵人的确很相信她,但是到了重要关头,仍旧会推她出去受死。

杀死皇后的罪责,可是不轻。纵然皇后犯了过错,也只能由皇上或者太后来惩处。如今皇上中毒,生死未明,太后早薨,简怀箴又在宫外,尚未回来,周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却大胆处死皇后。她不肯自己动手,也是怕往后担负什么责任。万贞儿动手,一切的过错和罪责,将来却可以推卸到她身上。

万贞儿心中焦急,却丝毫不敢露出来。周贵人既然派了那几个太监宫女来,想必里面也有她很信任的人,若是万贞儿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想杀钱皇后的心,只怕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一直觉得宫廷险恶,来到后宫后,越发觉得如此。可是唯有到了今日,才真真正正让她感觉到后宫的险恶,实在不是千红院中可以比的。

“钱皇后,请问您是选择白绫三尺,还是选择鸩酒一杯?“万贞儿强忍着心中的惧意,勉强打起精神来询问钱皇后的意思。她心中却百转千回,头脑更是转的飞快,期望想出什么主意来。

钱皇后冷笑道:“难为周贵人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本宫选择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她心中知道大势已去,周贵人已经完全把持了后宫,却仍旧是保持着一国之母的尊荣。

“皇后娘娘,我劝您还是快些选择吧,免得多受苦楚。”万贞儿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钱皇后转过身子,一声不吭,却不肯选择。

万贞儿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到边上一个太监哼了一声道:“贞儿姑娘,贵人娘娘可是下了命令,要我们半个时辰之内,就要赐死钱皇后。如果她不肯选择,倒不如咱家送她一程得了。”

钱皇后气的青筋爆出,指着那太监道:“万荣,难为平日里本宫对你不薄,你却背叛本宫?本宫身为一国之母,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将我赐死!周贵人设计陷害本宫,莫要以为本宫想不明白,你们的诡计早晚会败露,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的是你们!”

“皇后娘娘,咱家想您是多虑了,皇上殡天,皇后娘娘又被赐死,到时候这天下,还不是太子爷的么?周贵人乃是太子爷的生母,早晚是皇太后,您说万荣我到时候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是死无葬身之地?”太监非常镇定,谄笑着说。

钱皇后不以为然:“难道你以为皇长公主老糊涂了么?”

万贞儿听到“皇长公主”四个字,吓地浑身一哆嗦。她曾经与简怀箴一起寻找太子,因此,对于简怀箴的本事,心中很是明白。对于简怀箴的势力,也曾经见到。她心知倘若钱皇后真被周贵人赐死,简怀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周贵人便可以把自己推出来代死,心中惶恐不已。

她定下心神,略一沉吟,把心一横,对那太监说道:“公公,烦劳你带着诸位公公姐姐们先在外头歇着。我心中已然有法子劝说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不允诺,我也有法子送她一程。为不连累公公姐姐们,还请你们歇着吧。至于我么,我是贵人娘娘身边的人,想来也不会有事。”

那太监被钱皇后一吓,正好也有些犹豫,却见到万贞儿主动请缨,自然是求之不得,忙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姑娘了。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姑娘办事。”说完,就带着几个太监宫女们一起出去了。

万贞儿看他们离开,便走到门前,重新把门给关严,又走回来,到钱皇后面前,唤道:“皇后娘娘”

钱皇后冷笑道:“不要以为打发他们走了,你就可以处置本宫。”

万贞儿却扑通一声,跪在钱皇后面前,眼中噙着泪水道:“皇后娘娘请明鉴,如果万贞儿有那样的心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万贞儿的举动,大出钱皇后意料之外,她愣了愣,问道:这是怎么了?”

“启禀娘娘,奴婢心中并不想对娘娘不利,因此先把他们打发出去,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希望皇长公主可以快些回来,到时候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万贞儿仰着脸,极尽真挚道。

钱皇后不解,瞥了万贞儿一眼,道:“你不是周贵人那个贱婢的心腹么?为何此时又在本宫面前,假作好人?可是周贵人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万贞儿摇摇头,道:“娘娘,贞儿的确是跟着贵人娘娘,却并不是贵人娘娘的人。贞儿在宫外时,曾经和皇太子一起被人关起来,后来承蒙皇长公主搭救,贞儿心中十分感激皇太子和皇长公主。后来,贞儿入宫后,跟了周贵人。虽然贞儿恪尽本分,侍奉周贵人无微不至,但这也只是下人的本分罢了,并不是奴婢认同周贵人的行事作风。”

“哦?”钱皇后对万贞儿的事情,略有所闻,又见她说的真挚,一时之间便相信了她。

万贞儿继续缓缓说道:“此次,贵人处心积虑陷害皇后娘娘,其心可诛,奴婢也不曾想到周贵人如此大胆。方才在皇上寝宫,周贵人命奴婢带娘娘回宫赐死,奴婢原不愿做,可是想到这件事即使奴婢不肯,周贵人也一定会派别人来做。到时候娘娘的性命......若是奴婢来做,反而可以支开其他的人,拖延时间,希望可以救娘娘一命。”

“你当真是想救我?”万贞儿的表白,大出钱皇后预料。

万贞儿重重点头道:“是。贞儿为救娘娘,万死不辞。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岂能就这么轻易死在小人手中?更何况,娘娘的事迹,贞儿在民间时候,就已经有所耳闻,娘娘堪称国之典范。贞儿心中,对娘娘很是敬服。”

万贞儿的一番表白,终于让钱皇后相信了她。钱皇后叹口气道:“平日里周贵人仗着有个儿子,一直在后宫横行霸道,本宫能忍让她的,便也不与她计较,谁知道她心肠歹毒,居然处心积虑要置本宫于死地,实在是可恶之极!”

万贞儿也在一旁附和着,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先拖延着时间,听天由命,希望简怀箴可以及时回宫,倘若简怀箴实在赶不及回宫,而周贵人又要迫不及待的杀死钱皇后,那也没有法子,就只能怨自己的命运不好。既然入宫,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放置于风口浪尖上了。这一点,万贞儿还是明白。

这边,万贞儿陪着钱皇后,处在生死攸关时,那厢,简怀箴已然得到消息,说是王道灵要求提前做法。

钱皇后记得简怀箴的叮嘱,做法时候一定要让她在边上看着,因此,当王道灵说必须要改变做法时间的时候,钱皇后一面为了皇上的健康着想,不得不答应了王道灵的请求。另一面,立刻派人去请简怀箴回来。

简怀箴平日里出宫,也不外乎去尚书府与怀明苑两个地方。被派出去的太监,先去尚书府寻找简怀箴未至,接着便去怀明苑寻找。怀明苑位于京城外面,离着紫禁城原本有些路程,所以太监走了很久。

简怀箴正微醉之间,却听到有太监来回报,说是钱皇后邀请她回去观王道灵做法。简怀箴心中一沉,已然料到王道灵竟然换掉时间,而且趁着自己不在宫中的时候才做法,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因此辞别众人,带着皇太子朱见深和零落回宫去。

江少衡见简怀箴眉目紧张,便命令下人牵出三匹马来,赠与她和朱见深。当下,简怀箴与朱见深、零落,策马而回。一路之上,三人尽拣一些偏僻人少的街道行走。

朱见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到简怀箴如此匆忙,心中料到一定是大事。简怀箴不说,他也不敢开口问,一路之上,三个人一句话也不曾说过,都是神色肃然,策马狂奔。

刚一回到宫中,简怀箴见到后宫众人神色仓皇,已然料到大事不好,忙拦住一个宫人询问,发生什么事。那宫人吞吞吐吐,半晌不肯说。简怀箴大怒,道:“既然不肯说,就掌嘴。一直掌到她肯说为止。”

零落便走上前去,要掌那宫人的嘴,那宫人害怕,跪在地上,兢兢战战道:“奴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听说,皇后娘娘勾结道士,下毒毒害皇上。周贵人下了旨意,命令赐死皇后娘娘。”

简怀箴惊的说不出话来,却不想到出宫半天而已,宫中竟然发生这般天翻地覆的大事!

她鬓角斜飞,冷笑道:“周贵人倒是好大的气派,什么时候居然可以赐死皇后了?皇后现在何处,速度带本宫前去。”

“皇长公主,皇后娘娘现在被带往寝宫。请皇长公主莫要让奴婢带路,若是被周贵人知道,奴婢和奴婢的家人恐怕连性命也没有了。”那宫女吓的惊惊颤颤道。

简怀箴这才知道,原来平日里的周贵人,在宫女们眼中却是这般样子。

朱见深在一旁急的直跺脚道:“母亲忒也不懂事,怎么可以对皇后娘娘不利?”

简怀箴略微一沉思,对朱见深道:“深儿,你现在立刻赶往你父皇寝宫,无论如何,要让太医保住你父皇的性命等本宫前去。我现在就去探视皇后娘娘。”朱见深应着就去了,简怀箴带着零落直奔皇后寝宫而来。

却说万贞儿支开所有的人,守着钱皇后在宫中拖延时间。过了许久,还不见有动静,外面的太监宫女们不由得急了起来,就有一个小太监急问道:“怎么样了?皇后肯不肯受死?”

万贞儿无奈,只得应着道:“快了,快了,我劝说着呢,你们还是等等的好。杀死皇后的罪名可不轻。”

太监宫女们被她吓唬着,一时也不敢怎么轻举妄动。钱皇后心里倒是平静下来。她持着手上的念珠,念念有词,为皇上祈福。

又过了好一会儿,周贵人派人来催促,问皇后娘娘殡天一事处理的如何。太监再次催促道:“贞儿姑娘,如果你劝不住,我们就进去帮帮你。要是周贵人怪罪下来,恐怕担待不起。”

万贞儿方要说话,却听到外头一声呵斥:“你们这群狗奴才,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紧接着,便听到耳光响亮,显然是太监们被打了。

说话的人是简怀箴。

这下子,莫说是万贞儿一颗谈谈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就是钱皇后,也睁开眼睛,喃喃道:“皇长公主回来了?皇上与臣妾,难道当真是命不该绝?”

她话音刚落,简怀箴便推门走了进来。万贞儿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的奴婢太监们齐刷刷跪了一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简怀箴一眼瞥见钱皇后无恙,心中如释重负,转而对零落道:“零落,你把他们都带到宗人府去治罪,以意图谋害皇后罪名论处。”

零落心知事态严重,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是道:“遵命。”

简怀箴略微一沉思,又道:“你再去把王道灵带到皇帝寝宫,本宫要彻查此事。”

“是。”当下,零落再也不迟疑,带着众太监宫女往宗人府送去。

“皇长公主,求您救救皇上,求您救救皇上......”钱皇后见到简怀箴,难以抑制心中的悲切之情,又十分惦念皇上,因而悲声道。

简怀箴心头涌上一阵悲意,问道:“皇后,你还好吧?”

“我还好,多亏贞儿,是她故意拖延时间,救了我。”钱皇后道。

简怀箴瞥了万贞儿一眼,见她低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出,并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中,只是道:“本宫代皇后谢谢你了。”万贞儿忙兢兢战战跪下道:“求皇长公主、皇后娘娘救命。”

简怀箴微微一沉吟,已然明白万贞儿是怕周贵人报复,便道:“没事,你以后且随侍在皇后身边就是。”

万贞儿眼中盈,满泪水,望着简怀箴道:“皇长公主命令奴婢去侍奉周贵人,奴婢今日斗胆背叛贵人,救皇后娘娘,也只是出于一番公义之心。如今,纵然贵人娘娘犯了大错,让奴婢背叛贵人娘娘侍奉皇后娘娘,奴婢却不做不到。”

“那是为何?”简怀箴微微有些愕然,问道。

万贞儿娓娓道来:“贵人娘娘待奴婢不薄,虽然她如今身犯过错,也还是奴婢的主子。便是娘娘被打入冷宫,又或者如何,奴婢一定舍命相陪,侍奉娘娘,这便是人常说的一日为主,终身为主,这点奴婢还是懂的的。”

简怀箴因为曾经遭遇到身边的心腹丫鬟背叛,见到万贞儿如此忠贞,却又明白事理,实属难得,因而道:“既然如此,你便还去侍奉周贵人吧。今日你救皇后娘娘一事,本宫和皇后娘娘都记下了,并不会告知周贵人,你放心就好。”

万贞儿闻言大喜,忙磕头道:“跪谢皇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其实,万贞儿才没有对周贵人如此忠心,她心中自然已经有她的打算。她之所以故意说,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并承诺会终生侍奉周贵人,无论贫贱富贵,也无非是因为她高瞻远瞩而已。

周贵人为人极为小气,倘若被她知道谁曾经背叛过她,背叛她的人,一定不得好死。便是连钱皇后,因为得罪了她,遭到她的记恨,她都敢设计害死皇后,更不用说是旁人了。

万贞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她可不像皇后那样,有简怀箴回护,能在周贵人的魔爪之下逃出生天。

如今,周贵人虽然说是犯了大错。万贞儿却料定,周贵人一定不会有事。因为她始终是太子朱见深的生母。如今看情势,皇上已经大是不好了,朱见深登基为太子只是迟早的事情。他便是再不孝,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生母被处置。到时候无论周贵人犯了什么过错,她也一样是皇太后。跟着她,始终比跟着钱皇后的好。

如今皇上还在世,钱皇后已经自顾不暇。等到以后皇上驾崩,钱皇后的日子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简怀箴哪里知道万贞儿心中这么多想法,她颇为有些焦急,对钱皇后道:“皇后,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皇上吧。”

“是。”钱皇后答应着,两人刚要往外面走。却听到床底下扑的一声,紧接着,有个人从床下滚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躲在床下的香蜡。

四十七,妙回天

“是。”钱皇后答应着,两人刚要往外面走。却听到床底下扑的一声,紧接着,有个人从床下滚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躲在床下的香蜡。

“香蜡,怎么是你?”钱皇后和万贞儿见到香蜡,都大吃一惊。

香蜡早已经被吓的不轻,她兢兢战战道:“有人.....有人要杀奴婢,奴婢就躲在这床下了。”

“是谁要杀你?”简怀箴不怒而威,她虽然口中还是询问香蜡,心中却早已经有了答案。果然,香蜡的回答和她所想的分毫不差:“是周贵人。”

“你且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简怀箴早已经吩咐太子朱见深去照看皇上,所以并没有慌乱。

“是。是香蜡不好,香蜡家里需要用钱,奴婢担心家里人。这时候,贞儿姐姐找到我,说是周贵人说,让奴婢向皇后娘娘建议,说家乡有个神人王道灵,可以为人祈福,说不定能治好皇上的病呢。贞儿姐姐还给了奴婢五百两银子,说是周贵人给奴婢的。都怪奴婢一时贪心,收下了银子,就和皇后娘娘说了王道灵的事情。接下来......皇长公主和皇后娘娘都知道了。“

香蜡的话,直指万贞儿,万贞儿却一言不发。

钱皇后颇为有些愤怒,语气有些颤抖道:“万贞儿,王道灵是周贵人和你安排入宫的?”

万贞儿知道此事无论怎么求情都没有用,唯一要做的便是要镇定,便道:“奴婢说,娘娘肯信么?起初贵人娘娘吩咐奴婢买通香蜡,让王道灵进宫。娘娘只说是为了皇上的病情。她原本想自己请的,却因为刚刚被皇长公主申斥过,说不出口,因而才让奴婢找到香蜡,让皇后娘娘像皇长公主提出。奴婢只当贵人娘娘是为了皇上,因而奴婢所言俱为事实,若是皇长公主和皇后娘娘不信,尽可以将奴婢处死,奴婢死而无怨。”

简怀箴见她说得坦然,不似有所隐瞒,便对钱皇后说道:“贞儿所言,可能的确是实情。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周贵人有什么计谋,又怎么会告诉她呢?”

钱皇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才缓过神来,道:“皇姑奶奶所言很是。的确如此。”

她转而又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救了本宫,本宫却还误会你,你莫要放在心上,实在是本宫心中紧张皇上所致。”

万贞儿摇摇头,咬着嘴唇道:“皇上与娘娘鹣鲽情深,惹人羡慕。”

简怀箴望了一眼香蜡,道:“香蜡,你犯了大错,要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共犯!我们现在就去看皇上,你也要跟着一起来,与周贵人对质,你肯么?”

香蜡此时早就被吓的三魂不见了七魄,忙磕头道:“皇长公主怎么说,就怎么说,奴婢全听皇长公主吩咐。”于是,简怀箴带着钱皇后、万贞儿和香蜡,一起向皇上寝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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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贵人命令万贞儿带人去处死钱皇后后,就把皇上寝宫中,所有的太监奴婢们都赶了出去。此时此刻,周贵人连钱皇后都敢赐死,宫中的宫女太监们哪个不惧怕她,因此她一声令下,众人都纷纷出去了。

周贵人望着龙榻之上,脸色蜡黄的朱祁镇,忽然之间就冷笑了一声道:“皇上,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你说是不是?”

朱祁镇中毒之后,迷迷糊糊,哪里能听得到周贵人说什么。周贵人见他不吭声,心头却恨恨起来:“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您呢?您对臣妾可有半分恩惠可言?臣妾对您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最不重要的妾室而已。我为你生儿育女,带大皇太子,你呢?却只让我做个小小的贵人,让那个死瞎子当皇后,真是笑杀天下人了!”

周贵人越说越恨,见到朱祁镇病怏怏的脸,又继续道:“你以前疼爱钱氏那个贱人,也就罢了。她虽然生不出孩子来,以前的确还生的好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重新登上皇位之后,还是那么疼爱那个贱人?她眼睛是瞎的,腿是瘸的,整个人看起来,就跟怪物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还让她做你的皇后,而不是让为你生儿育女我我?”

朱祁镇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发出一声呻吟。周贵人见状,眼中充满恶毒之色,整张脸扭曲变了形状:“就因为那个怪物假装担心你,跪在地上为你念几句阿弥陀佛吗?就因为那个女人,假惺惺的流下几滴眼泪吗?就因为这些,你就让她高高凌驾在我之上吗?我为你辛辛苦苦,带大孩子,为什么你完全看不到?为什么?”

周贵人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凄厉,真个人变得十分可怖。

毒药,在朱祁镇体内发作,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人却越来越清醒。他晃动了一下头,嘴角吐出黄沫来。

周贵人见到朱祁镇忽然之间,口吐黄沫,倒是被吓了一跳。等到发现,那只不过是朱祁镇回光返照的时候,她便越发的放肆起来。

“你不是宠爱钱皇后吗?你不是当那个瞎子是你的宝贝么?如今你病的半死不活,最后一个看着你走的,是谁?是谁?还不是我!等到我的深儿登基做了皇上,到时候母仪天下的是谁?你以为会是你的瞎皇后吗?让我告诉你,那个人是我!是我!”

周贵人越说,心中的仇恨堆积的越激烈。她瞪着朱祁镇,很是肆无忌惮。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太监兢兢战战的一声:“皇太子......皇太子驾到!”

周贵人起初被吓了一跳,以为简怀箴来了,可是听到来的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朱见深后,顿时又轻松下来。所谓母子连心,母子一条心,无论如何,这种时候朱见深都会帮着自己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母亲,父皇怎么样了?”朱见深迈进门来,第一句话便开口问他的父皇。

周贵人心头不由自主涌上一阵失望的情绪,但是很快就被她给遮掩住了,她知道无论如何,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绝对不能损坏自己的形象。

“深儿,你可来了,我正担心你的父皇呢。那可恶的皇后,给你父皇下了毒药,如今你父皇正受苦,我这心里面,也十分难受。”周贵人一见到朱见深,就上前拉着他的衣角,和他哭诉道。

朱见深心里也觉得此时怪蹊跷,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多问。因为一来对方是自己的生母,二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皇上的性命。

“太医呢?太医哪里去了?”朱见深见只有周贵人一个人孤零零的陪着朱祁镇,心中大怒,对着外面的太监吼道。

太监们见状,个个吓的脸色大变,望了周贵人一眼,半天才说道:“太医.....太医.....娘娘让太医先回去了。”

周贵人狠狠地瞪了那个说话的太监一眼,转而对朱见深说道:“深儿,是我命令太医回去想法子诊治皇上去了。”

朱见深看了朱祁镇一眼,见他口吐黄沫,脸色蜡黄,情状实在堪忧,忙道:“母亲,依儿臣之见,父皇已经拖不得了。来人,赶紧让太医回来下药,无论如何要把父皇给治好。”

周贵人见朱见深一心为朱祁镇打算,心中不禁有几分愤懑。但是她觉得朱祁镇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如今又身中剧毒,不论太医怎么下药,也一定是必死无疑,因此,却也没有那么担心。

唯一让她担心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简怀箴。

倘若,简怀箴把钱皇后救下来,那么恐怕事情就难办了。还有香蜡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现在已经被杀死了没有。万一宫人办事不利,香蜡未死,而钱皇后还活着,那时候事情就不可以想象了。

周贵人想到这里,浑身惊栗,却又怕被朱见深看出来,只好隐着不说,朱见深忙着救治朱祁镇,哪里还顾得上周贵人。就在这时候简怀箴带着钱皇后、香蜡等人来到了。

周贵人一眼瞥见钱皇后和香蜡,整个人顿时脸色大变,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简怀箴已经走上前去问朱见深:“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抑制住了吗”?

朱见深看着脸色发黄,口吐黄沫的朱祁镇,非常担忧的说:“我现在已经去派人请太医了,父皇看来中毒不轻,还请皇长公主赶快施以援手。

简怀箴见朱见深眼中满是焦灼之情,对朱祁镇的关爱溢于言表,不是做伪,心中感动点头说到“好,你且不必担心,本宫前来看看”。

她虽然安慰朱见深不要担心,其实她自己心中也十分担心朱祁镇的病情。因为朱祁镇原本就已经病的不轻,此次又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毒药攻心,说不定——

简怀箴把手往朱祁镇的脉搏上一搭,隐隐约约能听到朱祁镇的脉搏,果然是十分微弱.

简怀箴静下心来慢慢诊断,终于被她发现,原来朱祁镇所中的毒药,竟然是民间寻常所用的砒霜.

砒霜这种毒,虽然四处寻常可见,但是毒性及其猛烈,要想治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简怀箴满怀忧虑的看了朱祁镇一眼,又看了朱见深一眼,又看了钱皇后一眼。

朱见深和钱皇后看到简怀箴的目光,已经知道事情恐怕不好了,忙上前问道:“皇长公主,皇上的病到底怎么样?皇上中的毒又如何,到底还能不能救?”

简怀箴想了好久,缓缓地摇摇头说:”本来皇帝虽然已经病重,却可以支撑着再活几年,说不定遇到灵丹妙药,还能把病情治好了,也不一定。如今却恐怕是不能够了!”

“难道父皇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吗?”朱见深眼中露出急切的目光,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摇了摇头安慰道:“那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可以用上弦金针来诊治皇上,说不定还能为皇上延续性命。”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平静下来,他们都知道简怀箴的医术超群,多年来在江湖上、宫廷中都很有名声。

她既然说能够用上弦金针为皇帝续命,那么恐怕不是假的。简怀箴的医术,远远不是宫中的太医们所能比拟的。

唯有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惊又怕,那个人就是周贵人。

周贵人处心积虑的布下这个局,想毒死皇上,并且把责任推到钱皇后身上,谁知道半路里杀出一个简怀箴,是她千算万算算不到的。

在毒害皇上之前,她已经特意打听清楚,简怀箴今日要外出,才实施自己的计划,却没想到钱皇后对简怀箴的话言听计从,钱皇后做法的时候,发现简怀箴不在,便已经派人出宫,去请她回来了,这么一来一回,虽然耽搁了些时日,却还是被简怀箴挽回了局面。

简怀箴对众人摆了摆手说:“你们先出去,待本宫为皇上医病。”

“是”。众人答应着。

太子你在皇帝寝宫外面把守,任何人都不允许进来,知道吗”?简怀箴看了一眼朱见深吩咐道。

“是皇长公主请放心吧,孩儿这就去做,”朱见深答应着。

“还有一件事,钱皇后、周贵人,本宫暂时不知道你们至今究竟有什么样的隙怨,但是在本宫为皇上治病的时候,你们且不可相互追究,一切等本宫来裁夺。”

“是,谨遵皇姑奶奶命令,钱皇后和周贵人对看一眼,对简怀箴说道。

周贵人方才还扯高气扬,如今见到简怀箴,顿时像一只斗败了的母鸡,变的精神恹恹起来。

于是众人走出门去,简怀箴留在皇上寝宫为皇帝治病。周贵人和钱皇后、朱见深等人刚刚迈出宫外,周贵人便已经看了钱皇后一眼,她心中虽然害怕,却仍旧逞口舌之争:“皇后娘娘没想到你福大命大,竟然谋害皇上之后,还能活着真是可喜可贺呀。”

钱皇后谨尊简怀箴的吩咐,不与周贵人逞口舌之争。

朱见深见周贵人对钱皇后颇有微辞,他心中很是了解周贵人和钱皇后的为人,觉得钱皇后不可能谋害皇上。

朱见深因而扯了扯周贵人的衣服说道:“母亲,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论,母亲就少说两句吧”。

周贵人见自己的儿子也不帮自己,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她瞪了朱见深一眼,却始终是理亏在心,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零落已经押着王道灵赶了过来。众人见到王道灵,心中又是一阵愤怒,钱皇后走上前去,忍不住怒道:“王道灵你为何要受他人教唆,来诬陷本宫。”

王道灵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钱皇后一眼,冷冷地说:“皇后娘娘您可不要诬蔑我呀,我什么时候陷害过您,我知道您是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也不能仗着身份压人不是吗?”

王道灵边说着边来到周贵人身边,对周贵人行了个礼道:“贵人娘娘万福”。

周贵人的脸色变的很很难,她瞥了一眼王道灵,冷冷地说:“王道灵,你谋害皇上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现在不用跟我说什么好话,一切留待以后再说吧。”

周贵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很是恼怒王道灵,这个王道灵真是不聪明,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请安,这不是摆明了两个人认识吗。

零落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冷冷地笑了笑说道:“王道长你现在先不必这么着急认主子,一切还是等我们皇长公主出来再说吧”。

王道灵看众人面上的神情都很严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这么过去,很快简怀箴从皇帝寝宫中走了出来,她的脸色稍微有一些苍白,步履有些不稳。零落见状忙上前扶助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您可好吗?”

简怀箴看了零落一眼,微微一笑道:“本宫还好,只是方才为皇上诊治的时候,耗费了一些功力罢了,太子,你去命令太医煎几服补药,给皇帝服下去,经过本宫施针后,我相信皇上的身子在半年内一定无恙。”

钱皇后和朱见深听说皇上身子无恙大喜,钱皇后上前一步问道:“皇长公主,臣妾是否可以进去看看皇上?”

简怀箴机敏启诚却仍旧摇摇头道:“不行,皇上现在身子还十分虚弱,一切等皇上服了药剂,醒转过来再说吧。”

“是”,钱皇后答应着。

朱见深赶忙去吩咐太医,为皇上进补去了。

简怀箴扫视一下众人,见钱皇后神色泰然,周贵人神色奇怪,而王道灵畏畏缩缩,心中对一切早已了如指掌,她对众人说道:“皇上寝宫门前也不是我们办理家事的地方,你们且本宫来万安宫说话吧。”

“是”众人答应着,一起跟简怀箴向万安宫走去,不多久已经到了万安宫中,简怀箴在正殿中的黄花梨檀木椅上坐下来,又让零落在她两旁设了两个座位,分别吩咐钱皇后和周贵人坐下。

四十八,审死官

周贵人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如今见简怀箴对钱皇后和她一视同仁,以为简怀箴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等众人坐下之后,简怀箴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既而落在钱皇后的身上“皇后娘娘,您还好吧?”

“启禀皇姑奶奶,臣妾一切还好”钱皇后十分恭谨的说,她的恭谨是发自内心。不仅是尊敬简怀榛的身份,不仅是感谢简怀箴救了她,也是感谢简怀箴救了皇上,在钱皇后的心中,皇上的重要性,无疑是超过了她自己。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既而简怀箴的目光又落到周贵人的脸上,她瞥了周贵人一眼道:“周贵人听说本宫不在的时候,你要处死皇后娘娘,可有这么回事吗”?

周贵人一张粉白色的脸,顿时变的通红起来,她有些恼怒的看了钱皇后一眼,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有所不知,臣妾并不是有心要践越处理皇后娘娘,而且因为皇后娘娘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妾只是看不过眼罢了,皇后娘娘她毒害皇上,毒害皇上这可是大罪。”

“噢,是吗,皇后娘娘有毒害皇上”简怀箴不动声色的望着周贵人,其实她的心里是希望周贵人可以坦白从宽,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这么一来她还可以给周贵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周贵人是皇太子朱见深的生母。

“是,是钱皇后谋害皇上的,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皇上服用了钱皇后给皇上送服的丹药之后,就立刻中了毒,这不是皇后娘娘下毒又是哪个?”

“皇后娘娘下毒,毒害皇上却又为何?皇后娘娘并无子嗣,皇上对皇后又盛为疼爱,皇后为何要毒死皇上”?简怀箴反问道。

周贵人纷纷然站起来,瞪了一眼道:“这贱妾哪里知道,总之就是皇后娘娘谋害皇上,以臣妾所见,皇后娘娘一定是妒忌臣妾生了皇太子,而她并无子嗣,因而心中记恨皇上,就想了法子来谋害皇上。”

“可是谋害了皇上,对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好处呢?”简怀箴冷笑道:“皇后娘娘目前是一国之母,倘若谋害了皇上,皇太子继位,皇后娘娘恐怕连皇太后都不一定能坐得上,而周贵人你就不同了,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子继位,你周贵人就是我们大明王朝新的皇太后了。”

“你、你贵人一连说了三“你”,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她指着简怀箴道:“皇长公主,臣妾一向很尊重您,但是如今您这不是偏帮皇后娘娘吗?难道就因为她是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而我只是一个贵人,所以您就偏袒她。”

“大胆,敢说皇长公主偏袒!”零落看不过去站出来,瞪了周贵人一眼,冷冷的说道。

周贵人却毫不畏忌,迎着零落的目光:“这里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说白了就是一个奴婢,这里有奴婢说话的份吗?”

简怀箴双眉紧促望着着周贵人,冷冷笑道:“零落你还是不要说话了,这里哪里有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说话的份,要是像周贵人这样的身份,才可以说话呀。周贵人倒是能干起来,几日不见,连本宫的宫女都轮的到你来教训了。”

周贵人方才斥责零落,说的十分激烈,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后悔,毕竟零落是简怀箴身边受宠的宫女,谁都知道万安宫中的一切事物,都是交给零落打理的,平时简怀箴最信任的人就是零落。如今她当着简怀箴的面斥责零落,就是不给简怀箴面子,也难怪简怀箴咽不下这口气。

周贵人只好忍气吞声,望了零落一眼说道:“是臣妾方才说错了话,臣妾先向零落姑姑赔个不是,只是皇长公主,谋害皇上一事,的确是钱皇后指使的,若是皇长公主你不相信,自可以问钱皇后请来的人就是了”。说完周贵人用手指了指王道灵。

王道灵方才在旁边冷眼旁观,他本来以为除了钱皇后、周贵人在这皇宫中就是最大的,周贵人的儿子是太子,只要自己帮周贵人毒死皇上,以后周贵人的儿子,太子当了皇帝,那么自己也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谁知道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除了钱皇后和周贵人,这皇宫中居然还有一个比她们更大的皇长公主。在皇长公主面前,末说是钱皇后,就是一向张扬跋扈的周贵人,都显得恭恭敬敬,王道灵心里忖度着应该怎么做。就在这时候,周贵人向简怀箴提出询问王道灵。

“你就是王道灵吗?谋害皇上的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简怀箴问王道灵的语气十分平常,落在王道灵心里,却不禁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他看见简怀箴变的十分畏惧。

他结结巴巴的说:“启禀皇…皇长公主,谋害皇…皇上的事情,小人…小人没有参加,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小人做的。”王道灵猛然脱口而出。

其实,他也很想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把事情推脱到周贵人身上,可是当他的目光迎上周贵人那利箭一样的目光时,他就被吓得禁声不敢言了。

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虽然看起来简怀箴是要偏袒钱皇后一些,可是周贵人始终也是皇太子的生母,无论如何简怀箴也不会处置皇太子的生母吧。是以,王道灵便将心一横,把责任都推到了钱皇后的身上。

钱皇后站起来向简怀箴行了一礼,诚恳地说到:“皇长公主您是知道的,臣妾无可奈何都不会谋害皇上,臣妾宁愿自己死,都不会损害皇上的性命。谋害皇上的事,臣妾绝对做不出来,我给皇上服的丹药就是这王道灵给我的。”

“你说丹药是我给你的,为什么只有你给皇上服用的那颗有毒,而我这里所有的丹药都没有毒呢,”王道灵不服气的说。

简怀箴知道,事到如今不把证据拿出来,无论是周贵人,还是王道灵,恐怕都不会说出事情真相了。

简怀箴叹了口气,她本来想给周贵人一个机会,没想到周贵人冥顽不灵,那么无论有什么后果,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简怀箴撇了一眼香蜡,轻声说道:“香蜡你出来,把你知道的事情说一遍”。

“是”香蜡身体往前走了一步,身体颤抖不已,有些胆怯地看了周贵人一眼,轻声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皇后娘娘,是周贵人的贴身宫女万贞儿来找我,当时我正好缺银两,万贞儿便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说是周贵人给我的,让我在皇后娘娘面前进言,说我有一个同乡王道灵法术高超,能够医好皇上的病。”

“可有这么一回事,”简怀箴看了周贵人一眼。

周贵人望着简怀箴,简怀箴脸上面无表情,从她脸上并不能看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周贵人只觉得这个皇长公主深不可测,难怪连皇上都要敬她三分。

尽管如此,周贵人却仍旧是摇摇头说道:“香蜡是胡说的,我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贞儿有这么一回事吗?你私自给了香蜡五百两银子,还买通香蜡,让她在皇后娘娘面前进言,推荐王道灵?”

果然不出万贞儿的所料,周贵人把一切的事情都推托在了万贞儿的身上。万贞儿看了周贵人一眼,又看了简怀箴一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怀箴叹口气,心中十分怜悯万贞儿,见万贞儿情况很是可怜,她便对万贞儿说道:“万贞儿你且起来吧,一切等本宫询问旁人之后,再来问你?”

“是”万贞儿答应着站起来,站到一边去。

周贵人很是诧异,简怀箴为何询问很多人,唯独不问万贞儿,但是看万贞儿像是很害怕,并不像是与简怀箴有什么瓜葛似的。周贵人、王道灵抵死不认,事情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候,皇太子朱见深押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周贵人一眼瞥见朱见深押着那个太监模样的人,脸色顿时变的惨白,她走上前去斥责朱见深道:“深儿,如今你父皇生死未明,陷害你父皇的凶手也没有查出来,你还有心思捉这小太监玩,快、快把他放了,去向皇长公主好好交待。”

简怀箴见周贵人忽然变的这么激动,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她正想说什么,还没有来得及说,朱见深已经对周贵人说道:“母亲您不知道,这个小太监是我方才在外头看到的,我看见他鬼鬼祟祟包藏祸心,似乎是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又说不出来,所以我就把他带到这万安宫中,交给皇长公主来审,说不定他与父皇被下毒的案子有关呢。”

原来方才朱见深去太医间吩咐太监们,给朱祁镇炖了补药后,就从太医监出来,他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小太监正鬼鬼祟祟地在御花园中,像是四处找人。那个小太监手里抓着一把匕首,样子十分面生,似乎是从来不曾见到过一样。

于是朱见深便走上前去,问他要做什么,小太监非但说不出来,还转头就跑,朱见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上前去踢掉他的匕首,把他抓了回来带给简怀箴审问。

简怀箴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既然这小太监如此鬼祟,又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罢,派人拖下去乱棍打死罢了。

简怀箴见周贵人看到小太监,突然之间变的很恐慌,下意识觉得小太监似乎与这件案子有关系,所以她才出言恐吓小太监。

果然小太监被简怀箴这么一恐吓之后,整个人被吓得脸色惨白,他跪下来对简怀箴叩头道:“皇长公主饶命,皇长公主请饶命,皇长公主请饶命,小人…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是她…是她…是周贵人她吩咐小人去杀香蜡姑娘的。”

“杀香蜡,简怀箴瞥了小太监一眼,你说周贵人派你杀香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周贵人抢着往前走了一步,也跪下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个小太监说不得是钱皇后的人,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才好,他一定是与钱皇后蓄意勾结,想诬蔑臣妾,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简怀箴瞥了周贵人一眼,镇定的说:“谁是谁非,是非对错本宫一定会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周贵人你先一旁后着,待本宫先来审问这小太监,到底是你的错,还是钱皇后的错,本宫一定能查的出来。”周贵人无奈,只得退回到一边自己的座位上去。

那小太监磕头道:“周贵人,明明是您吩咐奴才做的,现在可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啊。”

简怀箴十分威严的看了小太监一眼,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就是。”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启禀皇长公主、启禀皇后娘娘,其实小人并不是什么太监,小人是周贵人的哥哥周富家里的家奴,因为小人会一点武功,所以被周贵人招进宫来刺杀香蜡。”

“你为什么要刺杀香蜡,难道香蜡跟周贵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简怀箴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太监模样打扮的家仆摇摇头说道:“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简怀箴想了一会儿,对太监模样打扮的家仆说:”好,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候在一边,等候处罚。

“是,是,是,”他一连说了三个“是”字:“求皇长公主开恩,饶小人一命。”

简怀箴没有在答理他,而是对周贵人说道:“周贵人,你不是说,这件案子与你没有关系吗?那么为何你要派人去刺杀香蜡?你不是说收买香蜡的事,是万贞儿做的吗,为什么你又会跟香蜡扯上关系,事情已经到了现在,本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坦白,如果是不从实招来,那么本宫也一定保不住你,毕竟谋害皇上可是大罪。”

周贵人听简怀箴说话的声音声色俱厉,知道纸里在也包不住火,她仰天哀叫一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跌坐在地上了。她夸张的对着天喊道:“天呀天,难道你真的要亡我,天呀天,难道你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

王道灵在边上看周贵人被吓成如此情状,知道周贵人大势已去,他忙跪下来,连忙磕头道:“皇长公主、皇后娘娘,小人现在肯说了,小人一定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好,你慢慢说来听听,”简怀箴声音十分冷谈。

王道灵点头道:“是,是这样的,小人原本只是民间的一个江湖术士,有一日,突然周贵人的哥哥周富周大人在街上找到我,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来做。”

“什么任务?”简怀箴问道。

“他给了我一大笔银子,于是我便随他来到宫中,来到宫中之后,直到见到周贵人我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原来他们让我做的是给皇后娘娘两颗有毒的药丸,让皇后娘娘把这两颗有毒的药丸,被皇上服下去,小人当时几乎被吓傻了,自然不肯去做,可是......"

王道灵说到这里,看了周贵人一眼,眼中带着惊恐之色继续说道:“可是周贵人说,如果小人不按照她的吩咐去做,那么那天就是小人的死期,小人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周贵人所吩咐的去做了,接下来的事情想必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

简怀箴听完之后,盯着周贵人那张满是脂粉的脸,很平静的问道:“周贵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贵人突然狞笑一声,望着简怀箴说道:“哼,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你是谁,你只不过是前朝的一个公主罢了。这后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管,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我乃是皇太子的亲生母亲,要处理我,你还不够资格。”

听到周贵人的话,钱皇后霍的一声站起来,她的神情十分深恶痛绝,她对周贵人说道:“周贵人,你平日张扬跋扈本宫也就忍你,可是今天你不但谋害皇上,还目无尊长,本宫在也不能容你。你说皇长公主是前朝公主不能管束于你,本宫可是一国之母,是六宫的皇后,这六宫的事务,却都是本宫打里的,本宫总有资格来处置你了吧。”

周贵人见钱皇后一扫往日的不问事事,突然变的厉害起来,心中害怕。

她不知道她今天做的事情,已经触犯到了钱皇后的底线,钱皇后可以允许有人伤害自己,却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皇上。周贵人是皇上的妻妾,却为了一己之私,连毒害皇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也难怪钱皇后心中愤怒了。

周贵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钱皇后又缓缓说道:“更何况皇上平日身子好的时候,也向来尊重皇长公主,这六宫的事务,皇长公主一向做得了主。便是本宫有什么事情,都要向皇长公主请示,何况是你一个小小的贵人。”

周贵人此时此刻心中充满了绝望,她仰天朝看道:“我是败了,但不是败在你的手中。皇后娘娘,你以为你还是往日的皇后娘娘吗?”

简怀箴见周贵人神情有些疯狂,冷笑一声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周贵人,你谋害皇上大逆不道,不但罪该处死,而且要株连族人,事到如今谁也保不了你。”

四十九,心药医

周贵人站起来扑到朱见深的身上,扯着朱见深的衣襟,对简怀箴说道:“你敢…你敢杀死我,我可是堂堂皇太子的生母,你要是处死了我,你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朱见深瞥了一眼神情有些癫狂的母亲,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怜悯,虽然周贵人做的事,也让他深恶痛绝,但始终周贵人是他生母,他跪下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母亲今日的确是做错了,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孙儿不敢求皇长公主原谅母亲,但求皇长公主饶恕母亲的性命吧。”

简怀箴见朱见深神情恳切,而周贵人却似是有恃无恐,便沉默不语。

朱见深继续磕头道:“皇姑奶奶,孙儿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母亲一条生路吧!如果皇姑奶娘不答应,孙儿就在这里常跪不起。”

“唉”简怀箴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周贵人的性格,今日但凡能够逃脱了,他日一定还会在后宫中兴风作浪,钱皇后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但是朱见深也说的对,周贵人始终是他的生母,如果要处死周贵人的话,朱见深心里是不能够服气的,简怀箴不想伤害朱见深的感情,便叹息道:“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周贵人虽然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从今天开始,周贵人便去冷宫面壁思过吧。另有周贵人的哥哥周富,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由皇太子来处置吧。”

简怀箴不肯处理周富的事情,一则是后宫不得干政;二则是简怀箴也不想因为皇太子舅舅的事情,让皇太子伤怀,所以她给朱见深一个机会,让他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

朱见深肃然道:“是,孙儿一定秉公处理,来人啊,传下命令去,立刻去捉拿周富,把他关入天牢之中,等皇上醒来之后亲自发落。”

“是”。当下就有太监答应着,出去捉拿周富去了。

简怀箴见朱见深办事十分干脆利落,为人又很是公正,心中很是欢喜,也说道:“好了,已经折腾了半日,事情也该结束了。大家都各自回去吧。”

“王道灵你意图谋害皇上十恶不赦理当处死,来人把王道灵带下去,送到午门口处斩。”简怀箴的话斩钉截铁。

“是”。太监答应着就把王道灵给推出去了。后面传来王道灵的呼喊之声,过了一会儿就听不到了。

有几个宫女上前来按照简怀箴的吩咐,把周贵人身上的钗环悉数去掉,把周贵人带到冷宫去了。

简怀箴自回万安宫中。钱皇后、朱见深等人去探望皇上病体。

朱祁镇中毒之后,身子越发变得虚弱起来。虽然经过简怀箴上弦金针的治疗,却仍旧难以痊愈,他虽然已经醒转过来,下体却完全瘫痪,躺在床上,不能够在起来了。

钱皇后坐在朱祁镇的床榻旁边,把发生的事情向朱祁镇诉说了一遍。朱祁镇听完半晌才说道:“罢了,罢了,就把周富发配到边疆去吧!”

“是”,朱见深在一旁答应着,他知道朱祁镇之所以不处死周富,无非是因为周富是自己母舅的关系。

朱祁镇的病情过了好久,仍旧不见起色。

朱见深一方面很担心皇上的病情,皇上的病情,恐怕是熬不过今年了;另一面他又十分担心母亲,他没有想到母亲周贵人,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他也深知周贵人是一个好胜心极强的人,如今却被关入到冷宫之中,每天对着四面墙,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他有些担心周贵人会看不开,便时不时的派人去探望,回来的人都说周贵人精神很好,他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另一方面,朱见深又十分思念唐惊染。自从几个月前,唐惊染在城门下救了朱见深之后,朱见深的一颗心早就系在唐惊染身上了,只可惜时机不到,他就一直压抑在心中。

如今在见到唐惊染,唐惊染仍旧是那么美,那么飘逸,如同画中的仙子一般,有一种飘然出尘的气质,与宫中的凡俗女子大不相同,让他不由自主为之心动,因为心中的忧思太多,不知不觉朱见深便生了一场病,经过简怀箴的悉心医治,和太医们开出的补药的调理,朱见深的病情稍微好了一些。

这日,他决定去冷宫探望母亲周贵人。自从周贵人被关到冷宫中之后,他又生了病,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过了。

朱见深是堂堂的太子,以前从来没有到过冷宫,也不可以想象冷宫是什么样子,如今在太监的带领下,他来到冷宫之中,冷宫位于紫禁城中最西南的角落里,十分偏僻,朱墙之上竟然生出了一些绿草,可见荒芜已久。

朱见深走进冷宫之中,冷宫中十分荒凉,连个人影也看不到,走了几步,突然有一只耗子蹿了过去,吓得朱见深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小太监忙搀扶着朱见深说道:“太子爷请不要害怕,这种地方是会有这些东西的。”

朱见深闻言,眼泪不由自主的留了下来。“冷宫之中如此困苦,而我的生母就被困在这冷宫之中,我这一颗心如何能不凄凉!”

小太监听朱见深这么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又惟恐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引的朱见深不满,只好打住不说,陪同着朱见深走到冷宫之中来。

因为周贵人是朱见深的生母,所以他被关的地方比其他被打入冷宫的妃嫔还有些不同。

周贵人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之中,朱见深走到窗前,恰好窗户是打开的,他从窗子看过去,见周贵人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衫,坐在墙角望着角落发呆。

她的头上没有任何的钗环,脸上不施粉黛,眼角的皱纹变的很深,与平时盛装伶人的周贵人完全不同,朱见深见到这种情景,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起来。

小太监见状,赶紧把门打开,让朱见深走了进去。

“母亲。”朱见深见到周贵人,忙唤了一声。

周贵人被关入冷宫之后,一心希望朱见深可以救她出去,却一直不见朱见深亲自来看她,如今见到心内也是百感交集,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儿啊,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唉,”朱见深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说道:“母亲你为何如此糊涂,我已经是皇太子,登基那是早晚的事情,为什么你要下毒手对父皇不利?那是我的父皇啊,他对我恩重如山,母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的父皇。”

周贵人涕泪居下,连声道:“儿啊,母亲已经十分后悔了,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能是被钱皇后气坏了,没有想到那么多,其实我与你父皇夫妻多年,我又如何忍心去毒害你的父皇!现在,我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就后悔的睡不着,我在这冷宫之中,日日夜夜为你父皇念佛诵经,希望你父皇的身体可以早日好起来。”

朱见深见周贵人这么说,心中所有的怒气顿时在一瞬间化为云烟,他扶住周贵人,扶她坐在椅子上问道:“母亲,你在这冷宫之中,一切过的还好吗?”

周贵人叹了一口气,非常哀怨的说:“冷宫中的日子漫漫不见天日,都不知道自己在这种鬼地方待多久,日子又怎么会好过。儿啊,你知道我已经习惯了后宫中那些富贵的日子,如今被关在这里,你说我的日子能好过吗?”

朱见深听周贵人这么说,觉得一颗心像是要被撕裂开一般。

“唉!”他在地上走来走去,却始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有宫女在敲打周贵人的房门,周贵人说道:“进来吧。”

接着就见万贞儿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原来自从周贵人被关到这冷宫之后,所有的宫女都离她而去,只有万贞儿肯陪着她一起住了进来。

周贵人对万贞儿的信任,不禁又多了几分,毕竟当初她想让万贞儿做她的代罪羔羊,万贞儿也知道了这件事情,非但没有怪罪她,还如此悉心的照顾她,让她对万贞儿十分感激。

“娘娘,该吃饭了,”万贞儿边走进来边说道。她一抬头看到皇太子朱见深,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抖,手中的食盒就掉在了地上。

朱见深瞥了一眼食盒,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原来食盒之中,只不过是最寻常的糙米饭和几根菜叶子而已。

“母亲,你在冷宫之中吃的便是这种东西吗?”朱见深十分心疼的说。

周贵人转过身去不说话。

万贞儿走上前来对朱见深说道:“太子,您不知道,贵人娘娘在宫中吃的这些东西,已经算是好的了,旁人连这糙米饭和菜叶都吃不到,只因周贵人是太子您的生母,所以别人对周贵人自然要比对别的关在冷宫的妃嫔要好一些。”

朱见深看了一眼地上的糙米饭和菜叶子,连声道:“这…这也是人吃的吗?怎么可以这样,不把冷宫中的人当人看。”朱见深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哀嚎的声音,那声音如怒如怨,如泣如诉。在大白天里听来,也好像是鬼哭狼嚎一般,让人听了心中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声音?”朱见深大为恐慌。

万贞儿神色十分平静,搀扶朱见深坐下说道:“太子爷,您有所不知,被关在冷宫中的妃嫔们,由于长期与外界隔绝,她们都变的十分古怪,有很多人已经疯狂,被关在我们隔壁的是前朝的孙贵人,她被关进来的时候才不到二十岁,如今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她人变得又老又疯,却仍然幻想着自己还是当初受宠的贵人。”

“每当夜里,她就会从房中跑出来,四处大叫说自己是昔日先皇最宠爱的贵人,还命令冷宫中的人为她做这做那,可是一旦到了白天,她的精神又会恢复过来,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被打入冷宫中的弃妃而已,她受不了打击,每日便在房中发出如此恐怖的声音。我们起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更害怕,现在时间久了,便已经不觉得怕了习惯了。”

朱见深这才明白,原来冷宫之中的生活,伴随着的不但只有寂寞、贫苦,让人最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如果要自己日日都要听到这种恐怖的声音,自己恐怕早就疯狂了。

万贞儿又在一旁不急不徐的说道:“皇太子,其实贵人娘娘很想跟您说,让您去求皇长公主,放贵人娘娘出去,但是贵人娘娘知道您是太子,这些话不方便由您来说,所以一直不肯同您开口,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您的生母,被困在这冷宫受苦吗”?

朱见深听到万贞儿的话,心里一个机灵下意识的说道:“不!不要!”。

万贞儿跪下来磕头道:“万贞儿肯求太子,求皇长公主和皇上把贵人娘娘,从冷宫之中放出去吧,上次的事情贵人娘娘已经知道错了。”

周贵人这才慢慢转过头来,对朱见深说道:“儿啊,上次的事情,我真的已经意识到是我做的很错很错,以后母亲再也不会做这种错事了。”

朱见深跌坐在椅子上,想了半日,才对周贵人说道:“母亲,儿子不是不想救您出去,可是您也知道这后宫的事,一向不是儿子作主。儿子怕父皇和皇长公主不肯放您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朱见深说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今他看到生母受苦,简直是心如刀绞。

万贞儿站在一旁不说话,周贵人也不说话。突然朱见深看了万贞儿一眼,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向来是主意最多的,你倒是快给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皇长公主和父皇放过母亲呀?”

万贞儿似乎是胸有成竹,她平心静气地问朱见深道:“太子爷您说皇长公主和皇上最宠爱的人是谁?”

朱见深微微一愣,反问道:“是谁?”

万贞儿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皇长公主和皇上最宠爱的人,自然就是皇太子您了”。

朱见深这才明白过来,也笑道:“你说的对,那我应该怎么做?”

万贞儿一双眼珠转了几转,嫣然一笑道:“贞儿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皇太子肯不肯做?”

“做,当然肯做!为了能把母亲从冷宫中救出去,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就是要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朱见深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万贞儿说道:“我听说太子爷您最近生病了,可是有这么一回儿事?”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朱见深问道。

万贞儿指了指周贵人说道:“是贵人娘娘托贞儿同人打听的,贵人娘娘虽然被关在这冷宫中,可是还是十分关心太子爷您的一举一动。贵人娘娘听说您生病之后,整个人担心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指望不能立刻到您身边去探望您呢。”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中的愧疚感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自己平日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而生母却被关在冷宫之中受苦,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万贞儿继续说道:“太子爷,只要您肯去向皇上和皇长公主求情,说您现在病重,需要有人照料,而您最希望照料您的人,是您的生母,相信皇上和皇长公主一定会答应的。”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拊掌道:“对,你说得很对,我这就去做。”说完他便大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对周贵人坚定的说道:“母亲您且暂且在这冷宫中在多待上两日,儿子一定把您给救出去,”说完朱见深便离开冷宫,径自走出去了。

他回去之后特意传来太医,让太医多给开了几服药,并加重了药剂的份量。

简怀箴素来很关心朱见深的病情,她听太医说朱见深加重了药剂的份量,以为他的病又重了一些,不禁很是忧心,便对零落说道:“零落听太监说,皇太子的病情又重了一些,你且去把皇太子传来,本宫亲自为皇太子诊症。”

零落站出来行了一个礼说道:“是,皇长公主,”说完就打算往外走,她刚走了几步,差点与刚走进来的皇太子朱见深撞个满怀。

“咦,皇太子您怎么来了,不是说您病情加重吗?皇长公主刚刚命我,去传您前来,她要亲自为您诊症,可巧了您就来了,”零落边笑着,边搀扶着皇太子往前走。

朱见深跟着零落进到万安宫的正殿之中,见过简怀箴道:“孙儿叩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须拘礼,快些起来吧。”

零落赶紧上前把朱见深扶了起来。

简怀箴笑着问道:“深儿,听说您的病情又严重了一些,可有这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本宫为你把脉如何?”

朱见深忙说道:“皇长公主的医术天下闻名,肯为孙儿把握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孙儿这病,却不只是身体上的病,是孙儿有心病”。

五十,尊两宫

“哦,到底是什么心病,说来听听”,简怀箴说道。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恳请皇长公主把我母亲从冷宫中放出来,得以日日与孙儿相见,孙儿心中的病,也一定可以从此痊愈,”朱见深给简怀箴跪下恳求道。

简怀箴何等的聪明,听朱见深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仔细想想这件事,的确周贵人是犯了大错,可是她始终是皇太子朱见深的生母,如今朱见深贵为皇太子,而周贵人在冷宫中受苦,朱见深的一颗心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安宁的,只是周贵人所犯的罪过实在是罪大恶极,就此放过她,那岂不是会招人话柄?

想到这里,简怀箴望了一眼朱见深,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深儿,并非本宫不放你母亲出来。只是之前她谋害皇上,陷害钱皇后,所犯下的罪过实在是罪孽深重,如果就此把她放出来,莫说是六宫之人不服,就是天下人恐怕也难以信服。”

朱见深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他很诚挚的对简怀箴说:“今日我曾经去冷宫探望过我母亲,我看到她居住地地方,看到她的饮食都是非常粗糙不堪,而周围与她为邻的,居然是前朝的疯妃,我却在宫中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一想到这些,我的一颗心就不能安宁,还请皇长公主矜愍愚诚,把我母亲给放出来。”

简怀箴见朱见深似是主意已决,又见他十分孝顺。

“唉!”她叹口气道:“罢了,既然如此,本宫就做个主,把周贵人放出来吧。只是周贵人虽死罪可免,却活罪难逃,她从冷宫出来之后,就要禁足半年。除了她自己的寝宫,其余的地方哪里都不能去。”

“是,孙儿谨遵皇长公主旨意,多谢皇长公主成全,”朱见深见简怀箴终于网开一面,感动的涕泪横流,便欢欢喜喜的找人去放周贵人出冷宫去了。

简怀箴望着朱见深的背影,心中忍不住一阵愧叹。

朱见深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却要承受这么多的事情。

简怀箴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跟别人不同,从小就知道自己担负着报仇的使命,

因此从小到大,她都活在一种沉重的责任感与负担之中,没想到如今她的孙儿过的也是充满压力的生活。

周贵人被从冷宫中放出来之后,果然消停了不少,安安稳稳待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哪里都不敢去,更不敢招惹钱皇后。简怀箴见她的确安分下来,对以前的事便既往不咎。

不知不觉间半年过去了。朱祁镇的身子越来越差。

二月的一个晚上,简怀箴正准备休息,忽然有朱祁镇寝宫的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见到简怀箴倒头就拜,脸色十分慌张。

简怀箴见状,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忙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小太监跑的急,结结巴巴地说道:“皇长公主,大事......大事不好了,您快去瞧瞧皇上,皇上他......皇上他......”小太监说到这里,便不敢在说下去,

他的话听在简怀箴耳朵中,简怀箴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起初她为皇帝用上弦金针续命,也不过只能续半年的命而已,如今半年之期已到,恐怕皇上的性命难以保存。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好,你赶紧去通报钱皇后和皇太子,速来皇上寝宫,就说本宫召见有急事。”

“是”,小太监给简怀箴行个礼,匆匆忙忙又跑了进去。

简怀箴在零落的侍奉之下,重新把衣服穿好,从寝宫之中走了出来,直奔皇上寝宫而去。两个人走到皇上寝宫的时候,见到寝宫外面小太监、宫女们乌乌鸦鸦跪了一整屋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可见事态十分严重。

简怀箴停下来,努力让自己一颗心冷静下来,然后这才走入寝宫之中,她见到朱祁镇躺在龙床之上,脸色蜡黄,整个人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

见到简怀箴进来,朱祁镇吃力的说道:“皇长公主您......您终于来了?”

简怀箴点头道:“我来了,皇帝你还好吧?”

朱祁镇回笑着摇了摇头道:“皇长公主恐怕是不行了,”

简怀箴看着龙床之上的这个皇帝,他只不过是才三十多岁而已呀,从夺门复辟到现在,他也只不过是才做了八年皇帝,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唉!”简怀箴叹口气说道:“皇上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就对本宫说吧,只要本宫力所能及,一定帮您做到。”说话间简怀箴的声音就已经哽咽起来。

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正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从明宣宗朱瞻基到景帝朱祁钰,在到英宗朱祁镇,不知不觉之间,简怀箴已经送走了三个皇帝,每一次她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皇后来了再说”,朱祁镇强忍住心头的悲伤,对简怀箴说道。

他恐怕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才表现的如此落寞悲伤。

简怀箴点头说道:“好,你先暂且别说话,先休息。”

简怀箴边说着边取出上弦金针来,为朱祁镇针灸,这一次她发现朱祁镇的身子大不如前,她用尽浑身的功力,也只不过是能让朱祁镇在回光返照的这段时间里,能够精神清楚一些,减少一些痛苦罢了。

“谢谢皇姑奶奶。”朱祁镇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对简怀箴说道,经过简怀箴施针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果然好了很多。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皇帝,你放心吧,如今天下太平,太子又聪明能干,天下相安无事,就放心吧。”

朱祁镇强撑着点了点头说道:“对于国事交给太子,朕完全放心,只是家事——“

说到这里,他便止住欲言又止,似乎是等着钱皇后到来。

简怀箴望着朱祁镇蜡黄的脸,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便开口对朱祁镇说道:“皇上本宫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请说”。

简怀箴“嗯”了一声说道:“以往每当有皇上驾崩,都会有无数的人为皇上殉葬,这其中不但包括宫女、太监,更包括无数的妃嫔,殉葬的规矩是非常不人道的,很多无辜的人就这么送了性命,皇上不知你能不能废掉这个规矩呢?人在做,天在看,皇上您所做的,上天都一定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朱祁镇虽然精神不是很好,心里头却还是很明白,他听了简怀箴的话,点头说道:“一切就照皇长公主的意思去做吧,朕也不希望死后还要拖累无辜的人。”

简怀箴见朱祁镇心思澄明,连声说道:“皇上的这个命令已下,天下人废掉了殉葬,这个陈规陋俗,宫中的人一定都会感激皇上。”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说,心里觉得安慰了一些,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间,钱皇后和朱见深已经一前一后赶到了。

见到朱祁镇和简怀箴,朱见深跪下行礼,钱皇后眼中蓄满了泪水,叫了一声皇上,眼泪便沿着脸颊滚滚流了下来。

朱祁镇十分疼惜地看着自己的皇后,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说道:“皇后你不要哭,以后的路还很长,朕走了很多事就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顾自己。”

“皇上,如果......如果皇上不在这个尘世,臣妾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臣妾宁愿跟皇上一起天上人间永不分离。”

朱祁镇摇了摇头,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滴滴的汗珠,可见是非常用尽心力,他缓缓地说道:“皇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朕绝对不允许你为朕而死,你活着对朕而言才是最大的安慰。”

钱皇后听完朱祁镇的话,泪如雨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情此景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朱祁镇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慢慢说道:“皇长公主方才朕说有事要相托,如今皇后和太子都已经来到,朕的话可以说了。”

简怀箴握着朱祁镇干瘦的手,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道:“你说,你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尽管说就是。”

“朕恳求皇长公主,帮朕照顾皇后,朕死后......朕相信”

朱祁镇说到这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朱见深一眼,继续说下去,“朕相信朕死后,周贵人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她一定会想法设法对付朕的皇后,皇姑奶奶,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朕照顾皇后。”

简怀箴见朱祁镇如此情深,心头觉得十分感动,连声说道:“皇上你放心吧,就是皇上不说,本宫也一定会照招抚皇后,不让任何人欺负皇后。”

朱祁镇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一颗心顿时放下大半,他转而对朱见深说道:“太子,朕知道周贵人是你的生母,可是皇后也是你的嫡母,朕死后你不但要尊敬你的生母,更要尊敬皇后,尊敬你的嫡母,你可知道吗?”

“儿臣谨遵父皇圣旨,”朱见深说着,便跪下来向朱祁镇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朱祁镇见朱见深十分懂事,心里顿时觉得安慰不少,他拉着前皇后的手说道:“皇后你嫁给朕这么多年,中间有十年,朕与你是有分离的。这八年以来,朕从瓦剌回来这八年以来,也不曾好好照抚于你,朕实在是心中有愧,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保重自己,这不光是为你自己,更是为朕。”

钱皇后见朱祁镇说的十分动人,眼见急的喘息不止,钱皇后连忙说道:“皇上,您放心吧,您的吩咐臣妾都已经记下了。”

朱祁镇听钱皇后这么说,才放下心来。还有一件事是朕想要托付皇长公主的,朱祁镇望着简怀箴说道。

“皇上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简怀箴叹息一口气,看着朱祁镇累弱不堪的病体,心中十分疼惜,

“朕希望百年之后可以与皇后合葬。”朱祁镇充满感情的说道。

简怀朕见皇上、皇后夫妻情深,感动不已。她坚定的说道:“皇上您放心吧,只要那时候本宫仍在人世,本宫一定把你今天所说的话,都记在心里。”

朱祁镇又看了一眼朱见深,对朱见深说道:“深儿,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朕要与钱皇后合葬。”

朱见深眼中含着泪水哽咽道:“父皇您放心吧,您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儿臣都已经记到心里了,儿臣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朱祁镇听完朱见深的承诺,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些笑容,他又看了钱皇后一眼,无限情深的说道:“皇后、皇后——”话音未落,朱祁镇的头已然侧了过去,他的手已然翻落在床榻之上,简怀箴去握朱祁镇的手,发现他的手已经冰凉,朱祁镇已然死了。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深宫中的每个角落,皇帝的丧事隆重其事的举行,丧事举办完毕之后,便是皇太子朱见深登基,朱见深继位为帝,视为明宪宗。

明宪宗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礼尊皇太后,按照明朝的规矩,被尊的皇太后首先应该是太子朱见深的嫡母,然后才是他的生母,这也与朱见深的吩咐不谋而合,首先应该尊的是钱皇后,其次才是周贵人,朝臣们也为这件事议论纷纷,他们正议论如何上诨号的时候,后宫中却出现了辩论。

周贵人从冷宫中被放出来之后,一直被禁足,禁足了半年,皆是因为谋害皇上是大罪。她心中害怕,怕被在关到冷宫之中的缘故,可是如今皇太子朱见深已经登位成为皇帝,而她却是贵为皇帝的生母,当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这日早朝之上,朝臣们正在议论纷纷,该如何立两朝皇太后。

顾命大臣李贤素来与简怀箴交好,他从简怀箴口中得到,英宗临终亲自托付,一定要遵钱皇后为皇太后。他又深知钱皇后的贤德,便首先提出来,按照我朝历代的规矩,立皇太后当然是应该尊皇上的嫡母钱皇后为皇太后,其次才是皇上的生母周贵人。

大学士彭时,也立刻表示了他的态度,他也支持李贤,列祖列宗与天地神灵居在上,皇上要以孝治国,以孝治人,当然要遵生母不遵嫡母。

李贤和彭时两个顾命大臣开了头,群臣们也都纷纷附和,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既牵涉着钢朝伦理,又牵涉着祖宗的规矩,还有皇帝临终的遗命,当然要按规矩办事。

周贵人派人到朝唐上去打听,打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马上派亲信太监,到朝唐之上宣布自己的懿旨。

太监夏时十分嚣张,进了朝唐之上,先见过皇上,“咱家这次前来,是要替周太后来宣读她的懿旨,钱皇后病废之人,眼睛又瞎腿又瘸,怎么可以称太后呢?这样的太后说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应该独尊周贵人为皇太后,钱皇后又没有儿子,哪里有做太后的资格?早该遵循玄宗朝胡皇后的先例废掉,若不然便按照以往殉葬的规矩,让钱皇后替皇上殉葬罢了。

李贤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上前一步对朱见深说到道:“先帝的遗诏已定,怎么可以随便更改呢?”

朱见深没有想到,周贵人会忽然派自己的太监,跑到朝唐上来宣读懿旨,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

但是始终周贵人是他的生母,他也没有办法不深责,朱祁镇临终之前的吩咐,他记得清清楚楚,如果就此立周贵人为皇太后而不尊前皇后,恐怕不仅会引起朝臣的叛乱,便是连简怀箴那关都过不了,周贵人想事情太过于简单。

“唉”朱见深叹口气,对朝下早就乱成一锅的朝臣们说道:“诸位大臣们先不要在议论了,这件事情等我回去与周贵人、钱皇后商量清楚,再给大人们一个交待吧”。

诸位大臣见皇上已经开了口,又怎么能够说不呢,尽管如此他们人就纷纷说道:“皇上当与贵人商议,立皇太后一事牵涉国体,且不可率性而为。”

下朝之后,朱见深立刻就去见周贵人。

周贵人听到夏时回来禀告朝臣们的反应,正怏怏不乐。见朱见深前来求见,便装病不见他。

朱见深见周贵人还在闹脾气,想来想去觉得她始终是自己的生母,便对太监夏时说道:“既然母亲生病,那朕就先不进去了,等母亲病好些,朕再来同她商议,”说完摔袖便走。

反而是周贵人见到朱见深听说她生病,不仅不闻不问,反而拂袖而去,心知朱见深对自己派夏时到朝唐上传懿旨一事,表现出非常不满。因此便亲自走出来瞪了夏时一眼道:“谁说本宫身体不适,本宫便是身体不适,本宫的皇儿来了,本宫又怎么能不见,”说完便把朱见深迎进去。

朱见深进入正殿之后坐了下来,对周贵人说道:“母亲您今天为何派夏时到朝唐之上去宣读意旨,说要废掉钱皇后,又为何让夏时说,让钱皇后去为父皇殉葬,父皇临终之前已经废除了殉葬的陈规陋习,又何来殉葬一说。”

五十一,施诡计

“皇儿你这是对为娘不满意了?”周贵人见朱见深也不向着自己,心中十分恼怒。

“母亲并不是儿子不向着您,只是父皇临终之前,朕也陪在他的身边,父皇亲口叮嘱儿臣,无论如何他死后,让儿臣一定要尊钱皇后为皇太后。”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尊钱皇后为皇太后,本宫就不必尊了吗?哪有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当母亲的却连个皇后的名号都没有?”周贵人闻言拍案而起,怒斥道。

朱见深见周贵人发怒,忙上前两步,扶她坐下来说道:“那倒不是,儿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并不能只尊母亲您为皇太后,而不尊钱皇后呀!所谓立皇太后,要先立嫡母后立生母,钱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儿臣要是不立前皇后,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呀。母亲您还是接受两宫并尊的事实吧。”

“哼,让我接受两宫并尊的事实,你父皇活着的时候,我就要受钱皇后的气,难道现在你父皇驾崩了,我的儿子做了皇帝,我还要受钱皇后的气吗?”

“母亲,儿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想现在父皇去世,钱皇后为父皇去世的事日夜悲伤,不问事实,而您却在为自己筹谋打算争权谋士,群臣们本来就对您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您又在皇太后一事上为难钱皇后,群臣怎么肯与儿子罢休。”

“哼,如今你是皇帝,你说的话就是圣旨,哪个朝臣不肯尊从,就让他会老家种地去。”周贵人忿忿的说。

“话不是这么说,虽然儿子现在当了皇帝,可是儿子始终才继位没有几天,朝廷人心所向十分重要,难道母亲要儿子不分是非,就此失去朝臣的信任?”

“难道你要母亲为了几个朝臣,就要接受两宫并尊的事实吗?”

“母亲您想一想,倘若您不肯接受两宫并尊的事实,莫说是朝臣们,便是皇长公主她也不肯就此罢休。”

“哼,皇长公主,皇长公主算什么,尊称她一声她就是皇长公主,要是不尊称她,她只是前朝的一个公主罢了,公主在大能大的过太后吗?公主再大能大的过皇上吗?”周贵人冷笑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母后您可知道,为何父皇在世的时候,都十分尊敬皇长公主,皇宫中的公主众多,却唯独皇长公主独尊,您又知道这是为何?”

周贵人微微一愣,她对这件事倒不是很了解。

朱见深缓缓说道:“其实早在玄宗历朝,皇长公主就已经帮助宣德皇帝治理朝政,要是没有皇长公主的助力,又其会出现宣德忠心,后来皇长公主隐居江南不问事实,急知于谦被杀,她才重新从江南返回,父皇为何会对皇长公主如此尊敬呢?难道仅仅是因为皇长公主是长辈的缘故。”

“不是因为她是长辈,那是为什么?”周贵人反问道。

朱见深凝望着周贵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并不仅仅因为她的身份是皇长公主,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她手中不仅掌着名震江湖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两大机构。还与以前的一些老臣,现在朝廷中的很多朝臣如李贤、彭时他们交好。李贤、彭时他们未必会听朕的话,却一定会听皇长公主的话,而皇长公主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势力,加起来便是御林军也未必能够抵的过呀!”

周贵人听朱见深这么一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但是她始终觉得朱见深说的太过于夸大其词,简怀箴不就是区区一个公主吗?哪里来得这么多势力?

周贵人颇有些不信,移步道:“深儿,你若是不想尊称本宫为皇太后,也不必编排这么多理由出来欺骗本宫。

“母亲,此言差异,儿臣怎么敢欺骗母亲,母亲可以想想,当初儿臣被虏走的时候,父皇想尽了办法,却始终不能把儿臣救出来,到最后是谁把儿臣救出来的,还不是皇长公主,还不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皇长公主的势力遍布天下,她若是相助旁人,那么这江山一定不是儿臣的。”朱见深郑重其事的说道。

周贵人见朱见深一脸严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想了一会儿,挑拨离间道:“既然皇长公主是这么危险的一个人物,那么皇上当真算是昏庸,居然允许她活下去,还要尊称她为皇长公主,儿子你可不能如此糊涂,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你的江山怎么能坐的安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儿子你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应该铲除皇长公主的势力。”

朱见深苦笑道:“母亲所说的,难道你以为父皇当真没有想过吗?父皇在位的时候,曾经有段时间也与皇长公主不睦,那便是因为于谦之死,但是后来为何父皇能够与皇长公主和睦相处。”

“为什么”周贵人问道。

朱见深慢慢说道:“事情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一来皇长公主也是大明王朝的公主,身上留着是我们朱家的血,她当然也不希望我们大明的江山落在其他人的手中,所以她对大明王朝并没有反心,而是一心一意相助父皇,这是其一。其二:皇长公主手握重权,父皇对她难免忌惮三分,所以当父皇做错事的时候,为人严正的皇长公主可以在旁提点父皇一二,这么一来父皇就可以改正自己的错误,做个好皇帝,这对父皇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这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儿臣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绝对不是要铲除皇长公主的势力,而是要找出儿臣自己的不足,做个圣明的好皇帝。母亲你说我说的对吗?”

周贵人说到朱见深这么说,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不过她却知道,朱见深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尊称钱皇后为皇太后,要两宫并尊,她不得不接受。

朱见深与周贵人谈妥之后,第二日上朝时候便与群臣商议,立两宫皇太后的事情,群臣议论纷纷、各抒己见,就在这个时候,周贵人突然带着夏时等太监闯入朝堂之上。

朱见深昨日明明同周贵人已经谈好了,没想到她今日突然又杀来,觉得十分奇怪,便问道:“母亲这是朝堂,是大臣们论证的地方,你为何不在后宫,而突然来到朝堂之上?”

周贵人挑了挑眉毛说道:“皇儿,本宫突然来到这朝堂之上,当然是有要事,难道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欢迎吗?”

朱见深被周贵人弄的很没有面子,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而群臣们此时此刻,议论的更加厉害了。

周贵人完全无视群臣们的存在,她先摆了摆手,对群臣们说道:“诸位大人们请先安静,本宫有话要说。

群臣们尊敬周贵人始终是皇帝的生母,便都禁声不言,听周贵人说。

周贵人耻高气洋说道:“昨天皇儿跟本宫谈过,要立两宫皇太后的事情,本宫想过之后,觉得钱皇后虽然身有残疾,眼又瞎腿又瘸,实在不适合担任皇太后。但是本宫十分可怜她,便决定同意皇儿的意见,也让她过一过这太后的瘾。”

众人见周贵人说的轻佻,言语十分不得体,都觉得很不能接受。

周贵人却仍旧说道:“只不过,本宫答应立两宫皇太后也是有条件的,就是要在本宫的皇太后面前加徽号。”

“什么,要在皇帝生母的皇太后称号前面在加徽号,这怎么可能,古往今来都只有在,皇帝嫡母皇太后前面加徽号的,怎么可能会在皇帝生母皇太后前面加徽号呢?”

群臣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以李贤和彭时为首的朝臣们,非常反对周贵人的说法。

周贵人没有想到自己的威严,竟在这朝堂上大打折扣,心中十分不满。

她索性撒起泼来,往皇上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又哭又喊道“本宫是新丧的寡妇,皇帝刚死,你们就在这欺负我孤儿寡母,连皇太后的徽号都不让本宫上,这不是摆明了要和皇上过不去,要和本宫过不去吗。”

李贤站出来仗义执言道:“周贵人此话差异,皇太后的前面是要加徽号以示尊称,只是要在钱皇后的称为前加尊称徽号,而不是在您。您虽然是皇上的生母,却始终不是先皇嫡配的妻子。先皇新丧,钱皇后悲痛欲绝。她为先皇去世的事情,悲伤的日日夜夜说不出话来,日日夜夜食不下咽,夜不安寝,而周贵人,您却只为自己争权夺利,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李贤的话一出,把周贵人气的从椅子上跳出来,用力一拍案几道:“李贤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在本宫面前胡说八道。”

李贤往前走了一步,不卑不亢说道:“李贤不是谁,李贤是先皇命令的顾命大臣,是为朝廷办事的臣子,李贤只知道,古往今来,朝廷就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后宫不得干政。如今立两宫皇太后,乃是正事,以李贤所见,周贵人不宜在这朝堂之上听政,否则便是犯了后宫不可干政这条大罪。”

周贵人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李贤实在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把这么大的罪名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过分了,想到这里,眼泪立刻哗啦啦流了下来,转过脸去,望着朱见深,“皇儿你要为母亲作主呀,你看你的母亲,在你的臣子面前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朱见深看着周贵人撒泼,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想找个法子把周贵人撵下去,又怕伤了他母亲的心,可是不赶下去。周贵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这个做皇帝的颜面无存,他正在两难之际,突然太监传道:“皇长公主驾到。”

群臣一听简怀箴来了,便自动往两边站开,留出一条路来让简怀箴,走入朝堂之中,周贵人见到简怀箴,便也不似往常那般放在眼里,毕竟她自是,是皇帝生母的身份,觉得此时已经不同当初,她看了简怀箴一眼,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的臣子李贤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吗?却不知皇长公主为何出在这朝堂之上?”

简怀箴冷冷看了周贵人一眼,笑道:“周贵人你为何出现在这朝堂之上,本宫就为何出现在这朝堂之上,这朝堂是你先来的,要治罪也是先治你周贵人的罪呀,何况周贵人难道不知道吗?在宣宗皇帝曾经赐给本宫一抦金丈,此金丈可以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又可随意屈打后宫,犯了过错的妃嫔,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宣宗议朝的事虽然十分遥远,但是朝堂之上不乏几朝老臣,宣宗曾经赐给简怀箴一条金玉杖的事,他们人人都心知肚明,简怀箴虽然有此金玉杖,却从不拿出来招摇生事。

如今见她提起,就有几个老臣往前走了几步,对周贵人说道:“周贵人,皇长公主的确是有这么一根金玉杖,是宣德皇帝所赐,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又可打犯了过错的嫔妃,金玉杖只可打进天下人。

周贵人听到群臣都这么说,心头大恨她往后退了几步,转而问朱见深道:“皇上,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朱见深也早从朱祁镇的口中听说,简怀箴的确是有一根金玉杖,因为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因为简怀箴从来不曾拿出来过,尽管如此,这金玉杖是真的,那应该没有错,他便点了点头,对周贵人说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周贵人顿时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她可不想在朝堂之上,被简怀箴用金玉杖拿着痛打一顿,那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周贵人虽然做起事来不顾颜面,其实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简怀箴看了朱见深一眼,朱见深刚要说什么,简怀箴却摇手制止了他,她说道:“本宫听说周贵人,来这朝堂之上寻隙绕事,是想让皇上在皇太后的前面加徽号,可有这么一回事。”

朱见深面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苦笑道:“正是。”

五十二,上徽号

“加,当然应该加,皇太后前面加尊称,这是古往今来都有的事,周贵人这个要求也没有什么过分的,简怀箴说道。不

简怀箴此言一出,群臣们都十分惊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反而是周贵人听了,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又觉得乐不可支。

没有想到,简怀箴竟然也是帮着自己的,难道她见到先皇去世,自己的儿子登基做了皇帝,所以就趋炎附势,不在帮钱皇后,反而投到自己这边来了。

周贵人忍不住满头喜意,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句话说的好,皇太后的前面怎么可以不加徽号呢?”

“是,皇太后称呼前面是要加徽号,只不过这徽号不是加在母后皇太后前面,是要加在,钱太后的徽号前面。皇上和群臣一致认为,应并称两宫皇太后,那么周贵人便是生母皇太后,钱皇后便是嫡母皇太后。古往今来,加徽号都是加嫡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加在皇帝生母前面的。

周贵人这才明白,原来简怀箴,葫芦里卖的是这种药,她早就料到,简怀箴为人没有这么容易相与过。果然不错。

她原来根本就不想让皇上给自己加徽号,她想的是给钱皇后加徽号,这让周贵人情何已堪,怎么能够忍受呢?她想跳出来跟简怀箴理论,却又有些忌惮她手中的那条金玉杖,虽然人人都没有见过金玉杖,但是简怀箴,如果真的拿出来痛打自己,无论是上到皇上,下到群臣谁都没有办法阻止。

简怀箴继续开口说道:“祖宗礼法这是其一,立嫡不立庶。所以,为钱皇后加尊称徽号,也是依照祖宗的规矩来办事;第二钱皇后和先皇上感情甚度,本宫相信皇上和诸位大臣都知道,先皇去世以后,钱皇后终日以泪洗面,恨不能随先皇而,日日夜夜都沉寂在巨大的悲伤之中,不能自拔。钱皇后对先皇的情义,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先皇与钱皇后乃是结发夫妻,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此情此义,实在让天下人动容,这么好的皇后,不在她的称呼之前加徽号,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先皇,皇上你说对吗?”简怀箴抬头问道。

朱见深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周贵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又看了简怀箴一眼,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

周贵人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也,这么快就站到简怀箴和群臣这边,孤立自己,让她觉得心中很是恼怨,她怒气冲冲,禁声不言,听简怀箴继续说下去。

果然简怀箴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缓缓说道:“至于第三这也是最重要的,先皇在乾清宫病逝的时候,曾经留下遗命,当时本宫与皇上都侍奉在先皇跟前,先皇遗命中曾经有两个主托,第一就是主托本宫要好好照抚钱皇后,第二便是要皇上把钱皇后当做生母一般来对待,来尊敬,皇上你可还记得?”

朱见深心中顿时一拎,肃然道:朕还记得先皇的一遗嘱。”

简怀箴微微一笑,心平气和的说道:“好,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皇上与诸位大臣可有反驳的意见?”

简怀箴问这些话的时候,连问都不曾问过周贵人,周贵人顿时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一股无名的怒火顺着丹田只涌上来,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以前皇上活着的时候,她被钱皇后处处压制,已经是委屈的不能恣意,如今皇上已经死了,自己的儿子做了新皇,自己却还要受钱皇后的气,这份委屈让她怎么能忍受得了。尽管如此,她也看得出去,事情几乎已成为定居,有简怀箴作主了,皇上与诸位大臣附和,这件事估计在也没有转换的余地了。

周贵人决定使出最后一招,那便是寻死,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泪流满面对皇上悲声说道:“皇上,既然你不顾念我们母子情份,那本宫以后也不能陪你教养你了,皇上你以后自己保重吧,本宫先去了。”说完站起来便要向朝堂的柱子上撞去。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见状,忙把周贵人给拉下来,周贵人哭哭啼啼,非要寻死觅活不可。

“唉”朱见深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不忍的神色,他陪着小心说道:“母亲你这又是何苦呢,事情既然已经成为定居,您就接受这事实吧,昨天儿子与您商议的时候,您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是,昨天的时候,本宫没有想明白,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晚上,越想这口气越不能平,我儿子没有当皇帝的时候,我屈居在那个残妃之下也就罢了,如今我儿子当了皇帝,我为什么连,在皇太后面前加个徽号的权力都没有,儿子是我生的,是我辛辛苦苦地养大成人,难道还要去孝顺别人吗。”

周贵人越说越激动,转而就要继续向柱子上撞去。

朱见深见太监、宫女们快要拦不住周贵人,心知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周贵人真的想不开,触柱身亡,自己岂不是犯了弑母的大罪。

想到这里,他用恳求似的眼光看着简怀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看这尊称两宫皇太后的事能不能——”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而又望着群臣。

其实,此时朱见深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说白了,也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他虽然经历了很多大风大浪,为人也比较清正,在这件事上,他能够做到如此,已经算是不错了,如今他眼见自己的母亲寻死觅活,一时之下不忍也是情有可缘。

诸位大臣们见到周贵人要撞柱自杀,心里都觉得很不是滋味,周贵人若只是闹闹那也就罢了,万一她要是真的想不开,那这整个殿堂之上的人,岂不都成了逼死皇帝生母的凶手。

简怀箴见皇帝和诸位大臣都慌了起来,她神情仍旧是从容淡定,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平静柔和,她看了朱见深一眼说道:“皇上这件事就交给本宫来处理吧。”她转过身子去对拉着周工人的几个太监、宫女说道:“你们几个都退下去,这朝堂之上岂容得你们放肆。”

几个太监、宫女见简怀箴发话,相互对看一眼,没有办法,只好退到后面去了。

简怀箴对周贵人莞尔一笑道:“贵人娘娘既然想不开,想在这朝堂上寻死觅活,给皇上留下一个不孝的罪名,那贵人娘娘就请自便吧。”

其实周贵人,并不是真的想寻死,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朱见深、简怀箴和群臣罢了,逼着他们给自己上徽号,她看到朱见深和诸位大臣都已经心烦意乱,正自得意,却没想到简怀箴把拉着她的太监、宫女们都给呵退了,让自己去撞柱。

她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您倒是好恶毒。”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不敢,这比起心计来,本宫又怎么及得上周贵人你呢,为了上徽号连寻死觅活这一招都拿出来,难道你不知道只有民间的泼妇,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您是堂堂的皇家贵人,是以后的皇太后,这种伎俩都拿出来,难道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辱没皇家的尊严吗。既然贵人你非要寻死,旁人拦着能有什么用,能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如果不想活了,那尽管寻死好了。”

周贵人听简怀箴这么说,一颗心顿时变的冰凉。她本来是用寻死吓唬吓唬众人的,眼见这一招都用不上了,这可是她的最后一招,这么看来除了退让在也没有办法了,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地上。

周围的太监和宫女们,忙用求救的眼光看着简怀箴,简怀箴微微点了点头,太监、宫女们才上前扶助周贵人,重新把周贵人扶到椅子之上,周贵人的事总算尘埃落定。

简怀箴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平静和祥和,她对太监和宫女们说道:“周贵人在这里闹了一天也累了,你们把贵人娘娘扶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过几天就是册封皇太后的大典,可千万不要失了皇家的礼仪才是呀。”

太监和小宫女们听着,忙把周贵人扶起来,就要往外走。

此时此刻周贵人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恨不能立刻把简怀箴给杀了,可是想归想,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便是在闹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向着自己,朝臣们又都不向着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呢。事到如今,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两宫皇太后并尊,钱皇后上徽号,而自己只能做,身处钱皇后之下的太后。

册封两宫皇太后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钱皇后上徽号封为词慈懿皇太后,而周贵人则称为周太后,钱皇后仍居住在永寿宫中,享受永寿宫中的乐理,周贵人则从原来居住的宫殿中搬迁到延禧宫。素来住在永烁宫的都是正宫,而延禧宫则是偏殿。如此可见周贵人,始终还是比钱皇后低了一级。

接下来,就是朱见深册封皇后的事情,已经成为太后的周贵人,她想册封花容月貌,讨人喜欢的上元王氏为皇后。而慈懿皇太后钱太后则想册封,有才德的顺天吴氏为皇后。为这件事情,她们几次争执不休,周太后认为王氏年轻又讨人喜欢,长的十分漂亮,符合皇上的心意,皇上年少自然是贪恋美貌,王氏如此娇俏可人,当然能够得到皇上的喜欢。

钱皇后则不是这么认为。钱皇后认为国家册立皇后乃是大事,皇后母仪天下,比较要贤德为先,从古至今,有周立春长孙皇后等很多贤后的事迹,在历史上流传。只有一个贤德的皇后,才能成为皇帝的贤内助,才可以让皇上,没有顾虑地去打理天下的事情,两宫皇太后争执不休,无奈之下,她们只好请简怀箴来商议。

周太后心中,是很不想简怀箴掺和到这件事中来的。她知道简怀箴手中有了金玉杖之后,对简怀箴的忌惮之心就又多了几分,进玉丈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又可以打太后、妃子,倘若简怀箴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对自己痛打一翻吗,每当想到这个周皇后就觉得寒意涔涔。

可是钱皇后坚持要立贤德有佳的顺天吴氏做皇后,又让周太后心里很不舒服。一来周太后的确比较喜欢王氏一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周太后这种注重外表的人,自然不例外,其次就是周太后从先皇时期开始,就已经十分妒忌钱皇后,十分不服钱皇后,为自己屈居于钱皇后而下,一直郁郁寡欢。如今钱皇后看中的人,她自然不能够喜欢,钱皇后想册封谁,她自己想跟钱皇后对着干。

两人在永寿宫中商议一番,商议不妥之后,便派人去万安宫中请简怀箴。

简怀箴当时正与零落下棋,听到小太监前来传请。他想了想便对零落说道:“零落你觉得这件事如何是好。”

零落摇摇头,眼中掠过一丝茫然“我却不知道皇长公主,心中是怎么想的,皇长公主做事向来是出人意表,倘若不是,也不会在朝堂之上,让周太后知难而退,让出慈懿皇太后,给钱太后了。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以前周贵人,并不知道我手中有金玉杖,而今她贵为皇太后,也知道我手中有金玉杖,还是会对我忌惮三分。尽管如此,她是皇上的生母,我也不可以不礼遇于她。而对于钱皇后除了有礼遇,有皇上的主托,还有一份怜悯之情在我心中。但是,无论是对于周太后,还是对于钱太后,我都不可以表现出偏私,你知道吗”?

零落点了点头,正色道:“奴婢明白”。

简怀箴笑了起来道:“那么本宫的意思你明白了?”

零落素来知道简怀箴心中想什么。她忙站起来说道:“奴婢明白,看来这件事还是要奴婢走一遭才好,”说完她便站起来径自往永寿宫走去。

原来小太监来请简怀箴,简怀箴之所以不肯去,是因为永寿宫是钱太后的地方。简怀箴若是去永寿宫,同两宫皇太后商量,皇上册封的事,岂不是摆明了偏私钱太后吗?这难免会招人话柄。简怀箴为人处事最是小心翼翼,因此她绝对不肯留下半句闲言闲语,为人垢柄。

零落来到永寿宫之后,见到钱太后与周太后因为册后的事情,争的面红耳赤,相互板这脸不说话。便先行了个礼笑了笑说道:“钱太后、周太后,皇长公主,听说两位太后请她商议册后之事,心中欣慰,可惜皇长公主感染风寒,行走不便,因此她特意派奴婢前来,邀请两宫皇太后前去万安宫商议。

周太后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明白,简怀箴为何不肯来这永寿宫中,自然是怕招认话柄,让人说她偏袒钱太后。由此可见,在册后一件事上,只要自己坚持,简怀箴也未必不会支持自己,想到这里周太后顿时转怒为喜,对零落道:“皇长公主生病了吗?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零落含笑道:“好些了,只是皇长公主,怕出来走动,传染到人那就不好了。

周太后满面笑容道:“皇长公主真是所虑周到,”她转而对钱太后说道:“钱太后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往万安宫中走一趟如何,一来也与皇长公主商议一下,册封皇后的事情;二来也顺道探望皇长公主的病情。

钱皇后听零落说简怀箴染病,素来忠厚的她,哪里想得到这么多门道,她直以为简怀箴是真的病了。听周太后主动提出要去探望简怀箴,她立刻说道:“如此甚好,我们就往万安宫中走一遭吧”。

于是在零落的陪同之下,两宫皇太后起驾,浩浩荡荡向万宫而去。到了万安宫中,钱太后与周太后,见简怀箴,正端坐于正殿的椅子之上,看上去脸上并无病容。

简怀箴见到两宫皇太后,笑意盈盈道:“两宫皇太后素来可好?”

钱太后便应了一声“好,多谢皇长公主忘怀,不知皇长公主的病情如何?”

周太后一见被钱太后先拔了头筹,心里觉得很不满意。忙满面笑容道:“皇长公主,方才哀家听零落说,您身子不适,不知道现在如何?我宫中恰巧有人上供来千年人参,哀家一直舍不得服用,既然皇长公主生病了,哀家转头就把千年人参我,送过来给皇长公主补身子用。”

简怀箴也不推辞,笑道:“周太后太过于客气了。”

周太后也陪笑道:“哪里、哪里,皇长公主是我们的长辈,孝敬皇长公主那也是应该的。”

简怀箴笑而不语,她如何不知道周太后的心思呀。简怀箴想了想,开口问道:“开始两宫皇太后,请小太监来请本宫,说是要商议为皇上册后的事情,可有这么一回事吗?”

五十三,立皇后

钱太后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们不知道皇长公主生病,多有叨扰。”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皇上的事就是国家的事,皇上立后,乃是关系国体此等大事,便是生病也不可以不商议,不知道两宫皇太后有什么看法?”

周太后立刻说道:“哀家觉得上元的王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那王氏今年才十六岁,身家清白,样貌极为美丽,静如处子,动如脱独,回眸一笑蓬荜生辉,这么漂亮的女子,天下都少有。还有人说这上元吴氏的丰姿,大有皇长公主,您年轻时候的神韵呢。这样好的女子不立为皇后,那实在是太过可惜,因此哀家希望可以立上元王氏做皇后,不知皇长公主,您意下如何?”

简怀箴微微一笑,转而问道钱太后:“钱太后您的意思呢?”

钱太后郑重的说道:“所谓国家立皇后,立贤。因此,我觉得顺天的吴氏更适合做皇后,吴氏虽然长的不十分美貌,但是为人有贤德。

简怀箴见两宫皇后争执不休,沉思片刻便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把先皇近身牛玉叫过来,问问他前皇的意见吧。”

说到这里,简怀箴喟叹道:“这两个女子都是先皇生前为皇上选下的,先皇一心希望看到皇上长大成人大婚,没想到他终究没有等到这一天。”

简怀箴的话,让钱皇后觉得心中一阵哽咽,只觉喉头如咽,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想起与朱祁镇在一起的时时刻刻,一切已经恍然如梦,两人到如今,不得不天人永隔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回了简怀箴一句道:“一切就依皇长公主吩咐。”

周太后见钱太后,在简怀箴面前尽说好话。她当然也不甘落后,也连忙说道:“哀家向来是对皇长公主,言听计从,皇掌公主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于是,就有小太监去传英宗近身牛玉。

过了一会,而牛玉走进万安宫,他一抬头看到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都端坐在上,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为何后宫中的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都在这里?

他恭恭敬敬地走进来,倒头便拜,向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施礼道:“奴才参见两宫皇太后,参加皇长公主。”

钱太后和周太后都说道:“平身吧。”

简怀箴则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牛玉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道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传奴才前来有什么事?”

简怀箴笑道:“倒真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你,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皇上已经到了册后的年纪,却仍旧没有大婚,两宫皇太后心中各有喜欢的人选,做皇上的皇后。所以特意把你召来,想问问你,当初先皇在世的时候,是什么意见?”

牛玉听到原来是这件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他上前两步缓缓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启禀皇长公主,皇上在世的时候,是比较中意顺天吴氏,顺天吴氏虽然不像上元王氏那般,美貌多姿,娉婷过人,她却有一样王氏没有的东西,那就是贤德。”

牛玉的话听在简怀箴,和钱太后的耳中都觉得动听。

唯有周太后却觉得不是那个滋味。她心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如今已经贵为皇太后。我是皇上的生母,皇上要娶谁做皇后,当然是我说了算,我尊重你们的意思,你们却问了这个问那个,就是不肯听从我的意见,这不是故意和我为难么?

因此,周贵人颇为怨怼地看了牛玉一眼,声音阴沉地问道:“牛玉,你所说的可是真话,如果有半句虚言,哀家一定饶恕你不得。”

牛玉心知周太后,向来小肚鸡肠,如果谁得罪了她,她一定会挟怨报复。

但是他所说的都是英宗生前说的真话。因此并不畏惧,他向周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在世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以色示人者,色衰而爱迟。所以皇上是主张以贤德为上。立后,立贤不立美。”

牛玉的话听在周太后的心中,让她觉得喉头,像是哽了一根刺一般,她看看简怀箴和钱太后,似乎都很赞同牛玉的意见。

她思虑再三,转头向简怀箴和钱太后说道:“皇长公主、钱太后,虽然牛玉转达的是先皇的意思,说要立顺天吴氏为后,哀家也不是不赞同,只不过这始终是皇上的婚事,关系着皇上以后的幸福,难道这样的大事,我们就不问过皇上吗?”

周太后心中所想的是,朱见深是她的亲生儿子,想法相必是和她一样的,何况朱见深如今非常年轻,自然是贪恋貌美的女子。想到这里,周太后便向钱太后,和简怀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简怀箴虽然心中也主张,册立有才德的顺天吴氏为皇后,但是她也深知道,婚姻大事并不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就能说了算的。倘若朱见深心中,不喜欢那个女子,而非要遵从长辈的意见,立那个人为皇后,他心中不喜欢,照样会生出很多事端,夫妻不睦也会影响皇上治理朝政的心情,

宣宗时候的胡皇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想到这里,简怀箴颇为赞同的对太后说道:“周太后这话很有一些见底,既然如此,不如把皇上请来,询问一下皇上的意思如何。”

周不太后见简怀箴,完全赞同她的意思,心中很是高兴,心道:我生的儿子,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心里自然知道。

想完,他便对太监传旨道:“马上去把皇上请过来,就说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在等他商议册封皇后的事情。”

太监听了又赶紧赶到到乾清宫,去把朱见深请了过来。朱见深本来正在忙于政务,突然听说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传召,想同他商议册后的事情,便有些无可奈何的,跟着小太监走了过来。

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皇后的最佳人选,自从见过唐惊染之后,唐惊染绝世的风姿,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朱见深的心中。

当时朱见深还是太子,而英宗又病卧在床上,朱见深不能顾及儿女私情,所以没有想那么多。

等到半年后,再见到女扮男装的唐惊染,唐惊染的一笑一颦,唐惊染的俏皮可爱,都深深地印在朱见深的心里,虽然唐惊染比他年长几岁,可是她看起来风姿绰约、明媚多姿,就像是画中的人儿一般。

这样的人,怎么能叫他心里不喜欢。朱见深无可奈何地跟着小太监,来到万安宫中,见到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正端坐在正殿之中,便笑道:“孩儿见过两宫皇太后,见过皇长公主。”

周贵人笑着说:“皇儿赶紧坐”。

于是,朱见深便挨着简怀箴坐下来。

简怀箴看朱见深,越发出落的风姿不凡、风度翩翩,很有朱祁镇的遗风,也很像当年的宣德皇帝,再细看眉眼之间更有几分朱棣的神韵。

她心中只觉得一阵激荡。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今日我们请您前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册后的事情,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作主,然而终究还是要皇上喜欢的才好,如果皇上不喜欢,夫妻两人感情不睦,便是做父母的不是了。”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心头大喜,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向简怀箴,提起唐惊染的事情。

就已经听到周太后在旁边说道:“儿啊,如今有两个女子摆在你面前,供你选择,一个是上元王氏,那上元王氏十分美貌,端的是倾国倾城地绝色佳人,而年岁又与你相当,你们两个人一定会志趣相投,还有一个就是顺天吴氏,那吴氏本是蒲柳之姿,配不上我们的皇家的高贵门楣。”

朱见深听周贵人这么一说,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他还以为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真的让他自己作主册后的事情,弄了半天原来是,他们已经选好了两个女子,让他从这两个女子当中挑一个,这有什么意思。

朱见深心中是这么想着,却不忍佛了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的好意,因此他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把她们两个带来看看吧。”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钱皇后在一旁说道,既然皇上想看,就把这两个女子,带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看一看吧。

钱皇后的话,正中周贵人下怀,周贵人一心想让皇上娶上元王氏为皇后,上元王氏又生的貌美如花,钱皇后还敢让皇上见这两个女子,摆明了便是,让皇上选一个漂亮的吗,自古男儿皆好色,这是古往今来不变的真理,总不能人人都像朱祁镇一样,守着一个又残废,又老又丑的钱皇后,还当做宝贝一般吧。

想到这里,周贵人便对小太监摆了摆手道:“快去、快去、快去把那两个女子都传来给皇上看一看”。

小太监又答应着跑了出去,过了不多久,就见两个女子走了进来,这两个女子其中有一个身材高挑,肤色白皙,两道似蹙非蹙卷嫣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樱口鹰鼻,看上去非常美丽,很有几分画中仙人的风姿。她走起路来,娉娉婷婷、袅袅娜娜,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她见到钱皇后和周皇后,便向两宫皇太后行了一礼道:“参见两宫皇太后,两宫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两宫皇太后。”

那女子又抬起眼来看了看,正中坐着的乃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十分高贵,虽然已经有了年纪,样貌看上去仍旧十分不凡,心中暗道:“这便是天下人人赞誉的皇长公主了。想到这里,她又行下礼去,口称:“臣女参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岁。”

原来这个女子,便是周太后口中的上元王氏。周太后见王氏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十分得体,心中很是高兴,她指了指朱见深,对上元王氏说道:“这便是皇上,你如何不给皇上行礼?”

上元王氏抬起头来,娇娇怯怯看了皇上一眼,忙又行礼下去,口中说:“臣女不知道皇上大驾光临,怠慢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的是灵巧过人,聪明伶俐。朱见深抬头看去,但见这个上元王氏,果然容颜秀美,言行举止之间,自带着一种风流袅娜的神韵,比起宫中的寻常女子,的确是好多不知道千倍、百倍,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就对上元王氏生出了几分好感。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略过唐惊染,身穿白衣的影子,只见唐惊染一席白衣,飘然而来,翩若惊鸿,娇若游龙,美不盛收,那一投足一举手,一笑一颦都不似是人间绝色,而是天上的仙子,凌波出尘。

眼前的上元王氏的确是超凡脱俗,可是比起唐惊染的惊世脱俗,始终还是少了那么一份神韵,更缺少了那么一份气质,比起容貌,她也是远远地不如唐惊染。因此,朱见深原本燃起火焰的双眼,顿时又暗淡下去。

这时候另外一个女子,也像两宫皇太后简怀箴,和皇上行礼,那个女子看上去,果然姿容平常,远远比不得上元王氏,只不过比起上元吴氏的妩媚和娉婷多姿,她自有一种秀外惠中的端方娴雅,那种端方娴雅,是一种安居于室宜家的美,正是这种气质,让她整个人显得温润如玉,虽然看上去,并不十分漂亮,却自然也有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在朱见深的眼中,这两人看上去,容貌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半斤八两罢了。不错,他第一眼是觉得上元王氏美,可是同唐惊染比起来,唐惊染就像那,高高飘浮在天上的白云,遥不可及,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两个人都只算是尘埃里的尘土一样,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选谁做皇后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他的皇后,都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选谁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朱见深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

“皇上,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妨说出来听听吧?”周太后在一旁说道:“她一心希望,朱见深能够说出,喜欢的是上元王氏,不抹煞她的颜面,便从一旁提点道:“这上元王氏绝色倾城,像这样的女子,全天下在也找不出第二人来,皇上你可要慎重的考虑呀。”

朱见深忽然看了周太后一眼,像是才从睡梦中醒来一般,说道:“母后说笑了,天下又怎么会,找不出这般漂亮的女子,朕就曾经见过比她漂亮千倍、百倍的女子。”

周太后听到皇上这番话,只觉得十分刺耳,却又不好辩驳,她怕万一辩驳,朱见深心中不乐,一时不高兴,选了那顺天吴氏就不好了。

钱太后则从旁提点道:“所谓娶妻娶贤,这吴氏虽然生的不算貌美,可是为人稳重踏实,是能实实在在辅佐皇上的人,皇上也不妨考虑考虑。”

朱见深听到,两宫皇太后为他介绍,这两个女子,说的不厌其烦,心中有些不乐起来,他又不方便向两宫皇太后发脾气,转而看到简怀箴在他身后笑儿不语,便问道:“不知道太皇姑奶奶,您心中所中意的是哪个?”

简怀箴眼中略过一丝惊乐,她此时没有想到,朱见深会把这难选的事推给她,她笑呵呵地说道:“只要是孙儿喜欢的,本宫自然都喜欢,不知道皇上您中意的是哪个?”

朱见深,无可奈何地抬抬手说道:“不管是上元王氏还好,还是顺天吴氏好,这两个女子都是朕,刚刚才见过的,朕也说不上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

简怀箴和朱见深说话之间,钱皇后已经命人,把两个女子带下去了。

毕竟她们商议选谁做皇后,被这两个女子听到了,始终不太好。钱皇后也是怕她们,将来心生芥蒂,即使她们之中有一个人会成为朱见深的皇后,另外一个也一定会成为妃子,钱皇后可不希望后妃倾轧菲薄。

朱见深笑语恹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中意的是哪个,您经历过几个朝代,对于选皇后这种事,肯定是非常有经验,朕决定一切听从皇长公主您的意思。”

原来朱见深心中打的,却是另外一个主意,他很喜欢唐惊染。但是,他也知道唐惊染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是一个江湖女子,要想立唐惊染做皇后,似乎是不太可能。

可是唐惊染始终是简怀箴身边的人,倘若他能够讨得简怀箴的欢心,那么亲近唐惊染的机会就会多很多,以后若是他要求简怀箴,把唐惊染送进宫来,说不定简怀箴也会答应他,所以他才去,出言询问简怀箴的意思。

简怀箴见朱见深,似乎是很认真的问自己,她便低下头去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丝坚定地神色。她说道:“本宫想来想去,始终还是觉得,钱太后所言有理,所谓娶妻娶贤,不娶美,身边有一个贤妻随时提点自己,对于皇上处理国事,还是处理别的事情,都有好处的。何况有一个贤德的皇后管理六宫,六宫一定会消停很多,至于上元王氏,皇上不如就封她作贵妃吧,这个女子看起来也聪明伶俐,自有过人之处,何况长的确实确实很漂亮,想必也是皇上喜欢的。”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完,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她,立刻说道:“好,一切就遵从皇掌公主的意思吧,如今咱们是开家庭会议,在咱们这家人之中,以皇长公主辈分为尊,皇长公主怎么说,自然就怎么是。”

朱见深的话,听在简怀箴耳中,让简怀箴觉得很安慰,毕竟让朱见深娶一个贤德的皇后,这不仅是她的意思,也不仅是钱皇后的意思,更是先皇朱祁镇的意思。

不过,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却不满意了,那个人就是周太后,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自忿忿之情,对朱见深说道:“皇帝,你始终要逆着哀家的意思吗,哀家辛辛苦苦生你养你,现在你当了皇帝,就气哀家于不顾了吗。”

朱见深没有想到,周太后当着皇长公主,和钱太后的面会突然翻脸。心中有些不乐,但顾虑到,她始终是自己的生母,百善孝为先,便陪个不是,说道:“母后请息怒,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牛玉也说,这是先皇的遗旨,儿臣倘若不按照先皇的遗旨不办事,就会被天下人说不孝,难道母后希望儿臣做一个,不孝的皇帝吗?”

周太后听朱见深这么说,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她心到:”不错,自己绝对不能让皇儿做一个不孝的人,倘若他对他的父皇不孝顺,对我这个母后,又如何能够孝顺,想到这里,周太后只得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既然如此,册封顺天吴氏做皇后,哀家没有意见,但是这上元王氏,册封她做贵妃的礼数一定不可废。”

“是,一切谨遵母后的吩咐,”朱见深恭恭敬敬地回答。

五十四,婢女心

周太后见朱见深还是比较尊重自己,才重新露出了笑容。于是,经过众人商议以后,朱见深便选择了自己的皇后顺天吴氏,天顺八年七月二十一日,在紫禁城举行了隆重的大婚典礼,那一日普天同庆,十六岁的吴氏戴上了凤冠,她成为了宪宗—朱见深的第一任皇后。

吴氏当了皇后之后,最不满意的人不是周太后,也不是旁人,而是周太后身边的万贞儿。

此时此刻万贞儿,已经有三十六岁了,她处心积虑地待在周太后的身边,陪周太后一起进过冷宫,陪周太后一起受过苦,一心希望可以博一个美好的前程。

她还曾经从密道中把皇上,朱见深救出来过,她希望朱见深,能够对自己产生一丝一毫的情义。

没有想到,朱见深的心思完全不在她这里,朱见深不但,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她一眼,还娶了旁人做皇后,这距离万贞儿为自己谋划的前程,越来越遥不可及。

万贞儿不甘心,难道自己一辈子,都注定做一个没有出息的宫女吗?难道自己真的要等到以后,白头宫女在闲坐说宣宗吗?要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当真是生不如死。

她想到这些事情,又想到当初去投靠于冕的时候,于冕明明对她是有意思的,可是于冕的母亲,只因为她是娼妓出身,便毅然的拒绝了让她入住,把她赶出了于谦府邸。

她又想到,自己曾经在京城的大街上流浪的日子,那时候所有的人都欺负她,连街头地乞丐都欺负她,她过的那种日子,她以后再也不希望重复。

她一心一意想得到荣华富贵,一心一意想得到权势,一心一意希望可以向前朝的孙太后,当朝的周太后一样,成为有权势的女人,如今她本来打算等皇上登基之后,在慢慢地对皇上加以引诱,却没有想到,如今被一个十六岁的吴氏给占了先机成了皇后,这便意味着,及时以后她能够取得皇上的欢心,顺利的成为皇上的妃嫔,也只不过是一个妃而已了,要一辈子屈居人下!

万贞儿绝对不甘心,她咬了咬牙,雪白的牙齿咬在下唇上,嫣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够在倚仗周太后了,自己如今已经三十六岁,在宫中也算是大龄宫女,便是周太后平日里信任自己,宠信自己,也未必会允许自己做皇上的妃嫔,毕竟这名不正则言不顺,何况自己出身低微。

想到这里,万贞儿决定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年老色衰,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风华不在,她一定要趁着事情还没有成为定局,要快刀斩乱麻,要抓住宪宗朱见深的心。

想到这里,万贞儿终于想出了一个对策,她决定勾引皇上。

万贞儿的第一个步骤,就是破坏皇上和吴氏的婚礼。

那天晚上,参加过婚礼的朱见深身心具疲,举行婚礼之后他一直逗留在乾清宫中处理公务,不肯离去。他一想到自己的新娘,并不是自己想娶的那个,心中就觉得十分郁闷。他在宫中批奏公文,批奏了很久很久,直到有太监来催促。

“启禀皇上,钱太后命令奴才前来请皇上,去和皇后喝合卺酒。

朱见深听了小太监的话,摇了摇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告诉钱太后我一会儿在去。”

小太监听朱见深这么说,不敢多言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过了不多久,周太后又派万贞儿前来催促,原来万贞儿打听到,皇上举办过大婚的典礼之后,便一个人躲在乾清宫中处理公务,她便已经料到,皇上可能并不喜欢这个顺天吴氏,她便对周太后说:“皇上现在在乾清宫中处理公务,还没有去同皇后喝合卺酒呢。”

周太后尽管不喜欢,这个顺天吴氏,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后,要是皇上能就待在乾清宫中,而不肯去见吴氏,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想到这里,周太后便也对万贞儿说道:“贞儿,既然如此,你就赶紧去带哀家,提点皇上一下,让皇上赶紧去同皇后喝合卺酒,万万不可冷落了皇后才好,始终这个皇后,都是皇长公主,和钱太后亲自为皇后指定的,”

周太后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里还有一些酸溜溜地味道,尽管如此,她还总算是识得大体的人,尤其是在处理自己儿子的事情上。

万贞儿等的就是周太后这句话,她听周太后这么说,心道:“这岂不是正是时机吗。于是,她便来到乾清宫中,向皇上行礼道:“启禀皇上,周太后—她的话刚说到这里。

朱见深便不耐烦地挥手了挥手说:“你也是来催促朕,去跟皇后喝合卺酒的吧,你回去启禀母后,就说朕已经知道了,都不要在来烦朕了,”朱见深十分烦燥的说。

其实他虽然人一直都在批奏公文,其实一颗心都系在唐惊染心上,他一想到即将要去面对的女子,不是唐惊染,就觉得一颗心烦燥不已。

万贞儿娉娉婷婷、袅袅娜娜地走上前去,她手中举着一只壶,酒壶里面放着陶瓷酒杯,她朱唇轻起,露出雪白的贝齿,笑着说道:“皇上贞儿并不是来催促,皇上赶快与皇后喝合卺酒的,周太后见皇上在乾清宫中批阅奏折,不肯出去,特意派贞儿前来送一壶酒,给皇上暖暖身子。”

朱见深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心里顿时觉得很安慰,心道:“始终还是自己的生母好呀,关心自己,不像钱皇后,只惦顾着什么国家大体,只知道催促着自己去见皇后,却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心情,想到这里,他便对万贞儿说道:“好,这酒壶你就放到这里,你先下去吧。”

万贞儿见朱见深表现的十分烦燥,便轻声细语说道:“皇上,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难道你不高兴吗,倘若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如同贞儿说一下吧,始终咱们也是患过难的。”

万贞儿的话,倒是让朱见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想起以前,和万贞儿一起被困在密道之中,是万贞儿想方设法,把他从密道中救出来,要不是万贞儿救他出来,他也不会活下去。更不会在城门遇见,唐惊染那般美若天仙的女子,无论如何说起来,他还要感谢万贞儿。想到这里,他便露出了笑容,对万贞儿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好。

万贞儿以前在千红院中见惯了逢场作戏,欢场逢迎,无论是戏假成真,镜花水月的爱情,还是戏真情假,虚拟逶迤的假戏,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更何况是面对着朱见深,这么一个只有十八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朱见深心中在想什么,万贞儿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就能看的明白。她端了一杯酒俸到朱见深面前,轻声细雨说道:“皇上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至于有什么心里话,咱们慢慢说。”

朱见深见万贞儿如此体贴入微,却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因为毕竟万贞儿已经三十六岁了,年龄是朱见深的两倍,她的年纪已经比他的母亲还要大,朱见深怎么会想到很多呢。因此,他便举起酒杯一饮而进,饮完之后不停的叹息。

万贞儿听到朱见深不停的叹息声,便靠近朱见深两步,柔声说道:“皇上你心中可是有忿闷之事,不然为何新婚之日,如此闷闷不乐,若是贞儿猜的不错,恐怕皇上原本并不中意皇后。”

朱见深见万贞儿一语中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唉”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何尝不是,身为皇帝,连自己要娶什么样的妻子,都不能自己作主,实在是天下当皇帝者的一大悲哀。”

朱见深孩子气的话,惹的万贞儿嫣然一笑,她又倒了一杯酒,俸到朱见深的面前说道:“皇上,请在饮一杯,春寒料峭,多喝杯酒对身有好处。”

朱见深也不疑有她,抓起酒杯又是一饮而进。万贞儿旁敲侧追微笑道:“皇上,您竟然不喜欢这个顺天吴氏,可是喜欢周太后为您推荐的上元王氏,其实奴婢也觉得上元王氏,看起来风情万种,很是美丽,只不过上元王氏,迟早也会是皇上您的妃嫔,皇上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

朱见深自己夺过酒壶,倒过一杯酒,一饮而进,满怀惆怅地说道:“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贞儿你却完全不知道,朕心中在想什么,你并不是朕的知音人。”

万贞儿含笑道:“贞儿并不想做皇上的知音人,贞儿宁愿做一个倾听者。”

朱见深见万贞儿说的诚恳,便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苦水,向万贞儿倒了出来。原来他喜欢唐惊染的这件事,已经在他心中压抑了很久,长久以来,他藏在心中,不敢对任何人披露,其实有时候,自己一个人独自压制一个,不敢告人的秘密,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几杯酒下肚,朱见深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便向万贞儿娓娓道来。他向万贞儿讲述了,当日如何在城门下,与唐惊染邂逅,唐惊染是如何的飘逸出尘、与众不同,她的美就像是天边一缕缥缈无际的流云。美的清雅淡然,不着一丝凡尘;她的美就像是明镜的湖水里,一朵婷婷曼曼的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渎焉,那种美并不是人间所有的。朱见深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便已经把这个女子,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万贞儿一边听朱见深讲述,他是如何倾心唐惊染,一边在心里暗自盘算。她算来算去都没有算到,原来朱见深喜欢上的,竟然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唐惊染。唐惊染比朱见深大个七八岁,又是江湖女子,皇上竟然会中意他,而不中意自己。想到这里,万贞儿就觉得一股无名怒火,冲天而起。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气,满怀激情地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情之一字最为伤人,您还是不要太过于去相思,以免伤害了自己的身子,不管无可奈何,如今您已经是有了皇后的人了。”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一颗心更觉得沉沉下坠。他本来以为自己皇后的位子,只是留给自己平生最钟爱的女人,没有想到,作为皇上,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呀。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贞儿你说的不错,相思伤人,但是朕始终没有办法不去想。

朱见深与万贞儿越说越投机,万贞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一般,刺在朱见深的心坎上,他想起那遥不可及的唐惊染,心中越发觉得忿闷起来,而现实的重重迷雾,又让他拨不开,走不出,无奈地只能被困在一个小圈子里,想到这里。他便把酒壶中的酒,一杯一杯的倒出来,一杯一杯喝到肚子里,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不知不觉一壶酒就被朱见深喝光了,很快酒中的效力就发挥出来,原来万贞儿,已经在这壶酒中,下了一种叫和和散的春药,这种春药只要喝下去之后,就会让人迷失本性,除了欢好什么都不会去想。

朱见深突然之间,觉得浑身炽热,热的就要像着火一般。他抬起头来看到万贞儿娉娉婷婷站在他身边,姿容俏丽,那容颜仿佛似曾相识,他在仔细看一看,那万贞儿却又变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唐惊染,她仍旧是那么的美,美的不可方物,美的仿佛是天上的玉人儿一般,惊染、惊染…他呼唤着她的名字。

万贞儿一听到朱见深,呼唤唐惊染的名字,整个心顿时变的冰凉,就像被人扔到了冰窖里一般。尽管如此,她还是应和着回答道:“皇上、皇上。”

朱见深恍惚之间,只觉得看到了唐惊染站在他面前,他呼唤唐惊染,唐惊染竟然回应他的呼唤。唐惊染对他的呼唤声中,也包含了深情,这让他十分动容。

而体内燃烧的烈火,更是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把把万贞儿搂在怀中,一件一件地退去她身上的罗衫,此时此刻,万贞儿在他眼中,便是那不染尘埃的唐惊染。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发作的效力,让他控制不了自己,很快万贞儿身上的衣衫就被他退尽了,接着朱见深,便被药力迷昏了头脑,两个人报成一团……

不知不觉,漫漫长夜疏忽而过。

第二天很早很早,朱见深就争开了眼睛,他看到身边赤身露体躺着的竟然是万贞儿,不禁被吓了一跳。

这时候万贞儿也醒了过来,她看到朱见深,用不可思议的眼光,和及其受到伤害的眼光,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事她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结局,也是早就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

她用手捂着脸,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哭泣道:“皇上…皇上,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贞儿,贞儿以后怎么见人呀,”万贞儿越说越委屈,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流了满脸湿了衣襟。

朱见深还想问万贞儿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一看万贞儿这么委屈,好像是…他又回想起昨夜的事情。昨天晚上好像是自己喝了很多酒,同万贞儿说了一些话,难道真的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同万贞儿…

他望着万贞儿,满怀歉意的说道:“贞儿,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朕不好,朕把你当成了唐惊染,唐姑娘。”

“皇上,您怎么可以对贞儿说这种话,贞儿的处子之身,已经被皇上夺去,皇上对贞儿说的却是第二个女人的名字,”说完万贞儿把衣服穿好,捂着脸哭着,飞奔出了乾清宫。

万贞儿,出了乾清宫之后,就把脸上的泪水摸掉。她很清楚,自己下一步是要做什么。下一步,她要去见周太后,因为如果她要想真的成为朱见深的妃子,那么有一个人那一关,是一定要过的,那个人就是周太后,只要有周太后支持她,她就成功了一半。

她飞奔到延禧宫,见到周太后,便跪了下来,哭喊道:“太后娘娘,您要为奴婢作主呀。”

周太后正睡的沉,忽然之间被人惊醒。她睁开眼睛一看,眼前跪着万贞儿。原来万贞儿是周太后的心腹婢女,可以自如地出入周太后的寝宫,她哭着来找周太后,其余的宫女、太监们哪里敢阻拦她,只好由着她进来了。

周太后看万贞儿哭的梨花带雨,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有去责备她,把自己惊醒的罪过。她穿上衣服起来,问道:“贞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哭哭啼啼地,是不是哪个宫的宫女、太监又欺负你了,你告诉哀家,哀家一定会你作主。”

万贞儿一边泪如雨下,一边侍奉周太后穿衣服。她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两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她对周太后说道:“太后,没有人欺负贞儿”。

她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万分委员的神情,让周太后如何察觉不到,她是被人欺负了。

周太后不禁有些怒意,说道:“你说是不是钱太后的人欺负你了,还是皇长公主的人欺负你了,是不是那个零落,那个零落哀家向来是看不惯的,不管是谁欺负你,你尽管告诉哀家就是,哀家一定为你出头,就是皇长公主的人,也不能随意欺负哀家的宫女,何况你是哀家的心腹宫女。”

万贞儿仍旧摇摇头,她泪如雨下道:“太后娘娘,贞儿不敢说,是贞儿错了,求您惩罚贞儿吧。”

“哦,贞儿,那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心里害怕,不敢告诉哀家,你尽管说来,哀家替你做主就是。”

万贞儿听周太后这么说,心想,现在差不多到了说的时机了,她便擦了擦泪水,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您昨夜让我去请皇上,到皇后宫中,同皇后喝合金酒……

“对,昨天晚上是有这么回事,你去把皇上请到皇后那边了吗。”周太后问万贞儿。万贞儿还没来得及答话,周太后霍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的怒意掩饰不住,她怒道:“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知道贞儿你为什么会这么委屈,”周太后的话,让万贞儿心头大骇,毕竟是做了亏心事,她忍不住想,难道周太后知道她的诡计了吗。

五十五,计为妃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望着周太后。周太后却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不是那个顺天吴氏,给你受了什么气,哼,她虽然是皇后,皇后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上面还有皇太后呢,她敢欺负我的宫女,就是跟哀家过不去,她不让哀家好过,哀家也不会让她好过。钱太后选的人,口口声声说什么贤德,贤德,这就是贤德的所作所为吗。”

万贞儿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她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周太后一直不满意,钱太后为皇上选了顺天吴氏,她以为是吴皇后欺负了自己,所以才表现地格外愤怒。

万贞儿摆摆手,扑通一声又给周太后跪下了,她声音哀怨,眼中含泪哭泣道:“太后娘娘,请您不要在问了,您要是在问,贞儿就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没有脸面活下去,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周太后一项是个急性子,她见万贞儿不说,心中就越是着急。万贞儿这才抽抽噎噎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

她边哭边说道:“太后娘娘,是这么一回事,昨天晚上您吩咐奴婢,去乾清宫找皇太子,让皇太子去皇后宫中,同皇后喝合金酒,奴婢便去乾清宫找到了皇上。当时皇上正在喝闷酒,他见到奴婢,还没容得奴婢说话,便拉着奴婢,让奴婢同他一起喝,奴婢哪里敢说,就把太后的旨意向皇上说了一遍,谁知道皇上却说,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顺天吴氏,不是是吴皇后。万贞儿恭恭敬敬的说道。

周太后冷笑一声,说道:“顺天吴氏和吴皇后没有什么区别,你继续说下去,接下来怎么样,难道皇上喜欢的却是上元王氏。”周太后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兴奋之情,如果皇上心里喜欢的是上元王氏,而不是顺天吴氏,那就说明自己是有眼光的了。

万贞儿哭哭啼啼地,连连摇头说道:“都不是,皇上原来,皇上喜欢的人不是别人,却是皇长公主的女徒弟,是江湖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唐惊染。

“唐惊染,唐惊染是谁?”周太后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她虽然不知道唐惊染到底是什么人,不过始终是在江湖上打滚的女子,何况又是跟简怀箴有关系的,总不见得是什么好女子。周太后长居宫中,对江湖上的事情怎么了解,她认为江湖上的女子,都是武刀弄枪没有教养的,也不能和皇室贵族中的女子相比。

“启禀皇太后娘娘,那位唐惊染唐姑娘今年二十六岁,”乃是京城两大帮派的掌门人。同时又是皇长公主的女徒弟,她同时管着,两大门派的几万人,势力十分庞大,贞儿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喜欢上唐惊染唐姑娘。贞儿也曾经见过这唐姑娘,却始终不觉得她有什么好,万贞儿发自肺腑的说。在万贞儿心中,最好的是她自己,别人当然都是不好的了。

周太后的眉毛蹙的更深重了,她拍着桌子,连声道呢“胡闹…胡闹,皇儿若是喜欢那个吴皇后,倒也罢了,那吴皇后始终是出身名门。

可是如今,他喜欢上一个武刀弄枪的江湖女子,叫哀家怎么能不心寒。

周太后边说这边想起,朱见深曾经和她说过,简怀箴掌管着两大门派,那两大门派就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原来如今简怀箴在宫中养尊处优,那两大门派,已经让唐惊染长掌管了。这么来说,唐惊染和简怀箴,也只是一丘之貉罢了。想到这里,周太后恨恨地说道:“不管皇儿是怎么喜欢这唐惊染,哀家绝对不会允许她进门的,”她说完这些话,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一个哭泣的万贞节儿。

她转而问万贞儿道:“你是为什么哭哭啼啼地闹个不停,便是因为这件事吗,难道你对皇上有什么居心?”周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警惕的神色。

万贞儿顿时趴在地上,十分恭敬地回答道:“太后娘娘,贞儿对您的心思,您如何不知道,贞儿侍奉您这么久,心中只有您一个人,哪里会想得上别人,何况贞儿已经三十多岁,又怎么会对皇上有非分之想,只是——

“只是怎么了?”周太后继续问道,其实万贞儿对她的忠心,她还是知道的,刚才她说那句话,也只是无心之师。万贞儿再一次挥泪如雨,她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昨天皇上…皇上他把贞儿给…昨晚皇上和贞儿发生了那种事,”万贞儿说完这句话,便又立刻哭了起来。

周太后一听,只觉得浑身暴怒不已,随手就给了万贞儿一个巴掌,把万贞儿打出老远,万贞儿的嘴角,顿时有嫣红的鲜血流了出来。“你竟然去勾引皇上,真是大胆,不要命了吗,”周太后指着万贞儿暴跳如雷道:“万贞儿低眉顺眼,眼中满是委屈的神色,她瑟缩的说:“太后既然不相信贞儿,请把贞儿刺死吧,贞儿无怨无悔。”

周太后见她虽然很是筋力,却似乎是别有隐情一般,便提高了声音问道:“到底是什么回事,你快给哀家说来听听,否则哀家绝对饶不了你。”

昨天晚上,奴婢见到皇上喝酒,就不停的奉劝皇上。皇上哪里肯听,皇上还让奴婢陪他一起喝酒,奴婢也不敢喝,就在这推推搡搡之间,皇上便已经喝醉了。他在喝醉酒之下,把贞儿当成了他喜欢的唐惊染唐姑娘,就把贞儿推倒在地上……贞儿也想反抗,可是当时皇上喝醉了酒,力大无穷,贞儿怎么能抵抗得了……

万贞儿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周太后这才明白过,是怎么回事儿来,原来自己的儿子并不满意上元王氏,也不满意顺天吴氏,更不满意皇上赐给他的这门婚礼,他喜欢的是那个掌管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几万弟子的江湖女子,唐惊染。但是他的心中也知道,唐惊染是不可能会进入皇宫的。因此他便在大婚之夜借酒消愁,恰好自己派了万贞儿,去请她同皇后喝合金酒,他在醉酒之后乱性,把万贞儿当做唐惊染的替身,就把万贞儿给强暴了。

想到这里着太后不禁有些歉意,她亲自把万贞儿从地上扶起来,扶着她坐下。好言安慰道:“贞儿是哀家错怪你了,哀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哀家给你赔礼道歉。”

万贞儿欠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听周太后这么一说,立刻滚下椅子,又给周太后跪下了,“贞儿不敢,太后娘娘是贞儿的恩人,始终把贞儿当成是自己的人,贞儿怎么敢怪罪太后娘娘,这件事怨都只怨贞儿命不好,与太后娘娘没有半分干系。”

周太后素来是个,喜欢听好话的人,她见万贞儿字字句句都替自己辩解,却不为自己着想,不由得对万贞儿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她想了想说道:“罢了,贞儿,这件事,你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以后你还在哀家身边好好侍奉,没有人敢欺负你。”

万贞儿听周太后这么说,表面上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其实心里却在说:“哼,你想让我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怎么可能,我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事情,倘若还能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我岂不是白费心机了吗。”她面上的深情,忽然之间又变的十分犹豫起来。

周太后见了有一些奇怪,便开口问道:“贞儿你还有什么事吗?”

万贞儿眼中泪光莹动,口气十分真诚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求您把贞儿刺死吧,倘若您不刺死贞儿,怎么向钱太后,和皇长公主交代。”

“向钱太后和皇长公主交代,这有什么好交代的,皇上始终是皇上,皇上宠幸一个宫女,这也不算什么天大的事,”周太后不以为然道。

万贞儿语气十分郑重,她说道:“太后娘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您可忘记昨天晚上是什么日子,”万贞儿的话如一计惊雷,在周太后的耳边炸响,经过万贞儿这么一提点,她倒是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是皇上和皇后成婚的好日子,而皇上非但没有去皇后的寝宫,与皇后喝合金酒,却在乾清宫中与万贞儿花好,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传遍,皇宫的每个角落,到时候钱太后和简怀箴,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就算了。

周太后想来想去,想到倘若,被钱太后和简怀箴追求起来,万贞儿很没有脸面,自己也没有面子,说不定钱太后和简怀,还会以为是自己,让顺天吴氏做皇后,而心怀不满,所以故意派了万贞儿去勾引皇上,可是——

周太后再看看万贞儿,觉得万贞儿生的刹时好看,细眉、丹凤眼,虽然已经有三十多岁了,看上去却也十分俏丽,倘若能够把万贞儿安排在皇上身边,那倒也是好事一桩,始终她是自己的人。周太后想到这里,便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她看了看万贞儿的脸,又犹豫起来,毕竟万贞儿已经是三十六岁了,而皇上也只不过才十八岁而已,万贞儿这么大的年纪,皇上怎么肯接受她。更何况皇上便是碍着自己的面子,接受了她,又怎么会喜欢她,皇上现在喜欢的人,是那个唐惊染呀。

万贞儿见周太后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深情,便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万贞儿跪在地上,以泪洗面道:“太后娘娘,贞儿实在是死不足惜,贞儿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太后娘娘您。”

“哦,为什么不放心哀家,”周太后有些奇怪的看了万贞儿一眼,不知道万贞儿想说什么。

万贞儿平心静气慢慢地,把她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她说道:“依照贞儿的看法,皇上如今喜欢唐惊染唐姑娘,已经迷恋到了走火入魔地地步,虽然江湖中人,一般很少有能够入宫做妃嫔的,但是皇上如此的迷恋唐姑娘,说不定,皇上会把心一横,把唐惊染接近宫来。太后您想呀,那唐姑娘是皇长公主的女弟子,女皇长公主感情慎独,倘若皇上想把她接进宫来,皇长公主焉有不从之理,而钱皇后,素来是顺从皇长公主,顺从惯了的,皇长公主喜欢的人,她又怎么会不答应。到时候钱太后、皇长公主和唐惊染,三个人联合起来,对付太后娘娘您,您的日子——

周太后听了万贞儿这么一说,不禁大惊失色,她心中暗道:“贞儿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如今朱见深听皇长公主和钱太后的话,甚至已经胜过了听自己的话。倘若再加一个她喜欢的姑娘进来,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那唐惊染若是在皇上身边,吹个枕边风,朱见深以后,怎么会把自己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啊。”

万贞儿的话,正好说到了周太后的心坎之中。周太后本来犹豫不决,要不要把万贞儿,安插在皇上身边,但是经过这么一层顾虑之后,她终于打定了主意,决定明天亲自去向,简怀箴和钱太后说上,要把万贞儿嫁给皇上为妃。

很快天色大亮,宫中没有什么藏得住的消息,宫中的消息飞得比没有鸟的脚儿还快。朱见深大婚之际,却在乾清宫中宠幸万贞儿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宫中的每个角落。包括钱太后、简怀箴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钱太后很快就去,简怀箴万安宫中请安,她想同简怀箴商量这一件事怎么办好,这件事倘若传出来,一定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朝廷的大臣们知道好后,也一定会与朱见深为难。

来到万安宫中,简怀箴早已用膳完毕,她料到钱太后会来找自己,便一早已经在等着了,见到钱太后,简怀箴一点也不意外,她强颜欢笑道:“钱太后请坐。

钱太后,便在黄花梨雕花椅上坐了下来,坐下之后,她忧心忡忡的看了简怀箴一眼,问道:“不知道皇长公主可知道,昨天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简怀箴见钱皇后问的含蓄,以为自己仍旧不知道这件事,怕刺激到自己,便开口说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便是皇上在大婚之夜,没有去皇后寝宫,却在乾清宫中宠幸万贞儿。”

“正是这件事,钱太后不无忧虑的说,皇上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十分贤明的君主,也十分懂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会做的这么过分。”

简怀箴一直以来,对万贞儿的印象都觉得不错,更何况她觉得万贞儿,已经有三十多岁,朱见深只不过才十八岁上年郎而已,应该不会对,万贞儿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偏偏在大婚之夜,发生了这种事,难道是周太后从中作梗。

简怀箴想到这里,便抬眼看了钱太后一眼。钱太后也正凝望着她,两个人对看一眼,互相心思已经明了于胸,两个人的想法竟然是一致的,她们都认为,这件事和周太后有关。想必是周太后不满意,吴皇后被册封为皇后,而上元王氏,却只是做一个妃嫔,所以特意命万贞儿来破坏这件事,但是有一点,又说不通,要是周太后想找人破坏这件事,为什么偏偏去找万贞儿,万贞儿已经是如此年长的人,难道周太后别有打算。

钱太后看了简怀箴一眼,询问她的意见:“皇长公主,您说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简怀箴知道,此时此刻并不是追究责任,也不是调查谁是幕后主使的时候。此时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想到一个办法,赶紧平息这件事,平息天下百姓和朝中的议论,和朝中大臣的怒气。想到这里,简怀箴便问钱太后道:“钱太后,你一大早便来找我商议,周太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钱太后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

简怀箴“嗯”了一声,点头说道:“这件事如此重大,周太后那边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不如先什么都不要做,等着看看延禧宫那边的动静,延禧宫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我们在见机行事就是了。

两个人话音刚落,便有延禧宫中的太监前来,说是遵从周太后的意思,请简怀箴和钱太后,一起去处理万贞儿这件事,两个人互相对看一眼,便跟着太监走了出去。

简怀箴和钱太后按,刚刚走到延禧宫门口。周太后便已经亲自迎了出来,她后面跟着一个人,那人便是万贞儿。万贞儿眼睛红肿,两只眼睛像桃子那么大,显然是哭过了。

周太后亲自把简怀箴和钱皇后,迎入延禧宫中,三人落座。她这才说道:“想必皇帝和贞儿的事情,钱太后和皇长公主,都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简怀箴见周太后单刀直入,也不隐讳说道:“的确,这皇宫中原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不知道周太后意下如何?”

周太后见简怀箴发难,便回答道:“这件事,想来也令人生气,贞儿这个丫头,本宫栽培了她这么多时日,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去勾引皇上,实在是太过分了。“依哀家之见,不如就将贞儿乱棍打死吧。”

周太后说话之间,万贞儿已经在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的面前跪了下来。

简怀箴看周太后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眼中却流动着狡黠之色,知道她所说的不过是推委之词,她心中并不想这么做。简怀箴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万贞儿,只见万贞儿眼泪横流,整个人十分憔悴,一夜之间,倒像是老了好多一样,心中不由得有点怜悯。

简怀箴原本对这万贞儿,印象便十分好。起初是万贞儿,宁愿背负着违抗周太后的命令,都救下了,当时还是钱皇后的钱太后。其后,简怀箴怕万贞儿受到周太后的责难,就想把她调到钱太后的身边去,万贞儿却宁死不肯,宁愿陪着周太后,去冷宫之中受苦。由此可见,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五十六,计丛生

简怀箴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她想了一会儿,便转而问道:“钱太后,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钱太后看看万贞儿,又看看周太后,总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棘手,而她处在这件事中的地位,又非常之尴尬。因此,她便很真诚地对简怀箴说道:“哀家愿一切,以皇长公主马首是瞻。”

简怀箴听她这么说,转而问道周太后,“周太后的意思,当真是要把万贞儿乱棍打死吗?既然如此,本宫也不阻拦着。”

周太后本以为,简怀箴会进行劝阻。没想到,她很快就顺从了自己意思。她这一顺从,反而让自己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如何回答了。”

她正犹豫怎么回答呢。简怀箴依然看了看万贞儿,转而对周太后说道:“万贞儿服侍周太后这么久,周太后不是不舍得吧?”

周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张老脸登时觉得挂不住面子。她眼中露出负气的神色说道:“哀家向来是恩怨分明,又怎么会舍不得。”

简怀箴笑盈盈的说道:“周太后也不必生气,这件事情谁是谁非,目前还没有查证清楚,不如这样吧,就让本宫,把万贞儿带回去,好声审问她一番,然后在给两宫皇太后一个交待,到底是怎么处罚万贞儿,我们到时候再加商议如何?”

钱太后早就觉得这件事情,她处在中间十分尴尬,不予插手,怕与周太后之间引起更多的嫌隙。

而周太后,以为这件事,大家都觉得是她在指使万贞儿的。见简怀箴愿意把事情揽下来,也乐得其所。便说到:“既然如此,就遵从皇长公主的吩咐吧。”

于是,简怀箴便把,万贞儿带回到万安宫之中。回到万安宫之中后,简怀箴对零落说到:“零落你去拿一条湿毛巾,给万贞儿敷一下眼睛。”

零落闻言,忙去取了湿毛巾来,送到万贞儿面前。

万贞儿忙跪下,诚惶诚恐道:“贞儿感谢皇长公主大恩大德。”

简怀箴摆摆手,眼中露出威严之色道:“罢了,万贞儿,本宫今日把你带来,这万安宫是想保住你一条性命。因本宫念着你之前,曾经救过皇上,又救过钱太后。是以不予对你严惩,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同本宫说个清楚,倘若不然,本宫也保不得你。”

万贞儿故意作出惊恐万分的样子来,她俯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恭恭敬敬的说道:“皇长公主,有什么话,请尽管问吧。”

简怀箴想了一会儿便问道:“你为何会去乾清宫中探视皇上,从而与皇上有了一夜孽缘。”

万贞儿十分犹豫,她想了半天,目光忽然变的沉静。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倘若真想处死贞儿,就请刺死贞儿吧,奴婢觉无怨言。”

简怀箴见她表现出这幅样子,心里便清楚了十之八九,觉得这件事,多半是周贵人指使她去做的。但是万贞儿不打算出卖周贵人,想帮周贵人掩饰,所以才把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

简怀箴四顾无人,转而对万贞儿说道:“万贞儿,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且跟本宫说来,本宫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既然答应你,不会去追究指使你的人,就一定不会去追究。”

万贞儿见简怀箴如此语重心长,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的确是周太后,吩咐奴婢前去探视皇上的。”

“噢,周太后吩咐你去探视皇上,难道还命令你勾引皇上吗?”简怀箴的语气,忽然变的严厉起来。

万贞儿浑身猛然一颤,她目光变的十分茫然,对简怀箴摇头说道:“皇长公主,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周贵人给了奴婢一壶酒,对奴婢说:“皇上没有去同皇后喝合卺酒,一个人在乾清宫中冷冷清清,如今又春寒料峭,让奴婢去给皇上送一壶酒去,暖暖身子。并吩咐奴婢,一定要看着皇上,把酒喝完才离开,奴婢就按照周贵人吩咐的去做了。”

“然后呢?”简怀箴在心中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整个经过。果然,万贞儿不急不徐地说道:“奴婢到了乾清宫后,见皇上神色十分颓然,似乎不依大婚为喜,反而以大婚为愁,奴婢便劝说了皇上几句,就把周太后赐给的暖身酒拿给皇上,让皇上把酒喝完,奴婢才走。谁知道,皇上喝了暖身酒之后,忽然性情大变,他扑上前来扯着奴婢的衣服,然后把奴婢的衣服撕裂——接下来的事情,皇长公主便已经知道了。奴婢当时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当时,皇上就好像是一只发疯的雄师一般,力大无穷。任凭奴婢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简怀箴听到这样,便微微点了点头。她心道:“如此看来,这件事同万贞儿没有什么关系,一定是周太后,眼见顺天吴氏做了皇后,心中不忿。所以在使出这么一个计策,令钱太后脸上难看。只是她所作所为也太为过分了,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可以利用,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利用,就为自己争回一分颜面,简怀箴越想越生气。”

万贞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向简怀箴恳求道:“皇长公主,奴婢知道您手中有一柄,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又可以责打六宫嫔妃的金玉丈,但是请您不要责怪周太后,这件事奴婢想,周太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您要怪就怪奴婢吧,奴婢愿意为周太后而死,死而无憾。”

简怀箴平生最佩服的,便是忠肝义胆之人。她见万贞儿如此的忠心耿耿,心中不禁觉得十分安慰,又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之情。她对万贞儿说道:“你且起来吧,不要再地上跪着,地上冰凉,对身子不好。

万贞儿见简怀箴脸色转晴,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其实,这一切本来与周太后无关,一切都是万贞儿的诡计而已。

万贞儿来万安宫之前,便已经了解到,简怀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知道简怀箴中重情重义,倘若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出重情义的一面,那么简怀箴一定会相信自己,也不会怀疑自己。果然,简怀箴如此聪明的人,在心思深沉的万贞儿面前,仍旧是吃了亏。

简怀箴坐在黄花李子檀木椅子上,半日没有说话。万贞儿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今已经落在简怀箴手中,是已表现的十分楚楚可怜。

零落见到万贞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觉得不忍,便在简怀箴耳边说道:“皇长公主,此时看来与万贞儿,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也只不过是受害者而已。倘若,她在要因此受到什么惩罚,实在是天理难容。”

零落的话,在简怀箴心中掀起了一阵,不多不小的涟漪。简怀箴之前,也曾经被人陷害过,她也知道被人陷害过的滋味,尤其是陷害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身边最为信赖的人。以前,简怀箴身边最信赖的人不是零落,而是南宫九重和上官鸣凤。但是,这两个最亲近的人,一前一后都背叛了她,尤其是南宫九重,曾经为简怀箴立下过汗马功劳,简怀箴视她做亲生姐妹一般,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为了一己权势,同简怀箴彻底决裂,到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每当想起这件事,简怀箴就会觉得,心头压了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因此,当她看到万贞儿,为周太后背负罪责,便会不由自主想到,当初的南宫九重和上官鸣凤。

简怀箴想了想便问零落道:“零落,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好?”

零落见简怀箴和颜悦色,知道她心中也是同情万贞儿的。便和蔼的说道:“皇长公主,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简怀箴苦笑着看了零落一眼,叹口气说道:“零落,你还是不清楚宫中的事情,难道你以为这件事,真的能如此就解决了吗?皇上在大婚之夜,弃皇后不顾,而去宠幸一个宫女,这件事传出来,莫说是在后宫之中,会被人当成一个笑话,就是传到群臣耳中,群臣也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一定会要一个说法,还顺天吴氏一个公道。”

零落一听神色大惊,才知道这件事牵涉深重。倘若简怀箴不能好生处理,到时候因为这件事受到现象牵连的人,不单是万贞儿一个,将会是不计其数。

零落神情恐慌,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依你之见,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简怀箴还没有说话,万贞儿便以跪在地上,她有些六神无主地说道:“皇长公主,请您一定不要怪责周太后,这件事同周太后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您要怪就全怪到奴婢身上吧,如果群臣和天下人要一个交待,就请您把奴婢杀了,向天下人和群臣交待吧。”万贞儿说话的时候,发丝零乱,越发显得整个人羸弱不堪。

简怀箴已经认定她才是受害之人,便让零落把她扶起来,扶到后房去休息。

零落依言而行,把万贞儿扶走,过了一会儿,便才走了回来。

简怀箴问零落道:“万贞儿怎么样了?”

零落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到:“一个女人受了这种打击,还能够怎么样,明明是皇上有负她在先,她却要附上勾引皇上的恶名,还要被天下人千夫所指,谁处在这种情形之中,也不见得心里会好过。”

简怀箴倒是笑了起来,对零落说道:“零落,你平时并不是同情心如此泛滥的人,为何这次会这么同情万贞儿。”

零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简怀箴一眼,却又调侃说道:“皇长公主,不也是很同情万贞儿吗?方才奴婢扶万贞儿去休息的时候,同她聊了几句,她向奴婢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到底是什么话,你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这几句话,对解决这件事情能有帮助,”简怀箴沉思道。

零落的面色变的十分为难,她犹豫再三,还是把真情说了出来,毕竟她是简怀箴的心腹,从来不在简怀箴面前隐瞒什么。

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方才奴婢送万贞儿回去休息,她神色变的十分惨淡,奴婢便劝她好好休息。她对奴婢说:“皇上心中的确是另外有个人,但那个人,既不是上元王氏,也不是奴婢。奴婢是白白背负了这个恶名呀。”我觉得好奇,便问她,皇上心中有哪个人?万贞儿始终不肯说。

“那她最后告诉你了没有?”

零落点点头说道:“确实告诉了,奴婢原也是我好奇心重的人,她不肯说,奴婢便在一旁追问。最后问的她久了,她才对我说道,她说零落姐姐,你不知道,皇上心中的人,恐怕是别的宫的一个宫女,皇上在宠幸奴婢的时候,嘴里头一直呼喊着她的名字,她一直在呼喊着惊染、惊染,那个宫女的名字,想必是叫做惊染。”

简怀箴闻言脸色大变,整个人顿时呆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的这般变化,早已经在零落的预料之中。因此,零落也没有觉得太出人意表。她看了简怀箴一眼,问道:“皇长公主,恐怕您没有想到吧?”

简怀箴摇摇头,脸色变的颇为无奈,说道:“任凭本宫怎么想,始终也想不到,原来皇上这孩子,心中喜欢的那个人是别个,却是唐惊染。也难怪那日,在为皇上选皇后的时候,两宫皇太后与本宫,都曾经问皇上,中意哪个人选?皇上最后让本宫来定夺,原来不管选谁,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心中喜欢的却是惊染。

零落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这惊染姑娘和皇上——恐怕也太不般配了,且不说惊染姑娘如今统辖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乃是彻头彻底的江湖人物,惊染姑娘比皇上也大上八岁,再则便是皇上喜欢惊染姑娘,惊染姑娘恐怕也不会钟情于皇上吧。”

简怀箴“唉”,叹了一口气说道“零落,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惊染这个孩子我最了解,她并不是喜欢荣华富贵的人,她有自己的追求。依本宫看来,惊染是绝对不会喜欢皇上的,在她心里只当皇上是个孩子罢了。更何况,一直以来,本宫有心撮合于冕和惊染,希望他们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如今,本宫看惊染和于冕俩人也算是十分有情意。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只觉得心底往下沉。她叹息道:孽缘呀孽缘,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零落突然惊问道:“皇长公主,你说惊染姑娘这件事,周太后知道了吗?”

简怀箴脸色惨白,说道:“恐怕已经知道了,万贞儿对周太后忠心耿耿,她又岂会瞒着她什么。只是,万一周太后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对惊染大大的不利。零落,你现在出宫一趟,立刻通知惊染,让她小心为上。”

零落听简怀箴如此郑重的吩咐,也忙肃然应着,便出宫去了。

简怀箴在万安宫中,想这件事怎么处理。她知道这件事万一处理的不妥当,到时候不仅是群臣反对,天下人不一,就是连周太后和钱太后那边也难以安抚。

她靠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了多久,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身上多了一件披风。原来是手下的宫女,见她睡的如此之沉,不敢惊醒她,就取了一件狐狸毛绒披风,披在她身上。

简怀箴仍觉得身上有些寒冷,心底也是一阵发寒。她正在苦思冥想,这件事怎么办好这时候,却听到太监进来禀告说:“两宫皇太后携手而来。”

“唉”简怀箴叹一口气,对太监说道:“既然如此,就把她们请进来吧。”她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办法解决,总是躲着也不是法子。

过了不多久,两宫皇太后就走了进来。原来周太后见简怀箴,把万贞儿带走很久,都没有下落,她怕出了什么意外,便想来万安宫中要人,又不好一个人前来,就相邀钱太后,邀她一起来万安宫,询问事情进展。

钱太后也一直十分挂念这件事情,毕竟顺天吴氏乃是她推荐的人,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于是,两宫皇太后这才携手而来。

见到简怀箴,两宫皇太后各自行了个礼,问候长辈的礼节。于是,个人落座。

周太后忍俊不住,先是开口道:“皇长公主,不知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这万贞儿可有招供吗?”

简怀箴神情变的十分微妙,她看了钱太后和周太后一眼,此时此刻钱太后脸上的表情,是十分紧张和着急的。而周太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捉摸不定。

简怀箴便说道:“本宫的确询问过贞儿,只是这件事,以本宫来看,恐怕与贞儿并没什么关系。”

五十七,贤皇后

周太后一听见简怀箴这话,心中十分不乐意听到。你说这件事和万贞儿没有关系,难道是和哀家有关系吗,想到这里,她便站起来,脸色铁青。问简怀箴道:“不知皇长公主,此言是何意,这件事与万贞儿没有关系,难道与我皇儿有关系吗?”

简怀箴摇了摇手,神色平静道:“周太后请少安毋躁,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今在去追究谁是谁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便是能追究出来又怎么样,能够给后宫的妃嫔们一个交待吗?能够给群臣一个交待吗,能够给天下百病一个交代吗?还是能够给吴皇后一个交代。

简怀箴这些话正是周太后想听到的,她见简怀箴这么说,便又重新坐下来,问道:“不知皇长公主,觉得怎么解决好。”

简怀箴想了半天,语重心长地对两宫皇太后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两个法子,第一便是杀了万贞儿,向吴皇后和群臣交待。只是这么一来,对万贞儿很不公平,她本是无辜的,更何况万贞儿乃是周太后的人,若是被人杀死,恐怕会引起天下人和群臣对周太后的不满。

周太后见简怀箴这话,明显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顿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

简怀箴继续慢慢地说道:“还有一个法子,就是让皇上纳万贞儿为妃。如此以来,既可以安抚众臣,又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唯一对不起的一个人便是吴皇后了,只是皇上和皇后来日方长,让皇上以后有时间慢慢安抚皇后也不迟,不知道两宫皇太后意下如何。”

钱太后素来觉得简怀箴处事公正,只是在这件事上,未免有些偏袒万贞儿,对吴皇后有些不公平。无论如何,在吴皇后的大婚之日,皇上竟然与别的女子鬼混,这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忍受不了的。因而,钱太后便颇为斟酌地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哀家总是觉得这件事这么处置,恐怕对吴皇后不好,不知道皇长公主,还有别的什么法子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本宫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本宫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办法而已。两宫皇太后不妨进行相商,倘若能想到更好的法子,本宫也自当赞同。”简怀箴说完便道:“本宫也乏了,两宫皇太后便在这里商议了,本宫先进去歇着,”说完,转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周太后见状,颇有些得意的望着钱太后,心道“怎么样,你看连皇长公主都站在哀家这边了,你能怎么样。”

钱太后并不知道唐惊染一事,她总觉得简怀箴,再处理万贞儿这件事上,有失偏颇,偏帮了万贞儿,对吴皇后不公平。尽管如此,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依照简怀箴和周太后的意思行是。

于是,三人最后商议下的结果便是,封万贞儿为贵人,随侍在皇上身边。

万贞儿虽然年纪大些,或者可以提点皇上,让皇上更加勤政爱民。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钱太后心中始终有些芥蒂,她正独坐在永寿宫中,暗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听到手下的宫女回禀,说是简怀箴来了。

钱太后尽管心中对简怀箴处理的这件事有些不满,却也不想,失去了对长辈的礼仪,便说道:“快请皇长公主进来。”

于是,简怀箴便走了进来。简怀箴见到钱太后,见她愁眉不展,心有忧思。便开口问道:“钱太后,你是否为了吴皇后一事,而开怀不展。”

钱皇后见简怀箴开门见山,把自己心里的难处给说了出来,便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不差,哀家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皇长公主会选择委屈吴氏这个孩子,而让万贞儿做了贵人。将心比心,这件事若是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心中恐怕也难以应对。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思紊乱,思绪纷涌。她对钱太后说道:“太后说的是,只是我们身处在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时候不能掌控整个局面,那是不行的。

就拿这件事来说,倘若当真杀了万贞儿,周太后心中又岂会服气,这么一来,周太后与本宫,与太后娘娘之间的芥蒂,会更加深了,两宫太后心怀芥蒂,这对整个后宫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简怀箴嘴里虽然这么说,她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怀了一些私心,不想因为这件事,对唐惊染造成什么伤害。

钱太后当然不知道,但她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澄明清澈下来,简怀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倘若两宫皇太后不和,宫人会纷纷笑话,后宫尔虞我诈,说不定会变得十分混乱。

钱皇后必恭必敬地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到底是哀家想差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继而说道:“太后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这件事想来想去,我们到底还是亏欠了一个人。

钱太后如何不知道,简怀箴说的那人,便是吴皇后。吴皇后在新婚之夜没有得到自己丈夫的垂怜,连合卺酒都没有喝,说出去,对她而言实在是奇耻大辱,为天下人所笑。

简怀箴对钱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事到如今,不如我们去见一见吴皇后,对她好生安慰一番。虽然她在夫君那边没有得到安慰,好歹能得到我们这两个老人家的安抚,心里说不得会畅快一些。

钱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也正有此意。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们立刻就去吧。”

于是,两人携手来到坤宁宫中。原来昨天晚上,皇上在乾清宫中宠幸万贞儿,而没有来坤宁宫同皇后喝合卺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中的每个角落,便是连朝中的大臣,和民间的百姓,也有很多人知道了。

吴皇后纵然是贤德,却也觉得心中难以忍受,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对自己不公平,越想越觉得生气。尽管如此,她也只是一个人躲起来哭泣而已,并不想给两宫皇太后制造什么麻烦,她正躲在房中哭泣,却听到宫女来回报,说是两宫皇太后来了。

吴皇后心中一沉,知道两宫皇太后,定然是为昨夜之事而来。她强打起精神,望了一眼烛台之上,烧成灰烬的蜡烛。昨天晚上,她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穿着凤冠霞帔,在高床软卧之上,安安静静地等待皇上,一直等待到天明时分,所谓蜡炬成灰,低泪而尽,她觉得便是说得自己。她强按住自己紊乱的心绪,妆饰好仪表走出寝宫,来正殿拜见简怀箴和钱太后。

见到简怀箴和钱太后,她忙上前行了礼,口称:“叩见钱太后,叩见皇长公主,钱太后、皇长公主万福。”

钱太后和简怀箴对望了一眼,两人见到吴皇后粉面有一些的泪痕,却还是强颜欢笑。心中具有了怜悯和疼惜之意。

钱皇后忙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对她说道:“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吴皇后本来心中就觉得十分委屈,听钱皇后这句话,在也压抑不住紊乱的心绪,她顿时热泪盈眶,泪如雨下,抽抽噎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怀箴见她如此情状,忍不住自己问自己道:“难道这件事真的是我处理错了吗?”她叹了一口气,转而对吴皇后说道:“孩子,你心中有什么委屈的,不要压抑着,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吴皇后却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说道:“能够承蒙钱太后,和皇长公主前来探视,臣妾并没有什么委屈的,臣妾心中满怀感激。”

吴皇后如此懂事的话,让简怀箴和钱太后更觉的心中不是滋味。

两个人对着吴皇后,捡了一些好听的话安慰了她一番,吴皇后虽然才十六岁,倒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她在简怀箴和钱皇后面前,表现的十分识大体,懂大局,就是对于万贞儿被封为贵人一事,她也没有提出什么微辞。等到简怀箴同钱太后安慰完吴皇后之后,两人相携走出宫来。

简怀箴望着御花园中,开的似锦的迎春花,但见花之姣好,美不胜收,如此盛景实难辜负。这开的如此美丽的迎春花,岂不就像是美好年华的皇后一般吗?想到这里,她心头多了几分安慰之情。

她对钱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也不必过于忧心,虽然皇上如今对皇后,并没有很深厚的感情,毕竟两人都是少年夫妻,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相处的久一些,总归会明白的。”简怀箴的话,在钱皇后的心中,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想当年,她也是十六岁便嫁给朱祁镇为后,之后的十几年里,两人一直相濡以沫。当时出嫁,朱祁镇对她也并没有深厚的感情,两个人的感情也是在日后,流转的岁月之中,慢慢培养出来的的。想到这里,她觉得心中安慰不少,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说的对,虽然我们迫于形势,不得不将万贞儿许配给皇帝为贵人,可是万贞儿始终已经是三十六岁的人了,而皇后才盈盈十六,正是大好年华,相信皇上和皇后的感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简怀箴见钱皇后能想的明白,也连声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如我们今天再做个和事老,去见一见皇上如何。”

钱皇后望着遥不可及的长天,远远地有归雁从天上长鸣而过。关山万里飞雁长鸣,这是怎么样令人哀伤的情状呀。

钱皇后当即便答应到:“皇长公主既然这么说:“我们这就去找皇上吧。”说完两人又携手去到乾清宫。

自从昨天晚上,酒后乱性,宠幸万贞儿之后,朱见深一直未这件事而心烦不已。万贞儿已经三十六岁,他只不过才是十八岁的少年郎而已,何况万贞儿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人,她对万贞儿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如今自己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宠幸了万贞儿,而没有去同皇后喝合卺酒,引起了轩然大波。他相信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一定不会就此罢休,而朝臣们一定也会就这件事议论纷纷。因此,朱见深便连早朝都没有上,一直窝在乾清宫中处理公务,听得太监来回禀说:“钱太后和皇长公主来了。”

他当即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恐慌的摆了摆手说道:“你去通知钱太后和皇长公主,就说朕身子不舒服,不见她们了,等朕身子好些,亲自去向她们请罪。

他的话音刚落。简怀箴和钱太后已经径自走了进来。

朱见深见到二人,面上不禁露出尴尬的神色。简怀箴却柔和的笑了笑,她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春风一般,十分温暖,把朱见深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她笑着说道:“皇上为何不肯见我们这两个老的。”

朱见深有些尴尬地看了简怀箴,和钱太后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钱太后说话间,依然在一旁坐了下来。简怀箴径自走到朱见深的身边,说道:“昨天晚上的事,这合宫之中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皇上可是在为这件事而忧烦不已。”

朱见深抬起头来,郑重地望着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昨晚的事,真不是孙儿故意的,孙儿也不知道,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来。”

简怀箴在心中暗暗叹气一声,心道:“你不知道,本宫知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你既然喜欢惊染,自然因为大婚一事,心烦意乱,做出这种事来,也不是不值得原谅。她想是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出了天大的事,你也是这大明王朝的皇上不是吗?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难的到你吗?”

简怀箴的话,大大的激励了朱见深的决心。他提高声音,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所言当真。”

简怀箴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真,昨晚发生的事,两宫皇太后和本宫已经帮你处置妥当。虽然皇上是酒后乱性,宠幸了万贞儿,既已宠幸,就要给人家,也要给群臣一个交待。本宫和两宫皇太后,已经私做主张,帮皇上纳贞儿为贵人了,皇上若是不喜欢,也自可以不必去见她,只当是给她一个名分,安慰她一番罢了。

简怀箴的话,字字句句说到了朱见深的心中。

朱见深回应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孙儿虽然是无心之心,可是始终伤害了别人,如今能给她一个名分,让她不在像寻常的宫女一般,受人奴役,孙儿这心里倒才过的去。”

简怀箴笑道:“万贞儿这边你是过的去了,可是吴皇后那边呢?吴皇后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如今受了这般委屈,皇上你说该如何补偿她。”

朱见深只觉得刹时心惊,他听简怀箴的话,设身处地为吴皇后着想一番,心里这才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大错特错。他虽然不喜欢吴皇后,可是既然已经纳她为皇后了,那么无可奈何,就要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对她好一些,而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忍受这样的悲苦。他想到吴皇后,昨天夜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红烛垂泪到天明,心里便觉得很是不忍。开口问道:“不知钱太后和皇长公主,可有去探望过吴皇后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钱太后见朱见深似有关怀吴氏之意,心中觉得有一丝安慰。便说道:“吴氏这孩子,倒也识得大体,昨晚的事情,哀家也看得出她心里难受,哀家和皇长公主去探望她,她却一句怨言都没有,所有的苦,所有的泪,都往自己心里吞,这样贤德的皇后,天下实在是少见。皇上,你无论如何也要好生珍惜才对呀。”

朱见深神色肃然,很郑重的对钱皇后和简怀箴说道:“钱皇后、皇长公主放心吧,朕一定会好好对她,不会辜负于她。”

“好,既然如此,今天晚上,皇上不如就去坤宁宫陪皇一宿如何,”钱皇后笑呵呵地说道。

朱见深也想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弥补,他听钱皇后这么一说,当即说道:“一切就照太后娘娘说的办吧。”

于是,那天晚上,朱见深便宿在了坤宁宫之中。

吴皇后虽然年轻,却到底是一个十分贤德的人,她平时与世无争,与人淡薄。虽然在大婚之夜受了委屈,如今见到太后和皇长公主,都亲自来安慰自己。又见到皇上,对自己做出了补偿,心里顿时觉得安慰起来,大婚那晚的事情,便也既往不咎了。

朱见深见吴氏虽然不像唐惊染那般美若天仙,但见她为人贤德,言行举止颇为端方闲雅,心里倒也有几分敬佩于她。如此一来,夫妻两人的感情,越发和谐了起来,两人十日当中,倒有八九日是拌在一起的。

五十八,恶胆逞

皇上与皇后的感情融洽,落在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的眼中自然是好的。钱皇后本来就赏识顺天吴氏,简怀箴又觉得处理大婚之夜那件事上,颇有些对不起吴皇后,对她格外照抚,而周太后觉得,尽管吴皇后不是自己中意的人,但她对自己甚为孝顺,言行举止也很合乎大体,不由自主便对她倾眼相看,她见到皇上和皇后感情深度,也甚为开怀,如此一来,后宫之中一时倒平静下来。

但是,这种情形落在另外一个人的眼中,她只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疼痛不已,那个人就是万贞儿。

万贞儿见到皇上和皇后感情如此之好,心头别提有多么痛恨了,之前她使用手段,从一个宫女一夜成为贵人,引起很多人的惊羡,但是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很多人都觉得万贞儿三十六岁,居然还一举当上皇上的贵人,恐怕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要不然如此年老色衰的人,皇上怎么会看的上呢。因此,宫中对她的风言风语甚是不少,最让万贞儿气愤的是,皇上自从与皇后感情融洽之后,心里根本就忘记了她这个人,虽然她被封为贵人,皇上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更别提别的事情了。

万贞儿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样不是一个办法,长久这样下去,恐怕后宫之后,所有的人都忘记这宫中还有一个万贞儿了,便是周太后此时对万贞儿的情状,也大不如前。以前万贞儿作为周太后的宫女,周太后视她为心腹,可是现在情况却又不一样,皇上大婚之夜宠幸万贞儿这件事,虽然在万贞儿的哭诉之下,让周太后认为是皇上的错,并且周太后也主张,让皇上立万贞儿为贵人。可是,尽管如此,周太后心中对万贞儿的嫌弃之情,不由自主的便生了几分,始终万贞儿已经三十六岁了,年纪同自己差不多,还要做皇上的妃嫔,说出去也当真十分可笑,此时此刻万贞儿在后宫中的环境,无疑是四面楚歌。

她想来想去,决定要想出一些办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在她心中始终有一个信念,那便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要想不被别人欺凌,要想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就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想来想去,万贞儿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日,她去给周太后请安,万贞儿自从被封为贵人之后,虽然与周太后的关系也大不如前,但是礼数却是不可废的,她每天还是晨昏定省和不延迟。她走到延禧宫中,一眼看到吴皇后正陪在周太后的身边,吴皇后正抿着嘴笑,似乎是说了什么好玩的事,引得周太后也乐呵呵笑了起来,周太后用十分怜惜的神情,看着吴皇后,对她好言安慰。

这一切落在万贞儿眼中,她觉得一重重的恨意,顿时把自己包围。尽管如此,她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怒气,款款走入延禧宫之中,对着周太后盈盈下拜,口称:“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

周太后正和吴皇后谈的畅快,看到万贞儿走了进来,她给了万贞儿一眼道:“不必行此大礼,你且回去吧,以后没有哀家的吩咐,你就不必来向哀家请安了,以后就让皇后多来陪伴哀家吧。”

周太后的话,又像是一根刺一样,狠狠地刺在了万贞儿的心里。

万贞儿低眉顺眼说道:“是,便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她刚刚走了两步,却猛然昏倒在地上。

周太后与吴皇后正自调笑,却没想到万贞儿忽然昏倒在地上。周太后皱了皱眉头,对手下的太监、宫女说道:“去传太医,看看万贵人这是怎么了?”

她手下的太监闻言就去把太医给召了过来。

周太后见太监出去没有多久,就有张太医跟着走了进来,便移了移身道:“为何这么快,就把太医请来了。”

那太监恭恭敬敬应了一声道:“奴才刚刚走出宫外,恰好遇到张太医,就把他请了过来,为万贵人诊症。”

周太后哦了一声道:“那倒也好,张太医你快看看,这万贵人得的是什么病,万贵人以前为宫女跟哀家的时候,身子从来没病没灾,没想到这一做了贵人,身子倒反而金贵起来了,这么容易就生病,还晕倒在哀家的宫中,若是传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哀家对她不好,虐待她了呢。周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颇有轻蔑之意,可见此时此刻万贞儿在她心中,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

张太医闻言,忙向周太后行了一个礼,十分恭敬的回答:“遵命,”说完便上前去为万贞儿把脉。

一般太医为宫妃把脉,本应该是隔着帘子的,是周太后并没有把万贞儿放在心里,所以也没有让太医照规矩来。

太医为万贞儿诊断了一番,转身下跪对周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万贵人她…万贵人她——”

周太后见张太医吞吞吐吐,不禁蹙了蹙眉毛,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就是,何必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是,启禀太后娘娘,恭喜太后娘娘。”

“哦,喜从何来?”周太后有些不解的问着张太医。

张太医笑呵呵的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大喜,万贵人她怀了身孕,已经有三个月了。”

“啊,怀了身孕,三个月了。”周太后大吃一惊,睁大眼睛,“你说万贵人怀了身孕,这可是真的。”

“启禀太后娘娘,奴才所言句句是真,觉无序言,”张太医恭恭敬敬地回答,这个结果实在是让周太后太意外了。万贵人如今已经有三十六岁,而皇上只不过是才十八岁而已,万贵人与皇上只是同房一次,没想到却老蚌生珠,这的确太不可思议了。尽管如此,张太医在太医访之中,素有口碑,尤胜妇科,他诊断的病症一般是不会出错的。由此可见,万贞儿是真的怀孕了。

周太后闻言太喜,忙亲自上前把万贞儿扶起来,扶她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你这孩子,自己怀了三个月身孕,竟然都不知道,平日里可有什么不适吗?”

万贞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对周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平时也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最近觉得,特别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稍微吃先一点东西,就会觉得呕吐不已。”

“傻孩子,这就是怀孕的征兆呀。”周太后从旁说道。

万贞儿露出羞涩的表情,低下去头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周太后说道:“让太后娘娘见笑了,贞儿不懂得这个道理。”

其实万贞儿比周太后小不了几岁,但是她看起来,眉眼显得十分年轻,周太后见她细眉细眼,怎么看怎么惹人喜欢,心里就愈加高兴起来。

她望了望太医说道:“张太医你说万贵人怀孕了,可知道她怀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禀皇太后,这微臣还看不出来,等万贵人的胎儿有五六个月大,到时候微臣一定可以从脉搏诊断出来。”

周贵人点点头,慢慢说道:“好,你且下去吧。来人呀,重重有赏张太医。”

“是”,太监们应着,并把张太医请了下去。

吴皇后在一旁听说万贞儿只跟皇上行房一次就怀孕了,这心中可不滋味,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如此年轻,万贞儿比自己大上二十岁,却这么快就有了身孕,而自己最近日日与皇上腻在一起,却还是没有动静,不禁觉得十分烦闷。

此时此刻,周太后哪里还顾的上吴皇上。她连忙把小太监叫过来说道:“赶紧去给皇上报喜,就说万贵人怀孕了。”

“是”小太监答应着,便去乾清宫找皇上去了。

周太后又想了想,她觉着万贞儿怀孕又乃是大事,毕竟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如此大的喜事,倘若不通报钱太后和简怀箴,恐怕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去。于是,她又派了几个太监,分别去万安宫通知钱太后,去万安宫通知简怀箴。

过了一会儿,简怀箴和钱太后等人,便一起来了。简怀箴素来对万贞儿不错,听说她怀了孕,心中也很是高兴,便顺手从腕上摘下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递到万贞儿手中,说道:“这翡翠镯子,乃是永乐皇帝的贵妃王贵妃送给本宫的,如今本宫就转送给你,希望你能够为皇上生儿育女,为大明朝延续香火。”

万贞儿忙盈盈下跪,说道:“多谢皇长公主赏赐。”

简怀箴忙把她扶起来,笑道:“如今你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就不必行这跪拜之礼了。”

钱太后也听说万贞儿有喜一事,大为高兴,也自有赏赐。

很快,朱见深得到了太监的传报,也匆匆赶到了延禧宫中。他见到万贞儿和吴皇后,都坐在周太后身边,简怀箴和钱太后也都在,忙上前去先给简怀箴和钱太后行个礼,继而又同吴皇后说道:“你也在这里?”

吴皇后轻声说道:“是,恭喜皇上万贵人怀有身孕,实在是可可喜可贺。”

朱见深见吴皇后,真心恭喜他,面上并没有妒忌的表情。对她觉得有一些歉意,并说道:“朕这么年轻,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情,如今万贵人怀有身孕,以后皇后和其他妃嫔们,也会陆续有喜了,朕一定雨露均沾绝不偏私。”

朱见深这句话,原本是说给吴皇后听的,一在安抚吴皇后,告诉她,他并不会因为万贞儿怀有身孕,而对她特别偏爱。他对吴皇后仍旧情深义重。

这话听在几位太后和简怀箴耳中,倒是觉得皇上是个分为懂事的人,既然懂得雨露均沾,不使后宫嫔妃斗起的道理。于是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话一场。

周太后特意命人把自己的舟与万贞儿乘坐,把她送回去。

万贞儿自从怀有身孕之后,后宫之中几位太后和简怀箴,对她的赏赐没有断过。万贞儿心中洋洋得意,只是皇上对她却仍旧跟以前没有太多差别,故而有几次太后遣皇后,前来探视与她,皇上也只是对她随意说几句安慰的话,便转身离去,从来不在她宫中过夜。万贞儿知道,皇上乃是嫌弃她年纪太大,与自己不般配。她心中越想越气,一个恶毒的计策油然而生。

不知不觉便到了冬天,万贞儿的身孕已经有七个月了,她的肚子变的十分大,看起来很有孕象。张太医也特意禀告周太后、钱太后和简怀箴说:“万贞儿怀的乃是男孩。”

众人闻言,见朱家有香火,可以延续,十分高兴。

万贞儿也自然得到了很厚重的待遇。万贞儿抚摸着自己日渐长大的肚子,她知道接下来还要做的事,便是自己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了。

这日初雪,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便像是批上了一层白纱缎子一般,十分惹人喜爱。

万贞儿对心腹丫鬟香梅说道:“在这宫中闷着,也怪闷人的,不如我们出去欣赏一下雪景如何?”

香梅听万贞儿这么说,当即诚惶诚恐道:“贵人娘娘,如今已经是怀有身子的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出去呢?何况,外面路上地滑,又十分寒冷,倘若有什么不测,奴婢怎么跟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交待。”说到这里她忙抬起手,打了自己的嘴巴几下,说道:“奴婢说错话了,应该打嘴。”

万贞儿冷冷地看了香梅一眼,笑道:“好了,好了,这房子之间,虽有银炭烧着,十分温暖,可是本宫着心口,总是觉得闷的慌,本宫就是要出去走走,你倒不陪着我吗?”说完便执意往外走去。

香梅见万贞儿非要出去,没有办法,只好抬起头也跟着万贞儿走了出来。

她走了几步想了想,想起周太后曾经千叮万嘱,无论如何也要让她保护万贞儿肚子中的孩子。倘若那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她第一个要斩杀的就是自己。香梅便跟另外一个小宫女香艳说道:“你马上去告诉周太后,就说是万贵人想要到雪地里去吟赏雪景,怎么劝都劝不住,奴婢们怕有什么闪失,就先跟太后娘娘说一声。”

香艳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当即转身而去。

万贞儿一个人在御花园中走来走去,她对香梅说道:“如此的盛景,倒是不曾常见,这御花园中如此美丽,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是喜欢。”

香梅听万贞儿这么说之后,在一边赞赏道:“贵人娘娘说的是,雪花如此晶莹透彻,果然是让人喜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随口说着。

万贞儿摸了摸头,开口说道:“本宫觉着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就到那边的赏雪厅,去坐一坐吧。”

香梅听万贞儿这么说,随即说道:“娘娘,既然您也觉得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那不好,我们才出来这一会儿,就要回去,多么没有意思呀。”她边说着,边在迎雪厅中坐了下来,抬头看去,只见迎雪厅旁种了不少郁郁葱葱的松树,松树之上居都覆了一层白白的雪花,显得明白如玉,别是一番动人情形,果然是好美。

“奴婢瞧着这雪,心里也喜欢呢,”香梅见万贞儿有神情恹恹,便在一旁说道。

万贞儿淡然一笑,说道:“听说御花园中,有一丛白梅,乃是皇长公主从怀明苑中移来的,不如我们去瞧瞧如何。”

“啊,要去瞧那株白梅吗?那白梅花所在的地方,乃是万安宫之后,比较偏僻,路头又难走,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香梅睁着雪亮的眼睛说道。

“难道本宫要出来走走的权力都没有了吗?她边说着,边仰起头。”

香梅见她有些动怒,忙恍然出口陪笑道:“当然不是,贵人娘娘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去吧。”

“我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这样吧,你把皇后娘娘请来,就说是本宫想请皇后娘娘,一起吟赏雪景,观赏白梅。”

香梅听万贞儿吩咐,十分犹豫,她想了想便说道:“娘娘且在这里稍等奴婢,奴婢这就派人去请皇后娘娘,至于奴婢是要跟娘娘一起的,千万不能让娘娘有什么闪失才好。”

万贞儿听香梅这么说,就由着她去了。

过了不多久,香梅便回来施施然向万贞儿下拜说道:“启禀贵人娘娘,奴婢已经派香雪去请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很快就会到赏梅亭去赏梅。”

万贞儿抬起头笑道:“如此甚好,我们现在就去赏梅亭等着皇后娘娘吧。”说完香梅便扶着万贞儿,把她扶到万安宫后面的赏梅亭中。

赏梅亭中,果然有一颗白梅花,开的正好。远远地便觉得香气宜人,气人心脾,走得近了,更觉得琼树玉枝,朵朵梅花,花瓣便像是有冰雪铺成的一般,远远见到,忍不住伸手去抚摸。

万贞儿刚刚在赏梅亭中坐下,就看到吴皇后娉娉婷婷走了过来。吴皇后边走着,边顺手折了一枝雪白色的白梅花,簪在鬓角。意态悠闲,拎手招花,她笑着说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梅雪相映,各有所长,实在是美丽。梅色洁白如玉,犹如雪白的乳色一般,悄然卸出;梅树随着微风枝条轻颤,梅花摇摇欲坠,那样柔和的梅花,那样柔弱的枝条,却在白雪之中傲然挺立,引人看的十分迷醉。”

万贞儿听皇后吟诗便说道:“皇后娘娘果然是好才学,不愧是出身名门大户。”

五十九,除威胁

吴皇后微微一笑,便在万贞儿身边坐了下来,说道:“贵人,今天请本宫前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吴皇后见到香雪去自己宫中,说是万贞儿请自己来欣赏梅花。她觉得霎时无聊,但是因为万贞儿有孕在身,她不好拂了她的意,便答应着赶了过来。

万贞儿开口笑道:“我请皇后前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是觉得这样好的雪景,这样好的梅色,倘若不同人分享,岂不是可惜了,因此便请皇后娘娘过来一同欣赏。”

“贵人姐姐有心了。”

皇后笑的端芳嫌娴雅,看在万贞儿眼中,只觉得怒意盈。满胸口。尽管如此,她却不表现出来,她与皇后娘娘聊了一会儿,便对香梅说道:“香梅,我与娘娘坐了这半日,觉得口干舌燥,你会端两碗,银耳莲子羹来,给我与皇后娘娘解渴。”

吴皇后见状,好言相劝说道:“我们在这花园之间,呆了时间这么久了,姐姐的身子又不是很好,不如就此散了吧,各自回宫去喝银耳莲子羹吧。”吴皇后边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她身边的丫鬟素梅见状,忙上前来搀扶。

万贞儿摇了摇头说道:“这可怎么是好,我们才出来没有多久,姐姐玩兴正浓呢,难道皇后娘娘不陪伴与我吗?”

吴皇后面有难色,看了万贞儿一眼,见她与笑嫣然,似乎是当真还没有赏够雪景,便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道:“好吧,既然如此,本宫就在陪贵人姐姐一会儿吧,只是姐姐在欣赏一会儿雪景就够了,倘若被两宫皇太后知道了,责怪起来,本宫可担待不起。”

“好,一起就听皇后娘娘吩咐。”“香梅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端两碗银耳莲子羹来,记住本宫的那碗不要糖。”

香梅闻言,看了吴皇后和她的宫女素梅一眼,便飞快地回去端银耳莲子羹了。

吴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过了一会儿,万贞儿突然说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可觉得有些冷,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身上挺冷的。”

皇后从来不曾怀过孕,对于怀孕之人,是怎么样的感受,她也不了解。见万贞儿说身上发冷,便转身对素梅说道:“素梅,你赶紧去回坤宁宫中,把本宫的那件鹅毛大氅拿过来,给贵人娘娘披。”

“是,”素梅脆生生地答应着,也自回坤宁宫中去取鹅毛大氅了。

万贞儿站起身来,在赏梅亭中走了几步,便顺着台阶走了下去,她径自走到梅花面前说道:“这寒梅傲立雪中,还能出落的亭亭玉立,当真是同皇后娘娘一般。”

吴皇后不知道万贞儿心中,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她只好含笑说道:“贵人姐姐,本宫怎么与皇长公主,从怀梅苑中移来的这株上古寒梅相并论。”

万贞儿边说着,边笑道:“站在这梅花之前,便觉得芳香宜人,让人觉得沉静在睡梦之中,一觉只想从此不要醒来,皇后娘娘不妨也过来一嗅。”

吴皇后只觉得浑身寒冷,不想陪同万贞儿在冰天雪地这种挨冻,可是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忤逆与她,毕竟她是有身孕的人。

吴皇后走道:“万贞儿身边笑道:“果然被万贵人所说一般,这梅花的香翠十分芳香扑鼻。”

她的话音刚落,万贞儿一眼瞥见香梅端着两碗银耳莲子羹,正向这边走来,她便拉起吴皇后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然后往后猛然退了两步,就摔倒在地上,在她摔倒的那一刻,她对吴皇后喊道:“皇后娘娘,为何你要对我下如此毒手,我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难道你忍心就这么杀了他吗,他也是一条小生命呀,”万贞儿说完,便嚎哭起来。万贞儿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来送银耳莲子羹的香梅耳中。

她正端着银耳莲子羹,小心翼翼地踩着冰雪往这边走,忽然看到皇后娘娘的手搭在万贞儿身上,接着万贞儿便倒在地上,有殷红的血,顺着她的腿流了出来,沁红了她的白裙素衣,在白色的冰雪之中,那血迹嫣红如同胭脂一般,又似熊熊燃烧的烈火,十分触目惊心。

吴皇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指着万贞儿十分激烈地喊道:“为什么你要拿着我的手,往你身上放,然后自己假装跌倒,到底是为什么?”

万贞儿作出一幅十分痛苦的表情,嚎哭道:“皇后娘娘,你乃是堂堂的一国之母,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你纵然看我的孩子不顺眼,也不该就此把他谋杀呀,他好歹也是皇上的孩子呀,你心里嫉恨我,我可以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是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连皇上的孩子都要杀呢?”万贞儿边说着,边大生嚎哭起来。

香梅见状,忙爬上前去,扑到万贞儿身上,她手中的两碗银耳莲子羹,被打翻在地,发出“啪的一声”很快便在冰天雪地中,结成冰块。

她趴到万贞儿身边,摇着万贞儿的身子,连声问道:“贵人娘娘,您还好吧,您还好吧。”

万贞儿脸色苍白,对香梅说道:“香梅,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我觉得好像有东西,正从身上掉出来,我想我的孩子可能是没了。”

吴皇后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追究那么多了,她见到这种情状,正想怎么办,恰好这时候,素梅取了鹅毛大氅前来。

吴皇后便一把拉住她,对她说道:“快,快去传太医,就说贵人娘娘在冰天雪地中摔倒了,快让太医来安胎。”

万贞儿在一旁挣扎着,对素梅说道:“一定要请张太医,我的胎素来是张太医安的,他最了解。”

素梅应了一声,赶紧匆匆忙忙地去了。

万贞儿望着素梅远去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笑容。

吴皇后走上前去,看着万贞儿,对万贞儿说道:“贵人姐姐,你不用担心,你的胎儿肯定会没事的,你现在不要激动,一切等太医来了在说。”

万贞儿却恨恨地望着吴皇后,向是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说道:“我的孩子就是被你害的,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赔偿他的性命。”

吴皇后心底倏然一惊,连声道:“你的孩子怎么会是我害的,我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呀!”

吴皇后的话音刚落,周太后便已经在太监和宫女们簇拥之下,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她见到眼前的情形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万贞儿指着吴皇后的脸,似乎是拼尽最后一声力气,说道:“是她,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说完,便昏倒过去。

吴皇后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陷井里了。

她抬起头来,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事情不是那样的。”

周太后却不容她分辨,她眼中横着怒意,伸出手来便给了吴皇后一巴掌,说道:“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倘若万贞儿的孩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抱不成孙子我跟你没完。”

说完,便有宫女引着张太医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张太医伸手为万贞儿搭脉,脸色剧变,他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这外面十分寒冷,不如先把贵人移到宫中再说吧。”

周太后答应着,便由宫女、太监上前来七手八脚把万贞儿抬回到寝宫之中去,张太医也随行而去。

张太医坐在万贞儿的床榻之前,兢兢战战的为她把脉,周太后面色铁青也坐在一旁。

周太后见张太医半晌没有说话,便问道:“我的孙儿到底怎么样了?倘若你不说出来,哀家跟你没完。”

张太医有些为难的看了周太后一眼,说道:“太后娘娘,请您先回避一下,好吗?微臣已经尽力在诊治万贵妃了。”

周太后横了张太医一眼,说道:“你能有几成的把握保住我的孙子?”

张太医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说道:“启禀太后娘娘,万贵人被摔倒在地下,摔的十分严重。依微臣来看,到如今大人小孩只能保住一个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太后已然抢先说道:“保孩子。”

她说的斩钉截铁。

此时万贞儿并不是真的晕倒,她听到周太后的话直气得咬牙切齿。

正在这时候,钱太后和简怀箴也闻讯感到。

张太医忙向她们行了一个礼,面色凝重站在一旁不说话。

简怀箴忙开口问道:“周太后,贞儿的情形目前如何?”

周太后心中正在气恼吴皇后,她便横了钱太后一眼说道:“钱太后为皇上找的好皇后,既然连嫔妃的孩子都不放过。”

说完,又恨恨说道:“张太医刚才说大人、小孩恐怕是只能保一个,我已经命令他要保孩子了。”

“什么?要保孩子?”

钱太后只觉得这个决定太过于残忍,她素来心肠软,为人又好,便从旁劝道:“不如就先保大人吧,不管怎么样如今皇上年富力强,生下麟儿乃是早晚的事情。倘若先保孩子而不保大人,这对万贵人而言不公平。”

钱太后的话听在周太后耳中,颇有挑衅的意味,她恨恨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话,当初倘若不是你坚持要让这顺天吴氏做皇后,又岂会生出今日这么多事端。如果万贞儿和我孙儿有什么三长两短,都是你这个好太后做出来的。”

简怀箴听两人争执不依,便想了想对太医说道:“太医,你尽量两个都保。如果保不住的话,能保住谁是谁。”

张太医听简怀箴下了命令,又抬眼看了两宫皇太后一眼。

两宫皇太后听简怀箴这么说,知道再争执也没有什么意思。

只是周太后心中由此愤愤,她所心疼的自然是自己的孙儿,对于万贞儿的生死反而不那么放在心上。

万贞儿一直知道周太后心狠手辣,可是她也追随过周太后那么多日子,同周太后一起经历过很多风雨。虽然说这份追随是带有很多心机在里面的,可是她实在没有想到这周太后如此的狠心,到了关键时刻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惜索取。

反而是钱太后的态度让她觉得出乎意料之外,她一直以来都知道钱太后是个善良的人。

她上次也曾救过钱太后的性命,可是那份相救原本就是她所设计的,与她脱不了干系,她相救也是为了想保住自己而已,如今钱太后想救她那可是完全没有什么私心。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握紧拳头,却仍然假装晕倒,一句话也不敢说。

当下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一同走出万贞儿的寝宫,在外面的正殿等着。

万贞儿看她们都走了,这才睁开眼睛,对张太医说道:“一切就按照我们计划的进行行事吧。”

张太医点点头,面色凝重说道:“好。”

这时候寝宫边上的墙像是生了眼睛一般,忽然自动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嬷嬷。

这个老嬷嬷乃是万贞儿所信赖的人,她手中抱着一个七、八个月大的成形的死男婴,送到万贞儿手中。

万贞儿嫌恶的看了那死男婴一眼。

张太医从旁劝道:“万贵人,您一定要不能有什么差错才好。”

那老嬷嬷本姓陈,原本是浆洗房中的一个被人欺凌的老宫女而已。

万贞儿有一次见到她被人欺凌,就把她收为己用,这老嬷嬷果然就死心塌地的为万贞儿办事了。

万贞儿听张太医这么说,面色一点表情也没有。

老嬷嬷便从旁说道:“贵人娘娘,这可是生死悬于一线的大事。不管您心里对这个死婴有多么愤恨,有多么厌恶,您等会儿一定要表现出您的母爱来。倘若您连我们这种下人都不能骗过,又怎么能骗过两宫太后和皇长公主呢?”

老嬷嬷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万贞儿的心坎之上,她点点头说道:“好,一切就按陈嬷嬷你说的做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万贞儿设下的计策,万贞儿同皇上行房一次之后并没有怀孕,她只是假装怀孕而已。

她买通了张太医,让张太医来证明自己的孕身,好让自己不失去宠爱。

怀孕之后,生孩子是早晚的事情,她曾经想过两个法子,第一个法子就是偷天换日,把宫外的孩子运进宫来假作是皇上的孩子。

可是这个办法风险太大,万一日后在被人揭发,她万贞儿一定人头不保,还会株连到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法子行不通,因为倘若孩子有什么大病小灾,不小心被太医查出来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那灭顶之灾乃是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都是十分精明的人,又怎么允许她用外面的孩子充作龙翼鱼目混珠。

另一个办法就是在假装怀孕几个月的时候,故意装作不小心掉了孩子,这种想法相比之下行得通,万贞儿权衡之下决定这么做。

可是这么一来,她开始得到的宠爱又要失去了,她不甘心。

想来想去,她觉得如今皇宫之中唯一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就是顺天吴氏吴皇后,只要她能想个法子让吴皇后失去宠爱,那么后宫之中暂时就没有能够跟她竞争的人了。

所以她决定把掉孩子的责任推到吴皇后身上,所以她才设计了雪中的那一幕。

她见到下了雪之后,就故意装作到赏梅亭中去赏雪,然后又派宫女请来了吴皇后。后借故支走宫女,趁着吴皇后不注意的时候,故意摔倒在地上,又让宫女看到。

这么一来,宫女就以为真的是吴皇后推她了,也可以在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面前为她作证。

至于那血原本是鸡血而已,是张太医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他把鸡血放在血袋之中,到时候万贞儿只要把血袋戳破,就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了。

万贞儿的计策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关口,那便是让陈嬷嬷从民间买一个死胎回来,然后把这死胎从寝宫的密室之中抱入到寝宫之中来,用这个死婴冒充乃是皇上失去的孩子。

万贞儿为这个计策也处心积虑了很久,寝宫之中的密室就是她偷偷挖下的。

她也算是用心良苦,在寝宫之中挖一个秘道居然没有被人发现,可见对这件事她是上了心的。

万贞儿深深的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有三十六岁了,倘若不趁机把握青春年华,那么等到将来她想后悔也没有地方了。

她深深的记得那一日被于冕的母亲赶出于冕府第的情形。

她因为乃是娼妓出身,便被于冕的母亲所厌弃。

那时候她沦为乞丐,一个人在街上孤零零的被所有的人欺负,从此之后她就下定了决心,以后非但不让人欺负,她要做能够掌握命运的人,她要享尽荣华富贵,她要作威作福,她要有一天把于冕的母亲踩在自己的脚下。

万贞儿此时此刻心潮起伏,她知道事情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六十,看错人

过了好一会儿,万贞儿才平息了自己紊乱的心绪,她对张太医说道:“张太医,本宫已经准备好了,你把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请进来吧。

张太医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遵命,万贵人。事情到底如何就全在您接下来的表演了,我们的命都悬在你的手上,你一定不能出什么差子才是。”

万贵人见状,忽然笑了起来,她对张太医说道:“张太医,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完全把这个死婴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我是曾经有过身孕的,我的孩子是被吴皇后害死的,他如今已经七、八个月大了,是个成形的男婴。我非但不会连累你们,以后还要给你们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万贞儿的话斩钉截铁,听得张太医心头为之一震。

原本做坏事总是有些心虚的,张太医一直心里惶恐不已,如今见万贞儿神色这么平静,他这才安下心来,便走出寝宫外头,对着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跪了下来。

跪下来边磕头道:“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请您们责罚微臣吧,是微臣不好——”

周太后一听顿时急了起来,她问道:“是不是我的孙儿出了什么状况?”

倒是钱皇后仁慈一些,她问道:“万贵人和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简怀箴则坐在中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尽管如此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张太医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启禀皇长公主、两宫皇太后,万贵人的性命侥幸保存,可是她的孩子却保不住了,可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婴呀,生的跟皇上还有几分相似。”

他说到这里,便哽咽不能言语。

其实此时此刻张太医早已经被吓得心惊肉跳,他是硬着头皮把这番话说完的。

果然钱太后和周太后听他说完之后,两个人面色大变,尤其是周太后愤愤不已,走上前去踹了他一脚,道:“哀家不是吩咐过你先保住孩子吗,为什么你没有保住我的孙子?”

张太医连声哀求道:“启禀周太后,请周太后恕罪,卑职已经尽了全力,可是那孩子在腹中受了重伤,已经成为死胎了。微臣也不是故意的,还请周太后恕罪。”

周太后还要说什么,简怀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襟,说道:“好了,不要闹了。我们先进去看看吧,看看万贵人到底怎么样了。”

于是,三个人便一起走入万贵人寝宫。

她们走进去之后,顿时被吓了一跳,只见床榻之上满是鲜血,嫣红的鲜血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映在她们的眼中分外明艳,让她们觉得心惊肉跳。

万贞儿坐在床上,斜倚着枕头,她怀中抱着满身是血的婴儿,那婴儿十分可怖,看上去犹如鬼婴一般。

在边上跪着陈嬷嬷,陈嬷嬷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等见到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万贞儿忽然嚎哭起来,她涕泪重流对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说道:“皇太后、皇长公主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呀,你们看我的孩子还是个男婴,都看得到样貌了。到如今却被人害死了,我的孩子是被皇后害死的,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周太后本来还有些为没保住孙子而记恨,如今见到万贞儿如此惨状,心头也不由得生了几分怜悯之情。

她见万贞儿抱着孩子情状如癫如狂,便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这件事哀家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钱太后则满心怜悯安慰道:“万贵人,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你不要在这么自伤了,伤了自己的身子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不,我一定要找她报仇,我一定要找她报仇。是皇后,皇后害死了我的孩子,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

她的声音越发的凄凉起来,回荡在清静的宫中别是一番的惆怅,便如同鬼魅一般,她边说着边从床上挣扎下来。

万贞儿刚刚下床身子站立不稳,便摔倒在地上,又有些血从她的大腿根处留了出来,那孩子则被摔倒在地上。

陈嬷嬷见状,忙说道:“娘娘,您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呀!”

万贞儿却似恍若未闻恍若未闻,她见到死婴被摔倒在地上,便挣扎着爬着要去把那死婴给抱起来。

她所爬过的每一处都留下了嫣红的血迹,格外的刺目。

“我的孩子,孩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嚎哭着。

忽然之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万贞儿此次昏死倒不是假的,她为这件事情用尽了心力,方才的表演也是出自真心。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带入到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角色之中,因此当把那孩子摔在地上之后,她挣扎着去抱起那个孩子,便觉得心中似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整个人就晕倒了。

两宫皇太后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们心中对万贞儿又是怜悯又是可怜,便吩咐陈嬷嬷道:“把这婴儿找个地方好好的埋了吧,这件事先不要通知我,等哀家同皇上说。”

陈嬷嬷便应道:“是。”

简怀箴心中有所疑虑,她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那死婴,只觉得那死婴身体僵硬,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有了几许的疑问,尽管如此她却没有说出来。

毕竟到底这死婴是刚刚才死去的还是真的死去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她也不能说得准。

因此,她只是在心中有所疑虑罢了。

两宫皇太后见不得如此惨淡的局面,便被宫女们扶着出去了。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也总觉得万贞儿十分可怜,她便对那陈嬷嬷说道:“好好照顾你们的主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就是。”

陈嬷嬷忙不停的磕头道:“多谢皇长公主施恩,多谢皇长公主施恩。”

简怀箴说完,便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若在平时以简怀箴的精明不可能不追查这件事,可是现在眼前的情状如此之惨,她对万贞儿的印象又一直不错,觉得万贞儿是一个秉性纯良的人。

所以尽管有那么一丝的疑虑,却也没有再去追查,毕竟眼前的这种如此悲惨的情形让她怎么能追查得下去呢。

更何况万贞儿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倘若装出来她又怎么会因为太过于伤心而昏倒过去呢。

简怀箴心中带着一个疑团,便回到了万安宫中。

过了没有多久,钱太后和周太后便相携而来。

周太后见到简怀箴,愤愤道:“皇长公主,人都说这吴皇后贤德,她是怎么贤德的?平日里我瞧着这孩子倒也不错,可如今她做得这是什么事儿?”

周太后的语气十分愤怒,怒火中烧,看她的情状是要把吴皇后给分尸了一般。

简怀箴见状还没来得及劝,钱太后也在旁边说道:“周太后这次说的话哀家倒是很赞同,吴氏这孩子平日里瞧着倒是好的,却没想到如此狠心,妒忌心如此重,想来是哀家看错了她。当初哀家之所以力荐她做皇后,皆是因为觉得她内心人善知故。可如今竟然是哀家错了,哀家的错让皇上失去了一个孩子,哀家和周太后失去了一个孙子,哀家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先皇,也愧对皇上、周太后和皇长公主您呀!”

两宫皇太后素来不睦,可是到这件事上意见竟然如此的一致,她们都认为这件事是吴皇后做的。

简怀箴平日里与吴皇后也成为接触过,她总觉得吴皇后不像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倘若过了这么久,她简怀箴都不能看透一个人的心思,那岂不是她查人不明、认人不淑。

简怀箴正在迟疑之间,皇上便已闻讯走了进来,他走进来便有泪水流了出来。

毕竟朱见深还年轻,只不过才十八岁而已,他听到自己有了孩子心中欣喜欢呼。

可如今没过几个月,又听说孩子失去了,还是一个成形的男婴,他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尽管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都已经下了命令,让人先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可是宫中哪有不透风的墙,万贵人失去孩子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朱见深耳中。

朱见深当下便放下公务,去到万贞儿宫中一看,便看到了万贞儿昏死在床榻之上,而陈嬷嬷正在处理那个死去的男婴。

朱见深看到那男婴浑身是血,情状十分可怖,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惨淡之意。

尽管如此,他觉得那孩子乃是自己的骨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情还是遮蔽不了他的父爱,他走上前去抱了抱那孩子。

就是这一抱之下,更觉得一种难以压抑的怜惜和愤怒冲上心头。

他看着那孩子的眉眼,那已经是一个成形的男婴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孩子有自己小时候的几分模样。可是如今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就被活活的害死了。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嘱托陈嬷嬷把孩子好生安葬之后,便来到万安宫中见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

简怀箴看到皇上,忙命零落扶皇上在一旁坐下。

皇上想到自己满身是血的孩子,只觉得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他对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说道:“皇长公主、母后、钱太后,朕已经去见过那死婴了。那婴儿生得和朕小时候可是一模一样。”

周太后听皇上这么一说,便在旁边也煽风点火,道:“可不是嘛,没想到那吴氏平日里看着贤德,却做出这么坏的事情来。她妒忌万贵人有孩子倒也罢了,可是这孩子乃是皇上的骨肉,难道她推倒万贵人之前就不为皇上想一想吗?这吴氏实在是可恶。”

简怀箴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吴氏这孩子平日里瞧着却也不是这样子,这件事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钱皇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尽管她对吴氏有气,可是吴氏毕竟是自己举荐的,也忍不住说道:“哀家瞧着吴氏这孩子平日里也不像是能做出这事的人,虽然如今的确她做了这种事。可是皇长公主看人素来是很准的,会不会是我们错怪了吴氏。”

周太后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钱太后说道:“钱太后你什么意思?你刚才还说是你举荐错了人,你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先皇,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我,也对不起皇长公主,可是为什么现在你又转了口风?”

朱见深也在一旁说道:“皇长公主,朕不否认您十分英明,可是您也有看错人的时候呀!难道您忘了当初在江南时候的白轻轻吗?”

简怀箴听朱见深这么一说,顿时又沉浸在往事之中。

当年她打败瓦剌之后,曾经一个人去江南隐居在江南小镇之上,她在一间叫做洗尘坊的茶寮里,曾经救了一个和她死去的妹子白清清一模一样的姑娘。

那姑娘只有十八九岁,名字也叫做白轻轻。

她一度以为那姑娘是上天恩赐给自己的,是可以代替自己死去的妹子白清清的。

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那一切只不过是一个阴谋而已。

那个白轻轻根本就不是上天恩赐给她的,是她的手下南宫九重背叛了她,处心积虑的设计了一个阴谋来陷害她的。

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之后,简怀箴曾经失魂落魄了很久,也因为这件事原本她有可能同江少衡在一起,但是因为南宫九重和白轻轻的事让她和江少衡错失了最后在一起的机会。

简怀箴听朱见深这么一说,被勾起了心头的往事,她也在质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是看错人了吗?自己当初会看错白轻轻,今日也未必不会看错吴皇后。

想到这里,她本来想把那血婴有些僵硬的事情说出来,便也住口不说了。

“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置吴氏那个毒妇?”周太后开口问道。

朱见深本来充满怒意的,可是他听到周太后这么一问,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的确他开始是不喜欢吴皇后的,他心中喜欢的人只有唐惊染一个,可是当他真正的同吴皇后接触过之后,发现她是一个贤惠、淑德的人,为人处事端方大雅,很有贤德。

他同吴皇后相处下来,虽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却也很感动于她的贤德,两个人相处的日子久了,便萌生了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

他对吴皇后不是没有情意的,毕竟两个人在一起也有这大半年,尽管他因为万贞儿失去孩子的事情十分责怪吴皇后,可是听周太后这么一问,他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周太后见朱见深有些犹豫起来,便拍案道:“皇上,事到如今你可不能有丝毫的怜悯,这吴氏这个毒妇她今天可以害死你一个孩子,以后就会害死第二个、第三个。倘若就这么纵容下去,我们这大明江山又如何延续?皇上,您乃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周太后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针扎一般,刺的朱见深心中疼痛

他觉得周太后的话说得有道理,一想起那满身是血的死婴,他心中也觉得格外悲愤,可是要让他去处置吴皇后,他又觉得分外忍不下心来。

钱太后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能说话,倘若说话便是犯了大忌。毕竟这吴皇后是自己荐举的,周太后早就对自己心怀芥蒂,更何况倘若这件事真的是吴氏做出来的,那么她也不值得相帮。

反而此时此刻简怀箴却过于冷静,她说道:“皇上,不管你觉得我查人清明也好,查人不明也好,总之这件事本宫始终觉得不能如此轻下断论。第一这件事我们还需要查清楚,第二至于吴皇后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我们也不知道,不如我们听听吴皇后的解释再说吧。”

简怀箴的话正中朱见深的下怀,虽然他也生吴皇后的气,可是在他心中毕竟始终觉得吴皇后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倘若连一个沉冤的机会都不给吴皇后,如果冤枉了她那又怎么办?

朱见深说道:“既然如此,便把吴皇后带来让我们询问于她吧。”

简怀箴从旁劝道:“皇上,两宫皇太后这件事今天也折腾了这么久,大家想必也都倦了,不如我们先休息一天冷静一下,仔细想想这件事,等到明天再审问皇后如何?”

两宫皇太后互相看了一眼,又望了朱见深一眼。

她们见朱见深的样子十分疲累,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完全不似平时意气勃发的明主。

周太后虽然一心想惩治吴皇后,可是她见到皇上如此的疲惫不堪,心中便添了几分心疼,她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按照皇长公主的意思办吧。”

钱皇后当然也没有意义,事情便暂时这么先定了下来。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简怀箴仍旧坐在位子上没有移动,零落觉得十分纳罕。

她知道简怀箴每当凝神静思的时候,心中一定遇到了什么不解的事情。

因此,她便端了一杯的参茶到简怀箴的面前,笑道:“皇长公主,您在这椅子上坐了一天,难道也不累吗?”

简怀箴恍若未闻,零落又说了一遍,她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原来天已经黑了。”

零落抿嘴一笑,道:“皇长公主,难道您不知道吗?”

简怀箴含笑说道:“想来是我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原来已经天黑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之容。

六十一,狼与狈

零落见了十分心疼,便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为何您还如此难做?为何在这里如此苦思冥想?”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表面上看来像是吴皇后做的,可是我想来想去总有两个疑点想不清楚。”

零落同简怀箴素来是无话不说的,她便开口说道:“皇长公主有什么疑虑不妨同奴婢说一下,说不定奴婢可以做到旁观者清呢。”

“旁观者清”这四个字顿时说到了简怀箴的心坎之中。

曾经在江南的时候,她也因为当局者迷看不清白轻轻的真实目的,也正是因为江少衡旁观者清才救了她一命,揭穿了南宫九重和白轻轻的阴谋。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也好,不如我就说给你听听,你看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你只要把你的意见说出来给本宫听就行了。”

零落连连点头,道:“是。”

简怀箴便缓缓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她说道:“万贵人怀了七个月的身孕,那死婴本宫也是见过的,本宫看到万贵人悲痛欲绝,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可是本宫曾经下意识的去摸了那死婴一把,发现那死婴的身体竟然有些僵硬。想来那死婴也不过才死去不久,为何身子会变得如此冰冷僵硬呢?本宫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为何,这是疑点之一。”

简怀箴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疑点之二本宫始终觉得吴皇后不像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来,本宫认人自以为一直清明,虽然也曾经看错过人,可是我始终觉得在吴皇后这件事上本宫没有看错。吴皇后虽然年轻,平日里对本宫、对两宫皇太后都十分恭谨,大有当年汪贵妃的贤德,本宫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来。而且本宫瞧着她十分本分,也不像是有这么多心思的,这是疑点之二。”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说,她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对简怀箴说道:“皇上公主,奴婢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有些人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同心里所想的也许并不一样;有些人看着本分老实,实际上心思也许比谁都狠毒。当初皇长公主您信任南宫九重和上官鸣凤,可是她们追随了您几十年,到头来都做出那样的事情。奴婢不是说皇长公主查人不明,只是有时候证据比我们看到的都要清晰很多。”

零落的话听在简怀箴的耳中,引起她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她点了点头说道:“也许你说得对,你继续说下去。”

零落便缓缓说道:“至于那婴儿的事零落,也许是皇长公主多虑了。皇长公主,您想如今天气如此寒冷,又下了一场雪,那婴儿出生之后身子便僵硬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更何况万贵人的为人皇长公主您也是知道,当初是她舍命救钱太后,她对周太后又如此的一心一意,还陪同周太后一起进过冷宫,这样忠良的人想必不会有那么多心思。更何况死的是她自己的孩子,难道她要用自己的孩子来设计吴皇后吗?以后她的孩子生下来倘若做了皇上,她就是太后,她又何必使用这些手段呢?”

零落的话听在简怀箴耳中,她想了半天,终于缓缓的说道:“零落也许你说得对,是本宫错了。”

零落笑盈盈的说道:“皇长公主看人也自有自己独到的一面,我只是把我心里所想的说出来罢了,希望可以帮得上皇长公主的忙,不要令皇长公主更加迷茫才是。”

简怀箴闻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也许是吧。”

经过和零落一番商谈之后,简怀箴决定把吴皇后召来,问问她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想察言观色总能看得出吴皇后是不是在撒谎。

很快傍晚时分,夕阳弥漫了整个天幕,天空之中漆黑一片,吴皇后被召到万安宫中。

吴皇后看到简怀箴端坐在正殿之中,忙上前行了个礼,道:“叩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也想能活到一千岁,可是这后宫之中倘若风平浪静的话,本宫也许能活得长久一些。如果一直有人兴风作浪,本宫便是想活得长久一些也是不能了。”

吴皇后听到简怀箴的话,似乎已有所指,一句话也不说,站在一旁低眉敛目、安安静静。

简怀箴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反而闪过一丝不忍,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吴皇后说道:“吴皇后,你且先坐下来吧,本宫有事要问你。”

吴皇后早已经料到简怀箴要问的乃是万贵人和她的婴儿一事,当下便在旁边的椅子之上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简怀箴见她的模样不似是十分心虚的,便问道:“吴皇后,本宫且来问你,万贵人在雪地之中被人推倒,乃是怎么一回事儿?”

吴皇后的面上露出一丝凄苦之色,她扬起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如果臣妾跟您说事情并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子,不知道您会不会相信?”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本宫所听到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尽管说来就是。”

吴皇后摸不清简怀箴话里的意思,更不知道简怀箴心中所向,她还是慢慢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她说道:“那日我本在坤宁宫之中,忽然有万贵人宫中的宫女来请我,说邀我到赏梅亭中去欣赏皇长公主从怀明苑中移来的梅花。我本来不打算去的,可是顾虑到万贵人身怀龙种,所以这才出来陪她。”

简怀箴听完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吴皇后。

于是,吴皇后便把事情继续说下去。

“我到了之后,万贵人早就在那里守着了,我们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我便相劝万贵人不如早些回去,万贵人却是兴致大好,她说想要吃银耳莲子羹,便命令她的丫鬟香梅去取了。她又说身上有些冷,我便让素梅去坤宁宫中取我的鹅毛大氅拿给她。然后她便走到白梅旁边欣赏梅花,我便也随了过去,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拿起我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之上,然后她便重重的摔在地上,还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哦?事情当真是你说的那样?”简怀箴望着吴皇后有些怀疑的说道。

莫说是简怀箴听了这个消息怀疑,便是任何人听到这个消息恐怕都不会轻易相信的,哪里有人能杀死自己的孩子嫁祸给别人呢。

吴皇后面上掠过凄惨的神色,她说道:“皇长公主,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容易相信的,只不过这就是整个的事实。”

简怀箴看吴皇后说得悲切,不似作伪,心中不禁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历史之上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的也不是没有人,在唐朝时期武则天为了陷害王皇后,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小公主,然后再嫁祸给王皇后,以至于使王皇后落得被罢储的结果,所谓悲天悯人。

她想到这些又看到眼前情状可怜的吴皇后,心中不由得也起了一丝怜惜之意。

她总觉得吴皇后这些日子以来表现的都是十分贤德,她只不过是才十六岁罢了,而皇上也年轻,她同皇上十分恩爱,他们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情,按理说她没有必要去处心积虑的陷害万贞儿呀。

刚刚想到这里,吴皇后已然在旁边不疾不徐的说道:“皇长公主,不管您信不信我,我说的都是实情。皇上对我隆恩日中,我和皇上还都年轻,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为什么宁愿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陷害万贵人呢?”

简怀箴听到吴皇后这么一说,心中豁然开朗。

吴皇后说的话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之中,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隐约觉得吴皇后有冤情。

如今皇上对吴皇后宠爱日盛,反而是对万贞儿不闻不问,倘若出了这么一件事,皇上对万贞儿的情分可能会加深一些,而对吴皇后反而不好。

吴皇后继续诚恳的说道:“皇长公主,倘若我真的要加害万贵人,为什么我要亲自动手呢?当时就是我同万贵人两个人在那梅林之中,万贵人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都是我的错。我虽然不喜欢同人争执,但是有些事儿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简怀箴听吴皇后这么一说,也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吴皇后虽然才十六岁,不过顾虑事情十分周全,这让她心怀安慰。

经过和吴皇后一番长谈之后,简怀箴心中对这件事情已然有了答案。

零落见她面上露出了点点的笑意,便开口问道:“皇长公主,您审问吴皇后结果如何?”

简怀箴笑吟吟的说道:“这倒也算不上什么审问,我只是想把事情查清楚,不想随便冤枉别人罢了,我也不想做了别人的刽子手。”

“那您和皇后谈过之后,您觉得这件事是谁制造出来的?难道不是皇后吗?”

零落有些惊讶的问道,她觉得简怀箴前后的态度转变了不少。

简怀箴用手支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像是皇后做出来的,一则皇后还年轻,不愁没有孩子。二则皇后如今盛宠在身,又何必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去同一个小小的贵人争宠呢?便是万贵人生下孩子,以后皇后再生下龙种,我们都是立嫡不立长,以后当皇上的还是吴皇后的孩子,她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大好前程来博弈这一次。”

零落听了简怀箴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她仍旧是觉得有些奇怪,低声说道:“我始终觉得万贵人不像是心机深沉的人。”

简怀箴不禁有些伤感,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深宫之中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又有谁能看得明白,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只能从利益的角度来分析,这便是深宫之中的悲哀呀!”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也感到深深的赞同。

两个人又说了一番话,便各自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日,简怀箴正在想法子如何面对两宫皇太后和皇上,好为吴皇后求情,却听到零落进来说道:“启禀皇长公主,两宫皇太后在永寿宫中候着,有请您前去商议万贵人和吴皇后的事情。”

简怀箴沉思了一会儿,对零落说道:“零落,你现在赶紧去坤宁宫把吴皇后请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要交代她,让她速速过来。”

“皇长公主想保吴皇后?”

“不错,这件事到如今还是没有查明白到底是谁是对,倘若因此而冤枉了吴皇后,那么岂不是错怪了一个好人。”简怀箴振振有词的说道。

零落见状也不再深问,忙亲自出了万安宫,前去坤宁宫之中请吴皇后过来。

吴皇后自从昨天晚上同简怀箴谈过之后,回去也是一夜无眠,她正在为万贞儿一事儿而纠结不已,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命运。

忽然见到零落前来邀她赶紧去万安宫一趟,她便紧跟在零落身后出了坤宁宫,一起往万安宫中走去。

见到简怀箴,她同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先起来,本宫有事情要嘱咐你。”

“是。”吴皇后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

“皇长公主有事请说。”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孩子,本宫也不知道这场纠纷到底谁是谁非,到底是你做错了还是万贵人做错了,可是本宫也不希望看到有人无辜受到伤害,所以本宫就想息事宁人,你肯听本宫的话吗?”

吴皇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知道简怀箴打算帮她,她柔声说道:“皇长公主要臣妾怎么做,尽管吩咐就是,臣妾一切听从皇长公主的。”

简怀箴见她十分懂事儿,倒是笑了笑,说道:“好。如今万贵人这件事所有的人都以为是你做的,连皇上都不例外。皇上为这件事十分生气,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要平息皇上的怒气,否则你这皇后的位子就不保了。”

吴皇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有些诚惶诚恐,她说道:“一切谨遵皇长公主教诲。”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不管怎么样,在所有人眼中万贵人是受害者,她的婴儿没有了,你赶紧回去亲手做一些吃食,然后你亲自送到万贵人的寝宫之中给她,向她说几句好话,同她言和。不管她答不答应,这件事皇上总会看到眼里的。”

吴皇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泪水顿时流了出来,她给简怀箴跪下,说道:“谢谢皇长公主。”

简怀箴却不知她为何要行此大礼,便摇了摇手说:“罢了。我也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想冤枉好人而已,你起来吧。”

吴皇后垂下眼帘,眼中有两颗晶莹的泪水流了出来,她很诚恳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其实您帮了臣妾很多很多,倘若这次臣妾因为这件事而被废去皇后之位,那么臣妾以后都没有颜面再回家见父母了。”

简怀箴心中恻隐,她也知道不管是朝廷大臣还是皇室贵族都各自有各自的规矩,便沉默片刻说道:“罢了,本宫相信不管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你家里的人仍旧不会怪罪于你的。”

“不是的。”

吴皇后真情流露,擦拭了一下泪水,说道:“我从小便不是家中的长女,也不是嫡女,我的母亲乃是父亲的第三房小妾。我母亲生性软弱,我同母亲在家中一直过得都是兢兢战战的日子,大娘和二娘还有四娘动不动就欺负我们,到后来我侥幸入宫做了皇后,我母亲的日子才好了起来。倘若因为什么事我被废了皇后之位,或者被赶出宫去,到时候跟我一起受苦的不仅是我自己,更是我的母亲,所以这两天以来我一直为这件事儿忧心难安。”

简怀箴听吴皇后说得真挚,不像是假话,她便幽幽叹息一声,让零落把吴皇后扶起来,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好了,你就回去按照本宫说的去做吧,以后本宫不希望再出这种事情了。倘若这件事是你做的,你一定要改正,倘若不是你做的,那么你以后要小心提防,不要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出了一次本宫能够保得了,出了第二次本宫一定保不了你。”

吴皇后给简怀箴磕了几个头,站起来缓缓的离去了。

简怀箴看着她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清晨的宫殿之中,心头觉得一阵惆怅。

零落见简怀箴一直在发呆,便上前问道:“皇长公主,皇后已经走了很久了。”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你帮我去回两宫皇太后和皇上,就说我身子不适,皇后的事情明天再议吧。”

零落知道简怀箴心中早有打算,便“应”了一声,离去禀告皇太后和皇上了。

而吴皇后回到宫中之后,便按照简怀箴所说的亲自做了吃食,送去万贞儿寝宫。

万贞儿听说吴皇后来了,她心中百辗千回,要是见吴皇后吧,那倒是显得自己不怪罪她,外面的人说不定会怀疑这件事是自己策划的。要不然吴皇后同自己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为什么自己还不怪她呢?

可是倘若自己不见她,传出去别人未免会说自己小气,所以她坐在那里犹豫不决。

反而是陈嬷嬷她走到万贞儿的面前,语重心长的对万贞儿说道:“万贵人您有了决定吗

六十二,毒燕窝

万贞儿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见她好,还是不见她好。”

陈嬷嬷扭了扭身子,看了看门外,又转过来说道:“依奴婢所见,万贵人还是见皇后娘娘吧。倘若万贞儿不见皇后娘娘,这传出去对万贵人的名声始终不太好。”

万贞儿想了想,叹口气说道:“倘若我就这么见了她,岂不是说明我原谅了她吗?别人可能会觉得她跟我之间的仇恨不够深,难免会怀疑整件事情乃是我策划的。”

陈嬷嬷心中也有这个忧虑,尽管如此,她还是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倘若万贵人您不见皇后娘娘的话,这件事就不这么容易处理了。”

“哦?为什么?”

万贞儿虽然也很聪明,可是毕竟她在这宫中呆的时间不是很长。

陈嬷嬷皱了皱眉,说道:“皇后娘娘倘若真的想来向您赔礼道歉,又岂会等到今日。她忽然来拜访,而皇长公主又推说身体不舒服,不肯同两宫皇太后和皇上商议怎么处理皇后的事情,难道整件事万贵人您还看不明白吗?”

万贞儿经过陈嬷嬷这么一指点,顿时便恍然大悟,她定定的说道:“难道你说吴皇后来我这里赔礼道歉乃是皇长公主授意的?”

“可不是嘛。”

陈嬷嬷的目光如炬,望着万贞儿说道:“倘若不是皇长公主授意的,就凭皇后娘娘她哪里能想出这么老辣的点子。倘若今天万贵人不肯见皇后娘娘,那就是不给皇长公主面子,倘若被皇长公主知道了,一定对您印象不好,觉得您为人小气,她说不定便会怀疑婴儿的事情同你有关。”

万贞儿听陈嬷嬷一说,顿时心下大骇,她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之中还蕴藏着这么深的道理。

当下,她便对陈嬷嬷行了一个礼,重重的说:“陈嬷嬷这次多亏有你提点。倘若不然,说不定本宫就要走错这一步了。”

陈嬷嬷笑了笑,说道:“那我便到外面把皇后娘娘请进来了。贵人娘娘,倘若皇后娘娘一会儿进来,您总要非难她的,但是也不要太过分,免得有人在皇长公主面前告您的状。”

万贞儿很明白陈嬷嬷所指的是什么,她便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心里有数了,一切有劳嬷嬷。”

于是,陈嬷嬷便走了出去,把吴皇后给请了进来。

吴皇后在外面等了很久,见万贞儿宫里头一直没有传出消息出来,她以为万贞儿不见自己了,但没有想到陈嬷嬷亲自出来把自己迎了进去。

吴皇后边走边问陈嬷嬷,道:“陈嬷嬷,贵人姐姐的身体如何?现在好些了吗?”

陈嬷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不卑不亢的说道:“一切托皇后娘娘洪福,贵人娘娘的身子好些了。”

吴皇后见她脸色十分难看,以为她认为是自己害死万贞儿的婴儿的,因此便也不再多说,只跟着她走了进来。

走了进来之后,皇后走到万贞儿的床前,看了万贞儿一眼,眼中有十分复杂的神色,她说道:“贵人姐姐,你身子不好,我特意炖了燕窝前来探望你,你多保住身子,不要太过于伤神。”

万贞儿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说:“不劳皇后操心,我的孩子难道不是皇后娘娘您做的手脚吗?何必现在又来假惺惺。”

吴皇后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中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

虽然她十分贤德,可毕竟也只有十六岁而已,她忍不住便要同万贞儿对质,却又想起简怀箴的叮嘱,只好忍气吞声说道:“一切都是本宫做得不对,贵人姐姐不要同本宫生气,是本宫年轻不懂事儿。贵人姐姐何必为这件事伤了自己的身子呢。”

“伤了自己的身子那又如何?反正我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我便是再伤了身子,又怎么样呢?能换回我的孩子吗?”

万贞儿转过头,眼神冰冷望着吴皇后。

吴皇后被她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她茫然说道:“孩子的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你说你没有推我,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看到你推我了,就是你自己说你没有推我,难道不是你是我自己害死自己的孩子吗?”万贞儿恨恨的说道。

吴皇后顿时沉默不语,她知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件事她心里清楚,摆明了就是万贞儿想害她,摆她一道。可是说出去之后,又有谁肯相信呢?毕竟当时香梅是亲眼看到自己的手放在万贞儿身上,万贞儿才摔倒的。

因此,她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贵人姐姐身子不大好,本宫也不在这里打扰你了,燕窝你早些喝掉吧,本宫先走了。”

说完,吴皇后便往外走。

万贞儿忽然嚎哭起来,她望了吴皇后一眼,指着她厉声说道:“你先不要走。”

“这是为什么?贵人姐姐还有什么事儿要同我说吗?”

吴皇后转过身来,眼神明澈如水望着她。

万贞儿却忽然从床上爬下来,她落到地上跪下来,猛得给吴皇后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之上都快要磕出血来了。

吴皇后见状大惊,忙折回来把她扶起来,问道:“这却是又为何?”

“我求求您皇后娘娘,您何必要算计我呢?我都已经三十多岁了,您才十六岁而已,您有大好的青春,您是皇后,您还有大好的前程,为什么非要跟我一个小小的贵人过不去呢?皇后娘娘求求您大人有大量,以后不要再为难我了,求求您了。”

万贞儿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说得字字句句十分真挚,好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一样。

吴皇后从来没有见过演技如此之高的人,她被震的往后退了几步,手指有些颤抖,指着万贞儿说道:“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皇后娘娘难道您不知道吗?如今我唯一的孩子已经被您害死了,您还想怎么样?难道您连我都不放过吗?如果您想杀我,就把我这条命拿去好了,何必假惺惺呢?皇后娘娘我怕了您还不行吗。”

她边说着边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直到头上血迹斑斑。

陈嬷嬷见状,忙上前来拉住万贞儿,说道:“贵人娘娘,虽然您刚刚失去孩子受了刺激,可是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呀!”

她说完又转而对吴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先请回去吧,您给万贵人送来的燕窝我会劝她喝的。万贵人现在情绪有些激动,还请皇后娘娘海涵,她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吴皇后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有十分悲悯的神色。

虽然她知道万贞儿现在是演戏,她的演技高超也让她不寒而栗,可是看到万贞儿披头散发在地上磕头狂嚎,她仍旧觉得有些心痛。

她便对陈嬷嬷说道:“好。贵人就一切交给陈嬷嬷了,陈嬷嬷费心。”

说完,吴皇后便转身释然而去。

等到吴皇后走远了之后,陈嬷嬷这才把万贞儿从地上扶起来,去取了冰块给她敷头上的伤。

她一边敷着一边恶狠狠的说道:“贵人娘娘,您刚才演的一幕可真是好,简直是出乎奴婢的意料之外。”

万贞儿笑了一声,嘴角带着几缕,她笑道:“你真的觉得我的演技好吗?你真的觉得我演的好吗?”

“那当然,十分好。一来贵人娘娘先给吴皇后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您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再来,你又在皇后娘娘面前向她哀求,这件事传到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还有皇上耳中,人人都觉得是吴皇后前来逼迫于您,您是对的,而吴皇后是错的,所有的人都会站在您这一边,这一招走得真是好。”

万贞儿听陈嬷嬷对她不吝溢美之词,当下也笑呵呵说道:“本宫也觉得这次本宫演的很好。”

说完,她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冰冷,她的一张粉面犹如寒霜一般。

她深深的说道:“我既然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就不会让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都白费了。吴皇后既然已经被我打击了,我绝对不会再给她翻身的机会。倘若现在我不乘胜追击让皇上想办法费了她,那么以后怎么会有我的好日子。”

陈嬷嬷想了想,有些可惜的说道:“虽然说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是不管怎么样有皇长公主从中阻挠帮助吴皇后,想必想让皇上废掉吴皇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到未必。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长公主不是让吴皇后来向我赔礼道歉吗,那倒好,我便让她的好心变成驴肝肺。”

万贞儿阴森森的说道,似乎早已经胸有成竹。

陈嬷嬷很奇怪的望她一眼,说道:“贵人娘娘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哼、哼,你慢慢等着就知道了。陈嬷嬷,接下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万贞儿一脸阴沉的说道。

简怀箴命令吴皇后去给万贞儿送一些吃食赔礼道歉之后,她便在万安宫中假装身子不适,哪里都不肯出来,她还特意让零落去问了问皇后有没有带吃的去慰问万贞儿。

听说吴皇后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心中十分欣慰。

她同零落正在万安宫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忽然有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跑进来之后便跪在地上。

磕了一个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两宫皇太后请您到坤宁宫中去。”

简怀箴“咦”了一声道:“啊,为什么?两宫皇太后去坤宁宫中做什么?难道是要非难皇后吗?”

“启禀皇长公主,奴才也不清楚,是钱太后派人来请皇长公主过去的。听说是皇后上一次害死万贵人的孩子还不死心,这次还带了有毒的燕窝前去万贵人的寝宫,妄想再次毒害万贵人。”

“啊?当真有这么一回事?”

简怀箴顿时惊的脸色苍白,她站起身来对零落说道:“走,我们赶快去坤宁宫中看看。”

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让简怀箴都有些措手不及。

她站起身来的时候,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零落赶忙扶住了她,轻声说道:“皇长公主,您走好。”

简怀箴此时心乱如麻,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难道皇后当真如此决绝,竟然要下毒把万贞儿除之而后快吗,还是——

简怀箴不敢再想下去,在零落的搀扶之下,她很快便来到了坤宁宫之中。

等她来到之后,发现坤宁宫之中四处都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可是十分肃静,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神情肃然。

简怀箴忙走了进去,只见正殿之上端坐着周太后和钱太后两人,而地下则跪着吴皇后。

简怀箴走进去之后,便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吴氏这孩子为何跪在地上?”

周太后瞥了简怀箴一眼,眼中有不满之色,道:“皇长公主您当真病了吗?当真病了就不必来了,不知道您怎么又得了消息,这么快赶来了呢?”

钱皇后忙在旁边打圆场,说道:“是我把皇长公主请来的,这么重要的事,皇长公主怎么可以不在场呢?”

说完,便对零落说道:“零落,快扶皇长公主坐下。哀家看皇长的脸色有些发白,想必是身体不好的原故。”

零落见钱太后解围,忙把简怀箴扶着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简怀箴努力让自己的心神定下来,这才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谁可以告诉我。”

“好,既然皇长公主想知道,那就由哀家来告诉你吧。说来说去,都是吴氏这孩子不好,之前她已经害死了哀家的孙儿,哀家还没来得及同她计较,谁知道她如今连孩子的母亲都不肯放过。她明明知道万贵人正在气头之上,居然送了燕窝前去万贵人宫中,那燕窝之中被下了毒,她竟然想把万贵人给害死。你说这种蛇蝎心肠怎么可以做皇后?”

简怀箴听周太后这么一说,她微微一沉思,说道:“吴皇后送燕窝的事情本宫也知道,乃是本宫授意的。本宫这么做也无非是希望皇后和贵人可以两人和好,共同侍奉皇上,免得让皇上为六宫的事情忧心而已。”

“哦?哀家就说呢,吴皇后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再去万贵人宫中找麻烦,原来是皇长公主授意的呀!不知道皇长公主按得是什么居心?”

简怀箴越想越生气,她对零落说道:“零落,你现在速速去万安宫之中把本宫的金玉杖取来。倘若今日谁做错了事,本宫一定会用金玉杖狠狠的责打于她。”

“是”零落答应着,便转身而去。

周太后本来还在撒泼嚣张,忽然听说简怀箴要去请金玉杖,便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她知道简怀箴的金玉杖上打昏晕、下打奸臣,还可以打六宫嫔妃。

零落很快就去把简怀箴的金玉杖取了回来。

简怀箴这才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你尽管说来听听。”

简怀箴此时此刻并没有那么怀疑吴皇后了,她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吴皇后做的,吴皇后如今已经被送到了风浪尖上,她怎么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再去杀害万贞儿呢。

更何况杀了万贞儿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如果说她害死万贞儿的孩子是因为想争宠的话,万贞儿年老色衰她又何必处心积虑的去对付她。吴皇后与万贞儿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对付也对付年轻的王淑妃呀。

想到这里,简怀箴越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吴皇后看了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一眼,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柔弱,却也带着几分坚毅,她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嘱咐臣妾前去探望万贵人之后,臣妾便亲自做了燕窝带到万贵妃宫中去探望。臣妾的燕窝虽然是亲手做的,但是却并没有在其中下毒。人人都知道那燕窝是我做的,倘若我在其中下毒,岂不是把自己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简怀箴听吴皇后这么一说,心思更加明澈起来,她觉得吴皇后说得实在很有道理。

人人都知道燕窝是吴皇后送的,她却在里面下毒,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告诉天下人她吴皇后就是凶手吗?

简怀箴瞥了周太后一眼,问道:“不知道周太后如何看法?”

说完,又对钱太后说道:“钱太后是怎么想的?”

钱太后想了想,说道:“哀家始终觉得皇后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钱太后是个老实人,为人十分忠厚,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周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问,虽然心底有气,可是她也觉得吴皇后说得有道理。

天下人都知道那燕窝是吴皇后送给万贞儿的,倘若她真的在里面下了毒,这不是告诉天下人毒就是她下的吗。

何况为什么事情那么凑巧,万贞儿偏偏没有服下有毒的燕窝粥呢?

六十三,逼上门

这件事想起来实在有些蹊跷,因此周太后便说道:“我也赞同皇长公主的说法,觉得这件事说不定真的是别有隐情。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别冤枉了好人才是。”

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正商议着,还没有决定该怎么办才好,忽然有小太监前来禀告说:“启禀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万贵人在宫外求见。”

“万贵人在宫外求见?”简怀箴微微一愣问道。

两宫皇太后显然也是很吃惊,她们迟疑要不要宣万贞儿进来,周太后已经抢先说道:“万贵人刚刚失去孩子没几天,身体不好,就先让她回去吧。哀家一定会处理妥当,给她一个交代的。”

那周太后边说着边对着小太监扬了扬手。

小太监答应一声,正要往外走。

简怀箴眉头紧皱,对周太后说道:“周太后,既然万贵人来了,不妨把她请进来,以解我们心中的疑点。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事关重大,倘若不查清楚,不能还皇后或者万贵人一个清白,对谁都不好。”

简怀箴的话听在周太后的耳中,她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皇长公主说得办吧。”

于是,小太监便出去把万贞儿宣了进来。

万贞儿披头散发、情状十分憔悴,刚刚走进来,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已,想要说什么眼中早已泪水横流,泣不成声。

见到万贞儿的模样很可怜,心下便有些不忍,毕竟万贞儿始终是跟过她的人。

虽然万贞儿和她的孙子之间,她可以毅然选择孙儿,但是如今看到万贞儿如此可怜,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她便对贴心的宫女说道:“去把万贵人扶起来,拿把椅子给她坐吧。”

两个宫女齐声答应着“是”,便走到万贞儿面前想要把她扶起来。

万贞儿却坚持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边跪着边磕头,磕的头上生出了不少的血印子,她对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哭诉道:“皇长公主、周太后、钱太后,奴婢今天前来万安宫实属造次。可是奴婢知道倘若不来,奴婢这条命从此便没了。”

简怀箴起初对万贞儿的印象很好,可是经过这三番五次的事情之后,她总觉得万贞儿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得那么简单。

她在遥想前世,万贞儿是怎么把皇上从密室之中救了出来,又怎么成为一个宫女,又怎么从一个普通的宫女变成如今的贵人。

她想来想去,越发觉得万贞儿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般心思纯明的人,若不然一个三十六岁的老宫女又怎么能成为贵人呢?

如今连皇后都成了陷害的人,这件事似乎根本就不是表面上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因此,简怀箴眼中掠过一丝深沉,她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万贵人你就把事情说清楚吧,也好让我们几个老的明白。”

“是”万贞儿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启禀两宫皇太后,启禀皇长公主,这件事情说起来奴婢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失去孩子以后心情极为恶劣,便整日在宫中养着,哪里都不曾去。谁知有一天皇后忽然来到我宫中,还带了燕窝前来,奴婢虽然有些记恨皇后,可是更多的是惧怕。”

万贞儿说到这里,表现出一种似乎真的很害怕一般。

她身边的陈嬷嬷不失时机的说道:“是呀。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我们这些日子可是担惊受怕的坏了。吴皇后来的那日,娘娘给她跪在地上给她磕头,都磕出血来了,娘娘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平安而已,难道这很过分吗?”

陈嬷嬷在宫中呆的久,自然知道有些话怎么说才中听。

她的话听到钱太后和周太后的耳中,都觉得十分可怜。

唯独简怀箴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万贞儿和陈嬷嬷两人一前一后说的话,就像是在唱双簧一般。

万贞儿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平心而论的确也恨吴皇后,害奴婢失去了孩子,所以当吴皇后假惺惺的来探视奴婢的时候,奴婢便想到皇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看我。于是,皇后给奴婢送来的燕窝,奴婢便多了一个心眼,派陈嬷嬷拿去一验,果然发现燕窝含有剧毒。倘若奴婢把燕窝服了下去,到时候当真是死无丧身之地了。”

万贞儿越说越觉得委屈,当下泪如雨下,情状十分凄惨可怜。

“哦?你说是你怀疑燕窝之中有毒,便令陈嬷嬷去检验燕窝的?”

简怀箴十分冷静的望着万贞儿,事到如今她越来越发怀疑万贞儿了。

“是,正是如此。谁都知道是皇后娘娘害奴婢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皇上唯一的一个孩子,奴婢怎么能不对皇后娘娘多心呢?”

她的这番话听在周太后的耳中,周太后别提有多生气了,不提起皇上失去的孩子还好,一提起来周太后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因此,她重重的拍了案几,说道:“这个吴皇后实在是太过分了。来人哪,把吴皇后给哀家叫来,哀家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才是。”

简怀箴脸色平和如水,她轻轻瞟了周太后一眼,说道:“周太后,且不要动怒。”

她转而又对万贞儿说道:“万贵人,你如今也累了,先让陈嬷嬷扶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等我们三个老的商议出什么结果来,再通知你便是。”

万贞儿见简怀箴下了逐客令,当下也不敢多呆,怕引起她们的怀疑,便释然而去。

等到万贞儿走的远了,简怀箴冷笑一声说道:“周太后、钱太后,你们始终认定这件事是皇后做的吗?”

钱太后沉吟不语。

周太后说道:“我原本也以为不是吴氏这孩子做的,可是你们看看万贵人如今的情状是如此的凄惨、如此的可怜,她便是再坏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开玩笑的。”

简怀箴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案几,她微微一笑说道:“的确万贵人失去孩子的事情可能真的跟皇后有关,可是如今万贵人说皇后想要害她,事实却未必如此。是本宫让吴皇后送燕窝到万贵人宫中,同万贵人言和的,吴皇后又岂会再明目张胆的在燕窝之中下毒。更何况碰过那燕窝的不只是吴皇后一个人,还有万贵人呀!”

简怀箴的话如一记明镜照亮了钱皇后的心间。

虽然之前她也怀疑过吴皇后,可是毕竟吴皇后是她举荐的,吴皇后的品德她还是信得过的。

因此,她便附和道:“皇长公主说得有理。”

周太后此时此刻早已经暴怒,哪里还听得进去,她说道:“难道万贞儿要自己害自己吗?这件事总之跟吴氏脱不了关系。来人,去把皇上给请来,哀家有事要同皇上商量。”

简怀箴待要阻止,却见周太后坚持己见,想必是阻止不了了。

她知道万一把皇上请来,事情就不这么容易收场了,只好蹙着眉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过了没多久,皇上便从乾清宫中走了进来。

正好黄河发了水患,皇上正在为水患一事而忧愁,面色十分难看。

周太后劈头便说道:“皇上,你一定要好生惩罚皇后才好。她害死了你的孩子,哀家已经没有同她计较,可是现在她居然连万贵人也敢陷害。她给万贵人送的燕窝之中下了毒药,这样的皇后万万要不得。”

什么?皇后竟然是这般满腹心机的人?

朱见深听了周太后的话,无疑是像晴天霹雷一般,之前吴皇后已经让朱见深觉得备受打击,到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能不气愤万分。

简怀箴见皇上生气,连忙站起来,拉着皇上到一旁坐下,便命令零落沏了一壶雨前龙井送过来,送到皇上手上。

她这才平心静气的对皇上说:“周太后息怒,皇上也息怒。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并不能说是吴皇后做的。吴皇后给万贵人送燕窝言和这是真,可是那燕窝万贵人也碰过,吴皇后也碰过,凭什么就说一定是吴皇后一定要害死万贵人呢?何况皇后乃是堂堂的一国之母,她又岂会以身犯险。”

简怀箴的话让朱见深听来如醍醐灌顶,一直以来他也觉得吴皇后不像是那般满腹心机、心肠歹毒的人。

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更觉得了。

周太后在一旁愤愤然,说道:“不管怎么样,皇上的孩子掉了这个是事实,万贵人差点被毒死这个也是事实。这笔帐不记在吴皇后的头上,又记在谁头上?皇上,哀家命令你赶紧诏令天下废掉吴皇后,倘若不然哀家将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朱见深听到周太后忽然这么说,被吓了一跳。

他惊的站起来,道:“母后何出此言?”

周太后十分暴躁的说道:“当初你们要立吴氏做皇后的时候,哀家就不赞同,你们都说她贤德,可是哀家总觉得她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贤德的人,无貌无才。到现在更好了,连皇上的妃子和孩子都要赶尽杀绝,这样的皇后怎么可以执掌六宫?又怎么可以母仪天下?倘若不把她废除,怎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简怀箴淡淡的看了周太后一眼,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周太后,这件事情还有太多疑点。倘若就此冒然废掉皇后,难道你不觉得对皇后不公平吗?何况就这么鲁莽的废掉皇后,又怎么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又怎么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周太后见简怀箴维护吴皇后,怒道:“哀家才是皇太后,这后宫之中乃是哀家做主的。”

钱太后见周太后气急了什么话都敢说,她瞥了周太后一眼说道:“罢了,就不必再争执了。周太后,的确这后宫之中是你做主,可是好歹也有我这个皇上的嫡母的在这里,不是吗?”

钱太后平日里向来出言温和,也不与人为敌,她十分尊敬简怀箴,见周太后对简怀箴出言冒犯,这才为简怀箴出头。

她的话落到周太后的耳中,只觉得怒气冲天,却又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虽然如今是两宫皇太后并尊,可是钱太后的太后前面是加了封号的,钱太后始终要比周太后更高一筹。

朱见深见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为是否要废皇后的事情争执不休,他脸色阴沉不定,说道:“好了,好了。朕如今正为朝廷的事情烦恼不已,这后宫的家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皇后做错了事,朕就罚她被关在坤宁宫中三个月面壁思过,哪里都不许去,给你们出出心头的这口恶气,好不好?”

周太后见朱见深说得全是赌气的气话,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才好,只得愤愤然甩了甩袖子,说道:“罢了,我自己生的儿子却不跟我一条心,跟外人一条心。”

简怀箴冷冷的瞥了周太后一眼,说道:“太后,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不错,您的确是皇上的生母,可是钱太后是皇上的嫡母,便是本宫论起来,皇上也是本宫的孙儿,难道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了吗?这废除皇后乃是天大的事,怎么可以如此草率的决定,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周太后气得一甩袖子,说道:“罢了,罢了,你们爱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这事儿哀家不管了。”

说完,便带着宫女离去。

简怀箴与钱太后对视一眼,望着周太后远走的背影,都互相叹了一口气。

简怀箴便转过头来,问皇上道:“皇上你刚才说黄河水患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朱见深叹了一口气,愁眉紧缩道:“皇长公主有所不知,黄河大堤修筑的不稳固,结果这到了冬天黄河下了一场大雪,等到雪化了水势上升,竟然把大堤给冲开了。黄河决堤三千里,周围的粮田都被淹没了,等到来年百姓们恐怕没有什么收成。”

朱见深的话让简怀箴觉得十分诧异。

因为从来只听说过在七、八月份有黄河水患,没听说过在这寒冬腊月竟然也会产生黄河水患。

她问道:“不知道这黄河水患可有淹死人吗?”

朱见深面色十分难看,说道:“还是淹死了一些人,也冲垮了一些房子。如今朕正在同李大人、彭大人等商量怎么补救的良策。”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便请回去继续商议吧。至于这后宫的事情,就不必分神了。”

朱见深便回宫去了,简怀箴心里觉得有些不踏实。

她总觉得寒冬腊月黄河决堤这听来怎么都似天降异象,仿佛要有什么大灾难降临在人间一般。

简怀箴和钱太后聊了一会儿,两个人所聊着无非是要不要废立皇后的事儿。

两人达成协议,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吴皇后。

万贞儿回去之后,一直关注着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的动静,希望她们能为此事废掉吴皇后。

谁知道一连过去了三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仅简怀箴和钱太后那边没有消息,就是连一直最爱惹事的周太后那边都十分安静。

万贞儿便派人前去打听,打听到吴皇后才面壁思过三个月而已,这同没有惩罚又有什么区别。

她皇后还是皇后,皇后的位子仍旧坐得稳稳当当的。自己闹了一番之后,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一个不受宠爱的贵人罢了。

想到这里她便怒意横生,就同陈嬷嬷商议着再怎么算计吴皇后。

万贞儿和陈嬷嬷商议一番之后,很快便有了主意。

等到万贞儿身子好了一些,便亲自去坤宁宫中向吴皇后请罪。

这日天清气朗,难得有太阳升起来,冬日的阳光阴冷而又阴暗,低低的照射在御花园中。

万贞儿披着鹅毛大氅穿过御花园,走过弯弯曲曲的石径,亲自到坤宁宫中去求见吴皇后。

吴皇后被皇上勒令在坤宁宫中思过,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安慰。虽然自己被人以为陷害万贞儿,但是皇上心中始终还是相信自己的。

倘若不然皇上早就把自己废了,为何只是让自己在宫中面壁思过三个月,命自己不得省亲而已呢。

她在宫中百无聊赖,便命令素梅去磨了墨,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命素梅研了墨,自己在宫中写金刚经以打发时间。

忽然有小宫女进来禀告万贞儿来了。

吴皇后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宜和万贞儿多接触为妙。

自己在同万贞儿接触的这些时间里,每一次都会受到她的算计,这次她忽然来到坤宁宫中,不知道心里又作的是什么打算。

因此,她便摆了摆手对小宫女说道:“你同万贵人说,就说本宫被皇上责罚在坤宁宫中面壁思过三个月,哪里都不能去,所以就不能见万贵人了。”

宫女应着,便去回了万贞儿。

万贞儿听完之后,对那小宫女说道:“你回去同皇后娘娘说,就说贞儿是真心真意来向她请罪的,她要是不肯见贞儿那便是还责怪贞儿。更何况皇上只是不让她出坤宁宫而已,并没有不让贞儿进去啊。”

那小宫女便回到坤宁宫中,把万贞儿的话依言向吴皇后说了。

吴皇后听了之后,正犹豫不决间。

素梅已经说道:“皇后娘娘,还是不要让万贵人进来了,倘若她这一进来,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她若是非要进来,娘娘就去找皇长公主做主。”

吴皇后定声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六十四,姐妹情

说完,她继续执笔金刚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命令小宫女去把万贞儿给打发了。

谁知道小宫女出去一会儿后,重新又回来禀告说道:“启禀娘娘,万贵人说,倘若娘娘不肯接受她的道歉,她就不肯走。”

素梅把眉一横,说道:“娘娘,就让我出去打发了万贵人吧。”

“你出去之后万万不可同万贵人冲撞起来,知道吗?“吴皇后嘱咐素梅道。

素梅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皇后娘娘,素梅有数。”

说完,她便一个人走了出去。

她出去之后见到万贵人仍旧站在外面寒冷箫瑟的西风之中,便笑了笑说道:“奴婢参见万贵人。”

万贵人知道素梅是吴皇后的心腹,便赔笑说道:“原来是素梅姑娘,素梅姑娘近来可好?”

素梅唇角轻扬,瞥了万贵人一眼,说道:“奴婢最近确是好,只是我家主子最近却不怎么好。”

万贞儿一听这话,知道她字字句句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倒吸一口凉气,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问道:“皇后娘娘为什么不好?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吗?我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去见皇后娘娘一面。”

素梅摇了摇头,有些轻蔑的望着万贞儿笑了一笑,说道:“贵人娘娘身子不好,在这寒风之中站不得太久,还是请回吧。我们皇后娘娘是不会见你的,皇后娘娘被命令在坤宁宫中闭关思过,万贵人若是打扰,传出去始终不太好。倘若万贵人坚持要见皇后娘娘的话那倒也好,不如素梅这就把皇长公主和钱太后请过来如何?”

万贞儿心底倏然一惊,她微微一沉吟,已然换了淡淡的笑容。

她和颜悦色的说道:“既然素梅姑娘这么说,那我也就不打扰了,请皇后好好静修吧。”

说完,她便带着陈嬷嬷回到自己的宫中。

回去之后,万贵人其的睚眦俱裂,她不停的拍打着桌案,怒道:“没想到这素梅这丫头竟然如此的伶牙俐齿,不除掉这小妖孽,始终都是我们的障碍。”

“这有什么难的,贵人娘娘难道要除去一个小小的素梅还不容易吗?”

“哦?不知道陈嬷嬷你有什么意见?”

陈嬷嬷阴险的笑了笑,说道:“这素梅和香梅乃是亲生姐妹,香梅如今是侍奉万贵人您的,倘若香梅在我们宫中受苦,你说素梅会不会就范呢?”

陈嬷嬷的话听在万贞儿耳中,只觉得一阵舒心,她笑了起来,说道:“果然是高策,高策。”

“好,既然如此,本宫从今天开始就虐待香梅,这一切都是素梅自找的,也怨不得本宫。陈嬷嬷你现在便命令香梅把本宫的衣服拿到宫外去洗,如果洗不完她今天就不用吃饭了。”

说完,便指了指墙角的衣柜。

陈嬷嬷笑了笑,说道:“好。”

说完,便按照万贞儿的吩咐去做了。

陈嬷嬷的这个计策果然十分毒,在这么冷的天里,香梅在外面浆洗衣服和被单等。

洗了不到一个时辰,已然冻得手脚冰凉。

等到把所有的衣服洗下来,她只觉得浑身又累又饿,一点力气都没有,手上脚上都生了冻疮,手肿得比馒头还大,看上去十分可怖。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飞来横祸,自己受到这般虐待,因此很是难过。

就这样一连好几天下来,香梅一直受到万贵人的虐待,她每天都以泪洗面,度日如年。

这天,素梅前来探视妹妹,忽然发现香梅比以前憔悴了很多,而且看她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她整个变得又瘦又弱,仿佛是吃不饱穿不暖一般。

她的脸色十分蜡黄,手肿得像馒头那么大,看起来很恐怖,便心疼的问道:“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香梅掏出卷子,抹了抹眼泪哭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天开始万贵人去坤宁宫中求皇后娘娘接见,皇后娘娘没有见她,她回来之后就不停的虐待我。先是让我在寒冷的冬日到宫外去洗衣服,洗到半夜不给吃不给喝,把我冻个半死。接着,又让我做了很多平时都不用我做的活,还动不动就责打我、骂我。”

她边说着边挽起袖子给素梅。

“姐姐,你看我这胳膊上的伤痕都是被万贵人和陈嬷嬷给打的。”

素梅看了看香梅的手臂,只见一道道的血痕触目惊心,看上去十分恐怖。

她扯了扯香梅的衣襟,发现她身上还有很多这种的伤痕,她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也难怪羸弱至此。

素梅是性子十分刚烈的女孩,她见到自己的妹妹如此受苦,越想越生气,拉着香梅说道:“走。”

香梅有些惊恐的看了万贵人的寝宫一眼,说道:“姐姐,要带我去哪里?倘若被万贵人知道了,会被打死的。”

素梅含恨道:“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连累了你。那天万贵人到坤宁宫中想见皇后娘娘,我给了她气受,她便回来欺负你。虽然我们只是小小的宫女,可也不是主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天下哪有这样的理?我带你去找个说理的地方去。”

“不去,姐姐我不去。倘若被万贵人知道,她以后一定会责打的我更加厉害。”香梅瑟瑟着身子说道。

显然她是被万贵人和陈嬷嬷虐待的害怕了。

素梅坚定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怕什么?万贵人算什么?万贵人头上还有皇后,皇后头上还有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呢,难道就没有人给我们做主吗?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钱太后。”

“钱太后能见我们吗?”

香梅有些惊疑的看了姐姐一眼,她小声说道:“姐姐,你就当没有看到我受的这些苦吧,我还能熬得下去。倘若钱皇后和皇长公主都不肯见我们,这件事又被万贵人知道,我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她边说着边嘤嘤哭了起来。

素梅见了心里觉得又是怜惜,又是疼痛。

她扯了扯妹妹的手,说道:“香梅,我们两个命不好,被送到宫里来当宫女。可是我们当了宫女,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对吗?我命好,被指派到吴皇后身边,皇后娘娘待我就像亲姐妹一般。你命不好,被指派到万贵人身边,被万贵人虐待。可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是吗?你相信姐姐一次,姐姐一定不会害你的。”

香梅听姐姐这么一说,便用牙齿咬了咬下唇,点点头说道:“好吧,就依姐姐所说。”

从小到大香梅都是听素梅的,无论素梅说什么她都会听从,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不会害自己的。

素梅拉着香梅边往钱太后的永寿宫中走边说道:“我原本是应该带你去见吴皇后,求皇后娘娘做主。可惜皇后娘娘现在也被困在坤宁宫中,哪里都出不去,所以我们只能去求见钱太后了。”

她们两个人边走着边来到钱太后的永寿宫中,在宫外素梅便对钱太后的宫女说道:“请求见钱太后。”

那宫女却是死活不肯,怎么都不让她们进去。

素梅说道:“姐姐央求您,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姐妹找钱太后真的有要事求她。”

那宫女名叫彩蝶,是接替香腊的。

自从接替了香腊的位子,成为钱太后宫中管事的宫女之后,她的心气越发的高傲起来,把谁都不放在眼中。

更何况是一个是失了势的吴皇后身边的小宫女素梅,另一个是一个小小的万贵人身边的小宫女香梅呢。

她发了狠说道:“你们两个再闹,我便让人把你们赶走了。”

素梅和香梅眼见彩蝶怎么都不肯给她们通融,没有办法两个人只好从永寿宫之中折了出来。

香梅可怜兮兮的望着素梅,说道:“姐姐,我就说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吧,我们还是回去吧。”

素梅想了想,她坚毅的说道:“不行。我们今天来永寿宫的事想必早就传到了万贵人耳中了,你就是想回头也不能够了。事到如今我们现在去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也能为我们做主。”

说完,便不由分说拉着香梅往万安宫之中走去。

她走到万安宫门前,便央求小太监通融一下,想求见皇长公主。

简怀箴万安宫中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万安宫中所有的宫人都十分和蔼可亲。

那小太监听完之后,面有难色说道:“若是往常我就把按你们的事同皇长公主说了,可是今日却是不能够,皇长公主她不在宫中。”

素梅“咦”了一声,吃惊的问道:“皇长公主不在宫中却是去了哪里?”

小太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是下人,又怎么知道主子去了什么地方?不过据我所想,她可能是去怀明苑或者尚书府吧,想必今日要到好晚才能回来。”

素梅想了想,便道:“如此就有劳公公,回来之后把我们的事跟皇长公主提一提,就说吴皇后的体贴宫女素梅有要事恳求皇长公主,求皇长公主为我们做主。”

小太监和颜悦色笑了笑,说道:“好的,你放心吧。”

素梅和香梅谢过小太监,便转身欲走。

那小太监看香梅走起路来十分不稳,似乎是得了什么大病一般,便叫住二人说道:“你们要找皇长公主,皇上公主虽然不在,可是零落姑姑还在。我们万安宫中的事零落姑姑向来做得了主,不如我把零落姑姑请出来,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先跟她说吧。”

素梅和香梅相互看了一眼,便点头说道:“如此,就有劳公公了。”

她们知道虽然零落在她们的事情上是做不了主,可是零落是简怀箴最信任的宫女,等简怀箴回来零落一定会把她们的事同简怀箴说的。

那小太监说完之后,便进到万安宫中去请零落了,素梅和香梅在宫门口等着。

过了没多久,小太监跑出来说道:“你们进去吧,零落姑姑肯见你们。”

素梅和香梅千恩万谢后,携手走到了万安宫中。

零落正在自己的房中午休,见到香梅和素梅行迹匆匆来找她,倒是很些吃惊。

她开口问道:“素梅、香梅你们为何今天一起来万安宫中找我,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素梅见了她“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香梅紧跟着也跪下了。

零落见姐妹二人齐齐跪下,似乎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一般,当下很奇怪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说事,何必要跪呢。”

说完,便把素梅扶了起来,伸手又去扶香梅。

她扶香梅的时候,手正好接触到香梅的手腕,那香梅顿时疼得“啊”了一声叫了起来,惊得零落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了香梅一眼,道:“怎么了?”

香梅一脸委屈,泪珠儿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抽抽噎噎的说道:“零落姑姑,你一定要帮我们做主,等皇长公主回来你一定要帮我们向皇长公主说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零落看她们姐妹二人如此情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便轻轻的扶起香梅,让她们坐下,命令小宫女倒了两杯茶水来给她们,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能帮得上你们的一定会帮。”

素梅见香梅手臂疼痛,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此时她面上留有泪痕未干,她抽泣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都是我不好。那天万贵人去坤宁宫中想见皇后娘娘,万贵人说是想跟皇后娘娘赔不是。当时皇后娘娘拿不定主意,我便央皇后娘娘不要见万贵人。因为皇后娘娘见过万贵人这几次,每次都没有什么好事儿。”

素梅那认真的态度,让零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笑,素梅和香梅两人也破涕而笑。

不过零落细想起来,觉得素梅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吴皇后每次见到万贞儿都会出一些状况,这倒是事实。

“你继续说。”零落望着素梅说道。

素梅比起香梅来更为伶牙俐齿,她便接口说道:“零落姑姑,那一天万贵人想见皇后娘娘,小宫女打发不了她,我就出去把她给打发了。我当时还忍不住讽刺了万贵人几句,谁知道万贵人回去后就虐待我的妹妹香梅,她让香梅在外面洗衣服,被冻了整整一天。你看她的手脚都被冻成了这种模样。”

说完,素梅便拉着香梅的手送到零落眼前,让零落去看。

零落看了看香梅的手,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手已然肿得跟桃子一般,十分骇人。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在宫中做奴婢的,有时候难免要受到主子的气,你们要看开些才好。始终香梅是万贵人的人,而皇长公主又不太管六宫的事儿,这种事情恐怕她未必会插手。”

素梅闻言,忙屈膝跪下,行大礼道:“零落姑姑,无论如何您也要帮我们向皇长公主说情才是,你看香梅的身上。”

说完,她便让香梅解开衣服给零落看。

零落看了以后,不禁面色大变。

她指着香梅身上的伤,声音颤抖的问道:“香梅身上的这些伤痕都是万贵人和陈嬷嬷给虐待的吗?”

“零落姑姑正是。”香梅边说着顿时又泪如雨下。

零落心中顿时愤怒了,她平日里看着万贞儿为人不错,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至于那个陈嬷嬷,零落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她声音变得十分颤抖,说道:“万贵人乃是一贵人,怎么可以做出如此阴毒的事情来?这件事倘若被皇长公主知道了,皇长公主一定不会就此饶恕她。素梅、香梅你们且放心吧,这件事皇长公主一定会管。皇长公主虽然不太管六宫的事儿,可是她也不会允许这么残暴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后宫。”

说完,零落脸上露出了愤愤的神色。

素梅和香梅一听说简怀箴肯管,顿时抿去了脸上的惊恐之色,她们感动的热泪盈眶。

素梅握着妹妹的手,说道:“香梅,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说过皇长公主一定会管这件事的,你现在放心了吧?”

香梅又深深拜倒,道:“多谢零落姑姑,多谢皇长公主。”

零落看着香梅心里有些怒其不争,但是言语之间也透着一丝温情的怜悯,她对香梅说道:“香梅,你还是不要再回万贵人那边去了。如今你来这万安宫中,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到万贵人耳中,宫中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万贵人知道你来到这里,一定认为你是来告状的,她怎么会这么轻易饶了你,说不定还会杀你灭口。零落说到这里,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她对万贞儿的印象都不错,怎么忽然之间竟然会对她的印象如此恶劣起来,她紧蹙着眉目说道:“你还是跟着素梅先去坤宁宫中暂避吧,始终万贵人只是一个贵人,而吴皇后却是皇后,万贵人还是不敢在皇后宫中造次的。再者,万一坤宁宫中出了什么事儿,素梅你可以第一时间来通知我,我一定想法子通知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今日好不容易才出去,到怀明苑中与旧日故人一叙,我们不方便打扰,她明天早上或者中午便会赶回。””

六十五,与虎谋

素梅和香梅听零落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

素梅脱口而出:“多谢零落姑姑,既如此我就带着香梅先回去了。”

零落便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先回去吧,一切等皇长公主明天来做主。”

说完,零落便留她们坐着吃了一盏茶,就让她们回去了。

素梅带着香梅走出万安宫中之后,心中大喜。

眼波一转,脆生生的笑着说:“香梅,我之前说要带你来找皇长公主或者是钱太后,让她们帮你出气,我没有说错吧?”

香梅含笑说道:“多谢姐姐了。倘若我在万贵人身边呆下去,说不定很快连这条命都搭上了。只是那天是我指证吴皇后推倒万贵人的,吴皇后会容许我在她身边吗?”

素梅指了指她的额头,说道:“傻丫头,你也是照直实说,想必是万贵人使了什么计策,让你看错了而已。吴皇后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她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事儿,你放心吧。”

便拉着香梅的手往坤宁宫中走去。

香梅和素梅先去永寿宫求见钱太后未果,又来万安宫中求见简怀箴的事儿果然很快就传到了万贞儿的耳中。

万贞儿闻言,心中暗觉不好。

“如果这件事情被简怀箴或者钱太后知道了,两个人都不会那么轻易饶了她。虽然虐待宫女不是什么大罪,可是她们之前都认为自己是很温和的人。这么一来,自己如此心狠手辣就被她们知道了。”

万贞儿斜着眼睛看着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出的好主意,如今可怎么是好?”

陈嬷嬷微微有些局促,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

她想了想,说道:“贵人娘娘,既然是这样,事到如今不如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香梅给杀了吧。”

“杀了她,怎么杀?她现在都已经跑到万安宫之中去了,倘若皇长公主管了这件事儿,我们又能对她怎么样?”

“这娘娘倒是放心。”

陈嬷嬷行了一个礼说道:“娘娘不知道,今日皇长公主并不在万安宫中,她出宫去怀明苑了,听说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来。我们只要在今天晚上把这香梅杀了,整件事情就不会牵连到娘娘身上。”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一丝难掩的喜色顿时从她眼底滑过,但是瞬间又淹没于她光焰的神采之中。

她摇了摇头,说道:“你的计策根本就行不通。如今素梅又岂会让香梅回来,想必把她藏到万安宫之中了,万安宫之中又岂是我们的人可以进去的。”

陈嬷嬷想了想,她说道:“如此就让奴婢再去打探,倘若她们真的藏在万安宫中,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迟。”

万贞儿踌躇再三,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陈嬷嬷这次你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才是。”

“请娘娘放心,奴婢心中有数”陈嬷嬷一边回答着一边退了下去。

她出去之后,立刻便到后宫之中四处调查香梅和素梅去万安宫中的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被她查到素梅和香梅见到零落之后,被零落安排到坤宁宫中吴皇后处。

得到消息之后,陈嬷嬷忙不迭当的回到万贞儿宫中去,去同万贞儿商议。

万贞儿听说这个消息,蹙眉道:“这如何是好?如今皇后被关在坤宁宫中哪里也去不了,可是外面的人也不能随意进去。要想处死香梅,哪有那么容易?”

陈嬷嬷想了想,眼中露出阴郁的神色,她说道:“哼,这后宫之中只要有银子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儿。娘娘放心,此事就包在奴婢身上吧。奴婢一定会帮娘娘平安度过这个坎儿。”

万贞儿有些惊疑未定的望着陈嬷嬷,她问道:“陈嬷嬷到底想怎么做?”

陈嬷嬷咬了咬牙说道:“还请娘娘给奴婢一笔银子,奴婢这就拿银子到坤宁宫中买通大太监古冷意,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万贞儿始终觉得这么做不够妥当,她再三问道:“这古冷意乃是皇后坤宁宫中的人,他能够为我们办事吗?”

“娘娘不知道呢,”陈嬷嬷阴笑着说道:“这古冷意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特别贪钱,他见了银子之后,莫说是别人,就是他爹娘他都敢卖。”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她知道陈嬷嬷在宫中年历日久,对宫中的事情了解的比她清楚。

她想了想,便说道:“那陈嬷嬷便去支五百两银子吧。”

陈嬷嬷摇了摇头,说道:“不够。”

万贞儿闻言大吃一惊,道:“五百两银子还不够?那到底要多少两银子才行?”

“娘娘您也知道古冷意乃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大太监。平时宫中有多少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区区五百两银子他怎么会看在眼里,更何况是用这银子去买一条人命。”

万贞儿不知道陈嬷嬷说的是真是假,她面上生了一层寒霜,心底遽然一惊。

她觉得陈嬷嬷这个人虽然主意很多,也很能帮得上她的忙,可是假如有朝一日她能够在后宫之中出人头地的时候,她第一个杀的人就是这陈嬷嬷。

这陈嬷嬷为人这么聪明,倘若能被她所用那是极好,倘若有朝一日被其他人所用来对付自己,自己在宫中岂不是多了一个劲敌。

想到这里,她便假意笑道:“既然如此,那陈嬷嬷自己看着办吧。陈嬷嬷觉得多少两银子够就去支多少,倘若再不够,本宫这里还有一些钗环珠宝首饰也可以交托给陈嬷嬷。总之,这次的事情就多加拜托了。”

陈嬷嬷笑了笑,声音十分清晰的说道:“既然如此,奴婢这就去为娘娘办事。”

说完,转身而去。

其实,五百两银子的确不是小数目,古冷意虽然是坤宁宫中的大太监,可是平时的月钱也不过才几两银子罢了。要想用五百两银子买通他,绝对不是难事儿。

陈嬷嬷之所以在万贞儿面前说五百两银子不够,无非是她自己也想贪图银两罢了。

陈嬷嬷去取了一千两银子,自己留下五百两,其余五百两偷偷放起来,便到坤宁宫中去见古冷意。

此时天气非常冷,西风瑟瑟,很多宫女、太监们都躲在宫中不肯出来,所以陈嬷嬷一路之上遇到的人特别少。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专挑小路,一路走到了坤宁宫的后门。

到了坤宁宫的后门之后,她见到有个小太监在那里守着。

她小太监原也是她认识的,名叫小西子。

她取出十两银子送到小西子手中,跟小西子说道:“小西子,劳你去把古公公请出来,就说我找他有重要的事儿。”

小西子见白花花的十两银子,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他有些奇怪的望了陈嬷嬷一眼,说道:“陈嬷嬷你找古公公到底有什么事儿?古公公现在说不定正侍奉在皇后娘娘面前呢,我只能进去帮你瞧瞧,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找到他。”

陈嬷嬷一听心中骂了一句,便又取出十两银子,说道:“二十两银子够了不?”

小西子这才喜乐颜开说道:“够了,够了,请陈嬷嬷稍等,我这就去给陈嬷嬷请古公公。”

“好,谢谢你。我找古公公是想他托帮我变卖一样首饰,换一些银子罢了。”

小西子连连点头,也不以为意,方才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陈嬷嬷为何要找古冷意。

因为古冷意的确有门路能够把宫中的首饰之类的换成银子,也能够把宫婢们的银两带出宫外,买到宫外的东西,再重新带回宫中,这已经在宫中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小西子进去之后过了不多久,就见到他带着古冷意走了出来。

古冷意平时同陈嬷嬷的交往并不深,只不过自从陈嬷嬷跟了万贞儿之后,身份不一样了,他便对陈嬷嬷也亲眼看待。

古冷意来到坤宁宫后门前,见到陈嬷嬷。

陈嬷嬷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轻声对他说:“古公公,我找你有一笔大买卖,你可能帮我做吗?”

古冷意打量了陈嬷嬷几眼,说道:“你且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陈嬷嬷对小西子说道:“小西子,古公公让你先回去歇着。现在风大、天冷,古公公帮你守一会儿。”

小西子闻言大喜,便向古冷意打了个谦儿,转身走了进去。

古冷意觉得很是奇怪,不知道为何两个人只是见面而已,小西子也不是外人,为什么要把他给调开。

他还没有开始问,陈嬷嬷已经说道:“古公公,这次托您办事酬劳是三百两,您觉得如何?”

古冷意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他是被陈嬷嬷提出的数字给吓住了,平时宫妃们每月的月俸也不过才几十两,他手中也没有多少银子。

如今听陈嬷嬷一开口就是三百两,自然不能不吃惊,但是他也知道陈嬷嬷既然肯出大价钱,找他的也一定不是寻常的事儿。

他问道:“陈嬷嬷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儿?不妨先把事情说来听听,再谈价钱吧。”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用力,听在陈嬷嬷耳中,让陈嬷嬷觉得有些怪异。

尽管如此,陈嬷嬷仍旧说道:“其实我找你做的事儿也不是很难,我听说香梅被带到了皇后宫中,古公公帮我把它解决了如何?”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古冷意倒是被她的这份沉静给吓了一跳,他说道:“你说什么?三百两银子让我把香梅给解决了,为什么?”

陈嬷嬷笑了笑,她胸有成竹的冷笑,让古冷意觉得有些惊疑未定。

陈嬷嬷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香梅得罪了咱们贵人娘娘,这妮子又在素梅那丫头的挑唆下,跑到万安宫中去跟零落告了咱们贵人娘娘一状。公公也知道,虽然零落不算什么东西,可是她背后乃是皇长公主,皇长公主最喜欢多管闲事,香梅这件事想必她是肯管的。到时候倘若追究起来,追求到咱们万贵人身上,始终是不好,所以才特意来托古公公。”

古冷意想了想,说道:“为什么偏偏来找上咱家?香梅不是你们宫中的人吗,你若杀她,不是比我容易得多了?”

陈嬷嬷叹了一口气,赔笑道:“古公公,倘若我能杀了她,哪里还用得着来劳您古公公大驾呀!那零落谁都知道她不是吃素的,她怕万贵人会对香梅报复,就命令素梅带着那香梅一起来到了坤宁宫之中,让香梅躲在皇后娘娘这里咱们贵人不敢动她。这么一来,等明天皇长公主回来了,再对咱们万贵人处罚。”

“哦?那么杀香梅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万贵人的意思?”古冷意眼珠儿滴溜骨碌打转望着陈嬷嬷。

“当然是我的意思,这怎么可能跟万贵人有关,万贵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儿。”陈嬷嬷当机立断的说道。

她知道古冷意之所以这么问,并不是真的关心到底是谁要杀香梅。

其实他在宫中呆了这么久,老奸巨滑,怎么能不知道杀香梅的事儿一定是万贞儿在幕後策划的,要不然陈嬷嬷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想抬高价钱而已。

“是吗?原来这件事是陈嬷嬷您策划的,虽然说咱家跟陈嬷嬷交情一向不错,可是谁都知道在后宫之中杀人乃是大罪。倘若上头怪罪下来,三百两银子可换不来命呀?”古冷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陈嬷嬷笑了笑,说道:“本来我带了五百两银子来,刚才打发小西子去请你,已经被那小子拿走了二十两,这里还剩下四百八十两,古公公觉得如何?倘若古公公觉得四百八十两银子还不够,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反正皇长公主即使追求起来,咱们贵人娘娘顶多落得一个苛责宫女的罪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罪。”

古冷意在心里想了想,他觉得这份买卖还是值得,杀一个香梅就可以得到四百八十两银子,足足是自己几年的月俸钱了。

更何况香梅乃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倘若这个活自己不接,说不定还会有别人接呢。

想到这里,他便装作有些为难的点头说道:“算了,本来我是不想做这事儿的,只不过陈嬷嬷您开了口,再加上这事儿乃是帮万贵人做事,咱家就勉为其难一次吧。”

陈嬷嬷狡猾的可以比过一只狐狸,她当然知道古冷意心里在想什么,两个人只不过是互相勾心斗角罢了。

她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托付古公公的了,这三百两银子算是给古公公当作定金了。等到事成之后,古公公再来问我要剩下的一百八十两如何?”

古冷意点点头,接过银子说道:“既然如此,好吧。”

陈嬷嬷买通古冷意之后,便自回万贞儿宫中向她汇报。

古冷意接到银子之后,心中十分喜悦,他觉得这乃是上天赐给自己一次发财的机会。

他回去之后,立刻向宫女、太监们打听了一下,果然素梅带了香梅来到坤宁宫中,现在素梅正带着香梅再见吴皇后。

古冷意决定一切等素梅、香梅见过吴皇后之后再说。

且说素梅带着香梅去见吴皇后,皇后正在专心致志的抄写佛经,素梅带着香梅走到她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素梅低眉敛目说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吴皇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才抬起头来,说道:“你先起来说话,为什么跪下了?”

她边说着一眼瞥到香梅,看到香梅面上带着依稀的泪痕,似乎是刚刚痛苦过一般,便有些惊奇,但仍旧说道:“你们先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素梅这才拉着香梅的手站起来,她把香梅如何在万贞儿宫中受到虐待的事、两个人又如何去万安宫中告状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她说道:“零落姑姑怕万贵人会对香梅不利,所以命令奴婢暂且把香梅带到坤宁宫中来,请求皇后娘娘的庇佑。”

吴皇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请求本宫的庇佑?本宫此时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能庇佑得了谁?”

吴皇后这番话只不过是自嘲而已,听到香梅耳中她却觉得吴皇后话中有逐客之意,当即泪流满面,低声说道:“皇后娘娘,上次的事情是奴婢对您不起,如果您要把奴婢赶走,奴婢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吴皇后愣了一愣,这才想起上次万贞儿陷害她,害她失去孩子的事情。

她笑了笑,说道:“本宫并没有怪你,其实上次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上次你端银耳莲子羹过来,从你那个角度看着的确是本宫推倒万贵人的。其实当时的情形并不是那样,是本宫和万贵人正在赏梅,她忽然拉起本宫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之上,接着她就自己摔倒了。本宫当时也很好奇,为什么她会忽然这么做,现在想来她无非是看你端着银耳莲子羹过来了,想让你帮她做个证人罢了。”

“是,是香梅不好,受了万贵人的利用,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香梅边说着又“扑通”一声屈膝跪了下来,脸上满是悔的神色。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只不过是寻常的宫女,在宫中也只是被人利用,这件事怪你不得。既然零落吩咐你们在坤宁宫中先暂时躲避,那你们就在这里躲着吧,一切都等明天皇长公主来再说,皇长公主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素梅听吴皇后这么一说,顿时大喜,说道:“拜谢吴皇后救命之恩。”

吴皇后笑道:“好了,好了。素梅跟了本宫这么久,对本宫忠心耿耿,说起来来这件事也多半都是因本宫而起。倘若那天不是素梅去门前帮本宫打发走万贵人,也不会连累到香梅,所以这件事本宫对香梅还有些歉意呢。”

六十六,夜喋血

香梅跟着万贞儿那么久,万贞儿从来没有和颜悦色说过几次话,如今看吴皇后为人十分贤德淑良,说话又温柔,又善解人意,不禁大为赞叹,由衷说道:“吴皇后是世上最好的人。”

吴皇后笑了笑,继续抄写她的佛经,命令素梅带着香梅下去安排房间休息。

素梅把香梅带下去之后,便找了一个挨着自己的房间,让她暂且住下,还去厨房之中弄了吃的给她吃。

香梅泫然落泪道:“姐姐,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多谢您。”

“自家姐妹还客气什么,你放心吧,等明天皇长公主来了之后,我便向皇长公主央求,请求皇长公主让你和我一起侍奉皇后娘娘。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吃苦了,皇后娘娘对人有多好,你也是看得到的。”

“嗯,只是你说皇长公主肯听我们的话吗?”香梅有些天真的望着素梅。

素梅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皇长公主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一定会听我们的话,而且还会帮助我们惩罚万贵人的,相信万贵人以后再不敢陷害皇后娘娘。”

素梅边说着边举起拳头愤愤的说道。

姐妹两个人边说边笑,谈了半天。

吴皇后因为香梅来这边暂住,便也不要素梅去陪伴她抄写经书了,让她多陪伴香梅。

两个人聊到入夜时分,外面的风又大了一些,素梅见状便对香梅说道:“妹妹休息吧,我先去正殿之中瞧瞧皇后。这忽然变了天,风有些大了,皇后娘娘一个人在正殿之中想必有些冷,我去送一个银炭暖炉给她,顺便为她加些衣裳。”

香梅拉着素梅的手,有些依依不舍的说道:“姐姐,你今晚就陪我一起睡嘛,我一个人才来到这陌生的地方睡不习惯。”

素梅“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我陪你睡干什么,难道你还怕黑吗?”

“我,我就是怕黑,我就要姐姐陪我一起睡。”香妹笑嘻嘻的说道。

素梅有些怜悯的看了看她手上的伤痕,说道:“好吧,好吧。我先去正殿之中帮皇后娘娘添些衣裳,送个银炭暖炉去,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睡。正殿之中虽然也有宫女、太监在那儿伴着,但是谁都没有我素梅细心。”

说完,便同香梅道别,去正殿给吴皇后送衣添炭去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别竟然成了永诀。

古冷意见香梅和素梅从皇后处出来之后,便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见素梅把香妹安排到跟自己挨着的房间之中,一直在找机会下手,可是这素梅却一直跟香梅腻在一起,让他很难有机会下手,不禁很是着急。

陈嬷嬷花了四百八十两银子要人一命,他觉得值所以才动香梅,可是他知道素梅可杀不得。

素梅乃是皇后娘娘身边最红的宫女,很得皇后娘娘的信任。

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皇后怪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

更何况虽然如今皇后失势,可是谁都知道皇后犯的命名是大罪,皇上却只是对她稍加惩戒,可见皇上对皇后还是十分有情意的。

古冷意一直在外面监视着,好不容易等到素梅从香梅房中走出来,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见到素梅去取了银炭暖炉和皇后的衣裳走得远了,心知杀香梅的机会来了。

想到这里,他便取了一把匕首到香梅住的房子面前去敲门。

他敲了一会儿,香梅在里面听到以为是素梅回来了,边去开门边笑着说道:“姐姐你不是要去给皇后娘娘送炭炉和衣裳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难道是忘了带什么东西?”

她边笑着边把门打开。

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太监古冷意,她愣了愣,抬眼问道:“公公是谁?”

古冷意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说道:“我不是旁人,我是这坤宁宫中的大太监古冷意,坤宁宫中所有的事儿都是我管的。我听说素梅把你带来了,所以特意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香梅见状,心里觉得十分温暖,忙说道:“我没有什么需要的,这宫里头挺好的,皇后娘娘也好,各位公公、姐姐们都好。”

古冷意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就好。素梅哪里去了?”

香梅说道:“去给皇后娘娘送炭了。”

“哦。”

古冷意继续阴笑着:“那我就同香梅姑娘说说话吧,等素梅回来怎么样?”

香梅虽然觉得同大太监在同一个房子中说话有些不好,但是这大太监怎么样也是坤宁宫的内室总管,倘若拒绝他,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因此,她便点点头说道:“那公公请进来吧。”

古冷意说着便把门关上,他和香梅一起在桌子面前坐了下来,他便问香梅道:“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忽然到坤宁宫,可是有什么事吗?”

香梅不想把自己的事情透露给更多的人知道,便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过来住一晚上罢了。因为我姐姐想我,所以皇后娘娘特意恩准。”

“哦,原来是这样。”

古冷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香梅说着话,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赶快杀死香梅。倘若不然等一会儿素梅回来了,就没有机会了。

他对香梅说道:“咱家觉得有些渴了,不知道姑娘这里有茶吗?”

香梅说:“有,我这就给公公倒。”

说完,便站起来给他倒茶。

古冷意趁香梅倒茶的时候,从袖中掏出一支金光闪闪的匕首,他从香梅后背把匕首直插下去,匕首便被直直的刺到了香梅的后背心之中。

香梅还没来得及嘤咛一声,整个人便躺倒在地上,茶杯被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古冷意伸出手去,探了探香梅的鼻息,发现她竟然已经是气结身亡。

古冷意倒吸一口凉气,他本想就此逃走,可是想了想觉得如果就这么逃走了,这件事儿很快就会被别人知道。倒不如先暂时清理一下现场,最好是可以造成香梅自杀的假象。

想到这里,他便把打碎的茶杯捡起来,找到一块抹布抹掉地上的水渍和血渍,然后把香梅抱到床上。

把匕首从她背心取出来,让她握在手中,再从她前胸加补一刀,造成好像是她自己自杀而亡的假象。

古冷意想了想,又扯起一床被子盖在香梅的身上。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便悄悄的走出了香梅的房间。

走出房间之后,他四面看了看发现没有一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又躲回到暗处,注意事情的一举一动。

素梅到正殿中去为吴皇后送了炭炉和衣服之后,便赶回来同香梅一起睡。

她走到香梅房子外面,发现房子之中竟然熄了灯,觉得有些奇怪,便推开门走进去。

边走边呼喊道:“香梅,香梅。”

她喊了几声,房子中却没有人答应,她心中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便走上前去用手一摸,一把正好摸到了被子之上。

她发现被子底下有个人,心里这才安下心来。

她想香梅这丫头这一整天折腾下来,想必也累了,所以就不等自己,先一个人睡了。也罢,让她先睡着吧。

想完,素梅便轻轻的走了出去,蹑手蹑脚的走到房外之后,她又把门关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古冷意在暗处观察,发现素梅回来之后竟然没有香梅已经死的事情,大感得意。

他立刻便出了坤宁宫,前去万贞儿宫中找陈嬷嬷要那剩下的一百八十两银子。

古冷意也知道此事不易张扬,因此他走的便也是后门。

走到后门,后门之中把守的乃是陈嬷嬷的一个心腹太监,名叫小东子。

古冷意对小东子说道:“快去把你们陈嬷嬷给请出来,就说坤宁宫的内室总管古冷意前来找她有事商量。”

小东子早已经得了陈嬷嬷的授意,知道古冷意是为她办事的人,当下也不迟缓,立刻赶到万贞儿宫中把陈嬷嬷请了出来。

陈嬷嬷见到古冷意,上前一步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古冷意点了点头,说道:“香梅已经被我杀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表现出来的神色十分冷漠。

陈嬷嬷心中大喜,说道:“如此就感谢公公了。”

说完,转身就打算走进去。

“你现在就要走吗?”古冷意瞥了陈嬷嬷一眼道。

陈嬷嬷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道:“我现在如果不走,被人发现我们在一起,岂不是又要多生出很多事端来。”

古冷意一听,口气顿时变得异常冷漠起来,他瞪了陈嬷嬷一眼,说道:“陈嬷嬷不要忘记那剩下的一百八十两银子。”

“一百八十两银子?有这回事儿吗?我不是之前给了你五百两吗,你为什么现在还来跟我要银子?”

古冷意怔了一怔,知道他自己被陈嬷嬷摆了一道。

顿时他神色变得很难看,冷笑道:“陈嬷嬷你最好不要同我耍这些心眼。倘若你不把银子交出来,我们就一拍两散,我现在就去禀告皇后娘娘你让我杀死香梅的事情。”

“哦?”陈嬷嬷原本淡定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更加淡定的笑容,她凑近古冷意逼视着他冷漠的脸庞,说道:“好啊。如果你不怕死,你尽管就去告诉皇后娘娘就是了。到时候看看受到惩罚的是你还是我,我是不怕的。”

说完,便打算往里走。

古冷意在后面狠狠的盯着陈嬷嬷的背影,他一字一顿的说:“好,陈嬷嬷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皇后娘娘素来人善,她若知道我被逼杀死香梅,想来我也不会受到什么重大的罪责。可是你陈嬷嬷就不一样了,你以为万贵人会放过你吗?既然如此我们走着瞧。

说完,转身就走。

古冷意的话落在陈嬷嬷的心中,她心中顿时变得冰凉。

她知道古冷意说得都是实话,她这才转过身来,忙走到古冷意的面前,一手扯住他说道:“好了,好了。我刚才跟古公公开个玩笑呢,一百八十两银子是吧,古公公稍等,我马上就取出来给你。”

古冷意的脸色变得很黑,就像可怕的死亡一样,像要吞噬陈嬷嬷一般。

他冷笑着说道:“现在一百八十两银子已经不行了,陈嬷嬷除非你再拿五百两银子给我,否则我们就一拍两散。”

说完,便转身欲走。

陈嬷嬷本来想再贪下古冷意那一百八十两银子,没想到却反而被他算计了,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她怒吼道:“古冷意你差不多了,你既然想把事情给抖出来就尽管抖吧,到时候大不了一拍两散。”

古冷意冷冷的盯着陈嬷嬷,说道:“三百两,少一文都不行。”

陈嬷嬷叹口气,无可奈何的走回去取了三百两银子回来,送到古冷意手中。

古冷意收了银子,这才乐滋滋的走了。

陈嬷嬷尽管心中有些郁闷,可是她想到自己从万贵人处支的银子是一千两,如今花了六百多两,还剩下近四百两银子,自己也算是赚了,这才重新缓过气色来。

且说素梅并不知道香梅被杀的事情,径自去睡了。

吴皇后在大殿之中抄写佛经,对于这边发生的事更不了解。

第二天大约中午时分,简怀箴从怀明苑中回来。

她去怀明苑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因为在这后宫之中她很难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朋友,除了零落,她不知道跟谁还可以说心里话。

可是同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等人却不一样,这些人便像是她的兄弟姐妹一般。

简怀箴刚回到万安宫中,零落便迎上前来,笑着问道:“皇长公主在外面过得可好?”

简怀箴笑盈盈的说道:“可当真是好,怀明苑真是个好地方,弄得我每次出宫都不想回来。反而这皇宫之中冷冷清清,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零落见简怀箴仍旧沉醉在外间的良辰美景之中,情态宛如孩童一般,便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她边笑着边去沏了茶端到简怀箴的面前。

简怀箴啜了一口茶,转身问零落道:“零落,本宫不在这皇宫之中,宫中可又出什么事儿吗?可是否又有人兴风作浪?”

零落在一旁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说得对,这六宫之中永远没有事端的时候。您不在的时候,这宫中的确生出了很多事情来。”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且说来给我听听吧。”简怀箴问道。

零落这才把事情缓缓的说了出来。

她把万贵人如何去坤宁宫中求见吴皇后,但吴皇后避而不见,命素梅把万贵人打发回去。回去之后万贵人又是如何的虐待香梅,被素梅发现。

香梅和素梅如何去求见钱太后,但被人堵在了宫外,又来万安宫中求见简怀箴。

简怀箴不在的事情同她说了一遍。

简怀箴听完之后蹙眉深思,转而问零落:“现在素梅和香梅在什么地方?你不会让香梅又回万贵人宫中去了吧?倘若万贵人真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她又怎么放过香梅?”

“放心吧,公主。我陪在您身边这么多日子,您的行事作风我还是了解的。”

零落笑意浅浅说道:“到现在我始终觉得吴皇后才是个厚道人,便命令素梅带着香梅去吴皇后坤宁宫中先躲避一番,一切等皇长公主回来再行处置了。”

简怀箴微微点了点头,称赞道:“你这主意倒好。倘若万贵人当真是个心如蛇蝎的人,把香梅藏在坤宁宫中她也不敢前去闹事儿。而皇后如果是个厚道人,她自然会收留香梅,若她也是个有心机的人,就更不会在这结骨眼上动香梅一分一毫,免得给自己招惹不是。”

零落听简怀箴称赞自己,面色微微一红,行礼道:“多谢皇长公主称赞,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零落你亲自去一趟坤宁宫,把香梅和素梅给本宫找来,就说本宫要找她们来有些事要问她们。”

零落当即正色道:“谨遵皇长公主懿旨。”

说完,她便出了万安宫,直往坤宁宫而去,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素梅早上一大早就起床,她见香梅昨个儿晚上没有吃饭,正想让自己的妹子一起来吃饭,可是敲了几下门,见香梅都没有回应。

她哪里想到在坤宁宫中还有人暗算香梅,她只以为香梅昨天太累,睡得太沉睡过去了。

想了想,便决定不打扰自己妹子的休息。

上午她又忙着陪吴皇后,竟然把香梅的事儿给抛到脑后去了。

直到中午时分,吴皇后用过午膳之后,问素梅道:“素梅,为什么这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香梅?”

素梅这才想起香梅,她对吴皇后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我妹子想必昨个儿太累了,晚上很早就睡了。到今天早上我去叫她起床,她也没有应声,想必是睡得沉。我这一上午忙着侍奉皇后娘娘,也没有去看她,想必她现在应该醒过来了。”

吴皇后点了点头,说道:“香梅在我们坤宁宫中并不熟悉,你先不用管本宫了,你去看看她吧。她也有好几顿没有吃东西了,想必已经饿了。”

素梅见吴皇后如此体贴,忙行个大礼,谢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说完,她便转身要去找素梅,这时候就有小太监进来回报说:“零落来了。”

吴皇后想了想知道是简怀箴回来了,要审素梅和香梅的案子。

六十七,三连审

她便点了点头,说道:“快请。”

小太监出去回报,便把零落带了进来。

零落进来之后,先向吴皇后盈盈下拜,口称:“零落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皇后虚扶一把,忙道:“零落姑姑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又何必如此客气。”

零落笑了笑,轻声说道:“奴婢此次前来乃是想把素梅和香梅带回到万安宫中问话,不知皇后娘娘可否允许?”

吴皇后也报之一笑:“素梅和香梅已经等皇长公主很久了,如今皇长公主既然回来,自然应当把她二人传去,把事情弄清楚才好。”

说完,她便对素梅说道:“素梅,你且去把香梅叫过来,你们二人且跟随零落姑姑到万安宫中,待皇长公主问话之后,再回来吃饭吧。”

素梅低眉敛目,应声道:“是。”

又向零落悄悄行了一礼,便进去喊香梅。

零落见到吴皇后正在抄写佛经,一时觉得好奇,便上前问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都是在抄写佛经度日吗?”

“可不是嘛,佛经可以令人的心神清明,又可以为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和皇上祈福,抄写佛经对本宫而言始终是一件有益身心的事。”

零落便打量着吴皇后,见她抄写佛经的时候极是用心,看上去并不像敷衍。

又发现她身边的纸筒之中放着厚厚的一叠佛经,想必是已经抄写了许多的,心中不禁十分赞叹。

心道:这吴皇后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佛口蛇心的人,想必我们以前是看错了她,反而那万贞儿最近做的事情越来越让人觉得寒心。

零落正这么想着,就听到素梅边大声哭叫着,边踉踉跄跄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便摔倒在地上,摔得额头上满是鲜血,却也来不及擦拭。

她哭喊道:“娘娘,零落姑姑,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吧,香梅她——”

“香梅她怎么了?”零落惊了一惊忙问道。

“香梅她死了,她的身子都硬了。”素梅哭喊着。

吴皇后和零落俱是大惊,两人忙把素梅给搀扶起来,跟着她来到宫女们所居住的地方,去看望香梅。

她们来到香梅住的房间,见房门大开,想必是刚才素梅见到香梅已死,太过于恐慌,没有来得及掩上门的原故。

她们走进去看到香梅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的被子被掀起了一角,她的衣服上有些鲜血,可是经过一晚上之后,那鲜血早已经变得乌青了,情状十分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吴皇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不禁往后倒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之上,面色青白。

零落跟着简怀箴久了,大场面也见得多了,她上前去探了探香梅的鼻息,又捏了捏香梅的手脚,这才转过身来对素梅和吴皇后说道:“是,香梅的确是死了。而且从身体的僵硬程度上看,恐怕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什么?你说我妹妹昨天晚上就死了,这怎么可能?”

素梅惊叫着,跌坐在地上,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零落点了点头,她对素梅说道:“素梅你先把吴皇后扶回正殿,一切等我回万安宫中请皇长公主过来再定夺。”

素梅此时此刻又是心痛,又是难过,哪里有力气去搀扶吴皇后,她只是趴在地上“嘤嘤”哭泣。

尽管她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可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妹子被人杀死在坤宁宫中,而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才能得知,心里的悲伤可想而知。

而吴皇后更没有想到,有人敢在坤宁宫中动手杀死香梅。

她看到香梅死过的模样,觉得十分狰狞可怖,也被吓得不轻。

零落见状,只好叫了太监、宫女进来把吴皇后和素梅扶到正殿之中,她又叮嘱两个小太监把守住香梅所在的这间房,任凭是谁都不能让他进来,一切等皇长公主来了再行发落。

两个小太监见状,也知道十分事关重大,忙跪着答应。

零落出了坤宁宫之中,心急如焚,匆匆忙忙赶忙到万安宫中。

简怀箴见到零落神色凝重的走进来,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如此火急火燎的?”

零落扶了一扶,面色十分沉重,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您先赶紧往坤宁宫中去看看吧。”

简怀箴“哦”了一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何如此惊慌?”

零落喝了一口茶,岔过气来,才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那香梅竟然在坤宁宫中被人杀死了,而且还是昨天晚上死的。”

简怀箴闻言,顿时面色大变,她的目光像是噬人一般,死死的盯着零落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且给我说清楚。”

零落便把方才的事儿给简怀箴说了一遍。

简怀箴并没有看零落,她眼中旋即带了一抹忧思,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恐怕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倘若皇后敢在坤宁宫中杀人,那她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包天。倘若这件事情是万贵人遣人做的,那这万贞儿实在是可怖至极。本宫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离奇古怪的案子。”

“皇长公主,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零落望着简怀箴,眼中带着恳求的神色。

简怀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赶紧往坤宁宫中走一番。这件事情先不要让两宫皇太后和皇上知道。”

零落见状,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简怀箴便带着零落直往坤宁宫中而来。

到了坤宁宫中后,她发现吴皇后满面惊惧的坐在椅子之上,像是半天还没有回过神来,而素梅则在一旁哭的凄惨。

暗暗叹了一口气,便在一把黄花梨紫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转身对零落说道:“你叫人给皇后端一杯热茶过来暖暖身子,再端一杯给素梅。”

零落忙应着,吩咐小宫女去做了。

过不多久,就有热茶端了上来。

皇后喝了一口,面色这才渐渐缓了过来,她似乎现在才看到简怀箴一般,忙对简怀箴行礼说道:“不知皇长公主大驾,臣妾有失远迎,臣妾罪过。”

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想必是因为惊吓过度的原故。

简怀箴便命令零落把她扶起来,让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一口热茶喝下,素梅的情状这也才好了一些,她见到简怀箴也向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摇了摇手,道:“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且跟本宫说来,本宫一定为你们做主。”

素梅眼中含着泪水,道:“皇长公主,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昨天晚上奴婢把妹子带到房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奴婢跟妹子讲了几句话,便来正殿之中为皇后娘娘添衣加炭。奴婢回去的时候,见到妹子房门禁闭,灯火也熄了,奴婢以为她睡着了,便没有喊她。今天早上起床奴婢在她房前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我便以为她睡得太沉也没有叫醒她,谁知道我妹子就这么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又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沾湿了衣襟。

简怀箴见她的样子十分可怜,便让零落命人端了一把椅子,也让她坐了下来。

简怀箴这才问道吴皇后:“皇后娘娘,这件事儿你可知道吗?”

吴皇后茫然的摇了摇头,说:“皇长公主,臣妾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昨天素梅带香梅来到坤宁宫之后,臣妾便命令素梅去安置香梅。今天一直到中午,臣妾才记起她来,便问素梅香梅怎么样了,素梅说香梅仍在睡觉,臣妾便命她们去吃饭。谁知道这时候零落姑姑恰巧来了,素梅去找香梅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吴皇后说的时候,情状十分凄楚,她无限可怜的望了素梅一眼,眼中有怜悯之色。

皇后的话刚说完,素梅便从椅子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请不要误会皇后娘娘,这件事儿一定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素梅跟着皇后娘娘这么久,皇后娘娘的心性没有人比素梅了解的更清楚,娘娘绝对不会对我妹子不利的。”

简怀箴听素梅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愕然,她扬了扬手说道:“你先起来,本宫并没有说这事儿同皇后娘娘有关,对吗?”

素梅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安定了下来,她解释说道:“奴婢只是怕皇长公主会怀疑到皇后娘娘,毕竟最近牵涉到我们皇后娘娘身上的事儿也太多了。其实我们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为人贤德,奴婢跟了她这么久,她是怎么样的人,没有人清楚的过奴婢。”

素梅郑重的说道。

“这件事儿说起来倒也简单。”

零落扬起眉看了简怀箴一眼,建议说道:“如今谁最想香梅死,香梅的死便从她身上调查就是了。”

简怀箴听了零落的话,知道她话中所指乃是万贞儿。

她想了想,便对零落说道:“既如此,你便去把那人请来,就说本宫邀请她来坤宁宫有事相商。”

“是。”零落盈盈下拜,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零落走了之后,简怀箴便命人带她去查看香梅的尸首。

香梅的尸首此时仍被两个太监看管在房屋之中。

简怀箴进去之后,摸了摸她的尸身,发现她的尸身早已经僵硬,尸体之上也出现了尸斑,果然是死去很久了。

简怀箴又扯开香梅的袖子,发现她的身上果然有很多伤痕,显然是生前被人毒打所致。

简怀箴心中已然有了分寸,她便重新回到坤宁宫中的正殿之中,等着零落把万贞儿带来。

过了没有多久,零落就带着万贞儿来了,万贞儿身边还跟着陈嬷嬷。

见到简怀箴,万贞儿忙行礼道:“参见皇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岁。”

简怀箴扬了扬手,说道:“罢了,到此时也不必行此虚礼。万贵人,本宫请问你你宫中的宫女香梅死了,你可知道吗?”

“什么?香梅死了。”

万贵人露出惊讶万分的神情,她定定的望着简怀箴,半晌才说道:“香梅她怎么死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简怀箴似乎话中有话的说:“万贵人又何必来问本宫,本宫也正想问问万贵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万贞儿连连摇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婢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儿。奴婢待香梅素来极好,香梅的死让奴婢觉得很诧异。”

简怀箴不动声色,继续望着万贞儿听她说下去。

万贞儿果然装作十分惊惧的样子,说道:“香梅在我宫中本来呆的好好的,那日忽然不知道为何失了踪,我还派陈嬷嬷四处打听过,只是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我们还一直担心香梅的下落呢,没有想到今天就听到她的死讯。”

万贞儿的伶牙俐齿让简怀箴十分佩服,只是这佩服却是有别的含义的。

简怀箴一直都觉得万贞儿是个十分柔弱而又重情义的女子,却没有想到她如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明明是扯谎,竟然还面不变色。

简怀箴心中对她十分不满意,因为她知道香梅和素梅的下落在宫中很容易就打听的到,以万贞儿和陈嬷嬷的神通广大,若说是打听不到,说出去没有人肯相信。

简怀箴不动声色,她沉吟半晌继续问万贞儿,说道:“那以你所见这香梅之死是怎么回事儿?”

万贞儿想了想,便说道:“这香梅是怎么死的?”

简怀箴冷眼不语,零落从旁说道:“香梅是被人杀死在坤宁宫中的宫女房里的。”

万贞儿闻言欲言又止。

简怀箴见她这样,便冷笑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就行,大不必做出那副样子。”

万贞儿知道简怀箴对她心怀不满。

尽管如此她假意抿了抿嘴,从眼中挤出两滴泪水,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说得对不对,只是这香梅如今竟然死在坤宁宫中的宫女房中,皇后娘娘自然有脱不开的干系。奴婢还记得当日皇后娘娘害我失去了孩子,就是香梅指证的皇后娘娘。倘若香梅之死跟皇后娘娘无关,不是皇后娘娘挟怨报复,说出去谁又肯相信。”

万贞儿的话字字句句直指皇后,显然都是精心策划好了的。

简怀箴闻言,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问皇后道:“皇后,万贵人说这件事儿是你做的,你有什么想法?”

吴皇后神情凄楚,她连连摇头说道:“清者自清。臣妾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素梅也知道臣妾并没有因为前几日之事而怪罪香梅。”

素梅忙从旁插嘴,说道:“是,皇长公主。皇后根本就没有怪罪我妹妹,倒是万贵人她先虐待我妹子在先,她总有脱不了的嫌疑。”

简怀箴瞥了万贞儿一眼,便又向万贞儿道:“万贵人你怎么看?”

万贞儿神情变得十分激动,她正色说道:“皇长公主,你可不要被别人可欺骗了。这香梅身上的伤痕跟奴婢并没有关系,奴婢对香梅素来很好,是我宫中上下人都知道的。奴婢易一直把她当成心腹一般,又怎么会虐待于她。这香梅身上的伤痕说不定是别人故意虐待香梅之后,来陷害奴婢的。更者,这坤宁宫乃是皇后的地方,上次奴婢想来同皇后娘娘请罪,皇后娘娘怎生都不让奴婢进来,奴婢在外面站了好久都没有进来,更别提能到她宫中杀一个人了。”

万贞儿的话听在吴皇后心中,吴皇后只觉得十分愤怒,她指着万贞儿说道:“你、你——”

万贵人却有恃无恐的望着吴皇后,也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想了想,她知道倘若当真是万贵人杀死了香梅,那么她必是收买了坤宁宫中的人。

可是坤宁宫中有上上下下几百人,要想查出是谁被万贞儿收买,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她正在忖度这件事情怎么解决好,却听到有人来报,说是两宫皇太后驾到。

简怀箴闻言,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她本来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给两宫皇太后知道,就是因为周太后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就已经有了废除吴皇后之心。

这么一来,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善后了。

简怀箴望了万贞儿一眼,只见她低眉顺眼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不过简怀箴心中也有数,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吴皇后通知两宫皇太后的,那么通知两宫皇太后的人就一定是万贞儿。

简怀箴的目光在万贞儿身上逡巡很久。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真的是看错人了。

万贞儿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温婉淑良的人,而是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别有用心。而且她布局十分精妙,做事又十分心狠手毒,绝对不留下后路。

简怀箴正想着,两宫皇太后已然走了进来。

她们见了简怀箴,同简怀箴互道消息,便在两旁坐了下来。

六十八,伤人心

周太后先看了简怀箴一眼,冷笑说道:“原来皇长公主在这里大审万贵人呀,不知为何却不通知哀家一声?”

简怀箴被气得身子有些发颤,她沉默片刻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注视着周太后的双眸说道:“两宫皇太后为宫中的事情劳心劳累,这么点小事既然本宫能够处理的也不想惊动两宫皇太后。

周太后闻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那笑意中又藏着几分冷漠,好像冰雪锐利的刀锋一般。

她冷笑道:“皇长公主此言未免太过于见外了,哀家始终也是这六宫的主人。倘若六宫的事儿哀家都不能知道,那哀家还做这皇太后又有何意?”

钱太后见状,忙在旁劝说道:“周太后,如今不是斗嘴的时候,我们先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说吧。”

周太后见状,这才沉默不语。

钱太后缓缓的开口,问道:“万贵人,事情的经过我们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虐待香梅?”

万贞儿再一次匍匐在地上,泪如雨下,说道:“两宫皇太后请为奴婢做主,奴婢从来没有虐待过香梅,香梅身上的伤痕奴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倘若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不相信,即可差人到我宫中询问便是。倘若有人说是奴婢虐待香梅,奴婢愿意受到与香梅同样的罪责。”

万贞儿的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落在两宫皇太后耳中。

钱太后有些惊疑不定的望了她一眼,边沉默边去思考她所说的话。

而周太后早已在心中把万贞儿认为是好人,而吴皇后是罪大恶极的罪人。

闻言,便怒道:“这件事不用查了,人既然是在坤宁宫中死的,皇后如何也脱不开关系,皇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皇后见状也跪下来,声词恳切的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臣妾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切跟臣妾无关。”

“你现在说什么都行了。”周太后说着眼中多了一份狠辣与狰狞。

她抚了抚衣袖,说道:“你不用在哀家面前做戏了,你是一个什么人,事到如今哀家终于看清楚了。总之,人是在你坤宁宫中死的,且不说是不是你做的,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辩解的?当初香梅只不过是指证你害死了万贵人的孩子,你就如此睚眦必报,实在是其心可诛、心狠手毒、天理难容,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以母仪天下做皇后呢?”

简怀箴听周太后越说越过分,脸色顿时有一些苍白起来。

她见吴皇后眼底尽是血丝,憔悴支离,心中很是不忍。

因此,便拍案而起,道:“够了。周太后既然口口声声的说有证据,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香梅的死跟吴皇后有关?素梅都口口声声的说这件事跟吴皇后没有关系,周太后还是不要根据自己的臆断而下定论才好。”

“是这样吗?”周太后瞥了简怀箴一眼说道。

“哀家以前对皇长公主处事一向是很心服口服,可是现在越发是不能服气了。哀家实在想不明白,皇长公主为何要偏袒一个犯妇?”

简怀箴想了想,徐徐说道:“凡事都讲求证据,香梅和素梅本来来本宫万安宫中是想让本宫为她做主,她们所状告之人乃是万贵人,说万贵人虐待香梅。可是如今香梅不明不白的死了,难道跟万贵人就扯不上一点关系吗?而人虽然是死在吴皇后的宫中,可是吴皇后的杀人动机并没有万贵人的杀人动机大,难道不是这样吗?”

周太后被简怀箴反驳的说不出话来,她望着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好吧,这件事哀家就不管了,你来处理,还不行吗?”

简怀箴打量着万贞儿一身光焰夺目的石榴红云锦宫装,笑了笑说道:“万贵人的孩子才死了没几天,万贵人打扮倒越发是俏丽起来了。”

她这话中别有深意。

因为她那日摸过死婴的尸身,总觉得死婴已经死了有段时间,而不是当时就死的。

万贵人听到简怀箴的话身子震了一震,当即缓缓说道:“多谢皇长公主关心。奴婢之所以寄情于打扮,也是因为太过于悲伤,没有办法度日,只好分散心思转而去做别的事情,希望可以转移心中的悲伤。”

她越说神色越是悲凄,让人觉得她所言字字句句都是真话。

简怀箴神色从容淡定,她说道:“这件事情既然没法查清楚,就此作罢吧。不管如何,总不能因为一桩血案就判处皇后的罪责,而同样因为一桩血案去判处万贵人的罪责也是不公允。不知道两宫皇太后意下如何?”

周太后愤愤不已,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刚才已经发了狠,说这件事交给简怀箴全全处置,她绝不过问。

钱太后在一旁听简怀箴这么说,她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皇长公主所说的做吧。这次所死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事到如今却也没有法了,总不能因为这桩血案而冤枉了吴皇后或者是万贵人。”

钱太后的话音刚落,素梅便爬了出来跪在地上。

她的嘴唇颤抖不已,神色十分痛楚,她哭喊道:“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请为我妹妹做主。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是宫女也是人呀,宫女也是有兄弟姐妹,也是爹生娘养的,难道就让我妹妹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简怀箴本来是想把这件事情暂且搁置,等到暗中慢慢查访,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作祟。

如今却见到素梅不依不饶,她在心中暗暗叹口气,从旁安慰道:“素梅你先起来,本宫什么时候说这件事不查,只是说延后再查罢了。”

素梅泪如雨下,说道:“皇长公主,我妹妹死的很惨,怎么可以就让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呢?如果这件事现在不查,等到以后就更不容易查了。奴婢说的可有道理吗?还请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为奴婢做主。”

简怀箴见素梅这般情状,一时觉得心中不忍,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对答了。

她说得对,虽然香梅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是那始终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宫女虽然身份卑微,可也都是爹生娘养的孩子,不管人的身份如何,人与人都是平等的。

简怀箴想到这里,反而不知道如何对答。

周太后的目光在素梅面上迅速的滑过,落到了她一双泪眼之上,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素梅都非要闹着去查,不如我们便把这件事查出来吧。倘若查不出来,我们这后宫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

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周太后的话。

她可谓是用心良苦,可是周太后素来脾气急躁,又哪里知道。

她只得叹气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周太后见简怀箴一时也不接口,便越发有些得意起来,她便吩咐道:“无论如何这香梅是在坤宁宫中死的,哀家现在命令你们去把整个坤宁宫中搜遍,把杀死香梅的凶器给找出来。只要凶器能找出来,香梅的死就一定能有定论了。”

简怀箴苦笑一声,望着周太后说道:“周太后,你想必还没有去看过香梅的尸首吧?香梅的手中就握着杀死她的凶器,是一柄匕首。你就是把整个坤宁宫中翻遍,又能怎么样?”

周太后听简怀箴这么说,微微有些愠怒,但是她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无论如何也要跟简怀箴叫板下去。要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颜面吗。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要把坤宁宫中搜遍,一定能搜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难道皇长公主不认为这么做吗?”

“这么做可以查出凶手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面上含着寥落的笑意,说道:“的确本宫不认为这样做可以查出凶手,只不过倘若周太后觉得这样做能对事情有所助益的话,就去做吧。只是周太后要答应本宫一件事。”

“你且说来听听。”周太后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静,她缓缓说道:“本宫所要求的也十分简单,就是倘若把坤宁宫搜查一番后还查不出来蛛丝马迹来,这件事就暂且先这么放过,等以后慢慢查来。不知周太后心下如何?”

周太后怔怔片刻,说道:“好,既然如此,就按照皇长公主说得做吧。”

简怀箴的目光又落在素梅身上。

素梅也连连点头,说道:“好吧,就听皇长公主和周太后的话吧。素梅多谢皇长公主和周太后肯为奴婢出头。”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说道:“便是能在坤宁宫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一定与我们皇后娘娘无干。我们皇后娘娘最近一心一意抄写佛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奴婢只是怀疑这坤宁宫中有人被真正的杀人凶手所买通,才做出杀害我妹子的事情来。”

素梅的话隐约便指向万贞儿。

万贞儿红色的衣衫,像是如血的残阳一般,亮丽得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倾斜而出的血色。

她狠狠的望了素梅一眼,说道:“好,我也等着你们查的结果。”

于是,一切就按照周太后所说,所有的人便在坤宁宫中调查、搜证。

很快,坤宁宫中所有的地方都被搜查一遍,但是什么都没有搜查出来。

简怀箴见状,冷笑一声说道:“周太后,不知你可满意了吗?”

说话之间,她发髻上串串银线抖动射出点点的星光,明晃晃的直刺的周太后心中像是哽了一根刺一般。

她这么被简怀箴打脸,心中很不适宜,便再三追问宫女和太监道:“你们确定什么地方都搜过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没有搜?”

宫女和太监互相对看一眼,有些迟疑的说道:“启禀太后娘娘,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只是——”

“只是哪里?快说。”周太后冷眼望着宫女和太监说道。

那小宫女说道:“只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乃是坤宁宫中的重地,奴婢们都不敢去搜。”

“哼,为什么不敢去搜?既然说要搜,就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否则怎么向六宫中人交代,皇后娘娘你说对吗?”

周太后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吴皇后回答说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就连本宫的寝宫一并搜了吧。”

“好,你们赶紧去皇后娘娘的寝宫搜,看看能搜出什么东西来?”

大太监古冷意上前两步,说道:“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皇后娘娘的寝宫也不是平常的人可以去搜的,这传出去始终对皇后娘娘的声誉不好,还请钱太后、周太后和皇长公主三思而后行。”

“什么?哀家做事还要你来教吗?”周太后狠狠的剜了古冷意一眼。

古冷意但想要说什么,周太后已然指着他说道:“谁敢阻碍本宫办事,本宫让他不得好死。”

古冷意这才禁声不敢言。

周太后沉思片刻,说道:“立刻着人去给哀家搜皇后的寝宫,看看能不能搜出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事到如今,周太后已经绝望了,她也觉得不可能在坤宁宫中搜出什么动静来。

只是之前她跟简怀箴叫板,事情已经闹到这份上,倘若不把事情做绝了,她觉得自己面子上都过不去。

因此,她才再三让搜。

古冷意赔笑说道:“既然太后娘娘让去搜皇后娘娘的寝宫,不如就让奴婢去搜吧。奴才跟着皇后娘娘大半年了,是这坤宁宫中的内室总管,由奴婢去搜,不要带太多人进来,也算是对皇后娘娘的尊重。”

“好,这还差不多,你去搜吧。”周太后甩了甩手说道。

简怀箴蹙眉沉思,她轻轻的说道:“再派两个人跟着古公公。”

“是,当下又有两个人跟着古冷意一并去了。”

简怀箴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觉得坤宁宫中是有内奸的。倘若古冷意就是内奸,他去搜吴皇后的寝宫,便是没有证据他也会给捏造证据的。

倘若多带两个人去,那便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他们三个刚刚走了没几步,简怀箴又对零落说道:“零落你也跟去看看。”

“是。”零落答应着,便跟了上去。

当下,几人进了皇后寝宫去搜。

简怀箴同两宫皇太后、皇后、万贵人等人便在正殿之中等着。

过了不多久,就见到古冷意和零落还有两个小宫女走了出来。

“可搜到什么证据?”简怀箴的目光在古冷意脸上逡巡良久。

她心中在审视,到底这古冷意是不是内奸。

古冷意变得十分惶恐,他愣了愣说道:“启禀钱太后、周太后、皇长公主,这——”

“到底怎么样?你快说来,是不是搜到什么证据了?”

他的话就如同锥子刺在吴皇后的心中一般,吴皇后只觉得很是难受,她没有想到自己嫁入皇宫做了皇后之后,所遇到的竟然是这么多的风波。

古冷意叹了一口气,便把手中的东西交到周太后手中。

周太后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禁面色大变。

她把东西用力摔到吴皇后的面前,冷冷说道:“你这贱人,好歹毒的心思、好大的胆子?”

吴皇后面上露出一丝惊愕之意,她跪着向前捡起周太后扔到地下的东西看了一看,也顿时面色变得苍白。

她十分惶恐的对周太后和钱太后、简怀箴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启禀皇长公主,这、这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事跟臣妾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又怎么会在你寝宫中搜了出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搜出来的,你快说。”周太后指着古冷意怒气冲天道。

古冷意脖子都红了,他说道:“启禀周太后,这包东西是在我们娘娘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

“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说的?”

有无数的念头在吴皇后的心中缠绕着,是震惊、是苦涩、还是惶恐,她自己此时此刻也没有办法分辨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颗心总是紊乱不惜。

半天,她终于挣扎着说道:“启禀周太后、启禀钱太后和皇长公主,臣妾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简怀箴从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吴皇后身边,她蹲下身去看了看地上被抛下的东西。

这么一看之下,不禁也很是吃惊。

原来地上的东西不是别个,乃是一个小人,小人做的惟妙惟肖,宛然便是周太后的模样,身上穿的衣裳也与周太后平日里喜欢穿的衣裳没有二致。

小人的背后还贴着周太后的生辰八字,身上更是刺了几根针,那几根针都刺在身体的要害部位。

简怀箴惊的面色苍白,往后退了两步。

她这一生之中无论遇到多么混乱的情况,无论遇到多么危急的形势,从来都没有吃惊过,从来也不曾像今天这般失魂落魄。

原来这便是宫中最忌讳的巫蛊之术,又叫做厌胜之术。

六十九,厌胜术

凡是宫中的人与这厌胜之术扯上关系,那么便别想再活下去了。

莫说只是一个皇后,便是太后或者是她自己在宫中施展这厌胜之术,那便也是死罪一条。

但是简怀箴看到吴皇后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总是觉得心中很不忍,她觉得这件事情未必当真跟吴皇后有关系。

因此便皱了皱眉,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问零落道:“零落这当真是从吴皇后的枕下搜出来的吗?”

零落此时也是很吃惊,她紧紧拽着简怀箴的衣衫,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简怀箴正沉吟不觉间,周太后已然说道:“好,你一个狠毒的吴皇后,哀家平日待你不薄,只是因为你害哀家失去了孙子,哀家才斥责你几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要致哀家于死地。”

周太后眼中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直焚人心。

吴皇后跪倒在地上,情状十分惨淡,她十分可怜的说道:“启禀周太后,这事儿真的跟臣妾没有关系。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人会在臣妾枕下出现,臣妾平日里只在正殿之中抄写经文,从来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儿。如果太后不相信,可以问问素梅就是。”

素梅跪在地上,爬到吴皇后的身边,扶起吴皇后说道:“周太后请为皇后娘娘做主。皇后娘娘平日里除了抄写经书,真的没有再做过什么事儿。娘娘平时的起居饮食都是奴婢服侍的,没有人比奴婢更清楚娘娘平日里的举动。”

素梅此时此刻心中也是千头万绪,十分紊乱。

明明是在调查自己的妹子香梅的死因,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又牵扯出厌胜之术,又会牵扯出这身上刺着针的小人呢,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莫说是她想不明白,便是身陷其中的吴皇后也想不明白。

她只觉得此时此刻乃是吴氏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身陷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那阴谋便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洞在一刹那之间便她吞噬,她陷在其中没有办法挣扎。

她很想挣扎,可是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那黑洞就像是沼泽地一般,吞噬了她的身子,也吞噬了她的心灵。

简怀箴心头沉沉,她觉得此事真的是事关重大,倘若查不出来,那除了废掉吴皇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周太后暴怒之下,对简怀箴和钱太后说道:“钱太后、皇长公主,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哀家一定要废掉这吴皇后。倘若不废掉这吴皇后,以后要死的人就是哀家。她今日里可以诅咒哀家,明日里也一定可以诅咒你们。”

钱太后一颗心也觉得被冷冻到冰窖之中一般。

厌胜之术后宫常会出现,可是在她经历的这几十年之中却从来没有遇到。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吴皇后情状十分值得怜悯,可是看吴皇后的模样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为她说情才是。

因为她也拿不定主意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吴皇后做的,尽管周太后为人暴戾恣睢,平日里又偶尔会施展一些阴谋诡计,可是不管怎么着,周太后也没有做过太对不起吴皇后的事儿。

吴皇后倘若真的施展厌胜之术来诅咒她,那么实在其心可诛。

简怀箴冷眼旁观,她觉得这件事始终不是那么简单。

她想了半天,便叹道:“算了,这件事情先到此为止吧。本宫虽然有些年纪,可并不是老糊涂,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另有玄机,一切都太过于突然。不如今日里我们先各自回宫,等到明天相邀皇上一起来审如何?”

周太后虽然很想废掉吴皇后,可是她知道要想废掉吴皇后,没有皇上的允许还是不行的。

因此,她想了想,便说道:“好吧。今天我就你皇长公主的,可是倘若明天不给哀家一个交代,哀家无论如何是不能罢休的。”

吴皇后寄语泪腺,她面色十分惨淡,长长的睫毛带了雾蒙蒙的水汽,她说道:“太后娘娘,这件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请娘娘相信臣妾吧。”

周太后扶了扶衣袖,冷冷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跟哀家说了,你明天就等着跟皇上说吧。”

简怀箴扬起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等到明天请皇上再来断绝,钱太后和周太后回去吧。本宫也自回万安宫中,素梅你要好生看着你家皇后,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简怀箴这话倒并非是让素梅监视吴皇后,而是她怕吴皇后想不开有寻死之意。

她依稀听吴皇后提到过自己的家事,知道倘若她在宫中势败,那么不仅等待的不是好日子,被她连累的还有她的生母。

素梅听简怀箴叮嘱,忙擦了擦眼泪,说道:“皇长公主放心吧。”

“还有香梅,就把她好生安葬了吧。”简怀箴又叮嘱一句。

素梅也自然“应”着。

简怀箴指了指万贞儿,说道:“万贵人也自回宫吧,一切等明天再下决断。”

“是。”万贞儿答应着。

于是,各人散去,坤宁宫中一时风流云散。

简怀箴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见到周太后在气头上,这件事情倘若不冷静解决,不能查明就妄下断论定吴皇后死罪,对吴皇后而言十分不公平。

所以她想先等两宫皇太后都冷静下来,明天再加断绝。

至于朱见深那边,简怀箴心道:“皇上那边看来本宫要亲自走一趟,同皇上商议这次的事情。”

简怀箴等人从坤宁宫中走后,吴皇后和素梅忍不住抱头痛哭、泫然泪下。

此情此景当真是吴氏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昨天还一切好好的,不知道为何只是一夜之间,吴皇后却成了杀死香梅和施展厌胜之术的罪人,而素梅更是在一夜之间失去她的亲妹妹。

此情此景,甚为惹人悲怜,让人足不忍睹望之而泫然泪下。

吴皇后越想心头越觉得十分沉重,她抽抽噎噎了半日才对素梅说道:“素梅你要相信本宫,本宫从来没有害过香梅。”

“娘娘,奴婢从来就信得过娘娘。方才在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面前,奴婢也是这么说的。我跟了娘娘这么久,娘娘是什么性子的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她说着又有两颗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一想起死去的香梅,就觉得悲从中起。

吴皇后声音悲切,哭了半天这才擦拭干净眼泪,说道:“我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万贵人的阴谋。本宫入宫之后,从来不曾与她争什么、抢什么、夺什么,可是她却处处针对本宫。每当让本宫想起来,就觉得心生寒意。”

素梅闻言,也深深赞同吴皇后的意思,她说道:“这个万贵人实在是无法无天,她通过卑鄙的手段当上贵人之后,还满腹诡计。不但虐待香梅,如今更陷娘娘于不义之地。奴婢每当想起来就觉得咬牙切齿。”

吴皇后长长叹息一口气,说道:“我们这坤宁宫中想必是有万贵人的内奸,只是这内奸是谁本宫一时也不能调查清楚。”

素梅歪着脑袋想了半日,定定的对吴皇后说道:“娘娘,这后宫之中她万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她设了这么多计谋来陷害娘娘,害死我妹妹,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却没有证据,根本没有法子治她的罪,她反而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娘娘身上,素梅想起来就觉得可恨。”

吴皇后原本是性子柔弱、端方贤雅之人,她对万贵人的所作所为心中不齿。

可是她总觉得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会还她一个公道,但是从今日的情状看来却是不能够了。

照此情形看下去,非但她的皇后之位不保,便是能不能活在这人世间也尚无定论。

谁都知道厌胜之术乃是大罪,是历来宫闱之中的禁忌。倘若有后妃敢施展厌胜之术,那么便是罪不容诛。

吴皇后越想越觉得生气,毕竟她才十六岁,性子没有那么深沉,一时之间沉不住气,她拉着素梅的手,对素梅深深的说道:“素梅,这后宫之中始终还是我是皇后,现在只要一日没有废掉本宫,后宫之中就一日不是她人做主。素梅你同我去万贵人那边一趟。”

素梅微微惊讶,不知道吴皇后要去做什么,但是她见吴皇后的神情十分坚定,便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好,素梅就同吴皇后走一趟吧。”

其实此时此刻素梅的心里也十分悲切,两个人都是怒火中烧,当然是一拍即合。

当下,吴皇后带着素梅,另外又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向万贞儿宫中走来。

万贞儿回到宫中之后,正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得意不已。

原来那针扎周太后的小人,是她命令古冷意悄悄的塞到吴皇后的枕头下面的。

当时万贞儿已经知道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会彻查香梅被杀之事,因此万贞儿特意命陈嬷嬷把古冷意叫到她的寝宫之中。

古冷意乃是坤宁宫之中的内室总管,坤宁宫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本来以为杀个香梅没什么大不了的,充其量只是给万贞儿泄私愤而已,却没想到他刺杀香梅一事牵连重大,竟然牵连到吴皇后头上去了。

倘若这件事儿被人查出是他做的,莫说是他这坤宁宫内室总管的职位,便是他的性命也恐怕不保。

因此,他心中十分惶恐。

听说万贞儿传唤自己,他本来不欲去,可是他知道倘若万贞儿把自己抖出来,自己就小命不保,所以就只好去了。

来到万贞儿宫中之后,他行了个礼问道:“不知道万贵人召奴才前来有什么事儿?”

万贵人看了他一眼,眼中似笑非笑说道:“古公公帮本宫做的事,本宫全都知道了,本宫多谢古公公帮忙。”

古冷意心中骇然,忙说道:“娘娘不必如此,这也原本是我应该做的罢了。”

他这么说,万贞儿又笑了笑,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本宫就让你再为我做一件事,我们从此两清如何?”

古冷意听万贞儿说让他继续帮她做事,不禁毛骨悚然。

他摆了摆手说道:“娘娘,上次奴才为您做那件事情,已经引起了偌大的风波,娘娘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让别个去做吧,奴才实在不想以身犯险。”

“哪个让你以身犯险了,本宫既然让你做这件事,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牵连到你,你放心吧。你也看出如今宫廷之中乃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皇后的位子也坐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后宫之中我万贵人最大。若是你今天不遵从我的吩咐,到以后一定有你的苦头吃。”万贵人半是要挟半是含笑说道。

她的话让古冷意觉得浑身冰凉。

古冷意仔细想想她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倘若他现在不帮万贞儿办事,万贞儿把自己杀香梅的事情说出来,要同自己拼个鱼死网破,那么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即使倘若自己在这重要关卡不肯帮万贞儿,杀香梅一事倘若牵扯不到皇后,那么矛头就会直指万贞儿。

到时候万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难免不会把自己推出来做挡箭牌。

此时此刻,他同万贞儿已经上了一条船,要想下船也是不能够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贵人娘娘就吩咐吧。”

万贞儿点点头,笑容满面说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古公公能分得清楚形势,很好很好。本宫让你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本宫这里有一个木偶,木偶之上乃是周太后的名字,我让你想个法子把这木偶藏到吴皇后的寝宫之中。到时候本宫自然有法子引周太后去搜宫,如何?”

古冷意在心中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他觉得万贞儿实在是太过于歹毒了。

尽管如此,他如今已成奇虎之势,再难推托责任,只得点头说道:“既然娘娘吩咐下来,奴才责无旁贷。”

“好。”

万贞儿笑了笑,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支钗环说道:“这支钗也值几百两银子,古公公就拿回去换银子花吧。”

说完,陈嬷嬷便上前去把钗环接过来,送到古冷意手中。

古冷意倒抽一口凉气,只得忍着心中的惧意,把钗环给接了。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万贞儿和吴皇后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

吴皇后为人仁善,又敦厚,十分贤德,又没有什么城府。

但是万贞儿就不同了,万贞儿满腹阴谋诡计,倘若一不留神就会被她算计于掌中。

古冷意把周太后的小人拿走之后,一直藏在袖中,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放到吴皇后的寝宫之中。

万贞儿原本是打算自己想个法子,引周太后去搜吴皇后的寝宫的。

谁知道她还没有想办法呢,恰好出了香梅这件事之后,周太后闹着要搜宫了,这正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万贞儿便偷偷的给古冷意使了一个眼色,古冷意不失时机的跳出来为吴皇后说情,又亲自带人去搜寝宫。

简怀箴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命令零落同他一起去,但是古冷意偷偷把小人放在吴皇后的枕头下面这还是让零落防不胜防。

零落做梦都没有想到,古冷意袖子之中早就放了一个小人,他随时往吴皇后的枕头底下放。

因此,便是连零落也以为那小人当真是古冷意从吴皇后的枕头地下搜出来的。

万贞儿此时半躺在床榻之上,背着陈嬷嬷冷笑道:“陈嬷嬷,你这计策果然十分好,到现在为止不仅祸水东引,反而让皇后连巫蛊之术的罪责一起承受了。”

“可不是嘛。”陈嬷嬷阴森森的笑着。

“杀香梅倘若还不算什么大罪的话,这在后宫之中施展厌胜之术巫蛊害人,绝对罪不轻饶。”

“陈嬷嬷你为本宫出谋划策,立下的汗马功劳,本宫都会记着。等有朝一日,本宫一定对你重重有赏。”

“多谢贵人娘娘。”陈嬷嬷忙上前行个礼,低眉顺眼的说道。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小太监大惊失色的跑进来,说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

万贵人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有什么事不好,你慢慢说来就是,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的,没有一点体统。”

那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连声说道:“娘娘恕罪,皇后娘娘带了一群人杀进来了。”

“杀进来?”

万贞儿听小太监居然用了一个“杀”字,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说道:“哦?既然皇后娘娘有这么大的能耐,尽管让她杀进来就是了。”

她的话音刚落没有多久,吴皇后就带着素梅和一群宫人走了进来。

走进来之后,吴皇后面上照了一层寒霜,她一句话都没说,径自走到万贞儿的床榻之前。

万贞儿躺在床上,欠了欠身子,用十分傲慢和慵懒的态度说道:“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何事?贞儿自从失去孩子之后,身子十分不好,就不给娘娘行礼了。”

七十,一时气

吴皇后此时被气得冲昏了头脑,带人前来乃是兴师问罪的。

她正愁找不到万贞儿的错处,如今见万贞儿竟然如此傲慢无礼,当下便呵斥道:“好,你个万贵人,本宫现在始终还是六宫之主,乃是一国之母,是堂堂的皇后。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又算什么东西,见了本宫居然胆敢不行礼。来人哪,把万贵人拖下去重重责打二十大板,让她知道不分尊卑是什么下场。”

宫女和太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吴皇后声音十分冰冷道:“难道本宫说的话你们都没有听进去吗?你们当本宫不存在?”

宫女和太监们见吴皇后发怒,这才上前来向万贞儿行了一个礼,说道:“娘娘,对不住了。”

说完,便把万贞儿从床榻之上硬拖出去带到寝宫外面,按住用板子责打。

吴皇后也跟了出去。

万贞儿正得意洋洋,完全没有想到吴皇后会突然冲撞进来,还对自己施以酷刑。

板子打在身上,她只觉得阵阵钻心的疼痛,连声叫道:“皇后娘娘,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倘若被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知道了,她们一定跟你没完。”

“哼!她们跟我没完又怎么样,在这之前本宫一定要先重重的惩罚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满腹阴谋去算计别人。来人,给我重重的打。”

宫女和太监们不敢怠慢,一板子接一板子重重打在万贞儿身上。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吴皇后发过这般雷霆之怒。

不管怎么样,即使皇后现在是戴罪之身,可是她始终还是皇后,而万贞儿只是一个三十六岁的老贵人而已。

莫说现在皇上不宠爱她,便是连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也不十分待见她。

宫里的人都是跟虹彩白、趋炎附势的,既然吴皇后命令他们打,他们当然是狠狠的责打。

万贞儿发出了凄厉的哀嚎之声,那哀嚎之声慢慢的弱了,渐渐的变成无力的呻吟。

板子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疼痛就像是从骨子中发出来的一样。

宫人们不知道打了多少板子,很快把万贞儿打得皮开肉绽。

鲜红的血染在她绛红色的衣衫之上,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衣裳本来的颜色。

陈嬷嬷见状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她知道倘若自己这个时候出来要为万贞儿求情,自己肯定也会遭到皇后的责难,她才没有那么傻呢。

虽然她平时为万贞儿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可是所为着不过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已,她可以同万贞儿同享福,但是绝对不能和万贞儿同患难。

素梅没有想到吴皇后来到万贞儿寝宫之中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把她拖出去狠狠的责打。

她见吴皇后把万贞儿打得不似人形,只觉得悲愤之气冲上脑门。

她附在吴皇后耳边,悄悄的对她说道:“皇后娘娘,如今你已经犯了大错。既然万贵人已经被你打了,你不如就直接活活把她打死吧。倘若今天不打死她,以后对你而言始终是一个祸患。”

吴皇后只是想教训教训万贞儿而已,看到她被打她也觉得很是舒心,毕竟万贞儿做了那么多坏事来陷害自己。

可是听素梅这么一说,她还是被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睛直直的望着素梅,说道:“你说什么?”

素梅再次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娘娘,奴婢说得都是为娘娘着想。娘娘今天打了万贵人,这是大罪,把万贵人打的不似人形和把她打死所获的罪没有什么区别。倘若娘娘今天不把万贵人活活打死,放虎归山,到头来万贵人一定反咬娘娘一口,到时候受害的便是娘娘。”

吴皇后听素梅说得十分有道理,便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也许你说得对吧。”

素梅便放开嗓子对宫女和太监道:“咱们皇后娘娘说了,你们要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死她负责。”

素梅的话音落在万贞儿耳中,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过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吴皇后平时看上去如此软弱,竟然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此时此刻,疼痛感蔓延了她的全身,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思考,她只是下意识的求饶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放过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我知道错了,我们姐妹一场,难道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万贞儿哀嚎加求饶的声音落在吴皇后耳中,吴皇后看她那么可怜,浑身是血,又觉得有些不忍。

她看了素梅一眼,面上露出怜悯的神色,对素梅说道:“素梅你看我们也把她教训的差不多了,我看她以后再也不敢做那么多坏事了,我们不如就放过她吧。”

素梅十分坚决的摇了摇头,定定的劝道:“娘娘,倘若过一会儿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来了,你以为万贵人还是会这么说吗?到时候她一定会反咬娘娘一口,说娘娘想杀人灭口,到时候娘娘便是想逃脱也不能够了。如今就这么把她打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娘娘想怎么说都行。”

吴皇后听素梅说的很在理,她知道万贵人是什么样的人,倘若放虎归山一定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她便叹口气点点头说道:“好吧,继续打吧。”

万贞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但是她一直在死命的求饶。

她的求饶声一声比一声悲切,吴皇后又听到那板子打在她身上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尽是凄厉的声音。

她眼见万贞儿被打得不似人形,终于还是忍不住挥了挥衣袖,说道:“罢了,罢了,今天就教训到这里算了,陈嬷嬷你把你的主子扶下去,去请个太医为她看看吧。”

吴皇后她说完,便转身就走。

素梅亦步亦趋,紧紧跟了上去,她跺着脚问吴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如此的大好机会为什么你偏生要放过了,为什么还是要放虎归山?奴婢刚才不是已经劝过您了吗?”

吴皇后看了素梅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素梅你不知道,虽然万贞儿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是本宫始终做不到。倘若本宫也这么做,那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素梅再三劝说,吴皇后只是不肯依从。

到最后没有法子,素梅只得长长的叹口气,说道:“娘娘,万贵人这人倘若您今日不将除去,以后她一定会报复回来。”

吴皇后强颜欢笑,说道:“这后宫之中不是还有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吗?说不定她们会为我做主。”

说完,吴皇后便带着素梅回到坤宁宫中。

且说简怀箴和零落回到万安宫中之后,她们便商议到底是谁杀死香梅,又是谁施展厌胜之术。

经过几番商议之后,她们始终觉得这件事和吴皇后的牵连并没有那么大,她们始终觉得以吴皇后的人品性格一定不会做出这么凶狠的事情来。

反而至于是万贞儿,到如今简怀箴和零落都对她再没有当初的好感。

她们觉得万贞儿的心思越来越深重,说不定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策划出来的。

而简怀箴更是打定主意要同皇上谈一谈,以保住吴皇后的后位。

她正准备去乾清宫的时候,忽然外面有小太监惊惊慌慌的闯进来,见到简怀箴纳头便拜:“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

简怀箴见那小太监风风火火的直闯进来,也不通报,便有些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惊慌成这个样子?”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方才奴才在外面得到消息,听说吴皇后带了一群人跑到万贵人宫中,把万贵人给打了。”

“什么?吴皇后把万贵人给打了。”

简怀箴闻言,面上顿时披上一层冰霜。

她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对小太监说道:“你继续出去打探消息,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

“是。”

小太监答应着,站起身来便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太监才重新又回来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才已经把消息打听清楚了,消息确凿。的确是皇后娘娘把万贵人给打了。”

简怀箴惊愕的问道:“皇后不是被禁足坤宁宫吗?为什么会忽然跑到万贵人那边去责打于她?”

“这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奴才听说是皇后娘娘去万贵人宫中,万贵人在床榻之上靠着不肯起床,惹怒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就命人把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谁知道越打越多,到最后素梅还说要把万贵人往死里打。”

“最后呢?”简怀箴急切的问道。

她可不想看到吴皇后背上杀人的罪责。

“到最后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吴皇后带人回坤宁宫去了,万贵人这边一切都有陈嬷嬷照应着。”

简怀箴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十分气结的神色,她说道:“好了,你且回去吧,本宫自有处置。”

小太监退下之后,简怀箴重重叹口气,说道:“吴皇后这孩子素来都很聪明,为什么这次竟然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来?”

零落不以为然的说道:“娘娘您听说过一句话没有?所谓狗急了还跳墙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吴皇后这么大的一个人,她被人陷害,无端受了这么多气,心中有气没处发泄,恐怕也在所难免。”

简怀箴无限感慨,说道:“尽管如此,她也不应该这么做。如此一来,本宫就是想保她,也保不住她了。”

零落见简怀箴仍旧有想保吴皇后之意,便问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的心还是站在吴皇后这边吗?奴婢倒是很好奇。”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零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吴皇后只是被万贞儿给气坏了,所以才想过去惩罚她一般,她并不是有心要杀万贞儿。倘若当真如此,万贞儿焉有命在。”

“哦?”零落很是诧异,继续望着简怀箴,希望她能够解释清楚。

简怀箴便缓缓的说道:“吴皇后责打万贞儿,当时两宫皇太后与本宫并没有在场,她以皇后之尊责打万贞儿乃是情理之中,她便是把万贞儿活活打死,也没有人能够管得了。而万贞儿倘若被她打死,事情一切就会容易的多,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还把万贞儿放走,这说明她乃是宅心仁厚的人,被打人也是一时意气用事。”零落见简怀箴想得与自己不谋而合,便笑着说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奴婢始终觉得皇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暴力之人。”

“唉”简怀箴无限叹息。

“不管皇后是怎么样的人,这次她的后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周太后本来就已经对她心有怨怼,如今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周太后怎么还能够轻易饶恕她,本宫便是想为她开解,恐怕也找不到托词了。”

简怀箴正说着,便又有小太监前来相请,说是皇上、钱太后和周太后已经在乾清宫中等着她了。

简怀箴早就料到该来的一定会来。

因此,便换了一件衣衫,带着零落往乾清宫中走去。

皇上正端坐在龙椅之上,见到简怀箴来了,便同她问候了一声。

简怀箴也向皇上问候一声,在一旁落座。

两宫皇太后和朱见深皆面上肃然。

见到简怀箴,周太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说道:“皇长公主,之前哀家说把事情给解决了,你不肯非要拖着,到如今拖出事儿来了吧。”

简怀箴知道周太后借机向自己寻衅,因此也不回她,只是问道:“皇上,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朱见深双手抱着头,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说:“你们不要来问朕,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朕始终觉得吴皇后不像是这样的人。”

“像与不像又有什么关系,事实都在那里。吴皇后恼羞成怒,带人大闹万贵人宫中,把万贵人打得不似人形,如今还躺在床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皇后实在胆大包天,她眼中还有没有我们这两宫皇太后,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皇长公主这位长辈?”周太后显得十分怨愤。

朱见深扬起头,深深的望了简怀箴一眼,随道:“不知道皇长公主心中是怎么想的?”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本宫只想说这件事未必错在吴皇后,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吴皇后一定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冤屈,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事到如今,皇长公主您还如此偏袒吴皇后,我们这后宫、我们这国家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周太后尖着嗓子高声问道。

显然她对这件事十分有气,她又继续质问道:“本来这件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的,偏是皇长公主说先暂时拖着,等到明日再想办法解决。就是因为拖了这一日,差点把万贵人的一条姓名给赔了上去,这都是皇长公主做的好事儿。”

简怀箴见周太后的话中已然有了责怪自己之意,一时为之气结,她坐在那里半日不曾说话。

钱太后见周太后和简怀箴闹的非常僵,便开口劝说道:“皇长公主乃是长辈,周太后莫要冲撞了她才是,更何况现在不是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的时候,我们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才好。”

周太后愤愤然站起来,说道:“这还有什么解决的,吴氏这个贱人做了这么出格的坏事,倘若还留着她,让我们皇室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天下人。皇上,倘若你还不处置吴氏族的话,那你母亲我就不活了。”

说完,她便站起来要往边上的一根柱子撞去。

其实周太后喜欢惺惺作态,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所有的人都见识过了,但是此时此刻朱见深心中的确是有气。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吴皇后如此之好,她还要做出这么多事情来让自己为难。

因此,他便对小太监和宫女说道:“赶快拉住周太后。”

等到太监和宫女好不容易把周太后拉回到坐位上,朱见深这才转过脸来,对周太后说道:“既然母后施压,儿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事到如今,就把吴皇后的后位给废了吧。”朱见深十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喉头一酸,只觉得内心十分犹豫不决。

简怀箴见状,知道他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他自己的这个打算,便从旁劝说道:“皇上,不如三思而后行。这件事始终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倘若之前的一切事情都是万贵人策划出来陷害皇后的话,皇后如今做出责打她的事情,也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朱见深犹豫了半日,转脸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后怎么能允许一个心如蛇蝎、心肠歹毒的人去做呢?所以朕已经决定要废除吴皇后的皇后之位。”

简怀箴和钱太后见朱见深已经有了决议,便只好不再说了。

因为这件事情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在了眼里,倘若皇上不做出什么处理,也实在是难以堵得上天下的悠悠众口。

七十一,步步险

事情商议完毕之后,朱见深便下了一道圣旨,命人剥夺了吴皇后的金印,废掉她的皇后之位。

朱见深念在与她往日的夫妻情义,虽然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却仍旧没有将她刺死,也没有把她打入冷宫,而是将她降为吴妃。

吴皇后接到圣旨之后,面色颓然,她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之上。

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道:“皇上对我始终还是有情有义。”

素梅极为心疼的看了吴皇后一眼,说道:“皇后娘娘,一切都是素梅不好。那天皇后娘娘去找万贵人的不是,倘若素梅能够从旁拉住您,也许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素梅这件事怪不得你,要怪就只能怪万贵人。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她策划的,是她陷害本宫。如今本宫虽然已不是皇后,可是皇上始终念在我们的夫妻情分,只是把我降为妃而已。”

素梅却不无忧心的看着吴皇后,她说道:“皇后娘娘,虽然皇上只是把您降为妃,恐怕您以后在这后宫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以前您是皇后的时候,万贵人就想方设法的算计你,现在您被剥夺了皇后的位子,她又岂会这么容易同您善罢甘休。更何况那日您重重责打了她,这个仇她一定记下了。”

素梅的话炸响在吴皇后的耳边,就如同晴天霹雷一般。

事到如今,她才记起那日素梅千叮万嘱的对自己说,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万贞儿打死。

她当时觉得甚为不忍,就饶恕了万贞儿。

可是一直到了今天,素梅再次提起这件事,她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

在这宫中她不犯人人也会犯她,尤其是万贞儿这般满腹心机、心如蛇蝎的女人,倘若她养好伤后出来,到时候会不会新仇旧恨一起同吴皇后算呢?

吴皇后面色有些惨白,她对素梅说道:“素梅也许你那日说得对,我不应该放了万贵人。”

素梅见吴皇后的情状十分可怜,便摇了摇她的胳膊,说道:“皇后娘娘,事到如今也不必想这么多了。皇上对皇后娘娘始终还怀有情分,并没有对皇后娘娘赶尽杀绝,从此之后我们一定要在这宫中小心翼翼的做人,千万不可行差就错。只要我们步步为营,就是万贵人想害我们也不一定能够有机会,娘娘我说得对吗?”

吴皇后“喃喃”的说道:“素梅你说得对,以后这皇宫之中就剩下我们主仆两人相依为命了。”

后宫之中风波骤起,黄河决堤,洪水泛滥,这一切都让朱见深忧心不已。

李贤悄悄告诉简怀箴,说朱见深曾多次在朝堂之上走神。

简怀箴觉得事到如今有必要同朱见深好好谈一下了,于是她便来到乾清宫。

朱见深听小太监回报说简怀箴来了,他满脸灰心神色,摆手道:“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让皇长公主先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简怀箴已经走了进来。

简怀箴的目光触上朱见深满是忧伤的目光,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可是在为黄河决堤、百姓民不聊生一事而烦闷不已?”

朱见深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忧虑,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皇长公主来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来见皇上,便是想同皇上谈一谈黄河决堤和最近后宫之中发生的这些事儿。”

朱见深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这两件事还有什么好谈的。黄河决堤一事我已经交于李贤去办理了,希望他能在短期之内尽快筹到银两,到时候黄河周边的百姓就有救了。至于后宫的事儿我更不想谈。”

简怀箴微微沉吟,忽然问道:“皇上你曾经爱过皇后吗?”

朱见深没有想到简怀箴忽然会抛来这么一个问题,他眼中的震惊顿时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他有些疑惑的望着简怀箴,眼中的迷惘加深了几分。

他半天才摇了摇头,说道:“朕不知道。”

简怀箴缓缓说道:“人常说日久生情,有时候我们是不信的,可是事实上我们却也不能否认。方才我问皇上是否对皇后情愫暗生,皇上虽然没有说是,却也没有否认,难道皇上在心中对皇后一点情愫也没有吗?”

简怀箴的话在朱见深的心中掀起了重重的涟漪,他转过脸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简怀箴望了他一眼,笑道:“皇上,其实这件事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不管皇上对皇后如何,皇后对皇上是全心全意的。不管皇后有没有做过错事,那些事是不是皇后做的,更不管外人怎么看待皇后的,皇后对皇上却是忠贞不二,皇上无论如何请记住这件事情。”

朱见深的眼中多了几丝疲惫之色,他望着简怀箴茫然道:“皇长公主为何忽然来乾清宫之中对朕说这些?”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后宫的事儿让你在朝堂之上也打不起精神来,本宫也都听说了。正好现在又遇到黄河水患,本宫知道皇上心中想必忧虑不已,所以本宫所以来劝劝皇上。”

朱见深的眼神有些涣散,他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不知道。”

简怀箴却气定神闲的点点头,她说道:“我什么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我经历了的事情比你经历的事情要多很多,有什么要的风浪我没有经历过,我又有什么事情不知道。你和皇后的事情,事到如今本宫也不想多说。只是如今皇后被降为吴妃,想必她心中甚为郁结,皇上也不要冷落了皇后才好。”

“难道事到如今我还能对她好吗?”

朱见深说着,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重重的一拳击打在宝座的靠背之上。

简怀箴的话沉肃有力,她说道:“皇上,如今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当然应该对皇后好。你如此苦恼不堪,更多皆是因为皇后的原故罢了。本宫阅人无数,这些事儿还是知道的。”

朱见深眼底有些血红,他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有些事儿您不知道。”

顿会儿,简怀箴却很从容的说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心中不喜欢吴皇后,皆是因为你喜欢唐惊染的原故,本宫说得对吗?”

简怀箴的话如同重重的一记重锤敲打在朱见深的心中。

他往后退了几步,连声道:“皇长公主您怎么知道?”

简怀箴只是温和的笑着,她说道:“本宫的确知道。可是皇上你记得一句话吗?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如今吴皇后却是你的眼前人,而惊染是遥不可及的。皇上要想同惊染在一起不仅要过周太后和钱太后这一关,还要过朝廷大臣的一关,还要过本宫这一关,还要过天下臣民悠悠众口那一关,皇上你觉得这件事有可能吗?最重要的是皇上喜欢惊染,惊染喜欢皇上吗?”

简怀箴的话让朱见深觉得十分震惊,他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望着简怀箴眼底有很深的迷惘之色。

“皇长公主,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简怀箴从容的说道:“皇上,本宫只想告诉你惊染如今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可是吴妃却是深深切切的在你眼前的。如果你不好好珍惜她,将来你一定会后悔。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皇上你不要去怀疑任何人,也不要去怀疑吴妃。你仍旧像从前那样待她,她心中一定会感激皇上。皇上心平气和之后,处理黄河水患的事便也不会那么劳心劳力。”

简怀箴的话让朱见深觉得微微有些惊愕。

首先他没有想到简怀箴竟然知道他喜欢唐惊染的事儿,再者他更没有想到简怀箴竟然会劝他对吴妃好,但是他的神色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望着简怀箴重重的说道:“皇长公主,您今天跟我说的话我全都记下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会对吴妃好的。”

简怀箴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她的笑容就像三月里的春风一般的和煦。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既然知道怎么做,那本宫也就不再为这件事情忧心了。皇上先忙你的政务吧,哀家也自回万安宫中了。”

说完,不等朱见深挽留,简怀箴径自走出乾清宫中。

到了宫门之后,她回头望过去,乾清宫正门前的匾额上挂着的金色匾额闪闪发光,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乾清宫”。

那个烫金大字便像是炽热的阳光一般,让简怀箴的一颗心也变得温暖起来。

简怀箴劝过朱见深之后,朱见深只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黄河水患的事而忧心、而烦闷,可是同简怀箴谈过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吴皇后在自己心目中有这么重的地位,他忧心多半都是因为吴皇后的事儿。

虽然如今吴皇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妃子,可是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对她好。

他见到吴皇后的时候,她是那般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虽然不是十分漂亮,可是为人却十分贤德,对自己也一心一意。

就像简怀箴说的在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所有的事是她做的之前,谁也不能说这些事情就是她做的,他必须要对吴皇后好。

因为是那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点醒了朱见深。

是夜,朱见深便去坤宁宫中探望了吴妃。

原本两宫皇太后下了命令,命令吴妃移出坤宁宫。

朱见深去探望她之后,见她是非常憔悴不堪,便对她说让她可以暂住在坤宁宫中,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坤宁宫历朝历代都是皇后的居所,朱见深既然不肯让吴皇后移宫,那么说明在他心中吴皇后仍旧是他所认可的皇后。

朱见深去探望吴皇后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万贞儿耳中。

万贞儿得到消息后,不禁拍案大怒,她咆哮道:“这吴皇后实在是太过分了,以前的时候她是皇后,可是如今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之后,皇上仍旧对她恩宠不减。她资质平庸,拿什么跟本宫比?”

万贞儿越说越生气,甩起衣袖把桌子上的青花瓷花瓶和碗碟摔了一地。

陈嬷嬷在一旁阴森森的说道:“娘娘,事到如今您在这里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倘若发脾气能够解决的了问题,当初我们又何必定下那么多计谋去算计吴皇后。”

万贞儿听陈嬷嬷冷言冷语,不禁瞪她一眼说道:“事到如今,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陈嬷嬷“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在这宫中呆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要娘娘信任奴婢,奴婢当然有办法。”

“好,那你告诉本宫本宫应该怎么做。只要你说的法子能够对付得了吴妃那贱婢,本宫一定重赏于你。”

陈嬷嬷的面上顿时多了一层阴恻恻的光,她说道:“这件事儿其实说起来并不难办,如今吴妃失势,这整个后宫之中对她最满意的除了娘娘您,还有什么人?”

万贞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想了想,转而问陈嬷嬷道:“你说的是周太后?”

“对。奴婢说得正是周太后,如今周太后对吴妃非常不满。倘若娘娘能够在周太后面前说几句,相信周太后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吴妃的。”

“哦?那你觉得本宫应该同周太后说什么才好?”万贞儿瞥了陈嬷嬷一眼,试探的问道。

陈嬷嬷哈哈的大笑起来,她说道:“娘娘,这件事您当然不应该来问我,您是娘娘,您聪明颖慧,这么小的小事怎么能难得到您。到底是怎么和周太后说,您比奴婢清楚。”

万贞儿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阴沉,她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你说得对,本宫一定要同周太后说道说道。”

说完,万贞儿便在黄花梨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静静的深思。

她沉思了很久,才对陈嬷嬷说道:“走,我们去延禧宫给周太后请安。”

“是。”

陈嬷嬷响亮的“应”了一声,便跟在万贞儿身后走了出去。

主仆二人很快来到延禧宫,万贞儿口称向周太后请安。

周太后最近因为后宫的事儿很不待见吴妃,但是对万贞儿也说不出有什么好感。

如今她听说万贞儿来给自己请安,便摆了摆手对宫女说道:“不用了,你就说哀家身子乏了,让万贵人先回去吧。”

小宫女出来之后,就如此这般的对万贞儿说了一遍。

万贞儿吃了个闭门羹,心中很是不服,她描成烟青的睫毛微微颤抖,心里在算计着什么。

想了一会儿,她便对小宫女说道:“你就去同周太后说,说本宫有重要的事情求见太后。倘若太后不见本宫,她一定会后悔的,这件事情关系着皇上的性命安危。”

小宫女闻言大惊,脸色惨变,忙重新回到延禧宫中向周太后把万贞儿的话转述了一遍。

周太后听完之后,脸色阴晴不定。

她想到万贞儿到底搞的是什么鬼,为什么会说有重要的事情会与皇上的性命有关,难道真的像她说的这样?

周太后想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见万贞儿,她总觉得万贞儿所说的话太过于浮夸。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有事情就跟皇上的性命牵扯上关系呢,这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可是如果不见万贞儿,倘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皇上岂不是有危险了。

她正犹豫的时候,小宫女在一旁旁敲侧击道:“太后娘娘,事到如今无论如何请您还是见一见万贵人吧。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皇上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就追悔莫及了。”

“你胡说什么?”周太后恶狠狠的瞪了小宫女一眼。

“皇上会出什么事儿,皇上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是给你诅咒的,到时候哀家让你好看。”

小宫女本是一番好意,想劝说周太后,没想到反而被周太后痛骂一顿,她顿时吓得噤声不敢言。

周太后虽然怒斥小宫女,可是她心里也觉得小宫女说得其实是对的。

于是,她便对小宫女招了招手,吩咐她道:“你让万贵人进来吧,就说哀家肯见她。”

于是,她小宫女重新出去,对万贞儿说道:“启禀贵人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于是,万贞儿便拎起裙襟,跟着小宫女走了进去。

她走到延禧宫中之后,周太后早已经在正殿之中坐着等她了。

见到周太后,万贞儿连忙跪下去口称:“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太后也不叫她起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说有重要的事情来跟哀家汇报,还说这件事关系着皇上的性命,到底是什么事儿?万贵人你最好不要同哀家拿这种事开玩笑才好,你知道哀家最重视的人就是皇上。”

万贞儿见周太后说得十分严厉,心中惊惧,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谎撒大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定了定心神,说道:“太后娘娘,奴婢来求见太后娘娘的确是有重要的事儿,这件事也关系着皇上的安危。”

“哦?到底是什么事儿?你且说来听听。”周太后慢吞吞的说道。

她边说着边打量着万贞儿的脸色,看她是不是在说谎。

万贞儿此时此刻表现的十分镇定,她缓缓的说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件事不仅关系着皇上的安危,也关系着被降为吴妃的皇后。因为最近宫中出了这么多事儿,奴婢又失去了奴婢的孩子,奴婢心中一直很是怨怼,便命人出宫去测了个字。京城中的神算子说,说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吴妃的生辰八字同皇上的生辰八字相克所致,才导致宫中出了这么多的血案。倘若不把吴妃迁出宫去,到时候血案还会一件又接一件的来。”

“哦?有这回事儿?”周太后望着万贞儿。

周太后虽然做事比较冲动,又比较虚荣、爱面子,但是她并不傻。

她听万贞儿这么说,心中早已经明白了,十之八九认为是万贞儿借机在打击吴妃罢了。

想到这里,她便抚了抚衣袖说道:“贞儿,你曾经跟了哀家那么久,到如今居然来同哀家耍心机。难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哀家会不明白吗?”

万贞儿听周太后这么说,顿时脸色吓得发白,她忙行礼说道:“太后娘娘,奴婢便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在您面前胡说八道。倘若您不信,您可以询问陈嬷嬷。要是您再不信,奴婢可以派人出宫去,把那神算子请进宫来,太后娘娘可以亲自与他对质,奴婢是托坤宁宫的古冷意出宫本奴婢去算的。古冷意古公公乃是吴妃娘娘的人,他对吴妃娘娘忠心耿耿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又怎么会诬蔑吴妃呢?”

七十二,周仙师

“哦?”

周太后本来十分不信,听万贞儿言之凿凿,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一般,便有几分信了,但是她仍旧有些犹豫,说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既然如此你就让古冷意把那神算子传进宫来,待哀家亲自问过他后再做决断。”

“是,太后娘娘。奴婢尽快去办这件事儿,免得时间拖得越久对皇上的损伤越大。”万贞儿装作必恭必敬的说道。

周太后微微点了点头,沉吟道:“好吧,那你就去办吧。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总之在这后宫之中一切对皇上不利的事儿,哀家都要杜绝。”

说完,便摆了摆手,道:“哀家也乏了,你且下去吧。”

万贞儿知道周太后这是下了逐客之意,忙见好见收,带着陈嬷嬷灰溜溜的溜走了。

万贞儿回到宫中之后,便坐在那里静默不语。

陈嬷嬷见状,端了一碗参茶送上来,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方才在延禧宫中的表现十分得体,相信如此一来周太后一定会认为吴妃和万岁爷当真是命运相克。到时候太后一定会把吴妃给赶出去的。”

“哼,你以为会像说得那么容易吗,陈嬷嬷。你不是说你在这宫中呆得时间久了,见惯了大风大浪,没有什么事儿能难得倒你吗?方才,本宫在太后面前随口扯了一个谎,如今太后让本宫帮她找一个神算子出来,本宫又去哪里找?”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便“嘿嘿”笑了起来,她说道:“娘娘,要说别的奴婢一定办不成,要说这件事儿奴婢还真是有法子。”

“到底有什么法子,你不妨说来听听。”万贞儿充满奇异的望了陈嬷嬷一眼。

陈嬷嬷便点头说道:“不知道娘娘还记得当年周太后陷害钱太后的事情吗?”

万贞儿当然记得,那件事对她而言可谓是铭心刻骨。

就是因为那件事她救了钱皇后的性命,才取得了钱皇后和简怀箴的信任。

如今那事情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宛若发生在昨天一般,她如何会不知道。

因此,她便点了点头。

陈嬷嬷接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容易多了。当时奴婢记得有个王道令,乃是钱太后请进宫中的。那个王道令据说是天师的后人,实际上却是个江湖骗子。奴婢的想法便是同这件事情如出一辙,不知道娘娘意下如何?”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说当初周太后既然能使人劝说钱太后请一个江湖骗子,假作天师传人来宫中为皇上祈福,借机陷害钱太后。

那么她万贞儿也可以依葫芦画瓢,从宫外随便请一个人进来假作是京城的神算子,在周太后面前胡扯一通。

只要等周太后信了,就有机会陷害吴妃了。

“所谓事在人为。只要我们去做,就一定能成功的,娘娘。”陈嬷嬷补充道。

万贞儿听了陈嬷嬷的话,她觉得事到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发不行,除了这个法子,再也没有办法了。

她仍旧有些为难的望着陈嬷嬷,问道:“陈嬷嬷,这件事谁去办才好?本宫是不能出宫的,你对宫外的情形可熟悉吗?”

陈嬷嬷旋即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是不熟悉的。不过有一个人却可以办这件事。”

“你说的是古冷意?”

万贞儿当即便明白了。

陈嬷嬷立刻回答道:“启禀娘娘,正是古冷意。如今吴妃失势,古冷意作为坤宁宫的内室总管,跟着吴妃日子也不并不好过。如今娘娘风头一时无两,后宫之中的人都知道娘娘的威严,古冷意正巴不得再攀上娘娘。倘若此次派他出去办这件事情,他一定肯为娘娘忠心耿耿的效力,只不过有一样是不能少的。”

万贞儿笑的如春花一般灿烂,她说道:“只要古冷意肯做这件事,无论花多少两银子本宫都在所不惜。只要能够把吴妃赶出宫中去,到时候这后宫就是本宫的天下了,本宫倒是看看谁还敢本宫过不去。”

说完,万贞儿便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既然如此你就再去取个五百两银子送到坤宁宫,送到古冷意手中,命令他立刻去宫外请一个人假扮神算子来。这个人要表现的自然些,千万不可被周太后看穿了才是。”

“是。娘娘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奴婢身上。”

说完,陈嬷嬷便转过神乐滋滋的去了。

她心中能不高兴吗,因为能领银子的事儿,她一定也能有利所图。

只要银子到了她的手中,她一定能过一层,等到送到古冷意手中,可能剩下也就只有一半了。

陈嬷嬷便去坤宁宫中,找到古冷意把万贞儿的吩咐同他说了一声。

古冷意现在虽然是坤宁宫中的内室太监,可是随着吴妃的倒台,他在后宫之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以前不管是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古公公”。不管是谁见了他,都会必恭必敬的。

可是到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六宫中的人见了他甚至连个礼都不行,连招呼也不打,更不用必恭必敬了。

这让古冷意心中觉得很不平衡,他细想整件事情的经过,总觉得自己也是作为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被别人利用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人微言轻,说的话没有任何作用,最主要的是他杀了香梅。如果这件事要是追查起来,他一定死罪难逃。

与其这样,既然已经上了万贵人这条船,倒不如一心一意为万贵人办事。

因此,古冷意便很痛快的答应了陈嬷嬷的要求,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事。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个美差,何况还有银子赚呢,古冷意一直都这么安慰自己。

古冷意出宫一日之后,很快就从京城之中带了一个骗子回来。

那骗子三十八九岁的模样,两把胡须飘在额前,显得十分英武有气质。

寻常的人见了,总觉得他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却谁也不会料的到他其实是一个骗子。

古冷意告诉陈嬷嬷这个人叫周仙师。

陈嬷嬷不禁觉得奇怪,天下哪里人有叫这个名字的,她便开口问道,问那骗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骗子作揖说道:“陈嬷嬷就不必问我叫什么名字了,行走江湖的人没有千百个名字,又如何出来行走江湖。我如今就是周仙师,是京城之中最大的神算子。”

他的话让陈嬷嬷听的心花怒放,陈嬷嬷心道:“不错,可见这个人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既然能把自己完全融入到这角色之中,倒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因此,她便说道:“既如此,你就跟我来见万娘娘吧。”

于是,陈嬷嬷便那骗子带到万贞儿面前。

万贞儿正为这件事情而烦心,却陡然见到陈嬷嬷已经带了人来,不禁在心中暗暗夸赞古冷意的办事效率很快。

见到那个人之后,万贞儿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人看上去便像一个行走江湖的道长,却哪里像神算子。”

陈嬷嬷不以为然问道:“贵人娘娘,您既然说他不像神算子,那您觉得神算子应该是怎么样的?”

万贞儿却也说不出来,万贞儿皆因为在千红院之中呆过,对于三教九流的人见的实在太多,每一个人什么样的气质、什么样的身份,她几乎一眼便能瞥得出来。

眼前这个骗子尽管伪装的很好,可是对于万贞儿这种曾经在千红院中呆过的女子来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一个神算子。

陈嬷嬷听万贞儿说完之后,这才笑着说:“娘娘这倒不必担心,您有如此丰富的社会阅历,那周太后却是没有的。只要奴婢教这神算子说几句话,到时候说得活灵活现,周太后又怎么会不相信。”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倒是放下心来,陈嬷嬷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曾经混迹青楼,阅人无数,知道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可是这周太后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后来入宫做了宫妃,如今已经贵为太后,她哪有那么深的社会阅历,又怎么能看得出这眼前所谓的周仙师竟然是一个骗子呢。

因此,万贞儿便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叮嘱了一番。

周仙师很快就把万贞儿叮嘱的话记了个一清二楚,他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您放心吧。我知道这件事情性命攸关,我是不会做错的。古公公也曾答应过我,只要我把这件事情办好了之后,娘娘就会给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娘娘不要失言才好。”

万贞儿心中冷笑,表面却仍表现的十分友好,她说道:“当然。如今仙师既然肯帮我们的忙,本宫感激不尽呢。”

两人商谈妥当之后,万贞儿便带着这所谓的周仙师前去拜见周太后。

周太后正在延禧宫中等万贞儿的消息,却忽然听说万贞儿带着一个道长来了,便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就把他们都传进来吧。”

周太后虽然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可是她并不糊涂。

如今见到万贞儿带着一个道长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她立刻想到自己当初利用王道令来陷害钱皇后的事儿,她心中便已经有些疑虑。

万贞儿带着那道士向周太后跪下请安。

那道士当即跪下道:“草民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太后抚了抚衣袖,冷冷的说道:“起来吧。万贵人这就是你找来的民间仙师吗?就是你口中的神算子吗?”

万贞儿立刻点头说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这位便是人称周仙师的京城第一神算子。之前陈嬷嬷便是同古公公拿皇上和吴妃的生辰八字给他看,他说两人的生辰八字原是不对,是互相克制的。”

“有这么一回事?”

周太后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命人取来了两张生辰八字,放到那神算子面前,冷笑道:“既然这位周仙师是京城第一神算子,能够算得出人与人之间是不是相生相克,这两张生辰八字你且算算看看,看看能不能为本宫算得出来?”

原来那周太后生怕万贞儿骗人,所以才用这个法子来考验那神算子是否真的。

周仙师接过两张生辰八字之后,看了一会儿便立刻说道:“启禀娘娘,这两张生辰八字原本也是相克的。这两张生辰八字的主人想必是死对头,两个人想必一直有所争斗,而且已经斗了很多年还要继续再斗下去,只是不知道草民说得对不对?倘若草民说错了,随便太后娘娘惩罚。”

周太后闻言之后,面色大惊。

她因为王道令之事,并不相信道士歧黄之术,如今听这周仙师这么一说,倒反而是信了。

原来她给的这两张生辰八字并不是别人的,乃是她和钱太后的。

周太后和钱太后素来不睦,在朱祁镇生前她们两人便争来斗去。

钱太后虽然不屑于周太后相争,周太后一厢情愿的同钱太后争个你死我活。

所以她听到周仙师竟然能把这个算得出来,不禁大为吃惊,连声说道:“你所说的极是。不过这一次算对了,却也不能说明什么。”

周太后仔细一想,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蹊跷。倘若万贞儿早就让这人背熟了宫中她和钱太后、简怀箴、皇上以及先皇等人的生辰八字,那么这个所谓的神算子岂不是很容易可以应对。

想到这里,她嘱咐了贴心的嬷嬷几句,命令她们随便取一张太监和宫女的生辰八字来。

那嬷嬷听着就答应着出去了。

过了不多久,她果然带来两张生辰八字来给神算子周仙师看。

周仙师接过那两张生辰八字看了一会儿,面色平常,他旋即说道:“太后娘娘,如果草民所说不差的话,这两张生辰八字的主人并没有什么很密切的关系,只是普通认识的两个人罢了。不知道这次草民说得对不对?”

周太后听周仙师这么一说,这才心服口服,她说道:“仙师所言很对。仙师原也是姓周的吧?”

周仙师忙应道:“不瞒皇太后您说,草民正是姓周,所以别人才称我周仙师。京城中的人又送了我一个混号,叫做神算子,其实一切都是虚名罢了。”

周太后的神色十分和缓,她点了点头说道:“仙师所算果然很准,方才我给你的两张生辰八字你算得很对。既然如此你说的话哀家便就信你,你说吴妃会克着皇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启禀太后娘娘,贵人娘娘已经把这件事情跟草民说了一遍,草民心中也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古公公带着两张生辰八字来给草民看,草民却并不知道是谁的。草民看过之后发现的确是吴妃的生辰八字克着皇上的生辰八字,两人的生辰八字原本就不合。倘若硬要在一起的话,两人之间一定会有一人有所损伤,草民推断不错的话,有所损伤的人一定会是皇上。”

周太后闻言大骇,她原本也不相信这个所谓的神算子周仙师的,可是经过两次完全准确的测试之后,她便彻底的相信了他。

她听说吴妃的生辰八字乃是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当然不能愿意,忍不住怒道:“竟然有这么一回事,怪不得吴妃进宫以来,宫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哀家每当想起这些事,就觉得心惊肉跳、寝食难安。来人哪,我们现在就去坤宁宫一趟。万贵人你先带着周仙师下去好生安置,哀家下面还有重赏。”

“是。”

万贞儿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悄悄的看了周仙师一眼,忍不住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她知道她的目的如今马上就要达成了。

周太后带人去坤宁宫中找吴妃了,而万贞儿则带着周仙师先下去。

万贞儿心中十分好奇,周仙师为何能连续两次经过皇太后的考验。

走出延禧宫后,她不禁开口问道:“周仙师你说你并不是算命之人,可是为什么你能够把周太后给的几张生辰八字完全给算对,算得一丝不差?”

周仙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件事说起来贵人娘娘恐怕就不知道了。我在宫外呆了很久,自小就混迹在民间,到如今也有二三十年了,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以及察言观色我都十分明白。方才在太后延禧宫中的时候,起初太后送了两张生辰八字,让我看这两张生辰八字是否相克。我看了之后,发现一个生辰八字乃是同周太后差不多的年龄,而另外一个生辰八字显然不是先皇的,据我所知先皇比周太后要大一些,另外一张生辰八字比周太后只是大了几岁而已。我便寻思这后宫之中能够让周太后如此挂心的,恐怕也只有钱太后一人而已,所以我便猜到两人的身份。而我知道周太后和钱太后素来不睦,到如今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了,所以我很快就可以推断出这两张生辰八字的主人原本便不睦。周太后听了之后,她便立刻信了。”

“不错。”万贞儿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是,太后起初是相信了,可是她很快便又怀疑起来,还命人重新取了两张生辰八字来。难道那两张生辰八字你也知道是谁的吗?”

“那两张生辰八字草民倒不知道是谁的,可是在周太后把这两张生辰八字给我之前,曾经命一个老嬷嬷出去过,那么我便想这生辰八字恐怕就是宫中的宫女或者太监的,否则也不会劳烦老嬷嬷亲自出去找,所以我很快就断定这宫女、太监之间并没有什么千丝万缕的瓜葛。他们之间便是有什么,也不会让皇太后知道呀,所以我便立刻说他们两个只是认识的陌生人而已。没想到这一次又被我猜对了。”

万贞儿听周仙师这么一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心中想:“倘若这周仙师猜错了,到时候周太后又会怎么对付自己。”

尽管这么想,但她还是为周仙师观察入微的能力而叫绝。

七十三,冷清清

她对周仙师说道:“你果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本宫十分欣赏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在宫中留下来,为本宫出谋划策?”

周仙师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蜡黄,他望着万贞儿半晌才说道:“贵人娘娘,草民进宫也是为了帮您的忙,您不会就这么狠心要要让草民净身做太监吧?草民还没有娶妻生子呢。”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道:“你不用担心,本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本宫是希望你可以死心塌地的为本宫效命,以后本宫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怎么伤害于你。如今周太后既然这么相信你,那么我稍候便向周太后请旨,让你留在后宫之中,那岂不是就可以了吗?”

周仙师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当即大喜,对万贞儿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多谢贵人娘娘了。”

万贞儿摇了摇手,这才问道:“我只知道你叫周仙师,你真正的姓名叫什么名字?不会真的是叫周仙师吧?”

周仙师狡黠的笑了笑,说道:“贵人娘娘说笑了,像我们这种行走江湖的骗徒,人人都会准备有几百个名字,随时是可以变换的。既然贵人娘娘如此看中我,就请贵人娘娘赐一个名字给我吧,以后在宫中我便就叫这个名字了。”

万贞儿闻言莞尔一笑,她低下头去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帮你取一个名字吧,本宫看你如此会察言观色,你又姓周,那么本宫便赐你一个名字叫周伶俐如何?”

“周伶俐。”

周仙师愣了愣,他半天才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草民以后就叫做周伶俐了,多谢贵人娘娘赐名。”

万贞儿所谓赐名也只不过是跟他调笑而已,她说完周伶俐三个字之后,自己都笑喷了,却没有想到那周仙师仍是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答自己。

当下便笑了笑,说道:“好,你既然觉得这个名字好听,那么以后就叫做这个名字吧。”

两人边说着边来到万贞儿的宫中。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且说这厢周太后听信万贞儿和周伶俐的谗言之后,马上便去坤宁宫中处置吴妃。

她知道皇上对吴妃情深义重,绝对不会敢走吴妃的,而钱太后和简怀箴又都站在吴妃那一边,她们不管怎么样也都不会帮自己的。自己把吴妃克皇上的事情同她们说了,说不定她们还会觉得自己是妇人之见,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所以与其如此,倒还不如自己先把这件事情做了,再先斩后奏得了。

尽管到时候皇上和钱太后、简怀箴都会怪罪自己,可是生米已经煮熟饭,吴妃要是被赶出宫去的话,谁也没有法子。

想到这里,她便带了一群人来到坤宁宫中。

吴妃自从被贬之后,日日夜夜都在坤宁宫之中以泪洗面,后来幸得皇上前来安慰,她心中才稍微觉得温暖起来。

如今她忽然听说周太后驾到,心中不禁涌出一阵寒意,她知道周太后既然前来,就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她沉声对素梅说道:“素梅,你赶快去把皇长公主或者钱太后或者皇上给请来,否则我今日恐怕难逃大劫。”

素梅听吴皇后说得郑重,忙点头应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出去请人。”

她刚刚往外走,还没有走出去,便在宫门口与周太后等人碰了个正着。

周太后斜睨了她一眼,冷冷的问道:“素梅,你这小妮子到底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

素梅没想到周太后劈头就是这么一句,她连忙说道:“启禀周太后,素梅只是想到外面去帮我们家主子折几朵花来罢了。”

“哼,你这小蹄子竟然会撒谎了。”

周太后说完,一巴掌打到素梅的脸上,把素梅打了一个趔趄,她再也不看素梅,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把这个丫鬟给哀家押起来,没有哀家的吩咐谁也不准放了她。”

周太后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素梅的那点小心思她如何不知道。

她见到素梅那么匆忙的出去,就知道她要去搬救兵了,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的计谋得逞。

制住素梅之后,周太后走了进来。

吴妃见状,急得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悠。

尽管如此,她仍旧上前去向周太后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臣妾参见周太后,周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太后用眼角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也不必行这么多虚礼,你可知道哀家今日来有什么事儿吗?”

吴皇后低眉敛目,必恭必敬的说道:“臣妾不知,一切谨遵周太后的吩咐。”

“好,既然你这么听话,那哀家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哀家刚刚从一个神算子处得知你和皇上的命是相生相克的,你们再在一起下去,就一定会发生血光之灾。你才进宫没有多久,宫中就出了这么多事儿,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哀家给你一个机会,命令你赶紧收拾铺盖离开这皇宫。”

“离开皇宫?太后娘娘让臣妾去哪里?这皇宫如今就是臣妾臣妾的家,臣妾又能够去得了哪里?”

吴皇后一听顿时惊呆了,她不由自主的就给周太后跪下,眼中顿时涕泪横流恳求到。

周太后却十分冷漠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要去哪里这跟哀家没有关系,你还把你自己当成这皇宫中的人,哀家却早就不把你当成哀家的媳妇了。更何况你如今已经不是皇后了,更不是一国之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嫔而已。哀家要废掉一个妃嫔,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事。来人哪,把她身上的贵重的衣衫和首饰都给除去,取一套平民的衣服给她,把她带出紫禁城去,让她到外面自生自灭。”

“是。”

当下就有宫女答应着,上前要来摘下吴妃头上贵重的首饰,还有脱下她身上穿的贵重的衣服。

吴妃见状,登时面色惨白,她望了周太后,从头上拔了一簪子在手,说道:“周太后,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如今你非要这么待臣妾,臣妾除了以死明志,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什么?你要死?你以为哀家会怕你吗?你想恐吓哀家吗?哀家告诉你,这六宫之中除了皇帝,便是哀家最大。皇帝更不会为了你而处罚哀家,所以你无论如何都威胁不了我,你还是乖乖的听哀家的话出宫去吧。那样还能苟全性命,否则在你面前的就知道死路一条。”

吴妃听周太后这么一说,她的眼泪顿时如珠子一般的滑落。

她原本以为嫁入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可以陪伴在皇上身边乃是佳事一桩,可以改变自己和自己母亲的命运,却没有想到入宫之后,遭遇了一连串的厄运。

直到如今厄运都一直伴随着她没有结束,她以为一切都会过去的,好日子早晚会来的。

如今她虽然被降为吴妃,但是皇上对她一如从前,她心中觉得很是安慰,却没有想到吴氏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周太后莫名其妙的带了一群人来,要把她赶出宫去。

她的心在泣血,那血色嫣红嫣红,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很快便把她给淹没了。

吴妃此时此刻心中的痛楚,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感受的到的。

她知道自己一旦出宫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出了宫之后,自己只能重新回到自己家中,到时候父亲的责打,下人和姨娘们的嘲讽,还有自己母亲那种绝望的眼神,会让她的意志在瞬间崩溃和摧毁。

从皇后沦为被休弃的夫人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更加坚定了,她毅然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如果你非要逼死臣妾,臣妾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既然你这么说,那臣妾就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说完,她便举起簪子就往脖颈之中插去。

一旁被人拉扯着的素梅见状,被吓了一跳。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顿时从那两个宫女手中挣了出来,跑上前去,用力去抢吴妃手中的簪子。

吴妃正全神贯注的把簪子划向自己雪白的脖颈,却没有想到忽然之中有人杀了出来,来抢自己的簪子,她下意识的捏紧。

而素梅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那簪子握在手中。

就在这时,两人一个不慎,那簪子在素梅的手背之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顿时便有鲜血流了出来。

吴妃见状,觉得十分心疼,忙问道:“素梅,你没事儿吧?”

素梅脸色苍白,摇了摇头说道:“只要娘娘没事儿,素梅就没事儿。娘娘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寻死,不管事情到了什么地步,都总有商量的余地。”

吴妃却十分绝望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周太后,说道:“这件事到现在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我除了死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素梅摇着吴妃的身子,说道:“娘娘,您不要想不开。若是您死了,皇上会心疼的。”

吴妃脸眼中露出了惨淡的神色,她望着素梅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喃喃的说道:“皇上,皇上……”

素梅在一旁说道:“娘娘,您千万莫同自己过不去。等皇上来了,皇上一定会为娘娘做主。”

“哼!等皇上来做主?”周太后怒道。

“皇上始终还是哀家的儿子,你们以为皇上的心会站在哀家这边还是会站在你们那边?更何况哀家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皇上着想。”

周太后大闹坤宁宫的事儿很快便在宫中传遍了,简怀箴和钱太后也先后得到了消息,她们匆匆赶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等她们过来之后,周太后正在胁迫吴妃。

简怀箴见状脸色大变,她走上去问道:“周太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吴妃的情状变得如此可怜?”

周太后没有想到简怀箴和钱太后会杀来,她摇了摇头说道:“哀家又怎么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谁做的好事谁心里明白。”

说完,她啐了吴妃和素梅一眼,说道:“今个儿的事谁也别想帮哀家拿主意,哀家心意已决,一定要把吴妃赶出宫去。倘若吴妃不肯出宫,那么就别怪哀家翻脸不认人了。”

简怀箴笑意凄冷,她冷眼旁观望了周太后一眼,说道:“周太后,你为何忽然要把吴妃和素梅赶出宫去?之前吴妃不是为自己做的事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吗,到如今她已从皇后降为吴妃,难道周太后还要对她赶尽杀绝吗?”

“哼,是我对她赶尽杀绝吗?”

周太后抚了抚衣袖,十分不满的说道:“现在是她对我的儿子赶尽杀绝,不是我对她赶尽杀绝。哀家已经请神算子算过,这吴妃和我儿子的八字乃是相克的。倘若不把她赶出宫去,到时候倒霉的一定是皇帝。皇长公主,你说区区一个吴妃重要还是我堂堂大明朝的皇帝重要?”

简怀箴听周太后这么一说,顿时与钱太后面面相觑,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太后不妨说来听听,凡事都有一个解决的法子。”

周太后见吴妃不肯遵从,自己的意志正在愤怒,她听到简怀箴这么说,想了想便说道:“好,既然皇长公主这么说,哀家也就听你一回。哀家请人从宫外请了一个神算子周仙师,那周仙师算过吴妃和皇上的生辰八字乃是相克的。倘若吴妃不赶紧出宫,以后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血光之灾,到时候倒霉的就是皇上了。”

简怀箴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她缓缓的笑了笑,说道:“周太后,这种事情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些所谓的道士、神算多半都是骗人的,周太后又何必因为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话,而把吴妃赶出宫去呢?这对吴妃来说并不公平。”

周太后“哼”了一声,说道:“哼,皇长公主,以前不管你说什么,哀家都没有反驳你,那是因为哀家尊你是长辈。可是这件事上谁劝说也没有用,那神算子周仙师并不是普通的江湖术士。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延禧宫中的人,之前哀家接见那神算子周仙师的时候,曾经有两次拿了不同的人的生辰八字给他合,他每一次都能够看出那生辰八字到底是相生还是相克的。比如说哀家曾经拿哀家同钱太后的生辰八字同他相看,他一眼便看出哀家与钱太后不合。”

周太后的话让钱太后觉得十分尴尬,又十分难堪。

虽然说钱周两位太后素来不合,宫中人人都知道,可是周太后当着钱太后这么讲出来,明显让钱太后觉得十分没有面子。

尽管如此,钱太后仍旧硬生生隐忍了下来。

她知道此时此刻并不是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吴妃的事情给解决,千万不要让吴妃受了什么委屈才好。

简怀箴亦皱了皱眉,说道:“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样,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就把吴妃给赶出宫外,始终于情于理都不合,还请周太后您三思才是。”

周太后的凤目之中掠过一丝寒光,说道:“这件事情哀家已经决定了,谁都不能阻止哀家的旨意,就是皇上也不能。”

说完,周太后便望着吴妃,一字一顿的对她说:“吴妃,哀家限你在正午之前自己搬出宫外。倘若你不出宫,到时候哀家一定会派人把你请出去。到时候无论是你的颜面还是哀家的颜面,便都不好看了。皇长公主、钱太后你们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不管说什么,哀家都不会听的,哀家心意已决。”

说完,周太后便甩了甩衣袖,带着宫女和太监扬长而去。

简怀箴和钱太后见到周太后远去的背影,不禁无奈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件事情让她们觉得十分棘手,虽然简怀箴和钱太后对于宫中的事情平时也有决断的权利,可是周太后始终都是皇上的生母。

如今这件事她以皇上的名义说事,若是钱太后和简怀箴硬加阻止,万一以后皇上真的有什么血光之灾,两个人也不好担待。”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简怀箴皱了皱眉头,对钱太后说道:“钱太后,事到如今你不如先回去吧,本宫也随即就回去了。这件事本宫会派人彻查的,倘若是有人有心诬陷吴妃,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

钱太后勉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

她知道简怀箴能人所不能,便说道:“既然如此,就交付给皇长公主了,希望不要让吴氏这孩子受了委屈才是。”

说完,钱太后又走到吴妃身边把她扶起来,安慰了她几句,便带着宫女、太监走了。

简怀箴扶了扶吴妃修长的长发,她轻声说道:“吴妃虽然事情到了今天,但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本宫相信这件事情未必是周太后闹出来的,相信后面一定有人在挑唆周太后。本宫会尽快把这件事情给调查清楚,到时候一定还你一个公道。你且在宫中好生呆着,凡事往好处想才是。”

说完,简怀箴又同素梅说了一句:“素梅,你要看好你的主子,不要让你的主子做什么傻事才好。”

素梅忙行了个礼,嘤嘤哭泣道:“皇长公主放心吧,奴婢一定按照皇长公主的吩咐去做。”

七十四,欲招魂

简怀箴又同吴妃说了几句话之后,安慰了她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万安宫中后,简怀箴便命令零落派人去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零落“咦”了一声,问道:“皇长公主,您觉得这件事不是周太后的意思吗?”

简怀箴冷笑一声说道:“周太后平日里常居深宫之中,并不与宫外的人打交道,她如何又知道什么宫外的神算子。”

“可是当年的王道令的事——”零落欲言又止。

简怀箴面色和缓的说道:“这件事你尽管说就是,本宫并不会忌讳。虽然王道令的事情是周太后蓄意搞出来陷害钱太后的,可是如今的情势与当时的情势大不一样,当时周太后只是一个区区的贵人,她一心想陷害还是皇后的钱太后,希望可以做皇后。可是现在却不是这样的情况,现在周太后已经贵为皇太后,她的敌人更不是吴妃,所以她没有必要处心积虑的针对吴妃。除非……”

简怀箴抿着嘴,想了半天。

零落从旁问道:“除非什么?皇长公主请明言。”

简怀箴微微点头,沉吟道:“除非有人真的让周太后以为吴妃的生辰八字和皇上的生辰八字相克,周太后为了维护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才来这么做。这也是为什么本宫不肯拿出金玉杖来面对周太后的原因。倘若真的拿出来,岂不是伤了本宫同周太后和皇上之间的和气。”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心中了然,她点头说道:“既然这件事情不是周太后的主意,那奴婢倒是有个想法,这件事恐怕与那个脱不了关系。”

零落边说着边远远指了指万贞儿的寝宫。

简怀箴何等的聪慧,她心中早就想到这件事多半是万贞儿搞出来的,便对零落说道:“好了,既然如此,你赶紧去查一查这件事,希望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零落行了一个礼,应声道:“皇上公主放心吧,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去查,希望不要让吴妃受到什么委屈才是。”

说完,零落便起身走了出去,到处去调查这件事去了。

简怀箴则在万安宫中闭目养神,等待着零落查到的结果。

过了莫约有一个时辰,零落忽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她的神色十分紧张,面色惨白,见到简怀箴,便摇着简怀箴的胳膊说道:“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

简怀箴正在闭目养神深思事情,忽然见到零落如此的情状,顿时心中大惊。

不需零落说,她已经料到出了什么事了,她便开口问道:“零落,是不是吴妃出了什么事儿?”

零落的义愤之情予以言表,她用力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您所不言差,吴妃……”

“吴妃她竟然想不开,在坤宁宫中悬梁自尽了。”

“什么?悬梁自尽。”

简怀箴虽然已经料到可能是吴妃出了什么事,可是她没有想到听到的竟是这个结果。

吴妃悬梁自尽的消息还是让她觉得很是吃惊,也很是悲愤。

零落的眼角有隐约的泪水,她缓缓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消息不错,奴婢刚才听素梅说的。素梅原本在坤宁宫中陪着吴妃,怕她想不开。谁知道吴妃把素梅支开,让素梅去帮她取东西,她便趁着这当在正殿之中悬梁自尽了。素梅见到吴妃悬梁自尽之后悲痛欲绝,便欲来万安宫中通知您,却正好在外面遇到了奴婢,她便同奴婢说了,奴婢现在已经打发她回去了。奴婢则赶回来向您汇报。”

简怀箴闻言愤而起身,说道:“好,我们现在马上就去坤宁宫一趟。”

“是。”零落在后面跟着。

简怀箴边走边问道:“零落,本宫派你出去查周太后赶吴妃出宫一事儿,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零落鼻中酸涩,眼中可以瞥见莹莹的泪光,她点头说道:“事情同皇长公主所料的果然不差。原来是万贵人的宫中来了一个叫周仙师的神算子,那周仙师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能够算得人的命运。周太后召见过他之后,便决定要把吴妃赶出宫去,想必吴妃的死与他有撇不开的关系。”

“果然是这样,到底是本宫当初看错了万贞儿。倘若本宫不允许这万贞儿入宫,也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简怀箴仰天长叹,眸中也隐约可见泪光。

简怀箴带着零落来到坤宁宫中之后,朱见深等人也早已来到了。

原来朱见深听说了周太后要赶吴妃出宫的事情,心中大急,便打算来坤宁宫中劝说吴妃。

谁知道他还是来晚了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素梅正抱着吴妃的尸身在地上痛哭。

朱见深见状,不禁有泪水从虎目之中流了出来,他握起拳头重重的拍打在案几之上,悲愤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朕为什么会这样。”

朱见深正自悲愤不已,简怀箴带着零落走了进来。

他见到简怀箴,面色十分阴沉,道了一声:“皇长公主。”

似乎话中隐约有怪责简怀箴,为何不阻止周太后把吴妃赶出宫外一事。

简怀箴见到皇上如此情态,知道他伤心过度,也不与他计较,便上前对他说道:“皇上,事已至此,你节哀顺便才是。”

朱见深郁郁说道:“让朕怎么能够节哀顺便,朕的妃嫔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让朕如何能够节哀顺便??

他握着拳头质问到。

简怀箴长长的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才好。

零落却在一旁说了一句:“这件事说什么也怪不到咱们皇长公主身上,是周太后非要把吴妃逼出宫外,吴妃才自尽而死的。”

零落的话听在朱见深心中,让朱见深觉得心中波澜起伏。

他无力的把拳头垂下望着简怀箴,面色顿时变得十分绝望起来。

朱见深心中何尝不知道,吴妃其实是被周太后逼死的。

可是周太后始终是他的生母,让他却怪责周太后,他又如何能够做到。

这件事情他心里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零落偏生把它挑破了,让他心中的无奈和悲愤都到了顶点,一时之间却反而神情寥落下来。

简怀箴见状,忙拉着他的手在旁边坐下,对他说道:“皇上,既然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吴妃的后事吧。”

朱见深目光呆滞的望了吴妃一眼,说道:“她人都已经死了,便是后葬她又能够如何,她能够活过来吗?”

简怀箴柔声劝道:“皇上,事已至此,死者已矣,我们生者能够做的就是好生安葬死者,让死者得到安慰才是。据我所知,吴妃生前最牵挂的人就是她的母亲,皇上不如就册封她的母亲为诰命夫人,到时候她的母亲在府中也不会受到其他的欺凌。本宫相信这对吴妃而言乃是最大的安慰了。”

朱见深闻言,便把林建安叫过来,对林建安说道:“林公公,你赶紧派人去替朕拟一道旨意,就说封吴妃的母亲为二品诰命夫人。同时把吴妃按照皇后的礼仪风光大葬。”

“是。”林建安答应着。

正准备出去,忽然有怒斥声传了过来,说道:“不可。”

简怀箴、朱见深等人齐齐抬头看去,却见到周太后带着宫女和丫鬟走了进来。

她见到简怀箴和朱见深冷冷说道:“绝对不可把吴妃按照皇后的礼仪来安葬,倘若果真如此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吗?”

朱见深眼神有些哀怨的望着周太后,说道:“母后,您如今已经把吴氏逼死了,难道您还让她死后魂魄都不得安息吗?”

“儿啊,倘若她不死,到时候有血光之灾的就是你。如今她竟然懂事儿些,自己去死了,反而还可以风光后葬,这对你、对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周太后劝说道。

朱见深不以为然,恨恨坐回到椅子上,再也不看周太后一眼。

简怀箴扯了扯周太后的衣襟,说道:“周太后,事到如今你就顺着皇上的意思去做吧。难道你愿意因为这件事让你们母子之间生了嫌隙吗?”

简怀箴的话如一记铜锤,重重的敲打在周太后心中。

周太后在这六宫之中无所顾忌,唯一顾忌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正是因为朱见深的原故,她才当了这个皇太后。倘若连自己的儿子都对她心生怨恨,那她这个皇太后当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即,她对简怀箴点了点头,声音缓和不少,说道:“也好。既然连皇长公主都这么说,那么深儿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周太后的话让朱见深心中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他便吩咐太监、宫女赶紧去为吴妃办丧礼。

同时因为素梅护主有宫,朱见深本来想升她做宫中的女官,谁知道素梅怎么样都不肯,她只是跪下来向朱见深磕头,请求朱见深允许她去为吴妃守灵。

朱见深见她如此刚烈,心中叹息,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依从她的意愿了。

吴妃死后,虽然她的丧礼是按照皇后的礼仪办的,可是朱见深一直为这件事情闷闷不乐。

虽然在吴妃初次入宫的时候他心中并不喜欢,可是简怀箴的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惜取眼前人”,让他从此对吴皇后生了涟漪和爱意。

吴皇后为人又十分贤德、十分体贴,让朱见深很是受用。

朱见深在和吴皇后相处的这么长的时间里,对她多多少少的也生出了一些情分,却没有想到吴皇后被降为吴妃之后,不明不白的自缢而死。

这件事始终困扰着他,让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眼见朱见深为这件事情困扰,宫中的人各个都看在眼里。

简怀箴同钱太后也曾经多次劝说过朱见深,可是朱见深心中的伤心却不是她们可以理解的,所以亲者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到头来只是这样子罢了。

眼见朱见深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不知不觉间一个月都已经过去了,他却仍旧没有从悲伤之中走出来。

内侍太监之中有一个叫做梁芳的,最懂得趋炎附势、阿谀奉承。

他见到皇上一直为吴妃的死而难受不已,便立刻想到这对自己而言未尝不是一个上位的机会。

于是,他便去乾清宫中求见皇上,说自己有法子能够召来吴妃的魂魄。

“招魂一事”听起来实在是荒诞不堪,可是此时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朱见深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他想起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曾经说在杨贵妃死后唐玄宗也曾经命令人为她招魂,而且真的把她的魂魄招来了。

后来唐玄宗通过同杨贵妃的魂魄交谈,知道她已经做了道女,心中才安慰了不少。

想到这里,朱见深便对林建安说道:“既然梁芳说他可以把吴皇后的魂魄招来,那么你就把他宣进来吧。”

“是。”

林建安便忧心忡忡的看了朱见深一眼,便点头出去了。

林建安对后宫之中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内侍太监梁芳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很清楚。

梁芳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无赖罢了,他如今来见皇上,并且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可以招来吴皇后的仙魂,肯定是为了逢迎拍马罢了。

但是皇上如今这个状态,便是谁劝他都听不进去。

林建安叹一口气,出去把梁芳宣了进来。

梁芳进来之后,连忙给朱见深请安。

朱见深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说你可以把吴皇后的魂魄请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启禀上,奴才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倘若皇上不相信,奴婢愿意以生命担保。”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怎么做才好?”

“那倒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最后在海上的仙山之中,亭台楼阁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自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那仙子云鬓半天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这仙子便是杨贵妃的魂魄。”

“唐明皇命令道士为杨贵妃招魂,不仅招到了她的魂魄,还从此与她恩爱蓬莱宫中岁月长。”

“倘若奴才也可以为皇上招到吴皇后的魂魄,那皇上岂不是从此心中就安慰了吗?”

梁芳的话甚得朱见深的心里,朱见深便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说吴皇后的这魂魄该如何招才好?”

梁芳想了想,便说道:“皇上所谓招魂之术应该在十五月圆之夜的晚上,点上蜡烛,陈设帷帐,供上酒肉,奴才会点起熏香。到时候烟雾袅袅,阴风阵阵,仙乐悠悠,帐幕飘飘。到时候吴皇后的魂魄便会现身于皇上相见。”

梁芳说得好像是真事一般,更何况他举出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旧事来同朱见深探讨。

朱见深心中却也想到了这个,因此他便赞同说道:“你说得极是。”

梁芳趁机说道:“皇上,只是这招魂之术流传到今日,与以前已经大有不同,这件事儿说起来还有一些为难之处。”

“哦?有什么为难为难之处,你尽管说来就是。”

朱见深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吴皇后,才导致吴皇后死亡。如今有人能够做一些事情来排解他心中的郁结,他自然求之不得。

梁芳跪到地上,徐徐说道:“皇上,所谓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依照奴才所见,倘若这件事情冒冒然然的就去做,一定不能把吴皇后的魂魄给招来。倒不如我们先建立吴皇后的仙祠,到时候在仙祠之中招魂,吴皇后一定会感动于皇上的诚心,到时候一定肯现身与皇上相见。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朱见深闻言大为惊喜,他一直想为吴皇后做一些什么,如今听梁芳这么说,顿时觉得梁芳说得话都说到自己心坎中去了,便赞同说道:“好。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得去做吧,只是这祠堂该建于何地?”

梁芳想了想,说道:“祠堂建的位置越高,越能证明皇上的精诚之心。不如就建于东泰山山顶之上如何?”

“东泰山山顶之上?”朱见深反问道。

“是。东泰山乃是风景秀丽的所在,恍如人间仙境一般。倘若可以把吴皇后的仙祠建在这山顶之上,吴皇后一定极为安慰,到时候也肯现身与皇上前来相见。便是吴皇后不肯同皇上前来相见,她的仙祠常年供奉香火,受到百姓们的拜服,吴皇后心中想必也安慰了。”

“好、好。”

朱见深一连说了两个“好”字,十分兴奋的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需要什么支出你尽管同内务府讲就是。”

梁芳面有难色,说道:“皇上,梁芳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利去督造如此大的工程。虽然说这建立仙祠的事情奴才最是了解,可是奴婢的身份恐怕不能但得起如此大的重任。”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笑了笑说道:“这有何难,既然如此,朕就封你为督造钦差,命你去监督吴皇后仙祠的建造一事就可。”

梁芳听朱见深这么一说愣了一愣,因为他从古到今还没有听说过有人封太监做钦差的。

他又是欢喜,又是高兴,忙跪在地上连声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奴才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妥,为皇上排忧解难。”

“好,一切就按照你说得去做吧。这件工程需要多少两银子?”

梁芳想了想,颔首说道:“启禀皇上,建造如此庞大的工程,恐怕少了一千万两银子是建不成的。皇上这是为吴皇后建造仙祠,倘若建造的不够金碧辉煌、不够豪华气派,又怎么能让皇上和吴皇后都觉得安慰呢?所以恐怕少了一千万两银子是建不成皇上所期待得那种效果,而皇上一心一意为吴皇后建仙祠,这份新意想必天下人知道后都会感动的。”

朱见深此时此刻早已经为这件事情迷了心智,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他尽管在听到一千万两银子的时候心中一沉,但仍旧还是说道:“好,既然如此,就拨款一千万两银子让你去兴建吧。你一定要为朕把仙祠建好,否则朕一定不会饶过你。”

“是、是、是,皇上尽管放心吧,奴才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梁芳诚惶诚恐的说道。

朱见深便挥挥手说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在朝堂之上,朕也同朝臣们说一声,你便可以准备去东泰山兴建了。”

“是。”梁芳答应着,便走了出去。

林建安在一旁听了,心中十分慌急。

他知道如今黄河水患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库存银两不足,而皇上却要拿出一千万两银子,去为吴皇后在东泰山顶建造仙祠,恐怕天下百姓听了都不能够依从。

七十五,皇后祠

但是如今朱见深的心态要想劝服他,恐怕有些难。

尽管如此,他仍旧上前去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如今黄河水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朱见深已经呵斥道:“够了,不要再提黄河水患的事情。如今为吴皇后建仙祠,才是朕最关心的事情。”

“是。”

林建安听他这么一说,只得叹了一口气站回到边上去了。

林建安之前跟随朱祁镇一向忠心耿耿,在朱祁镇面前他什么都能说,朱祁镇也向来信任于他。

可是如今到了朱见深,虽然朱见深仍旧很信任他,可是毕竟情分不同。

林建安见皇上听不得他的劝说,只得作罢。

到了第二天,朱见深便在朝堂之中提出要在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建立仙祠一事。

朝臣们一听,人人反对。

李贤上前抱拳说道:“皇上,这件事实不可行。如今黄河水患,百姓们民不聊生,库存的银两已然不足,又怎么可以再拨出一千万两银子为吴皇后建立仙祠?请求皇上以大局为重,先把银两拨到黄河营救黄河百姓吧。”

“哼!李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朕的皇后比不上普通的百姓吗?”

朱见深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阴狠之色,狠狠的望着李贤。

李贤倒是很少见到朱见深露出这样的模样,尤其是在朝堂之上当着这么多大臣,但是他仍旧声如洪钟说道:“皇上,皇后是重要,可是难道平民百姓们就不重要了吗?皇后如今已然仙逝,而百姓们却都活着,他们都在大水之中等待着朝廷的救扶。可是倘若朝廷却把救助他们的银两花到为死去的人建立仙祠的事儿上,你说天下的百姓知道了,心中难道不会心寒吗?皇上,请您三思,水能载舟,水亦能覆舟呀!”

“哼!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恐吓朕吗?”朱见深顿时脸色大变,对李贤说道。

李贤语重心长的说道:“皇上,臣并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恳请皇上为百姓着想。毕竟百姓才是国之根本,为吴皇后修建仙祠的事情也不必赶在这一时半刻,还请皇上三思。”

“哼!朕已经决定了,倘若谁再敢劝阻朕,那么就杀无赦。李贤你到底有几个脑袋敢同朕叫板?”

李贤往前跨了一大步,想继续说,却被他身边的彭时用力扯了扯衣衫,让他赶紧退回来,不要再同皇上叫板。

如今皇上既然已经心意已决,倘若有人横加阻拦,他正在气头上,一定不会同人就此罢休。倒不如先顺着他的意思,等到下朝之后再想办法。

李贤见彭时拉扯自己的衣衫,明白彭时心里的想法,只好叹口气退了下去。

等到下朝之后,李贤便决定去求见简怀箴,把这件事情同她说一遍。

李贤来到万安宫外,向零落恳求拜见简怀箴。

零落便把李贤给引了进去。

李贤进去之后,先向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忙把他扶起来,笑道:“李大人,自从我们联手除去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之后,倒是有很长的日子不曾见面了。李大人今日忽然来找本宫,到底有什么事情?”

李贤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还请皇长公主想法子才是。如今黄河水患、民不聊生,而皇上却一心一意的要在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建立仙祠,并要拨出一千万两银子。这一千万两银子便足足能救助黄河水患中的一千万灾民,还请皇长公主一定要想办法才是。”

简怀箴听李贤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惨变,她问李贤:“皇上真的有这个打算?”

“是。”李贤郑重的说道。

“今日在朝堂之上,微臣曾经屡次三番劝阻皇上,皇上却说谁要是再横加阻拦就杀无赦,还问微臣有几个脑袋。微臣本想同皇上据理力争,却被彭时拉住了。彭时让微臣下朝之后再想办法,微臣下朝之后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来求见皇长公主,希望皇长公主能阻止这件事。”

简怀箴用嘉奖的眼神看了李贤一眼,说道:“李大人,这件事你做得对,彭时彭大人做得也对。倘若你们在朝堂之上同皇上硬冲起来,到时候受苦的一定是你们。皇上这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了,他之前做事情一直很有分寸,怎么在如今却又糊涂了呢?倘若黄河水患不肯救治灾民,那灾民们怒而反抗,到时候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皇长公主说得对。”李贤点点头说道。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我先祖太祖皇帝便是因为受到朝廷的苛责,进而起兵夺得天下,难道如今皇上想覆元末朝廷的后尘吗?”

说到这里,简怀箴脸上便露出了深深的惋惜之色。

她对李贤说道:“李大人,多谢你来通知本宫这件事。本宫一定去见皇上,劝说他一番。倘若皇上仍旧不肯,本宫便会请出金玉杖,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这件事情李大人费心了。”

李贤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他连声说道:“不敢,不敢。能够为社稷、为天下百姓出力,乃是李贤的福气。”

李贤同简怀箴又寒喧一阵之后,便告辞而去。

简怀箴送走李贤之后,便沉吟半日。

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找朱见深,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毕竟百姓才是天下的根本,倘若百姓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反抗朝廷。

简怀箴想到这里,便对零落说道:“零落,我们去一趟乾清宫中见见皇上。”

零落方才也听到李贤同简怀箴讲的话,她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因此便跟着简怀箴一起来到乾清宫中。

林建安见到简怀箴前来见皇上,便走进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皇长公主在外面求见。”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朕如今谁都不想见,你同皇长公主说请她回去吧。”

朱见深听说简怀箴来求见的时候,已然料到她此次前来一定是为在东泰山顶上修建吴皇后仙祠的事情,因此便不肯见她。

谁知道简怀箴却已经带着零落走了进来。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望了朱见深一眼,深深的说道:“皇上,您为何不肯见本宫?”

朱见深这才站起身来,有些尴尬的道:“皇长公主请坐,朕正在处理公事,公务繁忙。原本想着等处理完公事之后,再去万安宫中见皇长公主,却没想到皇长公主您亲自进来了。”

简怀箴知道他说谎,也不扯破,便在一旁坐了下来,说道:“皇上,本宫前来求见皇上,本宫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同皇上说吧。本宫今日听说皇上要派人在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建立仙祠,可有这么一回事?”

朱见深面上的笑容顿时隐去,他勉强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吴皇后的死同朕脱不了干系,朕每当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心中有一个死结始终打不开。如今难得梁芳劝朕在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建仙祠,让吴皇后受万人香火,还可以为朕招魂,把吴皇后请来同朕一叙之前的恩怨。朕觉得这么做对吴皇后也罢,对朕也罢,都是一件好事,难道皇长公主不这么认为吗?”

“是,本宫不这么认为。”简怀箴断然说道。

“本宫并不反对兴建吴皇后仙祠,可是皇上对吴皇后的心意难道就在于庙宇有大、香火有多旺吗?思念一个人重的是心意,而不是这些虚礼。更何况如今黄河水患死伤饥民不计其数,吴皇后是皇上的亲人,皇上因而挂念,可是难道那些死伤的黄河饥民他们就没有自己的亲人吗?皇上不妨由己及人,去想想他们的感受。”

朱见深一心一意的想为吴皇后修建仙祠,他见简怀箴来的时候便已经料到,她是来劝说自己放弃这个打算的了。

果然,简怀箴进来之后,便单刀直入同他来讲这个道理。

若是在平时,朱见深也是能够听得进去的,偏是现在他连番遭逢了几次重大的打击,心里变得愤懑不堪,对简怀箴的话并不能听得进去。

他摇摇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此言差矣。黄河固然是重要,难道朕的皇后就不重要了吗?皇后始终是一国之母,是母仪天下的人,全天下也只有一个罢了。那黄河的饥民已经受了一个多月的水患,到如今能够存活下来的人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皇长公主何必杞人忧天呢?”

简怀箴闻言大怒,愤而道:“皇上这话说得本宫可不爱听。什么叫活下来的人就没有什么危险,皇上作为天子却不能由己及人,不能够为天下百姓打算,难道这就是一个贤君的所作所为吗?”

“好吧,就当皇长公主说得对。可是这天下始终是朕的天下,并不是皇长公主的天下,难道朕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经过皇长公主您的意思吗?难道皇长公主想要效仿宋朝的皇后、太后垂帘听政吗?”

“垂帘听政”四个字像是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了简怀箴的心中。

简怀箴从来没有想到在朱见深心里原来有这个想法,他会以为自己专政。

简怀箴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你想多了。本宫一心一意的为皇室做事,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干涉皇上的政权。只是如今皇上做得错了,本宫才来说。倘若皇上不愿听,本宫也就不多说了。”

说完,简怀箴再也不说一句话,转身而去。

朱见深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是说得重了,他想要挽留简怀箴,可是话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简怀箴走了。

事到如今,朱见深不得不沉思修建仙祠是否是时候。

虽然说如今他的确是因为吴皇后之死而愧疚不已,可是他的心中对吴皇后的情分到底有几分?难道是因为他对吴皇后情深义重,所以才为她修建仙祠的呢?还是他仅仅希望恕罪而已。

他越想越多,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且不说朱见深正在犹豫不决,单说简怀箴从乾清宫中走出之后,一路怒气冲冲回到万安宫。

零落见状,知道她同皇上起了争执,便温言劝道:“皇长公主,皇上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才好。”

简怀箴怒容稍敛,却仍旧说道:“皇上如今也已经有十八岁了,并不是一个孩子,这天下的大事都等着他去决断。倘若他凡事都以自己所欲去做某件事情,那么又怎么能够对天下的百姓负责?又怎么能够为天下的百姓着想?如今黄河水患那么多灾民嗷嗷待哺,皇上却为了一己之私,而为吴皇后兴建仙祠。这件事情倘若被列祖列宗知晓了,本宫又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简怀箴越说面色越是沉重。

零落见状,只好缓缓说道:“皇长公主,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不妨您在过两天再去同皇上商议商议,如何?”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恐怕是说不通了,皇上从来没有对本宫出言无状,今日竟然说本宫想效仿宋朝的太后想垂帘听政。这些话听在本宫心中,本宫是如何的心凉。”

零落终于明白简怀箴为何怒气冲冲的从乾清宫中走出来了。

明朝有古训:后宫不得干政。

简怀箴也是尽量遵循这个古训,虽然她在杀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一件事上的确是出了不少心力,可是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如今朱见深竟然这么想她,让她情何以因。

零落便从旁缓缓劝道:“既然如此,皇长公主却不如去找两宫皇太后商量一下。尤其是周太后,她始终都是皇上的生母,说不定皇上能够听她的劝说。”

简怀箴“哼”了一声,说道:“周太后想必也是不会赞同皇上修建吴皇后仙祠的,她却不会为天下百姓着想,她所想的是皇上这么做无疑是扫了她的颜面。但是皇上正在为吴皇后的死而责怪周太后,他怎么又肯听周太后的劝告。至于钱太后,皇上向来都不怎么听她的话,当她的话可有可无,她的劝说皇上更不会放在心上。”

零落闻言,知道简怀箴字字句句说得都是真言,便不再多说。

简怀箴收拾了一些东西,对零落说道:“零落,走,我们出一宫一趟。”

零落“哦”了一声,诧异道:“皇长公主,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怀明苑。”简怀箴简短而有力的说道。

零落听罢,便立刻去准备,同简怀箴一起出去,去到怀明苑之中。

她知道简怀箴此去怀明苑,肯定是同江少衡等人商议皇上的这个决策。

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他们聚在一起商量,想必能够商量出个结果来,到时候简怀箴也不会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郁闷不已。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觉得有些高兴起来,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

零落跟着简怀箴出了万安宫,出了紫禁城一路向怀明苑中走来。

江少衡忽然见到简怀箴来怀明苑中大喜过望,忙亲自出去把她迎了进来。

他见简怀箴面有忧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便开口问道:“公主妹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你如此烦心。”

简怀箴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说道:“江大哥,果然好眼力。不管我心里想什么,始终瞒不过你的眼睛。”

江少衡了然的点点头,说道:“倘若你出了什么事儿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那我还是你的江大哥吗?”

两个人正说着,方寥、纪恻寒等人都一起走了出来。

原来简文英和落雪公主自回尚书府中居住,而其余的人便仍旧住在这怀明苑中。

方寥等人见到简怀箴也是十分高兴。

接着,便有小厮奉上茶来。

江少衡便继续问道:“公主妹子,你有什么事儿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大家能不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纪恻寒在一旁笑道:“原来公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倒有些着恼,也说来话长,我就简单的同你们说一遍吧。便是自从万贞儿进宫之后把宫中弄的鸡犬不宁,如今更逼死了吴皇后,皇上一直为吴皇后的死耿耿于怀。此时黄河水患已经一月有余,久久未平,有大批的灾民嗷嗷待哺,皇上却不肯把纹银用于黄河救灾,要把一千万两银子拿出来,拿到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修建仙祠。”

简怀箴的话音刚落,却有人接口说道:“皇长公主,是不是弄错了?依我所见,那万贞儿却并不是这样的人。”

说话的人正是于冕。

原来这些日子唐惊染住在怀明苑中,于冕便时常来走动。

于冕同唐惊染相处之后,甚是喜欢她的豪爽热情,为人又单纯,武功又好,侠骨柔肠,便常常有意无意的望怀明苑走。

唐惊染本是年轻人,这怀明苑中的年轻人也不多,因此她也乐于和于冕结交。

更何况于冕短文识字、知识丰富,经常能够同她讲述一些从来没有听过的东西。

两人正在叙话,却听到简怀箴来了,便一起走了进来。

刚刚走进来,于冕就听到简怀箴在说万贞儿在皇宫之中兴风作浪。

简怀箴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便是连我也不知道呢,这万贞儿看起来温婉良顺,却没想到内地里是一个心机歹毒的女子。”

说着,她便万贞儿这些时日在宫中做的事情同众人讲了一遍。

说完之后,她又缓缓说:“虽然这些事情到如今都查无实证,可是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这一切不都是昭然若揭吗?”

“公主妹子说得极是。这件事情倘若说不是万贞儿做的,也没有人相信。想不到那万贞儿平日里看着如此温婉,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人。”方寥在一旁冷冷的说道。

方寥向来疾恶如仇,也难怪他为万贞儿的事情生气了。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万贞儿的事情先不必说了,自从吴皇后死后,她倒是安生了不少。如今我心里却有一样别的事情难于解决。”

江少衡目光如炬,旋即说道:“你是不是在为黄河水患的事情担心?”

简怀箴微微颔首,说道:“正是如此。如今有大批的居民在等着救援,但是皇上却在库存银两不够的情况下,仍旧拨出一千万两银子到东泰山顶上修建吴皇后仙祠,又哪里还有银子去救济黄河灾民。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数以万计的灾民们就这样活活饿死吗?”

简怀箴的话如同泰山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中,他们都是侠骨柔肠的人,他们也心系天下百姓的安危。

更何况与简怀箴在一起的久了,他们也曾经同简怀箴一起上过战场,一起为国家而战,对天下的苍生别有怜悯之情。

听简怀箴这么说,方寥愤然道:“皇上为何如此昏庸?”

七十六,劫皇银

江少衡轻轻扯了扯方寥的衣袖,让他先不要这么说,免得打击到简怀箴。

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这件事情你劝过皇上了吗?难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据我所知,皇上也算是少年有为,这次为何独独在这件事上处理的如此不妥当?”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去劝过皇上了。皇上不但不肯听我的话,还觉得我有专权之嫌。我知道倘若再同他说下去,到时候难免会不欢而散。”

纪恻寒在一旁插嘴说道:“你不是手中持有金玉杖吗?倒不如把金玉杖拿出来,逼迫皇上就范如何?”

简怀箴十分犹豫,她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她想了半日,说道:“我始终觉得这个法子不太好。倘若把金玉杖拿出来,皇上更会觉得我是在以权势威胁他。到时候皇上心中难免更加忌讳于我,这对于我和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简怀箴的话听到纪恻寒耳中,他顿时沉默了,他知道简怀箴所说句句都是实话。

倘若此次简怀箴拿出金玉杖逼迫皇上就范,把一千万两银子送去黄河灾民,皇上不但不会感激简怀箴,反而会觉得简怀箴干涉朝政,干涉国家大事,这会让他心中生出忌讳之心。

简怀箴十分为难说道:“我今日来这里,便是想同你们商量一下这件事。我们都是心悬百姓之人,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苍生受苦吗?”

江少衡微微沉吟,他想了片刻说道:“听说钱太后为人十分贤惠,不知道公主妹子可有去请钱太后劝说皇上?更有周太后,她既然不喜欢吴皇后,想必也不会赞同皇上为吴皇后修建仙祠,你可有去让她们两人去劝说皇上?”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皇上对钱太后素来便是不太上心的,钱太后的话他未必能听得进去。而至于周太后,皇上正为吴皇后一事对她心生怨怼又怎么会听她劝说。这个法子我也是想过的。”

众人听简怀箴这么说,顿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唐惊染忽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倒不如我们便把皇上送到东泰山去修建仙祠的那些银两给劫了,如何?”

唐惊染只是一时气话,她的话落到简怀箴心中,却让简怀箴心中一动。

顿时,她微微犹豫说道:“惊染的法子倒也不是不可行。倘若皇上还是不肯答应拿出银两来救济黄河灾民,那么我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啊?”

唐惊染十分愕然的望着简怀箴,惊讶的说道:“公主姑姑,您不会真的答应去抢劫皇银吧?我只是说说而已罢了。”

简怀箴却说道:“不,你说的很对。事到如今,这个法子也是唯一的法子了,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够把皇银给劫回来,才可以把皇银拿去救济黄河灾民。”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说,只是觉得十分惊讶。

她没想到简怀箴身为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竟然会赞同她的这个办法。

纪恻寒在一旁笑道:“非常时候用非常的法子,这个法子的确是不错。公主妹子,我也同意你的这个想法。”

简怀箴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之中当属江少衡处事最为稳妥,他知道纪恻寒是狂放不羁之人,他赞同简怀箴的想法乃是意料中事,但是他们的想法江少衡却不能赞同。

江少衡婉转说道:“公主妹子,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才好。倘若因此就把皇银给抢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怪罪下来恐怕牵连慎重。我们倒是没有什么,若是牵连到黄河灾民,事情便不是那么好办了。”

简怀箴微微沉吟,但仍旧说道:“江大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可想,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数千万的黄河灾民忍受如此的痛苦吗?”

简怀箴的话无疑在江少衡的心中掀起了层层的波澜,他见简怀箴执意如此,便闭口不言了。

虽然江少衡心中很不认同简怀箴的做法,可是一直以来无论简怀箴想要做什么,他都是站在她背后义无反顾的支持她。

当年同瓦剌的战争是如此,后来在江南小镇上他义无反顾的救助简怀箴又是如此。

虽然他同简怀箴因为中间有很多的原因而不能在一起,但是他心中对简怀箴的那份爱意和疼惜之意从来没有改变过。

简怀箴见江少衡不再反对之后,便把皇银要出城的时间和具体的抢劫方案给说了一遍。

众人听简怀箴这么说,只得频频点头。

他们之中有些人是不能够认同简怀箴这种做法的,比如唐惊染、于冕和江少衡。

虽然方法是唐惊染提出来的,但是唐惊染心中其实并不赞同。

也有些人是很支持简怀箴这么做的,比如说纪恻寒。

纪恻寒素来狂放不羁,做事情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又如方寥,方寥一则对简怀箴一心一意,再则他对朝廷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对于简怀箴的想法他是全力赞同的。

商议好了之后,简怀箴特意叮嘱说道:“这件事情就不要告诉给我哥哥和嫂子知道了。嫂子与朝廷有一些芥蒂,若是他们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反而不好。”

众人闻言,便点头齐声说道:“放心吧。”

简怀箴从怀明苑中走出来之后,整个人觉得放松了很多。

虽然他们如今制订了一个抢劫皇银的计划,对于简怀箴的身份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简怀箴却觉得无论从身心上都无比的放松,因为她心头的一个包袱给放了下来。

她带着零落回到万安宫中之后,零落奉上茶来欲言又止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见状,便开口说道:“零落你到底有什么事想对我,你就直说吧。”

零落这才微微皱了皱眉,说道:“皇长公主,奴婢的确是有些事儿想劝您。这抢劫皇银一事始终事关重大,若是被皇上查出来,到时候恐怕您同皇上的关系——”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她啜了一口茶道:“零落,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上这么多了。我只有两个法子,要么便是直接同皇上讲理,拿金玉杖逼皇上把这一千万两纹银收回来,去救黄河灾难。另一方面就是带人暗地里把皇银给抢了。两者权衡之下,我始终觉得后者要好一些。倘若皇上知道皇银不劫,心中也许会伤心,但是却不至于太过。倘若皇上对吴皇后一事还不能释怀,以后也总有解决的法子。但是如果我拿着金玉杖逼皇上把一千万两银子捐给黄河灾民,皇上心中从此就恨了我了,这是我最不想见到的结局。”

简怀箴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在她的心坎之中,零落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简怀箴好,如今既然简怀箴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她没有阻止也只能赞同了。

但是零落仍旧有些不甘心的说道:“皇长公主,难道事到如今您没有想过有一个人还可以劝说皇上回心转意吗?”

简怀箴神色有些倦怠,她摆了摆手说道:“零落你必说下去了,本宫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是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零落看了简怀箴一眼,仍旧缓缓说道:“皇长公主,您猜对了,奴婢所说的那人的确是唐惊染唐姑娘。我们都知道皇上对吴皇后并不是有很深重的情意,他心中一心一意钟情的人乃是唐惊染唐姑娘。倘若唐姑娘可以入得宫来在皇上身边陪伴,时时刻刻劝服皇上,说不定以后皇上在治理国家大事上拿主意能更为决断些,也不用皇长公主如此费心忧神。”

简怀箴的面上照了一层薄薄的霜色,她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零落,你知道本宫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惊染进宫的。惊染和冕儿他们两人如今在一起,本宫瞧着挺好。这两个孩子年貌相当,以后一定会成为神仙眷侣。但是惊染若是跟着皇上,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惊染比皇上大上足足的八岁,她的性子又急,乃是江湖儿女的脾气,皇上只是见她容貌秀美,又如何能够忍受得了她的脾气。再则等到十年过去,那时候皇上仍旧年轻,可是女人的容颜却很容易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陨落。本宫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惊染来宫中受罪,零落你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吗?”

简怀箴的话听在零落心里,零落心头一颤,她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所言奴婢不是不明白,只是奴婢不忍心看到皇长公主如此劳心劳力。既然如此,皇长公主已经有了主意,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

简怀箴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儿零落你要记住,皇上喜欢惊染这件事情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惊染知道。倘若惊染知道之后,本宫怕多生出很多事端来。”

零落见简怀箴如此郑重的吩咐自己,连忙颔首说道:“皇长公主您放心吧,奴婢不是轻重不分的人。”

简怀箴微微含笑说道:“你做事本宫素来是放心的。”

零落又在一旁劝说道:“皇长公主,还有一件事儿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可是如今同您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奴婢就跟您说了吧。”

简怀箴微微有些惊讶,问道:“零落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零落定定的说道:“皇长公主,如今您的年纪也不轻了,难道您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奴婢看得出来江太傅和方大侠对您都情深义重,难道您从来没有想过要同他们两人中的一个人在一起吗?”

简怀箴的目光顿时变得怅然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说道:“零落,我已经不再去想这些事了。”

“可是皇长公主虽然您嘴里说不想,我每次看到您见到方大侠和江太傅的时候心里头都很欢喜,难道您愿意这一生一世都在深宫之中老死深宫吗?”

简怀箴的面上多了几分无奈和惆怅,她说道:“本宫原也不想这般。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子。”

“皇长公主,您心中如今喜欢的人是谁?”零落小心翼翼的问道。

简怀箴想了半天,才对零落说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零落仍旧不死心,说道:“皇长公主,难道您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幸福打算过吗?”

简怀箴苦笑的看了零落一眼,说道:“也许有过,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再去想这些事了。我和方大哥原本有世仇,到如今却也能够做成朋友,我心里已经很安慰了。至于江大哥,我们两个人之间有太多的隔阂,上苍注定我们两个人此生此世不能走在一起,本宫也没有法子。”

零落茫然不解,她望着简怀箴的眼神之中生出几分怜悯之色。

简怀箴自己在心里头却明白,她知道她此时此刻心中喜欢的人唯有江少衡一个,并不是因为在江少衡和方寥之间难以抉择才会如此迟疑。

只是她和江少衡之间隔着的已经远远不是一个方寥了,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一些东西是不敢去碰触的,有时候只要一想起来身体就会觉得生疼。

她还记得那时候,是六年前在江南的时候,她原本以为可以在江南过一些陌上花开款款归的日子,可是也就是那时候,南宫九重派的白轻轻来到了江南。

那个假白轻轻为了博取她的信任,不惜设计接近她。

后来她认白轻轻做妹子,那白轻轻非但不感恩图报,还在她的参茶之中下药,妄图用慢性毒药害死她。

这一切都是南宫九重授意的,南宫九重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太喜欢江少衡而已。

她喜欢了江少衡几十年,但是江少衡的心里从来没有她,这让她变得几乎疯魔。

为了这件事情她始终不能释怀,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她枉顾与简怀箴的姐妹情意和主仆情意,更不惜心狠手毒杀死白轻轻一家,把那假白轻轻养大,把她送到简怀箴的身边,好让她陷害简怀箴。

虽然最后南宫九重落得一个变成疯魔的下场,但是简怀箴每次想起这件事情来,都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倘若不是因为几十年以来都枉顾了南宫九重的想法,又岂会让她落得如此的下场。

倘若江少衡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对别的女子不屑一顾,又怎么会让南宫九重如此疯狂。

每当想起这些,简怀箴心中便觉得像是针扎一般的痛。

不知不觉间六年已经过去了,此时此刻南宫九重在哪里?她过得还好吗?

简怀箴的心思已经飘到了遥远的六年前,她沉浸回忆之中不能自拔。

零落见她面上的表情十分惘然,便不敢在说话,悄悄的退了出去。

零落走后,简怀箴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她想了很多很多。

朱见深自从和简怀箴谈过之后,他也为自己说重了话而深感内疚。

他反思自己为吴皇后修建仙祠一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他想了很久很久,并决定只要简怀箴肯再来劝他一次,他一定会把为吴皇后修建仙祠的一件事给延后,并把这一千万两银子拨到黄河去赈灾。

但是他等了好几天,简怀箴始终没有来。

他以为简怀箴对自己失望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她认错,毕竟他身为一国之君,有很强的自尊心。

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又加上梁芳在旁边不断的催促,朱见深终于下定了主意,命令梁芳择日便把这一千万两银子押到东泰山,去为吴皇后修建仙祠。以便以后在仙祠之中施展招魂之术,把吴皇后的魂魄招来与自己相见。

并不是那么迫切的想见吴皇后的魂魄了。

他同吴皇后之间原本就没有十分深厚的感情,只是因为吴皇后十分贤良、淑德,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情。而他对吴皇后的死心中又充满愧疚,觉得这件事情同周太后的暴虐、专制和自己的疏忽有不可开脱的关系,所以才以至于抑郁成了一块心病。

到如今,他心中反而渐渐豁达起来,不管怎么样梁芳仍旧是把这皇银押往东泰山了。

简怀箴很快就探听清楚了梁芳所要经过的路途和押运的地点,还把押运皇银的守卫姓名给查了出来,并把这些人的底细都彻查过。

查过之后,简怀箴发现随从梁芳押皇银的侍卫都是大内高手,但是这些高手在简怀箴、江少衡、方寥和唐惊染等人面前便不堪一提了。

打探好了消息之后,简怀箴又去了一趟怀明苑,她把抢劫皇银的任务重新给安排了一下。

她知道江少衡心中很不愿意同朝廷作对,便不想勉强他,她把路途之中跟踪梁芳抢劫皇银的事情交给了方寥和唐惊染。

纪恻寒原本也很想去的,但是简怀箴知道他性子狂放不羁,凡事并不按常理出牌,怕中间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不肯让他去,这还惹得纪恻寒有些不满意。

梁芳押运着皇银出京之后,简怀箴便立即把消息传到了怀明苑之中。

方寥和唐惊染带着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几十个弟子准备去劫皇银,他们一路之上跟着梁芳的车队一直走了一天一夜。

因为梁芳乃是御赐的监工,虽然所运的银两数目庞大,可是路途之上经过的地方倒很少有劫匪敢来抢劫。

因为天下之大,率图之滨,莫非王土,又有几个人敢跟朝廷作对,敢来抢劫朝廷的银子呢。

梁芳在路之上趾高气扬,指挥着手下做这做那。

很快他们到了一个山岭之中,方寥和唐惊染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京城很远,在这里抢劫皇银,想必没有人会怀疑。

并且这里乃是荒山野岭,距离城镇很远,梁芳便是想搬救兵恐怕也是搬不来的。

七十七,欧阳令

梁芳带着车队来到山谷之中之后,他变得格外小心起来。

他四周看了看,见两面环山,唯有一条小路十分狭窄,他便在路上对押运皇银的侍卫们吩咐道:“你们这一路之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倘若这一千万两皇银有什么不测,到时候咱们的性命全都保不住了。”

梁芳的话音刚落,侍卫们便齐声道:“知道梁大人。”

梁芳听侍卫们居然喊自己梁大人,觉得格外得意,他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内侍太监而已,因为投机而得到如今的官职,自然心中欢喜无比。

他们走进峡谷之中,顺着山谷往前走,越走山路变得越发狭窄起来,梁芳心中暗暗心惊。

此时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倘若在天黑之前走不出这个峡谷,恐怕就会遇到什么。

万一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儿他也没有法子去解决,因此他便对侍卫们说道:“我们赶紧加快脚程,赶紧往外走。倘若天黑之前走不出这个山谷,我们今天晚上就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侍卫们闻言,尽管赶了一天的路十分劳累,但仍旧是听他的话,押着皇银继续往前走。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漆黑的夜色像墨色一样染黑了天幕,梁芳心中越发惶恐起来。

他知道倘若不在天黑之前走出这山谷,到时候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一定是十分难以解决。

因此他又大声斥责,喊侍卫们快些走。

侍卫们原本都听从他的吩咐,但是见他一路之上大呼小叫,说话又十分难听,人人心中十分不满。

梁芳闻言大怒道:“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让你快些走就快些走。倘若不快些走,出了什么事难道你来负责吗?”

那锦衣卫听他这么说,便不敢吱声,一路之上押着车队往前行。

天色终于慢慢的黑了,原先的墨色便像打翻了的墨汁一般洒遍了整个天空。

就在这时候,忽然山谷两边亮起了灯笼,那灯笼越来越近,开始看去只是几个而已,到后来一盏接着一盏,似乎是有无数的灯笼一般。

那些灯笼在夜色之中照亮了天地,但是看上去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因为忽然在这深山夜岭之中现出这几十盏灯笼,无论怎么想都是会觉得是有蹊跷的。

梁芳大惊,忙指着灯笼聚集而来的方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大胆,在这半夜三更挡我们的道路。”

有一个人笑了笑,说道:“我们什么时候挡你们的道路了,只不过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倘若你们不把银子留下,那你们的命就一起留下吧。”

梁芳从来没有见过这等阵势,顿时被吓得有些瑟瑟发抖。

尽管如此,他强忍着心中的惧意,怒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乃是朝廷的皇银吗,劫了皇银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难道你们不怕死吗?”

一个女声响了起来,那女生说道:“怕死谁还做强盗。”

那女声有些阴恻恻的,在半夜听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梁芳原本只是猜测那些人是抢劫的,却没想到事实恰是如此,让他觉得大吃一惊。

他见吓唬不住那些强盗们,便招手对锦衣卫们说道:“我们快些往外走。倘若他们非要硬挡着我们了,到时候就要靠你们了。”

锦衣卫们听梁芳吩咐下来,便点头应道:“是。”

于是,车队继续前行。

那些灯笼们越集越多,很快便聚集到道路的前面,把整个道路挡了起来。

梁芳一看,知道此战在所难免,便对锦衣卫们招了招手,说道:“都上吧。”

锦衣卫们见他下了命令,人人取出飞刀奋勇上前。

原来这抢劫的不是旁人,正是方寥和唐惊染。

简怀箴让方寥和唐惊染来负责这次的事儿,让别人不要再加以插手。

于是,方寥和唐惊染就带了几十人前来抢劫。

梁芳哪里想得到这些抢劫的人居然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还是简怀箴派来的呢。

于是,梁芳便混战在一起厮杀起来。

锦衣卫中虽然说高手如云,但这些人又哪里是方寥和唐惊染的对手。

再加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诸如杜余杭、文笑影等人他们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很快,这些锦衣卫们基本上便被他们放倒了,只有一个人站在梁芳身边有恃无恐的盯着方寥和唐惊染等人。

唐惊染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便向方寥询问道:“师傅,你说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我们点到了,但是梁方身边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害怕。”

方寥想了想,却始终没有想通,便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先顾不得说这些了,我们先把银两给抢了吧。”

便招手做了一个信号,顿时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纷纷上前去推起押运银两的银车便欲往前行。

梁芳见状,大吼道:“这些皇银你们不能够劫,这些皇银乃是朝廷的。劫了皇银到时候万一查出你们的身份来,你们必死无疑。”

方寥和唐惊染如何不知道朝廷的事情,他们此时此刻才懒得管梁芳呢,任凭梁芳在那里大喊大叫,他们都不理会。

方寥对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下命令道:“把这皇银给推回去。”

于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便依言推着银车往前走。

这时候,那一直站在梁芳身边的人忽然施展轻工,站到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还有唐惊染和方寥的面前。

那个人一身黑衣,面色看起来有些阴郁,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左右的年纪,像个武功十分高强的人。

因为练习武功一是要讲求招数,二是要讲求内力,人的年纪越大内力便会越为深厚。反而是年轻些的内力不济,便是招数耍得再好看,功夫也没有那么高。

方寥冷冷的说道:“不管你是谁,请你让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那个人居然面无表情凝视着方寥,似乎根本就一点都不惧怕他一样,这倒是让方寥有些吃惊。

方才那个人已经看到了烛影摇红、忏情门的弟子和他们与对方的锦衣卫对垒,那黑衣人应该料到方寥乃是武功高绝的高手,可是为什么他却有恃无恐,一点害怕的模样都没有呢?

这让方寥觉得很是疑惑,也很是惊疑。

那个人面无表情的盯着方寥和唐惊染了。

盯了一会儿,忽然从袖中飞出一件长长的绳子一般的东西,直飞向唐惊染的面门。

方寥见状,伸出手来随手便把那黑色的物件抓在手中,他有些不屑一顾的对那黑衣人说道:“你以为区区的暗器就能对付得了我们吗?我们要这皇银势在必行,还请你不要阻挡才好,否则你的下场便如同那些锦衣卫一样。”

说完,方寥便指了指地上那些被打歪的锦衣卫。

那黑衣人却丝毫不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方寥还没有弄清楚他为什么大笑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手腕上一阵疼痛。

待他低头去看,才发现手中抓的却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条变身漆黑的蛇。

在他刚才同那黑衣人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的蛇已经咬了方寥一口。

方寥的手臂顿时变作漆黑,他的脸色登时变了。

他知道手臂变作漆黑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种蛇的毒十分之剧烈,倘若不在一时三刻之内便把毒性给解除了,恐怕到时候毒性攻心便是连性命都难保。”

唐惊染也看到方寥的手臂为毒蛇所噬,她拔出剑来对着毒蛇便是狠狠的一剑,那毒蛇很快便被斩杀为两半。

黑衣人却望着方寥和唐惊染,面露得色说道:“你便是把这黑蛇斩杀了又有什么用,像这样的蛇我已经养了不下几百条,你斩杀了一条,难道能斩杀得了全部吗?更何况此时你已经中了我的毒,倘若没有我的解药你一定活不下去了。你现在杀了蛇,只能是出气而已,别的对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助益。”

黑衣人的话让方寥心中生出寒意。

尽管如此,他面上却表现得十分镇定,他冷漠的看了黑衣人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可是若是你是他,你应该没有这么年轻才是?”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谁?”黑衣人似乎饶有兴趣的问道。

方寥不急不徐的说道:“要是我猜得不错,你就是西毒欧阳锋的第二十二代传人欧阳莫,对吗?”

那黑衣人仍旧摇了摇头,对方寥说道:“你说得不对,欧阳莫已经死了。”

“那你是谁?”方寥这才有些奇怪起来。

那个人笑了笑,说道:“方才虽然我说你猜错了,但是你并不是猜得一点都不对。我的确是西毒欧阳锋的传人,但我却不是他的二十二代传人,我是他二十三代传人,我的名字叫做欧阳令。”

欧阳令的话让方寥更加疑惑起来,他问道:“你说你是西毒欧阳锋的第二十三代传人欧阳令,那他的第二十二代传人欧阳莫呢?据我所知,欧阳莫如今也不过才四十出头,应该不会有你这个三十岁的儿子,为什么你会接替他成为西毒门的第二十三代传人?”

欧阳令“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这件事情说来就话长了。不错,欧阳莫的确不算老,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用毒的功夫原本是比我强,可是有句话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经过我的细心钻研之后,他用毒的伎俩已经远不我了。”

“哈、哈、哈”

那个人越说越得意,他的笑声之中带着一种阴冷之音,让人听起来不觉毛骨悚然。

唐惊染十分好奇,她继续说道:“你说你如今用毒的能力已经超过了欧阳莫,那欧阳莫呢?”

欧阳令一字一顿的对她说:“我告诉你姑娘,欧阳莫已经被我杀了。我们西毒门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强者为之。倘若谁想做掌门,谁就一定要把上一任掌门杀掉,到时候杀掉上一任掌门的人自己才可以成为掌门。而我欧阳令就是踩着欧阳莫的尸骸来当上掌门的。”

他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方寥和唐惊染对视一眼,他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你赶紧带着人先把皇银运走吧,黄河水灾刻不容缓,至于这里交给我来处置就是。”

“可是师傅你明明中了毒,若是我丢下您自己,恐怕——”唐惊染忧心忡忡的对方寥说道。

方寥反而淡淡一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西毒门的蛇毒是很厉害,可是在一时三刻之内这毒性并不会侵入我的五脏六腑,我还有解决的法子,我会逼这位欧阳掌门交出解药。倘若到时候他不肯,大不了便是不要这条手臂就是。”

方寥跟唐惊染说话的时候,声音说得极轻。

唐惊染目光坚定的望着他,说道:“师傅不行,无论怎么样我也要跟你共存亡,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你中了毒,自身的功力恐怕已经发挥不了原来的一成,你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

唐惊染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她吩咐杜余杭和文笑影夫妇带着其余的人赶紧把皇银押走,而她同方寥便留下来欧阳令对决,逼迫欧阳令交出解药。

杜余杭和文笑影夫妇得了唐惊染的命令,便同人一起押运着皇银走了。

梁芳见状,急得跺脚道:“欧阳掌门,他们都把皇银给抢走了,你快想个法子,让他们把皇银给还回来呀!”

欧阳令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淡定,他说道:“梁大人,你又何必着急呢?这山路如此难走,现在又是晚上,他们要走也走不了多远的。等我把这两个人收拾了,等时候再同你去把皇银追回来就是,你不必担心。”

梁芳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梁芳原本看到方寥同人交手出剑之势急如闪电,武功极为高强,可是他一遇到欧阳令的毒蛇之后,立刻就被欧阳令的毒蛇咬伤,由此可见欧阳令的能耐恐怕还在他之上。

如此他倒是不怕欧阳令制服不了他了,而至于旁边的这个女的,梁芳觉得她的武功根本就没有办法跟方寥比,欧阳令能够制服得了方寥,又如何制服不了她。

欧阳令同梁芳说完之后,眼光十分淫邪的在唐惊染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他忍不住啧啧称赞道:“这么美的姑娘我倒是有好久没有见过了。姑娘你这里打哪里来?想要到哪去?做的又是什么营生?”

唐惊染见欧阳令油嘴滑舌,心里十分厌恶,她狠狠的瞪了欧阳令一眼,说道:“你会用毒那又怎么样?刚才我师父也是因为大意了,才被你的毒蛇给暗算,你以为现在你还有本事伤我们吗?”

说完,唐惊染便挥着长剑向欧阳令挥去。

谁知道就在唐惊染的剑快要触到他的脖子的时候,欧阳令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包东西,把那东西对着唐惊染一洒。

唐惊染只觉得喉头一阵辛辣,然后整个人便迅速变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望着欧阳令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到底用的是什么?”

欧阳令面上颇有得色,说道:“我们西毒门的暗器和毒药一向是很厉害,在江湖之上与唐门齐名,你想来暗算我竟然会不知道我们西毒门的毒药如此厉害吗?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只能说明你是不走运了。”

他说话越说气焰越高,让唐惊染见了很是愤怒。

只可惜唐惊染被他的毒药扑中之后,一时之间竟然浑身酸软,失去了力量,竟然是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了。

唐惊染望了方寥一眼,方寥便准备持剑去刺欧阳令。

欧阳令却忽然指着他说道:“我说这位前辈,您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倘若你一动手,你体内的蛇毒就会迅速之间蔓延遍你的五脏六腑,而不是一时三刻之后,到时候你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倘若你不相信,你尽管一试就是。”

他的话被方寥听在耳中,方寥微微一愣,又看了唐惊染一眼,正在疑虑要不要出手。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蒙面门从天而降,那蒙面人压着嗓子对欧阳令说道:“欧阳令你用毒的功夫的的确是不错,暗器也是一流,可是你自以为你能比得过我吗?”

说完,她手中便有一支细如牛毛的针向着欧阳令射去。

此时此刻,这蒙面女子与欧阳令的距离十分之远,可是她手中发出的牛毛细针竟然不偏不倚的正点到欧阳令的眉心穴。

欧阳令只觉得眉心一冷,接着便觉得头部有些麻木。

他正在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那蒙面女子已经阴沉的说道:“欧阳令,事到如今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你就赶紧交出解药来救他和她。”

蒙面女子边说着边指着方寥和唐惊染。

欧阳令心里有些害怕,却仍旧强忍着说道:“你说这是毒药,我就相信你这是毒药吗?”

蒙面女子声音变得十分缓慢,她说道:“倘若你不相信这是毒药,我也没有法子。只是我想告诉你,若是你在一个时辰之内还没有解毒的话,你的肌肤一定会从眉心开始溃烂,到时候我便是有解药也没有办法救助你了。你要不要同我换解药自己看着办吧。”

七十八,惊染劫

蒙面女子的话听得欧阳令心惊肉跳,他连声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蒙面女子却一句也再不多言,只是冷冷的望着欧阳令。

过了不足半个时辰之后,欧阳令便觉得自己的脑壳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剧痛不已。

他用手紧紧的握着脑壳,试图想自己轻松下来,可是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无奈之下,他只好对蒙面女子行了一个礼,恳求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还是快些把我的头给治好吧,倘若不然我也没有解药来治这位姑娘和这位前辈。”

欧阳令的话听在蒙面女子心中,她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原来蒙面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简怀箴。

简怀箴派方寥和唐惊染带人前来抢劫皇银之后,她心里始终也不放心,便一路之上悄悄的想跟着看看,谁知道却出了这种事。

她见到方寥中了欧阳令的蛇毒,而唐惊染又显然是中了他别的毒药,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简怀箴原本以为梁芳的车队之中都是锦衣卫,锦衣卫全都是等闲之辈,却没有想到还藏了如此的高手,她为自己的轻敌深感后悔。

方才她看到方寥和唐惊染都中了欧阳令的毒,但是西毒门的毒向来古怪的很,莫说是她,便是连蜀中唐门也未必能够找得到解毒的法子。

而唐惊染和唐门之间因为唐惊染的母亲唐云萼的原故也没有了任何的联系。

倘若这件事儿再牵扯到蜀中唐门,那非常不好。

因此,简怀箴便心生一计,她取出自己的梅花针,对着欧阳令就是一针。

简怀箴出来的仓促,身上并没有带有毒的毒针,所以她方才只是在那梅花针之上涂了一点麻药。

所以当针刺入欧阳令的眉心穴之后,他会觉得头部变得非常不舒服,而症状就像简怀箴说得一样。

因此,他以为自己中了毒。

“你到底换不换解药,倘若你不换解药,那我也不勉强你。”简怀箴悠然的说道。

“反正我们这边人很多,牺牲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关系。”

简怀箴越是说得这么轻松,在欧阳令听来越觉得事情十分严重。

因此,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把两样子药都交了出来,交到简怀箴手中。

简怀箴检查过解药之后,发现解药都是真的,便笑了笑说道:“你把我的针从你的眉心穴拔出来之后就没有事儿了。”

欧阳令却并不相信,他问道:“你不是说你的针上有毒吗?为什么现在你又不肯给我解药?”

简怀箴微微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并没有在针上喂什么毒,只是想制服你罢了。也是你逼我的,这并不是我所愿的。”

交换解药之后,简怀箴便把解药让方寥和唐惊染服用下去。

过了不久,方寥手臂上的青黑便消失了,而唐惊染也慢慢恢复了功力,她持剑站了起来。

欧阳令不忿的望着简怀箴,道:“你是什么人?”

他开口询问到。

简怀箴却冷冷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了。”

她的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出喜怒哀乐。

欧阳令心中十分恼火,他愤愤道:“我必须要知道你是什么人,否则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哦?”简怀箴显得有一些吃惊。

只是她的这份惊讶却是故意装出来的。

欧阳令果然徐徐说道:“我今天是栽在你的手中的,倘若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以后找谁寻仇才是?若是我以后找不到人去寻仇,这岂不是在我西毒门中成了天大的笑话。”

简怀箴的双肩微微抖动,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回去好好修炼吧。等你以后有能力来寻仇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欧阳令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心中怒火中烧,他指着简怀箴说道:“好,既然如此,你不告诉我你是谁那也没有关系,我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可以回去向我西毒门的同门交代,那就是取你的性命。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今天骗我解药的事情我也不必会担心有人知道。”

说完,他袖中忽然之间又飞出一样东西向着简怀箴直冲而去。

简怀箴却表现的很坦然,她也从袖中取出一支梅花针,只是轻轻的抛了出去,那梅花针顿时打在欧阳令抛出的那物件之上。

原来欧阳令方才抛出的是一条漆黑的毒蛇,他最有力的武器便是他这极富攻击性的毒蛇。

而简怀箴早有料到他有此一招,便抛出一支梅花针,那梅花针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毒蛇的气穴之上。

那毒蛇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便立刻掉在地上断了气。

简怀箴望着他,目光之中颇有挑衅的意味。

她平生最瞧不得以拿毒药害人的人,尤其是今天这欧阳令竟然放毒蛇咬伤了方寥,方寥恐怕觉得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折辱。

因此,简怀箴今天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帮方寥出这口气。

欧阳令的袖中忽然又有东西飞了出来,简怀箴定睛一看,只见那东西仍旧是漆黑的,与漆黑的蛇没有什么区别。

她却微微一笑,抬起脚用脚尖轻轻的踢了出去。

她的脚尖踢在那黑色的物件之上,黑色的物件便被踢到地上,发出了“哐啷”一声。

原来那黑色的物件却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柄黑色的剑。

那剑剑身漆黑,打造的与毒蛇极为相似,若是寻常的人看不明白,便以为是毒蛇,寻常的人稍不在意,就会被他这柄黑色的剑所伤。

反而是简怀箴胆大心细,更早就料到欧阳令一定还有后招,所以很不容易受他的招。

欧阳令又急又恼,指着简怀箴愤然道:“你、你,这笔债我总有一天会同你算的。”

简怀箴却言笑晏晏,说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同我算这笔帐。”

简怀箴的话听在欧阳令的耳中只觉得怒气冲天,他心中一直难以解开的便是这么一个心结。

倘若自己连仇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以后又怎么出去报仇。

这些事情若是传到西毒门的同门耳中,或者是传到了江湖人的耳中,自己又如何在西毒门和江湖中立足。

尽管如此,他已经看出了简怀箴的确是不好相与之辈。

想到这里,他心生一计,便往前走了几步,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来,对着简怀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公公正正的绝一死战如何?”

简怀箴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不必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纵然我不是你的对手,哪怕我要一死也要同你决斗。倘若不然这件事情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欧阳令愤愤然道。

说完,他便举着匕首向简怀箴刺了过来。

简怀箴一闪身,那匕首便刺空了。

这时候欧阳令却没有折返过来,而是举着匕首直直的往唐惊染刺了过去。

唐惊染见状大惊,便举起手中的剑前来相迎。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那欧阳令却重新洒出了一把粉末。

那粉末想必是什么样的毒药,唐惊染闻到那粉末的味道,顿时整个人便晕倒过去。

简怀箴十分焦急,便抢身欲去救唐惊染。

也就是在个时候,那欧阳令又对着方寥洒出一把粉末。

方寥往后闪避,却没有来得及。

加上他之前中了蛇毒,如今虽然吃了解药,身子仍旧有些虚弱。

他吸食进一些粉末之后,顿时也晕倒过去。

简怀箴眼见唐惊染和方寥同时受制,她心中很是焦急,便微微一犹豫,向方寥抢了过去。

她觉得唐惊染虽然方才也被迷的失去武功,可是毕竟她方才中的毒没有方寥中的蛇毒那么深,所以她选择先救方寥。

也就是在这时候,简怀箴刚刚扶住方寥,那欧阳令却抱着唐惊染往后放出了一个九转霹雷弹,便哈哈笑了一声,飞身而去。

简怀箴只以为欧阳令用毒厉害,却没有想到他随身还带着九转霹雷弹。

九转霹雷弹乃是一种炸药,功效十分强大,若是稍微不甚,便会被它炸得粉身碎骨。

简怀箴见状,连忙带着方寥问后闪避。

她的轻功极好,虽然两人躲过了九转霹雷弹的轰炸,可是等到烟雾散去,那欧阳令早已经带着唐惊染走得不见踪影了。

简怀箴见状,心中十分生气。

她在江湖中行走多年,从来没有遇到像今天这般让她难堪的事。

今天虽然欧阳令也曾经栽倒在她的手上,可是无论如何他竟然把唐惊染给劫走了,那唐惊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就在这时候,她抬眼看到了梁芳,她便向梁芳询问道:“你快告诉我,欧阳令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落脚?若是你不告诉我,我便要你人头落地。”

梁芳本来以为请到了欧阳令这样的用毒加武功高手,可以保护皇银,却没想到皇银在一会儿之间就被人劫走了。

他本来以为欧阳令可以打得过方寥和唐惊染两人,谁知道后来又杀出了一个蒙面的简怀箴。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银被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推走,而没有法子。

现在他见到简怀箴用剑指着自己,只能兢兢战战的说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落脚在什么地方的。”

简怀箴冷笑一声说道:“你既不知道他是住在什么地方,为何又能请他来为你护航?”

梁芳哭丧着脸说道:“这件事情纯属偶然,我托人请武功高手押运皇银,没有想到他找上门来对我说他是西毒门的掌门欧阳令,既擅长用毒又擅长武功,一定可以帮我保住皇银,却没有想到他的武功原来如此不济。”

简怀箴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他的武功又怎么会不济,倘若他的武功不好,又怎么会主动请缨来帮你押运皇银,你以为他那么好心乃是一心一意帮你押运皇银吗?你想错了,他肯定是在打这皇银的主意,只是你没有注意到罢了。如今被我们抢先一步,他心中自然是愤恨难当。”

简怀箴说完,梁芳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是上了欧阳令的当,白为人做嫁衣裳。

倘若这皇银不是被简怀箴等人劫走,到时候也一定会落在欧阳令的手中。

他方才已经见识过欧阳令的厉害,凭借自己和这群锦衣卫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他正在悔恨焦急之中,简怀箴又问道:“我再问你那欧阳令有没有同你说过他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即使没有说过,和你平时的言谈中可有露出?你仔细想清楚,倘若你想不清楚,那么我就让你一起为欧阳令掳走的那位姑娘陪葬。”

梁芳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头上渗出了层层的冷汗。

他想了半天,这才对简怀箴说道:“我想起来了,他曾经跟我提过在京城外面往西二十立地有一片黑树林,他说他曾经在那黑树林中落脚过。至于现在是不是还在那地方,我也不知道呀!”

简怀箴望了他一眼,说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今天说得话。若是你说得有半句虚言,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说完,简怀箴便扶着方寥往前走。

方寥的功力深厚,被欧阳令的迷药给迷晕之后,也只是一会会的事情,很快便苏醒过来。

他见到简怀箴正搀扶着自己,颇为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让公主妹子见笑了,我居然在这后辈面前让人给制住,说出去实在是贻笑大方。”

简怀箴却十分洒脱的一笑,说道:“方大哥又何必计较,方大哥如今做的事情乃是为了天下的苍生,为了黄河的百姓,乃是有所助益的事情。那欧阳令用的是卑鄙的手段,做的是昧着良心的事儿,这种人无论再做得怎么样,也始终算不上光明磊落。而方大哥你与他并不同,你是光明磊落的大侠,而他只是狗偷鼠窃的鼠辈罢了。”

方寥听简怀箴如此安慰自己,心中顿时觉得十分受用。

他四周看了看,这才想起唐惊染来,随问道:“惊染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没有见到她,难道她先走了吗?”

简怀箴顿时变得十分忧虑,她说道:“惊染却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因为她已经被那欧阳令掳走了。当时的情形两人之中我只能救一个,我觉得方大哥中过蛇毒,所以先救方大哥。没有想到那欧阳令此时放出了九转霹雷弹,便把惊染给掳走了。”

方寥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变得怒不可遏,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赶快去想法子把惊染给救出来吧。”

简怀箴对方寥说道:“方大哥,你如今中了毒,虽然已经醒转了,身子却仍旧不好,我们还是先回到怀明苑中,一切再从长计议吧。惊染始终也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两大门派的掌门,我想那欧阳令也未必敢对她做什么。再者我听那梁芳说欧阳令住的地方乃是京城西郊二十里处的黑树林,我们现在往京城赶总是错不了的。”

方寥十分忧心,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才安定下来不少。

他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听从公主妹子的吩咐。”

于是,两个人很快便追上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一起押运着皇银往京城走去。

他们走到京城外边之后,早已经有大批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在等候了。

简怀箴命令那些人赶紧把这皇银押运到黄河,去把皇银分发给当地的百姓,以救济黄河水患之中受灾的百姓们。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立刻答应着,便把皇银重新装过之后,浩浩荡荡的押着皇银上路。

一般人看去只觉得这是寻常的官宦人家搬迁,看上去都是些普通的箱子,却没有想到就是这些普通的箱子中藏了一千万两银子。

做好这一切之后,简怀箴才同方寥回到怀明苑中。

在怀明苑中纪恻寒、江少衡等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见简怀箴等人很久还不回来十分忧心。

正要想出去寻找他们的时候,却见到简怀箴扶着方寥回来了。

方寥的脸色青灰,像是受过重伤一样。

纪恻寒见状,不禁上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方兄的面色会变成这样?”

简怀箴便把发生在路上的事给说了一遍,江少衡听完之后,说道:“这欧阳令的名字我原本也听说过的,欧阳令乃是欧阳莫的亲侄子,他为了夺取西毒门的掌门,不惜杀死的自己的亲叔叔,可见这人实在是残忍至极。传说中他擅长用毒,又擅长用暗器,公主妹子和方寥兄没有被他的伎俩所迷惑乃是万幸。”

简怀箴无可奈何的苦笑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吗?”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简怀箴和方寥身边竟然不见了唐惊染,他们原本以为唐惊染是忙着去分派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运皇银救济黄河水患的事。

如今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们便知道唐惊染多半是出了危险。

正好这时候,于冕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听到简怀箴等人提起唐惊染,便开口询问道:“惊染怎么了?”

于冕是知道简怀箴抢劫皇银的计划的,他心里却以为这个计划并不太好。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他知道简怀箴心意已决,无论怎么劝说她都不会听自己的劝告的。

因此,他便只好遵循简怀箴的意思了。

但是他今天在府中一直惦记着简怀箴和唐惊染他们,不知道他们抢劫皇银事情办得如何。

七十九,更伤春

他心中尤为惦念唐惊染,他与唐惊染相识这么久以来,两个人之间慢慢的生出了些许情愫。

唐惊染原本是喜欢风度翩翩的侠客,但是同于冕交往之后,她发现于冕身上有很多优点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

而且比起在江湖上打滚的人,于冕身上有一种别人所比不了的细腻,能给予自己所需要的呵护和关怀,这让唐惊染觉得很欣慰。

唐惊染如今已经二十有六,她也很想自己的终身能够寻找到一个托付,而不是像简怀箴这样子一个人孑然一身一辈子。

其实她心中一直觉得简怀箴是幸福的,因为虽然简怀箴是孑然一身,但是她身边有两个人对她始终不离不弃。

那两个人一个是江少衡,江少衡温文儒雅,被人称“少衡公子。”

另外一个就是被人称为“方大侠”的方寥。

这两个人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他们在每一方面都十分优秀。

简怀箴虽然没有同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在一起,但是却得到了他们无私的爱和关怀,这让唐惊染特别羡慕。

唐惊染觉得自己这一生恐怕是不能够同简怀箴那般了,所以她一心只想可以找到一个疼惜自己的人与自己共度余生。

之前在护送于冕往南京城中的时候,她曾经遇到一个江湖客,也对那个人稍微动了一些心绪,可惜那个人与她始终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经过这五六年的历练之后,唐惊染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她懂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所以在同于冕交往的过程中,她渐渐发现了于冕所不为人知的优点,并与于冕之间有了若有若无的情愫。

于冕昔日第一次遇到万贞儿的时候,也曾经对万贞儿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充其量只是好感罢了。

如今对于唐惊染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因此他十分关心唐惊染的安危。

听到简怀箴等人提起唐惊染,他掀起帘子走进来,开口问道:“惊染怎么了?”

简怀箴看了一眼于冕,知道他是读书人,虽然对江湖中的腥风血雨见惯了一些,可是若是同他说起唐惊染的事情,恐怕他还是会担心。

简怀箴便沉默不语,其余的人见简怀箴不说,他们也便不说。

于冕见到这种情形,脸色顿时大变。

他上前去扯着简怀箴的衣襟,问道:“皇长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惊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简怀箴见他急切的样子,顿时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种复杂的心绪油然而生,她忍不住说道:“冕儿,你不要担心,惊染应该没有什么事儿。惊染被欧阳令抓走了,我们现在就会去想办法救她,你先不要太过于担心。”

“什么?被欧阳令抓走了,欧阳令是什么人?惊染的武功那么高,为什么会被他抓走?”

于是,简怀箴便把发生在劫银途中的事情告诉了于冕一遍。

于冕听说欧阳令是如此厉害的人物,顿时吓得冷汗涔涔,他惶恐的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把惊染找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得直跺脚,连声道:“为什么我不武功?倘若我会武功,现在我就不用恳求别人,自己就能够去救惊染了。”

简怀箴听到他的话,心里觉得有些内疚。

毕竟在救方寥和唐惊染之间,简怀箴选择了救方寥,而唐惊染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被欧阳令带走,她所遇到的危险无疑比方寥被带走更大一些。

简怀箴不知道怎么安慰于冕,江少衡在一旁说道:“于冕,你还是先回你府中去吧。我们会尽快去把惊染给救出来的,你放心吧。公主妹子同惊染的娘亲关系甚好,她一定不会弃惊染于不顾的。”

于冕听江少衡这么说,一颗心这在安定了些许。

尽管如此,他仍旧十分萦怀唐惊染的安危。

他嘴里虽然答应着江少衡回府休息,实际上却向方寥打听了唐惊染如今的下落。之后一个人便偷偷跑到京城以西二十里处的黑树林,想去把唐惊染救出来。

简怀箴等人只以为于冕已经回府去了,却不料到他胆敢为唐惊染做出这般事情来。

简怀箴与江少衡、方寥等人、纪恻寒等人商议如何营救唐惊染,而就在这时候,皇宫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梁芳回到乾清宫中之后,垂头丧气的去见皇上。

朱见深听说一千万两白银都被劫持,顿时怒火中烧,他望着梁芳恶狠狠的说道:“梁芳,朕是怎么吩咐你办事的,你办的好事。这一千万两的银子朕原本应该拿去救济黄河水患的灾民,结果在你劝说之下,想让你拿去为皇后修建仙祠,可是你这是做的什么好事?你居然把这一千万两银子给丢了,便是杀十个你也担待不起。”

梁芳跪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不已,他望着皇上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奴才也是全心全意保护皇银。可是那帮劫匪实在是太过于凶悍了,奴才手无缚鸡之力,带的人又全都被他们打趴在地下,奴才并不是有心把皇银给失去的。”

“哼,事到如今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朱见深神色冷峻,只一双眼睛中冒着两团幽暗的火焰,他狠狠的说道:“一千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现在就被你这么弄丢了,若是你不能给朕一个交代,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梁芳颓然道:“求皇上饶命,求皇上恕罪——”

他边说着边拼命的在地上磕头,直磕的磕头渗出血来。

尽管如此,朱见深却恍若未见。

梁芳见朱见深心意已决,一定要处罚自己,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他给朱见深磕头道:“皇上,奴才想起了一件事来。这件事情恐怕和皇银被劫一案有关。”

“哦?你到底想起了什么事儿,你速速同朕说来,但是你且不可胡说八道。若是让朕知道你在骗朕,欺君之罪可是株连九族的。”

梁芳连连叩头道:“皇上饶命,奴才一定不敢胡说八道。奴才曾经听人家说过皇长公主的武功高强,而且擅使梅花针。据奴才所知,在银子被劫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个武功高强的蒙面女子,那蒙面女子使用的便是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奴才斗胆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和皇长公主有关?”

朱见深听梁芳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明白了,他也料到这件事多半跟简怀箴有关。

要不然谁还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带人去把皇银给劫了呢。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细细给朕说来,要是能说得清楚,让朕知道罪不在你,朕一定不追究你。可是倘若你说得不好,朕一定会要你的性命。”朱见深指着梁芳恶狠狠的说道。

梁芳见朱见深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便叩头说道:“皇上,当时奴才同锦衣卫们押着皇银走到一个山谷之处,那山谷十分狭窄,仅能够够我们的马车同行。就在这时候,有一男一女带着一群人手提着灯笼从天而降,他们从两边的高山之上慢慢的围了过来。带头的那个男的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神色十分冷峻,手中持剑,整个人给人非常冷漠的感觉。而另外一个是女子,那个女子十分年轻。”

“年轻?”朱见深心中颇有疑虑,他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他觉得梁芳是在信口开河骗他,开始梁芳说这件事情同简怀箴有关,他也想到会不会真的同简怀箴有关,可是当梁芳说起为首的一男一女,男的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而女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简怀箴如今已经有五十多岁,更何况宫中的人都已经见过她,她便是再怎么装扮也不可能装扮的二十多岁啊。

梁芳继续战战兢兢的说道:“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衣,长得非常的漂亮,看上去就像画中的仙女一般。奴才在宫也曾经见过不少美貌的女子,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美成那姑娘那样子的。那姑娘一身白衣从天而降,就像是瑶台仙子一般。她却十分凶狠,手中带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带头劫持皇银的就是这两个人。后来奴才这边请的护卫皇银的人中有一个叫做欧阳令,他使毒,当时劫匪中带头的男子被欧阳令的毒蛇咬伤,而那女子也中了欧阳令的迷魂散。就在这时候一个蒙面的女子从天而降。”

“蒙面的女子?”

朱见深微微蹙了蹙眉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梁芳说这件事同简怀箴有关了。

原来那个年轻的女子并不是简怀箴,依照梁芳的描述,倘若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年轻的女子一定是唐惊染。

因为唐惊染美得那般倾国倾城、翩若惊鸿,那样的女子仿佛瑶池的仙女一般。

也难怪梁芳都觉得她美的逼人,只有天上的仙女可以比拟了。

“你继续说。”朱见深冷静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梁芳说道。

梁芳这才继续说了下去,说道:“启禀皇上,那蒙面的女子一来便把欧阳令给制服了,她用的便是梅花针。后来锦衣卫统统被打倒在地,这贼匪带来的人就把我们的皇银给抢劫走了。而欧阳令最后都打不过那个蒙面的女子,他对带头的两个贼首施了迷药。那蒙面的女子就救了那个男的,那个年轻的女的被欧阳令给捉走了。”

“什么?你说年轻的女子被欧阳令给捉走了,这欧阳令是什么人?”朱见深眉心打结问道。

梁芳连忙说道:“启禀皇上,这欧阳令乃是西毒门的第二十三代掌门,是西毒欧阳锋的后人,他非常擅于用毒。当初他找到奴才,说愿意帮奴才一起押运皇银,奴才以为他想建功立业,却没有想到他包藏祸心。到最后的时候不管这皇银,就自己带着年轻的女子走了。”

朱见深心中担忧,便继续问道:“这欧阳令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是好人还是歹人?”

梁芳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臣同这欧阳令接触的时间也不长,并不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人。只不过依臣所见这种人临阵退缩,恐怕是两面三刀的人,这次皇银的丢失和他有着必然的联系。”

朱见深听了梁芳的话后,顿时火冒三丈。

他原本是因为一千万两皇银被劫的事情而生气,经过梁芳这么一说,他便料到皇银多半是被简怀箴的人劫走了。

简怀箴劫去皇银所为的也是黄河水患的灾民,这一点朱见深还可以容忍。

可是唐惊染竟然被人给劫持走了,这让朱见深十分担心。

朱见深从见到唐惊染的第一眼起,就把她奉为心中的仙子,他所爱的便是唐惊染。

只是后来因为简怀箴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而珍惜眼前的吴皇后,结果吴皇后死去,他无以寄托哀思,只好命令梁芳去修建仙祠。

可是如今听到唐惊染的消息,无疑比纹银丢失的消息更让他觉得震惊。

他心中忐忑不安,他心想若是唐惊染被那人带走,那人见到唐惊染如此美貌,会不会对唐惊染起什么坏心。

他越想越是心惊,便对梁芳说道:“你且回去等候发落吧。”

梁芳见朱见深没有再嚷着要把他处死,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便灰溜溜的下去了。

他这次投机不成,反而自己惹了一鼻子灰,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

朱见深一心只记挂着唐惊染被劫一事,心中十分忧虑。

正在这时候,林建安上前来问他是否需要用膳。

朱见深这才想起来,说道:“你赶紧去万安宫中把皇长公主请过来,就说朕找她有急事儿。”

“是。”

林建安答应着,忙匆匆忙忙的去万安宫中请简怀箴。

等到万安宫中却扑了一个空,简怀箴原来不在。

零落见到林建安便上前问道:“林公公,你着急找皇长公主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林建安因为目前很不得朱见深的欢心,惟恐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落在朱见深的眼中,朱见深会对自己施以惩罚,便假意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我来找皇长公主的确有很重要的事儿。这件事情乃是皇上亲自吩咐咱家前来找皇长公主的,皇上告诉咱家说事关紧急。倘若皇长公主不在宫中,便嘱托零落姑姑你一定要想法子把皇长公主请入宫中来,同皇上商量这件棘手的事情。”

林建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只是信口开河。

因为他见到朱见深神色十分匆惶,他以前从来没见过他急成这种模样,所以这才对零落说了一套假话。

零落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咯噔”道:“难道是皇长公主抢劫皇银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

她正在思虑之间,林建安已然在旁边说道:“还请零落姑姑出宫走一趟,赶快把皇长公主请回来吧。若是耽误了正事,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零落听林建安这么一说,便笑着说道:“林公公,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快把皇长公主请回来,请她去见皇上。”

等到林建安走了之后,零落思前想后,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出宫去怀明苑一趟,赶紧把简怀箴请回来再说吧。

她猜测皇上是因为皇银丢失一事而欲找简怀箴,她知道皇银丢失事关重大,倘若皇上追究起来,便是简怀箴以皇长公主这么尊贵的身份也是责无旁贷。

想到这里,她便匆匆忙忙的带了腰牌出宫来到怀明苑中。

零落到怀明苑的时候,简怀箴正和江少衡、方寥等人商量着怎么去营救唐惊染。

他们还没有商量出一个正确的方案来的时候,零落已经来到怀明苑中。

简怀箴乍见到零落,觉得十分奇怪,便惊讶问道:“零落,可是宫中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为什么你忽然出宫来了?”

零落上前行礼道:“启禀皇长公主,奴婢前来也是想请皇长公主回宫。皇上着急要见皇长公主,似乎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零落的话听在简怀箴心中,简怀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江少衡和方寥、纪恻寒等人说道:“想必是皇银的事情被皇上看穿了。皇上虽然年纪轻,可始终是英明睿智,体察事情甚微,这对本宫而言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零落十分担心的问道:“皇长公主,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你应该怎么做?你是不是应该逃走,免得皇长追究下这件事来。”

简怀箴已然笑了笑。

她们刚走到万安宫中的门口,便看到林建安匆匆忙忙的迎了上来。

零落觉得很奇怪,便开口问道:“林公公,你为何又在这万安宫门口?”

林建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皇长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奴才在这里等了您很久了。”

简怀箴并不觉得奇怪,她“哦”了一声,说道:“是皇上着急要见我吗?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见皇上吧。”

于是,简怀箴便跟着林建安来到乾清宫中。

八十,黑树林

零落望着简怀箴的背影,目光中露出一丝忧思。

朱见深正在万安宫中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着急的等待简怀箴回来,忽然听到林建安进来报告,说简怀箴已经回来了。

他不禁大喜说道:“赶紧把皇长公主请进来。”

于是,林建安便出去把简怀箴请了进来。

简怀箴进来之后,看到朱见深面有忧思,她便噤声不言。

她猜测朱见深找自己来多半是和皇银被劫有关,因此她便变被动为主动,假装不说话,一切只等着皇上来问。

果然朱见深先沉不住气,他开口便问道:“皇长公主听说唐惊染被抓了,她现在如何?”

简怀箴一愣,她这才明白朱见深为何焦虑不安了。

原来他是知道了唐惊染被囚的事情,所以一直在担心唐惊染的安危。

简怀箴双目一瞬也不眨,只是望着朱见深说道:“皇上放心吧,惊染一切还好,不劳皇上费心。”

朱见深的眼神凌厉的扫视了简怀箴一眼,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也不骗我了。据梁芳回来回报,那被欧阳令劫走的女子同唐惊染生得一模一样。若是那个人不是唐惊染,难道天底下还有第二个她吗?”

朱见深的话倒一时让简怀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简怀箴双目一眨也不眨,她盯着朱见深说道:“皇上,难道关心惊染的安危胜过关心天下百姓吗?既然皇上非要问,那么本宫也就不瞒着皇上了。不错,想必皇上已经知道那皇银是本宫劫走的,皇上如果想要处置本宫的话,悉听尊便。但是要想把那皇银找回来,却是已经不能够了。因为本宫在中午已经安排了人,把那皇银送往黄河水患重灾区。皇上想要追回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见深见简怀箴似乎心中有气,忙上前两步,很诚恳的说道:“皇长公主,朕把一千万两银子拿出来修建皇后仙祠的事情,朕回过头来想想也觉得十分儿戏,还请皇长公主不要同朕一般见识才好。”

简怀箴没有想到朱见深会说出这么一番自省的话来,她只是沉默不语,等朱见深继续说下去。

果然朱见深继续缓缓的说道:“只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朕做错了,可是皇长公主也做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去劫持皇银。劫持皇银乃是大罪,倘若被传了出去,被天下人知道堂堂的皇长公主竟然带人去劫持咱们朝廷的皇银,说出去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吗?”

简怀箴望着朱见深一字一顿的说道:“也许这件事传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可是被天下人耻笑和黄河水患灾区的灾民比起来,什么更重要呢?皇上可以自己忖度。”

朱见深的神色趋于平静,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教训得是。朕虽然有时候办事不够成熟,但其实朕心里是明白的,皇长公主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已。上次朕一时心情不好冲撞了皇长公主,还请皇长公主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简怀箴没有想到朱见深今日竟然如此虔诚的向自己道歉。

她的神色平静如冰封的水面,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既然你已经觉得你之前做的事情不妥,那么如今本宫把那一千万两白银拿去赈济黄河水患灾区的灾民们,不知道皇上心中有什么想法?”

朱见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您都已经做了,朕再有什么想法,又有什么用?更何况皇长公主这么做乃是为了苍生和社稷,难道朕还要去怪责你吗?”

简怀箴听了朱见深这么一番话,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

她之前同朱见深心中有了芥蒂,皆是因为朱见深那一句垂帘听政。

如今朱见深向她认错,她心中这才安定下来。

她知道她和朱见深之间无论有多少隔阂和芥蒂,到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朱见深同简怀箴谈完一千万两白银的事情,这才继续同她商议如何去救唐惊染。

他十分忧虑的说道:“那个把惊染抓走的人到底有多大?”

简怀箴微微沉吟说道:“那个人不过三十岁多而已。”

她知道朱见深为什么会这么问,倘若那个人是个青年人或者壮年男子的话,面对唐惊染这么美若天仙的可人儿,他如何会不动心,到时候唐惊染说不定便会遭到他的凌辱。

倘若那个人年纪大些,即使对唐惊染有什么不轨之心,也便是有心无力,他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但是简怀箴的话立刻粉碎了他的期望。

简怀箴说道:“那欧阳令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而已,没想到那人却狠毒成这般模样。”

朱见深顿时脸色惨变,他急忙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说该怎么去救惊染,有什么需要朕做的尽管开口,朕一定想办法去完成。”

简怀箴看到朱见深眼中的神情如此急切,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唐惊染。

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乃是皇上,而唐惊染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罢了,更何况唐惊染乃是江湖人。

依照周太后的性格,她是不会允许唐惊染入宫的,便是皇上和皇太后这边肯允许唐惊染进宫,依照唐惊染那般倔犟的性子又怎么会去听从别人为她安排的幸福。

简怀箴沉思片刻说道:“皇上,你既然一心想帮惊染,那本宫也不好拒绝你的好意。这样吧,我当时听那梁芳说起过欧阳令在京城以西二十里地的黑树林中曾经落过脚,不如皇上广派人手出去调查这黑树林的事情,然后回来同本宫说一声如何?另则本宫也已经请了江太傅和方大侠、纪大哥等人去营救惊染,希望惊染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我这颗心才能放得下来。”

朱见深见状,连声说道:“好,一切就听皇长公主吩咐。”

朱见深同简怀箴交谈过后,立刻便派了大批的锦衣卫去打听京城以西二十里地黑树林的事情。

锦衣卫打听到后便回来回报,说是京城以西二十里地之处果然有一处黑树林,只是黑树林十分神秘。

虽然那黑树林的面积不大,却不知道因何原故所有树木的枝干竟也一律为黑色,这树林才被人称作黑树林。

黑树林中暗无天日,从来没有人赶进去过,要是偶尔有人敢踏足此地,那么他一定有去无回。

传说有人曾经误闯进这黑树林之中,他的亲友便纠集了一大帮的人一起进入到黑树林中寻找,结果这一大批人进入黑树林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从此之后,这黑树林便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简怀箴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沉吟半晌才对朱见深说道:“如此看来,那欧阳令一定就藏匿在这黑树林之中了。”

“皇长公主为何这么说,可是有什么依据吗?”

朱见深对江湖上的事情自然不懂,他开口问简怀箴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正是。那欧阳令以用毒著称,他最擅长的乃是毒蛇,那种毒蛇被称为黑蛇。如今这树林既然遍体都成黑色,一定是因为他在树林之中豢养毒蛇的原故,所以本宫才说那欧阳令一定住在这黑树林之中。我们只要沿着这条线去查,就一定能够查到惊染的下落。”

朱见深闻言大喜道:“既然如此,那朕立刻就加派人手前去救出惊染姑娘。”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劳皇上费心,皇上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黑树林如此神秘,寻常的人进去便是有去无回。锦衣卫的武功虽然高强,可是他们并不擅长避毒之术,所以本宫认为这次的事不如就交给本宫去办吧。本宫马上就去怀明苑通知方大哥、江大哥和纪大哥他们,到时候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把惊染救出来,皇上就不必太过于费心了。”

朱见深知道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等人皆是武林中鲜有匹敌的高手,若由他们出马救出唐惊染的几率一定比由锦衣卫出马的机会大。

所以他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皇长公主赶紧启程去怀明苑吧。”

简怀箴微微一笑,便向朱见深告辞,去怀明苑中同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等人商议。

简怀箴赶到怀明苑中之时,看到所有的人都面色阴阴,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她便走到江少衡身边,笑着问道:“江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她问的时候,心里不住在想难道是惊染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尽管如此,她并没有表现在面上。

江少衡忧心忡忡的望了她一眼,说道:“公主妹子有所不知,你走的这段时间里出了一件大事。”

简怀箴愣了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江大哥你快些告诉我。”

江少衡便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是于冕久寻唐惊染不致,他打听到唐惊染原来被欧阳令藏在京城以西二十里地的黑树林处,他便一个人趁着夜色潜入到黑树林之中,希望能把唐惊染救出来。”

简怀箴心中一沉,便问道:“结果呢?”

“结果便是于冕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江少衡有些郁结难安道。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里变得冰凉,她忙问道:“于冕他本是不会武功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黑树林中去?江大哥你们是听何人所说?”

江少衡苦笑一声说道:“却是听于冕的母亲说的。她找不到于冕,特意来怀明苑中询问于冕。这才知道他走之前曾经和于夫人说过,他此去便是要去黑树林中把惊染给救出来。”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这孩子怎么可以如此鲁莽,那黑树林岂是人人都可以去得了的地方。欧阳令的武功和用毒都十分高超,冕儿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方寥感触尤为深刻,他说道:“那欧阳令不但擅长用毒,而且十分攻于心机。当时我同他交手的时候,他先后几次抛出的都是不同的暗器,或者是毒蛇,才使我吃了大亏,更不用说是于冕了。”

说到这里,方寥面上不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在他眼中于冕乃是十分好的一个青年,可如今大好前程就葬送于此,岂不是令人惋惜。

更何况于冕乃是于谦的唯一的儿子,倘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于家无后简怀箴同他们岂不是罪逆深重。

简怀箴心中也正是这么想的,她想了想便对江少衡、方寥等人说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无论如何得闯一趟黑树林了。惊染和于冕还被困在黑树林中,希望他们不会有什么意外才好。”

简怀箴沉思片刻,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去黑树林中走一趟了。”

众人皆十分赞同。

于是,简怀箴同江少衡和纪恻寒便出了怀明苑,一路往黑树林而来。

原本方寥也是要跟来的,但是因为他身上的毒伤并没有全部清除,他的功力也没有全部恢复,所以简怀箴等人便劝说他在怀明苑之中休息等着好消息。

方寥知道简怀箴、江少衡和纪恻寒都是当世的武学高手,尤其是简怀箴。

她的武功虽然未必能比得上江少衡和纪恻寒,可是在用毒和医术方面是一位一流的好手。

所以有她同江少衡、纪恻寒等人一起前去,方寥心中便也不那么担心了。

他怕自己功力还没有恢复,反而会连累了众人,因此众人劝说,他便答应了下来。

简怀箴和纪恻寒、江少衡三人很快便来到京城以西二十里地外的黑树林中。

可是当他们到了黑树林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眼前哪里有什么树林,极目望去四周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他们入目之处,方圆数里之内都是黑漆漆的灰烬,有些灰烬上仍旧冒着烟。

可见是有人在这黑树林中放了一把火,把这黑树林烧成灰烬了。

简怀箴面色一沉,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们来晚了。”

江少衡知道简怀箴此时此刻心中一定极为伤痛,因此他便安慰,他说道:“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这么轻易放弃。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吧。说不定能够找得到于冕和惊染的下落。”

简怀箴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同江少衡和纪恻寒一起去搜寻于冕和唐惊染的下落。

他们很快就把这方圆数里给找遍了,他们得到的结果也令人十分伤神。

原来他们在被烧成灰烬的木灰之中发现了两具人骨,那两具人骨具是白色,看是去十分狰狞可怖。

就在一具人骨的周围还放着一个玉佩,那玉佩的成色甚为莹润。

简怀箴只是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玉佩乃是她送给唐惊染的。

她见状,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疼,两眼一黑,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简怀箴一生纵横江湖数年,更在朝堂之上广见势力,也曾经扶持过好几个皇帝,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也有她自己软弱的一面。

当时白轻轻的事情就一直让她心中郁郁难解,到后来南宫九重背叛她的事情,更让她因此与江少衡不能走在一起。

如今见到她十分心疼的唐惊染和于冕竟然被烧成了两具白骨,她心中如何能不钻心疼痛。

江少衡见状,忙把简怀箴扶起来。

纪恻寒把那两具白骨收起来,众人一起回到怀明苑中。

回到怀明苑中的时候,方寥早已经等的有些焦急不安了。

见到他们回来,方寥便走上前来,开口问道:“事情怎么样了?惊染和于冕呢?”

他边说着边往后看,但是却没有看到唐惊染和于冕的影子。

方寥心中突突直跳,便开口问道:“惊染和于冕难道没有救出来吗?是不是欧阳令耍了什么花招?为什么公主妹子会晕倒?”

江少衡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回答他那么多问题,便先把简怀箴抱着放到床榻之上。

纪恻寒这才无力的指了指手中提着的包裹,对方寥说道:“惊染和于冕都在这里。”

他的眼神十分寥落,神情更是萧索。

方寥很少看到纪恻寒有这般模样的时候,他惊疑不定的看了看那包裹,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把包裹打了开来。

两具骇人的白骨顿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方寥不可思议的盯着白骨,一连往后退了两大步。

他指着白骨问江少衡和纪恻寒道,道“你们说这就是惊染和于冕,这怎么会是惊染和于冕?他们是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变成两具白骨?”

纪恻寒有些悲悯的看了方寥一眼。

他知道唐惊染乃是他的徒弟,他们师徒情深,而于冕又同他私交甚笃。

他说道:“方兄,你不要太过难过才好。那欧阳令竟然下此毒手,不惜把整片黑树林都烧了。惊染和于冕想必是中了他的毒,竟然齐齐被烧死在黑树林之中。这件事情想起来便让人痛心,我们是一定不会放过欧阳令那贼子的。”

方寥的眼色顿时变作血红,他的眼角有隐约的泪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方寥如此经过大风大浪、看破生死的人,一旦遇到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心中得那份悲愤还是难以言喻的。

简怀箴在怀明苑中躺了半日才醒转过来。

她醒转过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痴痴的望着那两具白骨发怔。

她怔了半日忽然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要喝水。”

江少衡见简怀箴发了半日的呆,如今忽然说要喝水,心中一喜忙问道:“公主妹子,你觉得好些了没?”

简怀箴微微的点了点头。

江少衡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他立刻便亲自去端了一杯水来,送到简怀箴的面前,说道:“公主妹子,你要的水快先趁热喝吧。”

简怀箴一声不吭,便把那水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她强打着精神从床上坐起来,把衣服和鞋子穿好,走到那两具白骨面前。

她望着那两具白骨看了半天,便把白骨放在手上,用力把其中的一节骨头掰断。

她的这个举动让纪恻寒和方寥、江少衡等人觉得十分不解。

尤其是方寥见状,忙问道:“公主妹子,你要做什么?这是惊染和于冕的尸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们?”

简怀箴掰开骨头之后,把骨头放在眼前看了半日,面上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她指着白骨对江少衡等人说道:“江大哥、方大哥、纪大哥,这两副白骨并不是惊染和于冕的。惊染和于冕想必并没有死去,这是欧阳令布的一个陷井来引我们上当,让我们误以为他们两人死了罢了。”

简怀箴的话在江少衡三人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妹子,你到底是怎么看出这两副白骨并不是惊染和于冕的。”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人倘若刚刚被烧死,骨头又怎么会如此之脆。这骸骨方才被我轻轻一掰便掰断了,显然已经放了很久了。传说西毒门位于白驼山,白驼山后有一个万毒池,那万毒池中养的便是数以万计的毒物。每当这些毒物们饿了的时候,欧阳令就会命人抓一些活人来喂这些毒物,想必这些白骨便是其中喂了毒物的两个人的尸身。因为他们的尸身放的时间太久了,所以这白骨已经变得十分脆,轻轻的一掰便掰断了。倘若于冕和惊染真的是刚死,骨头又怎么会这么脆呢?”

八十一,瞒瞒瞒

简怀箴的话听在江少衡三人耳中,让他们恍然大悟。

纪恻寒不禁举起大拇指,说道:“公主妹子,这么多年没见,你看事情眼光还是那么准,我实在是很佩服。”

简怀箴面色记了不少,她有些微弱的说道:“不管怎么样,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把惊染和于冕救出来,但是始终让我们知道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对我们而言无疑是好事一桩。我马上就吩咐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赶紧四处去找欧阳令和惊染、于冕的下落。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遍布全国各地,他们一定能够把欧阳令的藏身之处查出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把他们二人救出来。至于于夫人那边,就请江大哥你多多费心了。”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旋即笑道:“公主妹子放心吧,于夫人那边就包在我身上,我只说于冕无事归来,是我留他在这怀明苑中多住几天,教他武功,所以才暂不让他回家。”

简怀箴出了一会神,这才缓缓的说道:“好,就按照江大哥说的这么做吧。”

于是,一切谈妥之后,简怀箴在怀明苑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匆匆赶回到万安宫中。

她刚回到万安宫,大太监林建安就迎上来。

简怀箴见到林建安,便一思索,心中已然明白他此次到底来做什么,便询问道:“林建安你来在这万安宫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林建安点了点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是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皇长公主回来的。”

简怀箴已然明白,想必是皇上很牵挂唐惊染的安危,所以才特意命令林建安来等待自己。

她扬了扬手,对林建安说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同皇上回禀,就说本宫梳洗一下,稍候就到。”

林建安忙行了一个礼,说道:“谨遵皇长公主懿旨。”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简怀箴踏入万安宫中,零落走上前来见她神色疲惫,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色,便上前问道:“皇长公主,您为什么显得如此憔悴不堪?可是因为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出了什么事儿吗?”

简怀箴不加思索的说道:“他们没事儿。”

“他们都已经被救出来了吗?”零落问道。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能确定他们一定没事儿。”

零落凝视着简怀箴片刻,缓缓点头说道:“既然他们没事儿,一切就好。只是为什么没有被救出来?”

简怀箴的眉毛骤然一蹙,说道:“这件事情说来倒话来。那欧阳令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不惜把他的黑树林给烧成灰烬,让我们在黑树林中发现两具骸骨。我们起初误把这两具骸骨当做是惊染和于冕的,后来,经过本宫证实,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才知道上了欧阳令的当。欧阳令如果要有心处死惊染和于冕,就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费个大圈子来引我们入局,想必惊染和于冕还有用处的。”

“哦?他想害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零落大吃一惊道。

简怀箴微微冷笑,说道:“那倒不至于,我想他们暂时还是安全无事。欧阳令之所以留着他们,无非是引我出去罢了。人人都说这个欧阳令十分自负,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可是前不久他栽到了我的手中,想必他因为这件事情十分记恨于我。他想找我决战,可是又怕我不肯答应,这才想利用惊染和于冕把我引出去罢了。零落你且放心,本宫凡事自有分寸。”

零落赔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了。皇长公主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费心劳力,更不要与那欧阳令硬碰硬,皇长公主乃是我们大明王朝的长公主,而那欧阳令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强盗罢了。”

简怀箴听她这么说,莞尔一笑道:“难道本宫不也是江湖人吗?”

零落自知失言,面色羞红,说道:“皇长公主您不在的时候,皇上派林公公过来好几次,说是要请您过去商议事情。”

简怀箴淡定的一笑,她自然明白皇上的用心,她缓缓的对零落说道:“其实皇上倒不是牵挂我的安危,皇上牵挂的人你是知道的。”

“是唐惊染唐姑娘。”零落立即接口道。

简怀箴轻轻道:“你说的没错,就是惊染。自从皇上喜欢上惊染以后,他心中就一直对惊染念念不忘。前些日子,他听从本宫的劝告对吴皇后还算不错,可是如今吴皇后已死,他心中又有哀思没有办法寄托,就又重新把心思放回到了惊染身上。在打探黑树林的消息上,皇上也为本宫提供了很多帮助。也是因为惊染这件事,所以皇上才没有同本宫计较那一千万两银子的事情。”

零落微微诧异,说道:“不想到皇上却如此情深。那惊染姑娘没有救出来,皇长公主该如何跟皇上交代?”

简怀箴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跟皇上交代这件事情倒是简单。我一会儿就去见皇上,我要同皇上说唐惊染已经死了。”

“什么?”

简怀箴的话音刚落,零落便抢着接口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同皇上说?倘若皇上以后知道皇长公主在欺骗他,他岂不是会抱怨于你?”

简怀箴的心口骤然疼痛起来,但是她还是坚持说道:“如果皇上非要埋怨本宫,本宫也没有法子。可是本宫知道皇上和惊染在一起,一定是没有结果的。首先他是皇上,而惊染只是一个江湖女子罢了,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便是本宫允许了他,钱太后和周太后又怎么肯让惊染进宫。便是钱太后和周太后允许了,惊染又怎么会喜欢皇上。退一万步说,便是惊染喜欢上了皇上,而本宫和两宫皇太后都允许她进宫,进了宫之后这宫中如此云波诡谲,人人都擅于谋算心机,到时候惊染进来以后,她在宫中如何应对。吴皇后如此蕙心兰质、聪明过人,又贤德、又温柔,还是死在了别人的算计之下。惊染除了会武功,哪里懂得算计别人的方法。”

简怀箴的话如醍醐灌顶,令零落心思澄明,她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您所说的对。您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不想葬送了惊染姑娘的幸福,更不想让皇上将来后悔,对吗?”

“对。”

简怀箴的目光悠长,她说道:“如今吴皇后死后,皇上便要为吴皇后修建一个仙祠,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到时候倘若惊染来到宫中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皇上岂不是连性命都要搭上。于情于理,本宫都不会允许皇上这么做的,所以本宫决意要去同皇上说惊染已经被烧死了。”

零落觉得简怀箴说得很有道理,便说道:“既如此,零落马上为皇长公主梳洗,好让皇长公主去见皇上。”

简怀箴点点头,零落便自去打水布置。

简怀箴梳洗完毕之后,换上宫中的衣衫,重新来到乾清宫之中求见皇上。

朱见深正在乾清宫等得有些不耐烦,忽然听林建安说简怀箴回来了,心头大喜,忙扬手说道:“赶紧让皇长公主进来。”

林建安便带着简怀箴走到乾清宫中。

远远的见到简怀箴,朱见深便急走几步驱上前去问道:“皇长公主,营救唐惊染唐姑娘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简怀箴的眼角隐约看得出有泪痕,她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你从此以后不要再惦记惊染了。”

“什么?皇长公主为何这么说?”

朱见深一听顿时被惊的面色大变,他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望着简怀箴,似乎想从简怀箴眼中寻求到什么答案。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皇上,并不是本宫要为难你,而是因为惊染她已经去世了。”

她的话音刚落,朱见深已然喊到:“不可能,不可能。惊染姑娘如此的天仙化人,怎么会说死便死?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简怀箴毅然的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这其中并没有什么误会。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派人去黑树林打听就是。我们前去搭救惊染,可是当我们走到黑树林的时候,就发现整个黑树林已经被烧光了,到处只是黑漆漆的灰烬。我和江少衡、纪恻寒几乎把整个火场都翻遍了,才翻出两具骸骨,其中一具骸骨便是惊染的。皇上,惊染已经死了,请你接受这个事实吧。”

“不、不,朕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皇长公主你骗我,你骗我。”

皇上的眼角竟然的有泪,那泪水蓄在他的虎目之中似乎要流出来。

他抬起袖角轻轻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才转过脸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确定你没有弄错吗?你确定惊染姑娘真的出了危险吗?皇长公主,是不是你弄错了?”

他一连问了简怀箴好多遍,简怀箴都站在那里神情呆滞,只是摇头。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得如此决绝,只以为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哽咽,便含泪问简怀箴道:“为什么会这样?”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想必惊染便是如此。本宫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皇上你要节哀顺便才好。你同惊染你们根本就没有开始,又哪里谈得上失去?所以皇上不要因此而伤了自己的身子才好。”

简怀箴边说着边拉着朱见深的手,安慰他一番。

朱见深猛然把手从简怀箴的手中抽了出来,他双手抱着头,把头伏在桌案之上,他重重的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会把惊染姑娘给救出来的,为什么你没有把她救出来?为什么让惊染姑娘死?皇长公主,你知道吗?倘若没有了惊染姑娘,以后我的生命中又少了一个活下去的意义。”

朱见深的话说得如此严重,倒是让简怀箴觉得胆战心惊。

简怀箴想要开口安慰朱见深,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朱见深继续说道:“皇长公主,你不知道朕对惊染姑娘的感情有多深。从惊染姑娘那次救了朕开始,朕已经在心中喜欢上她了。朕贵为九五之尊,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姑娘。朕觉得她是朕真心喜欢的人,朕肯为她出生入死,肯为她做一切事情,她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朕也会一无反顾的去摘下来给她。”

他的一番告白在简怀箴听来只觉得如雷贯耳。

简怀箴原本以为朱见深只是因为贪图唐惊染的美色才如此钟情于她,却没有想到他对唐惊染如此的情根深重。

简怀箴知道“情”之一物最是伤人,可是她一想到唐惊染和朱见深没有未来的未来,便目光十分坚毅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如今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惊染已经死了,天下间的好女子多得是,难道皇上你就为了一个唐惊染如此消沉不振吗?难道你就为了一个唐惊染而枉顾天下大事吗?“

朱见深一句话也不说,简怀箴变得十分痛心疾首。

她继续质问道:“吴皇后的死你已经伤怀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惊染的死你又要伤怀多久?是一个月、半月、一年,还是半年,还是两年,还是十年?皇上你可以等得,可是天下的百姓却等不得呀,请你为黎民苍生考虑一下,为天下的百姓着想一下。你是皇帝,从你登上龙位的那一天起,你的这辈子就注定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天下百姓的。”

简怀箴的话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锤在朱见深的心口,他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尽管如此,唐惊染的死讯仍然像是无边无际的洪水一般把他层层的围拢起来,把他困在中间,让他不能呼吸。

他望着简怀箴神情十分痛苦,说道:“皇长公主,我也想做一个好皇帝,我也想听父皇的吩咐,可是又有什么用?我只是想要一个心爱的人都不能够,天下之大我做这个皇上又有什么意义?寻常的百姓都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过一些举案齐眉的日子,为什么这份福气偏偏我这个九五之尊却享受不到?皇长公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简怀箴见他如此癫狂,心中生出几分怜悯之意,不禁低下了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是否也觉得朕说得有道理?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纵然身边有万里江山陪伴能怎么样呢。”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眼中流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

简怀箴想了想,蹙着眉心,她默默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如今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如今皇上已然拥有了这大好的江山,便是身边没有你喜欢的女人这只是一时的遗憾罢了,以后皇上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喜欢你、你也更喜欢的人。皇上,你且听本宫一句吧。”

朱见深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他颓然的坐在龙坐之上,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朕什么都不想说了。也许以后朕还会遇到一个心爱的人,但是朕也知道如今朕失去了朕心中最喜欢的人,这种痛苦平常的人是不能够体会的。”

朱见深的话让简怀箴觉得十分伤怀。

其实她觉得朱见深说得话不是没有道理,纵然是站在万人中央、享受那万丈阳光,可是却得不到一丝真心,那样即使是做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

简怀箴见朱见深痛苦的难以自拔,知道自己倘若再同他说下去会让他更加痛苦不堪。

她便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皇上,也许你说得对吧,也许是本宫说错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本宫希望你能够尽快从这份痛苦之中走出来,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是天下人的皇上,你是属于天下人的。你为了你的百姓、为了黎民、为了苍生,一定要振作起来。”

简怀箴说完,便几步走了出去。

回到万安宫中之后,零落迎上来问道:“皇长公主,唐姑娘的事儿您可跟皇上说了?”

简怀箴满面伤怀,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对他说了。”

“皇上听后怎么样?他可能承受得了?”

零落虽然此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但是自从她跟随简怀箴以来也见过了人生的生离死别、爱恨情愁,其中的感受还是颇多的。

简怀箴叹息一声,说道:“皇上始终不能接受惊染已经死去的事实,他现在陷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而不能自拔,我怎么劝都劝不了,我只希望他能够尽快的从这份悲痛走出来。”

零落小心翼翼的问道:“皇长公主,您不觉得您这么做有些残忍了吗?”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道:“本宫有时候也在问自己这么做去拆散别人是不是太过于残忍,可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否定的。倘若本宫今天不这么做,那么将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惊染本来就不属于这个皇宫,而皇上他应该喜欢的人也不应该是江湖上的女子。倘若有朝一日皇上迫惊染入宫,到时候这个局面该怎么收拾才好。”

简怀箴的话听在零落心头,她在这次有些赞同简怀箴的话了。

她默默的去为简怀箴泡了一杯参茶端到她的面前,说道:“皇长公主,您也累了,先喝杯参茶解解喝吧。”

八十二,簪花侠

简怀箴接过来,却半日不曾喝。

她把参茶端在手中,满面忧思的说道:“其实我现在担心的人倒不是皇上,我担心的是惊染和于冕。他们被欧阳令抓走之后便音信全无,欧阳令还假造了他们已死的证据。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见到两副骸骨以为是惊染和于冕已死,因此伤心。到时候他约战我的时候,他便可以趁机占便宜罢了。如今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折磨惊染和于冕。”

零落从旁劝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便是担心也没有用了。您也说了,那欧阳令那么做无非是想拖垮您的身子,您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保证您自己,到时候才可以同那欧阳令绝一死战,把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给救出来。皇长公主,奴婢所说的对吗?”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零落你说得对。本宫的身边曾经有很多人,可是唯一能够想本宫所想、急本宫所急、凡事都替本宫想到心里去的也只有你一个。”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说,面上不禁泛起一阵潮红,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简怀箴见状,也微微一笑。

且不说简怀箴和零落在万安宫之中的谈话,单说这朱见深知道唐惊染的死讯之后,立刻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不能自拔。

他觉得他虽然是贵为九五之尊,乃是堂堂的皇上,却不能同自己相爱的女子厮守在一起。更是连一个区区的吴皇后都保护不了,他觉得自己十分无用。心中又有失去唐惊染的悲痛之情,两份感情夹杂起来便让他越发的消沉起来。

此时此刻,朱见深简直已经算是心灰意冷、意志消沉。

接下来有七、八天朱见深都没有去上朝,他只让林建安对朝臣们说“称病不朝”。

让林建安对朝臣们称病不朝,便一个人窝在乾清宫中哪里都不肯去,也不肯见任何人。

皇上消沉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万贞儿耳中。

万贞儿知道这件事之后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便派陈嬷嬷出去打听皇上到底是为什么心灰意冷。

陈嬷嬷出去打听后,却始终打听不到什么。

她回来对万贞儿说道:“启禀娘娘,奴婢听娘娘的吩咐出去打听,问过了每个人都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而伤怀。只是知道那日皇上同皇长公主在乾清宫中谈过一番话后,皇上整个人就陷入了无比的消沉和绝望之中,从此就闭门再也不见任何人,也不肯上朝了。”

“哦?”

万贞儿听她这么说,便沉吟半晌又问道:“你说那日皇上见过皇长公主之后才变得这样的,那皇长公主近日可有去探望皇上吗?”

“启禀贵人娘娘,皇长公主最近也去探望过皇上,可是皇上闭门不见,根本就没有让她进来。”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些惊愕起来。

她自言自语说道:“这倒是奇怪了。平时皇上不管遇到什么畏难或是困扰的事情,都一定会同皇长公主商议,那皇长公主也一定会给他主意,为何这次独独皇上不肯见她了呢?这件事想起来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陈嬷嬷想了想,便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奴婢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哦?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觉得这件事儿吧,说不定本身就与皇长公主有关,是皇长公主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皇上,这才让皇上大发雷霆,便连皇长公主也不肯见了。”

万贞儿侧着脑袋想了半天,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始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之前我听说皇长公主派人去把皇上为那吴皇后打造仙祠的一千万两银子给劫了,皇上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有怪罪她。这劫朝廷的皇银可是大罪,皇长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乃是金枝玉叶,皇上要是追究起来,这罪还是有的。皇上连这么大的罪过都不肯同她计较,又怎么会是因为她的事情而伤怀至此呢?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陈嬷嬷无可奈何的说道:“贵人娘娘,奴婢能够打听到的也就这么多了。俗话说这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可偏偏万岁爷这件事奴婢就怎么也打听不到,便是那乾清宫的林建安林公公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万贞儿沉思半日,才缓缓说道:“要是照这么说,这件事情可当真有些为难起来,能让皇上如此茶饭不思的莫非是——”

她想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问陈嬷嬷,说道:“难道是那位唐惊染唐姑娘?”

“唐惊染唐姑娘那是谁?”

陈嬷嬷有些奇怪的看了万贞儿一眼,她完全不知道万贞儿说的是什么话。

“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唐惊染呀!你没有听说过吗?”万贞儿问道。

陈嬷嬷很郑重的说道:“老奴这一生都侍奉在宫中,从来没有出过宫外,又怎么能够知道宫外的事情。这唐惊染到底是什么人?”

万贞儿缓缓的说道:“唐惊染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管理人,她有一个外号叫做‘簪花’女侠。她是皇长公主的好朋友方寥的徒弟,又同皇长公主感情交好,甚得到皇长公主的宠爱。据说她的生母乃是皇长公主生前的挚友,又有人说是情敌。”

“情敌?”

陈嬷嬷眼中露出变化莫测的目光,说道:“这话说起来倒是奇怪了。倘若那唐惊染真的是皇长公主生前情敌的女儿,那皇长公主又怎么会对她那么好,这话想必是有些传错了。”

万贞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说道:“这一切都只是传闻罢了,也许是传错了吧。只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可以小看了这个唐惊染。”

万贞儿说道这里,便有些咬牙切齿。

陈嬷嬷拜了拜,行了一礼,继续打听道:“贵人娘娘,您刚才忽然说起这唐惊染,这唐惊染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还在江湖上有一个诨号叫‘簪花’女侠,她便是江湖人,同我们这皇宫中发生的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她同皇上又有什么关系?莫不成——”

“对了,你想对了。皇上偏生就喜欢上这唐惊染了。”

“啊?皇上喜欢的人是唐惊染,他喜欢的不是吴皇后吗?”陈嬷嬷有些不解。

“你说错了。”

万贞儿眼中露出一丝利刃似的光芒,她说道:“皇上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吴皇后。皇上之所以对吴皇后好,乃是因为她受到皇长公主等人的宠爱罢了,皇上真正喜欢的人是唐惊染。唐惊染同皇长公主有着如此深切的关系,皇上想要讨好皇长公主,进而得到唐惊染的欢心,当然要同皇长公主搞好关系了。本宫说得可对?”

陈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娘娘所言还是非常有道理。娘娘是说皇上如今变得如此消沉同这位唐惊染唐姑娘有关?”

“嗯,我是这么想的。陈嬷嬷你立刻派人出宫去打听这唐惊染的下落和她的一切消息,谁能打听到重重有赏。”

“那我派谁出去打听好呢?”陈嬷嬷反问道。

万贞儿冷笑道:“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两,派谁谁不能给打听到呢。不如你就派那古冷意出去打听吧,我们同他也合作过很多次了。他这个人见钱眼开,又有把柄在我们手中,相信他不会四处乱说话的。”

“好,我就听娘娘您说得去做。”

陈嬷嬷得到万贞儿的指示之后,便拿了一些银两去贿赂古冷意,让他出去打听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总负责人唐惊染的下落和她的一切消息。

古冷意听说后忙摆了摆手,说道:“虽然说咱家很想赚银两,可是这份银两却赚不得。”

“哦?那是为什么?”

陈嬷嬷望着他说:“这是娘娘的吩咐,难道你现在连娘娘的吩咐都不听了吗?”

“那倒不是。娘娘要是有什么吩咐下来,咱家还是很愿意为娘娘效劳的。可是唯独这件事儿,咱家绝对不能插手。”

“为什么不能插手?”陈嬷嬷逼视着古冷意问道。

古冷意缓缓的说道:“谁都知道这唐惊染号称‘簪花’女侠,乃是方寥的徒弟,又和皇长公主有这十分亲近的关系,这三重关系加起来多么厉害。咱家便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出去冒这个险。”

陈嬷嬷沉思了半天,说道:“我这倒不懂了。我始终想不懂古代公公你到底是怕什么?”

古冷意便一字一顿的说道:“陈嬷嬷,这事我也不瞒你。你想想那唐惊染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负责人,倘若谁敢出去打听她的消息,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耳目遍布京城各地,被他们的人知道了那还得了。他们一定会以为咱家对唐惊染有什么企图,到时候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咱家。再则了,那唐惊染乃是方寥的徒弟,方寥是谁?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面大侠,传说他的武功十分高强,千里之外能取人头于无形之中。这样的人我又怎么敢得罪?他的徒弟我又怎么敢去缠?再则,咱们皇长公主你也是知道的,皇长公主在这后宫之中莫说是你家娘娘,便是连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都要给她几分面子。皇长公主我更不敢得罪了,得罪了这三户人那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陈嬷嬷逼视着古冷意,一字一顿的说道:“好。古公公既然这么说,那我也跟你算算这回事。倘若你因为害怕而不敢去查唐惊染的下落和她的消息,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只不过我现在便回去跟咱们娘娘说,让咱们娘娘把你是如何害死香梅和吴皇后的事向皇上抖出来,到时候莫说是皇上,便是两宫皇太后,还有皇长公主,都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你要是不信,你就走着瞧吧。”

“哼、哼、哼。你以为你这么说咱家就会怕你吗?”

古冷意有些不屑的望了陈嬷嬷一眼,说道:“陈嬷嬷你不要忘记了,这些事情你也做过,要是追究起来,你也是共犯。何况你和你家主子做的比咱家做的要多了,咱家只是受你们指使罢了,而你们却是整件事情的主谋。你说要真是追究起来,到底责任在谁?”

“哼、哼、哼,那有什么。”

陈嬷嬷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说:“反正我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随时也准备死在这后宫之中了。到时候我便对两宫皇太后和皇上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们家主子只不过是受我挑唆而已,到时候我是不怕死的,只是古公公怕不怕死我就不知道了。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意了,既然古公公现在看不上我们宫中的银子,我也不跟古公公多废话了,等我们稍候皇上面前再见吧。”

说完,陈嬷嬷便把银子往怀中一放,便转过身去欲走。

古冷意见状,心中倒是一惊。

他也见识过这个陈嬷嬷的手段,知道陈嬷嬷乃是非常阴毒之人。

倘若她要做一件事情,一定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不定她见自己不肯帮忙,真的会把自己那的点破事给抖搂出来。到时候陷害皇后这可不是一桩小罪,自己恐怕不但尸骨无存,而且还要诛灭九族。

想到这里,古冷意便上前拦住了她,说道:“陈嬷嬷你何必恼火嘛,有什么事情我们不妨再商量商量。”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拿出真金白银来请你打听一下那个唐惊染唐姑娘的下落,还有她的消息,你都不肯。既然你那么怕死,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咱家怎么会怕死?为娘娘办事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何况娘娘又这么客气,每次都拿出雪花白银来给咱家,咱家感谢娘娘还来不及呢。”古冷意立刻换了一副口气说道。

他怕陈嬷嬷因为他不肯帮忙,便什么都不管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只好尽捡好话说。

他心里悔的要死,为什么当初要上这条贼船,可是现在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毕竟这天底下又没有卖后悔药的。

陈嬷嬷见他这么说,便瞥了他一眼,说道:“古公公你这么说,便是肯帮忙了。”

“嗯。不要说帮忙,这是娘娘吩咐的,我一定会按照娘娘吩咐做的。至于那银两——”

古冷意瞅了瞅陈嬷嬷的胸前,因为陈嬷嬷的怀中藏着雪花白银。

陈嬷嬷笑了笑,便把那纹银从怀中掏出来,重新放到古冷意的面前,说道:“古公公你要是直接去办这事多好,哪里用得着我们在这儿说这么半天。这件事情就包在古公公身上了,希望古公公别让娘娘失望。”

说完,陈嬷嬷便转身而去。

古冷意望着她的背影,恨恨的跺了跺脚,吐了口唾沫。

古冷意现在心里别提有多恨陈嬷嬷了,可是自己毕竟有把柄在别人手中,还是这么大的把柄,想要不帮人家也没有办法。

虽然说调查唐惊染的底细和下落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是那只是可能而已。如果自己现在不按照万贞儿吩咐的去做,那就一定会有杀身之祸了。

古冷意趁着出宫采办的机会,带着几个小太监四处去京城之中打听唐惊染的底细和下落。

古冷意动用他能动用的所有人脉,在京城之中打听了半日都没有打听到。

正当他心灰意冷、决定放弃的时候,却恰好经过尚书府的门口。而这时候大门一开,便看到简文英带着他的儿子简破浪走了出来。

古冷意虽然不认识简文英,也不认识简破浪,但是他却知道这尚书府乃是简怀箴以前居住过的地方,因此他便上了个心,紧紧的跟着简文英和简破浪。

街上的人太多了,简文英和简破浪也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个人在跟着自己。

他边走边听简文英和简破浪商谈。

简破浪开口问道:“爹爹您说唐姑娘这件事儿可怎生是好?真没想到她那么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了,说起来实在是令人不忍。”

“可不是嘛。这唐姑娘和于公子看上去都是年少有为之人,却没想到这么短命,竟然被这欧阳令放了一把火给烧死了。”

两个人越说越叹息。

简破浪继续问道:“爹爹,那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简文英旋即说道:“我们当然要去怀明苑了。我们去问问少衡兄和方寥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打听清楚了再说。你姑姑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心中十分难过,我们打听清楚了事情也好安慰你姑姑。”

古冷意在后面听到简文英和简破浪父子两人谈话,他并不知道两个人的身份,只是看他们穿着打扮都十分高贵,不像是平常百姓一般,便多长了一个心眼继续窃听。

他又听听到简破浪叹了一口气说道:“爹爹,我们现在去怀明苑中能够见到公主姑姑吗?公主姑姑平日里住在宫中,为什么我们不去宫中见她?”

简文英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道:“有些事你还小,你不懂。我们不入宫的原因有很多,等以后慢慢解释给你听。我们这次去怀明苑中,我也没打算要碰到你公主姑姑,只是希望能向少衡兄和方寥兄求证一下事情的经过。那惊染姑娘乃是方寥兄的徒弟,他遇到这件事也一定心情很是难过。魄浪你到了那边可不要乱说话。”

“爹爹你放心吧,我都记下了。我知道方寥叔叔肯收惊染姑娘做徒弟,因为惊染乃是方寥叔叔的旧情人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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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计打听

简破浪一句话冲口而出,倒让简文英觉得很是诧异。

简文英盯着他望了半天,说道:“你倒是听谁说的?”

简破浪有些得意说道:“我听我娘说的,我娘亲跟我讲过他们以前的事儿。她说唐姑娘的母亲叫做唐云萼,那位唐伯母原本是喜欢方寥叔叔的,可惜方寥叔叔喜欢的是公主姑姑,所以后来惊染姑娘的母亲心灰意冷而去,后来便生了惊染姑娘。方寥叔叔一直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对惊染姑娘特别好。而公主姑姑也自己觉得对不起惊染姑娘的母亲,所以也特别疼爱惊染姑娘,我说错了吗?”

简文英抬起手来,重重拍打了他的头一下,说道:“你倒是没说错。只不过到怀明苑中的时候,你可不要乱说话,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想的,这些事都告诉你。”

简破浪乐呵呵的应着,对他说道:“爹爹,你放心吧。我到怀明苑中我只当自己是个哑巴,我一句话都不说。”

简文英点点头,说道:“好吧,这样我就放过你吧。”

简破浪又加了一句,说道:“只不过他们以后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怪我,我今天去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哦。他们今后之中要是谁再被火烧死了,跟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简文英一听到简破浪的这句话,忍不住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简破浪这才摸着被拍的有些生疼的脑袋,说道:“爹爹,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嘛,你又何必放在心里。”

于是,父子两人便出了京城,一路向怀明苑而去。

他们这番话没有想到字字句句都被古冷意听到耳中,古冷意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简怀箴要对唐惊染特别的好了。

他得到消息之后,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下好了,总算是帮万贵人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回去之后,希望她不要再拿上次我帮她做的那件事来要挟我才好。

他这么想着,觉得时间也不早了,便匆匆赶回了宫中。

回到宫中之后,他哪里都没去,径自去求见万贞儿。

万贞儿听说古冷意回来,连忙让陈嬷嬷把他召进来。

古冷意见了万贞儿先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向她请安。

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古公公也不是外人。赶紧起来跟本宫说说倒是有什么消息。”

“是。”

古冷意起来说道:“奴才出去打听了一日,辛辛苦苦的终于为娘娘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哦?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那唐惊染唐姑娘说起来身世倒真是有几分曲折,她乃是一个叫唐云萼的女人所生。那个女人原本是方寥的旧爱,却因为方寥喜欢皇长公主而远走,后来她便生下了唐惊染唐姑娘。方寥和皇长公主都因为对唐惊染心怀愧疚,因而对她特别好。”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难怪别人都说唐惊染乃是皇长公主情敌的女儿,现在奴婢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儿了。”陈嬷嬷在一旁插口道。

万贞儿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多嘴,示意古冷意继续说下去。

古冷意便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儿,那便就是唐姑娘现在的下落。我今天亲耳听到尚书府中的人说那唐惊染原来竟然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万贞儿没有料到,惊的脸色发白,跳起来问道:“你再说一遍。”

古冷意便又重复了一遍,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万贞儿对唐惊染的死反应如此之大,难道万贞儿与唐惊染有什么关系吗,他又不敢问。

万贞儿便继续问道:“你得到的这个消息可确实?唐惊染什么时候死的?是怎么死的?”

“启禀贵人娘娘,据奴才打听,听说那唐惊染已经死了有十来天了,是在京城以西二十里处的黑树林被烧死的,他们的尸骸现在还在怀明苑中。倘若娘娘不相信,可以再派人去打听,奴才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绝无虚言。”

“哦?那你是听谁说的?”

万贞儿仍旧有些不相信,那古冷意口口声声说让她派出人去到怀明苑中打听,她万贞儿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人安插在到怀明苑之中去,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跟古冷意确定这消息的正确性。

古冷意便缓缓的说道:“我今日打听了一天都没有打听到消息,正在傍晚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来同娘娘回报的时候,恰好经过了以前的尚书府,那尚书府原是皇长公主住过的。我刚走到那门口,便有两个男人走了出来。那两个男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看上去长得很像是父子。”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旋即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两个人是谁,他们一个是简文英,是当年所向披靡的大将军,还有另一个自然就是他的儿子了。”

“是这么回事。”

古冷意说道:“我便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听他们说要去怀明苑,还说唐惊染的死讯。我便把它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回来便向娘娘禀告了。”

万贞儿听古冷意这么说,说得有板有眼,便相信了他。

她心想怪不得皇上会如此的悲伤,如此的绝望,如此的消沉,原来是因为这唐惊染死了。

万贞儿越想越高兴,便对古冷意说道:“今天辛苦古公公了。陈嬷嬷你再帮古公公支两百两银子,给他送到他的居所去。古公公以后劳烦你的地方还很多,请你要帮着本宫才是。”

古冷意哪里敢说“不”,他立刻答应着,又听到说有二百两银子可以收,那脸上顿时像绽开了一朵鲜花一样,别提有多高兴了。

等到打发走了古冷意,万贞儿这才徐徐开口说道:“我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最近变得这么消沉和绝望了,原来便是唐惊染的死讯。想必那日皇长公主去乾清宫中和皇上密谈,和他说的便是唐惊染已经死了的这回事。”

“唐惊染已经死了这个消息可信吗?”陈嬷嬷问道。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信。既然是从简文英和他儿子嘴里传出来的,一定是错不了了。而皇上只对这唐惊染情有独钟,只有唐惊染的死才能把他击溃到这个地步。当时吴皇后死了,皇上也没难过成这个样子呀。”

陈嬷嬷见状立刻跪下,对万贞儿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说道:“奴婢恭喜娘娘。”

万贞儿十分愕然的望了陈嬷嬷一眼,说道:“陈嬷嬷你先起来,本宫何喜之有?”

陈嬷嬷在旁边不急不徐的说道:“皇上竟然喜欢这唐惊染,如今唐惊染死了,吴皇后也死了,后宫之中便只剩下万贵人您和王贵妃了。那王贵妃虽然是贵妃,可是性子十分恬静,平日里连宫门都不敢出来,又怎么敢同娘娘您作对,这后宫之中从此就是您的天下了。”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面上顿时绽放出笑容,她说道:“你说得也不错。可是本宫到为止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已,又始终得不到万岁爷的宠幸,便是独霸这后宫又有什么意思。后宫之中人人都知道,谁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谁才是真正能在这后宫之中有权有势的人。如今本宫只是担个虚名罢了,又有什么用。”

陈嬷嬷想了半天,便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想个办法,让万岁爷对您宠爱不就得了。”

“哼!”

万贞儿有些冷笑又有些不屑的望了陈嬷嬷一眼,她说:“陈嬷嬷,我想你是老糊涂了,这样的蠢话也能说得出来,你不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十分滑稽吗?皇上倘若这么容易就宠幸本宫,本宫用得着前前后后花费这么大的手脚和力气吗?”

“那倒不是这么说,娘娘。以前只是因为没有好的时机而已,现在奴婢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娘娘肯不肯用?”陈嬷嬷阴恻恻的说道。

陈嬷嬷见状,便开口说道:“既然娘娘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如今娘娘既然知道皇上喜欢的是唐惊染,而唐惊染却已经死了,皇上又为那唐惊染的死而伤心不已。倘若娘娘在此时此刻扮作唐惊染的样子去吸引皇上,说不定能引得皇上倾慕呢?”

万贞儿惊疑不定的望了陈嬷嬷一眼,她心想:“这个陈嬷嬷实在是老狐狸、老奸巨滑,想事情果然比平常的人想的更多、更深入一些,而且诡计迭出。这样的人倘若在身边不能为己所用,他日一定好好的借个罪责处罚了才好。若是不把这样的人打发了,留在自己的身边又不为自己所用,那永远就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所幸的是现在陈嬷嬷还肯听自己的话,也为自己出谋划策。”

万贞儿心中这些小心思陈嬷嬷哪里知道,陈嬷嬷说完之后便等着她的反应。

万贞儿觉得这个主意可以一试,又觉得有些冒险,她便开口说道:“陈嬷嬷,你说的这个主意本宫觉得也不错。可是你不觉得这个主意有些冒险了吗?如今皇上伤心是因为唐惊染的死,本宫又在这个时候去扮那唐惊染,倘若画虎不成反类犬,到时候皇上莫说宠幸本宫,便是连看都不肯看本宫一眼了。本宫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娘娘,话也不是这么说。只要我们想主意,办法一定有的。这件事就包在奴婢身上,娘娘到时候只管跟着奴婢的想法去做好了。”

那陈嬷嬷阴森森的说,她的声音十分寒冷,就像来自那远古的地狱一般。

万贞儿听到她如此阴寒的声音,也不禁觉得浑身颤抖,打了一个激灵灵的寒颤。

尽管如此,她知道事到如今除了听陈嬷嬷的摆布,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毕竟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博取皇上的欢心,她如今已经三十六岁,容颜凋谢,很快便青春不再。倘若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够吸引皇上的注意的话,那她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想到这里,她便扬了扬手,对陈嬷嬷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一切就听陈嬷嬷的安排了。只不过本宫现在把身家性命都已经托付到陈嬷嬷你的身上了,你一定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只有本宫在这后宫之中发达了,你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倘若本宫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等待你陈嬷嬷的也一定不是好下场。”

万贞儿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颇有警告的意味。

她虽然知道这陈嬷嬷诡计多端,可是谁知道她会不会在中间又使出别的手段来,而且这个主意她自己也不能确定行不行得通。

她对陈嬷嬷这么说,也无非是想增加陈嬷嬷的用心而已。

陈嬷嬷听完,“嘿嘿”冷笑了两句,说道:“娘娘放心吧。既然奴婢在娘娘面前立了军令状,这件事就一定会帮娘娘办妥。娘娘尽管等着看后果吧,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这厢万贞儿和陈嬷嬷一心在商量着怎么可以想个阴谋诡计来骗取皇上的关心,而那一边皇上在乾清宫中没日没夜的忧思、伤心,被梦魇缠绕。

他每次睡着了,眼前都会出现唐惊染的影子,唐惊染是那么美美的,就像出水芙蓉一般,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无不令人心醉。尤其是她那天在城墙底下救自己的时候,宛若凌波仙子一般,美得不似凡间人。

这样的女子以后让他去什么地方找,而她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就香消玉殒了,这个事实让朱见深怎么能够接受呢。

朱见深如今只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属于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唐惊染,心心念念的念了一年多,没有想到到头来换来的是这种结局。

当初他之所以娶吴皇后,后来又凡事顺着简怀箴,也不过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取得简怀箴的同意把这唐惊染娶进宫中来而已。

到现在他所有的梦想都幻灭了,他觉得他的人生已经找不到奋斗目标了。便是做皇上,做皇上又有什么了不起,做皇上就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吗?

朱见深边想着边冷冷的对自己说:“我这皇上做的可真窝囊,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不住,连个平民百姓都不如。要是这样,我还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和自己最心爱的在一起,你耕田来我织布,过那些平凡的农家生活,也比做这个高高在上、冷冷清清的九五之尊好呀。”

朱见深越这么想,越觉得自己身边连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可以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他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越想越悲伤,到最后直接沉浸到悲伤之中再也出不来了。

这时候林建安便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林建安见了皇上,便对朱见深行了一个礼,说道:“皇上,您在这乾清宫中也呆了这么久了,难道您就想一直呆下去吗?难道您不想出去看看吗?倘若在这么一直呆着,您的身子一定吃不消的。”

朱见深冷冷的看了林建安一眼,眼神就像一把利刃一般,他说道:“林公公你跑来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劝朕出去,朕就出去吗,朕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先皇身边的孙祥用吗?”

见深一句责难的话听得林建安心头一阵冰冷,又激灵灵的打一个寒颤。

不错,一直以来他做皇上身边的大太监。

目标便是成为先皇朱祁镇身边的孙祥用那般的人。他知道朱祁镇在世的时候十分重用孙祥用,事无巨细一律都会问过他的意见。

虽然明朝的祖训中有后宫与宦官不得干政的遗训,但是朱祁镇仍然十分相信孙祥用。

虽然孙祥用最后落得一个十分凄惨的下场,但是他无疑是朱祁镇身边的太监第一人。

林建安一直以来梦想的就是能够成为朱见深身边的最信任的太监,可是朱见深一直以来却不怎么信任他,还动不动对冷言呵斥,这令他觉得十分郁闷。

林建安被朱见深呵斥一声之后,便悻悻的走出宫去。

他守在宫门口,这时候陈嬷嬷当做漫不经心的模样走了过来。

她走到林建安身边,笑呵呵的说道:“林公公数日不见,您可好了呀?”

林公公正在气头上,白了陈嬷嬷一眼,说道:“托陈嬷嬷的福,我一直都很好。”

他觉得陈嬷嬷这话未免有取笑自己的意思,自己方才才被皇上申斥过,陈嬷嬷就立刻来说这些话,难免有幸灾乐祸之感觉。

陈嬷嬷见状,已经料到林建安多半是受了皇上的气,所以才给自己脸子看。

她忙赔笑说道:“我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还请林公公不要往心里去。林公公劳苦功高,侍奉皇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林建安听陈嬷嬷这么一说,便立刻点头说道:“可不是嘛。咱家侍奉皇上也有七、八年了,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咱家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惜——”

他说道这里,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便忙打住不言。

陈嬷嬷也不揭穿他,笑着说道:“林公公,皇上对林公公那是自然十分信任的。如今有一件事儿我想请林公公帮忙,不知道林公公意下如何?”

林建安有些疑惑的望了陈嬷嬷一眼。

陈嬷嬷见他没有十分剧烈的拒绝,便扯着他的衣袖扯到一边。

四顾无人,这才说道:“林公公,咱家今天前来见您是受到我们娘娘的托付。您也知道如今这后宫之中有两个嫔妃,一是我们家贵人娘娘,再则便是王贵妃。虽然王贵妃身为贵妃,而我家娘娘只是一个贵人,但是谁受到宠爱这是无庸置疑的。”

林建安不明白陈嬷嬷这么跟他说是什么意思,他低下头去仔细想了想,觉得如今后宫之中的确是万贞儿似乎更有权势一些。

虽说王贵妃身为贵妃之尊,可是她一向不怎么得皇上和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的欢心。

现在看来万贞儿虽然不得皇上的欢心,但是却深得周太后的喜欢,而且她也是周太后身边走出来的人。倘若一个不留神得罪了她,那后果就定然十分糟糕。

他还记得当时吴皇后就是因为得罪了万贞儿,最后才落得一个自缢而死的下场。

由此可见,周太后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本事都不差。

想到这里,林建安的面色不禁恭谨了几分。

八十四,五石散

他望了一眼陈嬷嬷,别有深意的问道:“陈嬷嬷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不妨就开门见山的说吧。咱家只能承诺你,倘若是对皇上无害的事,咱家一定去做。可是倘若有什么要损害到皇上,那咱家就一定不会做了。”

陈嬷嬷瞅了林建安一眼,见他说得牵强,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只不过是在模仿先皇时期的孙祥用,他心中对皇上的忠诚之情并没有真的那般固如金石。

陈嬷嬷便从旁提点,笑着说:“其实林公公咱家来找你跟你商量的是一件好事儿,这件好事儿不但对皇上、对娘娘都好。”

“哦?那是什么事儿?”林建安挑着眼皮望了陈嬷嬷一眼。

陈嬷嬷缓缓的说道:“我听说最近皇上因为一个乡野女子的死而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莫说连贵人娘娘和贵妃娘娘不肯见,便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想要见到皇上一面也难。林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也不忍心看着皇上如此非难自己吧。”

林建安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抬起头来郑重的说道:“那当然。咱家是皇上身边最受重用的人,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如此难过呢。咱家要做的便是替皇上分忧解难。”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话。”

陈嬷嬷弯着腰对林建安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家娘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咱家娘娘特意派我来和林公公说。这件事儿还请林公公帮个忙,到时候一定有林公公的好处。”

陈嬷嬷边说着边掏出了一对如意果子,递到林建安的手中。

那对如意果子乃是纯金打造,看上去足足有三、四十两。

林建安瞥了一眼,眼中不禁露出贪婪之色,但是他很快便“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神情。

他边瞅着那金果子边摇了摇头,说道:“陈嬷嬷,你不是在贿赂我吧?咱家乃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是不会做出对皇上不利的事情来的。”

陈嬷嬷看到他的眼光倾斜之处,已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便笑着说道:“我怎么会让林公公做出对皇上不利的事情呢,这件事情只要做得好了,无论是对娘娘还是对皇上都大有裨益。”

“哦?那你倒是说来听听吧。”

林建安似乎是很不情愿的样子,陈嬷嬷也不跟他计较,便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她说道:“林公公,如今皇上既然是因为唐惊染的死而伤怀不已,那么唯一让皇上走出悲伤的办法,就是找个人重新替代唐惊染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说的可对吗?”

林建安摆了摆脑袋,说道:“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陈嬷嬷见他受用,便继续说道:“所以嘛,当务之急要找个人取代唐惊染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这后宫之中有王贵妃和我们娘娘两个人,王贵妃素来不怎么管外面的事情,我们娘娘却时刻关心皇上的安危,所以林公公您说我们娘娘是不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陈嬷嬷边说着边把金果子往林建安的手中送。

林建安假意推托着,却仍旧忍不住伸出手把金光闪闪的金果子放在手中。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金果子,更别说拥有了。如今这金果子眼见就是自己的了,他当然十分高兴。

陈嬷嬷趁机从旁说道:“林公公,这只是娘娘预先付给您的罢了。等到事情办妥以后,娘娘再给您十倍的酬劳。”

“哼!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当咱家是用金钱可以收买的吗?咱家并不是看在这金果子的份上,而是因为娘娘对皇上的那份情意让咱家感动,所以咱家才答应帮娘娘。”林建安拿捏着道。

陈嬷嬷也不跟他计较,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样,如今林公公肯帮忙那事情一定事半功倍。”

林建安这才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就说来听听吧。”

陈嬷嬷的笑意蔓延了她那张充满皱纹的老脸,她说道:“这事儿说来也简单,要林公公做的无非是两件事而已。第一件便是如何如何,第二件便是如何如何。”

陈嬷嬷便把事情同林建安说了一遍。

林建安听后眉头皱了皱,说道:“不行。这件事儿做起来太冒险,而且倘若皇上知道我在他的茶水之中下药,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哎,公公您是皇上最信任的人,难道皇上对您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吗?再说了,又不是让您往皇上喝的水中下药,那只是补药而已,是对皇上有好处的。”

林建安惊疑不定的望着陈嬷嬷。

他想来想去,觉得陈嬷嬷始终都是万贞儿身边的人,万贞儿所依靠的无非是皇上。若是万贞儿能得到皇上的宠爱,那么他在这后宫之中便可以横行无忌、荣华富贵。

倘若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第一个受到株连的也定然是万贞儿。

虽然说先皇废除了殉葬的规则,可是一旦皇上出了什么事儿,那么他的妃嫔也会受到株连。虽不会被殉葬,多半也会被闲置到南宫之中,从此很难在宫中有所作为了。量来万贞儿也不至于想害皇上。

想到这里,林建安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按照娘娘吩咐的去做吧。这件事情对娘娘和皇上都有好处,咱家当然是义不容辞。”

林建安想明白了之后,便对陈嬷嬷这么说。

陈嬷嬷舔着老脸笑了半天,说道:“好,既然这样,这件事就包在林公公身上了。这是药粉。”

说完,她取出一包药来递到林公公手中。

林建安回头看看,见四处都没有人,便一个猛子把药抓在手中,又藏在衣襟之中。

陈嬷嬷和林建安这才互相道别。

回到万贞儿宫中之后,万贞儿见陈嬷嬷回来忙迎上去,问道:“陈嬷嬷,你做得事情怎么样了?你可是在本宫面前立下军令状的,倘若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本宫同你便要一起完了。”

陈嬷嬷胸有成竹的说道:“娘娘,您放心吧。只要您肯拿出银子来,没有奴婢办不成的事儿。”

万贞儿听她这么说,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且说林建安被朱见深斥责一顿之后,在乾清宫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到有小太监送上膳食来,便把膳食端到手中,说道:“你先下去吧,这膳食由咱家亲自给皇上送去。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倘若见了你们,你们多半是要被打骂责罚的。”

那小太监见状何乐而不为,立刻对林建安说道:“如此多谢林公公了。”

说完之后,便把膳食放到林建安手中。

林建安接过膳食想了想,便从衣襟之中取出那藏下的半包药粉,下在膳食之中。

他在下的时候,特意留了一个心眼,陈嬷嬷给了他足足一包,他怕一包下去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只下了半包而已。

做好这一切以后,林建安便端着那膳食走到乾清宫中。

那膳食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碗燕窝银耳莲子羹,一碟开胃小菜而已。

平日里朱见深所吃的当然不是这些东西,可是他如今心情不好,便很少吃东西,但是他又不能由着自己的身子就这么一直垮下去。

倘若七、八天不吃,那人岂不是没有性命,所以他便命令御膳房只炖了两样清淡的东西给自己送来。

林建安端着膳食走进去,先向朱见深行了一个礼,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皇上,您吩咐御膳房做的燕窝莲子羹和开胃小菜已经送来了,还请皇上赶紧吃吧。”

说完,他便把食盒端到朱见深的面前。

朱见深望了食盒一眼,心中顿时又生出几许惆怅之感。

他提起金柱刚要吃,却不由自主的想到唐惊染,便摇了摇头说道:“朕实在是吃不下去,你还是把这东西给送下去。”

“皇上,您还是多多少少的吃点吧。”

林建安知道这膳食之中被他下了药,所以他千方百计的劝皇上吃下去。

朱见深瞪了他一眼,说道:“朕不想吃,你凭什么让朕吃?你若是这么想吃,你就给朕吃了吧。”

说完,他把金柱往食盒之上重重一摔,冲林建安怒吼到。

林建安忙跪下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老奴知道您最近心情不好。可是倘若您连这燕窝银耳莲子羹和开胃小菜都不吃的话,那您的身体该怎么办?倘若您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惊染姑娘便是地下有知也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对不起皇上。皇上倘若是因为惊染姑娘的事儿而让自己生病了,到时候最内疚的人是谁,还不是惊染姑娘。”

林建安的这番话,深得朱见深的龙心。

他闻言龙心盛悦,说道:“对,你说得对。朕关心惊染,那惊染想必也是关心朕的。倘若朕因为怀念她而耽搁了自己的身子,她知道了之后一定会自责,朕为了不让她自责,也要把这饭菜吃光。”

说完,朱见深重新举起金柱,一口气把银耳莲子羹吃个底朝天,又吃了几口开胃小菜。

他说道:“好了,林公公你这次说的话朕听了十分中听,且先下去吧。”

“是。”林建安答应着,便卑躬屈膝的走了下去。

林建安见到朱见深还是把膳食吃了,心中这才一颗石头落下地来。

倘若皇上不吃这膳食,赐给自己吃那该怎么办。又或者这膳食被端出去,被其他的人发现里面被下了药那该怎么办。

林建安便退到正殿外面,在外面伺候着。

朱见深吃了燕窝银耳莲子羹和开胃小菜之后,觉得身子骨有了些力气,但是尽管他身子有了气力,可是他心中却是仍旧那么颓废和悲伤。

他觉得自己最近连接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这对他而言都是不能忍受的。

他在想倘若自己的父皇还活着,他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做才好,但是旋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这事儿不会发生在朱祁镇身上。

因为朱祁镇本来喜欢的人就是钱皇后,钱皇后便是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他仍旧对钱皇后不离不弃。

想到这里,朱见深忍不住自问:“倘若唐惊染不是生的那般貌若天仙,而是像钱皇后一般瞎了一只眼睛、又瘸了一条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老迈,自己还会喜欢她吗?”

他一想到唐惊染的那副模样,整个人便是像被从头淋了一桶冷水一般,冷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觉得这种情形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恐怖了,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朱见深一个人在乾清宫中呆了一下午,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沉,所想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想的事情也越来越复杂。

他的眼前一会儿飘过唐惊染的影子,一会儿飘过先皇的影子,一会儿又飘过万贞儿的影子,一会儿又飘过周太后的影子,一会儿又是皇长公主的影子,一会儿又是钱太后的影子……

很多人的影子在他面前飘来飘去,让他觉得头昏脑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了想便想到所谓是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难道是自己平日里所思太多、所虑太甚,所以才会至于像现在这般眼前出现各种各样的画面、出现各种各样的人的影子。

朱见深越想越觉得事情难以想清楚,他觉得自己的头十分疼,忍不住抱头重重的往桌案之上重击。

林建安守护在外面,忽然听到乾清宫中发来“砰砰”的声音,便赶紧走了进去。

他进来一看,眼前的情形不禁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朱见深此时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头往案桌之上撞。

他忙上前去扯住朱见深,劝说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要想不开。”

其实林建安心中何尝不知道,那是因为刚才皇上被自己下了药的原故。

他看到皇上现在的表现如此的歇斯底里,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幸亏自己只放了一半的药量。倘若整个一包的药量都放下去,皇上还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样的情状呢。

原来陈嬷嬷让林建安给皇上下的那不是别的,正是五石散。

这种药剂叫做五石散,又叫做寒食散,传说是东汉时期的张仲景发明的。

张仲景发明这个药方原本是给伤寒病人吃的,因为这个药剂十分燥热,对于伤寒病人又有一些补益。之所以称它为五石散,乃是因为它是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合成的一种中药散剂。

在魏晋时期,一群文人雅士便有服食五石散的习性。

这五石散服用之后,会让人性情亢奋、浑身燥热,要食用寒食、喝温酒、甚至脱衣赤裸才能够来发泄其中的药力。

五石散乃是宫中的禁药,平时的宫人或者太监们一旦被发现藏匿五石散,即可被处死。

那陈嬷嬷之所以拥有五石散,也是托大太监古冷意给她从宫外买来的。

陈嬷嬷为了让她的方法更容易行得通,便买通了林建安为皇上服下了这五石散。

陈嬷嬷本身也不知道人应该服食多少的剂量才是,所以她便取了整整的一包给林建安。

幸亏林建安多生了一个心思,只给皇上服用了一半。

可是朱见深服用这一半之后,表现出来的情状让林建安觉得十分忧虑。

朱见深表现的越发歇斯底里起来,林建安见状连忙嘱咐小太监去取了寒食来给皇上服用。

寒食取到之后,朱见深勉强吃了几口,觉得稍微好了一点点,但是整个人仍旧十分燥热。而眼前又不时的出现幻觉,他觉得十分恐怖,却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故。

林建安便趁机在旁边劝说道:“皇上,想必您是忧思太甚所致,所以才像现在这样子。不如您现在出去走一走,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如何?”

林建安的话让朱见深听起来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因此他便点点头说道:“也罢。既然如此,你便陪朕一同到外面走走吧。”

林建安见状大喜,忙扶起朱见深,扶着他往乾清宫外面走。

两个人出了乾清宫之后,林建安指着东面说道:“皇上,如今乃是早春时分,东边的鲜花开得正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御花园中赏赏花如何?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薄暮初上。”

朱见深听林建安这么一说,不禁瞥了他一眼说道:“林公公,你倒是也奇怪,我们往东去赏花,这大半夜的有哪里去能赏花。”

“皇上,御花园中处处挂满了八角琉璃灯笼,奴才曾听人说过在灯下赏花别有一番情趣。说不定皇上见到良辰美景之后,心中的忧思一扫而空,身子也会觉得舒坦了呢。”

林建安的话听在朱见深耳中,他想了想便说道:“既然如此,就听你的吧,我们往东去。”

其实林建安这一切都是之前同陈嬷嬷串通好的。

他扶着朱见深出了乾清宫之后,便一路往东走去,往东走去便是御花园。

两个人过了一座弯弯曲曲的小桥,便走到一个四处开满鲜花的亭畔。

这个亭子叫做“浮碧亭”,乃是当初简怀箴同方寥和江少衡遭遇的地方。

到了“浮碧亭”之后,林建安见朱见深出了一身大汗,便从旁劝道:“皇上,您出了一身大汗,似乎是有些着凉了,不如您就在这‘浮碧亭’中坐一坐。老奴现在就取一套御寒的衣服来给您如何?”

朱见深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必了。朕现在非但不觉得身子冷,还觉得身子有些热。”

朱见深拒绝林建安,让他不能离开,他觉得十分焦急。

正他在焦急的时候,朱见深又从旁吩咐道:“林公公,你现在马上去为朕取几壶美酒来。你说得对,良辰美景奈何天,那么朕便要在这‘浮碧亭’中畅饮个痛快,把心中所有的不快都给抒发出来,说不定朕便不会再为忧事所缠绕了。”

“是,老奴现在就去办。”

林建安如同大赦,连忙拔腿就跑。

朱见深见他忽然之间跑的这么快,只倒是他献殷勤,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朱见深一个人倚靠在“浮碧亭”中,四处望去只见极目而来的是四处都挂满的八角琉璃宫灯。

八十五,美人策

这宫灯非常漂亮,有各种不同的形状组成,具是为八角,里面点燃着赤黄色的灯火,灯火氤氲。外面是由浅绿色、浅黄色、浅白色等各种各样的颜色的琉璃做成的。

琉璃的光彩映着灯火的光芒在天地之间点缀着,别是一番美景奈何天。

朱见深见了也不禁被之迷津。

他之前一心醉心于朝廷的事务,很少有情致来这御花园中饮赏夜景。

如今见了却觉得妙不可言,天空中有月亮弯弯,弯的便如同人的眉眼一半,西风多少恨吹不散弯眉。

这种情致此时此刻朱见深算是真心的体会到了。

月色如水、月华如练,月亮铺下浅浅的光芒洒在大地之上,让大地显得更为宁谧和安静。

这种宁谧和安静之中却又透着几分神秘,让人沉醉其间不能自拔。

朱见深只觉得出来之后被微风一拂、月色一照,映着琉璃宫灯的美丽,心头的郁结顿时散去不少,而眼前的幻觉也不再出现了。

他正在迷醉的时候,忽然之中远方有浅浅的丝竹声传来。

那丝竹声映着这美好的夜色,别有一番惆怅的滋味儿。

听在朱见深耳中,只觉得绕如仙叶一般。

那丝竹声渐渐的近了,很快便像是流在他身边一般。

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桥上面有一个宫人在旁边吹箫,而那石桥之上有一个满身白衣的女子正在那里翩然起舞。

那女子姿态婀娜,髋部闪闪,看上去就像是空谷幽兰一般。

她舞技霓裳舞态生风,恰似隔户杨柳弱袅袅,犹如十五女儿腰。其燕姿瑰姿艳逸,盘古生辉,撩人心怀,犹如芙蓉出水一般,风流尔雅卓逸不群。

她的双足舞的十分急,身姿翩然,裙裾犹如石榴花,并放途灿环佩带水一般。

再看去却又成了一团白影一般,犹如盛开在那石桥之上一朵柔美飘逸的白莲花。

此情此景惹得朱见深过往的记忆分明在脑海中滑过,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复杂而不分明,犹如初雪绽放在眼角眉梢。

那个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上去如此的熟悉,她犹如凌波仙子一般飘然出尘,却不是唐惊染是谁。

朱见深想到这里,心中怦然一动。

他继续抬头看去,只见那女子舞姿翩然,恍若天神下凡一般,一身白衣更是素雅洁净,完全不似人间人。

样貌是看不清的,只是那一头如水的长发映着月色和八角琉璃宫灯别是一番的情态,那情态依稀只在梦里见过。

朱见深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恍然醉身于梦境之中了。这一切像是梦,却又像是半睡半醒之中。

他从“浮碧亭”中站了起来,慢慢的向石桥走过去。

他越走便离那女子越近,走的越近那女子的身姿就在他眼前摇曳身姿越发的娉婷。

到他走到那女子附近的时候,那女子猛然一个转身犹如盛开的牡丹花一般,又像是怒放的白梅花,富贵之中还带着一丝飘逸,涵养之中又不是几分落脱。

他喃喃的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此时此刻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惶急惊恐的神情。

她望着朱见深面色大变,连忙跪了下来,说道:“皇上,是臣妾一时无状,在皇上面前放肆了,还请皇上恕罪。”

朱见深看到那张容颜,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原来那并不是他期望见到的梦中的人唐惊染,而是万贞儿罢了。

他望着万贞儿,眼中不由得生出几丝怒气,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穿着这白色的衣衫在这石桥之上翩然起舞?”

万贞儿见朱见深有些怒了,心头有些慌张,她一边埋怨陈嬷嬷,心道:“陈嬷嬷这次的事情做的也实在太过分了。倘若一不留神惹得皇上生气,到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尽管如此,事情已经至了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她轻起樱唇,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臣妾之所以在这石桥之上起舞,也只是一时兴致所致而已。臣妾平生最喜欢跳舞,如今见天色大好、月色明丽,这御花园中又没有什么人,所以臣妾才斗胆带了人来这里跳舞。倘若惊扰了皇上的雅兴,还请皇上恕罪。”

说完,万贞儿便脸上露出了惊恐和慌张的神色。

她这种神色楚楚可怜陷在朱见深的眼中,朱见深一时觉得自己眼睛有些迷盲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看着是万贞儿,可是那楚楚可怜的情态、那一笑一颦的身姿、那白如纨素的衣衫,再仔细看去却又不是那么分明。

眼前的那张脸顿时又变成了唐惊染那张倾国倾城的角色面容。

朱见深觉得头脑一阵发昏,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强令自己撑下去,说道:“万贞儿,你不好好的在你宫中呆着,要来到这御花园中跳什么舞?何况你平日里并不穿白色衣衫的,为什么不好好穿着自己的宫装,却反而要东施效颦。”

一句“东施效颦”听在万贞儿心中,可谓是惨烈之至,只觉得一瞬间怒火上冲。

她从来没有被人说过东施效颦,难道在朱见深的眼中唐惊染就是那么美、就是那么超凡脱俗,而她相对于唐惊染而言就是东施比西施吗。

想到这里,她眼底不禁露出丝丝的寒意。

尽管如此,她仍旧强行压抑着,仍旧楚楚可怜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是臣妾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来这石桥之上跳舞了,还请皇上饶恕。”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盈盈下拜行了一个礼,便打算转身而去。

在万贞儿看来今天这戏是没法演的,皇上既然对她的装束并不上心,非但不嘉奖于她,反而还斥责于她。

这么看来,她便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倘若一言不合与皇上冲撞起来,皇上怪罪起来那么事情便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里,她便转身欲走。

她刚刚走了几步,那白衣如雪、长发飘飘、如仙如媚的神情流露在朱见深的眼中,让朱见深心头又是一阵。

万贞儿转过脸去的时候,她的身姿袅娜娉婷,苗若凌波仙子一般,是那般像极了唐惊染。

朱见深再仔细看去,却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万贞儿,而是唐惊染了。

朱见深若是在平日里也不会如此,只是今日他服食了半包五石散。

这五石散的药力虽然已经逐渐散去,可是毕竟林建安是下了半包给他的,半包的药力还是能持续很长时间的。

再加上朱见深因为唐惊染已死之事沉浸在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想的多了难免眼前就会出现幻觉。

再有一样,便是这天色如今月华如水,天地间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一般,又映着昏黄不明的八角琉璃宫灯,又身处在这如梦如幻的御花园中。

这一切都让朱见深觉得仿佛生了幻觉一般,看万贞儿的表情也就那么暧昧不明起来。

他越看万贞儿越觉得她像极了唐惊染,等到再看看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糊涂,仿佛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万贞儿,而是他朝思暮想的唐惊染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伸出手来对着万贞儿情深意切的喊了一句“惊染”。

万贞儿听到这句呼声,只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疼痛。

她回过头去冷冷看了皇上一眼。

朱见深却恍若未觉,他仍旧伸着手连声呼唤道:“惊染、惊染,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是特意来看朕的吗?你是知道朕很思念你,所以特意化身为人形来人世间再来辞别朕吗?”

他的话听在万贞儿耳中,万贞儿觉得自己怒不可遏。

尽管如此,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要做的便是保持镇定,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她看到每当自己转过身去的时候,朱见深便会把自己当成唐惊染,便头也不回,只是模仿着唐惊染说话的声音,说道:“皇上,事以至此,皇上又何必苦苦再纠缠呢?”

“不,朕绝对不是纠缠。纵然你我阴阳相隔,可是朕曾经那么喜欢过你,朕对你是一心一意的。惊染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朕好吗?”

说着,朱见深便往前走去。

他走了几步,伸手去扯万贞儿的衣襟。

万贞儿没有想到事情忽然来了一个惊天大转变。

本来她以为已经没戏唱了,可是看眼前这种情况,朱见深现在神志已经越发的糊涂、昏沉,非但没有怪责于她,反而更是把她当做唐惊染了。

虽然她现在被当成别人的影子心中十分不爽,但是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一个翻身的机会,稍有不慎机会便会稍纵即逝。

所以现在她要做的便是千方百计把握住这个机会。

她站在月光之下白衣如水,幽幽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还是请您回去吧。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好出说的。”

“不,惊染。虽然你已经不在这尘世间,难道便是让我见你的魂魄一眼都不肯吗?朕那么喜欢你,朕知道朕的金石所致也一定换的你金石为开,你一定也是喜欢朕的,对吗?”

万贞儿想了想,便低下头去一句话都不说。

朱见深在后面看到她白衣如雪,美得不似人间人一般,便继续说道:“惊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肯接受朕的心意吗?倘若你不肯接受朕的心意,朕这一辈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便是连寻常的人家都不如。”

朱见深越说着越觉得心思狂乱,此时此刻他已经中了心魔,沉迷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去了。

万贞儿听他说话越来越零乱,感觉到是五石散的药力继续在起着作用。

她想了想,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转过身去用长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庞,对朱见深幽幽的说道:“皇上,既然如此皇上就跟着我来吧。”

说完,她便在前面走,朱见深便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万贞儿知道到了现在乃是关键时刻,若是能把皇上引到自己寝宫之中,便是大功告成。倘若半途而废,恐怕要想再有下一次机会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机会乃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众人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才铸造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万贞儿便专门捡一些偏僻的小道走。

而朱见深果然心思迷乱,他跟在万贞儿后面,跟着万贞儿一起往前走。

两个人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之中,又走过银梅飘香的鲜花丛中,踏过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又走过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很快便走到了万贞儿宫门之前。

朱见深走到这里,神情恍然变了,有一种清澈的思想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地方如此熟悉,似乎是来过的,似乎是同万贵人有关。

可是那种想法只是在他脑海中现了一现,便立刻消失于无形。

现在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之中,不能自拔了。

万贞儿在那里对他招手,在昏黄不明的灯光之中她的笑容是那么妩媚,她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飘逸不群。

此时此刻,万贞儿在朱见深的眼中便已经化身为唐惊染了。

于是,他继续跟着万贞儿走进去。

万贞儿早已把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打发到房中去了,不让他们出来拜见朱见深。

因此,朱见深一路之上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有什么人。

其实这就是万贞儿的高明之处,倘若这时候有太监或者宫女冷不防的出来叩见皇上,那么说不定朱见深就会从他自己的梦魇之中走出来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那么静的,静的便似梦中一般,让朱见深越发的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

朱见深跟着万贞儿往前走,一直走到她的寝宫之中。

到了寝宫之中之后,万贞儿便坐在床上对着朱见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她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半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十分容易了。

她知道一旦朱见深走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便没有那么容易出去了。

因为她已经命陈嬷嬷在这寝宫之中点燃了荷合香,那荷合香中乃是掺杂了一种春药。

皇上本来就已经服食了五石散,身子炽热,如今又闻到这荷合香的气味,当然便会心思紊乱、思绪暧昧不明了。

朱见深此时此刻只觉得万贞儿坐在床榻之边美不胜收,她的样貌宛然便是唐惊染。

于是,朱见深再也不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他对着万贞儿扑了过去。

万贞儿嘤咛喊了一声皇上。

朱见深在她耳边低语,他说道:“惊染,朕知道现在你已经不在是人了,你是仙子,那么便让朕陪你一晚上,留下我们最美好的记忆好吗?以后的时间里,朕一定会想着今晚,时时刻刻都不能忘怀。”

他的话音刚落,万贞儿的发梢便撩在他的面上。

发香的气味夹杂着空气之中荷合香的气味,让朱见深像一头发了情的野兽一般。

他的喉头之中低吼一声,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便上前把万贞儿的衣衫撕裂抛在地上,两人便一起滚到了床榻之中。

万贞儿出身本来是青楼,她在青楼之中虽然没有做过接客的行当,可是始终见惯了风月场中的手段。至于男女之间的那回事她也曾经见识不少,所以她自然有法子能令朱见深在床上神魂颠倒。

朱见深只觉得那一宿十分的漫长,宫灯犹如神秘的眼睛一般注视着朱见深和万贞儿。

朱见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畅快,在吴皇后那里没有,在王贵妃那里没有。

上次他与万贞儿一夕欢好是因为被万贞儿下了药的原故,当时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更别说换好的情形。

可是这一宿却不同,这一夜他见识到了万贞儿了风情万种,见识到了万贞儿的销魂迷人。

他又一直把自己身下的人当成是唐惊染,所以他觉得这一夜是他这一辈子度过的最漫长、最美好的一夜。

到了早上,太阳光从窗棱边上露了过来,万贞儿早就醒转过来,她躺在床榻之上,玉体横陈望着朱见深的脸。

他的脸十分年轻、棱角分明,如果自己今年十六岁,而不是三十六岁,她一定会喜欢朱见深。

朱见深自有他的可爱与纯洁之处,可是如今她已经三十六岁了,她不可能会喜欢上这个十八岁的大孩子。

她心中仍旧不能忘怀的是于冕,于冕曾经给了她一抹初恋的温情。

当年于冕在千红院中的出现就如同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一般,呵护了她的心灵。

可是也正是于冕让她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又让她感受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那种决绝与无奈。

如今她千方百计的混入宫中成为皇上身边的人,又用尽手段得到朱见深的宠爱,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牢固住自己的地位,让自己这一生掌控别人的命运,而不是自己的命运再被别人掌控在手中。

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报复,她想向于冕报复。

当初她去投奔于冕,却被于冕的母亲赶了出来,当时于冕的母亲本来对她很好,因为她的出身便对她不屑一顾,将她赶出府中,让她流落街头。

这一切深深的烙印,便如烙铁一般烙在她的心中,让她一生一世都不能忘怀,更被她视作一生一世的羞辱。

倘若倘使于冕的母亲不把她从于府之中赶出来,那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说不定她一定会取得于冕的爱情,说不定此时此刻她已经是于冕的人了。纵使不能成为他正妻,也可以成为他的侍妾,同他在一起相亲相爱的过日子。那样的情形比在这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又好过何止千倍、百倍,那正是她向往的日子呀。



八十六,梅花阵

万贞儿心潮起伏,想着前世种种,只觉前世而昨非,一切便便如影画一般在她面前一页一页的翻过,让万贞儿觉得心头极是悲伤无助。

她万贞儿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冷血无情的,从她进宫到施展了种种计谋害死了吴皇后,一直到今天想尽了办法来笼络皇上,那也并非都是她的本意。

她之所以这么做,说道底无非是想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罢了。

倘若她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她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她也可以让昔日给自己羞辱的于冕的母亲脸色,让她知道当初得罪自己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此时此刻帘外雨声潺潺,风声萧萧。

本来就风雨凄凉哪堪望,此时此刻又牵动了离愁别恨,让人觉得心头越发的清冷起来。

万贞儿一个人站在窗下,心潮起伏想了半天,朱见深才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

他见床下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那身影如此的娉婷窈窕、美丽无双,而她那垂下来的长发更让他产生无限的遐想。

朱见深只觉得心头一阵快意急涌而来,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唐惊染到底是人还是鬼了,所以他便在那里低低的唤了一句:“惊染”。

就在这时候,万贞儿忽然把头给微微的斜了过来。

朱见深看到万贞儿的样子,顿时大吃一惊。

万贞儿却在那边娇滴滴的喊一声“皇上”,然后便狂摆着腰肢走到朱见深的身边。

她柔声说道:“皇上,昨晚您与臣妾一夕欢好,难道今天早上就忘记了吗?”

朱见深想起昨天晚上的确是与一长发女子在这凤榻之上一夕欢好,他起初以为那原本是他朝思暮想的唐惊染,却没有想到原来是眼前的万贞儿。

他只觉得心中满是充满了怒意,可是一看到那万贞儿打扮的酷似唐惊染的装束,又看到她那柔情款款的眼神,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竟然融化开来。

他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分不清楚是真是幻,更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唐惊染还是万贞儿。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天晚上在御花园中的桥上见到万贞儿之后,在他心目中便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便就是万贞儿就是唐惊染,而唐惊染也是万贞儿。

虽然她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可是她们两个身上又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这些共通的地方朱见深虽然说不出来,却能够深深的感觉到。

其实朱见深完全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产生这些幻觉,无非是因为服食了五石散的原故,他是中了万贞儿的计谋罢了。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细想那么多了。

“皇上,您怪罪臣妾吗?倘若您怪罪臣妾,那您就好生处罚臣妾吧。臣妾绝对没有怨言。”

万贞儿边说着边跪在朱见深的脚下,把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之上。

此时此刻的万贞儿在朱见深的眼中变得美丽起来,他只觉得她娇媚无仇,整个人就如同水莲花不胜凉风娇羞一般,在她的身上他一时之间看到了唐惊染的影子,一时之间又觉得她是万贞儿。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令他实在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了,所以朱见深并没有立即发火,他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怒气。

他想了半天,他想:“我又有什么理由来怪罪她呢?虽然她是打扮成惊染的样子来引诱我,可是她这么做恐怕也是想让我走出悲伤之中吧。我是他的夫君呀!”

皇上这么想着,心里的怒气便逐渐烟消云散。

他把万贞儿扶起来,说道:“好了,你先起来吧。不必在地上跪着了,地上冰凉。”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一说,知道朱见深已经被自己的媚香和药力完全控制住了。

她只觉得心中大喜,便站了起来。

朱见深越端详她越觉得她像极了唐惊染,越端详她越觉得她美丽无仇。

虽然如今万贞儿已经三十六高龄了,可是她那水样的眸子,那洁白的肌肤让她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她十分年轻。

朱见深忍不住伸出手来,把她揽在怀中,喃喃的说道:“惊染。不,贞儿,从此以后你便是朕喜欢的人了。在这后宫之中,朕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

朱见深之所以会出现此种情况,一方面是因为唐惊染的死对他实在是打击太大了,让他不由自主的便把恋情转移到了万贞儿的身上。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万贞儿昨天晚上在夜色之中扮作唐惊染的模样,给朱见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朱见深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怀。

他想起昨天夜里旖旎的情景,便会不由自主的把万贞儿和唐惊染想成一个人。

如今唐惊染已经一缕魂魄化为蝴蝶,已经香消玉殒,那么他如果不好好的珍惜眼前的万贞儿,那么他便一无所有了。

且不说后宫之中皇上迷恋上了万贞儿,单说那简怀箴这一日来到怀明苑中,想打听唐惊染和于冕到底怎么样了。

自从唐惊染和于冕被掳走以后,却没有被救出来。

简怀箴每天都到怀明苑中来,希望可以打听到他们的情况。

简怀箴刚坐,同江少衡、方寥等人说了没有几句话,便有小厮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对江少衡说道:“不好了,不好了。”

江少衡瞥了那小厮一眼,缓缓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何事如此惊慌?”

那小厮乃是江少衡千挑万选出来的,平日里十分镇定,此时此刻他变得如此慌张失措,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果然那小厮对江少衡等人说道:“我在那门外拔草,忽然之间有这么一封信,被一支飞镖钉着,打到了我们的墙上。这支飞镖足足插入了墙中,有这么长。”

他边说着边用手指笔划着。

简怀箴和江少衡等人一看立刻明白了,能够发出这么强功力的,那么一定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而能够胆敢来怀明苑中投递信的,多半那人就是欧阳令了。

江少衡想了想,便对那小厮说道:“你把那信拿过来我看看。”

“是。”小厮答应着恭恭敬敬的,双手把信奉上。

就在江少衡即将接触到那信封的时候,简怀箴却摆了摆手,对江少衡说道:“慢着。”

说完,她便走上前去,用两只指头把信夹了起来,然后她手把搭到小厮的脉搏之上,脸色顿时寂然,她从袖中取出两粒药丸递给那小厮,让那小厮服下去。

转而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这封信上是被人喂了毒的。”

江少衡闻言颇有些吃惊,不禁为自己方才的鲁莽而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简怀箴先取出一些药粉来,洒到一个器皿之中。

等那些药粉化掉了,然后再把这封信整个都放在那器皿之中。

过了好久,果然发现器皿之中的水都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简怀箴面色深沉,缓缓的对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解释说道:“你们可看到这水变了颜色,这便是因为药性的原故。这毒药的药性虽不十分剧烈,却也能够伤人。倘若不是发现的早,到最后就一定要断掉双臂才能够解决了。”

众人闻言,都觉得欧阳令的毒十分厉害。

简怀箴这才把那封信从水中取出来放到外面,等到那信完全晒干了,她又用清水洗了一遍,又重新再把信晒干。

如此反复了一个半多时辰,才把那封信给清理干净。

简怀箴这才把那信封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怀箴公主,倘若你能看到这封信的话,那就算你命大。我约战你在京城以东十里地的的雅香精舍绝一死战,你可能来?倘若你不能来,那么唐惊染和于冕就会统统成为你的陪葬品。”

信的落款便是欧阳令。

简怀箴看到这封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见欧阳令对于败在她手中的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就想方设法的来约战自己。

简怀箴重视着那封信,低下头去想了半日。

她心中所思颇为多,要想打败欧阳令,并将他一举成擒并不是一件难事,难事就是如何从他手中把唐惊染和于冕给救出来。

如今唐惊染和于冕两个人成为他的人质,倘若欧阳令有什么不测,就怕他会对两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到时候便就追悔莫及了。

简怀箴面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色,她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明日早上便会去京城以东十里地处的雅香精舍去同欧阳令决战。倘若你们发现我五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回来的话,那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你们一定要赶到那里去把惊染和于冕给救出来了。”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头大痛。

他和简怀箴一起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一起走过了,为什么如今简怀箴反而跟他说这种话。

因此,他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对简怀箴说道:“明日这一战事关重大,不如就让我们一起陪你去吧。多一个人也可以多一份力量,说不定就能把惊染和于冕给救了出来。”

简怀箴却十分坚决的摇了摇头,她斩钉截铁的说:“不行,谁都不能去。明天这一战事关重大,那欧阳令倘若发现我带人前去,他一定会对惊染和于冕不利的。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便是惊染和于冕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们就在这怀明苑中好好的呆着等我的消息吧,我把我的命运交给上天来决定。”

简怀箴的话让在座的所有的人都觉得心中十分沉闷,可是他们都知道倘若简怀箴决定了的事情那便是谁都不能改变的,更何况简怀箴说的话句句都是道理。

倘若众人硬闯到那京城以东十里处的雅香精舍去同那欧阳令硬碰硬的话,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一定先是唐惊染和于冕。

这种情形是所有的人都不想见到的,所以到最后江少衡只得缓缓点了点头,他说:“好。既然如此,就按照怀箴妹子你说的去做。可是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够等五个时辰,如果你在那边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还不回来的话,我和方寥兄还有恻寒兄就一定会去找你。”

简怀箴见江少衡说的十分决绝,而纪恻寒和方寥也在一旁表现出十分坚定的神情,她只得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吧。”

简怀箴一心一意只顾着和欧阳令决战的事情,她知道此次决战没有那么简单。

倘若平时她可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面部经。

可是此时此刻却不能够了,因为今天她要面对的不是一个狠毒凶恶的敌人,而是一个劫持了她的亲人的敌人。

倘若那欧阳令拿唐惊染和于冕来要挟她,让她做什么事情她可以不做吗?

简怀箴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头不寒而栗。

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那一晚上她就在怀明苑中住了下来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京城以东十里地处的雅香精舍,去同欧阳令决战。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晴,简怀箴便离开了怀明苑,如期到那雅香精舍之中去同欧阳令决死战。

方寥和纪恻寒一直把简怀箴送出怀明苑的门外,并一直对她说:“倘若遇到什么不测,她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而江少衡则没有送出来,江少衡不希望此次见到她是最后一面,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肯出来的。

简怀箴沿着怀明苑往东前行,很快她就到了京城以东十里地处,那里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梅花。

简怀箴见到那些梅花,不禁心头一紧。

因为梅花本来是冬天或者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才会开花的,为什么现在在这个地方反而滋生了这么一片开的如此浓艳的梅花呢?

那梅花开得就像是血一般,花瓣之上鲜艳欲滴,好像杜鹃啼血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简怀箴觉得很是生疑,她觉得此情此景甚为诡异。

她没有冒然伸出手去摸那梅花,她觉得那些梅花一定是敌人的诡计,自己一定不可以先上当。

她四处瞧了瞧,发现要想到达那雅香精舍没有别的出路,只有进入这梅林之中。

所以简怀箴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踏入这梅林之中。

进入梅林之中之后,只见眼前那些梅树忽然四处移动起来,而移动之处变成兴风阵阵。

她只觉得眼前梅影缭乱,红色的梅花花瓣便像是鲜血一般,在她的面前动来动去,她只觉得眼前全都是刀光血影,让人的眼神十分迷乱。

简怀箴很是愕然,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一个十分诡异的阵法,这种梅花阵法她从来没有见过。

她静下心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眼前的梅花林便像是妖怪的影子一般,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怎么样都不能静下心来。

她最后想了想了,便在地上打起坐来,然后闭上双目,让自己清心寡欲起来。

顿时她只觉得心中一阵澄澈,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只是一些光秃秃的树木,又哪里有猩红如血的梅林。

简怀箴为自己所见到的情形大吃一惊,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乃是见到了幻象。

这欧阳令果然是厉害,不仅会用得暗器和毒药,还会用诡异的方法让人眼前产生幻术。

倘若不是简怀箴有如此高的修为,方才的那些梅花已经把她给迷惑住了。

此时此刻,简怀箴静下心来之后,她四处看了看,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进入了一个梅花阵之中。

这个阵法虽然是有些繁琐,可是还是难不到简怀箴的。

简怀箴四处观察了一下地形,又四处观察了一下那些干枯的梅树的位置,心中大约已经有了走出梅林的法子。

所有的阵法都是根据五行八卦而做成的,从古至今有一些阵法是用来方便领兵作战的,有一些阵法则是用来牵制敌人的。

而简怀箴此时此刻遇到的阵法,无疑就是用来牵制她的。

她望着那些动来动去的梅树,心中顷刻便把它们想象成了无数的敌人。

所谓五行阵法万变不离其中,所共有的也不过是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琐阵、九字连环阵和十面埋伏阵。

这些阵法在运用的时候变化十分简单,攻打一字长蛇阵的头或尾,另一头转过来它们便会形成二龙出水阵。

而中间向前则会形成天地三才阵。

两头回撤形成四门兜底阵。

互相穿越便成五虎群羊阵。

然后按照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阵。

随后一半拉成线可随意变化,一半如同四门兜底阵一般,就是七星北斗阵。

环绕一圈,按照八卦阵布阵,留八个出口,变成方形,即八们金琐阵。

如果是按照九宫排列,每格兵将穿插,逐渐如同一体,互相交穿,即九字连环阵。

最后变成十面埋伏阵,十阵的变化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实际上变化无穷,难以抵挡。

眼前的这片梅林显然就是被人运用了这十大阵法的机要,让它们在这十种阵法中不同变幻。

可是简怀箴毕竟是布阵的高手,她很快就看清楚了这阵法的变幻,所以不管这阵法变成十大阵法中的哪一种,她都能轻而易举的走出来。

很快的,她便走到梅林的角上,隐隐约约的就已经能看到那雅香精舍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毒蛇向她飞了过来。

那毒蛇遍体黑色,让人看上去十分恶心。

八十七,魔笛困

简怀箴想也不想,便从袖中飞出梅花阵对着那毒蛇飞了过去。

梅花针打在毒蛇身上,那毒蛇怔了一怔,立刻就死掉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又有千百条一样的毒蛇向简怀箴猛扑过来。

简怀箴顿时觉得一片乌云蔽白日,眼前像是忽然之间多了一片乌云一样。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自己所杀的那条蛇乃是欧阳令派出来的头蛇。

只要这条头蛇被杀,后面的蛇就会前仆后继、慷慨赴死。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顾得了,便从袖中猛然甩出了无数支的梅花针。

那梅花针多半都打在毒蛇的身上了,那些毒蛇死了七七八八,可是仍旧剩下约有一半的数量向简怀箴直扑过来。

简怀箴往后退了几步,而阵法的变法又令她一时措手不及。

眼看她就要被围困在这梅花阵中了,而那毒蛇眼看着也要扑在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候,她灵机一动,猛然利用轻功跃起,飞起数丈之高,那毒蛇便纷纷都落在地上了。

简怀箴拍了拍双手,笑道:“这区区的毒蛇和梅花阵便能拦得住我吗?”

她边说着又从袖中甩出了梅花针,这时候那梅花针几乎都落在毒蛇身上。

那些毒蛇都在地上挣扎了几挣扎,便死掉了。

原来简怀箴的梅花针都是在她赴约之前经过特殊的毒药喂练过的,她知道此行情势十分艰险,绝对不容有事,所以她特意把所有的梅花针都用毒药炼制过。

而这毒药便是毒蛇的克星,所以只要这毒药一旦穿入到毒蛇的皮肤之中,那毒蛇便必死无疑。

简怀箴看到毒蛇被自己消灭了差不多,她便从梅花枝上跳落下来,继续往前走去。

她很容易便破了这梅花阵,走出了阵外。

她走出梅花阵外之后,眼前便是雅香精舍。

这雅香精舍的精致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雅香精舍通体全都是用一种十分特别的檀香木而制成,古往今来听说过人用任何的树木制造房子,倒是很少听说过有人用檀香木制房子。

可是这雅香精舍正是由于用檀香木制造而成的,反而会发出一种特别的清香,让人闻之觉得禅意滚滚而来。

一股清凉之意顿时扑入简怀箴的心肺,她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不由自主的清心寡欲起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销魂的笛声传了过来。

那笛声如泣如噎,让简怀箴听的心神为之紊乱。

简怀箴原本是因为受到檀香木禅意的熏饶而变得清心寡欲,此时此刻却忽然被这十分销魂的笛声而夺走了心智。

她只觉得一时之间情迷意乱起来,仿佛自己以前所经历的痛苦的画面一点点在她的面前展现。

她先是看到在宫中起了一场大火,接着有一个衣着明丽的夫人把刚出生的婴孩递到一个丫鬟宫女的手中,命她送出宫去。

紧接着,她又看到一个长的十分瘦弱的小女孩,那女孩明明已经有些年岁了,却仍旧是看上去那么瘦弱、那么纤弱,她的两只眼睛明亮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她对简怀箴说道:“我叫萦萦。”

然后简怀箴便伸出手去,想去拉住她,但是始终却没有拉住。

那个小女孩慢慢的往后退,慢慢的往后退,最后头伸到火海之中去了,再也不负所见。

简怀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要是被撕裂了一般,然后她又看到了自己的父皇。

自己的父皇已经垂垂老矣,可是方寥的剑仍然指在他的脖子上。

她想去挡住方寥,可是方寥的眼神冷的便像毒蛇猛兽一般,任凭她怎么挡都挡不住。

她还看到江少衡,他明明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任凭自己想怎么抓住他怎么都抓不住。

这时候她又看到最让她痛楚的一幕,那便是上官鸣凤,她忽然拔出剑来,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嘴角低下血来,对简怀箴说道:“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害死我的,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啊。”

她的声音歇斯底里直入云霄,听得简怀箴心头像是泣血一般的痛苦。

而就在这时候,她又看到于谦和白轻轻一起被人杀死,她在边上眼睁睁的却无能为力。

她看着白轻轻雪白的衣服就如同蝶翼一般,就那么扑入到寒风之中去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爱的妹妹就这么自杀而死。

这时候她又看到南宫九重站在她的身边,南宫九重的眸子中满是秋霜一般飒爽的寒意,她对她说道:“我已经恨了你几十年了,我已经恨了你很多很多年了。虽然你以前是我的小姐,你教我武功,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明明喜欢江少衡,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只有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所以我便安排了白轻轻在你的身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杀死你,让你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那时候江少衡就是我的。”

南宫九重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整个人便成了癫狂的模样。

简怀箴只觉得心中无数的痛楚,就像是有小针在自己的心里在猛的扎自己一般。

她很想停止自己去想这些最让她痛苦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遏制自己,这些事情就想的越多。

她觉得自己便像是坠入仇天恨海之中去了,她想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好让自己忘掉这些痛苦的记忆,好让这些痛楚的记忆永远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她耳边幽幽的说道:“你是不是很痛苦呀?你是不是感觉到很痛苦?如果是,你不如就自行了断吧。人家说由爱故生怖、由怖故生忧,只要你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那么你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那个人的声音时断时续与销魂的笛声伴着,让简怀箴的心中更加沉迷起来。

此时此刻,简怀箴不知道她已经被人挑起了心底的心魔。

原来这销魂笛音乃是欧阳令所吹奏出来的,这销魂的笛音有一个名字就叫做销魂笛。

只要是世人听到这销魂笛,一定会为之而迷醉,勾出自己心底隐藏最深处的心魔。然后轻则让人疯狂,重则让人自杀。

此时此刻,简怀箴尽管功力深厚,可是也难以抵御这销魂笛的侵袭。

因为她此生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心中的痛苦也不是常人能够体会的到的,所以一旦这销魂笛响起的时候,她心中所有的痛苦便由此而引发出来了,变换成心魔缠绕在她心中,始终不能够停。

简怀箴听到那个人在对自己说:“真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可以不用如此痛苦吗?”

那个人的声音如此的绵长,他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受伤女儿那般的细心,他说道:“是啊。只要是你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你不但不会感觉到丝毫的痛苦,你还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一切人。”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她便喃喃的说道:“对,你说得对。只要我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就不会如此痛苦,我还可以见到我的父皇、母妃,还可以见到萦萦,还可以见到我的养父养母,还可以见到上官鸣凤,还可以见到很多很多人……”

简怀箴越说着越迷乱,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被强大的心魔给控制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她已经被完全被欧阳令给操控了。

欧阳令在一旁吹着销魂笛,看到简怀箴完全已经陷入到自己的销魂笛声之中,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只要这么下去,不超过一会儿简怀箴就一定会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便是不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也一定会变疯狂。

那时候他欧阳令就可以一雪失败的耻辱,而且如果可以战胜简怀箴的话,那么他在这江湖武林中的名声便可以大增。

人人都知道他欧阳令是青年才俊,是人所不及的少年英雄,所以他越想越得意,因此吹笛的声音也卖力了。

而此时此刻简怀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悬于一旦,她只是痴迷于自己的痛苦之中。

听到欧阳令的劝说,她真的掏出了一把匕首。

简怀箴把那匕首放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她越看越觉得心中紊乱。

此时此何简怀箴完全被心魔所操控,皆是因为她这一生用心太多、用心太过的原故。

她经历了无数的坎坷苦痛,也经过了很多的风风雨雨,因此这些十分特殊的经历造就了她十分顽强的性格。

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实在是很是柔软的,同时她的心中也有不为人知的伤痛。

在平日里她都是把自己心底的这些伤口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可是一旦当遇到这销魂笛音的、魔鬼一般的笛声之时,她此时此刻心中的所有的忧思惆怅便如同滔滔而出的洪流一般,汹涌不可抑制。

欧阳令眼见自己就快可以一雪前耻,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声轻悦的箫音从天而来。

那箫音的声音十分轻悦,直入云霄,便像是迷雾重生的山谷中的第一声莺啼一般,又像无边无际的浩瀚沙漠中的第一缕甘泉。

让简怀箴听在心里猛然一震,她顿时觉得心思清明了不少。

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方才自己竟然被敌人的魔笛所控制,完全被心魔操控,以至于不能自已,差点儿就拿起匕首而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简怀箴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不禁又惊又怒。

她没有想到这欧阳令竟然为了跟她一拼高下,不惜用这来自天竺国的销魂魔笛。

她知道这销魂魔笛的笛音十分厉害,在一般的情况下都可以操控人的心智。

倘若人一有不慎,被他操控了心智,就会按照吹笛者所授意的去做任何事情,就会完完全全的跌入到自己的心魔之中。

可是倘若有人可以破掉这销魂魔笛的魔音,那么吹笛者自己就会重创,轻者重伤,重则破功而死。

简怀箴没有想到欧阳令为了对付自己,竟然不惜使出如此的杀招,只觉得十分诡异可怖。

其实欧阳令也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在梅林外面吹起箫声,那箫音十分轻悦入耳,让人闻之心神俱明。

也难怪方才陷入到那迷雾之中的简怀箴此时能够拨开云雾,重新见到太阳了。

这让欧阳令又是恐慌,又是害怕。

因为他知道自己此时用这销魂魔笛来对付简怀箴,乃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赔上去的。

倘若简怀箴不死,那么到时候受到重创的就是自己。

他惊恐的望着简怀箴,他希望简怀箴并没有从方才的混沌之中脱离出来。

他看到简怀箴仍旧呆立在那里,并没有说话,心头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那一刹那,简怀箴却抬起了头。

她的眼眸明亮的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她对欧阳令说道:“你千算万算总是算错了一件事情,你没有算到这销魂魔笛的反击力是非常强的。你如今用它来对付我而不成,到时候受到重创的一定就是你自己。”

欧阳令连连退了好几步,他指着简怀箴又惊又怕,说道:“什么?你已经完全从魔笛的心魔之中走出来了。”

“不错。”

简怀箴缓缓的点点头,说道:“你这销魂魔笛的确是很厉害,也可以操控人的心智。可是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受到什么外物的影响,倘若这时候有人从旁提点一下,那么你这销魂魔笛的作用就会全部失去。更何况我有这么几十年的功力做底,纵然是方才一不小心被你给操控了心魔,现在经过这如此轻悦的箫声之音,我也已经回过神来了。”

欧阳令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底顿时凉了大半。

他知道等一会儿这魔笛的魔力反攻,到时候说不定自己就会破功而死,轻也会受到重伤,以后就变成一个残废,再也不能修习武功和毒术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觉得十分沮丧,又是害怕又是惶恐。

他望着简怀箴,用手指着她,手指不停的颤抖着,说:“你竟然,你竟然在比试之中作弊,你不公平。”

简怀箴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我并没有不公平,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吗?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难道就是为了争夺一个虚名而连自己的性命或者旁人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简怀箴的语调十分真诚,让欧阳令听了不禁面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欧阳令望着简怀箴,终于缓缓的把头给低下了。

简怀箴走到他的面前,取出上环金针对他说道:“我知道一会儿魔笛的魔力返馈回来,到时候你就会因为破功而受到重伤。不如就让我为你医治吧,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这个时候欧阳令一句话都没有说,简怀箴以为他应允了,便把上环金针往他上插。

就在这时候那欧阳令却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中猛然掏出一条蛇。

那条蛇向着简怀箴便咬了过去。

简怀箴此时此刻要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了,但是那毒蛇扑到简怀箴的胸前重重咬了一口,只是把她的衣衫咬了一个小破口,其余的并没有伤害到她。

欧阳令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指着简怀箴颤颤巍巍的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条制毒的毒蛇都没有咬到你?为什么?”

简怀箴的目光仍旧变得十分柔和,她缓缓的说道:“你的制毒的毒蛇之所以没有咬到我,是因为我带了一块护心镜的原故。我早就知道今日与你比试穷凶极恶,一定是十分险恶,没有想到事实果真如此。方才我一心一意的救你,你却满心都想着要害我。既然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那也怪不得我了。”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嘛,你是什么救我呀?你只不过是想向我施以恩惠,好让我无地自容罢了。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收买得了我吗?别以为你是大明朝的公主我就会怕你。哼!我欧阳令是宁可死都不会屈服的。”

欧阳令边说着边强撑着站了起来,他的眼睛之中露出一丝坚定的和倔强的神色。

简怀箴知道此时此刻再要劝他已经是多说无意了,而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要从他的口中得到唐惊染和于冕的下落。

因此,简怀箴便往前走了两步,盯着他问道:“既然你已经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你也不希望别人都跟你一样吧。我希望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能够拿出一份自己的善心来,告诉我唐惊染和于冕在什么地方。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跟我比武罢了,没有必要把两个不相干的人的性命赔上去吧。”

那欧阳令倒是不以为然,他整了整衣襟,说道:“你说那两个人是不相干的,我倒也不觉得。那两个人既然是你身边的人,又是你十分疼爱的人,那么他们死了对你对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简怀箴静静的注视着欧阳令,一句话都不说。

八十八,危中城

欧阳令则面有得色,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他们死了,对我而言那便是有人同我一起,上天堂也罢、下地狱也罢,都有做伴,这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孤单寂寞。而对你而言嘛,这好处就是你会为他们而伤心,你会为他们而流泪。这么一来,我一想到你为他们伤心流泪而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就是在天堂或者地狱之中也会开心的笑出来的。”

他越说面目越是狰狞,越说越是得意,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天“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简怀箴见状,知道要从他口中问出唐惊染和于冕的消息恐怕是有些难了。

她盯着欧阳令,说道:“好吧。既然你不说惊染和于冕的消息,我也不想勉强你。只是惊染和于冕死了,真的就可以黄泉路上与你一路陪伴吗?你把他们害死,他们一定会向你索命的。”

简怀箴知道此时此刻的欧阳令已经处于半癫狂的状态了,所以她故意说一些害人的话来让他觉得害怕。

谁知道这欧阳令一点都不害怕,他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地下,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任凭简怀箴从旁怎么询问,他仍旧是一句话也不说,这倒是让简怀箴有些为难起来。

只要他肯说话、肯吃饭,那么无论是怎么样简怀箴都会有办法的。

可是现在他却变成了这般模样,让人看了怎么能够不心生未泯。

两个人的话刚刚说完没多久,那欧阳令身上的销魂魔音的魔力就开始反弹回来了。

很快,他整个人现象便像是受了极其大的痛苦一样,在梅林之中不停的走来串去。

他双手挥舞着,面色变得又狰狞、又是可怖,一会儿又是嘻嘻哈哈的笑着,像是儿童一般。

就这样一个人折腾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那欧阳令大叫一声,然后捶打着自己的前胸。

就在这时候,一件十分让人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欧阳令的全身忽然着了火,然后那火像是无法抑制一般,很快就把欧阳令全身给烧着了。

简怀箴见状,便欲上前帮忙。

谁知道那欧阳令却是一条死心眼,他觉得自己败在简怀箴手中,很是不荣光,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肯接受简怀箴的帮助。

那欧阳令身上的火越烧越大,到最后燃成了一团一团的,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一个火人了。

他转过身去看了简怀箴一眼,然后哀嚎一声,整个人闯入到精舍之中。

简怀箴见状,猛然想起一件事,那便是唐惊染和于冕现在被欧阳令藏在了什么地方,他们到底是生是死。

想到这里,简怀箴心中便满是郁结,因此她便跟着欧阳令冲入了精舍之中,想从欧阳令口中问出唐惊染和于冕的下落,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便对那欧阳令说道:"欧阳令,事到如今,你已经是救不活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隐藏唐惊染和于冕的下落而不说呢?"

欧阳令的身上已经完全被大火所笼罩,简怀箴完全看不到他的面容,她只听到那欧阳令撕声裂肺的说:"不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那是一般世界上的庸人,而不是我欧阳令,既然我今天战胜不了你,那么我就要唐惊染和于冕为我陪葬。"

说完,他便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之声。

简怀箴见到大火越来越大,倘若再不出去恐怕自己也要被烧死在这精舍之中了,所以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去。

可就是在这时候,她发现,不知道何时,那精舍的门已经被关住了。

简怀箴叹口气,她知道这是欧阳令临死之前使出的又一招诡计,他一定是不忿于败在简怀箴的手中的,所以使出了这个诡计,便是临死也要拼死冲到精舍之中,把简怀箴引进来,以此想同简怀箴同归于尽。

简怀箴没有问出唐惊染和于冕的下落,绝望之中,就打算离开,可是她发现门已经被关上之后,她也并没有慌张,她知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门而出了。

想到这里,她便走到那精舍面前,伸出手来,打算施展功力,可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了一件让她觉得十分震惊的事情,那就是那间精舍表面上看起来是用竹子做的,可是实则不然。

原来这座精舍通体全都是用钢铁所铸造,而且所用的钢都是十分精炼的钢筋,稍有不慎,便在平时,她有十成功力的时候,或者可以破门而出,而是现在,却是不能够了。

因为刚才她中了欧阳令的销魂笛音之后,功力到下来已经剩下不到三成,要想从这精舍之中逃出去,根本是不可能了事。

欧阳令在她背后已经快要被烧死了,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得意的笑,他对简怀箴说道:“哈哈哈,到现在为止,你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中,虽然我也死了,可是你也没有能活着出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已经发出了十分浓重的烧烤的味道,等到他说完整个人便躺在地上,那火很快便燃烧到了周围的物件。

简怀箴想起来,便打算去把他身上的火扑灭,可是此时此刻,已经是不能够的。

因为这个欧阳令,他不仅十分精明,他早就为自己算计好了退路,他料到说不定自己会落败在简怀箴手中,那么到时候就一定要把简怀箴引到这精舍之中来,所以他便在这精舍之中用了很多容易引火的物体,比如油脂等等。

所以他身上的火烧到了油脂等,很快便演变成了熊熊烈火,眼看整个精舍就燃烧起来了。

简怀箴知道,倘若这么下去,火势难以控制,到时候整个精舍就会变成烈焰的天下,那时候精铁被或灼热后,就会发出十分强烈的热力,到时候,自己就会被变为油脂,被熔化在这精舍之中。

简怀箴想到这里,心头一阵大骇,她正在犹豫要怎么出去的时候,大火已经烧到了她的身边,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恐怕是难逃一劫了,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候,只听到“轰”的一声,简怀箴忍不住睁开眼睛向外望去,只见整个精舍的门已然被推倒在地上。

简怀箴这才发现,精舍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用武功给震开了。

简怀箴抬眼看,眼前站着一个人,那人青衫落拓,却不是方寥是谁,而方寥的身边便是江少衡和纪恻寒。

原来简怀箴来与欧阳令决战之后,江少衡等人虽然表面上听从了她的话,可是实际上他们十分担心简怀箴的安危,他们知道欧阳令诡计多端,而且他是想同简怀箴拼死一战,倘若简怀箴稍有不慎,就会伤在欧阳令的手中。

所以,他们经过商议之后,便提前来到了这京城以东十里地的雅香精舍处,果然他们所料没错。

欧阳令先是对简怀箴使出了梅花阵,可是那梅花阵很容易便被简怀箴破了,接着,欧阳令又对简怀箴使出了销魂笛音。

简怀箴因为平生用心太过的原因,所以很容易就被欧阳令的心魔所困扰。

这时候,江少衡听到了欧阳令的魔笛,于是他便在外面吹出了清澈的箫音来澄明简怀箴的心智。

简怀箴本来为欧阳令的销魂魔笛所控制,整个人完全困在心魔之中了,也就是因为江少衡在外面吹起了箫音,使她整个人从魔障之中摆脱了出来。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欧阳令在临时之前,都要同她同归于尽,把她引入到这雅香精舍之中。

江少衡、纪恻寒等人料到欧阳令诡计多端,他既然不惜使出了销魂笛音,那么一定还有后招,他们又担心简怀箴是否有没有销魂笛音的魔障之中走出来,所以他们便十分想闯入到这雅香精舍来看看。

可是那梅花阵要想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为破欧阳令的阵法,他们也所需费时。

他们十分担心简怀箴的安危,但是最后还是被他们给赶上了,倘若他们再晚来一步,不能三人合力,把这精舍的门打开,简怀箴说不定早已在精舍之中化为灰烬。

简怀箴见到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眼中的泪水不由得滚滚而下,她这一生无数艰难险阻的环境也都经历过了,再艰难的情况也都经历过,可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复杂而又危险的劲敌。

她望了江少衡和方寥、纪恻寒一眼,哽咽的说道:“方大哥,江大哥,纪大哥,我没有把惊染和于冕救出来。”

纪恻寒从袖中掏出手绢递给简怀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方寥以为唐惊染等人已经死了,他心中也十分难过,唐惊染是他的爱徒,又是他的故交唐云萼的女儿,他同他的情分非比寻常,所以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十分的难过。

纪恻寒则一旁向简怀箴询问到:“惊染和于冕现在已经遭到了欧阳令的毒手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那倒是没有,可是我也不知道欧阳令如今把他们藏在了什么地方,现在欧阳令已经死了,要想知道他们的下落,也是不能够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到现在,还有没有在这个世界上。”

简怀箴的话听在众人耳朵里,都觉得心里一沉。

方寥缓缓的对简怀箴说道:“怀箴妹子,既然事已至此,你在这里徒然伤心也没有办法,我们不如还是先回去吧。”

简怀箴望着那熊熊燃烧的雅香精舍,心中只觉得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这一生经历的苦痛种种,也失去了很多至亲至爱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一种内疚的感觉像是毒蛇一般缠上了她的心,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要燃烧一般。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回头望了那雅香精舍一眼说道:“不行,我一定不能够回去,无论如何,我也要把惊染和于冕他们给救出来,只要不能找到他们的尸首,那么谁也不能证明他们已经死了。”

简怀箴的语气是如此的决绝,让江少衡、方寥、纪恻寒都觉得心中一凛。

尤其是方寥,他同唐惊染的感情最好,因此他便在一旁说道:“既然怀箴妹子是这么想的,那么我们就去做吧,我也不相信惊染和于冕就这么轻易死了,而且惊染是云萼的女儿,而于冕又是忠臣之后,我们不能让他们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方寥平时沉默寡言,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可见他心中实在是很担心唐惊染和于冕的安危,对他们十分挂怀。

于是,四人商议完毕,便四处去寻找唐惊染和于冕。

简怀箴沉疑了片刻说道:“我觉得既然欧阳令在这附近出现,那么惊染和于冕只要还活着,就多半也这附近,不如我们就把这附近先找一遍吧。”

江少衡蹙眉说道:“怀箴妹子说的也有道理,欧阳令既然想用惊染和于冕来威胁你,那么他不可能不把惊染和于冕带到这里来,倘若——”他缓缓到说道:“他们还活着的话。”

江少衡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块大石一般,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中,但事到如今,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们便兵分四路,把这京城以东十里地,方圆十里之内都给找了个遍,可是找来找去,他们并没有发现唐惊染和于冕的影子。

等到四个人再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的时候了。

简怀箴望了望天边燃烧的晚霞,她的心头也如同这火红的斜阳一般,气血升腾。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喃喃自语说道:“难道惊染和于冕当真命薄如此。”

“好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到明天再找惊染和于冕,怀箴妹子还可以去宫中再派出一些人来找。”

简怀箴面色有些凄凉,摇了摇头说道:“我明天就派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四处去找他们的下落,希望他们没有事,可是这茫茫人海,天大地大,到底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他们,到底欧阳令把他们藏在了什么地方了呢。”

方寥许久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来,望着天边,一行归雁飞过。

方寥终于缓缓的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去白驼山找找吧,那欧阳令原是白驼山的人,说不定他便把惊染和于冕收藏在白驼山之中了。”

简怀箴听方寥这么一说,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她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明天就去白驼山。”

于是,众人便一起回到怀明苑中,他们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所以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简怀箴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北京分舵之中吩咐了门中的人,派他们四处去寻找唐惊染和于冕的下落。

此时,唐惊染已经执掌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所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中的人,见到自己的掌门人失踪,事关重大,每个人都出去认真的找寻。

简怀箴见他们如此尽心尽力,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简怀箴回到怀明苑中,这才打算同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等人一起启程去白驼山。

可是当她回到怀明苑中的时候,发现方寥三个人已经走了,他们还留了一张纸条给简怀箴。

纸条的大意是说简怀箴最近忙于和欧阳令的决战,已经是筋疲力尽,用尽心力。

所以去白驼山寻找唐惊染和于冕的事情,还是让他们三个人去做吧,他们三个人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到最好,希望简怀箴放心。

简怀箴看了纸条,心头一阵哽咽,她十分挂念唐惊染和于冕的安危,可是她知道,以纪恻寒、方寥和江少衡的脚程,自己现在倘若再启程去追赶他们三人,恐怕是追赶不上了。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在这怀明苑中住了下来,等着他们的消息。

一连两天过去了,唐惊染和于冕仍旧没有消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几乎把京城以及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地方都找了一个遍,可是仍旧没有他们两个的下落。

简怀箴心中越来越失望,到最后甚至变做绝望了。

她知道,即使唐惊染和于冕本来还活着,这么久没有找到他们,拖的时间久了,再找到他们,他们也不能够活了,因为人的生命是非常脆弱的,尤其是在缺少水和粮食的情况下。

缺少粮食人还能够活一些日子,倘若没有水,一般人而言,不消三天,多半就会死去。

唐惊染是练过武功的人,他身上的底子厚一些,可能还能支撑一个四五天的样子,可是于冕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恐怕连三天都熬不过。

简怀箴现在心里已经近乎与绝望了,她只有一线的曙光,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三人,他们去白驼山寻找唐惊染和于冕的下落。

简怀箴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他们能够从白驼山带回来好消息。

简怀箴在怀明苑中就这样痴痴的等着,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三个人这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他们每个人神色都十分疲惫,而且面上的神情也都十分的失望和凄凉。

简怀箴看到他们第一眼,心中便是猛然一沉,她走到江少衡面前,拽着他的衣袖问到:“江大哥,惊染和于冕怎么样了?你们可把他们救回来了吗?”

简怀箴边说着边探着眼睛往后看,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三个人的身后什么都没有,更别说是惊染和于冕两个大活人了。

八十九,黑洞现【1】

简怀箴的一颗心顿时空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她变得十分自责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这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走过了很多的风风雨雨,可是她好象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一般心急如焚,心痛如撕。

她绝望的跌坐在椅子之上,面色惨白。

江少衡走到简怀箴的面前,他知道简怀箴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她一定是在自责自己没有从欧阳令的手中把唐惊染和于冕救出来。

江少衡也蹲了下来,他的面色十分祥和,他望着简怀箴勉强说道:“怀箴妹子,事已至此,你便是再去自责也没有用了,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简怀箴面色十分沉重,她对着江少衡郑重的说道:“江大哥,你本不知道,当年我眼睁睁的看着于谦和清清死在我面前,我没有办法阻止,曾经我也亲眼看着上官鸣凤和南宫九重一个死一个疯,我也无能为力,一直到了今天,我仍旧是只能在这里眼巴巴的等着惊染和于冕的消息,但是我却什么都没有等到,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从人世间消失,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江少衡和方寥、纪恻寒三个人听到简怀箴这么说,每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简怀箴此时此刻已然走入自己心中的魔障。

她要想从自己的魔障之中走出来,除非唐惊染于冕能够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又或者她能够自己克服自己的心魔,可是这两个都没有。

纪恻寒想了半日,这才走上向简怀箴,和颜悦色的说道:“怀箴妹子,事到如今,你再这么想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还在四处打探,如今江湖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每个角落,他们一定能够打听到唐惊染和于冕的下落的,你放心吧。”

“那前提是他们活着对吗?”简怀箴的面色惨白,反过来追问纪恻寒,纪恻寒被她这么一问,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才好。

是啊,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是第三天,倘若再找不到唐惊染和于冕,那么他们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那么唐惊染和于冕他们还有命在吗?

每个人的心中都是那么的沉重,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他们有的坐有的站,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便像是死一般的宁静。

就在这时候,江少衡的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的眼中重新又染上了一丝希望。

他望着简怀箴、方寥和纪恻寒三个人定定的说道:“怀箴妹子、方兄、恻寒兄,你们可曾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方寥有些无精打采的回答道。

此时此刻,他心中也觉得如空空死灰了,毕竟唐惊染是他的徒弟,是他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江少衡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十分的沉稳。

他说道:“我们派出去的人,还有我们自己已经把京城方圆百里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我们也把白驼山给找了个遍,可是都没有找到惊染和于冕,可是有一个地方我们是没有找的。”

“什么地方?”简怀箴听江少衡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也重新现出希望的火花,他知道江少衡素来足智多谋,思虑也是胜过常人,既然他这么说,那么事情便是有一线希望了。

江少衡思虑着说道:“有一个地方我们都没有想到,那个地方便是雅香精舍,你们还记得吗,那天我们赶到雅香精舍去把怀箴妹子救了出来,那时候整个雅香精舍就被烧成了灰烬。”

江少衡的话说道这里,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方寥打断了。

方寥冷冷的说道:“是啊,江兄,你也看到那雅香精舍已经被烧成了灰烬,难道惊染和于冕被困在里面吗,怎么可能?”

“我倒不是这么想的。”江少衡摇了摇头,沉思说道:“我想的是那雅香精舍的地下,你们可曾注意到,那雅香精舍本来是用钢金打造,那么说不定他的地下还有一个地下室呢,你们可记得当初我们救皇上的情形?”

江少衡口中所说的救皇上乃是说救朱见深的旧事。

八十九,黑洞现【2】

朱见深曾经被石卫风给藏了起来,藏到千红院的地下秘室之中,当时,朝廷之中所有的人都在打探太子的下落,可是一直都没有打听到。

到后来,他们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千红苑之中的密室,虽然最后把当时是太子的朱见深给救了出来,可是这件事情却启发了江少衡。

江少衡的话音一落,简怀箴的眸中顿时也现出了希望之光。

她赞同说道:“我赞同江大哥的说法,这个欧阳令的他的思维本来就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来揣测,他一定料到,我们一定会把所有的地方多找到,所以他应该把惊染和于冕藏在一个很容易被我们发现,可是却又往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地方。”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少衡兄的这个想法的确很有可能,你们想,我们一定会把京城所有的地方给找遍,可是谁又会想到,当时惊染和于冕就在眼前呢。”纪恻寒也在一旁沉吟着说道。

众人刚刚说完,方寥已经抢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赶到雅香精舍去看看吧。”

“好。”于是四个人再也不多说话,他们施展轻功,一起向雅香精舍走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京城以东十里处的雅香精舍,这雅香精舍被少烧过以后,已经化为灰烬了,惟有四周搭建的钢筋仍在那里,显得越发透亮起来,只是上面抹了很多的灰烬,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简怀箴、江少衡等人从那日被震落的门中走了进去,他们走进去之后,便想察看这雅香精舍的地下到底有没有密室。

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十分紧张,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般,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了,倘若在这里都找不到于冕和唐惊染的话,那么过了今日,即使能够找到,也不见得能够再见到两个人了。

纪恻寒想用功力把雅香精舍的地板给震落,可是他震了半日,那地板仍旧是稳稳的,一丝动静都没有。

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抬起脸来问江少衡到:“少衡兄,你说他们有可能藏在这雅香精舍地下的密室之中,可是这地板如此牢固,并不像是被人过手脚,在地下修建了一个密室的样子。”

江少衡望着那地板,一直没有说话,低头沉思。

良久,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便是这四周的围着的钢金墙壁。”

“四处围着的钢金墙壁?”纪恻寒反问了一句,他还是没有弄明白江少衡的意思。

“是的。”江少衡看着他目光深沉而明了,他说道:“我们四个人集合我们的功力,把这钢金墙壁给震倒了,看看会怎么样如何?”

“好。”三个人同时答应着。

他们知道江少衡足智多谋,既然这个办法是他想出来的,那么一定错不了。

于是他们四人便集合各自的功力,一起向那钢金墙壁发力。

他们四个人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四个人的功力结合在一起,那可是有惊天动地之势。

那钢金墙壁被他们这么一震,顿时倒塌在地上了,可是钢金墙壁之下却什么都没有。

江少衡指着另外一面墙壁说道:“我们现在对这墙壁发力。”

于是,他们又一起施展功力向另外一面墙壁发力,那墙壁也很快倒在地上了,但是仍旧同上一座墙壁一样,什么都没有。

方寥不禁有些失望起来,他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之色说道:“我们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他们一定没有被欧阳令藏在这里,倘若藏在这里的话,没有这么难被我们发现的。”

“不。”江少衡的目光十分深沉,他说道:“不管如何,我们也要试一试,我们现在推倒第三面墙壁。”

简怀箴毅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到现在,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们就一定要尽力。”说完,她便伸出了双手。

方寥和纪恻寒见他们二人如此决绝,便也跟他们一起各自施展自己的功力。

于是他们一起又向第三面墙壁发力而去,那墙壁也轰然倒下,但是,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到这时候,简怀箴的面上也露出了失望之色,而江少衡的目光之中也多了几丝的犹豫。

尽管如此,他们四个人仍旧又合力把第四座墙壁推倒了。

但是就在这第四座钢金墙壁被推倒的那一刻,地面上“轰”的一声,出现了一个大坑,那个大坑足足有三米见方,从那大坑上面往下望去,只见地下是黑幽幽的一片,深而不间尽头。

简怀箴、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的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惊喜,他们互相对望一眼。

纪恻寒率先说道:“江兄,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佩服你了,你的想法果然是十分睿智,如今这墙壁推倒之后,惊染被我们炸出了一个大坑来,由此可见,说不定那底下藏的真的是惊染和于冕。”

八十九,黑洞现【3】

江少衡远远没有纪恻寒那么乐观,他沉思了半晌才缓缓的说道:“我们下去的时候,一定要慎重,那欧阳令既然千方百计的把惊染和于冕藏在这地底下,他一定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让我们这么进去,我想这地底下一定也隐藏着什么诡计。”

简怀箴听他说的如此凝重,也点了点头说道:“江大哥所言甚是,我们都要小心。”

于是四个人便决定进这黑洞之中去找唐惊染和于冕。

简怀箴心中惦记唐惊染和于冕的安危,于是便率先向那黑洞之中跳去,却被江少衡一把扯住。

江少衡面色严肃的对她说:“怀箴妹子,你不能往这黑洞之中跳,那欧阳令为人最是阴毒,他可能早就料到我们有一天会找到这个地方来,所以这黑洞之中未必没有什么机关,所以你绝对不能往里面跳。”

“不,我一定要去把惊染和于冕救出来,倘若惊染和于冕在这黑洞之中,却因为我们怠慢去救他们,让他们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这心中绝对过意不去。”

江少衡面上露出一丝哀伤之色,他看了简怀箴一眼,猛然出手,封住简怀箴的穴道。

“少衡兄,你这是做什么?”方寥慢声问道。

江少衡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便也伸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然后纪恻寒盯着他眼中露出了一种洞悉一切的理解之色,江少衡知道凭纪恻寒的武功,他此时此刻已经对自己有了防备,自己要想对他点穴,已然是不可能了。

于是他便真诚的对纪恻寒说道:“恻寒兄,你且外面等着,我先去里面看看,倘若有什么事情,你再进去接应我不迟。”

纪恻寒却不是颔笑,他微微摇了摇头江少衡说道:“少衡兄,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苦难,虽然有二十多年不见,但是我的心始终还是和你们一起的,如今你要以身犯险,不让我去,这岂不是看不起我纪恻寒吗?”

江少衡知道纪恻寒的脾气,也知道无论他怎么劝说,纪恻寒都是不肯听自己劝告了。

因此,他便转过身来郑重的对纪恻寒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先下去,纪兄你随后跟着来怎么样?”

纪恻寒仍旧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仍旧是面带微笑,他的笑容就像一泓清澈的湖水。

他对江少衡说道:“不行,你知道我纪恻寒做事情从来不甘落于人后,虽然你我是兄弟情份,也没得例外,所以我一定要先下去。”

说完,他便径自走到黑洞前面,正准备往下跃去之时,去被江少衡从背后点住了穴道。

江少衡把他的身子稍往后拖了一拖,便对他说道:“恻寒兄,过意不去了,这黑洞之中想必一定是机关重重,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去送死,倒不如我先进去探探,也免得枉费了大家的性命。”

他说完这些话,便径自走到黑洞前面,轻轻一跃,整个人便跃如了那黑洞之中。

此时此刻,简怀箴等人穴道被封,心中十分着急,尤其是简怀箴,她和江少衡的情谊非比寻常。

虽然两个人经历了种种波折之后,因为很多原因而不能在一起,但是他们的心始终还是连在一起的。

简怀箴见到江少衡为了保护自己和方寥、纪恻寒,竟然不惜已身犯险,这让她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寒意。

她害怕惶急,她知道欧阳令为人诡计多端,他害怕江少衡进入这黑洞之中,以后再也不能出来了。

她惶急那是因为她到此时此刻才知道,江少衡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有多么重。

她还记得当初在江南小巷的时候,他被南宫九重和那个假白清清所欺骗,那时候是江少衡义无反顾的走回到江南,陪着她一起度过了人生之中最悲痛的时刻。

而她跟欧阳令决战,被困在钢筋所铸成的小精舍之中的时候,那时候也是江少衡赶到把她救了出来,在她的心目之中,只要有江少衡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江少衡在她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随时随地都能够把她从危险之中解救出来。

可是此时此刻,江少衡却一个人孤身往那黑洞之中去了,倘若他有什么危险,自己却是半分也帮不上忙。

简怀箴心中惶急,心乱如麻,却急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现在已经被江少衡封了穴道,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且说江少衡跳入到那黑洞之中之后,他才发现,底下原来是台阶,那台阶一直延展而去,慢慢降落。

江少衡一犹豫,便立刻大踏步往走去。

他知道眼前面对的可能是很多的艰难险阻,可是事到如今,不管如何,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他都要闯一闯。

他沿着阶梯往下走,那阶梯越来越往下延伸,到最后的时候,才慢慢变成了平地,他感觉自己走了很远的路。

到了平地之上,他觉得心中越是不安起来,因为欧阳令为人最是阴险狡诈,可是他走过了这么长的一段路程之中,居然一个机关也没有,欧阳令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八十九,黑洞现【4】

这让他觉得很是诧异,所以他变的格外警觉起来,十分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就在眼前快要没有路的时候,一间密室呈现在他的眼前。

而密室之中,被结结实实的绑住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便是唐惊染和于冕。

唐惊染和于冕被这欧阳令困在地下密室之中,他不仅给两个人下了药,还把两个人绑了起来。

此时此何,唐惊染和于冕已经昏倒过去,江少衡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机关,便小心翼翼的往唐惊染和于冕身前走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头十分欢喜,因为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唐惊染和于冕果然被关在这雅香精舍的地下密室之中,可是眼前的唐惊染和于冕到底是死是活,他还不能确定。

他之所以走的这么缓慢,是因为这一路之上,他都没有遇到任何机关,那么,欧阳令如果要设置机关的话,就一定是在唐惊染和于冕的身上。

江少衡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的十分慢,他终于走到了唐惊染和于冕的身边。

可是这时候仍旧是没有触动任何机关,他抬起手来,往唐惊染和于冕的鼻翼之上探了一探,心中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原来唐惊染和于冕都尚有气息,虽然他们的脸色惨白,看上去面无血色,而且又不省人事,但是他们尚有一息尚存。

这对江少衡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

他一手扶住于冕,又背起唐惊染,把他们往外扶了出去。

走到最高的台阶上,他先抱着唐惊染施展轻功跃了出来,又转身下去,把于冕给救了出来。

他这才解开简怀箴、方寥和纪恻寒的穴道。

简怀箴见到唐惊染和于冕,也顾不得去嗔怪江少衡的鲁莽。

她便走到二人面前看到他们面色惨白,心中一沉。

江少衡见状,早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从旁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人都还有气在。”

简怀箴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她这才走到江少衡身边,拉着江少衡的手问他:“江大哥,你一个人闯入到那地下黑洞之中,可遇到什么危险吗?”

江少衡见简怀箴如此关心自己,心头一热,说道:“我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起初我也以为这欧阳令一定在地下密实之中设置了什么阴谋诡计,可是当我进去之后,我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一个最普通的机关都没有,这让我觉得很是诧异,又百思不得其解,我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就先把他们两个人背了出来。”

简怀箴也不明白为什么欧阳令在这地下密实之中没有设置任何机关。

纪恻寒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说不定是这欧阳令良心发现了呢”

简怀箴强压抑住心头的喜意,对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说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先回会怀明苑之中吧,我看惊染和于冕此时的状况已经是气息十分微弱,倘若不再对他们救治,恐怕他们撑不了多久。”

众人听简怀箴也么一说,顿时面色一沉,他们便背着唐惊染和于冕把他们带回怀明苑之中。

唐惊染和于冕回来之后,众人都十分高兴。

简怀箴取出上弦金针对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说道:“江大哥、方大哥、纪大哥,请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为惊染和于冕施展上弦金针救治,他们被困密室之中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没有喝过任何水,身体十分虚弱,我先用上弦金针为他们打通浑身上下的筋脉,然后再喂他们吃东西,你们先出去吧。”

江少衡、纪恻寒和方寥听简怀箴这么说,便一起相约走了出来。

简怀箴望着气息微弱的于冕和唐惊染,强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她取出金光闪闪的上弦金针便为两个人进行医治。

可是就在她的金针轻轻插入到唐惊染的皮肤之时,他的面色顿时变做了铁青,她又愣了半日,才把金针得出来。

她又重新把金针插入到于冕的身体之中,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阴沉起来,她怔怔的望着唐惊染和于冕,望了半晌,这才把上弦金针从于冕身上拔了出来,重新放到紫红色的檀香木盒子之中。

她望着唐惊染和于冕,她的心中此时此刻百感交集,她终于明白那为什么欧阳令没有在密室之中设置任何机关和障碍了,那是因为欧阳令在唐惊染和于冕身上设置了更厉害的毒。

九十,误解毒【1】

他给唐惊染和于冕下了一种叫“九宵断肠散”的毒药,那九宵断肠散的毒药,倘若常人服了之后,在九天九后之后,没有解药,就一定会全身腐烂而死,那九宵断肠散传说是用白驼山的蛇制成的,其毒无比。

制成这种毒药的都是白驼山中的蛇王,而白驼山的中的蛇王是十年才会出一条的,乃是十分珍贵的,用的毒蛇制成的毒药,它的毒性就可想而知了,倘若九天还没有解药的话,两个人就一定会性命不保。

可是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九宵断肠散的毒药,那欧阳令之所以没有在那密室之中设置任何的障碍和机关的,想必是他早就料到了九宵断肠散的毒药,世界上是没有人可以解的,所以他并不担心,简怀箴把于冕和唐惊染给救出来。

即使他们被救了出来,他们身上的毒药也没有办法解,那么只要过九天九夜之后,他们一定会毒发身亡。

简怀箴的面色顿时变的阴沉起来,她想了半日,却不知道怎么才好,那九宵断肠散的毒性十分强烈。

简怀箴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没有把握能够解掉这种毒性,而她的师傅龙语萍或者能够解这种毒,可是她听说龙语萍的身体十分不好,如今躺在风屏居之中,不能出门,她又怎么好去打扰自己的师傅。

简怀箴面色沉沉的坐在黄花梨紫檀木椅子上,坐了半日,这才回过神来,她走出门去对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摇了摇头。

江少衡三个人见到简怀箴的面色如此的阴沉,像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不禁开口问道:“怀箴妹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可是惊染和于冕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吗?”

简怀箴先是摇了摇头,接着便沉重的点了点头。

她对江少衡三个人说道:“也不是说惊染和于冕出了什么意外,而是他们中了欧阳令的一种其毒无比的毒,那种毒药的名字叫做“九宵断肠散”这种九宵断肠散乃是白驼山中最毒的蛇王制成的,那蛇王十分才能养出一条来,它的毒性其烈无比,寻常的人被它咬上一小口,立刻会全身腐烂而死,由此可见,用它制成的毒药,毒性一定弱不到哪里去,如今惊染和于冕便是中了这种毒的毒药,我想来想去,自认是没有办法把他们从鬼门关中拉回来,倘若我的师傅在这里,或者也可以一试,可是我听说,我师父如今身子骨十分不好,我也不敢去西湖把她请来。”

江少衡不加思索的说道:“那是,师娘的身体不好,倘若让她从杭州千里迢迢的赶到这京城之中,对她老人家的身子而言,乃是十分不好的,所以怀箴妹子,难道惊染和于冕中的毒,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吗?你也是用医病的圣手,难道你没有办法救他们吗?”

简怀箴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想我也救不了他们,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世间有谁能解掉九宵断肠散的毒药,这九宵断肠散同当年的至人血一样,被称作其毒无比的三样毒物之中,而九宵断肠散的毒性尚且排在至人血之前,可见它毒性之强烈。”

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她的脸上又有一丝疲惫之色,最近的日子,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而她仅仅在这几天之中,就遭受了这一辈子才遭受到的那么多的挫折,这些挫折让她觉得人的力量是十分渺小的,有的时候并非人力可以完成的。

尤其是唐惊染和于冕的事情,最近让她用心甚过,精力也是用了很多,而现在面临的又是这样的一个局面,让她心中怎么能够不难过呢。

方寥的声音素来是沉稳的,他说道:“怀箴妹子,我看你今日也累了,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天下之间既然有人能够制出毒药,那一定没有什么解不了的,我想我们一定能够把惊染和于冕给救回来,现在当务之急,便是你先回去休息吧,至于惊染和于冕由我们来看着。”

“是的。”纪恻寒回答说道:“少衡兄已经派人去煮粥了,到时候给惊染和于冕喂下去,他们一定可以保住性命,至于这九宵断肠散的毒药,到现在为止,也还有九天,这九天之中,一定要找到解药的。”

九十,误解毒【1】

简怀箴却丝毫不乐观的,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如同两弯黑水银一般,但是她的眼神却是的暗淡。

她摇了摇头说道:“纪大哥,你说错了,他们两个并不是还能维持九天,你可知道那欧阳令为什么没有在密室之中设置任何机关和障碍吗?那便是他已经断定了我解不了这九宵断肠散的毒药,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九宵断肠散的毒药是欧阳令什么时候逼惊染和于冕服下的,倘若他们是三天之前把这毒药服下的,那么他们还可以有六天的命,可是假如这毒药他们很早就已经服下了,那么情况就非常的不乐观了。”

方寥脸上那唯一的那一丝淡定也被简怀箴的最后一句话给冲散了,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终于还是没有说的出来,他知道简怀箴说的都是实话。

事到如今,惊染和于冕他们已经中了九宵断肠散,可是这九宵断肠散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呢,没有一个能够告诉他们,连简怀箴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对毒药一窃不通的人呢?

“好了,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药,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我们都把他们给找了回来,难道面对这九宵断肠散的毒药,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便是养精蓄锐,然后明天再商议办法,怎么把于冕和惊染给救回来,不管他们什么时候中的毒药,我们只要尽心尽力做到我们能够做的,那样就问心无愧了,你们说对吗?”

江少衡的话让众人都觉得十分有道理,既然在那么难的环境之下,都能够把唐惊染和于冕给救出来。

事到如今,他们面对的是毒药,这毒药虽然像是魔鬼一般,紧紧的缠绕了唐惊染和于冕两个人的性命,可是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睡一觉之后,明天他们能够想出什么的新的办法呢。

于是,众人都答应着,各自回去休息不提。

简怀箴躺在房中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一想起九宵断肠散的毒药就觉得不寒而栗,倘若这九宵断肠散是能够有解药的,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够把它的解药给研究出来呢,既然别人好几十年都没有研究出来,让她在这短短的一天两天,甚至在一天两天都不到的时间中研究出来,这又怎么可能。

简怀箴觉得心里十分失望,这一生一世,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因为以前不管出了多么让她觉得有挫折感的事情,那事情总是能够补救的,可是事到如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惊染和于冕躺在她的面前,而又无能为力,那种感觉,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简怀箴就这样子躺在床榻之中翻来覆去,一直到了黎明时分,才隐隐约约的睡去。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那雨点打在芭蕉叶之上,十分惶急,那惶急的声音把简怀箴从睡梦之中给吵醒了。

当她转过来之后,抬头望去,只见窗户纸已经发白了,她梳洗完毕之后,走出房中,见到江少衡、纪恻寒和三个人早已经坐到客厅之中了。

原来他们三个大男人也一直为惊染和于冕的事情所忧心,他们昨天晚上也有睡得不好,他们很早就醒过来了,他们见到简怀箴还没有醒,便没有去打扰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简怀箴为唐惊染和于冕的事情操碎了心,她的身子也变得十分憔悴,如今她难得合上眼睛睡着了,谁又忍心去吵醒她呢。

见到简怀箴忽然走了进来,江少衡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他问到:“怀箴妹子,你不是在房中睡觉吗,为何这么快就起来了?”

简怀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她尽量用最平常的语调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昨天晚上已经睡了整整一夜了,如今已经是清晨了,怎么会能睡得下去呢,如今天色已经大亮了,我们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救惊染和于冕吧。”

九十,误解毒【3】

“这天下的医术能够与你师父龙语萍齐名的还有什么人吗?”纪恻寒在一旁旁敲侧击的问道。

简怀箴想来想去还是慢慢的摇了摇头,她徐徐的说道:“据我所知,这世间医术能够比得上我师傅的,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有些比她稍微弱一些的,那些人多半不是在山野隐居,便是已经死去了,而且那些人的医术恐怕与我相于伯仲之间,我既然没有办法医好惊染和于冕,那么我想他们一定也没有什么法子的。”

简怀箴那话就像是一把重锤一般,它一锤一锤的敲打着众人的心,让众人直觉得心中疼痛,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时此刻,江少衡的面上露出了决绝之色,他十分严肃的对众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已经不能寄希望于外人了,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把惊染和于冕给救回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们面前。”

转而,他又对简怀箴说道:“怀箴妹子,虽然我和方寥兄、恻寒兄都不怎么懂的医术,可是出主意的事情,总是还能够想一想的,跑腿的事你也可以交给我们去做,你赶紧想想办法,怎么能够把这九宵断肠散的解药给研制出来吧。”

简怀箴见江少衡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殷切之色,更听到他说三人都肯为自己甘当跑腿的和出主意的,他们都是当世的大侠,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实属不易。

简怀箴当即点了点头说道:“我尽量去做吧。”

说完,简怀箴便跟随江少衡来到怀明苑的净室之中,怀明苑的净室之中,储藏了很多珍贵的药材。

江少衡把哪种药材放置的地方,都指给简怀箴看,对她说道:“怀箴妹子,你若是需要哪种药材,尽管用就是了,只要能救好惊染和于冕,再珍贵的药材我们也能找得到。”

简怀箴间江少衡的眼中满是殷切之色,而纪恻寒、方寥也充满希望的望着自己,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拒绝三人才好。

虽然她心里很明白,在这几天之内,要研究出九宵断肠散的解药,根本是不可能的,便是有再珍贵的药材,也挽救不了唐惊染和于冕的性命。

但是,话到嘴边,她怎么都说不出来,她知道如今,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可是既然去做总比不做好,做了说不定还有奇迹出现,可是倘若不做,那什么都不会发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离开这个世界了。

于是,简怀箴便把自己关在了那净室之中,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等人轮流前去向她询问,并且帮她寻找一些药材。

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傍晚十分,简怀箴终于做出了一种解药。

她的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的对江少衡、方寥、纪恻寒说道:“江大哥、纪大哥、方大哥,这解药是我利用一天的时间研究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这解药能不能给惊染和于冕有所帮助,不过我想大半会是失望的,尽管如此,我们也不妨试试,说不定这人世间真的有什么奇迹出现呢。”

简怀箴的话极大的鼓舞了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三人,他们三人对简怀箴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去给惊染和于冕试药吧。”

于是,简怀箴便拿着她制作出来的药材前去探望唐惊染和于冕,唐惊染和于冕各自躺在各自的房中,却是脸色惨白,犹如白纸一般。

简怀箴取出解药,望着唐惊染忘了半日,却没有给他服下去。

方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问简怀箴到:“妹子,为什么你不把解药给他服下去。”

简怀箴望着方寥,沉思了半日,才缓缓说道:“这解药我在考虑是否要给惊染服下去,因为我也不敢肯定这解药会对九宵断肠散的毒药有功效,这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种解药。”

“这种解药若是人吃了有没有什么不利作用?”纪恻寒的素来比别人聪明一些,他便开口问简怀箴说道。

简怀箴神色十分凝重,半晌不语,过了好久才缓缓的说道:“说真的,这解药到底对惊染和于冕的中毒情况,有没有帮助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倘若用错了药,他们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所以事到如今,我也十分踌躇,这解药到底要不要给他们服用。”

“要,当然要了,他们如今已经到了这种份上了,倘若服了解药,而那解药又对他们的中毒情形没有丝毫帮助的话,那谁也没有法子,可是如今他们躺在这里,同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不如就冒一冒这个险吧。”纪恻寒说话素来狂放不羁,而此时此刻,他说的也是她心底之中所要说的话。

简怀箴听纪恻寒这么说,觉得他说的也十分有道理,因而她便郑重的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拿解药先给惊染服下试试吧。”

简怀箴边说着边把解药取了出来给唐惊染服了下去。

然后众人便一直注意着唐惊染的情况,但是唐惊染服了那药之后,仍旧是昏昏沉睡,昏迷不醒。

九十,误解毒【4】

事已至此,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简怀箴的解药多半是没有效果的了。

唐惊染所中的九宵断肠散果然不是那么轻易被解掉的,而众人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唐惊染和于冕的毒就会发作,到时候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全身腐烂而死。

想到此中情形,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江湖人,每个人面上都笼罩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简怀箴失落的坐在唐惊染的床前,望着唐惊染,脸上布满了忧丝。

纪恻寒从旁劝说道:“怀箴妹子,事到如今,也不必如此伤心,虽然你的解药没有把惊染救过来,可是也没有对惊染产生什么不利的作用,对吗?你放心吧,既然唐惊染和于冕只要一天活着,我们就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把他们从死神手中拉出来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简怀箴也自然听着。

可是她心里却是十分难过,她知道一切并不会像纪恻寒所说的那么顺利,这九宵断肠散的毒药几十年来都没有人能够解,如今又怎么会她手中被这么轻易的解出来呢。

她越想心绪越是紊乱,一颗心起起落落,一会被挂在枯枝残叶的柳梢,一会又沉到败荷乱横的湖心,她就这么想着。

忽然之间,方寥的眼中蒙生出了一层希望之色,他走过来对坐在唐惊染床前的简怀箴和纪恻寒、江少衡等人说道:“你们不是说那女医仙龙语萍可以解九宵断肠散的毒药,既然如此,龙语萍龙女侠不能够来我们京城,我们也可以往杭州走一趟啊,以我们几个人的脚程,用不了多久,一定很快就能赶到杭州,说不定还有办法来得及赶着救惊染和于冕。”

“不,千万不能去打扰师傅。”简怀箴斩钉截铁的说道:“师傅如今旧疾发作,情况十分之艰险,我们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去分她的心,倘若师傅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什么意外,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安心。”

江少衡见状便把龙语萍有旧疾一事给方寥说了一遍。

说罢,他又感叹一声到:“所谓医者不自医,尽管我师娘乃是大明朝的女医仙,可是她身上的病症却也是没有办法治愈的。”

众人听罢,又是唏嘘叹息一番。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下人来告知说是简文英和落雪公主带着简破浪来了,简怀箴听到哥哥和嫂子来了,一颗心这才轻快了些,她连忙说道:“把他们请进来。”

“是。”那下人听着便是去把简破浪和简文英夫妇请了进来。

简文英夫妇到了堂中之后,见到简怀箴,简文英往前走了两步,走到简怀箴的面前说道:“妹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听说惊染和于冕出了事?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都在寻找他们,为什么这件事不曾听你说过?”

“我见哥哥你刚刚从武夷山回到京城有些事,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你操劳,惊染和于冕已经找到了,可是他们现在中了欧阳令的剧毒,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法子去治他们。”

简怀箴说话之间,脸上现出寥落之情。

简文英很少见到自己的妹子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心中也十分叹息说道:“惊染和于冕都正值盛年,那于冕本来是忠良之后,而惊染又是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负责人,倘若他们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生是好?”

简破浪在一旁听到了,忽然扬起脸来对简文英和简怀箴说道:“爹爹,姑姑,我记得以前的时候,我们在武夷山中,听说过的一个故事,不知道你们还记得没?”

简怀箴和简文英都有点疑惑的望着简破浪。

简破浪便说道:“我以前在武夷山的时候,我记得当地的茶农他们去采茶的时候,有时候就会被山上的蛇给咬伤了,然后他们想法子来医治身上的蛇毒,而他们所用的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他们寻找的就是在那蛇出没的地方的草药,他们还常常说,在蛇出没地方,白步之内,必有解药,既然这九宵断肠散的毒性如此厉害,他们又是用那蛇王而制成的,说不定在白驼山附近就有这种九宵断肠散的解药呢。”

简怀箴和简文英、江少衡等人听到简破浪这么一说,每个人心中即时亮堂起来。

尤其是江少衡,他随即说道:“是啊,我们都是用心太多,却忽略了这个,我也听人说道,有毒物出没的地方,百步之内,必有解药,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往白驼山走一趟吧。”

九十一,断肠散【1】

“我们不能都去白驼山,不如这样吧,江大哥,我同你往白驼山走一趟,一路之上,互相有个照应,我又识得草药的,希望可以找到解毒的草药,而方大哥,纪大哥和我哥哥、嫂子、破浪便在这里照顾惊染和于冕,倘若有什么意外,你们也可以及时去请大夫来医治他们。”

她又转而对简文英说道:“哥哥,倘若惊染和于冕的病情恶化的话,那么你就一定要赶到宫中去,让宫中派出一个太医来医治惊染和于冕,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听从你的吩咐的。”

简文英闻言忙对简怀箴说道:“你放心吧,你和少衡兄赶紧去白驼山寻找解药吧。”

于是简怀箴和江少衡同众人告辞之后,从怀明苑出发,直赴白驼山而来。

之前,江少衡和方寥、纪恻寒他们三个人曾经去过白驼山,所以江少衡对白驼山的地势十分熟悉。

他和简怀箴来到白驼山之后,见到四处都是丛山峻岭,十分雄伟,而那白驼山独落在山谷之间,十分幽静。

简怀箴望着山庄的建筑叹息到:“那欧阳令虽然心肠歹毒,诡计多端,但是却是一个十分懂得享受的人。”

江少衡苦笑一声说道:“何尝不是。”

简怀箴与江少衡顾不得多说,他们两个急急忙忙的来到那欧阳令养蛇的地方,发现那养蛇的地方,发现那养蛇的蛇池周围,百步之内,几乎所有的树木都干枯了。

或者有些即使还能活着的一些树木,花草,叶子也都变成了黑色,而唯有一种植物,十分奇怪,那植物非但没有被蛇毒所侵袭,反而叶子莹润,翡翠一般发出灼灼的光环,显得十分青葱可爱。

这种植物在群蛇出没的蛇池附近,竟然没有被蛇毒所污染,反而出落的愈发精壮起来,由此可见这种植物多半就是能够接触蛇毒的植物。

简怀箴和江少衡见状,心头具是大喜,他们知道,简破浪所说的没有错,这植物多半就是解除蛇毒的解药了。

因此他们再也不多想,便匆匆采了一些草药,转而想赶回怀明苑去,但是那草药采到手中,不消半个时辰,便立刻枯萎了。

它并不是像一般的植物那样子,遇到太阳便慢慢的枯萎,而是在很短的时间能,就迅速变成了焦干的枯枝残叶。

这让简怀箴和江少衡觉得十分意外,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植物,简怀箴蹙着眉头想了半日。

江少衡从旁问到:“怀箴妹子,你对这草药甚为了解,你可知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植物给移回去?”

简怀箴想了半日,这才说道:“我想这种植物之所以被我们一拔出来之后,立刻会变焦黄,那是因为它已经适应了这毒蛇池附近的泥土的缘故,因为这蛇池附近经常有毒蛇出没,所以让这植物的抵抗性十分顽强,久而久之,它便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泥土,所以我们方才把它从泥土之中拔出来,它就会很快的变枯黄,我想我们如果可以把这泥土一起移植回去的话,这植物也一定能够存活。”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茅塞顿开。

他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还等什么呢,我们赶紧把这植物移植回去吧。”

简怀箴点头,于是两个人一起动手,把植物连同底下的泥土一起采了十多株。

简怀箴所言果然不错,他们连同里面的泥土一起采摘起来,那植物非但没有变枯黄,反而仍旧莹润如初。

简怀箴和江少衡采了十多株这种植物之后,再也事不宜迟,他们两个立刻匆匆忙忙的赶回到怀明苑中。

两个人的轻功本来就十分高,这白驼山距离怀明苑虽说是有一些远,可是两个人担心唐惊染和于冕的安危,所以一路之上,走的非常之急

他们原本要一来一回需要三天的脚程,可是他们不到两天,就已经从白驼山回来了。

众人见到简怀箴和江少衡平安归来,具是大喜,匆匆赶上前去问到:“公主妹子,不知道你们在白驼山可找到了解药呢。”

简怀箴的面色稍微霁和,她说道:“我们在白驼山的蛇池附近找到了这种植物。”

说着,她便把那绿色的草取了出来,放到众人面前说道:“那蛇池周围,百步之内的植物不是枯萎了,就是枝叶都被染为黑色,只有这种植物,在蛇池附近生的反而益发葱翠,由此可见,这种植物十有八九就是解毒的良方。”

简怀箴的话让众人听了之后,都觉得十分高兴,他们心中顿时变的十分温暖。

简怀箴说道:“事不宜迟,赶紧把这植物制作成草药,煎服之后喂他们服下吧。”

“是。”当下就有怀明苑之中的下人答应着,上前把这草药取了过去,然后便去煎药之后喂唐惊染和于冕服下。

他们知道唐惊染和于冕在被救出来之后,已经耽搁了三天三夜,即使他们是在欧阳令死的时候才中的毒,那么他们也只有九天日子而已,那么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六天。

九十二,断肠散【2】

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中的毒,倘若他们在这之前很早就中了毒了呢,所以也不管这草药对他们草药对他们起不起作用,还是让他们服下去。

毕竟到了这时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若是能够把他们从鬼门关中拉回来,这也算是侥幸,可是若是我们够把他们从死神手中给夺回来,那么谁也没有法子了,所有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唐惊染和于冕服了用那植物制成的草药之后,两个人的面色都红润起来,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两个人具都一番呕吐,吐出了一些黑色的东西。

过了不多久,两个人便都醒转过来,只是气息仍旧十分微弱。

简怀箴、江少衡、方寥等人见到他们两个人服了草药之后,果然醒转,每个人心头具是大喜。

于是,众人便分作两拨,有的人去照顾唐惊染,有的人去照顾于冕。

唐惊染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去鬼门关转了好几圈才回来的,她见到简怀箴,脸色憔悴,眼角隐约似有泪痕,便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您为何如此憔悴不堪,我们只不过是才几日不见而已啊。”

简怀箴望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如雪地碾痕一般,她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不管怎么样,如今你已经醒转过来,我便是有千般的心事,万般的愁肠也全都可以解开,化开了。”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说,觉得十分奇怪,便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文英便在一旁把具体发生的事情全都讲给了他听。

唐惊染知道自己和于冕被人藏到那雅香精舍地下的密室之中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觉得心头大骇,她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

她只记得自己被欧阳令抓走之后,欧阳令垂涎她的美色,威逼她做他的夫人,她怎么都不肯。

最后,那欧阳令恼怒,逼着她服食了一种毒药,服了那种毒药之后,她就一直昏睡不醒,后来隐约之间,她感觉到有一个人也被投入到牢笼之中,那个人呼唤着她的名字,她隐隐约约的醒了过来,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于冕。

在她昏昏沉沉的那段日子里,于冕便一心一意的照服于她,唐惊染对于冕十分感激。

后来欧阳令见两个人感情甚笃,心中不忿,于是也给于冕服了一种毒药,于冕从此也跟唐惊染一起昏昏沉沉了。

本来唐惊染被困在地牢之中很久,以她的性格,她平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波折,因此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熬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幸亏于冕在一旁支持她,鼓励她,两个人相互依靠,这才多了活下去的勇气。

让唐惊染没有想到的是,于冕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却在关键的时刻,可以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他比一个侠士也不不遑多让,他的意志力让唐惊染很是佩服。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欧阳令忽然来到地牢之中,重新给两个人服下了一种黑色的毒药,那毒药看上去十分恐怖,就像人的血凝固成黑色的一般.

唐惊染觉得十分惊惧,还呵问欧阳令究竟想做什么,欧阳令只是阴森森的笑一句话都不说。

之后的事情,唐惊染和于冕就都不记得了,却没有想到,欧阳令当时给他们服下的竟是九宵断肠散的毒。

之后,他把两个人放到雅香精舍的地下室中,给简怀箴等人出了一个十分大的难题。

简怀箴听唐惊染说话之间,对于冕很是赞赏,她如何不知道唐惊染和于冕之间已经在无形之中产生了千丝万缕的情愫,她心中觉得十分安慰。

简怀箴饮着杯中的热茶,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你觉得于冕这个人怎么样?”

唐惊染听到简怀箴这么问,愣了一愣,然后便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了,女儿家的心事顿时表露无疑。

一个女孩家,当你问她,她对某个人的印象如何之时,她不说话,那么便表示,她心底是很喜欢这个人的。

简怀箴又在一旁笑着说道:“惊染,倘若以后要你嫁给于冕,你会答应吗?”

唐惊染听到简怀箴的这句话,顿时觉得面色羞红,她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忽然之中问出这种话来。

她的头低的更低了,脸上的红便像是胭脂一般的蔓延,铺了开来。

简怀箴双目盯着她,一瞬也不瞬,她静静的说道:“惊染,你和于冕经历过生与死,你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份情实在是很让人羡慕,你们在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任,不要等到以后后悔。”

九十二,断肠散【3】

简怀箴的话听在唐惊染的耳中,唐惊染只觉得心中有淡淡的忧伤,她知道简怀箴为什么这么说。

想当年的时候,简怀箴与方寥也曾两情相悦,后来却知道一切乃是方寥的计谋之后,她也为此伤透了心。

后来,她又与江少衡两心相许,可是两个人之间却因为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而永远的不能在一起了。

唐惊染低低了一声:“是。”

她的声音十分的微弱,那微弱的声音更家衬的房中沉静如水,连窗外落着的滴滴答答的雨声,亦清晰可闻。

但是唐惊染却坚定了自己的心智,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到底是谁。

简怀箴这些日子在怀明苑中同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等人一起经历了唐惊染和于冕的生与死,而深宫之中,也自有波澜处处。

且说那日,万贞儿施展诡计让朱见深对自己生出情愫之后,朱见深果然重新迷上了万贞儿。

可是每当服下万贞儿偷偷给他配制的五石散之后,他整个人就会心思迷乱,可是当他一旦清醒过来,他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总觉得这一切只是万贞儿的计谋而已。

而且万贞儿已经三十六岁了,她比自己大足足接近二十岁,这对朱见深而言,也是不能够接受了。

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万贞儿同唐惊染是没有法子比的。

那唐惊染美的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为人又十分单纯善良,就如银碗盛,雪,不染尘纤一般。

可是万贞儿却完全不同,在他心中,万贞儿是一个满腹阴谋诡计的人,当初武皇后的死,与万贞儿有完全脱离不了干系。

所以慢慢的,朱见深对万贞儿的情分就一日的薄似一日,所谓君恩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万贞儿本来心中对朱见深也产生了一丝情愫的,但她觉得,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已经进宫了,已经是朱见深的人了,自己既然想在这后宫之中,好好的生存下去,那么就一定倚靠朱见深。

可是她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然对自己如此的薄情,而且对自己由宠到弃,惊染所需不过是十多日而已,所以她觉得心里十分的不满意。

又加上这个时候,万贞儿失去了宠爱之后,与她同时的那王淑妃又重新得到了朱见深的宠爱,这让万贞儿心里十分不服气。

她决定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再把朱见深的恩宠给夺回来。

因为在这后宫之中,作为后宫的嫔妃,只有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才能在宫中屹立不倒,倘若失去了皇上的宠爱,那么自己的地位就如履薄冰,不但被别人轻慢、看不起,而且说不定哪一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后宫之中,也没有人知道。

这日晚间,万贞儿把陈嬷嬷给唤了过来。

陈嬷嬷如今成为万贞儿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了,她对万贞儿的事情完全都知道,而万贞儿也十分倚靠于她,两个人狼狈为奸。

万贞儿蹙着长眉,眼神便如冰冷的刀锋一般,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可知道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已经都我不闻不问了。”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点了点头,便一句话也不再多说,皇上对万贞儿如何,这一切都瞒不过陈嬷嬷的眼睛。

万贞儿看到陈嬷嬷的反应,她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怒气,顺手从身边拿出了一只茶盏,可是由于她心中实在是过于愤怒,一伸手之间,竟然险些打翻桌上的茶盏。

陈嬷嬷见状,连忙上前两步对她说道:“娘娘息怒,一切从长计议,我们既然能够让皇上对娘娘宠爱,如今娘娘失宠,我们也有办法让皇上对娘娘复宠。”

万贞儿的面色阴冷胜雪,她说道:“陈嬷嬷,你说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我们之前已经想了那么多法子,让皇上对本宫宠爱,可是不管每一次,那宠爱都是不长的。”

“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开始的时候只是那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可是现在您是后宫之中权势尊贵无毗的贵人,难道这不是娘娘辛苦争斗的结果吗?”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说,神色这才便的平静起来,只不过她在转过眼睛的那一瞬间,眼眸之中闪出芒刺似的寒光。

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说的对,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一定要帮本宫想办法,让皇上重新对本宫复宠,只要皇上一日不对被宫复宠,这后宫之中对本宫看不惯的人就大有人在,到时候不管是谁,寻个法子就能处置了你我主仆二人。”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面色顿时变的十分阴沉。

九十二,断肠散【4】

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放心吧,我一定想一个办法来帮娘娘复宠,我与娘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也绝对不是奴婢想见到的。”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下三分,她知道陈嬷嬷向来诡计多端。

之前她所施行的那么多计策之中,有一大半都是陈嬷嬷帮她出的主意,可见她对陈嬷嬷有多少的器重。

陈嬷嬷同万贞儿谈过之后,便自回房中。

她回去之后,想起万贞儿所说的话,心中越觉得自己与万贞儿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万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对而言无疑是唇亡齿寒,自己也一定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

所以她便一心一意的帮万贞儿想主意,想了半日,她忽然想起古冷意,便又去坤宁宫中找古冷意。

古冷意在武皇后死后,他一直很想调到万贞儿的宫中,可是万贞儿没有发话,她也不好说什么,因此她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因此他见到陈嬷嬷过来找她,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是什么风把陈嬷嬷吹到这里来了,陈嬷嬷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

陈嬷嬷听到他的这句话,感觉到话中的阴冷之气。

陈嬷嬷笑了笑说道:“古公公你何必这么说呢,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也不希望看到咱们娘娘出什么事把?”

古冷意啐了一口说:“别这么说,咱们娘娘,咱们娘娘,我和万贵人可没有什么关系啊,你还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些日子,万贵人容的时候,也没有我古冷意什么事啊。”

陈嬷嬷听古冷意也么一说,显然是一副酸酸的口吻,便知道他因为前些日子,万贞儿受宠而自己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心中不忿。

因此便笑着劝慰说道:“古公公,你何必这么目光短浅,前些日子,娘娘是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可是那宠爱也只不过是一时的,你以为娘娘不想提点于你吗,可是倘若在那个时候你被娘娘提点,现在娘娘失宠,到这个时候,沦落的人是谁,还不是你吗?”

陈嬷嬷的话让古冷意听的稍有共鸣:“陈嬷嬷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虽然前些日子万贞儿得到皇上的宠爱,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十分尊贵.

可是这些天来,皇上对她宠爱已经大不如前,而万贞儿宫前也顿时门前冷落车马稀,而宫中的人见了陈嬷嬷等人也都避着走了,因为他们对万贞儿引诱皇上的事情,也觉得十分不耻,

尽管如此,古冷意仍旧冷冷的说道:"万娘娘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得利最多的也只是你陈嬷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陈嬷嬷阴恻恻的笑了笑说道:"公公可别这么说,这些日子以来,一来一往的,公公也从娘娘这边得了不少的好处,倘若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益处?这宫中的人谁不知道你和我们娘娘走的很近,要是娘娘落难,对公公也未必见得.不如这样子,公公想个法子,一起帮娘娘复宠.到时候娘娘若可以恩宠常顾,我一定同娘娘说,请她把公公你调到我们永和宫去,在我们宫中担任内监总管一职,到时候,合宫上下,谁不给公公你面子呢。"

古冷意听陈嬷嬷这么一说,正是说道了自己的心坎之中,他这么久以来,一直对万贞儿不满意,无非是因为万贞儿得到皇上的宠爱之后,却并没有把自己调入到永和宫之中,让自己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如今他听到陈嬷嬷这么一说,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他便摆了摆手说道:"陈嬷嬷何必这么说呢,我对娘娘也是,忠心耿耿的,我之所以之前说了那么多丧气的话,无非是因为一时的牢骚罢了,陈嬷嬷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到底娘娘最近为什么会失去皇上的宠爱,陈嬷嬷你细细的向我道来,我们两个,一人即短,二人即长,总能想出法子来帮娘娘渡过这个难关的。"

陈嬷嬷一看古冷意转变了脸色,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的话,说道他心坎之中去了。

于是便走到他的面前,同他一起坐下来,缓缓的说道:"古公公,这件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吧,之前咱们娘娘之所以得到皇上的宠爱,那是因为什么缘故,你也知道,而如今咱们娘娘又被皇上冷落,这其中的原由你也一定知道。"

九十三,石丽卿

"是,我是知道的,那是因为当初我奉给娘娘的五石散的缘故,可是这件事情说起来,我当时就已料到,若是想以五石散顾宠,宠爱必定不能长久,因为五石散的药力一过,皇上对娘娘便会没有了那份痴缠和宠爱。"

陈嬷嬷听他这么一说,便点头说道:"古公公,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倘若事情要是这么简单的话,那也就好了,皇上之前茶饭不死,皆是因为思念那唐惊染的缘故,而如今皇上当时对娘娘恩宠并非仅仅是因为服食了五石散的缘故,还因为当时他把娘娘当成了唐惊染,可是唐惊染已经死了,而我们娘娘也永远成不了皇上心目中的唐惊染,所以当皇上清醒过来之后,对娘娘便宠爱不复,古公公,你说这件事情如何是好?"

古冷意听到陈嬷嬷这么一说,他便低下头去,微微沉吟。

想了半晌,转而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我看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啊,你想啊,若是皇上本来就宠爱贵人娘娘,那还好说,可是皇上他本来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贵人娘娘,如今皇上不宠爱娘娘,那也只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陈嬷嬷听古冷意都泼她冷水,她心中十分不忿,便阴森森的对他说:"公公,这件事情谁不知道啊,倘若这事要是好办,又怎么会请你帮忙啊。"

古冷意听陈嬷嬷说话之间似乎带了怨气,知道他不能做和陈嬷嬷赌气了,因而便正色说道:"陈嬷嬷,以我之见,这件事情处理起来相当些烦琐,甚至比当年武后的事情还要有难之而无不及。"

陈嬷嬷顿时也神色肃然,厉声说道:"不管怎样,娘娘一定不可以失去皇上的宠爱,倘若娘娘失去皇上的宠爱,不但娘娘在这宫中地位不保,我陈嬷嬷被人看不起,就是连你古公公也难免被人说三道四,古公公若是娘娘以后可以复宠,到时候古公公在娘娘永和宫之中,那时候也是荣华无限啊,别说是区区几百、几千两银子,便是几万、几十万两也有大把的人给古公公送。"

古冷意听陈嬷嬷这么一说,知道她说的全都是道理,这皇宫中的人,人人都跟红顶白,阿谀奉承,倘若自己真的可以把万贞儿捧上高位,而万贞儿又器重自己,那么自己一定可以从中捞到好处。

想到这里,他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他想来想去说道:"既然我们没有办法从感情上打动皇上,那就只有从别的办法着手了。"

"是。"陈嬷嬷说着问到:"古公公,你同宫外颇有联系,你可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皇上对娘娘迷恋?"

古冷意低下头去沉吟了半天,这才对陈嬷嬷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对皇上和娘娘这件事有没有注意。"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妨说来听听,事到如今,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只要能帮娘娘复宠,不管是什么难度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帮助娘娘做才是啊。"

古冷意缓缓的说道:"我听说最近京城来了一个苗疆妇人,那个苗疆妇人善施妖术,倘若娘娘可以把她召入宫中,让她作法,说不定可以令皇上对娘娘重生宠意。"

"啊?让苗疆妇人入宫,帮娘娘迷惑皇上?这可是大罪啊。"陈嬷嬷听古冷意这么一说,心头顿时生出了丝丝的寒意。

她知道在宫中施用入蛊之术,那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不但是杀头,说不定还会死的很惨。

古冷意见陈嬷嬷面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便笑了笑,摊了摊双手对陈嬷嬷到:"陈嬷嬷,你也不要很往心里去,这件事情我也只是说说罢了,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倘若真把那苗疆妇人召入宫中的话,万一被人知道了,事情后果不堪设想,我再回去想想,从长计议吧。"

陈嬷嬷想来想去,觉得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子了,于是她便辞别了古冷意回到万贞儿宫中。

万贞儿正坐在那里坐立不安的等待着,见到陈嬷嬷回来,她怒气冲冲的举起一个茶盏摔在地上,冷言冷语的说道:"陈嬷嬷,你去什么地方了?本宫在这里焦心如焚,你却还有工夫出外闲逛,你当真是真有闲心的很啊。"

"娘娘,你误会奴婢了,奴婢出去是去找古冷意古公公了,奴婢之所以去找古公公,也无非是为了娘娘打算而已。"

"哦?"万贞儿听她一说,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当即对她说道:"陈嬷嬷,对不起,刚才是我语气重了,我一心一意的只想着怎么样可以恢复皇上宠爱的事情,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刚才对你说话言重了一些,你不要往心里去才是。"万贞儿向陈嬷嬷赔不是道。

万贞儿很少对人如此赔小心,她之所以对陈嬷嬷如此,也无非是因为陈嬷嬷对自己有利用价值罢了。

陈嬷嬷连上前去扶着万贞儿坐了下来,她的脸上绽开笑容,绽的就像一朵枯老的菊花一般。

她谄笑着说道:"娘娘不要这么说,奴婢没有能跟在娘娘身边,及时的侍奉娘娘,分担娘娘分忧解劳,那是奴婢的不是。"

万贞儿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陈嬷嬷,我们先不要说这些了,之前我曾经让你帮忙去想法子有没有办法让皇上恢复被本宫的宠爱,你可想到法子了吗?"

陈嬷嬷看到万贞儿如此忧心,知道事关重大,她也不敢怠慢。

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我之前去同古冷意古公公商量过,他也给了一个建议,只是那个建议,只是那个想法,奴婢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寒而栗,那事事关重大,倘若被人查了出来,恐怕娘娘会受到牵连。"

"哦?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且说来听听吧。"万贞儿此时此刻已经焦急如焚她根本没有办法安静下来。

倘若再不得到皇上的宠爱,这后宫中的人对她的冷言冷语和冷眼色已经让她难以忍受了,后宫之中四处都流传着一个消息,人人都说万贞儿趁着皇上神智不清的时候,引诱了皇上,才让皇上对她有了宠爱。

所以宫中的对万贞儿都十分看不起,再加上万贞儿自出身本来又十分不好。

万贞儿如今失宠之后,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听到很多人在那里对她议论纷纷,所以这才让她十分发怒,所以才把陈嬷嬷叫来,让陈嬷嬷帮她想办法。

陈嬷嬷见万贞儿眼中似要露出冰锋一般,知道她已然为失宠一事费尽心神,因而便上前说道:"娘娘,古公公说这京城之中来了一个苗疆妇人,那苗疆妇人善施妖术,倘若可以把她召进宫来,用妖术控制皇上,那么一定可以恢复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可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万一这件事情传了出去的话,到时候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干涉,只怕娘娘会受到牵连。"

万贞儿银牙一挫扬眉说道:"陈嬷嬷,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了,你去告诉古冷意,让他明天就把那苗疆妇人带入宫中,就说是本宫想见,对于外人不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也不要暴露要苗疆妇人的打扮。"

陈嬷嬷见万贞儿其意已决,她望着她欲言又止。

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陈嬷嬷,你我共患难多年,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听听就是,本宫一定不会怪你的。"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才敢开口,她的面上笼罩了一层忧色,她对万贞儿说:"娘娘,这个苗疆妇人使用的那可是妖术,倘若对皇上的身体有什么损伤,被人查了出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娘娘还是慎重才好。"

万贞儿无比凄惨的笑了一声说道:"陈嬷嬷,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我又比不得那王淑妃,那王淑妃今年才不过十六岁而已,她还有大把的日子可以等,可是我呢,我已经三十六岁了,三十六岁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陈嬷嬷我想你也清楚,美人迟暮,又怎么会有人喜欢,倘若我不趁着现在自己还有几分姿色,把皇上的心抓住,到后来皇上眼里心里都没有我,这后宫之中莫说两宫皇太后,皇长太后不把我放在眼里,便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宫人,都可以取笑于我,辱骂于我,到时候活在后宫之中,岂不是生不如死。"

陈嬷嬷一听万贞儿这么说,心头一凛,她眼前立刻出现了万贞儿失宠,自己也跟着倒霉的场景。

万贞儿继续缓缓的说道,她说话的语气平淡,如同一泓湖水一般,可是字字句句之间都带着刀锋:"我当初之所以选择入宫,也是因为受尽了别人的羞辱,如今来到这宫中,我一定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我绝对不能够让羞辱我的人得逞,我一定要让他们看看,我万贞儿是能够出头的,我万贞儿不比任何人差。"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紧挫的着银牙,脸上像是要渗出冰霜来,陈嬷嬷见她执意如此,当下也不再劝阻,于是按照她的吩咐去找古冷意

古冷意之前也只是跟陈嬷嬷随意说说而已,没想到那万贞儿真的要把那苗疆妇人传入宫中,古冷意倒是被吓了一跳,古冷意吃惊的问到:"你没有问错吧?娘娘当真是要把这苗疆妇人传入宫中。"

"是的。"陈嬷嬷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娘娘的意思,娘娘的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苗疆妇人弄到宫中来,这件事情不可以传扬过去,到时候她入宫的时候,一定不能做苗疆打扮,这件事情就央求古公公去办吧。"

古冷意一边打量着陈嬷嬷,一边在想这件事成功的概率有几成,他听说陈嬷嬷让自己去办这件事,便不由自主的低头去看他的手。

古冷意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从陈嬷嬷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而已。

陈嬷嬷却用十分冷淡的眼神看着他,定定的对他说道:"古公公,现在不是贪图小利的时候,你帮娘娘把这件事情做成了,娘娘得到皇上的宠爱,到时候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你的?人的目光要放远一些才是,不是吗?"

古冷意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一寒,前前后后,踱了几步,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就帮娘娘去做这件事吧,反正我也上了你们这贼船,要想这时候脱身也是不可能的了。"

陈嬷嬷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知道这件事情就好,你要知道咱们都是一条穿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谁都离不开谁,倘若谁有个三长两短,那其余的人也一定要一起跟着背黑锅。"

古冷意被陈嬷嬷这么一吓,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他知道既然如此,自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何尝不知道万贞儿的手段和作风,又不知道陈嬷嬷的心计和本事。

"好了好了,陈嬷嬷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既然是娘娘吩咐下来的,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娘娘办到的,你回去告诉娘娘,就说这件事情我古冷意帮她办了,请娘娘放心。"

"好,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多谢古公公,古公公的功劳我回去一定悉数对娘娘说清楚,到时候,荣华富贵一定少不了古公公的。"

陈嬷嬷说完冷笑一声,便转过身去,自回永和宫去了。

万贞儿见到陈嬷嬷回来,万贞儿听说古冷意肯帮自己把那苗疆妇人召进宫中来,这才放心下来。

且说那古冷意出了皇宫之后,便径直去京城以西,找那苗疆女人。

他听说过那苗疆女人行事十分古怪,平日里经常有达官贵人去找她,她都避而不见面,到如今,自己贸贸然然的去找她,并且想把她召入宫中,不知道她肯不肯为自己做呢。

尽管如此,古冷意已经把话说在前头了,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他也要去硬着头皮试试了。

那苗疆女人住在一间十分破败的房子之中,那房子乃是用茅草搭成,四周用篱笆围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门是十分古旧的木头门,门上剥落了层层的红漆。

古冷意走到门前,前去敲门,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知道为什么,他来到这里,心理就充满了一种阴森的感觉。

以前这种阴森的感觉是从来没有有过的,如今太阳十分大,照的他头皮有些发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木门、这篱笆,还有这破败的房子,却给他一种十分阴寒的感觉,他仿佛来到了人间地狱一般。

他顾不得想那么多,硬着头皮去敲门,敲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出来,推开门。

那女人身上穿苗疆的衣服,一身古蓝色的打扮,一双手上涂满了红色的蔻丹,那红色的蔻丹触目惊心,便像是人血一般。

古冷意看到她长长的指甲和艳红的蔻丹,先是被吓了一跳,一连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这才缓过神来对那女人说道:"你是不是来自苗疆的石大师?"

他边说着话,边抬头去看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生的十分干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脸色蜡黄,颧骨突出,眉毛又黑又长,一直斜插入鬓,鼻梁十分高,嘴唇十分薄,可是嘴唇之上涂满了红色的胭脂,看上去形同鬼魅一般。

古冷意从来没见过打扮和长的这么奇怪的女人,因此,他不由自主的又被那女人给吓了一跳。

那苗疆女人却缓缓的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她对古冷意说道:"你是宫里的公公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古冷意本来以为那苗疆女人说的不是汉语,可能会不好沟通,可是听到她说的竟然是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之后,不禁没有那么担心了。

他刚要说什么,那女人已经打断了他,对他说道:"你进来房中坐吧。"

古冷意看了看,只见院子之中种了密密麻麻的植物,那些植物看上去十分古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院子之中又养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那些东西无谓都是一些蜥蜴、蛇、蝎子之类的。

看的古冷意心里慎得慌,那苗疆女人却仍旧是若无其事似的。

她对古冷意说道:"我说这位宫里的公公,你进来里面再说吧,不要在外面站着了。"

她说话的时候,虽然语气十分冷峻,可是听在人的心里,却好象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一般。

古冷意尽管心里对那房子十分恐惧,可是还是跟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走到房中坐下来以后,古冷意四处打量着这房子。

房子乃是以前的古旧土屋,房屋之中铺的还是青石地板,让他觉得十分奇怪的是,这房子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而墙壁之上却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那些画栩栩如生,样子十分诡异,仿佛是人用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古冷意走大墙壁上,一幅牡丹图面前去欣赏那幅牡丹图,那幅牡丹图是用黑线白底绣出来挂到墙上去的,看上去绣的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牡丹一般,可是古冷意从来没有见过有黑色的牡丹,让他觉得十分诧异。

尽管如此,他仍旧对那苗疆女人说道:"石大师,你画的这画可十分漂亮啊,看上去就好象真的一样。"

那苗疆女人只是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一句话都不说。

古冷意看到她那副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几丝寒意。

九十四,人皮画

他又强打起精神,走到另外一幅画面前,那幅画绣的是一副山水,让他觉得很奇怪的是,那山水画仍旧是黄底黑线,那山水虽然都看上去十分的逼真,可是颜色和搭配总是让人觉得十分的怪异。

古冷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那苗疆女人不说话,他便一直连声的夸那些画好。

那苗疆女人忽然插了一句,她说道:"这些画怎么会不好,可是用活生生的人皮绣成的呢。"

"什么?"古冷意听到她这么说,顿时双腿发软,差点跌落在地上。

那苗疆女人眼神变的冰冷冰冷的,冷的就如同刀剑一般,她对古冷意说道:"我说这位公公,你不用这么害怕,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墙上所有的挂着的画都是我用人皮绣成的,你看到绣画的那些丝线了吗?那些丝线都是人的头发。"

古冷意看那苗疆女人说话的时候,不苟言笑,好象说的全都是真的一般,他心里寒意涔涔。

尽管如此,他仍旧是觉得不可思议,哪有人用人皮作画,来绣出这么逼真的图画呢,所以,他仍旧走上前去细细的看了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果然把他吓了一跳,原来那些画真的是用人的头发绣成的,远远的看并不看的出来,走到近旁也看的不十分清楚,只有把脸凑上去,才能看的清楚。

至于底下的那层到底是不是人皮,古冷意便无从知晓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人皮,更不知道人皮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既然那女人这么说,应该是错不了了。

古冷意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打算,那就是赶紧逃离这个古怪的地方,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邪门了,他从进到这个房子之后,就感到阴风阵阵,好象是到了地狱一般。

而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就好象一个魔鬼一般,那个女人不苟言笑,可是她每说的一句话都好象针扎一般,刺入到人的心底。

那女人见古冷意吓成那个样子,冷冷的笑了笑说道:"你不用那么害怕,你看到的这几幅黑白画,并不是我的杰作,我的杰作是那边的几幅。"说着,她便指着墙上的另外一边。

古冷意抬眼看去,见到另外一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些有色彩的画。

可是当他的眼光落在一幅梅花图上之后,他立刻明白过来,其实那画也不过是黑白的而已,只是上面多了一层血色。

如果真的是像那个苗疆女人说的这样子,这些画都是用人皮和头发绣成的,而那些红色的色彩便是人血了。

那些人血由于抹在画上久了,就变成了黑红的颜色,看在人的眼里,让古冷意觉得十分压抑。

一时之间他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那苗疆女人指着旁边的一个凳子对古冷意说道:"你坐吧。"

古冷意此时此刻身子发软,他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恐慌,走到那凳子之前,好不容易才坐下来。

那女人对古冷意说道:"你刚才坐的这张凳子是用人的骨头做成的。"

古冷意听她这么一说,连忙从骨头凳子之上跌了下来,他转过脸去看,发现那苗疆女人所说一点都不差,原来他坐的凳子竟然真的是用骨头搭成的。

就在这时候,他抬眼看着那女人旁边的桌子,那桌子竟然也是用骨头架成的,架成上面搭了一块木板而已。

这女人所居住的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不是人皮就是头发,不是人血就是骨架。

这让古冷意觉得毛骨悚然,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那女人见他已经被吓得不轻了,便也不愈再吓他,只是淡淡的问到:"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你说话就是了,我知道你是宫里的公公,你来找我一定是宫里的大人物让你来找的。"

古冷意本来还想将万贞儿的事情告诉她,可是看到这个女人这么恐怖,他哪里还敢啊说。

倘若这个女人入到宫中,让他日日对着这么一个人,他吓都被吓死了,更何况她这房子里的所有的挂画都是用人皮和头发、鲜血做成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杀人恶魔。

到时候若是她哪天一不高兴,施展妖术把自己给杀了,又把自己的人皮制成墙壁上的那些挂画,岂不是太过于恐怖。

想到这里,古冷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他连连对那苗疆女人说道:"没有没有,没有人让我来找大师有什么事情,我只是对大师十分好奇,所以来看看罢了,如今已经看完了,我先告辞了,等以后再有机会来拜访大师。"

说完,古冷意板转身欲夺门而逃,谁知道他刚走了两步,就有一条缎带一般的东西从后面伸展过来,把他给拦腰带了回来。

他低头一看,拦在自己腰间的哪里是什么黑色的缎带,分明就是用人的头发盘成的大辫子。

那苗疆女人刚才就是用这大辫子把自己给拽回来的,他吓的"哇"的一声,然后整个人便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那苗疆女人的嘴角涔涔的寒意,她望着地上昏睡不醒的古冷意,只是嘴角带笑,一句话也不说。

古冷意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醒转过来,他看到那苗疆女人就像一座冰塑一般,坐在身边望着自己。

他猛然想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顿时吓的七魂不见了三魄。

他对那苗疆女人恳求到:"大师,我来这里对你并没有恶意,求求你放过咱家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苗疆女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你对我没有恶意,我倒是相信的,可是你说你以后都不敢来了,我凭什么相信你,更何况我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来拜会我那么简单,一定是宫里的某位要人吩咐你来的,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有什么事,若是你不说,墙上的那些人皮挂画,就是你的下场。"

古冷意听那女人这么一说,顿时吓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只好兢兢战战的对那女人说道:"石大师,是万贵人万娘娘派我来的,她听说大师在这京城之中,声名远播,远来近往的人都知道大师的威名,对大师很是仰慕,所以特意派我来把大师请入宫中去,成为她的座上宾。"

古冷意边说着边看了看四周的挂画,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你来到我这房中之后,看到四周的挂画和用骨头做成的凳子、桌子,就害怕了,所以就不敢把万娘娘派你来的事告诉我对吗?"

古冷意见这女人如此厉害,一句话就说道自己的心里了,连声说道:"大师说的对,大师说的对,正是如此,请大师谅解,不要杀我啊。"

"哈哈哈哈,既然是万娘娘派你来的,那你就是我的贵客,我怎么会舍得杀你,你放心吧。"

那苗疆女人边说着边斜睨古冷意一眼,古冷意听她说话之间对万贞儿还颇为客气,这才放心下来。

她对那苗疆女人说道:"万娘娘久闻大师的威名,所以特意派遣我出宫来请大师进宫一趟,不知道大师能否跟咱家进宫,咱家知道大师乃是世外高人,但是我们万娘娘也是十分的诚心的邀请大师的。”

古冷意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想把这个女人邀请进入宫去,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是既然那个女人连他的来意都已经猜测出来了,要是他还在她面前撒谎的话,这个女人一怒之下说不定就会杀了自己。

古冷意心中害怕,便出言相邀,那个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冷漠,再来恐吓古冷意,因为她知道,古冷意此时此刻,已经被自己吓的差不多了。

"好,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走一趟吧。"那苗疆女人说道。

古冷意一听那苗疆女人肯跟自己走,心里的惧意便散去了很多,不管怎么样,他都不用在这人皮、头发、鲜血和骨架搭成的房子里再待下去了。

那苗疆女人对古冷意说道:"你先出去,等我一会,我要收拾一些东西才能跟你一起走。"

古冷意听到,如蒙大赦,连忙连滚带爬的爬出了门外,他站在那木门之外,踱来踱去,等着那苗疆女人的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这一次出来办这趟差事,可是牺牲大了,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在万贞儿面前邀功一场。

且说万贞儿和陈嬷嬷正在焦急万分的等待着古冷意的消息,却听到古冷意回宫的信息。

古冷意带着那苗疆女人,直入永和宫中而来,万贞儿早已经等着不耐烦了,见到那苗疆女人的模样,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苗疆女人的打扮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而且她的样貌也十分的古怪。

万贞儿不禁蹙了蹙眉毛,脸上的表情似乎颇有责怪古冷意的意思。

因为她之前曾经千叮万嘱,让古冷意无论如何也要把这苗疆女人打扮成寻常的宫人带进宫来,谁知道他们竟然如此的招摇。

古冷意面露难色,此时此刻,他简直是想哭的心都有了,可是在这苗疆女人面前,他又不方便跟万贞儿透露什么,只要站在边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万贞儿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那苗疆女人见到她,便上前去对她行了一个宫廷的礼节,对她说道:"苗妇参见贵人娘娘,娘娘万福。"

万贞儿虚浮一把说道:"何必客气,大师的声名我已经听古公公说了,我今天请大师来,也是有事相求,希望大师可以成为我的座上宾才是。"

那苗疆女人微微含笑说道:"娘娘不要这么客气,娘娘要是有所差遣,在下一定万死不辞,我在这京城之中待了这么久,无非是想找一个懂得赏识自己的人而已,如今娘娘贵为贵人,竟然赏识我,我自然是欢喜还来不及呢。"

万贞儿听她这么说,心头顿时高兴了起来,那古冷意在一旁,浑身冷汗涔涔的看着那苗疆妇人,他心到:"刚才在你的房子之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些话啊,你还冷言冷语的恐吓我,现在见了贵人,那倒是换了一副脸孔。"

尽管如此,那古冷意还是不敢说出来啊,他可不想自己这么快就成为那苗疆妇人房子中的人皮,画像中的衣服。

万贞儿点了点头,对那苗疆妇人说道:"不知道大师叫什么名字,我只是听说大师姓石。"

那苗疆妇人点了点头,面色颇为恭敬的对万贞儿说道:"贵人所言不差,在下的汉姓的确是姓石,在下叫做石丽卿。"

万贞儿和颜悦色的说道:"这倒是一个好名字,既然如此,我以后就叫你丽卿吧。"

“好,娘娘喜欢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吧。”苗疆妇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万贞儿又说道:“今日你初来乍到,想必也累了,我让陈嬷嬷给你安排一个舒适的房间,你且先去休憩吧,有什么事情,我们等明天再说。”

那苗疆妇人对万贞儿行了一礼,谨言慎行说道:“一切谨尊娘娘的吩咐。”

于是,陈嬷嬷便带那苗疆女人去休息去了。

这厢万贞儿这才转过脸来,横眉冷对古冷意,对他说道:“古公公,你这倒是办得好差事啊,我之前曾经让陈嬷嬷千叮万嘱你,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苗疆妇人低调带入宫中,谁知道你却这么不小心,竟然让她穿着这么一套衣服入了宫,到底有多少个人曾经看到她入宫了。”

古冷意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您这可不能怪我啊,这一路之上,的确是有人看到她了,我只说她是萨满法师,是来为娘娘祈福的。”

万贞儿的神色十分威严,她点了点头说道:“好了,这一次就这样吧,下次古公公你办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本宫一直想把你调到我这永和宫得中担任内监总管,谁知道这次你却办事这么不谨慎,让本宫觉得甚为失望。”

古冷意在心里觉得十分不忿,又不方便发作,他便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并不是我不想让这苗疆妇人打扮做寻常宫女入宫啊,这其中情形你实在是不知道啊,我这次为娘娘办这趟差事,几乎是连性命都豁出去了,倘若那苗疆妇人对我也一丝一毫的敌意,我到现在已经成为她家墙上的一副挂画了。”

“啊?什么意思?”万贞儿闻言大惊问到:“古公公为何这么说?”

古冷意一边用袖子抹着头上的冷汗,一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有所不知道啊,这苗疆妇人实在是古怪至极,我去她所居住的的地方,寻找她的时候,你可知道她所居住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万贞儿一时之间,也有些好奇起来,她见到苗疆妇人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她十分奇怪,所以对这个苗疆女人事情她也十分感兴趣。

古冷意强忍着心头的惧意,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向万贞儿说了出来,他说道:“娘娘,你不知道啊,这个女人居住在一间空房子里,那空房子乃是一座茅草房,十分的破败,她一个人住在里面,那里面空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凳子,那四周的墙上挂满了挂画。

“哦,这是每个人的生活习性问题,她是苗疆人,生活习性自然不能同我们汉人相同。”万贞儿表示理解的说道,她对古冷意的大惊小怪觉得很是不满意。

古冷意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仍旧是对万贞儿讲述了当时的情况,他说道:“娘娘,你有所不知啊,要是真的这么简单那就好了,这个苗疆妇人实在是可怕至极,你可知道她墙壁上的挂画是用什么做成的?是有人皮,那墙壁上所有的挂画看上去都栩栩如生,有梅花、有牡丹、还有山水画、还有人物,有各色各样的壁画,看上去都像是真的一样,但是每一幅壁画都是用人皮和人的头发绣成的。”

万贞儿听到这古冷意这么一说,顿时心头惊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连连往后退了几大,指着古冷意问到:“你说什么,你所说的可是真的?古公公,你要不要妖言惑众啊。”

“娘娘,我古冷意也在这宫中也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信口开河呢,更不可能无中生有,我所说的都是真的,这还不算是最古怪的呢,那女人的桌子还有凳子还有床榻,都是用骨架搭成的,而那森森的白骨都是人骨,你说这苗疆女人是不是很可怕?”

万贞儿听到古冷意这么一说,到现在为止,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了,原来这个苗疆女人竟然是如此可怕,倘若那古冷意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请了一个瘟神进来。

古冷意又在一旁劝说道:“娘娘,这一切都是奴婢的不好,奴才向陈嬷嬷说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把这这个苗疆的女人请入宫中来,可是您听过一句话没有啊?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倘若她以后若是在这宫中生出什么事端来,这可怎么是好?”

万贞儿把古冷意的话深深的听在了心里,她觉得古冷意所说的十分有道理.

既然这苗疆女人如此狠毒又如此能耐,若是她肯为自己办事的话,肯听从自己差遣,那固然是好的,没有人对付不了的,可是倘若她若是不听从自己的差遣,反而与自己为敌的话,那事情就十分难办了。

九十五,爱情蛊

想到这里,她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这件事情,你的确是劳苦功高,你的功劳本宫都记下了,至于这个苗疆女人石丽卿嘛,我想我还是要把这件事情查一下,探探她的口风再说,倘若她有心要求荣华富贵,肯为本宫在这宫中卖命,那本宫也没有什么好处的,倘若她要是妄想使什么毒计来对付本宫的话,本宫一定不让她得逞,她固然会使妖术又如何,本宫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万贞儿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深沉的就像万年的寒潭水一般。

让古冷意心中一凛,古冷意从来没有见过万贞儿如此的表情。

他看万贞儿如此决绝,知道万贞儿也不是一个轻易对付的人,倘若不是如此,她已三十六岁的高龄,竟然从一个小小的宫女,成为皇上身边的贵人,而且又把武皇后给害死了,到现在她还安安稳稳的端坐这这永和宫中享受一宫主位。

这个人倘若不厉害,又有谁能相信呢,更何况,有时候厉害的并不一定是妖术,也不一定是武功,而是人的心肠。

所谓人心似海,翻覆起波澜,又说可怜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生波澜。

这万贞儿便是这样的人啊,可是后宫之中,尔虞我诈,所需要的不正是这样的人吗?倘若在后宫之中软弱可欺的话,那么一定会像武皇后一样,命不久亦。

古冷意心到这里,一颗心这才安稳了一些。

他又向万贞儿行了一个礼,含含混混的说道:“娘娘,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您,您一直都说要把我调入到这永和宫之中,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可以帮奴才办成?那坤宁宫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您也知道武皇后就是死在那里的,我每次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万贞儿冷冷的斜了他一眼,扬扬手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本宫会记在心里,还有以后不要在本宫面前再提那个什么武皇后。”

“是。”古冷意一看万贞儿像要翻脸,连忙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转身便走了出去。

万贞儿听说了这苗疆妇人的事情之后,心里也觉得忐忑不安,她便把陈嬷嬷叫了过来,向陈嬷嬷询问这件事情。

两个人商议了半晌,陈嬷嬷脸色十分阴沉,对万贞儿说道:“娘娘,这件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没有办法了,之前我也曾经提醒过娘娘,不要让这种人进入到宫中,可是如今她既然已经来了,就是古冷意的那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想送走恐怕不易。”

“是啊,而且我也不甘心就这么把她送走,好不容易都把她请来了,她是我翻身的唯一机会,难道我就让这个机会白白的错失了吗?”万贞儿心有不甘,恨恨地说道。

陈嬷嬷的语气变的坚定,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娘娘,既然如此,这苗疆妇人又已经请来了,就让她为娘娘效忠吧,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收拾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搏上一搏呢。”

“对,你说的对,本宫绝对不想在这后宫之中冷冷清清就这么被人踩着一辈子。”万贞儿经陈嬷嬷这么一提醒,眼中立刻生出了无尽的光辉。

她想起以前自己在于冕家中所受的耻辱,又想起自己当初沦落街头的凄惨,还想到自己在这后宫之中经历的重重的磨难,顿时心里明朗起来。

她恨恨的说道:“本宫什么苦难没有经历过,又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苗疆妇人吗,她能拿我怎么样?更何况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若是不能够在这后宫之中翻云覆雨,成为最有权势的人,当真是生不如死。”

陈嬷嬷举起了大拇指,对万贞儿赞叹到:“娘娘果然是有雄心大志的人,奴婢跟着娘娘果然是没有跟错,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这苗疆妇人虽然如此的狠毒,她如今既然肯跟着古冷意来到宫中,肯为娘娘所用,那么由此可见,她也是希望得到荣华富贵的,既然如此,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更何况,她做事如此狠辣,正好可以为娘娘铲除异己,不留后路,你说对吗?”

万贞儿觉得陈嬷嬷十分有道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就去找这苗疆妇人,探一探她的口风,看一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奴婢明天陪娘娘一起去。”陈嬷嬷在一旁说道。

于是,主仆两人商议完毕,便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万贞儿就带了三锭如意金果子,一尾凤尾钗去找那苗疆妇人,她还特意命陈嬷嬷为那苗疆妇人制作了一身宫服。

到了那苗疆妇人所居住的地方之后,那苗疆妇人没有想到万贞儿亲自里了,显得有些诚惶诚恐,连忙站起来迎接万贞儿说道:“没想到娘娘架到,实在是有失远迎,娘娘请坐。”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不知道丽卿你在这宫中住的可还习惯吗?”

那苗疆妇人的脸色变的十分难以琢磨,她说道:“高床软枕,又有宫人服侍,怎么会住的不舒服呢,一切都是承娘娘的情,丽卿全都记下了。”

万贞儿看她如此驯服,完全没有想到,看着她也不像是古冷意所说的那么恐怖的人,不禁心有疑惑。

陈嬷嬷也觉得这石丽卿看上去似乎是十分温顺的人,并不像古冷意说的那么的心狠手辣,似乎是古冷意在那里说谎而已,但是古冷意为什么会平白编出一个这么荒诞无稽的故事来呢?

万贞儿和陈嬷嬷想到这里,她们的面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石丽卿像是一眼就窥探到她们心中在想什么,便开口询问到:“娘娘和陈嬷嬷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在京城的宅院之中墙上挂满了人皮挂画?还有在桌榻之上都是人骨?”

万贞儿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来,不禁面色微微有些尴尬,那陈嬷嬷忙在一旁打圆场说道:“娘娘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昨天听古公公提了起来,有些好奇而已,不知道可是真的有什么回事吗?”

石丽卿微微一笑说道:“不错,的确是有那么回事,我那墙上所挂的壁画全都是用人皮和人的发丝绣成的,而我的桌椅和床榻都是用人骨堆积而成的。”

万贞儿和陈嬷嬷虽然早就从古冷意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但是这消息一从这苗疆女人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们觉得十分的有些恐慌,两人面色微微生变。

那苗疆女人却“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笑着对万贞儿说道:“贵人娘娘不必害怕,我们苗疆人人人都懂得蛊术,也人人都懂得做这些玩意,这些在苗疆都是最寻常的伎俩罢了,我用的那些人皮皆都是我的雇主让我帮忙,帮他们处罚他们所恨的人,那儿人皮皆是用他们所恨的人的人皮做成的,我对我的雇主绝对是十分衷心,娘娘你放心吧,更何况娘娘在这后宫之中,乃是高贵至人,我依附着娘娘,以后也一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石丽卿这么开门见山,倒是出乎万贞儿和陈嬷嬷的意料,不过由此可见,万贞儿倒是觉得石丽卿所为的无非是荣华富贵而已,她这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但是陈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用试探的语气问石丽卿说道:“听说大师在宫外的时候,曾经有很多达官显宦想见你,但是你都不肯见,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言下之意是说,如果你肯见到这些达官显宦的话,那么你也一定可以得到荣华富贵。

那石丽卿哈哈大笑起来,她笑了半天,才止住笑容正色说道:“不错,京城之中,的确有达官显宦来求过我,但是那又怎么样,那些达官显宦跟娘娘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我之所以不肯为他们办事,是因为我也挑主人的,那些达官显宦要么碌碌无为,要么目光短浅,我所拒绝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为他们做事,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吗,但是娘娘却不同,我看过娘娘的面相,知道娘娘乃是长久富贵之人,若是能够为娘娘办事,也是我的容幸。”

“哦?”陈嬷嬷听石丽卿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明了起来,万贞儿心中也豁然开朗。

万贞儿见那石丽卿说她会看面相,不禁旁敲侧击的问到:“丽卿,你说你会看面向,你觉得本宫以后——”

说道这里,她便打住不说,其实她想询问的是,她以后有没有可能问鼎后位。

石丽卿早就洞察了她的心思,石丽卿笑着说:“娘娘,你放心吧,只要我们主仆齐心,娘娘你以后不单能够问鼎后位,成为一国之母,而且容宠无边。”

听到石丽卿这么一说,万贞儿一颗心顿时放下不少,她觉得这石丽卿虽然的确有些狠辣,但是为人十分机警的人。

而且她做事看上去是十分有分寸的人,不会因为不注意分寸而坏了自己的大事,因此她心里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对石丽卿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以后我们就主仆同心,一起在这后宫之中争得一席之地。”

“恩。”石丽卿答应:“娘娘放心吧,娘娘现在把我召进宫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娘娘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万贞儿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惆怅的神色,她坐在床榻之上对石丽卿说道:“丽卿,有件事情说起来,你倒也不会不知道,这后宫之中人人想得到的无非是皇上的宠爱而已,但是我如今却被皇上所冷落,所以我一直想得到皇上的宠爱,你知道在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只有得到皇上的宠爱才可能拥有自己的地位。”

石丽卿听万贞儿这么一说,诡异的一笑说道:“娘娘既然想得到皇上的宠爱,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呢,这件事情做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哦?你倒说来听听,我怎么样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只要能够做到,不管事情有多少烦琐,我也一定尽力去做。”

石丽卿的目光深远望着远方,她缓缓的说道:“所谓娘娘要想与皇上增进感情,那就只能使用降术,所谓降术主要有两种用途,一种就是有来化解夫妻双方失和的感情,让双方增进彼此的了解,也能够让娘娘得到皇上的宠爱,而另一种就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受伤,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死亡,这就是降术的用处。”

万贞儿和陈嬷嬷听石丽卿这么一说,两个人心中惧是一寒,到此时此刻,她们终于明白石丽卿的厉害之处了。

原来她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杀人于无形,这种法术岂不是近乎与妖术吗?比武功还要高超很多。

也难怪京城之中有很多达官贵人抢着求见于她,他们一定是想着让石丽卿帮忙帮他们铲除异己。

而石丽卿没有轻易去帮他们,就说明她不是一个随意的人,而她越是惜法术,越说明她法术高强。

那石丽卿的面色顿时变的冷峻起来,她正色说道:“娘娘想对皇上下降术,说起来十分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十分麻烦,娘娘可知道皇上心中最喜欢的人是谁?倘若可以拿到皇上最喜欢的人的一滴血,然后同娘娘的血液混合,倒在酒中,让皇上喝下去,这样一来,皇上便可以对娘娘念念不忘了,但是这种血降所持续的时间非常之短,长则两三个月,短则一月便失效,需要每个人都如此一番,但是皇上在喜欢娘娘的同时,也一定会喜欢另外一个女人,所以这个法子虽然简单,但却不一定能够达到娘娘所需要的效果,不知道娘娘可否赞同这个想法?”

万贞儿一听石丽卿这么一说,她面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半日,她才缓缓的对石丽卿说道:“皇上最喜欢的人倒是有一个,只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拿到她的血液,倘若可以拿到她的血液,让皇上喜欢我又喜欢她的话,那我倒是不担心,反正那个女人也是宫外的人,她这一辈子都休想入宫。”

“她已经死了?那娘娘可知道她的墓穴在什么地方?倘若可以拿到她的一根法丝,同娘娘的头发一起燃烧,然后把那头发放入到皇上的酒中,给皇上喝下去,那也一定会有作用,只是这种也要每个人都要才施一次法才行。”

万贞儿听石丽卿这么一说,心中一动,但是她随即摇了摇头说道:“那个女人可不是寻常的人,她就是死了,要想拿到她的头发,也没有那么容易,倘若被人知道她的墓穴被人掘了,那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石丽卿定定的看着万贞儿,目光十分冷峻之中又掺杂了一丝怜悯,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还有一个法子,这个法子可以让皇上永远的喜欢你,但是这个法子实施起来十分困难,而且十分危险,不知道娘娘觉得如何?我个人还是希望娘娘不要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哦?这个法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石丽卿转过脸去面对着窗外的蓝天,对万贞儿缓缓的说道:“这个法子说起来十分之复杂,我轻易也不会给别人施这样的法子,这个法子便是娘娘去找两粒珍珠拿给我,那两粒珍珠要天下间最真的珍珠,最美的珍珠,拿给我之后,我会用这两粒小珍珠念咒,经过一天一夜的念咒之后,便可以实施,但是这施展起来十分的困难,娘娘必须把这两粒珍珠放在眼眶之内,一天一夜,然后再对这皇上做出一个深情的凝眸,到时候,便可以俘虏皇上的心,让皇上对你死心塌地。”

“什么?把两粒珍珠放到娘娘的眼眶之中一天一夜?这不是要娘娘的命吗?”陈嬷嬷连忙上前去,不可思议的望着石丽卿,她觉得石丽卿所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怪异了。

那石丽卿却丝毫不惊,她缓缓的说道:“如果娘娘觉得这个有危险,那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把这两粒施咒的珍珠,嵌入到娘娘的脸颊之中,为娘娘做出两个酒窝,之后娘娘只要将酒窝对着皇上深情一笑,便可以让皇上跌入爱的漩涡里,难以脱身,只不过娘娘对皇上笑的时候,付出了多少的感情,皇上对娘娘也会回报以多少的感情,施此降者,十分危险。”

“当然危险了,把两粒珍珠嵌入到人的脸颊之中,做出两个酒窝,这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陈嬷嬷才一旁连连摆手说道。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石丽卿十分认真的说道:“施此降者,绝对不能中途变心,爱上另外一个人,娘娘倘若中途喜欢上别的人,那么这降头就会反噬,那么娘娘到时候定会七孔流血,暴毙身亡,所以还请娘娘慎重才是。”

石丽卿说这些话的时候,说道最后便面无表情。

听到万贞儿和陈嬷嬷的耳中,她们都觉得十分恐怖。

万贞儿迟疑不决,陈嬷嬷从旁说道:“娘娘,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不如娘娘三思而后行。”

陈嬷嬷在这宫中时间很久,她见过了这宫中很多蛊术,不管是什么厌胜之术也罢,巫蛊之术也罢,但是从来没有听像石丽卿所说的这般匪夷所思的,所以她便力劝万贞儿,等想清楚了再做。

以万贞儿的性格,原本就是要立刻答应石丽卿的,因为她想得到皇上的宠幸已经很久了。

九十六,女人心

毕竟这深宫寥落,倘若是被皇上所厌弃,那便是被整个后宫所厌弃,被所有的人所厌弃。

因此,万贞儿原本要一门心思答应这石丽卿,陈嬷嬷却从旁不住的劝说,万贞儿这才犹豫了一下对石丽卿说道:“既然如此,我再回去考虑一番吧。”

石丽卿缓缓的说道:“也罢,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娘娘还是回去考虑清楚再说吧。”

于是万贞儿便带着陈嬷嬷回到正殿之中,陈嬷嬷走上前来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不会是真的听信那苗疆妇人的话,要为皇上下降术吧。”

万贞儿面露苦笑说道:“除了这样,我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我始终觉得,倘若要用两粒珍珠放入娘娘的眼眶之中,让娘娘对皇上回眸一笑,又或者是把两粒珍珠放入到娘娘的脸颊之中,做成两个酒窝,这实在太过于是难以置信了,如果稍有不慎,娘娘的眼睛失明或者是毁容,到时候莫说是得到皇上的欢心了,皇上恐怕是看了不肯看娘娘一眼的。”

万贞儿本来是一门心思要听石丽卿的话,去下这个降术的,听陈嬷嬷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些迟疑起来地

陈嬷嬷见万贞儿,肯听自己的劝,便又在一旁语重心长说道:“还有一样,娘娘,她说过,下降的人,必须要只爱皇上一个人,可是娘娘人这一生之中会遇到很多的人,谁能担保自己这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呢,若是娘娘以后心中一喜欢上了别人,到时候,这降术反噬,娘娘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陈嬷嬷的话如同一记晴天霹雳,重重的在万贞儿的头顶炸响,她听到陈嬷嬷的话,心中不禁迟疑起来。

没错,陈嬷嬷说得对,倘若她万贞儿这一世只爱一个人,那原本是没有什么,可是她原本喜欢的人本来就不是皇上,她原本喜欢的人是于冕。

她之所以进宫,之所以做皇上的妃子,也无非是想做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好在于冕面前,让于冕后悔自己当初的有眼无珠罢了。

而石丽卿的那个降术要求她这一生必须只喜欢皇上一个人,她根本就做不到,她倘若以后再对于冕有什么心思,那降术反噬,到时候要死的人岂不是她吗?

想到这里,便觉得心中一阵恐慌,她握着陈嬷嬷手,面有恐慌之色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说得对,这一点我竟然是没有想到的,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谁又能担保自己以后不会喜欢上什么人呢?虽然本宫深处在这后宫之中,只能爱皇上一个人,可是世事始终是难料的。”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娘娘,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陈嬷嬷在一旁对万贞儿说道。

陈嬷嬷之所以对万贞儿这么关心,皆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与万贞儿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万贞儿当真是被这无数万反噬暴毙身亡,那么自己在这后宫之中,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了,所以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万贞儿考虑。

万贞儿听到陈嬷嬷这番劝说,自己也顿时想了过来,她深深的望着陈嬷嬷,面上又重新露出烦乱的神色。

她走一旁在椅子上说道,恨恨的说道:“难道这件事就此罢休吗,本宫千辛万苦的才把这石丽卿弄到皇宫之中来,可是她竟然有没有帮上本宫,本宫要想继续得到皇上的宠爱,那该如何是好,难道我就束手无策了吗?”

万贞儿越说,心中越是恼怒,她甩起袖子,便把面前的一件青花瓷打落在地上,那瓷片顿时洒落一地,发出呯乓的声音。

小宫女们在外面听到了,惊惊惶惶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陈嬷嬷走上前去,用力捏了她一把说道:“你这个小蹄子,还在门口站着做什么,没看到娘娘这里打碎了瓷器,需要收拾吗?”

那小宫女这才走进来,慌慌张张把碎片给收拾干净,然后又惊慌无比的走了出去。

万贞儿望着那小宫女的背影,心中甚是感叹,她对陈嬷嬷说道:“这后宫之中这么多的人,人人都是更红采白,如果本宫不能复宠,那么等待本宫将会是更大的奚落,我无论如何我也要想尽办法得到皇上的宠爱。”

“娘娘,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是至于具体怎么做,我们还是要从头商量才好,我始终觉得石丽卿的降术是不可行。”

万贞儿沉默不语,坐在那里,思索了半天。

忽然之中,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希望的光芒,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不是说过吗?既然这个法子行不通,那之前石丽卿不是说过,只要我可以得到唐惊染的一滴血液或者唐惊染的一根头发,然后把它一起放到皇上的酒中,让皇上喝下去,就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了吗,虽然这个法子不能够长久,但是,只要有石丽卿在,石丽卿就可以一直为我们施展这个法术,不知道陈嬷嬷你觉得怎么样呢?”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又看到她眼中露出十分火热喜意,知道她是打定主意想这么做了。

其实陈嬷嬷又何尝不希望万贞儿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呢,得到皇上她才能够在这后宫之中耀武扬威,而自己作为她的最忠实的心腹,也能够在后宫之中享受一些权势和一直不能享受到的荣华富贵。

因此,她便对万贞儿说道:“娘娘,这个法子,比起之前的那个法子是可行一些,只可惜现在那唐惊染不是已经死去了吗?要想从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所有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去挖唐惊染的坟墓,似乎是有些不现实的,我们还是派人出去打探一下,娘娘你觉得怎么样?”

万贞儿神色颇有些失望,她也知道陈嬷嬷所说的都是实话,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乃是江湖之中两股非常大的势力,他们以前还曾经跟随简怀箴一起去瓦剌打仗。

简怀箴原本就是他们的创始人,简怀箴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去挖自己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现今负责人的坟墓呢?

可是尽管这件事情实施起来十分困难,万贞儿已经完全被复宠而冲昏了头脑,她觉得,不管事情再怎么艰险,也一定要去做,也一定要做成功,倘若不然,她在这后宫之中,当真是举步维艰了。

而且她的容颜一天一天的老去,时间每过一天,对她而言,便老去一分,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到时候她就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玉了,而皇上却仍旧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皇上又怎么会喜欢她呢,所以她一定要趁着自己还丰韵犹存的时候,紧紧的抓住皇上的心。

至于以后的日子,只能慢慢的去想了。

万贞儿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赶紧吩咐古冷意让他查清楚,唐惊染的坟墓到底在什么地方?”

“是,我现在就去为娘娘办,娘娘你先歇息一会吧,不要为这些事情太过于伤神。”

陈嬷嬷有些忧虑的看了万贞儿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她也很希望万贞儿可以复宠,可是毕竟那事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心意。

而她现在看着万贞儿完全是跟走火入魔一般,心中也十分感慨。

且说陈嬷嬷重新又找到古冷意,让他去打探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负责人唐惊染被埋尸骨的地方。

那古冷意怎么都不肯答应,他说道:“陈嬷嬷你坑我了,你上次让我为你去找那个石丽卿,我已经差点丧命了,这次又要我去打听唐惊染的埋骨之地,这不是要害我的命啊,倘若被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知道,我要掘他们掌门的坟,他们还不把我碎尸万段啊。”

陈嬷嬷定定的望着古冷意,她对古冷意一字一句的说道:“古公公,事到如今,我只能这么跟你说了,娘娘如今一门心思都想复宠,倘若你不帮娘娘打探清楚的话,那么娘娘随时就可以把你碎尸万段,也不用等到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人来做了。”

古冷意看到陈嬷嬷毒蛇一般的目光,听到她寒冰一样的冰冷的话语,浑身吓的猛然一哆嗦,她望着陈嬷嬷说道:“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陈嬷嬷却语调丝毫不变,她定定的说道:“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你比我清楚,倘若娘娘恼羞成怒,到时候受害的不止是你,也说不定会连累我,所以古公公你如今既然已经搭上了娘娘这条船,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娘娘办事,至于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能不能做成,那就是娘娘所希望的结果了,娘娘所看中的只是结果,而并不是过程。

古冷意听得浑身冷汗涔涔,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要帮万贞儿去完成这件事。

万贞儿有多少的心狠手辣,他是知道的,倘若自己办事办得不好,万贞儿一定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自己的。

因此,他便点了点头,对陈嬷嬷说道:“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为娘娘奔波一回吧,可是陈嬷嬷你一定要在娘娘面前,多说我一些好话啊,我为娘娘可是几次三番,连性命都差点赔上了呢。”

陈嬷嬷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对古冷意说道:“你放心吧,你为娘娘所做的事情,娘娘全都记着呢,我也回去会在娘娘面前为你美言的。”

古冷意这才答应着,便出宫去为万贞儿去察探唐惊染的埋骨之地。

他知道唐惊染生前的时候就是住在怀明苑中,所以他便去怀明苑中的附近查,而他自己而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敢去到怀明苑,所以便买通了两个人去怀明苑中同下人和小厮们打听。

一连过了三日,那买通的人才来见古冷意,告诉古冷意说,他从怀明苑的园丁口中得到,唐惊染并没有死,如今正住在怀明苑中养伤呢。

古冷意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十分意外,便去见陈嬷嬷和万贞儿,把他所探听的事情告诉了万贞儿。

万贞儿闻言,面色顿时大变,此时此刻,她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啊。

倘若这唐惊染真的是死的,她心中的希望就会更多一些,可是如今,那唐惊染竟然还活生生的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只要皇上一见到唐惊染,皇上一定会重新迷恋上她,到时候自己莫说是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便是希望皇上看自己一眼都是不可能的了。

万贞儿心头顿时十分恐慌,她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所探听到的消息是确实的吗?你确定唐惊染确实没有死?可是唐惊染的死讯是皇长公主亲自来带回宫中的啊。”

“我确定唐惊染没有死,我派去的人亲耳从怀明苑的园丁口中得知的,那园丁对我派去的人并没有什么戒心,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可是,皇长公主为什么要对皇上说唐惊染死了呢?皇长公主一向对皇上很尽心尽力的,她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皇上难过,也不对皇上说明实情呢?”

这件事事想起来,实在让人百思不得一解。

“娘娘,这件事情有什么想不通的,其实说起来十分简单啊。”陈嬷嬷往前走了一步,走大万贞儿面前,在她耳边说道:“娘娘,难道你不知道吗,娘娘既然知道皇上对那唐惊染是一心一意的,相信皇长公主心中自然有明了,倘若那皇长公主不想皇上对唐惊染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她要想断绝皇上的念头,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对皇上说唐惊染死了。”

陈嬷嬷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听在万贞儿耳中,让万贞儿顿时明白起来。

她对陈嬷嬷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皇长公主原本也是不希望皇上和唐惊染在一起的对吗?”

陈嬷嬷立刻点头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那古冷意也在一旁半是沉吟着对万贞儿说道:“我也觉得陈嬷嬷所说的话很有道理,倘若皇长公主不是不希望皇上和唐惊染在一起,为什么又会对皇上假传那唐惊染的死讯呢,娘娘,如此一来,便可以高枕无忧了,起码皇长公主是不希望皇上和唐惊染在一起的,那么唐惊染要想进宫想成为皇上的宠妃,又或者皇上想把这唐惊染弄进宫来,想来不可能的事情。”

“那倒未必,虽然现在皇长公主不同意皇上和唐惊染有什么纠葛,可是将来呢,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所以我们能做的还是把握眼下,不过吗…”

万贞儿的眼波流转,她说道:“既然这唐惊染没有死,倒也不是一个什么坏事,起码皇上现在心中以为唐惊染死了,而我们又不必去挖唐惊染的坟就可以想个法子得到唐惊染的两滴血,到时候,只要把这两滴血放入到皇上的酒杯之中,让皇上把酒喝下去,皇上就就可以重新对我宠爱有加了,这个法子还是可行的。”

陈嬷嬷忧心忡忡的对万贞儿说道:“娘娘,这个法子也未必可行啊,你想啊,我们怎么能够有办法每个月都可以从唐惊染那里得到两滴血呢,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不管是行不行,我想要都要试试,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难办的,我想我应该去见那唐惊染一趟了。”万贞儿说。

“什么?娘娘你要出宫?”陈嬷嬷和古冷意一听,顿时都脸色大变。

万贞儿却神色淡然的对他们说道:“不错,我要出宫,我要出宫去见唐惊染一番,你们快去帮我打点这件事,我要扮做一个寻常太监的模样,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尤其是不能传到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的耳中,你们知道了吗?”

“是。”陈嬷嬷和古冷意看万贞儿心意以决,知道再劝说她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只能答应着了。

于是,他们便为万贞儿找来了太监的衣服和出宫的令牌,由古冷意带这万贞儿出了宫,万贞儿出了宫之后,便购了一顶轿子,然后便直奔怀明苑而来。

万贞儿心中也不能确定那唐惊染就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劝说,可是她知道到了此时此刻,无论如何她都要赌一把,倘若赌赢了,这也是她的运气,倘若赌输了她也不怨天尤人,毕竟凡事不去做,就不能知道结果,倘若你去做了,或者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可是若是不去做,那么便连这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万贞儿心中便是这么想的,她觉得事到如今,无论如何她也要尽全力一搏。

万贞儿很快便来到怀明苑的外面,她也不敢进到怀明苑去,她想来想去,觉得要怎么样才能够把唐惊染给找出来,这实在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万贞儿出宫之后,已经换去了小太监的衣服,扮作了一各寻常的女子,她想来想去,想起了古冷意口中的那个怀明苑的园丁。

于是,她便走到门外,想说想要见到园丁一面,那园丁很快便出来了,他见到万贞儿,微微愕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万贞儿是谁。

他充满疑惑的问道:“你是谁?你说你认识我,来找我,有事吗?”

万贞儿对他说:“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我是王小二的表姐,我常听王小二提起你。”

那王小二便是之前古冷意派去同园丁打探消息的人。

那园丁听万贞儿提起王小二的名字,他便笑了起来说道:“哦,原来你是王小二的表姐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万贞儿对那园丁服了一服说道:“我并不是来找你的,园丁大哥,我是来求见你们的唐惊染,唐小姐的,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她给叫出来呢?”

“你找唐小姐,那为什么不直接进去找呢,要我通传?”那园丁有些古怪的看着万贞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万贞儿缓缓的说道:“并不是我不敢进去见唐惊染唐姑娘,只是如今她的身份和我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悬殊,我只是以前她救过的一个人而已,我这次来到京城,听说她受了重伤,所以现在特意来看看她,她以前打抱不平,行侠仗义救了我的性命,我对她充满了感激。

万贞儿说的十分真诚,那园丁听了以后便以为是真的。

九十七,惊人意

可是那园丁却面有难色说道:“恐怕是不能够的,因为唐惊染唐姑娘她现在还躺在床榻之上不能起来,我说这位大姐,如果你要是想见她,你就进去吧,现在我们怀明苑中没有人,主人和方大侠,纪大侠他们都去尚书府去探望简文英简大人去了,所以这怀明苑中如今只有唐姑娘一个人。

“哦?那于冕于公子呢?”万贞儿忍不住问了一句,因为她之前听说过于冕和唐惊染是一起遇到危险的,既然唐惊染在这怀明苑中,那么于冕岂不是也在这怀明苑中吗?

时到如今,万贞儿说起于冕的时候,心中仍旧会泛起丝丝的涟漪,她想起当年于冕慷慨把自己给救了的日子

想起自己同于冕打交道的分分秒秒,心中都觉得十分的甜蜜,倘若当初不是于冕的母亲从中阻拦,也许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于冕的枕边人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对于冕母亲的恨意便增加了几分,而她也更加愤恨唐惊染,那于冕竟然与唐惊染一同遇险,这让万贞儿很妒忌。

她常常地想,为什么和于冕一起遇险的不是自己,而是唐惊染呢?

而且这唐惊染又是皇上的心上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两个人心中都是只有唐惊染而没有她的,这让她觉得十分难过。

尽管如此,她仍旧压抑住着自己的情绪,对那园丁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园丁大哥把我带进去好不好?我对这怀明苑中一无所知,更何况这是江大人的地方,我还怕把这地方给弄脏了呢。”

万贞儿这么说的时候,显得楚楚可怜,宛然便是一副村姑的模样,任凭是谁,都不知道她原来就是那后宫之中,翻云覆雨的万贵人,万贞儿。

那园丁听她这么一说,便憨厚的笑了起来说道:“好,那我现在便把你带进来吧。

于冕于公子他之前已经回府去了,如今就唐惊染唐姑娘一个人在呢,说着他便引着万贞儿走到唐惊染的外面。

那园丁走的外头,便对万贞儿说:“这位大姐,你自己去敲门吧,我还是不方便进去了,更何况如今唐姑娘重伤,卧病在床,我只是这怀明苑中的一个园丁而已,怎么好进姑娘家的房间呢。”

万贞儿听他这么说,便对那园丁大哥连声道谢说道:“谢谢园丁大哥,我知道了,园丁大哥,这次多亏你的帮忙。”

园丁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说完,便自回花园之中干活不提。

那万贞儿便径自走到唐惊染的房门外,对着房门敲了敲。

她刚敲门就有一个丫鬟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她手中端的着一壶药,她看到万贞儿十分奇怪,“咦”了一声对她说道:“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

万贞儿对这丫鬟的态度十分不满,她双眉一挑,但很快便又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对这丫鬟说道:“我是来探唐惊染唐姑娘的,是园丁大哥把我带进来的。”

“哦?你来找我们唐姑娘有什么事啊?”那丫鬟有些怀疑的望着万贞儿,她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万贞儿这号人物,所以觉得很是奇怪。

万贞儿十分诚挚对那丫鬟说道:“你们唐姑娘当年曾经救过我一命,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这次来京城之中是特意来看她的,我听说她中了毒,受了伤,十分担心,所以便特意来这怀明苑中探她一探,希望她可以早日康复。”

那丫鬟听她这么一说,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她知道唐惊染这一生救了很多的人,既然万贞儿说是曾经被唐惊染救过的人,那就不足为奇了。

她笑着对万贞儿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进来吧。”

说着,那丫鬟便推门走了进去,万贞儿也紧紧跟在她的后面,万贞儿进去之后,便把脸低了下去。

那丫鬟对唐惊染说道:“姑娘,该起来喝药了”

唐惊染躺在床榻之上应了一声,她声音十分微弱,对那丫鬟说道:“翠儿,你先把这药放到这里,先出去吧,等一会凉了我自己喝。”

“好的,姑娘,有一个人来看你,我把她带进来了。”

“你有什么事,快些对我们姑娘说。”那丫鬟边说着,边跟唐惊染说完,又转过身去对万贞儿说,让她不要打扰到唐惊染。

万贞儿连声说是,那丫鬟便推门走的出去。

唐惊染正睡的迷糊,恍惚之中听到那丫鬟叫自己起来喝药,便应了她一声。

又听那丫鬟才同人说话,她便问了一声:“翠儿,是谁啊?”

可是她问这话的时候,那丫鬟已经走了出去。

万贞儿便走到她的床前,定定的说道:“唐姑娘,是我。”

唐惊染听到那声音有一些熟悉,便转过脸来,睁开眼睛,抬眼一看,看到眼前的人之后,意识一时有些迷茫。

她之前的确是见过万贞儿好多次,可是万贞儿如今已经是皇上身边的贵人,怎么会轻易出现在她的身边呢。

所以尽管她看到眼前的村妇,很像是万贞儿,可是却没有敢肯定的认出来。

反而是万贞儿笑了起来对唐惊染说道:“唐姑娘,你不必疑惑,没错,我正是万贞儿,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唐惊染越想越觉得奇怪,她觉得万贞儿现在已经是皇上身边的贵人了,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又为什么会来看自己,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交情。

因此,唐惊染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警惕之意,她问万贞儿,你为什么来看我?

我同你并不熟悉。”

万贞儿笑了起来说道:“唐姑娘,你不要多心,我来看你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唐惊染听她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她听万贞儿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心想,她多半是公主姑姑派来看望我的。

因此,唐惊染的面色便缓和了很多,她对万贞儿说道:“你是不是公主姑姑派来看我的?你回去转告公主姑姑,就说我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让她在宫中不必挂记着。”

万贞儿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受皇长公主的托付来看你的,我是受另外一个人的托付来看你的。”

“哦?那个人是来?”唐惊染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自己在宫中到底同谁还有交集。

“皇上。”万贞儿望着病榻之上的唐惊染,看到她面色苍白,却仍旧美的犹如画中的仙子一般,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妒忌之意。

唐惊染听她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几分奇怪。

她“咦”了一声说道:“你说什么?是皇上派你来看我的?我同皇上并不熟悉,为什么皇上会派你来看我?不管怎么样,你回去帮我跟皇上说一声,谢谢他。”

“不必了。”万贞儿的声调忽然变的冰冷起来,冷得就像利剑一般。

她对唐惊染说道:“唐姑娘你可知道,如今皇上为了你,已经病得茶饭不思了,整个人都憔悴了,莫说是理会国事,便是后宫之事也不管了,我们这些妃嫔们已经都不在他眼中了,皇上如今为了你,整个人都已经变的痴狂了。”

唐惊染听到万贞儿这么一说,很是诧异,她茫然的看了万贞儿一眼,问到:“万贵人,你说什么?你说皇上为了我,整个人变的茶不思饭不想,怎么可能,我同皇上认识有很多年了,皇上在我眼中只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也许你是这么想的,可是皇上却不是这么想的,难道皇长公主没有告诉你吗?皇上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你,皇上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万贞儿极富煽动性的对唐惊染说道。

唐惊染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万贞儿从旁说道:“唐姑娘,你乃是江湖之中的大侠女,大侠士,你们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为什么你要让皇上对你如此牵肠挂肚,连国事都理解了呢?”

唐惊染绞尽脑汁,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到皇上竟然会对自己有意思,而且竟然是如此深刻的相思,这让她觉得很愕然,所以一时之间,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万贞儿看她的模样觉得情形也差不多了,于是她便斥责唐惊染说道:“唐姑娘,你明明知道皇上对你喜爱有加,可是你要么,就成为皇上的妃子,但是事实上你没有这么做,要么你就离皇上远一点,可是事实上你也没有这么做,你既不成为皇上的妃子,又经常到皇宫去走动,这样一来,皇上便时时刻刻地见到你,皇上对你的相思之情更甚了,皇上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再这样下去整个人身体早晚会垮掉的,皇上乃是国家之根本,惊染姑娘,你还是放过皇上吧。”

唐惊染听到万贞儿的指责,一时之间为之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完全没有料到,今天万贞儿会忽然来到自己的床前,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

她望着万贞儿,正在寻思怎么说才好的时候,万贞儿却戏剧般的脸上落下眼来,满脸都是泪痕,她边哭着边望着唐惊染说:“惊染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皇上吧。”

她边说着一下子“扑通”跪倒在唐惊染的床前,这变化之快让唐惊染措手不及,唐惊染连忙伸出手去,想把她扶起来,谁知道那万贞儿却抵死不肯起来。

她对唐惊染抽抽咽咽的说道:“惊染姑娘,我虽然只是皇上的一个妃嫔,可是我为皇上所做的都是我真心真意想做的事情,倘若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国家危难,天下也会乱起来,惊染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皇上吧。”

唐惊染无可奈何的望着万贞儿真诚的说道:“你别这么说,万贵人,我也不知道皇上对我竟然有这般的心思,我也是今天才听你说起,才知道这么一回事,我也不希望皇上会这么想,也不希望皇上会因此怠慢了国家社稷,更何况皇上还那么小,他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万贞儿听唐惊染这么一说,她便掩面抽泣说道:“惊染姑娘,你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吧?这件事情,皇长公主一直都知道啊,皇长公主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公主姑姑并没有告诉我,我唐惊染绝对不说假话,倘若你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公主姑姑。”

那万贞儿在地下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说道:“我怎么会不相信惊染姑娘呢,我要是不相信你,我今天就不会来找你了,刚才我只是因为一时情绪激动,说错了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唐惊染看到万贞儿变脸如此之快,倒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不过在她心里,她认为万贞儿这是真切流露,万贞儿乃是一心一意的为皇上办事。

根本就不知道万贞儿的狼子野心,因为虽然唐惊染时常在宫中走动,可是最近她已经很少去宫中了,最近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完全都不知道,根本就不万贞儿竟然是如此的心肠歹毒,惊染连武皇后都害死了,还做了一系列天理不容的事情。

而因为简怀箴知道了皇上真心喜欢的人是唐惊染,又不想她卷入到这是非纷争之中去,所以她特意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唐惊染。

因此,这一来二去,唐惊染反而不知道这发生的是是非非了,那一切都是从万贞儿这里听到的。

她看到万贞儿表现的如此情真意切,流露的如此寡断愁肠,以为她所说的都是真话,她望着那万贞儿说道:“万贵人,你先起来说话吧,你是堂堂的贵人,你跪在这里,我可受不起,你有什么话好好商量,我也不希望皇上为了我,而不理会国事,我也不希望做那褒姒、妲己一流那样的罪人。”

万贞儿心中“嘿嘿”暗笑一声,她见唐惊染这么说了,心知这件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于是她便站了起来,重新又坐在唐惊染的面前,她对唐惊染说道:“惊染姑娘,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如今皇长公主已经帮惊染姑娘在皇上面前说了一个谎话。”

“哦?公主姑姑在皇上面前帮我说了什么谎话。”这让唐惊染觉得十分意外,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皇长公主从来是不说谎话的。

“皇长公主告诉皇上,说之前你被欧阳令带走已经香消玉殒了,皇上也以为是真的,皇上真是因为这件事情茶不思饭不想,终日以泪洗面,这么多日子了,连朝堂都没有踏入半步。”

唐惊染听万贞儿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吃惊。

万贞儿却缓缓的说道:“惊染姑娘,你也不要怪皇长公主,想必这皇长公主不想让你卷入到后宫的纷争之中,所以才在皇上面前这么说,她宁愿伤害皇上,也不愿意伤害你,可见皇长公主对你是多少爱护有加啊。”

唐惊染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万贵人,我知道公主姑姑一向对我很好,可是要让皇上来承受这痛苦,也实在是为难他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罢了,我一直以来都是把他当做孩子一般的对待,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我产生这种的心思。”

“我们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今天之所以冒死来到这怀明苑中求见惊染姑娘,无非是想向惊染姑娘要一缕头发,我带回宫去见到皇上,就说是惊染姑娘留给皇上的亡物,希望皇上睹物思人,伤心之后,就可以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从此以后可以安心的治理国家,做一个好皇帝。”万贞儿对唐惊染说道。

唐惊染这才明白万贞儿此行的来意,她正在稍微犹豫的时候,却看到万贞儿无语凝焉。

心想:“她乃是一个堂堂的贵人,竟然是因为喜爱自己的夫婿,就不惜冒死出宫来找我,只是想为求我一缕头发而已,为什么我竟然不能满足她这个小小地愿望呢。”

想完,唐惊染便举起床边的匕首,随手从头上割下了一缕头发,放到了万贞儿的手中对她说:“万贵人,这缕头发你就带回去给皇上吧,你告诉他,这是我临终之前给他的,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做一个好皇帝,好好的治理国家,不要再在儿女私情上沉溺于自己的哀思了。”

“唐姑娘,你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我回去之后一定会把你的想法转达给皇上的。

今天我来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皇长公主,皇长公主执掌六宫,我私自出宫乃是大罪。”万贞儿情词恳切的对唐惊染恳求道。

唐惊染释怀的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万贵人,我不会告诉公主姑姑的,而且我也不会让别人告诉皇长公主的,你且回去,把这些带给皇上吧,希望皇上从此可以发愤图强,做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

万贞儿深深的向唐惊染行了一礼,十分诚恳的对她说道:“惊染姑娘,我代全天下的人谢谢你了,是你给了全天下一个好皇上。”

万贞儿说的十分的情词恳切,唐惊染哪里知道宫廷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更不知道万贞儿这么做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她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

所以她就对万贞儿说道:“万贵人,现在已经不早了,我师父和江师伯、纪师叔他们很快就要来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被他们撞上不太好。”

“好,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再次拜谢唐惊染唐姑娘。”万贞儿说完,便转身释释然而去。

九十八,凤箫引

万贞儿离开怀明苑之后,唐惊染躺在床上只觉得心思万千,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在城墙下救了皇上一命,皇上竟然会因此对自己情根深重,而且到现在落得情开长恨。

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只是皇上还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对自己产生这种想法呢。

万贞儿百思不得其解,她想来想去,只觉得心烦意乱,而她又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是于冕,心中并没有皇上,她当皇上只是一个孩子,所以最终她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免得为自己徒然增添烦恼了。

不说唐惊染躺在床榻之上卧听箫箫风吹雨,单说那万贞儿拿到了唐惊染的头发之后,放在手中数了数,发现足足有一百根,她心中十分高兴,她心想,有了这几百根头发,以后就不用担心皇上不宠爱自己,反正一次只需要一到两根头发罢了。

所以她就重乘回轿子,回到宫中,到了宫中之后,陈嬷嬷早就在等着她了。

陈嬷嬷见到万贞儿回来了,忙迎上前去说道:“娘娘,你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万贞儿冷冷的一笑,嘴角斜出一丝轻蔑说道:“这有什么好吓的,我只不过是出宫去办事而已,难道你还怕我回不来吗?”

陈嬷嬷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赔笑问道:“娘娘,你不是说我出去,找那唐惊染吗?你如今找到了吗,事情办的可顺利?”

万贞儿“嘿嘿”笑了笑说道:“只要是本宫出马,又有什么办不成的问题,那万贞儿见了我,还不是乖乖的把头发割下来给我。”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万贞儿的头发,放到陈嬷嬷的面前。

陈嬷嬷看到那头发,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她望着万贞儿不可思议的说:“娘娘,你到底是怎么从唐惊染身上寻到这一把头发的,这头发分量可不少啊,那唐惊染竟然肯给你,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啊。”

万贞儿只是得意的笑了笑,她说道:“这也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其实我做的事情很简单,只不过我今天运气比较好,怀明苑中的那几个老的都不在,让我十分顺利的走进了怀明苑,我对那唐惊染说,皇上如今对她情根深重,已经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每天以泪洗面,让她拿一缕头发给皇上,告慰皇上的哀思,谁知那唐惊染竟然如此蠢笨,想也不想,立刻就拿了一把头发给我,我当然就赶快回宫来了。”

“娘娘果然是高明,可是这件事情万一被皇长公主知道了,怎么办啊?”陈嬷嬷有一些担忧的说道。

“你放心,我已经跟那唐惊染说过,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到那老公主耳朵里,唐惊染也已经答应过我了,我看那唐惊染也不像有什么心机的,她既然说答应了,想必一定不会说的,更何况他们江湖中人,一向最重承诺了,这事你知道的?”

陈嬷嬷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倒是,希望这头发真的有用。”

“我们事不宜迟,赶紧去找石丽卿做法吧。”万贞儿迫不及待的说:“我在这后宫之中每天都觉得压抑,只要一天得不到皇上的宠爱,我在这后宫之中的地位就一天不能够保存,我这心中的忧思也就一天不能得到排遣。”

“好,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去找那苗疆女人吧。”陈嬷嬷从旁说着,便伺候万贞儿换下衣服,戴上钗环,然后就跟她一起去找那苗疆女人。

她们本来是想把那苗疆女人传过来的,可是那苗疆女人长的实在是太怪异了,跟宫中所有的人都不同,她们觉得让她多在这宫中多走动,始终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所以与其如此,倒不如他们去见她,她们带着唐惊染的头发很快到了石丽卿的居所当中。

石丽卿见到万贞儿这么晚了还过来找自己,有些诧异,忙上前去向万贞儿行了一个礼说道:“贵人万福,贵人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道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们今天来找你的确是有事情,丽卿,你不是说之前让我拿到皇上最喜爱的人的头发或者是血液,然后把头发化为灰烬,放到皇上的酒杯之中,让皇上把那酒服下去,皇上就可以重新对我宠爱吗?”

“不错,的确是这样子的,可惜他宠爱时间不会太持久,长则两个月,短则一个月就要重新做法。”

“那倒是不担心,我有一大把皇上喜欢的那个人的头发呢,来,给你看看。”说完,万贞儿便把那一把头发拿出来,交到石丽卿手上。

那石丽卿把头发抓在手中,颇有些钦佩的望着万贞儿说道:“娘娘倒是手段高明,这么快就已经把这人的头发给拿到了。”

万贞儿摆摆手,谦虚的笑了笑说:“不必这么说,我也只是侥幸而已,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做法吧。”

“这是第一次,所以只要用一根头发就好了,这个爱情降乃是由浅入深的,这样吧,娘娘,你只需要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就可以了。”

万贞儿听她说完,便从头上拔了一根头发,递到石丽卿手中。

那石丽卿又捡了唐惊染的一根头发,把其余的头发还给万贞儿。

她把唐惊染和万贞儿的头发拿在手中说道:“娘娘和陈嬷嬷请暂且回去吧,这两根头发要放在我这里施咒,要整整一天一夜之后,第二天傍晚这个时候,才能够进行施法,只不过娘娘要做的是要想办法怎么哄皇上把那杯酒喝下去。”

万贞儿面色凝重对石丽卿说道:“好,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丽卿了,以后只要是是本宫富贵了,就有丽卿你的好处。”

说完,万贞儿便同这陈嬷嬷释释然而去。

万贞儿回到寝宫之中之后,便同陈嬷嬷商议如何让皇上喝下她的那杯酒。

陈嬷嬷说道:“娘娘,这件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皇上已经完全不踏足我们永和宫了,要让皇上来这里喝一杯酒,这可不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万贞儿有些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废话,如果是很容易的话,本宫还要你帮忙想办法吗?你快帮想想,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皇上在本宫这里喝下这杯酒。”

陈嬷嬷见万贞儿有些发怒,便只得跟她一起想办法了,她想了半天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说倘若我们对皇上说,就说唐惊染之前在娘娘这里有一缕头发,是留给皇上,皇上会不会过来拿?”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有些嫌恶的瞪了她一眼说道:“陈嬷嬷,你不是老糊涂了吧,今天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你说让皇上来拿唐惊染的这缕头发,倘若皇上来把这缕头发拿走了,以后那本宫用什么啊,本宫要是没有唐惊染的头发,又怎么能对皇上下这个爱情降术。”

“娘娘,你这话就见外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娘娘你想啊,那唐惊染的头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皇上能知道吗,我们后宫之中这么多宫人,娘娘随随便便从谁的头上,剪一缕头发,假说是唐惊染的头发,把皇上骗过来不就得了。”陈嬷嬷老奸巨滑的笑了起来。

万贞儿听完先是一愣,继而也哈哈大笑起来,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果然是厉害啊,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陈嬷嬷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娘娘过奖了,娘娘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吗?”

“当然可行,我们只要让皇上过来,就一定有办法让他喝下这杯酒,那事不宜迟,陈嬷嬷就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了如何?”万贞儿斜睨着陈嬷嬷说道。

陈嬷嬷倒是颇为畅快的答应着:“娘娘,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找那林建安,让他把这件事情转告给皇上,先到皇上面前露个口风,等皇上自己起了疑心,他一定会主动来的。”

“好好好,陈嬷嬷你这个计策十分好。”万贞儿伸出拇指赞叹道。

陈嬷嬷阴森森的笑了笑,便转身走了出去。

话说天色已晚,这宫廷之中四处都被一片黑暗笼罩着。

忽然有惊人的声音传过来,听在人的耳朵中,就像是幽灵的哀嚎之声一般。

陈嬷嬷已经住惯了宫廷,她知道这宫廷乃是鬼魅最多的地方,这宫廷之中实在是有太多的冤魂死的不明不白了,所以乃是怨气最重的地方,可是她也丝毫不惧。

她踩着夜色,慢慢的向乾清宫中走去,走到乾清宫前面,看到有小太监在前面守着,便对他说道:“麻烦你去找一下林建安林公公,就说是我陈嬷嬷找他有重要重要的事情。”

那小太监白了陈嬷嬷一眼说道:“陈嬷嬷,你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我看你还是消停一下吧,我们林公公哪有时间见你啊。”

那小太监说的十分不屑一顾,原来永和宫中自从万贞儿失宠以后,这合宫之中已经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那既然他们都不把万贞儿放在眼里了,万贞儿宫中的人自然也不会放眼中了。

尤其是这个陈嬷嬷,平时作恶多端,又横行霸道,宫中的人早就对她深恶痛绝了,以前看到她经常狐假虎威,当然,谁都对她没有好感。

那陈嬷嬷受了小太监的气,一颗心如何能平,她对小太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说道:“我劝你还是去通知林公公吧,此事事关重大,倘若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定担待不起,而且我奉劝你一句,这宫中人人都有高运低运,说不定哪一天,我们永和宫的娘娘,就成了皇上最宠爱的人,到时候你今天怠慢我的仇,我一定会记得。”

陈嬷嬷说的如此开门见山,倒是把那小太监吓了一跳。

不过那小太监不服气地说道:“你就算是记得我的仇又怎么样,这后宫之中被你陈嬷嬷记仇的人多了,难道你个个对要对付吗?再何况你说你永和宫会有高运的时候,为什么我看不到呢?”

陈嬷嬷阴恻恻的盯着那个小太监说道:“是啊,你说你看不到我永和宫有高运的时候,之前皇上也曾经对皇上宠爱有加,难道你预料到了吗?”

“哼,那只不过是你们娘娘使用手段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

“哈哈哈哈。”那陈嬷嬷望着那小太监,目光阴森的在他面前盯了好几眼说道:“是啊,你说我们娘娘是使用手段才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可是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又有谁不使用手段呢,我劝你最好还是把林公公找过来,要不然有一天你是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了,即使皇上对我们娘娘的宠爱不及从前,可是说白了我们娘娘仍旧是皇上的贵人,不是吗?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我们娘娘要想对付你,那实在是像是踩死一只小小的蚂蚁那么简单,难道你连这小小的道理都搞不明白吗?”

那小太监被陈嬷嬷这么一提醒,顿时吓了一跳,他觉得陈嬷嬷说的很有道理啊。

虽然说万贞儿现在已经失宠了,整个后宫之中的人都踩她,可是自己说道底只是一个小太监,而她始终都是贵人,倘若她要对付自己,那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小太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顿时转变了一副脸孔,对陈嬷嬷说道:“好,陈嬷嬷你先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帮你把林公公叫出来,只不过之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一时脑子蒙了浆糊,所以才说话颠三倒四的。”

“你现在把林公公叫出来,你之前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可是你以后最好不要再说这种话,倘若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到我们娘娘的耳中,你也知道,我们娘娘不是也不是好相与的。”

那小太监顿时被吓的浑身颤抖起来,之前的时候,他的确是没有把陈嬷嬷和万贞儿放在眼中,可是被陈嬷嬷这么一吓,他还是觉得十分害怕,那万贞儿的手段他也是听说过的。

听说那万贞儿十分有手段,当初的武皇后就是被她害死的,自己倘若得罪了这么一个有手段的人,那到头来,岂不是死路一条吗?

所以那小太监什么也不敢想,什么有不敢说,连忙连滚带爬跑到乾清宫中去找林建安。

林建安之前已经帮助陈嬷嬷一次了,此次,他听说陈嬷嬷又要来找自己,知道陈嬷嬷一定又有事情让自己帮忙。

可是他想到上次,陈嬷嬷让自己帮忙万贞儿的事情,他帮忙万贞儿得到的皇上的宠爱,但是万贞儿的宠爱也不过才十几天,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快便消匿一空。

想到这里,他便不打算出去,他对那小太监摆了摆手说道:“你出去对陈嬷嬷说,就说本公公实在太忙了,要侍奉皇上,没有时间去见她。”

小太监逡巡不走,这让林建安觉得很奇怪,他对小太监问到你:“你为什么在这里逡巡不走,难道你得到了陈嬷嬷的好处不成?”

“没有没有,林公公您不要误会啊,陈嬷嬷可没有什么好处给我,非但没有什么好处给我,她还把我吓了一跳。”

“哦?她为什么要吓唬你?”林建安问了一句,随即又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那陈嬷嬷的最擅长的就是装神弄鬼,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不就可以了嘛。”

“话也不是这么说啊,您公公您想啊,那万娘娘她始终是一个贵人娘娘,她的地位在我们之上,倘若那万娘娘对我们有什么不愤之心,到时候,她稍微碾动一个小手指头,就可以把我们置于死地啊。”

“哼,那是你,不是我。”林建安颇有些不屑的说道:“我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啊,她万贞儿就是本事再大,难道能够对我下手吗?”林建安很是不屑一顾。

那小太监又从旁劝说道:“公公,话也不是这么说啊,虽然说那万娘娘现在没有什么宠爱,在这后宫之中,也落得人人嫌弃,可是公公你想啊,这万娘娘她始终都是有本事的人的,人家都是武皇后的死,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可是现在武皇后已经死了,她还在这后宫之中的地位安安稳稳的,前些日子,她又有本事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倘若我们有什么违逆她的地方,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对付我们啊,毕竟皇后娘娘是堂堂的一国之母啊。”

小太监的话如同重锤一般,重重的锤在林建安的心中,林建安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些心惊,他觉得小太监这番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以万贞儿的手段,她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倘若万贞儿真要对自己不利,那么…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便对那小太监说道:“好了好了,你说的有些道理,那我们就出去见这陈嬷嬷,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把?”

“是。”那小太监在前面引着,林建安在后面跟着,两个一起走了出来。

走出来之后,陈嬷嬷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到林建安,她阴森森的笑了一声说道:“林公公啊,为什么你这么久才出来啊。”

林建安被陈嬷嬷的笑容弄的有些毛骨悚然,他打着哈哈说道:“本公公侍奉皇上,自然是十分繁忙,不知道陈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吗?陈嬷嬷不妨说来听听。

“好,既然公公这么开门见山,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只是想告诉公公一件事情,我们娘娘手中有唐惊染唐姑娘临死之前遗下的一缕发丝,还请公公帮个忙,在皇上面前把这件事情向皇上透露一番。”

“哦?你们娘娘身上有唐惊染唐姑娘临死之前的一缕发丝,这件事情可胡说不得啊,陈嬷嬷,你如果想为了帮你们娘娘复宠,而编造出这样的谎言,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啊,我可担待不起。”林建安诚惶诚恐的对陈嬷嬷说道。

陈嬷嬷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你尽管放心吧,这件事情当然是真的,倘若是假的,我怎么敢在宫里乱说,我也知道这是欺君的大罪啊,我们娘娘是当初亲自去怀明苑中向唐惊染唐姑娘取过来的,我们娘娘和唐姑娘还有一段渊源呢,总之你在皇上面前把这个消息向皇上透露出去,到最后,不管怎么样,都有你的好处。”

林建安听陈嬷嬷说的似模似样的,好象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一般,他倒是反而有些犹豫起来,他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要确定,那真的是唐惊染唐姑娘的发丝,倘若不是的话,我在皇上面前说了出去,皇上以后再也不会信任我了。”

九十九,中个缘

“放心吧,我之前、以前、以后还有现在,交代你做的事情,哪有一件让你后悔过啊,林公公你尽管放心吧,只要有我们娘娘的一天好处在,就林公公你的一天好处在,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可是你也知道皇上对你并没有那么信任,只要我们娘娘从旁助你,你一定可以成为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

陈嬷嬷的这番话,正说中了林建安的心思。

林建安一直以来都觉得皇上不太相信自己,他一直对这件事情烦闷不已,听到陈嬷嬷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一些安心下来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把,可是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你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说的话,做不到了?上次的时候,娘娘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原本也是想皇上面前提点陈公公你的,可是上次那宠爱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我们娘娘还没来得及对皇上说了,皇上便已经不再对娘娘宠幸了,这一次,不管怎么样,请公公一定要想个办法,在皇上面前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只要皇上对我们娘娘重新复宠,那么我们娘娘的好日子到了,公公你的好日子也就到了。”

林建安听到陈嬷嬷说的头头是道,他犹豫了半日,最后终于还是像下了决心一般,对陈嬷嬷说道:“好,陈嬷嬷,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让本公公失望,本公公就把前途压在你和你家万娘娘的身上了。”

“好,尽管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那陈嬷嬷说的斩钉截铁。

林建安见她如此的胸有成竹,就暂且相信了她。

毕竟这林建安在这后宫之中,庸庸碌碌了这么久,他也希望自己能有一番作为。

他又不像古冷意那般可以随便出宫,可以捞一些利益。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成为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成为皇上最相信的人,到时候这合宫之中谁敢不向他低头,谁敢不把他高看一眼。

陈嬷嬷劝服林建安之后,便满意的回到永和宫中汇报了这件事情,万贞儿直夸陈嬷嬷做得好,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且说那林建安进入到乾清宫中之后,朱见深看他似乎面有忧色,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便开口询问到:"林公公,你为什么这般失魂落魄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平日里那朱见深倒也不怎么注意林建安的情绪,倒是反而今日被他看到了林建安正在发愁到底该怎么说,万贞儿手中有唐惊染发丝的事情。

见到朱见深忽然向自己询问,他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半晌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您就不要过问了。"

朱见深看他这么支支吾吾的,似乎是有什么隐情一般。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之心。

便开口询问到:"难道你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联吗?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快说来,要是你再不说,联可要发怒了。"

林建安表现的十分诚惶诚恐,他连忙上前两跪在朱见深的面前说道:"皇上,奴才也是从别处听来了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奴才看皇上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朱见深闻言有些好奇的望着林建安说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重大,还让你跪下?你先起来,跟联慢慢说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奴才从外面了听到了一件事情,说是那万贞儿万贵妃手中有唐惊染唐姑娘的头发。也是唐惊染唐姑娘临死之前送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话。"

"哼,又是万贞儿那妖妇,她所说的哪有什么真话,她都是骗人的罢了,不必相信她。再说了,那唐惊染是被欧阳令杀死的,她临死之前万贞儿还在宫中呢,欧阳令怎么可能会让万贞儿见到唐惊染,她手中又怎么可能会有唐惊染的发丝。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你不要听人在后宫之中乱传谣言了。"

朱见深提起唐惊染不禁心情稍微有些烦燥,便对那林建安呵斥道。

林建安听到皇上脸色大变,发了雷霆之怒,连忙连连叩头。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我也是听人这么说的,我也不敢乱说。只不过好象人家说的这些话都是有板有眼的,好象是真的一样。奴才知道皇上很喜欢唐惊染姑娘,所以才想对皇上说这件事情,而且奴才还听到了另外一个风声。"

朱见深本来是不打算听的,可是看到林建安所说的事情字字句句都关系着唐惊染,他心中又十分喜欢唐惊染。

因此便开口问到:"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一次说个清楚,不要再那里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似乎是有所隐瞒。"

"是。"林建安肃然到:"我听别处说道,说唐惊染唐姑娘和万贵人她们在万贵人入宫之前就认识了,并且感情十分好。所以,当时唐姑娘曾经送了一缕头发给万贵人,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朱见深听林建安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倒是若有所思。他觉得林建安的这个说法倒是可信的。他也知道唐惊染和万贞儿以前是认识的,说不定唐惊染真的送给万贞儿一缕头发那也是有可能的。

这让他一时之间又陷入了无限的沉思和对唐惊染的思念之中。

他想起之前万贞儿曾经扮唐惊染来引诱自己,那万贞儿扮起唐惊染来竟然是如此的惟妙惟肖。让他一眼之间竟然看不出来。

由此可见,万贞儿和唐惊染的交情匪浅。因此,唐惊染发丝的这件事情不禁勾起了他的忧思。

他对林建安说道:"你听说的这消息,都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可是当真?"

"这奴才便不知道了,奴才只是听到一群小太监们在议论纷纷。奴才便上前去向他们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便把这件事告诉奴才了,奴才让他们他们不要胡说八道,便把他们打发了。"

"哦?这倒是奇怪了,那些小奴才们,他们为什么会议论唐惊染?难道他们知道惊染姑娘吗?"朱见深有些疑虑的望着林建安。

林建安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说的过了。

他连忙低下头去,一边思虑着,一边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他们原本不知道那唐惊染唐姑娘是皇上心头喜欢的人,但是他们都知道那唐姑娘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都对唐姑娘充满了敬服之心。所以才会在后宫之中说起这件事。"

朱见深这么一听倒是满面霁和,他眼睛一瞬也不瞬。盯着林建安缓缓的说道:"这倒是不错,那惊染姑娘的确是万里都挑不出来的一个好姑娘,她能文能武,生的好看,为人善良,又担负起领导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大人。的确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好姑娘。"

他连声这么说着,便对林建安说道:"林公公,你且去打听打听看看万贵人永和宫中到底有没有唐姑娘的发丝,如果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你便及时回来向我回报知道吗?"

林建安连声说道:"是是,奴才一定遵从皇上的吩咐,马上就去为皇上查办。"

林建安这才站起身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见皇上这么说,就知道皇上已经开始相信自己了。

他连忙走去乾清宫中,他可不敢现在就立刻向皇上回报说,万贞儿的手中有唐惊染的发丝。

如何是立刻回报,皇上也不会相信他,所以他便一连拖了两日。

直到第二日,皇上再也忍不住了,便向他询问到:"林公公,之前联托你查的事情,你到底查的怎么样了?为何一直查了两天都没有查出什么消息来,那万贞儿手中到底有没有唐惊染唐姑娘的发丝啊?"

林建安连忙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老奴已经查过这件事,但是也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据说那万贵人宫中是有唐姑娘的发丝的,可是万贵人把它视若珍宝,不给任何人看。这件事情总还是让人有些头疼。"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若有所思,他沉思了半晌说道:"好,既然万贞儿手中真的有唐惊染的发丝。那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就不用再去查了,剩下的事情,联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林建安看皇上这么一说,就知道皇上已经深信不疑了。

于是他便趁着乾清宫中的人不注意的时候,去向陈嬷嬷通风报信,说皇上可能很快就会到永和宫中来找万贞儿索要唐惊染的发丝。

陈嬷嬷连忙夸林建安办得好。

林建安则望着她说道:"陈嬷嬷,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啊,要不然本公公也会翻脸的。"

"放心吧,我们娘娘答应人的事情从来不会反悔,你且等着过你的好日子吧。"

林建安听陈嬷嬷这么说,这才放心的走了。

陈嬷嬷便回去向万贞儿汇报,说是:"娘娘,刚才林建安林公公来了一趟。他告诉奴婢说是皇上已经相信了您手中有唐惊染的发丝的这件事情,相信皇上不久就会来永和宫中向你索要了。您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哼哼,这有什么怎么办才好的。你马上去把翠和给我找过来,她的头发看上去跟唐惊染的头发最像。"

"是。"陈嬷嬷答应着,当下便把翠和找了进来。

翠和乃是永和宫中的一个小宫女,为人最是胆小怯弱。长的样子也十分稀松平常,惟有一头长发披在后背之上,显得十分青春亮丽。

万贞儿便拿着剪刀对那翠和走了过去。

翠和茫茫然然被陈嬷嬷召进娘娘的寝宫,忽然又见到娘娘拿着一把剪刀扑向自己。

顿时被吓唬的像一直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瑟缩在那里,高声叫到:"娘娘你不要啊,不要啊,奴婢到底犯了什么错,奴婢以后一定改过。求娘娘饶命。"

万贞儿没声好气的对她说道:"你在说什么啊,本宫什么时候想要你的命了。本宫只不过是想剪一缕你的头发而已,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翠和一听如蒙大赦,趴在那里,任凭万贞儿从她的头上取走了一缕头发。

万贞儿把那头发拿在手中同唐惊染的发丝,两个人的头发果然是差不多。

若不是当着唐惊染的面,想必是分不出来的。

万贞儿心中十分高兴,她便对那翠和挥了挥手说道:"陈嬷嬷,你去取三十两银子给这翠和吧。这件事情让她谁都不能告诉,知道吗?"

陈嬷嬷连声应到:"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那翠和在一旁吓的瑟瑟缩缩的,哪里还听得到万贞儿说什么话。

万贞儿又转过脸去又看了翠和一脸,对翠和说道:"翠和,方才我和陈嬷嬷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本宫跟你说今天的这件事情,你谁都不要传出去,倘若走漏了一丝风声,那么本宫就让你没有命活在这个世界上。"

翠和本来就胆小,被万贞儿这么一吓。顿时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出。

她半天才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娘娘,你放心吧,奴婢怎么样都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的。娘娘吩咐奴婢做的事情,奴婢从来不敢不做,娘娘请放奴婢吧。奴婢一定为娘娘烧香念佛,求娘娘放过奴婢。"

那翠和看上去就是十分胆小的人,万贞儿倒是也不惧怕她胡说八道。所以万贞儿便让陈嬷嬷把她带走了。

万贞儿拿着翠和的发丝,看了半天,十分高兴。她现在就等着朱见深来向她索要发丝了。

可是她一连等了两天,朱见深都没有动静。让她十分担心,这皇上并不能中自己的计策。

于是,她便又派陈嬷嬷向那林建安询问。

那陈嬷嬷找到林建安之后,便把皇上没有去永和宫索要发丝的事情告诉了林建安。

林建安听完之后,面有难色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才好啊,反正皇上现在已经确信万娘娘手中有唐惊染的发丝了。可是皇上索要不索要,这是谁都控制不了的。"

"那你告诉我,皇上这几日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与平常可有什么两样?"

"皇上这两日的情况与平时看起来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我总觉得皇上似乎比前些日子高兴了一些。陈嬷嬷不如再稍微等一下,以我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是一个十分重情重义的人。他既然一心一意的喜欢那唐惊染当姑娘,想必是会向万娘娘去索要。"

陈嬷嬷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才觉得有了一丝谱。

于是便回去向万贞儿汇报。

万贞儿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她便对陈嬷嬷说道:"事到如今,除了等,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妨再等两天吧,倘若过两天,皇上还没有动静,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

"娘娘妙计,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来的。"陈嬷嬷从旁安慰万贞儿说。

于是,万贞儿又在永和宫中等了下去。

谁知道,这次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到了晚上的时候,皇上忽然翻了永和宫的牌子。

林建安第一时间跑到永和宫中来通知万贞儿,说是今天晚上皇上要来永和宫。

这让万贞儿十分高兴,她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皇上既然肯来,那便有机会喝下自己为他准备的那杯酒了。

原来,石丽卿已经对着唐惊染和万贞儿的两个头发施展了咒语,施了一天一夜。

这么一来,然后她又把那头发给烧成了灰烬,送给万贞儿。

万贞儿就用这些灰烬制成了一杯酒,一直等着皇上来喝。

到了晚上的时候,宫灯出挂,八角琉璃的宫灯发出浅黄色的光晕,耀的宫中十分的漂亮。

皇上果然来到了永和宫中,前些日子,唐惊染的死,对皇上打击的确很大。

到现在皇上情绪倒是平和了不少,来到永和宫中,他见到万贞儿的样子有些憔悴了。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确是很宠爱万贞儿的,可是心里自己又因为自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便把万贞儿给厌弃了。

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万贞儿,便对万贞儿说道:"爱妃,这些日子联没有来看你,你受苦了。"

万贞儿没想到朱见深第一句话会是这样子的,倒让她吃了一惊讶。

她当即也真情流露,眼泪流了下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不要这么说,皇上心中还记得有贞儿这个人,肯来看贞儿一眼,贞儿就十分高兴了。皇上快请坐吧。"

于是,朱见深便在万贞儿早就安排好的桌椅旁边坐了下来。

万贞儿为皇上倒了一杯酒,端到他的面前问到:"皇上,你今天为什么会忽然来到我永和宫中,难道是皇上想念臣妾了吗?"

万贞儿今天穿了一袭雪白色的衣裳,长发飘然,看上去也十分的美貌。

朱见深看了一眼,不禁也心神摇荡,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自持。便对万贞儿笑到:"当然是联想念爱妃了,所以才特意来看看爱妃。"

朱见深之所以难以接受万贞儿,还也一个原因,就是那万贞儿比朱见深足足大上了十八岁。

朱见深每次看到万贞儿如此漂亮,心中对她有所动摇之时。一想到她的年龄,就会觉得让自己难以接受。

他想到万贞儿过不多久,就会变成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而自己仍旧是英姿年少的皇帝。

这中间的差距让他怎么去弥补呢?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是不能接受的。

他接过那杯酒,放在桌上,也没有喝。便转而问万贞儿到:"万贵人,我在宫中听到了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特意来问问你。"

"哦?皇上听到了什么消息?不妨询问奴婢就是,奴婢但凡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万贞儿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仿佛她并不知道朱见深此次的来意。

朱见深对于她的回答还是比较的满意的,因此他便拢了拢衣衫对万贞儿说道:"既然如此,联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就直接开门见山问你了,万贵人听说你和那唐惊染唐姑娘情同姐妹。唐姑娘之前送了你一缕发丝,可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一百,入梦魇

万贞儿听皇上这么问起来,她表面上装作很吃惊的样子,但是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安排来的。

所以她便对皇上说道:"啊?皇上,你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啊?不错,唐惊染当姑娘和我感情不错,之前是送了我一缕发丝。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一件事情,竟然连皇上你都知道了。"

朱见深笑而不语,万贞儿连忙劝说他到:"皇上,你尝尝我这永和宫中的好酒吧,这酒十分香醇,相信一定很对皇上你的口味。"

朱见深却不忙着喝酒,他对万贞儿说道:"万贵人,既然你手中有唐惊染唐姑娘的发丝,不如你就把那发丝转送给联如何?"

万贞儿听到朱见深这么说,似乎是吃了一惊。

她有些捉摸不定的望着朱见深,缓缓的说道:"皇上,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唐惊染唐姑娘的发丝呢?臣妾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说臣妾手中的确有这发丝,可是这发丝始终是唐姑娘送给我的,我要是贸贸然然把它送给别人,恐怕对不起唐姑娘的在天之灵啊。"

万贞儿本来还是自称奴婢的,此时见皇上有求于她,便自称臣妾了。

朱见深也不在意,朱见深听她这么说。便想了想对她说道:"万贵人,我实在是很希望要到唐姑娘这缕发丝,我也不妨跟你说吧。之前联宠爱于你,也只不过是联把你当成了唐姑娘的替身而已。联自从见到唐姑娘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她了,而且联这一辈子只会喜欢她一个人。所以才向你索要这发丝,你不会连联的这些心愿都不满足联吧。"

朱见深边说着边斜睨着望着万贞儿,那意思似乎是在说:"这发丝你交也得交出来,不交也得交给出来。联之所以好言好语的问你,是给你面子,可是倘若你执迷不悟,不给联面子的话,那也不要怪联不客气了。"

万贞儿是何等的聪明啊,她知道戏演到这里已经差不多,火候也该足了。

因此,她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想要那发丝,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嘛,皇上既然来到我永和宫中,只是为了要那唐姑娘的发丝。连我这里的一杯水酒都不喝,这让臣妾心中是多么的难受啊。既然皇上已经来了,不如就喝一杯再走如何?"

说完,万贞儿便又把那酒杯往朱见深的面前推。

朱见深见状,拿起酒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便把那酒喝了下去。此时此刻,他一心一意只想要唐惊染的发丝,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啊。

所以万贞儿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万贞儿见他把那酒喝了下去,这才笑了笑,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那发丝取出来。"

说着,万贞儿便走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

她去寝宫之中取出了一个紫色檀木香精的盒子放到了朱见深的面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这就是唐姑娘的发丝,之前唐姑娘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们又颇有渊源,所以她就送了我这缕发丝作为纪念。这紫色檀木盒子之中所乘的便是唐姑娘的发丝,皇上既然喜欢,就送给皇上吧。也不枉皇上对惊染妹妹的一番情意。"

朱见深闻言大喜,他看到那紫色檀木香精的盒子,整个人面色顿时呆滞了。

他想起唐惊染以前的种种,一切宛若都在昨日一般。心中波澜起伏,觉得唐惊染就好象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可是此时此刻已经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美人在天不复还了。

他的手颤颤抖抖的接过那紫檀木的盒子,把它打了开来,打开之后,他便看了一眼。

只见到里面果真是一缕漆黑油亮的发丝。

他曾经见过唐惊染,也见过唐惊染的飘然长发。他至今还记得唐惊染的发丝在他面前佛过留下的那缕淡淡的香味。

所以在他见到那发丝的第一眼开始,他便心中十分激动。

他看了看那发丝,见那发丝十分漆黑油亮,看上去就像锦缎一般,很像唐惊染的发丝。

但是他还记得唐惊染发丝那淡淡的香味,于是他便把那发丝拿在手中。放在鼻子前面闻了一闻。

可是那发丝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却与唐惊染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顿时大怒起来对万贞儿说道:"万贞儿,你竟然敢欺骗联,这是谁的头发?你竟然用这头发来假冒唐惊染的头发,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亏联这么信任你,你竟然看欺骗联,你可知道欺骗联那是大罪?"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吓的脸色惨白。

万贞儿一心一意之想导演出一出戏来诱朱见深上钩,可是她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然能够连唐惊染的发丝一眼都看的出来。

她便十分诚惶诚恐,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在想办法。

她还没有想明白应该怎么跟朱见深说的时候。

朱见深便取过那盒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时候,陈嬷嬷走了上来,把那盒子捡了起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皇上说道:"皇上,皇上,你误会我们娘娘了,这发丝真的是唐惊染唐姑娘的。"

"哼,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老奴婢来说话,你和你们娘娘也是一丘之貉。你们联合起来欺骗联,联一定不会饶恕你们的。"

"皇上,并不是这样子的,你真的是误会我们娘娘了。奴婢知道为什么皇上会以为这发丝不是唐惊染唐姑娘的,是因为那头发上的味道对吗?"

朱见深没有想到,陈嬷嬷竟然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

他愣了愣便对陈嬷嬷说道:"的确是如此,联曾经闻过唐姑娘发丝上面的味道,同这发丝上面的味道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为什么会这样子。"

"皇上,你这就不知道了,你刚才闻到的发丝的香味,乃是紫檀木盒子中的熏香所发出的。因为我们娘娘同惊染姑娘感情十分要好,所以她拿到唐惊染姑娘的发丝之后,就用紫檀木香精盒子把它放了起来。然后,又在里面放上了熏香,来保留这发丝。所以发丝原来的味道就会慢慢的淡了,只留下这重重的熏香的味道,我们娘娘也是一番好意啊,皇上你不要误会我们娘娘才是。"

万贞儿听陈嬷嬷为自己解围,心中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会不相信自己,原来还有这个缘故。

她不禁佩服陈嬷嬷的老奸巨滑。

朱见深见陈嬷嬷一说,一时之间,疑惑倒是解去了不少。

但是他仍有丝丝缕缕的疑问。便抬头问万贞儿说道:"万贵人,既然是如此,为什么刚才的时候,你不告诉联?反而要由陈嬷嬷来解释呢?"

万贞儿顿时泪水涌了出来,哭得如同一枝梨花带雨一般。

她对皇上说道:"皇上,并不是臣妾不肯告诉皇上。可是臣妾一心一意的对皇上,皇上想要唐惊染唐姑娘的发丝,那唐惊染跟我的感情如此好,可是皇上只要您想要,臣妾就立刻拿给皇上了。可是皇上非但不相信臣妾,反而还对臣妾说了如此的重话。臣妾伤心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时间为自己解释。更何况皇上既然不相信臣妾,臣妾也不想为自己解释,皇上就处死臣妾得了。"

万贞儿顿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让朱见深觉得十分惊疑。

他一时之间不禁为自己的鲁莽而觉得有些歉意,他觉得万贞儿说的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毕竟是自己来向万贞儿要唐惊染的头发,万贞儿好歹也是自己的贵人,虽然她这个贵人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让她当的。

但是他自己在她面前表示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她还是把另外一个女人的头发给了自己,而自己又怀疑她,斥责她,还要处罚她。这让她如何不心寒?

他便上前去把万贞儿扶了起来,对她说道:"对不起,万贵人,联向你道歉,刚才是联误会你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今天为联所做的事情,联全都记下了,联多谢你。"

那陈嬷嬷此时已经把紫檀木香精的盒子重新递到皇上的手中,皇上把那假的发丝重新放入紫檀木盒子中。

他对万贞儿说道:"回头联一定会赏赐你,万贵人,你且安歇吧。联先离开了。"说完,便转过身去,把那紫檀木盒子抱在怀中,大踏步的走开了。

朱见深这么一走万贞儿才让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来,又把陈嬷嬷扶起来,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刚才实在是多亏你了。"

陈嬷嬷跌坐在椅子上,吓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刚才的局面实在是太过于惊险啊,奴婢现在都还被吓的喘不过气来呢。"

"啊?"万贞儿这才看到她的样子,这才知道她所言非虚。

原来刚才陈嬷嬷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刚才你跟皇上说的时候,却看不出你是受到惊吓的样子。”

"刚才那种情形,奴婢便是要硬着头皮也要说啊。倘若奴婢不说,皇上怪罪了娘娘,后果可怎么才好。其实我也不确定皇上是因为那发丝的味道不一样而怪罪娘娘的。可是奴婢想来想去,皇上不可能会认得唐惊染唐姑娘的头发啊。娘娘你想,人的头发都差不多。何况我们从翠和头上剪下的这缕发丝,娘娘曾经拿着跟唐惊染的发丝作过对比,根本就是基本上一样的。皇上怎么可能从发丝的颜色和质地各方面看出来呢?所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味道。奴婢也是一时灵机一动才这么说的,没有想到,真的说中了皇上心事。最难得的是,之前娘娘竟然把这发丝放在了紫檀木香精的盒子里,这紫檀木香精的盒子里,本来就有熏香。所以奴婢这个说法才说的过去,蒙混了皇上。"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连连对陈嬷嬷称赞说道:"陈嬷嬷,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啊。你果然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想起事情来,也比别人更机智一些。陈嬷嬷你放心吧,将来论功行赏,本宫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陈嬷嬷脸上绽出了笑容说道:"有了娘娘这句话,奴婢便是死也甘心了。娘娘刚才是否已经让皇上服下了酒?"

"恩,是的,皇上已经把那杯酒喝下去了。石丽卿曾经说过,只要皇上喝了这杯酒之后,不消三日之内,他一定会为我神魂颠倒。到时候,我便是想让他做什么,他都肯为我做。我就是想让那天上的星星,他也肯为我摘啊。到时候在他眼中,唐惊染就是我,我就是唐惊染,他对唐惊染的爱有多深,对我的爱就有多深。到时候,本宫受到宠爱,这后宫之中,谁还敢给本宫脸色看。"

万贞儿边说着边得意的仰天大笑起来,她的笑声直入云霄。

一时之间,听得陈嬷嬷心中有些发寒。

万贞儿藏了那石丽卿的消息在宫中很快就不胫而走,人人都知道宫中有了一个怪人。

那个女人长的十分奇怪,虽然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是却知道,她长的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而且那个女人十分古怪,平日里在永和宫的一所房子之中并不出来行走,见到人也不行礼,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人。

可是宫人和太监们对这件事情只是议论纷纷,他们也不敢多加过问。

毕竟那个万贞儿不管怎么样,都始终是皇妃。而他们只是寻常宫女的和太监。

但是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零落的耳中。

这一日,简怀箴在中中闲来无事,便临摹了几幅帖子。

那零落走到简怀箴面前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我在外面听到了一个消息,觉得有些奇怪,所以跟你说一声。”

“哦?到底听了什么事?你跟我说来听听。”

简怀箴自从唐惊染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居住在怀明苑中,很少在万安宫中居住。

听到她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些好奇。

零落面色有些凝重,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我听人说宫中来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女人。那个女人平日里居住在永和宫中也不出来的,那女人乃是万贞儿万贵人的人。只是那女人相貌生的十分奇怪,言行举止打扮都与常人不同。平日里也不同人交往,让奴婢觉得很是奇怪。是不是这万贵人又想出什么毒计,要害人啊。”

简怀箴听到她这么一说,倒是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想了半日,这才抬起头来问零落:“零落你听到的这个消息可属实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宫中的人都在这么说。零落也就姑且听之听来之后就姑且对皇长公主您说一声。毕竟这万贞儿她之前做过那么多缺德的事情,到现在,她再做一些坏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零落边说这边有些不屑一顾,可见万贞儿之前害死武皇后的事情,已经让她对万贞儿深恶痛绝。

简怀箴见她对万贞儿如此的愤恨,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对零落说道:“这后宫之中,经常会谣言四起,这样的事情,那样的事情总是很多的。有些事情,我们要听而信之,有些事情也就是姑且听之罢了。毕竟要是因为一件事情而误会了谁,那就是对人不好了。虽然说万贞儿之前的确做过很多不对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再说那个人说不定是万贞儿的什么亲戚之类的。”

简怀箴自从唐惊染被救活了以后,一颗心一个宽敞开朗了很多。她对凡事都往好处想。

但是零落仍旧是忿忿不平,她说道:“皇长公主,您的想法未免也太过于单纯了。您想那万贞儿她是什么人啊,她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再说了,她本来是千红院中的人,哪有什么亲戚来到这皇宫之中啊。娘娘,虽然说您对那万贵人,怀有一颗宽容之心。可是她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不管她做什么事情,可能都会干涉着皇上的安危。不如皇长公主您调查一下这件事情吧。”零落从旁说道。

简怀箴向来对零落十分信任,她看零落说的如此凝重,好象真的有这儿回事一般。

而且零落刚才说的一番话也牵动她的心思。零落说的对,万贞儿始终还是皇上身边的人,万贞儿所做的事情倘若有对皇上不利的,那么她一定不能让万贞儿得逞。

想到这里,她不禁蹙着眉头,一句话有不说。

零落又从旁说道:“皇长公主,还有一件事情,是前些日子你不在宫中的时候发生的。奴婢一直想跟你说,还没跟你说呢。”

“是什么事情,你不妨说来听听吧?”简怀箴和颜悦色对零落说。

零落是简怀箴最忠实的心腹,简怀箴对她的话,向来都没有什么怀疑。

零落便缓缓的把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她说道:“之前的时候,有十多天,皇上十分宠爱万贵人,他宠爱万贵人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每日每夜都与万贵人如胶似漆。不肯分离,这件事情说起来十分怪异,据说是皇上因为唐惊染姑娘的事情之前肝肠寸断。有一天晚上忽然在御花园中看到万贵人。就跟着万贵人到了永和宫中,从此就开始宠爱万贵人了。人家还传,说皇上那些天里,神智的都是昏昏沉沉的,还有人说万贵人是狐狸精呢。”

零落说这些话的时候,如影似形,说的十分逼真。

一零一,贞天下

她继续说道:“皇长公主,你不知道,这些话虽然都是别人乱说。可是都是说的有影有形的。人家还说那万贵人当时的打扮就是唐惊染唐姑娘的打扮,还说皇上是因为把她当作了唐惊染唐姑娘才宠幸她的。”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乱七八糟的说了一番,虽然零落说的有些含含混混的,又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简怀箴总算是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来想去,觉得这只是万贞儿心要为自己争宠的一种一手段而已,害皇上倒不至于。

因为怎么说,万贞儿都是皇上的妃嫔,倘若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首先受到牵连的就会是万贞儿。

所以简怀箴便点了点头说道:“这后宫之中的嫔妃们那么多人都只嫁给一个皇上,她们日日夜夜所期盼的就是皇上的宠爱。所以才会出现后宫争宠,才会出现后宫中的勾心斗角,想起来这些妃嫔有是十分可悲的。零落,这件事情就算了吧,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相信万贞儿应该不会做什么对皇上不利的事情。”

简怀箴这么说,零落虽然有些忿忿不平可是她也不敢说什么才好。

既然见简怀箴已经这么说了,倘若她在违拗简怀箴的意思,那便是对简怀箴不敬了。

且说简怀箴说了零落的话之后,虽然没有打算追查,可是这件事情她却记在了心里。

这一日,简怀箴经过永和宫的后院门口,忽然之间有一个人从那后院门口之中走了出来。

那个人看上去看不出年龄,嘴唇十分薄,颧骨十分高,嘴唇之上涂了猩红的红色,看不出到底涂的是什么。

那个人的确是长的十分古怪,简怀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怪的人。

简怀箴闻到她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那气味之中既有蟾蜍的气味,又有毒蛇的气味,还有蜥蜴的气味,还有各种各样毒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

而且简怀箴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开始,就发现了一件让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女人竟然浑身是毒。

简怀箴不是没有见过浑身是毒的人,比如说她以前的妹子萦萦,萦萦的身上就是满身是毒。

那是因为萦萦是个炙人的缘故,萦萦从小便被当作炙人来培养,所以她身上的血都是炙人血。

但是这个女人却跟当年的萦萦不同,这个女人她的毒物显然都是后天才生成的。

而且好象是因为她在练习一种什么毒功,所以才致使自己染上了这种毒似的。

简怀箴觉得十分的诧异,也觉得十分的古怪。而且她觉得这个女人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大白天的看到她,都会觉得浑身发寒,这个女人就好象是地狱之中挖出来的人一般。

简怀箴尽管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中有一种惊栗之色。

简怀箴看了这个女人之后,她忽然想起那日零落跟她说的事情,便明白这个是女人谁了,原来她就是零落口中说的万贞儿请来的那个古怪女人。

简怀箴正在思虑沉吟当中,那个古怪的女人已经走到了简怀箴的身边,她看了简怀箴半天,便瞪着眼睛问到:“你是谁?你可是这宫里的宫女吗?”

简怀箴见她如此无理,心中有些不悦。

尽管如此,她还是强忍着怒气说道:“我是皇长公主,你又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女人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便对简怀箴行了一个礼说道:“原来是皇长公主,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我叫做石丽卿,我原本是一个在四处流浪的人,后来我被万娘娘所救,万娘娘还把我带入宫中让我服侍她。所以我就进了宫。”

她这么一说,倒是减轻了简怀箴心中不少的疑虑,简怀箴心到:“原来是如此。”

但是简怀箴还是问到:“你说那万贵人救了你,到底万贵人是什么时候救的你?”

那女人不慌不忙的说道:“很早之前了,那时候万贵人还在千红院中呢。有一次我被仇人追杀,追杀到千红院中,是万贵人把我藏起来的。从此之后,我就十分感谢万贵人。后来,我又来了到京城,在京城之中无所依靠,便来投奔这万贵人。”

“原来如此。”简怀箴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倒是明了起来了。

毕竟那万贞儿出身是千红院,千红院中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石丽卿这样的人倒有不足为怪。

简怀箴缓缓的摇了摇头,但是她仍旧对那女人说道:“这后宫之中,并不比得江湖,你既然已经入了宫,你就要凡事按照宫中的规矩来。切不可滋生事端,知道吗?”

石丽卿恭恭敬敬的对简怀箴行了一个礼,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教诲的是,我全都记下了。皇长公主放心吧,难得娘娘肯收容我,让我躲避仇家的追杀。我又怎么会在宫中滋生事端呢。更何况,娘娘从来都不见我的,娘娘只是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院落之中,让自己有一个栖身之地罢了。”

简怀箴也是江湖中的人,对江湖中的仇杀也明白的很清楚。她见这个女人这么说,说的好象是真的一般。便也不想再多加追究了。

更何况现在唐惊染受了重伤,简怀箴心系简怀箴的伤毒之情,她也来不及处理这件事情。

便对那女人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吧。本宫也是随便问问而已。”

那女人又恭恭敬敬的向简怀箴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简怀箴见那女人虽然看上去样貌恐怖,打扮的也十分异于常人。

但是她的言行举止去十分彬和有礼,并不像是零落所说的那样的人。

宫中的事本来就是三人称虎,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大家传来传去,就被传成了十分可怕的事情。

简怀箴素来就十分清楚宫中的这些事情,所以也没有多想。

且说简怀箴没有查出石丽卿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万贞儿耳中。万贞儿没有想到这石丽卿如此厉害,竟然连简怀箴也糊弄过去了。

她十分高兴的说道:“如今皇长公主都可以让石丽卿住在这宫中,那么旁人也不能说什么了。便是旁人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反正丽卿是皇长公主允许住在这后宫的。陈嬷嬷,你帮我去下封口令,任何人都不准再提丽卿的事情。倘若谁敢再提,本宫一定要让他好看。”

“可是娘娘…”陈嬷嬷有些为难的说道:“现在皇上还没有再次宠幸你,现在就去下这个命令,恐怕宫中没有人肯听的。”

“这你倒不用担心,石丽卿跟我说过了,到今天晚上最迟皇上他一定会来宠幸我的,你放心吧。你明天就把封口令下出去。”

“好。”陈嬷嬷见万贞儿如此的有自信,便点了点头说道:“奴婢希望娘娘能够从此恩宠永固,成为这后宫之中的第一人。”

陈嬷嬷的话让万贞儿听的十分高兴,她便也笑着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放心吧,只要本宫得了什么好处,到时候一定少不了你的。”

陈嬷嬷谄媚的笑着,主仆两人一起在那里,十分得意地大笑起来。

果然到了晚上的时候,朱见深便来到了永和宫中。

原来,朱见深自从在永和宫中喝下万贞儿的那杯酒之后,他又带回了唐惊染的发丝。

回到乾清宫中,他打开紫檀木的盒子来看,看到到发丝,只觉得唐惊染宛若就在自己的面前栩栩如生。

她那白色的衣衫,她那美丽的面容,她那飘逸如九天仙女下凡尘一般的气质,都让朱见深醉心不已。

朱见深这么想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天晚上,午夜梦回,都会看到唐惊染一身白衣翩然的站在自己地床前,她那梨花一枝春带雨一般的情态,她那美丽的风姿,都让朱见深倾慕不已。

久而久之,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两天多,朱见深越是思念唐惊染就越是觉得唐惊染在自己的身边。

等到他再想想的时候,唐惊染的容貌和万贞儿的容貌已经是叠合在一起合二为一了。仿佛在他心里,万贞儿就是唐惊染,而唐惊染就是万贞儿。他思念的那个人,既是唐惊染又是万贞儿,那两个人原本就是一体的。

他好象觉得事情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万贞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自己喜欢的是唐惊染那仙子一般的可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而迷糊的时候却越来越多,他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的恐怖。

但是他又不敢对任何人提起,朱见深其实在旁的事情上还是十分英明和睿智的。

可是惟有在对待唐惊染和万贞儿的事情上,他会变得十分紊乱,他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于是他对唐惊染的思念就渐渐地转移到万贞儿的身上,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他终于忍不住去永和宫见万贞儿。

见到今天晚上朱见深又翻了万贞儿的牌子。尽管朱见深会来万贞儿的宫中。是万贞儿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可是当她看到朱见深的时候,仍然是觉得十分高兴。

她不禁觉得那石丽卿所说的话,果然是很真的,那石丽卿果然没有骗她。

朱见深来到之后,他看到万贞儿。他看到万贞儿站在那里,只觉得她是白衣翩然的,只觉得她是美若天仙的,只觉得她是飘逸无比的,只觉得她就像是凌波仙子一般,只觉得她就是自己心头上的那楚楚可人。

他见到万贞儿,伸出手去对万贞儿喊了一声:“惊染。”

万贞儿微微一愣,心到:“他不是已经喝了我的酒吗?为什么到现在他还喊我惊染。”

但是,万贞儿心头的疑虑很快就会被打消了,那朱见深对万贞儿喊了一声惊染之后。

却又茫然的摇了摇头,重新深情的喊了一声:“贞儿。”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对自己一喊,连忙低下头去,羞羞怯怯的望着朱见深,对朱见深喊了一声音:“皇上。”

朱见深缓缓的点了点头,又喊了一声:“贞儿。”

万贞儿又对朱见深喊了一声:“皇上。”

两个人深情的四目相对。

万贞儿此时此刻是狂喜的,她看到朱见深果然中了那降术,此时此刻,果然心中只有自己,把自己当成唐惊染了。

而朱见深心中是迷盲的,他觉得自己本来喜欢的明明是唐惊染的,可是为什么对于眼前的这个万贞儿,也如此的喜欢呢。

万贞儿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就好象宛若唐惊染重生在自己面前一般。

他想来想去,只觉得心头越来越混乱。

而万贞儿也不给不他丝毫考虑的时间,万贞儿已经轻移莲步,款款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扶着他坐了下来。对他说道:“皇上,难得你今日来到我永和宫中,今夜就在这里陪臣妾,不要走了好吗?”

朱见深抬起头来,看见万贞儿眉黛如画,樱目琼鼻。看上去十分美丽,那美丽就好象是自己所期意的。

所以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说:“好,我便在你这宫中住下来,而且我以后都要在你宫中住下来,再也不走了。”

万贞儿压抑住心头的狂喜,她抱着朱见深对他说道:“皇上,你终于跟臣妾说这句话了,臣妾心中别提有多么高兴了。皇上,你可知道,你不喜欢臣妾的日子里,臣妾心头有多么难过啊。”

朱见深拍着万贞儿的肩头对她说:“贞儿,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以后联只爱你一个人,再也不爱其他的人。这后宫之中,所有的人联都不喜欢,联就喜欢你一个人。联以前的时候,就一心一意的想把你接入宫中,可是一直没有法子,到现在你终于来到联的后宫之中了。”

万贞儿听朱见深说话的时候,语调非常不着调。一会似乎把自己当成万贞儿,一会似乎又把自己当成唐惊染。显然,他自己心中也是迷糊的。

她不禁觉得石丽卿的降头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让皇上神思迷糊到了如此的地步。

但是,她心中也十分的害怕,她怕皇上中了这降术之后,整个人会变的神智不清。到时候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都是那么精明的人,她们肯定立刻就能知道,皇上是中了降术。

所以,她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也不能只因为儿女情长,而耽误国事啊。”

那朱见深却瞬间就变的睿智起来,他对万贞儿说道:“你放心吧,如今四海昇平,天下初定。虽然前有黄河水患,但是联已经派人去赈济了。如今灾难已经过去,天下没有什么大事。联心中十分放心。”

万贞儿见朱见深谈起国事的时候,娓娓道来,仿佛并没有被降术所影响。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她这才知道,那石丽卿的降术厉害之处,竟然是能让人在爱情之上迷惑了自己的,但是别的地方,又丝毫不受影响。

这样一来,皇上固然是对自己宠爱如斯,那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便再是聪明无比,也不可能知道是因为自己对他下的降术的缘故了。

于是,那一晚朱见深留在了万贞儿的永和宫之中,没有离开。

朱见深同万贞儿一夜欢愉,觉得心中十分畅快。

他感觉到自己怀中所搂着的女人,不是万贞儿,而是他一心一意喜欢的唐惊染。

他时常会觉得迷盲,有时候既觉得她像万贞儿,又觉得她像唐惊染。更多的时候,是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喜欢的是谁。

朱见深想不起唐惊染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唐惊染在他心中,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而万贞儿的形象却慢慢的在他心中清晰起来,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万贞儿就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喜欢的人就是万贞儿。

他要对万贞儿好,他要宠爱万贞儿,除了万贞儿之外,这皇宫之中的任何人都不在他的眼中。

这就是石丽卿降术的厉害,朱见深被石丽卿施了降术之后,整个人已经完全变的十分迷盲了。

他的思想已经完全不被自己控制了,万贞儿之前能请到石丽卿并且让她为自己施展降术,原本也没有想到这降术竟然如此厉害。

可是当皇上喝下混合着她和唐惊染发丝的烧成的灰烬的酒之后,皇上的心智果然被迷惑了。

而且他被迷惑的只有自己在感情上的思维而已,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自己在朝廷处理朝政事务的判断力。

这么一来,任凭是谁都想不到谁万贞儿对皇上下了降头术,才让皇上对她如此的死心塌地。

从那一夜皇上来过万贞儿的永和宫之后,从那以后的每一天,皇上都会翻万贞儿的牌子,他都回来万贞儿的永和宫中同万贞儿一起度过。

万贞儿在宫中的地位一时之间又变尊贵无比起来。反而是那王淑妃,渐渐的被皇上所冷落起来。

之前武皇后死了之后,皇上对万贞儿基本上是不闻不问的。

对于那王淑妃,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可是毕竟那是自己母后为自己选定的女子。而那王淑妃性子又比较温和,所以皇上时不时的都回去看望王淑妃一番。

那王淑妃的地位在皇宫之中十分尊宠,因为后宫之中已然没有皇后了,所以她有时候便被当做皇后一般的尊贵

可是现在皇上爱的人换成了万贞儿,那么就没有人再去讨好王淑妃了。反过来的,所有的人都来万贞儿这边。

永和宫的门槛很快就快被人踏破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万贞儿如今是万岁爷心中的心头好,只要能讨好万贞儿,就一定能够讨的万岁爷的欢心。

万贞儿也没有背弃自己的承诺,在他被皇上宠幸之后。

她第一时间把那古冷意从坤宁宫之中调到自己的永和宫之中。

然后她又在皇上面前大肆进言,对皇上说林建安这个人如何信得过,如何可靠。

久而久之,皇上怎么看林建安都觉得怎么顺眼,不知不觉,皇上的很多事情就依赖林建安去做了。

林建安见上对自己越发欣赏起来,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万贞儿在皇上面前进言的缘故。

所以林建安现在已经非常感激万贞儿,他也没有后悔自己为万贞儿所做的一切。

他甚至想到幸亏自己当时听信了小太监的话,去见了陈嬷嬷,帮万贞儿办成了这件事,才让自己成为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太监。

因为林建安的到了皇上信任,所以很多人就乘机向他行贿,并且对他阿谀奉承。林建安一时沉溺在旁人的阿谀奉承之中,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

而古冷意自从被调到永和宫中后,因为在向永和宫中送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那古冷意有从中捞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对于这些事情,万贞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何尝不知道古冷意私下在为自己捞钱呢,可是古冷意这个人也确实是帮了她大忙。

而陈嬷嬷就更别提了,以前宫中有人得罪过陈嬷嬷的,都被陈嬷嬷一一进行了教训。有的人被报复了,有的人乘机来向陈嬷嬷认错,连声讨好她才被她放过。

这么一来,这后宫之中,便成为了万贞儿的天下,所有的人都要看万贞儿的脸色行事,所有的人都要听从万贞儿的吩咐。

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大约过了半个多月之后,周太后去泰山进香回来。

一零二,意册封

她回来之后,忽然看到六宫之中与之前不一样了。所有的人都只知道有万贞儿,而不知道有两宫皇太后。只知道有万贵人,而不知道有其他人。

周太后心中十分不忿,她便向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下她手下的宫女太监们便七嘴八舌的向她进言,终于让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万贞儿得到了皇上的宠爱,所以这后宫中的人才如此的跟红顶白。

而周太后想来想去,觉得万贞儿始终是自己这边出去的人。可是对于武皇后当初的死,她也是心存怀疑的。

她见到万贞儿现在目中无人,想来想去,觉得这样子也不是一个办法。

毕竟自己才是皇上的生母,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自己才算是这六宫之主。倘若其他人要想在这六宫之中,跟自己争权夺势,她眼中怎么容得下沙子。所以,周太后特意把万贞儿传召过去。

万贞儿听说周太后从泰山进香回来之后,就知道周太后会很快传召自己了。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日,果然听到周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前来传旨,说周太后想见万贞儿。

万贞儿忙换了衣服,换作平时穿过的比较素的衣服,然后去见周太后。

万贞儿见到周太后,忙跪下连声说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娘娘从泰山进香回来辛苦了,太后娘娘心系国家,实在是功高社稷,人所供养。”

周太后平时最喜欢听别人说她的好话的,她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有些高兴。

但是她想起最近从宫中听来的风言风语,仍旧还是问万贞儿到:“万贵人,最近宫中有一些风言风语,都是关于你的。哀家把你传过来,也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贞儿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走到太后身边,低眉顺眼的说道:“太后娘娘,宫中的事情您也不是不知道,宫中的事情向来都是空穴来风的。贞儿因为在这宫中得到了皇上的宠爱,所以很多人就看贞儿不顺眼。所以就在背后造谣中伤贞儿。太后娘娘,你可要为奴婢作主啊。”

周太后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万贞儿。对于万贞儿说的话,她只是半信半疑,她说:“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万贞儿连声说道:“皇后娘娘,我是伺候过您的人,是您身边出去的,难道您还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更何况,如今我得到皇上的宠爱,那也是皇上孝敬太后娘娘您这个亲生母亲,所以才对您身边的人照服有加。皇上对我宠幸,也是因为您的缘故。但是宫中有很多人,他们实在不满意我,这也就是不满意太后您啊。太后您想想,我是您身边出去的人,很多人对太后您不服气,但是又不敢声张,所以就借故来拿我出气了。”

被万贞儿这么一说,倒是挑动了周太后的一块心病,周太后一直以来都觉得前太后处处针对自己。

她瞥了万贞儿一眼,恨恨的问到:“你所说的那人是谁,是不是前太后。”

“贞儿不敢多言,太后娘娘,这后宫之中的事情。一向由您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作主的。贞儿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又怎么敢在您面前乱嚼舌根呢?贞儿只是想让您明白,事情并不是外人所传的那样,贞儿心中对太后娘娘您乃是心存崇敬之意的。”

周太后听万贞儿这么一说,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既然是如此,哀家也就不打算追究你了,更何况,哀家也信得过你了。对了,听说,皇上最近特别宠爱你,那这是什么缘故?”

万贞儿的脸色变的十分惨白,她没有想到周皇后忽然向自己问起这个问题。她当然不敢跟太后说起自己对皇上用了降术一件事情。

她想来想去,便对皇太后说道:“娘娘,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倒也是一巧合。”

“哦?是什么巧合?”周太后从旁说道。

万贞儿根本没有想到怎么回答周太后,所以她才故意那么说的,拖延时间。

见周太后问了,她只得硬着头皮,编瞎话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听皇长公主说,那唐惊染唐姑娘死了,所以皇上心中万分的伤心。因为那唐惊染唐姑娘在生前的时候,曾经与奴婢认识。皇上心中十分挂念她,所以皇上就一直来我永和宫中。我不停的开解和劝慰皇上,皇上慢慢的从失去唐惊染姑娘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反而慢慢的接纳了我。这是奴婢没有想到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周太后的面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她一直以来,都对皇上喜欢唐惊染这件事情觉得非常不满意,有时候她甚至以为这是简怀箴的一个阴谋。

毕竟简怀箴她是皇宫中的皇长公主,并不是两宫皇太后。执掌后宫的事情,向来是由两宫皇太后负责的。

虽然有时候简怀箴插手干涉,让两宫皇太后心生不满。尤其是周太后,所以有时候周太后都会觉得唐惊染的事情根本就是简怀箴安排的一个阴谋。

她想让皇上喜欢上唐惊染,然后再让唐惊染设法控制后宫,然后这后宫就会成为她的天下。

因为这周太后以前的时候,曾经一度害人,满腹的阴谋,所以她在想别人的时候,往往的以己度人,以为天下人跟她一样,也全都是阴谋诡计

而万贞儿正是这儿一个人,所以万贞儿便向来很投周太后的脾胃,这就是臭味相投了。

周太后尽管对万贞儿说,但是她心中始终还有一块心病,那就是皇上到现在都仍然没有子嗣。

所以她还是对万贞儿说道:“万贵人,虽然如今皇上对你这么宠幸,可是嘛,你这年龄——”

周太后的言下之意是万贞儿年岁已经非常大了,而且之前又堕过胎,所以以后要想怀孕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周太后说道这里就打住不再说,让万贞儿自己去体会。

万贞儿何等的聪明,她如何不明白周太后话中的意思。

果然,她连忙施了一礼,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你放心吧,奴婢一定劝说皇上雨露均沾,在这后宫之中,多去宠幸其他的妃嫔。这样才可以保证我大明朝的皇室有子嗣继承。”

“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好了,今天哀家也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去吧。”

周太后用手扶着头,显出一副十分疲劳的样子,摆了摆手,命令万贞儿先下去。

万贞儿从周太后这里出来以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周太后如今是皇上的生母,而且周太后这个人素来十分小心眼的,又妒忌心十分的强。

要是自己不能好生的应对,让周太后抓住什么把柄,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幸好,当时她在周太后的面前,表现的十分机警,总算是过了这个关。

如今,周太后已经完全相信她了,那么就下来她在这后宫之中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但是,周太后的话也让万贞儿心里觉得有一些不高兴,那就是周太后让万贞儿劝说皇上在这后宫之中雨露均沾,多多去宠幸别的嫔妃的事情。

万贞儿觉得周太后有些话说的还是对的,那就是周太后说她年岁已经很大了,以后要想怀孕,根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万贞儿想到,倘若这样的话,那后宫之中别的妃嫔要是怀了孕,自己以后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吗。

她想到这里,就觉得不寒而栗。因为她知道,倘若别人以后做的皇后,做了太后,那么以后倒霉的就是自己。

所以万贞儿想了一个方法,她决定等到皇上晚上再来永和宫的时候,就去向皇上求,请皇上赐她做皇后。

这日到了晚上,皇上果然来到了永和宫之中。八

皇上在这永和宫之中已经待了好些日子了。但是他对这万贞儿越来越迷恋,越来越宠爱,非但没有厌弃,反而觉得自己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万贞儿。

万贞儿见到皇上果然如期而至,忙迎上前去笑意盈盈的说道:“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特意命令厨房给您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几样小菜,晚上就由奴婢陪皇上对饮如何?”

“好好好,只要是你喜欢做的,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喜欢的联也都喜欢。”

此时此刻,朱见深心里已经基本上完全抹去了对唐惊染的记忆,他只觉得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好象就是自己眼前喜欢的这个万贞儿。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很多事情了,但是他只是在爱情上这样子的,在别的事情上,思维仍然清晰如往常。

万贞儿便命令小厨房端上了皇上喜欢吃的几样菜,然后坐下来,她为皇上添了一杯酒在玉盏之中,双手擎起来端到皇上面前,笑语妍妍的说:“皇上,请您喝一杯酒。”

朱见深接过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头,对万贞儿说道:“这酒却是好酒,不知道是哪里的酒呢?”

万贞儿笑了笑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这可是臣妾专门为您准备的好酒,至于是哪里的酒,就容许卖个关子先不告诉您。倘若臣妾告诉了您,那以后您就会自己去找酒来喝,不会常常来臣妾这永和宫了。”

“怎么会呢。”朱见深一把把她搂到了怀中,对她说道:“联心中只喜欢你一个人,后宫之中的别的人,联都不喜欢。所以联非但以后会每天来你永和宫中,而且每天都回来。不过你可不要对联腻烦啊。”

万贞儿闻言,脸色大变,连忙行了一礼。对他说道:“皇上,请您不要这么说,皇上怎么敢对臣妾厌烦呢,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臣妾皇上只盼望皇上日日夜夜都在我永和宫中,我是时时刻刻都能够与皇上厮守在一起。这就是贞儿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万贞儿笑了笑把她扶起来说道:“好了好了,你看把你给吓成什么样子了。联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对联的心思,联又如何不知道呢?”

万贞儿重新扶皇上坐下之后,她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朱见深看她愁眉不展,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一般。便问她说道:“贞儿,为什么你今天同平时有些不一样啊,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样。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妨对联说一声,只要联能做到的,联一定为你做。”

“皇上。”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一说,好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一对弯眉顿时蹙在了一起。

她望着对朱见深眼泪汪汪的说:“皇上还是不要问我了,有些事情也不是臣妾说出来,皇上就能给臣妾解决的。”

“那当然不是了,联乃是一国的天子,这全天下的事情都是联来决定的。还有什么事联帮不了你。你尽管说出来就是了,联一定为你做好。”

万贞儿听皇上这么一说,脸上重新生起了一丝笑意。

她对朱见深缓缓的说道:“皇上,今天周太后把臣妾给召去了,周太后还对臣妾说了一些话,让臣妾心里很不舒服。”

“哦?母后她召你去做什么?跟你说了什么话,让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朱见深一听说这件事情跟周太后有关,当即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后宫之中有几个人他是不能动的,其中有一个便是他的生母,皇太后。

不管怎么样,周太后都是他的亲生母亲,周太后不管怎么对她,他都只能听之、任之、受之。

虽然有时候他不能按太后所要求的去做,但是他也绝对不能太过于顶撞周太后,否认就属于大逆不道了。

万贞儿看他面有难色,便对他说道:“皇上,你也不要想多了,其实周太后也没跟我说过什么,周太后还夸我侍奉上侍奉的好。但是周太后如今正在担心国家子嗣的问题,她觉得贞儿我年纪有些大,好象不能怀孕。所以让我劝说您皇上您雨露均沾。”

“哦,原来这这么一回事啊,谁说贞儿你以后不能生孩子了?联相信只要我们努力一些,你很快就会拥有我们的孩子的,联一定要你为联生个儿子。以后联册封他的太子,还要让他当皇帝。”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一说,心中高兴的难以言喻。

但是她强行隐忍着心中的兴奋之情,然后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话是不错,可是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倘若我还不能尽快有孩子的话,周太后一定会责怪我的,到时候我该怎么应对才好呢?”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楚楚可怜,面色惨白,脸上都快有泪珠要掉下来了。

朱见深见状,连忙走上前去从袖中取出一条卷子递给她说:“好了好了,你先擦一下泪水,否则把妆给花了可就不漂亮了。”

万贞儿闻言便伸手接过手卷来擦了擦眼泪。

“好了,贞儿,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总之这件事情,联一定会为你解决的,至于母后那里,有联撑着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皇上,并不是臣妾担心啊,实在是臣妾到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已,随便是谁都能够惩罚臣妾,臣妾又有什么更多的奢望和要求呢?还记得当初的武皇后吗?武皇后她一生气就带人来用板子打了贞儿,贞儿都没有说什么。更何况到了现在,贞儿得到皇上的宠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贞儿,希望贞儿早点被皇上所厌弃呢。”

“放心吧,联怎么会厌弃你,联疼爱你还来不及呢。贞儿,那你说,联要怎么做才能够让你安心,让你不再胡思乱想呢?”

朱见深盯着万贞儿,每次他一盯着万贞儿的眼睛就会觉得情迷意乱,自己的神智就会被万贞儿所迷惑。

此次,他又盯着万贞儿的眼睛看去,只觉得万贞儿眼中池水湄湄的,仿佛她眼中有一个飘逸的仙子一般,而那仙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他所认识的唐惊染。

但是唐惊染的影像又很快的模糊掉了。

万贞儿又慢慢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如今国家后位悬空,不如皇上就去下旨册封臣妾为皇后如何?倘若臣妾当了皇后,这后宫之中臣妾能够说了算,就不会再受别人的欺负了?”

“什么,让你当皇后?”

万贞儿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出乎了朱见深的所料之外,对于万贞儿开口索要皇后之位这件事情,朱见深觉得很是矛盾。

一方面,他不忍心拒绝万贞儿,因为他实在是太喜欢,太迷恋万贞儿了。

可是一方面,他觉得这件事情完全不是万贞儿想的那么简单,而皇后之位也不是万贞儿想要就可以有的。

因为,想册封皇后实在是事关重大,到时候也一定会引来后宫中人和天下人议论纷纷,他还要面对太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的劫难。

倘若,宫中的大臣人人的都反对立万贞儿为皇后的话,那么万贞儿自己所想的事情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而据朱见深对群臣的了解,他觉得群臣之中,十有八九会拒绝这件事情,因为万贞儿的出身不好。

她乃是千红院的出身,而且她家中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宫女罢了。

朱见深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靠谱,可是看到万贞儿殷切的目光,他又觉得一时心软,不知道怎么跟万贞儿说才好。

万贞儿看到他脸色十分犹豫,显然是还不能定夺这件事情,便对他说道:“皇上,求求你成全臣妾吧,臣妾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别的过分的要求。倘若皇上不把这皇后之位也我,我早晚有一天会在这后宫之中,被人给害死啊。”

一零三,议两宫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楚楚可怜,引得朱见深心头生出了怜香惜玉之意。

可是朱见深虽然头脑有些不清楚,他也知道策立皇后乃是一件大事,不能就这么草率决定。

所以他便对万贞儿说道:“贞儿,并不是联不想册封你会皇后。可是这册封皇后的事情,向来都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来负责的,联在她们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而且联若是向她们提出要策立你为皇后的话,恐怕她们也不肯答应,这件事情实在是叫人有些为难啊。”

万贞儿见朱见深为难成那番模样,心中很是鄙视。

这个皇帝一面口口声声说自己乃是堂堂的天子,没有什么做不了的。又一面拿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出来压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尽管如此,万贞儿也不能就此罢休。

她一直对皇上哭诉说道:“皇上,倘若你不封我做皇后。到时候,我在这后宫之中又十分得宠,到时候人人都会来针对我。既然你不想封我做皇后,那么以后你就不要来我这永和宫之中了。”

万贞儿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使小性子乃是不明智的决定,可是除了这样,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威胁朱见深的法子。

朱见深见万贞儿和自己闹了小性子,心中十分不忍。

他对她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办的,不如我和两宫皇太后商议一下,再做决定吧。”

万贞儿听朱见深松的口风,便对她说道:“皇上,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你也要帮帮臣妾啊,难道你不喜欢臣妾吗?”

“当然不是,这后宫之中,联独宠你一人,联如何不喜欢你了?只是这事情,要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不点头的话,要做起来,的确是有些困难啊。不管怎么样,联一定尽力而为就是了。”

“多谢皇上,其实臣妾也不想让皇上为难,可是皇上也看到臣妾如今的处境了。如今后宫之中谁不说臣妾独占皇上的恩宠,要是皇上还不赶紧护着臣妾的话,说不定臣妾就要遭了别人的毒手了。”

朱见深早已经被万贞儿下降头术迷惑了心智,他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又是怜悯又是疼爱。连忙对她说道:“你放心吧,只要联在这宫中一天,就没有人敢针对你。好,我明天就去跟两宫皇太后说,要册封你为皇后,倘若两宫皇太后不答应,我一定为你据理力争。你放心吧。”

朱见深这一番话,惹的万贞儿心花怒放。她连忙谄媚的对朱见深笑了一下,连声说道:“多谢皇上,皇上对贞儿真好。”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到第二日,朱见深回想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也觉得自己答应的太过于莽撞了。

自己也只是因为一时的心软就答应了万贞儿要帮她去向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恳求让她做自己的皇后。

虽然说这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皇上册封的。可是,要是没有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的同意,又如何能让她登上后位呢?

朱见深想来想去就觉得十分心烦,这时候,恰好林建安走了过来。

他看到朱见深满面忧思,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一般,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忧思?或者你可以跟老奴说一声,老奴或者能够帮助您也不一定啊。”

皇上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很是棘手,你是帮不上我的。”

“皇上你就说来听听嘛,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老奴可以帮皇上想出主意呢?”

自从万贞儿提点过这林建安之后,皇上对他的态度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对他态度好转,让林建安对万贞儿十分感激。

如今朱见深见他一直在旁边询问自己,便开口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的确够让联头疼的,是万贵人她昨天向联提出想让联册封她为皇后。”

“啊?万贵人想当皇后?”林建安听朱见深这么一说,还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毕竟那万贞儿已经有三十六岁了,而皇上只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且不说皇上同意不同立万贞儿做皇后,便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也不会同意啊。

更何况,皇上要是立一个三十六岁的妇人做皇后,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尽管如此,那万贞儿之前曾经帮助过林建安,林建安也知道自己的荣辱兴衰和万贞儿有着直接的联系。

所以他听到朱见深这么说之后,便缄口不言。

之前林建安口口声声的问朱见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朱见深告诉了他,他却闭口不言,这让朱见深很是意外。

朱见深问他到:“林公公,你刚才不是一直追问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可现在联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又不说话了。”

林建安恭恭敬敬对朱见深行了一个礼,对他说道:“皇上,并不是老奴不说话,而是这件事,老奴实在是不方便插嘴。”

“为什么?你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来听听,联不怪罪你就好了。”朱见深不以为然的说道。

林建安却仍旧恭恭敬敬的说道:“皇上,这万贵人对老奴也是多有提携,倘若老奴在这时候偏帮万贵人,对皇上也是不好的。所以老奴心知肚明,这件事情老奴还是不要插嘴的好。而且曾经祖上有遗训,宦官不得干政,老奴也不想落得一个宦官干政的后果。”

“那你倒是不用担心,联只是询问一下你的意见而已。至于你说了之后,联听不听还是联的事情。至于那什么后宫宦官不能干政的事情,你也不要放在心里。先皇的孙祥用也不是经常帮先皇出主意吗?所以你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来听听吧。反正联现在也是头大,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去应付万贵人。”

因为此时此刻,朱见深已经十分烦燥了。他看到林建安主动提出要避嫌,反而对他没有那么多防范,所以才让林建安尽管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这正是林建安想要的效果,他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其实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万贵妃。你想啊,如今万贵妃深得皇上的宠爱,这后宫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虽然很多嫔妃们对万贵人表面是恭恭敬敬的,可是谁的心里不嫉恨她。万贵妃想必是心里受了什么气,才向皇上提出这个要求的吧。”

林建安的话恰好说道了朱见深的心里,的确之前万贞儿是因为受了周太后的气,所以才一时之间向朱见深提出这个要求的,起码在朱见深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他缓缓点了点头对林建安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母后给万贵人气受了,所以她才向联提出这个要求。”

“其实吧,老奴觉得万贵人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是想保护自己而已。在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皇上想必也是知道的,作为嫔妃们,她们之间的争宠更是斗争的厉害,万贵人想保护自己,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啊。”

林建安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对朱见深说道。

朱见深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心中认为林建安说的有道理。

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对林建安说道:“林公公,今天你说的这番话,是联听过的最受用的一次了。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联要是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那当皇帝又有什么用,便是送我万里江山,也有遗憾啊。好,联现在就去跟两宫皇太后说,要她们立万贵妃做皇后。”

朱见深既然做了这个打算,他便决定去跟两宫皇太后说了。

他知道这件事的成与不成,不在两宫皇太后身上及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简怀箴。她的想法是至关重要的,于是他便先探探简怀箴的口风。

所以他便请人把简怀箴从万安宫请到乾清宫来。

简怀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皇上了,自从她向皇上假称唐惊染死了之后,她便觉得对皇上十分歉疚,所以一直以来就没有再多与皇上见面,唯恐见了皇上之后有愧疚感。

如今听说皇上派人来万安宫中请自己,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她便带了零落,来到乾清宫中。见到皇上,当即笑容满面说道:“不知道皇上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皇长公主,快请坐。”朱见深也笑容满面,笑盈盈的上前去亲自把简怀箴扶到座位上坐下来。

“皇长公主,我今天叫你来,的确是有一些事情想和你商议商议,不知道皇长公主有时间吗?”

“哈哈,皇上相召,本宫便是没有时间也要前来啊。”

简怀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一时之间,觉得跟朱见深有些客气与生疏起来,这是她与朱见深所不曾有的。

她与朱见深之间一直都有一种默契,便是当初她在江南沦落的时候,也是朱见深到江南亲自把她接了回来,那一份情分是谁都比不上的。

所以她见到朱见深对自己如此客气,心中想:“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惊染未死的事情?”

尽管如此,简怀箴面上却仍旧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她笑容可掬的问到:“皇上,你今日突然让本宫过来,有什么事?不妨说道听听吧。”

“皇长公主,我之所以请您过来,是有一件事情和您商量?你看现在武皇后已经死去那么久了,这后宫之中联并没有策立皇后,六宫也没有人打理。联十分想重新策立一皇后,不知道皇长公主意下如何?”

简怀箴听朱见深这么一说,一颗心倒是轻松起来。

她当即笑着对朱见深说道:“原来皇上是这么想的,这倒是好啊,六宫之中要是没有一个皇后来打理着,本宫也觉得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何况武皇后已经去世那么久了,难得皇上能够从悲伤之中走出来,本宫也觉得十分欣慰。”

朱见深见简怀箴的意思似乎是在赞同自己立皇后,当即心下有几分欣喜。

他继续笑着询问简怀箴到:“皇长公主,不知你心中可有了属意的人选吗?”

简怀箴侧着头想了片刻说道:“这后宫之中嘛,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撑的住场。要说谁可以撑得住,本宫想来想去,也只有王淑妃一个了。其余的都是新进的秀女,她们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对这后宫之中的事也没有这么熟悉。这王淑妃当初是和武皇后一同进宫的,而且她有是周太后所属意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本宫瞧着她,虽然她样子生的十分美,为人心地却也不错,足可以担当国母这个重任。”

简怀箴的一席话,让朱见深心头不禁冰凉。

他听简怀箴一会说起王淑妃,一会又说起宫中新进的秀女。

完全都没有提到万贞儿的名字,似乎她根本就不把万贞儿考虑在皇后之列。

当即,他便用试探性的口吻问简怀箴到:“皇长公主,那你觉得万贵人怎么样?”

“万贵人。”简怀箴很是愕然,她睁大双眼望着朱见深,似乎没有想到朱见深会提出万贞儿这个人选。

她望着朱见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万贞儿的年龄和朱见深实在是相差太大了,虽然她近日也听到一些风声,说是这皇上独宠这万贞儿。

可是她觉得这只不过是朱见深因为失去唐惊染,心中非常愤怒所至,所以也没有多想。

可是听到皇上忽然提出万贞儿的名字的时候,让她觉得十分以外。

而且简怀箴对万贞儿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以前的时候,她认为万贞儿为人还算纯良,可是武皇后的死,怎么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皇上以前对万贞儿明明是深恶痛绝的,为什么现在不但宠爱万贞儿,还提出要她做皇后?

难道当真是因为唐惊染的事情让皇上受了刺激,简怀箴不禁深深的自责起来,我对皇上说惊染已死,到底是做的对还是不对呢?

朱见深去探简怀箴的口风,想知道她对于自己想册封万贞儿为皇后一事到底有什么看法。

并且想问简怀箴谁才是后宫之中皇后的最佳人选。没想到简怀箴想也不曾想到万贞儿,这让朱见深觉得十分失望。

简怀箴还对朱见深说这件事情非但是她不同意,便是两宫皇太后也绝对不会让万贞儿来做这后宫之主的。

她让朱见深三思而后行,凡事还是问过两宫皇太后再说吧。

探完简怀箴的口风之后,朱见深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这厢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面上便蒙上了一层的霜色。

零落看到简怀箴回来,忙迎上前去问到:“公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今天为什么看上去十分不高兴?”

简怀箴扶了扶衣袖说道:“今天的事情怎么能够高兴,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把本宫请到乾清宫中去?”

零落笑了起来对简怀箴说道:“皇上请公主去乾清宫中,无非是想同公主叙叙罢了。又或者是皇上想念公主了,皇上同公主的感情一向十分好。”

简怀箴冷笑一声说道:“若当真是如此,也就算了。”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倒是吃了一惊。

她有些惊疑不定的问到:“公主,难道是惊染姑娘的事情东窗事发?皇上责怪了公主?”

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那倒是没有,只不过今天皇上把我请去乾清宫中。跟我说话的时候,竟是试探意思,他竟然是在试探我。”

“皇上试探皇长公主您?到底是什么事情?”零落关切的说道。

零落身为简怀箴的心腹,简怀箴对她向来没有什么隐瞒,所以当零落这么问起的时候,简怀箴便缓缓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说道:“皇上想探我的口风,探我是不是赞同他立万贞儿为皇后。这怎么可能,万贞儿为人最是歹毒,当初的武皇后之死也同她有关系,我若是同意让她做这后宫之主,那这六宫岂不是乱套了吗?”

零落赞同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啊。我早就说过,这万贞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诡计多端,为人又心胸狭窄。倘若让她成为六宫的皇后,那么到时候这六宫嫔妃可就有的受,而且她这个人年纪已经十分大了,怎么担当这皇后重任。”

简怀箴对零落说的深以为然,她想起前些日子,零落劝她的事情。

不禁由衷的对零落说道:“零落,前些日子我光顾着惊染的伤势居然没有想那么多。以前的时候,你曾经劝说我让我注意一下那永和宫的事情。我竟然没有去注意,以至于让如今让万贞儿抢了先机,实在是想起来实在是太让人懊恼啊。”

“皇长公主,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呢?以前的事情又何必再旧事重提,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零落从旁劝说简怀箴。

简怀箴想了半天,始终是想不出应该怎么做。

毕竟朱见深要想册封万贞儿为皇后,他若是执意如此,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是阻止不住了,若想组织,惟有联合两宫皇太后才好。

而今,朱见深只是试探过自己的意思。想必还没有去问过两宫皇太。

既然如此,自己也该试探一下两宫皇太后的意思才好。

因此,简怀箴便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才对零落说道:“零落,我们现在就去永寿宫一趟。”

“皇长公主要去永寿宫?”零落大为惊疑问到。

她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因为永寿宫中所住的乃是周太后。

周太后与简怀箴素来不合,周太后以前被简怀箴深刺过,

而简怀箴素来也看不惯周太后的所作所为,对她在宫中作出的不合理的举动处处打压,让周太后很是愤恨。

可是周太后又对简怀箴毫无办法,只能对她处处避让。因此,两宫往往不相往来。

如此零落听说简怀箴要去永寿宫中,也难免她会如此惊疑。

简怀箴却微微一笑说道:“那当然,周太后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在立皇后这件事情上,周太后所说的话也一定非常重要。如今皇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立万贞儿为皇后,只有两宫皇太后和本宫都反对的话,才能够打消皇上这个念头。”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她仍旧有些不自信。

一零四,哭闹计

她问简怀箴到:“皇长公主,你觉得这件事情上,皇太后会反对吗?她会不赞同皇上立万贞儿会皇后吗?万贞儿可是周太后身边出来的人啊。”

简怀箴胸有成竹的说道:“不错,那万贞儿的确是周太后身边出来的地人。可是拿又怎么样,虽然周太后和万贞儿也曾经同甘共苦过。可是如今万贞儿已经不在是当年的万贞儿了,或者当年的万贞儿本来就是处心积虑的要走向今天罢了。所以我相信周太后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再说了,那万贞儿只是周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而皇上却是周太后的儿子。两者权衡之下,孰轻孰重,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醍醐灌顶,顿时便明白了事情的轻重。她对简怀箴称赞到:“皇长公主,你果然是睿智沉稳,思虑事情甚为周全。”

简怀箴扬了扬眉说道:“好了好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赶紧去永寿宫吧。”

“是。”

于是零落便跟着简怀箴两个人向永寿宫而来。

此时此刻,周太后正在永寿宫中看歌舞表演。

她听说简怀箴来了,倒是觉得甚为诧异,因为简怀箴从来不同这永寿宫的人来往。

但是她想了想,还是让人把简怀箴请了进来。毕竟简怀箴是长辈,她手中又有金玉杖,在宫中所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威信的。

虽然自己贵为皇后,可是万一得罪了简怀箴,简怀箴手中的金玉杖可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又可以打六宫中的任何一个人的。

她要是同自己作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太后虽然做事鲁莽,但是却并不愚蠢。

简怀箴来到永寿宫中之后,周太后忙请她坐下来。

简怀箴便坐下来,周太后又派人奉上茶茗,简怀箴啜了一口茶,微微启齿,对周太后说道:“周太后,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同周太后商量的。”

“哦?皇长公主是有事情同哀家商量,想必皇长公主已经同钱太后商量过了?”周太后微微有些不悦的问到。

她知道在简怀箴的心目中,钱太后的地位远远的超过自己

她既然来到永寿宫中同自己商量,那么一定是已经同钱太后商议出了一个结果,只是再来通知自己罢了。

她这种想法让她觉得非常不悦,她觉得简怀箴冷落了自己。

谁知道简怀箴却笑了笑说道:“那倒没有,这件事情我谁都没有商量,便是直奔永寿宫同周太后您商量的。毕竟周太后始终是皇上的生母,有些事情还需要周太后做个决断才是。”

周太后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

笑盈盈的说道:“话也是这么说的,皇上始终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对于皇上的事,又有谁被哀家更关心呢?皇长公主今日大驾光临,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

简怀箴见周太后变的和颜悦色起来,便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是一件大事,既然周太后急着询问,那本宫就同周太后慢慢说一番吧。”

“好,皇长公主,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周皇后见简怀箴说话时候,态度十分的严肃,好象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一般,她也十分着急。

“今日皇上把我请去乾清宫中有一件事情同我商量。”简怀箴的话让周太后觉得微微有意思不悦。

毕竟皇上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不管有了什么事情,他都不同自己商量,反而同简怀箴商量,这让她心里怎么能高兴呢。

可是她仍旧没有把自己的不悦表现出来,毕竟这简怀箴是来找自己商量这后宫之中的大事的。

“皇上找我去,竟然是想跟我商量册立皇后的事情。”简怀箴不疾不徐的说道。

“什么?册立皇后?皇上想册立皇后?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怎么能不过问过哀家的意思?”周太后怒气有隐隐在脸上浮现,可见她对朱见深的做法觉得十分不赞同。

自己始终都是他的母后,但是他偏偏同简怀箴商量。

“好了好了,周太后,你先不要为这件事情生气了,你先听本宫把话说清楚。若是今日里同皇上商议的人是你,恐怕你比本宫还要生气呢。”

简怀箴的话让周太后觉得十分奇怪,她知道简怀箴这个人平日里不管是喜怒哀乐都不知道表现在脸上的。

如今竟然听简怀箴说被皇上气到不行,觉得有些奇怪。

便开口问到:“哦?皇上到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惹的皇长公主如此不悦。皇长公主尽管告诉哀家,哀家一定帮你教训皇上。虽然他如今已经贵为天子,可我好歹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不是吗?”

简怀箴缓缓的说:“周太后可知道皇上心目中的皇后人选是谁?”

简怀箴的目光像是利剑一样望着周太后,周太后看到简怀箴骇人的目光,愣了一愣。

旋即惊讶的问到:“皇上心中的皇后人选不会是万贞儿吧?”

周太后之所以会想到万贞儿也无非是因为最近皇上实在是太过于宠爱万贞儿了。

这后宫之中,人人都在流传着皇上喜欢一个比自己大十八岁女人的事情,后宫中传得满天风雨。

而之前周太后也把万贞儿叫过来,特意向她询问了这件事。

而今,简怀箴又来到这里同自己说,想必皇上心目中的皇后人选就是万贞儿无疑了。

“不错,果然是知子莫若母,周太后果然对皇上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皇皇上竟然想册立万贵人为皇后,这怎么使的。”简怀箴不容置喙的说道。

周皇后看到简怀箴脸上完全是反对的深情,她便顺着简怀箴的话说了下去,说道:“虽然说这万贞儿是哀家身边出来的人,哀家素来也很疼她。可是这册立皇后的事情,哀家绝对不能答应。且不说那万贞儿比皇上大上十八岁,单说万贞儿前在后宫中做的很多事情,哀家就不能容忍她。”

其实,周太后对万贞儿并没有什么意见。

之前武皇后的死,虽然让她觉得万贞儿有些不对。

但是毕竟万贞儿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倘若她有什么不好,那就是自己有什么不好。

何况之前她召见万贞儿的时候,万贞儿对她恭恭敬敬的。

她对万贞儿本身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是得万贞儿的年龄却颇有微词。

毕竟万贞儿如今已经三十六岁了,比自己的年龄还大,怎么可以成为皇上的皇后呢?

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到时候人人都说皇上有恋。母情结,竟然喜欢一个比自己大一倍的女人,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所以周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让万贞儿成为朱见深的皇后。

而且她听简怀箴的言下之意,简怀箴显然对朱见深提出这个提议觉得十分生气。

既然简怀箴也不同意,她也不同意。她当然要把自己的想法表示出来,到时候他们才可以连成一线一起跟皇上对抗。

简怀箴见周皇后当机立断的表现出了自己的立场,她心中才稍微安慰一些。

她对周太后说道:“无论如何,本宫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那万贞儿成为贵人已经是实属意外了,如今她又想做皇后,这怎么使得。”

简怀箴的话引得周太后一阵共鸣,周太后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只是不知道皇长公主心中是否有合适的皇后人选了?如果有,不妨说来听听?”

简怀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本宫心中倒是有一个人,这个人想必周太后也是中意的。”

“哦?是谁?”周太后抬眸说道。

简怀箴缓缓地说道:“本宫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之前周太后向皇上推荐的王淑妃。之前周太后向皇上推荐了王淑妃,而钱太后向皇上推荐了武皇。当时因为武皇后十分端庄娴德,而这王淑妃又过于美貌。所以在本宫的支持之下,皇上选了武皇后当皇后。可是现在武皇后已经离世,那么接下来当皇后的人轮都应该轮到王淑妃了。”

周太后听简怀箴这儿一说,不禁又被勾起了前尘往事。

她有些不忿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你总算该明白哀家是不会害自己的儿子了吧?我当初向皇上推荐的人选的确是不错的吧。”

简怀箴被她反驳的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太后觉得自己已经在言辞上之上占尽上风了,也不想继续和怀箴计较下去

所以她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你心中属意王淑妃,那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哀家心中所属意的皇后人选也是王淑妃,这王淑妃出身名门,生的十分漂亮,年貌同皇上相当。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哀家觉得她是一个贤良淑德,与世无争的人,不知道皇长公主意下如何。”

简怀箴也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日子的相处,简怀箴对王淑妃的也想也不错。

简怀箴觉得王淑妃虽然年纪很小,也不像武皇后那样,深明大义,贤良淑德,想事情想得那么周全。

但是贵在这个王淑妃端庄贤雅,她心中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事情也比较简单,而为人又十分沉静与世无争。

这一点在后宫之中是难得的。

虽然简怀箴对她能不能担起掌管六宫的重任心存疑虑。

可是放眼这六宫之中又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合适当皇后了,因为这六宫之中如今稍微有些权势的有就只有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个是这个王淑妃,而另外一个是万贞儿。

简怀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让万贞儿当皇后的,所以唯一的皇后人选就是这个王淑妃了。

而周太后心中也是这么个意思了,更何况这个王淑妃是当初周太后属意人选。

还是周太后让她进宫的,所以周太后自然不能对她有什么坏印象。

简怀箴和周太后商量完毕之后,她便对周太后说道:“接下来,本宫要去颜禧宫一趟,去见一趟钱太后,把这件事情也同钱太后商量一下,不知道周太后要不要同本宫一起前往呢?”

周太后与钱太后一直心生嫌隙,而且当年的时候,周太后也险些把皇太后害死。

她心中对钱太后十分不忿,所以平日里也尽量躲着与钱太后见面。

钱太后又瞎又残,从来不过分后宫之中的事,这让她十分放心。

如今,见简怀箴询问自己,她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就不去了,麻烦皇长公主你去一趟,帮我向她问好吧。”

简怀箴微微一笑,带着零落便出了永寿宫,直奔颜禧宫中而来。

到了颜禧宫中,钱太后听说简怀箴来了,心中大喜,忙亲自迎了出来。

对简怀箴行了一个礼说道:“皇长公主大驾光临,实在是失敬。”

简怀箴忙扶着钱皇太后扶她到一旁坐下说道:“钱太后实在太过于多礼了,您乃是堂堂的太后,又何必对本宫拘礼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哀家是皇太后,可是皇长公主您始终都是长辈。”钱太后谦逊的说道。

简怀箴向来对钱皇太后十分属意,她知道钱皇太后为人很好。

她便对钱太后说道:“方才我是从永寿宫中来到颜禧宫的,我来颜禧宫找钱太后是有一件事情想同你商量一下。”

“哦?到底是什么事?要劳动皇长公主大驾。”皇太后十分诧异的看着简怀箴

因为她听说简怀箴起先到了周太后的宫中,如今又来自己的宫中,想必一定是十分大的事情。

简怀箴便缓缓的说道:“这件事情是很重大,是有关立后宫的事情,皇上之前曾经找我到乾清宫中去。他对我说,他想册立皇后,而我从他的言谈之中,得知他想册立的人选是万贞儿,刚才我去找周太后就是商议的这件事情。”

“什么?是万贞儿?”钱太后微微蹙了蹙眉毛,显然她这这个事情非常不满意。

虽然那万贞儿之前曾经救过她可是经历过武皇后的事情之后,钱太后已经对万贞儿这个人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她觉得万贞儿是一个心计深沉的人,并不是像平日里看到的那般与世无争。

所以她对册立万贞儿为皇后这件事情是持反对态度的。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万贞儿的年龄,万贞儿足足比皇上大上一倍。

众观古往今来的历史,都没有这样的事情。

要是册封这样子的一个人做皇后,怎么能够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呢,所以,钱太后把她心中的疑虑悉数对简怀箴说了出来。

简怀箴则郑重的说道:“不错,之前我同周太后谈过,我们两个人心中的顾虑也是如此,都认为万贞儿不足以担起皇后重任。可是如今皇上一心却想册封万贞儿,这件事情该怎么样才好?”

钱太后想了想,她便反过来问简怀箴到:“皇长公主是怎么想的?”

钱皇太后知道简怀箴足智多谋,看事情又看的十分有见解,便转过来问简怀箴。

简怀箴慢慢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本宫还暂时还没有什么主意。既然皇上现在已经打定了想法要立这万贞儿为皇后,他无论如何也是会把这件事情向我们这几个老的说的。既然如此,我们都反对册立万贞儿为皇后,那么就等着皇上来向我们开口吧。只要皇上到时候向我们一开口,我们一起反对,量皇上也没有什么法子。”

“好,皇长公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们愿意为皇长公主马首是瞻。”

简怀箴早就料到钱太后同对自己主意一致,现在见到果然如此,心中十分安慰。

于是她又同前皇后讲了几句话之后,说了一些话,便自会到万安宫中不提。

回来之后,零落满心忧虑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去见周太后和钱皇太后的事情,想必早晚会传到皇上的耳中。以后皇上要是册立万贞儿不成,说不定他会怪罪你呢。”

简怀箴皱着眉头说道:“既然皇上要怪罪我,那我也没有办法。本宫既然是这大明皇朝的皇长公主,就应该凡是以朝廷的事情为重,以六宫的事情为重,怎么能够为了一己之私而让皇上任意妄为呢?”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说,顿时满面肃然,答到:“是。”

简怀箴同两宫皇太后商议过之后,便日日待在万安宫之中,只等着皇上来对自己说起这件事情。

谁知道那朱见深同简怀箴谈过之后,也觉得册封万贞儿一事十分不妥。

他虽然中了万贞儿的降头术,对万贞儿是一条心,可是在大的事情上他还并不糊涂。

他觉得要是就这么册封万贞儿为皇后的话,恐怕非但引起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皇长公主的反对,还会引起群臣的骚乱,还会让天下人耻笑。

到时候自己和皇室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搁,自己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所以他想来想去决定去找万贞儿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于是,这日到了永和中,他便把这件事情同万贞儿说了一遍。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两只眼睛发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趴在床榻之上盈盈哭泣起来,也不同朱见深说一句话。

朱见深倒是没有料到万贞儿会是这个反应,万贞儿的反应让他手足无措,措手不及。

他对万贞儿说道:“好了好了,贞儿,既然事已至此。就已经没有任何法子了。也不是联不想把你册封为皇后,可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反对,我有什么办法。”

“难道皇上你去求过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了吗?现在回来就同臣妾说不能册封臣妾为皇后,分明是皇上你根本不想让臣妾做你的皇后嘛。”

“联怎么不想让你做联的皇后呢,虽然联没有继续去问过两宫皇太后的意思,可是已经把皇长公主请到乾清宫中私下探过她的口风。皇长公主对这件事情完全不同意,联又有什么办法。何况那钱太后本来就是同皇长公主一起的,皇长公主无论说什么,她都肯听从。皇长公主既然反对这件事情,钱太后自然也不会答应,钱太后不答应,皇长公主也不答应,你说联怎么能够册立你当皇后呢?”

一零五,授金印

“她们不答应,若是周太后答应了,那岂不是可行?皇上,周太后才是您的生母啊,周太后说的话,您才应该听从啊。

“说的不错,可是这件事情周太后也未必会答应啊。”朱见深对万贞儿说道。

万贞儿想了想,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是周太后的亲生儿子,周太后心中素来最疼你。而周太后平时耳根子软,不管你说什么,她总会听的。如果皇上你真心想册立贞儿为皇后,那么就请皇上对周太后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倘若周太后都不同意贞儿当皇后的话,那贞儿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朱见深见万贞儿又哭又闹又跪又求,闹了半天,非要让自己去同周太后说清楚。

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怎么都拗不过万贞儿。谁让自己喜欢万贞儿呢。

所以,他最后决定去向周太后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不过他觉得情形并乐观,周太后是凡事都纵着自己,是耳根子软。

可是毕竟万贞儿已经是上了年岁的人,周太后怎么会允许一个比自己还大的人成为一国之后呢。

但是万贞儿偏偏不信这个邪,她认为自己既然是周太后身边出来的人。那么,周太后无论如何也会照服自己的。

更何况前些日子,周太后把自己召去,自己三言两语的就把周太后给打发了。

由此可见,周太后心中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朱见深受了万贞儿的唆拜之后,就去向周太后提这件事情。

他来到周太后的宫中,见到周太后。

周太后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朱见深了,听说他来了,十分高兴。

忙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说道:“皇儿,你倒是有些日子没来向母后请安了呢。”

“母后,是儿臣不好,儿臣最近国事繁忙,没有来向母后请安,儿臣实在过意不去。”

“呵呵,你到底是国事繁忙呢?还是因为太宠爱万贞儿了,只顾着同她厮混在一起。而没有时间来向哀家请安呢?”周太后毫不留情面的对朱见深说道。

朱见深不禁面色一红,他对周太后说道:“母后,其实贞儿是您身边出来的人。联之所以宠幸贞儿,也无非是因为她是母后身边的人的缘故啊。联宠幸万贞儿也就是尊敬母后您。”

周太后看了一眼朱见深,看得朱见深心里有些发毛,他不禁把头低了下去。

周太后心思澄明,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倒是不必来同哀家说这些,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哀家何尝不知道呢?你说宠幸万贞儿是因为万贞儿是从哀家身边出去的人,那么王淑妃呢?王淑妃还是哀家亲自为你挑选的人呢,为什么皇上你对王淑妃却是不闻不问呢?那王淑妃姿容出众,年纪又轻,与你年貌相仿。为什么你偏偏不宠爱于她?”

周太后的一席话让朱见深顿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如何应对。

周太后又语重心长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乃是一国之君,千万不可以意气用事。在这后宫之中,你一定要做到雨露均沾,这样才会让皇室后继有人,你也不想看着我们大明王朝的香火,到了你这代,就此断绝了吧。”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在嗔怪皇上宠爱万贞儿这个老女人,以至于香烟不盛、子嗣不济。

朱见深听她这么说,连忙说道:“母后所说的话,儿臣都记下了。”

“母后,贞儿平日里是任性了些,可是难得的是对儿臣一心一意,若是儿臣一心一意想立贞儿为皇后,不知道母后意下如何?”

“哼,她对你是一心一意了,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哪个不是对皇上一心一意,哪个不是日盼夜盼,都等着皇上来宠幸,难道就只有她万贞儿对你一心一意吗?皇上,你不要太过于听信别人的谗言,随随便便就把皇后之位封到别人手中,这万贞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哀家心中清楚,虽然她是从哀家身边出去的,哀家也绝对不会护短。”

周太后显然对朱见深一意孤行感到非常不满意,她同朱见深说了那么多,但是朱见深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还是要坚持封万贞儿为皇后,也难免她心中对此有些怨对了。

朱见深见到他的话引起了周太后的不满,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同朱见深谈下去了,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回到永和宫之中面对着万贞儿,万贞儿对自己又哭又闹的情形,又觉得心下不忍,他想来想去便对周太后说道:

“母后,这立皇后的事情虽然是要询问过母后的意见,可是说道底都是儿臣的事情,说道最后也是儿臣说了算”。

朱见深的话引起了周太后十分不满,周太后平日里最不愤的就是皇上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不恭敬,可如今朱见深开始的时候还对她很恭敬,但是到最后为了万贞儿的事情弄的两个人几乎反目,周太后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她对朱见深说道:

“这立皇后的事情的确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那么照你这么说,我这做母后的就不必待在宫中了,我还是去京城外的白马庵午休去吧。”说完周太后便挥挥手对身边的宫女说道:

“你们赶紧去准备衣衫,哀家现在就要去白马庵住一阵子。”

她周围的宫女们见状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该劝说是好还是该答应着是好,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朱见深本来也无意跟周太后冲撞,毕竟周太后是他的生母,也是他十分尊敬的人,周太后以前不管做出了什么样的错事,他都能够容忍,自己也从来没有出言顶撞过她,可是,现今为了万贞儿的事情竟然与她起了冲突。

朱见深也生生觉得愧疚,因此他连忙扶住周太后,对周太后说道:“母后,我也不是那么一个意思,你知道我心中是十分孝顺你的,可是这贞儿也是我喜欢的人,朕想来想去始终觉得除了贞儿,这后宫之中再也找不到适合做皇后的人了,母后,当是朕求求您,您就让朕封贞儿为皇后好吧?”

朱见深说话的时候情辞恳切,眼中有泪水泫然欲滴,周太后觉得甚为震惊。

他从小到大,朱见深从来没有求过自己,而且竟然是为了一个年纪比他母亲还大的人来求自己,这件事情说出去多么匪夷所思费,这让周太后觉得太震惊了。

她觉得万贞儿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万贞儿竟然能在短时间内把朱见深迷成这个样子,让他为之神魂颠倒,竟然为了她不惜冲撞自己的母后,又为了她不惜向母后来恳请,由此可见,这个万贞儿一定是懂得什么妖法。

周太后越想越生气,她用力甩开朱见深的衣袖,对他说道:

“皇上,你说这立皇后又不关哀家的事情,你又何必来恳求哀家”。

“母后你不要这么说,刚才我也只是一时的气话,母亲和儿子哪有不拌嘴的时候呢?我来询问你的意思,可见儿子对您是非常尊重的”。

周太后听朱见深这么出言安慰自己,心理觉得那倒也是,毕竟这后宫之中还有皇长公主,还有钱太后能说了算,但是他单独来询问自己的意见,由此可见还是把自己这个生母奉于首位的。

因此,她的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便对朱见深说道:“也罢,皇儿,总之你要立万贞儿做皇后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要不我们就一起去询问一下钱太后和皇长公主的意见如何?倘若她们俩人都答应,那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之前朱见深就已经试探过简怀箴的口风,他觉得简怀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的,而至于钱太后,钱太后不管宫中的事情已久了,倒是说不定有可能,因此他便对周太后说道:“母亲,我们不妨去询问一下钱太后的意见吧,皇长公主最近积劳日胜,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她这做长辈的了?”

周太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找钱太后。”

周太后与钱太后素来不合,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情,简怀箴已经提前和自己也和钱太后打过招呼,相比钱太后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立万贞儿为皇后的,所以她心中也没有什么顾虑的,于是,皇上和周太后便一起向延熹宫中而来,到了延熹宫中钱太后正坐在那里,念经理佛,见道皇上和周太后忙起身,请他们坐了。

周太后看了钱太后一眼,便浑身觉得十分不自在,她有些傲慢的对钱太后说道:“钱太后,你好歹也是这后宫的皇太后,哀家今日同皇儿而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询问你的意见,也免得让天下人说我们母子不把你放在眼中”。

钱太后听了周太后这不冷不热的话,心里觉得十分不满,尽管如此,她为人十分宽厚,却也不表现出来,便询问周太后道:“周太后到底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就是。”

其实钱太后已经猜到了,如今周太后和皇上一起大张旗鼓的来到,想必就是为那立不立万贞儿为皇后的事情了。

果然周太后开口说道:“皇上前些日子跟我说后位悬空,他想册封皇后,不知道钱太后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钱太后低下头去沉思半晌才抬起头来缓缓的说道:“说起这后位的人选,哀家心目中倒是有一个人足可以担当重任”。

“是谁?”朱见深迫不及待的问道,周太后也问道:“不知道钱太后心中属意的人选是谁?不妨说出来听听,也供我们母子参考一下。”

钱太后便说道:“我觉得王淑妃人不错,虽然当初我力荐吴皇后做了皇后,那是因为吴皇后贤良淑德的缘故,而如今这些日子以来,经过长时间的相处,让哀家觉得王淑妃这个人十分孝顺,也十分有贤德,她虽然生得美貌却为人并不骄心,所以我觉得她也可以足当皇后的人选,除了王淑妃之外,宫中别的基本上都是新进的秀女,她们绝对没有资格担当皇后的重任。”

钱太后说话口风同简怀箴如出一辙,显然提都没有提到万贞儿的名字,这让朱见深心中觉得有点不悦,尽管如此,他也强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而没有发作出来。

周太后便撇了朱见深一眼,对他说道:“皇上你可听到了吗?这钱太后也是如此的意思,并不是只有哀家才反对你立万贞儿为皇后。”

“什么,皇上要立万贵人为皇后?”

钱太后装出一幅初闻乍听的样子说道。她之所以这样子,是不想让朱见深觉得简怀箴、周太后和自己是串通的,让皇上觉得被排挤和打压。

朱见深以为钱太后真的不知道,便缓缓的说道:“的确,朕是一心一意想立贞儿为皇后,这贞儿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是姿容秀丽,为人又十分温文有礼,足以堪当皇后的重任,她年纪大些,人自然就沉稳些,处理起后宫的事务来也就更加游刃有余。”

“哼,皇上你这么说,到底把我们两宫皇太后置于什么地方了?”周太后有些怨怒的说道。

朱见深这才想起来,周太后的年纪原本就比那万贞儿小一些,他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是对皇上偏帮万贞儿十分不满。他见到此情此景,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既然两宫皇太后都不同意自己立万贞儿为皇后,而简怀箴更是竭力反对,自己便是勉强立了万贞儿为皇后,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的地位也绝对不稳固,倘若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都要找万贞儿的茬,那么很容易她这个皇后就会被人废掉,到时候区区一名废后还不如不当皇后的呢。

因此,朱见深便往后退了一步,对周太后和钱太后说道:“既然两宫皇太后都是这个意思,那么儿臣也就没有别的什么说辞了,这后宫之中向来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做主,一切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办吧!只不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也待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我再想给贞儿也晋奉一个品节如何?”

两宫皇太后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数了,他们知道不让皇上册封万贞儿当皇后这件事情对他影响十分巨大,想必已经让皇上心生不满,倘若再硬压抑着,不让皇上册封万贞儿一个新的品节,恐怕皇上的不满会更加的爆发出来,所以,钱太后先温和的笑了笑说道:

“好吧,既然皇上这么想的,那就一切按照皇上说的去办吧,皇上尊重我们两宫皇太后的意思,皇上的意见我们当然也不会考虑。”

其周太后见状也点了点头说道:“皇儿是我亲生的儿子,哀家这做母亲的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呢?更何况那万贞儿始终都是哀家身边出去的人,既然皇上有意要册封她,那不如就册封她为妃吧?”

朱见深连忙摆了摆手,同周太后力争说道:“既然她已经不能当皇后了,那区区一个妃对她又有什么意思呢?母后,儿臣希望可以册封万贞儿为贵妃,不知道两宫皇太后意下如何?”

朱见深说这话的时候,意见十分坚决,显然是他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万贞儿不能争得后位,那她一定要做贵妃,否则的话,自己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钱太后心中是不愿意的,因为吴皇后的死让他对万贞儿这个人有了新的看法,她觉得万贞儿是一个心计沉浮都十分深沉的人,倘若她做了贵妃,那么以后王淑妃当了皇后以后,她的日子想必是不好过的,所以钱太后便向周太后使了一个眼色,周太后自然也读懂了钱太后眼色的意思,虽然她和钱太后两个人十分不睦,但是她的看法还是同钱太后一样的。

之前吴皇后的死,她后来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和万贞儿不无关系,吴皇后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谋杀万贞儿子孩子的刽子手、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又想到倘若以后王淑妃做了皇后,万贞儿若是故技重施,那到时候王淑妃的后位恐怕也是保不住的,让万贞儿做一个妃,已经足够让她猖狂一阵子了,因为她深得皇上宠爱,这后宫之中已经是十分有荣耀的,倘若再让她做了贵妃,那这后宫岂不是她的天下,绝对不能让她无法无天。

周太后平生最讨厌有人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了,所以她立刻顺者周太后的意思说:

“皇上,哀家想过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行的,万贞儿现在只是区区一个贵人,要立刻把她晋升为贵妃,这说来说去怎么都不符合常理,依照哀家的看法,还是先晋升一级,把她晋升为妃吧?”

“是呀,皇上,哀家也是这么想的,那万贞儿虽然如今已经是贵人,可是现在已经宠惯六宫,她便成了妃,也是皇上心尖头的人,要是一下子成为贵妃,恐怕为她在后宫之中引来很多敌人,让他在后宫之中树敌反而是不好的。”钱太后则在一旁用十分和蔼的语气劝说道。

朱见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觉得自己这个皇上当的实在是太窝囊了,为自己喜欢的女人求取一个后位都求取不来,他就退了一步,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再求取一个贵妃之位,可是还是被两宫王皇后所阻挠,他心中的压抑简直已经到了无以遏制的程度了,他便抬起头来对周太后不客气的说:

“母后你何必这么说话伤人呢?难道你当初不是从一个贵人直接晋升为皇太后的吗?您这中间是晋升了几级?”

周太后被朱见深这么一气,气得坐在宝座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零六,宠冠绝

她伸出手来指着皇上,气的手发抖,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皇上从来没有这么顶撞过她,之前在永寿宫的时候,尽管也顶撞过她,可是却没有这么厉害,如今是当着钱太后的面让她没有脸,她这心中的怒气如何能够压抑的住。

他们三人正在争执不休的时候忽然小太监来传旨说道:“皇长公主驾道。”

两宫皇太后听说简怀箴到了,两人皆在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反而是朱见深倒是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简怀箴忽然之间就来了,他知道简怀箴来了之后,这件事情恐怕就不那么好办了,因为简怀箴手中有金玉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又可以随便打后宫之中的人,倘若她要反对这件事情,那么万贞儿的贵妃就没的做了。

尽管如此他也不能阻止简怀箴不进来呀,毕竟简怀箴还是皇长公主,是这后宫之中辈分最高的人,所以他便对小太监说道:“有请,皇长公主!”

那小太监便出去,小太监还没有走出去,简怀箴已经走了进来,她面上带着笑容,笑容就像春风一般和煦温暖,走进来之后笑了笑说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面红耳赤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朱见深由自愤愤不语,而周太后也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钱太后便在一旁说和道:

“皇长公主来了,这是咱们母子三人在讨论立万贵人的事情了?”

“哦,册封万贵人为皇后吗?”

简怀箴边说着边斜睨了朱见深一眼,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朕已经退后一步,不把万贞儿立为皇后,朕只是想把她册封为一个小小的贵妃而已,难道你们都不允许朕吗,那朕这个皇上当的何等的窝囊。”

他越说越生气,气得把拳头重重的砸在案几之上。

把拳头砸在案几之上,这个动作是简怀箴以前经常见到朱祁镇做的,朱祁镇在十分烦乱的时候就会如此。简怀箴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意,她看到朱见深情状如此的暴躁,显然是已经为这件事情烦透了脑筋,因此她便笑了笑说道:

“好了、好了,皇上你何必生气呢?没有人说你这皇上当的不称职,自从你登基以来,这天下升平,百姓们都过上了好日子,人人都称颂你这皇帝的贤德,你又何必在这里乱发脾气呢?”

“被百姓称颂贤德又有什么用?朕如今只是想立自己喜欢的人做贵妃都不可以,朕这个皇上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呀?”朱见深顶撞简怀箴说道。

朱见深从来没有顶撞过朱见深,所以简怀箴当时也微微一愣,但是她旋即便笑了起来,她笑容可掬的说道:

“好了、好了,皇上你不要再和两宫皇太后怄气了,两宫皇太后都是你的母亲,她们做什么都是为了你着想的,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简怀箴说完又分别对两宫皇太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缓缓地对她们说道:

“既然皇上这么喜欢万贵人,又一心一意的想册立她为贵妃,两宫皇太后就不妨答应吧?倘若因此伤了你们母子的和气,岂不是得不偿失,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万贵人而引得母子失和呢?”

简怀箴的话在两宫皇太后的心中都泛起了涟漪,尤其是周太后,她觉得朱见深因为万贞儿的事情太不尊重自己了,倘若再闹下去,说不定朱见深连她这个母亲都不认了,而钱太后向来是无所谓的,她只是很不喜欢万贞儿这个人的为人,她反对立万贞儿为皇后觉得就可以了,至于皇上要册封万贞儿为贵妃,那么实在没有办法之下,也只有让皇上肆意妄为一次了,她见到简怀箴都同意了,便也点头说道:

“既然皇长公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异议”。

简怀箴含笑点了点头,便对零落说道道:

“零落,你先扶皇上去休息吧,皇上今天也有些累了”。“皇上,本宫同两宫皇太后好好说和一下,立万贵人为贵妃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朱见深完全没有料到,简怀箴既然会帮助自己要册立万贞儿为贵妃,这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见到简怀箴这么说,想必是不会反悔的,所以便对简怀箴说道:

“既然如此,那深子就先下去休息了,这一切就拜托皇长公主了。”

简怀箴含笑点了点头,于是零落便引着朱见深自回乾清宫不提。等到朱见深走了出去,周太后这才从愤怒之中回来,她对简怀箴说道:

“皇长公主明明是你率先反对要立那万贞儿做皇后的,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又同皇上站在同一条战线,让他立万贞儿为贵妃呢?”。

简怀箴笑而不语,钱太后也从旁问道:

“是呀,皇长公主,哀家也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答应皇上立万贞儿为贵妃呢?”

简怀箴这才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她望着两宫皇太后真诚的说道:

“周太后、钱太后,你们说你们刚才反对皇上立万贞儿为皇后,皇上答应你们了吗?他不答应行吗?这万贞儿根本就不具备资格做皇后。”

周太后在一旁忿忿的说道:

“没想到我瞎了眼了,天天打雁,反而被雁啄瞎了眼睛,竟然养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出来,如今蛊惑我儿子。”

周太后越说越生气,显然是对万贞儿很不满意。简怀箴仍旧是笑着,她的笑容十分的温和,她说道:

“周太后你先不要生气,既然皇上已经听从了咱们的意见,不立这万贞儿为皇后,说明皇上心目中还是有咱们这几个老了的,而皇上做事也有分寸,他见咱们几个老的反对便也不再坚持了,说明皇上并没有一意孤行,你们说本宫说的对吗?”

她们见到简怀箴这么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简怀箴继续慢慢的说道:

“皇上已经让步了,要立万贞儿为贵妃,我们坚持不让,皇上刚才便已怒气冲冲了,倘若我们再坚持下去,到最后只会落得一个结果,那就是什么?那就是跟皇上反目,倘若到时候跟皇上反目了,对咱们几个老的又有什么好处,对这天下社稷又有什么好处,如今皇上还肯听我们劝说,倘若我们和皇上反目了,我们再说什么皇上也便不听下去,到时候万贞儿同皇上说什么,皇上就要听的,到时候我们要想管束皇上也管束不了了。”

周太后和钱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才知道她是深谋远略,原来她之所以答应皇上立万贞儿为贵妃,不过是不想跟皇上闹的失和,想先修补跟皇上的关系,让皇上不要因此同她们三人闹翻,等到后来皇上消了气后,她们还可以慢慢地劝说皇上,以皇上的聪明才智,想必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一个万贞儿所蛊惑,而不听她们三个老了的话的。

简怀箴的话首先引发了钱太后的赞同,钱太后慢慢的说道:

“皇长公主你说的很对,事情的确是这样子的,现在我们先让一步,让皇上觉得他能找回他自己做皇上的尊严,以后我们可以慢慢劝说。”

“对的,你平时说的话,哀家都没有赞同一句,只是今天你说的,哀家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哀家实在是太痛心了,或实在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为了一个区区的女人,会同他的母后顶撞,说出今日那些话来。”

钱太后见周太后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就要留下来的样子,显然她已经为皇上今天的举动而伤透了心,便从旁缓缓地劝说道:

“周太后你也不要为这件事情而伤心了,做人母亲的有时候就是要受儿子的气的,只不过皇上首先去跟你商量,可见他心中很是有你这个母亲,所以至于别的事情我们都先不要提了,等皇上平抚了他的心绪再慢慢劝说皇上吧。”

钱太后和周太后素来不睦,两个人很少能这么平心静气的说话,周太后刚才被皇上弄的十分寒心,被钱太后这么一劝,心中反而有些温暖起来。

她再想起自己以前曾经千方百计的针对钱太后,曾经屡次三番的害她,而今她竟然不计前嫌,反而同自己来说这么多温馨的话,让她觉得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是她是一个好强的人,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

简怀箴又同两宫皇太后谈了一番之后,便各自回宫不提。且说朱见深想册立万贞儿为皇后不成,到最后他坚持要册立万贞儿为贵妃,虽然遭到了两宫皇太后的强烈阻止,但是在最后,在简怀箴的说和之下,两宫皇太后终于答应了他这个要求。

于是,册立万贞儿为贵妃的事情便一一进行,万贞儿被册为贵妃的时候场景十分的隆顺,因为之前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闹了不愉快。

因此,她们看到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为万贞儿举办,所以她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于简怀箴,朱见深很感激她,在两宫皇太后面前为自己说话,反而是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但是,简怀箴仍旧是处变不惊,她知道这件事情远远还没有完,如今一个小小的万贞儿就已经把这后宫之中掀的翻天覆地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乱子,所以她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等到皇上册立万贞儿为贵妃之后,简怀箴立刻向两宫皇太后提出要把王淑妃册立为王皇后,朱见深对册立王淑妃为王皇后的事情,显然心中是十分的不满意的,所以也不甚为上心,但是在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的坚持之下,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去了。于是,在万贞儿册封为贵妃不久,王淑妃就被册封为王皇后。

王皇后的性子与当初的吴皇后颇为不同,这王皇后年纪很轻,生的又十分貌美,她本来是雄心万丈的,希望可以进宫以后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

可是没有想到她进宫以后连个皇后都没有当上,竟然皇后之位让容姿并不出众的吴皇后当上了,接下来自己只是当了一个小小的妃而已。

到最后虽然吴皇后死后自己被加封为淑妃,但是皇上对自己的美貌像是并不感兴趣,皇上只宠幸年纪十分大的万贞儿,对自己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所以,久而久之这王皇后心中的争议也就淡了,她只求在皇宫之中与世无争,过属于自己的日子,所以对于任何人她都表现的十分客气。

令她吃惊的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竟然到最后还是让自己做了皇后,尽管她已经荣登后位,但是吴皇后之前的惨死让她觉得十分的骇人,如今想起来都感觉历历在目,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同万贞儿争了。

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权艳熏天,她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到万贞儿的魔掌之中,到时候死的说不定比那吴皇后还惨,所以她并不同万贞儿相争。

万贞儿本来一心一意想当皇后的,没有想到这后位还是被别人给争去了,她只当了一个小小的贵妃,这让她心生不满。

但是尽管如此,自己毕竟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一时之间宠冠后宫,无人能敌。

而王皇后又显得与世无争,性子怯弱,似乎并不打算和自己一较高下,而王皇后见了自己也客客气气的,自己虽然只是一个贵妃却可以执皇后礼,所以这让她觉得十分高兴。

她见到王皇后对自己十分恭敬,想来想去,即使是自己害死王皇后,那么自己要想当皇后也是不可能的,既然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已经认定了自己年纪大了,没有当皇后的资格,那么不管以后是谁当皇后都不会轮到自己,既然如此,倒是不如就和这王皇后好生的相安无事吧,反正这王皇后平日里对自己倒也客气,倘若她对自己要有什么异动的话,自己就一定会要她性命。

万贞儿心中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她看到王皇后目前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并也不再打算同王皇后相争了。

王皇后看到万贞儿虽然对后宫之中的人都很嚣张,唯独对自己还有几分尊重,所以心中也觉得安慰,她也没有想过要同万贞儿相争什么。

因为她知道自己还很年轻,而万贞儿如今已经三十六岁了,倘若有一天万贞儿鸡皮鹤发,说不定皇上就不喜欢她了,再则倘若自己可以为皇上生下一男半女,封为皇太子,那么到后来自己以后就会成为太后,她眼前的周太后和钱太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倘若自己以后可以成为皇太后,比万贞儿嚣张一时又怎么样,所以王皇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愈加恭敬了,唯恐让万贞儿抓到一丝一毫的把柄,这让万贞儿还满意。

万贞儿当上贵妃之后所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分封功臣,为起初帮助过她的人求取厚禄。

首先她让皇上封古冷意为永和宫的内监总管,虽然永和宫中的内监总管也不是一个什么大官。

可是如今永和宫在整个六宫之中权势熏天,古冷意既然已经成为永和宫的内监总管。那么他一定会被许多人阿谀奉承,能够收到很多贿赂银两。

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的功劳不知道比古冷意大上多少,这个人便是陈嬷嬷。

在万贞儿的心中,陈嬷嬷为她所作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倘若没有陈嬷嬷在一旁筹谋划策,那也没有她万贞儿的今天。

所以对于陈嬷嬷她是格外的优待,不仅为陈嬷嬷求取了厚禄。而且把陈嬷嬷所有的亲人都给分封一遍。

陈嬷嬷的侄儿、外甥、远方亲戚都被分封为大大小小的官吏。

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便是今日的情形。

陈嬷嬷不禁为自己当初的明智选择而感到洋洋得意,当初幸亏是她慧眼识英才,投靠了宫廷之中为人问津的万贞儿。

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万贞儿年纪很大,绝对不可能在后宫之中有什么作为。

唯独她陈嬷嬷慧眼识珠,知道她万贞儿不是池中物。

所以一直到万贞儿成为贵妃之后,她陈嬷嬷也得到了她应有的报酬。

还有个人那便是林建安,之前在万贞儿经常新皇上吹枕边风的情形下,皇上对林建安的看法已经大为改观。

如今他已经十分信任林建安了,但是万贞儿知道林建安同自己的前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她特意向皇上进言,把林建安封为内廷总管。

皇上对于内廷总管的分封本来不是属意林建安的,毕竟林建安守候自己身边有很多事情要帮自己。恐怕他再担任内廷总管一职忙不过来。

但是在万贞儿的极力鼓吹之下,皇上没有办法,只好把林建安分封为内廷总管。

林建安得到这个厚爵之后,心中十分高兴,他自然也对万贞儿感恩戴德,投桃报李。

这宫廷之中因为有万贞儿,宠惯六宫一时无两。

所以后宫之中人人见到万贞儿都十分恭敬,便是见到永和宫之中的人也要高看一等。

而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简怀箴都不愈在这个时候去和万贞儿或者和皇上冲突,以免引起皇上不满。所以万贞儿越发横行无忌起来。

怀明苑中唐惊染的伤势一日好似一日,起初她中了蛇毒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后来吃了解药,但是蛇毒仍旧未清。

她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了,但是仍旧躺在床榻之上,养了很长时间的病。

众人为她找来了各种珍贵的药材,唐惊染吃下之后,身体慢慢的痊愈起来。

而同时于冕在府中,情况也愈见好了起来。

于冕和唐惊染通过欧阳令抓他们的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已经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了。

两个人年貌相当,唐惊染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负责人,又生的美若天仙,恍如画中仙子一般。

而于冕更是忠良之后,更深得简怀箴和李闲等人的重用。

所以两个人的姻缘是可谓是天作之合,得到所有的人的祝福。

唐惊染和于冕的事情很快便被于冕的母亲知道了,于是于冕的母亲张氏夫人便一直要求于冕把唐惊染带回去看看。

因为之前两个人蛇伤都未愈,所以一直都没有实行。

到得这日,于冕和唐惊染的伤势已经好了,所以于冕便特意来到怀明苑中请唐惊染到自己的府中走一趟。

唐惊染咋听于冕要带自己过府,心中又喜又羞。纪恻寒见状便在一旁打趣她。

她对纪恻寒说道:“纪叔叔,您年纪也不小了,老下来还拿我们后辈人来开玩笑,真是为老不尊啊。”

一零七,生计较

纪恻寒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便是为老不尊那又如何?那也是因为你们几个人年轻人招人喜欢啊。所谓丑媳妇终究还要见公婆,何况是惊染您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唐惊染被纪恻寒这么一说,顿时羞红了容颜。

方寥在一旁对纪恻寒说道:“恻寒兄,你就不要再打趣我这徒儿了。惊染你快先梳妆打扮,同于冕去见一下张氏夫人吧。”

“是。”唐惊染恭恭敬敬的回答着。

于是,她梳妆打扮之后便跟着于冕来到于冕府中。

于冕府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虽然青浦,但是看上去十分干净而淡雅。

老管家听说于冕带着唐惊染回来了,连忙去把老夫人请了出来。

张夫人一听说儿媳妇要来了,连忙出来见她,亲自把她迎到客厅之中。

张夫人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唐惊染,她见唐惊染的十分美丽。而美丽当中又带着一丝清雅和超凡脱俗。看上去跟寻常的用庸脂俗粉很是不同。

而在一股娇怯的女儿气中,她又能感觉到她那英姿飒爽的神气,所以张夫人一见到唐惊染便喜欢得不得了。

在记忆之中,张夫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

在她的印象之中,曾经见到的,美丽的女子也不过是白清清一人而已。

只是后来白清清追随于谦而去,张夫人心中最大的遗憾。

如今见到唐惊染的,她心中觉得很是亲切也很是喜欢。

而且唐惊染又是简怀箴所器重的人,又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负责人,品性贤良。

张夫人十分喜欢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冕儿,你这一辈子看人,都看得不怎么样。唯独这一次,你喜欢上了惊染姑娘,却当真是让为娘的心里也跟着欢喜。惊染姑娘出落的就像是天仙一般的美。”

唐惊染听张夫人这么夸自己,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下头对张夫人说道:“夫人过奖了,惊染实在愧不敢当。”

张夫人温和的说道:“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我平生从来不轻易夸奖人的,可是惊染姑娘实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之一。而且惊染姑娘又温文大方,彬彬有礼,老生很是喜欢。”

唐惊染没有想到这张夫人为人如此和蔼,倒让她放下了心头大石。

她对张夫人说道:“张夫人您就不必称呼我为惊染姑娘了,您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惊染就好。”

那张夫人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要称呼我为张夫人了,你就伯母好了。总有一天要改口的。”

她边说着边把目光往往于冕看去,于是大家都一起笑了起来,房子之中洋溢着祥和的气氛的。

就在这时候,忽然老管家匆匆忙忙的走进来。

对张夫人说道:“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张夫人斜着看了老管家一眼,对于他的惊慌感到非常的不满。

她开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如此惊慌?”

那管家目光之中十分惊恐,对张夫人说道:“夫人,并不是我大惊小怪。只是你都想不到到底是谁来了。”

“哦?是谁来了,能让你这么大惊小怪,难道是皇长公主来了?”张夫人边说边忖度着,面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老夫人,要是皇长公主来,我脸上能是这种表情吗?是万贵妃来了。”

“什么?万贵妃?”张夫人想来想去,却想不出这个人。

她抬头望着唐惊染和于冕道:“这个万贵妃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忽然来到我们府中。”

于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当初,他一时侠气救了万贞儿,而后万贞儿便对他有了情意,万贞儿还曾经来府中投奔于他。

只是当时因为张夫人的坚持,没有让万贞儿留下来,而后万贞儿才到宫中的,这些事情于冕后来慢慢的都知道了。

可是张夫人却不知道,原来这个万贵妃就是昔日被她赶走的万贞儿,所以她才有疑问。

于冕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张夫人的时候,却有下人引着万贞儿走了既来。

万贞儿穿着粉红的凤衣,面上画了十分浓厚的妆容。

她的深厚跟着陈嬷嬷,陈嬷嬷则是一脸的阴狠。

万贞儿走进来之后,先冷冷的斜了张夫人一眼,然后便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陈嬷嬷就在后面说道:“你们当真是大胆,万贵人驾到,你们不迎出来也就算了,竟然也不向万贵人行礼,你们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了。”

几个人听了之后,顿时一一愣,便连忙去向万贞儿行礼。

万贞儿有些冷漠的看了众人一眼,便径自到张夫人坐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摆摆手说道:“好了,平身吧。本宫向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拘礼的人,你们也不必对本如此拘礼。”

那于冕有些尴尬的开口问道:“不知道万贵妃今天忽然来到我们府中到底有什么事,让万贵妃大驾光临。”

万贵妃斜斜的看了一眼张夫人,她说道:“我来于府中,原本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我常常听皇上说起,说于谦大人乃是忠良。我心中也很是羡慕,所以就来看看,老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万贞儿边说着边对着张夫人露出了一个冷漠的微笑。

张夫人盯着万贞儿看了半天,这才认出她便是昔日来投奔她的万贞儿,张夫人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万贞儿却笑了笑对她说道:“老夫人,想必你也不认识我是谁了吧。不过也没有关系,让本宫来告诉你。本宫姓万名叫贞儿,以前曾经来于府之中投奔过您,可是却被您赶到了大街之上,不知道那时候的事情您可还记得吗?”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心紧蹙,显然是对张夫人当初赶走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

张夫人慢慢的忆起前尘往事,她见万贞儿此番情态,已经知道她是来者不善。

张夫人虽然知道万贞儿来者不善,但她以为她只是对自己当初把她赶走的事情耿耿于怀。

却没有想到,万贞儿的心中还有更大的芥蒂,那芥蒂便是唐惊染和于冕。

她没有想到,于冕竟然和唐惊染走在了一起,这让她妒忌的发狂。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所爱着了,那个人是于冕的。一个人是她所依赖的,那个人是朱见深。

这个两个男人毫无例外的都爱上了唐惊染,到底唐惊染有什么惊人的魅力,让天下间的男子都喜欢她呢。

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两个男人,都对她情有独钟。

这让万贞儿想起,便觉得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可是她知道要对付唐惊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今天她听说唐惊染会来于冕府中的时候,就决定亲自来这府中一趟。

先把张夫人羞辱一番,报了昔日被她赶走的仇恨,然后再想个办法对付唐惊染和于冕。

张夫人的目光中带着洞悉一切的精明,她对万贞儿说道:“原来当初的贞儿姑娘,现在已经进宫做了贵妃娘娘,实在是可喜可贺。贵妃娘娘今日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驾临我府邸之中,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指教吧?娘娘有什么尽管冲着老生来就是了,反正老生也是一把老骨头,没有什么惧怕的了。”

“老夫人不要这么说,你这么一说,反而显得我像是别有所图似的。难道我来你们府中看看你们都不行吗?毕竟令公子当初也是救过我的。”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之怪,阴阳怪气。

之前万贞儿曾经去找过唐惊染,并跟她要过一束头发。

当时的万贞儿看上去楚楚可怜,与如今趾高气昂的情态完全不同。

这让惊染觉得很是诧异,因而唐惊染往前走了一步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您如今来府中到底有何贵干?我记得昔日在怀明苑中你与今日完全不同,倒是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成今天这样。”

“我变成今天这样?我今天到底怎么样了?惊染姑娘,你说话也不必带刺吧。”

万贞儿瞥了唐惊染一眼,语气之中带了一丝沉闷。

唐惊染用十分平和的语气说道:“娘娘不要误会,惊染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觉得今日的娘娘与我当时在怀明苑中见到的大为不同,所以惊染心中觉得十分惊疑。”

万贞儿面罩寒霜,对唐惊染说道:“惊染姑娘,你也不用说话拐弯抹角的。你要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那过就告诉你,全是当初拜张夫人所赐啊。要不是当初张夫人那么狠毒,把我赶到大街之上,让我任人欺凌。我也不会被人关大密室之中,也不会无意之中救了皇上,更不会入宫,更不会当上今天的贵妃娘娘。所以嘛,这一切我还要感谢老夫人呢,我今天来就是来特意感谢老夫人的。”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边打量着张夫人。

唐惊染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唐惊染对她说道:娘娘,你始终是贵妃娘娘,而老夫人只是寻常的一介夫人而已。娘娘今日来府上,诸多为难,倘若传了出去,岂不是对娘娘的声誉有损。”

唐惊染说这些话的不卑不亢。她实在是生的太美了,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无不让人心迷神醉。

在唐惊染说话的时候,万贞儿就一直眼角打量着她。

她觉得唐惊染十分是太漂亮了,她的那种美,实在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而且唐惊染比自己足足小了十多岁。

“和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女人争男人,怎么能够争得过呢?”万贞儿想到这里,心头一时之间倒是涌上了一丝悲凉之意。

就在这时候,陈嬷嬷像是窥视出了她的心事一般。

对她说道:“娘娘,您今天来是有您的事情要做,千万不要耽搁正事被旁人所误导才好。”

陈嬷嬷这么一提醒,万贞儿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因而她对张夫人说道:“张夫人,我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情。是想同张夫人算算我们当初的帐。当初,张夫人对我有恩,我今天就是来把当年的恩德还给你了。”

万贞儿虽然口口声声的说今天是来报恩的,其实谁都是听的出来,她今天是来报仇的。

到了今时今日,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的贵妃了。

而皇上又对她宠爱有加,她的恩宠已经容惯六宫。

因此,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十分张扬跋扈,没有人管束于她,她才可以大胆的出宫来到得于冕府中对着张夫人十分嚣张。

张夫人气的指着万贞儿,半天说不出话。

但是,尽管如此,她对万贞儿却毫无办法,谁让是皇上的万贵妃呢。

万贞儿看到夫人被气成那般模样,心中十分得意。

她冷冷笑了一声对张夫人说道:“张夫人,为什么您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难道在当初您把我赶出您于府中的时候,没有料到今天的局面吗?张夫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万贞儿横眉冷对,张夫人气的只是指着头连声说道:“你你你…”

说了半日,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万贞儿则笑了起来,她说道:“我…我怎么了,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今天做错事的是您,而不是我。不管任何人都要为自己所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老夫人您也不例外啊。”

张夫人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似乎是非要跟自己计较当日的事情不行。

她知道万贞儿如今已经是皇上十分宠爱的贵妃,她说什么皇上都会听的。

而皇上倘若是听信了万贞儿的谗言,而对自己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倒也罢了。

可是于冕还十分年轻,要是皇上听信了万贞儿的谗言也对于冕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那当真是情况大为不好。

因此张夫人便缓缓的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当初得罪你的是我,也不是旁人。倘若今天你有什么要报复的,你就尽管冲着我来吧。”

“唉呀,不要说报复那么难听嘛。老夫人,你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我这个人别有居心似的。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我今天来只是想让老夫人给我一个交待。老夫人能给我一个完满的交待,我现在掉头就走,再也不第二句话。”

张夫人一听她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可是万贞儿想要一个交待,她又能有什么交待呢。

因此,她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说:“好,既然如此。万贵妃尽管告诉我,让我怎么做就是了。反正我已经活了这把年纪,我这条老命已经不了。大不了我就把这条老命赔给万贵妃,万贵妃这下可以满意了吧。”

说完,那张夫人便扭过头,冲着墙壁碰了过去。

于冕见状,大吃一惊,高呼一声:“娘。”然后便伸出手去想把老夫人给扶住。

可是老夫人撞的十分急,于冕又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并没有拉住老夫人。

这个时候,唐惊染也见到情况不好,她便施展轻功挡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于是,当张夫人快要撞到墙上的时候,就被唐惊染给隔住了。

唐惊染把老夫人给扶了过来,连声对她说道:“老夫人,您何必这样子呢?您如果这么想不开,那么于冕他会为而伤心的。我想今天万贵妃来,应该不是想找老夫人的麻烦,她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感谢老夫人吗?”

张夫人听唐惊染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她不知道唐惊染是真傻还是假傻,到底是因为思想太过于单纯,还是故意这么说。

好象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万贞儿的居心一样。因此,老夫人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怎么对答。

那唐惊染便笑着对万贞儿说道:“万贵人,难道今天您当真想要老夫人的命吗?我想您不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吧。”

万贞儿便做了非常无辜的笑容,她说道:当然不会,我要是把老夫人逼死了,这件奥我我我事情传出去,还不会被天下人给笑话。再说了,我万贞儿一向行得正,做得端。又怎么会跟区区一个老婆子为难。”

张夫人听到万贞儿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老婆子,心中越越气。

到最后气的直吐了一口鲜血哇出来的那鲜血便染红了衣襟。

唐惊染见状,知道老夫人因为受气过度,所以才变得如此。

她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倘若自己再不管,那是不行的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看到万贵妃在这里,张扬跋扈,十分嚣张。心里便当她是贵妃娘娘,所以不愈跟她正面冲突。

没有想到万贞儿反而越来越过分,把老夫人动气的吐血了,倘若她再不管这件事情,还指不定要闹出人命来呢。

想到这里,唐惊染便往前一站,对万贞儿郑重的说道:“万贵妃,这是于冕的府邸,而不是你万贵妃的地方。还请您万贵妃回后宫之中去吧。”

“哦?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回去后宫之中去?你说这是于冕的府邸,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于冕的什么人啊?”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颇为有些怨意,让唐惊染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唐惊染只是奇怪了那么一会会,她便就没有再想这件事了。

一零八,成风魔

她郑重其事的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我言尽于此。到今时今日,谁都知道您在后宫之中是最得到皇上的宠爱的。可是尽管如此,您上面还有两宫皇太后还有皇长公主,难道您今天在于府中所作所为,都没有人可以管束了吗?”

“哼,谁可以管束我啊,皇上到如今放纵我。便是两宫皇太后也不管皇上和我的事情了。至于你说的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也不管我们的事情的。要是你不相信,您尽管可以去问问就是了。”

万贞儿边说着边得意的笑,唐惊染被她堵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万贞儿便叹了口气说道:“唉,老夫人,虽然说你当年对我不仁,可是我不能对你不义啊。你这把老命已经活了这把年纪了,我是不想要的。我要是要了你的老命,那岂不是被别人说我不仁。所以嘛,我是绝对不会对你不利的。但是你当初做错了事情,你总不能不付出代价吧。所以只要你现在,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那日的事情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了,倘若不然…”

说完,万贞儿便定定的看了于冕一眼。

其实她看于冕这一眼,只是想看看于冕对自己和张夫人说的话是表现出什么样的情态。

谁知道这一眼落在张夫人的眼中,张夫人以为万贞儿会对于冕不利。

她和于谦就只有于冕这一个儿子,一向是视若掌上明珠。

而且于冕又向来最听话的。所以一直当于冕十分宝贝。

她看到刚才万贞儿似乎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于冕一眼,觉得她是别有深意。

所以她心中十分恐慌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您到底有什么企图?不妨说出来,又何必如此。好,你既然希望老生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那老生现在就立刻给你跪下。”

说完,张夫人身子往前倾,便要给万贞儿跪下,唐惊染却连忙阻止住了张夫人,她转过脸去怒斥万贞儿说道:“张夫人乃是忠臣之妻,她如今已经是这么大的年纪了。你却还要她跪在这冰凉的地板之上向你磕头,你能够受得起吗?”

万贞儿冷笑一声说道:“我有什么受不起的?有些人是自作自受,我万贞儿可不是如此。有些人做了错事难道不应该被惩罚吗?”

她边说着,边把眼睛望向张夫人。

张夫人再也忍不了她这口气,便要跪下去对她磕头。

而就在这时候,张夫人唐惊染死死的拉住了。

唐惊染一改往日的温和,她满面寒霜对万贞儿说道:“好,万贵妃既然如此,我们今日里就去宫中找皇长公主评理,看看皇长公主怎么说这件事。你不是说皇长公主已经不理后宫之事了?好,我今天就要看看。”

说完,唐惊染便扯着万贞儿要往外走。

万贞儿只是想羞辱于冕母亲一番来出自己心中一口恶气。

倒没有想到,唐惊染也在这里。

而最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唐惊染竟然和于冕两个人两情相悦,这让她心中十分不能接受。

可是她知道唐惊染始终都是简怀箴方面的人,是不能得罪的,她便想拿张夫人出口气。

谁知道,这唐惊染却跑出来,要帮着张夫人,这让万贞儿心中十分不快。

可是她一听到唐惊染说要找皇长公主评理的时候,万贞儿的脸色顿时变的铁青。

她看唐惊染的模样好象是真的要这么做一般,她觉得倘若到时候,自己跟唐惊染去找皇长公主评理,皇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到时候,受到羞辱的便是自己,

因此,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跟这唐惊染走。

唐惊染见状便明白,她是心虚了。

因此她郑重其事的对她说:“好,既然你不肯跟我一起去找皇长公主评理,那么万贵妃就请你赶紧离开这里吧。倘若不然,我立刻就去把皇长公主请过来。”

万贞儿见唐惊染拿简怀箴压自己,一时之间,为之气绝。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虽然如今已经成为贵妃了。但是跟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简怀箴比起来,自己实在是微不足道。

她们现在是因为顾及皇上的面子,所以没有对自己怎么着。

但是倘若有一天,她们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非要同自己来算前尘旧账,到时候自己便是有九条命也保不住。

因此,她便甩了甩衣袖对唐惊染说道:“不要拉拉扯扯的。好了好了,看在你那天救我的份上,我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不过老夫人,我跟你之间的恩怨没完。”

说完万贞儿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了,陈嬷嬷连忙从后面跟了上去。

等到万贞儿走得不见踪影,张夫人这才重重地跌落在椅子之上。

她仰天长叹,唏嘘道:“我这一生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的气。而且给我这气受的还是宫中的嫔妃,说出去当真是被人笑话。都怪当初我有眼不识金相玉,没有把这万贞儿留在府中。以至于今日她当了皇妃,才回来欺负于我。”

张夫人平时乃是一个十分心高气傲之人,如今被这万贞儿羞辱一番,难免心有不忿。

唐惊染见状,连忙从旁劝说道:“老夫人,你不要这么想,这个万贞儿由此可见,乃是心术不正之人。倘若老夫人当初把她留在这府中,说不定她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来呢。如今她虽然在宫中,贵为皇妃,可是这后宫之中,还有两宫皇太后,还有皇长公主这位长辈,总不会没有人能够管束于她。老夫人放心吧,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生同皇长公主说一说今天这件事情。”

张夫人听见唐惊染多番劝说之后,一颗心这才平复下来。

老管家扶着张夫人去休息以后,今天的事情才这不欢而散。

于冕十分感激地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倘若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我真是没有想到,这万贞儿忽然之间会变成一个这种模样的人。当初我记得我救她的时候,她是一个非常纯良的人。”

唐惊染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江湖之中本来就是人心险恶,更何况是后宫之中。后宫乃是一个兵不刃血的地方,比起江湖的险恶,不遑多让。”

所以,这唐惊染在后宫之中历练一番之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乃是可以遇见的。

“也许是你说得对吧,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她竟然到了今天,还记得当初我母亲把她赶出府中的事情。其实,当初母亲也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因为她的出身不好,所以母亲觉得倘若她在府中居住下来,会被人说道。母亲虽然把她赶了出去,可是当时也给了她三十两银子傍身。”

唐惊染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因为三十两银子,在当时已经算是一般庄户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倘若万贞儿可以利用这三十两银子做个小生意,或者做点什么事,一定可以很好地生存下去。

但是万贞儿非但不感激老夫人,反而还想方设法来羞辱和报复她。由此可见,万贞儿本来就是心术不正的人。

她到今天这种地步,和旁人无由,乃是她自己心魔作祟。

唐惊染同于冕,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

于冕觉得十分抱歉,对唐惊染说道:“惊染,真是对不起,今天本来好好的一件事情,竟然就被这么搅黄了。我本来想带你来见我母亲,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的,结果——”他说到这里便十分歉疚地望着唐惊染。

唐惊染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种客气的话吗?再说只不过是一顿家常便饭而已,什么时候不可以吃。只要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去怀明苑中找我,我有来你府中吃饭,可以吗?”

于冕一听,心中满心欢喜,他越来越喜欢唐惊染了。

不仅因为唐惊染有绝世的美貌,还因为唐惊染这个人,和平日他所见的所有的女子都不同。

唐惊染不仅善解人意,武功高强。而且她对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和道理,是一个非常深明大义的人。这一点让于冕觉得十分赞赏。

唐惊染与于冕又卿卿我我说了一会私房话之后,两个人便各自告辞。

唐惊染回到怀明苑之中,纪恻寒便迎了上来。调侃她说道:“惊染,你今天去见张夫人,不知道怎么样了,过得可好吗?可过了张夫人那一关?”

唐惊染却不像纪恻寒想的那般高兴,她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

纪恻寒一见,还以为她在张夫人面前表现十分…,便劝说她道:“好了,我也只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你凡事都不要往心里去。有时候人上了年纪,思想难免就会怪僻一些。倘若张夫人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等以后慢慢的感化她,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唐惊染却仍旧摇了摇头,对纪恻寒说道:“纪叔叔,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今天我去于府之中,看望老夫人,老夫人对我挺好的。”

“哦?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愁眉不展。难道还有比老夫人对你不好更严重的事情吗?”纪恻寒闻言,便是倒来了兴趣,他望着唐惊染连声问道。

唐惊染见状,便把白日里万贞儿带着陈嬷嬷,前去于冕府中寻衅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纪恻寒说了。

恰好方寥和江少衡也正好走了过来,他们听唐惊染说起来,都觉得十分差异。

连声说道:“这万贞儿怎么说也是宫中的妃嫔,怎么可以随意到大臣家中去如此胡闹呢?”

“可不是吗,实在是太过分了。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妃嫔,跑到大臣家里去大闹一通的,这件事情实在太可笑了。”纪恻寒从旁说道。

纪恻寒乃是出身官宦之家,对于宫廷和朝廷的事情都十分了解。

他心中实在是气不过,所以才这么说。

唐惊染愁眉紧蹙,方寥见状便安慰她说:“徒儿,你有什么事情,不妨对你公主姑姑说一声,她一定可以帮你解决的。”

唐惊染冥想了半天,也没有说话。

方寥和江少衡等人,见她如此,只得由着她去了。

他们知道,唐惊染乃是一个非常有主意的人,她一定有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

她既然不说话,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过了两天,简怀箴来到怀明苑之中,众人很想把唐惊染,在于府之中的遭遇向简怀箴说一声。

但是,因为唐惊染没有答应让众人说,所以众人谁也不好开口。

简怀箴之前便听纪恻寒说过,唐惊染要去于冕府中的事情。

所以她见到唐惊染之后,便把唐惊染拉过来问道:“听说你之前去了于冕府中,不知道老夫人对你印象如何?”

唐惊染见简怀箴这么问,不禁面有难色,半天才对简怀箴点了点头。

简怀箴看她点头点得十分勉强,便问她说道:“怎么了,难道老夫人对你不满意吗?”

唐惊染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这件事情就不要再问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简怀箴微感诧异,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唐惊染这般模样。

唐惊染见简怀箴一直追问,只好把当天的情形给说了出来。

她对简怀箴说道:“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公主姑姑的,不想劳烦公主姑姑。”

简怀箴被气得脸色惨白,她说道:“这件事情,你必须要告诉我。倘若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这万贞儿如此大胆,竟然敢在宫外撒泼。这件事情,本宫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质问于她,绝对不能让她就此逍遥法外。她身为一个堂堂的皇妃,竟然私自跑到大臣家中去,去羞辱大臣的母亲。这件事情说出去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简怀箴越说越生气,越说越难以自抑。

唐惊染早就知道,要是告诉简怀箴一定会引起这个后果。

毕竟简怀箴毕竟乃是大明朝的皇长公主,对于宫中的事情,她向来是十分上心的。

虽然因为她不想给朱见深太多的压力,所以暂时对宫中的事情没有太过于询问。

却没有想到,那万贞儿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敢背着他们做出这种事情来。

简怀箴决定,这件事情不论如何,也要向朱见深说一声。

倘若朱见深不管,她也要联合两宫皇太后,一起去审问万贞儿。

绝对不能让万贞儿如此嚣张,破坏后宫和朝廷的规矩。

唐惊染见简怀箴已然发怒,她为自己刚才一时口快,而觉得有些后悔不已。

简怀箴反而安慰她说道:“惊染,这件事情你并没有做错,你本来就应该告诉我的。倘若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那万贞儿做事是这么不靠谱的。倘若我不知道她做事是这样子的,又怎么可以教训于她,给六宫之中的妃嫔树立一个典范。倘若人人都这么不懂事,那这六宫之中岂不是秩序紊乱。”

唐惊染听简怀箴说得很有道理,便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谨尊公主姑姑教诲。”

唐惊染和简怀箴说了一会,她想起一件事来,一时之间,欲言又止。

简怀箴看她面露难色,便首先开口问道:“惊染,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般?到底是怎么了,你不妨说来给我听听。”

唐惊染这才缓缓地与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之前的时候,我中了毒卧病在床的时候,那万贞儿曾经来找过我。”

“啊?万贞儿带找过你,来这怀明苑之中吗?”唐惊染的话,大出简怀箴的意料之外。

唐惊染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是当时她让我不要把事情告诉你们,所以我便谁也没说。”

简怀箴很是奇怪问道:“那万贞儿来找你是什么事,难道她对你有什么企图不成。”简怀箴惊疑不定地望着唐惊染。

唐惊染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那倒不至于,当时她来的时候,她跟我说,是公主姑姑你告诉皇上,说我已经死了。所以她想我要我的一缕头发给皇上,同时劝说皇上勤于政治,不要再沉溺在对我死的怀念之中。”

唐惊染说这话的时候,她便抬颜望了一下简怀箴。

简怀箴终于知道唐惊染今天为什么不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了,原来她是怕揭示这件事情。

简怀箴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唐惊染说道:“惊染,你不会该我在皇上面前说假话,说你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唐惊染沉思了片刻,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不会那么想的。我知道,你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

“是,我是有自己的原因。那是因为皇上他喜欢你,已经喜欢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我觉得倘若再不想法打消皇上这个念头,到时候痛苦的不仅是皇上,还有你。”

唐惊染倒是不明白简怀箴为什么说到时候伤心的还有自己。

简怀箴便为她解释说道:“我知道你是向往自由的,你并不喜欢宫廷,你也不会喜欢皇上,也不会喜欢到后宫之中做一个小小的妃嫔,对吗?”

简怀箴的话,引起了唐惊染的共鸣。

她立刻点头说道:“公主姑姑,你说得对,我根本就不喜欢后宫之中像樊笼一样的生活。我喜欢的乃是自由自在的,在外面生活。就像鸟儿在天空之中,自由自在的飞翔一般。”

简怀箴便目光沉静如水,她对唐惊染说道:“不错,我从来便知道你心中有这种想法,而皇上却对你的喜爱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我只能对皇上说你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好让皇上打消对你的念想。而你也不必因为害怕皇上传召你入宫等,以至于弄得心神不安。”

唐惊染听简怀箴把话说完,这才明白简怀箴为什么会这么做。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和皇上着想的。

唐惊染面上现出尴尬之色,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当真是没有想到,那皇上会喜欢上我。我都不知道,我同那皇上并没有见过几面的,那皇上为何会喜欢我,而且我比他大这么多。”

简怀箴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十分温暖。

她对唐惊染说:“惊染,你这么说倒是有些见外。莫说皇上喜欢你,倘若我是一个男子,我也一定会喜欢你。你是一个好姑娘,皇上他喜欢你,是皇上的福气。可是皇上不能因为喜欢你,便剥夺你追寻自由的权利,更不能把你召入宫中去困住你。我知道你喜欢于冕,于冕也喜欢你,你们是两情相悦,两情相许。所以我便对皇上说你死了,好让皇上彻底打消了对你的念想。”

一零九,无所忌

简怀箴的话让唐惊染觉得很是温暖,她觉得简怀箴处处都为自己打算,心中很是感动。

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谢谢你。”

简怀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这么说,事到如今,难道你跟我还有什么客气的吗?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简怀箴说自己同唐惊染乃是一家人,让唐惊染更加觉得心地温暖起来。

“好了,惊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支持你的。还有一样事情,你千万要记住。那就是,皇上的事情,你只当它没有发生过就好。以后你也千万不能在再皇上面前出现。本宫就怕哪一天,皇上一时耍起脾气,非要召你进宫。到时候难受的便是你了。”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头一凛,她知道简怀箴所说的都是实情。

倘若皇上非要把一个女子召入后宫之中,那么便是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她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的。

于是,简怀箴和唐惊染又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便各自回去了。

简怀箴为万贞儿大闹于谦府的事情,十分生气。她回到宫中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皇上来说这件事。

她去乾清宫中见朱见深,朱见深听了林建安说简怀箴前来见他,倒是觉得十分奇怪。

他连忙招手道:“赶紧把皇长公主请进来,看看皇长公主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看朱见深正在案头前批示公文,这倒让她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朱见深看到简怀箴走了进来,他忙站起来迎上前去问道:“皇长公主,您到底有什么事情来找朕?朕有好几天没见到您了,倒是想念得紧。”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今天来找皇上,的确是有件事情和皇上商量的。”

“哦?到底有什么事情,皇长公主尽管说出来就是。只要朕能够做到的,朕一定为皇长公主您实现。”

简怀箴笑吟吟地说道:“皇上孝顺我是知道的,可是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太生气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皇长公主不妨把事情告诉我,说不定朕也能帮上忙呢。”

简怀箴见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胸无城府,便只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他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万贵妃的所作所为到底你知道多少?”

“贞儿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皇长公主如此生气?皇长公主不妨告诉朕,朕一定好好的说说她。”

朱见深见简怀箴怒不可遏,连忙向她赔礼说到。

简怀箴看朱见深说话的态度,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万贞儿竟然会作出这种事情来,仿佛他对万贞儿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情一般。

她心中的怒气这才平息了些许,对朱见深缓缓地说道:“皇上,我知道您十分宠爱万贵妃。可是这万贵妃始终还是后妃的一个妃嫔,她绝对不能作出太多僭越的事情来。否则被人笑话的不仅是万贵妃一个人,还有皇上,还有这皇室的颜面。”

朱见深听简怀箴说的十分郑重,他心中惶恐,抬头问道:“皇长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妨说来听听。”

简怀箴这才慢慢地道出了事情的原由。

她说道:“万贵妃不知道因何,忽然跑到于冕的家中,去把张夫人给羞辱了一顿。这张夫人好歹也是于谦的遗孀,于谦为我大明王朝所做的贡献,你也全都看在眼里。你父皇临终的时候还曾经答应我,要为于谦平反。可是现在倒好了,一个小小的贵妃就跑到于谦府中,把于谦遗孀给羞辱一番。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啊,为什么贞儿要跑到于谦的府中去把于谦的遗孀给羞辱一番。”朱见深愣了愣,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万贞儿会这么做。

因为他觉得万贞儿虽然是有几分刁蛮,是有几分不讲道理。可是她和于谦似乎并没有什么过节。

简怀箴这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她把当初万贞儿如何从千红院中被赶了出来,如何去于府投奔于冕,而被张夫人用三十两银子打发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简怀箴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能责怪张夫人,张夫人有她的立场,她这么做是没有错的。毕竟千红院是什么地方,皇上你也知道,若是这种出身的人,换作谁,谁都不留她在家中的。更何况张夫人待她也算不薄,已经给了她三十两银子傍身。三十两银子在民间,够普通的百姓生活一年的了。”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当即感到微微有些歉意。

便开口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地把贞儿说一通。让她以后不要再这么无法无天了。”

简怀箴看朱见深虽然已经面上有了歉意,但是说话之间,语气仍旧是轻描淡写。

似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万贞儿到如今变成这般模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都是因为他过于纵容万贞儿,才让万贞儿眼中谁也没有。

因此简怀箴颇有些不满地撇了朱见深一眼,对他说道:“皇上,事到如今,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解决。你还记得当时于冕和张夫人,被发配的事情吗?当时武林豪杰聚集了大批的人马,都要北上去救于冕。如今,张夫人乃是于谦的遗孀,她被万贞儿羞辱的事情,倘若传出去,你以为天下臣民会答应吗?”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额角不禁渗出了不涔涔的冷汗。他似乎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了。

虽然他也不了解情况,是否真的就像简怀箴说的这么恶劣。

可是,他看简怀箴说话的时候,态度十分严肃,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他望着简怀箴,用求救似的语气说道:“皇长公主,求您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够遏制住旁人的议论,和天下百姓的燥乱。”

简怀箴对他说道:“事已至此,皇上,你是时候该做一些事情了。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若今天这件事情,你可以纵容万贵妃。那么明天就有其他的人也做这种事情,到时候我大明王朝的颜面何存,皇室的颜面又哪里放?”

朱见深心里是一百个不想惩罚万贞儿的,可是他觉得简怀箴也说得十分有道理。

毕竟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而且万贞儿在这件事上,显然是失策了。她就是因为当初张夫人没有收留她,就去于冕府中,把张夫人给羞辱了一番。

那张夫人又是大忠臣于谦的遗孀,于谦又深得民心。

这件事情倘若出去,任凭是谁也不可能会帮这万贞儿的。

因此,朱见深便对简怀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按照皇长公主所说的做吧。皇长公主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平息天下民愤。”

“首先,我觉得皇上你应该为于谦平反。其实我们谁都知道于谦乃是一个大忠臣,当年的事情,他实在是被诬蔑的。”简怀箴望着朱见深,眼睛一眨不眨地说到。

朱见深微一犹豫,便旋即答应了简怀箴。

他点点头说道:“既然皇长公主也是这个意思,那么我就帮于谦平反吧。而且我也听父皇在世的时候,经常提起过说他有朝一日,一定要帮于谦平反当初的案子。”

简怀箴看朱见深虽然独宠万贞儿,在对万贞儿的纵容之上,实在是很让人心寒。

但是在大事上,他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心中这才安慰了一番。

“联明天就传下号令,为于谦平反。要封一个谥号给他,皇长公主觉得这样满意吗?”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英明。”

朱见深又有些为难的说道:“至于贞儿做的那件事情,的确是很不妥当。可是要朕怎么处罚她,才能够平息天下民愤呢?”

简怀箴看朱见深十分为难,想必他为这件事情已经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因此简怀箴便笑了笑说道:“如果皇上信得过我,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和两宫皇太后来处理如何?”

“可是,可是…可是两宫皇太后对贞儿一向有些误会。倘若交给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来处理贞儿这件事的话,我怕贞儿会受委屈。”

朱见深犹豫了半天,还是对简怀箴说了出来,可见他对万贞儿实在是宠爱至极。

简怀箴却微微一笑,颔首说道:“皇上,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那么就不会让万贞儿受什么很大的委屈。可是她既然做错了事,也一定要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得铿锵有力,似乎心中早已经有了算计。

因而便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我便拜托皇长公主了,希望皇长公主对贞儿手下留情才是。”

简怀箴又同朱见深寒喧了几句,这才辞别。从乾清宫回到万安宫中。

她回到万安宫中之后,零落便迎了上来,说道:“皇长公主,你今日去什么地方了,等了你好久都没有来。方才的时候,落雪公主来过了,她见你不在,便又走了。”

“嫂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简怀箴微微有些愕然问零落。

“她什么都没有说,想必没有什么事,想必是来看看公主罢了。”零落从旁搭腔说道。

简怀箴慢慢点了点头,她在椅子中坐了下来。

零落看简怀箴深眉不展,便开口询问道:“皇长公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很少静坐在这里,一般你静坐的时候就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简怀箴笑吟吟地说道:“零落你当真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这次也没有出什么大事,乃是万贞儿她闯祸了。而我想皇上请求处理这件事情,皇上已经全权交给我来处理了。”

“万贞儿?又是万贵妃,她到底闯了什么祸。万贵妃如今在宫廷中,可嚣张得紧呢。”零落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带着颇为鄙夷的神色。

简怀箴便把万贞儿如何闯入于谦的府中,把于谦的遗孀给羞辱一番的事情说了出来。

简怀箴说完之后,叹息道:“倘若不是惊染在那里,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大乱子来。真不知道,这万贞儿心中是怎么打算。如今她已经宠惯六宫,我和两宫皇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到底还做什么。”

零落在一旁嗤笑道:“皇长公主,万贵妃这种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像她这种人,实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皇上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已经交给公主和两宫皇太后处理了吗?”

简怀箴点点头说到:“皇上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也千叮万嘱,让我无论如何要对万贞儿手下留情。本宫觉得倘若就这么对万贞儿手下留情,她以后一定不会吸取教训,以后说不定还不知道要做出多么离谱的事情来。”

简怀箴的话听在零落耳中,让她觉得十分赞同。

她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您说得对。对于万贞儿这种罪行,绝对不能姑息。两宫皇太后一直看万贵妃不顺眼,不如皇长公主同两宫皇太后商议一下,然后再给万贵妃一个惩罚吧。到时候皇上要怪也怪不到皇长公主一个人身上去。”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便一时之间被触动了心思。

她觉得零落说得十分有道理,到时候就是皇上要怪罪下来,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毕竟周太后乃是皇上的生母。所谓打虎不离亲身骨肉。

到时候即使皇上有什么心中不满意,首先想到的也是周太后。

而他们又是亲生母子,一定不会因此而心生怨对。

所以简怀箴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零落,你立刻派人去把周太后和钱太后请来,就说本宫要请她们饮宴。”

“是。”零落脆生生地答应着,便出去安排人去把周太后和钱太后请了过来。

且不说这边,简怀箴派零落去把周太后和钱太后请来,与她在万安宫中秘议。

简怀箴去见过朱见深的消息,很快就由林建安口中传到了万贞儿耳中。

万贞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微微有些愠怒。尽管如此,这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了。

林建安连声对她说道:“皇长公主和皇上在乾清宫中谈了半天,老奴也没有能进去,也没听到他们谈什么。只不过皇长公主出来的时候,面色十分霁和,想必皇上给她的答复是非常满意的。”

万贞儿摆了摆手,对林渐安说道:“好,林公公,这次辛苦你,本宫一定会记下你你的恩情,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先回去吧,免得皇上找你找不到,有什么事情,本宫心里头自然会有计较。”

林渐安有些忧虑地看了万贞儿一眼,便转身而去了。

虽然因为万贞儿的提携,他得到了皇上的信任,也在这后宫之中得到了高官厚禄。

但是他心里始终不踏实,因为他觉得万贞儿为人实在太过于骄纵骄横。

倘若她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跟着她受到连累。

可是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贼船,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渐安回去之后,陈嬷嬷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站在万贞儿的背后,脸色阴森森地说道:“娘娘,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皇长公主去见皇上,一定是那唐惊染把娘娘大闹于冕府的事情说了一遍。皇长公主想必为这件事情恼了。”

万贞儿心中倒是颇为有些鄙夷,她说道:“那又怎么样,皇长公主又能耐我何?如今皇上这心里一心一意只有我,莫说皇长公主了,便是两宫皇太后,又能耐我何?”

“可是方才林公公说的……”陈嬷嬷有些顾虑地对万贞儿说道。

万贞儿却仍旧丝毫不放在心里,她扬了扬眉说道:“两宫皇太后又怎么样,上次皇上还不是为了我,同两宫皇太后闹得不可开交。我才不担心这件事情,你放心吧,陈嬷嬷,只要有本宫一天好日子在就有你一天好日子在。”

陈嬷嬷面上仍旧是爬满了忧思,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我们永和宫水涨船高,就恐怕一个浪头扑过来,一时不稳会帆船。到时候就后悔不及了。”

“哼哼,我们有石丽卿这张黄牌在手,有什么害怕的。如今皇上对本宫十分痴迷,本宫就不相信,皇上会听皇长公主那个老妖妇的话而惩治于我。”万贞儿心中十分得意。

此时此刻她心目中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对于林建安的报信,和陈嬷嬷的劝说,她是丝毫不放在心中。

而这厢万安宫中,简怀箴同两宫皇太后则在商议万贞儿的事情。

简怀箴十分忧虑地说道:“如今皇上宠爱万贵妃,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万贵妃的骄纵,更是让人心中生出寒意。她竟然连忠臣的遗孀都去骚扰,这件事情传出去,让天下百姓怎么看待我们?”

周太后早就对万贞儿心生不愤了,虽然本来因为万贞儿是她身边出去的人,她一直以来都对万贞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自从上次皇上因为万贞儿的事情同她冲撞之后,她便对万贞儿埋下了深深的恨意。

她横眉冷对说道:“万贞儿这个贱婢,都是哀家当初太过于纵容她了,才让她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皇长公主,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好?”

一一零:成祸水

钱太后也在一旁,说是一切以简怀箴马首是瞻。

简怀箴想了半日才说道:“这件事情的确是很棘手,要不然本宫也不会请两宫皇太后一起过来商议了。你们想,如今皇上这么宠爱万贵妃,倘若我们罚万贵妃处罚得重了,皇上一定是不满意的。到时候皇上再同我们几个老的冲撞起来,那岂不是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可是,难道就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横行无忌吗?哀家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到今天才当了太后。难道竟然连她一个小小的妃嫔都管不了?”周太后越说越生气,银牙咬的啜啜直响。

钱太后直在一旁劝说道:“周太后,你凡事想开一些,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才好。”

周太后撇了钱太后一眼,她心中想到: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说这么多好话,当初要不是你霸占着皇后的位置,我用得着一直当贵人直到儿子登基之后,才成为太后吗?”

尽管如此,她知道现在不是同钱太后计较的时候,所以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也没有钱太后的话。

简怀箴想了半天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是实在想不出办法,才把两宫皇太后请来商议。我们最好能想出一个办法,既给万贞儿一些警告,又让皇上不要觉得我们几个老的做得太过分。最重要的是,可以杀杀万贞儿的傲气,让她以后在这后宫之中,不要再如此的横行无忌,也不要再去骚扰朝臣的家人。”

周太后想起以前万贞儿是如何服侍在自己身边如何的装小心状。而今一朝登上枝头,便翻脸不认人了,心中越想越气。

她牙兹剧烈,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如果这件事情你们都不方便出面,那么就交给哀家来做。好歹这万贞儿也是哀家身边出去的人,哀家要教训一个身边出去的宫女,难道就没有法子了吗?”

简怀箴从旁劝说道:“周太后,凡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虽然万贞儿如今的确是做得太过分了。可是倘若周太后对她太过于重罚,被皇上知道了,想必会伤了周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感情。”

“哼,倘若母子感情就这么容易就伤了,那就当我白生了这个儿子。”周太后越说越生气,忍不住站起来,怒意沉沉地说道。

简怀箴见周太后已经生气,知道这件事情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她便淡淡地说道:“好,既然周太后想亲自处理这件事情,那么就交给周太后处理吧。只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要伤害万贞儿的性命,否则皇上知道了一定不肯依从。”

“哀家心中有数,多谢皇长公主关心。那哀家先行回去了。”说完,周太后便站起身来,头也回地自回永寿宫中去了。

这周太后实在是被气昏了头脑,她没有想到自己当了太后之后,还要受这万贞儿的气。

而简怀箴又从旁劝说,让她不要太过于与万贞儿为敌,免得让皇上对她心生怨对。

这让她如何能不生气,她想了,她回到宫中,越想越生气,便派身边的人把万贞儿传召过来。

她手下的小太监,当即到永和宫中传令,命万贞儿到永寿宫中走一趟。

谁知道那小太监传旨回来之后,却对周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万贵妃说她身体不适,今日不能来向太后娘娘请安了。等她身子好一些,一定亲自向太后娘娘赔不是。”

“你说什么?”周太后闻言大怒。“你说万贞儿贱婢,哀家传她她竟然敢不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周太后怒发冲冠说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就亲自去永和宫中走一趟,亲自去给她请安怎么样!”

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当下被手底下的宫女和太监给劝说住了。

她心腹的太监和宫女都劝说周太后道:“太后娘娘,您始终是这后宫之中最尊重的人,怎么可以与一个小小的贵妃而置气呢?这件事情被传出去,与娘娘您的声誉有损。”

“可是她都已经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说哀家这太后做得还有什么意思?”周太后越想越生气,忍不住说道。

小宫女小太监们在旁边劝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再去永和宫中传召万贵妃一趟,看她这次来不来。倘若她还是不来的话,娘娘再去永和宫着她算帐也不迟。”

心腹宫女、太监说的都是好意,因为他们都知道上次,皇上因为万贞儿的事情,同周太后闹了不愉快。

倘若这次周太后再冒冒然然地跑到永和宫中,把万贞儿斥责一番,那么说不定更加会影响到太后和皇上的母子感情了。所以,他们才提出了这个建议。

倘若他们二请万贞儿,万贞儿都不来的话,到时候太后即使去责斥万贞儿,也不怕师出无名。

周太后听他们劝说之后,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便重新回到宝座之上坐下来,等着她手下的太监宫女去请万贞儿。

这次代表周太后去请万贞儿的宫女叫做青纱。

青纱以前的时候,曾经同万贞儿一起服侍过周太后,是周太后的心腹宫女。也是和万贞儿当初的感情也十分之好。

青纱出了永寿宫之后,便施施然然来到永和宫中。

到了永和宫中,青纱见到万贞儿,她向万贞儿行礼说道:“青纱叩见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贞儿瞟都没有瞟她一眼,只是斜了斜眼睛说道:“起来吧。青纱,你今天来本宫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

青纱以前和万贞儿感情还不错,两个人都是服侍周太后的时候。

当时万贞儿在这宫中没有一个亲人,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年纪十分长,都对她不是很好。唯有青纱对她还不错。

可是青纱没有想到,万贞儿一朝得道,竟然会摆出这幅嘴脸,当即心下便觉得有些生寒。

她强忍着心头的怨气,仍旧是恭恭敬敬地对万贞儿说道:“启禀万贵妃,奴婢今天前来,乃是周太后派来的。周太后请贵妃娘娘到永寿宫中走一趟。”

“哦?太后娘娘到底传本宫有什么事情,方才不是已经有人来请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派你青纱姐姐来呢?”

万贞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鄙夷和不屑。

青纱被她这么一看,心中又不知道又生出多少的怒气。

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对万贞儿说道:“启禀娘娘,周太后传娘娘,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是请娘娘跟奴婢走一趟,也免得奴婢为难。”

万贞儿随手把手重的玉盏往外扔了出去,那玉盏不偏不斜,正打在青纱的头上。

青纱“啊呀”一声,头上便鲜血直流。

其实万贞儿真没有想过去打青纱,她只不过想发作一下,来显示一下自己的霸气。

她随手扔了一个茶盏,谁知道,那茶盏竟然那么不偏不斜正打在了青纱的头上,万贞儿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那青纱顿时泪如泉涌。她用手捂着流血不止的头部,一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

万贞儿此时此刻也有些慌了。

虽然说,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把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放在眼中。可是这青纱好歹是周太后最心腹的宫女。

倘若被周太后知道,自己竟然用茶盏打破了她的头,那么周太后一定不会跟自己这么轻易罢休的。

可是万贞儿又兼顾于自己的面子,并不想认错。

所以她扬了扬手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把青纱给带下去,给她包扎一下吧。本宫也是无心之失。”

转而她又对青纱说道:“你回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声,就是本宫病得已经下不了床榻了。等本宫的身子骨稍微好一点,立刻就去永寿宫中,向周太后请安。好了,你赶紧下去吧。”

陈嬷嬷有些忧虑地看了万贞儿一眼,她觉得万贞儿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于张扬跋扈了。

她再这样下去,莫说是周太后,便是宫人别人谁都容不下她了。

但是她看到万贞儿正在兴头上,也不忍拂了她的意思,免得到时候她在迁怒到自己身上。

当下陈嬷嬷便带着青纱出来包扎,那青纱一声不吭,强忍着额头上的痛楚。

陈嬷嬷帮她包扎完毕之后,她就自回永寿宫中不提。

陈嬷嬷曾经屡次三番叮嘱于她,对她说道:“青纱姑娘,我们娘娘现在因为病了缘故,所以脾气有些暴躁,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回去之后也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后娘娘。”青纱仍旧是一言不发。

陈嬷嬷又从旁劝说道:“青纱姑娘,你今日对我们的娘娘的好,我们娘娘会记得,你放心吧。以后一定短不了姑娘的好处。来,这是一百两银子,青纱姑娘收下,就当好生养病吧。若是太后娘娘问起来,还请青纱姑娘在太后娘娘面前说一声,是姑娘不小心摔倒。”

青纱仍然是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接过了陈嬷嬷手中的银票。

陈嬷嬷见状,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她看青纱既然接下了自己银票,那么多半是不会在太后面前,反告万贞儿一口了。

要不然,她接下了银票,等同受贿,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陈嬷嬷老奸巨滑,却料不到青纱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咽不下这口气了,她心中也另有自己的打算。

青纱回到永寿宫中之后,周太后踱来踱去,早已经等不耐烦了。

眼见青纱回来了,她便望了青纱一眼,问道:“万贵妃到底来不来?”

她望青纱的这一眼,撇见青纱头上包扎了一块布,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头怎么了?”

青纱这才跪下来,对周太后哭诉道:“启禀太后娘娘,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办事不力,太后娘娘惩罚奴婢吧。”

“这是怎么了。”周太后见状,连忙让人把青纱给扶起来。

因为青纱服侍周太后已经有十多年了,她对周太后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但却是周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

青纱任凭旁人怎么搀扶,青纱却仍旧不起来。

她跪在地上,泪水连连对周太后说道:“娘娘,青纱今日是没有办法做人了,谁叫青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呢?便是受了什么气,也好歹往肚子里咽着。”

周太后见青纱前后区别实在是太大了,刚才青纱还拦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去找万贞儿的麻烦。

可是这一回来,语气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觉得十分奇怪。

便指了指青纱的头问道:“你先说你的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血迹。”

青纱这才泪如泉涌,泪水流了下来,抽抽噎噎地对她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敢向太后娘娘哭诉。这件事情说起来,都是奴婢做得不好呀。”

周太后见她一口一个不好,一口一个奴婢,好象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便亲自走上前去,把她搀扶起来,对她柔声说道:“好了好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到底有什么事,快同哀家说来。”

青纱这才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因为青纱心目中,此时此刻已经十分恨极了万贞儿和陈嬷嬷,所以她说话的时候也难免加上了自己的一些情绪。

她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奉娘娘的命,去请万贵妃前来永寿宫。奴婢去的时候,万贞儿她正躺在床榻之上,奴婢便向她行礼,好言好语地请她。”

“哦,那她是怎么说的?”周太后的脸色阴晴不定。

青纱缓缓地说道:“万贵妃起初对奴婢的态度倒也还好,只是说她病得躺在床榻之上起不来了,说以后有时间再来同太后娘娘请安。奴婢便向她说道,说她是太后娘娘身边出去的人,太后娘娘当初对她不薄,请她不要忘了太后娘娘的恩惠才是。谁知道,万贵妃一听这话就恼了,她随手取了一个茶盏就打在了奴婢的头上。奴婢的头就被打得鲜血直流。”

“什么,她竟然敢用茶盏打你。”周太后一听,简直气得怒火中烧。

她恨恨地说道:“好一个万贞儿,好一个贱婢。莫说是她,便是哀家也从来也没有舍得动你一个手指头。她竟然敢打哀家的人,还真反了她了。怪不得人都说,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弄权骄纵。事实果然是如此。她竟然欺负到我这老太婆身上来了。”

周太后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恼怒,到最后气得简直是难以自抑。

她对青纱说道:“青纱,你在这宫中好好休息一番,哀家现在就去帮你讨回一个公道来。”

说完,她便对身后浩浩荡荡一群宫女太监们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永和宫一趟,我就不信,我没有办法处置这个妖孽。”

说完,周太后再也不容人劝说,率先而行。

其余的宫女太监见状,谁还敢劝说,他们连忙跟在周太后的身后,浩浩荡荡地向永和宫而去。

周太后心腹宫女青纱,被万贞儿用茶盏打破头的事情,很快就在宫中传了出来。

简怀箴也很快听到了这个消息,她还听说周太后已经怒不可遏,已然带着人去永和宫兴师问罪了。

简怀箴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有些过了。

因为毕竟开始是自己怂恿周太后去处罚万贞儿的。但是现在似乎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

所以她闻言之后,也带着零落,往永和宫中而来。

周太后到了永和宫,一路进来,气势一吞万里如虎势不可当。

永和宫中的宫女太监们见状,都吓得禁声不敢言,纷纷躲到角落里去了。

他们平时尽管趾高气昂,仗着万贞儿的威势作威作福,可是现在来的毕竟是周太后。周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是皇上最尊崇的人。

周太后和万贞儿比起来,他们心中也十分难以有个定夺。但是无论如何,虎毒不食子,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的生母下毒手。

所以两者相较之下,他们决定还是远离万贞儿,投靠周太后这一边,所以人人禁声不语。

周太后直入万贞儿宫中。见到万贞儿躺在床榻之上,她便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万贞儿没有想到,周太后忽然会带人前来。她才意识到今天自己所做的事情,的确是有些过了。

她连忙从床榻之上下来,对周太后行了一个礼说道:“奴婢参加周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哼,你心里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后呀,要是你心里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后,也不会把我宫中的人打一顿了。你好歹当初与青纱一起侍奉过哀家,可如今竟然一点姐妹情分都不念,随手一个茶盏就把青纱的头打破。万贞儿,真有你的。”

周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然是怒气冲天,怒不可遏。万贞儿见状,才知道事情严重性。

她在这后宫之中骄纵惯了,以为所有的人都必须听她的,都必须按她的吩咐办事。

而两宫皇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也让她忘乎所以。

今天,她倒也本来没有想过去打青纱,可是她也的确想过要给青纱一点颜色看看。

没有想到,到头来,反而惹了自己一身腥臊。

一一一:生悔恨

她知道周太后始终是皇上的生母,尽管自己对皇上下了降术,皇上对自己恩宠无比。

可是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妃嫔而已,两者相权之下,皇上想必会选择他的生母。想到这里,万贞儿便有些惊疑不定。

陈嬷嬷也更没有想到,周太后会杀来。但是之前的时候,她已经给过青纱一百两银票。

没有想到青纱拿了银票之后,还翻脸不认人,反向周太后告了一状,这让他们都始料未及。

周太后冷冷地看了万贞儿一眼,说道:“你不是病在床榻之上,不能出来吗?为什么现在还竟然能够下床,向哀家跪拜。为何哀家请你去永寿宫中一趟,你居然千般推迟,还打我派来请你的人。”

万贞儿此时此刻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只好低声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实在不是臣妾不去,而是臣妾病得不轻。臣妾心中是十分尊重太后娘娘的。所以太后娘娘您一来,臣妾无论是病成什么样,也要赶紧下床给您请安呀。”

“哼,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你病成什么样了,你病成了痨病鬼了吗?那你为什么还和皇上夜夜笙歌。难道你一到白天就病,一到晚上就不病了,你要妖怪啊?”

周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细细打量着万贞儿,她越看万贞儿心中越觉得不愤。万贞儿怎么看怎么都比自己年纪更大些。

结果皇上居然如此地迷恋她,迷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让周太后心中越想越不愤。

万贞儿也知道自己今天得罪了周太后,所以便跪在那里,任凭周太后辱骂,一生不吭。

周太后骂了她半天之后,越想越气,便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盏,对着万贞儿的头砸了过去。

那茶盏也是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万贞儿的额头之中。顿时鲜血如柱,涌了出来。

陈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万贞儿,叫一声“娘娘。”便命令宫女太监们赶紧去万贞儿包扎。

谁知道,那周太后全扬了扬手说道:“不许去包。当初你不是就这么打青纱的吗,哀家现在就为青纱报这一茶盏之仇。哀家摆明就是要对付你,怎么样,有本事去把皇上请来。”

周太后边说着边转过身去,看着宫中的每一个宫女太监。

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警告那些宫女太监们,倘若谁敢去请皇上,那么谁就得不到好下场。

宫女太监早被周太后的气势给震慑住了,谁还敢去请皇上。他们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万贞儿挨打。

万贞儿的头上血流不止,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而周太后又不准人去传御医。

陈嬷嬷和古冷意在一旁都急得手忙脚乱,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太后便在一旁的座位之上坐了下来,她冷眼看着万贞儿头上血流不止,说道:“我今天就在这里候着,我就等着万贵妃头上的血全部流光了我再走。我就看看这后宫之中,到底有谁敢跟哀家过不去。到底有谁,敢违拗哀家的旨意。”

说完,她便冷眼往着万贞儿。

万贞儿此时此刻,被周太后一茶盏打中额头,血流不止。只觉得身子十分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知道周太后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是不能得罪的。虽然之前因为皇上的缘故,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自己,但是看她的模样,想必是忍自己忍到头了。

她不禁在心里问:“难道我今天就要葬身于此吗。”万贞儿心中别提都多后悔了。

她知道周太后威严无比,她不准人去请太医,那么一定没有人敢请太医。

她不准去通知皇上,那么恐怕真的就没有人敢去通知皇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外面进来通报道:“启禀周太后,皇长公主来了。”

周太后倒是有一些诧异,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把皇长公主请进来吧。”她话音刚落,简怀箴已然走了进来。

简怀箴看到面前的场景,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有点忧虑地望了周太后一眼,指着万贞儿说道:“万贵妃的头是怎么了?”

周太后横了简怀箴一眼,倨傲地说道:“她的头是我打破的,她不是这么打破我宫中小宫女的头吗?那么今天哀家就要这么打破她的头,谁都不许去请太医。我就不相信,皇上死了一个贵妃,会和我这做母亲的过不去。”

简怀箴当即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周太后想必是已经不能忍万贞儿了,所以才来这里想惩处万贞儿。

她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这么解决,倘若万贞儿当真死了皇上一定会怪罪周太后,也一定会怪罪她。

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所以,她便上前一步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请太医医治万贵妃吧。万贵妃做了多少错事也好,她始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倘若皇上今天知道万贵妃是在我们两个老的眼前死的,皇上岂不是要记恨死我们。”

周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有也有些顾忌皇上。可是想来想去,她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毕竟之前的时候,皇上想封万贞儿为贵妃,她心中是千般不想,万般不悦,但是仍旧是为了不跟皇上失掉和气,所以就勉强同意把万贞儿封为贵妃了。

可是万贞儿一朝得志,便立刻露出了小人嘴脸,到现在便是连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这令周太后心中十分郁闷。

尽管简怀箴这么说,她仍旧没有打算放过万贞儿的想法。

简怀箴见状,知道周太后已经为万贞儿的事情大动肝火。

她仍旧劝说道:“周太后,本宫何尝不明白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所想的事情你以为本宫没有想过吗?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难道皇上来到后看到万贵妃失血而死,皇上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跟周太后您罢休吗?”

简怀箴的话就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锤打着周太后的心。

周太后心中又何尝不知道,她也不想跟皇上母子失和。倘若不然,之前的时候她也不会退缩忍让了。

但是她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今日就不必劝我了。您说的那些事情难道我不知道吗?可是这万贞儿实在是欺人太甚,如今竟然欺负到我这老太婆头上来。”

周太后越说越生气,边说着边拿眼睛去瞧万贞儿。

此时此刻,万贞儿整个人已经变的十分憔悴不堪,她的脸色变做惨白。

额头的上的鲜血仍旧在流个不停,周围的宫女太监,乌压压的跪了一屋子,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而陈嬷嬷和古冷意也不敢背着周太后私自出去请太医,倘若被周太后知道,周太一定会打断他们的腿。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万贞儿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也都怪万贞儿平时作孽太多,这整个永和宫中除了陈嬷嬷和古冷意之外,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她打算的。

周太后听简怀箴在一旁劝说,她冷笑说道:“皇长公主,你看到了吗?并不是只有我这个皇太后对这万贞儿不满。你看看所有的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去为万贞儿求情,也没有一个人为万贞找太医的。由此可见,你就知道这万贞儿平日里在这宫中是怎么样刻薄别人的。”

周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越发发怒起来。

简怀箴见状,明白周太后的怒火一旦被挑了起来就是不容易这么熄灭的,她知道周太后乃是一个鲁莽之人。

而且周太后有时候为了想完成自己的一桩心愿,便一定会不顾一切,不顾后果。

“人非圣贤,熟能无过。周太后,不管怎么样,你今天还是不能这么做。难道您忘记当初您也是犯过过错的人?”简怀箴在一旁冷眼说道。

周太后闻言,身子重重的颤抖了一下。

她回过头去惊问简怀箴道:“你说什么?皇长公主,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简怀箴的面色反而温和起来,她笑着说道:“难道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周太后,难道您忘记当年你是怎么陷害钱太后的吗?可是事实上,钱太后和皇上是怎么对你的?他们并没有怎么想要你的性命,只是把你打入冷宫而已。而到后来皇上来为你求情,皇上又把你给放了出来。难道这件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当初钱太后可以用包容的心来对待你,到今天你不能用包容的心来对待万贞儿呢?”

简怀箴的话让周太后觉得颜面尽失,之前她陷害钱太后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虽然事到如今,她也是看钱太后不顺眼的,可是当初她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人不耻了。

若是传出去被人知道一个堂堂的皇太后竟然作出那么下流的事情来,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

因此简怀箴提起了前尘往事,让她心中觉得甚是愤懑。

简怀箴见状,又从旁缓缓地说道:“周太后,人非圣贤,熟能无过。本宫知道你如今对万贞儿的所作所为看不过眼。可是她始终还是皇上所钟爱的人,倘若我们在这个时候对她不利的话,到头来,受到伤害的一定皇上。您也不想看着皇上因此而伤心不已吧。”

简怀箴之所以这么规劝周太后也无非是因为之前的时候,她曾经对皇上谎报唐惊染的死讯皇上信以为真。

从此之后,便失魂落魄,整个人像是陷入到极大的悲伤一般。

那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皇上宠爱万贞儿,才把唐惊染的事情放置到一边去了。

简怀箴不想旧事从演,所以才从旁提点周太后。

周太后本来怎么都不打算放过万贞儿的,可是简怀箴从旁提起她之前所犯的过错。

她心中越想越觉得简怀箴说的有道理,倘若她今天实在是与万贞儿为难的话,若是皇上来了,知道了这件事情,皇上恐怕连她这个母亲都不认了。

想到这里,她便点了点头,对简怀箴说道:“好吧,哀家今日里本来怎么都不想放过这个贱婢的。如今既然是皇长公主求情,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简怀箴便对古冷意招了招手说道:“你赶紧去请太医过来,为万贵妃诊治。”

“是。”古冷意闻言慌忙三步并作五步的急走出去。

他心中何尝不挂念着万贞儿的安危,倘若万贞儿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受到牵连的一定是陈嬷嬷,而第二个受到牵连的也一定是古冷意。

何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倘若万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他们这些跟着升天的鸡犬也一定会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古冷意别提有多焦急了,过了没多久,古冷意便把太医给请了回来。

那太医抬眼一看,见到周太后和简怀箴都在永和宫中,当即便下拜向她们行个礼。

简怀箴有些焦急的说道:“好了好了,现在也不要行这些虚礼了,你赶紧去看看万贵妃她到底怎么样了吧?”

“是。”太医答应着,便上前去看万贵妃的伤势。

他看到万贞儿的额头破了一角,而万贞儿所在的地上流了很多的血迹。

显然是万贞儿之所以昏过去,是因为失血的缘故,所以要想医治万贞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毕竟万贞儿如今已经失去了大量的血,要想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恐怕要颇费一番周折。

因此那太医面露难色对简怀箴和周太后说道:“启禀周太后,启禀皇长公主,万贵妃所受的伤势实在是很重,倘若不好好的救治,恐怕万贵妃——”

他说到这里,便面有难色,打住不说。

简怀箴和周太后在后宫中待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她们听到太医那么一说,便立刻明白了太医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太医说立刻要给万贞儿救治,倘若不然的话,到时候万贞儿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了。

因此,简怀箴便对周太后说道:“周太后,既然太医要为万贵妃诊治,不如我们两个先出去吧。”

周太后怒气冲冲的跟着简怀箴走出了永和宫。

而简怀箴则吩咐永和宫的内监和小宫女们转告陈嬷嬷,让她督促太医好好为万贞儿看诊。

简怀箴送周太后回到永寿宫按之后,自己便回到万安宫之中。

零落看她满面忧色,便迎上前来端着一杯茶,递到她的手中笑道:“皇长公主,你今日为何面色如此忧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简怀箴到椅子坐下来,啜了一口茶说道:“可不是吗?今天的事情当真是闹大了。我之前原本以为周太后和皇上本是母子,倘若这件事情交给周太后去处理会更好一些。谁知道事实并不像我想的那般。”

“哦?那到底怎么回事啊?”零落在一旁十分好奇的问道。

简怀箴便缓缓的把她在永和宫中遇到的事情向零落说了一遍。

零落听完之后,叹一口气说道:“也难怪周太后生气了,实在是万贵妃做的太过于气人了,便是奴婢都觉得她做的很过分。”

“她再做的过分,也是始终是一个贵妃。周太后有没有权利剥夺她的性命,倘若这件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你以为皇上会这么轻易与周太后罢休吗?到时候,这后宫之中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来。”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吐了吐舌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而简怀箴则继续坐在宝座之上沉思。

经过太医的医治,万贞儿还是被从死神手中抢救过来了。

万贞儿醒过来的那天,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看了看周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一个陈嬷嬷而已。当真是门庭萧索冷落。

她心中颇为有些不忿,便抬眸问陈嬷嬷道:"陈嬷嬷,为什么这只有你一个人,其余的人呢?"

"启禀娘娘。"陈嬷嬷面有难色,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其余的人见娘娘和太后失和,太后一怒之下处罚了娘娘。她们再也不敢来了。至于那些宫女和太监们,我派他们在外面候着,怕他们进来惊扰了娘娘。"

万贞儿闻言,心中顿时波澜翻覆,她好不容易才攀上了高位,可是如今和周太后失和,以至于周太后重重的惩罚了自己。

闹的到头来,自己宫中,门前冷落车马稀,什么人也没有了。

以前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来攀附她,但是一看她一朝失势就谁也不肯再来了。这让她心中不由得觉得一阵怅然。

陈嬷嬷则从旁好声好言好语的对她说道:"娘娘,您不要这么想,这宫廷之中的历来都是这样的。若是您自己想太多了,徒然的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万贞儿苦笑一声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可是我没想到宫中的人竟然这般的现实,只不过是一夜间的工夫,竟然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陈嬷嬷郑重的摇了摇头说道:"娘娘,已经不是一夜了。您昏迷了三天三夜?"

"什么?昏迷了三天三夜。"万贞儿闻言大惊,她颤抖着指着陈嬷嬷问道:"你是说皇上,皇上他也没有来吗?"

陈嬷嬷面色微微一沉,但是旋即还是如常说道:"是。"

万贞儿的脸色变的越发难看起来,她知道皇上为什么没有来。

原来她昏迷的那一天,正是降术到期的那一日,她必须要请皇上重新喝下新的酒,才能够再给皇上施展新的降术。

但是那天她得罪了周太后,以至于被周太后惩罚。

所以她昏迷之后,没有法子让皇上重新喝下酒,以至于皇上现在对她爱意全失。

原来当时万贞儿之所以不肯去见周太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要静候在永和宫中等皇上来,好劝皇上喝下那杯酒。所以对于周太后的话,她才没有太往心里去。

没想到,周太后竟然当真敢拿她这个宠妃杀鸡儆猴看,狠狠的惩罚了她一番。

这让她心中觉得十分郁闷,想起周太后那犀利的眼神,她便觉得心中充满了恨意。

她对陈嬷嬷说道:"都是这周太后害我的,要不是周太后害我,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陈嬷嬷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事到如今,你再想什么也没有用了。更何况,这周太后始终还是皇上的生母,是这六宫之中的皇太后。娘娘虽然再得皇上的宠爱,可是毕竟也只是皇上的一个爱妃而已。倘若娘娘硬要跟周太后对着干,到头来只不过是自食其果。"

"什么,你说我连这个老太婆都斗不过吗?哼,我才不这么认为呢。只要皇上肯宠爱我,那么一切就有法子。起初,皇上为了册封我为皇后,不也是跟周太后起了冲突吗?"

万贞儿上这些话的时候,还是踌躇满志。

陈嬷嬷心中却觉得攀上一丝忧思。尽管如此,她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免得打击到万贞儿。

万贞儿对陈嬷嬷挥了挥手说道:"陈嬷嬷,你现在赶紧去把皇上请来。我要让皇上喝下这杯酒,那么从此以后皇上又会重新宠爱我了。"

陈嬷嬷的面上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情,她说道:"娘娘,并非是奴婢不肯去为娘娘把皇上请来,可是现在皇上心中对娘娘已经爱意全无。要想把他请到永和宫中来,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陈嬷嬷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的捶打在万贞儿的心间。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上只有中了降术之后,才是喜欢自己的。其余的时候,根本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今,皇上对自己的降术已经解除了,所以,他对自己处于完全没有爱意的阶段。

现在要想让陈嬷嬷去请皇上来,那简直比等天来要难啊。

万贞儿不禁有些奥恼起来,忿忿道:"倘若当真知道这样子,当时周太后让去,我就去她永寿宫中一趟又如何。以至于现在弄的降术过期,皇上便是睬不睬我一下了。"

万贞儿十分懊恼的话听在陈嬷嬷耳中,陈嬷嬷劝说她道:"娘娘,你倒也不必绝望,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我们一定有办法,让皇上对你重燃爱意的。只不过娘娘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这永和宫中好生养伤。"

"什么?你要我安安静静的养伤,不再去管外面的事情?"

一一二,郎君意

"娘娘,你且听奴婢说一句,现在皇上对娘娘已经没有了宠爱。娘娘以前得罪过的人,恨不得同娘娘解决此番的仇恨。而如今,娘娘便是出了什么事情,皇上也一定不会帮着娘娘。更何况,这六宫之中还有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她们同娘娘也是素来不睦的。到时候,她们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皇上说不定就会重重的处罚娘娘。所以为今之计,娘娘先在这永和宫中好生养着,等到娘娘的伤势好了之后,奴婢再和娘娘商议一个计策,把皇上引来。到时候让皇上喝了娘娘的酒,皇上就可以重新宠爱娘娘了。"

万贞儿想来想去,她觉得陈嬷嬷的这番话也还是很有道理的。

自己现在出去只会引起宫中的人的非议,而且自己额头上被包扎起来,显得十分难看。皇上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宠爱自己呢。

想到这里,她便对陈嬷嬷说道:"好,陈嬷嬷,我一切就听你的,一切就交由你安排吧。只是你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陈嬷嬷郑重的回答道:"娘娘,你放心吧。我跟了你这么久,我做的哪一件事曾经让您失望过呢?"

万贞儿想来想去,觉得陈嬷嬷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的确,陈嬷嬷跟了她这么久,之后一直为她出谋划策,是她最得力的军师。而她所作的事情,也的确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所以她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我只是那么说说而已,你也我不要往心里去。总之,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还是你对我好,在别人都厌弃我的时候,你仍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陈嬷嬷的面色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不要这么说,这宫中谁还没有一个时运高低呢?娘娘受宠的时候我经历过了,娘娘失宠的时候我也经历过了。这宫中的人无非就是如此,不是失宠,就是受宠。所以,我相信时来运转,娘娘一定会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陈嬷嬷的一番话在万贞儿心中投下了重重的涟漪,她觉得陈嬷嬷说的很对。要想在这后宫之中出人头地,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一定要固宠。只要皇上宠爱自己了,便是旁人再有能力,再也本事,那也一定不能够拿自己怎么样。

而至于周太后这件事情完全属于是个意外,当时皇上不在她的身边。

倘若当时皇上在她身边的话,便是周太后有再大的本事,也一定不能奈自己何。

万贞儿想了很多很多,她最后对陈嬷嬷挥挥手说道:"陈嬷嬷,好了,现在本宫要休息了,你且出去办你的事情吧。等到有了什么消息你再来通知于我。"

"是。"陈嬷嬷答应着,便转身离去了。

且不说万贞儿在这永和宫中因为失宠和门庭冷落一事而感到伤心不已。

单说那周太后,周太后处罚了万贞儿之后,便等着皇上来和自己计较这件事情。

当天,皇上并不知道万贞儿被周太后打了的事情,一直到晚上,他才知道这件事。

他心中十分难过,本来想去看看万贞儿的,却无奈这时候,边境告急,有一封书信,送到他的案边。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批示公文。

谁知道,公文的内容十分冗长,他这么一批示之后,已经是子夜之后了。

到了子夜之后,他隐约记起,万贞儿被周太后打的事情来,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对万贞儿所有的疼惜之意在一瞬之间不翼而飞。

他这时候才记起,他最爱的人根本就不是万贞儿。他最爱的人是一个叫做唐惊染的女子。

那个叫唐惊染的女子十分温良贤淑,又十分美貌。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爱上她了。

而至于万贞儿,在他的印象之中,只不过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老女人,他对万贞儿是一点宠爱之意都没有。

他想起周太后把万贞儿打了的事情,倒是觉得很平常,一点都没有其他的心思。他也没有去找周太后算帐。

周太后在永寿宫中早就等着皇上来找自己的不是了,可是等了一日一夜,却仍旧没有等到。

她觉得很是奇怪,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决定第二天去乾清宫中找皇上问个明白。

她害怕皇上因此对她不理不睬,同她失去母子之情。所以,她特意找了简怀箴一起同她去。

简怀箴本来是不愈掺和他们母子的事情之中的,可是这件事情,她觉得自己好歹也有责任。

倘若不是自己授意周太后去责罚万贞儿,那么又怎么会到今天这种地步呢?所以周太后来找她,她便很痛苦的跟着周太后一起去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来到乾清宫中,林建安正服侍在外面。

简怀箴指了指里面,悄悄问林建安说道:"皇上他现在怎么样?情绪还稳定吗?"

林建安低眉顺眼的回答道:"启禀皇长公主,启禀皇太后,皇上精神奕奕,与平日无异。"

"哦?你说的是真的?"周太后听林建安这么一说,面色顿时大变。

那林建安恭恭敬敬的说:"启禀太后娘娘,奴才绝对不敢说谎。"

周太后拉着简怀箴的手,用恳求的眼色望着她说道:"皇长公主,昨日的事情的确是我一时太过于心急。如今皇上他竟然理都不肯理我了,你说这件如何是好?倘若因为一个虎妹子,而破坏了皇上同我的母子之情,我心中始终十分不安心。"

简怀箴听周太后说的十分惶急,知道她想必是知道怕了。

简怀箴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虽然说皇上即使不去质问周太后,可是没有理由不去探望万贞儿啊。

所以她转而问林建安道:"林公公,那皇上有没有去探视过万贵妃。"

林建安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但是他仍然回答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皇上谁都没有去探望。皇上昨夜在乾清宫中批示公文,批完之后已经是半夜子时了。皇上到外面走了一趟,便回宫歇息。今天一大早上朝,现在下朝之后,又在埋头批示奏折,并没有出去过。"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加觉得疑虑团团,她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之前皇上这么宠爱万贞儿,宠爱万贞儿的程度已经不亚于专宠,并且皇上把她当作珍珠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怕飞了,放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为什么,只不过是一宿之间的工夫,皇上转变如此之快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想不明白,尽管如此,她还是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皇上是怎么想的吧。"

周太后虽然是来到这乾清宫前面,可是她看到乾清宫还是有些打怵。

因此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要不然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人进去。皇上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再同哀家转达如何?"

简怀箴缓缓的笑了笑说道:"太后娘娘,你多虑了。所谓母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啊。你和皇上乃是亲生的母子,皇上便是再怪你,难道还能不要你这个母亲了吗?皇上要是如此不孝,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一定不会同他就此罢休。你还是尽管跟我进来吧。"

简怀箴的话,听在周太后耳中,周太后觉得有一丝温暖。

于是她听从简怀箴的话,跟着简怀箴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只见皇上正在坐在宝座之上,批示奏折。

见到周太后和简怀箴走进来,他连忙从宝座之上站起来。走到二人面前笑道:"太后和皇长公主竟然来了也不通报一声音,好让联出去迎接二位。"

他的神色和平时看起来没有两样,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周太后觉得暗暗纳罕,简怀箴也觉得事情颇有可疑。尽管如此,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来。

简怀箴拉着朱见深的手到旁边坐下来,对他说道:"皇上,本宫和你母后此次来看你,是想来看看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最近有什么烦恼的事情?皇长公主所指的是什么?边疆不进算不算烦恼的事情呢?"朱见深笑着问简怀箴道。

"什么?边疆不进?"简怀箴的眉色顿时蒙了一丝的愠怒,她说道:"瓦剌现在难道又在边疆生事吗?"

朱见深见简怀箴有些认真,便笑了笑说道:"皇长公主不用担心,自从当年皇长公主带兵去把瓦剌肃清之后,那瓦剌已经消停多了。现在只是也一股流窜的匪徒在边境闹事罢了,皇长公主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察探这件事情了。"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一颗心顿时才安下来,她对他说道:"皇上,万贵妃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你是否对你母后有责怪之意?你母后每日惴惴不安,今天特意要本宫前来向探之皇上你的意思。"

"啊?"朱见深有些疑惑的看了周太后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简怀箴已经从旁安抚说道:"皇上,不管怎么样,周太后始终都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他从小养大的,她把你培养成人,十分不易,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贵妃便同周太后失和。更何况,这件事情也是万贵妃不对在先。"

"哦。"朱见深面上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简怀箴以为他心中仍旧对周太后有怪责之意,便连声劝说道:"皇上,你想想,这万贞儿也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了。她竟然敢跑到于谦家中去,同忠臣遗孀闹事,然后竟然又打伤了周太后的宫女青纱。周太后为此而恼怒,也不是没有原由的事情你说是吗?"

简怀箴在一旁谆谆教诲,朱见深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抬起头来望着周太后说道:"母后你受苦了。"

周太后早就料定了皇上会跟自己过不去,却没想到,他这一句话竟然是母后您受苦了。

让周太后觉得万分惊愕,她还没有从惊愕之中抽身出来的时候。

朱见深已然忿忿的说道:"是啊,这万贞儿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妃,竟然敢跑到于谦家中,对着于谦的遗孀闹事。最可恶的是,她竟然敢同我母后作对,实在是太过分了。母后你惩罚她一番,儿臣也没有什么意见。你不用特意为这件事情来问我。"

周太后实在是不明白朱见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明明昨天的时候,朱见深还专宠万贞儿。对万贞儿的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是仅仅是一天一夜的时间,朱见深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对万贞儿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里,难道说…

周太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她自己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道:"皇上难道是被昏了头了,还是因为皇上太过于年轻,小孩子心性。所以见到万贞儿以为她是这后宫之中最好的,便对她恩宠了一阵子。如今又看到她同我这皇太后为敌,窥探了她的真面目,便对她断消了恩宠的念头?"

周太后心中百转千回,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说周太后,便是如简怀箴这般精明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朱见深变脸的变的如此之快,可是她所想的事情并不像周太后那么简单。

周太后所想的无非是朱见深受了刺激,或者是小孩心性罢了。简怀箴却觉得自己好象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皇上和她都是这阴谋之中的人,连周太后也是。

这后宫之中似乎埋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可是那秘密是什么,她却无从得知。

她只是有一种感觉,那感觉来得如此强烈,叫人躲也不能躲,闪也不能闪。

她越想越觉得恐怖,越想越觉得可怕,可是一时之间,头脑之间又没有什么头绪,想来想去,什么也想不出来。

所以她就没有当面拆穿这件事情,只是对皇上说道:"皇上,既然你已经长大了,懂事了。那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如此,那本宫有不打扰你们母子叙旧了。周太后,就同皇上好好的叙叙旧吧。本宫先告辞了。"

说完,简怀箴便转身释释然而去。

周太后和朱见深等到简怀箴的身影走远了,周太后这才郑重的问朱见深道:"皇儿,你当真不怪我吗?你要是怪哀家,哀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朱见深仍旧是一脸茫然之色,他问周太后道:"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儿臣说不怪罪你,就不怪罪你。怎么会胡乱怪罪自己的母亲呢?"

周太后心中有了一丝的安慰,但是仍旧说道:"可是你不觉得母亲做错了事情吗?"

"母亲做错了什么事?难道是说打万贵妃那件事吗?那件事情实在属于万贵妃不错在先,母后打她也只是教训她而已。这件事情联有什么好责怪母亲的啊。"

周太后见朱见深说话的时候,神情磊落,不似作伪。她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是,她始终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朱见深会变化的如此之快。

可是她又不好直接问皇上,所以便旁敲侧击的问道:"皇上,之前你同万贵妃感情十分好,为什么现在对她有如此冷淡了?哀家记得之前你为了为万贵妃求取一个妃位,不惜同哀家闹翻。难道你真的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吗?"

朱见深侧着头想了半天说道:"的确好象有这么回事,可能是那时候,没有理解太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吧。现在儿子知道做母亲的心思了,当然就不会怪责母亲了。"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轻描淡写。

周太后见他做事稳稳当当,并不像是视觉失调,所以一颗心这放了下来。

她见到万贞儿失宠于朱见深,而皇上心中始终以自己这个母后为大,一颗心这才踏实起来。

朱见深又同她说了几句,叙了几句寒喧。周太后便起身告辞。

只是周太后特意来找朱见深说这件事情,却让朱见深觉得周太后是别有来意的。他并不认为周太后是害怕自己和她母子失和,所以才来询问他。

他以为周太后之所以来找自己,是因为周太后对之前万贞儿的顶撞十分不满意,是因为她还想万贞儿。

所以,过了两日,当万贞儿的身子好了一些之后,皇上就特意去了永和宫中一趟。

万贞儿躺在病榻之上养伤,听说皇上来了,一颗心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连忙对陈嬷嬷说道:"快把皇上请进来。"

于是,陈嬷嬷便走出去把皇上迎了进来,皇上走进来之后,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万贞儿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哪里管得了这些。

她见到皇上,连忙含笑对皇上说道:"皇上,你终于来了,臣妾可想死你了。"说完,她便要从床榻之上下来,去搂抱皇上。

但是朱见深反而是闪避了一下身子,似乎心中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

万贞儿心中不禁有些黯然和失望,此时她才想起来,皇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身上的降术失效的缘故。

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大势已去了。

但是,她的心中仍旧是充满希望,她知道只要自己能令皇上喝下一杯下了降术的酒,那么皇上对自己又会重新宠爱了。所以她表现的低眉顺眼。

她轻声的问皇上:"皇上,不知道您忽然来这永和宫中到底有什么事呢?"

朱见深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以前同她的情分了,他冷言冷语地说道:"万贵妃,你如今虽然已经是贵妃了,可是您上面还有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呢。你怎么可以如此大胆,竟然同我母后置气,联今天来是专门同你算这笔帐的。"

万贞儿一听一颗心顿时沉沉落落的,起伏不定,她没有想到,皇上今天来竟然是要跟自己算自己袭击太后身边宫女青纱的罪的。"

而她自己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皇上仍旧对她穷追不舍,这让她心中别提有多伤心了。

尽管如此,她知道皇上只有在受了降术之后,才对自己爱意重重,可是当她看到没有受降术的皇上对自己如此冷漠的时候,她仍旧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而朱见深却丝毫不知道那件事情,朱见深指着她冷冷的说道:"万贵妃,你如今要怎么受到惩罚?你自己说吧,倘若你不自己说的话,那么联就会帮你决定一样。"

"什么?皇上你要惩罚我?"万贞儿一听这话顿时眼泪汪汪起来。

"不错,联当然要惩罚你,难道联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连惩罚你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竟然敢跑到于谦家中去大闹,为难人家忠臣遗孀。又同母后过不去。倘若我要是不惩罚你,这后宫之中的人见了,还说联是包庇呢。所以不论如何,联也要给你一个教训,给母后一个交代。"

说完,他便对陈嬷嬷和一旁的古冷意说道:"你们俩给我把万贵妃拖到永和宫外,让她在宫外跪上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中,谁都不准给她送水送饭,谁都不许让她起来。倘若被联知道了,谁私下给她送水送饭,那么联一定立刻便要了那人的性命。"

古冷意和陈嬷嬷没有想到,皇上此次一来,原是为这件事情来的。他们更没有想到,皇上对万贞儿的芥蒂已经是如此之深。

尽管如此,他们不得不低头答应着:"是,谨遵皇上意旨。"

于是古冷意和陈嬷嬷无奈之下,只好两个人把万贞儿拖起来,拖到永和宫门外。

陈嬷嬷一边拖着她走,一边安慰她说道:"娘娘,你暂且忍一忍,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万贞儿面上倒露出凄凉之色,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说我在这后宫之中争了这么久,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可是我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陈嬷嬷见她一时感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尽管如此,她仍旧对她说道:"娘娘,你在这里好好的跪着,一切都要听皇上的话。千万不要做错了才是,免得皇上知道了,心中不愉快。"

万贞儿听陈嬷嬷都这么对自己说,只好点了点头说道:"陈嬷嬷,你放心吧,我还能挺得住。本宫乃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这么一点小小的苦楚还难不倒我。"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这才放了心。

一一二,苗疆妇

她和古冷意两个人把万贞儿拖到永和宫门外,然后就回来向皇上禀告这件事情。朱见深听说这件事之后,整个人心中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便转身走出永和宫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正在那里跪着的万贞儿,连一句的话都没有,这让万贞儿心中越发的生凉起来。

且说,朱见深出了永和宫之后,他惩罚万贞儿在永和宫门前跪一天一夜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宫廷之中的每个角落。

宫廷之中的人人人都听说皇上竟然因为周太后的事情处罚万贞儿,还让她在永和宫用跪一天一夜,别提有多高兴了。

特别是平日里和万贞儿有些积怨人,他们都拍手称道。觉得这件事情大快人心。

皇上处罚了万贞儿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周太后和简怀箴的耳中。

周太后想来想去,都觉得皇上对自己这个母亲还是最好的,自己虽然跟他的宠妃冲撞了,到头来他帮的还是自己。

非但没有计较自己拿茶盏打伤他贵妃的头,反而还不停的安慰她,还帮她继续惩罚万贞儿。让万贞儿在永和宫中门前跪一天一夜,她这心目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同时还有一个人,也觉得心里有些很意外,那个人就是简怀箴。

简怀箴觉得皇上最近做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合逻辑了。

之前的时候,皇上还为了万贞儿的事情,跟周太后吵个不休,

可是只是一转眼的工夫,皇上便非但对万贞儿宠爱全消,反而还一直处处针对她.还为周太后出气,不惜让她在永和宫门前跪一天一夜丢丑。

简怀箴坐在椅子上,想来想去,百思不得一解。

零落见状,便笑道:"皇长公主,你又在想什么啊?我每次看到你在这里沉思不语的时候,就知道你心中一定要想重大的事情。"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知我者零落也,你说的不错,本宫的确是在想一件干系十分大的事情。可是到现在,还是没有想通那是为什么。"

"哦?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妨跟零落说一下,零落虽然什么也不懂,可是说不得也能够帮得上公主的。"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便缓缓的说道:"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

"怎么回事嘛?"零落有些好奇心,按捺不住了。

简怀箴说道:"之前的时候,皇上十分宠爱万贵妃,甚至已经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你们也是看到的,皇上为了万贵妃,甚至不惜同周太后翻脸。可是只不过是一夜的工夫,一切却全都不一样了。皇上非但对万贵妃负责了丝毫宠爱之心,而且还让她在永和宫的门前跪着。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是你那么说的啊,公主,你想想啊,那周太后始终都是皇上的生母。而万贞儿只不过是皇上喜欢的一个宫妃而已,所谓皇上喜欢宫妃都有几分钟的热度。说不定之前皇上喜欢万贞儿,可是看到她举止如此暴力,竟然敢同自己的生母起冲突,这才不喜欢她了呢?"

简怀箴含笑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始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即使皇上逐渐的不喜欢万贞儿了。那也有一个过程,可是为什么忽然一夜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呢。"

简怀箴的想法绝对不像周太后和零落那么简单,但是她想来想去,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办法解开这个疑团。

所以她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暂时先不想这件事情了,等到事后以后有了一个定论再想办法解决吧。

所以她便摆了摆手对零落说道:“好了,我们不想这件事情了,我们去怀明苑中走一遭吧,已经也好些日子没有去了。”

零落素来十分喜欢和向往宫外的生活,她听简怀箴中说要去怀明苑,顿时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

她连忙去找个两件寻常的衣裳,一件给简怀箴,一件给自己。

她笑着对简怀说道:“皇长公主,你每次出宫零落有时候也有机会跟着,让零落可以见到宫外的情形,实在是太高兴了。”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的确,这深宫之中的日子远远不如宫外的好。这深宫廷之中虽然吃的是锦衣玉食,住的雕梁画栋,过的是荣华富贵的日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宫中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没有一点真是情意可言。所有的人都尔虞我诈,为自己谋权势谋地位。这样的地位,每当我想起来,我还住在这里,我就会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简怀箴的话也引起了零落的一阵共鸣,两个人边说着便笑着便一起出宫去了。

且不说简怀箴出了宫之后的情形,单说那万贞儿被跪永和宫门前之后,当天便有很多宫妃一起出来看热闹。

她们之前都受了万贞儿的气,现今看到万贞儿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了,连皇上都罚她在门口长跪不起,这多少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那些宫妃和太监、宫女们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得意。不过万贞儿的事情也在他们心中起了一个警惕的作用。

那就是说,伴君如伴虎,君王了的恩情不可能是夜夜长圆的,只是夜夜如满月,时时减青灰罢了。

所以自己以后便是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也万万不可以像万贞儿一般张扬跋扈,免得有一天落得她这个下场。

且说那万贞儿在永和宫前跪了一天一夜,便有些支撑不住了,万贞儿一向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一向都有宫人伺候,哪里受过如此的委屈。

她本是带着一腔屈辱之意跪在这里,再加上身子又虚弱不堪,很快便支撑不住了,到最后她便晕倒过去。

陈嬷嬷见状,连忙呼唤她,喊了半天她才醒转过来。

陈嬷嬷满面忧思的对她说道:“贵妃娘娘,既然如此奴婢看您是支撑不下去了,不如就让奴婢去向皇上说一声音,求皇上放过您吧。”

万贞儿自己也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听陈嬷嬷这么说,她便微弱的点了点头。

于是陈嬷嬷便到得乾清宫门外求见皇上。那林建安此时此刻正在门外把守,听到陈嬷嬷来见皇上。

他不禁面露难色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也知道,我对娘娘的遭遇也很同情,我对娘娘的事情也很伤心。可是皇上早就说明了,不见永和宫中的人。你让我去给你想办法,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林公公,你以前的时候也得到了万娘娘不少的恩惠,到现在为止,万娘娘已经病得万死不活了。你要是再不想个办法,让我见到皇上,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林建安权衡轻重之下,对陈嬷嬷摆了摆手说道:“陈嬷嬷,这件事情我决定不能帮你,我要是帮你,恐怕连我自身都保不住了。对不起了,你还是先走吧。”

陈嬷嬷见林建安如此绝情,不由得有一股气涌上脑门。她指着林建安大骂道:“林建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想想当初娘娘是怎么对你的。倘若没有娘娘,能有你的今天吗?难道你如今做了内廷总管,你就置娘娘的恩义于不顾了吗?难道您就没有想到,有一天娘娘有可能会再重新得到皇上的宠幸吗?”

陈嬷嬷对着林建安一番斥责,林建安越听心里觉得越不服气。

虽然说他是因为万贞儿的原因,才当上这内廷总管的,可是现在他现在始终都已经是内廷总管了。

陈嬷嬷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落难之人,无论如何,她也应该在小太监们面前给自己一点面子。

但是她非但不给自己面子,还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这让林建安情何以堪。

因此,他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倘若在这样子,我一定让人把你给赶走。”

陈嬷嬷没想到林建安变脸如此之快,她心中觉得一阵一阵的冷意涌上心头。

尽管如此,她仍旧大呼小叫的:“我要见皇上,奴婢要见皇上,奴婢一定要见皇上。”

陈嬷嬷在乾清宫外大吵大闹,也并不是她对万贞儿有多么深厚的情情意。

只不过她知道自己和万贞儿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倘若万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第一个遭逢厄运的就是自己,何况自己的所有的亲戚都是因为万贞儿的关照才朝中谋到的官职。

倘若万贞儿这棵大树一倒,所有的人也一定会受到严重的惩罚,为了这些,她也要为万贞儿拼一拼。

更何况,她知道万贞儿手中还有致胜的法宝,那就是只要万贞儿能令皇上那杯下了降术的酒,皇上一定会对万贞儿重新固宠爱。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大树倒了无遮蔽,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陈嬷嬷自己心中何尝不懂,所以她无论如何,拼了这条老命,都要去见皇上。

林建安见陈嬷嬷在乾清宫前面大呼小叫的,大嚷小嚷的。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一定会惊动皇上,他可不敢保证,陈嬷嬷见了皇上,会对说什么话。

因此他便对那些小太监们招了招手说道:“你们赶紧把陈嬷嬷给拖下去,让她不要再这里惊扰皇上了。”

“是。”小太监们早就对陈嬷嬷心怀不满了,如今见到林建安下令,立刻一呼百应,纷纷上前去,便拖着陈嬷嬷要往边上走。

陈嬷嬷见状,便撕声裂肺地大喊起来,喊道:“皇上,我们娘娘求见你啊,皇上你一定要怜悯我们娘娘啊。”她的声音叫的十分之高。

朱见深此时此刻正在乾清宫中打理奏章,忽然之间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之声,而且那喧闹之声还久久的不曾散去。

他觉得心头有些烦乱,便走出宫门们见到几个小太监正拖着陈嬷嬷往边上走。

他便有些疑问,对众人说道:“到底是什么回事啊这是?在这里大嚷小嚷。”

林建安没有想到,会惊动了皇上,连忙上前去拱了拱手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是陈嬷嬷,陈嬷嬷非要求见皇上。还在这里大吵小闹的,奴才怕她惊扰皇上,便命人把她带走。”

朱见深缓缓点了点头皇上说道:“陈嬷嬷,你家主子还在永和宫门前跪着,你不好好去侍奉你家主子,跑到联这里来做什么。”

“启禀皇上,求求皇上放过娘娘吧,娘娘已经晕倒过去一次了,倘若再这样下去,娘娘的身子一定是吃不消的。”

朱见深面色冷峻说道:“你家娘娘要是早知道自己的身子吃不消,就不应该跑到于谦府中去羞辱人家的遗孀,更不应该去同太后冲撞。她惹恼了太后,你来求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如果想求就去求太后吧。”

说完,便甩了甩衣袖,回到乾清宫去了。朱见深此时此刻也处于极度的迷盲当中,他回忆起前尘往事,似乎是记得自己为了万贞儿的事情,曾经和两宫皇太后还有简怀箴力争。无非是想为万贞儿谋得一个贵妃之位而已。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明明是不喜欢万贞儿的,可是为什么当时会为了万贞儿,会出言冲撞皇太后呢。

想来想去,他也想不明白,但是正是因为他心中想了这么多,所以对万贞儿的厌恶之情又生了几分。

在他的印象当中,万贞儿一向是一个善于弄权的女子,又十分有谋略,又十分懂得怎么样去笼络人心,所以他对万贞儿一点好感都没有。连带着对万贞儿身边这个陈嬷嬷更是充满了厌恶之意。

如今,他看到陈嬷嬷冒死来为万贞儿求情,心中有觉得有些泯然。

可是万贞儿始终是冲撞了皇太后的,皇太后还为这件事情诚惶诚恐。

他无论如何也要给皇太后一个交代,不能就此放过万贞儿。所以对于陈嬷嬷的大呼小叫,他只做没有听见,还让陈嬷嬷去求周太后。

陈嬷嬷被小太监从乾清宫中拖走之后,她心中此时此刻,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啊。

她可不敢去求周太后,她知道周太后没有皇上这么好说话。她若是去求周太后,周太后非但不会放过万贞儿。

说不定还会对自己严刑拷打,严加逼供,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更加倒霉起来。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从乾清宫中回去,直回到永和宫的门外。

她见到万贞儿仍旧在那里跪着,而此时此刻,大大的太阳照在万贞儿的身上。万贞儿已经很有些支撑不住了,她的额头之上布满了汗珠。

整个人在那里看上去就像狂风中的一株嫩柳一般。

陈嬷嬷觉得心里很是心疼,又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

她便去找古冷意,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向来足智多谋,你赶紧为娘娘想个办法吧。”

古冷意现在也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对陈嬷嬷抱怨说道:“陈嬷嬷,事到如今,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娘娘当初为什么会同太后给怄气起来嘛,皇上是太后的儿子,肯定会帮助太后的。”

陈嬷嬷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说道:“古公公,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抱怨我们娘娘吗?你以为娘娘愿意啊?现在受苦的是娘娘,不是我们。倘若娘娘倒台,那我们也一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四个字像是一记晴天霹雳在古冷意的头上炸开,他知道陈嬷嬷说的都是真话,倘若万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到时候他这为非作歹的古冷意也一定不得好死。

所以他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先不要说话让我仔细想想,我已经快要想到办法了。”

他边说着边在原地走来走去,踱来踱去。看得陈嬷嬷眼花缭乱,心头烦乱,便指着他说道:“古公公,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里走来走去,你想办法就想办法嘛。”

“好了好了,我已经在想了。”你先不要说话嘛,那古冷意十分懊恼的说道。

他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这个办法可不可以得上我们娘娘。”

“哦?什么办法?你赶紧说来听听吧。”陈嬷嬷迫不及待的上前去问道。

我们现在赶紧去找那石丽卿石大师,看看她有没有办法来帮助娘娘。

古冷意的话顿时像是一记波澜一样,在陈嬷嬷的心中泛起了涟漪,陈嬷嬷听他这么说,也只得无可奈何的点头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原来这个陈嬷嬷对石丽卿没有什么好感,她觉得石丽卿有一点鬼步之人。所以平时也不敢去见她。

可是现在万贞儿此时此刻情形恐怕已经熬不了多久了,倘若她再不赶紧去,找石丽卿的话,恐怕事情就不堪设想。

所以听到古冷意这么说,她只好答应着,便同古冷意一起去找那石丽卿。

陈嬷嬷和古冷意走到石丽卿的居所之外,他们敲了好久的门,石丽卿才从里面走出来。

石丽卿走出来之后,她的面上带着一种倨傲之色,看到陈嬷嬷和古冷意,眼皮抬也没抬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们要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陈嬷嬷和古冷意对视一眼,便对石丽卿赔笑说道:“石大师,我们知道你一向是神通广大现在我们娘娘出了事,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娘娘。”

“哦?你们娘娘会出什么事?我不是已经帮她给皇上下了降术吗?皇上只要被下过降术,以后一定会对她千宠百爱,你们娘娘还有可能会出什么事物我啊?”那石丽卿不以为然的说道。

陈嬷嬷从旁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就话长了,可是事实上是,皇上还没有喝下我们娘娘的那杯酒。而我们娘娘喂他喝的那杯酒已经到期,所以现在皇上对娘娘已经完全没有爱意了。娘娘现在正跪在永和宫的外前受苦,已经跪了快要一夜半天了。倘若娘娘再这么跪下去,到时候,多半会性命不保。求求你,石大师,你一定要救我们娘娘啊。”

石丽卿闻言,她叹口气说道:“你们娘娘怎么可以如此的大意,竟然把这么大的事也忘了。皇上要是不喝下那降酒,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们娘娘。他又怎么会怜悯和顾惜你们娘娘呢。”

她的话在两个人的心中听了都忿忿的想:“哼,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现在我们是请你想办法,又不是让你在这里对我们冷嘲热讽。”

尽管如此,他们知道石丽卿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所以他们谁都没有说什么。

石丽卿想了半天说道:“这件事情,我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也只能看你们娘娘的因缘造化了。我也没有办法相助。”

“石大师,求求你了,你神通广大,你一定有办法。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娘娘啊。

陈嬷嬷在一旁拉着她的衣襟去恳求她说道。

那石丽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她说道:“我也不是不想救万娘娘啊,倘若万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可是我总要有法子才好,这是皇宫,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我又不能够打动你们皇上的心意,来改变他的这个决定,你们说我还有什么办法?”

“皇上说只要可以去求周太后把娘娘放了,周太后只要答应了,娘娘也不会反对的。”

陈嬷嬷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对石丽卿说道。她的意思是想说石丽卿神通广大,倘若让她去找周太后求情,说不定周太后可以看在她法术的份上,放过万贞儿一马。

石丽卿却冷笑起来说道:“你不要想得这么天真了,我是什么?我在你们眼中是大师,可是在太后眼中就会便成了一个妖人。你们以为我们的身份不引人注目吗?倘若被太后知道了,是我挑唆你们万娘娘为皇上下降术的,你们以为太后会放过我们吗?你们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不要想事情想得这么天真好不好?”

石丽卿的话就像一声炸雷一样,在陈嬷嬷和古冷意的耳便炸响。

她觉得石丽卿说的话乃是大实话,并没有欺瞒他们,因此只能叹气而去。

一一三,龙胎事

陈嬷嬷和古冷意回到永和宫之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贞儿跪在地上。

万贞儿此时此刻已经熬的差不多了,她的身子本来就虚弱,经过这么一夜半天的折腾之后,整个人已经完全处于几乎崩溃的状态了,不仅是她的身子支撑不住了,她的心灵也备受煎熬。

平日里都是她在宫中作威作福,而到如今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这种反差任凭是谁落到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又何况是心高气傲,一心都想着在后宫之中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万贞儿呢?

万贞儿现在简直想死的心头都有了,她对着日头狠狠的说道:

“今日你们是怎么对我的,等到以后我要是得势我一定十万倍的还给你们。”

万贞儿心中尽管这么想,面上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因为她一夜半天都滴水未进,一粒米饭也没有吃,都是一直在这么跪着的,她便是想恼怒都没有力气了。

陈嬷嬷和古冷意一回来,万贞儿面上呈现出了一丝喜色,她望着陈嬷嬷,连声问道:

“陈嬷嬷,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嬷嬷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对她说道:“娘娘皇上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你,他让奴婢去求周太后,可是周太后和您仇深似海,到了这种情形之下,她是巴不得您死的,又怎么可能会帮您呢?”

陈嬷嬷的话听在万贞儿耳中,让她顿时觉得陷入到失望的深渊之中。

她觉得陈嬷嬷说的很有道理,她和周太后到如今已经势不两立,周太后巴不得自己死,绝对不可能帮自己的,所以事到如今,她谁也不能靠,只能靠自己的了。

但是,此情此景之下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日头越来越大,照在万贞儿的脸上,万贞儿觉得皮肤火烧一般的疼痛。

就在这时候,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又晕过去了,陈嬷嬷连声高叫道:

“娘娘、娘娘!”

她叫了无数遍,希望能把万贞儿唤醒。

可是万贞儿此次晕倒与别的时候都不同,她一直都晕到了半个多时辰都没有醒转过来。

陈嬷嬷见状知道事情十分重大,她绝对不能再等下去了,所以,她便对古冷意说道:

“古公公你赶紧想个办法,把太医传召来吧,你看娘娘现在已经昏迷的不省人事了,倘若再不加救治,恐怕……。”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之中露出惶恐之色。

古冷意看到眼前的这种情形知道事情也不能再耽搁了,倘若再耽搁下去,万贞儿必死无疑,倘若万贞儿死了,自己以前所做的坏事,说不定全都被揭发出来,因此她想也不想,便去找那以前与万贞儿相熟的张太医。

张太医听说是万贞儿要诊治,他怎么都不肯来,虽然说他以前和万贞儿一起合谋害过吴皇后,可是事到如今,要是他出来救万贞儿,那岂不是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吗?

古冷意看他怎么也不肯,便发狠说道:

“张太医你以前做的事情,别以为咱家不知道,如果你现在不去救万娘娘的话,那咱家便把你以前所作所为全都给揭发出来。”

那张太医丝毫不惧,说道:“你便想揭发就揭发是了,就是揭发出来又能够怎么样呢?反正那件事情万娘娘也是有份参与的了”。

古冷意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

“你这话就此言差矣,难道你不知道万娘娘现在已经病的快要死了吗?你不去救她,她必死无疑,到时候这件事情揭发出来又怎么牵连到她?”

古冷意的话听在那太医耳中,那太医被震的头脑一阵轰鸣,他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了。

倘若古冷意真的把自己以前做的坏事给揭发出来,到时候自己非但没有办法在这皇宫之中立足,反而还会受到牵连,到时候皇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毕竟诬蔑皇后那可是大罪。

因此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吧。”

他刚刚走了两步又重新回来,甩了甩手说道: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事到如此,你既然想揭发就揭发吧,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那太医原本竟然答应了古冷意要去看望万贞儿,古冷意心中一阵狂喜,可是没想到刚刚走了几步,那太医竟然退回来,完全改变了主意,他不知道那太医为什么忽然之间变成了这般模样,便转而问他:

“张太医你刚才明明已经答应了咱家去看望万贵妃,为什么现在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张太医说道:“到时候谋害皇后的事情揭发出来,大不了我抵死不认,到时候死也就是死我一个,可是我现在去救万贵妃,到时候宫里上下的娘娘们谁还不把我当成死对头,更何况万娘娘是因为周太后的缘故才被罚跪的,倘若我现在去救她,岂不是公然违抗太后的意旨,你以为太后娘娘会放过我吗?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我一个人了,说不定我全家也要受到牵连。”

那张太医说完之后,就坐在那里闭幕养神,任凭古冷意在旁边怎么威胁、怎么劝说他都不肯答应。

古冷意见状只得摇了摇头便走了,他回到永和宫前面看到万贞儿仍旧躺在那里,陈嬷嬷对着她又哭又嚎,但是没有一点用处,而旁边乌压压的站了很多人,都是看热闹的,竟然没有一个人肯上前施以援手。

古冷意叹了口气,心道:“在这深宫之中,真是种什么样的因就结什么样的果,做什么样的人就得什么样的报应呀!”

尽管如此,他仍旧走上前去,对陈嬷嬷摇了摇头。

陈嬷嬷问他道:“怎么回事,连张太医都不肯来吗?”

古冷意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呀,那张太医怎么都不肯来,他原本答应我要来的,可是后来他却说,这件事情同周太后有关,他怕牵连家人便不肯来了。”

陈嬷嬷气的直跺脚,连声说道:

“这后宫中的人怎么如此薄情,平日里娘娘都待他们不薄,但是想要他们帮助娘娘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肯答应。”

陈嬷嬷只在那里发脾气,而古冷意也被气的不行,但是他们两个都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过来说道:

“你们都还在这里待着呢,皇后娘娘一会就要经过这里,要是被她看到你们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站着,那她岂不是要生气的。”

周围围观的太监、宫女们听那人那么一说,知道是皇后要来了,所以他们就连忙顿时做鸟兽状散了。

陈嬷嬷听那小太监说皇后娘娘很快就要经过这里,心中一动,她对古冷意说道:

“古公公你照顾好娘娘,我去求皇后娘娘施以援手。”

“什么?求皇后娘娘施以援手,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帮助我们贵妃,你别忘了若是我们贵妃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最得宠的就是皇后娘娘,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敌人好呢?又怎么会帮娘娘呢?”

“不管怎样,事到如今总是要一试的,平日里咱们娘娘对皇后娘娘也算不薄。古公公你帮我照顾着娘娘,我去去就来。”

此时此刻陈嬷嬷知道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不管皇后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到底想不想帮助万贞儿,事到如今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果然皇后正带了几个宫女,正在花园之中赏花,远远地走了过来。

陈嬷嬷便连扑带爬的跑到她的面前跪下来,扯着皇后的衣襟,哀嚎道:

“皇后娘娘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万娘娘,皇后娘娘求求您了。”

那陈嬷嬷爬在地上又跪又求,皇后看了一眼,依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贵妃被皇上罚跪与永和宫门前一天一夜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后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她同万贵妃素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万贵妃也没有怎么得罪过她,所以她也不像旁人一般去落井下石。

更何况他觉得万贞儿之前曾经那么得到皇上的宠爱,皇上不可能说翻脸就翻脸,一定是他们两个人之间闹了什么别扭,所以皇上借此来罚她一场,出出气罢了。

皇上的心里说不定还是喜欢她的,所以王皇后紧记吴皇后之死的教训,并不上前去跟众人一样奚落万贞儿。

陈嬷嬷也正因为如此,才特意来求王皇后帮忙的。

王皇后的面上露出难色,她对陈嬷嬷摆了摆手说道:

“陈嬷嬷并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家万贵妃,可是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办法,这命令是皇上亲自下下来的,而且周太后也在时时刻刻的看着,我只是一个皇后而已,我就是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和周太后呀!周太后的威严这后宫中谁不知道。

王皇后说的都是实话,字字句句都说在陈嬷嬷的心坎之中,尽管如此,她想到万贞儿的惨状,仍旧是忙不跌荡的磕头说道:

“皇后娘娘,您就是不救我们王贵妃,也求您想个办法招个太医来给贵妃娘娘看看呀,贵妃娘娘现在已经昏迷了半个时辰都没有醒转过来,奴婢也是怕她出了什么事才好呀。”

王贵妃闻言心头一阵惊骇,她知道万贵妃一向很得到皇上的宠爱,皇上竟然罚她在永和宫天跪了一夜半天,到如今而她又昏迷了半个时辰,这永和宫之中没有人管她,王贵妃心中不禁暗暗得意,心道:

“这真是平日里种什么样的因就得什么样的果呀,倘若万贞儿平日里稍微仁善一些,又怎么会招来这种恶果。”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仍然和颜悦色的对陈嬷嬷说道:

“陈嬷嬷这种事情本宫还是做不了主,毕竟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是本宫说了算,竟然这样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去万安宫中求皇长公主,说不定皇长公主仁心大发,会命令太医去探望你家万贵妃呢。”

陈嬷嬷听王皇后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如点亮了一盏明灯一般,她连连对王皇后叩头说道:

“谢谢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陈嬷嬷就爬起来一连往万安宫中走去。

这一天陈嬷嬷也算奔波了不少地方,求了很多人,可是都碰了钉子,她到了万安宫中之后,央小太监去通报简怀箴,说她想要求见,可是小太监却摆了摆手,无可奈何的说道:

“陈嬷嬷不管这旁人是怎么看待你的,我万安宫中的人向来对人对事一视同仁,绝无二般,可是今日里我们皇长公主是的确不在万安宫中,她今天往怀明苑中去了。”

“啊,那零落姑姑呢?零落姑姑在不在?”

陈嬷嬷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一般,连忙问那小太监,那小太监面上重新露出沮丧的神色,摇摇头说道:

“对不起,陈嬷嬷,那零落姑姑也同皇长公主一起去了,要是您不相信,您可以去问问那些守门的侍卫。”

陈嬷嬷听他这么一说,知道这事情再也没有转换的余地了,让她越想越郁闷,越想越恼怒,她好不容易才投奔了万贞儿,得到了今时今日的富贵,没想到转眼之间富贵便化为云烟了。

她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这时候万安宫中的小太监却又把她叫住,说道:

“陈嬷嬷不如你去延熹宫中求求钱太后吧,钱太后为人最是仁善,又诵经理佛,说不定她肯救你万娘娘一命呢?”

陈嬷嬷心中又燃气了一丝希望,她对那小太监谢了一声,便转而向延熹宫中而去。

却说那钱太后正在延熹宫中诵经理佛,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虽然她也听宫女和太监们说万贞儿被罚跪在永和宫门前一事。

但是她只做充耳不闻,这些事情同她是没有关系的,她也不来相管,也不来相问。

虽然如今她是这六宫之中位置最高的皇太后,可是毕竟周太后才是皇上的生母,而简怀箴又是长辈。

所以,她便不理那么多的事非恩怨,自己在延熹宫中诵自己的经,念自己的佛。

她正在诵经理佛的时候,忽然有小太监上前来通报,说是陈嬷嬷在外面求见。

钱太后摇了摇头说道:

“哀家不想卷入到这六宫之中的纷争中去,到底是谁对谁错,同哀家也没有关系,你去对陈嬷嬷说,哀家什么事情都不管,让她还是回去吧。”

“是”那小太监答应着,便走了出去,出去没多久又重新回来,对钱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那陈嬷嬷怎么都不肯走,她在外边跪着,只求娘娘出去去救万贵妃一命,她说万贵妃现在已经昏倒了半个多时辰了,她不求太后娘娘向皇上和周太后求情,只求娘娘指派一个太医去探望万贵妃。”

钱太后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顿时被触动起来。

她在这后宫之中待了这么久,后宫之中什么样的险恶纷争没有见到,后宫之中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万贞儿虽然平日里是张扬跋扈了一些,也做了不少坏事,可是她始终还是皇上的嫔妃,上次冒犯周太后和羞辱了于谦的遗孀张氏夫人,也罪不致死。

想到这里,她便站起来,让那小太监扶着她,重新换了一身大氅往外走了出去,走出去之后发现陈嬷嬷正在延熹宫的台阶上跪着,陈嬷嬷的头都磕破了,她对那陈嬷嬷扬了扬眉说道:

“好了,你起来吧,哀家现在就陪你走一趟,看一看你家娘娘怎么样了?”

说完钱太后便在前面走,而陈嬷嬷在后面恭身跟着。

陈嬷嬷见简怀箴肯出面来帮助她,这事情似乎已经解决了一半,只要能够及时传到太医,万贞儿能够存活下来,那么她以后有的是翻身的机会,所以陈嬷嬷心中暗喜。

钱太后来到永和宫前面之后,只见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拥了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凑在那里看热闹,而古冷意则在中间看守着万贞儿。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六宫的宫女和太监见钱太后忽然驾道,人人被吓的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来向钱太后请安。钱太后便摇了摇头说道:

“罢了、罢了,你们也不要在这里围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六宫的宫女和太监连声说道:

“太后娘娘教训的对。”

说完便纷纷作鸟兽散。

钱太后低下头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万贞儿,只见万贞儿脸色惨白,嘴唇发黑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她见状心头大骇,她忍不住多看了万贞儿一眼,可是这一撇之间,被她发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万贞儿的双腿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了鲜血,那鲜血竟然把白纱群给染红了,看上去触目惊心,惊心动魄。

钱太后被吓了一跳,连忙对古冷意招手说道:

“你赶紧去传太医来,就说是哀家的意旨。”

“是”。

古冷意见到钱太后肯为万贞儿出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他又重新去内宫之中传太医。

太医听说钱太后都亲自出面了,那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张太医便跟着古冷意来探望万贞儿。

钱太后则派了几个人先把万贞儿抬回到永和宫中的床榻之上去,过了不多久张太医就来了。

张太医摸了摸万贞儿的手臂,面色顿时惨白,他跪下来对钱太后说道:

“娘娘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

钱太后自己心中也多多少少想到了一些,但是她以素来在宫中待的时候最久,心思沉静,并不说出来。

那太医果然说道:

“启禀太后娘娘,这万娘娘原本是怀有身孕的,可是却不知道万娘娘在这宫中跪了这一夜半天,她的胎儿……已经失去了。”

“什么,你说万娘娘本来怀着身孕,是男是女?”

一一四,展笑颜

钱太后虽然早就料到有可能是这样了,但是听到这个结果,她还是接受不了,毕竟皇上登基这么久了,膝下并无一男半女,这在两宫皇太后看来都是一件十分忧心的事情,

那张太医摇了摇头,对她说道:

“启禀太后娘娘,现在是男是女还看不出来,不过总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万贵人真的孕了身孕,也真的因为这次的事情而失去了胎儿。”

钱太后不仅有些奥恼,也有些沮丧,她甩了甩手说道:

“好了,你现在赶紧去给万贞儿开调理身子的药草,剩下的事情就由哀家来办吧。”

“是”。

那张太医答应着便起身走了下去。

钱太后望着万贞儿望了半天,怎么都没有料到,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万贞儿早已经怀有身孕了,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呢?

因此,她心中越想越是疑惑,便问到道陈嬷嬷:

“陈嬷嬷,为什么你主子有了身孕还不说出来,这么天大的喜事,反而还要让她在永和宫门前跪着。”

陈嬷嬷面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她半天才对钱太后说道:

“启禀太后娘娘奴婢们都不知道我们家主子已经有了身孕,便是连我们家主子自己都不知道呢。”

“哟,果真是这么回事吗?倘若要哀家知道你有半句虚言,哀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放心吧,太后娘娘,奴婢怎么敢在太后娘娘您的面前说谎话呢?太后娘娘您如此精明,奴婢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您一眼就看得出来了。”

钱太后慢慢的点了点头,对于陈嬷嬷所说的话她还是相信的,倘若万贞儿真的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那么在皇上要罚她到宫门外跪一天一夜的时候,她必然会利用自己腹中的胎儿来向皇上求情,但事实上她并没有这么做,由此可见这胎也不是她想怀上的。

钱太后在万贞儿房中走来走去,走了半日,对古冷意说道:

“古公公,你赶紧去给万娘娘抓一些补药来,给她调理好身子,陈嬷嬷你现在赶快去通知周太后和皇上,就说是哀家请他们来永和宫中走一趟。”

“是”。

陈嬷嬷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做何打算,但是看到钱太后为人十分仁善,竟然肯在关键的时候对万贞儿施以援手,还是十分感动,于是便按照她的吩咐去找周太后和皇上去了。

陈嬷嬷先去找皇上,那林建安看到她又来了,便对她推推搡搡地说道:

“你怎么又来了,之前皇上不是已经把你赶走了吗?”

“这次是钱太后吩咐我来请皇上的,就现在赶紧去通告皇上,就说是万娘娘有了身孕。”

“什么,有身孕,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了,你真是为了救万娘娘无所不用其极呀。”

林建安在旁嘲笑她说,陈嬷嬷却正色说道:

“我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你要是不相信耽误了事情,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你能担待得起吗?”

林建安看陈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十分严谨,根本就不像在说谎,因此他便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你在这等着,我便进去通知皇上。”

于是,他就来到皇上所居住的乾清宫之中,对皇上说道:

“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

“是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你就照直说,又何必在这里藏头露尾的呢?”

朱见深对于他的表现很有些不满意。

“是,皇上,不是奴才要大惊小怪的,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于让人震惊了。”

“到底是什么事,不要卖关子了”。

朱见深挥了挥衣袖说道。

林建安便恭恭敬敬的说道:

“启禀皇上,万娘娘已经怀了身孕了。”

“哟,怀身孕了,你说的是真的?”

朱见深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先吓的往后退了三步。

他怎么看万贞儿也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而为什么万贞儿偏偏有了身孕呢?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还是跟着陈嬷嬷出了乾清宫,一路直向永和宫中而去。

那林建安也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他。

陈嬷嬷对皇上说道:

“启禀皇上,钱太后之前还吩咐过奴婢,让奴婢一定把周太后也请去。”

“哟,什么,要请周太后,好吧,那你自己去吧,朕先去看看朕的孩子怎么样了?”

说完皇上便大踏步地往前走,然后陈嬷嬷便去找周太后。

周太后听说万贞儿怀了身孕之后,起初也是十分惊疑,对简怀箴的判断力十分不相信。

可是周太后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去万安宫中看看万贞儿,倘若她真的是怀了自己的孙子,那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皇上和周太后一先一后的来到永和宫之中,而钱太后早已经就在那里等到了。

周太后看到钱太后席下就有几分不悦,她撇了钱太后一眼问道:

“钱太后你不是一向在宫中念经理佛的吗?为什么现在却忽然出现在这永和宫中?”

钱太后知道周太后一直同自己感情不好,两个人之间一直生有嫌隙,所以她语气才会像同自己吵架一般。

那钱太后也没有生气,钱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声说道:

“这万贵人本来怀了身孕的,可是到现在……”

“怎么了?”

周太后有些焦急的问道。

一说到子嗣问题,她还是十分伤心的。

钱太后连声说道:

“可惜这孩子已经死了,方才的时候出了好多血,万贵妃现在还身体虚弱呢。”

“什么,你说孩子死了,你说哀家的孩子死了,怎么会死的?”

周太后有些不悦起来。

钱太后轻声说道:

“还不是因为皇上罚万贞儿在外边跪了一夜半天才导致出了这种结果。”

钱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之中隐约带着对周太后的不满,因为她知道皇上之所以罚万贞儿在外边跪,也无非是为了想给万贞儿一个下马威罢了,好让周太后内心感到满足。

钱太后的话却让周太后听的十分的郁结。

不管怎么样,虽然万贞儿她是很愤恨的,可是死的那个到底也是自己的孙子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心中越来越烦躁。

而皇上来到永和宫中见到万贞儿如此的惨状,也觉得心下凄然,他觉得自己对万贞儿的处罚是不是有些过了,所以才令自己失去了一个儿子。

皇上和周太后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眼中都有难以掩饰的阴郁之色。

这时候陈嬷嬷便在一旁对皇上说道:

“皇上,我们娘娘其实对您是一心一意的。”

周太后和皇上见到万贞儿失去了孩子,尽管心中对她还有怒气,可是却也不再让她继续去永和宫外罚跪了。

朱见深心中还是有一些愧疚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有些优柔寡断,又十分善良的人。

他看到万贞儿如今落魄到这种模样,心中不禁觉得有些不安。

而周太后失去了自己的孙子,其中的感觉自然是不为旁人知道了。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皇上能够为江山延续血脉,可是一直以来皇上都没有一子半女,这让周太后觉得十分的害怕,她唯恐有一天,儿子任意妄为,竟然连子嗣都没有给江山留下。

虽然说现在朱见深年纪还轻,可是他的父皇朱祁镇也不就是在盛年后世的吗,所以周太后对于子嗣问题看待的比什么都严重,当然钱太后也是如此,要不然她也不会专程来探望万贞儿了。

两宫皇太后之前有过很多怨对,可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她们都有了同样的心思,那就是一定要被皇家保住子嗣,所以两个人便相对一笑,很快便抿去恩仇。

皇上看万贞儿躺在床上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便对陈嬷嬷说道:

“你传朕的命令吩咐下去,就说六宫之中的太医要好生为万贵妃诊治,朕等有时间再来看看万贵妃。”

说完他便走了,而两宫皇太后也一前一后地跟了上去。

她们看到皇上眉头紧皱,显然是心中受了很大的冲击,毕竟他一前一后已经死去了好几个孩子,这让他心里怎么能够安稳。

钱太后在一旁劝说道:

“皇上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这件事情也不是你的错”。

周太后也在一旁说着同样的话劝说皇上,希望他不要再伤心难过。

任凭两宫皇太后怎么劝说,朱见深始终觉得十分内疚,而周太后自己本身就有些觉得充满歉意,所以,她便不再多劝朱见深,一个人走了。

钱太后劝了朱见深好一会,也让他回到乾清宫去。

回到乾清宫之后,朱见深心里翻覆似波澜,虽然说这件事情只是意外,可是对他而言无疑是打击很大。

万贞儿一直躺了一天一夜才幽幽醒转过来。

陈嬷嬷忙上前去,连声道:

“娘娘您终于醒过来了,害的奴婢担心了好久。”

“陈嬷嬷。”

万贞儿十分虚弱,她声音有些微弱的说道:

“陈嬷嬷我这还是在永和宫中吗?”

“娘娘当然是,你放心吧。”

“我还活着?”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陈嬷嬷连忙上前扶着她重新躺在床榻之上,对她说道:

“娘娘您放心吧,您还活着,非但活着,而且还仍旧同以前一样,只是”

陈嬷嬷欲言又止的情态,引起了万贞儿的怀疑,她便问陈嬷嬷道:

“只是什么?你是说皇上吗?你说皇上他已经不再宠爱我了吗?”

“不是,奴婢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有一件事,恐怕是娘娘也没有想到的,娘娘你已经有了身孕,可惜在永和宫外跪了一天一夜之后,孩子便已经流产了。”

“什么,你说本宫怀了身孕,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万贞儿的眼神顿时变得伶俐起来,她多么渴望有一个孩子,在这后宫若是能有了自己的子嗣,那么就等于有了以后当皇后的筹码。

所以她用双手紧紧地掐着陈嬷嬷,指甲都嵌入到陈嬷嬷的肉里面去。

陈嬷嬷被万贞儿掐的有些生疼,眼泪直流,但是她仍旧没有松开,她知道此时此刻万贞儿受了刺激,她绝对需要发泄,因此她对她缓缓地说道:

“娘娘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奴婢也不知道,因为那孩子还小,根本就看不出来,只是听张太医说娘娘怀了身孕,可是就是因为在外边跪了一天一夜,所以孩子他已经没了。”

万贞儿听了陈嬷嬷的话,此时此刻只觉得五内俱焚,她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

她上一次的时候假装怀孕来陷害吴皇后,然后让陈嬷嬷从外边弄了一个死婴回来,假装是吴皇后害死了她的孩子。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次她真的有了孩子,但这孩子又眼睁睁地从她眼皮子底下死去了。

她心中的悲愤之情别提有多么炽热了。

她喃喃地对着天说道:

“报应、报应,难道这都是报应吗?是因为我上次陷害吴皇后,所以吴皇后阴魂不散,来夺走我的孩子吗?”

陈嬷嬷见她情状有些近乎于疯魔,便好言好语的对她说道:

“娘娘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不要这么悲伤,弄坏了自己的身子,孩子以后还一定会有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娘娘您保住好自己的身子呀。”

陈嬷嬷的话让万贞儿听了,心中一下子朗如明镜,她坚定的对陈嬷嬷说道:

“对,你说的对陈嬷嬷,现在不是我悲伤的时候,我现在要咬紧牙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这后宫之中浴血奋战,这后宫本来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魔宫,本宫要在这后宫之中,要想出人头地就一定不能倒下。陈嬷嬷你现在去找古公公,你派他去请皇上,就说本宫请皇上前来。”

陈嬷嬷有一些犹豫地对万贞儿说道:

“娘娘你现在身子还没有好,不如等过两天再去请皇上吧,皇上听说你的孩子掉了之后,他心中也十分难过。”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劝说,她便点了点头,转而对陈嬷嬷说道:

“陈嬷嬷你现在立刻吩咐宫女们取膳食来,本宫要吃饭,本宫一定不能够允许自己倒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陈嬷嬷看到万贞儿很快就从伤痛之中拔出脚来,心下很安慰,当即便命令宫女们去做了膳食端上来,递到万贞儿的面前。

万贞儿强忍着心中的绝望和悲伤,把饭食硬吞下去。

此时此刻,不管她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她现在心中所承受的悲伤也是常人所不能预料的。

尽管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也曾飞扬跋扈过,也曾春风得意过,可是无疑她是经历了很多的苦难的。

这后宫之中人人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人与人之间没有一丝真诚可言。

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步步惊心、举步维艰,她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而她做每一件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但是仍旧还是栽了无数的跟头,这其中的悲伤和血泪,她又能向谁说呢?

朱见深回去之后也自是很难受,他一直难过了两天,到第三天晌古冷意忽然来乾清宫请朱见深去永和宫中走一趟。

朱见深心灰意冷,情意萧索,说道:

“朕哪里都不想去了,你嘱咐万贵妃让她好生休息吧,等以后朕有了时间再去看她。”

古冷意见皇上没有一丝想要去永和宫的意思,连忙跪下,对他说道:

“皇上,娘娘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见皇上一面,求皇上去见见娘娘吧。”

朱见深仍旧是摇着头说道:

“我不想去见她,我要是去见她,我就会想起我死去的孩子,那时候朕就一定会更难受。”

古冷意见朱见深心意已决,似是不可撼动,他便转身想走,刚刚转过身去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重新转过身子来对朱见深说道:

“皇上,您就是不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请您看在死去的小公主或者小太子的份上,求您去看看万贵妃吧,万贵妃因为思念孩子成狂,现在整个人十分憔悴,虽然说万贵妃以前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她始终还是对皇上一心一意呀”。

朱见深听到古冷意谈起他死去的孩子,他心中一软,顿时对古冷意说道: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朕就同你去永和宫看一看,但是朕只是去瞧万贵妃一眼,让她心安,便即可回来,绝不耽搁。”

古冷意顿时大喜,连声说道:

“奴才多谢皇上,奴才多谢皇上,皇上这边请”。

说完古冷意便在前面引路,而朱见深便跟着古冷意一路来到永和宫中。

在永和宫中万贞儿早就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她重新换上一件新的衣裳,头上也梳了一个高高的望仙髻,插上玫瑰花、碧云錾,整个人焕然一新,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当初流产时的模样。

她现在心中十分悲痛,但是她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强颜欢笑来招待朱见深。

她知道自己能不能复宠与否,就关键看朱见深肯不肯在自己这里喝过一盏酒了。

朱见深跟着林建安来到之后,见到万贞儿早已经设好宴席在等着他,倒是吃了一惊。

他看万贞儿容光焕发,并不像悲伤过度的样子,指着她问道:

“万贵妃你之前不是因为痛失孩子而悲痛不已吗?林公公起先还告诉朕说你现在悲伤的起不了床,为什么朕看你好象没有事情一样呢?”

朱见深虽然很不想看到万贞儿哭哭啼啼的模样,但是当他看到万贞儿好象若无其事似的,心中也仍旧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万贞儿强颜欢笑对朱见深说道:

“皇上,不管臣妾心中再怎么难过、再怎么悲伤,也不想影响了皇上的心情,皇上既然来到永和宫中,不妨便喝一杯水酒再走吧。”

朱见深看她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不由得心中有气,甩了甩衣袖说道:

“罢了,朕也不想喝这杯水酒了,看来朕还是来错了,朕还是走吧。”

说完朱见深便转身就走,万贞儿在后面悲声呼唤道:

“皇上、皇上,您不要这么快走好不好?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悲伤,难道臣妾心里就不难过吗?那失去的孩子是皇上的,但也是臣妾的呀。”

万贞儿的话倒是让朱见深心中一怔,顿时他不由得起了一丝怜悯之心,他转过身来对万贞儿缓缓地说道:

“你说的对,是朕没有想到那么多,朕向你赔个不是。”

万贞儿慌忙摇摇头说道:

“臣妾不敢奢望皇上对臣妾说歉意,臣妾只希望皇上能够重展笑颜,不要再沉浸在这些往事之中而不能自拔,臣妾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皇上能够在臣妾宫中喝一杯酒,然后再行离去可以吗?”

万贞儿边说着边把那杯已经下了降咒的酒端到朱见深的面前,朱见深微微一犹豫,但还是把那水酒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对万贞儿说道:

“好,朕既然已经来了,就绝对不让你失望,这下可以了吧?”

一一五,假爱情

万贞儿顿时面容之上攀上了一丝笑容,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知道只要皇上喝下了这碗水酒,那么皇上就会重新被石丽卿的降术所操控,到时候皇上又重新会宠爱自己。

果然朱见深喝了酒之后,一时之间觉得心思有些迷茫,他抬头看眼前的东西觉得有些模糊不清,等到再看上去,却发现眼前站了唐惊染。

他觉得唐惊染长发飘逸,看上去十分美貌,就像是画中的仙子、云里的仙姑一般,吸引着他的眼球。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唤了一声“惊染”,那女子微微地答应了一声。

朱见深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越来越模糊,他忍不住用手去揉,搓眼睛,这一揉,搓之下眼前却变成了另一个人,而那女子竟然宛然就是万贞儿,万贞儿穿着一生新衣裳,面容桃花一般娇俏。

朱见深看在眼里,心头只觉得有些心醉,所谓醉颜红,形容的便是万贞儿此时此刻的情态吧。

有一股怜爱之意顿时涌上了朱见深的心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已经中了万贞儿的爱情降,就当是自己心里喜欢的人真的是万贞儿。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来握着万贞儿纤纤玉手说道:

“贞儿是朕不好,让你受苦了。”

万贞儿看皇上看自己的眼神之中,依然升腾出了一丝爱怜之意,知道皇上已经中了自己的爱情降,所以她心中满心欢喜,拉着朱见深的手重新在宴席前面坐了下来,说道:

“皇上你不要这么说,你是皇上,也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是我的地,不管你怎么对贞儿,贞儿都毫无怨言。”

皇上看到万贞儿楚楚可怜,那幅情态就像小鸟一般,心中又恋又爱,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

“贞儿你真好,是朕不好,朕不应该责罚与你,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被什么冲昏了头脑,竟然去把你责罚,竟然让你在永寿宫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朕实在是罪该万死。”

万贞儿知道此时此刻那降术已经发挥出了它所有的作用,因此万贞儿便柔媚的对皇上一笑,说道:

“皇上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臣妾知道皇上也不是有心的,只要皇上答应臣妾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让臣妾伤心就好了”。

“你放心吧,朕以后绝对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你不相信,朕现在就可以到永和宫门前也去跪上一天一夜,来换取你的满足”。

“不用、不用,臣妾怎么舍得让皇上在永和宫前跪上一天一夜呢?何况皇上乃是大明的天子,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会让天下人耻笑,只要皇上对贞儿一心一意的,那么贞儿就满足了。”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欲拒还迎,欲笑还羞,惹得朱见深心中一时有些毛毛躁躁的,他看着万贞儿只觉得万贞儿美丽的就像是画绢之中的仙子一般,就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女一般。

那种美绝对是没有法子形容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之前会放着万贞儿这般美好的女子而不喜欢。

那石丽卿果然是有本事的人,他的爱情降竟然如此厉害,每一次朱见深喝下下过爱情降的酒之后,都能够重新对万贞儿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再也不做其它的想法。

万贞儿此时此刻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她知道皇上的宠爱意味着什么,在这后宫之中,只要皇上宠爱自己,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可以为所欲为,谁也没有法子来阻挡。

万贞儿的心顿时心花怒放。

这一夜皇上留在永和宫中没有走,第二天万贞儿复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之中的每个角落。

皇宫中没有什么秘密,皇宫中所有的消息都比有脚的鸟儿传的还快。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每个人都知道了。

周太后知道之后,周太后心中十分不悦,尽管如此,可是她逼皇上惩罚万贞儿,以至于害的万贞儿在永和宫前面跪了一天一夜,失去了孩子,这令周太后心中十分不安,所以她见万贞儿复宠,就没有再挑起事端。

而另一方面,像王皇后等人见到万贞儿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心中都十分惊慌。

因为之前的时候,那陈嬷嬷曾经向王皇后求救,但是王皇后并没有施以援手,虽然王皇后最后还是给她指点了一条明路,让她去找钱太后,但是她自己毕竟没有出手相救。

王皇后心中十分恐慌,她知道万贞儿为人心狠手辣,唯恐万贞儿对自己不利,而还有一些人此时则变得修忧心忡忡,比如说简怀箴。

简怀箴从怀明苑中回来之后,便知道万贞儿因为在永和宫前跪了一天一夜,而丢掉孩子的事情。

她也觉得十分可惜,她还打算去看万贞儿,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探望万贞儿的时候,后宫之中忽然传出了万贞儿复宠的消息,宫中的每个角落人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人人都说万贵妃就像是神像一般,虽然比皇上大十几岁,可是能够迷的皇上神魂颠倒,屡次对她有情有义,欲罢不休。

简怀箴听完这件事情之后,她只当作是无稽之谈,因为之前虽然皇上也宠爱过万贞儿,可是是她亲眼看到皇上为了替周太后出气,而令万贞儿在永和宫前跪了一天一夜的,难道这件事情还有假吗?

可是后宫之中万贵妃得势的消息越传越多人知道,而皇上已经在永和宫中连续过了三个夜晚了,到第四夜还是继续在永和宫中。

简怀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不禁变得十分担忧起来,她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皇上明明已经对万贞儿一点情意都没有了,为什么会忽然在一夜之间重新对万贞儿产生宠爱呢?难道说是因为万贞儿失去孩子的缘故,可是皇上并不像是会为这个而宠爱一个人的皇帝。

简怀箴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心中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蹊跷。

于是这日在用善的时候,她指了指座位,对零落说道:

“零落你也坐下来,陪本宫一同用善吧?”

零落诚惶诚恐地说道:

“皇长公主,零落只是一介婢女而已,怎么能够跟皇长公主同桌吃饭呢?还是请皇长公主自己用餐吧。”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

“你跟着我这么久了,我们之间还拘什么主仆名分,本宫既然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呗。”

零落听简怀箴说的诚意十足,当下也不推辞,就在简怀箴对面陪坐了下来,她同简怀箴一起用善,她看到简怀箴有些愁眉紧缩,便开口试探着询问道:

“皇长公主最近看您好象有心事似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妨告诉零落一声,说不定零落可以帮的上你的忙呢?”

简怀箴指着她的额头笑了笑说道:

“你这丫头真是的,不管本宫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既然你问我,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是这样子的,之前皇上已经对万贵妃不宠爱了,你也知道对吗?”

零落点了点头说道:

“知道,万贵妃失宠这是后宫之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是呀,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情太过于蹊跷,这才没过几天呢,皇上又重新宠爱万贵妃,难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不奇怪吗?”

零落有些笑了笑,好象是觉得简怀箴有些大惊小怪了,她连声陪笑道:

“皇长公主你不要想这么多了,事情怎么会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呢?你想呀,这万贵妃之前的时候得到皇上的宠爱,皇上忽然之间又不爱她了,想必是同她斗气罢了,之前万贵妃在永和宫门前跪了一天一夜,失去了孩子,皇上想必因此心疼她,所以又对她复宠,这件事情想起来就是如此简单。”

简怀箴却总觉得零落所说的并不是事实,她觉得事实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倘若要是能有这么简单的话,那么有很多事情就不能够解释的清楚了。

因此简怀箴郑重地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零落,依照本宫看事情绝非这么简单,皇上原本已经不宠爱万贵人呢,又怎么会都是因为同她嘴呢?再加上皇上倘若真的只是和万贵人致气而已,又怎么会让她在永和宫前跪上一天一夜。听本宫说,万贵妃在永和宫前跪着的时候,她的宫女和太监曾经四处求人,也曾求过皇上,但是皇上非但没有放过万贵人,还让她继续在宫门前跪着,这么看来皇上心中当时喜欢的并不是万贵人呀!”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不过她始终觉得简怀箴的想法太过于复杂。

简怀箴又继续慢慢地对零落说道:

“还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不明白的,皇上之前明明喜欢的人是惊染,为什么在忽然之间又喜欢上万贞儿呢?皇上竟然喜欢上万贞儿,为什么又忽然之间不喜欢她了呢?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让本宫觉得实在没有那么简单。”

零落见简怀箴说的郑重,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插言才好。

简怀箴同零落相谈一番之后,仍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到第二日,她去怀明苑之中做客,正好简文英夫妇也带着简破浪来了,于冕和唐惊染也都在怀明苑中。

怀明苑中一时之间所有人济济一堂,十分热闹,众人一起闲谈之中,简怀箴便把她最近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她借口说道:

“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有些奇怪,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皇上本来明明一点都不宠爱万贵人的,忽然之间又宠幸她了,但是过了没有多久,皇上又要让万贞儿在永和宫之外跪上一天一夜,这件事情让我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那万贞儿做错了事情自然应该得到惩罚了。”

于冕在一旁有些不愤地说道,显然于冕对万贞儿闯入自己府中,同羞辱赵氏的那一番话觉得十分不能接受。

简怀箴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冕儿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事实上恐怕并不是如此,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非常邪门。”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当即想了好一会儿,说道:

“我记得一本书中记载过有类似的情形,等我进书房去翻翻书。”

说完江少衡便带着贴身的小童一起去书房之中翻书了。

而简怀箴等人则继续商议,纪恻寒在旁边说道:

“公主妹子要是你觉得这件事情蹊跷的话,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哟,是什么事情,纪大哥你说来听听。”

简怀箴问道。

纪恻寒像是沉浸在很深的回忆里一般,他说道:

“我记得有一种巫蛊之术是产于苗疆的,那种巫蛊之术其中便包括一种爱情降,那种爱情降乃是一种降头术,只要中了降头术的人,一定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不管你让他喜欢谁,他都会听从你的吩咐。”

“什么?你说皇上中了降头术,不可能!”

简怀箴花容惨变,连声说道。

简怀箴觉得朱见深绝对不可能是中了这种歪门邪道的邪术,倘若皇上真的中了这种邪术,他天天在皇宫之中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纪恻寒含笑说道:

“公主妹子你不必太过紧张,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记得好象有这么一回事情的,只不过那万贞儿也没有法子施展这种降术呀,你想呀,那后宫之中等级何等的森严,而这种降术只有苗疆人让才懂得。”

“什么,你说只有苗疆人才懂得?

简怀箴脑海中立刻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嘴唇奇薄,颧骨奇高,整个人显得骨架十分巨大,那个人就是万贞儿邀请住在宫中的。

当时简怀箴还曾经问道过石丽卿为什么会住在这后宫之中,而石丽卿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躲避仇家,简怀箴想到江淮之中人心险恶,所以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往心里去。

可是她听纪恻寒这么一说,只觉得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倘若事情要是这么简单的话,那么皇上对万贞儿反复无常的感情又做何解释呢?

简怀箴越想越觉得矛盾,这时候将少衡捧了一本书走出来,江少衡手中拿着一本奇薄的书,他放在简怀箴书中对她说道:

“怀箴妹子你看一下这书中所记载的那情形与皇上今日的情形十分相像,而这种情形则是因为巫蛊之术的影响。”

简怀箴心中顿时变得冰凉冰凉地,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倘若只有纪恻寒一个人说是降头术、巫蛊术,她还可以不相信。

可是到如今连江少衡,而且江少衡还拿了书出来给她看,书中有明明白白的记载,而恰好宫中又有一个苗疆妇人石丽卿,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吗?如果当真只是巧合,那也实在太巧了。

简怀箴心中越想越不踏实起来,她便起身向诸人告辞,诸人见到简怀箴走的十分匆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且说简怀箴回到宫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决定去察探石丽卿的身份,这个石丽卿看上去身份十分可疑,她到底会不会巫蛊之术还是其次,关键是她就是苗疆人,而据纪恻寒和江少衡的说法,只有苗疆人才懂得巫蛊之术。

这件事情说起来便让人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但是又觉得十分的奇怪,又十分的巧合。所以,简怀箴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

简怀箴首先派了人出去察探石丽卿的身份,她派出了很多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在江湖之中的九流八教之中什么地方都有,所以察探起消息来十分方便。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察探了们,察探了好久都没有查出石丽卿的下落。

他们只知道石丽卿原来住在城西的一座木屋小院之中,她以前在京城之中就有些名气了,时常有些达官贵人来请她帮忙为自己做法。

但是尽管如此石丽卿很少接受别人的邀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进了宫。

简怀箴便让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去查一下石丽卿以前在京城居住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谁知道来回禀的弟子说,石丽卿原来居住的小屋早就被人一把火烧干净了,只是他们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在烧着的灰烬之下发现了人骨。

简怀箴越来越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了,她觉得到现在为止自己好象被人绕进了一个圈子一般,又好象被人操控了整个事情的局面,自始自终她都是这么的被动而没有一点办法。

所以,她觉得无论如何她都有必要去见石丽卿一面了。

于是,简怀箴便亲自来到石丽卿的住处,石丽卿听说简怀箴来了,到也没有什么面色变化,她似乎意料到简怀箴早晚都会来一样。

“皇长公主请进!”

石丽卿把简怀箴让到房子之中。

简怀箴抬头看去,但见这房子之中,四处装饰的甚是古雅,与石丽卿这一身的打扮和长相十分不同。

尽管如此简怀箴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问石丽卿道:

“听说大师是苗疆人,不知道大师可知道在苗疆有一种法术叫做降术又叫做巫蛊之术?”

石丽卿眼神有些淡淡地说道:

“我倒是听说了这些事。”

简怀箴问到这里听她这么说,便立刻话锋一转,问道:

“好,既然你说你知道这么一回事,那么我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否则被本宫查了出来,一定严惩不贷。”

“请公主问吧,不管有什么,只要公主问了奴才又知道的,奴婢一定尽自己知道的所知对公主说。”

“好。”

简怀箴见她说的十分有诚意,便开口询问道:

“听说你们苗疆人有一种降术,名字叫做,爱情降,凡是中了这种降术的人,一定在很短的时间内爱上一个人。”

石丽卿不慌不忙的对简怀箴说道:

“皇长公主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我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虽然我是从苗疆来的,可是我对苗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清楚的,我只是听说过而已。”

简怀箴见石丽卿不招认,而她从她的面上又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她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所以便笑盈盈地对她说道:

“本宫也只是觉得好奇,所以才来询问大师,大师也不要往心里去,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简怀箴便带着宫女和太监们离去。

石丽卿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忽然杀上门来,这完全出在她的意料之外。

虽然她也意料到自己的事情可能会被简怀箴拆穿,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果然她是小觑了简怀箴的能力。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以后无论如何,一定要步步为营,千万不能再让人抓到什么破绽才好。”

一一六,情海波

简怀箴去检查石丽卿的身份,但是石丽卿藏的滴水不漏,从她身上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这令简怀箴十分失望。

因此回到万安宫中之后,简怀箴便一直不停地唉声叹气,到最后零落听的有些烦了,便对简怀箴问道:

“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您不妨跟奴婢说一说,奴婢在这宫中人缘广,说不定能够帮的上你什么忙呢?”

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太过于复杂,并不是本宫不告诉你,而是便是告诉你也没有任何用处。”

零落撇了撇嘴说道:

“皇长公主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嘛?我零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做到最好的,我又怎么会……”

简怀箴笑着说道:“好好好,知道你能干,可是我就是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这些事情你原本也是不懂的。”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便在一旁蒙头不做声。

简怀箴看零落真的有些生气了,便走上前去笑着对她说道:“这丫头既然你想知道什么事情,那本宫不妨告诉你吧!我昨日里去怀明苑之中同江大哥、纪大哥他们讨论过万贞儿失宠又复得宠的事情,他们都觉得可能是万贞儿用了降术来迷惑皇上的原因,所以本宫今日特意去见了石丽卿,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二消息,可是石丽卿口风很紧,本宫什么都没有查到。”

零落听见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十分愕然,她睁大了双眼望着简怀箴半日才说道:“皇长公主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万贞儿竟然利用降术来对付皇上?”

“我也只不过是猜想罢了,至于事情如何本宫也不知道,毕竟现在没有真凭实据,说什么都没有用。”简怀箴叹口气。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说,她拍着手说道:“一定施了、一定施了,皇长公主之前的时候,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石丽卿,就觉得她是一个妖人,我还屡次三番的向皇长公主您说,只是您不相信罢了。”

简怀箴苦笑着说道:“就算是本宫相信那又有什么用呀?这件事情毕竟太过于匪夷所思,还需要皇上他们都相信才行。”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眉目黯然起来,她知道这件事情要想查起来本来就已经是纷繁复杂,还要让别人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确实是有难度。

零落想了半日,歪着头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查到那个苗疆女人石丽卿的底细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本宫已经派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四处去打探,但是一直都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那石丽卿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她在京城之中所居住的房子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事情的严重性了,而且由此可见那石丽卿一定是有目的的,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来到这宫中。

因此零落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你查那石丽卿什么都查不到,不妨你从万贵妃处着手查,说不定能够查出什么事情来呢?”

“从万贵妃处查?”简怀箴微微一愣。

零落笑了笑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难道不是吗?你想呀,这件事情要是从万贵妃那里查,说不定可以查出什么线索来呢?万贵妃既然是让那苗疆女人帮她用降术,那么她一定会与那苗疆女人接洽的,只要皇长公主派人跟踪万贵妃,到时候就一定能够查出什么证据来,到时候万贵妃想狡辩也没法狡辩了。”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顿时茅塞大开,她不禁称赞道:“零落怪不得你自己都说自己做事情是及其利落的,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本宫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是你一句话提点了我,你说的很对,既然从石丽卿出套不出什么话来,不如换个方向从万贞儿处着手去查?”

“皇长公主我就是这个意思。”

零落听简怀箴称赞自己觉得十分高兴。

简怀箴便开始去查万贞儿的一举一动,她知道在这皇宫之中,武功最高的当属自己,所以与其让别人去参与这件事情倒不如由她自己来查。

所以她便时时刻刻地注意着万贞儿的一举一动,她知道万贞儿要想对皇上施展降术的话,就一定会去见那石丽卿。

所以平时里简怀箴便派了人注意到石丽卿那边的动静,只要万贞儿去找石丽卿,那么就一定会有人来找简怀箴,然后简怀箴便会施展武功去房顶之上偷听她们说话。

可是,一连过去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任何动静,简怀箴不禁有些灰心丧气起来。

她对零落说道:“零落这件事情恐怕不是我们想得那么简单,要不然为何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任何动静呢?又或者是我们误会了万贵妃和石丽卿,她们并没有对皇上下降术。”

零落见简怀箴显得稍微有些沮丧,便劝说她道:“皇长公主如果真的是我们想错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不要太过于难过才好,你这一生都在是为我们大明王朝尽心尽力,辅佐了好几代的皇帝,实在是功高至伟,到如今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也想休息呀,可是这宫中一连出了这么多事端,本宫便是想休息也没有法子。”

简怀箴的话让零落觉得心里有些瑟缩之意,她觉得简怀箴为这六宫实在付出太多了,她半身的精力都用在帮助历代皇上治理朝政和后宫上,而自己却始终兢兢业业,还一度受到皇上的误解,觉得她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公主。

简怀箴派出去察探的人到第二月底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那负责监视的太监匆匆忙忙赶来告知简怀箴,说是发现万贞儿向石丽卿处去了。

简怀箴见状心中大动,她知道说不定这就是揭穿石丽卿和万贞儿合谋的好机会,又或者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合谋是自己弄错了,那么,也可以趁此机会来澄清这件事。

所以简怀箴当即换了一件夜行衣,然后施展轻工,从万安宫的廊檐房顶上直穿而去,一直到石丽卿所住的南三所房子上面。

万贞儿为了避嫌平日里并不去见石丽卿,如今眼看着朱见深的降术就快要到了期限,所以她这才来找石丽卿,让她帮自己和唐惊染的发丝施展降术,然后好燃成灰烬放在皇上的酒杯之中。

为了顾及不让旁人看到,所以万贞儿特意选了夜晚来,她没有想到很早的时候简怀箴就已经盯上她了,而且派人监视着石丽卿的一举一动。

石丽卿虽然为简怀箴那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而感到惊讶,但是这两个月以来简怀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她以为简怀箴已经完全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便没有想那么多,却没有想到这一两个月以来简怀箴一直派人监视她。

简怀箴到了南三所的屋顶之后,便揭了一块琉璃瓦往里看去。

她只见到万贞儿走进去,那石丽卿便向她行礼说道:“参见万贵妃,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贞儿扬了扬手说道:“罢了,石大师不必与拘礼,你我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如此客气呢?”

石丽卿笑了笑说道:“娘娘太客气了,我怎么敢跟娘娘自称是自己人,难得娘娘肯重用我,让我为娘娘效力,我已经感到十分荣幸。”

那石丽卿虽然口口声声的一口一个娘娘,对万贞儿说话看上去也十分的恭敬,可是她的骨子里却带着一种自傲的神情,要不然她也不会自称“我”而不是“奴婢”了。

简怀箴静静地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重头戏还在后头,倘若万贞儿当真和这石丽卿有勾结的话,那她们要谈话的内容绝对不限于此。

所以她就睁大了眼睛,屏气凝吸,注意着房中的一举一动,果然只见那万贞儿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来,然后放到石丽卿的面前说道:“还请大师念咒。”

简怀箴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她觉得十分奇怪。

那万贞儿为什么会拿什么都没有给石丽卿让她帮自己念咒呢?这件事情太过于费尽心思了。

简怀箴这么想着,便全神贯注地盯着下面,但是盯了半日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动。

她听到石丽卿对万贞儿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娘娘就先请回去吧,多明天一早的时候娘娘可以请陈嬷嬷过来帮娘娘收东西。”

万贞儿含笑一声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石大师了,等过些日子本宫一定好好向皇上嘉许与你,为你求取功力和荣华厚禄。”

那石丽卿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便向她行了个礼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在这里谢过皇贵妃了。”

万贞儿却摇摇手说道:“不必客气,你我都是自家人,而我这件事情也要多妨碍你了。”

说完万贞儿便带着陈嬷嬷告辞而去。

万贞儿走后简怀箴仍旧盘旋在屋顶之上,那里都没有去,她静静地盯着下面发生的情形发现石丽卿手中没有拿任何东西,然后对着空气在念念有词。

简怀箴觉得十分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万贞儿和石丽卿都好象疯魔一样,明明两个人手中都没有拿着什么东西,却偏偏说要为什么东西念咒,这让简怀箴觉得十分惊疑。

而那石丽卿对着空气念了半天的咒,然后她点起了火,那火烧在她手中的物件之上发出蓝黄色的光芒。

简怀箴闻到了一股焦腐的味道,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了,原来那东西原本就是头发而已,所以任凭她视力怎么好,都不能够看清楚,可是她却闻到了发丝燃烧时发出的味道。

由此可见万贞儿来求这石丽卿帮她做的无非是与头发有关的事情,可是与头发有关,简怀箴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最后她实在想不明白之下,就决定从南三所撤离,先回到万安宫中再说。

回到万安宫中之后,简怀箴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

零落看她在那里沉沉发呆也不敢打扰她,等到最后见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便走上前去对她说道:“皇长公主你到底一个人在沉思什么呀?到底有什么事也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嘛?”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你这零落怎么什么东西都要听一听,这有什么好听的。”

“我只是帮皇长公主分忧解难嘛,奴婢不是说过了,只要是皇长公主的事情告诉奴婢,奴婢一定为皇长公主好生去想。”

简怀箴本来没有打算告诉零落这件事,可是她忽然想起上次多亏了零落才让自己换了一个方向去查万贞儿,去查万贞儿之后,果然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由此可见零落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所以她便把事情给零落说了一遍,谁知道这次零落听完之后眼神反而更加茫然了。

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唉,这件事情我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明白,皇长公主既然如此的话就劳你一个人去想了。”

简怀箴瞪了她一眼,零落吐了吐舌头然后便远远地跑开了。

简怀箴一个人坐在万安宫中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决定去怀明苑中走一趟,同江少衡和纪恻寒等人商量一下。

之前的时候纪恻寒也曾经说过,皇上可能中了苗疆人的巫蛊降术,事实证明他的话果然是没有错的,起码石丽卿和万贞儿之间是有联系的,可是到底皇上是怎么中的这巫蛊之术呢?她仍旧是不能够想明白。

简怀箴来到怀明苑中之后发现唐惊染此时恰好出去了,这件事情她本来也不想让唐惊染知道,见时机正好,便把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一起请过来,同他们商议她所见到的一切。

纪恻寒听简怀箴说完之后,立刻嘲笑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就容易多了,怀箴妹子你所见不错,那苗疆人所烧的正是发丝。”

“发丝?”简怀箴反而疑惑起来。纪恻寒点点头,似乎早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而江少衡则在一旁缓缓地说道:“恻寒兄你就不要跟公主妹子卖关子了,公主妹子我来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你回来说了这件事后,我便读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在苗疆的降术之中有一种降术叫做,爱情降,这爱情降也分好几种法子。”

“爱情降,世间当中有如此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简怀箴虽然之前已经听江少衡说过了,但是再次提起,她仍然觉得很是奇怪。

江少衡眼中有些空门之色,他点点头说道:“不错,世界上的确有这种奇怪的东西,做成那爱情降需要几个法子,或者是取两颗珍珠置于眼眶之中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深情的看想下降的那人一眼,那人便可以从此对下降之人死心塌地,又或者可以用两颗珍珠帮想下降的女子做成两个酒窝,那女子对着喜欢的男子深情一笑,那男子便会情不自禁的爱上她,这两种降术便是爱情降主要的两种,这两种降术的十分恐怖,倘若下降的女子有一天变心,那么爱情降便会反噬,下降之人有一天便会遭到降术反噬五内俱焚而死。”

江少衡的话让简怀箴觉得浑身一阵发凉,她神色茫然说道:“难道天下之间还有能够凭借降术而让人喜欢上自己的吗?感情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如今竟然能够被降术所操控,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纪恻寒则从旁提点说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世间的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楚,你可还记得你的祖师楚流烟楚王爷吗?传说楚流烟有一本秘籍,那秘籍之中记载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有一次常遇春常老大人中了一个叫蓝凤凰女子的蛊术,差点死去,就是那楚流烟楚王爷为他实行了开颅之术,才重新把他救活了,这件事情说起来岂不是更加匪夷所思。”

常遇春和楚流烟那一段旧日简怀箴是听说过的,所以她听江少衡这么一说便释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也许你说的对,这大天世界无奇不有。”

“少衡大哥,你是说皇上可能是中了万贞儿所下的爱情降?”

“当然不是,万贞儿估计不可能用这两种降术来蛊惑皇上,因为倘若她自己有朝一日变了心,那么降术反噬到时候死的人是她自己,你说过她燃烧头发,那么我想她肯定是用了另外一种法子。”

“哟,什么法子,还有别的法子吗?”

简怀箴双目之中充满惊疑之色,她虽然博文广志,但是对降术一事实在是所知甚少。

江少衡在旁边对简怀箴缓缓地说道:“你说的不错,就是还有另外一种法子,那一种法子便是找到一缕皇上很喜欢的人的头发,然后跟自己的头发混合,被苗疆巫师下过咒语之后放在酒杯之中,然后只要让皇上把这杯酒喝了之后,皇上就可以对万贞儿死心塌地,可是那法术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可能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样子吧,这其中万贞儿要不断地为皇上喝那种被下了降术的酒,皇上才可能持续喜欢她。”

简怀箴听江少衡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她心中豁然开朗,终于知道为什么皇上对万贞儿的感情如此反复了。

一一七,锁霜寒

由此可见那万贞儿想必是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给皇上下过降术,可是皇上喜欢的人明明是唐惊染,万贞儿又哪里弄来的唐惊染的头发呢?

简怀箴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但是她也不想跟众人讨论这件事情,免得唐惊染知道之后尴尬,她想等唐惊染回来之后慢慢地询问唐惊染。

到了傍晚十分唐惊染果然回来了,简怀箴便把她带到闺房之中,想同她谈一些契机的话,而唐惊染很久没有同简怀箴两个人单独谈过了,因此便十分高兴地跟着她来到了闺房之中。

两个人坐下之后,简怀箴的面上带了一丝严肃之色,她问唐惊染道:“惊染,我问你一个事情,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唐惊染没有想到简怀箴如此的郑重,倒是被吓了一跳,她说道:“皇长公主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呗,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简怀箴看唐惊染如此慌急,倒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可能知道一些,所以我才问问你。我问你,之前的时候,你是不是给过万贞儿一缕头发?”

唐惊染不知道简怀箴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她还是点了点说道:“不错,我的确给过她一缕头发,是万贞儿特意来到这怀明苑中跟我取的,那一天正好纪叔叔还有江师叔他们都不在,所以我就善作主张取了一缕头发给她。”

简怀箴的面色顿时布满了阴霾,她知道事到如今江少衡和纪恻寒说的事情想必是不差的了,一定是万贞儿得到唐惊染的头发之后,然后便对皇上施展了那降术。

简怀箴的面色有些惨白,她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皇宫之中,所以她便继续问唐惊染道:“惊染,你为什么会给万贞儿头发?”

唐惊染白色有些羞红起来,她望着简怀箴半天才缓缓地说道:“公主姑姑我问你一件事情,皇上是不是喜欢我呀?”

简怀箴听唐惊染这么问,自己顿时吃了一惊,但是她还是点点头说道:“是。”

唐惊染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她说道:“我一直以来都当皇上是个孩子一般看待,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对我产生这样的感情,当那天万贞儿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我觉得很意外,万贞儿说想让皇上对我失去思念之情,所以才跟我要了一缕头发,说是要送给皇上寄托哀思,因为万贞儿当时告诉我说,公主姑姑你跟皇上说我已经死了,我想公主姑姑你无非是想断了皇上的念想,所以就顺从万贞儿的意思给了她一缕头发。”

简怀箴事到如今终于知道那万贞儿为什么会有唐惊染的头发了,她心中甚是懊恼,便转而问唐惊染道:“惊染,为什么当时你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呢?”

唐惊染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公主姑姑这件事情既然你没有提,那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才好,更何况你既然不提,就一定是不想我知道,既然你不想我知道,我为什么又为难你呢?

简怀箴听完之后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觉得唐惊染真是一个贴己的好孩子。可是,她竟然知道万贞儿有了头发,那么事情的严重性就十分大了,由此可见皇上已经被她下了很久的降术了。

简怀箴同唐惊染谈完之后,又重新去找江少衡,她问江少衡道:“江大哥你说皇上长久的服食这种被下过降术的酒,对身体有没有损害?”

江少衡面色十分凝重,对简怀箴说道:“会有损害,如果是皇上这么长久的服食被下了降术的酒,恐怕活不过三年,因为巫师在给头发下降术的时候,其实就是下了一种粉末,那种粉末乃是苗疆特有的毒药,那种毒药可以让人心思迷乱。”

“哟,江大哥你这么说至于对着头发下咒语之类的都是无稽之谈?”

江少衡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可能是吧,起码我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哪有人能够对着头发下咒语,就让头发产生奇怪的功效呢?所以我想那苗疆巫师一定是在头发上下了药,而至于他说下什么咒语只不过是用来蛊惑人心,想让别人相信自己罢了。”

简怀箴听江少衡这么一说,顿时茅塞顿开,她觉得江少衡说的十分有道理,他也觉得很古怪,那苗疆巫师难道对着头发下了咒语,就能够让头发产生了神奇的魔力,这说起来多么不可思议呀。

简怀箴重新又询问江少衡道:“那少衡大哥你说即使万贞儿要了皇上所喜欢的人的头发和没有得到头发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呢?”

江少衡望着窗外想了好久,才缓缓地对简怀箴说道:“想必是这样吧,可是我相信倘若万贞儿没有皇上喜欢之人的头发,那巫师是不会为她下蛊的,因为那巫术传了很多年,历来都是这么传的,倘若那巫师破坏了这规矩是一定会得到苗疆人的惩罚的,传说那苗疆古老的部族之中有这么一个族规,一切都必须按照巫术所记载的进行,倘若不然到时候一定会得到诅咒的惩罚。”

简怀箴明白那苗疆古老的部族为什么会在书中记载这么神奇的事情,那是因为他们想故弄玄虚,想把这巫术弄的比较复杂起来,让人觉得事实上恰有其事,这么一来就可以让人对巫术更加信仰了。

倘若谁把真实的情况揭露了,让人明白,所谓的巫术只不过是一包药粉而已,那么这件事情就变得十分平常而没有丝毫神奇之术,那苗疆巫术的神奇也就不复存在了。

简怀箴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可以确定只要自己把万贞儿的那一缕头发要回来,那么石丽卿就没有办法再给她施展巫蛊之术了,倘然不然石丽卿就自己破坏了她们古老部族的族规,到时候一定会收到重重的惩罚。

所以简怀箴便同江少衡等人辞别自回皇宫之中,回到皇宫之后,简怀箴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她还是要跟皇上说一声,要跟皇上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免得皇上自己陷入到阴谋诡计之中,而不自觉。

所以简怀箴便去乾清宫见皇上,皇上正在宝座之上勤奋地批阅周折,最近四海昇平,天下百姓都过了安乐的好日子,皇上而越发勤政起来,这对天下百姓和朝臣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简怀箴进来之后那皇上才看到他,便笑了起来说道:“皇长公主来了,这林公公越来越不象话了,皇长公主进来他也不先通传一声,好让朕迎接皇长公主。”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皇上何必客气,是我让林建安不要告诉你的,我来找皇上是有一间机密的事情,我想和皇上单独谈一下。”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的郑重,便笑了起来说道:“到底有什么事,能令皇长公主如此正色?好,那朕便把外边的小太监打发了。”

于是朱见深便命令外边的所有的太监、宫女都退下去,然后他才转过身来问简怀箴道:“到底有什么事情,皇长公主就说给朕听吧?”

简怀箴的面上笼罩了一丝凝重之色,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一下一种古老的巫术。”

“巫术!皇长公主什么时候对巫术感兴趣了?”朱见深也不可思议的问道。

简怀箴正色说道:“皇上并不是本宫对降术感兴趣,而是这后宫之中有人对巫术感兴趣,皇上先听我把事情说完好吗?”

“好,皇长公主有什么就尽管说吧!”

朱见深边说着边磊落的笑着,到宝座之上重新坐了下来。

简怀箴踱来踱去,缓缓地说道:“苗疆是一个神奇的部族,在那里几乎人人都会巫术,而其中最厉害的巫术就是降术,传说降术能够千里取人头,又传说降术可以让人迷惑心智,凡是中了降术的人,心神已经不为自己说操控了,皇上你知道本宫在说什么吗?”

朱见深有些茫然又有些明白,他点了点头说道:“嗯,皇长公主,朕有些明白,只是朕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同朕说这些?”

简怀箴便把江少衡所说的下降术的那几个法子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本宫想跟你说的是那万贵妃对你下了降术,您为什么会对万贞儿的情形如此的反复,有一时爱她,又一时不爱她,那是因为降术的缘故。”

朱见深听完简怀箴这么一说,面上顿时有些发白。

尽管如此,他仍旧是觉得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而不能相信,他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想必你是弄错了吧,朕宠爱万贵妃乃是觉得她为人明朗爽快,又可以为朕排忧解难的缘故,并不是因为她对朕下了什么降术,更何况倘若她对朕做过什么,难道朕心中不知道吗?”

简怀箴听朱见深说的颇为自得,仿佛根本就不相信天下有这等事情一般。

她便郑重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有些事情可以相信,而有些事情不可以相信,这是对的,但是有些事情的确是事实,皇上不相信也不行,皇上想必知道太祖皇帝时候的楚流烟楚王爷吧?”

朱见深便点了点头说道:“那楚王爷誉满天下,谁人不知道,谁人不晓,只可惜他最后与我大明王朝——”。

他说到这里便打住不说,简怀箴明白他的意思是说楚流烟最后因为徐达的关系,与大明王朝彻底决裂,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简怀箴便缓缓地说道:“那楚王爷乃是我的师祖,他的徒弟龙与萍是我的师傅,皇上我就不妨跟你说了吧,当时常遇春曾经被蓝凤凰的蛊术所伤害,整个人几乎昏迷不醒,那时候便是楚王爷为他施了开颅之术,太救回了他的一条性命,所以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朱见深这件事情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听简怀箴这么一说,自己先被吓了一跳,说道:“什么,皇长公主你说天下有神秘的开颅之术,我只听说过华佗当时想为曹操实施开颅之术,但是曹操不但不允许,最后还把华佗给杀了,曹操到最后落的头痛而死的下场,这开颅之术原来是真的吗?”

简怀箴的神情十分的郑重,她说道:“的确是真的,本宫之所以跟皇上谈起这件事情,倒不是让皇上相信开颅之术是真是假,而是想让皇上知道天下之大,本是无奇不有,所以皇上自己身中降术而不自知也是有可能的。”

朱见深听简怀箴说得十分的严肃认真,好象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情一般,但是她又怎么都不相信,这件事情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此他还是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说倘若那万贞儿对我下了巫蛊之术,那么,为什么朕现在神思清明吗?对于朝政国事朕觉得非但没有丝毫倦怠,反而更加有活力起来,而且朕对所有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是被人下了巫蛊之术怎么会不记得?”

简怀箴叹口气,她知道怎么跟朱见深说,朱见深恐怕都不相信了。

可是这事实明明就是如此,倘若不能劝服朱见深不再喝万贞儿的酒,那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所以她便对朱见深问道:“皇上你还记得唐惊染吗?”

“唐惊染,唐惊染是谁?”朱见深的脑海中略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他好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他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

一时之间他觉得那个人的形象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但是一会儿又模模糊糊起来,过了没有多久,那个人的影像竟然与万贞儿影像重叠,变成了万贞儿娇媚无比的容颜。

朱见深自己倒又些茫然起来,他摆了摆手说道:“皇长公主所说的那位想必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吧,似乎朕也曾经见过的,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就没什么印象了。”

简怀箴见状已经确定朱见深乃是受了万贞儿的爱情降了,所以她的面上犹如笼罩了一层寒霜一般。

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说的不错,那唐惊染的确是你见过的,而且也是你以前喜欢的姑娘,可是因为你被万贞儿下了巫蛊之术,从此之后就忘记了她的模样。”

“我见过那个姑娘,我要是见过我一定不可能没有记忆的,皇长公主你就不要同说笑了,朕虽然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清楚,可是这件事情朕始终不能相信,朕知道你和两宫皇太后都对万贞儿的举动有些不满,朕以后一定会管这她,不让她如此骄纵,皇长公主你就放心吧,至于这些事情,请皇长公主不要再拿出来说了,这事情倘若传出去,在六宫之中影响非常不好。”

简怀箴听朱见深的意思,他摆明了是说:“我肯定不相信有这件事情发生的,万贞儿也不会对我下蛊术,我自己更不可能中了蛊术而不自知,这分明就是你们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看万贞儿不顺眼,所以就故意编了一个故事想让我来废除万贞儿,我偏偏不上你们的当,不过我也给你们几个长辈留点颜面,不当面揭穿你们,但是你们也好自为之,不要再拿这件事情来说事了,这件事情太过于荒唐、荒诞了,说出来我也不相信。”

简怀箴体会到朱见深的这种意思,她长叹一声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既然朱见深心中已经这么认定了他的想法,那么就是再说什么,他也只是这么想了。

所以简怀箴便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皇上就继续批示奏章吧,本宫就先不打扰皇上了。”

朱见深也不挽留,笑了笑说道:“那皇长公主慢走,皇长公主对孙儿的一片心意,孙儿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情孙儿也是身不由己,人的感情是不能够由自己控制的,朕就是喜欢贞儿,朕也没有法子,还希望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能够看在朕的份上对贞儿宽容一些。”

简怀箴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说完便信步从乾清宫中踱了出来。

她知道事以至此,再跟皇上说什么都没有意思了,再说下去反而还让皇上心生疑窦,以为是自己和两宫皇太后故意针对万贞儿,这么一来事情反而不好。

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之后便把这件事情对零落说了,零落听完之后,睁大双眼,望着简怀箴,不可思议的问道:“皇上公主你所说的不是真的吧?”

事到如今,简怀箴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了,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无稽,便是连零落这长期侍奉在自己身边,同自己一起见识过很多大风大浪,见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对这件事情抱有疑惑,更何况是皇上这个一直居住在深宫之人,对外面事情并不知道的人呢?

“当然是真的。”简怀箴郑重的说。

“倘然不是真的,本宫又怎么去对皇上说这件事情呢?”

“那皇上相信了吗?”

零落有些奇怪的问简怀箴,她看到简怀箴的样子已经明白,皇上多半不相信这件事情了。

一一八,长远虑

果然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本宫同皇上说了很多次,但是皇上怎么都不相信,本宫甚至已经拿太祖时期楚王爷为常遇春开颅之事来同皇上说,皇上仍旧是不相信。”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反而呵呵笑了起来,她说道:“皇长公主你也不能怪皇上呀,这件事情便是说出去有几个人能相信呢?你想呀,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了,你跟我说,我仍旧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更何况是皇上。”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本宫现在已经决定不跟皇上继续说这件事情了”。

“皇长公主不跟皇上说这件事情是好,免得因此而影响了你们的情分,皇长公主要想解决这件事情,并不一定非要通过皇上。”

零落边说着边呵呵的笑了起来。

简怀箴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这鬼丫头越来越人小鬼大了!”

“那也是皇长公主纵容的呀!”

零落咯咯的继续笑着,简怀箴看到零落现在在宫中生活的越来越开心,心里觉得很安慰。

这零落最开始被她救回宫中的时候,虽然对简怀箴忠心耿耿,可是永远是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虽然简怀箴知道她尽心尽力的为自己打算,可是简怀箴也知道她心里并不高兴。

而今看到零落已经完全融入到这宫廷生活之中来了,简怀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零落看简怀箴似乎已经若有所思的神情,便问她道:“皇长公主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法子,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对不对?”

简怀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道:“我便是想不到法子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施行巫蛊之术迷惑皇上吗?而且江大哥曾经说过,倘若这巫蛊之术本宫不赶快破除的话,那么三年之后皇上一定会被万贵妃夺去性命。”

“被万贵妃夺去性命?”零落一听简怀箴这么说,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望着简怀箴,双目之中燃烧着愤怒的感情,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那你说这件事情万贵妃知道吗?倘若万贵妃知道还仍旧对皇上这么做,那她真是其心可诛。”

简怀箴面上笼罩了一层寒霜,她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情我想万贞儿知不知道那都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她知不知道,她都已经参与了这件事情中来,只不过有一个人是一定知道的,那就是石丽卿。”

石丽卿三个字像一计重锤一般落到零落的心头,零落啊了一声,大声嚷道:“皇长公主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总觉得那个石丽卿古古怪怪的,想是有什么图谋一般,皇长公主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奴婢呀,奴婢觉得这个古怪的石丽卿在后宫之中,一定不是只想帮万贵妃那么简单,及时万贵妃不知道那药剂对皇上有所损害,三年之后会取皇上的姓名,石丽卿也一定知道呀?”

简怀箴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经过零落一提点,也顿时想到了,她的双目之中不禁露出惊骇之色。

倘若一切都照零落所说,那石丽卿便是有蓄谋的进宫来弑杀皇上了,这件事情说起来十分的非同小可,想到这里她决定还是先把两宫皇太后请来一起来商量这件事情。

虽然简怀箴也知道两宫皇太后在这后宫之中,钱太后并不管事,而周太后则因为之前处罚万贞儿,害的万贞儿失去孩子一件事情,一时心绪也淡了。

但是这钱太后始终关心国家社稷,而周太后又始终关心儿子的安全,不管怎么样,简怀箴决定还是同她们商议过之后再行定夺,所以简怀箴便派遣零落把两宫皇太后请来。

零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此便亲自去永寿宫和延熹宫中请周太后和钱太后,钱太后一听说简怀箴相邀,便立刻赶了过来,而周太后原本是不想来的,她见零落说这件事情同皇上、同国家有关系,便还是来了。

两宫皇太后来了之后分别落座,零落奉上茶来,简怀箴把周围的宫女、太监都给遣走,只零留下零落一个人。

简怀箴也撇了钱太后和周太后一眼,说道:“今天是咱们三个在这里闲话家常,其余的人都先退下吧!”

简怀箴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周太后和钱太后也遣走他们身边的太监、宫女。

两宫皇太后见简怀箴明着虽然是说的轻松,但暗着是要遣走自己的太监、宫女,她们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肯定非同小可,于是她们便各自把自己的宫女给遣走了。

只是周太后心有不愤道:“你明明都把我们的宫女、太监给遣走了,自己身边却还留着一个零落,这分明是对我们都不相信吗?”

尽管如此她也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而没有说出来。

简怀箴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便举起手中的杯盏饮了一口说道:“这是新奉的雨前龙井,你们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龙井分为几等,在清明之前采摘的为雨前龙井,而在清明之后采摘的为雨后龙井,清明之前的雨前龙井又分为不同的档次,其中最好的乃是用茶叶尖的那一点晒成的茶叶,这是雨前龙井之中的佳品。

而此时此刻简怀箴万安宫中所供饮的便是这种雨前龙井,两宫皇太后分别啜了一口,钱太后不禁赞道:“果然是好茶叶。”

简怀箴笑道:“既然钱太后也喜欢,那过一会我让零落送一份去钱太后的宫中。”

钱太后微微笑了笑说道:“皇长公主客气了!”

而周太后则目不转睛地望着简怀箴,她知道简怀箴叫自己来,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品茶,要是为了品茶这么简单的事情,又何必遣散周围的太监、宫女呢?

所以她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把我们两个叫来就是为了想跟我们品茶饮宴吗?”

简怀箴见周太后如此的迫不及待,她便缓缓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是。”

其实简怀箴心中也是焦急如焚,可是她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草率行事,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怎么跟两宫皇太后,两宫皇太后才可以相信,所以便一直在那里拖延时间。

简怀箴一直沉吟着,这引起了周太后的不满,周太后摆了摆手说道:“如果皇长公主没有别的事情,那哀家就先行告辞了,哀家这后宫之中实在忙的很,不比皇长公主清闲。”

钱太后看周太后对简怀箴不敬,当即从旁提点说道:“周太后不访先等等,皇长公主叫我们来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同我们要说。”

周太后望了简怀箴一眼又撇了钱太后一眼,当即便站起身来,不顾钱太后的挽留转身欲走。

零落见周太后欲走,而简怀箴没有说话,她便在一旁说道:“周太后你不要那么慌张的走呀,这件事情关系着皇上的性命,你要是不救皇上,皇上三年之内就一定被人夺去性命了。”

零落的话听在周太后耳中,不禁于是晴天霹雳,她听零落这么一说,只觉得身子被镇了一静,整个人猛然晃了一晃,差点倒在地上。

零落连忙上前去把她扶住,说道:“对不起,周太后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简怀箴斥责零落道:“零落,谁让你在这胡说八道,你快扶周太后坐下,”

“是。”

零落便把周太后扶着重新坐在座位之上,周太后望望简怀箴,又盯着零落的脸半晌才说道:“你们主仆两人到底是在搞什么?你们说什么皇上三年便有性命之忧,到底是什么回事?”

她说这些说话的时候目光十分骄烁,但是似乎颇有不信之色,因为皇上的寿命岂是简怀箴一个凡人可以预测的到的。

简怀箴啜了一口茶,眼神之中重添了一丝沉稳之色,她便对两宫皇太后说道:“既然零落已经把这件事情抖出来了,那本宫就不妨把这事情跟两宫皇太后说清楚,其实本宫今天请两宫皇太后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事关重大,方才本宫才在沉吟,怎么向两宫皇太后开口才好。”

钱太后和周太后之前听了零落的话,现在又看到简怀箴如此的郑重,她们都意识到事情绝对不是她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了。

所以钱太后率先开口说:“有什么事情皇长公主尽管开口就是,莫说这件事情关系着皇上的安慰,关系着国家的社稷,就是平常的事情,皇长公主吩咐了,哀家又岂会不做。”

简怀箴面上露出一丝安稳之色,她便对两宫皇太后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想必两宫皇太后也知道一些,之前的时候皇上十分宠爱着万贵妃,甚至不惜为了万贵妃而跟周太后翻脸,到最后皇上却又对万贵妃的爱意竟失,反而为了给周太后出气,而令万贵妃在永和宫前跪了一天一夜。”

周太后听简怀箴旧事重提,当真有些怒不可遏,她向简怀箴询问道:“皇长公主,你要是今天把我叫来,就是想同哀家说这件事情,那哀家可以劝你不用说了,这件事情,哀家心里何尝不清楚,何必用皇长公主你来提醒我。”

原来周太后心中对自己害万贞儿失去孩子一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她听简怀箴再提起这件事情,当然心里十分不快。

简怀箴却慢慢悠悠地对她说:“周太后你要听本宫说完才下段论,本宫并不是要想把你这件事情旧事重提,而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来引出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

周太后见简怀箴说的严肃认真,便闭口不言。

简怀箴继续说道:“通过皇上对万贵妃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不知道两宫皇太后可发现了什么事情?”

周太后因为之前害万贞儿失去了孩子,所以对万贞儿心有歉疚,因此她便对简怀箴说道:“这又有什么,想必是皇上和万贞儿两个人拌嘴,之前的时候两个人心里不合,所以皇上就罚她在永和宫中跪了一天一夜,表面上说是为了给哀家出气,实际上说不定皇上只是因为生万贵妃的气而已。”

周太后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而钱太后多多少少也赞同周太后的看法。

因为钱太后常居深宫之中,对外面的事情并不了解,她觉得除了这个解释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释,为什么皇上对万贵妃如此反复失常了。

简怀箴面色从容,只是淡淡地说道:“可是皇上对万贵妃如此的反复无常,曾经几次宠爱又几次冷落,难道两宫皇太后不觉得这件事情是有蹊跷吗?”

经过简怀箴这么一提点,钱太后首先想到了,她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寻常了,倘若皇上和万贞儿拌嘴,两口吵架皇上心中恼怒万贞儿,所以对对她惩办,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皇上身为九五之尊,为什么可以经常纵容万贞儿同自己使脾气呢?这件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因此她便点了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所言有理。”

而周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事情有一些不简单了,起初她以为整件事情只不过是两个人吵架拌嘴而已,但是简怀箴这么一提点,让她觉得,皇上以前并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他更不会宠爱一个人几经反复。

在她的印象之中,皇上应该是一个对爱情十分专一的人,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

周太后因此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这么一说,哀家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所谓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哀家相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在哀家的印象之中,皇上同她的父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了出来——。”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看了钱太后一眼,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说道:“皇上一旦是喜欢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就好象是先皇喜欢钱太后也喜欢了一辈子一样呀。”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有幽怨之意,因为先皇朱祁镇十分喜欢钱太后,看到她被掠去瓦剌十年回来之后看到钱太后一只眼睛瞎了,而一只腿也瘸了,但是他仍旧对钱太后深情不移,他死后钱皇后也被封为钱太后,如此可见朱祁镇的情深。

而朱见深在周太后的印相纸中,朱见深同朱祁镇是差不多的人,所以他对感情上应该也是一往情深的。

简怀箴听她这么一说,便笑了起来,她说:“周太后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还记得当初吴皇后的死吗?皇上当时并不是很喜欢吴皇后,只因为他跟吴皇后日久生情,对吴皇后产生了一种怜悯的情愫,到后来吴皇后死了之后,行上还一度为之伤心欲绝,皇上又怎么可能拿感情当儿戏,动不动就冷落人,动不动就宠爱人呢?这跟皇上的性格完全不符合。”

“是呀,皇长公主你这么说,哀家又想起了以前更多的事情,起初的时候,皇上原是并不喜欢万贞儿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贞儿忽然跑来跟哀家说,皇上宠幸了她,哀家无可奈何之下才让她跟了皇上,做了贵人,当时皇上眼中根本就没有她,为什么皇上后来又如此的喜欢她,又如此的不喜欢呢?如此反复实在是令人费解。”

简怀箴见两宫皇太后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便含笑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不奇怪,两宫皇太后身居这后宫之中,但是对有一样东西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

“是什么?”周太后性子急率先问道。

简怀箴在一边说道:“那便是巫蛊之术。”

“巫蛊之术!”两宫皇太后闻言齐声道,她们面色哗然大变,两个人的脸色顿时变作苍白。

谁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善弄巫蛊之术是死罪,而巫蛊之术向来是后宫之中最为禁忌的一个话题,简怀箴却在他们面前提了起来,让她们觉得都很意外。

“难道这件事情跟巫蛊之术有什么关系吗?”周太后毕竟耳聪目明,她听简怀箴的语气之中已然料到了。

简怀箴便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恐怕这件事情跟巫蛊之术有扯不开的关系,而巫蛊之术最厉害的当属苗疆的降术,又叫做降头术,不知道两宫皇太后可有耳闻。”

钱太后出生武将之家,她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便抚掌说道:“皇长公主说的对,这降头之术我以前也听过,以前的时候我父亲带兵去苗疆打仗,曾经降服过当地的人,他说过巫蛊之术的可怕。”

简怀箴缓缓点了点头,周太后虽然没有听过,可是她见简怀箴和钱太后两个人都说得如此的郑重,觉得她们所说的都是实话,便开口问道:“这降头之术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巫蛊之术的一种吗?”

“不错,正是巫蛊之术的一种,可是比起巫蛊之术来更加厉害,巫蛊之术还有计可寻,但是这降头之术并无计可寻。”

简怀箴便把她从纪恻寒和江少衡处听到的关于巫蛊之术的事情告诉了两宫皇太后,两宫皇太后听完之后两个人均感咋舌。

她们觉得这件事情太不不可思议了,天下之间竟然还有如此的降术,可是简怀箴说的郑重,并不像是撒谎,而她们又之前都分明见过皇上的情状,皇上当真是像中了降术一般,要不然又如何对万贞儿反复地爱个不停了。

周太后对于皇上暗恋唐惊染一事原本也是清楚的,只不过是对于这件事情,她一直持着反对态度,听简怀箴这么说起来,她心中倒是明了。

简怀箴叹口气,神情十分寥落的说道:“其实皇上走到今天这一步,本宫也是责无旁贷,本宫知道皇上他喜欢惊染,而惊染未必会喜欢皇上,而且皇上同惊染两个人年龄差距十分大,所以本宫也不打算让惊染入宫,之前就对皇上说惊染已死,皇上信以为真,从此之后这才喜欢上了万贞儿,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是甚为古怪,倘然不是我给皇上说了惊染已死的谎话,皇上也不会因此而变得精神失落,让那万贞儿有机可趁了。”

简怀箴听在两宫皇太后的耳中,两个人均是十分感叹,尤其是周太后,她以前一直觉得是简怀箴想让那唐惊染入宫来蛊惑皇上的,可是简怀箴非但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还想法设法的让唐惊染不要进宫。

她所想的一方面是为了皇上的幸福,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唐惊染的幸福。

周太后不禁对自己对简怀箴有所误解,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简怀箴却面色如常,说道:“这件事情还请两宫皇太后不要怪责本宫才好。”

“我们怎么会怪责皇长公主呢,这件事情说起来也都是皇长公主为皇上着想罢了,只是皇上自己心中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们要如何破除那万贞儿的巫蛊之术呢?”

周太后率先问道。钱太后也在从旁相问。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出十分好的法子,若是实在不行,本宫决定潜入到永和宫中一趟,把那惊染的发丝偷出来,到时候石丽卿就没有办法做法了,到时候皇上的巫蛊之术也会不解而解,无论如何本宫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因为中了巫蛊之术而活不到三年之长。”

两宫皇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两个人心中都觉得简怀箴所说的十分有道理,不管怎么样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有事。

可是简怀箴毕竟是唐唐的皇长公主,让她到永和宫中去把唐惊染的头发给盗出来,这件事情倘若传出去,恐怕对简怀箴的声誉有损。

因此周太后首先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既然你不想做,就不要勉强了,不如这样吧,哀家之前听说过,说皇长公主你有一柄金玉杖,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又可以随便处置后宫的嫔妃,不如皇长公主就用这柄金玉杖去结束石丽卿的性命如何?且不说万贞儿为人怎样,那石丽卿隐居在宫中教万贞儿施展巫蛊之术迷惑皇上,她心中必然知道,皇上中了巫蛊之术一定活不长,她实在是居心叵测。”

简怀箴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法子想来是行不通的了。”

“为什么?”周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颇为有些不满。

一一九,金玉杖

“难道皇长公主怕得罪皇上,还是怕得罪万贵妃?”

零落在一旁愤愤不满说道:“周太后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皇长公主要是害怕得罪万贵妃,还是害怕得罪皇上,又怎么会把你们两宫皇太后请来一起商量这件事情呢?”

周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对简怀箴赔个不是,说道:“皇长公主你不要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说话性子急。

简怀箴缓缓一笑说道:“本宫心里有数,只是那金玉杖很久之前本宫就已经遗失了。”

“什么,遗失了?”钱太后也觉得有些惊疑。

她问简怀箴:“不是说,之前皇长公主曾经提着金玉杖去把石亨给斩杀了吗?”

简怀箴笑了笑摇头说道:“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可是那件事情也是本宫实在是出于无奈才这么做的,之前的时候,石亨处处压着先皇,还害死了先皇的长姐宁馨公主,另先皇心中十分愤懑,却对石亨又无可奈何,本宫见先皇如此优柔寡断,一怒之下才随便找了一根手杖,假说是金玉杖把那石亨斩杀了。”

“原来皇长公主当时斩杀石亨的并不是金玉杖。”

周太后和钱太后两个人齐齐睁大了眼睛,简怀箴点了点说道:“并不是金玉杖,那金玉杖在二十多年的时候本宫就已经丢了。”

两宫皇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分别有滋味,尤其是周太后,她之前一直害怕简怀箴会拿金玉杖来杖责自己,没想到简怀箴手中根本就没有这样东西了。

这让她一方面觉得有些庆幸,而另一方面觉得对简怀箴有些歉疚,不管怎么说,这么长久以来都是她一直误会了简怀箴,她总认为简怀箴另有所图,但事实证明简怀箴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为了帮皇上解除石亨,为了帮她的女儿宁馨公主报酬,宁愿用假冒的金玉杖去杖杀了石亨这个奸臣,由此可见简怀箴的一片碧血丹心可照日月。

因此,周太后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一直以来都是哀家误会你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现在我们想做的就是如何能够救皇上,其实本宫也宁愿本宫手中有那金玉杖,可以把皇上给救出来,可是如今那金玉杖已经丢了,倘若本宫再次用假的金玉杖去杖打石丽卿,到时候这件事情一定会被拆穿。”

两宫皇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均是沉默不语。

简怀箴看她们都面露难色,说道:“好了,你们也不要为这件事情太过于伤怀,本宫想来想去,你们也不要为这件事情太过于伤怀,本宫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如让本宫亲自到永和宫中走一趟,去把那惊染的头发给取回来吧,反正这头发本来就是惊染之物,本宫帮她取回也是相得益彰;再则,那万贞儿乃是偷偷的把惊染的头发藏起来的,她想必也不敢大为声张,她失了头发之后,一定没有办法再对皇上下降术,到时候皇上的性命一定可以保全。”

两宫皇太后见简怀箴对皇上的事情如此上心,两人心中均是感动,她们见事到如今确实是没有办理了,只好依简怀箴所说的,道:“既然如此,皇长公主此去一定要小心才是。”

简怀箴点点头,于是两宫皇太后便各自回宫,而简怀箴便同零落静静等待天黑,到了天黑之后,简怀箴便穿上夜行衣,进入到永和宫之中。

到了永和宫中之后,那万贞儿在床榻之上躺着,神情十分慵懒,简怀箴见状本来想用梅花针封住她的穴道,可是谁都知道那梅花针乃是自己的东西,倘若要是被人声张出去反而不好。

所以她想来想去,便取了一点迷魂香吹到房子之中,那迷魂香本是下三烂的手段,简怀箴也是不屑用的,可是事到如今为了皇上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迷魂香被吹入到房中之后,万贞儿果然悠悠然然睡去了,连陈嬷嬷也扶在一旁打盹。

简怀箴走进去便把永和宫中四处搜了一番,搜了很久,她都没有找到那唐惊染的头发,她觉得万贞儿一定是藏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了,但是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在她几乎把永和宫万贞儿的寝宫全部搜完的时候,她的目光一下子触及了万贞儿的枕头,她心中一动,当即走向前去,轻轻把万贞儿的头托起来,然后把她枕头掀开,发现里面果然有一个紫檀木的锦盒。

她把那锦盒取出来打开来一看,的确是一缕发丝,她把那发丝放到鼻边闻了闻,发现那发丝与唐惊染头上的头发所散发出来的是同一种味道,于是简怀箴再也不多想,便把那锦盒揣在怀中,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走了进来,那人正是内廷总管古冷意,他进来之后看到陈嬷嬷和万贞儿都睡的很沉,而有一个黑衣人手中正抱着一个盒子准备离开。

古冷意便大叫了一声:“是谁?”

简怀箴回头一看,就在这时候,她蒙面的面巾不偏不倚的落了下来,那简怀箴连忙把面巾取在手中。

那古冷意却已经看到了蒙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简怀箴,他被吓了一跳,半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呆呆的愣在那里。

简怀箴忙把面巾重新蒙在头上,然后施展轻功,跃上廊檐,从房顶穿梭而去。

那古冷意半晌才从阴影之中回过神来,他连忙上前去摇醒陈嬷嬷和万贞儿,连声对她们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大事不好了。”

万贞儿看古冷意被吓成如此模样,她便扬了扬眉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这么恐慌,本宫也只不过是才小憩一下而已,你就这么匆匆忙忙的来见我,难道有什么天大的事吗?难道是天塌下来了吗?”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对古冷意显然十分不满。

古冷意便指着宫廷之中对万贞儿说道:“贵妃娘娘你快看一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贞儿顺着古冷意的手指一望发现自己的寝宫之中十分乱,显然是已经被人四处翻过了。

万贞儿见状顿时大惊,她惊异的说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来过我这寝宫之中,翻过我这寝宫,为什么本宫完成不知道呢?”

古冷意还有些后怕对万贞儿说道:“幸亏您不知道呀,贵妃娘娘倘若您知道这事情就没有那么好办了?”

“啊!怎么回事,难道你看到了?”

“是呀,贵妃娘娘你已经要救救我呀,刚才我已经被皇长公主看到了,倘若皇长公主要对奴才下毒手,奴才该怎么办才好呀?”

古冷意边说着边跪下来求万贞儿。

万贞儿被他弄的迷糊起来说道:“这件事情又干皇长公主什么事情呢?”

古冷意才缓缓地对她说道:“娘娘难道您不知道吗?刚才是皇长公主把您和陈嬷嬷给弄晕了,然后又趁机进来,从你的枕头底下取走了一个锦盒。”

“什么?锦盒!”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她什么希望都在一瞬间化成了泡影,别人不知道那锦盒之中是什么,她自己可是清清楚楚,那锦盒之中正是她从唐惊染处骗来的头发,倘若没有了这头发,她便不能给朱见深下降术,到时候朱见深便不会再宠爱她,那到时候她所有的梦想都会破灭了。

因此,她变得十分恐慌起来,连忙转身去,去那枕头底下四处去翻,但是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翻到,她这才意识到事情是多么的糟糕。

原来简怀箴真的利用自己的轻功来到这永和宫中把唐惊染的头发给带走了。

她的面色变得苍白,望着陈嬷嬷和古冷意呆呆坐在那里,半天才说道:“你们说是不是皇长公主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情?”

陈嬷嬷的目光之中露出阴沉沉的神色,说道:“娘娘奴婢想一定是这样的,想必是皇长公主已经发现了娘娘对皇上施展降术,所以她才想个办法从我们这里把唐惊染的头发给偷走了,好让娘娘没有办法对皇上进行施法。”

万贞儿的面上露出沮丧之色,她十分慌急说道:“完了,完了,这下本宫什么都完了,本宫对皇上施展降术,如今竟然被皇长公主识破了,那么皇上过不了多久,就要来处罚本宫了,本宫如今真的是大势已去。”

她说道这里,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本宫什么也不想多说了,你们两个现在赶快去逃命去吧。”

陈嬷嬷此时此刻却十分镇静,他对十分慌张的陈嬷嬷和古冷意说道:“娘娘、古公公不要这么慌张,这件事情还有变数,倘若皇长公主真的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她何必又冒这么大的险来我们宫中来偷唐惊染的这缕发丝呢?”

陈嬷嬷的话倒是提醒了万贞儿,她微微一犹豫说道:“陈嬷嬷你说的对,为什么皇长公主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而自己闯入到永和宫中来偷发丝呢?”

陈嬷嬷想了好一会儿才对万贞儿说道:“如果是奴婢猜的不错的话,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就是皇长公主根本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因为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就是告诉了皇上,皇上也未必会相信,而且说不定还会打击到皇上,皇长公主向来是最疼皇上的,所以她可能根本就不会让皇上知道这件事。”

“还有一种可能呢?”古冷意从旁问道。

他对陈嬷嬷说的这个假设,可不存在什么信心,因为他明白简怀箴和皇上感情十分好,简怀箴对皇上坦诚相待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嬷嬷便又说道:“那就是皇长公主已经同皇上说了这件事,但皇上根本就不相信,你们想呀,这件事说出去谁可以相信呀,皇上又久居深宫之中,对宫外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你们说奴婢说的有没有道理?”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心头顿时松了一下,她连声说道:“陈嬷嬷所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倘若皇长公主真的已经同皇上交涉过这件事情,便不用私自来这永和宫中抢走发丝了,现在经陈嬷嬷提点,本宫倒不怎么担心皇长公主会向皇上告密这件事,说是本宫对皇上施展巫术了,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情还让本宫十分担心。

“事到如今,娘娘还担心什么?”

陈嬷嬷从旁问到,陈嬷嬷此时此刻充分的表现出了她的老练和狡猾,她的这份从容干练都是万贞儿和古冷意所不能比拟的。

万贞儿仓皇失措的说道:“陈嬷嬷难道你忘记了吗?本宫是因为唐惊染的发丝才可以让皇上对本宫复宠,可是如今唐惊染的头发已经没有了,我们便实再想对皇上施展降术,让皇上宠爱本宫,也是不可能了,到时候皇上又会把本宫打入冷宫,你们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陈嬷嬷和古冷意一听,两个人顿时心下一凉,他们可知道万贞儿失宠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们便对万贞儿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如去见一下石丽卿,看看石大师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助皇上。”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往石丽卿那里走一趟吧。”

说完,万贞儿便带着陈嬷嬷和古冷意两个人往石丽卿处走去。

走到石丽卿处,石丽卿看到万贞儿来了,连忙迎出来,对她说道:“参见贵妃,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贞儿摇了摇手说道:“好了,好了,事到如今,也不必拘这些虚礼了,本宫今天之所以来到大师这里,是想有件事情同丽卿你商量。”

“哟,是什么事情?贵妃娘娘不妨说来听听就是。”

万贞儿满面沮丧的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可恨,本宫好不容易从唐惊染那里取得了她的头发,而今不知道皇长公主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皇长公主竟然不惜扮作夜行人,从我永和宫中把发丝给偷走了,没有了这个发丝,以后该怎么做法才是?”

“什么,皇长公主把发丝给偷走了,这么说来,皇长公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石丽卿闻言面色顿时有点苍白起来,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同万贞儿设计的这个计策,竟然这么快就被简怀箴知道了,她实在太小觑了简怀箴的实力,她以为简怀箴之前只不过是怀疑一下,之后便没有什么动静了。

但是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错的,简怀箴非但已经动手了,而且她动手的速度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另石丽卿十分意外,石丽卿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打草惊蛇了,所以这时候不宜轻举妄动才好,她面上仍旧表现出所谓的神色,对万贞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什么?你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娘娘把你养在这深宫之中,锦衣玉食的伺候你,荣华富贵的给你,到了关键的时候,你就说你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古冷意一时情急之下,不由得出言顶撞。

石丽卿却用她那阴狠的眼神,冷冷地盯了古冷意一眼,古冷意被她这么一盯顿时吓的浑身冰凉。

他又想起石丽卿家中的那些人皮挂画,一想起来他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他可不敢得罪石丽卿,也不想成为石丽卿的那些无数挂画中的一副,所以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石丽卿见他闭嘴不言,这才转而对万贞儿说道:“事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可以帮助娘娘了。”

“还有哪两个办法,你赶紧说来听听吧。”

万贞儿此时此刻也有些焦急起来,毕竟她对皇上下的降术很快就要到期了,倘若到时候还不能继续延续的话,皇上就一定会失去对她的宠爱。

石丽卿对万贞儿说道:“那就是之前我同娘娘说过的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用两颗珍珠放到娘娘的眼眶之内,放一天一夜,然后娘娘对皇上深情一笑,到时候皇上便会喜欢上娘娘;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用那两颗珍珠,在娘娘的双腮之上做两个酒窝,到时候娘娘对皇上回眸一笑,皇上也可以重新喜欢上娘娘,只不过这两种法子都有一个禁忌,就是娘娘以后千万不可以再喜欢上别人,就是一丁点的念头都不可以,倘若娘娘再对别的男人动心的话,那么这降术一定会反噬,到时候死的人就是娘娘了。”

石丽卿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阴沉。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起初的时候心中也曾经动过,她也想到可不可以让石丽卿重新为自己施展这两种降术,可是听到最后石丽卿说,倘若她要是对别的男人有一丁点的动心,那么就会降术反噬,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万贞儿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下于冕的,这一辈子她也不会只喜欢皇上一个人,所以到时候那降术反噬是早晚的事情,自己要死也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石丽卿的这两个法子都是行不通的,她想到这里眼神不禁有些暗淡起来,她望着石丽卿半晌才说道:“石大师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来解决眼下的危局?”

石丽卿摇了摇头,郑重地对她说道:“娘娘,并不是我不帮你,事实上是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我所懂的也不过是苗疆的巫蛊降术而已,而这巫蛊降术我也是依书直说。

万贞儿看她说话的时候不似作伪,想必是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毕竟石丽卿恐怕也不想让她倒台的,她万贞儿倒台,对石丽卿也没有任何好处。

因此万贞儿愈加沮丧起来,她知道自己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到石丽卿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同石丽卿翻脸,而是好言安慰了石丽卿几句,然后便重新带着陈嬷嬷和古冷意回到永和宫。

回到永和宫中之后,最害怕的人就是古冷意了,古冷意惊惊颤颤的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不如你赠送我一些银两让我出宫去吧,我要是再留在这宫中,那皇长公主想必一定不会放过我,方才是我看到她偷偷潜入永和宫中来偷娘娘你的发丝,那皇长公主说不定会杀我灭口。”

“你不用担心,她要杀你灭口早就杀了,用等到现在了,难道她是留着你来跟我们通风报信呀?”万贞儿没声好气的说了一句。

古冷意想想也对呀,倘若方才真的要杀他灭口的话,简怀箴当时就可以把她杀了,也没有必要留着他的性命到现在了,所以他这心中这才安稳下来。简怀箴既然不杀她,那么他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万贞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恼怒,她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没有办法再从唐惊染手中拿到头发了,想比简怀箴已经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唐惊染。

那么唐惊染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受到自己的蛊惑了,万贞儿越想越恼怒、越想越生气,她双手紧紧的装到床上的床单,到最后恼怒之下竟然把那个床单抓出了裂痕来。

她眼神阴森的望着陈嬷嬷和古冷意说道:“好,这皇长公主我平日里又没有得罪她,平日里对她也算恭敬,她竟然如此破坏我的好事,她以为她是谁呀,她竟然破坏我的好事,那本宫也一定破釜沉舟,同她斗到你死我活。”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睚眦俱裂,显然是已经生气到了极点。

一二零,向怀苑

陈嬷嬷和古冷意都没有料到,万贞儿竟然在惊怒之下会说出这番话来,便一起向她进言说道:“这皇长公主在后宫之中十分有势力,两宫皇太后同她素来不错,贵妃娘娘你还是再想别的法子吧。”

“不用,我一定有办法能够对付得了她,她不是不让我好过吗,那本宫一定也不让她好过,她以为本宫有把柄在她手中,她就没有什么把柄在本宫手中吗,本宫一定让她在这后宫之中不得安宁,拖都要拖死她。”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已经动了怒气,万贞儿一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如今简怀箴破坏了她的好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安身了,她已经想出了办法来对付简怀箴。

简怀箴偷了万贞儿私藏的唐惊染的发丝之后,便把那发丝拿给两宫皇太后看了。

两宫皇太后看了以后啧啧称奇,她们虽然已经相信了简怀箴之前说的话,可是当真能发现简怀箴真能在永和宫之中找到唐惊染的头发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意外,她们觉得这大千世界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竟然什么样的法术都有。

周太后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对朱祁镇施展这降头之术,好让朱祁镇厌弃钱太后当时就宠爱自己。

其实周太后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因为她和钱太后争宠的事情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一个阴影。她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皇上可以对瞎了一只眼睛而又跛了一条腿的钱太后不离不弃,而对自己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这在她心中实在是永远的痛楚。

所以她才难免有这种想法,但是她也只不过是想象而已,事实上她并不会那么做的,这周太后虽然也阴毒,但是比起万贞儿来她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三人都觉得从万贞儿处取回了发丝以后,万贞儿就不可以再蛊惑皇上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她们却没有想到事实并不是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不知不觉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皇上对万贞儿又宠爱了两天,这两天之后,万贞儿下在皇上体内的降术便已经失灵了,皇上对万贞儿又回到了从前。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如此迷恋万贞儿,他有时候也会想起简怀箴对他所说的蛊术、巫术一类的话,但是这些话实在是太过于让他匪夷所思,觉得不能相信,所以最后他也没有再去多想了。

在降术失灵之后,他的脑海之中重新又跃起了唐惊染的形象,他想起唐惊染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是那么的美丽,恍若天外的瑶池仙子一般,他再去看万贞儿,便觉得索然无味了,万贞儿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老女人而已。

只是让他最难过的是唐惊染那么美丽的女子,却在最鼎盛的年华香消玉殒,这是他心中怎么样都不能放下的一缕憾事。

六宫之中的人见到皇上都不再宠爱万贞儿,他们觉得大为惊奇,他们实在不知道,万贞儿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让皇上一会儿宠爱她,一会儿又不宠爱她。

所以他们谁对万贞儿都不敢不再不恭谨,因为谁都说不定哪一天万贞儿又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到时候自己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两宫皇太后见到万贞儿失去皇上的宠爱之后,她们越发相信简怀箴所说的都是实话了。

由此可见,万贞儿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对皇上施展了降术,可是她们又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对万贞儿进行惩罚,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搁了下来。

事情被搁置下来之后,那万贞儿便在想着要拿定主意去找简怀箴的不是了,她十分愤恨简怀箴竟然害自己失去了皇上的宠爱。那么无论如何她也是不会让简怀箴好过的,所以万贞儿便亲自去乾清宫中拜见皇上。

皇上正在乾清宫中批阅奏章,忽然听林建安说万贞儿来了,他当即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朕不见她,朕同她有什么好说的,”

林建安便低头出去,对万贞儿说道:“皇上说了,不肯定见娘娘,娘娘还是请回吧!”

万贞儿用阴毒的眼神撇了林建安一眼,对林建安说道:“林公公,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有办法让皇上见我,倘若皇上还是不见我的话,那本宫便把以前你同本宫一起做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讲给皇上听。”

林建安被万贞儿这么一吓,顿时被吓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万贞儿为人狠毒,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万贞儿现在恐吓自己说,要把自己做的坏事对皇上说出来,那么肯定就是真的了。

倘若万贞儿把以前他们做的坏事都对皇上说出来,万贞儿身为贵妃可能不会得到什么惩罚,而自己只不过是皇上身边一个小小的太监,因为受到万贞儿的关照成了内勤总管,那皇上要追究自己起来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便把自己杀了也是说不定的。

因此他面上变得十分惶恐起来,头上也流出了汗珠,他对万贞儿说道:“那娘娘请在外面稍等,容奴俾进去再同皇上通报。”

说完,林建安便回到了乾清宫中,见到了皇上,他见到了朱见深之后,便跪了下来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万娘娘怎么都不肯走,她说她在宫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皇上禀告,倘若皇上不肯见她,她便跪死在外面,皇上还是请您见一见万娘娘吧,之前的时候万娘娘因为在永和宫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而失去了孩子,她现在身子一直不好。”

林建安是故意提起那日万贞儿在永和宫门前跪了一天一夜的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朱见深心中的憾事,倘若提起了这件事情,说不定朱见深肯看万贞儿呢。

果然朱见深听他这么说,便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去把那万贞儿叫进来,朕倒是看看她有什么要说的?”

“是。”

林建安当即答应着匆匆走出去,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奴才可是已经在皇上面前说尽了好话,皇上才肯见你的,你进去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一定要弄清楚,免得连累了奴才呀。”

万贞儿有些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便莘莘然走了进去。

万贞儿知道此时此刻皇上对自己已经爱意全消,自己便是在皇上面前再怎么卖弄风骚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她也并不做出魅颜,她只是走到皇上面前向皇上行了一个礼,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撇了她一眼,有些没声好气的说道:“万贵妃你到底来见朕有什么事情,朕公务繁忙你有什么赶紧说出来,不要浪费朕的时间。”

“是,奴婢来求见皇上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奴婢相信,这件事情也是皇上最想知道的,这件事情关乎着皇上最牵挂的一个人。”

“什么,朕最牵挂的一个人,你知道朕最牵挂的人是谁?”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惊疑不定的望着万贞儿,其实此时此刻,朱见深的心中也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他最牵挂的不是唐惊染是谁?

果然万贞儿跪下来,缓缓地说道:“奴婢当然知道皇上最牵挂的人乃是唐惊染唐姑娘,奴婢此时前来就是想向皇上说唐惊染唐姑娘的事情。”

朱见深的眼神重新又黯然起来,他摆了摆手说道:“你既然是来说唐惊染的事情,朕劝你就不必说了,朕对唐惊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唐惊染的死也让朕觉得十分意外,可是天妒红颜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还是先回去吧。”

“不,皇上,唐姑娘根本就没有死,惊染姑娘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好好的活着呢,皇上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问问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人,谁不知道唐惊染唐姑娘没有死呀!”万贞儿忙不急待地说道。

她的话让朱见深听的心头大震,朱见深手中正擒着一支毛笔,听到万贞儿说的这些话,他手重的毛笔顿时跌落在地上,在地上打着旋转。

朱见深望着万贞儿,半日才指着她说道:“你说什么?你说惊染没死,你说的可是实话?”

“奴婢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倘若有半句假话,奴婢宁愿被皇上临池处死。”

“可是是皇长公主亲自来跟朕说,说唐惊染已经死了,为什么她现在还活着?”朱见深目光惊疑不定的望着万贞儿说道。

“这件事情吗?”万贞儿站了起来,走到朱见深的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这件事情皇上就要问问皇长公主了,说白了就是因为皇长公主有私心的缘故。”

“什么,你说皇长公主有私心,皇长公主便是有私心那也是对朕身上的私心,朕同皇长公主的感情十分牢固,你怎么离间都离间不了的,皇长公主这么对朕说,想比是一定有什么用意,更何况惊染姑娘到底有没有死,这件事情朕还没有确定你就在这里妖言惑众。”

朱见深对简怀箴的感情一直不错,所以他见万贞儿这么说,当即心头有些不悦起来。

万贞儿却一点都不害怕,她不慌不忙地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奴婢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不管皇上相信不相信,皇长公主之所以对皇上说惊染姑娘已经死了,是因为那唐惊染已经同于冕相爱的缘故,皇长公主虽然重视皇上,可是重视于冕胜过重视皇上。”

“你说什么?”

朱见深如同遭遇到晴天霹雳一般,他完全不相信万贞儿此时此刻说的话,他觉得自己心头紊乱成一团乱麻一般,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万贞儿便从旁极具煽动性地说道:“皇上,奴婢所说的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你也不要问奴婢从哪里听来的,奴婢根本就不是听信他人谗言,奴婢是亲眼见过的,皇上还记得上次奴婢去于家大闹了一场的事情吗?”

万贞儿这么一说,朱见深倒是记起来了,朱见深记得当时,万贞儿不知道谁给了她的胆子,她竟然跑到于谦府中去,对着于谦的遗孀张氏夫人大加羞辱,那件事情曾经引起了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的极度反感和愤懑,尤其是简怀箴还曾经让朱见深帮于谦平反。

朱见深想起这件事情,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件事情朕还记得,但是这件事情和惊染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皇上可知道那日臣妾为什么要跑到于冕府中大闹一场吗?那是因为臣妾实在是看不过皇长公主既然胆敢欺瞒皇上,但是又不敢对皇庄公主发作,所以才借题发挥。”

万贞儿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

万贞儿的话越来越让朱见深觉得迷茫了,朱见深本来是十分不相信的,可是他的好奇心又让他不得不听下去,尤其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万贞儿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倘若万贞儿说的是真的呢,朱见深心中有一丝疑虑,便让万贞儿赶紧把事情说下去。

万贞儿则不疾不徐,故意卖着关子说道:“这件事情吧,其实说来也简单,虽然说皇上乃是皇长公主的子孙辈,皇长公主对皇上也颇为爱护,可是相比之下,皇长公主更爱护的人当是于谦的公子于冕,皇长公主同于谦的交情想比奴婢不说皇上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简怀箴同于谦的关系朱见深的确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知道简怀箴和于谦素来感情交好,而且简怀箴有一个结义的妹妹也一度跟了于谦,只是后来两个人不知道为了什么而被迫分开了很久,但是后来简怀箴的那个妹妹,还是自杀跟随于谦一起死了。

所以听到这里,他觉得事情好像真的是像万贞儿说的那般了,所以他屏息凝神继续听万贞儿说下去。

万贞儿则缓缓地说道:“皇上,唐惊染根本就没有死,皇长公主之所以来跟皇上说唐惊染死了,无非是想让皇上打消了喜欢唐惊染的念头,好让唐惊染可以和于冕双宿双飞,上次奴婢之所以十分不愤,跑到于冕府中大闹一场无非是因为那于冕带了唐惊染回去见张氏夫人,奴婢心中看到唐惊染和于冕竟然如此交好,已经到了回去见张氏夫人的份上了,皇长公主竟然欺瞒皇上如此之深,奴婢心中十分生气,但是又不便同皇长公主发作,所以才去于冕府中大闹一场,奴婢所做的皆是为了皇上呀。”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事情,情词恳切,眼中落下泪来。

她的话听在朱见深的耳中,如同听闻了惊天巨雷一般。

朱见深喃喃地说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上次于冕带了唐惊染回去见张氏夫人,难道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好到了那种地步吗?”

“岂止是好到了那种地步,他们的感情好到什么程度,皇上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其实这件事情说来说去都只冤皇长公主,其实于冕和唐惊染本来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后来是皇长公主对皇上说唐惊染姑娘已经死了,皇上对唐惊染姑娘的关怀断了,惊染姑娘这才接受了于冕的爱,之前的时候于冕虽然一直喜欢唐惊染,但是唐惊染并不为所动,可见惊染姑娘心中本来原本是有皇上的,正是由于皇长公主从中破坏,而致使这件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

朱见深听完万贞儿说过这些事情之后,心头甚是烦乱,他觉得心中就像有一丝乱麻一般,越搅越缠绕在一起,始终不能分开。

他喃喃地说道:“难道朕在皇长公主的心中,真的不如他的一个故交的儿子重要吗?难道朕同皇长公主的祖孙情谊竟然什么都不值吗?难道皇长公主真的没有把朕当成她的孙子吗?为什么她可以全心全意地辅助父皇,而到了我这一辈她却如此待我,她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夺走我最喜欢的姑娘?”

朱见深自己喃喃自语了半晌,忽然之间神志清醒,他对万贞儿说道:“你所说的话都是没有经过查证的,我凭什么相信你,谁都知道你万贵妃心机深沉,难道你以为朕没有所闻吗?”

朱见深不相信万贞儿,这早在万贞儿的意料之中,所以万贞儿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歧异。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竟然不相信我,那有什么关系,不如你同奴婢一起去怀明苑中走一趟如何,到时候皇上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朱见深本来不想为万贞儿所蛊惑,但是万贞儿所说的话对他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他也十分想知道唐惊染到底还有没有活着,而唐惊染同于冕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还有就是简怀箴到底有没有欺骗自己,这所有的疑团在他心中搅成了一个大大的疑问,所以他决定听从万贞儿一起同他到宫外走一番。

万贞儿又嘱咐朱见深说道:“皇上,我们一起去宫外的这件事情一定不可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倘若皇长公主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事先去布局到时候皇上就查不到事情的真相了。”

朱见深虽然不相信简怀箴会如此对他,但是仍旧按照万贞儿所说的做了。

于是万贞儿便令陈嬷嬷把早就准备好的两套装束交到自己的手中,一套装束是一套公子哥的,另一套装束是书童的,她让朱见深穿了那套公子哥的衣服,而自己穿了那套书童的衣服,然后拿了自己的令牌,便同朱见深一起出宫而去。

因为有万贞儿的出宫令牌在身,所以两个人很顺利的便离开了皇宫,离开皇宫之后,万贞儿便雇了一顶轿子,同朱见深一起到怀明苑中而来。

这一路之上,朱见深的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他怎么想,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事情是真的,可是万一是真的,他在心中问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却回答不上来。

事到如今,他竟然盼着事情是真的,那么皇长公主,简怀箴对自己就是全心全意的关怀,他又盼着事情是假的,倘若皇长公主真的骗了自己,那么惊染姑娘就还活在这世上,他喜欢的人没有死。

所以这一路之上,他的心情一直就是这么的矛盾。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怀明苑之中,到了怀明苑的门口,那万贞儿仍旧同守门人说想要见园丁,上次万贞儿来的时候,就是通过园丁见到了唐惊染。

那园丁走了出来见到万贞儿,他不禁觉得十分疑惑,问她:“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万贞儿在旁说道:“难道你不记得我吗?园丁大哥,上次我来见唐姑娘,就是你把我带进去的,我是唐姑娘救过的那个人呀。”

那园丁拍着大腿说道:“原来是你呀,只是姑娘你为什么打扮成了男人的模样?”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这是为了方便行走嘛,惊染姑娘现在在不在?江太傅他们在不在?”

那园丁说道:“可是巧了,惊染姑娘现在在园子里同于公子一起呢,至于江太傅他和纪公子、江大侠,还有皇长公主,他们一起去尚书府探望简大人夫妇去了,既然是姑娘来找惊染姑娘,那姑娘就同我一起进来吧。”

说着园丁就要把万贞儿引进来,这时候园丁一眼撇见在旁边站着的朱见深,他见朱见深十分年轻,看上去很是英武,整个人又带着一种儒雅不凡的贵族之气,让人为之心驰神往。

那园丁倒是很少见到这么出色的人,因此他便指着朱见深向万贞儿询问道:“这是谁?”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这个是我的弟弟,我之前同他说过惊染姑娘救过我,他一直很感激,所以便今天同我一起来向惊染姑娘道谢。”

那园丁一听也没有想起来,便引着两人走了进来。

一二一,天心变

朱见深听园丁这么回答,知道事情多半是真的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简直就像烈焰焚烧一般的难受,心中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很快的他便来到了怀明苑之中,远远的他看到两个身影正坐在怀明苑后面的花园之中,那花园之中柳树婆娑、花影移动,看上去十分娴雅,而那并肩站着的两个人不是唐惊染和于冕是谁?

对于于冕,朱见深是十分熟悉的,当年于冕从山海关外逃回来,就是他在皇上面前帮于冕说了好话,先皇朱祁镇才放过于冕一马。

而对于唐惊染,他更是千万次在梦中魂牵梦绕的人呀,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

他痴痴地站在那里,站了半天,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万贞儿走上前去,她快要走到唐惊染和于冕身边的时候,唐惊染听到脚步之声,便转过头来,她看到是万贞儿,脸上顿时露出诧异之色。

唐惊染仍旧是不失行礼的询问万贞儿道:“万贵妃,你为何会出现在这怀明苑中,你是来找谁的?”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惊染姑娘,今天并不是我来找谁,而是另外一个人他想来见惊染姑娘一面。”

说着,万贞儿便抬手指着站在一边怔怔不语的皇上。

唐惊染抬头看去,只见杨花柳絮之中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又十分儒雅,但是难掩的是面上的一缕憔悴之色,那人不是皇上朱见深是谁?

唐惊染不禁“啊”了一声,她知道之前简怀箴曾经向皇上谎报自己的死讯,无非是想皇上对自己断了念想而已。

另她没有想到的是如今万贞儿竟把皇上引入到这怀明苑之中来了,所以她心里觉得十分诧异。

但是她仍旧同于冕一起走到皇上跟前,向皇上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臣女唐惊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便要伸出手来想扶唐惊染,这时候于冕也在一旁,下拜说道:“臣于冕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只觉得自己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念和情意都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没有想到简怀箴真的是骗自己的,这唐惊染果然是没有死,而且从唐惊染和于冕此时此刻的情况看来,想比两个人已经成为了一队情侣。

万贞儿所说的果真都是事实,他仍旧是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问于冕说道:“于冕,上次的时候,万贵妃到你府中大闹,那的确是万贵妃的不对,朕先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了,只是当天是谁帮你解了围?”

于冕不疑有诈,便旋即回答说道:“启禀皇上,那次多亏惊染帮忙解了围,其实这件事情想来万贵妃也不是有心的,臣的母亲现在已经平复下来了。”

于冕那有那么多心思,他本来也不知道皇上是故意试探自己的,他也不知道万贞儿曾对自己存的什么心,她不想万贞儿受到皇上的惩罚,所以才对皇上这么说。

他的话听在万贞儿耳中,万贞儿心里觉得一软,心想到“原来这于冕心中还是有我的。”而听在皇上的耳中便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皇上知道万贞儿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见上次万贞儿去于谦府中大闹,皆是因为为自己出头的缘故,是因为她看不惯唐惊染和于冕在一起罢了,是她因为简怀箴欺骗自己而觉得心生不愤。

到此时此刻,朱见深完全已经相信了万贞儿所说的话,他觉得心中受了极大的打击,这打击是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受到过的。

之前听到唐惊染的死的时候,他几乎万念俱灰,那时的打击之大也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最尊敬的人,皇长公主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而欺骗自己。

朱见深此时此刻都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唐惊染才好了,而万贞儿在一旁得意的摸着所佩戴的翠雕和叶佩,心中那得意之情别提有多高涨了。

她心中暗暗道:“简怀箴你不是不让我好过,那好,那我也不让你好过,你不是不让皇上宠爱我吗?那好,那我也不让皇上相信你,我们两个就算扯平如何?你不是护着皇上、护着唐惊染吗,那我就让皇上误会你的意思,你不是喜欢唐惊染跟于冕在一起吗,那我偏要破坏他们。”

万贞儿的这些心思,别人是没有办法知道的,朱见深也不知道她要利用自己来打击简怀箴,他所知道的只是简怀箴骗了自己,他心中十分愤恨。

他站在怀明苑中,站了良久,万贞儿和于冕看他不说话,两个人也不敢说话,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来说到,江太傅和皇庄公主他们回来了,说话之间,便见到简怀箴同方寥、江少衡、纪恻寒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起走了进来。

他们走进来之后,简怀箴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后院之中的皇上,她看到皇上之后自己顿时愣了,一时之间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之前她对皇上说了惊染已死的死讯,无非是希望皇上不要再对惊染有什么想法。

因为她觉得惊染不适应皇宫,而皇上对惊染喜欢也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所以她才这么做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谎言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她又抬眼一看,看见男装打扮的万贞儿,顿时心中什么都明白了,她明白一定是万贞儿不愤自己从她宫中偷走了那发丝,所以才布的局让皇上误会自己,简怀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朱见深看到简怀箴回来望着她,怔怔地看了半天,眼中有怨笃之色,过了好久,他才走到简怀箴的面前,对她说道:“皇长公主,你做的好事。”

简怀箴有一些歉疚,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听本宫解释,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朱见深却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说道:“事到如今,皇长公主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原来朕在你心目中连你一个故交的子侄都不如,原来在你心目中朕什么都不是,你为了旁人竟然不惜来欺骗朕,朕以前错信了你了。”

简怀箴目光变的有些游离起来,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你可以听本宫慢慢地把事情跟你说清楚吗?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本宫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是呀,你为了我好,所以就骗我,你为了朕好,所以就欺瞒朕,你为了朕好,所以就把朕喜欢的女子推到别人的怀中,你当真是什么都为了朕,你为了朕竟然不惜骗朕,你为了朕竟然不惜劫朕的银两。”

朱见深越说越气恼,不禁把当初简怀箴派人劫持他送往东泰山顶去为吴皇后修建仙祠的那三千万辆银子,拿去救济灾民的事情拿出来说。

简怀箴的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她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再旧事重提,她知道现在不管她说什么,皇上都不会听进去了,皇上已经认定了是她一心一意的欺骗皇上,那么不管她说什么,皇上都会对她有成见,所以她便什么都没有说。

万贞儿见简怀箴终于不说话了,一颗心终于这才放了下来,毕竟她还是很害怕简怀箴和皇上对峙的,她怕皇上就此原谅了简怀箴,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白费了。

但是事实上,她看到皇上根本听不进简怀箴说的话,所以她心里才觉得有一丝畅快。

“皇上,你们现在都在气头上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你还是先到这怀明苑中住下来,然后让皇长公主慢慢的把事情解释给你听罢。”江少衡走上前去,对朱见深说道。

朱见深却厌恶的望了他一眼说道:“你们什么都不必说了,江太傅,朕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喜欢皇长公主,你肯为皇长公主做任何事情,你以为你说的话朕就会听从吗?你们什么都不必说了,朕什么都知道了,你们这怀明苑中的人,本来就是一心一意,合起伙来要欺骗朕,你们把朕当傻子一样的耍弄,你们今日所做的朕全都记下了。”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变得十分生气。

简怀箴以前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朱见深发怒,也曾经见到过朱见深伤心,可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朱见深像今天这样,会变得这么不理智。

而现在最要命的是以前不管朱见深有多么怨兑,她都可以从旁提点,让朱见深慢慢把事情想明白,但是朱见深最不相信的就是她,她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了。

因此她觉得心中慢慢攀上了一丝悲伤之色,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用金玉杖一杖打死万贞儿。

虽然她的金玉杖都没有了,但是处罚万贞儿对她而言还是易如反掌之事,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养虎为患了。

她看着万贞儿,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丝丝的怒意,就是万贞儿在后宫之中一直用权术、一直欺瞒皇上,而今令皇上如此悲伤,并且不再相信自己,不再相信任何人。简怀箴的心中不禁攀上了一丝绝望。

万贞儿一直在旁边注意着简怀箴的一举一动,她看到简怀箴此时此刻变得十分无助,心中越发的高兴起来。

她望着简怀箴似乎是在说:“你不是要同我作对吗,你是皇长公主又怎么样,我也一定能有办法让皇上不相信你。”

简怀箴此时此刻完全顾不得和万贞儿计较这些,她知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慰皇上,皇上因为唐惊染的这件事,想必心中已经恨了自己,倘若自己再不同皇上好好解释这件事情,恐怕祖孙的情谊就会被受到破坏。

想到这里简怀箴便往前走了两步,想跟朱见深解释什么,但是朱见深却冷漠地把头转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所受到的打击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他觉得在简怀箴的心目中,自己连一个故友之子也不如。

他觉得简怀箴之所以对自己捏造唐惊染的死讯,乃是为了让自己死掉对唐惊染的那颗心,从而可以让唐惊染和于冕双宿双飞,这让心高气傲的朱见深怎么能够接受呢?

朱见深怔怔地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他才转身默然而去,连一句话都没有同简怀箴说过,简怀箴从后面呼唤了一声:“皇上!”

但是朱见深却没有回头,他不顾而去,万贞得意的看了朱见深一眼,便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简怀箴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头哽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那缕忧思才好。

江少衡走上前来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事到如今你便是难过也没有办法了,我们还是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补救吧?”

简怀箴心中攀上了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绝望之情,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谓种什么样的因就得什么样的果,今天的事情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江少衡便从旁安慰她,简怀箴同江少衡交谈了几句,便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你过来,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唐惊染看到事情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她心里也十分惊慌,她很不希望朱见深就此误会了简怀箴,而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情分。

可是,刚才的那种情形之下,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简怀箴叫唐惊染跟她过去,唐惊染便说道:“公主姑姑你先过去等我一会,我同于冕说几句话。”

“好。”简怀箴答应着,她知道有些事情唐惊染是时候应该向于冕交代一下了。

于是简怀箴便先回到房中,等待着唐惊染,唐惊染抬眸看了于冕一眼问他:“你没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于冕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暂时没有什么想问你。”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有很多疑问的。”

“的确,我开始的时候是有很多疑问,可是到现在我忽然觉得这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只要我们能够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唐惊染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望着于冕,她没有想到于冕是一个这么开朗、豁达的人。

她对于冕说道:“其实皇上对我有情意的这件事情,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我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喜欢我,在我心中只把皇上当成一个亲人一般看待。”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什么都明白,现在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样可以化解皇上和皇长公主之间的恩怨吧!”

“嗯。”唐惊染说着便转而去找简怀箴,简怀箴早已在房中等着她了。

此时月影上移,月亮的光晕低低的投在房中,简怀箴怔怔的坐在那里,神色难平。

唐惊染走了进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简怀箴看到她便说了一句:“来了。”

唐惊染点点头,坐到简怀箴的身边,她向简怀箴询问道:“公主姑姑,你还在为皇上的事情生气吗?皇上刚才那些举动也是无心之施,你不要怪责他才好。”

简怀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我还能怪责皇上什么,我只乞求皇上不要怪责我就好了,其实惊染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这么对皇上,这对皇上而言的确是不公平了,是我忽略了皇上的感受。”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喉头如噎,她轻声的说道:“公主姑姑,你不要这么说,惊染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惊染,惊染十分感谢公主姑姑的厚意,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都不能怪任何人,都是那万贞儿不好,是万贞儿如此有计心,她故意引皇上来这里,好破坏公主姑姑和皇上之间的感情。”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之前的时候她对皇上施展降术,可是那降术被我识破了,从此之后她就恨了我,我应该早就料到她会对我有所行动,的确都是我疏于防范的原因。”

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禁低下头去,她觉得这件事情远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而万贞儿这个人也比她预料的要精明有心机的多,而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再去怪责谁都没有用了。

毕竟到现在皇上已经与简怀箴之间的的确确的生了戒忌,皇上已经不再信任自己的这个长辈了,这让简怀箴觉得十分难过

“公主姑姑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明天我都决定去见皇上一面。”

“什么,你明天要去见皇上,你要同皇上说什么?”简怀箴不禁说道:“惊染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参合到这件事情之中,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这件事情之中给拉回来,而今你却又要插一脚进去,以前我所做的事情岂不是都白费了吗?”

唐惊染握着简怀箴的手,无语凝噎,半晌才低低的说道:“公主姑姑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惊染心里都不知道吗?可是惊染不能只让公主姑姑为我做事,而我却坐在这里袖手旁观,什么都不肯为公主姑姑做,那我唐惊染成了什么人,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去见皇上,该怎么跟皇上说,我要把事情的真相跟皇上说清楚,相信皇上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简怀箴见唐惊染心意已决,面上露出决然之色,知道便是再劝说她也没有什么用了,因而她摇了摇头说道:“事到如今,你自己一切要以自己的幸福为重知道吗?”

唐惊染懂事的点点头说道:“皇长公主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简怀箴见唐惊染这般明白事理,心中才微微有了一丝暖意,她连夜赶回到紫禁城中,她想去见皇上,同皇上再解释一下所发生的事情,但是皇上把自己蒙在乾清宫中谁也不肯见,简怀箴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回到万安宫中。

第二天一大早唐惊染起床之后,便悄悄来到宫中,她有进出宫门的令牌,所以很容易就进了宫,到了宫中之后她那里都不去,首先便直奔乾清宫去找皇上,她知道自己还欠着皇上一个解释。

她到了乾清宫门前看到林建安正站着宫门外,便对他说道:“林公公劳烦你去通知一下行上,就说我想见她一面。”

林建安看到唐惊染一点都没有出乎意料之外,他揣着双手说道:“好,那就劳烦惊染姑娘在外边等一下,咱家现在就去向皇上禀告。”

说完林建安便走进去,他对皇上行个礼说道:“皇上,外面有人想求见皇上——”

一二二,计应对

他的话声刚落,朱见深依然摇了摇头说道:“打发他们走,朕已经说过了谁都不见,如果谁要敢来再骚扰朕的话,一律把他们都轰走。”

林建安看朱见深说的十分决绝,他便不可再多说,但是他又觉得唐惊染应该是皇上想见的人,所以欲言又止,神情十分之奇怪。

朱见深看了不由得恼怒说道:“朕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吗?竟然还处在这里,是不是要朕惩罚你才甘心?”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好,既然皇上下了命令,那奴才现在马上把惊染姑娘给轰走。”说完,林建安便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什么,你说门外要见我的人是唐惊染?”

朱见深听林建安这么一说,只觉得一颗心顿时有些软化,他对于谁都能生得起气来,唯独在唐惊染面前却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唐惊染对他而言,原本就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他很想一亲芳泽,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而今更被他知道唐惊染所喜欢的人竟然是于冕,而不是自己,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失落的情绪。

他常常问自己,难道自己连于冕都不如吗?每当想到这里他就会觉得绞心一般的疼痛,但是他仍旧不舍得不见唐惊染,因此他便对林建安说道:“你把唐惊染唐姑娘请进来。”

“是。”林建安答应着,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其实,朱见深此时此刻他心里还有一丝侥幸之意,他多么想唐惊染已经回心转意,对于冕已经死心,她如今已经喜欢的是自己,他知道这个幻想是几乎不可能的,但仍旧存了一丝侥幸。

等到唐惊染走进来之后,他望着眼前的唐惊染只见她美的就如鳞波仙子一般,心中先是柔软了,他对唐惊染含了一句:“惊染姑娘。”

唐惊染上前行礼,见过朱见深,朱见深连忙上前去把她扶了起来,说道:“你坐吧,你为什么今天忽然来见朕,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便打住不说,有些事情他实在是不想通过他的嘴里说出来,他希望能由唐惊染对他说出来,但是唐惊染说出的话却与他预想的完全都不一样。

唐惊染对他说道:“皇上,惊染今天之所以来求见皇上,是想把一件事情跟皇上解释清楚。”

“哟,是什么事?”朱见深心中先是凉了一节,面上的表情也有些冷淡起来。

唐惊染仍旧缓缓地说道:“皇上,惊染是想跟皇上解释一下关于皇长公主和皇上的事情,皇长公主之前并不是故意要欺瞒皇上,那时候惊染被欧阳令掳走,皇长公主当真以为惊染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才对皇上那么说的,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随便去询问任何人。”

“即使那事情是真的,可是后来你不是已经被救出来吗?皇长公主也没有跟朕说过你还活在这人世,她不是有心欺蒙朕是什么?”朱见深有些愤愤地说道。

唐惊染便把简怀箴当时是如何救她的情形说了一遍,那情形惊险无比,听的朱见深有些愕然。

唐惊染苦笑一声说道:“皇上你以为皇长公主不想吗?可是那时候她救我也是费了那么大的气力,而且几乎被烧死在雅香静社之中,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我还能够被救活呀,所以,皇长公主之所以这么跟皇上说并不算是欺瞒皇上,而后皇长公主之所以不跟皇上说——”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皇长公主也无非是知道我惊染不想入宫为妃,所以才不给皇上什么念想,好让皇上从此断了这门心思,让皇上可以重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说什么,你不想入宫为什么?难道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朕吗?朕对你如此的情深一片。”

朱见深的一颗心顿时凉的就像九天冰窖一般。

唐惊染却很诚挚的望着他说道:“皇上,惊染不说假话,惊染心中的确对皇上没有产生别的心思,惊染只是把皇上当作亲人一般,皇上在我心中。”

她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就好象是我的弟弟一般,除了这个惊染对皇上没有任何的心思,而且惊染比皇上大八岁,这其中的差距又其是旁的可以弥补的。”

唐惊染的话就像锥子一般重重的锥在朱见深的心中,他只觉得一颗心火辣辣的生疼,他望着唐惊染半天才说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朕心中仍旧是喜欢你,至于皇长公主的事你不要再同朕说了,朕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唐惊染见朱见深心意已决,便悠然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惊染就不打扰皇上了,惊染先行告退。”

说完她便要走下去,朱见深看到她的背影婷婷寥落,美丽的就像天上的瑶池仙子一般,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了一丝惆怅之意。

他指着唐惊染问道:“难道你就不怕朕让你强行入宫为妃吗?”

唐惊染头也没回,她摇了摇头说道:“惊染知道皇上不是不会的,惊染虽然与皇上相交不深,可是自始自终又知道皇上并不是这样的人”。

唐惊染的话听在朱见深的心中,朱见深变种便是有百炼钢也顿时化作绕指柔。

他终于还是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不错,你说的对,你说中了朕的软肋,朕的确不是那样子的人,可是在你心中,你真的喜欢于冕吗?你觉得于冕真的配得起你吗?”

唐惊染回过身来,她的眼眸如同点点星波一般美丽,她静静地说道:“皇上,惊染和于冕的情分不是外人可以揣测的,在惊染遇到危险的时候,于冕他不顾自身的安危,闯入到那黑树林中宁愿跟惊染同生共死,这样的男子这举世之中又能找到几个呢?”

朱见深听唐惊染这么一说,心中顿时觉得有片刻的惆怅之意,他忽然抬起头来问了唐惊染一句,他说道:“倘若那时候闯入黑树林中救你的人不是渔民而是朕呢?你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喜欢朕?”

唐惊染抬起头来望着琉璃瓦顶,她想了半日才缓缓地点头说道:“惊染想也许会吧。”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觉得温暖起来,他摆了摆手说道:“惊染你回去吧,到现在为止朕终于明白了,也许如果朕不是皇上,不是九五之尊,不是一朝天子,也许你会喜欢上朕的,可是现在我们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悬殊,我知道两宫皇太后也不会允许一个江湖女子入宫,朕现在对你已经死心了,你回去吧。”

“那皇上和皇长公主之间——”唐惊染挑了挑眉问道。

朱见深苦笑说道:“朕和皇长公主之间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皇长公主对朕如何,朕自己心里也明白,可是在这件事情朕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原谅皇长公主的。”

唐惊染见朱见深说的十分决绝,知道她无论再怎么说,都不能挽回皇上心中的意思了,所以她便出了乾清宫,直入万安宫中。

简怀箴在万安宫中夙夜不寐,她在想她欺蒙皇上的事情,正想的入神,唐惊染已经走了进来。

唐惊染见到她,先上前去对她行了一个礼,简怀箴微微有些诧异道:“惊染,才这么早,为什么你已经在这宫中了?”

唐惊染这才把她见皇上的始末说了一遍,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惊染已经尽力了,皇上对公主姑姑能不能宽佑惊染也不知道,我只希望公主姑姑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了与皇上的和气才是。”

简怀箴看着惊染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知道她在这件事上想必是经过了很深的挣扎,所以简怀箴便安慰她说:“你放心吧,皇上好歹都是我的子孙辈的,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怪责我的,即使现在心里有气,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口气也能消了。”

唐惊染看简怀箴强颜欢笑,心中很不是滋味,其实她知道有一个法子能够把这件事情圆满的解决,让皇上既不怪责简怀箴,而她自己也可以报答简怀箴的恩情,那便是他答应皇上的请求入宫为妃,到时候皇上非但不会怪责简怀箴,还会待简怀箴一如当初。

可是唐惊染也曾扪心自问:“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她想来想去觉得这始终不是她想要的,而且倘若为了这件事情而入宫,失去了她喜欢的于冕,她是始终不能够接受的。

这莫说是对她自己不公平,就是对于冕也始终不公平呀,所以唐惊染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如此她每次面对着简怀箴的时候仍然觉得心中有很多歉疚,但是简怀箴的态度却让她觉得心里一如春风吹拂一般的温暖。

惊染去乾清宫中见过皇上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万贞儿耳中,万贞儿知道这件事之后不禁有些愤愤。

她说道:“没想到皇上到现在还不怪责唐惊染,可见皇上对这唐惊染实在是很过于迷恋。”

万贞儿的话充满了怨毒,陈嬷嬷在一旁说道:“娘娘,事到如今娘娘还是不要跟这唐惊染斗气了,娘娘还是想一想怎么能够让皇上重新宠爱娘娘吧。”

虽然说此次万贞儿失宠后宫中的人,再没有人敢对她落井下石了,因为后宫中的人都知道万贞儿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她年纪已经这么大了,竟然还能当了皇上的皇妃,皇上有几次都对她不宠爱了,但是过了没有多久又重新对她复宠,这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很奇怪。

所以后宫中的人,唯恐下次万贞儿再得到皇上的宠爱时会对自己报复,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对万贞儿轻视了,尽管如此万贞儿心里仍旧十分不平。

陈嬷嬷的话在她心中挑起了一丝涟漪,但是她很快便冷笑着否决着说道:“只要这皇长公主还在后宫之中,只要她懂得这降术,本宫便是使再大的力气又能如何,难道当真要本宫拿两颗珍珠放在眼眶之中,或者做成两个酒窝来吸引皇上吗?到时候倘若降术反噬,本宫吐血而亡怎么办?”

陈嬷嬷听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怨怼,便低下头去在一旁不敢说话,恰好这时候古冷意也走了进来。

他听到万贞儿的话便忙上前去对万贞儿行了一个礼说道:“贵妃娘娘但是我们也不能就在这里干等着,倘若皇上还不来永和宫中,那么这后宫之中的人都是跟红踩白,逢高踩低的,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口中又要传出多少难听的话来。”

万贞儿知道古冷意所说的都是实话,她想了很久才说道:“好,既然皇长公主对我不仁,也休怪我她不义了,我现在就去见皇上,求皇上把这唐惊染纳入后宫之中为妃。”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眼中的怨毒之色,就如同最毒的毒蛇吐着的毒芯子一般。

她心中之所以这么想,无非是有两个原因而已,第一,她觉得倘若唐惊染入了宫,在宫中她便可以想法设法的对付唐惊染了,唐惊染在外头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她想对付唐惊染但是没有办法,而且唐惊染又会武功,远不像以前的吴皇后和现在的王皇后这么好欺负。

但是只要她进入宫中,就一定会受到宫规的约束,到时候自己再想个办法对付她也未尝不可。

第二个原因那便是因为于冕,万贞儿自始至终就喜欢于冕,她对于冕的感情十分绵长,可是让她觉得很意外的是于冕竟然与唐惊染在一起了,这让她心中十分不愤。

她更愤愤不平的是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丈夫皇上,另外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于冕,两个人喜欢的人都是唐惊染,而不是她自己。

她一想到这件事情,心中就妒火中烧,义愤难平,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同唐惊染对着干,总之她心目中是恨极了唐惊染。

陈嬷嬷对她的做法却甚为不解,陈嬷嬷摇了摇头满怀忧思的说道:“娘娘事到如今,你为何还是针对唐惊染,便是唐惊染出了什么意外又能怎么样,到时候皇上要是不喜欢娘娘,我们所做的一切还不是徒劳。”

“不,话根本不是像你说的这样,陈嬷嬷你完全不懂,你想呀,皇上他现在喜欢的人是唐惊染,倘若唐惊染活在这个世上,皇上就不会喜欢第二个人,但是倘若唐惊染死了,那说不定皇上就会喜欢上别的人,你说本宫说的有没有道理?”

陈嬷嬷觉得万贞儿有些强词夺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敢去反反驳她。

万贞儿继续缓缓地说道:“只要这唐惊染入到宫中来,那么本宫便有办法收拾她,到时候本宫更有办法送她一程,让她不得不死,即使活着也生不如死,到时候唐惊染还有什么能力跟我斗,你说我说的对吗陈嬷嬷?”

陈嬷嬷不敢说话,她看万贞儿的样子,万贞儿好象已经完全着了魔一般。

她继续说道:“只要能对付的了唐惊染,本宫就不相信皇上到时候会不喜欢我,只要唐惊染不在这人世了,皇上心中对唐惊染没有了牵挂,那么本宫再去请石大师帮助,已经能够让皇上喜欢上我。”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为了安抚陈嬷嬷和古冷意两个人而已,其实她现在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更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理智还是不理智的。

她之所以处心积虑的对付唐惊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于冕,她自己心里明白,但是她却不能告诉给别人知道,倘若陈嬷嬷和古冷意知道她是为了于冕而对付唐惊染,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赞同自己的做法。

万贞儿对古冷意和陈嬷嬷说道:“你们先在这宫中等着我,我现在就去乾清宫求皇上,到时候我一定有办法劝服皇上。

说完,万贞儿便换了一件衣裳释释然然走了进去。古冷意和陈嬷嬷忧心忡忡的望着万贞儿。

古冷意有些惊诧的说道:“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咱家总觉得现在的娘娘与以前的贵妃娘娘不同了,以前的贵妃娘娘做什么事情都很理智,但是现在的贵妃娘娘却好像是疯魔了一般。”

陈嬷嬷连连点头说道:“我何尝不是觉得这样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们上了娘娘这条船呢?我们也只有不忤逆她的意思,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便只在那里唉声叹气,且说万贞儿去到乾清宫之后,她对林建安说想去求见皇上,林建安好言好语说了半天,对她说皇上谁也不见,她便瞪了林建安一眼,林建安素来知道万贞儿是十分阴狠之人。

万贞儿冷言冷语的对他说道:“林公公你既然不肯让本宫去见皇上,好吧,那本宫便把你以前做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到时候本宫倒是想要知道皇上还信不信你。”

林建安很不愤万贞儿经常拿这个借口来要挟自己,可是他知道万贞儿所说的都是实话,他也知道万贞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也不敢得罪万贞儿。

所以他便很无奈的摊摊双手说道:“娘娘,实在不是老奴不帮忙你,但是皇上已经说了他谁都不见,老奴也没有办法呀?”

“嘿嘿,你说皇上谁都不见,那么为什么他在早上的时候见过了唐惊染,林公公本宫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她边说着边用阴狠的眼神瞧着林建安,瞧的林建安心中不寒而栗,他连忙走到乾清宫中去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有人求见皇上。”

“什么,有人求见,是谁?难道是惊染回来了?”朱见深的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林建安却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不是,是万贵妃在外面想求见皇上,万贵妃说有要事想同皇上说。”

朱见深面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告诉万贵妃就说朕现在谁也不见,让她回去吧。”

“可是万贵妃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同皇上说,倘若皇上不见她的话,那这事情该怎么办?她说这件事情是同唐惊染唐姑娘有关的。”

林建安也只不过是信口胡说,他知道倘若不这么对皇上说,皇上绝对不可能见万贞儿的。

朱见深闻言变想了想,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便让万贞儿进来,朕倒是想知道她还有什么事想对朕说。”

因为之前的时候,是万贞儿一怒之下去,带着朱见深出去,去到怀明苑之中,揭穿了唐惊染还活着的这个事实,所以这件事情让朱见深不由自主的对万贞儿产生了几分信赖之意。

所以当林建安说万贞儿有要事要回禀的时候,他就决定见万贞儿了。

万贞儿走进来之后,先是谄笑了一声,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万贞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扬了扬手,有些不耐烦的说:“万贵妃你来见朕到底有什么事情?有事情你就说出来,倘若没有事情就先退下,不要在这里打扰朕。”

万贞儿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对皇上说道:“贞儿听说早上的时候唐姑娘来过了,可有这件事吗?”

朱见深不知道万贞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便微微的点了点头。

万贞儿从旁说道:“不知道惊染姑娘来见皇上,同皇上说了些什么?”

一二三,夜难寐

朱见深顿时有些恼怒起来,他撇了万贞儿一言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唐惊染同朕说什么,还要向你交代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愤怒,显然是已经对万贞儿忍耐到极点了,万贞儿见状连忙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

万贞儿见朱见深说话之间隐约有了怒意,便往前走了两步劝谏道:“皇上,贞儿所作所为都全是为了皇上而已,皇上你想想呀,反正惊染姑娘现在虽然喜欢的是于冕,可是那于冕始终还是罪臣之后罢了,但是皇上你却是堂堂的九五之尊,皇上与惊染姑娘平日里相见并不多,所以惊染姑娘对皇上的为人也不太了解,相信惊染姑娘和皇上经过相处以后,一定可以改变对皇上的看法,重新喜欢上皇上。”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中一动,心道:“万贞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倘若我和唐惊染能够长久的相处,说不定唐惊染会重新喜欢上朕呢?”

但是,他的神情旋即又沮丧起来,毕竟现在唐惊染已经选择了跟于冕在一起,要是自己横插一脚,强行把他们分开的话,那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人不齿了。

所以,他便挥了挥手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所说的话,朕心里都记来了,朕也知道万贵妃都是为朕好,可是这件事情也不是朕能做得了主的,万贵妃还是先回去吧。”

万贞儿仍旧恳请说道:“皇上,贞儿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皇上你想想呀,皇上如今为了惊染姑娘的事情而茶不思饭不想,倘若惊染姑娘可以入宫,皇上岂不是不用受这相思之苦了吗?”

万贞儿的每句话都说到朱见深的心坎中间,他觉得万贞儿说的很有道理,他何尝不想呢,可是——

他每次一想到唐惊染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便觉得十分的温暖,让他去剥夺唐惊染的幸福他怎么都是做不出来的。

因此沉吟再三之后,他还是对万贞儿说道:“好了,万贵妃你先下去吧,朕自有主张。”

万贞儿见朱见深说话的时候神情已然大不如初,知道他隐约之间已经生了怒意,倘若自己再纠缠下去,非但他不会按照自己劝谏的去做,说不定还会迁怒自己。

所以,万贞儿便盈盈下拜说道:“既然如此贞儿就先退下去,皇上多多保重才是。”说完万贞儿便转身离去。

朱见深等万贞儿走的远了,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在宝座之上,他的心中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

万贞儿方才说的话,在他心中起了不多不少的波澜,虽然表面上他看上去好象没有什么似的样子,可是他心里的伤痛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而且这其中不但是因为唐惊染的缘故,还因为他同简怀箴的关系遭到了破坏,他没有想到简怀箴竟然会为了于冕而欺骗自己,这让他怎么都想不通。

所以他认为自己在简怀箴心中的份量竟然没有于谦的儿子于冕重要,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万贞儿回到永和宫中之后眉头紧蹙,陈嬷嬷和古冷意见她像是受了挫折一般,便谁也不敢说话。

“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娘娘不妨告诉奴婢们知道,说不定奴婢也可以为娘娘分忧解难呢?”陈嬷嬷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万贞儿目光冰冷说道:“我今天去找皇上,向皇上劝谏了半日,谁知道皇上竟然不肯听我的话,也不肯让那唐惊染入宫,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太过气人。”

陈嬷嬷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因此她便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三思而后行,不要再为这件事情生气了,既然皇上心意已决,娘娘倒不如想想办法,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宠冠后宫之中吧。”

陈嬷嬷当然是一心一意的希望万贞儿可以早日获宠,那么她也可以跟着鸡犬升天,可是万贞儿现在的心思仿佛并不在那上面,她一心一意所想的都是怎么打击唐惊染,这让陈嬷嬷和古冷意都觉得有些心凉。

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你们想让本宫想个法子重新复宠,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你们必须要帮本宫想办法,怎么可以把唐惊染弄到宫里来,只要把唐惊染弄到宫里来,本宫就有办法弄死她,让皇上对她死了这条心,本宫就不相信以后皇上会对本宫不理不睬。”

万贞儿的话就像是重锤一般,重重地锤打着陈嬷嬷和古冷意的心,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觉得万贞儿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倘若那唐惊染入了宫,而万贞儿又对付的了唐惊染的话,说不定皇上对唐惊染的那份心思就会从此消散,皇上也说不定会重新宠爱万贞儿,所以他们便微微点了点头。

陈嬷嬷望了古冷意一眼,阴森森地说道:“娘娘这件事情奴婢倒是有个好主意,只是这件事情还需要古公公多多帮忙太行。”

古冷意拱了拱手说道:“好说、好说,有什么事情陈嬷嬷尽管告诉咱家就是,咱家只要能做得到的一定万死不辞,为娘娘效命在所不惜。”

古冷意和陈嬷嬷的这番话让万贞儿听到觉得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对陈嬷嬷说道:“好,陈嬷嬷这事到底需要怎么做,你且赶紧说来听听。”

“是。”陈嬷嬷答应着便对着万贞儿和古冷意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说完之后,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而万贞儿听完之后也连连点头说道:“这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本宫方才去见皇上,皇上已经对本宫十分恼怒,若是本宫现在再去冲撞与他,恐怕——”

陈嬷嬷在一旁小声的说道:“娘娘,你今天就不要再去见皇上了,明天这件事情古公公安排好了之后,娘娘再去劝说皇上同娘娘一起出宫就是。”

“好,那么就照你说的去做吧,陈嬷嬷事成之后本宫一定对你重重有赏。”万贞儿向陈嬷嬷许诺说道。

陈嬷嬷则摇了摇头说道:“娘娘平日里对奴婢已经够好了,奴婢不奢望什么赏赐,只求娘娘能够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就好”。陈嬷嬷在一旁不疾不徐的说道。

于是主仆三人便定下了恶毒的计谋,第二日一大早万贞儿便去乾清宫中求见朱见深。

朱见深在乾清宫中懊恼,突然听说万贞儿来了,他心里觉得越发恼怒起来,便对林建安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告诉万贞儿,让她不要再来乾清宫中骚扰朕了,朕是不会见她的,她说的那些话朕听都听的腻了”。

“是。”林建安诚惶诚恐的回答说道,然后便转身走出宫外,对万贞儿扬了扬手说道:“万娘娘求求您,您就不要再为难奴才了,皇上不肯见你奴才也没有办法呀。”他边说着边哭丧着脸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目光炯炯有神,她瞪着他说道:“林公公还是那句话,你现在马上去想办法让皇上见本宫,倘若不然——”

说完她便挑衅似的瞪着林建安,谁知林建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她所威胁,林建安摆了摆手说道:“好吧,既然娘娘这么说,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娘娘想要去同皇上告状就去吧,反正奴才今天是没有本事让皇上再见娘娘了。”

林建安说那些话的时候显得无所畏惧,显然是他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万贞儿见状知道再为难他也没有办法可想,所以她便对林建安说道:“好了、好了,本宫刚才也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现在就去告诉皇上,说本宫之所以求见皇上是有于冕的事情要同皇上说。”

“于冕的事情?”林建安有些好奇的问道。

“的确是于冕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关系着于冕为人的品行,倘若稍有不慎唐惊染姑娘便会选错人,你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皇上,皇上就一定会见我的。”万贞儿成竹在胸说道。

林建安蹙着眉头看了万贞儿一眼,他也不想得罪了万贞儿,倘若万贞儿真的向皇上揭开他的老底,那么他林建安在这后宫中就没得混了。

所以他见万贞儿说的那么自信,便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娘娘说的这么肯定,那奴才就再为娘娘走一趟,不过皇上到底见不见娘娘奴才也不能作保,只希望奴才再为娘娘走这一趟之后,娘娘就不要再为难奴才了?”

“好,你现在就去找皇上,同皇上把这件事情说了,倘若皇上还不肯见我的话,那本宫就立刻回到永和宫中去,再也不来找皇上了。”

林建安见万贞儿说的如此的恳切,他便转过身去重新回到乾清宫中向皇上来启奏这件事情。

朱见深手里捧着一本书翻来覆去的却不知道看什么地方才好,他一抬头猛然间又看到那林建安走了进来,心中十分恼怒,对他挥了挥手说道:“林公公你到底想怎么样?朕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吗?”

“是,启禀皇上,奴才也不想进来见皇上的,只不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奴才必须进来向皇上说清楚。”

“是什么事情,倘若你说的事情,不是真的事关重大的话,那朕一定不会轻饶了你。”皇上说话的时候已然之间有了很大的怒气。

林建安见皇上发了雷霆之怒,当即被害的不清,他连忙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是万娘娘在宫外对奴才说,她说她之所以想见皇上是有关于冕的事情要告诉皇上。”

“什么,关于于冕的事情!”朱见深越发的暴躁起来,他挥挥手说道:“于冕到底是怎么样关朕什么事情,你去告诉万贞儿就说朕绝对不会见她的,至于那于冕的事情朕也不想听。”

“是,可是皇上万娘娘说那于冕本来是操行不好的人,她怕惊染姑娘受了骗,所以才来向皇上说这件事情,要是皇上不肯见她,那么惊染姑娘——”

林建安知道皇上一心一意喜欢唐惊染,所以他才对皇上这么说。

果然那唐惊染就是皇上的软肋,朱见深一听林建安这么说,当即顿了顿,他侧过头来问林建安说道:“好,那你把万贵妃宣进来,朕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来和朕说。”

“是。”林建安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弯着身子走了出去。

林建安走出乾清宫中之后被吓的头上出了层层的冷汗,见到万贞儿他抹了头上的一把冷汗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奴才对娘娘可谓是仁至义尽呀,奴才刚才是顶着被砍脑袋的危险帮娘娘向皇上进言的,皇上开始还是不肯见娘娘的,听了奴才对皇上说这件事情关系着于冕的操行之后皇上才肯见娘娘,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娘娘你进去之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触怒雷霆才是。”

“好,我知道了,多谢林公公提点,林公公今天为本宫做事,本宫将来一定不会少了林公公的好处。”万贞儿向林建安许诺道。

说完她便施施然走到了乾清宫中,到了乾清宫中之后万贞儿先向皇上行礼。

皇上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且坐下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他说话的时候显然有些恼怒,万贞儿见状也不害怕,她不疾不徐地说道:“皇上,贞儿回去之后,昨天晚上夙夜难寐,贞儿想来想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贞儿也不知道当不当同皇上讲,倘若不同皇上讲的话,贞儿怕皇上受到欺瞒,所以贞儿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把这件事情同皇上说一遍。”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要卖关子了,赶紧说!”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扬了扬眉说道。

万贞儿则仍旧是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关系着于冕的操行,所以贞儿才十分的慎重,贞儿记得以前贞儿仍旧在千红院中的时候,于冕曾经救过我,而且他还给我们千红院的保姆顾凤凰了一笔钱,他当时是想为贞儿赎身的,那时候她对贞儿有意思呢!”

万贞儿边说这些话边看皇上的反应,她知道朱见深心中完全没有自己,所以她也并不担心说出这些话来朱见深会因此对她生了什么嫌弃。

果然朱见深对她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反而扬了扬眉说道:“你说什么,你说于冕想为你赎身?”

“是呀,皇上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情,而且那于冕可是我们千红院之中的常客呀,他经常来千红院之中,千红院中很多人都认识他,倘若皇上你不相信,可以把千红院以前的姐妹召集过来向她们询问就是了。”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急不慢、不疾不徐,因为她早就已经让古冷意给部署好了,只要皇上能找到以前千红院之中的人,那么她们口中所说的话必然与万贞儿说的如出一辙。

其实于冕根本就不是千红院之中的常客,于冕当时之所以进千红院,也无非是看到朱见深带了一个小太监往千红院之中去了,他怕出了什么事才在后面跟了上去。

而至于当时于冕拿出银子来帮万贞儿更谈不上是为她赎身,只不过于冕当时看到当时万贞儿十分可怜,心中起了怜悯之意,所以才拿出了三十两银子给了那顾凤凰。

要说于冕初见万贞儿的时候,对她一点情愫也没有,那也许并不是,可是在于冕见到唐惊染,并与唐惊染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之后,他早已经全心全意爱上了唐惊染,对于万贞儿是完全没有一点意思了。

但是万贞儿故意把这件事情拿出来旧事重提,她所想的无非就是想让皇上相信自己,而证明于冕不是一个好人,从而让唐惊染入宫罢了。

果然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被吓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很久他才说道:“什么,你说于冕是这样的人?倘若于冕是这样的人,为什么皇长公主和唐惊染会不知道?”

朱见深问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半信半疑的说道。的确在他心目中经常进出青楼的男人就不是什么好男人,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当初还不是照样被京城的千红院所吸引,而经常私自出宫去千红院嘛。

此时此刻朱见深心里别提有多矛盾了,他一方面希望万贞儿说的是真的,倘若那于冕当真是一个信不过的人,这么一来惊染说不定从此就对他死了心,惊染对于冕死了心说不定会转而喜欢上自己。

而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万贞儿所说的不是真的,倘若万贞儿说的这些话都是真话,那么若是唐惊染知道了,她心中该是多么的悲伤、多么的绝望。

所以此时此刻朱见深完成陷入到了两难之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在好,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情不踏实,倘若于冕当真是万贞儿口中所说的那种朝三暮四,而又经常流连于楚馆的人,那么这样的男人怎么可以负担起唐惊染下半身的幸福呢?

想到这里他便对万贞儿郑重的问道:“万贵妃你所说的都是真话吗?你倘若敢在朕的面前说假话,那就是欺君之罪。”

万贞儿连忙摇了摇头,诚挚地说道:“皇上,贞儿绝对不敢在你面前说假话,倘若我在你面前说假话,这不很容易被皇上拆穿吗?贞儿又怎么会做如此愚蠢的事情,昨天贞儿来见皇上的时候,本来很想跟皇上说这件事情的,可是考虑到皇上会不相信所以贞儿才没有说。”

“哦,那你今天为什么又来说了呢?”朱见深瞪着她说道。

一二四,美人计

万贞儿不紧不忙的说道:“贞儿今天之所以来向皇上说这件事情,乃是贞儿实在是不希望唐惊染唐姑娘被于冕所欺骗,倘若惊染姑娘的终身托付给一个那么不可靠的人,将来后悔莫及,到时候皇上也一定会为此而伤心,皇上乃是奴婢的夫君,奴婢又怎么人心看着皇上为惊染姑娘而伤心呢?”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说的十分诚挚,字字句句都听的人心里一震,说的好象是真话一般,便是连朱见深都被她蒙蔽了。

朱见深现在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相信万贞儿的话了,要是说开始他还觉得万贞儿说的话可能是假话的话,可是现在他却实在想不出万贞儿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假话。

倘若自己知道于冕对唐惊染不忠,那么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把唐惊染迎入宫中来,到时候万贞儿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竞争的竞争对手罢了,所以她完全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期满自己。

朱见深越想越觉得万贞儿所说的是对的,所以他便对万贞儿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他说道:“好了,你现在说的话朕多多少少有几分信了,可是这件事情仍旧是没有证据,等朕把这一切调查清楚之后再说吧,万贵妃朕谢谢你。”

万贞儿摇了摇头,她十分诚挚地说道:“皇上你何必对贞儿说这些话,只要皇上能过的好,只要皇上能幸福,那么贞儿心目中便觉得比什么都幸福了,既然如此皇上不如贞儿有一个提议,不知道皇上答不答应?”

朱见深望着她半日才说道:“好,到底是什么提议,你不妨说来听听。”

万贞儿则在一旁说道:“皇上竟然你很想查清楚于冕到底是不是贞儿说的那种人,皇上不妨就跟于冕和唐惊染唐姑娘一起对质如何?”

“跟他们对质,把他们召入皇宫之中来跟他们对质吗?”朱见深反问万贞儿。

万贞儿却像是早就想好了一般,她对朱见深说道:“那当然不是了,不如皇上去见于冕和惊染姑娘一面,到时候这件事情可以私下解决,也避免把惊染姑娘和于冕都召入宫中来弄的如此之大,免得传出去被天下人所诟病。”

万贞儿的一席话听在朱见深的耳中觉得很是中听,他觉得万贞儿所说都说到自己心坎上了,倘若可以出宫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而不必闹的后宫之中人尽皆知那是最好不过了。

所以他便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即便如此,那朕现在就即刻出宫。”

万贞儿连忙子自告奋勇说道:“既然皇上要出宫,那么不妨就由贞儿陪着皇上一起出去吧,出了宫之后总还要人帮皇上安排事情的,何况贞儿对这些事情很熟悉,到时候还可以跟于冕对质呢?”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面上的表情十分的诚恳,连朱见深都觉得她是真心真意为了唐惊染的幸福着想的,所以朱见深思考一下之后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宫去。”

然后万贞儿让古冷意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那两套平民的衣服给送了过来,然后两个人便持着万贞儿的令牌出了宫。

他们出了宫之后,朱见深便带着万贞儿往怀明苑的方向走去。

万贞儿却拿住皇上说道:“皇上,如今贞儿劝皇上还是不要去怀明苑之中了,怀明苑之中有江太傅,还有方大侠和纪大侠他们等人,他们个个都是皇长公主的朋友,又是唐姑娘的长辈,倘若当着他们的面那于冕怎么肯说真话呢?更何况他们一定会维护于冕的,到时候惊染姑娘就没有办法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会一直受到于冕的欺骗了。”

朱见深听了万贞儿的话,他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对,既然如此,那我们去什么地方呢?”

万贞儿像是早已经安排好了似的,笑着说道:“皇上我们就去京城之中最大的醉云楼中如何?不如皇上先到醉云楼中的包厢之中等着,贞儿去怀明苑中把唐惊染姑娘给请过来,然后再去于冕府中把于冕给请过来,到时候就可以让他们在醉云楼之中对质了,醉云楼的包厢是很严密的,这件事情也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朱见深见万贞儿的如此周到,便连声称赞说道:“万贵妃你当真是处事周到呀!”

“皇上,你实在是太夸奖贞儿了,贞儿也只不过是凡事想为皇上着想而已。”万贞儿有些害羞的说道。

朱见深看她露出娇羞的模样,倒是十分的美貌,与她的年龄也有一些不相称,对万贞儿的印象不禁觉得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万贞儿引着朱见深一起来到京城之中最大的醉云楼之后,古冷意早已经在这里为他们定好了房间。

他们来到单独的房间之后,万贞儿便让皇上在那里坐了下来,说道:“皇上,你就在这里坐着等着,臣妾已经吩咐醉云楼的老板把醉云楼中最好的东西都给皇上端上来,贞儿现在立刻就往怀明苑中走一趟,把惊染姑娘请过来,然后再同惊染姑娘一起去于冕府中请于冕过来,到时候皇上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朱见深连连称赞万贞儿想的周到,万贞儿便辞别了朱见深而后往怀明苑中而去。

且说朱见深在那包厢之中等万贞儿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她回来,他也知道这醉云楼距离怀明苑距离有些远,想必一来一回也要个把个时辰,所以尽管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仍旧还在那等着。

他等来等去,忽然之间听到外面似乎有吵闹之声,那声音十分尖锐,只穿过窗棱透了进来,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把门打开向外边望去,想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到隔壁的包房之中有一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那一男一女看上去都十分年轻,只是他看到的两个人一个是背影,一个是侧影。

那个女子的背影十分窈窕,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服,看上去显得十分袅娜风流,而另外一个男子则只看到了半身,那男子看上去十分儒雅,而且朱见深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是谁。

他只听到那黄衣的女子在对那男子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之前的时候明明已经跟我白手圆梦,现在又让我不要这个孩子,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到底弃我于何地,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地位?”

那女子对着那男子便一连几声质问,那男子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见深见状便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对怨偶,不禁摇了摇头叹口气,他听到那个女子又在说道:“你以前的时候天天来到绮霞居探望我,你还夸我长的漂亮,你还大把大把的银两送来,你还说一定要娶我为妻,结果我现在有了你的孩子,你却想弃我于不顾,你们男人为什么会这样子,你真是妄为读书人。”

那女子越说声音越悲愤,到了最后还带着哽咽之声。

那男子摆了摆手说道:“姑娘、姑娘,你听我说。”

那黄衣的女子根本就不听他说,她仍旧是恶狠狠的控诉说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子,你为什么会对我转变的如此之快,你是不是爱上了别的人?”

“姑娘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男子连连摆手,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那黄衣服的女子却说的声音越发高了起来,她说道:“谁都知道我钱如梦是绮霞居中最漂亮的女子,是绮霞居中的第一花魁,可是我一心一意的只对你好,而你也曾经答应了我,要娶我做妻子,但是现在你为什么要对我始乱终弃,为什么,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她边说着边用力去摇那男子的身子,那男子因为有些文弱倒被她摇的连续动了好几动。

那男子试图挣脱他,对她说道:“姑娘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哼!你现在让我对你不要动手动脚的,那当初为什么你对我动手动脚的,你非但对我动手动脚的,还让我怀下了你的孩子,但是你现在又来跟我说这些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女子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那叫做钱如梦的女子一哭,那男子便顿时慌了神,他摆摆手说道:“姑娘你自己在这里哭吧,我要先行一步了。”说完便往外走。

他这一回头,倒让朱见深把他的面容瞧了个清楚,原来这男子不是旁人却正是于冕。

朱见深忽然之间在这里见到于冕,心里觉得别提有多奇怪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于冕会在这里出现,而且同一个看上去像是风尘女子的人有如此的瓜葛。

他正想往外跑,却被那黄衣服的女子一把拿住,那女子对他说道:“你现在打算弃我不顾了,我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你,但是你却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好吧,现在你去告诉天下人,说你根本就不认识我钱如梦,说你根本就跟我没有关系,你去告诉别人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是不是?”

于冕有些惊慌无措的望着那个黄衣的女子,他说道:“姑娘你不要这么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也不认识你。”

“是吧,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的,你会这么说又怎么样,我绮霞居中那么多人谁不可以作证,谁不知道你于冕之前喜欢我钱如梦,每天一掷千金到绮霞居来找我,到了现在你却翻脸不认人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喜欢上了别人?”

那黄衣的钱如梦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便伸出手去用力扯住于冕的衣衫,于冕往前走,而她往而拖,两个人这么一拉扯之间只听得“哧”的一声,那于冕的衣衫便别被撕破了。

于冕望着那个女子有些生气的说道:“姑娘,请你放尊重一点,不要再这样,否则的话,我一定报官。”

“好呀,那你尽管报官去好了,你报了官,倒让官府看看你于冕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于冕看到那叫钱如梦的女子实在是不可理喻,于是便舍了她往外走去,而那女子也见到于冕要走远了,便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衫怎么都不肯放他走。

于冕与她两个人正在挣扎之间,朱见深从旁咳嗽了一声。

于冕转头一看,一眼见到朱见深在旁边,他先是愣了愣,然后走上前去正欲跪下来,谁知道朱见深却对他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了,有什么事我们先说清楚,你们俩个到底怎么了?”

那钱如梦望了朱见深一眼,颇有些鄙意的说道:“你们俩个是朋友吧?你竟然和于冕公子是一路人,那么就说明你们两个是一丘之貉罢了,哼,我不要跟你说话。”

朱见深见那女子说话十分刁蛮无礼,不禁有些恼怒,可是他一想到自己现在也只不过打扮成一个平民百姓的样子,也难怪那女子因而生气了。

倘若那女子方才说的都是真的,那应该就是于冕负她在先,也难怪她会如此生气了。

所以他便对两人劝说道:“好了,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你们且进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于冕见皇上下了命令,哪里敢不从,于是他就乖乖地底下头跟着朱见深走到他的包房之中,而另外一个女子看到于冕进去了,她便也跟着一起走了进来。8

两个人走进来之后,朱见深把门关上,便开口问道:“于冕你和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是同惊染姑娘是一对佳偶吗?”

于冕一听朱见深这么说,方要说什么,那钱如梦已然对朱见深连连说道:“什么,惊染姑娘,惊染姑娘是谁?好呀,我说于冕,你怪不得最近都不来绮霞居找我了,也不管我肚里的孩子,原来你竟然喜欢上了别人,真是有来只有新人笑,有谁闻到旧人哭呀,我这旧人实在是太凄惨了。”

说完,她便在那里哭哭啼啼不行,朱见深不由得觉得有些心烦,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就不必在那里哭了,到底有什么事情大家不妨说清楚,打开天窗说亮话,又何必在这里哭哭啼啼图让别人笑话呢!”

钱如梦听朱见深这么一说,微微一愣整个人便静了下来,她对朱见深说道:“公子,你也说于公子是你的朋友,那么,你可一定要帮我呀,要不然这天下实在是没有一个好人肯为我主持公道了!”

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要你把事情说清楚了,我一定帮你的一定帮你。”

于冕见状他急的连连摇手说道:“皇上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弄错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哪里认识这个人呀,她忽然跑到这里来跟我说了这番话,我都不知道她说的话到底有什么依据,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于冕说的十分诚恳,但是朱见深先在万贞儿的离间之下,已经对于冕怀有了一丝戒心,所以他对于冕说的话有所保留。

而这个时候,那钱如梦则在一旁说道:“唉,我说这位叫皇上的爷,你是姓皇叫上吧,我就叫你皇上爷呗,我说上爷呀,你不能偏听偏信呀,他说他都不认识我,那我怎么知道他叫于冕,难道我平白无故的诬陷他不成,他于冕又不是有钱有势的,我看中了他哪一点,谁不知道我钱如梦在绮霞居中乃是堂堂的花魁,京城之中喜欢我的公子王孙不知道有多少个,我怎么会单独看上于冕,我喜欢他也不过是喜欢他对我情真意切罢了,没想到他现在却翻脸不认人,如此的薄情寡幸,皇上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朱见深听于冕情急之下竟然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正在有些恼怒之时,却听到那女子以为自己只是姓皇名上而已,他倒觉得那女子并不像是一个很有机心的人,倘若是一个处心积虑的人,又怎么会思维如此简单呢?所以朱见深心中便已经先信了她三分。

朱见深对于冕说道:“是呀,这位姑娘说的也很有道理,于冕他为什么要诬蔑你呢?这京城之中的王孙公子多的是,你于冕又不是有财有势的,这姑娘为何要单单诬蔑你?”

于冕此时简直是哭笑不得,他抬了抬双手说道:“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诬陷我呀?皇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朱见深见于冕说的好象很无辜的样子,但他心里已经不相信于冕了,便向那钱如梦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是。”那钱如梦擦了擦泪水在那里抽抽噎噎地说道:“我说皇上爷你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之前的时候于冕便经常流连在绮霞居中,而他每次见了我都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我就是喜欢他长的俊俏,对人又贴心、又懂得说甜言蜜语,哄我开心,所以那么多人里我谁都不爱就爱他一个。”

“嗯,接着呢?”

朱见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有想到于冕竟然背着唐惊染干这么多事,枉费他还想退出这种三角关系,要把唐惊染让给于冕,没想到于冕却是这么一个不自重的人。

那姑娘继续抽抽噎噎地说道:“谁知道,最近这几个月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忽然不来我绮霞居了,我要找他,他也总躲着我,我却查出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我就四处去找他,谁知道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我每次去他府中,他都躲着我,还被他的母亲张夫人给赶了出来,你说这皇上爷遇到这种事情谁心里不难过呀,所以我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忽然听人说他在这醉云楼上花天酒地呢,我才来这到找到了他,结果他又不肯承认他和我的关系。”

那女子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朱见深那里见过这种阵势,宫中的女人都十分含蓄,虽然各有机心,但是表面上都显得十分矜持,但是这个女的表现的实在是太过于夸张了,她的泪水顿时让朱见深觉得有点心软。

朱见深冷眼看了于冕一眼,心中愤愤道:“于冕,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呀!”

一二五,信与疑

他便开口对于冕说道:“于冕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姑娘口口声声的指正你,难道还有假吗?好了,事到如今朕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件事情你自己跟惊染姑娘解释清楚,还有我觉得你不配跟惊染姑娘在一起,你竟然如此喜欢花天酒地,出去鬼混,那么你就好好照顾这个姑娘吧,朕明天就下旨让你娶这姑娘为妻。

“什么?下旨?”那黄衣的女子似乎被惊了一跳,她猛然站了起来,望着朱见深,望了半天才说道:“原来你真的是皇上,而不是姓皇名上?”

朱见深微微一笑,表示赞同。

那钱如梦惊的大惊失色,她连忙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小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是民女有眼不识泰山,刚才没有发现您是皇上,请您不要怪罪小女才是。”

她说话的时候十分诚惶诚恐,显然是心中害怕以及朱见深越发见她此般模样,越发觉得她是一个十分实心实意的人,所以便亲自扶起她说道:“如梦姑娘事到如今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朕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只要是于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朕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你放心朕明天就下旨让于冕娶你为妻。”

他边说着边拿眼睛看着于冕,于冕急的连忙摆手,不停地向朱见深解释说:“皇上你真的弄错了,我和这钱如梦真的没有什么,我连她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呀?”

“你说你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你刚才不是跟朕说她叫钱如梦吗?”朱见深不满意地望了他一眼。

“皇上并不是这么说的,我也是刚才听她自己说她的名字叫钱如梦呀?”

于冕此时此刻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都不知道这朱见深到底是一个精明的皇上,还是一个昏晕的皇上,居然这样乱点鸳鸯谱。

他很认真地看了朱见深一眼说道:“皇上,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的人就只有惊染一个,对于旁的人我便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不会做出那苟且之事来,皇上你要相信我才是。”

于冕说的掷地有声、情辞恳切,朱见深还没来得及回应呢,那钱如梦却又趴到他身上又撕又咬又打,哭道:“你这负心薄幸的情郎,你心里明明说好只喜欢我一个的,为什么到现在却喜欢上了那什么惊染姑娘,那姑娘原来是比我漂亮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狠你,我狠你。”她边说着边用力捶打着于冕。

于冕又向来是性子儒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只能任由那姑娘打闹个不停。

而朱见深看到这种情形就更加相信于冕是做了亏心事了,要不然于冕干吗让这女的白白地打了半天,而不还手呢?

就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房门大开,万贞儿陪着唐惊染走了进来,两个人走进来之后,朱见深看到唐惊染的面色变得惨白,就如白宣纸一样。

他见到唐惊染前情旧意一起涌了上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日才吐出了一声:“惊染!”

唐惊染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是转过脸来望着于冕,低低地说道:“她说的事都是真的吗?”

唐惊染口中的那个她显然是指钱如梦,于冕摇了摇头有些着急的对她说:“惊染,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又怎么会跟她有什么苟且之事呢!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我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她,你千万不要被她哄骗了!”

那钱如梦看到唐惊染之后有一丝惊异的神情在面上凝滞,然后她恍然大悟说道:“于冕,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移情别恋了,原来这女的果然生的比我漂亮,但是尽管如此,你也不可以这么做呀,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你这杀千刀的!”

说完她又抬起双臂来,对着于冕又敲又打,一时之间弄的于冕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应对才是。

朱见深见连唐惊染都不怎么相信于冕,所以他便上前去呵斥于冕和钱如梦道:“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闹事了,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丢你父亲的脸。”

于冕听朱见深这么一说,顿时又急的连连摆手,连声说:“不是,皇上你听我解释,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好了,朕什么都不想听你解释了,起初的时候朕听人说你是这样的一个人,朕还不相信,可是今天朕却的的确确的见识到了,惊染姑娘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呀,事到如今朕什么也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朱见深便对万贞儿道:“贞儿我们回宫。”

“是。”万贞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对唐惊染说道:“唐姑娘你好生保重,千万不要损伤自己的身子才好。”说完便转过脸去跟朱见深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醉云楼。

原来朱见深本来想出宫同唐惊染和于冕对质,于冕起初在千红院中发生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在醉云楼中却闹出了这样的一桩丑事来,这让朱见深越发觉得于冕这个人为人不怎么样,而心中对他的印象也越来越差了。

他越发觉得于冕真的是万贞儿说的那种人,倘若不然他为什么又会对那个女子一度钟情,并且还和那个女子有了骨肉呢?这叫唐惊染情何以堪。

朱见深怒气冲冲的走了,万贞儿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一起回到紫禁城中。

万贞儿这才小声的向朱见深询问道:“皇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如此生气,我把惊染姑娘叫来了,你之前不是说要让她同于冕一起对质吗?为什么现在皇上反而怒气冲冲的走了,是不是于冕做了什么错事让皇上生气了?”

朱见深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露出冷冽的情色,他说道:“这个于冕简直是太不像话了,不仅花天酒地,负情薄幸,最重要的是还欺骗了惊染,幸亏朕今天和你出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于冕是这样的人。”

万贞儿眼中露出一丝得色,她别有深意地说道:“皇上,于冕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皇上一直不知道罢了,到如今皇上揭开了这于冕的真面目倒也是好事一桩,这么一来希望惊染姑娘也不会受到什么欺骗才好。”

“是呀,你说的对,朕也是这么想的,这于冕倘若胆敢骗唐惊染姑娘的话,朕一定不会饶恕他的。”

说完朱见深便自回乾清宫去了,万贞儿望着朱见深远去的背景,眼角浮上了一丝狡猾的笑意。

她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只要接下来的事情进行的顺利,那么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而朱见深带着万贞儿怒气冲冲的走了之后,那钱如梦也咬牙切齿的望了于冕一眼说道:“于冕,我就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和你的旧爱结束关系,你千万不要躲起来,否则我就是找遍京城也一定把你找得出来,要是你一定要躲着我,那么我便去皇上面前告玉状,也一定要把你告出来。”

说完那黄衣服的钱如梦甩了甩手便走了出去,而此时此刻这包房之中只剩下唐惊染和于冕两个人。

于冕连忙对唐惊染解释说道:“惊染事情根本不是像你看到和听到的那个样子的,这个姑娘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我起初的时候在路上走,忽然有人说你要约我来这绮霞居中,所以我才特意来的,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唐惊染开始的时候也对于冕有所怀疑,可是过了没有多久,她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倘若这件事情当真于冕做的话,那为什么——。

总之唐惊染想来想去,她始终觉得于冕不太可能做出那种事,倘若不然于冕又怎么会在黑树林中与自己同生共死呢?

倘若于冕真是一个花天酒地而不负责任的人,那么他又怎么会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顾呢?

唐惊染想了这些之后语气不禁和缓了很多,她对于冕说道:“我要你亲自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这件事情?只要你告诉我说没有,那么我就会相信你,刚才我之所以对你发脾气也是因为在气头上,你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好,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要是做过这种事情让我天开地辟、不得好死,你要是不相信,你还可以派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去其它地方打探,他们一定可以查到更多,到时候你就知道欺骗你的是谁了!”

于冕说这些话的时候,急的脸都红了,而且他说的十分情辞恳切,让唐惊染听了之后,唐惊染心里慢慢舒服了起来。

她和于冕也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俩个一起什么大风大浪都走过了,也经历了无数的荆棘坎坷,一直到今天今时今日两个人原本是互相信任的,可是就是因为被那钱如梦一闹,两个人中间才起了芥蒂。

可是经过于冕解释之后,唐惊染始终觉得于冕是不会做出寡情负心的事情来,于冕生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唐惊染便点了点头对于冕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再去提这件事了,而至于钱如梦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醉云楼中,我也觉得十分蹊跷,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事到如今我们就先不要想这件事情了,等以后慢慢说吧,反正这件事情也不着急解决,要是那钱如梦再来骚扰你,你一定要来告诉我。”

“放心吧!只要是她敢再来找我,我一定跟你说,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什么错事让人抓住把柄,但是今天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唐惊染噗嗤一笑说道:“好了、好了,我都说你今天是冤枉的了,为什么你还在那里重复不停呢。”

唐惊染和于冕原本就相互信任,他们很快就和好如初,而朱见深眼见着于冕对唐惊染如此的不忠,让他觉得心里十分郁闷。

而且他眼见着于冕和绮霞居的钱如梦纠缠不清,钱如梦真的怀了于冕的孩子,让他觉得于冕果然是像万贞儿所说的那种人,倘若他真是那种人,那么让唐惊染跟着他以后又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所以,他为此觉得很是郁闷。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唐惊染到底是什么意思,唐惊染会不会因此而对于冕死心,所以,他也不能擅自帮唐惊染拿主意。

万贞儿便乘机在一旁劝说他道:“皇上,你也亲眼看到了,这于冕果然是一个薄情寡幸的人,倘若皇上仍然放任惊染姑娘跟着他,惊染姑娘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朱见深坐在那里微微不语,半天没有说话,万贞儿看他的神色,便继续察言观色说道:“皇上,臣妾知道您是一心一意的为惊染姑娘好,可能倘若你真的为惊染姑娘好,那么就应该凡事多为惊染姑娘打算,不能够让她跟于冕那样的人在一起,否则将来一定有她后悔的时候。”

“你说的对。”朱见深半日才说了这么一句。

但是他仍旧是拿不定主意,因为他看到唐惊染当时的神情,唐惊染并不是对于冕死心,而且唐惊染好像也完全不相信于冕做了这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所以他沉吟再三后,便摆了摆手对万贞儿说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朕自会有分寸的。”

“皇上你刚才不是说要把惊染姑娘召入宫中吗?”

朱见深隐隐有些怒了起来,他说道:“朕让你先下去,你就先下去,朕自己有自己的主意。”

万贞儿有些恐慌,知道再同朱见深说下去,朱见深也未必会就此听了自己的话,所以她也不敢再多说,便告辞,退了下去。

万贞儿下去之后,回到永和宫中,陈嬷嬷和古冷意便迎了上来,古冷意谄笑一声说道:“皇上今天和娘娘出去,一切都还顺利吧?”

万贞儿赞赏的眼光看了古冷意一眼,说道:“一切都不错,古公公这都是你安排的吗?本宫以前倒是一直小看你了,原来你竟然是这般的一个人才。”

古冷意嘿嘿笑了两声,媚笑说道:“但凡是娘娘吩咐的,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去做,只要能为娘娘效力,那可是老奴的福气。”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的那个钱如梦做戏做的就像真的一般,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的迷盲了,倘若我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我也一定会误会于冕的,那唐惊染想必不会再信任于冕了。”

“嘿嘿嘿,最要命的是那个钱如梦她果然就是绮霞居的花魁,而绮霞居中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老奴买通了,到时候倘若皇上让他们作证,他们也一定可以作,如此一来皇上再想信任这于冕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刚才劝过皇上,让皇上把唐惊染召进宫中,皇上似乎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而且皇上到最后还对我动怒了,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让人有些头疼。”万贞儿在一旁有些困扰的说道。

“娘娘这又什么难的,只要咱们再想个法子,让皇上信任不就得了,皇上现在对这件事情信了七分,而以前的时候只信三分,我们倘若再想个什么法子,让他信到十分那不就行了,到时候皇上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唐惊染受苦,被于冕欺骗,他一定会把唐惊染召进宫中的。”

万贞儿点点头说道:“陈嬷嬷你可有什么主意吗?”

陈嬷嬷想了想说道:“奴婢倒是有一个主意,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皇上之所以有怀疑的成分,也无非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巧合了,而且他也想尊重唐惊染的意思,倘若娘娘能够劝说皇上把绮霞居的人都召来查问,到时候皇上看到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那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相信于冕的。”

万贞儿一听,连声赞道:“陈嬷嬷果然是好主意,你和古公公,你们两个真是我身边大能帮得上我的人。”

古冷意和陈嬷嬷互相瞧了一眼,他们连连谦虚说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奴婢们都不敢。”

万贞儿同他们商量完毕之后,到了第二天便去乾清宫中撺掇皇上不妨把绮霞居的人召进来审一遍。

皇上一直为这件事情恼怒不已,他一方面既有些恨于冕,于冕怎么可以竟然这么辜负唐惊染,而另一方面又有些不忍,因为唐惊染如此被于冕所欺骗,她的心中一定倍受煎熬,而同时朱见深心中也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疑惑,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太过凑巧了,怎么可能就在那时候,不偏不倚的正好让他碰到了呢?

所以他对这件事情要说没有疑虑之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万贞儿便对朱见深劝说道:“皇上,既然如此,皇上不妨把绮霞居中的人都召来问一问,到时候事情不就清楚了吗?钱如梦一个人说的话,皇上您不相信,那么所有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他们说的话怎么可能会一样呢,倘若事情是假的,就一定能查的清楚。”

朱见深见万贞儿这么说,便连连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朕怎么能够审他们,朕难道把他们提到宫中来问审吗?这传出去岂不是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这有何难,如果皇上想查清楚这件事情,还同万贞儿乔妆打扮一起到那绮霞居中走一趟不就是了。”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头一动,他也觉得,只要两个人乔妆打扮出宫去就能够查到很多事情,所以便点头说道:“贞儿所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妨出宫一趟吧。”

于是两个人便再次乔妆打扮,他们出了宫之后,那里都没有去,直接来到了绮霞居,这绮霞居比起当初的千红院的确是有些不如,但仍旧是十分的气派,看上去金碧辉煌,各色的绸缎和灯笼挂满了宅院,来来往往的客人之中也不乏达官贵人。

一二六,绮霞居

而绮霞居中的姑娘们,站在阁楼之上和台阶之上不停地逢迎,正视抬眼处到处红袖招,那绮霞居中的鸨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她一眼看到万贞儿和朱见深,感觉到他们两个气度不凡,看上去像是很有银子的人。

所以便走上前来,谄笑道:“不知道两位客官今天来是找哪位姑娘的呢?”

万贞儿微微一笑,甩着手中的折扇说道:“我们听说这绮霞居中有一个叫做钱如梦的姑娘生的十分漂亮,我们今天是特意慕她的名声来的。”

那妈妈眉头一簇,摇了摇头,有些尴尬的说道:“两位,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你们不妨再找一下别人吧,其实我们这绮霞居中有很多漂亮的姑娘,那如梦虽然说也算是我们绮霞居中的花魁,可是我们还有如雪、如花和如霜呢,不如我帮两位公子把如雪和如花请来如何?”

万贞儿咳嗽了一声,随手从袖子之中取出了一锭金子放到那妈妈的手中说道:“我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见如梦姑娘,倘若你不肯让我们见,那么这锭金子就还是我的。”说完,万贞儿又去取那锭金子。

那鸨母名叫于妈,她开这绮霞居开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见到有客人出手如此阔绰,一出手就是一锭厚重的金子,她把那金子捧在手中用牙咬了咬,发现是真的,连忙躲开了万贞儿的手说道:“这位公子既然你想见如梦姑娘,那就见如梦姑娘吧。”可是她脸上仍旧露出了为难之色。

万贞儿看旁边来来往往的尽是人,便对那于妈说道:“好了,我们先去房中再说吧!”

“是。”那于妈答应着,便引着万贞儿和朱见深两个人来到贵宾房中。

那房中的摆设十分清秀、典雅,一点都看不出是妓院的气派。

就连朱见深也仍不住啧啧称赞,因为他之前所进过的妓院都是十分媚俗的,而唯独这绮霞居果然是十分雅致的地方,也难怪于冕会来了。

那于妈微笑着对万贞儿和朱见深说道:“两位公子你们想见如梦,也不是不让你们见,只是这如梦姑娘……如此实在是身子有些不方便。”

“哦,她到底怎么呢?”妈妈有话不妨对我们说。

那于妈摇了摇说道:“这本是我绮霞居中的事情,两位客官都是外人,实在是没有必要知道,这样吧,我现在就把如雪和如花姑娘叫进来招待两位。”

说完,那于妈就打算往外走。却被万贞儿喊住,万贞儿说道:“妈妈,你到底想不想赚我们的银两,要是你想赚我们的银两,那么我们问什么你就问答我什么,到时候一定重重有赏。”

那于妈一听面色顿时绽的像一朵老菊花一般,因为她早就已经看到了。

那于妈见万贞儿和朱见深都是豪客,又见他们说,只要自己随便问答他们几个问题,就可以拿到银子,这么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她便行了个礼,弓身说道:“两位客官有什么话尽管问吧,只要老身知道的,老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会让两位客官满意的。”

万贞儿微微一笑,便启齿问道:“妈妈,你说如梦姑娘刚才身子不适,如梦姑娘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呀?”

那于妈面色顿时沮丧了起来,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真是家门不幸,那如梦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是我这绮霞居中的头牌花魁,但是偏偏跟那个于府的于冕搞在一起,以至于现在坏了身孕,到现在有多少客人是指定要见她的,可是不能够”

万贞儿和朱见深对视一眼,万贞儿微微一笑,把手轻轻一摆,意思让朱见深自己询问,因此朱见深便开口说道:“哦,那于冕公子经常来你绮霞居中吗?”

“那可不是,于冕公子以前的时候隔三岔五的就来找如梦姑娘,那于冕公子出手十分豪爽,又懂得诗词歌赋,我们如梦姑娘别提有多喜欢他了,莫说如梦姑娘,就是如雪、如花和如霜三位姑娘也都很喜欢他,但是他单单对如梦姑娘情有独钟,这也难怪,谁让在这四位花魁之中,唯独如梦姑娘生的最是美丽呢。”

朱见深听于妈说完,面色顿时变的有些铁青,他仍旧强忍住心中的怒气,继续问道:“那你说如梦姑娘如今已经怀了身孕,可是于冕于公子的吗?”

“是,难道还是别人的吗,于冕和如梦好的这段时间里,他给了我一笔银子包起了如梦,这段时间里谁都没有染指过如梦,你说如梦的孩子不是他的又会是谁的?”

朱见深见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了一些谱,他继续说道:“那如今这如梦姑娘身在何处?可是已经同于冕在一起了吗?”

“哎!说起这件事来我就生气呀。”于妈叉着腰,面上的怒气不打一处来。

“真没想到于冕他是这么一个人,他以前同如梦姑娘好的时候,两个人海誓山盟,什么情话不说呀,他把如梦当成珍宝一般,那真是放到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把化了,对她好的没有办法说,但是现在呢?现在那于冕来都不来绮霞居了,可怜如梦怀了身怀还待在绮霞居中,这件事情说出来真是一大笑话。”

那于妈越说越生气,叉着腰,忍不住指着骂了于冕半天。

万贞儿和朱见深听她说话如此的义愤填膺。万贞儿便微微一笑又取出一锭金子递给那于妈说道:“好了,多谢妈妈告诉我们这么多,你现在就把你说的那几位花魁姑娘都请过来吧?”

“好,谢谢两位客官,两位实在太豪爽了。”那于妈一面笑的合不拢嘴的接过银子,一面连声说道。

她接过银子之后,便走了出去,过了没多久,就有两位美女走了进来。

那两位女子都生的十分美丽,虽然比起那日的如梦果然是有些不如,但是仍旧是生的袅娜婷婷,果然是十分美貌的,也不负这绮霞居中花魁的名声。

她们两个走进来先向万贞儿和朱见深俯了一俯,便每人坐到另外一个的身旁。

万贞儿看见如雪往朱见深怀里偎依,不禁面色有些难堪,她咳嗽了一声,是在提醒朱见深要及时询问。

朱见深好歹也是帝王,曾经见过不少美貌的女子,尽管见到如雪和如花这等的花魁,在他眼中也不过觉得如此而已,他根本就不会为她们两个所引诱,所以他便扬了扬眉说道:“两位姑娘,我想有件事情想询问你们。”

“询问事情?公子先喝杯酒,谁来我们这绮霞居中不是寻欢作乐的呢?”

说完,如花便端起手中的酒杯往万贞儿唇边送去,万贞儿有些怒意,随手一扬,那酒杯便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片片的碎片。

如花见万贞儿脾气这么大,顿时有些生气,但是她仍旧是隐忍着,冷笑道:“公子既然不给面子又何必来这绮霞居中来寻欢作乐呢?”说完便忿忿地往外走。

万贞儿从袖子之中掏出一锭金子,说道:“这锭金子是我和我们家公子赏你们的,不过我们想问你们几句话,你们一定知道什么就要说什么。”

如花和如雪看到如此大的一锭金子,两个人顿时两眼放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日才说道:“好,两位有什么尽管询问吧!”

朱见深便开口问道:“如梦呢?这绮霞居中不是还有一位如梦姑娘吗?我今天来原本是冲着她的名声来的。”

如雪嗤笑了一句说道:“哼,如梦,原来你是来找如梦的,难道如梦的名声真的这么大吗?”

如花也颇有些不屑的说道:“你们就不要再提这如梦了,如梦如今已经有了身孕,谁还找她,这绮霞居中从此四朵金花变的只有三朵了,如梦相信她再在这绮霞居中待上两天,连妈妈都不收留她,到时候她便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喝西北风了,不过说起来如梦倒也可怜,倘若她不是被那叫于冕的公子哥骗的团团转,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那个于冕还口口声声的说会娶她,谁知道现在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可怜如梦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如今变成了一个弃妇真可怜。”

如花接口说道:“可不是吗,这件事情说起来也让人心酸,虽然说这如梦平日里是齿高气扬一些,而且她人倒也没什么,而且她还十分重情谊,她对那叫于冕的公子哥可是一心一意的,可是那个人实在太过分了,他口口声声的说是要迎娶如梦,到如今连如梦都不管了,如梦四处去找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唉,我怎么听说找到了呀。”如雪在一旁接着如花的话说道:“我听说如梦已经找到那于冕了,但是于冕基本就不认账,于冕甚至说见都没有见过她,这实在是太好笑了,我们绮霞居中的人谁不知道于冕以前没事就来找如梦姑娘呀。”

“是呀,也亏他能说的出口,这个人真是太不要脸了,竟然这样子骗如梦,如梦好歹也是我们绮霞居中四朵金花之中的花魁,如今被人就这么欺骗了,还不肯听从妈妈的话打掉孩子,她还坚持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说哪怕自己抚养,也要把他和于冕的骨肉抚养大,这如梦呀,唉!女子一旦执着起来实在比男子还是痴狂。”

如花和如雪两个人就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般,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两个人似乎完全都已经忘了万贞儿和朱见深的存在了。

朱见深见两个人说的如此自然,根本就不像早就被人教好了一般,因为他没有办法不相信于冕和如梦真的是有私情,而于冕真的是对不起唐惊染了。

如花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你说这于冕于公子,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听如霜的丫鬟小兰说,她前几天的时候在街上走,看到于冕同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走在一起,那个女子看起来比如梦年纪要大些,但是生的十分美貌,据说是有倾国倾城的颜色,美丽的不像人间的女子。”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此倒容易解释为什么于冕会这么快就不要如梦了,原来是这样,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始乱终弃,这样的人就应该拖出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两个人越说越义愤填膺,说到最后,她们口中的于冕已经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了,她们的话听在朱见深耳中,让朱见深觉得感同身受。

因为都是于冕的存在才让唐惊染不喜欢自己,而也正是由于于冕的存在,让唐惊染没有办法与自己在一起,但是于冕这么幸运,有唐惊染爱他,但是他却不知道珍惜,还同什么如梦搅合在一起。

到如今如梦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不但不认账,反而还把她赶出来,以至于如梦和她的可怜的孩子,只能栖身在这青楼之中,而且说不定过几天,那鸨母生了气就把如梦赶了出去,到时候如梦真的要沦落街头了。

想到这里朱见深就觉得十分感慨,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贞儿,你取两锭银子给这两位姑娘,让她们把银子拿给如梦吧,我看如梦也实在是很可怜。”

万贞儿见朱见深起了恻隐之心,连忙说道:“是。”便取了两锭金子交给如雪和如花,并叮嘱她们道:这两锭金子,是这位公子他送给如梦的,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把这金子转交给如梦,倘若不然那一天如梦流落街头被我们家公子知道了,我们公子一定不饶你们,我们公子可是十分有来头的。”

万贞儿恐吓两人说道。如花和如雪听万贞儿说十分郑重,连忙说道:“我们知道了,公子们放心,我们一定把金子转交给如梦,就是人都是有侧隐之心的,如梦这么可怜,我们也十分可怜她呀。”

万贞儿挥了挥手,就让如花和如雪先下去了。

朱见深叹了口气说道:“是呀,人都是有侧隐之心的,为什么于冕连这点侧隐之心都没有呢?那如梦虽然是一个青楼女子,可见她对于冕也是情深一往的,为什么于冕会就这么抛弃她呢,于冕不要这青楼之中的女子就罢了,可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认,这个人实在是不怎么样。”

万贞儿接口说道:“皇上说的可不是吗,还有一样,那张夫人平身最讨厌的就是青楼之中的女子,恐怕于冕不敢娶这如梦回家,同那张夫人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朱见深点了点头,便同万贞儿两个人一起走出贵宾房,走下楼来,他们两个还没有走到楼下,正好有打杂的端着饭菜往楼上送。

朱见深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拉住那打杂的小声问他说道“这小哥,我问你一件事。”

说完,他便憋了万贞儿一眼,万贞儿取出几两碎银子交给他大打杂的,那打杂的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顿时便变得晶亮了。

他笑嘻嘻的问道:“这位客官,您有什么事情,您尽管问就行了,不管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朱见深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可知道这绮霞居中如梦姑娘的事情吗?”

那打杂的四处看了看,四顾无人,这才说道:“这位公子我跟您说,这件事情您可不要张扬出来,四处问人,我们于妈最讨厌别人拿这件事情来说事了,这如梦姑娘也真是可怜呀,以前的时候吧,跟那于冕公子两个人那般的恩爱——”

说道这里,他便干脆把那石盒往那楼梯扶手之上一放,继续在那里说道:“可是现在呢,她冷落到什么地步了,她现在住在后院的柴房之中,一个人孤零零的十分可怜,于妈说了,过两天就把她赶出绮霞居去,而如今她怎么都不肯听从于妈的吩咐,把那个孩子打掉,她实在是太过可怜了,而那个于冕也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这位公子问我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十分有气。”

那打杂的边说边做出十分义愤填膺的样子,继续感叹到:“那如梦姑娘以前可是我们这绮霞居中的王牌花魁呀,满京城的人谁不是奔着如梦姑娘的名字来,但是如梦姑娘偏偏就只对于冕一往情深,真所谓是痴心女子负情郎,没想到那于冕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说起话来也让人觉得十分诚实可靠,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这般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人。”

那打杂的越说越生气,到最后才端起石盒摇摇头继续往楼上去了。

朱见深见那打杂的也这么说,这才转过脸来对万贞儿说“你说的不错,看来以前是真的朕看错了于冕了。”

原来朱见深也是一个十分心细的人,他做事情也十分细心,所以他才连续问了好几波人,倘若人人都说这件事情跟于冕有关,那么这件事情多半就是和于冕有关系了,倘若要是有人不是这么说,那这件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的。

万贞儿在心底暗自道:“幸亏这古冷意办事情办的周全,倘若一不小心被皇上把事情的真相给问了出来,那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万贞儿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我们还是先回宫,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于是朱见深和万贞儿出了绮霞居,两个人重新回到宫中了。

一二七,惊噩梦

回到乾清宫中之后,朱见深恨恨的拍了拍案几,愤愤地说道:“朕没有想到于冕竟然是这样的人,朕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同惊染姑娘说清楚,绝对不能让惊染姑娘受他的欺骗。”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皇上,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但是你若是同惊染姑娘说,恐怕惊染姑娘是不肯相信的,不如皇上就直接下道圣旨把惊染姑娘召进宫中来嘛,也许现在惊染姑娘会恨皇上,可是等她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后她一定会感激皇上的。”

朱见深坐在那里想了半日,还是摆了摆手说道:“你这个主意不妥、不妥,倘若是惊染因此而永远不肯相信我那怎么办?朕还是把惊染给传召进宫,把这件事情向惊染说清楚吧,朕相信惊染是如此冰雪聪明的人,只要朕稍微提点,她便理解朕再说什么。”

说完,朱见深便扬了扬手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也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万贞儿行了一个礼,柔声说道“是。”说完之后,她便自回到永和宫中。

回到永和宫中之后,古冷意和陈嬷嬷便一先一后的上前来问她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万贞儿得意的扬了扬眉说道:“事情进行的一切都顺利。”她又对古冷意进行了一番嘉奖。

且说朱见深为这件事情发愁,茶不思饭不想,经过一天一夜的考虑之后,他终于决定把唐惊染叫进宫中来,向她谈清楚这件事情。

倘若唐惊染知道了这件事情,仍然不肯同于冕分开的话,那时候他一定会再想办法拆散他们两个,毕竟于冕是一个十分靠不住的人,他可不希望唐惊染会变成那个被于冕始乱终弃的人。

唐惊染忽然听说皇上要传她到乾清宫,觉得有些奇怪,正在犹豫要不要去。

方寥便从旁劝说到:“惊染,既然是皇上传你,你不妨就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事情吗?反正你和皇上的事情也纠缠了这么久,凡事也该说个清楚才好。”

唐惊染想起那日朱见深在醉云楼,眼睁睁的看到了于冕和绮霞居的那个钱如梦纠缠的事情,她心里便觉得朱见深传自己入宫多半与这件事情有关。

可是唐惊染想来想去都实在是想不明白,倘若是有人想陷害于冕的话到底会是谁呢?难道那个人是万贞儿,唐惊染想到的人就只有万贞儿一个,可是万贞儿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倘若让皇上知道于冕和自己的感情不好,那么皇上说不定会一怒之下而召自己入宫为妃,到时候那万贞儿不就多了一个对手,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的让自己入宫呢?

所以这件事情并不像是万贞儿所吩咐的,可是既不是万贞儿所安排的那又是谁呢?

对于这件事情上,唐惊染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也实在想不明白,但是她知道以朱见深的性格,朱见深出现在醉云楼那里多半也只是巧合,他虽然身为皇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件事情来的。

所以她并没有丝毫怀疑过朱见深,她以为朱见深召自己入宫是想向自己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所以听方寥这么一说,她便点点头说道:“既然师傅这么说,我就进宫走一趟是了。”

于是,唐惊染便从怀明苑中上了宫中派出来接她的轿子,去见朱见深。

唐惊染来到乾清宫中的见过朱见深,朱见深见唐惊染见他仍旧是那么素衣不染风尘色,仍旧是美的像花瓶之中的仙女一般,心中泛起了丝丝的涟漪,但是他仍旧是郑重的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你知道今天朕把你召来有什么事吗?”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传召惊染来有什么事情,不妨开门见山的说就是,倘若皇上是想向惊染解释那日在醉云楼发生的事情,皇上就不必解释了,惊染知道那肯定不是皇上做的,皇上也不是这种人。”

唐惊染的话听在朱见深的耳中,朱见深只觉得心头一阵撼,他没有想到唐惊染竟然是这么想的,她竟然这么说,难道是曾经怀疑过醉云楼中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吗?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冷静的望了唐惊染一眼,半日才静静地说道:“惊染,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以为在醉云楼中发生的事情是朕策划的吗?”

“不是,惊染并没有那么想,所以惊染想同皇上说,倘若皇上要跟惊染解释这件事情,那么就不必了,惊染相信皇上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唐惊染笑盈盈地说道。

朱见深见她笑了,心中却仍旧是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唐惊染方才开口说的那些话,已经完全让他受到了伤害,他觉得实在是不能够理解。

他便询问唐惊染说道:“难道你没有想过那件事情会是于冕做的吗?难道你没有想过钱如梦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的吗?为什么你会怀疑朕?”

“皇上,惊染说过,惊染并没有怀疑皇上,请皇上不要多心,至于这件事情,惊染相信绝对不是于冕做的,那钱如梦于冕也已经跟我说过了,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钱如梦,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他的,惊染既相信皇上也相信于冕,于冕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的事情来。”

唐惊染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布满了坚定之色,这让朱见深觉得很伤心。

其实朱见深本来就知道唐惊染喜欢的人不是自己,是于冕,可是她竟然如此的维护于冕,让朱见深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而且因为于冕的事情,她几乎要责怪到自己的头上。

想到这里,他便微微有些怒意,但是他又不想对着唐惊染发作,因此他便郑重的对唐惊染说道:“惊染,朕今天把你传来并不是想要跟你解释那天醉云楼的事情,因为那天醉云楼的事情根本就同朕无关,朕也只是一个看客罢了,朕今天把你传来是想告诉你,那天醉云楼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而于冕也的确是一个薄情寡幸、始乱终弃的人。”

“你说什么?”唐惊染微微有些惊讶,她摇了摇头,仍旧是微笑着对皇上说:“皇上,惊染看人向来是很准,惊染知道于冕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可以为了我死而不顾的人,所以他绝对不是皇上所说的始乱终弃、薄情寡幸的人。”

唐惊染听朱见深这么说,便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她就抬头望着朱见深,而朱见深看她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多半有些怀疑自己,因此觉得很是伤心。

他长叹一声对唐惊染说道:“惊染,朕所做的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你好,你一定要相信朕才是,朕之前的时候已经去绮霞居中查过了,那绮霞居中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于冕的确是那钱如梦的情人,而钱如梦也的确是怀了身孕,她现在还躺在绮霞居中的柴房之中,不知道何去何从呢,要是你不相信,你可以去绮霞居中查问一番就行。”

唐惊染神色十分的坚毅,她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皇上,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惊染是绝对不会去绮霞居中查的,而惊染更不相信于冕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于冕是怎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也十分清楚他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更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唐惊染说话如此自信,让朱见深觉得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唐惊染肯怀疑自己,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肯怀疑于冕,由此可见,于冕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牢固如山,而不可撼动了。

“但是难道自己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去被人欺骗吗?不,那绝对是不行的!”朱见深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所以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隐忍着心中的怒气对唐惊染说道:“惊染,朕所同你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绝对没有欺骗你的成分。

之前万贞儿万贵妃已经同朕说过,于冕是怎么样的人,但是朕一直都不相信,直到在绮霞居中,询问过绮霞居中的每个人,朕才知道于冕的真面目,朕之所以出去查这件事情,也无非是为了你才是。”

“皇上,又是万贵妃吗?难道对万贵妃便如此信任吗?皇上信任万贵妃多半是因为万贵妃是皇上的妃子,而惊染相信于冕也因为他是惊染的未婚夫婿。”

朱见深听她这么说,似乎话语之间隐约有责备万贞儿的意思,他说道:“贞儿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朕而已,而于冕这么做,难道他是为了你吗?你想想贞儿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倘若你和于冕之间感情不复,说不定有一日朕要召你入宫,到时候万贵妃她不是多了一个在宫中同她争宠的人罢了,她又怎么会这么傻,自己去做这件事情呢。”

唐惊染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然会说出这些话来,让她觉得十分的惊愕,她微微一愣,旋即便笑了笑说道:“皇上,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都好,请你相信惊染,于冕他是无辜的,他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是有人栽赃嫁祸罢了,虽然那个人是谁,惊染也不能够查出来,但是惊染只希望皇上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了,惊染先退下了,如果皇上没有其它的事情。”

说完,唐惊染便向朱见深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朱见深听她说话的意思,听在他的心里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根刺一般,他觉得惊染真的是有疑他的意思,似乎每一句话所指都是指自己,似乎她话的意思,就是说背后主使的那个人就是皇上一般。

朱见深听了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他都是一心一意为唐惊染打算的,没有想到唐惊染非但不领自己的情,还在那里怀疑自己,让他觉得自己的一腔心血全都付了流水一般,让他觉得十分受伤。

“好吧,惊染,你既然不肯听朕的,那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朕只想告诉你,那件事情绝对不是朕做的,朕什么都没有做过,朕唯一想做的,就是希望你幸福,所以朕才把你传入宫中,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但是你宁可相信于冕也不肯相信朕,你更不想去察探真相,只是听于冕的一面之词,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下去吧!”

唐惊染听了朱见深的话,她头也没有回,便往前走,走了两步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她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恐怕有些伤了朱见深的心了。

其实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朱见深,但是因为两个人说话的意思和表达的听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不一样的,以至于让朱见深以为她是怀疑自己,所以让她觉得很是神伤。

唐惊染原本希望安慰朱见深两句的,可是她怕朱见深对自己余情未了,那么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十分复杂而烦琐起来,说不定朱见深还会被有心人利用,因此她摇了摇头,便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出了乾清宫中。

朱见深见唐惊染掉头不顾,连回头同自己说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心里只觉得如堵如咽。

一时之间,他忽然觉得十分寥落冷清起来,自己身为堂堂的皇上,身为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非但连喜欢的人都不在自己身边,不喜欢自己,更没有想到的是他连一个小小的于冕都不如。

唐惊染此次与朱见深见面,无疑深深伤害了朱见深的心,而万贞儿便在一旁趁机挑拨说道:“皇上,您说这件事情吧,一切原都是您一心一意为了竟然姑娘着想,但是没有想到惊染姑娘不但不领您的情恩,反而还觉得是你在破坏她,这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忒也客气。”

朱见深冷冷的瞪了万贞儿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万贞儿知道现在朱见深已经被唐惊染伤的很深,只要自己在从旁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说不定朱见深便会听信自己的话。

所以她便继续说道:“皇上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你也不要怪贞儿多嘴,倘若皇上从开始的时候就听贞儿的话,不要对于冕那般仁慈,说不定惊染姑娘就会对于冕死心了。

“什么,你说要朕不要对于冕那般宽容,那是什么意思呀?”

万贞儿从旁缓缓地说道:“皇上,只要您把惊染姑娘纳入宫中为妃,您是皇上、是九五之尊,又有谁能够阻拦得了您呢?便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恐怕也是扭不过您的,到时候这于冕不就不能够再欺负惊染姑娘吗?皇上对惊染姑娘一片真心,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惊染被于冕所欺骗、所蒙蔽,而不能自拔吗?倘若有一天于冕对惊染姑娘始乱终弃,到时候惊染姑娘所受的伤害就不是今天这般了。”

朱见深听万贞儿把话说完,他心中深深的为之震撼,他觉得万贞儿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倘若有一天唐惊染被于冕重重的伤害,被于冕始乱终弃,到时候那唐惊染所受的伤害远远就不是今天这般简单了。

“所以呀皇上,您还是听贞儿的话,皇上不妨把惊染姑娘招入宫中为妃,到时候惊染就长痛不如短痛,她早晚会知道皇上对她的好的,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皇上,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让惊染姑娘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万贞儿任在一旁娓娓说来。

万贞儿所说的话字字句句皆是为了唐惊染着想,而朱见深又不知道她起初曾经对于冕钟情,又怎么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他只当万贞儿只是为了自己好,却没有想到万贞儿实在是贼子野心。

他听万贞儿这么说,便点头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朕现在就下召纳惊染进宫为妃——”

说到这里他又愣了愣,甩了甩手说道:“还是不要了,惊染根本就不想入宫,朕要是强迫她入宫,她便是进来了也不会幸福的”。

说完,他便扬了扬手对万贞儿说道:“好了,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情等朕慢慢想来再说。”

万贞儿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对皇上说道:“皇上,人说有一句话,贞儿不知道说不说得?”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经过这些天万贞儿为什么朱见深出谋策之后,朱见深已经十分信任万贞儿了。

万贞儿便笑了一声说道:“所谓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皇上既然想跟万贞儿在一起,而又不想让惊染姑娘受到伤害,那难免会有人受伤的,皇上不要为敌人着想,而失去了自己的立场才是呀。”

万贞儿的话就像是重重的锤一般捶打在朱见深的身上,朱见深身子不禁有些微微颤抖。

他仍强打着心底的一口气对万贞儿说道:“好了,你说的朕都记住了,你先下去吧!”

“是。”万贞儿恭恭敬敬的说道,便起身退下。

等到万贞儿走后,在朱见深的心里一直重复着那两句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

这两句话先先后后的在他脑海中不断地出现,不知不觉之间朱见深便睡着了,在睡梦之中他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场景。

他看到唐惊染面容十分憔悴不堪,她望着于冕深情默默地说道:“我们还是在一起的,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于冕却一把推开她的手,他的怀中抱着钱如梦瞪了唐惊染一眼说道:“你妄想吧,我心里已经没有你了,我现在喜欢的是如梦姑娘。”

唐惊染恳求他说道:“你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怀了身孕,有了你的孩子,难道你就眼睁睁的这么不管我们了吗?”

一二七,白头山

于冕却笑的一丝人情都没有,他说道:“我就是不打算管你们了怎么样?谁让我现在喜欢的是如梦姑娘呢,我为了如梦姑娘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以为她生为她死,但是你唐惊染,你离我远一点。

说完于冕便伸出手去重重的打唐惊染一个耳光,朱见深在旁边急的直跺脚,连声说道:“住手、住手,不许你打惊染姑娘!”但是于冕却好象没有听到一般。

朱见深只惊的一身冷汗,连声说道:“不要、不要。”等到他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一般,可是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在梦中的情形他细细回想起来,就好象当真发生过一般。

他想起万贞儿对自己说的那两句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的心中终于有了一个决定,他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了结了,而他也绝对不能放弃唐惊染不管不顾,谁叫他终其一生,只爱这么一个女子呢!

正在这时候林建安走了进来,他走了进来之后对朱见深行了一个礼,十分恭敬的说道:“皇上,天色已晚,皇上不如就寝,早点就寝休息吧?”

之前的时候朱见深一直并不怎么信任林建安,直到后来对他的信任便加深了一些。

他看到林建安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林公公倘若你喜欢一个女人”,说到这里他愣了愣,因为他想起那林建安如今已经是个太监了,根本不可能喜欢女人,他便打住不说。

那林建安笑道:“皇上,你有什么想要询问老奴的您就尽管说吧,不用替老奴着想,老奴也知道皇上只是想老奴给皇上一个建议而已。”

朱见深此时此刻听到林建安说出这么温暖人心的话来,让他觉得心中暖暖融融的。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朕就告诉你,你说假说你喜欢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喜欢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对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忠,非但不忠,还做出了许多对她不且的事情来,你看在心里非常不忍,你会怎么做,你会想个法子把那女人从那男人手中夺过来吗?”

林建安一听朱见深这么问自己,立刻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在这之前他早就已经得到了万贞儿的授意,万贞儿让林建安无论如何也要劝说皇上把唐惊染接入宫中。

因此他便点点头说道:“皇上,倘若老奴是这个男人,老奴一定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保护好,皇上你想呀,既然那个男人已经对这个姑娘不忠了,那我为什么要对这个男人手下留情呢?而为什么又让这个姑娘陪着他受苦呢?皇上,这只是老奴自己的看法,至于老奴说的对不对请皇上不要怪罪才是。”

朱见深见林建安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他便面上的神情缓和了很多,他的神色变得契合起来。

他说道:“你说的对,朕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错,倘若那个男人既然伤害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我作为男人一定要好好保护那个女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收到伤害而不为所动呢?”

朱见深心里这么想着,他便有了一个主意,到了第二天朝堂之上,果然有大臣上前启奏道:“皇上,之前臣上了一道奏折,那奏折之中乃是关于白头山的贼匪一事,不知皇上您可曾看了吗?”

朱见深面无表情的说:“朕已经看过了,这白头山的贼匪实在是太过于猖狂,要是留着他们在那里危害百姓,而不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话对百姓实在是一个很大的祸害。”

“臣恳请皇上允许臣带兵前去剿灭那些贼匪!”

那大臣乃是一员武将,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出征,如今国泰民安他没有了出征的机会,所以便向朱见深上了一道奏折,希望可以剿灭白头山的贼匪。

大将在何时期要想晋升是实在很难的,除非有战争,他们通过立下军功,才可以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品节。

而如今天下太平,所以这大臣见到白头山有贼匪,就向皇上上了一道奏章,希望皇上可以派自己带兵去剿灭那些贼匪,从而可以加官进爵。

朱见深的面色便沉静如水一般,他想了想对那大臣说道:“卿家并不是朕不肯派你去白头山剿灭贼匪,只是你年纪已经大了,所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所以朕已经决定要去剿灭那白头山的贼匪了,只不过却不是派你,朕想派别人。”

那大臣没有想到朱见深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如此不客气,竟然当着朝臣的面说自己廉颇老矣,他心里觉得十分羞愧,便恨恨地应了一声“是。”站起身来退到后面去不说话了。

而这个时候朱见深撇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于冕,他扬了扬手说道:“于冕乃是于谦于大人的儿子,于谦于大人以前对我们大明朝实在是功在社稷,虽然先皇因为误信谗言而斩杀了于谦,朕也已经为他平反,还为他加封了谥号,于冕乃是于谦唯一的儿子,是忠良之后,朕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于冕只做一个五品的小管呢,于冕?”

“是,臣在。”于冕连忙下跪。

朱见深笑着说道:“于冕现在朕就加封你为三品大将军,朕现在命令你带兵去剿灭白头山的贼匪,你即日启程不得有异议,朕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是希望你可以累积军功,早日加官进爵而已,你一定不要辜负了朕的心意才是。”

于冕被朱见深这么一说,他只觉得头脑一阵浑然,谁都知道,他乃是一个文臣,如今竟然要他一个文臣带兵打仗,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因此他便抬起头来对朱见深据理力争道:“皇上,并不是臣不肯接受皇上的封赏,臣也并不是不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可是臣是一个文臣,让臣带着一群士兵去剿灭白头山那些贼匪,臣觉得这实在是在臣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外,所以还是请皇上收回成命!”

“哼,于冕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朱见深拍案大努道:“你还记得你的父亲于谦吗?你的父亲于谦也是一介文臣,可是他呢?他当时带领着全京城的士兵进行了京城保卫战,保住了京城,你父亲的丰功伟绩朕到现在还记得,可是你现在竟然跑里跟朕说,你只是区区一个文臣,文臣又怎么样了?文臣就不能够带兵了吗?难道你不念自己是忠良之后吗?想摸黑你父亲的名声?”

朱见深字字句句直指于谦,于冕平生最佩服得就是他这个父亲,他听朱见深这么一说,顿时神情有些萎靡,低下头去说道:“既然皇上主意已决,那么臣就带兵前去攻打白头山,剿灭白头山的山寨。”

说完他就跪在地上对着朱见深行了一礼,朱见深听他肯去带兵攻打白头山的贼匪了,他心里才高兴了一些。

他之所以想么做也无非是希望于冕带兵攻打白头山的时候,可以一去不回而已,到时候那唐惊染便是再伤心,但是时间会治愈一切,相信经过不长的时间之后,她一定能够忘记于冕而重新开始。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她接入后宫之中为妃,而自己也可以呵护和照顾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朱见深之所以这么说无非也是因为万贞儿的那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觉得万贞儿说的很对,倘若自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便是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么样呢?而且他现在对于冕的人品非常不齿。

而且他对唐惊染如此的维护于冕觉得十分不值,他觉得再这么下去,唐惊染一定会被于冕所骗到,到时候自己便是想尽再多的办法也没有能力去保护唐惊染了,倒不如像万贞儿所说得那样长痛不如短痛,想个办法他现在就把唐惊染和于冕给拆散了。

派于冕去攻打白头山的贼匪,而谁都知道白头山的贼匪向来是活动很剧烈的,只要于冕到了那里恐怕就有去无回的。

于冕答应了之后朱见深便微微一笑说道:“于冕,你乃是大忠臣于谦的儿子,此次出征去剿灭贼匪你一定要全力而为,万万不可以有懈怠你知道吗?”

“臣宗旨。”于冕恭恭敬敬的说道。

于冕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对自己一反常态,竟然派自己去攻打皇太后的贼匪,他知道这件事情多半和那日在醉云楼之上,朱见深见到自己和一个女子纠缠有关系,但是这些事情又怎么能拿到朝堂之上说呢?所以他也只能由着朱见深了。

朱见深又继续说道:“朕想来想去那白头山的贼匪也不是很多,所以朕决定拨五百兵马给你,你此去一定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朱见深起初说话的时候伸出了五个指头,于冕看见了以为他要派出五千兵马给自己,心想那白头山听说也不过才不到一千人,倘若可以带五千兵马去,五个人打一个人,死活还是有胜算,谁知道朱见深竟然说只给他派五百人去,这便指明了就是为难他。

他连声说道:“皇上,并不是是臣不肯听皇上的话,可是皇上只派给臣五百兵马,那白头山据说乃是有一千人的,他们个个都是凶悍的亡命之徒,只是五百兵马又怎么能够打败他们呢?”

“哼,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朝廷之中的兵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个个都是精明强将,虽然五百兵马难道还打不过他们那一群乌合之众吗?”

转眼他望了那大臣一言,说道:“李爱卿你之前跟朕说过白头山只不过是有两百多贼匪,对吗?”

那李爱卿就是刚才想向朱见深申请去带兵攻打白头山剿灭贼匪的大臣,他见朱见深让于冕去心里觉得十分有怨气,毕竟他觉得那是一个让自己晋升的好机会,但是白白的让于冕抢了去了,他怎么能不懊恼呢!

他又听到皇上说只让于冕带五百兵马去,显然是皇上在为难于冕,所以他听到皇上向他询问是不是白头山只有两百人的时候,他立刻响亮的回答了一声:“启禀皇上,据探子回报,那白头山不过才两百乌合之众而已,倘若皇上给臣三百兵马,臣就一定可以把白头山的贼匪都剿灭。”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居,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派自己去了,与其这样不如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吧!显然朱见深对他的回答是十分满意的。

朱见深便神色淡静的望了于冕一眼,说道:“于冕,你可听到李爱卿说的话了吗?那白头山不过才两百乌合之众而已,朕命你带五百军队前去,你一定可以打得过他们,至于那一千人,恐怕都是当地的百姓以讹传讹罢了。”

于冕听朱见深这么一说,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心道:“若是只有两百贼匪带着五百兵马去还是有可能剿灭他的。”

所以他也应道:“臣宗旨!”

“好,那么诸位爱卿谁还有什么事情,有事奏来,无事散朝。”

朝臣们都谨慎不言,他们人人都知道那白头山是有一千贼匪的,皇上摆明了是为难于冕,但是谁也不肯站出来为于冕说一句话。

因为倘若为于冕说话,那岂不是得罪了皇上,要是得罪了皇上会落得什么样的后果,谁能够预料呢!

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人肯帮助于冕的,他们便谨慎不言,于是各自散朝。

朱见深才回到乾清宫中不久,万贞儿便已经从古冷意口中得知了皇上派于冕去攻打白头山的事情,她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心里觉得十分震惊。

她没有想到皇上竟然非但没有让唐惊染入宫,反而集中全力去对付于冕,这让她觉得心里十分难过,因为于冕无论如何都是她喜欢的人,她始终不想看到于冕有什么危险,而皇上竟然处心积虑的针对于冕,这让她怎么能不寒心。

她想来想去决定亲自往于冕府中走一趟,到时候只要于冕答应她,再也不跟唐惊染往来,那么她一定能够想办法向皇上求情,说服皇上,让皇上不要再让于冕带兵去攻打贼匪。

万贞儿打定主意以后便悄悄换了一身男装去于冕府中,寻找于冕。

于冕回到府中之后,便把在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向张夫人说了一遍,张夫人听说皇上命他去攻打贼匪之后,见他眼神之中微微有害怕之色。

毕竟这于冕在山海关外住了很多年,回到京城之后又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波,所以他有这种表现也觉得完全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所以张夫人便老冉对他说道:“冕儿,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想一想皇上派你去为国效命,乃是皇上对你的一番重用之意,只要你能剿灭贼匪,那么你就是大明王朝的有功之臣,便是万一有什么不幸,你不幸殉国那也是死的轰轰烈烈,大丈夫之死或有重于泰山或有轻于鸿毛,能为过程民族而死便是重于泰山又有何不可?”

于冕听母亲这么一说,顿时精神一震,说道:“是。”

他同母亲谈完之后便回到房中,其实于冕心中想来想去,觉得事情并不是张夫人说的那么简单,张夫人并不知道皇上对唐惊染的喜欢之情。

他觉得这件事情多半是皇上因为那日见自己在醉云楼中和一个女子纠缠,以为自己负了唐惊染,所以要处心积虑为唐惊染出一口气,便指派自己去剿灭贼匪。

皇上派他一个文臣去剿灭贼匪,原本就是他不是心甘情愿的,那倒并不是说他怕死,而是于冕觉得国家文臣武将各司其职,国家才能繁荣安静,他于冕乃是一个文臣,原本就不应该去做武将做的事。

皇上指派他去为国家剿灭贼匪,那本来就不是物尽其用,而皇上若是为了一己私怨而陷他与这种境地,那便是皇上的不仁了,倘若皇上不仁,他作为臣子的又将情何以堪。

皇上派他去白头山剿灭贼匪那倒也罢了,最让他觉得心中不愤的是皇上竟然指派五百兵马给他,他原本皇上说的是真的,那白头山真的只有二百人而已。

但是当下朝的时候,所有的朝臣都在议论这件事,他们议论纷纷都说白头山有一千贼匪,那么皇上给他五百兵马,也就是摆明了让他去送死的。

而且他早就从朝臣之中听说了,皇上指派给他的那五百兵马都是老弱残兵,那些人平日里去打仗都是不行的,更何况去剿灭凶悍的贼匪呢!

于冕想到这里就觉得十分恼怒,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自己原本是十分磊落坦荡,对唐惊染并没有半分相负之意,但是皇上反而不相信自己,这让他觉得作为皇上的臣子十分寒心。

他独坐房中,正在想事情的时候,忽然有管家前来回报说:“启禀公子爷,那万贵妃来了,我特意来跟你说,没有敢惊动老夫人,那万贵妃上次来我们府中大闹一场,让老夫人受了无名的怒气,老夫人若是知道她来了,肯定被气得暴跳如雷,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同志老夫人的。”

于冕挥了挥手,平了平紊乱的心绪对老管家说道:“你做的对,你把万贵妃请进来,我倒是看看她有什么事情?”

一二八,相挽留

那老管家便把万贞儿请了进来,万贞儿一身男装打扮走进来之后笑着说道:“没想到老管家的眼神这么好,本宫今日扮作男装也被老管家一眼看了出来。”

那老管家心里本来就对万贞儿没有什么好感,他觉得万贞儿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颐指气使,所以他没声好气的哼了一声便下去了,连奉茶都不曾。

于冕不知道万贞儿此次前来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一直为母亲之前赶走万贞儿而觉得有些歉疚,但是上次万贞儿前来侮辱了张氏夫人,让他觉得心里十分愤懑。

因此当他见到万贞儿的时候,他便抬眼说道:“万贵妃不知道您光临寒舍到底有什么指教呢?您乃是唐唐的贵妃,要是动不动就来我们府中,传了出去恐怕对贵妃的名声不太好。”

万贞儿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她望着于冕争创了半日才说道:“于冕公子,本宫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你,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感动吗?”

“什么,为了我?”于冕有些惊愕的问道。

“当然是为了你,我听说皇上派你去白头山攻打贼匪,那白头山的贼匪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个个都是凶悍,你带着五百老弱残兵前去攻打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于冕听万贞儿这么说,一时便不做声,他知道万贞儿说的话都是实话。

倘若自己带着五百老弱残兵前去攻打那白头山凶悍的贼匪,恐怕只有去无回了,但是他仍旧是没有说话,只听万贞儿说下去,他知道万贞儿此次前来绝对不会是告诉自己有危险这么简单。

果然万贞儿斜着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宫能够劝服皇上,让皇上放弃这个打算,但是本宫希望你也能够为本宫做一件事情。”

“什么,为娘娘做一件事情,于冕有什么能够为娘娘效劳的?”于冕望着万贞儿惊疑不定的说道。

他觉得万贞儿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在千红院之中见到的万贞娘了,此时此刻她是一个满腹心机的女子,她说的每一句话说不定都是一个陷阱,所以他和万贞儿说话的时候,极为小心翼翼。

万贞儿看他如此提防自己,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寒凉之意,但是她仍旧强忍着心中的冷意,对于冕说道:“于冕公子,本宫想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希望你能够离开唐惊染,只要你离开唐惊染,本宫一定能够劝说皇上,让皇上不派你去白头山剿灭贼匪。”

于冕见万贞儿这么一说,稍微一愣,便笑了起来,说道:“我终于知道娘娘今天为什么来了,原来娘娘今天来是为皇上做说客的,让于冕放弃惊染恐怕不是娘娘的主意,乃是皇上的主意吧,我知道皇上喜欢惊染很久了,他一直希望惊染能够入宫为妃,但是惊染喜欢的是于冕,所以皇上他一直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他说到这里便抬眼望着万贞儿,万贞儿的面色平静如水,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倒让他觉得有些愕然。

他便继续说下去:“皇上一直为于冕和惊染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这次他才找个借口派于冕前去出征,到时候倘若于冕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皇上就可以找个借口把惊染接入宫中了,于冕说的可对吗?”

万贞儿仍是静静地望着于冕,一句话都没有说。

于冕苦笑起来说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是一朝天子,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竟然皇上非要治于冕于死地,于冕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若是皇上想这样就可以把于冕和惊染分开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于冕对惊染乃是一心一意的,无论是谁都不能把我们拆开,他便是皇上也不能够。”

于冕说这些话的时候,面色十分坚毅,显然他对唐惊染乃是一往情深,他越是这种表情,看在万贞儿的眼里,万贞儿就越是觉得难受,万贞儿很喜欢于冕,她没有想到于冕对唐惊染的感情如此坚决。

“果然是一对情比金坚的苦命鸳鸯,可是尽管如此那又怎么样?你以为皇上会就这么放过你吗?就算你这次去白头山送不了命,那么等你回来之后,皇上也一定会再想办法拆散你们,与其这样,倒不日你和惊染姑娘就此分手难道不好吗?”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乃是出自真心,她对于冕也可谓是情深义重,只是于冕不知道罢了。

于冕摇了摇头说道:“贵妃娘娘的好意于冕心领了,请贵妃娘娘告诉皇上,就说是哪怕是五雷轰顶,哪怕是让于冕就此死去,于冕也不会因此而放弃惊染,请皇上打消了这个主意吧!皇上既然让于冕去白头山剿灭贼匪,那么于冕尽快就出发,皇上说于冕去送死,那于冕就去送死,于冕绝对没有别的怨言。”

说完,他便挺着身子站在哪里,看了万贞儿一眼,显然是有送客之意。

他的背挺的挺直挺直的,站立那里苍劲如一颗松树一般,他身上的那种气质,那种傲然和决绝是优柔寡断的朱见深所没有的,这也正是一个吸引万贞儿的地方。

万贞儿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心道:“你如今倒是表现的如此决绝,为什么当初你母亲赶我走的时候,你却不出来说一句话呢?”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里有一股寒意直上心田,她指着于冕说道:“于冕,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天我来到这里并不是皇上让我来的,而是我想让来的,我来是想救你的,但是你却不领情,若是有一天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要怪我。”

于冕很是奇怪,为什么万贞儿说话的时候忽然变了一种语气,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见她美艳的延伸至中平添了一股怨气,那股怨气如此的暴力,让他一时之间完全不能接受。

于冕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眼神之中的怨恨可以如此的深刻,那怨恨层层叠叠的一层一层的化了开来,让于冕觉得心头有些生凉。

他望着万贞儿说道:“好吧,就当于冕刚才说错了话,是娘娘对于冕好,所以念在当初与于冕一场故交,所以才来特意提醒于冕,娘娘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请娘娘回宫吧,若是久了恐怕皇上会追问的。”

万贞儿此时此刻望着于冕俊朗的面容,她心中五味陈杂,什么样的感情都有,半晌她才对于冕说道:“于冕,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一番心意吗?”

于冕乍听到万贞儿这么一说,他倒是被吓了一跳,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惊愕地问万贞儿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贞儿望着于冕前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她的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她对于冕说道:“于冕难道你真的完全都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对你的一番情意吗?当时我来到你的府中投奔你,希望可以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可以以后也一辈子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但是——”

说道这里她的面上染上了一层悲凄之色,是你的母亲生生地把我们拆散了,是你的母亲把我赶了出去,我沦落在大街上之后便被人把银两偷走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还被叫花欺负,我看着别人只觉得生不如死,万念俱灰,倘若不是你的母亲,我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万贞儿的话让于冕觉得非常的惊愕,他没有想到万贞儿当时吃过了那么多的苦,他心里也觉得很是歉意。

因为当时他初见万贞儿的时候,也曾经对她生出了一丝情愫,所以才取出三十两银子交给顾凤凰,希望顾凤凰可以不要再逼迫她去接客,并且他也向顾凤凰承诺一个月之内一定会来把她给带走。

但是因为遇到了唐惊染,所以他对她的承诺都没有做到,正是因为遇到了唐惊染,所以他才移情别恋。

他心中对万贞儿生出的那一丝的情愫也慢慢地消失殆尽,这一切他回想起来恍然如梦一般,他只觉得心头如咽,半晌才哽咽说道:“对不起,你受苦了,我不知道你当初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于冕的话让万贞儿听在心里是有稍稍的一丝感动,她没有想到于冕对自己还是有一丝关怀的。

因此,她便哽咽地说道:“我当时之所以来找你母亲的晦气,也无非是因为当时你的母亲把我赶出去,拆散了我们,所以我每次想起来心里都觉得心如刀割一般,那份情感是你所不能体会的对吗?”

她望着于冕,面上的哀怨之情更浓了。

于冕被她这么盯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他才长叹一口气说道:“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过去的事情娘娘不要再想了,如今娘娘已经是贵为贵妃,实在是天大福气,正所谓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娘娘又何必沉溺在前仇旧恨之中呢?”

“叫我如何不沉溺,倘若我永远不会见到你,心里永远不会想起你,那么我便什么都不会想,会一心一意的对待皇上,可是事实上呢?事实上你经常会在我的面前出现,我也经常在不经意之中听到你的名字,每次听到你的名字,我就觉得心如刀割一般。”

她说话的时候面上堆积了重重的怨恨,显然是积怨已久。

于冕终于明白万贞儿想要说的是什么了,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万贞儿是这么的喜欢自己。

果然万贞儿继续缓缓地说道:“我当初之所以入宫,一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地方去了,二是因为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皇后,到时候我便可以报我当日所受到的侮辱,可是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很可笑,因为从一开始我已经失去了我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你,你知道吗?”

她望着于冕的脸,变得十分的深情起来,显然她对于冕是余情未了。

她痴笑了一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皇上,虽然我每天都会睡在他的身边,但是我每次心里想的都是你——”

“不要再说下去了,娘娘请自重!”于冕听万贞儿越说越让他不能接受。

万贞儿要是再这么说下去,那么两人之间就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了,倘若传到皇上的耳朵之中,那与贵妃私通那可是天大的罪呀,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制止万贞儿说下去。

万贞儿正沉溺在自己的感情之中,猛然听于冕这么说,她倒觉得微微一愣。

她往后退了两步,身形有些踉跄,说道:“于冕,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说下去,难道我想留一点点回忆都不可以吗?为什么?难道你心里对我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吗?我不信,我不相信。”

她悲切的望着于冕,想从于冕的量上得到一丝的答案。

于冕低下头去,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万贞儿说道:“娘娘,于冕从来不说谎话,我见到娘娘的第一次,我觉得娘娘十分可怜,而且觉得娘娘同千红院之中的其他女子不同,所以才取出三十量银子,希望可以相助娘娘,于冕心中对娘娘也许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意,但是等于冕见到惊染娘娘之后一切都变了,于冕对惊染是一心一意的,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人。”

“你胡说,你骗我,你骗我,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若是当初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你为什么,为什么上次我来你府中大闹的时候,你一句话都不说呢?难道不是因为你对我还有情意吗?”

万贞儿不可致信的望着他,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于冕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但是于冕的话让她觉得心底一阵处凉。

于冕说道:“我当时之所以没有说话,是觉得我母亲当日做的的确有不妥当之处,所以我才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心里喜欢的是娘娘,我心里喜欢的只有唐惊染,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我可以为唐惊染死而无憾。”

“什么?你说你喜欢唐惊染,你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你只不过是因为唐惊染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所以你才喜欢她对不对?”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之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般,显然是忧郁到了极点。

那于冕却很磊落坦荡的摇了摇头说道:“娘娘,你说的不对,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喜欢惊染,我之所以喜欢惊染,是因为她是一个十分有魄力的女子。”

于冕沉浸在往事之中,慢慢地把他同唐惊染的相识向万贞儿说了一遍。

他说道:“娘娘,我之所以喜欢惊染,无非是因为她是一个好女子,她身上有她的坚毅、有她的坚决、有她的坚持,而她身上有她的善良、有她的侠骨柔肠、也有她的深情,我之所以喜欢她是因为她是唐惊染而不是别人,也许旁人觉得她是一个十分美貌的人,可是倘若她是一个很丑陋的人,我也一样喜欢她,我喜欢她是她的心灵,而并不是她的外表,每次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觉得十分快活,那种感觉是同别人在一起所没有的,娘娘于冕所说的,您能够明白吗?”

于冕边说着边静静地望着万贞儿,他想跟万贞儿说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心底里说出来的,绝对没有一句假话,就在那一刻,万贞儿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没有的挫败感,她跌倒在地上,捂着头忽然嘤嘤哭泣起来。

于冕看见她在那里哭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倘若万贞儿对他横眉冷对,甚至万贞儿打他一巴掌的话,他都不会怪责他,他也可以觉得心里坦然。

但是此时此刻万贞儿就在那里,她跌坐在地上,犹如一个受了欺负的弱女子一般,在那里嘤嘤的哭泣。

在那一刻,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而已,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可以得到自己情人的爱情,但是偏偏这份爱情是她永远都得不到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于冕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哭,终于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便走了。

她走的那么慢、那么慢,似乎希望于冕可以挽留住她一般,但是于冕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走了。

于冕知道他和万贞儿之间到了今日终于做了一个了断,以后万贞儿说不定就会对自己从此死心,从而一心一意的对皇上了。

他觉得这件事情说到底一切都是错,但是那错也不全都在万贞儿身上,万贞儿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他于冕也是有责任的。

所以,他可以放任万贞儿,但是他更可以肯定自己这一生只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唐惊染,至于对万贞儿,他对她是没有一点私情的。

所以,他能够万贞儿对自己说出这么多话来,也无非是因为他心中的歉疚之感罢了。

等到万贞儿走出了于府之后,于冕一个人站在那里长叹半天,很久他才说道:“这场仗看来我真的要去打了。”

万贞儿回到宫中之后,她觉得心中受了打击,那打击是十分巨大的,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她在永和宫中大病一场,那场病来势汹汹,病来如山倒,让她精明强干的万贵妃一时之间完全被击倒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但是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变得十分柔软,柔软的就如同大朵大朵的棉花糖一般,那种柔软彻底的击倒了她,让她沉浸在其中而不能自拔。

陈嬷嬷看到万贞儿一下子病倒了,让她觉得十分奇怪,她从旁安慰对她说:娘娘,你要赶快好起来,倘若你再不赶快好起来的话,那么这后宫就会变一个天地了,如今娘娘生病那王皇后便有些得志起来,倘若娘娘再不好起来——”陈嬷嬷边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万贞儿看到陈嬷嬷如此担心自己的病情,知道陈嬷嬷不光是为自己打算,也为她的将来考虑。

一二九,帝心私

她咬着牙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再让我病两天,只要本宫再病两天,本宫一定会彻底的好起来。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自己只能再想于冕两天,过了这两天之后,她一定要彻彻底底的忘过这个人,她一定要在这后宫之中做一个出色的嫔妃,成为权倾天下之人。”

人一旦在感情之上受了重创就一定会想在其它方面而找补回来,此时此刻万贞儿就是这种心态,她觉得自己完完全全的被于冕所伤害了,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才好,所以她便决定这么做。

但是一想到于冕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心里便有无数的针挣扎一般,而且一想到于冕即将带病去白头山剿灭贼匪,她心里的那种感觉更是无以言喻了。

她知道于冕此次要是去白头山多半是有去无回了,皇上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他回来过,这件事情唯一能够帮到于冕的原本还有自己,但是自己现在怎么样都不想再去管于冕的事情了,而且现在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每天都躺在病榻之上想起都起不来。

现在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于冕,那个人就是简怀箴,她知道倘若简怀箴插手到这件事情中来,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所以她就故意让古冷意把皇上派于冕带病去攻打白头山的消息告诉了零落,零落知道了之后,果然第一时间告诉了简怀箴。

零落愤愤然然走进宫中之中,简怀箴看她的神情不禁嫣然一笑说道:“零落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般风风火火的?”

零落有些不愤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有件事情零落刚才听到到的,这事情说起来太过气人了,零落越想越觉得生气,怎么能不告诉皇长公主呢?”

零落的话让简怀箴微微一愣,简怀箴旋即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赶紧跟本宫说说!”

简怀箴自从上次跟皇上闹翻之后,她已经很少来管这后宫之中的事情了,她每日里除了到怀明苑之中去,就是留在万安宫中,那里都不去,所以听零落这么说,她倒是觉得有些好奇起来。

零落愤愤然的对她说:“皇长公主你来凭凭这个理,这件事情,皇上他派于冕于公子去攻打白头山。”

“什么!攻打白头山?”

简怀箴的眉毛常蹙起来,她知道白头山是一个什么地方,那里集聚了无数的贼匪,朝廷派兵去围剿的话,到时候肯定是一番的恶战。

而且她听说,那白头山的贼匪虽然是凶悍,但是也并没有做出过什么太过于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所以她表示十分不解。

尽管如此,她仍旧是询问零落道:“皇上为什么要派于冕前去围剿,这朝廷之中多的是精兵勇将,皇上为什么要单独派一个文臣去前去呢?”

“我怎么知道,总之这件事情说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的不愤,这于冕公子乃是一个文臣谁都知道的,难道就皇上不知道吗?更何况了,皇上为什么偏偏要选于冕公子去攻打贼匪?呢谁都知道他原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零落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的,简怀箴不禁笑了起来,说道:“零落,你现在越来越唠叨了,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零落被简怀箴这么一说面色微微有些发红起来,她说道:“皇长公主,零落并不是非要唠叨,而是这事说起来太过气人,皇上不但让于冕公子去白头山围剿贼匪,而且皇上只肯派给他五百兵马,谁都知道那白头山原本是有一千多强盗的,于冕公子带着五百个士兵去攻打,又怎么能够攻打得下来?而且我还听说,那五百个兵马都是老弱残兵。”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她的眉形不禁大渐,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望了零落一眼,郑重的说道:“你说的都是真话,你是从谁那里听到的?”

零落有些郁闷的说道:“还用听谁说吗?这后宫之中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就我不知道,我是刚才才听说的。”

简怀箴低下头去想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皇上为什么要派于冕带五百兵马去白头山围剿贼匪呢?”

零落在一旁连声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您还想不通吗?皇上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只有两个原因。”

“哪两个原因你说来听听?”简怀箴望着零落说。

零落想了想,扳着指头向简怀箴说道:“这两个原因,第一嘛说不定皇上就是想跟皇长公主你怄气,之前的时候皇上很生气,生气皇长公主你疼爱于冕而不疼爱他,让他觉得很伤心,所以他现在就故意派于冕公子去围剿贼匪,想借此出这么一口气,我说的对不对呀皇长公主?”

简怀箴想了想,她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很认真地对零落说道:“零落,你说皇上为我的事情而生气,并同我怄气,那本宫是赞同的,但是你说皇上因此派于冕去攻打贼匪,我绝对是不相信的,皇上他绝对不是这种人。”

“那这件事情就更简单了,皇上一定是看不过于冕和惊染姑娘感情好,所以皇上才想法子拆散他们,嗯!说来说去就这么两个原因,怎么想怎么都能猜的透。”零落愤愤然然地说道。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她心里一沉,但仍旧强自撑着说道:“皇上恐怕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件事情皇上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挑唆。”

“公主,您倒现在就不要再为皇上说好话了,这分明就是皇上自己的主意,您口口声声地说皇上是受了别人的挑唆,倘若皇上自己心里没有这个想法,谁又能够挑唆得了他呢?”

零落在一旁说到,简怀箴觉得零落说的话也有道理,倘若皇上不答应,那么谁又能够挑唆得了他呢?

但是,这件事情她总是觉得有些蹊跷,因此她抬起头来向零落说道:“这是不是万贞儿向皇上出的主意,万贞儿素来一向能够给皇上出一些阴谋诡计,皇上的心性本宫是了解的,本宫始终不觉得皇上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来。”

零落连忙摆了摆手说道:“皇长公主您这就弄错了,您可知道我从谁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我是从古冷意口中知道的,谁都知道古冷意是永和宫中的人,是万贞儿的心腹,是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他之所以告诉我这件事情无非是希望我告诉皇长公主你罢了,零落一想就能想明白。”

简怀箴也沉思说道:“不错,你说的有道理,古冷意是知道只要是本宫知道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零落神情微微有一些不满意,她说道:“那万贵妃听说现在缠绵在病榻之上已经好多天了,并没有好起来的迹象,所以这事绝对不是万贵妃出的主意,一定是皇上自己心里出的主意,我对那万贞儿也没什么好感,所以奴婢说的话都是很客观的,皇长公主奴婢知道在你心中皇上是极好的,可是随着皇上年龄增加,他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何况他现在正同皇长公主您怄气呢,做出不理解的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不如皇长公主就去劝说皇上一番吧?”零落向简怀箴说道。

简怀箴低下头去想了半日说道:“也对,既然如此,那么本宫就去乾清宫中走一趟吧!”

简怀箴始终觉得皇上不管怎么再怪责自己,他过一些日子也不会生自己的气的,毕竟自己和皇上感情一直很好,而她心目之中的皇上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所以,她始终不相信皇上会自己下决心让于冕去做剿灭贼匪这种事情,而且还只给他五百老弱残兵,所以简怀箴打定主意之后便来到乾清宫中。

那朱见深听说简怀箴来见他的时候倒是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在这时候来见他,当然他知道简怀箴想见他,到底所谓何事,他对于之前简怀箴隐瞒唐惊染死讯的事情,心中仍旧是有一丝的恨意。

因此,他便对林建安说道:“你去告诉皇长公主,就说朕抱恙在身不能够见她了,等到朕的身子好了些,朕亲自去向她请安。”

“是。”林建安答应着便准备出去向简怀箴说,谁知道这时候简怀箴自己却款款走了进来。

她走了进来之后说道:“皇上,本宫听说你抱恙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你。”

朱见深知道刚才同林建安说的话,已经悉数落入到简怀箴的耳中,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皇长公主请坐,不知皇长公主今日驾道乾清宫到底有什么事情?”

他看简怀箴的神情比以前冷淡了许多,可见简怀箴欺骗他唐惊染已死的事情,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简怀箴在心里轻轻地叹一口气,她说道:“皇上,本宫也不妨开门见山,其余的事情也不多说了,本宫听说皇上您派于冕去围剿白头山可有这回事?”

朱见深有些不满的望了简怀箴一眼说道:“皇长公主,的确是有这件事,可是我大明王朝自古以来就有祖训,那就是后宫不得干政,皇长公主请您不要再询问这件事情了!”

简怀箴只觉得心里一阵难过,她没有想到这时候朱见深会拿后宫不得干政来压自己,让她觉得很是伤心。

但是她仍旧是劝说朱见深,说道:“皇上,那于冕乃是忠臣于谦之子,他只是一个文臣,而且是有用的国之栋梁,皇上为何不重用她,反而命令他去围剿贼匪呢?”

“朕令他去围剿贼匪就是想重用他呀!皇长公主恐怕不知道,朝堂之上到底有多少大臣想去围剿白头山的贼匪立功而不得罢,皇长公主要是不相信,尽管可以去打听一下,看看朕说的是不是真的。”

“本宫没有不相信皇上的意思,可是所谓是物尽其用,于冕他是一介文臣,皇上却让他带病去打仗,这恐怕是于情于理有些不合?”

“这又有什么不合的,当初于谦也是一代文臣,但是他却带兵进行了京城保卫战,保住了京城,那么大的功绩,所谓是虎父无犬子呀,于冕是于谦的儿子,那么他的本事也一定是比人家厉害的。”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怨毒之色,显然是万贞儿的那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已然深入到他的心中了。

简怀箴语重心长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本宫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本宫只想说这次于冕一定不可以带兵出征,皇上不妨就派本宫去剿灭白头山的贼匪吧?”简怀箴说这些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诚恳。

朱见深却嗤笑一声说道:“皇长公主别开玩笑了,皇长公主当初带着十万大军就可以打败瓦剌的三十万大军,如今朕若是派皇长公主去剿灭白头山的贼匪,岂不是大材小用吗?更何况皇长公主乃是堂堂的金枝玉叶,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总之,朕已经下定决心要派于冕去了,皇长公主你就不必再多费唇舌了。”

简怀箴见朱见深说的如此决绝,心中觉得朱见深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相比以前的时候他多了很多阴郁之色,而且他对自己并不像以前那么听候了。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皇上,倘若你不能制止这件事的话,那么本宫只好亲自来阻止它的发生了。”

朱见深撇了她一眼,心里很不以为然,他知道简怀箴丢失了金玉杖并没有办法来处置自己。

所以,他笑了笑说道:“皇长公主,您难道想用金玉杖来打我吗?可是据朕所知这金玉杖您已经丢失了,难道您还想像当初拿假金玉杖打死石亨一般来打死朕吗?”

朱见深的口气之中带着一丝不恭敬。

简怀箴没有想到,朱见深会这么对她说话,让她觉得很是意外,也让她觉得很是伤怀。

她深深刻刻地觉得,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到了现在,朱见深果然不是时时相信她,也不那么尊敬她了,这让她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知道,今天恐怕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劝服朱见深了。既然这样,自己也不必徒然留在这里,再同朱见深争执下去,免得两个人争执到最后,起了什么冲突反而不好。

因而简怀微微一笑,说道:“皇上,你虑了,本宫当初之所以用假金玉杖责杀石亨,无非是因为石亨实在是做了太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迫死了你的姑姑宁馨公主,同时还做了很多对国家对社稷,对黎民苍生有错的事情。而当时先皇没有办法惩治于他,所以我才当机立断斩杀于他。而你,是我的亲人,本宫绝对不会对你这么做的。”说完,她便转身而去。

朱见深望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心里倒是有些迷茫起来。他深深地问自己,他心道:“我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我这么做到底对还是错,我应不应该这么做。”他觉得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但是这中迷茫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个清晰而美丽的影子,顿时呈现在他的眼前,那个影子便是唐惊染。

唐惊染那飘逸的风姿,唐惊染那俊秀的面容,唐惊染那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一时为之沉醉不已。

他对自己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所有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要是不这么做,怎么可能让唐惊染得到她的幸福,要是不这么做,唐惊染怎么可能会来到朕的身边。”

想到这里,朱见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对的,所以他便也不理会简怀箴同他所说的,他决定一切都按照他自己所想的去做。

他坐在龙座之上,望着外面有些漆黑的天色。他想了很久,他觉得倘若自己放手去做这件事情的话,简怀箴未必会由着自己。

所以为今之计,要是可以,让简怀箴不去帮助于冕的话,那么他成事的机会就会很大。

而不让简怀箴去帮助于冕,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对简怀箴而讲,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让她没有办法分身。

朱见深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简怀有什么把柄,抓在他自己的手中,所以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

朱见深正在犹豫不已的时候,忽然林建安进来对他说,万贞儿求见。

朱见深没有想到,这时候万贞儿会来到,他想让万贞儿帮自己想一个主意,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怎样牵制住简怀箴。所以便命令林建安,把万贞儿传了进来。

万贞儿进来之后,先向他行礼,万贞儿说道:“皇上,贞儿今天来求见皇上,是有一件事情,想请皇上去帮忙。”

“哦,请朕帮忙,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万贵妃不妨直说就是,朕但凡能够做得到的,一定圆你的心愿就是。”因为朱见深还有事情想让万贞儿帮他的忙,所以对于万贞儿的请求,他是有求必应。

万贞儿原本是有些慌急的,她听朱见深这么说,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轻声说道:“皇上,贞儿请求皇上,不要让于冕带兵去白头山剿灭敌匪。于冕此去白头山,可谓是艰险重重。”

“哦,怎么不要让于冕带兵去白头山剿灭贼匪?之前不是你一直却说朕,让朕把唐惊染传入宫中吗,为什么现在你又跟朕说这些话。”朱见深觉得大惑不解问道。

万贞儿想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皇上,我之所以这么向皇上说,主要是因为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您想,倘若皇上此次派于冕去白头山剿灭贼匪,而只给他五百名士兵,那么摆明了就是皇上故意想让于冕涉身险境。倘若这件事情被惊染姑娘知道了,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原谅皇上的。与其如此,皇上又何必自己充当这个坏人。要对付于冕,有很多法子,也不一定要这么做,贞儿说的可对?”

万贞儿其实现在就只有一个心思,那个心思就是一定要救于冕。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够让于冕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她才对朱见深这么说。

一三零,祖孙斗

朱见深听万贞儿说完这件事情,似乎也触动了他的心思,他也知道,倘若唐惊染知道自己处心积虑地陷害于冕后,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唐惊染要是不这么做的话,那么唐惊染就会继续受到于冕的骗,这对于唐惊染而言,也是十分大的痛苦。所以权衡之下,他决定还是宁愿让唐惊染恨自己,也要于冕与带兵剿匪。

他觉得,即使唐惊染恨自己,那也是很短时间的事情。等以后自己同唐惊染慢慢相处之后,唐惊染会知道自己的好。到时候,便不会再这么埋怨自己了。

可是自己倘若现在不让于冕剿匪的话,那么唐惊染就会继续陷身于于冕为她精心编织的那张情网之中。而等到以后,倘若于冕会对唐惊染始乱终弃的话,受到伤害的就是唐惊染,那时候唐惊染受到的伤害。

比起现在来,又何止千倍万倍。所以他觉得,他之所以派于冕去白头山剿匪,乃是全部为了唐惊染。这对唐惊染而言,乃是好事一桩。

哪怕唐惊染一时之间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也决定这么做。所以他的面色变得十分有威严。

他说道:“万贵妃所虑慎是,朕也非常感谢万贵妃能够设身处地地为朕着想。但是朕已经心意已决,绝对不可能会,放弃这个想法。所以万贵妃也不要再劝说朕了。万贵妃既然在这里不妨帮朕想想办法,有什么法子可以牵制住皇长公主,让她不要帮于冕去剿匪。倘若这件事情皇长公主插一脚进来的话,于冕一定不会遇到真正危险。但是倘若皇长公主无暇分身的话,那么这件事情的成数就高多了。”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冷酷。

万贞儿从来没有见到过,朱见深面上会出现这种表情,在她看来,朱见深的这种表情有些恐怖。

她没有想到,朱见深会慢慢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所以一时之间,倒是有些迷茫起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朱见深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便开口询问道:“万贵妃,你到底有没有帮朕想到什么法子。”

万贞儿只好有些无奈地说道:“皇上,臣妾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帮助皇上。容臣妾回去之后,慢慢地想,倘若能够想出什么法子来,再来告知皇上您知道。”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先退下去吧。你一定要帮朕好好想想,帮朕想出一个法子来,否则的话,要是皇长公主插手这件事情,恐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朕恐怕要功亏一篑了。”

“是,皇上,奴婢全都铭记在心,谨遵皇上的教诲,容奴婢回去之后,一定会为皇上毫升地想一想,帮皇上想出一个好计策。”万贞儿只得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朱见深有些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万贞儿下去之后,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情始终不是那么简单。倘若于冕真的去白头山剿匪,他只带着五百的老弱病残,根本就没有什么胜算。如果是简怀箴肯帮他的话,那么他能够活着回来的希望,就大大增加。

但是朱见深摆明了,现在是想法子,阻止简怀箴帮于冕了。要是被皇上想到了什么法子,到时候于冕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所以,万贞儿一时间很是焦急。

朱见深询问万贞儿,问了好久,万贞儿都没有帮他想出法子。朱见深倒有些郁闷起来。

他自己想了很久,也始终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牵制住简怀箴。毕竟迄今为止,简怀箴还没有把柄被他抓在手中。而他与简怀箴份属子孙,两个人的感觉十分好,没有想到现在却因为这件事情,而闹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朱见深想了很久,始终都想不出什么办法。这时候林建安正好为他传膳进来。

他见了林建安之后,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觉得林建安在这宫中已经住了很久,在这之前的时候也曾经服侍过先皇朱祁真,说不定他能够有什么办法,知道怎么牵制住简怀箴。因而,他便招手让林建安过来。

林建安走过来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请问有什么吩咐。”

林建安知道,朱见深最近的情绪有点反复无常,倘若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那么就便只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同朱见深说话的时候,但是小心翼翼的。

朱见深倒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朕想问一件事情,不知道林公公在这后宫之中待了多久?”

林建安微微转了转头,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老奴已经在这皇宫之中待了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这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朕有一件事情想询问你,你在宫中待了这么久,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牵制住皇长公主,让她无暇分身。”

“牵制住皇长公主,让她无暇分身。”

林建安了听朱见深的话之后,一时之间,反而有些迷茫,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他看到皇上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十分郑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他并也认真地为朱见深想。

因为他知道,现在是一个讨好朱见深的好机会。只要自己能够讨好朱见深的话,说部到以后就可以飞黄腾达。

想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老奴倒是想起了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这办法可以用还是不可以用。”

“哦,什么办法,你尽管说来听听就是。即使你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的。”朱见深和颜悦色地鼓励他说出来。

于是,林建安便缓缓地说道:“启禀皇上,老奴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老奴记得,以前的时候,皇长公主还是生活尚书府中的时候,她有一个哥哥,名字叫做简文英。”

“简文英,这个人倒是听说过的。听说他带兵打仗十分厉害,还来带着妻子、儿子去隐居去了,就很少出现。前些日子,我也在怀明苑中见过他,他同传说中的并不是一般模样的。”朱见深有些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林建安拱了拱手,弯着腰对他说道:“皇上,话不能这么说。虽然说,如今简文英已经微不足道。但是倘若利用他来牵制皇长公主,那么皇上觉得如何。”

“用他来牵制皇长公主。”林建安的话,让朱见深听了十分的兴奋,他觉得林建安全说得很有道理。

倘若可以用简文英来牵制简怀箴,那么简怀箴无论如何,

也无暇分身再去管于冕的事也无暇分身再去管于冕的事情了,可是到底应该怎么用,简文英牵制简怀箴,这实在是一件很费心力的事情。

所以朱见深望了望林建安,对他说道:“林公公,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也知道这简文英乃是皇长公主最亲近的人,可是你说用他去牵制皇长公主,让她无暇分身帮于冕带病剿匪,可是有什么法子,可以用简文英的事情来牵制她呢?这简文英一不作奸,二不犯科,以前的时候还是我大明王朝的忠心良将,便是朕也不可以随随便便地惩罚于他。”

林建安低下头去想了想,他笑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坚定,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老奴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件事情恐怕能够帮得上皇上。”

“哦,什么事情,你且说来听听。”朱见深点点头说道。

林建安便把事情经过缓缓地说了出来,原来他在这宫中已经待了很久,足足有二十多年,所以对于宫中的事情,他都知道得很清楚,即使追溯到永乐朝和宣德朝的事。

有一些他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也从以前的老太监、老宫女的口中听过,所以他这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老奴记起一件事来,那便是,皇上可知道简文英的妻子是谁?”

朱见深有些茫然,摇了摇头说道:“他的妻子是有名有姓的吗?朕并不知。”

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有责怪林建安的意思,似乎是说,又不是每个人朕都知道,你这不是摆明了明知故问吗。

林建安继续赔笑说道:“皇上可能不知道,这简文英的妻子其实是大有来头的,她你是永乐朝纪德妃的女儿,落雪公主。”

“落雪公主?”朱见深想来想去,始终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名字。

他茫然地要了摇头说:“林建安,你说简文英的妻子乃是永乐朝纪德妃的女儿,落雪公主,这纪德妃不是已经坐监伏诛了吗?”

“是的,皇上,的确有这么一件事情,但是她的女儿却娶给了简文英。”林建安缓缓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她既然是纪德妃的女儿,那便也是永乐皇帝的女儿,我再对他不敬,难道还能拿永乐皇帝的女说事不成。”

“并不是这样的,奴才听人说过,那落雪公主实际上却并不是永乐皇帝的女儿,她原本乃是建文帝朱允文的。那纪德妃原本是建文帝朱允文的妻子,后来在靖难之役中,永乐皇帝攻破了京城,并放火烧了一把宫火,宫火连天,永乐皇帝救了当时的练贵妃,练贵妃就是后来皇长公主的母妃。而同使与练贵妃一起入宫的,还有纪德妃。“

“那落雪公主,并不是永乐皇帝的女儿,而是建文帝的女儿。所以,后来在纪德妃伏诛之后,落雪公主就一度不再出现宫廷之中了,这件事情同简文英当年的隐居也不无关系。”林建安侃侃而谈,朱见深觉得大为新奇。

他有些好奇地说道:“林公公,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建安稍微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情,奴才也是听以前的宫女太监们说的,他们偶尔有谈起这些事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奴才听得久了,便也记在了心中。”

朱见深听林建安这么说完,他心里觉得十分敞快,他知道这么一来,自己再想法子来处置这简文明,那是有据可寻,有理可依了。

毕竟当年永乐帝启禀发动靖难之役的时候,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而当时,建文帝就原本是正统的皇帝,反而成了旁支。就好象经过土木之变之后,景帝和英宗两个人的正统之争一样。

朱见深笑了笑,说道:“好,林公公,你今天提供这个线索倒是很好,朕觉得你现在越发机灵,值得嘉奖。”

“奴才不敢居功,能够为皇上尽力,乃是奴才的荣幸。”林建安连忙跪了下来,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说道。

朱见深若是在以往,是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陷害旁人的,但是现在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几近疯魔的状态,他什么都顾不得,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怎么可以除掉于冕,怎么样可以纳唐惊染入宫为妃。

林建安见朱见深笑得几近癫狂,与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便从一旁提醒道:“皇上,这件事情毕竟是牵涉着简怀箴,倘若皇上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同皇长公主闹翻了,到时候恐怕会影响皇长公主和皇上子孙二人的关系。而皇长公主的势力又遍布朝野,倘若——”林建安一边说着,一边比较忧虑地看着朱见深。

其实他心里更担心的是,倘若简怀箴知道这件事情是他向朱见深说的,那么到头来倒霉的肯定就是他了,但是他哪里敢说这些,所以他说的时候,只好故意从旁提点朱见深。

但是朱见深全都不听信他的话,他对林建安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后话了,至于朕同皇长公主的关系如何,那也是等以后再说。而至于朕会不会怕皇长公主权倾朝野的势力,朕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朕绝对不怕,毕竟朕才是这一国之君,是一朝天子。这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率士之兵莫非王臣,难道天下还有比朕更大的吗?”

朱见深边说着,便用冷列的眼神等着林建安,林建安顿时被吓得浑身瑟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朱见深听了林建安的劝谏之后,决定就用落雪公主身份的事情来编织罪状,让简怀箴无暇分身。

简文英自从和落雪公主、金破浪一起回到京城之后,他们一直居住在尚书府中。

这尚书府原本应该是发还朝廷的,但是因为简怀箴是皇长公主的身份,所以尚书府一直给予她出宫的时候,赋闲所居。

简文英夫妇和简破浪,便一直住在这里,他们每日在尚书府中现来无事,读书喝茶,每日里弹琴说话,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这一日,落雪公主和简文英正在教简破浪学武,忽然之间听到有下人来报告说:“启禀将军,不好了,启禀将军,不好了。”那下人慌慌张张的,似乎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简文英看了,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冷然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何事惊慌。”语气之中,似乎在责怪那下人的莽撞。

那下人的面上却仍旧是惊慌不减,他连声说道:“启禀将军,大事不好了,忽然有宫中的公公前来说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传旨。”

简文英微微一愣,他想不出自己和朝廷现在还有什么关联,除了作为皇长公主的妹妹之外,自己同朝廷基本没有任何联系了,他不知道朝廷到底来尚书府传旨有什么事情,因而便问道:“是不是弄错了,那圣旨是不给皇长公主的。”

“不是,已经指明了说是给将军夫妇的。”

“夫妇?!”简文英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知道,一旦这件事情牵扯上落雪公主,那么就不会那么善了。

当初他之所以带着落雪公主去福建武夷山隐居,也无非是因为落雪的身世愿意。

尽管如此,他强作镇定,便吩咐简破浪说:“破浪,你现在赶紧去怀明苑,告诉你方叔叔和纪叔叔,就说朝廷现在来传旨,这事情恐怕同你娘的身世有关,你让他们赶紧把这件事情想法子向你姑姑通报。”

“是。”简破浪答应着,便要往前冲。

简文英一把拽住他说道:“你不要从这里走,你从后面翻墙过去。”

“是。”简破浪答应着,便又往后面去冲。

简文英看着这个如此鲁莽的儿子,颇像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勇无谋,不禁摇了摇头。

他和落雪公主对望了一眼,两人面上尽是凄凄之色。

落雪公主苦笑一声说道:“大人,没有想到这一天早晚还是来到了。”

简文英十分冷静地对她说:“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去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出去看看皇上的圣旨到底是说什么吧,何况宫中有我妹子为我们回护,想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落雪公主并不赞同简文英的说法,她仍旧是满面忧思,跟着简文英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出去之后,便看到有一个身着内侍总管服饰的人站在外面,那人手持圣旨,拿人可不是林建安是谁。

林建安见到简文明和落雪公主夫妇,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问道:“你们的儿子呢?”

落雪听他问起简破浪,脸色微变,而简文英则神色不动说道:“你说小儿破浪呀,小儿他这些日子被他姑姑招入宫中去了。”

“什么?咱家就是从宫中出来的,怎么不曾听说过简公子现在在皇宫之中。”林建安有些惊异不定地说道。

一三一,动真怒

简文英爽朗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说:“既然公公不能够知道,那我怎么知道,公公不妨亲自去向皇长公主询问就是了,又何必来询问我。”

简文英说话之间,态度甚是不恭,让林建安觉得十分懊恼,但是他也知道,简文英和简怀箴的关系,所以并不敢太过于迫他,只好说道:“好了,好了,简文英朱落雪接旨。”

“是。”两个人便跪下来。

林建安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朱落雪乃是明朝谋逆朱允文之匿女,而简文英身为先朝朝廷重臣,不但不予以举报,反而该予以回护,实在是罪孽深重,欺君之罪,罪当犯其诛。先特把朱落雪和简文英夫妇、简破浪一起收押天牢之中候审,钦赐。”

简文英和落雪公主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早就料到,朝廷之中既然派人来传旨,多半就是这件事情,所以两个人面上具无宕。

简文英想了想,摇头说道:“禀公公,皇上为什么忽然要把我夫妇二人关押入天牢之中,这件事情说起来已经是陈年旧事,又何必再拿出来说事。”

“便是陈年旧事又怎么样,这是皇上的意思,咱家怎么知道。更何况,便是陈年旧事,难道欺君之罪就不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就罪不该诛了吗?”林建安盛气凌人地说道。

其实他心里现在也心虚得很,他知道自己这么一捉拿简文英夫妇,势必得罪了简怀箴,到时候倘若简怀箴怪罪下来,他莫说是内廷总管的位置,便是连小命也保不住了。

但是他现在是替皇上办事,所以不管怎么着,都不能失去了天家的威严。

简文英恼然说道:“我不服。”

“你服与不服,跟咱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咱家又不是自主的人,您要是当真不服,那你就去跟皇上说去吧。”

“好,那现在就请公公就带我去见皇上,我要在皇上面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当时宣德皇帝已经赦免了拙荆的罪状,如今皇上却又拿这件事情来说事,不是摆明了要同我为难吗。”简文英有些愤愤然。

“宣德皇帝什么时候曾经赦免了朱落雪的罪状,咱家可不知道,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件事情,你需要去皇上面前,说不定论清楚才是。但是眼下你应该做的就是束手就擒,被关入天牢之中,等一切到候审的时候,自然有个说法。”林建安惟恐文英和朱落雪反抗,他知道他们都是身怀武功的人,倘若当真跟自己反抗起来,自己一定占不了什么好处,所以便拿言语相激。

简文英与落雪公主相互对看了一眼,他们知道今日的事情恐怕是不能够善了了,但是两个人倘若一旦同林建安动起手来,那么就真的是罪犯欺君了。

倘若他们任由林建安带入天牢之中的话,简怀箴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而如今简破浪已经去怀明苑中通知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等人了,总之简怀箴也很快知道这件事情,皇上便是再想跟简怀箴对着干,也不会拿着自己的皇位来看玩笑。

更何况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势力遍布京城,皇上在京城所囤聚的兵力再多,也未必能够和烛影摇红、忏情门所抗衡。所以简文英便伸出双手来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公公把我们关入天牢之中吧,到时候要想我们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

朱落雪原本还想反抗,一看丈夫束手就擒,便跟着伸出双手来,落雪公主原本是张扬跋扈,颐指气使的女子,但是自从她嫁给简文英以后,性格已经收敛了很多,又经过这么多年世外隐居的涤荡,她已经洗尽铅华,与当日宫中的金枝玉叶不同了。

于是林建安便派手下的侍卫,把简文英和朱落雪压入到天牢之中。

简文英和朱落雪出了府门,却一眼撇见简破浪早已经被侍卫押着,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简文英不仅有些愣住了,他抬起头里问简破浪说道“破浪,我刚才不是命你去怀明苑中,把皇上传旨来咱们府中的事,向你方叔叔还有纪叔叔、江叔叔说清楚吗,为什么你现在还杵在这里。”

简破浪被反绑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道:“父亲,并不是我不想去,只不过是他们武功太高了,我打不过他们,所以没办法,只能被他们抓住了。”

简文英便只是苦笑,连最后一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了,那这件事情恐怕有周张要费了。

尽管没有人去给简怀箴通风报信,但是简怀箴还是很快知道了哥嫂和侄子被皇上关入天牢的事情。

因为皇上有心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好分她的身,让她无暇去助于冕剿匪。那么皇上自然有法子,让她把这件事情知道。

她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十分恼怒,重重地拍着桌子说道:“皇上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管他怎么同本宫计较,本宫也都由着他去了。但是这一次,竟然把我哥哥嫂嫂和侄子压入宫中,做得实在是太过分。”

零落从旁劝道:“皇长公主,你先不要懊恼,事已至此,相信皇上这么做也一定有他的苦衷。皇长公主不妨去同皇上聊一聊,看看皇上为什么会把简大人和落雪公主,还有破浪给抓起来。”

简怀箴想了想,她微笑着要了摇头说道“本宫无论如何也不会去乾清宫中去求皇上的,皇上既然处心积虑地把我哥嫂和侄子抓起来,那么他便是算准了本宫会去为他们的事情而奔走,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牵制住我,让我无暇分身,没有办法助于冕去白头山剿匪罢了。”

“啊,你说皇上打的是这个主意,公主恐怕弄错了,皇上为人素来忠厚,恐怕没有这么多心思。”零落觉得简怀箴说得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如今的皇上再也不是以前的皇上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上同万贞儿这种满腹心机的人相处得久了,自己也变得满腹心机起来。”

零落听了简怀箴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她才说道:“皇长公主,那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做才好。”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之后,我再去做。总之我一定不会让他的计谋得逞的,我不但要把兄嫂和侄子救出来,而且也一定会助于冕到白头山剿匪。”

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手中正一枝银镀金川珠,点翠花簪往头上插。

零落听到她这么说,眼神顿时有些黯淡,说道:“皇长公主,倘若你非要跟皇上对着干的话,恐怕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道:“既然是这样子,那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是皇上先不念情分的,他若是同我还有一点情意,他就应该知道我哥嫂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抓的。”

此时此刻她已经把簪子簪在头上,又从紫檀木盒子中取出一对银镀金翠,秋叶坠,随手传给零落说道:“零落,你帮我把这儿坠戴上。”

零落答应着,便走上前来帮她把耳坠戴上。简怀箴想了想说道:“我接下来马上要去怀明苑中一趟,你在这万安宫中守着,倘若谁要是来找我,你全都帮本宫记下来。还有倘若是皇上派人来请本宫的话,你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哪里都不能去。”

“是。”零落答应着。她有些担忧的望着简怀箴,她觉得简怀箴倘若一意孤行,要同朱见深作对的话,自己也未必能够从中讨得了什么便宜。

但是她也深知简怀箴的性格,她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那么谁便也没有办法来阻止她。

简怀箴所料果然不差,果然在她走出紫禁城没有多远的时候,皇上果然已经派林建安来请她到乾清宫去。

零落见是她料事如神,便对林建安说道:“皇长公主身子不舒服,已经在房中休息,哪里都不能去,劳烦公公同皇上说一声吧。”

林建安有些为难的说道:“烦请零落姑姑帮忙通传一声,皇上今天说了,今天一定要见到皇长公主,倘若皇长公主不去见他,老奴也实在不好向皇上交代呀。”

零落站在那里,微微一笑说道:“好交代不好交代,这是公公的事情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公主怎么说的,我就怎么跟公公说。”

“可是……”林建安想继续说下去。

“至于该怎么同皇上说,这是公公的事情,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零落扶了扶袖子,转身便走会道万安宫中去。

林建安一时之间气得牙痒痒,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零落她可是得罪不起的。

虽然零落在宫中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而已,但是谁都知道,她是简怀箴的心腹,她能在简怀箴面前说上话。倘若得罪了她,那同得罪简怀箴没有什么两样,所以林建安只得悻悻地回到乾清宫去。

回到乾清宫中之后,朱见深抬头见他一个人走了回来,身后并没有跟着简怀箴,不禁微微有些愕然,问道:“皇长公主呢?”

林建安没声好气地说道:“启禀皇上,奴才去万安宫中请皇长公主过来,谁知道却被零落那丫头给阻住了,零落还说皇长公主现在因为身体抱恙,现在正在寝宫之中休息,所以不能够跟我来到这里。”

“哦,皇长公主得了什么病,可是因为简文英和落雪公主被捕的事情吗?”

“启禀皇上,奴才觉得皇长公主是在和你怄气罢了,据奴才所知,皇长公主并没有生病,奴才工作听说皇长公主出宫去了。”

“什么,皇长公主出宫去了,她并没有在万安宫中休息吗?既然这么说,她是故意以抱恙为借口,不想见朕了。”朱见深有些愤愤然然地说道。

他本来以为简怀箴知道他的兄嫂和侄子被抓,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向他求助。没有想到,她非但不来,反而连见都不肯见他,一个人出宫去了。

朱见深坐在那里,呆呆怔怔半日,这才缓缓说道:“我想她一定是去怀明苑。”

“是啊,皇上,奴才也是这么觉得的。奴才觉得事到如今,皇上不如还是先把简文英、朱落雪和简破浪给放了吧,要是皇长公主一怒之下,去怀明苑中纠集朱见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同朝廷作对,到时候——”。

他的话音未落,朱英已经愤愤地对他说道:“林建安,你个狗奴才,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朕害怕吗?朕告诉你,朕平生并没有怕过谁。朕之所以不肯同皇长公主翻脸,乃是给她面子而已。朕尊敬她是长辈,但不代表她可以与朕作对,你明白吗?”

林建安从来没有见过朱见深发如此雷霆之怒,顿时被吓得浑身瑟缩,半日说道:“皇上,皇上,老奴知道了,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朱见深这才遏制住心中的怒气,他对林建安冷笑道:“既然她不肯来见朕,倒也罢,朕倒是看看她自己有什么法子,能够把简文英和朱落雪他们给救出来。”

且不说乾清宫中这一场暴风骤雨,单说简怀箴到了怀明苑中之后,纪恻寒、方寥和江少衡三个人正在切磋武功,猛然看到她来了,便笑道:“公主妹子来了,赶紧请进来坐。”

简怀箴并不答话,径自走到房中坐下来,纪恻寒、方寥、江少衡等人,见她面带愠色,知道她恐怕在宫中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所以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她一起来这里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江少衡命人端上上好的雨前龙井上来。简怀箴嗟了一口茶,仍旧是凝神静坐,一句话都不说,江少衡笑了笑,说道:“公主妹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把你给气成这般模样,有什么你不妨说来听听就是。”

纪恻寒在一旁笑道:“还是少衡兄弟最知道公主的心意啊。”江少衡撇了他一眼,纪恻寒这才噤声不言。

简怀箴喝了半日的茶,这慢慢地说道:“皇上现在越来越,做事情越来越不懂得分青红皂白了。”

“哦,又关皇上什么事?”方寥开口问道。方寥之前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他听简怀箴提起皇上,这才开口询问。

简怀箴说道:“皇上不知道受了哪个的唆摆,把我兄长和嫂子,还有破浪一起抓起来,关入天牢之中。天牢那是什么地方,他们哪里受得了那样的苦。”

“什么,皇上把文英兄夫妇和破浪贤侄抓起来了,这却是为什么?”纪恻寒有些不解地问道。

简怀箴冷冷一笑说道:“皇上还能为什么,我猜皇上多半是为的惊染。皇上之前派于冕带兵去白头山剿匪,只给他五百老弱残兵,我猜测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希望于冕有去无回而已。他也知道,我一定会相助于于冕,所以才想个法子,上我无暇分身罢了。”

“原来是这样,皇上原本乃是忠厚的明君,什么时候竟然小小年纪变得如此满腹心机,皇上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呀。”

“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般模样。也许是同万贞儿之流的人相处的该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简怀箴气愤地说道。

“那妹子现在打算怎么做?”江少衡一直坐在那里,面如波澜不惊,他素来都是沉稳的人。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样,于冕去白头山剿匪的事情,我绝对不能放任不管。我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忠臣之后,要慷慨赴死吗?何况死的又这么没有意义和价值。而我兄嫂的事情,我也一定有办法能够让皇上放人。”

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露出坚毅的神色,可见她已经被朱见深气得不轻。

众人见她这次真的是动了怒,便谁都不敢说话。

简怀箴又慢慢地说道:“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想同众位兄长商议一下,我们不妨兵分几路,一起去做这些事,好吗?”

众人素来都是十分依顺简怀箴的意思的,听她这么一说,都连声道:“好,一切就听公主妹子的吩咐吧。”

简怀箴想了想,眼角带着凝重之色。“我正是这个意思,我希望你们能够帮于冕一起去白头山剿匪,同时再带一千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前去,到时候一定有法子能够剿灭白头山的贼匪,而不至于让于冕受伤。”

纪恻寒却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我听说白头山那贼匪不过一千余人,又何必带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只要我和方寥兄陪于冕一起前去,就一定能够有法子将他们剿灭,公主妹子就不必担心了,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好了。”

简怀箴见他们这么说,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她知道纪恻寒和方寥的武功都十分高强,在宇内也是属一属二的高手,只要他们肯出手相助,那么于冕便生还有望了。

简怀箴转而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你便留在这京城之中,同我一起营救我的兄嫂,如何?”

江少衡曾经多此同简怀箴并肩作战,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和情意是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因此他便答应说道:“一切谨遵公主妹子的吩咐。”

“好,至于于冕要去白头山剿匪的事情,我相信他还没有告诉惊染,我相信方大哥、江大哥和纪大哥,你们也不要把这件事情说过惊染知道,倘若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三个人都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应着,于是事情就这么安排下来。

简怀箴自回万安宫中不提。

一三二,剿灭门

简怀箴同江少衡、纪恻寒、方寥在怀明苑中商议一番之后,她回到万安宫中,零落上前来对她说道:“皇长公主,你果真是料事如神,今日里,你走了之后,那林建安果然来到,他说是皇上想传诏皇长公主,我便对他说,皇长公主身体抱恙,不能见皇上,林建安急坏了,连声要求我,被我给骂走了。”零落边插着胳膊边说道。

零落在宫中待的日子越久,性子也越发的爽朗起来。

简怀箴倒是欣赏她的这种变化的,她微一沉思,便点头说道:“你做得好,这件事情本宫一定要让皇上知道,乃是他做错了,他要从心底里知错,要去改过才好。否则,本宫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同他罢休。零落,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我兄嫂和侄儿被关在天牢的什么地方,我们随后就去看他们。”

“是。”零落答应着,便派人出去打听。

过了不多久,去打听的小太监回禀说:“简文英、朱落雪和简破浪被关在诏狱之中”。

诏狱乃是明朝的天牢重地,当初徐有贞曾经两次被关在诏狱之中,而石亨也是被简怀箴斩杀在诏狱之中,诏狱可谓死了很多的朝臣百姓,乃是一个冤魂重重,十分阴森的地方。

简怀箴带着零落来到诏狱之后,见到简文英、朱落雪和简破浪分别被关在三个牢房之中。

她先去见简文英,见到简文英之后,看见简文英面色箫瑟,神情落拓,不禁很是心疼,对他说道:“哥哥你受苦了。”

简文英抬头一看,见简怀箴忽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只觉得悲从中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简怀箴继续说道:“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了,其实这件事情跟嫂子没有什么关系,乃是皇上想派于冕去派头山剿匪,他惟恐我会帮忙,所以才把哥哥嫂子抓入这天牢之中,想牵制我的行动,是我不好,连累了哥哥嫂子。”

简文英听她这么一说,连连摇头说道:“妹子,你不要这么说,这件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一些都是当今皇上越来越恣意妄为了。”

简怀箴听了简文英的话,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才好。

“皇上的确是越来越恣意妄为,一切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倘若再这么下去,国家社稷将如何是好。”但是她并没有在简怀箴的面前表现自己心中的不愤之情,她只是安慰他说道:“哥哥,你且在这诏狱中待两天,我一定把你和嫂子还有破浪,完好无损地救出去。”

简怀箴边说着,边伸出双手来,同简文英的双手握在一起,于是兄妹情深,一切尽在不言中。

简怀箴又分别去探望了落雪公主和简破浪,唯有简破浪他在诏狱之中还觉得非常有意思,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这一辈子什么地方都去过,就是天牢之中没有来过,没想到现在还有机会来到天牢之间待两天,当真是上天待我不薄呀。”

简怀箴一听,顿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不知道该责骂他才好,还是安慰他才好。但见他笑容爽朗,言行洒落,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便对他说道:“好了,你不要在这里再说风凉话了,你没看到你的爹娘都十分忧虑,你在这里好生待两天,本宫一定会把你们给救出去的。”

“好的,好的,你慢慢救吧,不必着急,公主姑姑。”简破浪蛮不在乎地说道。

原来这诏狱之中的人都知道,简文英乃是简怀箴的兄长,而朱落雪是她的嫂子,简破浪是他的侄子,皇长公主在朝廷之中,权野熏天,江湖之人和朝廷中人,无不敬她三分,忌她三分,又惮她三分。

而诏狱之中的人,当时又亲眼见到了她是如何斩杀石亨的那阵势,所以他们谁心里敢不惧她,他们又怎么敢对简文英夫妇和简破浪不好。平日里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最好的。他们虽然是在监牢之中,可是日子过得十分舒畅,也难为简破浪觉得坐牢也没有什么了。

简怀箴看过兄嫂侄儿以后,便自回宫中不提。

可万贞儿此时此刻,着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屡次三番劝说朱见深,求朱见深不要再派于冕去派头山剿匪,而朱见深分担不肯,还把简文英和朱落雪给抓起来,好让简怀箴忙于奔波,而没有心力再去相助于冕,这让万贞儿十分慌急。

她知道,倘若于冕只带着五百老弱残兵去白头山剿灭那些凶狠的贼匪,那到头来于冕肯定竖着去,横着来,裹尸山寨之中了。

所以她想了很多法子,但是所有的法子都没有作用,她以为唐惊染会向皇上进言,求皇上不要派于冕再去派头山剿匪的。但是唐惊染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她又急又怒,又怨又恨。

她急的怒的是,于冕此去后果会如何,她恨的怨的是为什么自己当初会想出那么个馊主意,为了逼唐惊染进宫,竟然不惜捏造出于冕同栖霞居的钱如梦那段风流韵事,而至于皇上彻底下了决心,要铲除于冕这个眼中钉。

她觉得事到如今,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倘若是别人,她可以不管,但是那个人是于冕,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呢。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想一个法子,可以救于冕一命。但是想来想去,她都想不出,应该怎么办才好。

陈嬷嬷看万贞儿每天都十分焦躁,看上去肝火旺盛,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痛楚一般,便从旁问道:“娘娘,奴婢看娘娘这几日脾气暴躁,想必是因为季节转换的缘故,不如奴婢派人去炖一些清凉的蔬果给娘娘吃吧。”

万贞儿摆了摆手,焦躁地说道:“蔬果又能怎么样,现在谁能解决眼前的事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娘娘快同奴婢说一声,奴婢但凡能帮得上娘娘,一定万死不辞。”

万贞儿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陈嬷嬷,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即使告诉陈嬷嬷,陈嬷嬷也不会帮她的。陈嬷嬷需要的是万贞儿得到皇上的宠爱,只有万贞儿得到了皇上宠爱,那么她才能够在这后宫之中,横行无忌,权野熏天,而陈嬷嬷也可以享受到她应该享受的尊荣。

但是,假如万贞儿同于冕有什么的话,或者是为了私情而相救于冕,陈嬷嬷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的,因为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万贞儿深陷泥足之中,而不能自拔。毕竟她现在已经是黄妃了,倘若再去想别的男子,这件事情要是传入到皇上的耳中,那么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万贞儿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陈嬷嬷。

如今陈嬷嬷询问于她,她想了半日,才缓缓地说道:“陈嬷嬷,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有些令人烦燥罢了。”“是什么事,娘娘不妨告诉给我知道。”陈嬷嬷询问道。

万贞儿想了想,这才缓缓地说道:“那便是于冕出征的事情,于冕是因为我们在皇上面前设下了一个陷井,给皇上看,皇上才一怒之下派于冕去剿匪的。倘若于冕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无论如何,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啊,派于冕去剿匪,娘娘,可是这是皇上的决定呀,娘娘要是从旁阻止,皇上也不一定肯听娘娘的话。”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件事情叫人好生为难。”

“那就叫于冕去剿匪,于冕去剿匪又有什么关系。”

“不,绝对不行,绝对不能让于冕去剿匪。”

万贞儿想来想去,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她觉得这件事情要想好好地解决,还需要唐惊染出面,同朱见深交涉,所以万贞儿特意偷偷出工去见唐惊染。

唐惊染原来根本就不知道皇上派于冕去派头山剿匪的事情。

她听说万贞儿来找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她的觉得万贞儿为人甚是阴骘,她来找自己,多半是有所图谋,所以她便不想见万贞儿。

但是万贞儿口口声声说这件事情与于冕有关,倘若唐惊染不肯见他,那么于冕的性命危旦,所以再三权衡之下,唐惊染才决定见万贞儿一面。

万贞儿见到唐惊染之后,便对她说道:“唐姑娘,我今天来找你乃是为了于冕的事情前来的,不知道你可知于冕被皇上派去白头山剿匪的事情吗?”

“什么,皇上派于冕去白头山剿匪。”唐惊染闻言倒是被吓了一跳,因为于冕乃是文臣,他根本就不会武功,皇上便是派谁去剿匪,也绝对不可能派于冕,所以对万贞儿所说的话,持有怀疑态度。

万贞儿则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要是你不相信,我也没有。皇上之所以为什么会去派于冕到白头山剿匪,相信你也心里清楚。”

“我心里清楚。”唐惊染微微愕然摇头道:“我不清楚。”

“你怎么可能不清楚呢,皇上之所以批于冕去白头山剿匪,无非就是为了你罢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唐惊染十分不可相信,她想了半日,才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你所说的话,皇上一个明君,他绝对不会做这么是非不分的人。”

万贞儿苦笑一声说道:“你所说的那是以前,现在的皇上你以为他不会做这种事情吗?我还劝谏过皇上,让他不要派于冕徒然去送了性命,但是皇上并不肯听信我的劝说,所以我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找你的。”

万贞儿说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十分诚恳,她那种诚恳是唐惊染从来没有见到的过,让唐惊染觉得颇为有些吃惊。

“皇上便是派于冕去白头山剿匪,那又如何?只要兵强马壮,文臣剿匪,也一样可以凯旋归来。”唐惊染仍自说道。

万贞儿却撇了她一眼,笑道:“唐姑娘,我到底是该应该说你天真呀,还是应该说是思想单纯,皇上既然派于冕去剿匪,他怎么可能派出强兵良将给他?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此次前去白头山剿匪的,但是老弱病残,只有五百士兵而已,而白头山的贼匪据说有上千人。你若是不相信,你可以去问皇长公主便了。”

唐惊染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先冷笑起来,她嗤笑一声说道:“你说让我去问皇长公主,那便是这件事情皇长公主已经知道了,皇长公主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她就决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唐姑娘你也是江湖上的两大门派,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难道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长公主要是能够阻止得了,她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于冕前去剿匪呢?再说了,皇长公主现在正在为简文英和落雪公主的事情奔忙,她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心力,来管于冕这件事情呢。”

“什么,你说简叔叔和破浪他们也出了事?”唐惊染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仿佛一日之内,所有的事情都朝着自己扑面而来,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的确是这样的,我相信怀明苑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只是单单瞒着你而已。”万贞儿不急不徐地说道。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告诉,你到底有什么图谋和打算。”唐惊染直视着万贞儿问道。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你可以想象成我有什么打算和图谋,这样一来,想必你心里会安慰很多,其实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于冕去送命而已。”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之中有很深的悲悯的情绪。

就在那一刹那,唐惊染忽然明白了很多,她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万贞儿凡事都针对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万贞儿都处处同自己作对,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

起初的时候,她是不知道,但是当她看到此时此刻的万贞儿,她便对一切了然于心了。原来万贞儿她的心里是有过于冕的,也许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许现在还是如此,但是如今她是皇上的宫妃,这一切她都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被人知道,所以她才来找唐惊染,让唐惊染想个法子来劝阻皇上。

“我信你。”唐惊染忽然落落地说的,她的语气之中,有很深的萧索之意。

她想:倘若自己处在万贞儿呢个境地的时候,面对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能够坦然自若吗?也无怪万贞儿现在变得如此暴力自私,所谓是环境造人,她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环境所导致的罢了。

万贞儿辞别唐惊染之后,唐惊染便坐在那里沉思。她想把这件事情拿去询问一下方寥等人,她再想了想怎么开口说。

这时候,忽然有人闯了进来,那人满身是血,每走一步,都在身后留下深深的血痕,他的后面还跟着怀明苑的老管家,老管家一边喊着他说道:“你不能进去,你真的不能进去,你真的不能进去……”但是那人仍旧是进来了。

唐惊染看了那人一言,不禁被吓了一跳,原来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她忏情门的弟子杜余杭。

杜余杭此时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他浑身血流不止。

唐惊染见状,连忙问道:“杜堂主,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马上给你止血。”她边说着,边去着药。

杜余杭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之色。他对唐惊染说道:“掌门公主,你不用帮我疗伤了,我自己的伤势,自己心里有数,我是活不下去了,而且笑影她已经死了,我一个人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是怎么回事?”唐惊染一边取了药给杜余杭止血,一边焦急地问道。

她看到杜余杭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自己倘若要救他,那多半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血流而死吧。

杜余杭用微弱的气息说道:“是朝廷,朝廷派了人来袭击烛影摇红在京城的分舵,我们都猝不及防,死了很多弟子,笑影她……笑影她也死掉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来向宫主汇报这件事情。”

唐惊染为杜余杭敷药的手,一时之间有些颤抖,但杜余杭此时此刻有些分不清楚身上到底是疼还是不疼了,因为这些对他而言没有多大的意义,文笑影已死,他活在这世界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因此他便一心求死。

唐惊染扶着他说道:“杜堂主,你先去床上躺一会儿,休息一下,我现在马上派人去请大夫,你一定要撑住。等一回我把皇长公主姑姑请来,你就有救了。”

杜余杭却是动也不动,他面如死灰说道:“宫主,你就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你赶紧去看看吧,京城之间的烛影摇红,现在都乱成一团了,我们的弟子死伤无数,还有很多人被抓起来了,忏情门的弟子也是一样。不知道朝廷为什么忽然对我们进行大肆的捕杀。”杜余杭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如死灰,显然已经生无可恋。

唐惊染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掉了,所以她便点了他的穴道为他止血,并把他扶起来。

唐惊染边便喊了人进来,让他们把杜余杭扶到床榻之上休息,边让他们去请大夫。

谁知道,那杜余杭铁铮铮的一条汉子,竟然是死也不肯就医,他对唐惊染说道:“宫主,是属下不好,是属下连累宫主了。”说完,他的面色顿时变得如同死灰一般,原来他已然咬舌自尽了。

唐惊染心中此时此刻,被莫名的悲愤包围着,她觉得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

一三三,谁之过

她是在烛影摇红和忏情门鼎盛的时候接下了这两个门派的重担,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在她手中发展了七年,一向发展得十分迅速,而同朝廷也素无过往。

朝廷在朱祁镇的时候,就已经允许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存在,所以唐惊染的这个两派掌门人是做得十分稳当,却没有想到现在忽然之间发生了这种事。

朝廷忽然大肆捕杀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其实这件事情也并不难以想象,相比是有两个缘故。

第一个,皇上怎么都不想让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帮于冕去白头山剿灭贼匪,而另一个原因,想必是皇上觉得皇上与简怀箴已经心生芥蒂,他觉得简怀箴手中掌握着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兵马,随时随地对对他造成威胁,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做了一件让人觉得十分不齿的事情。

唐惊染知道现在还不是伤心落泪难过的时候,她现在应该做的便是赶紧赶往京城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分舵,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惊染吩咐了怀明苑之中的人,让他们去通知江少衡、方寥等人,江少衡和方寥、纪恻寒近日里并在怀明苑之中,所以唐惊染就派仆人们四处去寻找,而她则匆匆忙忙地提剑出了门。

她来到烛影摇红的分舵,发现分舵之中已经空无一人了,而整个分舵的房子,也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唐惊染在那里站了半日,终于有人走上前来。那人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弟子,看上去有十五、六岁,他的一条胳膊被砍断了,正嘟嘟地往外流着血,他的眼睛十分纯净,面上带着一份清澈的神色。

他望着唐惊染,有些艰难地说道:“宫主。”

唐惊染回过头去,问他说道:“你是烛影摇红的弟子吗?”

那个少年人点了点头,唐惊染连忙为他止血,便问他道:“其余的人呢?”

那少年不由得落下泪来,说道:“朝廷的人把其余的人都捉走了,那朝廷今日派了几千人来围剿我们烛影摇红,听说还围剿了忏情门,我们同朝廷的关系一向交好,却没有想到他们原来是来捉拿我们的,一时疏于防备,就被他们得逞了。京城的分舵的一千多弟子,都死的死,伤的伤,被抓的被抓,现在还剩下不到一百人在西面的破庙里。”

“还有弟子在破庙里,赶紧带我去。”唐惊染连忙说道。

“是。”

唐惊染好不容易为那个少年人止了血,然后那少年人强撑着,带着唐惊染去破庙之中。

那个破庙已经十分陈旧了,到处是残垣断寰,破庙之中结满了蛛丝网。

唐惊染进去之后,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只见破庙之中四处都是烛影摇红的弟子,他们有的人受了很重的伤,有的人受了轻伤,而有的人侥幸安然无恙。

此时此刻,受伤的弟子正躺在地上,没有受伤的弟子正在为他们医治。猛然有人看见唐惊染走了进来,便叫一声音“宫主。”

其余的人纷纷抬头,望着唐惊染,有些人当场便泪如雨下,哽咽道:“宫主。”

唐惊染此时此刻,心中的悲愤情绪是难以言喻的,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烛影摇红会承受这灭顶之灾,那么忏情门相比同烛影摇红也是差不多了。

她的神情变得十分寥落,眼神之中满是不忍的神色,她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对诸位弟子说道:“你们都辛苦了,我马上吩咐去怀明苑取医药来。”

于是唐惊染便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弟子,命令他们去怀明苑中取医药来,于是那几个弟子应声而去。

唐惊染望着眼前的情形,只觉得一颗心起起落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而制造这个变故的人,不是旁人,就是皇上朱见深。

有一个年迈的弟子望着唐惊染,老泪横流道:“宫主,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朝廷的人,到了我们烛影摇红的分舵之后,先说是圣旨,我们便接圣旨,谁知道,圣旨还没有读,他们便见人就砍,见人就杀,我们骤不及防,就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是我们没用。”那弟子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

唐惊染连忙上前去亲自持住他说道:“老丈,此时此刻,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好好养伤重要。”

唐惊染派去怀明苑的弟子,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取了伤药,也请来了大夫,后面跟着方寥和纪恻寒、江少衡。三人走进来之后,看到眼前情形,也不禁皱起眉头。

江少衡长叹一口气说道:“没有想到,眼下的皇上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真不知道公主妹子知道了这件事后,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其余的人也都喟叹不已。江少衡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你赶紧把他们分别送往怀明苑和尚书府中,先让他们养伤。”

“我看我需要进宫一趟了。”唐惊染却望着江少衡,一字一顿地说道。

“江叔叔,这件事情惊染自会处理,惊染恳求你们三位一件事情。”

“是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听听就是。”

唐惊染点了点头说道:“惊染恳求你们,帮把这些弟子都安顿到怀明苑和尚书府之中,还有忏情门的弟子,也麻烦师傅和两位叔叔帮惊染走一趟。惊染现在马上进宫去见皇上,我倒是要向皇上问个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寥和纪恻寒、江少衡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唐惊染和朱见深的情感纠葛,于是众人便点了点头说道:“居然如此也好,你去到皇宫之后,先要去见皇长公主,把这件事情同她说了,免得遇到什么危险才是。”

唐惊染冷笑着,“我就不信,那皇上非要对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赶尽杀绝,便是连我也杀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纪恻寒、江少衡和方寥三人,俱是叹息不已,他们谁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更没有想到,朱见深原本是一个英明神物的少年皇帝,这才不到一两年的时间里,却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非但与简怀箴翻脸,而且还对她手下亲自创立的本派赶尽杀绝,想必接下来的事情,会让他们更难想象了。

唐惊染进了宫之后,并没有按照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说的,先去万安宫中见简怀箴,她知道这件事情便是见了简怀箴,也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而且她暂时还不想把这件事情让简怀箴知道,倘若简怀箴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后果便不堪设想。

她走到乾清宫外面,对林建安说道:“林公公你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要见皇上。”

林建安早就认识唐惊染,他看了唐惊染一眼,面上有些为难之色,说道:“唐姑娘,并不是老奴不去给您通报,实在是皇上已经提前吩咐过,说是要是唐姑娘见他的话那便不见。”

唐惊染眼中闪现着怒火,她说道:“你去跟皇上说,要是皇上不见我,那我便就硬闯了。”

林建安却摇了摇头说道:“唐姑娘,便是硬闯那也没有法子,只能派人阻止了。”他话音刚落,周围就站出了一排侍卫,那侍卫大概有几十人,个个手中持着袖春刀,想必是侍卫中的佼佼者。

唐惊染却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心里,她蹙眉了蹙眉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只有硬闯了。”说完,她便举起手中的剑,唰唰几剑,对着最近的几侍卫刺了过去。

那些侍卫们都是锦衣卫中的佼佼者,个个武功高强,他们原本就没有把唐惊染放在眼中,谁知道唐惊染这一出手,他们这才知道轻敌的后果。唐惊染连续出了三剑,每一剑都正点在一名侍卫的肩头。

那些侍卫都闻言大叫一声,然后便跌倒在地上,这还是唐惊染留了情,倘若不然,他们就不是肩上挂彩这么简单,而是丢掉姓名了。唐惊染却一句话有不说,眼见侍卫受伤,却一句话也不说,对着其余的侍卫纷纷进攻。

那些侍卫们见到唐惊染武功高强,势不可当,连忙纷纷闪避,绕是如此,他们还是很快地便都受了伤,手中的袖春刀都纷纷地落在地上。

林建安见状,连忙又叫喊了一批侍卫来。林建安一边跺脚,一边对侍卫们喊道:“你们快些将她拿下,倘若不然,这件事情闹大了,惊动了皇上,便有你们好看的。”

那些侍卫们闻言,便个个抖擞精神,重新与唐惊染混战在一起。由于前来的侍卫越来越多,唐惊染一时心神大动。

唐惊染因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所遭遇的变故,而心神打乱,所以与他们交战之中,也难免被他们所刺伤。只是那些侍卫们也都知道,唐惊染乃是皇上心头尖的人,所以人人都不敢赶尽杀绝。

这么一来,就让唐惊染无形之中占了便宜,因此她虽然有被侍卫们刺伤,但也只不过是轻伤罢了,她很快就连连放倒了十几名侍卫,那些侍卫们见状都面路犹豫之色。

林建安此时便提有多着急了,他站在一边,连声催促着。

他知道要是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很快就会惊动简怀箴了,只要简怀箴一来,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有一句话叫做怕什么就到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们正在打奋上,那零落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她去告诉简怀箴说:“听说有人在乾清宫门前围攻一名女子,那女子长得十分美丽,好似仙女入风尘,听起来似乎是唐惊染的模样。”

简怀箴闻言心中一动,就与零落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去看看。”

于是零落在前面引路,简怀箴在后面跟着,两个人很快来到乾清宫门前。

到了乾清宫门前,简怀箴抬眼一看,只眼前唐惊染一个人穿着一身白似雪的衣服,正同一群侍卫们混战一起,周围已经躺下了十多名侍卫,但是先后不断地有侍卫涌上来,唐惊染身上已经受了几处轻伤,她白雪似的衣裳,有几处便作嫣红,仿佛是血蝴蝶一般。

简怀箴见状,横眉冷蹙,对那些侍卫呵斥道:“你们做什么,住手。”

那些侍卫听到简怀箴的呵斥,有几个便住手,但是更多的人仍旧是站在一起。

简怀箴见状不禁大怒,她施展轻功,跃然而起,从那些侍卫的头顶掠过,只是一瞬间,数十名侍卫手中的兵刃便已经被她踢倒在地上。

那些侍卫们何曾见过这等高深的武功,他们抬头一看,只见眼前来的人是皇长公主,顿时被吓得七魂掉三魄,连忙行礼说道:“参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冷眼看了他一眼,哼道:“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皇长公主吗?倘若还有,刚才我命你们停下,你们为什么还在围攻她。”她边说着,边指着唐惊染。

那些侍卫们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简怀箴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建安,上前去抬手给了林建安两个巴掌,说道:“林公公,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对吗?”

林建安最害怕事情会惊动简怀箴,但是没有想到,简怀箴还是赶上了,他望着简怀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简怀箴打过他之后,一句话都不说,对零落说道:“零落,赶紧把惊染带回万安宫中去医治。”

“是。”零落答应着,忙上前搀扶着唐惊染。

唐惊染面上露出了一丝倔强之色,她对简怀箴说道:“我要见皇上。”

简怀箴皱了皱眉头说道:“你现在已经伤成了这样,还要见皇上做什么。”

简怀箴以为是唐惊染为于冕的事情来见皇上的,因为于冕的时候,她已经早有所安排了,所以她便坚持让零落带唐惊染走。

唐惊染又气又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然后整个人便晕倒在地下,接下来什么事都不知道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了。

此时,她正躺在万安宫的厢房之中,而简怀箴和零落则陪伴在她身边,看到她醒过来之后,简怀箴屡了屡她的头发,柔声说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傻,你要是因为于冕的事情见皇上,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已经想了法子,请你纪叔叔和你师傅同于冕一起去白头山,有了他们的照付,于冕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公主姑姑,你弄错了,我并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来见皇上的,是别的事。”唐惊染边说着,便忍不住泪如雨下。

简怀箴见她泪眼汹涌,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愕然。她抬眸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有人比于冕还重要吗?”

“是的,公主姑姑,你并不知道,来见皇上,并不是因为于冕的事情,而是忏情门和烛影摇红出了大事。”

“出了什么大事?”简怀箴心中微微一凉。

唐惊染泪水忍不住又流了出来,她说道:“公主姑姑你不知道,皇上他竟然派兵去围剿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有很多弟子受了伤,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些被捉到天牢之中去了。”

“什么!”简怀箴闻言,不抵于听到晴天霹雳,她站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来。

零落看到简怀箴,每当她的神情变成这种模样的时候,就是已经很难遏制的时候了,倘若再这么下去,那么后果一定不堪设想,所以她在一旁扯了扯简怀箴的衣襟,轻声说道:“皇长公主,你没事吧?”

“现在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情况怎么样?”简怀箴的眼中顿时燃起了熊熊怒火,但是她强压制着,冷然问唐惊染道。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只不过有很多人都死了,就连杜余杭和文笑影他们都死了,而我是亲眼看着杜余杭死在我的面前的,可是我却没有法子救他,我真是辜负了公主姑姑和兰景姑姑的一番希望了。”

简怀箴强忍着心中的悲愤之情说道:“你先不要难过,你告诉我,这真的是皇上做的吗?”

唐惊染漂亮的面容之上,顿时涌上怒意,她说道:“公主姑姑,应该是没有错的,他们都告诉我,说是皇上派兵来围剿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公主姑姑,你想,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乃是先黄允许存在势力,除了皇上又谁能够派人去围剿呢?”

简怀箴深深地震撼了,她觉得现在的朱见深变得太难以琢磨了,他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而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她呆呆坐在那里,半天说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围剿忏情门和烛影摇红。”

“公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呀?”零落有些不解地问道。

简怀箴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则是想牵制住惊染,不想让惊染陪于冕一起去白头山送死,再则,他是希望可以剿灭我的势力,他心中一定是忌惮我了。”简怀箴一边说着一边冷笑,她的眼神冰冷如利刃一般。

零落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神情变成这般,所以只觉得十分可怖。她觉得皇上竟然作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简怀箴一定不会与他轻易与算了,这么一来两个人势必要闹成视同水火之势。

零落小心翼翼地从旁劝说道:“皇长公主,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还是要弄清楚了再说,皇长公主不要冲动才好。”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倘若当初没有烛影摇红,没有忏情门,是谁把他从城门底下给救了回来,而如今他竟然恩将仇报,连这般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是太过于心狠手辣了。零落,你跟我去见皇上。”

“是。”零落恭恭敬敬地答应着,便跟着简怀箴往前走。

唐惊染强撑着站起来,说道:“公主姑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见皇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事只是我唐惊染的事情,我绝对不能看着我门下的弟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好,零落,你扶着她,我们一起去见皇上。”简怀箴动怒道。

零落便答应着上前扶起了唐惊染,于是简怀箴在前,零落和唐惊染在后,三个人一起乾清宫走了。

一三四,三条件

她们走到乾清宫面前,看到林建安,林建安看到简怀箴十分生气,柳眉倒竖。他连忙上前去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皇上吩咐了,皇上说谁都不能见。”

简怀箴想都不想,对着他已经肿得又红又高的脸,又是重重的两巴掌,但这两巴掌都是用了功力的,那林建安顿时被拍到一边去了。

简怀箴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带着唐惊染和零落,直闯入乾清宫中,那些宫女和太监们,见简怀箴来势汹汹,他们都知道简怀箴武功高强,随便一颗梅花针就能杀人于无形。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去,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

朱见深正坐在宝座之上,他刚刚得到了消息,说是锦衣卫已经放火烧了烛影摇红,铲平了忏情门,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十有八九都被关入大牢之中了。

朱见深觉得心中十分愉悦,他自从同简怀箴生了芥蒂以来,心中就十分忌惮她,唯恐她利用自己手中的势力同他作对,所以他便想方设法地想剿灭简怀箴的势力,但是一直以来他都不敢。但是现在他知道,倘若再不派人去围剿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让唐惊染忙于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势力,而不能随于冕去白头山的话,那么一旦唐惊染随于冕去白头山,说不定多半是有去无回了,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唐惊染去死了命,所以他才出此下策,派锦衣卫围剿了忏情门和烛影摇红。

其实忏情门和烛影摇红原本都是势力十分强的,他们只是没有想到锦衣卫对自己会有敌意,这输在疏于防范之上,被他们有机会肯趁。做了这件事情之后,他早就料到唐惊染会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惊染,所以他便选择了不见她,宁愿派侍卫挡着她,伤害她,也绝对不肯见她。他只觉得自己对唐惊染是一番好意,及时现在唐惊染不知道,等到以后,她早晚会知道的。

而对于简怀箴,他早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从简怀箴彻底翻脸,既然简怀箴手里没有了先皇留下来的金玉杖,那么他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简怀箴带着零落唐惊染闯入到乾清宫中的时候,朱见深正在批阅奏章,他看到简怀箴和零落唐惊染,顿时吓了一跳。他看到唐惊染雪白的衣裳,被染成了红色,显然是受了伤,连忙问道:“惊染,你没事吧?”

唐惊染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说道:“皇上,你竟然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给剿灭了,你说我作为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掌门,我有没有事?”朱见深被她反驳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简怀箴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她的眼神就寒冷如千古的寒冰一般,让他只觉得浑身惊栗不已,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见到过简怀箴用如此的眼神看着人,就是当初面对着石亨、许有贞和曹吉祥,她也不曾露出如此愤恨的神情,但是而今对自己,她却用这般的眼神看着自己,朱见深不禁心中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但是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后悔两个字,他便是做错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错下去。

他看了简怀箴一眼,笑着说道:“皇长公主怎么也来了,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您了,您还好吗?”

简怀箴一句话都不说,她只旁边坐了下来,零落和唐惊染看她一眼,都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打算的。

零落继续向朱见深说道:“皇上,你为什么要歼灭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杀我派中的弟子,他们为国为民都做了很多有意的事。当初,七年前的时候,瓦剌大捷有他们的不世之功劳,而后皇上您遇难的时候,也是他们把您给救回来,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朕没有忘。”朱见深半日才说。“只是朕作为皇上有不得已的苦衷呀,你们不知道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朕这么做,也只不过是效仿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为自己剪除危害罢了。皇长公主你乃是宫里的长辈,这件事你应该比朕更清楚吧。”

简怀箴仍旧是望着他,一言不发,那眼神冰冷地就像冷到人的心中一样。半日,简怀箴才说了一举话。

“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都给放了。”

朱见深却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说:“皇长公主,唐姑娘,并不是朕不妨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只是这种江湖流派,倘若朕把他们放了,不知道明天他们又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说不定他们还会纠集造反。朕之所以这么做,也是防范于未然呀。”

“皇上,你不必口口声声地说这么多道理,你以为你说都是对的吗?正是你君不仁,民就反之。皇上如果是个仁君,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皇上,如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损失惨重,我只希望皇上把他们其余的人都放了,倘若不然,我也不敢保证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会作出什么事来。唐惊染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提高了不少。

她望着朱见深,眼神之中有很深的怨恨之色,朱见深愣了愣,半天才说道:“朕也不是不想放人,但是朕已经说过了,朕乃是了国家社稷,为了朝廷办事,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把他们给放了。朕劝皇长公主和惊染姑娘,就不要在这里多费唇舌了,请回吧。”说完,他便挥了挥手,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简怀箴冷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对零落说道:“零落,你去我寝宫之中的黄花梨子木榻上,取一个金色的紫檀木盒子。”

“是。”零落答应着,连忙走出去,去帮简怀箴取东西。她虽然不知道简怀箴要自己去取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知道简怀箴既然这么说,那东西一定是事关重大的。

“既然皇长公主和唐姑娘都有事要做,那朕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朱见深在上面说道。

唐惊染站在那里冷冷地瞪着他,而简怀箴则面无表情望着他,两个人的眼神俱是寒冰一样的冷漠。在透过这冷漠的眼神,让他感到了眼神底下的波涛汹涌。

朱见深见两个人都没有动静,知道现在也不宜用强,以简怀箴和唐惊染的武功,她们两个联手,恐怕便是做多多少侍卫,也没有人可以打得过他们的。最重要的是,简怀箴是当朝的皇长公主,倘若她派侍卫围攻皇长公主,那便是不孝,一个仁不孝,不忠不义的皇帝,谁又肯为他效力呢,所以朱见深只得与他们两个人对峙着,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很久,简怀箴才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你来我旁边坐下来。”

原来唐惊染站在那里,身上的伤口被裂动,又重新渗出鲜血来。简怀箴看了心有不忍,才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唐惊染毅然坐到简怀箴的身边,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神情仍旧是那般美丽,但是神情凛然不可侵犯,就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一般,朱见深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之间倒是有一些心神恍惚。

就在这个时候,零落走了进来,她手中抱着一条紫檀木的镶金边的盒子,那盒子看上去金碧辉煌,上面镶了九尾蟠龙。

零落走到简怀箴的面前,行了一礼,便把盒子递到简怀箴的面前,简怀箴坐在黄花梨椅子上,在扶手椅上,把那盒子缓缓地打了开来。

朱见深和唐惊染都忍不住去看盒子之中放的是什么东西,两个人这一看,心中各有所思。

唐惊染只觉得大吃一惊,而朱见深却觉得浑身冰冷,就像坠入万年冰川之中似的,原来简怀箴的那个紫檀木蟠龙金边盒子中,放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金玉杖。

简怀箴把那黄金铸造的金玉杖取出来之后,缓缓地走到朱见深的面前。不她把金玉杖往朱见深面前一放,说道:“请皇上看一看,这是不是先祖所赐的金玉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又可以打宫中的妃嫔。”

朱见深原本以为简怀箴的金玉杖早就已经丢了,却没有想到金玉杖她一直放在身边,他微微有些愕然,便想到:会不会是她为了挟制自己,故意造了一个假的金玉杖来欺骗自己。所以便把那金玉杖放到手中慢慢地看,只见金玉杖果然是是用黄金和金刚金、精铁铸造,上面写着一行字,写着:永乐皇帝制造,下面则是蟠龙环亘之中,则是一行小字:上打昏君,下打奸臣,杖及六宫妃嫔。

朱见深见状,只觉得心里十分冰冷,他用手指着简怀箴颤颤巍巍地说道:“皇长公主,你骗我,原来你还有这金玉杖。”

简怀箴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手中一直都有金玉杖,只不过我原本想着,这金玉杖是没有什么作用了,却没有想到,今天还能够用得上。皇上,你太令本宫失望了,今天倘若本宫不打你,便没有办法跟天下人一个交代。”简怀箴边说着,边把那金玉杖举在了手中。

朱见深此时此刻,心中害怕至极,他知道简怀箴这一杖打下来,可重可轻,倘若是打得重了,那便是要了自己的性命也有可能的,因为毕竟简怀箴是当世的武功高手,倘若她有心要取自己的性命,那还难吗?何况现在自己是真的做错了理亏的事情,她便是把自己打死了那也不为过,也只是谨遵先祖遗训而已,所以朱见深很有些害怕。

朱见深没有想到简怀箴真的会拿出金玉杖来,让他很是吃惊,他愣了半晌,才呆呆地说道:“皇长公主,你不是已经把金玉杖给丢了,那为什么现在又能够取回来。”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当时之所以对你们说金玉杖丢了,无非是在我心中早已经当它不存在一般,我不希望金玉杖对你们构成什么威胁,会影响到你们,所以我才故意这么说。事实上金玉杖一直都没有丢过,它一直在我的身边,但是我从来不希望我可以用到它,倘若我用到它的时候,那便一定是与皇上反目的时候。”

朱见深愕然半日才说道:“上次你打石亨用的金玉杖——”他问道。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到:“不错,就是用的这把金玉杖,石亨就死在这金玉杖之下。我当时之所以跟你说我用假的金玉杖,无非是想安定你的君心而已。没想到,到如今你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今日我不把金玉杖请出来,看来是不能够为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人求得一个交代了。”简怀箴边说着,边把金玉杖请在手中。

朱见深呆呆地望着她,望了半晌,忽然跌坐在宝座之上,说道:“我命休已,罢了,罢了,皇长公主,既然你想要我的性命,那朕就给你罢了。”他就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简怀箴见他这副模样,反而有些不忍起来,她正色说道:“皇上,没有人想要你的性命,本宫更不想,本宫一心一意只想辅佐你成为一名明君。但是实在没有想到,到现在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你因为喜欢惊染,而让于冕去白头山剿匪,本宫还可以接受,但是你为了削弱本宫的势力,同时为了把惊染留在京城之中,不随于冕一同剿匪,你竟然使出这种计量,你不觉得太过于卑鄙了吗?”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他看简怀箴说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尚有一丝怜悯之色,他知简怀箴并未对自己完全结情,只要自己在此时此刻说出几句好话来,说不定她能把金玉杖给请回去,所以他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所谓情这一字,最是伤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人都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一个情字,便是万古的君王,也逃不过被它左右的命运呀。”

简怀箴没有想到朱见深忽然说出这句话,她倒是愣了一愣,她觉得朱见深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她自己也是逃不过一个情字。情之为物,最是伤人。

她正色说道:“皇上,你说得对,情之为物,最是伤人,这本宫也深有体会,但是不能拿这个做借口,便去伤害天下人。倘若这样,人人都可以随便地伤害人,那么你爱的那个女子,她是何等的可悯。”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语气似乎有饶恕他的意思,因而他缓缓地说道:“皇长公主,孙儿知道错了,还请皇长公主不要计较孙儿的所做所为,孙儿也是一时冲动,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来,请皇长公主原谅。”

简怀箴低低地叹口气,她看见朱见深的面容,他知道朱见深并不是从心底里真的服了这口气,而是自己请出金玉杖来,他也没有办法。倘若他不遵从自己的意旨,那么就只有面临被金玉杖杖责的危险,权衡之下,他自然选择了暂时听从简怀箴的吩咐,这令简怀箴十分的失望。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朱见深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但是由此可见,事实并非如此,朱见深非但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反而在困难来的时候,一心只想逃避,而不想去解决问题。

当他做了错事,非但不想想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可以怎么样改过,反而总是在逃避责任,但是简怀箴又能怎么样,难道她能活生生地把皇帝给打死吗?更何况,只要她这金玉杖一杖下去,从此之后皇上便会恨了她了,他们的祖孙情分,从此之后就算完了。

想到这里,简怀箴便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说道:“皇上,你今日让本宫要原谅你,也不是没有法子,但是本宫有三个条件。”

“哪三个条件?”朱见深下意识地问道,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简怀箴真的拿金玉杖来杖责他,要是果真如此的话,那他这条性命一定是不保,所以他连忙问简怀箴到。

简怀箴想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说道:“这三个条件,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第一,本宫让你释放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所有的弟子,并且发出圣旨,从此以后,朝廷绝对不能再为难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人,他们都是对朝廷有功的人。七年前,在瓦剌的大战之中,若不是有他们,恐怕现在边关不禁还在连天的战火之中。”

“好,孙子谨遵皇长公主的吩咐,皇长公主轻继续说。”

简怀箴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这第二个条件,就是要皇上亲自去诏狱之中,把我哥哥和我嫂子给请出来。”

“倘若他们不出来,那么朕又有什么办法呢?”朱见深问道。

简怀箴却是莞尔一笑,说道:“本宫相信,皇上一定有法子的,倘若皇上不能把他们从诏狱之中请出来,那本宫便还要继续请金玉杖的。我哥哥和嫂子都是大名朝的忠良之臣,尤其是我哥哥曾经为朝廷利下了汗马功劳,而我的嫂子,落雪公主虽然她是景文帝的女儿,但是景文帝也是我大明朝的开祖皇帝的孙二,也是我父的侄子,所以便是他的女儿又怎么样,难道他的女儿就要受到我所谓的大明正统的非难吗?”

一三五,探诏狱

简怀箴的话听得朱见深心中一凉,朱见深知道,简怀箴同这个哥哥的感情非常的好,他听简怀箴这么说,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朱见深继续问道。

简怀箴转过头来,定定着望着他说道:“皇上,这第三个条件,就是你永远不需再插手于冕和惊染的事情,你要发誓,永远不可以纳惊染入宫为妃。”

在朱见深的心目中,在金玉杖当前,原本是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的,但是唯独这一条,让他觉得很是郁闷,他对唐惊染喜欢已久,为了唐惊染作出了那么多事,但是如今简怀箴让他发誓,从此不再管唐惊染和于冕的事情,这将叫他情何以堪。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前面的两条朕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唯独这一条朕绝对不可以答应。”

“为什么?”简怀箴的眼神,飘忽地不定在他身上闪过,难道皇上对惊染对皇上还有什么企图吗?

“朕对惊染——”朱见深犹豫地说道。

“朕对惊染的确是还有倾慕之情,朕也无心破坏惊染和于冕两个人之间的事,但是于冕是他先做了对不起惊染的事情在先,难道皇长公主要让朕坐视不理吗?要说这件事情谁错了,终究到底还是于冕做错了。”朱见深振振有辞地说道。

简怀箴倒是愣了,她不知道朱见深为什么说出这么一番言词来,便转而问唐惊染道:“惊染,皇上所说的可是真的吗?难道于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于是她就把那日在醉云楼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她说道:“于冕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那天的事情本来就与他无关,是有人设计陷害他,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绝对不是皇上做的,但是如今看来,皇上也一定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唐惊染的最后一句话,“皇上也一定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深深地伤害了朱见深,朱见深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朕没有做,朕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但是对不起惊染你的事情就一定做不出来。”

“哦,皇上你说的可是真的吗?你说对不惊染的事情,就一定做不出来,但是皇上为什么派人剿灭我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北京分舵,难道皇上不知道,我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吗?”唐惊染的一举反诘,让朱见深半日说不出话来。

朱见深半晌才无力地坐在宝座之上,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朕做得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唐惊染便微微笑着,再也不说话,简怀箴仍旧是抬眸望皇上,问道:“皇上,你能做得到吗?倘若你做得到,我今天就把金玉杖请回去,倘若皇上你要是连这三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今日就休怪本宫不客气了。皇上派兵围剿有功之臣,本宫要请出金玉杖,原本也无可厚非。”

朱见深像是经历了十分艰难的挣扎,终于吐出一句话说道:“好,就依皇长公主说的做吧,朕发誓,绝对不主动逼惊染入宫为妃,我绝对不再干涉惊染和于冕之间的事,但是倘若有一日,惊染被朕感动了,心甘情愿地跟着朕,皇长公主是原不应该阻拦的。”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好,本宫绝对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今日既然本宫与皇上约法三章,希望皇上能够遵守才是。”

“皇长公主放心吧,朕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简怀箴点点头,便把金玉杖收回去,交回那零落怀中,说道:“惊染,零落,我们先回万安宫中去吧,让皇上好好休息休息。皇上希望你能尽快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中的弟子都放出来,同时给死去的厚葬。至于我的哥哥嫂子,我一天也不想见他们在诏狱之中度过的。”

“皇长公主放心吧,朕一定言出必行。”朱见深说道。

于是简怀箴便带着唐惊染和零落回到万安宫中,回到万安宫中之后,简怀箴安顿唐惊染在万安宫中养伤,但是唐惊染惦记着弟子们的安危,怎么样也待不下去,于是她便向简怀箴告辞,简怀箴不放心,便让零落命人送唐惊染回到怀明苑中。

唐惊染回到怀明苑中之后,听纪恻寒、方寥和江少衡他们三个人说,已经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所有弟子给安顿好了,于是唐惊染便把她宫中所经历的事情说了一番。

江少衡微微一笑,似乎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说道:“我早就知道怀箴妹子手中有金玉杖了,只是她为人太过宅心仁厚,侠骨柔肠,平日不希望拿这个威胁到皇上,更不想影响到他们祖孙的情分,所以她才一直说金玉杖不见了,如今实在是皇上逼她太甚,让她不拿出来不行了。”

而方寥则像是满面忧思地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不那么简单,皇上既然知道公主妹子手中还有金玉杖,那么他会一定想尽办法,从公主妹子手中把金玉杖给抢过去的。要是抢不过去,说不定他会做出对什么对公主不利的事情来,我们还是把公主妹子接到这怀明苑中来住吧,一家人其乐溶溶,多好。”

江少衡却摇摇头说道:“这皇上如今虽然做出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但是相信他对皇长公主还不至于做出那般的丑事来,皇长公主毕竟帮他良多,他们祖孙之间还是有情分的,我相信我们即使请皇长公主来我们这怀明苑中,她也不肯来的,她心中还惦记着江山社稷,她又怎么能够舍弃得了当今皇上呢?”

“你说的有道理。”

“江叔叔,我也觉得公主姑姑是不会轻易离开皇宫之中的。当年先皇千里迢迢地赶到江南,把她从江南接来回来,那时候她的心就已经和这大明皇朝联系在一起了,更何况她和当今皇上乃是有血浓于水的情分。”

唐惊染的话,在江少衡等人的心中都牵动了的浅浅的涟漪,他们放眼望回去,只觉得简怀箴终其一生,都是为朝廷奔命,为社稷出力,但是她自己得到的,却是什么也没有。

而江少衡和方寥等人,他们终其一生,也是在帮简怀箴,他们自己从中得到的又有什么呢?他们都不说话,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唐惊染自去安顿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不提,朱见深送走简怀箴和唐惊染零落之后,他一个人怔怔坐在宝座之上,半日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没有想到,简怀箴手中真的有金玉杖,他原本以为简怀箴的金玉杖已经丢失了,因为简怀箴从来没有拿出金玉杖威胁过自己。却没有想到,这金玉杖不但还存在世上,而且完好无损,他的心中不禁心潮汹涌。

一会儿,他在问自己,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把这金玉杖给抢过来,偷过来也罢,总之绝对不能让它在简怀箴手中威胁自己,还是自己就此遵从简怀箴的意志,可是,倘若这样子,他和一个傀儡皇帝又有什么分别。

他也能够明白为什么之前简怀箴说金玉杖丢失了,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让自己有傀儡皇帝的这种心思罢了。

但是事到如今,他便不想这样想都难了,但是这一切都是很遥远的事情,朱见深知道简怀箴身边有无数的亲信,但是他身边就只有他一个自己而已,便是朝中得力的大臣李闲,都是简怀箴那边的人。

他还有谁可以依靠,他想来想去,始终想不起来,就连两宫皇太后如今都是站在简怀箴那一边的,自己身边似乎可以依靠的只有一个万贞儿罢了,但是万贞儿在派于冕出征剿匪一事上,和自己有了分歧,这让他也拿不定主意,万贞儿终究还会不会帮自己。

朱见深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然而等待他的,还有更要命的一件事,那就是要亲自去诏狱之中,把简文英和朱落雪请回尚书府中。

他去请他们,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原本是他命人把他们抓如诏狱之中的,但是没过多久,他作为一朝的皇帝,就要亲自去把他们从天牢之中请出来,这件事情要是被寻常百姓知道了,绝对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会觉得他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

但是倘若不去请的话,他一定会朝不保夕,权衡轻重之下,他决定先把他答应简怀箴的条件完成,等接下来的事情以后再说。

于是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下朝完毕之后,他便带着林建安和几个锦衣卫一同往诏狱走去。

诏狱之中的守卫们听到皇上御驾亲临,都大吃一惊,他们匍匐着跪了一地,人人都屏息凝视,半天不敢说出话来。

朱见深走进来之后,四处环望一眼,但见周围的侍卫乌拉拉的跪了一地,他一句话都不说,便带着林建安和锦衣卫走近诏狱之中,向守门的侍卫问道:“简文英和朱落雪夫妇被关在什么地方,还有简破浪。”

那守门的侍卫见皇上亲自问他,忙在地上连连磕头说道:“启禀皇上,简文英和落雪公主被关在里面的那层牢房,而简破浪就在外面的那间。”

于是朱见深便摆了摆手,说道:“前面带路。”

“是。”那看守便在前面带路,而朱见深等人紧随其后。

到了诏狱之后,他走到关押简文英的牢房之中,往里看了一眼。但见简文英坐在那里,神色有些悲戚,整个人比他上次在怀明苑见到的时候瘦了不少,他不禁觉得有微微的歉意涌上心头,但他的歉意只是一刹那的事,便旋即淹没。

虽然说这简文英是因为他的私心才被关入这诏狱之中,但是倘若他承认了这一点,那么不就证明他做了错事吗?可是又有简怀箴的金玉杖作为威胁,他没有法子,只得问里看了看,说道:“简将军,朕经过查证之后,知道错怪了你,所以特意把你请出诏狱,请回尚书府中,你还不要怪罪朕才是。”

朱见深说话的时候,尽量压低声调,他从来没有说话这么小心过。

那简文英觉得十分惊愕,他脸上满是愕然之情,但是稍微一想他便明白怎么回事,一定是自己的妹子皇长公主向皇上施加什么压力,所以令得皇上乖乖来到诏狱之中请自己出去。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有些愤懑,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臣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好说,但是有一点,臣请上明白,那就是落雪公主,也就是臣的妻子,她绝对不是戴罪之身,她是景文帝的女儿不假,但是建文帝也是太宗皇帝的孙子,也是我们大明王朝的子孙,难道论起辈份来,还是皇上的长辈,难道皇上分要对自己的长辈不敬。”

他说话的口气同简怀箴如出一辙,不禁让朱见深有些愤懑,他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兄妹说起话来都是一模一样,因而他便扶了扶衣袖说:“朕已经知道错了,还亲自天牢之中向你们请罪,你们还想怎么样。”

简文英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还是请回吧,臣决定了,臣绝对不会出这个诏狱,臣是莫名其妙地被关进来的,倘若不给臣一个说法,臣是绝对不会走出大门一步。”

“简文英,你不要欺人太甚,如今朕亲自来请你,你反而仗势凌人,难道你不怕朕一怒之下把你给杀了吗?”

“臣不惧死,皇上奈何以死惧臣。”简文英说得坦然舒朗,他笑道:“皇上,事到如今你就什么都不必不说了,既然臣已经说了,臣觉得不怕死,而臣的妻子和儿子也不怕时,所以皇上还是请回吧。”

“你到底想让朕怎么样,才肯答应朕出去?朕若不是为了皇长公主,是绝对不会来请你的。”朱见深冷冷地说道。

简文英想了想,说道:“皇上要想让臣出去,也不是没有法子,那就请皇上下一到诏令给天下人,向天下人说明落雪公主,那是景文帝的亲生女儿,乃是大明皇朝的公主,绝不是什么戴罪之人。倘若皇上不下这道圣旨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臣绝对不出去。”

“什么?”朱见深现在都被气得浑身发抖了,他指着简文英,半晌说道。

“难道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一点都不顾忌皇长公主的感受吗?你也说了落雪公主是建文帝的女儿,那而她的母亲纪德妃,却跟了成祖皇帝,倘若这道圣旨一下,岂不是都会看成祖皇帝的笑话,你以为皇长公主能够接受你的这个做法?”

“皇长公主一定能够接受得,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事无不可对人言,皇长公主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臣以为,有必要向天下人交代,也给落雪公主一个平反。否则,再这么下去,这对落雪公主而言实在太不公平,要是皇上觉得皇长公主会不答案,那么请皇上先同皇长公主商议了之后,再来询问臣。”说完简文英便继续坐在牢房之中,一声都不吭,任凭朱见深怎么发问,他都不再答。

朱见深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遇过这么让他生气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敢这么大胆对着他,如此的不恭敬,但是事到如今,是他答应了简怀箴,要把简文英请出诏狱去。这祸根是他种下的,种什么样的因,便结什么样的果,到如今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报应到了。

朱见深回去之后,权衡再三,决定还是要询问简怀箴的意见再做打算,毕竟恢复落雪公主身份的事情,关系着明成祖朱棣的声誉,倘若简怀箴不同意,而他又做了,那简怀箴的金玉杖——

想到这里,他就浑身不寒而栗,那金玉杖到现在就像是法咒一般,仅仅地锢在他的脑袋之上,让他时时刻刻不得放松警惕。

谁知道他同简怀箴商量过之后,简怀箴立刻说道:“我觉得我哥哥的这个想法是对,皇上您想呀,落雪公主始终是我皇室的子弟,倘若她长久地这么没有名分地生活下去,对她也是不公平的,而且说不定以后谁还会继续把她当成戴罪之人,倘若误伤了她,那事情便不好了。

朱见深没有想到简怀箴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心中也有一丝不愤,他觉得简怀箴对自己远远没有对简文英和落雪公主他们那么好,让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但是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的,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倘若一旦表现出来,就容易和皇长公主冲突起来。倘若起了什么冲突,那么现在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于是,朱见深便按照简文英所说的,向天下宣告了一道诏书,诏书上说明落雪公主乃是建文帝的亲身女儿,她乃是明朝的公主,任谁都不可以对她身份妄加置疑,更不可以裁定她为戴罪之身。

接着朱见深再去诏狱中把简文英和朱落雪简破浪请出,他们才出来了诏狱。简破浪有些不满意地抱怨说道:“我在诏狱之中还没有待够,这么快就把我给请出来了,真没劲。要是以后有机会,我还希望来这诏狱之中再待几天,坐牢的感觉真新奇呀。”

简文英望着只有这个涉世未世的儿子,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三六,战与非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也很快被放了出来,朱见深答应简怀箴的三件事情,已经做了其中的两件,而至于不干涉唐惊染和于冕两人感情的事情,他也决定袖手。

而唯有派于冕出征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裁定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他毫不容易才能够派得于冕出征,又怎么会轻易罢手呢,于是于冕还是按照原定的日期,带兵出征剿匪了。

让朱见深没有想到的是,他之前把简怀箴和唐惊染拖住了,却没有拖住纪恻寒、方寥和江少衡,于是纪恻寒和方寥便陪同着于冕一起出征。

于冕原本带着五百老弱残兵去白头山出征,他觉得心里有些恐慌之意,而如今既然有纪恻寒和江少衡两位当世大侠一起陪伴着他,那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于是他便带着那五百老弱残兵,同方寥纪恻寒一起来到了白头山。

这白头山被一帮悍匪所盘踞,为首的悍匪名字叫做司马裕,他乃是中州的将门之后,后来因为家道中落,没有办法,父辈因为作出了违反军纪的事情来被处死了,所以他家道中落,没有办法之下,就到这白头山召集了一帮的难民和灾民,训练他们学习武功,然后便占山为王。

司马裕听说于冕带兵来剿匪,而于冕是于谦的后人,他的心中原本对于谦是十分佩服的,因为这司马裕的父亲,原本就是于谦的手下,他听说之后,便沉吟说道:“没有想到,这次皇上竟然派了于冕里带兵剿匪,于冕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之前是有些交情的。所以我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够伤害于冕的性命,知道吗?”

他山寨之中有两位兄弟,一位叫做韩战,乃是张飞类型的,为人十分英武,武功也十分高强,使着一双板斧,属于打起架来不要命的。还有一位叫做宇文,宇文方乃是智囊型的,他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为人十分精明,是很能出得上主意的人。

那韩战大声笑了起来,说道:“这朝廷当真是没有人了,居然派一个文臣前来剿匪,说出去当真是笑死人了。那文臣来就来了,还带着五百老弱残兵,这不是白白送上门带着死嘛。”韩战边说着边哈哈大笑。

宇文方听司马裕说起来的时候,似乎有凄然之色,便扯了扯韩战的衣袖说道:“二哥,你先不要多说了,一切都听大哥的命令,看看大哥怎么说才是。”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说了,我就是觉得那皇帝老儿是个疯子,他竟然派一个文臣带着五百老弱残兵来剿匪,来剿灭我们,哼哼,还是来送死的呀,说出去真的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宇文方缓缓地说道:“我想这皇帝和于冕一定是有仇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派于冕带着五百老弱残兵来剿灭我们。谁都知道于冕带这五百老弱残兵来,摆明了就是送羊入虎口嘛,相比皇上是想借我们的手来对付他罢了。”众人都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至于怎么出发这于冕,一切还请大哥说了算,我们对为大哥马首是瞻。”宇文方恭恭敬敬地说。

司马裕点了点头说道:“好,不管怎么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都不可以伤害于冕的性命,这于冕也算是忠臣之后,他相比是跟皇上有什么嫌隙,所以才被皇上派来对付我们,皇上只是想借我们的手杀了他罢了,既然如此,我们偏偏不顺他的意。”

“好,大哥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按大哥说的办吧,本来我还想一斧子就劈了于冕这个小子呢。”韩战在那里哈哈大笑说道。

三个人正在商议着对策,忽然有喽罗跑上山来,大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王出了事,大好了,大寨主。”

“什么事呀?”司马裕有些责怪地撇那喽罗一眼,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为什么如此慌慌张张的的?”

那小喽罗吓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说道:“捕获了,此次于冕带兵来剿匪,带了五百的老弱残兵……”

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便被韩战呵斥一声,韩战说道:“你在说什么呢,谁不知道他带五百老弱残兵,那五百老弱残兵能够奈我们何,难道我们连这五百老弱残兵也对付不了吗?那么传出去,岂不是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子的。”那小喽罗地上,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他说道:“要是那皇帝老儿真的只派那文臣于冕带着五百老弱残兵来也就罢,听说方寥和纪恻寒都来了。”

“方寥和纪恻寒,那是谁呀?他们两个来了,就让他们吃吃我老韩的板斧。”韩战站了起来,甩着手中的斧子,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式。

但是司马裕和宇文方的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韩战不知道方寥和纪恻寒是谁,但是他们两个人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且方寥和纪恻寒的名声到底有多盛,他们两个完全都很清楚,尤其是司马裕。

司马裕缓缓地说道:“既然方寥和纪恻寒都来了,这次事情恐怕就难办了。这方寥原本是方孝孺氏族之案的遗孤,他以前的时候,曾经以杀朱皇帝为己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被朱皇帝的女儿劝服了。而这纪恻寒他原本是纪纲的儿子,他的功夫之高,那实在是难以预测,他原本便是指挥使统领。”

“那又怎么样,他们两个人加上五百老弱残兵,难道能抵得过我们山寨中的一千多的兵强马壮的弟兄吗?”韩战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始终觉得,他们只不过是泛泛之辈而已。

宇文方在一旁连声说道:“大哥,我也觉得你不必过于恐慌,俗话说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他们这些人名声在外,实际上未必能够有那么厉害的本事。”

“不是的。”司马裕面有忧思,说道:“我以前的时候,曾经听我爹爹说起那纪恻寒的武功,那纪恻寒的武功当时已经是高得无以复加,到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恐怕在这宇内已经鲜逢敌手了。而听说方寥和江少衡的武功比纪恻寒更高,你们说,倘若他们来协助于冕,那这件事是不是令人很是为难?”

“啊,江少衡也来了?”宇文方早就听说过江少衡的大名,而且他心里十分佩服将目,他觉得江少衡是一个雅士,又是一个侠客,他一方面能够追随于朝廷之中,一方面又能够游离于朝廷之外,能够很好地处理朝廷和江湖这两方面的关系。他一直觉得江少衡就是那种名士一般的人,所以他心中对江少衡充满了佩服之意。

因而他便对司马裕说道:“那江少衡我实在是心驰神往已久的,要是他来了,那么便可以圆了我的心愿,可以与他相见一面了。只不过人说盛名之下,其实难符,那方寥和纪恻寒也未必当真武功那么高,大哥先不要惊慌才是。

司马裕苦笑了一声,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一切只能等方寥和纪恻寒,同于冕来了之后再说。至于方寥与纪恻寒的武功,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那就只有等他们来了,才能够知道了。

白头山山寨中的又等了一日,第二日一大早,便得到消息说,于冕等人已经来到了山脚之下。于是韩战、司马翎和宇文方,便一起处理应战。果然,当头站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那青年人显得十分斯文儒雅,一看便是一个文臣,是不懂的武功的。而在的他的左右,站着两个五十多岁的人,那两个人一个一席青衫,十分冷漠,看上去棱角分明,十分有神气,而另外一个看上去则有些洒脱不羁,想必那青衫的便是方寥,而另外一个就是纪恻寒了。

宇文方与司马裕拱了拱手说道:“听说朝廷派了于冕,于公子前来白头山山寨之中,在下乃是白头山的大寨主司马裕,我的先父叫做司马东,以前的时候曾经在于谦阁老的麾下听令的,没想到又遇到了于公子,当真是有缘呀。”

于冕听他这么一说,说得十分客气,便也回一礼说道:“是呀,我也没有想到,朝廷会派我这一文臣来剿匪。不过既然来了,于冕就要尽忠职守,尽忠尽责,死而后己,所以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要请司马兄不要怪责才是。”

司马裕连忙换了一礼说:“不敢,不敢,听说来了两位,又有一位方寥方大峡,又有一位纪恻寒纪大峡,两位皆是宇内的高手,在下早就十分心驰神往了。”

于冕便高声说道:“不错,这一位就是方寥方大侠,而这一位就是纪恻寒纪大侠。他们两个也都是同我一起来打白头山的,到时候两军交战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寨主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周围的五百老弱病残的将士听于冕和司马裕一来一往地这么说,两个人哪里像是敌人,简直就像老朋友在聊天一样,都觉得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他们本来被派来剿灭白头山的贼匪,就觉得十分的不愤,因为他们要就是老弱,要么就是病残,而这白头山却有一千多贼匪,都是精兵强将,朝廷派他们来剿灭贼匪,不是摆明了要他们的性命吗?所以他们都觉得十分不愤。

而今又见到于冕和那贼匪在那里说了半日,却不曾说到正题,他们都失望得摇了摇头,心想:今日这小命想必要送到这里了。

宇文方在一旁对于冕高声说道:“于公子,令尊乃是于谦于阁老,想必于公子也是十分懂得道理的人。我们虽然在这白头山占山为王,但是并没有想要自立,或者是谋反的心。我们之所以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大家都被逼得没有后路了,所以才在这里。我们平日里,虽然说也做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但是我们只劫贪官和赃官,所劫的银两除了自己留着用作山寨的开支,其余的都非给周围的百姓,百姓们对我们白头山山寨赞不绝口,倘若于公子不相信,可以四处打听打听就是。”

于冕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所说不假,因为一路上,他们走来之时早就听到百姓们议论纷纷,人们都说白头山山寨的贼匪们十分侠义,虽然说他们是强盗,但是也是侠盗,而且他们平时也做了很多好事,周围的百姓们都十分感激他们,所以宇文方的话让于冕觉得很是赞服。

他觉得宇文方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自己又有皇命在身,又有什么办法呢?所以他便摇了摇头说道:“唉,宇文兄所说的话,于冕也心知肚明,但是于冕也皇命在身,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请诸位海涵。”

旁边韩战等不耐烦了,抡着两把大斧子连声说道:“大哥,三弟,你们到底打不打呀,在这里都说了半天,等得黄花菜都凉了,我这斧子都等得不耐烦,你们不打我先打了。”说完他便抡着斧子冲了上来。

司马裕连忙喊了一声:“二弟,不可。”

但是那时候已迟了,韩战便抡着板斧便往前冲。

方寥见到了,面上没有一丝变化,而纪恻寒倒是觉得这韩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所以他便从地上随手捡起一粒小石子,向着那韩战的板斧打了过去。

那韩战正冲得高兴,忽然觉得手中一沉,紧接着便轻了许多。他抬眼一看,只见手中的两把板斧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他大吃一惊,还以为遇到了鬼怪,大叫一声鬼呀,然后整个人便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那里。

司马裕见状,连忙派了喽罗上前去把韩战给持了起来。

韩战回来之后,面色吓得青白,心有余悸,对司马裕和宇文方说道:“我刚才去拿板斧打他们,却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神怪,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中的斧子就不见了,要是说起来,当真是奇怪了,青天白日的,竟然遇到鬼了。”

司马裕却在一旁拱了拱手,对纪恻寒说道:“纪大侠的暗器,果然是十分厉害的,两颗小小的石子,便打掉了二弟的两只板斧,实在是很叫人佩服。”

韩战听他这么一说,这才知道自己的板斧原来是被纪恻寒给打掉了,他脸上不禁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拍了一下大腿,猛然说道:“好了,姓纪,你的确是当世的大侠,老韩服了你了,老韩这个愿赌服输,既然输了你,就绝对没有二话,以后等一下我们打起来了,老韩绝对躲着你。”

纪恻寒只是笑了笑说道:“我的功夫比起方大侠来,那可是差得远了,你要躲着方大侠才好,倘若一个不小心,碰到他的剑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边说,边摊了摊手,作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此时此刻,韩战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倘若不然,他自己一颗暗器完全可以朝自己脑门打来,而不是朝着自己的板斧,他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而已。他便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于是两方面的人对峙了半天,一直到了傍晚十分。

天色有些晚了,司马裕便说道:“天色晚了,不如于公子就带着诸位兄弟在这里当地扎寨吧,倘若你们缺什么,就跟我说一声,兄弟立刻命人给送过来。”

于冕听他这么说,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反而是纪恻寒觉得司马裕这个人的确很不错,而韩战也是磊落坦荡的人,那宇文方也不是什么坏人,所以他便笑了笑说道:“好,既然你们一番好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我们这长途跋涉,所带的米水都吃得差不多了,不如你们就送点米带如何?”

“好说,好说。”司马裕拱了拱手说道:“兄弟也先带着兄弟手下退下了,这明天怎么战,战于不战,到明天再说吧。”

于是司马裕便和韩战,宇文方,一起带着手下鸣金收兵。

过了不多久,他们果然派喽罗们送来了米粮来,还送了一些果蔬和肉类,让那五百老弱残兵都觉得十分纳罕,他们打了一辈子的仗,一直打到如此的年纪,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滑稽的事情,两军对垒的时候,不但双方成了好朋友,而且敌人还给自己送来了果蔬、米粮和肉类,这件事情说出去当真是千古奇谈。

是夜,于冕便同方寥和纪恻寒在营帐之中商议,于冕说道:“方叔叔,纪叔叔,这场仗我实在是不想打,你们也看到了,司马裕和韩战,宇文方,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根本谈不上是十恶不赦,他们占据了白头山也并不是想占山为王,而是真的为当地百姓着想,想必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到这里,我们又何必赶尽杀绝。”

方寥冷冷地说道:“我从来对朝廷的事情都不相信的,我不认为朝廷的人能做出什么好事来,我也觉得他们做的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朝廷为什么非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呢?”

纪恻寒嘻嘻的笑道:“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虽然是简单,但是当真要解决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倘若于冕这次带兵剿匪,不能把白头山的贼匪给剿灭,就冒然回到宫中的话,你们想皇上会怎么对他。”

“不管皇上怎么对我,我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陷着白头山山寨中的弟兄于不义,这些人都是些贫苦的平民,又何必跟他们为难呢?我心里是一点都不想战的,何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在这里安营扎寨,他们还为我们送来果蔬,又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这种人坏人吗?为什么真正十恶不赦的贼匪,朝廷不派我们去剿灭,而要派我们来打他们呢?”

纪恻寒和方寥都觉得于冕说得十分有道理,他们也觉得白头山的山贼并不是什么恶人,而是济世为怀的侠盗,因此方寥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不战也罢。”

这厢于冕、纪恻寒和方寥正在商议着,不管怎么样还是尽量不要和白头山山寨的人起冲突,因为他们并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强盗。

他们都是一些被逼无奈、无路可走的可怜人罢了,而且他们走的是行侠仗义、扶危济贫的路,所以,又何必对他们赶尽杀绝呢?

但是一方面于冕又有皇命在身,倘若不遵照皇上的命令进行,那么后果谁也不能够预料。

尽管如此,三个人仍然一致决意,认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够跟白头山的山寨、贼匪起冲突。

而另一边在白头山山寨之中,那些贼匪们也正在议论纷纷,他们都认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和朝廷的军队起冲突,他们的意见同方寥、纪恻寒、于冕的意见惊人的一致。

一三七,火漫山

韩战心有余悸的说道:“那个纪恻寒实在是太厉害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手中的板斧就被他的暗器给打掉了,他的功力该有多么惊人呀,隔着那么远的地方就能打掉我的板斧,这种神功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司马昱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似的,苦笑说道:“那纪恻寒的武功本来在这世上就是数一数二的,他能够用暗器打掉你是的板斧,那原也不足以为怪,而且方寥的武功据说只带他上,倘若和他们起了什么冲突,我们也一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唉,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应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为什么还非要同我们打仗呢?我们在这山寨之中之占山为王,虽然是盘踞一方,可是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来呀,反而老百姓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帮助他们,为什么他们还要跟我们过不去呢?”韩战无可奈何的说道。

司马昱和宇文芳对看一眼,两个们眼中都是深深无奈,他们觉得韩战虽然思维简单,但是他所说的话,确实十分的有道理,要是朝廷能够宽容一些,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种田地了。

到了第二日的,双方又在山寨边上对质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司马昱又命令人送来了米粮和果蔬、食肉。

这种情形一连持续了三日,到了第三日晌于冕站出来说道:“这种情形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持续下去了,既然朝廷派我于冕来剿灭白头山山寨,无论如何我们也是要打一场的。”

“什么,打一场?”那韩战睁大了铜铃似的眼睛说道:“我们这几天又给你们送粮食,又给你们送蔬菜,你们现在竟然要来和我们打仗,奶奶的,虽然老子打不过你们,但是我也一定血战到底。”

他边说着边举起了手中的板斧,他的板斧已经换了一副新的,重量尤其胜过以前的那一副,虽然他一看到纪恻寒就心里不由得打怵,但是一想到纪恻寒武功高强,可是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于冕苦笑说道:“事到如今,我们要是不打,自然不能够给朝廷以交代,这样吧,我们双方各自派出一个人来对打一场,就算哪一方败了不得有异议如何?”于冕的话,字字铿锵有力。

韩战连声说道:“这自然不行,你们那边有两大高手,我们就是几十个人、几百个人一起上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还一对一的对打,那我们肯定输定了。”

于冕却也不理他,只向司马昱说道:“司马兄觉得怎么样?”

司马昱想了想觉得事到如今再也没有办法了,而且倘若真的动起手来,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是却并不一定能够占的上便宜,毕竟方寥和纪恻寒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要想在兵器上占他们的便宜,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便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是于冕公子提议的,那我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方就派韩战出战吧。”便边说,他便指了指韩战。

韩战气势昂昂地说道:“唉,憋了我三天,终于可以打一场了,尽管打败了我也毫无怨言,就算把我打死了,韩战也绝对没有二话说。”

说着,他便往圈里一站,指着对方说道:“你们到底派谁来出战,纪大侠是不是你呀?要是老韩可以跟你打一场,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纪恻寒却笑而无语,狭长的眼睛之中有息怒他的意思,那韩战一时看的怒火掀起,不由得举着两块板斧,就向着纪恻寒冲了过去。

纪恻寒却仍旧是微微一笑,随手拣起两颗小石子又是轻轻一弹,那两颗小石子急如流星,一下子打在韩战的板斧之上,韩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中的板斧便落在地上。

他睁大了铜铃似的眼睛望着地上,不可思议的是这次自己的板斧又被纪恻寒给弹在地上了,上次的时候自己的板斧只重五十二斤,这次为了输人不输阵,他特意命人铸造了一个七十八斤的,却没想到还是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纪恻寒给打落在地。

由此可见,那纪恻寒的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呀,一想到要和纪恻寒交战,他不禁微微浑身有些颤抖起来,纪恻寒却在旁边一笑,他一句话也不说。

于冕说道:“既然司马兄我们这边已经派出了人来,那我们这边也要派人了。”

司马昱看了看韩战,连忙上前去把韩战扶了起来,把他扶回去说道:“既然二弟已经遇到了挫折,这一场仗就当我们输了。”

他心里实在是不想打仗,倘若一场仗打下来,双方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便是自己侥幸给胜了,那又有什么意思,自己满山寨的兄弟死个十至七八,他便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他宁愿选择不战。

于冕却摇了摇头说道:“那不行,刚才虽然纪叔叔陪着韩大哥玩了一下,但是两个人并没有真实交战,这并不能算的,你们可以重新派一个人出来,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双方一起打起来,死伤惨重。”

于冕的话正中司马昱的下怀,他四处看了看,挺身而出说道:“既然如此,这任务就交给我吧。”

司马昱已经算定了于冕那边会派出方寥或者江少衡其中的一个,他们不管是谁出来打,都不可能会打得过二人的,所以与其如此,倒不如先行认输罢了,反正既然要是打,这受辱的事情不如交给自己来做吧,司马昱心道。

他站出来之后,于冕却往前一展,于冕字字铿锵有力说道:“我们这边派出来的代表就是我,我于冕要同司马昱、司马兄来大战一场,倘若谁输出,那么谁就要立刻撤兵。”

看到于冕忽然往中间一站,听到他说的话,司马昱顿时愣了起来,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终于他还是静静地问道:“于冕公子你不是不会武功吗?为什么出来同我交战,你这样是必输无疑了。”

于冕笑了笑说道:“输又怎么样,赢又怎么样,我所需要的只不过是给朝廷一个交代而已,而司马兄你需要的是带领兄弟在这里生活下去,两者向权衡谁更重要呢?”

他说这话的语气十分真挚,让山寨中的所有人听了都不禁为之动容,于是于冕上前去同司马昱两个人打了起来,于冕根本就不会武功,因此被司马昱轻轻一带就摔倒在地上了。

司马昱也特意留了一手,只施出了一成功力,唯恐伤着了于冕,他看到于冕跌落在地上,连忙上前去把他扶起来。

于冕却笑了笑说道:“司马兄不必惊慌,于冕没事,事到如今你们都看到了,是于冕我败了,等回去之后即便这么向皇上说就是了。”

那五百士兵经过这几日以来同山寨中个人的相处,他们觉得山寨中的人本性一点都不坏,而且他们都是十分热忱的人,不但时常给大家送米粮和蔬菜,还对他们十分恭谨、客气,他们本身也不想跟山寨之中的人,毕竟打起来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更何况自己这五百人都是老弱病残,倘若一个不慎折损在山寨中的人手上,让他们的亲人情何以堪,所以于冕的决意是极端正确的。

他们看到于冕不惜亲身出来与司马昱打,而假装输掉之后,他们都激动的拍起手来,有人连声感叹说道:“仁义之师呀,仁义之师。”

于是,一时间群情激愤,司马昱拱起手来说道:“虽然这次于冕公子同我进行了这么一番比试,都只不过是为了双方的兄弟而已,谁输谁赢都已经不重要了,不如诸位一起来山寨之中做客如何?”

五百老弱病残的将士听了顿时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接受了山寨中主人的好意,接受了他们的米粮、蔬果,可是一听说要请他们去山寨之中做客,他们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妥当,所以人人把目光望向了于冕。

于冕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仍旧豪气干云,说道:“好,既然是司马兄诚意邀请,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方叔叔、纪叔叔你们说怎么样?”

方寥和纪恻寒对看一眼,两个人都是轻轻一笑,说道:“如此甚好。”

于冕征求过方寥和纪恻寒的意见之后,便带着五百老弱残兵一起到了山寨之中。

到了山寨之中之后,司马昱和三兄弟他们纷纷命令了喽罗们杀牛宰羊来招待于冕,顿时山寨之中就像跟过年一样,十分之热闹。

宴席之上,于冕望着纪恻寒和方寥说道:“在带兵打仗之前,我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一种后果,我已经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但是事实上非但没有两败俱伤,反而大家还可以和平共处,我觉得这对我而言是最大的胜利。”

纪恻寒笑了起来说道:“所谓不战而胜这才是致高的境界,不战而败也是致高的境界,能够做到这两种境界的人都是厉害的人,你们想呀,这场战争进行的如果不易,不管怎么着,回去之后说不定都会被皇上责罚于冕,而今竟然能想出一个法子来,对皇上有一个交代,不至于使山寨之中的弟兄们受到困扰,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的确是很高明,只是回去以后,希望皇上不要太过于追究才是。”

方寥坐在那里,他的神色最为平和,说道:“如今皇长公主手中有金玉杖,皇上怕皇长公主,他想来也不至于为难于冕了。”

“嗯,方兄说的对。”

尤其山寨中的人人畅饮,都觉得十分欢快,尤其是司马昱和于冕等人,他们都觉得兵不刃血,便可以完满的解决了这场战争,都觉得十分高兴,于是,人人饮的十分酣畅。

一直到了夜班十分,司马昱等人都喝醉了,都在山寨之中纷纷睡去。

夜色越来越沉,天色沉沉暗暗的,天地之间一片黑漆漆的,天上偶尔有几点星星闪烁着,就像漫天的黑布帐几颗闪烁的水钻一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阵风吹过之后,让人浑身生出了毛骨悚然的凉意,这夜色是如此之沉,风是如此之寒冷,让人觉得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一阵的寒意。

这突如其来的寒意让有些喝的不是很醉的人酒醒了几分,但是大部分的人早就已经喝的醉意沉沉,尤其是韩战等个性豪壮的人,他们都躺在座位之上呼呼大睡。

忽然漆黑的天幕之中起了一片明火,远远地看去就好象有人在燃烧东西一般。

有士兵发现了,就在那里叫到了一声,说道:“你们快看,有人在放烟花。”

“放烟花,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放烟花。”另外有值夜的人说道。

他们边说着边纷纷议论,只见那火光越来越大,到最后依然是火势熊熊,势呈燎原之势了,一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放火,那值夜的士兵四处望去,只见四周都火势熊熊,整个白头山都已经被大火给包围了。

他们顿时觉得心中寒意凛然,连忙跑入山寨之中向司马昱和于冕报告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人放火,山寨都被火给包围了。”

“什么?”司马昱已经喝的诚然有些醉意,于冕因为不甚酒量,所以只是小饮了几口,他听到之后顿时大惊。

方寥和纪恻寒都是世外高人,他们虽然已经开怀畅饮,但绝对不会令自己喝醉,他们听说这话之后便冲出去一看,只见四周果然是烈焰熊熊,大火迎风而起,已经烧着了半个山头了。

他们心中大惊,便把所有的人都试图喊起来,但是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喝的十分沉醉,哪里还叫得醒,好不容易才把司马昱和宇文芳给叫醒了,那韩战却睡的十分沉,怎么样都拍不醒。

方寥四周看了看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了,只有先逃出去了,倘若不然火势很块便会把我们给烧着。”

纪恻寒便随手抓起了韩战又随手抓起了于冕说道:“好,我们赶紧往外冲吧,把所有的兄弟能够叫得醒的就叫得醒,实在叫不醒的,那也没有办法了,大家先逃命吧!”

于是,顿时所有的人都严肃对待,顺着火势微弱的地方往外冲去。

顿时哀嚎声、嚎哭声、呜咽声遍布了整个山头,众人的哀嚎声都十分惨烈,在如此的暗夜之中,如此的一场从天而降的鬼火,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

很快的方寥等人便纷纷逃了出去,等他们逃出去之后回头再去看,只见整个白头山已经被大火所包围了,而白头山的山寨已经在烈焰的熊熊燃烧之下化为了灰烬。

方寥和纪恻寒、于冕等人心中具是十分沉重,他们再回首看,只见那五百老弱病残的士兵只逃出了不到三分之一,而白头山山寨中的弟兄们更是惨,他们逃出了不过才二百人而已,其余的人都因为喝醉了,而不能叫醒,被活活烧死在这大火之中了。

有一股难闻的尸体烧焦的味道蔓延了天地之中,那火焰便如同是魔鬼一般吞噬着每个人的心灵。

韩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醒了,他醒来之后看到眼前的场景,半晌才明白过来,他大叫一声,然后冲着于冕便扑了过去。

他一把举起于冕说道:“我们三兄弟乃是好心好意的对待你,为什么你要在山寨之中放火,你要是想赢我们,尽管同我们打架就是了,为什么要使这种卑鄙的手段?”

于冕此时此刻又急又惊,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纪恻寒在一旁说道:“你们为什么以为这场火是我们放的?”

“哼,不是你们放的是谁放的?除了你们还有谁一心一意的想让我们山寨中的人死,你们白天的时候,假意说跟我们比武,还派出了于冕比武,其实你们根本就是想让我们疏于防范,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我们一网打尽,这叫兵不厌诈我都知道的。”

他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悲愤,便把于冕狠狠地往地上蹉去,这时候纪恻寒一下子冲到前面,把于冕稳稳的接住。

于冕只觉得心头十分悲愤,他看向司马昱和宇文芳,两个人面上的表情都告诉了他,他们的想法和韩战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他们都认为这场火是于冕等人放的,于冕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逃出来的。

白头山山寨中的一二百人终于慢慢地清醒了,他们发现眼前的情形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嚎啕大哭,哭过一阵之后,他们齐声对宇文芳、司马昱、韩战说道:“我们一定要跟他们拼了,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摆明了是想用计策来对付我们,朝廷的人实在是太卑鄙了。”

于冕望着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说,反而是方寥,他十分冷静的说道:“你们为什么说这件事情是于冕做的,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我们这边的士兵也有很大的损伤吗?”

“那又怎么样?朝廷的人向来卑鄙,你们为了打胜仗无所不用其极,烧死自己的士兵也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我还在奇怪呢,为什么朝廷只派了五百老弱残兵来讨伐我们,原来你们是定了这样的计策,这五百老弱残兵早已经成了你们计策之中的棋子罢了,早晚会成了你们的牺牲品。”宇文芳在一旁咄咄逼人的说道。

宇文芳素来是十分聪明的,他经过仔细分析以后认为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要不然整件事情便怎么都说不通。

众人正在对质之中,情势一触即发,纪恻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连声说道:“可笑、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一三八,帝阴谋

“哼,纪恻寒你不要以为你是当世的大侠,我就会怕你,不要以为你武功高,我就会怕你,我韩战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我的兄弟们报酬,你们乃是堂堂的当世大侠,竟然用如此下三烂的手段实在是卑鄙至极。”

那韩战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便直冲着纪恻寒扑过去。

纪恻寒却冷静地看着他,冷眼说道:“你们以为这件事情真是我们做的吗?且不说方大侠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说是这件事情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觉得我们都落入了别人的阴谋之中吗?”

“什么,阴谋?”司马昱听他这么说,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愕然。

纪恻寒缓缓地说道:“于冕从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同你们战斗,朝廷既然派于冕来围剿你们,却只给了他五百老弱残兵,他怎么跟你们打,我和纪公子也是因为受皇长公主所托,前来帮助于冕的,倘若我们俩个不来,于冕带着五百老弱残兵同你们较量起来,到时候死的人是谁?”

司马昱和汉芳听他这么说,便望着纪恻寒具都屏息凝视仔细听纪恻寒分析。

纪恻寒继续缓缓地说道:“倘若我们不来,那死的人一定就是于冕了,于冕乃是于谦之后,乃是忠良之后,是宅心仁厚的人,他绝对不会做什么卑鄙的事情的,而我和方大侠,我自信我们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相信我纪恻寒说话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要是你们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倘若我们真要对付你,我们随便从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中的南京总舵之中,调来一两千弟子,再加上我和方大侠难道你们区区一个白头山山寨还怕你们吗?只不过我们听说过你们的义行,觉得你们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山贼,所以才愿意同你们结交,而于冕同司马寨主比武,也绝对没有哄骗的意思,倘若你们因此而误会,反而被那放火之人得了便宜,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众人听纪恻寒这么分析完,心中都道了一声是,虽然山寨之中的弟兄们都已经情绪十分激动了,但是当纪恻寒的话说完之后,他们都慢慢地安静下来。

尤其是司马昱和宇文芳五,他俩个原本都是思虑周全之人,他们觉得纪恻寒说得也不无道理,这于冕本来就是于谦之后,人人都说其做事大有其父于阁老的遗风,想必是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情,而至于其他的人,那就更不必说了。

方寥和纪恻寒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更不会为了对付自己山寨之中这么千余人,就做出这等损害自己威名的事情来,而且事实也确实证明了,他们自己的弟兄也的确受了伤。

倘若不是因为纪恻寒和方寥警觉恐怕众人都逃不出来,纪恻寒方才逃出来的时候,还把韩战给救了出来,所以众人具都不做声。

韩战举着拳头对着一颗树重重的捶打过去,那树把他的手咯的鲜血直流。

他的泪水忍不住留了下来,说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山寨之中的兄弟?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非要跟我山寨之中的兄弟过不去?”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十分悲愤,可见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我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还需要慢慢地调查,但是如今最应该做的还是先安置受伤的弟兄们才是呀!”方寥在一旁静静地说道。

方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十分有道理的,他平时从不轻易说话,但每说的一句话都是十分有价值的,他从来不说废话,这就是他方寥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师傅、纪叔叔、于冕。

众人回过头去看,只见夜半有一个女子走了上来,那女子的步伐十分快,她身着白衣,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美丽的就同一个仙子一般,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唐惊染。

唐惊染赶上前来看到众人的惨状,连忙问于冕道:“于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

于冕的面色有些沮丧,他便把发生的事情同唐惊染说了一遍,唐惊染愣了半晌,这才跌坐在地上,半天才说道:“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是谁做的?”司马昱和宇文芳、韩战一听她说知道是谁做的,连忙围了上来,因为他们损失了那么多兄弟,自然是心中很悲愤。

唐惊染面露难色,终于还是说道:“这件事情多半是皇帝之前的时候授意的。”

“为什么这么说,皇上为什么会做这种下三烂的事情呢?”于冕摇了摇头,觉得唐惊染说的话不可信。

唐惊染便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被围剿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说道:“这件事情想必是皇上早就安排好的,虽然后来公主姑姑令皇上改变主意,让他不要再插手我们的事情,也让他发誓不能再针对于冕,但是显然他还是没有按照皇长公主所说的做呀!”

司马昱等人听说这件事情竟然是皇帝安排的,他们更是十分悲愤,而更多的便是难过,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受唐惊染和于冕的连累,倘若不然山寨之中那么多兄弟就不会枉死了。

“事到如今你们有什么打算?”唐惊染望着于冕缓缓问道。

于冕转过头去,忽然之间就对着司马昱跪下了,他很十分真挚的说道:“司马兄,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如果想怎么处罚我,你们就尽管处罚我吧,皇帝是因为嫉恨我,所以才制造了这次的事情,他原本是想烧死我一个的。”

“那皇帝老儿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是我们有什么理由来怪责于公子呢,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呀!”

韩战虽然平日里做事莽撞,但是老实人一般说出的话也是直肠子,他的一番话让众人听了,觉得都十分有道理。

是呀,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怪责于冕呢?倘若不是有纪恻寒和方寥在场,于冕也早就被烧死在火场之中了,皇上看来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杀死于冕,所以他才做出了这么一番事情来。

众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是有难掩的悲伤,尤其是司马昱和韩战、宇文芳,他们损失了好多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我们以后该何去何从呀?”宇文芳望着司马昱说道。

司马昱摇了摇头,很茫然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山寨,就在这一瞬间化为灰烬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做我真的不知道。”

纪恻寒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司马昱说道:“我倒是有个提议,不知道司马寨主你可能听得下去?”

“哟,是什么提议不妨说来听听吧,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已经落破到此了。”司马昱无可奈何说道。

纪恻寒微微扬了扬眉说道:“如今京城之中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受到朝廷的围剿,死伤过半,损失了不少的弟子,不如寨主就带着各位兄弟们去京城,留在那里重新执掌北京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如何?”

“什么?”司马昱听了,他微微一愣。

宇文芳却在一旁说道:“万万不可,那皇上连烛影摇红和忏情门都不肯放过,竟然对他们大肆围剿,倘若我们以山贼的身份去重新整顿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皇上又怎么会放过我们,所以说这件事情是万万使不得的。”

“三弟说的很有道理,这些兄弟都是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的,我绝对不能让他们白白的送了性命,我一个人的性命的确是微不足道,但是兄弟们的性命就金贵多了。”司马昱诚恳的说。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公主姑姑已经和皇上约法三章了,皇上绝对不能动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一分一毫,倘若不然,公主姑姑一定不会放过皇上的,你们放心吧!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乃是公主姑姑一手建成的,皇上轻易也不敢对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下手,只要有公主姑姑回护,你们就不会有危险。”

司马昱和宇文芳、韩战三个人互相对视着,司马昱对朝廷之中的事情比较清楚,他想了想便点头说道:“唐姑娘有一句话说的还是有很有道理的,皇长公主在朝廷和江湖之上都十分有势力,我也相信若非是情非得已,皇上也不会轻易对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下手,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京城重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精神分舵如何?”

诸位兄弟们一听说有了栖身之所,每个人都十分兴奋。

司马昱回过头去望了一眼火场,只见大火熊熊燃烧,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唉,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的兄弟们会都葬在这白头山上,每当回望这里,我的面前就会出现累累白骨,一想到兄弟们在火场中挣扎,而我又无能为力的情形,我就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他边说着边留下了英雄苦泪,众人见他如此悲愤,人人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众人打定主意之后,第二日便开始一起往京城赶去,他们赶到京城之后便回到忏情门和烛影摇红已经开始在筹建的分舵之中。

朱见深果然下了命令,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还生还的弟子给放了,已经死去的也对他们进行了厚葬,不仅如此,朱见深还特意从国库之中拨了银两来重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在京城之中本来就十分的有势力,到如今被朱见深这么一番打击没落了不少,但是又经过加入韩战、司马昱和宇文芳等人之后,势力又重新强健起来。

简怀箴听说于冕等人要赶回来了,连忙去到怀明苑中等候他们到来,等于冕等人来了之后,简怀箴便问他们剿匪进行的如何,于冕实在是十分悲愤,他便把如何与白头山的贼匪们对质,又如何与它们结为兄弟,而最后他们又怎么被烈焰夺去生命的事情,同简怀箴讲述一遍。

简怀箴听完之后,面上忽然露出悲泣之色,她坐在椅子之上,半天才仰天长叹道:“没想到,皇上竟然还是这般,本宫现在就回去同皇上好好谈一下这件事。”

说完,她便不顾众人劝阻,径自回紫禁城中去了。

简怀箴回宫之后并没有去到万安宫,她径自前往乾清宫中而去,到了乾清宫门前林建安看到简怀箴气势汹汹而来,他便阻止住她说道:“皇长公主,皇上现在正在乾清宫中批阅奏章,他已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去,皇长公主请回吧!”

简怀箴愣了一愣,便转身而去。

林建安见她竟如此好打发,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给自己两巴掌,这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不消半柱香的时间,简怀箴便又重新折了回来了。

她手中拿着的赫然是金光闪闪的金玉杖,那林建安以前只听说过金玉杖,并没有真的见过,当他当真见到之后被吓了一跳,那金玉杖虽然并不长,但是简怀箴拿在手中却让林建安看到,感觉到见到一座大山那般沉重。

他知道倘若自己稍微有个应对不当,简怀箴一杖下去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而他便是死了也无处去申冤,谁让这金玉杖乃是先皇所赐,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又可以杖及六宫妃嫔呢!

林建安小心翼翼的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说:“皇长公主!”

简怀箴重重地喊了一声:“走开,我不说第二遍。”

那林建安一见她那阵势,哪里还敢说话,立刻灰溜溜的闪到一边去了。

简怀箴见林建安躲开了,便径自往里面走,其实她是很不希望拿金玉杖来威胁皇上的,更不希望这金玉杖真的有一天会打在皇上身上,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

皇上为了一己之私,尽然枉顾一千多人的性命,这在历史之上就是暴君行径了,所以简怀箴想也不想就往里闯。

闯进去之后,朱见深一抬头看到简怀箴赫然站在自己面前,手中还擒着金玉杖,先是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赔笑说道:“皇长公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你这般愤怒?你先坐下和朕把事情说清楚吧?”

简怀箴动也不动,仍旧是看着他,声音十分阴沉的问道:“皇上,你最近做了什么坏事?”

朱见深心里一凉便对简怀箴说表白道:“皇长公主,孙儿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呀,孙儿已经按照皇长公主所说的,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生还的弟子放了,也把他们死去的弟子给厚葬,同时孙儿还把简文英和落雪公主都已经从昭狱之中请出来了,皇长公主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简怀箴哼了两声说道:“不错,我的确还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皇上我却没有想到,你年纪不大,一颗心竟如此之狠!”

朱见深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冷汗层层,他已经预料到是什么事情了,但是他强自镇静的说道:“皇长公主你别是听外人说了什么谄言吧,他们的话怎么可以相信,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孙儿才是,孙儿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不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做的。”

“哟,你说你不会做,那我问你白头山的一千贼匪和几百老弱病残的将士们,他们是怎么死的?”

“啊,他们死了吗?朕怎么知道呀!”朱见深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十分无辜的神情。

简怀箴冷冷一笑,说道:“皇上,事到如今你就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你到底派了谁去白头山放火的,倘若你不把这件事情同我说清楚,那么本宫也一定有办法查出来到时候本宫一定请这金玉杖说话。”

简怀箴是想再给朱见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却没有想到朱见深此时此刻完全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了。

不错,白头山的那场火是他放的,他特意派了五百老弱病残去同于冕打仗,他原意是想于冕把性命葬送在白头山的,可是于冕去白头山打仗,方寥和纪恻寒竟然也跟着去了,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他原本想纪恻寒和方寥只不过是两个人而已,他们想必是没有办法同白头山那么多人抗衡的,所以,他便也没有往心里去,谁知于冕和纪恻寒、方寥等人到了白头山之后,他就从白头山听到传来军训。

开始的时候说于冕同司马昱在那里对质,晚上的时候就在白头山的山寨之下扎营,更听说他们一连对质了三日,直到于冕和司马昱的那一场仗都有人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朱见深之前既然派于冕出征,就不可能不派探子,所以他知道这些事情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他知道于冕是故意不剿灭白头山的贼匪的,其实他对白头山的贼匪也没有抱着必杀的决心。

他觉得白头山那么小小的流匪是难以成大事的,更何况他们也未必会真的反自己,他心里所不能安心的就是于冕还活着,虽然之前他已经答应了简怀箴不再插手于冕和唐惊染的事情,但是只要于冕一天不死,他的心中始终一天都像哽了一根刺一般。

所以犹豫再三之后,他便给给他消息的那探子,命令他趁着众人酒醉的时候放一把火,让把整个白头山给烧了,朱见深的这一招可谓是狠毒至极。

虽然这一场火可能会烧死于冕,但是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葬送在里面,但是朱见深觉得这是自己害于冕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倘若他不好生把握,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毕竟等于冕回来之后,简怀箴就一定会回护他。

所以他便在给探子的秘函之中,特意加重了语气,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于冕给烧死,只要烧死于冕就一定加官进爵,重重有赏,倘若于冕还活着,那么就要那探子同于冕陪葬,所以那探子便事先准备了火油,洒在白头山的四周,晚上趁着众人都喝醉的时候就放了一把火。

这把火烧死了白头山数以千计的弟兄,还有几百名老弱病残的将士,此时此刻的朱见深当真是疯魔了,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置于冕于死地重要的,而且他还存了丝侥幸的心里,他认为简怀箴等人是没有法子知道这件事情的。

毕竟这件事情进行的十分隐秘,任凭是谁都不可能猜到他皇上派人去烧了白头山,而只为了烧死一个于冕而已,这件事情说出去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相信没有人会认同,他没有想到简怀箴竟然如此的精明,很快就得知了这件事情,但是这件事情是无证无据的,所以他决定抵死不认。

简怀箴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的,但见他竟然不承认,简怀箴面上不禁笼罩了一层严霜。

一三九,情之殇

她的声音之中不带一丝感情,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机会的,但是是你自己不珍惜,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你做的,为什么你就不承认呢?”

“皇长公主你什么意思?”朱见深咆哮起来。

“难道你觉得你手中有金玉杖朕就会怕你吗?朕告诉你,朕并不是真的怕你,朕只是敬你是长辈,但是为什么你要对朕苦苦相逼,你明明知道朕并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但是你非要说是朕做的,那朕又有什么办法,如果是你想打杀朕,就直接冲着朕的脑袋来就是了,又何必编造出这么多的事端来嫁祸朕呢?”

朱见深打定了主意,抵死不认,所以说话的时候便豁出去了。

他这种情态让简怀箴觉得十分痛心,因为此时此刻简怀箴已经有了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皇上做的了。

因为司马昱、韩战和宇文芳他们在事后清理白头山的时候,发现了几份来往的密函,那密函上面就有皇上的玉玺,所以这件事情已然证明是朱见深所做的了。

回到京城之中,司马昱便把那密信交给了纪恻寒,全全看他处理,纪恻寒思虑再三之后,还是把秘函交给了简怀箴,所以简怀箴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是皇上做的,但是皇上抵死不认让她十分痛心,而今皇上竟然死赖着不承认。

皇上的那般态度与地皮流氓又有何异,所以,她长叹一声说道:“好吧,皇上既然你抵死不认,那么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她便从修中取出那几份秘函摔到了朱见深的面前。

朱见深原本以为简怀箴手中是没有他的证据的,却没有想到简怀箴竟然有自己和探子进行来往的秘函,他对之吓了一跳,吃了一惊,面色变得惨白,往后踉跄退了几步,几乎跌倒在地上。

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对简怀箴叫到:“皇长公主,你误会朕了,这些秘函绝对不是朕的手笔,这绝对不是朕写的,这是有人伪造了朕的玉玺来嫁祸朕的。”他越说越激动,浑身青筋暴出,让简怀箴看了只觉得一阵心凉。

“皇上,你不用来跟本宫说什么了,难道本宫连什么是真的玉玺,什么是假的玉玺都分不出来吗?倘若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你就太小看本宫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本宫心里自然清楚,之前的时候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承认,但是你非但不承认,反而还在这里狡辩,你让本宫如何不痛心?”

简怀箴越说面上的悲愤之情越浓,她缓缓地举起了手重的金玉杖,就在这时候,忽然林建安在殿外高喊一声:“两宫皇太后驾道!”

紧接着周太后和钱太后一先一后的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周太后,周太后看到简怀箴举起了金玉杖,而眼前是被吓的半死的朱见深,她连忙上前去搂住朱见深,涕泪横流,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不管皇上做了什么事,他始终还是这朝廷的皇上,还是天下的天子,还请皇长公主看在先皇的份上能够饶皇上一命。”

“是呀,皇长公主不管皇上他做了什么错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而已,皇长公主就给他一次机会吧!”钱太后也从旁劝说道。

原来林建安看到简怀箴拿着金玉杖气势汹汹的走进来之后,便知道大事不好,他觉得简怀箴多半要对皇上下手了,所以便连忙去把两宫皇太后请了过来。

他知道周太后以前同简怀箴的关系向来不是很好,虽然后来关系有所转变,但是她一个人未必能够劝说得了简怀箴,所以他又特意把钱太后请了过来。

两宫皇太后最近甚少管理六宫之事,忽然听林建安来报说是简怀箴要拿着金玉杖杖杀皇上,她们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周太后。

周太后起初还不以为然的说道:“林公公你不要吓唬哀家了,难道你以为哀家不知道皇长公主的金玉杖早就已经丢了吗?她哪里来的金玉杖杖杀皇上呀?”

林建安却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慌急的说道:“太后娘娘奴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其实皇长公主的金玉杖一直都没有丢,她之所以对你们说金玉杖丢了,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金玉杖给皇上造成压力而已,可是现在皇上似乎做了在她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她现在拿着金玉杖怒气冲冲的闯到乾清宫去了,求皇太后会去救救皇上吧!”

周太后听他这么一说,仔细想想前后发生的事情,觉得也不是不可能的,简怀箴手中说不定真的有金玉杖,但是她不像让皇上觉得自己是个傀儡一般,所以才不把金玉杖拿出来,这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她便立刻急匆匆的跟着林建安往外走,走到一会,她又问林建安说道:“你去请钱太后了吗?”

林建安连忙说道:“奴才正想去请。”

“快去、快去!”周太后便连声说道。

于是那林建安便又去请钱太后。

简怀箴顾不得追究到底是谁把两宫皇太后请来的,其实她想想也知道,多半是和林建安有关了,她现在所关心得救是一定要给皇上一点教训,倘若不然,皇上再怎么犯错下去,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吗?

她听到周太后和钱太后那么说,面上露出了决绝之色,她摇了摇头说道:“两宫皇太后你们知道皇上到底做了什么事吗?你们便跑过来为皇上求情,皇上所犯的过错实在是罪不容诛。”

“罪不容诛”四个字从简怀箴的嘴里说出来,就如同是一把利刃一般,架在朱见深的脖颈之上。

钱太后和周太后两个人具多惊惧变色,周太后苦喊着说道:“皇长公主不管他犯了什么错,他到底也是先皇的儿子呀,难道你就不能看在先皇的份上饶他一命吗?”

简怀箴微微一愣,她倒没有想过要朱见深的命,听周太后这么一说,她以为周太后误会了。

尽管如此,她仍旧说道:“并不是本宫非要这么做,可是这件事情,倘若皇上懂得自爱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皇上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呀?”钱太后在一旁追问道。

她知道简怀箴绝对不可能没有理由而发这么大的火的,她既然怒气冲冲的追究皇上的责任,一定是皇上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简怀箴说道:“皇上做的好事,他派于冕带着五百老弱病残去白头山围剿贼匪,那也就罢了,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派于冕前去围剿贼匪?”钱太后愣了一愣,她对于冕还是知道的。

她有些疑惑的问道:“于冕不是一个文臣吗?”

“于冕是文臣,天下人都知道,就唯独这个做皇上的不知道!”简怀箴重重的说。

周太后抹了一把眼泪,对简怀箴哭道:“皇长公主,就算是皇上派于冕去围剿贼匪,于冕是一介文臣,皇上在政事上处理错误,那又怎么样,那也不能去把皇上给杖杀呀,这件事情倘若被天下人知道了,那也是皇长公主的不是。”

简怀箴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你问问皇上,皇上派于冕出征本宫可有说过什么没有?”

周太后连忙推了推朱见深,问道:“你快说,是不是皇长公主因为这件事情生你的气?”

朱见深面色苍白如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简怀箴继续缓缓地说道:“这件事上本宫从来没有责怪过皇上,本宫责怪皇上的事是,皇上派于冕去围剿贼匪,那白头山的贼匪原本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人,并非是十恶不赦不徒,所以于冕最后与他们达成协议,让他们不许再做打家劫舍的事情,所以就放过了他们,谁知道皇上竟然如此心狠,他命人把整个白头山给烧毁了,把所有的贼匪都给烧光了,被烧死的贼匪加上那些将士们足足有一千多人。”

“啊,贼匪全都被烧死了!”

周太后尽管觉得一千多人全被烧死了,让她觉得很是心寒,但是怎么说呢?那毕竟都是贼匪呀,而皇上是九五天子,是一朝之君,简怀箴总不能为了几个毛贼的性命而同皇上过不去吧!

所以她便劝谏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哀家向来很尊敬您是长辈的,可是现在为什么您反而糊涂起来了呢?那被烧死的人,他便人数再怎么多也都是毛贼呀,皇上派人烧死他们原也无可厚非,倘若他们作奸犯科对国家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皇上这么做纵然是做错了,也算是情有可原呀,皇上也是为了国家着想。”

钱太后连声念道“阿弥陀佛”,便转动着手中的念珠不再说话。

钱太后素来是个悲天悯人之人,他认为朱见深烧死那么多人,的确是他做错了,但是简怀箴要是因此而杖杀了皇上,也让她于心不忍,所以一时之间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简怀箴冷笑一声说道:“倘若皇上当真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为了让这些贼匪不再作奸犯科而把他们杀死的,那本宫也就没话说了,可是周太后你倒是问问皇上,皇上为什么杀他们?”

“难道另有隐情?”周太后忽然之间明白简怀箴为什么暴跳了。

她在宫中这么久,与简怀箴也相处日久,很少见到简怀箴被气成这般模样,平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两宫皇太后再生气,简怀箴也表现的十分镇静,但是今天她竟然为了一千多个贼匪加上几百个士兵而同皇帝为难,事情恐怕当真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她便摇晃着朱见深的身子,连身问道:“皇上,你快告诉哀家,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那一千贼匪烧掉呢?你快告诉皇长公主,你是为了国家社稷,快说呀!”

周太后一连摇晃着朱见深的身子,希望朱见深能说出这句话来。

简怀箴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好,如果是皇上说他这么做是为了国家社稷的话,那本宫就什么话都不说了,可是皇上你说话之前要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才好。”

简怀箴边说着边用伶俐的眼神盯着他。

朱见深被简怀箴伶俐的眼神盯的半晌回不过神来,他终于有些歇斯底里的说道:“不错,朕的确不是为了江山社稷才杀死那些贼匪的,朕派于冕去围剿贼匪也的确是有私心,可是这能够怪朕吗?朕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想用手段去对付一个小小的于冕吗?”

“什么,你要对付于冕,为什么?”周太后有些不解的望着他问道:“难道是因为于阁老的事情?”

周太后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却不敢问出别的话,她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因为朱见深之前为于谦平反的缘故,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提醒简怀箴,朱见深纵然再做的不对,可是之前的时候是他为于冕平反的。

“你身为一朝天子、九五之尊,为了同朝臣争风吃醋,竟然不惜害死一千多人的性命,你这个皇帝如此的暴戾,倘若本宫今天不惩治于你,如何对不起天下百姓,如何向朝廷交代。”

简怀箴的话听在朱见深的心中,朱见深的一颗心顿时变得死水无澜一般。

他知道以简怀箴的性格,她轻易是不会动怒的,但是一旦动怒了任凭是谁也劝不住,她今天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同自己就算了。

因此,他抬眼望了望周太后,目光之中露出了惶恐之色,朱见深心里还是十分害怕的,他不想就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因为这件事被简怀箴杖责而死。

倘若他堂堂的一代天子,因为犯了一件错误而被皇长公主,这个长辈用金玉杖杖责而死,那传出去,传到天下人耳中,那也是一桩大笑话。

所以,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孙儿已经知错了,求皇长公主原谅孙儿一次吧,以后孙儿再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了,还请皇长公主明鉴。”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楚楚可怜,简怀箴见他那副表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已经知错了,还是为了活命而故意这么说,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钱太后见状,她也知道为什么朱见深会被简怀箴杖责了,原来朱见深烧死那一千多人,并不是为了社稷朝廷,也不是为了国家,仅仅是为了泄一己私愤而已,这便是换作谁,谁的心里也不能好受。

那些被烧死的人也是有父母子女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们的父母子女看着他就这么被活活的烧死,他们心里又是什么感受呢?

钱太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在一旁坐了下来,她决定对今天的事情不闻不问了,她对于朱见深所做的这件事情觉得十分不能谅解。

当然,她也觉得简怀箴是应该教训一下朱见深,但是她也绝然不同意简怀箴将朱见深杖责而死,毕竟朱见深乃是一朝天子,倘若简怀箴就此杖杀了天子,说不定会天下大乱。

所以,她望了简怀箴一眼说道:“皇长公主,哀家相信皇长公主做事自有分寸的,皇上今天做错了事情,固然应该受到惩罚,可是希望皇长公主手下留情才是。”

简怀箴仿佛没有听到钱太后所说的话一般,她置若罔闻动也不动。

周太后见状连忙匍匐在简怀箴的脚跟下面,大声嚎哭起来。

她呼喊道:“皇长公主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他吧,他还年纪小,并不懂得这么多事情,都是哀家不好,哀家没有好声的教导他,等以后哀家一定好生看管教导,绝对不会再让他做出这种事情来,求皇长公主看在先皇的份上就饶他一命吧?”

简怀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对周太后说道:“请太后让开!”

周太后看简怀箴的目光如此冷冽,她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阻止她了,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杖打。

所以,她栖身往简怀箴面前一站,说道:“好吧,皇长公主,既然你要责打他的话,那就先请你仗杀我吧,反正哀家也活了这么大的年岁,哀家便是死也无憾了,哀家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儿就这么被您给打死了。”

简怀箴伸出手来把周太后往后轻轻一推,她本来是武功高强的人,功力自然非同凡响,她只这么轻轻一推,周太后便已经被她推到后面去了。

她抬起手来,举起手中的金玉杖对着朱见深说道:“皇上,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她重重的一杖打在朱见深的后背上,朱见深疼的额头上冷汗层层,但是却没有叫喊出来。简怀箴说道:“皇上,这一杖乃是我替于冕和唐惊染打你的,你为了唐惊染一个女子,竟然做出这般的事情来,不惜害死于冕,你身为君,本就不应该有私心,但你却私心甚重,你说这一杖本宫打你打得对不对?”

朱见深面色苍白,但终于还是缓缓地说道:“皇长公主说的是。”

一四零,心有恨

简怀箴又举起手中的金玉杖对着朱见深狠狠的打了下去,朱见深只觉得背心一阵发麻,此时此刻他已经觉察不到到底是疼,还是不疼了,他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像着了火一般。

简怀箴继续说道:“皇上,这一杖我是替先皇打你的,是先皇没有把你教导好,才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本宫愧对先皇,所以本宫替先皇教训你,你可是服还是不服?”

朱见深现在哪里还敢说不服,他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教训的是,孙儿服。”

“好。”简怀箴点了点头,又伸出手中的金玉杖,对着朱见深的后背重重的打了下去。

她这一杖,所用的力道甚巨,把朱见深后面的龙座都给打断了,但是那金玉杖打在朱见深后背的时候却截然而止。

她忍住心中的悲愤,舒了一口气,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倘若本宫这一杖打下去,你就一定不会存活在这个世上了,本宫这一杖是替那一千多枉死的冤魂打的,你如今做了这等的错事,你认错还是不认错?”

朱见深见简怀箴一杖打断了龙椅的后背,他此时此刻已经心惊肉跳,他见简怀箴这一杖迟迟没有落下来,才在心底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杖倘若打下来,自己的确是已经没有性命了,而简怀箴没有打下来,显然是手下留情。

他摸了摸额上的层层冷汗,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起来,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孙儿认错,孙儿知道自己做错了,孙儿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的厉害,显然是十分的害怕,简怀箴很少见到朱见深有如此害怕的时候,看他这种表情,显然已经惊惧到极点。

简怀箴本来就没想一杖打下去,她知道一杖打下去之后,一定会要了朱见深的性命,其实,她觉得朱见深总体而言还算是一个好皇帝。

但是因为在万贞儿的谗言之下,再加上长期为感情所累才做出这种事情来,她觉得朱见深还是能够改好的,虽然她心中也十分为那一千多冤魂而不愤,但是朱见深总算是一国之君。

倘若她就这么杖杀了皇帝,她倘然不在这人世上又怎么跟死去的先皇所交代呢?所以,她还是手下留情。

朱见深的认错态度让简怀箴觉得心里稍微安慰一些,她看朱见深的模样,似乎是真的已经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一般。

她这才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这话是今日里你亲自跟我说的,你不要忘记,倘若哪一天你忘记了我说的话,那么我一定回来跟你算今日的这笔帐。”

朱见深连声答应着,此时此刻他已经害怕到极点了。

简怀箴便擒着金玉杖往前走,她走了两步转过身去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所谓慈母多败儿,你还是对皇上的行径多留意一下吧,一千多人的性命,那地狱之中又该增添多少的冤魂,倘若那死去的人之中有我们的丈夫、儿女,我们是什么样的感觉?”

简怀箴的话像是一剂重重的利刃打在了周太后的心中,周太后走上前去抬手给了朱见深一巴掌。

对他说道,“皇上,是哀家没有管教好你,你从此以后一定要改过自新,做一个贤明的好皇帝知道吗?”

朱见深没有想到周太后又上前来打了自己一巴掌,他心里觉得有些委屈,但仍旧不敢表露出来,他说道:“皇长公主和母后教训的儿臣都记住了。”

简怀箴微微一动,她知道周太后之所以这么做,是做给自己看的,希望自己能够消气,不要再责怪朱见深。

她觉得周太后实在是用心良苦,为了自己的儿子才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实在是做母亲的也不容易,所以她便什么也不话,默默离去了。

等到简怀箴走了之后,周太后这才抱着朱见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痛泣的说道:“我的儿呀,你受苦了。”

钱太后见状摇了摇头便命林建安去请太医来为皇上诊治。

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之后,零落见她一脸杀气的走回来,而她的眉间又带着萧索之色。

零落便端上茶来,轻声对她说道:“皇长公主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零落看错了,我零落进宫跟了皇长公主这么多年,为什么我觉得您越来越不快乐了呢?”

简怀箴微微一愣,但是一句都没有说。

零落则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记得先皇在世的时候,皇长公主也有时候会变得不快乐,但是那种日子是很少的,大多数的时间皇长公主还是很愉快的,经常会去怀明苑中同方大侠他们聚一聚,你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会很畅快,那也是零落觉得很开心的日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来觉得皇长公主笑容越来越少了。”

简怀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她只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疼痛和萧索,她知道零落所说的都是实情,不知道为什么朱见深即位以来,她便再也回复不到以前的快乐了。

因为朱见深总有那么多事情让她去担忧,她想起当年朱祁镇刚才即位的时候也曾做过错事。

她便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皇上年轻还太小,处理事情不够冷静和理智,本宫相信以后皇上年纪大些,总能体谅到本宫的一番苦心,不会再要本宫这么担心。”

“皇长公主说的是,零落也觉得皇上以前的时候是十分贤明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反而变得有些糊涂起来了。”零落边说着边为简怀箴续茶。

简怀箴走了之后,钱太后便命林建安为朱见深传来太医,太医看到朱见深后背上的伤痕之后被吓了一跳,他对两宫皇太后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皇上只不过是伤及皮肉罢了,虽然只是伤及皮肉,却仍旧要好好养些日子才是。”

他太医十分惊慌,因为朱见深贵为皇帝,谁能够在他背上留下如此深的印痕呢?谁能够动手责打他呢?所以他变得十分惊惧。

朱见深点了点头,强忍着心头的怒意和身上的疼痛,对两宫皇太后说道:“母后、钱太后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朕了,朕现在好多了,朕已经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两个人对望一眼,都点了点头,一起退了出来。

周太后一边走一边对钱太后说道:“皇长公主到底也下得去手,皇上始终是她的孙儿,她怎么可以这么对皇上呢?”

“周太后又何必这么说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上也不是圣贤,他也有犯错的时候,他犯了过错皇长公主惩罚于他,这原也是应该的,倘若不然作为皇上就可以为非作歹,那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周太后见钱太后这么说,心里十分不满,钱太后其实所说的皆是出自心里话,可是听在周太后的耳中,却觉得不是滋味,她总觉得钱太后所说的是落井下石的话,但是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没有跟钱太后冲撞起来。

朱见深等到两宫皇太后离去之后便对林建安说道:“你去吩咐太医,让他不许把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倘若走漏了一点风声,朕便要他全家的性命。”

“是。”林建安见朱见深态度如此的阴郁,连忙回答说道。

朱见深重新叫住他,对他说道:“林建安今日的事情?”

林建安连忙说道:“启禀皇上,奴才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好,算你机灵,好了,你出去吧!”

“是。”林建安边答应着边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朱见深一个人躺在龙榻之上,他内心别提有多愤懑了。

他连声说道:“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没想到走错了一步路,竟然会导致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越想心头越觉得恨意集聚,到最后无穷无尽的恨意慢慢的聚拢起来,就像是满天的阴云一般,想散也散不开了。

他觉得十分愤恨,他作为一个皇帝,原本是该只手遮天的事,天下之间,万人之上,站在万人中央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但是如此却被简怀箴用金玉杖责打,这件事情倘若传了下去,他这个做皇帝的脸面又往什么地方放呢?

他越想越觉得恨意重重,想来想去他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够这么算了,只要简怀箴手中一天有金玉杖,那么对他而言,一天就是一个威胁,他一定要想个法子从简怀箴手中把金玉杖给抢过来,或者是把金玉杖给毁坏掉,这样他这一颗心才能够安稳,他这龙位才能坐的稳。

倘然不然,他以后便要每日都在兢兢战战之中过日子了,但是要怎么样才能够把金玉杖从简怀箴手中抢夺过来呢?

他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办法来,这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万贞儿,此时此刻朱见深已经把万贞儿当作救命的稻草了。

以前的时间,他十分不待见万贞儿的,但是现在他对万贞儿反而语重起来,他觉得万贞儿十分有智慧,有的时候的确是可以帮的上他的忙,所以他便命林建安悄悄的把万贞儿传了过来。

万贞儿过来之后,看到朱见深躺在龙榻之上,便上前去给朱见深行礼。

朱见深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起来了吧,朕今天召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帮朕出出主意。”朱见深开门见山的说。

万贞儿微微惊愕说道:“皇上召臣妾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臣妾帮忙呢?只要臣妾能够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万贞儿看到朱见深躺在龙榻之上,她早就听说过皇上被杖责。

朱见深之前虽然已经叮嘱过林建安和太医不许把简怀箴用金玉杖责打他的事情往外传,可是宫中哪有不透风的墙呢,更何况简怀箴擒着金玉杖往乾清宫中走的时候,被很多宫女、太监看到了,等简怀箴出来之后,皇上就传召了太医前去,只要是稍微有思维的人,都能够猜的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们对这件事情都议论纷纷,而至于简怀箴为什么会责打朱见深的事情,众人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皇上做错了事,而有的说是皇长公主倚老卖老不讲道理。

总之,一时之间后宫之中议论迭起,说什么话的都有,但是万贞儿早就知道了是什么缘故,她早就知道了简怀箴之所以责打朱见深,是因为朱见深想放火烧死于冕不成,结果连累到白头山的一千多人一起被烧死,葬身火海之中了。

万贞儿自己觉得自己都算是狠毒的人,但是同朱见深比较起来却还是小巫见大巫,尤其是朱见深为了烧死一个于冕,竟然不惜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这份狠毒之心,实在是她远远不能及的。

她心里也十分愤恨朱见深,因为朱见深总是处心积虑的对付于冕,在她心中,于冕对她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于冕是她的初恋,那种初恋的情怀,任凭是谁也不能够忘记的。

所以,万贞儿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朱见深伤害于冕,她见到朱见深被简怀箴责打的时候,心里竟然略过一丝畅快。

尽管如此,她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她知道倘若皇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万贵妃就不再是这宫中的贵妃了,她要想得势,那就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当朱见深让她出谋划策的时候,她还是应承下来。

朱见深眼中为恨意所笼罩着,他缓缓地说道:“朕今天把你召来,是想你帮朕出个主意,怎么可以把皇长公主手中的金玉杖给抢夺过来,或者把这金玉杖弄坏都是可以的,倘若不然朕每天都睡得不能踏实。”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皇上睡不踏实,那也是应该的,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长公主尽管是长辈,但是她也不能倚老卖老限制皇上,毕竟明朝自古有古训,后宫不得干政,皇长公主也算是后宫中的人,她怎么能干涉皇上的政见呢?”

万贞儿的一番话娓娓道来,十分动听,听得朱见深有同感,他点了点头说道:“贞儿,这后宫之中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呀,也不枉朕以前白疼了你。”

“皇上要想从皇长公主手中把金玉杖夺回来,也一定要取得两宫皇太后的支持,钱太后她未必会帮助你,因为她原本是皇长公主一党的,但是周太后却一定会帮助你,周太后乃是你的生母,而如今你又受了如此重的责罚,周太后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受罚呢?”万贞儿在一旁提点朱见深道。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好,朕明天就去见周太后,她一定会帮助朕的。”

“好,至于余下的事情应该怎么做,容贞儿回去想过之后,再来同皇上商议对策。”万贞儿说道。

朱见深十分满意的挥手了挥手,命万贞儿退下,万贞儿向朱见深行礼之后,便自回永和宫中而去。

万贞儿失去了朱见深的宠爱,她一直为这件事情伤怀不已,而今朱见深虽然不曾宠爱与她,却把她当成自己身边的军事谋臣,那种关系就好象万贞儿和陈嬷嬷、古冷意一样。

所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贞儿是能够帮朱见深出的上主意的人,如此一来这反而好办多了,万贞儿想要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那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万贞儿回去之后,便去把皇上今日传召她的事情,同陈嬷嬷、古冷意商议不提。

朱见深在林建安和小太监的搀扶之下来到永寿宫中,周太后忽然听说皇上来了倒被吓了一跳,因为皇上前天才被简怀箴责打过,他的身子想必还没有大好,为什么忽然来永寿宫中呢?

她便挥了挥手说道:“赶紧把皇上请进来!”

说着自己也站起来去迎朱见深,朱见深走进来之后,看了周太后一眼,满含神情的喊道:“母后!”

朱见深只有在小时间才会用那种眼神看周太后,他的变化让周太后觉得很是意外,周太后点了点头,连忙上前搀扶住他,扶他在一旁坐下,说道:“皇上,你实在是受苦了。”

“儿臣不苦,只要母后不为儿臣伤心,那么,不管怎样儿臣都不觉得苦。”他缓缓地说道。

周太后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觉得肝肠寸断,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生把自己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到了这个儿子身上,之前先皇在世的时候,并不宠爱她,儿子就是她一切的希望,所以她对朱见深极其好的。

等到先皇死了,朱见深当了皇帝,而她更因为儿子的欢喜被尊为皇太后,她知道倘若没有朱见深就没有自己的今天,所以在她心中任凭是谁都比不得自己这个儿子的。

她见到朱见深被简怀箴责罚,心里依然有些不忍,可是简怀箴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一千个野鬼孤魂,那可是一千条人命呀,活生生的人命呀,就这么被他一把火给烧死,也难道简怀箴动怒了,所以周太后便也隐忍了下来。

如今又见到朱见深眼泪汪汪的来到自己面前,她一时之间更觉得千仇旧恨涌上心头,一颗心起起伏伏、沉沉落落,反而不知道是什么自卫了。

朱见深对旁边的宫女、太监说道:“你们先行退下吧,朕有事要同母后说。”

一四一,皇贵妃

周围的宫女、太监连忙退了下去,等他们退下之后,朱见深望着周太后眼中莹然有泪水,他忽然扑通一声给周太后跪了下来,他的反应令周太后措手不及。

周太后连忙搀扶起他说道:“皇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为何对哀家行此大礼?”

朱见深自从当了皇上之后,从来没有对周太后行过跪拜之礼,所以今天他的举动,让周太后觉得十分诧异。

朱见深缓缓地说道:“儿子对母亲行跪拜礼,那原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儿臣不好,以前没有把母后说的话放在心里,以至于今天犯了如此的大错,还被皇长公主给责打一番。”

他说到这里,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悲愤起来,他的眼中擒着泪水说道:“儿臣长到这么大,便是连先皇也没舍得打儿臣一下,到如今反而被皇长公主一番责打,这件事情传出去当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周太后听朱见深这么一说也被触动了心思,她也觉得简怀箴这么打他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一朝天子了。

但是周太后强忍着心中的余悲,安慰他说:“皇上,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情了,只要你以后励精图治,拿出诚意来,相信皇长公主会看到的。”

“根本不是这样的太后娘娘,母后你不知道皇长公主她心里根本不把朕当皇上,皇长公主一心一意只偏向于冕,你可知道皇长公主为什么不允许惊染入宫为妃吗,那惊染与儿臣本身是两情相悦的,只是皇长公主偏袒于冕,因为于冕是于谦的儿子,所以惊染碍于皇长公主的缘故,才被迫与于冕在一起,这叫儿臣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连喜欢的女子都得不到,让儿臣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他说的振振有词,仿佛所说字字句句皆是实话一般。

其实朱见深也没有料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腹阴谋之人,但是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这种变化,他觉得自己所做的都是对的,是天下人负了他,而他朱见深完全没有做错什么。

周太后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过了半晌才颤巍巍的手扶着他问道:“皇儿,你所说的都是真话吗?”

“母后,儿子怎么敢同您乱说话呢?儿子是一国之君,乃是一言九鼎的,倘若您不相信可以去询问旁人便是了,之前的时候皇长公主为了拆散儿子和惊染,竟然同儿子说惊染她已经死了,实际上惊染非但没死,皇长公主还安排她同于冕在一起,您说这叫儿臣如何不心寒呢,她是儿臣的长辈,结果却对旁人比要对儿子好的多。”

周太后一向是感情用事之人,她向来最听不得挑唆,听朱见深这么一说,她顿时有些愤愤然然起来。

说道:“你说的不错,她乃是你的长辈,为什么反而对于冕那儿好,虽然哀家也不赞同那唐惊染入宫,她毕竟是江湖上舞刀弄枪的女子,倘若入得宫来,恐怕会危及皇儿的安危,但是我绝对不赞成皇长公主这么对你,她这么对你,不是摆明了眼中没有皇儿你吗?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她的过错,如今却要推到你的身上,哀家想起来就觉得怒火难以遏制。”

“母后,你说皇长公主以后还会不会用她手中的金玉杖责打儿子,儿子也没有任何办法,虽然儿子是一国之君,但是毕竟她手中有金玉杖,那金玉杖乃是成祖皇帝赐给她的,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又可以责打后宫嫔妃,只要皇长公主想对付儿臣,想要儿臣的性命随时便可以。”

“什么?你说什么?”周太后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倒是愕然起来,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说道:“是呀,你说的对,你的命如今便攥在皇长公主的手中,她虽然只是皇长公主,但是她手中却握着我儿子的命呀!”

周太后被朱见深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倒也糊涂了,但是她心里只记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简怀箴掌握着对朱见深的生杀大权,只要哪一天简怀箴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杀了朱见深,天下人都没有任何话说,这让她想起来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的眼神变得闪烁不定,望着朱见深说道:“皇儿,你可一定要想一个法子来改变这个局面,你乃是当朝的天子,素来只有别人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又怎么会让你皇上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呢!”

“儿臣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个法子从皇长公主的手中把金玉杖给抢过来,或者把皇长公主的金玉杖给弄坏了,她手中没有了金玉杖,以后就没有办法对付儿臣了。”

“好,你说的对,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哀家去办吧,哀家一定想办法把金玉杖给夺过来,绝对不可能会让自己儿子的性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周太后狠狠地说道。

朱见深见周太后肯帮自己了,这才满意而归。

朱见深走了之后,周太后想来想去只觉得一夜颇为心惊,夜里她睡的十分不好,睡梦之中便看到简怀箴手持金玉杖,面目有些狰狞的望着她说道:“你儿子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本宫想要他生,他就要生,本宫想要他死,他就要死,哈哈哈哈哈”

周太后顿时被惊醒过来,惊醒过来之后,只觉得枕上全都是泪痕,他便坐在那里一夜都没有睡着。

她想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想个办法,从简怀箴手上把金玉杖给夺过来,倘然不然,要是哪一天简怀箴想要朱见深的性命,那朱见深焉有命在。

所以,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吩咐贴身的宫婢青纱,说要去万安宫中走一趟,青纱听周太后这么说,连忙吩咐摆架。

于是,一行人来到万安宫中,简怀箴刚刚睡醒,零落正在为她梳头,忽然听说周太后一大早来了,简怀箴随手拿起一柄七彩琉璃镶玉钗往头上插去,她边插边缓缓的说道:“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皇上公主是什么意思?”

零落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问道:“你说周太后今天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兴师问罪那倒不至于,只不过周太后这么一大早就来到我们万安宫中,想必已经是按捺不住了。”

简怀箴边说着边对零落说道:“快帮本宫梳洗好,本宫要出去见周太后。”

零落嘟了嘟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你明明知道周太后来者不善,那为什么还要见她呢,就不要见她了吗?”

皇长公主摇了摇头说道:“该来的始终都躲不过,本宫便是怎么想躲也是躲不掉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坦然的面对呢?”

她边说着边对零落说:“你手脚快一些,本宫现在就出去见周太后。”

“是。”零落一边答应着,一边为简怀箴洗漱,过了不多久,她便为简怀箴洗漱完毕。

洗漱好后,简怀箴就去正殿之中见周太后,周太后原本以为这么早,简怀箴未必肯见自己,却没有想到她走了,便上前去同简怀箴互问安好,然后两个人分别落座,简怀箴在主座之上坐了,而周太后就坐在一旁。

简怀箴微微一笑,嘴角带着不易被人觉察的精明,她说道:“周太后,你一大早就来本宫这里,不知道有何贵干?”

周太后想了想才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本宫前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不过想起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皇长公主了,所以才特意来向皇长公主请安。”

简怀箴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周太后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不是前几日才在乾清宫中见过吗?”

周太后听简怀箴提起乾清宫中的事情,一时之间脸色有些愕然,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简怀箴见此微微一笑说道:“周太后你既然来了,不妨开门见山,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周太后见简怀箴如此单刀直入,便点点头说道:“好吧,既然皇长公主询问,那哀家也就不躲躲闪闪了,哀家之所以来见皇长公主,实在是因为这两日在睡梦之中梦到了先皇的缘故。”

“哟,你见到了先皇,先皇同你说了些什么?”简怀箴带着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微笑问道。

“先皇倒是没有同哀家说什么,他只是责怪哀家,说哀家对皇上管教不严,以至于让皇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先皇把哀家狠狠的骂了一番,到现在哀家已经知道错了。”

简怀箴倒是笑的有些淡然,她说道:“周太后也不必太过于自责,皇上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我们都有责任。”

“不管怎么说,皇长公主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慈母多败儿,倘然不是因为我以前对皇上过于娇纵的话,皇上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先皇在睡梦之中,还曾告诉过哀家,要怎么样才可以让皇上变回原来精明能干的皇上。”周太后娓娓道来。

简怀箴见周太后终于说到了正题,她便从容不迫的说道:“嗯,到底先皇是怎么说的?周太后你不妨说来听听吧!”

周太后欠了欠身子,十分恭敬的说道:“先皇对哀家说,让哀家一定要亲自来见皇长公主,向皇长公主借皇长公主的金玉杖,摆在香案之上,烧香拜佛,如此一天一夜,皇上的秉性自然能够像以前一样,皇上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本来就是邪魔入侵的缘故。”

“哟,邪魔入侵!”简怀箴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

“真是如此。”周太后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走到简怀箴身边说:“皇长公主倘若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翻阅典籍,历史之上也有这种例子呀!”

简怀箴仍旧是不置可否,她坐在那里半天也不说话,嘴角带着洞察一切的微笑。

周太后见状有些着急了,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到底是肯不肯把金玉杖借给哀家呢?倘若皇长公主不肯把金玉杖借给哀家,那么便是有负先皇的嘱托,倘若皇上以后不能够改过变成一个精明的皇帝,哀家该怎么向先皇交代呀!”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只要周太后有这份心,那便是已经向先皇交代了,而至于所说的什么邪魔入侵之类的,这种事情不信也罢,周太后本宫知道你今日前来是想向本宫索要金玉杖,但是本宫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本宫的金玉杖绝对不外借。”

“皇长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周太后忙掩饰说道。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我是什么意思,难道周太后觉得本宫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如果周太后觉得本宫说的还不够明白,那么本宫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周太后,本宫知道周太后来借金玉杖是因为什么样的缘故,周太后是觉得本宫手中有金玉杖,就会危及皇上的性命,会觉得皇上的性命始终掌握在本宫的手中,本宫说的对吗?”

周太后没有想到简怀箴一语中的,这么快就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她一时之间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简怀箴淡淡的一笑说道:“周太后你放心吧,本宫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自然懂得该如何做事,之前的时候我跟你们说那金玉杖已经不见了,无非是不想给皇上增加心理负担而已,这次实在是皇上做的太过分了,本宫才请出金玉杖来,本宫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皇上进行责罚,太后还是请回吧!”

周太后见简怀箴如此的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你开门见山的说,那哀家也就不说假话了,皇长公主您手中有金玉杖,皇上始终是寝食难安,如今皇上年纪还轻,难免会做下错事,更何况他已经之错了,为什么皇长公主不肯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呢?”

“哼哼,本宫要是不给他改过的机会,当时第三杖下去就会要他的性命了。”简怀箴冷冷的说道。

周太后却摇了摇头说道:“谁在年轻的时候不犯错了,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比旁人任性些也是难免的,有时候犯过错也是在所难免的,只希望皇长公主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计较才是,而那金玉杖,皇上如今既然已经认错了,皇长公主何不把金玉杖给哀家呢?这么一来,一则哀家可以管教皇上,二则也可以弥补皇长公主和皇上之间的祖孙关系。”

简怀箴豁然站起来说道:“本宫说了,这是成祖皇帝赐给本宫的,本宫便谁也不会给,皇上只要他做一个明君,本宫是怎么都不会对他分毫的,倘若他要是害怕,让周太后你来向本宫讨这金玉杖的话,那么就说他还没有彻底的改过,本宫如何相信他,如何敢把这金玉杖给他,好了本宫言尽于此,零落送客!”

简怀箴边说着边自向内宫走去。

周太后见她已然动怒,始终还是没有敢跟上去,毕竟这金玉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还可以责打六宫嫔妃,倘若周太后再对简怀箴咄咄相逼的话,简怀箴一怒之下拿金玉杖责打她,那她也没有任何法子。

周太后同简怀箴交谈过后被气的大病一场,躺在床上好几天没有出门。

朱见深原本指望周太后可以帮他把金玉杖抢过来的,没想到非但金玉杖没有抢过来,连周太后都也气病了,他越想越觉得愤懑,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又想起了万贞儿,便把万贞儿给叫过来,问她可想出法子了没有。

万贞儿早就已经听说过周太后向简怀箴索要金玉杖失败的事情,把她吓的不行,她知道倘若自己再给朱见深出什么主意,一旦传到简怀箴耳中,那么简怀箴随时可能拿金玉杖把自己打死。

到时候自己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点法子也没有了,所以她便推托说道:“皇上,臣妾也不是不想帮皇上想办法,可是想还想去,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不如这件事情就暂且放下吧?”

“什么,你让朕把这件事情放下,那是不可能的,万贵妃难道你的性命在旁人手里攥着,你每日不如惊弓之鸟吗?”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说,她顿时变得有些沮丧起来,朱见深这么说的意思有两重,第一重是说他自己的性命在简怀箴手里攥着,倘若哪一日他做的不好,简怀箴随时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而他的第二种意思,便是告诉她,她万贞儿的性命也在朱见深手重攥着,倘若哪一日朱见深觉得她再也帮不上自己,便用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所以,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起来,半天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朱见深微微一笑说道:“朕是什么意思,想必万贵妃你心里也明白吧!”

万贞儿如何不明白呢,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半天才说道:“皇上,贞儿有一个方法,这方法能不能行,若是不能成功,那贞儿就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开说来听听。”朱见深并不想真的对付万贞儿。

他之所以对万贞儿出言恐吓,也无非是希望万贞儿可以帮他说出一个主意来,果然他恐吓了万贞儿之后,万贞儿便说有了法子,因此他便连声问万贞儿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

一四二,单刀会

万贞儿慢慢地说道:“皇上,于冕以前曾经对奴婢有恩,奴婢以前也曾经救过于冕,所以奴婢同于冕的交情还算可以,不如皇上就请一个江湖上的高手,假作虏走了奴婢,到时候如何、如何、如何”

万贞儿便附在朱见深的耳边说了一遍。

朱见深听完之后半天都没有言语,终于他眼中带着波涛不定的光芒,问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觉得这件事情可行吗?你觉得于冕真的会像你估计的那么做吗?”

万贞儿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她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贞儿不肯定,但是事到如今贞儿除了拿自己做饵,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或者皇上肯拿惊染姑娘做饵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好办的多了,于冕一定会出面救惊染姑娘的。”

“不可、万万不可!”朱见深一连叠声的说道:“千万不能做出任何伤害惊染的事情来,绝对不能够拿她做饵。”

万贞儿见朱见深如此紧张唐惊染,不禁嗤笑一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就只能拿本宫做饵了。”

朱见深倒是觉得有些歉意,他凝望了万贞儿一眼,说道:“万贵妃,你今日为朕所做的一切,朕全都记下了,等有朝一日,朕一定全部善待于你。”

万贞儿摇了摇头说道:“贞儿到现在也不乞求什么了,只希望皇上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好,而贞儿也可以在这后宫之中荣华富贵、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也没有比这再好的事情了。”

“好,只要你能够帮朕把皇长公主手中的金玉杖抢过来,朕便加封你为皇贵妃。

“皇贵妃!”万贞儿顿时双目之中放出光亮,皇贵妃乃是至高无上的尊荣,虽然没有办法跟皇后这个尊号比拟,可是那是仅次于皇后的尊号。

纵观明朝,也只有在明成祖朱棣的时候,练贵妃练思遥因为深得朱棣的宠爱,朱棣才可以在她贵妃的名号之前加封了一个皇字,封她为皇贵妃,到以后像成祖永乐朝的王贵妃,宣德朝的孙贵妃,她们都是皇上看重的人,但是并没有得到如此殊荣。

若是在贵妃的名号前面加一个皇字,那便几乎可以比肩皇后了,也难怪万贞儿会为此而觉得心醉神迷。

“皇上所言当真?”万贞儿试探性的问道。

“放心吧,万贵妃,既然朕答应你了,就绝对不会反悔,再说朕便是封你当皇贵妃对朕又没有什么影响,既能方便你又能方便朕,那朕何乐而不为呢?”朱见深坦然说道。

万贞儿权衡之下,觉得这个法子正好,如此一来,自己可以成为至高无上的皇贵妃,纵然不能够当皇后,那也接近皇后了,二来自己只要能够取得朱见深的信任,以后就不怕失宠失势了。

朱见深想了好一会转过身来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说要请一个高手,这高手是从什么地方请来?”

“皇上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永和宫中的内监总管古公公去办好了,古公公为人做事最为细致、妥帖,他一定可以为皇上办好。”

“好,你回去告诉古冷意,只要他能够为朕办好这事情,朕一定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万贞儿说着便退了出去。

万贞儿回到永和宫中之后,便把她同朱见深商量的计谋说了一遍,古冷意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娘娘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了,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万贞儿一搓银牙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倘若我不这么做,又怎么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识和重用,又怎么能够得到皇贵妃的名号,一旦我成为后宫之中的皇贵妃,那么,地位就坚如磐石不可动摇了。”

陈嬷嬷和古冷意也都明白在贵妃面前加上一个皇字,成为皇贵妃那是多么有殊荣的事情,所以他们便缓缓点了点头。

万贞儿又嘱咐古冷意说道:“古公公,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你去做了,你一定要找一个绝世的高手来,不管他要多少万两银子都给他的。”

“好,你放心吧,我一定按照娘娘吩咐的去做。”古冷意答应着,万贞儿便给了他几万两银票让他出宫去寻人。

古冷意拿了这几万两的银票,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这摆明了万贞儿是便宜他,请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又哪里用得着几万两银子呢?而他所用着不过几分之一罢了。

他拿了这银两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出宫去寻找了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人,给了他一万两银票,请他来做这件事情。

那杀手都是见钱眼开的,他见古冷意肯出这么高的价格,而所做的事情又不费力气,立刻答应了。

第二天万贞儿便向朱见深启奏,想去城外的观音庙求子,所谓观音送子,恰好朱见深正同周太后在一起。

周太后听完之后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既然万贵妃有这份心思,皇上就让她出宫去走一趟吧!”

虽然周太后心里对万贞儿很不待见,但是她对子嗣问题还是很上心的,更何况人家都说城外的观音庙求签十分灵,所谓观音送子,只要是诚心诚意的在观音庙里求签,那么一定就能够生儿子。

朱见深微一沉吟,便说道:“好,既然母后答应了,那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万贞儿你此行要多加小心,快去快回。”

“是,贞儿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上,”万贞儿连忙跪地叩拜。

万贞儿便在古冷意、陈嬷嬷等人的陪同之下,乘坐四人乘的轿辇,大张旗鼓的去观音庙中求神送子。

他们刚刚走出城外,走到一处荒凉之处,那地方一户人家都没有,周围种了各种高大的树木,忽然有呐喊之声从旁边传来,似乎有很多人拦路一样。

万贞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便掀开轿帘询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听到很多人,这声音难道是遇到劫道的了?”

陈嬷嬷回过头来摇了摇头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是有人家办白事而已。”

“什么,办白事,太不吉利了。”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命他们绕道走,不许从这条上经过,免得冲撞了本宫的轿子。”

“是。”古冷意答应着便上前去打发那些人。

于是,轿辇又继续往前走,走了没有多久又听到一路之上有锣鼓喧天的声音。

万贞儿又觉得不甚其烦,她用绢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问陈嬷嬷道:“陈嬷嬷到底还有多久到呀,为什么又听到前面有锣鼓喧天之声?”

陈嬷嬷忙上前来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是有人家取亲,所以才有锣鼓喧天。”

万贞儿皱了皱眉说:“这条道路本来就如此狭窄,还要走这么多人,怎么走的过来,古冷意你去同那娶亲之人说让他们绕道而行。”

古冷意连忙应着:“是,谨尊娘娘吩咐。”于是,他又上前去把那娶亲的人给打发掉了。

于是,皇贵妃万贞儿出宫拜神求子的事情很快就四处传了出去,人人都知道万贞儿走的是哪条路,所以便很少有人敢来这条路上走了,变得冲撞了万贞儿获罪。

万贞儿的轿辇正往前走,忽然之间她听到古冷意在外边啊呀一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如此大胆,敢在这里挡路?”

万贞儿忙掀开轿帘往外望去,只见外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子的大汉,那大汉身板十分壮实,他怀中抱着一把刀,站在轿辇面前,目光十分寒冷,就像一座千古犹未化开的雕像一般。

万贞儿有些惊惧,忙问古冷意道:“古公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前面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古冷意有些茫然,摇了摇头说道:“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这个人是谁奴才更不能知道了。”

万贞儿便往前指了指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去问问,还在这里等着做什么?”

“是。”古冷意答应着就上前去询问。

他连声问那大汉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挡着路,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我们贵妃娘娘的轿辇吗?你不知道冲撞了贵妃娘娘是死路一条吗?”

古冷意对着那个人一连嚷了半天,但是那个人仍旧是像木雕一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古冷意骂烦了,那人才冷冷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贵妃娘娘,我只知道你们都是有钱人。”

说完,他便举起刀来对着轿夫和侍卫一阵厮杀,那人的武功十分高强,轿夫和侍卫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扫倒在地上。

陈嬷嬷吓的躲到万贞儿的轿子后面去了,而古冷意也爬在一边的草丛里屏息凝视,不敢出来。

那个虬髯大汉,一把把万贞儿从轿子中拽了出来,他看了万贞儿一眼,面上掠过一丝愕然之色,说道:“我知得你是谁?你是于冕的家人对不对?”

万贞儿微微一愣,连声说道:“当然不是,我是当今的万贵妃。”

“你说你是万贵妃就是万贵妃吗?恐怕你是个假冒的吧,我记得上次的时候,亲眼看见你从于谦的府中走出来,你还不承认你是于冕的夫人,我同于谦素来有些过节,没想到于谦现在已经死了,我只好把这笔帐算在他儿子于冕的身上了,你们回去通知于冕,就说我命他今夜三更之前来城西以东三里地的城隍庙相见,倘若他不肯来父债自偿的话,那么我就杀了他的女人。”

说完,他便举起手中的刀恐吓万贞儿,万贞儿被那虬髯大汉一吓顿时昏了过去,被扫倒在地的轿夫和侍卫们见状连忙爬了起来,纷纷逃走,而陈嬷嬷和古冷意也紧紧地跟着一起逃走。

古冷意和陈嬷嬷很快便逃回了宫中,回到宫中之后,他们便去乾清宫中叩见皇上,林建安像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一般,在外边候着了。

见到古冷意和陈嬷嬷,便指了指里面说道:“皇上等你们很久了,你们快进去吧!”

于是古冷意和陈嬷嬷便跟了进去,进去之后,朱见深转过脸来,抬眼望他们一下,说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古冷意连忙匍匐在地上,连声说道:“启禀皇上,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如今娘娘已经被奴才收买的那个高手给带走了,而且他也放出言论,说那娘娘是于冕的夫人,指明了让于冕今天晚上三更去土地庙见他。”

“好,事情办的很好,陈嬷嬷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去于冕府中,把这消息向于冕说一声了呀?”朱见深不动声色的望着陈嬷嬷。

“是,奴婢立刻就去办。”陈嬷嬷行了一礼便恭恭敬敬的走出乾清宫,然后她一路出宫,狂奔到于冕府中。

于冕听说陈嬷嬷来了,倒是有些奇怪,自从上次他和万贞儿谈过一次之后,他心中对万贞儿增添了几许愧疚,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么久以来万贞儿钟情的实在是自己,更没有想到她当初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所以他对万贞儿一直心怀愧疚,听说陈嬷嬷来了,便让人把陈嬷嬷给请进来。

陈嬷嬷进来之后却扑腾一声给于冕跪下了,于冕见状倒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起来,问道:“陈嬷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何这般模样?”

陈嬷嬷哭丧着脸对于冕说道:“于公子,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娘娘呀,倘若你不出手相救,我们娘娘就死定了。”

“啊,万贵妃出了什么事情?”于冕被吓了一跳,连忙把陈嬷嬷扶起来,便连声问她。

陈嬷嬷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道:“于公子你有所不知呀,我们娘娘今天去城外的观音庙拜神,谁知道路上遇到了一个强盗,那强盗的武功十分高强,他原本是想劫财的,谁知道见到我们娘娘的样子之后,便立刻说我们娘娘是你的夫人,还说以前的时候,曾经见到我们娘娘从你府中走了出来,所以他便把娘娘给虏走了。”

“啊,为什么他把你们娘娘当成是我的夫人,就把她给虏走了。”于冕大惑不解的问道。

“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巧合,那个强盗说是之前的时候,于公子的父亲于阁老曾经害死过那个贼人的爹,所以他要跟于冕公子算账,如今他把娘娘当成了于公子的夫人,自然要为难娘娘一番了。”

于冕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万贞儿在求神的途中遇到了强盗,而那强盗又错误的把她当成了是自己的夫人,可能那强盗的父亲以前同于谦有过过节,这也原本不是不奇怪的事情。

因为于谦以前在朝为官的时候,性格秉直,确实得罪过不少人,所以他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可怎什是好?”

陈嬷嬷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说道:“于公子你不会放着我们娘娘不顾吧,我们娘娘也是因为错被那贼人当成了是你的夫人,所以才把他带走的,倘若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陈嬷嬷说到这里便用衣袖去抹眼泪。

于冕素来心软,又一直对万贞儿心怀愧疚,他见陈嬷嬷表现的如此可悯,便安稳她说:“陈嬷嬷你先不要担心,这件事情你可曾经回宫去告诉了皇上,倘若皇上知道了,他一定会派出侍卫去救娘娘的,你先不必担心。”

“古公公已经回宫去把这件事情向皇上禀告了,可是你也知道皇上对我们娘娘素来是不怎么上心的,他未必肯去救我们娘娘,再说皇上及时肯去救娘娘,那又如何,那人指明了说要见于公子,倘若他见不到于公子,到时候一定会为难我们娘娘的,倘若那贼人一个心狠,把我们娘娘给——”说到这里陈嬷嬷便哽咽的说不出话去。

于冕一时之间也为之心寒,他点了点头说道:“陈嬷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的很对,倘若你们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我的过错了,你放心吧,既然那贼人说今天晚上三更要在城东三里处的城隍庙见我,那我今天晚上便去见他就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你们娘娘的。”

“可是于冕公子,那贼人曾经说过,他只见于冕公子你一个人,他曾经言明绝对不能带任何人去,倘若带人去的话,那娘娘的性命就不保了。”陈嬷嬷抽抽搭搭的说道。

“唉!”于冕长叹一口气,说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不带人去就是了,我便单刀赴会,大不了便引颈待斩,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于冕无所畏惧的说道。

于冕虽然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是却是一个十分有骨气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面前退缩的,他的勇气一时倒让陈嬷嬷很是佩服。

陈嬷嬷在心里暗暗道:“这于冕比起皇上来,果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可惜他只是一个五品的官员而已,皇上却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可惜了,倘若不然我们娘娘同他在一起,那也是好事一桩。”

陈嬷嬷心里这么想着,于冕便决定了晚上要单刀赴会。

一四三,杀手意

而他没有料到的是,此时此刻,万贞儿正在那城隍庙中悠闲的坐着,而那杀手则站在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万贞儿也丝毫不惧怕。

因为那杀手便是已经收了他一万两银子,那杀手就是古冷意之前请下的杀手,她今天所做的这么多,都无非是想同皇上布一个局。

她之前是同皇上这么商量的,古冷意先请一个杀手,把她给虏到破庙之中,然后再把于冕设计迎来,到时候让那杀手再把于冕捉住,这么一来,简怀箴等人就不会以为是朱见深出的主意了,那杀手抓住于冕之后就可以借此要挟简怀箴,把金玉杖给要回来。

万贞儿所做的这么多,可谓是煞费苦心,原本皇上想要金玉杖,他们可以直接请一个杀手,让那杀手直接把于冕捉走就是了,但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

万贞儿之所以让那杀手先抓住自己,无非是存了一份私心而已,她想试探一下于冕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倘若于冕肯为她单刀赴会的话,那就说明在于冕心目中,她的地位是很重要的,于冕肯为她生、肯为她死,肯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倘若于冕不肯单刀赴会的话,那么就说明她在于冕心中没有地位,二来也说明于冕这个人实在是不值得她爱的,她从此之后便对于冕死了心,所以她才设了这么一个局,多了这么一番举动。

朱见深当然想不到那么多,他只以为万贞儿一心一意为自己夺取金玉杖,哪里知道万贞儿是对于冕有意的。

且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到了夜间,于冕果然独自一个人来到城东三里外的城隍庙,那座城隍庙十分破败,而庙中隐隐约约的有灯火照射出来。

于冕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往里面看了看,只见万贞儿一个人被绑在地上,她面上的神情十分痛苦,显然是十分害怕和惊恐。

于冕心中不禁略过一丝疼惜之意,这种疼惜之意只是对朋友的怜悯而已,绝对没有包含什么儿女私情。

于冕在外边稍微犹豫便推门走了进去,万贞儿看了他,一张脸顿时变得十分激动,她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喊了一声:“于冕!”

于冕对她摆了摆手,点头点,意思是说:“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来了,你不会有危险了。”

万贞儿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虽然她已经想过于冕有可能来了,但是她也做了最坏的准备,那就是于冕根本就不会顾她的死活,因为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倘若换了朱见深,朱见深是绝对不会来的。

所以她心中并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事实上于冕真的来了,所以当她见到于冕的时候,心中难免激动。

于冕四处看了看,只见城隍庙已经十分破败了,四处残垣断环,墙壁之上挂满了蛛丝网,而柱梁也已经被蛀虫蛀上了一个一个的大洞,但是城隍庙中点着一支蜡烛,显然那杀手是来过的。

于冕便走到万贞儿面前,想去给她解绳子,一边轻声的问道:“那贼人呢?”

万贞儿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那贼人把我关在这里就一个人走了,我想逃,但是被他绑住了,所以逃不出去。”

于冕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就把你救出去。”

绑在万贞儿手上的那个结是一个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两个人正在焦急之间,忽然一个冰冷入骨的声音说道:“好了,于冕你终于来了,你们两个今天都逃不出去了,就在这里坐一对苦命鸳鸯吧!”

于冕一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于冕望着那个人愣了愣,半天才问道:“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有什么冤仇?”

那个人冷冷的说道:“我跟你倒是没有什么冤仇,只不过我的父亲同你的于谦于阁老之间到是有很大的冤仇,是你的父亲于谦于阁老害死了我的父亲,所以我今天一定要为我父亲报酬。”

于冕摇了摇头说道:“兄台,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父亲于谦于阁老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愧对自己、愧对天地良心的事,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黎明百姓,都是为了国家社稷,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他了,再说了,你的父亲想必之前也是为官的吧,为官者在朝堂之上难免会有争斗,这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倘若便把这当作是恩怨情仇的话,那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可言呢?”

那络腮胡子的杀手没有想到于冕会有这么一番说调,他倒是有些愕然,半晌才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给你杀了报酬就是,但是她。”

他指了指万贞儿说道:“她是无辜的,她是当朝的万贵妃,并不是我家的人,你把她给放了吧?”

万贞儿此时此刻心中十分激动,她见于冕竟然舍身冒死求那杀手放了自己,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悲声说道:“要杀就一起杀,要放就一起放!”

那杀手微微愕然,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对打,他们原本要说的话都已经同古冷意商讨过了,可是万贞儿明明是没有这句的,她忽然说了这句话,倒让那杀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了。

万贞儿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说错话,那杀手半晌才缓缓的说道:“好吧,男的留下,女的走。”

说完他便伸出手中的刀砍掉了绑着万贞儿双手的绳子,万贞儿有些茫然的望着他,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他们原本就定好的计策呀。

但是事到如今,她又无论如何怎么都舍不得于冕一个人在这城隍庙之中跟杀手待在一起了,她倒不担心这杀手会对于冕下毒手,她只担心皇上朱见深,她知道朱见深对于冕的恨意实在是重重复重重,已经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恨于冕和唐惊染两个人两情相悦,又恨于冕,简怀箴因为于冕的事情而杖责了他,倘若自己就这么走了,朱见深改变主意,不拿于冕去换简怀箴的金玉杖,而把于冕杀死了,那该怎么是好?

所以万贞儿决然的往于冕身边一站,定定的对那杀手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俩个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你倘若要杀他就先把我杀了吧?”

万贞儿说完就往于冕身前一站,那杀手惊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向万贞儿开口,才能够不泄露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他便站在那里背着手半天都没有说话。

幸亏他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所以他的表情倒不怎么容易被人发现。

过了半天,万贞儿忽然扬眉问他:“你想好了没,要不要放我们一起走,要是不放我们一起走,你就先杀了我,我乃是当朝的贵妃,你要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放了他!”万贞儿对那杀手说道。

那杀手看了万贞儿一眼,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疑不定,他不知道万贞儿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快,原本的时候,明明是他派人来雇佣自己,把于冕引到这里来,想借用于冕而夺取简怀箴的金玉杖,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立刻改变了主意,她的这种变幻莫测的性格让杀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一时之间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万贞儿静静地望着那杀手说道:“你放了他,倘若你不放他,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杀手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万贞儿又继续说道:“你放了他,只要你放过他,本宫给你的银两绝对不追回。”

杀手见她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便指了指外边说:“你们走吧!”

这种变化让于冕觉得十分奇怪,明明之前是杀手虏走了万贞儿,而要挟自己来这里救她的,但是过了没有多久,这杀手忽然转变了脸色与万贞儿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这种变化之快,让于冕也深感错愕。

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耽误之急便是他和万贞儿可以尽快的离开这里,倘若那杀手再反悔恐怕就已经来不及了,想到这里,于冕便拉了万贞儿一把,说道:“我们快先走吧!”

万贞儿面露苦笑,摇了摇头说:“你走吧,我暂时还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于冕觉得万贞儿的变化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万贞儿一句话都没有说,半晌才低下头去微声说道:“你快走吧,你不要再问我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于冕往万贞儿面前一站,说道:“不行,我今天既然是来救你的,那么只要你不走,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要走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要死就一起死。”

万贞儿听于冕这么说,心里顿时觉得很是激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于冕会这么做,明明于冕之前是不喜欢自己的,但是为什么现在表现的却要与自己同生共死呢?原来他不只可以跟唐惊染同生共死,也可以跟自己。

万贞儿心中一种狂喜,望着于冕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冕接触到她炽热的目光,对她说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把你当作我的朋友,而且我觉得以前很对不起你,所以无论如何这次我也要把你救出去。”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一颗温热的心顿时变得冰冷起来。

她望了于冕一眼,目光有些哀怨的说道:“你原来是这样,你的同情我是不需要的,你还是先走吧!”

说完她便把于冕往城隍庙外边推。

于冕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但是他心里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自己出了什么状况,也不能留下万贞儿一个人在这里,毕竟她只是一个孤单的弱女子,就是平时不认识的人,他于冕遇到这种情况也会这么做的,何况万贞儿是自己熟悉的人呢?更何况万贞儿始终是朱见深的皇妃,倘若自己能够救了万贞儿,说不定朱见深会对自己产生感激之意,以后不会再处处针对自己了。

想到这里朱见深便往前横跨一步说:“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走的,不管怎么样,要走我们就一起走,要留我们就一起留。”

万贞儿此时见于冕这么迂腐,她急的搓着手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她扯了扯于冕的衣襟说道:“你赶紧走吧,你要是再不走的话,等一会儿想走也来不及了。”

于冕却傲然的站在那里,巍峨的就如同一座山一样,他虽然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是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气势,是练过武功的人也所不及的。

万贞儿此时此刻不知道是该感动于他的重情重义,还是该笑他的迂腐。

总之,她的一颗心起起落落、沉沉浮浮,一会挂在月上梢头的柳枝,一会落在残茎败荷的湖心,一时之间心里便是千百种滋味,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城隍庙的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打扮的有些怪异的人走了进来。

那个人走起路来一拐一扭,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阴阳怪气,手中更是翘着莲花指,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内廷总管林建安。

林建安走进来之后阴恻恻的笑了一声,说道:“娘娘,老奴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巧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事情。”

万贞儿横眉怒目,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刚才听到了什么,你休想用这些事情来威胁本宫,倘若本宫是那么容易被你威胁的,又岂会在这宫中如此之久而屹立不倒。”

林建安听万贞儿说话的时候,自然有一股冷冽的气势,他听了之后,只觉得心里一点寒颤,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些把柄被万贞儿握在手中,因此,他每次见到万贞儿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心中就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但是如今他满以为自己抓住了万贞儿要放走于冕的证据,就可以借此要挟于她,却没有想到万贞儿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见到如此的情况,他知道自己想要威胁万贞儿恐怕是不能够的了,因此他便赔笑了一声说道:“贵妃娘娘,老奴只不过是和娘娘开个玩笑而已。”

万贞儿白了他一眼,横眉竖目,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本宫来开玩笑。”

林建安被万贞儿的一句羞辱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望着万贞儿好久好久才说道:“好了,娘娘,我们就不说这些事了,既然是皇上派老奴前来把于冕提走的,请娘娘放人吧?”

“什么?是皇上要把我提走的!”于冕站在那里搓了半日,说不出话来,到现在为止,他才知道自己中计了,原来并不是有人抓了万贞儿。

于冕指着万贞儿,手有些微微颤抖,他怎么都不相信万贞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因为万贞儿这个人纵然有千般不是,但他总觉得她的心原本是不坏的,她怎么都不会算计自己的。

没想到她在这深宫之中待的久了,竟学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对自己也是用了满腹的心计和手段,这让于冕一时之间很不能接受,因为自始自终他都当万贞儿是朋友的,但是万贞儿的转变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突兀。

而万贞儿当初之所以向朱见深献出如此的计策,也无非是希望可以借此刺探于冕对自己是否有意而已,事实证明于冕此人当真是谦谦君子。

万贞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向于冕解释,她只觉得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她才望着于冕对他说对不起。

于冕也望着她,眼神之中有惊疑的神色,他定定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究竟我和你有什么化解不开的怨恨,你要如此陷害于我?”

“我没有!”万贞儿摇了摇头。

到现在为止,她才感觉到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有多错了,倘若不是,万贞儿转过脸去望着林建安,命令他说道:“你立刻把于公子放走,倘若不然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建安见万贞儿此时此刻睚眦俱裂,仿佛是受了什么样重大的刺激一样,他却坦然的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了,贵妃娘娘,恕老奴今天不能听从你的命令,倘若我今天把于冕放走了的话,那么圣上一定不会放过我,权衡轻重之下老奴没有办法,只能违逆娘娘一次了,倘若娘娘觉得手中有老奴的把柄那么就尽管同皇上说吧,老奴便是一死又有何妨。”

万贞儿以前的时候,见到林建安同自己说话都是恭恭敬敬的,唯独这一次,却像是有恃无恐一般,知道他是因为刚才偷听了自己和于冕的谈话,所以自以为手中有自己的把柄。

万贞儿此时此刻简直是怒火中烧,她简直是又悔又恨,一方面后悔自己竟然给皇上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而令她悔恨的是,没有想到于冕对自己如此有情有义,尽管并不是她所渴望的那种感情,但于冕始终是一个响当当的、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这让她十分钦佩不已,所以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把于冕拉到这场斗争之中来。

所以,她继续指着林建安对他恐吓道:“倘若你不把于冕给放走了,那么本宫宁愿跟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娘娘说话不用这么严重吧,娘娘为什么今天忽然对老奴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呢?而且还是为了于冕于公子,难道娘娘和

一四四:故人情

万贞儿听到林建安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怔忡,因为在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私情”二字,倘若一个妃嫔被查出与其余的男子有什么私情,那么这妃嫔一定会得到严重的处罚。

因此,万贞儿听林建安这么说,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

“娘娘要想捏死老奴,老奴也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娘娘在捏死老奴之前,最好先想一想该怎么向皇上解释吧?反正这于冕是怎么都不能放的,倘若娘娘今天放了他,那么老奴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参娘娘一本。”

两个人正争执不休之间,那杀手忽然站了起来,他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对不起了,恕我不能听从你的命令了,虽然之前我是收了你的银子,但是你只是一个贵妃,而他是代表皇上的,我虽然是个杀手,我也知道权衡轻重,应该服从谁的命令,所以这于冕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的。”

万贞儿的眼中放出利刃一般的光芒,那杀手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阴寒。

万贞儿知道此时此刻她不管再说什么,那杀手都不会听从她的话了,她只能无可奈何的望着于冕,对于冕柔声说道:“对不起!”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这原本就不干你的事情,再说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始终是一朝天子,倘若他打定主意了要我的性命,那我做臣子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建安终于命令那杀手带走了于冕,万贞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带走,而万贞儿接下来应该应对皇上的就是怎么解释跟于冕的事情。

万贞儿回到宫中之后便去见朱见深,朱见深因为她之前献的计策抓住了于冕,心里觉得十分赞赏,所以便命人把她传了进来。

朱见深扬了扬手说道:“万贵妃罢了,请起,朕有件事情还要多谢你呢,倘若不是你,这于冕也不会落在朕的手中。”

她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便盯着朱见深说道:“皇上何必这么说,贞儿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能够为皇上做事,贞儿何其荣幸。”

他说话之间神色甚是磊落,丝毫看不出有嘲讽的意思。

万贞儿到此时此刻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林建安虽然手中握了自己的把柄,但是他也深刻明白自己手中更握有他的把柄。

她在心里暗暗的放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却没有让林建安看到,免得林建安以为她是惧怕自己。

朱见深想了想说道:“朕接下来自然是要派人跟皇长公主把那金玉杖要出来了,只要那金玉杖一天还在皇长公主手中,那么朕一天就不得安生。”

朱见深有些暴躁的扬了扬手说道:“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想,既然事情都已经进行到这里了,难道还能够回头吗?不管怎么着朕一定要从皇长公主手中把金玉杖取出来,先用这个法子,等这个法子若是不行了,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朱见深冷笑一声说道:“皇长公主到现在还有念我的祖孙情意吗,倘若有念,她就不会处处针对于朕,不管朕做什么事情,她都觉得朕做的不对。”

倘若不是她之前撺掇朱见深把于冕给抓住,也不会到今天这种后果了,而且当时又是利用自己为饵引出于冕的,虽然于冕并没有责怪自己,以为自己也是受到胁迫的,但是这仍旧令万贞儿心里惴惴不安。

朱见深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万贞儿一眼,说道:“你倒也真是怪呀,万贵妃,不知道为什么你对于冕的事情总是特别上心?”

朱见深只是含笑说道:“朕只而已,朕只是和你说笑罢了,你又何必那么往心里去呢?再说了你是能够为朕出谋划策的好帮手,朕怎么会自断其臂呢?”

朱见深的一番话让万贞儿一颗心这才安静下来,起码这说明朱见深并没有对自己起疑心,这么一来,她要办事就容易的多了。

她继续问道:“皇上,奴婢是想知道倘若皇长公主不肯把金玉杖交出来,到时候皇上会怎么处置于冕呢?”

朱见深脱颖而出一个杀字,然后重重的拍了案几一下,说道:“朕每日里看到于冕,都觉得睡的不安生、吃的不安稳,倘若于冕有一日活在这世上,那么朕的这一颗心始终就不能放下,所以无论如何朕也绝对不能够再纵容于冕了,朕绝对对于冕杀无赦。”

“什么,皇上要杀于冕?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呀,当时皇上要把于冕和张夫人发配到山海关和山西的时候,那时候江湖上的英雄豪侠齐集一起与朝廷对抗,倘若要不是皇长公主出面把事情平息了,恐怕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而今倘若皇上再对于冕下此毒手的话,事情传了出去恐怕到时候又有反贼要作乱了?”

“哼,于冕是想威胁朕吗?他想的倒美,朕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便是江湖的莽汉造反哪又怎么样,朕一定能想的出办法来对付他们,朕就不相信他们能够逃的出朕的手掌心。”

林建安撇了万贞儿一眼,眼中似乎有警告之意。

他在下面忽然说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地方,天下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要谁生,谁就要生,而皇上要谁死,谁也不得不死,娘娘,于冕的事情就请娘娘不要操心了吧!”

林建安的一番话听在万贞儿的耳中不低于是挑衅之言,她听了之后冷冷的撇了林建安一眼在心中说道:“林建安你今日对本宫不恭敬,总有一天本宫要让你千倍百倍的来偿还,到时候你就知道得罪本宫的下场了。”

万贞儿只是在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她点了点头说道:“也许林公公说的对吧,只不过贞儿所想的一切都只是为皇上着想,希望皇上能够明白。”

朱见深拉着她一起坐了下来,说道:“朕当然知道,万贵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倘若不然朕又怎么会如此的信任万贵妃呢?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朕抓于冕的事情倘若传了出去,朕岂不是要背上一个昏君的名号,而且倘若被皇长公主知道了这件事情,皇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朕的。”

万贞儿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倘若皇长公主不把金玉杖给皇上,皇上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于冕给放了吧?”

“那绝对不行,不管怎么样朕好不容易把他给抓住了,就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放他,到时候朕只要让杀手把他给杀了,然后朕再下重赏,悬赏追杀那个杀手,到时候普天之下的人都以为于冕是死在杀手手中的,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实际上他是死在朕手上的,哈哈哈——”

朱见深越说越得意,面上颇有癫狂之态,他的这种情态让万贞儿觉得心中十分害怕。

因为万贞儿所认识的朱见深并不是这个样子,非但不是这个样子,而且与他此时此刻的模样相去甚远。

她没有想到,朱见深到了今时今日竟然会做出这么卑鄙冷血的事情来,他身为九五之尊,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不惜雇佣杀手来杀自己的情敌,而那情敌又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这让万贞儿心中很是鄙意朱见深。

她以前的时候,曾经对朱见深残存过一丝好感,但是这好感顿时便涤荡消失了。

朱见深同于冕相比起来乃是大大的不如,也难怪万贞儿眼中、心中只有于冕一人了。

万贞儿见朱见深此时此刻已经几乎进入疯魔状态,知道任凭自己怎么劝说,朱见深也不肯再听自己的话了,所以她决定到不如就此打住,然后自己再想办法去把于冕给救出来。

想到这里她便盈盈下拜,对皇上说道:“天色也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奴婢先行告退。”

朱见深扬了扬手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万贵妃你就先行退下吧!”

“是,多谢皇上。”万贞儿说着便向朱见深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了下去。

林建安望着朱见深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皇上,您不觉得贵妃娘娘刚才表现的有些怪异吗?“

“有些怪异,朕倒是不觉得,朕觉得贞儿始终是朕身边能够出谋划策的一个好帮手,虽然她是朕的妃嫔,但是在朕心中就好象是朕的军师一般,以后朕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还要靠她这军师做注意呢?”

林建安本来想试探皇上对万贞儿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他想试探一下,若是自己对皇上说万贞儿和于冕的私情,皇上会不会相信。

但是当他听到皇上这两句话之后,他知道万贞儿在朱见深的心目中的确是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无论他说什么,恐怕都没有用,所以他决定便打住不说了。

朱见深见他在那里一个人半日欲言又止的,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便开口问道:“林公公,朕看你老是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事,你有什么事瞒着朕吗?”

林建安连忙上前下跪说道:“皇上,奴才并没有什么事情瞒着皇上,奴才只是想随口同皇上说一下罢了。”

朱见深心想量他也不敢,想完之后便点点头说道:“罢了、罢了,朕也知道你应该不会有什么瞒着朕的,你每天都在朕的身边,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每天都在做什么,难道还有人比朕更清楚吗?不管怎么样,这些日子以来也辛苦你了。”

朱见深对林建安一阵褒奖,让林建安心中简直热血沸腾,因为自从他跟在朱见深身边之后,从开始的时候,完全不被朱见深信任和重视,到以后渐渐地被他所重视,而一直到现在,他居然对自己说出这么好的话来,让他心中怎么能不欢喜。

其实,这一切都同万贞儿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他想来想去觉得不管怎么样,只要万贞儿不得罪自己,自己也不要与她为难了,所以他始终还是没有把万贞儿欲把于冕放走的事情告诉朱见深。

朱见深打定主意之后,便开始命令杀手向简怀箴讨要那金玉杖。

于冕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怀明苑之中,起先是张夫人发现于冕不见了,于是,她便派人去怀明苑中求救。

方寥和江少衡、纪恻寒闻言之后都觉得大吃一惊,他们都瞒着唐惊染,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因为他们知道倘若一旦告诉了唐惊染,恐怕这件事情一定会令唐惊染忧心不已,所以他们就特意没有告知于她。

江少衡缓缓地说道:“于冕失踪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蹊跷,如今皇上已经答应皇长公主并不再同于冕作对了,倒是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把于冕虏走呢?”

纪恻寒想了想说道:“莫不是于冕得罪了什么强盗之流的吧?”

方寥摇了摇头说道:“恻寒兄你说笑了,于冕平日里除了上朝便是足不出户的,又怎么会得罪什么强盗,这件事情总之以我看不会是那么简单。”

三个人听他这么说完,具是一阵叹息。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呢?”纪恻寒问道。

方寥想了想摇了摇头,便把眼神转向了江少衡。

江少衡定下神来慢慢细思,只觉得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倘若就这么去查找于冕的下落,未必能够查找得到,因为于冕原本好好的,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不见了呢?

这件事情说起来,说不定便跟朱见深真的有什么蛛丝马迹的联系,倘若不然便是有旁的人虏走了于冕,而要他们一时之间去查也没有这么容易的,而今他们能够做的便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等有于冕的消息。

不管是谁虏走了于冕,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张夫人开出条件,只要有这一点就不惧怕劫匪会对于冕不利了。

方寥问了问那老管家说道:“之前的时候,你们于冕少爷有没有什么异样?”

那老管家想了想,半天才摸着斑白的胡子说道:“我们于大人并没有什么跟往常不一样的样子,只不过那之前的时候有一个宫里的嬷嬷曾经入府来找过他。”

“宫里的老嬷嬷哪是谁?宫里的老嬷嬷又怎么可以随意出宫?”G

一四五,悔意渐

江少衡听他这么一说,眉头打结,知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个老管家头发有些花白,他摇了摇身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呀,这宫里的人我也不能认识,只不过那个老嬷嬷平日里曾经跟着万贵人出入于皇宫之中的,我想她一定是万贵人身边的人。”

纪恻寒猛然惊醒说道:“我知道这怎么回事了,你们想一想呀,那宫里的老嬷嬷刚刚出入于冕府中,紧接着于冕就遭遇到了如此不幸的事情,怎么想这件事情都跟万贞儿有脱不了的干系。”

众人一听都觉得是有蹊跷,说不定当真是万贞儿做的,但是他们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万贞儿要下手对于冕不利,所以他们一时之间都不说话。

倘若这件事情真的跟朱见深没有关系,只是万贞儿一个人做的,万贞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万贞儿不怕简怀箴的金玉杖吗?难道万贞儿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可是倘若这件事情真的跟朱见深没有关系,都是万贞儿一人所作所为,他们怎么想都想不通,觉得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

然后朱见深昔日得到了简怀箴的警告之后,整个人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他虽然之前的时候,曾经拜托周太后去向简怀箴索要金玉杖,但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来。

三人知道此时此刻再没有别的办法就只有等了。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简怀箴便来到了怀明苑中,她走进来先见过纪恻寒、方寥和江少衡,见到三人都面有忧思,便开口问道:“江大哥、纪大哥、方大哥,你们怎么了?为什么每个人看上去都愁眉不展?”

江少衡先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终究还是有些话长,怀箴妹子还是坐下来听我们慢慢说吧!”

简怀箴见他们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沉重,当即也不想多问,于是便坐下来听他们娓娓道来。

江少衡率先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同于冕有关,于冕前日的时候忽然失踪了,前日晚上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张夫人知道之后,便第一时间来通知了我们,所以我们便只等怀箴妹子你来看看这件事情可以怎么处置才好?”

简怀箴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于冕向来与人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是谁要对他不利?”

方寥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情多半同那万贞儿万贵妃有些联系。”

“和万贞儿有联系,难道万贞儿想对于冕不利吗?可是她跟于冕之间素来没有什么纠葛,只不过是她对张夫人有一些敌视,但是想来她乃是宫中的一个妃嫔,想不至于因为仇视张夫人而做出这般不要命的事情来。”

简怀箴摇了摇头,始终不能相信她所说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见简怀箴并没有十分担心,便都有些诧异。

简怀箴说道:“我相信那于冕是失踪了,要么就是自己去探亲访友,没有来得及交代,要么就是当真被贼人强盗所虏走了,要是他自个儿去探亲访友的话我们就不用担心,倘若他被强盗贼人虏走了,他强盗贼人一定会给消息与我们,我们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惴惴不安。”

简怀箴的话让众人都觉得十分敬佩,他们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纪恻寒先抚掌,笑道:“说来也好笑,少衡兄之前说的话也便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如今公主妹子也是这么说,你们俩人可谓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简怀箴同江少衡听他这么一说,两个人具都面色绯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他们两个人曾经经历了三四十年的风风雨雨,才走到如今这种境地,到现在他们心中既是心如止水,两个人到了胜似朋友,又超脱友谊的境界,所以他们之前的感情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

简怀箴和江少衡猜测的没有错,果然到了下午,朱见深便命令杀手往怀明苑中送去了一封勒索信。

原来朱见深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是因为他见到简怀箴一直没有去怀明苑中,如今简怀箴终于去怀明苑了,所以他当然要趁此赶紧把勒索信交过去。

简怀箴收到勒索信之后,打开来一看,面色不禁一变,说道:“没想到这件事情果然还同皇上有关系,皇上这人,本宫曾经教训过他很多次,他也口口声声的跟本宫说会改好,没有想到却仍旧是屡教不改,想起来实在是叫人心寒。”

简怀箴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具都觉得大为奇怪。

纪恻寒性子最是冲动,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妹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

简怀箴随手把那勒索信往江少衡心中一抛,江少衡稳稳接住,展开看了看,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皇上也未必太过于不聪明,这件事情做的也未免太令人一眼就看穿其中先机了。”

“有句话叫做狗急跳墙,我看如今是皇上急,万贵妃跳墙吧!”

简怀箴皱着眉头,微微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情恐怕与万贞儿没有什么关系,万贞儿这个人虽然的确是满腹心计,但是想来她也不至于做如此愚蠢的事情,想虏走于冕向本宫讨要金玉杖,当真是笑死人了,本宫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把金玉杖给她,万贞儿应该做不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想必是皇上一时急的没有法子,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来向本宫索要,我之前之所以不把金玉杖的事情说出来,无非是不希望他有什么心理负担,没有想到本宫的一片苦心他却全然不知,还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公主妹子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江少衡从旁小心问道。

他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很难处理,倘若稍有不慎,那便是一招走错,满盘皆输,他唯恐简怀箴心软,会真的把金玉杖给朱见深。

那朱见深如此小小年纪就已经肆无忌惮,倘若真的有金玉杖在手,又怎么会把天下人放到眼中,到时候莫说是满朝朝臣,便是天下的百姓,说不定都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公主妹子。”

“可是你到底觉得怎么办才好呢?”方寥也在一旁问。

简怀箴低下头去,想了良久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镇静地说道:“不管怎么样,金玉杖我是不会给皇上的,皇上倘若一旦得了这金玉杖,以后一定做事肆无忌惮,这天下之中便没有人能够管制得了他了,到时候说不定会因此而损害天下百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置天下黎民于不顾的。”

简怀箴的话深得众人的同意。

纪恻寒从旁冷抽了一口凉气,说道:“好,公主妹子所虑甚是,我之前最怕的就是你会把金玉杖交给他,如今难得你能够打定主意这么做,这真的是好事一桩。”

“可是于冕的安危那怎么办?”方寥在那里半日终于才问出了这句话。

且不说于冕乃是忠良之后,单说于冕是唐惊染的未婚夫,两个人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感情纠葛,好不容易才山盟海誓,到了如今要是就这么轻易的因为这件事情而散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方寥问这些话的时候,颇有些忧心忡忡。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皇上虽然是的确有些过分,但想来还不至于青红皂白不分,皇上知道用于冕威胁不了我,就一定会把于冕给放了,难道不然还能把于冕杀了不成?”

简怀箴的话让众人都觉得很是赞同,他们觉得皇上之所以抓于冕,也无非是想向简怀箴索要金玉杖罢了。

如今事情既然败露,简怀箴绝对不会把金玉杖给他,那么想来他就不会再要挟于冕不放了,到时候于冕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一定会放掉于冕。

而他们都觉得第一皇上不会那么心狠手辣,应该不会对于冕痛下杀手;第二,这于冕虽然是皇上的情敌,但是如今皇上做的这件事,所有人都猜得到是他干的,要是在这个时候,他把于冕给杀了,于冕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一定会跟皇上过不去。

所以,众人具都点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

那勒索信上说,因为他对简怀箴的金玉杖感兴趣,所以才向简怀箴讨要来一看,简怀箴要想有什么想法就带着金玉杖赶到城东五里地处的西凉坡去。

简怀箴收到那勒索信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朱见深觉得十分惴惴不安。

因为他也料到可能简怀箴会猜想到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但是他觉得简怀箴应该不会置于冕的安危于不顾的,所以他只在那里静候佳音,谁知道一连两天过去了,简怀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朱见深觉得十分郁闷。

他正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的时候忽然简怀箴来乾清宫中见他了,他一听说简怀箴来了,连忙派人把简怀箴请了出来。

虽然他料到可能简怀箴知道金玉杖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她又无证无据,无论如何都不能怪责到自己的头上,而见到简怀箴,反而能够从她口中套得一些信息,知道她到底想要怎么处理金玉杖,这于情于理都是好事一桩。

只见简怀箴进来之后,便在周围的黄花梨檀木椅上坐了下来,向朱见深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这些时日可好?”

朱见深连忙朗声说道:“谢皇长公主关怀,朕最近十分好。”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皇上好就好,皇上好才是万民的福泽,才是朝廷的幸运,才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简怀箴的话没头没脑,让朱见深愣了半日,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简怀箴又继续缓缓地说道:“本宫想向皇上询问一件事情,不知道皇上可有听闻过?”

“哟,什么事情?”朱见深连忙竖起了耳朵。

他和简怀箴说话的时候,神情稍微有些紧张,额角有层层的汗珠渗了出来,在额角上晶晶发亮。

简怀箴撇了一眼,一眼就看到眼底,但是她只做不知,仍旧是向皇上问道:“皇上,你不知道可最近听说了于冕的消息?”

“哟,于冕的消息,朕没有听说过,这于冕同朕关系原本也是不熟悉的。”朱见深在一旁故做镇静的说道。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此话就差矣,天下之间的臣子全都是皇上的兄弟姐妹,皇上只有怀着这种的心理,才能够治理好国家。”

“皇长公主教训的是!”朱见深连忙躬身说道。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现在想想,可真是可怜于冕那孩子了,那孩子才不过二十多岁,如今竟然被强盗贼人给捉走了。”

“什么,于冕被捉走了,那怎么办?惊染姑娘怎么办?皇长公主您一定要救救于冕呀,求求您!”

朱见深从来不在简怀箴面前说出求人的话,但是如今他说话太过于情急就带了求求您三个字。

简怀箴仔细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这么说,立刻明白这件事肯定是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卖力和主动的央求自己而救于冕。

她叹口气说道:“我本来是打算救于冕的,我也知道于冕是我的子侄辈,可是对方开出的条件我实在是不能接受,所以于冕我是没有办法救了。”

“哟,开出什么条件,到底要多少黄金、多少白银?皇长公主尽管告诉朕,朕稍候就命人筹集黄金白银给他们送过去,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于冕救出来再说。”

简怀箴笑道:“皇上你果然是有心了,但是这件事情皇上也不必来管了,既然贼匪说明了要本宫的金玉杖,本宫不把金玉杖交给他,皇上就是再给他千万的黄金白银那又有什么用?”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但见她说话的时候,面如止水,一丝表情也没有,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怀疑自己。

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和自己有脱不了的关系,想必简怀箴也是知道的,因为简怀箴的是如此的目光如炬,她怎么可能一丝蛛丝马迹也看不出来呢?

简怀箴却并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件事,而是从侧面说起,让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打算和主意。

朱见深看简怀箴的意思,知道她绝对不会把金玉杖给那杀手的,而她似乎已经早就预料到了自己才是那真正的幕後黑手,但是朱见深又不能够跟简怀箴明说。

因为他知道一旦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两个人之间破裂的感情就会更加一道裂痕。

朱见深想了想,便对简怀箴说道:“既然皇长公主觉得实在不应该把金玉杖给那贼匪,那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毕竟于冕是皇长公主的子侄辈,皇长公主这么想,一定对于冕是有好处的。”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本宫有一点怎么都想不明白,那贼匪却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东西不要只要本宫的金玉杖。这金玉杖对他一个山野贼匪来讲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见深听简怀箴说话的意思似乎矛头直指自己,他连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皇长公主就不必这么想了,既然那贼匪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想法。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听说金玉杖乃是前朝传下来的圣物,他想见识一下罢了。”

简怀箴见朱见深说话的时候非常不自然,她早就已经窥探到这件事情多半就是朱见深所策划的了,而今等见到朱见深的神情之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便笑而不语,说道:“好了,本宫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希望那杀手能够好自为之吧。倘若不然,于冕出了什么意外,本宫绝对不放过那杀手。”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意思,似乎是隐隐约约含着威胁,他便连声说道:“莫说是皇长公主,便是朕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贼匪的,那贼匪居然敢对于冕不利。于冕乃是堂堂的五品朝臣,贼匪对于冕不利,就是为我大明王朝不敬啊!”

简怀箴抬起眼来看了朱见深一眼,摇摇头说道:“皇上言重了,事实并没有皇上讲的这么严重。好了,本宫什么也不说了,本宫先行告退。”

说完,简怀箴便转过身去往前走。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的背影,心中一时五味掺杂,什么滋味儿都有。

他看到简怀箴逐渐远去,心中忽然之间产生了一丝悔意。

他想把简怀箴唤住,把整个事情经过都告诉她,告诉她是自己设计抓了于冕,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一丝勇气都没有。

他怕简怀箴知道之后不原谅他,非但不原谅他,还会用金玉杖来对付他,那么他便实在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朱见深眼看着简怀箴走了之后,他心中越想越怕,他心道:“这件事情万贞儿也曾经出面,恐怕一旦被皇长公主知道了,她一定会联想到朕身上。而且之前的时候乃是无证无据,但是一旦这件事情把那杀手和万贞儿牵扯出来,恐怕皇长公主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是朕做的。一旦有了证据,皇长公主就该着手对付朕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于冕杀了吧。”

朱见深心里是这么想的,他表面上却丝毫不流露出来。

他想好之后,就决定把这件事情交给林建安去办。

朱见深唤林建安过来。

一四六,红烛影

林建安连忙跪下,问道:“不知道皇上把奴才唤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皇上,请说,奴才一定尽力而为、万死不辞。

朱见深心中稍微略过一丝满意之色,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朕现在就有一项十万火急的事儿吩咐你去做,倘若你做的不好,朕一定不会轻饶过你。而你倘若能够做得好,朕一定重重有赏。”

“是,多谢皇上。”他答应着。

朱见深眼中忽然露出一丝阴厉的神情,他说道:“朕想要你做的事情,乃是想要你去城东六里处的一处茅草屋。那茅草屋四周乃是荒芜的柴草,你走到那里之后就去敲那木门,只要敲三下,到时候就会有人出来跟你见面。到时候你只要把这张纸条递给他就是了,但是不管对谁你都不能说这张纸条是朕写的,你可知道了吗?”

林建安匍匐在地,连声回答道:“奴才全都明白了,请皇上放心。”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赶快去办吧。”

说完,朱见深便摊开宣纸,提起笔来写了一张纸,然后把那张纸折成团递给林建安。

林建安心中诚惶诚恐,他根本看也不敢看,就把那纸藏在身上,然后转身出去了。

林建安出去之后,他想了想皇上所吩咐的事情,便连忙往离京城外的茅草屋去了。

而之前的时候万贞儿一直惟恐朱见深会对于冕不利,所以她一直都派古冷意监视着朱见深和林建安的一举一动。

如今见到林建安忽然莫名其妙的出宫去了,万贞儿得到消息之后,总觉得这件事情多半会和于冕有关。

倘若如此的话,这实在是令她心中情分难以安顿。

不管怎么说,于冕也是她曾经最爱的人,而如今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派林建安去茅草屋找那于冕,眼睁睁的看着于冕死而不管吗?

“不,绝对不能这样。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于冕给救出来。”万贞儿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

她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吩咐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现在立刻出去跟着林公公,看看他想做什么。倘若有什么蛛丝马迹,就立刻回来向本宫报告。”

“是,娘娘放心吧。”古冷意答应着,往前走了一步,转过脸面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半晌,才问道:“娘娘,您让奴才去做这件事情却是为何?”

“难道本宫的事情也要沦到你管吗?”万贞儿目光之中忽然露出一丝阴郁。

古冷意被吓得心中一阵寒凉,连忙说道:“是,我这就去办。”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跟着林建安。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建安怎么都没有料到身后竟然跟了一个古冷意。

古冷意一直跟着鬼鬼祟祟的林建安往外走,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万贞儿在这件事情会偏偏同皇上对着干,这对于他而言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倘若那万贞儿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而自己这个永和宫内监总管的位子恐怕也保不住了,所以古冷意无论如何也要完全按照万贞儿所交给的方法做。

这厢古冷意跟着林建安一直往外走,而那边万贞儿也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陈嬷嬷看到她的情状,便在旁问道:“贵妃娘娘,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万贞儿奇怪的望了陈嬷嬷一眼,便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是了,何必藏着掖着的。”

“好。既然娘娘让奴婢说,那奴婢也就大胆开口说出来了。奴婢一直不明白娘娘这是为什么。”

“什么是为什么?”万贞儿心里其实知道陈嬷嬷在说什么,但是她故作不知。

因为她知道有些话挑明了对大家都不好,而今陈嬷嬷既然如此问,可见她一定是忍无可忍了。

陈嬷嬷面色深沉的看了万贞儿一眼,说道:“娘娘,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娘娘平时做事情都十分理智的,但是一旦这些事情同于冕牵扯上关系,娘娘立刻会变得迷盲起来,而且会时常做出很多不理智的冲动。莫不是娘娘对于冕——”

万贞儿回望着陈嬷嬷审视的目光,她忙把头给侧了过去,她说道:“陈嬷嬷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我要是有这种想法,为什么还要给皇上献计让皇上用于冕为饵呢。”

“那娘娘到底是为什么?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遇到于冕的事情,娘娘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去帮他做。”

万贞儿低下头去想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慢慢的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我万贞儿这个人虽然对待我的敌人十分严苛,可是对待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我一定尽心竭力。不管怎么说,这个于冕之前曾经帮助过我,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过我,要是没有他也就没有我当初的万贞儿了。我万贞儿并不是一个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人,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竭尽我的全力来救他,皆是因为报恩的原故。”

“报恩?”陈嬷嬷有些疑虑的望了万贞儿一眼。

她总觉得“报恩”这两个字从万贞儿口中说出来,总是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倘若不是报恩的话,以万贞儿的性格又怎么会以身涉险去救于冕呢。

万贞儿坐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嬷嬷,有件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呢?本宫以前也是千红院的出身,在千红院中本宫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吃了很多苦。直到遇到了于冕,是他帮了我,我才能够从此有好日子过。倘若没有于冕,就没有我的今天。本宫是可以对恨的人痛下毒手,但是对帮过本宫的人本宫一定要义无反顾的帮助他。”

陈嬷嬷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道:“贵妃娘娘您说得倒也是有道理的。既然如此,那奴婢也就不多问了,奴婢只尽心尽力的帮贵妃娘娘出谋划策就好。”

原来这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说过之后,她觉得万贞儿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不管怎么样,自己也算是帮过万贞儿的人,那么自己以后一旦遇到什么事儿,万贞儿一定会竭尽她的全力来帮助自己。

这对陈嬷嬷而言不至于是一件好事儿,虽然她认为万贞儿盲目的帮于冕是非常不理智的。

陈嬷嬷低下头去也想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对万贞儿说道:“贵妃娘娘,奴婢倒是有一件事情、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可以帮得上贵妃娘娘来救出于冕。”

“哦?什么事情,什么主意?”

万贞儿知道陈嬷嬷一向主意很多,只要她说有办法,那一定就是有办法的了。

陈嬷嬷看了万贞儿一眼,这才从旁说道:“娘娘,您要救出恩人的心情奴婢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有一样事情您要记住,您始终是这皇宫中的万贵妃,有很多事情别人能够做的,唯独您不能够做。倘若您一旦做了,就是把自己置于刀尖刃上,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您叫奴婢们该何去何从。”

陈嬷嬷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话中又不免带着恐吓和威胁之意。

她的意思是说倘若万贞儿一旦遇到什么危机,那么她陈嬷嬷和其余的人、所有追随万贞儿的人也一定会没有好下场。

万贞儿听完她的话之后,故意面上露出一种伤心欲绝的神情,说道:“陈嬷嬷你说得对,是我一时太意气用事,思虑问题欠妥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想安定陈嬷嬷的军心而已。

陈嬷嬷不知道她对于冕有一种特殊的情愫,也当然不能够理解她对于冕的感情了,而她无论如何是不会让陈嬷嬷发现这个事情的。

因为万一陈嬷嬷发现了这件事儿,她一定会对于冕痛下杀手。

因为陈嬷嬷会觉得于冕留在万贞儿身边一定是个隐患。

陈嬷嬷走了两步,背着手,转过身来说道:“娘娘,我的主意是这样子的。娘娘,您想一下呀,如今皇上最喜欢的人是谁?”

“当然是唐惊染。”万贞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娘娘不妨把于冕的这件事情抛给唐惊染去做就好。”

万贞儿有些疑虑的说道:“我还是没有听明白陈嬷嬷的意思。”

陈嬷嬷喋喋一笑,说道:“娘娘,其实这件事情要做很容易嘛。娘娘您想呀,只要我们说动唐惊染出马,让她去劝说皇上,到时候就一定有办法能够从皇上手中把于冕救出来,不是吗?”

“说动唐惊染?可是一旦皇上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告诉唐惊染的,那后果岂不是?”万贞儿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但是娘娘您想想呀,倘若您把古冷意给推出去,让他跟踪林建安一旦被皇上发现了,那后果岂不是一样可怖。再说了您去找唐惊染,让唐惊染来对皇上说这件事情,皇上多半根本就想不到是您说的。这么一来,事情就容易多了,我相信唐惊染不是一个乱说话的人。”

陈嬷嬷的一席话听在万贞儿的心中,让万贞儿心中一阵安定。

她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本宫出宫去找唐惊染一趟吧。”

“不,娘娘千万不能出去。”陈嬷嬷摇摇说道。

“娘娘万一出去了,那么这件事情就容易弄大了,娘娘出宫那是多么招摇的事情。虽然娘娘经过乔装仪容之后,可是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呀,所以倒不如这件事情就由奴婢出去做吧。”

“你出去做?”万贞儿抬起头来望着陈嬷嬷。

她一边在揣摩陈嬷嬷心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一边在思想事情的可行性。

她之所以有些怀疑陈嬷嬷,她是怕陈嬷嬷已经窥探出了自己对于冕的情愫,怕她趁机对于冕痛下杀手假装去帮万贞儿办理这件事情。

陈嬷嬷“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娘娘,您放心吧。只要奴婢答应娘娘的,就一定会帮娘娘办到的,事情的轻重缓急奴婢心里自然有分寸。”

“好吧。”万贞儿想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说道。

“既然如此,本宫就完全拜托陈嬷嬷你了。陈嬷嬷放心吧,只要把这件事情办成,陈嬷嬷在本宫的心目中就同本宫的恩人一般,陈嬷嬷所做的每件事本宫都会记得的。”

陈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娘娘不必担心。只要奴婢答应娘娘的,就一定万死不辞。”

陈嬷嬷知道要是在这个时候万贞儿出宫的确是太过招摇了,而且让皇上抓于冕的事情乃是万贞儿出头,而今简怀箴不肯把金玉杖交出来,那么于冕的生死就完全看在皇上的眼中了。

倘若万贞儿在这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被皇上发现了,那么当真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陈嬷嬷才想出头为万贞儿走这一遭,她只是宫中的一个宫婢而已,做事儿并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陈嬷嬷答应万贞儿之后,便自去回去收拾。

她收拾梳妆打扮之后,把自己变成一个平凡的乡村妇人的模样,然后便拿了万贞儿的令牌出宫去见唐惊染来到怀明苑中。

陈嬷嬷出宫之后,便径自往怀明苑中而去。

她到了怀明苑中之后,向怀明苑中的下人打听,才知道唐惊染原来并不在怀明苑中,她在烛影摇红新建的京城分舵之中,所以陈嬷嬷又一路向京城烛影摇红新建的分舵之中走去。

走到分舵门前,她便向那守护的人告诉他说她要见唐惊染。

那守护的人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们宫主唐宫主?”

陈嬷嬷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之所以见你们的掌门,是因为我找你们的掌门有要事商量,这件事情关系着于冕公子的生死。你只把这句话告诉你们的掌门就是了。”

那守护的人听说之后,连忙进去把唐惊染请了出来。

唐惊染看到陈嬷嬷愣了半日,这才点头说道:“陈嬷嬷,你今天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说关系着于冕的生死,于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错,就是如此。只不过这大街之上说话不方便,倘若被人听了去那就不好了,我们不如进去再说吧。”

“好吧。”唐惊染点了点头,便带着陈嬷嬷走了进来。

两个人走进来之后,唐惊染迫不及待的问陈嬷嬷,说道:“陈嬷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你们家贵妃让你来通知我的?”

“可不是嘛,我们家贵妃因为记挂着于冕公子是她的恩人,所以就特意命令我来通知你一声。皇上如今已经派人把于冕囚禁起来了,皇上想用于冕来换取皇长公主手中的金玉杖解除对他的威胁,但是皇长公主并不答应,所以于冕的性命如今是岌岌可危。”

唐惊染听完之后,不禁被吓得不轻,她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出这种事情。

因为在她想来,简怀箴绝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她又怎么会不把金玉杖交给皇上呢?

所以她便胸有成竹的微笑,说道:“陈嬷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你请回吧。至于这于冕公子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陈嬷嬷眼中露出一丝怒意,说道:“好吧。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反正我们娘娘是好心好意的让我来通知你,万一于冕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没有通知你啊。”

唐惊染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你们的贵妃娘娘有那样的好心。倘若她真的把于冕当作恩人,又怎么会屡次三番的献于冕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你们贵妃娘娘的手段我算是领教了。”

唐惊染说话的时候颇有一丝嘲讽的味道,之前她听说陈嬷嬷来报告一件事情,说那件事情与于冕的生死有关,她当时也是很担心的,但是当陈嬷嬷进来之后,忽然说起简怀箴竟然不肯拿金玉杖来救于冕,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她觉得简怀箴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在区区一个金玉杖和一条人命的相比之下,她一定会选择于冕,而不会选择金玉杖。

但是陈嬷嬷的说法并不是这样的,所以这才引起她的疑心。

那陈嬷嬷见怎么说都说不通,便跺了跺脚,说道:“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那么你就去问问皇长公主吧,皇长公主一定会把答案告诉你的。”

“既然如此,我会去做的。倘若于冕真的有什么意外,那我就多谢陈嬷嬷您来通知。倘若于冕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么就请万娘娘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情来来针对我了。”

陈嬷嬷见唐惊染对自己颇有不信任,她想想以前的事情,的确是万贞儿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她才对万贞儿如此的不肯相信。

她也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当务之急就是唐惊染一定会去向简怀箴问清楚。

只要她问清楚了之后,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于冕的,自己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所以陈嬷嬷便说:“好,那我就先走了。”

陈嬷嬷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北京的烛影摇红分舵。

一四七,雨声寒

等到陈嬷嬷走了以后,唐惊染想了一会儿,总觉得陈嬷嬷说得都是谎话。

一则朱见深并不像是那种人,虽然朱见深之前已经做了很多令她伤心的事情,但是她总觉得朱见深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毒手。

因为要他拿于冕的性命来威胁简怀箴,简怀箴始终都是他的长辈,这件事情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二则不管简怀箴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她都能够游刃有余,又怎么会不把金玉杖拿出来救于冕呢,难道她会眼睁睁的看着于冕死去吗。

所以唐惊染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相信她的说法的。

唐惊染又处理了一些帮派中的事务,过了好久她才想起陈嬷嬷说的这件事情来,她决定还是先去问一下简怀箴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万一事情是真的,那么就后果不堪设想了,所以她便急急忙忙的往怀明苑中而去。

这边陈嬷嬷和古冷意一先一后的回到了宫中。

万贞儿看到他们回来,连忙上前道:“你们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陈嬷嬷先说道:“启禀娘娘,那惊染姑娘对奴婢说得话有些尽信不疑,但是奴婢已经让她去向皇长公主和怀明苑中的那些人询问了。只要她一旦询问,就一定能够知道事情是真的,她也一定会出手救于冕。”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说道:“如此甚好。”

她又继续问古冷意,道:“古公公,你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古冷意露出一丝沮丧的神情,有些尴尬的望着万贞儿,说道:“娘娘,是老奴不好,是老奴办事不利。老奴跟着林建安出去,刚跟了没有多久就被林建安发现了。林建安还威胁我说,倘若娘娘再管这件事情,他一定向皇上报告一件娘娘不为人知的事儿。”

“什么,本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又拽在他的手中了?”

万贞儿眼中露出毒蛇蝎一般的恶毒之色,她说道:“好一个林建安呀,竟然敢屡次三番的跟本宫对着干,本宫一定不会这么轻易饶恕他的。”

说完之后,她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陈嬷嬷,今天你们都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好生休息吧。”

古冷意和陈嬷嬷答应着,两个人相互对看一眼,就一起告辞下去了。

万贞儿便在心中思量着这件事情,她知道现在她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静观其变,,看唐惊染到底肯不肯出手救于冕,还有一点就是看唐惊染来不来得及出手救于冕。

倘若唐惊染不肯出手或者实在来不及的话,那就只有自己想个办法,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一定要保住于冕的安危。

万贞儿在心中低低的叹息道。

帘外有一丝月光透过永和宫的房棱,低低的露了下来,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之色。

一时之间不知道月在叹息还是人在惆怅,是真是幻、是影是明一时之间竟然怎么都分不清了。

而此时此刻怀明苑中唐惊染也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烛影依稀的打在她俏丽的容颜之上,让她容颜之上平添了几丝忧虑之色。

她望着方寥,郑重的问道:“师傅,公主姑姑一向不是一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她一向也很懂得孰轻孰重,为什么这次她始终不肯去救于冕呢?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于冕就这么死去吗?”

“不是的,你误会你公主姑姑了,她并不是这么打算的。皇上处心积虑的派杀手把于冕给抓走了,他想做的无非就是希望用于冕来要挟你公主姑姑,希望你公主姑姑可以交出金玉杖来。而今你公主姑姑……”

是绝对不能够把金玉杖交给皇上的,金玉杖一旦到了皇上的手中,此后皇上行事一定肆无忌惮,到时候受苦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和苍生呀。”

唐惊染听完之后,一言未发,她低下头去想了半天,面上露出一丝哀泣的神色,说道:“公主姑姑这么想却也是对,倘若皇上一旦拿到了金玉杖,他必定肆无忌惮,如今的皇上已不再是当初我所认识的那个皇上了。”

唐惊染的话听在众人的耳中,都觉得心头十分沉重,他们都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的确,在他们心中,如今的皇上与原来的皇上已经完全不同了。

到了如今,这个皇上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牺牲天下人的性命,由此可见他实在是收到了很坏的影响。

“这其中固然同万贞儿的挑唆不免有关系,可是同他自己本身的变化,又何尝不重要呢?”众人听了之后,都坐在那里。

唐惊染见状,便说道:“师叔,师伯,师傅,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弄清楚就怪则公主姑姑,我原本就知道公主姑姑不是这样子的人,这是金玉杖牵扯,实在是重大,公主姑姑难免考虑事情比我周全,她所担负的乃是一个国家,而我担负的只不过是一个于冕的性命,我们或者可以想其他的法子,把于冕救出来,对吗?”

她边说着,边着恳求的眼光望着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三个人都点了点头说:“不错,正是如此。”

他们对唐惊染说道:“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弃于冕的性命而不顾的,我们一定会想个法子,把于冕救出来。”

纪恻寒在一旁嘻嘻哈哈地说道:“放心吧这小皇帝就是再大胆,难道他还敢杀忠良之后吗?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天下人岂不是会对他责而击之。”

“话倒并不是这么说。”江少衡摇了摇头,他说道:“恻寒兄所说的,我并不能赞同。”

“不错,我也觉得恻寒兄说的有所偏差,倘若这件事情这么容易解决的话,皇上就不会使出这么多手段了。皇上到如今,他根本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他为了实现一己之私,不惜牺牲很多人的性命,所以这件事情很是要从长计议才好。”方寥思议事情的时候,一项比较冷漠,所以他对皇上的想法也难免怀着这样的心思。

他们众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江少衡说道:“天晚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思,不如我们还是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派人把公主给请过来,到时候咱们再商量办法吧。”

“好,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纪恻寒从旁回答道,于是众人各去休息不提。

这一夜,唐惊染一夜都睡得昏昏沉沉,怎么都睡不着。她只觉得一颗心起起落落的,而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她与于冕虽然相识没有多久,但是于冕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眼中,她一直活到了二十多岁,才喜欢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忠臣之后,为人又甚为善良,做事也很为旁人考虑,心系天下,这样子的人,倘若就白白地为了皇上的一己之私而牺牲,那么岂不是死不得所嘛。

她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她仔细想了这其中一切一切的原有,也只不过是因为皇上对自己有私情,而自己又却并不喜欢皇上一样。倘若自己能够对皇上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也许就不是今天的这个局面了。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午夜梦回,唏嘘不已,远远地听到天上有两行归雁,哀声鸣叫着飞走了,那归雁留下的戾叫之声,在半夜之中听起来,让人听得格外心惊肉跳。

唐惊染心中不由地自问道: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吗,倘若这事情再发展下去,到以后就要失控了。

倘若事情到了公主姑姑都不能控制的地方,而皇上却又越发的肆无忌惮,到时候事情该怎么办才好,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皇长这样发疯吗?来残害我身边的人吗?

她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好不容易被上官鸣凤给收养了。

但是上官鸣凤收养她的目的,并不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己最心爱的徒弟,而是利用她,等到后来上官鸣凤死后,她一度悲泣,悲伤欲绝,想为师傅报酬,甚至不惜以身相许。

等到好不容易明白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可以跟简怀箴、方寥等人一起过一些平和的日子,谁知道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让她一颗心,怎么不悲从中来呢。她只觉得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而起,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倘若皇上不肯放过于冕,那么这一切就只能由她来承担这个后果了。

她想带想去,一夜无眠,只是快天命的时候睡着了。可是过了没过多久,就被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吵醒了,她打开窗子往外一看,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连天的寒雨,雨声淅沥,打在她的心中,重重地就像是利剑刺过一样。

唐惊染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有睡得着。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江少衡派人去紫禁城中把简怀箴请了过来,简怀箴听说唐惊染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禁深深叹息。

她知道唐惊染一旦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伤心过度,这对她而言绝对不惜什么一件好事。

简怀箴走进怀明苑之后,唐惊染并迎了上去。简怀箴看她面色憔悴苍白不堪,心中一阵疼惜,她连忙拉着唐惊染的手,到一旁坐了下来,轻声问她道:“惊染,你没有事吧?”

唐惊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问简怀箴,欲言又止。

简怀箴忙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对我说出来吧,你放心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做。”

唐惊染轻轻咬着下唇,半天才说道:“公主姑姑,你说于冕他现在还好吗?”

简怀箴面上不禁挂了一丝从容,她扫了唐惊染一眼,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于冕现在没有一点事,皇上也只不过是想用于冕来胁迫于我,想让我把金玉杖交出来。只要我不把金玉杖交出来,想来皇上也不敢对于冕怎么样的。倘若于冕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也不好向本宫交代,皇上他心里面也是害怕这金玉杖的。”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才放心下心来,她说道:“公主姑姑,你觉得事情当真会这么容易解决吗?”

简怀箴面上满是自信,说道:“你放心吧,皇上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虽然说现在皇上起了一些变化,但是他还是同以前一样的,他是一个比较怯懦的人,他之所以敢利用于冕,也无非是金玉杖对他的胁迫作用,所以才想个法子,想从我手中,把金玉杖给拿走。你放心吧,于冕的生死就放在我的身上。”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她知道简怀箴素来神经妙算,考虑事情相当周全,既然她觉得于冕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那么想必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简怀箴盯着唐惊染,忽然问她道:“惊染,你不是怪我不肯把金玉杖交给皇上吧?”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公主姑姑,你不要这么说,我绝对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之所以不把金玉杖交给皇上,无非是不希望上任意妄为。如今皇上已经变得暴力恣睢,倘若手中再有了金玉杖,那么从此以后没有谁能够管得了他,这天下便是他肆无忌惮,任意妄为的场所。”

“对,本宫正是这么想的。倘若他拿了这金玉杖,本宫也管不了他,那他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覆手为云,翻手为雨,一手遮天了嘛。”简怀箴面有忧色地说。

她觉得现在的朱见深,同以前的朱见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本质上而言,朱见深仍旧是一个比较怯懦的人。但是现在的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弃天下苍生与民众于不顾,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对简怀箴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简怀箴必须要确保自己手中有金玉杖,才能够对付得了他。

简怀箴同唐惊染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同方寥、纪恻寒等人,继续商议最近发生的这一些事情。

简怀箴走了之后,唐惊染坐在那里,呆呆愣了半天。

她只觉得,整件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如今带累了这么多人。皇上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与当初简怀箴蛮着他说自己已死的消息脱不了干系,而那件事情究其本原,也是自己的责任。

唐惊染呆坐那里良久,方寥才过来,有些疼惜地望着他这个要徒弟,轻声问道:“惊染,你没事吧?”

“我没事。”唐惊染的面色,白得就如一只雪白的蝴蝶一般,她脸上微微有惊栗之色,对方寥说道:“师傅,你说这一切是不我的错呀?”

“为什么这么说?”方寥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唐惊染会忽然之间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吗?师傅,倘若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皇上就不会出现处心积虑地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公主姑姑也不会因为维护我,而同皇上反目。总之,究其一切,都于有脱不了的干系。”

方寥见她深深自责,忙从旁好生安慰她,安慰她了良久,却见她仍旧是花容惨淡,想必心中还是解不开的心结。

方寥深知,一个人有了什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心魔,一旦自己被自己的心魔缠绕,那无论如何,也是很难走出去的。即使能够走出去,也是需要时间的平复,所以他只低声叹口气,便让唐惊染好生去休息了。

这厢,唐惊染暗自伤怀不已,那厢万贞儿则为于冕的事情而担心得坐卧不得。

她以为第二天,唐惊染得到消息之后就会行动了,所以一直在宫中待着,谁知道一整天却并没有唐惊染入宫的消息,反而是简怀箴被请到怀明苑之中却了。

万贞儿知道简怀箴一旦被请到怀明苑中,那定然是唐惊染想向她询问于冕的事情,只要唐惊染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想必她一定会来向皇上为于冕求情。

所以万贞儿见简怀箴走后,心中便充满了期待,中间分别派陈嬷嬷和古冷意去打听了十几趟,可是一直到中午时分,古冷意回来回报说:“简怀箴已经从怀明苑中回来了,但是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神情自得,仿佛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天大的事情,而唐惊染则一直没有回来。”

万贞儿心中不禁还有些侥幸之意,她想等到下午看看,唐惊染会不会入宫觐见皇上。

谁知道等到晚上,月挂西边时分,都没有见到唐惊染的影子。薄薄的月色铺在她的永和宫之中,像是铺了一层轻纱薄雾一般。

万贞儿便在这轻纱薄雾之中,面色苍白,她想来想去,知道唐惊染恐怕是不会再来了,她不禁心中有些怀恨唐惊染。

唐惊染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于冕,她也打算等唐惊染向皇上求情之后,就永远地放过他们,再也不在皇上面前,提出让唐惊染入宫的事情了。谁知道,没有想到唐惊染却如此的无情无义,居然至于冕的生死于不顾,这让她心中觉得很是伤怀,也对唐惊染产生了几丝不屑的意思。

她没有想到唐惊染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到底是自己看错人了,如今于冕的生命已经悬于一刻,但是她非但不进宫向皇上请求,反而还半点动静也没有,她爱于冕的心意,竟然连自己都不如,自己又凭什么要允许于冕喜欢她呢。

一四八,八月天

万贞儿此时此刻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八月的天,娃娃的脸一样,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变化莫测,变来变去。她想了良久良久,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口气,她把陈嬷嬷叫过来,对陈嬷嬷说道:“看来救于冕的事情,必须要本宫亲自出马了,这唐惊染知道了消息之后,却并不动手。”

陈嬷嬷看万贞儿说话的时候,十分郑重,显然是想亲自动手,她在旁劝说道:“娘娘,你姑且再等一等,说不定唐惊染明天就会进工觐见皇上。”

“本宫是等得,可是那于冕等不得呀。你也知道,皇上现在变得心狠手辣,倘若他一时兴起,让人把于冕杀了怎么办?更何况之前的时候,皇上已经派那林建安去找过杀手了,说不得杀手就会对于冕动手。”

陈嬷嬷见万贞儿十分焦急,她从旁轻轻地拍打着万贞儿的肩头,劝说道:“娘娘,你不要这么想,皇上没有这么快就要于冕的命的。你想呀,于冕要是在这个时候死了,那么矛头就是直指皇上嘛。我想,皇上怎么样也会拖一段日子的。”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罢了,你能担保皇上也是这么想的,你能担保皇上做事也像你这么冷静吗?”万贞儿不禁质问陈嬷嬷道。

陈嬷嬷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万贞儿叹口气说道:“罢了,本宫也不是非要给你发火,陈嬷嬷,只不过是我实在很担心于冕的安慰。于冕是我的恩人,他在这世间上,是最早救过我的人,这样的一个好人,我却把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你说,他若是死了,叫我于心难安啊。”

陈嬷嬷低着头,她想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对万贞儿说:“娘娘,你不妨再等明天一上午,倘若明天上午唐惊染还不来见皇上,那么娘娘要做什么,奴婢也只好同娘娘一起出谋划策了。”

万贞儿静静地望着陈嬷嬷,目光中不禁泪光闪动。她之所以忽然之间这样,无非是因为之前为于冕的事情,太过于焦心劳累,而今忽然听到陈嬷嬷肯同自己一起分担,一颗心觉得忽然有了着落。

她对陈嬷嬷说道:“如此,就劳烦陈嬷嬷了。好,我就听陈嬷嬷的话,再等明天一上午。”

陈嬷嬷好不容易才把万贞儿劝说去安息,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忽然有人来回报说是唐惊染进宫来了。

万贞儿听说之后,不禁十分高兴,她连声说道:“这唐惊染果然还是

还是来了,总算她对于冕还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和良心。倘若不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万贞儿想到这里,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她很妒嫉唐惊染和于冕之间的感情,但是如今唐惊染既然肯为于冕来到这宫中,恐怕皇上多半就会听从唐惊染的话而放过于冕了,这令万贞儿觉得很是安慰。

万贞儿正在惊疑不定的等待着消息,她越等越觉得焦急,就命令古代冷意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到底唐惊染劝说皇上劝说的如何了。

谁知过了不多久,那古冷意便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他冲进来之后,先是抬眼看了一下万贞儿的眼神,旋即说道:“娘娘,事情恐怕不大好了。”

“什么?不大好了,难道皇上不肯听唐惊染的吩咐放了于冕吗?”

“那倒不是,只是——”

他说到这里,脸色有些惊疑不变,又抬起头来看了万贞儿一眼,这才说道:“娘娘,是那惊染姑娘她根本就没有去见皇上,而是直接去了皇长公主的万安宫中同皇长公主闭门密谈,谈了很久都没有出来。依照我看,唐惊染恐怕不会去救于冕了。倘若会,皇长公主早就把金玉杖拿出来,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哦?”万贞儿想了想,仍然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我觉得事实未必如此,也许她是去同皇长公主商量,让皇长公主把金玉杖交出来呢。”

“娘娘,为什么事到如今您还在这么想呢,您以为皇长公主会把金玉杖给交出来吗?这金玉杖对皇长公主来说可是重于性命呀,倘若她这么轻易就把金玉杖交了出来,那岂不是以后没有人能够管得了皇上、由着皇上肆意妄为嘛,这皇长公主素来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古冷意的一番话顿时提醒了万贞儿,万贞儿也觉得简怀箴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把金玉杖交出来的。

于冕乃是一个人,在她心中一个人的性命怎么及得上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呢,所以她不把金玉杖拿出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万贞儿想到这里,心中七头八绪,什么滋味儿都有。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古冷意,喃喃说道:“古公公,那你觉得这事情可怎么办才好呢?你觉得皇长公主既然不会把金玉杖交出来,唐惊染会不会劝她把金玉杖交给皇上来换于冕呢?”

古冷意想了想,一句话也不说。

陈嬷嬷在旁说道:“娘娘,您就不必想了。这唐惊染素来都只听皇长公主的话,我们也是知道的,再说她又如何能够左右得了皇长公主的想法。我们这位皇长公主经历五朝不倒,她的经历又岂是我们可以小觑的。”

陈嬷嬷的一席话无疑又给万贞儿浇了一头冷水,她跌坐在那里,半晌才说道:“罢了,罢了,看来救于冕只有由本宫亲自出马了。”

“娘娘,少安毋躁,我们再等等看看吧。”

陈嬷嬷也觉得事到如今恐怕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出于冕了,也许真的就只能让万贞儿出马了,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万贞儿亲自去做这件事情。

倘若万贞儿出马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连累到自己,到时候便是想去改变这个局面恐怕也是不能了。

“娘娘,您别担心,老奴现在就去打听消息,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意思。”古冷意从旁说道。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万贞儿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的,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此时此刻,她心中实在是太过于复杂。

她知道倘若要去救于冕的话,那就一定会暴露自己;但是倘若不救于冕,又任由这于冕被杀手杀死的话,她恐怕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她只能先听从陈嬷嬷的劝说,由着古冷意出去打听消息了。

古冷意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回来,万贞儿在这焦急的不行。

而万安宫中简怀箴和唐惊染则在商量对策。

唐惊染说道:“皇长公主求求您,您帮惊染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于冕给救出来?”

唐惊染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同简怀箴说过话。

简怀箴听到之后,不禁微微一愣,半天才说道:“惊染,你放心吧,本宫一定会想办法把于冕给救出来的。虽然本宫时时刻刻以天下万人的安危忧心,也打好主意不把金玉杖给皇上,可是倘若皇上万一有什么异动,那我一定还是会顾全于冕的性命的。”

简怀箴的言下之意就是安慰唐惊染,让她先不要难过,只要皇上那方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一定会把金玉杖拿给皇上的,让唐惊染放心。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歉意。

她望着简怀箴,满怀歉然的说:“公主姑姑,对不起,是我和于冕的事情让您受累了。”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能够怪你们呢,说到底还是皇上不长进。倘若皇上能够稍微长进些,我便也不必如此。”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有心虚之意。

那皇上比起以前的确是大不一样了,而他自己变到如今这个地步,简怀箴觉得自己为时也不必负上责任,所以才有一此一说。

两个人便坐在那里半晌无语。

零落端了茶上来,说道:“公主、惊染,你们都不必太过于担心。如今听说万贞儿都没有教唆皇上对付于冕,皇上恐怕不会动手的。皇上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多半同万贞儿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要不是万贞儿为人如此的心机深沉、城府深沉,皇上又怎么会受到她的摆弄呢。”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说道:“本宫总觉得这件事情同万贞儿没有什么关系,虽然说之前的时候说不得万贞儿向皇上进谗言了,但是本宫看来那万贞儿对冕儿并没有什么恶意。”

“她要是没有恶意怎么可能呢,奴婢是绝对都不会相信的。总之,这万贞儿什么样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只要万贞儿一日不除,这后宫之中就一天不能清静。”

简怀箴听完之后便摆了摆手,让零落下去了。

她知道零落此时此刻再说这些话,只是惹得唐惊染徒然伤心而已,反而对事情一丝助益也没有。

零落见简怀箴让自己退下,就只好悻悻离去。

简怀箴同唐惊染便坐在那里,两个人偶尔说起一些话,但两个人心中具是藏了满腔的心事,所以谁都蔫蔫的提不起神来。

而万贞儿派古冷意出去打听,打听了半个多时辰,回来之后说万安宫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万贞儿便再也坐不住了,她说道:“如今本宫在这里都如此的坐不住,那皇上在乾清宫中等着皇长公主的金玉杖又等不到,你想他心中是何等的着急。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亲自动马把于冕救出来了。”

说完,万贞儿便提着衣襟再也不顾陈嬷嬷和古冷意的安慰,直入乾清宫而去。

她到了乾清宫面前,林建安别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

她知道林建安已经知道了她爱慕于冕的事情,但是林建安因为与她手中互相握有把柄,所以一直没有向皇上说出。

林建安如今见到她,阴恻恻的说:“贵妃娘娘,您如今要来乾清宫中是找皇上吗?”

万贞儿白了他一眼,说道:“本宫要找谁难道还要向你交待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是啊,我的确是不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知道娘娘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罢了。”

万贞儿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心道:“林建安你如今不必如此的不分尊卑,总有一天本宫让你不得好死。”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嘴中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现在已经来不及同他说这些话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去救人。

林建安挡着她,说道:“对不起,娘娘。皇上已经说了,现在谁都不见。倘若娘娘要硬闯的话,奴才只好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敢对本宫怎么样?”

万贞儿忽然变了脸色,伸出手去重重打了林建安一巴掌。

林建安没有想到,万贞儿看上去如此瘦弱,手底下却很有力量。

她一巴掌把林建安打得一连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愣说道:“你、你,你竟然敢打我?”

“为什么我不敢打你,你是奴才,我是主子,主子打奴才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我劝你最后给我让开,否则的话本宫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了你。”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露出蛇蝎一般狠毒的神色。

万贞儿原本是一个生的十分温婉美丽的人,可是当她脸上勃然变色的时候,看上去显得十分狰狞。

林建安被她吓了一跳,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万贞儿再也顾不得,便直入乾清宫中而去。

林建安只好从后面跟了上来,他心道:“好吧,你既然非要闯这乾清宫,那我也就不拦你了。可是皇上一旦怪罪下来,你到时候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宁愿乐得看万贞儿的笑话。

万贞儿冲入乾清宫中之后,皇上坐在宝座上正有些焦躁不安,猛然间看到万贞儿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连忙对万贞儿说道:“爱卿,你来了,赶紧坐,赶紧坐。”

说完,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命令万贞儿坐下。

万贞儿微微一笑,强言说道:“皇上,贞儿一心挂记皇上,所以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皇上,您还好吧?”

朱见深想了想,半天才说道:“朕也不大好,朕正想派人把你请过来呢,没想到你正好就来了。”

万贞儿这时才转过头去看了林建安一眼。

林建安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皇上到现在已经这么信任万贞儿了,只要万贞儿说什么,他都肯答应。

所以林建安只得一声不发,悻悻走回,去宫外。

万贞儿望着林建安,才对皇上说道:“皇上,看来臣妾昔日真的是做错了一件事情。”

“哦?做错了一件事情,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

朱见深虽然心中一直在想着金玉杖的事情,但是他听万贞儿这么提起来,便也表示关怀一下。

万贞儿望着林建安远去的背影,叹口气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还记得吗?当初这林建安是臣妾向皇上推荐的,可是如今看来这林建安实在是有些不当职啊。”

“不当职?”朱见深愣了愣。

“那当然是了。皇上,难道您没有发现吗?这林建安平日里什么事都帮不上皇上,而且他好大喜功,一心只为自己谋算,而并没有为皇上考虑,与先皇身边的孙祥用比起来实在是相差甚远。那孙祥用虽然到最后的时候,听说他对先皇是有些不恭敬,但是他也为了护着先皇而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这林建安恐怕是做不到的。”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不禁被触动了心思。

他也知道孙祥用对朱祁镇而言,实在是身边最相信的人,自己虽然同这林建安如今也相处融洽,但是万贞儿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万贞儿便嘻嘻笑了一声,说道:“皇上,您乃是九五之尊,您的身边围绕了无数的人,可是每个人心中都各自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未必会为皇上真心实意的着想。所以皇上的身边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个信得过的太监、宫女才是,因为只有他们距离皇上最近、最能把握皇上您的心思。而皇上遇到什么难事的时候,他们的忠心对皇上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哦?此话怎讲?”

朱见深没有想到万贞儿来了之后先说出了这么一番言论来,便询问万贞儿。

万贞儿微微一笑,面上做出十分关切的神情来,说道:“皇上您想呀,万一有人想对皇上不规,这宫中什么时候来了刺客,倘若皇上身边有像先朝孙祥用那般忠心的太监在身边,那么皇上一定性命无忧。而倘若有林建安这种只顾着自己安危,到了关键时刻便忘记皇上的人,那皇上岂不是危险了吗?”

万贞儿巧舌如簧,她的一番话在朱见深听来觉得十分有道理。

朱见深点点头,终于还是说了句:“贞儿,你说的很对,你这话朕想来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倘若朕的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那朕这皇上当的也实在是无趣。”

“所以贞儿觉得皇上等过后不如随便找个理由把这林建安远远的打发了吧,然后皇上不如让奴婢为您推荐一个人如何?”

万贞儿微微眯着眼睛刺探朱见深的意思。

一四九,贵妃怨

朱见深一心只想让万贞儿帮自己,现在他已经完全把万贞儿当成自己人了,所以万贞儿这么说,他便点头说道:“也好,你有什么合适的人推荐,倒不妨跟朕说说听听。只是你推荐的人一定要对朕绝对忠心,否则朕是绝对不会留一个叛徒在身边的。”

“皇上,您就放心吧。其实奴婢推荐的也不是别人,便是古冷意。古冷意这个人以前曾经侍奉皇后,他侍奉皇后的时候忠心耿耿,后来又去侍奉奴婢,他侍奉奴婢的时候,又对奴婢忠心不二。倘若他有幸能够侍奉皇上的话,那么他一定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万贞儿在一旁郑重的说道。

朱见深见万贞儿说得如此的头头是道,想了想觉得万贞儿说得也似乎有些道理。

他也听说古冷意在万贞儿永和宫中做得一向不错贞儿既然肯向自己推荐,并打保票说这个人可以为自己出生入死,那么多半就是如此了。

其实朱见深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对宫廷之中的事情又能够真的清楚多少呢,一切只不过是听他人说罢了。

他看到万贞儿这么说,便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朕身边的人的确不能不防。这样吧,你先让古冷意来朕身边侍奉几个月试试,倘若朕觉得好,就把他升为内廷总管。这林建安也先留着,到时候朕把他们两个做个比较再说。”

“好,皇上您这个想法果然是两全其美呀!奴婢也觉得皇上的确是很有心思,这么一来两个人高下立见、真心假意立刻就可以分得清楚了。”万贞儿微微点头说道。

于是贞儿便立刻高声说道:“皇上果然英明。”

朱见深见万贞儿如此称颂自己,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得意,但是他忽然想起了那金玉杖一事,便开口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朕还有一件事情一直为此萦怀心中,而不能自解,还请万贵妃能够帮朕想想法子。朕如今已经把你当成朕的身边的最信任的谋士了。”

“皇上放心,只要能够为皇上出谋划策,那是贞儿最大的容幸。”万贞儿嫣然一笑温婉说道。

其实她现在也是焦急如焚,刚才要不是林建安冲撞了她,让她觉得大为生气,她也不会在皇上面前说出那番诋毁他的话来。

而今她见朱见深问自己政事,连忙说道:“皇上,到底有什么事情,您快说来听听吧。”

朱见深面上露出不疑之色,他背着手走来走去,走了半日才说道:“这件事说起来倒也实在有些恼人,皇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肯把金玉杖交换给那杀手,而今那金玉杖竟然到不了朕的手中。倘若皇长公主一日手中有这金玉杖,朕的日子便不会很好过。”

“皇上,原来您找臣妾来说的是这件事情啊,这件事情倒是容易。”

朱见深听万贞儿说她可以想出办法来帮助自己,便连声问万贞儿道:“万贵妃你有什么主意,不妨说来同朕听听。”

万贞儿故作沉思,她沉思了片刻,才缓缓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吧,主要就是关系着于冕。倘若于冕肯写一封信给简怀箴、给皇长公主,皇长公主看到书信之后一定会心软帮助于冕的。皇上,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万贞儿之所以这么问,是想再刺探看皇上是否已经对于冕下了毒手。

朱见深听完之后,连声说道:“对、对,你说得对。倘若别人写书信寄过去,她未必肯信得过,而于冕亲自写了书信过去,那她一定能够信得过,说不定这金玉杖她就肯交出来了。”

“对,贞儿也是这么想的。那皇上还等什么,赶紧派于冕写一封书信给皇长公主吧。”万贞儿焦急的说道。

朱见深见万贞儿急的泪水都流了出来,连忙上前去扶着她的手,说道:“万贵妃,你实在是对朕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为朕着想。朕以前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还经常对你不好,那当真是朕的不是呀!”

其实万贞儿之所以急的如此慌急,皆是因为心中一心一意系念着于冕的原故,但是朱见深哪里知道呀。

朱见深以为她是为自己急成这般,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心中很是感动。

万贞儿见状,连忙顺水推舟说道:“皇上,现在先不要说这些了,皇上只要知道贞儿对皇上的心思就好。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劝于冕把那书信写出来吧,这件事情倘若一天一天的拖下去,到最后一定不了了之,所以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

“嗯,你说得对,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于冕——”

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皱起了眉头。

万贞儿听他这么说,心中“疙瘩”一声,顿时面如死灰。

她上前去,试探性的问:“皇上,您不是已经对那于冕下了毒手了吧?”

朱见深长长的叹口气,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朕已经让那杀手对于冕用了些刑。那于冕是个文弱的公子哥,一定受不得刑讯的。朕见他以前与唐惊染如此的好,朕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所以才让杀手教训教训他。没想到那杀手竟然出手如此之重,听说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禁也很有心虚之意。

朱见深也没打算放过于冕的性命,他之前的时候也命令林建安去见那杀手,让杀手结果了于冕的性命。

他有此打算之后,便派林建安去见杀手。

那林建安多了一个心思,他知道皇长公主简怀箴和于冕之间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他并没有让杀手直接杀了于冕,而是让杀手先教训一下于冕给皇上出气。

然后他便回来对皇上说他已经对杀手说过了,让杀手好生教训于冕一番,然后劝说朱见深不如再拖几天,看看皇长公主肯不肯把金玉杖交出来。

而朱见深只以为林建安是为自己打算,并没有想到他是怀有私心的,所以也不曾责怪他。

朱见深把这些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贞儿才知道怎么回事。

她现在简直是心急难耐,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于冕的身边去,冕到底病的怎么样了。

但是她心中再焦急,面上也不敢丝毫表现出来。

倘若被朱见深知道她同于冕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感情,那么皇上又怎么会轻易饶恕于他。

她想了想,又语重心长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还有一件事情臣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听听就是。你如今是朕唯一最信任的人,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会听你的。”

“好。既然如此,那贞儿也就同皇上说了。皇上您想呀,这于冕素来是个有骨气的人,皇上倘若让那杀手随随便便的让他写几行字给皇长公主,他定然是不肯写的。于冕同我还是有些交情的,不如就让臣妾出宫一趟去劝说那于冕一番如何?说不定臣妾能够把于冕说得回心转意来为皇上写这封书信呢。”

朱见深的面上露出冷冽之色,他冷冷的说道:“于冕要是不肯写,朕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皇上,所谓用急也是用不来的。您倘若一直对于冕用刑,于冕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他要是挨不过,一下子一命呜呼了,到时候我们手中便连什么筹码都没有了。如今难得还有他这个筹码可以威胁一下皇长公主,这对皇上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万贞儿的话听的朱见深很是赞同。

半晌,他才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去帮朕劝说一下于冕吧。只不过你此次前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倘若失败了,以后就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了。”

朱见深的话听在万贞儿的心中,让万贞儿一阵心花怒放。

她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于冕了,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但是在皇上面前,她当然是强制压抑着。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放心吧。只要是贞儿我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给皇上做不到呢。便是贞儿劝不得于冕来为皇上写这封假书信,我也一定有办法让于冕在我面前写几个字。只要我能看到于冕写的字,我就有办法模仿他所写的。”

“好、好,这个主意甚好,那我立刻就派林建安带你出宫去见于冕吧。”

万贞儿说道:“好。皇上,只不过臣妾觉得如此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同林建安讲的好。您想当时您要派人去处死于冕,但是正是因为由林建安假传了您的旨意,所以以至于冕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当然了,我虽然认为林建安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他却没有皇上的命令就这么做,那岂不是自作主张吗?皇上要是留这么一个自作主张的人在身边,那对皇上而言实在是一个威胁啊。”

“你说的对,贞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你速去速回,之前的时候于冕被藏在城西十里处的茅草屋中,现在已经把他转移到紫禁城后面的那条飞云胡同吧。古冷意平日里朕听闻他经常出入宫中,想必一定会知道在什么地方。”

“好,多谢皇上挂怀”

说完贞儿便盈盈下拜。

朱见深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万贞儿走出去之后,她看到林建安仍然站在那里,面上似乎什么表情也没有。

万贞儿和林建安走出宫门之后,便一路往于冕被关押的地方走去。

万贞儿唯恐林建安会对自己不利,所以还特地带了几个宫中武功高强的侍卫,还特意带了古冷意。

她知道古冷意在外面一向交情广阔,这时候一定可以帮助自己的。

而古冷意听说万贞儿向皇上给他讨要内廷总管的位子,当然很高兴,对万贞儿越发的恭恭敬敬起来。

他知道在自己心目之中,这万贞儿同自己的仕途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所以不管万贞儿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尽心竭力的为万贞儿去做,这就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而林建安此时此刻心里也自有他的想法,他之前的时候因为得罪过万贞儿,而他又握着万贞儿的把柄,所以有恃无恐,一路之上,显得趾高气扬。

他并不知道万贞儿在皇上面前参奏一本,而皇上也打定主意再把自己留在身边看几天的事情,所以他一直以为万贞儿对他有些惧怕,一路之上得意洋洋。

林建安带着古冷意和万贞儿等人,来到藏匿于冕的住处。

万贞儿进来一看,不禁为眼前的情形大吃一惊。

因为此时此刻,于冕又岂有昔日风流倜傥的风姿,到如今,他已经被折打得不成*人形了。

万贞儿见状,顿时忍不住尖叫一声音。

林建安撇了万贞儿一眼,似乎话中话地说道:“娘娘,您这一辈子勾心斗角的事情,恐怕也见得不少了,为什么见到于冕于公子,便成了这般模样,就如此地大惊小怪呢。”

万贞儿此时此刻心中对林建安的嫉恨之情,已经有如滔滔江水,奔流不决了,但是她硬是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没有说出来。

她摆了摆手,对古冷意和林建安,还有众侍卫说道:“你们先退下去吧,本宫有件事情要劝说于冕。”

“是。”古冷意恭恭敬敬地答应,便命令那些侍卫一起退下去。

而林建安站在门口,怎么都不肯走,他说道:“娘娘,并不是奴才不肯退下去,而是既然皇上已经吩咐了奴才,让奴才在这里看着,要是奴才就这么冒冒然然的就走了,倘若皇上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得了。”

万贞儿被气得牙痒痒的,对古冷意使了一个颜色。

古冷意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林公公,倘若你不退下去,皇上让娘娘劝说于冕的事完成不了,到时候出了大事,到底是你负责,还是要旁人负责。”

林建安听古冷意这么一说,这才悻悻地退了出去,退出去之后,林建安仍旧是有些生气。

古冷意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说道:“林公公,我看到咱们都是宫中为役使的份上,不妨好心好意地劝说你一句,你只当我说说而已,听于不听就全在你了。”

“哦,什么事?”林建安自从当上内廷总管之后,素来不把古冷意等人看在眼里。

古冷意冷笑着说道:“林公公,你在这宫中纵然是内廷总管,纵然是皇上身边的人,可始终也是个奴才罢了,而我们万贵妃,她再怎么说也是主子,皇上虽然对她的宠爱时有时无,但是皇上如今仍旧是信任她,你便是得罪了谁都没有关系,可是要是您得罪了万贵妃,恐怕到时候自己就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好,好,好,古公公,你实在是说笑了,你以为万贵妃有那么大的能耐吗?要是她有那么大的能耐,早就在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遮天了,又岂会沉沉浮浮,起起落落,经历了这么久,仍旧是没有得到皇上的宠爱。”林建安有些不屑一顾地说道。

古冷意用一种兔死狐悲的神情望着他,他知道,要是林建安再这么下去,以万贞儿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他,存在不会允许他存活在这个世间上的。古冷意和林建安在这房屋外面,两个人说了这么多话。

而房中,此时此刻万贞儿的心中,简直要冒出熊熊烈火,她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伤心悲痛过,因为她这一生中对每个人都是防了心机的,从来不肯跟人交心。

而唯独于冕,她把自己的一整颗心都全部交了出去,虽然到最后于冕是负了她,于冕喜欢上唐惊染,而对她的真心无所动摇,而她也选择了一条与自己期望的路截然不同的路,那就是进宫为妃。

她在宫中经历了什么艰难坎坷,经历了什么荆棘丛生,她也没有滴下半滴眼泪,但是如今,看到于冕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她忍不住泪水喷涌而出。

她上前去,抱着于冕哽咽说道:“于冕,于冕,你快醒醒,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成这样了,你怪我吧。”

于冕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被人推醒,他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万贞儿,他低声喊了一句:“万贵妃。”、万贞儿点了点头,连忙掩住他的嘴说:“好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要是再说话,一定伤了元气的。只要你还能醒过来,那就好。”

于冕却笑了笑,说道:“娘娘,于冕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现在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想治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万贞儿一听他说这句话,只觉得五内俱焚,她把于冕抱在怀中,对他说道:“你不要这么想,你一定能够活下来的,你只不过是受了一些伤而已,只要能够把你救出去,以皇长公主的医术,一定能够把你医好。”

于冕却苦笑着说道:“娘娘你以为皇上会轻易放过我吗,皇上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置我于死地,我早死晚死,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本宫说过一定要保护你,任凭谁也不能伤害你。”万贞儿望着他,眼中露出无比坚定的神情。

于冕一时之间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不知道现在对万贞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一方面他应该是嫉恨万贞儿的,因为是万贞儿向皇上出了这个主意,也是万贞儿把自己当饵,引诱到城隍庙之中去,从而使自己中了杀手的伏击。

可是倘若就是万贞儿不这么做,自己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皇上要想把自己抓住,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他对万贞儿实在不知道是怎样的感情。

万贞儿却是为他心疼,为他流泪。万贞儿连声说道:“于冕,你一定要支撑下去,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任凭是谁也不能够伤害你,倘若是谁伤害了你,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娘娘,你的好意于冕心领了,娘娘此时还是明哲保身为好。”于冕真心诚意地说道。

一五零:寄书函

他总觉得朱见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自己的性命,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的。

“不,我已经决定要把你带走了,任凭是谁,也不能从我手把你夺走,就算是死神,那也不行。”

万贞儿的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她俊美的容颜在夜色之,眼闪烁着一丝不为人觉察的怒火,那种怒火是一种为爱痴狂的怒火,是一种为了心上人,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欲火。

万贞儿已经打定主意了,就算把自己的这条命赔上,也一定要把于冕给救出去。

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怎么能眼睁睁地就这么丢失了使命呢?

虽然于冕喜欢的人是唐惊染,于冕与唐惊染在一起,自己曾经想方设法拆散他们,而不得那么……事到如今,既然如此,也没有被的办法了。

她宁愿眼睁睁着地看着于冕和唐惊染双宿双栖,也不要于冕就此丢失了自己的生命,所以她从怀取出一条手绢,轻轻的为于冕试去嘴角的鲜血,对他说道:“你在这稍微等着,我现在就把你救出去。”

说完,她便对外招了招手,说道:“古冷意,你进来一下。”

古冷意听闻之后连忙进来,转身扣上门。

万贞儿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于冕,对他说道:“于冕现在受了很重的伤势,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倘若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一定必死无疑。”

“难道娘娘是想……”古冷意惊疑不定地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对了,本宫就是想把于冕给救出去,你能不能帮我,古公公。”

古冷意听万贞儿这么一说,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他知道于冕是皇上要杀的人,倘若私自把于冕给救走了,那无疑是同皇上过不去可是要是不救于冕的话,那么他就失去万贞儿这棵庇护伞。

他想来想去,觉得皇上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而万贞儿才是有谋有略的人。虽然皇上身处高位,万万人之上,但是万贞儿也自有她的一番城府,两个人倘若当真是较量起来,万贞儿未必会输给皇上。

想到这里,他便决绝地说道:“好,既然是娘娘吩咐的,我一定万死不辞,娘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是打定主意跟娘娘了。”

万贞儿有些欣慰地点点头,说道:“你到外面的侍卫之挑选两个来值得信任的,然后让他们进来把于冕带走。”

“好,那娘娘你要做什么?”

“我当然要做一件事情,你去找一把匕来给我。”

“是。”

古冷意不知道万贞儿想要做什么,他又不敢违逆万贞儿的意思,便出去向那侍卫偷偷地讨要了一把匕,然后重新走过来,把匕递给了万贞儿。

万贞儿接过匕之后,微微一笑,她便向古冷意询问道:“那杀手如今在什么地方?”

古冷意指了指外面那间之休息。”

“好,古公公,你出来带了多少两银子?”

古冷意惊疑不定地看了万贞儿一眼,但是他终于还是从怀把自己所有的银子给拿了出来,他说道:“娘娘,我这次出宫,因为是事情有些急,所以只带了两千两银子而已。”

“好,你把这两千两银子给我,回宫之后,本宫一定还你一万两。”说完,她便从古冷意手把那两千两银票给扯过来,然后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她把匕藏在袖,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她知道此时此刻事关重大,倘若一不小心,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是为了于冕,她知道也顾不得那么的了。

她走出来之后,便径自走到那杀手所在的小屋之,她敲了敲门,说道:“开门呀。”

杀手从里面冷冰冰地问道:“你是谁?”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难道你把我也忘了吗?我是宫的万贵妃呀。”

杀手听闻,便站起身来,走出来给万贞儿把门打开。

万贞儿进来之后,在那杀手对面坐了下来,那杀手满脸络腮胡子,面无表情地望着万贞儿,万贞儿倒是嫣然一笑说道:“你实在是辛苦了,你为皇上办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特意让本宫来慰劳你。”

“是吗?”那杀手看万贞儿变幻莫测,一会儿命名是救于冕的,一会儿看到于冕被打成这个样子,又连声夸赞自己做得好,不禁便多了一份警惕之心。

万贞儿笑脸如花,其实她此时此刻心里早已经紧张得不行,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失手,倘若自己有什么失手,那么到时候给自己陪葬的,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

她对那杀手说道:“那是当然的,你为皇上当差当得好,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于你。这两千两银子,乃是皇上拖本宫带给你的,之后等到皇上把金玉杖拿到手,一定还会大大的重赏于你。”

那杀手一见了银子,顿时目光之露出光彩,他之所以肯做这杀手生涯,也无非是出来混银两赚钱罢了,他家还有家小要养,而他又没有一技之长,所以唯一可做的就是当杀手杀人。他平时什么都不喜欢,唯一喜欢的就是银两,所以一看到万贞儿把银两给他,当即十分高兴。

万贞儿把银两边递给他,边说道:“你好好检查一下这银两,看看对不对。”

那杀手把银两拿在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说道:“对,请娘娘回去告诉皇上,就说我要多谢皇上的恩赐,我一定会把这趟任务办好的。”

万贞儿点点头,轻轻走到那杀手身边。

那杀手此时此刻只顾得上数银子了,完全顾不上别的了。而他对万贞儿也没有什么警惕之心,因为万贞儿刚才拿了两千两银子给自己,所以他以为万贞儿是真心实意的替皇上来办这趟差的。

谁知道万贞儿走到他身边之后,就从怀把那匕拿出来,然后轻轻地。万贞儿拿着匕对着他的后心,就重重地刺了下去,那杀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只觉得心窝一阵凉,紧接着便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

在他倒下的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到了家分娩的妻子,想到家还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只不过才有三岁,还等着他拿银两回家赡养呢。

而自己的妻子,现在恐怕正在分娩,他现在最盼望的,就是自己能够守护在她身边。

但是自己因为要出来做这趟杀手的谋生,所以没有办法陪伴,而只能把银两拿回去,希望她过上好日子。

可是到现在,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倘若被他的娘子知道之后,心又该是怎么样的悲戚,倘若他的儿子和即将分娩生出来的那孩子,知道他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心又会做何感想。

那杀手心就只来得及想了这么多,然后他就把眼睛闭上了。

万贞儿看到那杀手只来得及吸一口气,就躺在那里死了,她心这才觉得有些轻松起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道:虽然我还是有些着急,但是终究还是把这杀手杀了,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林建安了,林建安倒是好对付些,如此一来,于冕有救了。

她想到这里,心一阵狂喜,便走了出去。

林建安见她去杀手,又见她忽然走出来,觉得有些蹊跷,他便往前拦住万贞儿说道:“娘娘,您刚才去见这杀手到底有什么事情?”

“本宫去见杀手到底有什么事情,难道还要跟你通报不成,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万贞儿边说着,边扶了扶衣袖。

那林建安却怎么样都不肯走开,他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不管怎么样,你让奴才走开,奴才是不会走开的。你刚才进去,是不是对那杀手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

万贞儿没有想到林建安如此聪明,竟然一语的,她冷冷地说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就不妨自己进去看看呗。”

说完往后一退,让出一条路来,让林建安自己走进去。

林建安见状便有些惊疑地望了万贞儿一眼,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走进去了,他走进去之后,只见那杀手的背上有一个血口子,而从血口之上,竟然没有流出一滴鲜血来,显然是万贞儿那一刀下得又快又准,那血口子已经凝固了。

万贞儿望着林建安的背影,心道:林建安对不住了,虽然之前你也为本宫做了很多事情,但是如今你自恃掌握了本宫的把柄,就一直同本宫对着干,你以为本宫可以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吗?

反正你早晚也要死的,本宫本来还希望多留你几天,把你远远近地配在皇上身边,再慢慢地对付。但是跟本宫作对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你林建安也不例外。

那林建安此时此刻还没有死透,他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然后整个人就扑倒在那杀手身上了,他想了好久,才明白原来是万贞儿从背后暗算自己。

他转过头去,只见万贞儿望着自己的面上,有些狰狞之色,那狰狞之还带着一丝阴狠,他指着万贞儿,颤巍巍地说道。

万贞儿对林建安说道:“林公公,你做的好事呀,你为了跟这杀手争抢两千两银子,就把杀手给杀了,然后你也不甚被杀手给杀了,你们两个的命,真是太惨了。”

万贞儿的这番话,听得林建安心一阵绝望,他终于明白,万贞儿为何有恃无恐了,原来她早就已经处心积虑对付自己,只不过自己是

万贞儿一边冷冷地打量着林建安,一边把那番话说了出来。

林建安知道,他这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万贞儿的手,是再也有没有办法了,他挣扎了几下,就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万贞儿这才转过脸去,他先看了古冷意一眼,又转而对那几个侍卫说道:“今天所生的事情,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对吗?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回宫之后,本宫便会会皇上进言,封你们为特定侍卫,并且每人给你们五千两银子的赏赐。”

那些侍卫平时俸禄很低,没有得到银两而如今万贞儿竟然给他们每个人五千两银子,他们当然十分高兴,所以旋即便回答说道:“好,多谢娘娘赏赐,今天我们什么也不曾见到,只见到林公公和这个杀手,两个人起了争执,然后再互相厮杀之,两个人都死掉了。”

万贞儿点点头,面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剩下的事情,就由你来安排吧。”

“是。”古冷意答应着,便走上前去,想要把于冕抬出来。

他刚要抬于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我觉得这件事情还不能就这么算了,娘娘一定要先让于冕公子为皇上写一个跟皇长公主讨要金玉杖的书函才行。倘若不然,娘娘回去一定没有办法和皇上交代。”

万贞儿想了想,觉得古冷意谋划得十分周全,可是现在于冕已经躺在那里,受了极重的内伤,如果不赶快救治的话,恐怕就有些性命之虞,所以她心有不忍,说道:“算了,一切等于冕公子的伤势好了再说罢。”

古冷意的脸上却露出了异常的决绝之情,他说道:“娘娘,如今您杀了林建安,又杀了杀手,已经是闯了天大的祸,倘若再不能戴罪立功的话,皇上追究下来,恐怕事情没有这么容易了解。娘娘,奴才也全都是为了您着想,您也要为自己着想才是呀。”

他的一番话,听在万贞儿的心,万贞儿的心只觉得有些凉,半晌才说道:“好吧,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做吧。赶紧把于冕唤醒,让他写一封简短的书信,然后我们便把他带走去救治。”

“是。”古冷意连忙答应着,去寻来了笔墨纸砚,而万贞儿再一次把于冕给唤醒。

于冕睁开眼睛,看到万贞儿,声音有些微弱地对她说道:“你为什么还没有走,为什么还在这里。”

万贞儿面上露出了一丝愧疚之情,她对他说道:“于冕公子,我还有一件事情求你,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什么事情,你说吧。”于冕便开口问道,“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就是,只不过我现在已经身受重伤,恐怕能够帮你的事情也不多了。”

“不,你一定能够做到的。”万贞儿郑重地说道。

“你现在要做的是写一封书函,告诉皇长公主,说你在杀手的手里,向皇长公主讨要金玉杖,倘若不然那杀手就要杀死你,你快写吧,写好之后我们就可以逃走了。”

于冕有些怀疑地望着万贞儿,他知道万贞儿素来是诡计多端,虽然一直以来她对自己不错,而对自己又满腔的情意,是自己负了她。

但是当他听到万贞儿这么说的时候,他仍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一定能够写,倘若皇长公主真的把金玉杖交给了皇上,那皇上利用金玉杖为所欲为,危害天下百姓,我以后便是死了,也没有面目去见我的父亲。”

“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迂腐呢!”万贞儿一着急,跺着脚说道:“现在是皇长公主重要,还是你的性命重要呀,要是你不写的话,那么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知道你关心我,万贵妃,可是我做事也有我自己底线和原则,不对的事情,我是一定不会做的。”

万贞儿看他这般模样,知道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写了。但是倘若他不写的话,那么一定会危害到自己,但是她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向于冕说出这些话来,所以一时很是有些为难。

古冷意见状,连忙凑上前去,一字一顿地对于冕说道:“于冕公子,你必须要写一封书函,你此时此刻别无选择。倘若你不写那书函的话,受累的不只有你自己,还有我们娘娘。”

“同你们娘娘又有什么关系?”于冕问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而万贞儿也越来越着急。

那古冷意说道:“好吧,事到如今,奴才便是不想说也不行了,我们娘娘为了救你,刚才连续杀了那杀手,又杀了皇上身边的近身,同时还是内廷总管的林建安,你说我们娘娘此次回去,要是拿不到你的这封书函,可怎么向上交代呀?娘娘只是一心一意地救你,但是你可有为娘娘考虑过吗?”

于冕听了古冷意这番话,顿时有些心软,他望了望万贞儿,但见万贞儿眼泪水闪烁,有些楚楚可怜,他知道万贞儿之所以这末难过,并不是为了别个,而是因为自己受了极重的伤势,所以他觉得心很是难过。

半日咬着牙嗟嗟直响说道:“好了,你把笔墨纸砚拿过来,我写。”

说完,那古冷意把笔墨纸砚拿过来,放到于冕的面前,万贞儿连忙把于冕给扶了起来,于冕便在那书函之上写了几个字说:于冕身受重伤,请皇长公主把金玉杖交杀手,勿勿勿忘,他一连在后面写了三个勿忘的勿字,这让万贞儿觉得有些奇怪。

万贞儿问道:“你怎么了?”

于冕说:“我的手有些抖,一时控制不住。”

一五一,心神乱

万贞儿见那书函已经拿到手了,看于冕如此的可怜,也顾不得追求别个了,便把那书函交给古冷意说道:“你先帮忙把这书函收着,我们赶紧先把于冕公子给救走吧。”

“好。”说完,古冷意便去派两个侍卫来抬着于冕。

于是众人把于冕抬出去之后,却不知道要把他如何安置。

万贞儿想了想,说道:“有一个地方,倒是可以让于冕住下。那个地方不但十分隐秘,而且便是皇上也不敢查到哪里去。”

“我知道娘娘说的是哪里。”古冷意像是洞悉一切般地说道,“娘娘说的地方是怀明苑吧。”

“不错,正是那里,我们现在就把于冕送到怀明苑的门前,相信怀明苑中的人还快就会发现他,只要皇长公主肯出手相救,她的医术天下无双,于冕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好,那就这么做吧。”

于是在万贞儿和古冷意的带领之下,那些侍卫们很快把于冕送到了怀明苑的门口,万贞儿见状,这才放下心来。

她说:“好,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先行回宫吧,要是被怀明苑的人发现了,是我们把于冕送到这里来的,恐怕这事情传出去了,对谁都不好。”万贞儿说完之后,便摆了摆手。

其实此时此刻,她何尝不想多看于冕一眼,但是她知道,只有他们尽快离去,怀明苑中的人尽快发现于冕,才能够及时通知简怀箴,来给于冕救治,那么于冕才会没有性命之忧。

古冷意见她满面担忧的神色,便对她说道“万贵妃,不如这样吧,你先带着侍卫回去,就让老奴守在这里,偷偷看看怀明苑的人有没有出来。只要他们出来了,那么这于冕公子就有救了,把于冕公子一个人放在这里,我知道娘娘一定不放心。”

古冷意的一番话,当真是说到万贞儿的心坎之中去了,她多么想守在于冕的身边,亲眼看着他把伤势治好。但是此时此刻,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立场,都不允许这么做。

如今但见古冷意肯为他做这件事情,她当然是十分高兴,她便对古冷意说道:“如此,便劳烦古公公了。你放心吧,林建安一死,这内廷总管一职一定是你的。”

古冷意听万贞儿这么说,连忙行礼说道:“多谢娘娘,自从古冷意跟着娘娘开始,就知道一定会飞黄腾达,古冷意一定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为娘娘办事。”

万贞儿知道现在也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她绝对不能够站这里徘徊了,她说完之后,就带着侍卫们走了。

而古冷意等到万贞儿走远之后,他就在一旁藏了起来。

他一边藏那里,一边心中想,他此时此刻心中想过了好多念头,他知道,万贞儿对于冕肯定不是只是为了向他报恩这么简单,之前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他觉得万贞儿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但是如今眼见万贞儿为了于冕,竟然不惜杀死了林建安和杀手,他知道事情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万贞儿恐怕对于冕还有别样的情愫。

之前的事情,万贞儿一心一意非要把唐惊染弄入宫中为妃与自己为敌,他也以为万贞儿当真是把唐惊染弄中宫中之后,好加以对付。现在明白,万贞儿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拆散于冕和唐惊染而已。

终究到底万贞儿是对于冕有情有份的,所以他这么做。

想到这个之后令古冷意大是诧异,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这么发展下去,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之后,那万贞儿以后还不知道会为于冕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来。

每次她为于冕做起事情来的时候,就十分冲动,而又不顾一切,倘若有一天这于冕,只要这于冕在人世上一天,那么她就会一直为于冕而疯狂,为于冕而作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到时候莫说是无她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在后宫之后重新翻云覆雨,便是她自己的性命安危,恐怕也保不住了。

而自己这些跟在她身边的人,要是万贵妃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恐怕他们这些当奴婢的,也会跟着遭殃,他们的关系,无非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古冷意有千百种念头在心里彷徨而过,他想了很久。

他看怀明苑中还没有人出来把于冕带走,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够再耽搁下去了。

要是眼睁睁地看着于冕被怀明苑之中的人带走,那么于冕一定能够被救好,只要于冕被治好之后,万贞儿就会开始新一轮更疯狂,而一定于冕离开了这个世间,那么万贞儿就无所挂牵。

想到这里,有一种恶毒的念头便在古冷意的心中形成了。他趁着四周不注意,慢慢地走到于冕的面前,他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而精致的匕首,对着于冕的心脏重重地插了下去。

因为他十分紧张,所以那匕首插歪了一些,匕首插下去之后,他觉得有些焦急,他唯恐被别人看到那匕首,又把匕首重新拔了出来。

就在他打算再插另外一刀的时候,忽然听到怀明苑中有人说道:“今天天气好,你地里又该浇水了。”

他听到这话之后,知道是怀明苑中的园丁,他便立刻吓得躲到旁边的草丛之中去了,因为这怀明苑处在郊区之外,四周皆是草丛树木,很容易藏得下人。

那园丁走出来之后,猛然看到门前躺了一个血人,但见那血人有一些看不部分出是谁的模样,让他大吃一惊,他连忙对着里面喊道:“公子,公子,不好了,快出来看看呀!你看这里有一个死人呀,怎么办才好?”

那园丁的叫声引来了怀明苑中的很多人,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在里面听到呼喊之声,连忙闯了出来。

他们出来一看,一眼便看到地上躺着那于冕,此时此刻于冕浑身是伤,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而且最令人觉得伤心的是,三人看到地上血人一般的于冕,都觉得事关重大,可是现在便是什么也不容想了,他们唯一应该做,就是赶紧把于冕给救好。

所以他们便把于冕一起抬到怀明苑之中,他们心中都很着急,江少衡最为冷,他说道:“事到如今,我看于冕的伤势也很重,我已经把他胸口的伤势点穴封住了,可是这也撑不了很久。纪大哥,如此就要劳烦你一番,赶紧入宫去把公主妹子和惊染她们给请过来吧。公主乃是国医圣手,她一定能够有办法救于冕。”

“好,我立刻就去。”纪恻寒的轻功十分之高,他听江少衡说完之后便再也不迟疑,转身就出去了。

江少衡和方寥一边照付着于冕,一边很是叹息,因为现在的于冕显然是被人折磨之后了,他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浑身都是伤痕,有一些伤痕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而最令他们担忧的,则是他心口离心脏很近的位置,有一处伤患,那伤患一眼就看得出是有人用匕首插伤的,而最令人担心的是,那匕首插得十分深入,已经有血迹涌了出来。虽然说现在江少衡已经把那伤口给封住了,但是若是一有什么不小心的话,于冕仍旧是性命堪忧。

方寥和在怀明苑中焦急地等待着,而纪恻寒赶到宫中之后,立刻便向简怀箴把这事情说了一番。

此时唐惊染也住在简怀箴的万安宫中,她听到纪恻寒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惨白如纸,说道:“你说什么,你说于冕已经被救回去了,而又受了重伤。”

“是,的确是这样子的。公主妹子,事不宜迟,你赶紧去把他救回来吧,倘若你再不出手的话,于冕的性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简怀箴坐在那里,怔怔了很久,说道:“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对于冕下毒手,好,我们现在赶紧先去怀明苑中看看情况再说。”

说完,她便带着唐惊染和纪恻寒一起赶往怀明苑,而那唐惊染由于太过忧虑,一路之上面色惨白如纸,一句话都不说。

简怀箴看着她的模样,见她这么可怜,心道:难道这件事情当真是我做错了吗?我以天下为责任,不把那金玉杖交出去,而使得皇上对于冕下了这般毒手,倘若于冕有三长两短的,我又该怎么对得起惊染。

简怀箴心中这么想着,越想越是难过,但是她知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于冕救治好才是,其他的事情实在是等不得了。

简怀箴和唐惊染,纪恻寒等人,匆匆忙忙地往怀明苑中赶去。

而另外一方面,这皇宫之中也掀起了十分大的波澜。

万贞儿回宫之后,过了没有多久,古冷意就回去了,古冷意把于冕写的那封书函递给万贞儿说道:“娘娘,事不宜迟,你现在赶紧拿着书函去向皇上请罪吧。如今你杀了那杀手,又杀了林建安,并且还放走了于冕,倘若皇上知道之后,一定会怒气匆匆。”

万贞儿想了想,别有深意地转过脸来,对古冷意说:“古公公,你也知道,这皇宫之中,本宫唯独信得两个人,第一个是陈嬷嬷,第二个就是你。那几个侍卫虽然他们答应过本宫,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能安稳,那几个侍卫的事情,就劳烦你去料理了。”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让古冷意去解决了那几个侍卫,古冷意心中一寒,但是当他接触到万贞儿眼中剑芒一般的冷意之时,他还是很快地点了点头说道:“娘娘,你放心吧,我现在就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做。”

他觉得万贞儿思虑事情十分周全,倘若那几个侍卫稍微不慎,漏了口风出去,那可是灭顶的大罪啊。

但是万贞儿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就把几个侍卫一起杀死,手段也未免太过于残忍,古冷意哪里敢说这些,他连忙匆匆地,按照万贞儿的所说的去做了。

而万贞儿则来到乾清宫中,朱见深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猛然看到万贞儿进来了,把说道:“万贵妃,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万贞儿满脸堆笑,对皇上说道:“皇上,您看看,于冕已经把这书信写好了。”

“噢,快给我看看。”说完朱见深便从万贞儿手中,把那书函抢了过去。

他抢过去之后,扫了一眼,说道:“为什么这后面有连续三个勿字,勿勿勿忘?”

“皇上,其实是因为当时于冕写的时候,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他的手有些发抖,所以写出来的字迹就是这样的。”

“噢,原来如此,那也罢了,只要是他的字迹,想必皇长公主一定会起侧隐之心的,只要能够把金玉杖给取过来,以后朕做事情就没有什么担忧了。”朱见深心花怒放说道。

万贞儿看到他的模样,心中不禁略过一丝厌恶之情,她忽然对朱见深跪了下来说道:“皇上,请您惩罚奴婢吧。”

“噢,万贞儿把谁书函拿到手,乃是立了大功,为什么何出此言呢?”

万贞儿面色露出了一丝不可奈何的神色,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不知道,其实乃是贞儿犯了一桩错误,是贞儿不好,没有把事情办好,皇上你就怪则贞儿吧。”说完她就跪在那,一直不肯起来。

朱见深亲自上前去搀扶她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万贵妃且慢慢道来,难道还有什么比把书函拿到手更重要的吗?”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皇上乃于冕他逃走了。”

“于冕逃走了,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吗?”朱见深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万贞儿,这个消息对他而言,不蒂于晴天霹雳一般。

倘若于冕知道这件事情同他有关,而出面向简怀箴执政他的话,简怀箴手中的金玉杖——他想到这里,便很是担忧。

“皇上,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都怪奴婢,奴婢看到那杀手为皇上办事办得好,就取了两千两银子给他,谁知道林公公见了两千两银子之后起了意,想把那两千两银子给吞了,结果那林公公就趁着我们都去逼于冕写书函的时候,他便私自去向那杀手索要那两千两银子。谁知那杀手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就随手拿起一把匕首来,把林公公给解决掉了。而林公公被那杀手刺了一匕首之后,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着那杀手不注意,也把自己身上的匕首拔下来,又插到了那杀手身上。如今,两个人均已毙命,只是为了区区的两千两银子。”

“什么?!为了两千两银子,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朱见深十分怀疑地望着万贞儿,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林建安在宫中待得久了,两千两银子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很多的事情,难道他会为了两千两银子而杀人吗?他想来想去,都觉得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那万贞儿继续说道:“皇上,奴婢绝对

“奴婢绝对不敢欺瞒皇上,要是奴婢有什么隐瞒的地方,奴婢宁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朱见深见万贞儿说话说得如此的严重,他知道万贞儿多半说的是真话,倘若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连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种誓言都发了出来呢。

万贞儿继续缓缓的说道:“而于冕就是趁着这时候逃走了,我发现杀手和林公公为了两千两银子自相残杀时,我便赶紧赶了出去,想劝阻他们两人,那些侍卫和古公公也跟着我一起赶了出去。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于冕原本已经伤重的,却忽然站起来逃走了。皇上,您说这件事情该如何是好呀?”

“哎!”万贞儿说到这里,便悠长的叹息一声说道:“说来说去,这事情都怪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处理好,否则的话也不会连累皇上至此了。”

朱见深见万贞儿说得十分自责,他便安慰万贞儿说道:“好了,万贵妃。事到如今,你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朕也不会怪责你的。如今既然你已经拿到了于冕的书函,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于冕既然已经身受重伤,想来他也没有力气跑到怀明苑之中去找人救治。我只要在他去怀明苑之前就把这封书信递到皇长公主手中,那么就有机会拿到金玉杖。倘若金玉杖拿到手中,那么你就是最大功臣,朕一定不会忘记赏赐你的。至于那林建安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死就死了吧。”朱见深说道。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可怜那林建安已经做了野鬼孤魂,竟然临死都不知道自己在朱见深心中只不过是一粒随时可以弃用的棋子而已。

他之前还一心一意想成为先皇身边的孙祥用,那一切不过是做梦而已了。

“皇上,那您现在还等什么,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于冕的书信递到皇长公主手中吧。可是,只是该怎么递呢?”

朱见深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什么也顾不得了。这样吧,你便去宫中随便找一个脸生的小太监,命令他把这书函送到万安宫中去。就说是他出宫办事的时候,有人塞给他,命他给皇长公主的。”

“好,那我现在马上就去做。”

说完,万贞儿便把书函接了,然后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她的一颗心仍旧在扑通扑通的跳,她见朱见深仍旧没有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她出去之后,便赶紧去找了一个脸生的小太监,命令那小太监把书函送到万安宫中去。

小太监接过书函之后,见是万贵人的命令,他不敢迟疑,连忙把书函送到万安宫中去了,并按照万贞儿所说的,说是他出宫办事的时候,有人把书函递给他的。

此时此刻,简怀箴早就已经不在万安宫中了,她同唐惊染等人已经赶往了怀明苑。

那零落怕书函十分重要,便替简怀箴接了下来。

接下来之后,她便在那里焦躁不安的等待着简怀箴回来。

一五二,废帝心

简怀箴和唐惊染、纪恻寒赶到怀明苑中之后看到于冕,只是见到于冕的那第一眼起,唐惊染的面色就惨白的如同纸张一般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势。

此时此刻,于冕的身上全都是外伤,他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而他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显然是受过杀手的严重虐待。

最让人觉得心疼不已的是他的胸口处有一处匕首的伤痕,那伤痕刺的十分重。

简怀箴连忙把手搭到于冕的手臂之上,她过了半日才转过脸来,简怀箴的脸色从来没有变得那么差过。

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就像抹了一层寒霜一般,她对着唐惊染和众人摇了摇头。

她只是一个轻轻的摇头,但是看在众人的眼中具都是心中一沉。

因为他们知道简怀箴这一个摇头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于冕恐怕是救不活了。

因为这京城之中医术最高明的就是简怀箴,倘若简怀箴都治疗不了的人,那么想必是没有人可以治疗了。

唐惊染半晌说不出来话来,只是跌坐在椅子上。

而江少衡最为冷静,他走到简怀箴的面前,静静的望着简怀箴,轻声的说道:“公主妹子,难道真的是救不活了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事到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于冕的伤势原本十分之重,我还是有把握能够把他治好的,可是不知道是谁在不久之前在他的胸口加了一匕首,这一匕首让他伤的十分严重,而且已经伤及心脏,恐怕我也没有办法救活他了。”

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的悲泣。

众人都悲伤不已。

简怀箴一抬眼之间,看到唐惊染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白,而双颊之上则有一丝红润之色,她看唐惊染的模样,显然是因为伤心过度,所以才变成这样子,而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唐惊染才好。

她知道人生最惨痛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如果是生离那心中还有一切一丝一毫的念想,说不定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倘若要是死别的话,那便是天上人间永不相见了。

简怀箴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显然她不希望这样的悲剧重新发生在唐惊染的身上,所以她便走过去,哽咽的叫了一声:“惊染!”

惊染抬起头来望着简怀箴,忽然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没事,你放心吧,你不要太过于悲伤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是做到问心无愧,那便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悲伤的。”

简怀箴听唐惊染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出其意外的冷静,这倒让她觉得十分意外。

因为唐惊染天生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同别人性格不同,她的骨子里面自有一处柔弱的地方,但是如今她表现的这分镇静,倒是让每个人都觉得很意外。

简怀箴的脑海之中猛然撇过自杀两个字,觉得浑身冰凉,她看了江少衡一眼,江少衡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

江少衡连忙走到唐惊染的身边,对她说道:“惊染,你是不是心里在想什么?你一定不可以对不起自己,倘若你对不起自己的话,那么于冕便是当真能够救活过来,他一定不会原谅你。”

唐惊染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公主姑姑,师傅、众位师兄、师伯,你们都不要管我了,我什么都不想,只好好好的陪于冕走过这人生的最后阶段,我想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简怀箴等人听她这么一说,便一起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方寥问简怀箴道:“公主妹子,我看你刚才并没有对于冕施药,难道他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真没有法子了,我师父龙语萍的医术天下无双,还被人誉为大明女医神,可是事到如今便是有我师父出马,也没有办法能够救活于冕了,于冕的伤势原本已经及重,一路之上又受了颠簸,最让人难以…,不知道是谁在他的胸口插了一匕首,那一匕首的力道及深,而且又插在他的心脏之上,于冕能够支持到现在还活着,那已经是奇迹了,方才我之所以不说这些,也无非是不希望惊染难过罢了。”

简怀箴的面上十分的憔悴不堪,她颓废的坐下来,她这一辈子经历了很多生离死别,原本是已经把生离死别看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大些,她心中对生离死别就越发的看不开。

当初在江南那个白轻轻的死,几乎夺走了她的半条命,虽然那个白青青也是别人派来陷害她的,而上官鸣凤的死和南官九重的发疯,一直是她心中解不开的郁结,而她的好姐妹白清清和于谦的死,也让她满心萦怀。

而今眼前的这个人,那便是于谦的儿子,于谦的儿子又要这么生生的死去了,这让她如何觉得不悲伤。

于谦的儿子乃是于谦在这世界上所残留的唯一一丝血脉,她竟然连忠臣的血脉都保不住。

她不禁埋怨自己说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不好,倘若我开始能够把金玉杖交给皇上的话,那么也许事情就不会演变到如今这样了。”

“公主妹子你又何必自责,你想皇上倘若拿到了金玉杖就会放过于冕吗?他一定会杀人灭口的。”江少衡在旁边冷语旁观,一语中的。

江少衡的话在简怀箴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涟漪,她转过脸去向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你说这件事情当真是皇上做的吗?”

皇上两个字,重重的刺痛了简怀箴的心扉,也涤荡着江少衡的神经。

江少衡知道于冕倘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固然是对简怀箴打击很大,而万一查出这件事情当真是皇上做的,那么这对简怀箴的打击恐怕不亚于于冕之死。

“我原本以为皇上不会真的对于冕痛下杀手的,而今却没有想到,皇上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这叫我心中怎么能够——”

简怀箴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江少衡在旁边说道:“公主妹子你也不要这么想,这事情同你原本是没有半分干系的,你也只是尽心尽力做你的事情,你为这大明的江山也已经付出了很多,皇上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也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也不必自责、内疚。”

简怀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倘若一开始的时候,我不同皇上说唐惊染已经死了,那么皇上也许便不会像今天这么一样怪责我,也许这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再发生了。”

众人在这里安慰简怀箴,而唐惊染则在房中守候着于冕,过了良久,于冕才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一眼便瞥见了唐惊染,半晌他才眼中流出泪水来,他对唐惊染说道:“惊染当真是你吗?我当真已经见到了你吗?”

唐惊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如此,于冕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于冕却面上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神情,他对唐惊染说道:“惊染,自己的事情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救活了,可是能够在临死的时候见到你一面,我已经感到完全的没有遗憾了,惊染,整件事情说起来十分的错综复杂,你不要去怪责别人。”

唐惊染听于冕这么一说,泪水几乎要流了下来,她正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简怀箴推开门走了进来。

唐惊染看到简怀箴只觉得心里十分委屈,之前的时候,她一直表现的十分镇定,那是她在强忍着心中的悲泣,而今又见到简怀箴忽然走了进来,她只觉得心中的悲伤像是奔涌而出的海水一般,一下子倾泻开来。

她往简怀箴身边扑了过去,对她喊道:“公主姑姑,于冕他,你一定要救他,你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对,我一定不会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我要来问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简怀箴坚定的说。

她轻轻的推开唐惊染,江少衡把唐惊染接过去,扶在一旁坐下。

简怀箴走上前去,问道:“于冕,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为你做主。”

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时候,口气显得十分冷冽无比,因为她现在心中完全被愤怒和悲伤而充满了。

于冕点了点头,对她说道:“不错,这是皇上做的,但是皇上他只是想跟皇长公主讨要金玉杖而已,皇上命令杀手曾经琢磨过我,我这身上所有的伤都是那杀手所做的,但是,之后的时候是万贞儿救了我,她把我送到怀明苑的门口,接着我便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是谁在你的胸口捅了一刀?”简怀箴继续问道。

于冕茫然的摇了摇头,当时他已经昏死过去了,根本就不知道是古冷意在他身上添了那一刀。

唐惊染忽然站了起来,她狠狠的说道:“这万贞儿竟然如此的歹毒,如此的蛇蝎心肠,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她一直以来都想法设法的拆散于冕和我,而今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惜杀死于冕,是不是?”

于冕有些茫然的说道:“我觉得万贞儿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虽然当初的确是万贞儿把我引入那城隍庙中……”

说到这里,于冕便是一阵咳嗽,他的口中咳出血来,而胸口的伤口牵动也出了不少的鲜血,那鲜血殷红如残阳一般,照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睛。

简怀箴见状一阵心痛,连忙取出上弦金针来为他止住了血,于冕这才好了一些。

唐惊染走到简怀箴的身旁把她拉了出去,问她:“公主姑姑你说这于冕还有几天的命?”

简怀箴低下头去想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对她说道:“我想不会超过三天了。”

“好,起码还有三天,我还能在他身边陪伴他三天,这对我而言也是一种荣幸。”唐惊染说道。

她的眼神之中藏了一种翻覆不定的波澜,那种波澜是简怀箴所看不到的。

此时此刻唐惊染心中恨死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万贞儿。

她一向知道万贞儿心狠手毒,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为达目的,如此的不择手段,竟然连什么肮脏卑鄙的手段都使上了,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竟然不惜让于冕为她陪葬。

这对唐惊染而言,实在是不可忍受的,她想到了万贞儿之前所做的种种,心中越发觉得怒火中烧。

唐惊染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怎么生过气,但是唯独这一次,却是让她不能忍受的,朱见深固然可恶,可是没有万贞儿这个幕后的军师出谋划策,朱见深又怎么会做出这么多坏事来呢?

唐惊染想着,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简怀箴望着唐惊染,不禁有些忧虑的对她说道:“惊染,你放心吧,冕儿的事情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为他追讨一个公道,你当务之急便是陪冕儿走好这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别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唐惊染安安静静的说:“公主姑姑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唐惊染和简怀箴说完之后,又重新回到房中去守候着于冕。

众人看到唐惊染和于冕的情状,都觉得心中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这两个少年人原本是一对如花的美眷,在似水流年中可以涤荡自己的青春。

但是,就是因为皇上的一己之私,这令二人不得不生死相隔、阴阳隔绝。

而最让他们痛心的是唐惊染守着将死的于冕,那种感情将是如何的让人情何以堪呀!

简怀箴命人去通知张氏夫人感激来到怀明苑之中,张氏夫人来到之后见到于冕不禁又是一阵痛苦,她没有想到才短短的几天不见,于冕竟然落到如今这般模样。

她给简怀箴跪下,嚎啕大哭道:“皇长公主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为于冕报仇呀,我已经失去了丈夫,而今上天又要夺走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这么命苦。”

她的小女儿于柔在一旁扶她起来,说道:“妈妈,你先不要这么难过,皇长公主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张夫人一边哭着,泪流满面说道:“我知道皇长公主一定不会放着冕儿的死,而就这么不管,但是我一想到冕儿在这么好的年华之中,就被人杀害了,我心中的悲伤又有谁能够明白呢?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冕儿在山海关外永远不要回到京城之中呢。”

于柔听了之后,也忍不住泪流不止,母女俩人在一旁都觉得悲伤欲绝。

简怀箴再也不能见到此情此景了,这种情形让她仿佛又回到了昔年盈盈死的时候。

她便对众人说道:“我先回宫中去,看看宫中有什么事情,你们留在这里照顾惊染和于冕,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来万安宫中通知我,江大哥这里就完全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这里的事情给处理好。”江少衡拍了拍简怀箴的肩头,柔声对她说道。

简怀箴便离开怀明苑回到万安宫中,现在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她对万贞儿简直是充满了狠意。

可是按照于冕所说的,又是万贞儿把他从杀手哪里救出来的,她实在不明白万贞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于皇上,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要怎么惩罚皇上,简怀箴还没有想好。

但是有一点她已经想明白了,那便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这件事情就这么同皇上给算了,皇上身为九五之尊、一朝天子,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做出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简怀箴心中甚至隐约有了要废掉皇上的想法。

她刚刚回到万安宫中,零落已经迎了上来,她面色有些焦急的对简怀箴说道:“公主你终于回来了,有人送了这封信函来,零落一直在着急的等您回来,没有敢打开,您打开看看吧!”

简怀箴接过那信函,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是于冕的字迹,于冕在书函之中写明,让她把金玉杖交出去,但是最后却写三个勿勿勿忘。

简怀箴叹息一声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万贞儿把于冕给放走了,原来如此!”

“为什么?”零落有些不解的问道。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那是因为于冕写下了这份书函的缘故,万贞儿原本也不希望于冕受到什么伤害,所以就把他给送走了,而在这份书函之中,表面上冕儿好象是跟我要金玉杖,实际上他是写明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把金玉杖交出去,这后面几个勿勿勿忘,他写的意思乃是勿,勿,勿忘,中间两个勿字之间原本是有一个标点的。”

“原来如此,他是想提醒公主千万不要那么做,让公主不要忘记对吗?”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冕儿这孩子天性纯良,又用心良苦,只可惜天嫉英才,竟然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

简怀箴说道这里不禁泪如雨下。

零落见状被惊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扫了简怀箴一眼,说道:“皇长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本宫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我只想去好好休息一下,零落你把本宫扶入宫中去吧?”

零落扶着简怀箴走入寝宫之中,她只觉得只是一日之间,简怀箴却像是苍老了七、八岁一般,她原本经历了很多各种各样的打击,但从来没有这一次这般颓废。

她知道简怀箴心中一定背负了承重的压力,但是她也不敢相询。

简怀箴回到寝宫之后,零落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久久不敢离去。

简怀箴抬眼看了她一眼说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一五三,鹃啼血

落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公主,我一定要赔在你的身边,要是你现在就让零落走,零落实在是放心不下。”

简怀箴见她忠心耿耿,知道她是一心为自己才好,也不忍心斥责于她,便一句话也不说,就在床榻之上躺了下来。

简怀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的面前一会儿出现上官鸣凤那张冷冽的脸,一会儿出现南宫九重那张癫狂的脸,一会儿又出现白青青那张纯美的容颜,而没有多久,她的面前又显现出盈盈那天真的面孔。

所有死去的人的面孔,都在她的面前一一碾过,而最让她惊骇的便是到最后,她面前又出现了于冕那张英姿勃发的容颜。

于冕与唐惊染原本是一对人人羡慕的鸳侣,但是到现在却变成了生死相隔,这让她情何以堪。

简怀箴心道:“倘若我当初就把金玉杖交出去,事情还是这般模样吗?,倘若我当初不向皇上隐瞒惊染的死讯,事情还会演变到如此吗?”

简怀箴越想越觉得深深的自责,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同她一样难以入眠的那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唐惊染。

唐惊染见张氏夫人执意要守候在于冕的身边,便只好回房去了,回到房中之后,她的思虑难平,她心中千头万绪,只是不知道从何想起。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整件事情都是万贞儿和皇上从中布局,尤其是万贞儿,万贞儿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针对与她,而针对与她倒也罢了,竟然不惜连累于冕,如今更害死了于冕,这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于冕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没有了,而于冕又是自己最爱的人,自己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于冕枉死吗?她想到万贞儿那娇美如花的容颜,而实际上这个人的品性却如同毒蛇、毒蝎一般。

她每每想起来就觉得不寒而栗,她想了很久很久,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她想倘若自己当初听从皇上的吩咐,就此入得宫去,也许这以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难道,难道是我错了吗?”唐惊染问自己。

倘若自己肯顺从皇上入宫为妃,那么也许一切到今天就不会演变成这种地步了,皇上不会跟皇长公主反目,而于冕也不会被她受累,被皇上屡次三番的为难,到如今更送了一条性命。

唐惊染越想越觉得心中哀怨缠绵,那种感情是什么都不能够形容,她只觉得一颗心慢慢地空了,空的就好象身上再也没有一颗心一般。

面对天地万物她都能够波澜不惊,唯独有一种撕心的疼痛,让她空洞的心中让她更加觉得心疼不已,那种感情实在不是一句话可以形容的。

唐惊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之中竟然又是无眠。

唐惊染一连在于冕的面前守候了三天,但是于冕还是像简怀箴所寓言的那样,便在第三天的晚上安祥的去了。

于冕不过才二十多岁而已,他英姿勃发的面容之上带着很多斑痕,但是看上去他仍然是那般的俊朗。

唐惊染望着他,他抓着唐惊染的手,唐惊染感觉到于冕的手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降低。

于冕用尽全部的力量对惊染说了一句:“惊染,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若是有来生,我们再结发为夫妻。”说完之后,他便晕倒在床上。

唐惊染呼唤了他良久,他才又重新醒过来,对张氏夫人说道:“娘亲,是孩儿对不起你,若有来世,孩儿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惊染以后拜托你帮我照顾母亲,柔儿以后你要听惊染姐姐的话,知道吗?”

于柔在一旁早就已经泣不成声,见于冕这么对她说,她连声说道:“是,是,我知道了。”

于冕说完之后,然后便又昏死过去,众人大痛。

此时此刻,简怀箴同方寥、纪恻寒和江少衡一同坐在外边的房中,忽然之间他们听到于柔一阵大哭,而张夫人也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啕之声,连忙闯入进来。

简怀箴刚刚走进来,唐惊染便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公主姑姑,你快看看于冕,看看于冕他怎么样了?”

“好。”简怀箴答应着,便走上前去。

她把手往于冕的脉搏上一搭,脸色顿时变作惨白之色,因为此时此刻于冕已经没有一丝生息了。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有办法了。”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之上。

江少衡连忙扶住她,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简怀箴此时此刻只自己的一颗心真要空了。

“冕儿他真的,真的已经不在这人世上了吗?为什么要让我这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呀!”张氏夫人越说越难过,整个人嚎啕大哭。

而唐惊染她此时此刻只觉得心中有很大的悲痛堵塞着,但是面上却一滴泪水也流不下来。

她望着于冕,静静地望着他,她想到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于冕还是个文弱书生,他原本是想到南京去见简怀箴的,一路之上,自己恰巧与他相逢,便拔刀相助,然后两个人结伴而行,其后的点点滴滴便像是洪流一般在她面前涌现。

她又想到了自己被欧阳令抓走的时候,于冕为了救自己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这份惊天动地的感情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够担负得起。

她回忆着自己与于冕的点点滴滴,只觉得记忆是如此的甜美,而现实是如此的残忍,为什么上苍要这么对待她,要活生生的把他们这一对恋人给拆散呢?

唐惊染呆坐在那里,足足坐了一两个时辰,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动也没有动过。

方寥见状,连忙把她拉出去,对她说道:“惊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有师傅在你身边帮助你,你一定不要想不开才是?”

唐惊染这才回过神来,她对方寥说道:“师傅,我不会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面色一变,泪水喷薄而出,她扑到方寥身上大哭道:“师傅,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于冕他会死?为什么他会死?”

方寥看到她哭的梨花带雨,心中只觉得一阵生疼,便安慰她说道:“惊染天下之中人人都要死的,便是有朝一日你的师傅我还是要离开这个城市,你现在先不要这么难过了,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否则师傅会心疼的。”

唐惊染擦试了一下泪水,对他说道:“师傅,我这一生当中什么样的磨难也经历过,但是我觉得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对我打击这么大。”

方寥点了点头,所谓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他如何不知道昔年若不是他对简怀箴虚情假意,始终过不了自己对大明王朝的仇恨,那一关卡,到现在为止,两个人早就已经生活在一起,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璧人了。

但是命运实在是太过于捉弄人了,有时候有些事情便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的。

所以他安慰唐惊染说:“惊染有些事情注定了要让人刻骨铭心,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也一定要好好的走过这一关,倘然不若的话,于冕若是泉下有知,他也一定不能够心安,何况还有张氏夫人和于柔需要你的照顾呢?”

唐惊染听方寥这么一说,心中才觉得稍稍安慰一些。

于冕的后事办的十分隆重,一切都是按照简怀箴的意思所操办的。

简怀箴原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一方面给唐惊染一个安慰,一方面安慰于冕的母亲张氏夫人,而另一方面,她也要做给皇上看看,让皇上看看自己究竟闯了什么样的大祸。

而简怀箴至于接下来想要怎么同皇上相处,她自己也很难定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利用手中的权势,而把皇上废除掉,因为此时此刻的皇上已经不富当年的那般英明神勇,肚量豁达了。

而另一方面,简怀箴一直对唐惊染的事情而忧心忡忡,她看到唐惊染就好象看到当年的自己一样,自己心里也曾经那么无助一般,失去亲人的滋味没有人比简怀箴更清楚。

但是简怀箴所失去的人虽然都是至亲,却不及唐惊染这般失去了一个与自己心意向连,可以过得上一生一世的情侣,恐怕唐惊染这一生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在于冕下葬三日之后,唐惊染忽然来到了于冕的家中,求见张氏夫人。

张氏夫人听说唐惊染来了,她便对于柔摆了摆手,说道:“柔儿,你出去跟唐姑娘说,就说老生今日实在是不想见她,两个人倘若见了,难免又会生出很多悲泣来,老生这心中的悲伤,现在才平抚了一些,实在是又不想被勾起伤心事。”

于柔看到母亲如此,便对她说道:“母亲,既然惊染姐姐已经来了,你就不妨见见她吧,你们两个人俱是伤怀之,柔儿又何尝不是,可是惊染姐姐心中的伤痛恐怕未必会比我们少呀!”

张夫人听于柔这么劝说自己,便点了点头说:“好吧,既然如此,你把唐惊染给请进来吧!”

“是。”于柔答应着便出去请唐惊染。

其实张夫人一直对皇上因为喜欢唐惊染,而命令于冕去白头山剿匪的事情有所介怀,而至于此次于冕的死,张夫人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她虽然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和唐惊染也有脱不了的关系,所以她心中对唐惊染难免就生出了几分芥蒂。

其实之前张氏夫人一直对于冕和唐惊染的婚事十分赞成,但是现在死者已逝,张夫人就难免有很多想不开。

唐惊染走进来之后见到张氏夫人,眼泪顿时就泪如雨下。

她看到张氏夫人,张氏夫人便对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吧。”

唐惊染就坐下了,她望着张氏夫人只是流泪,一句话都不说。

张氏夫人忍不住拿起手绢来擦试了一下眼睛,说:“你这孩子,老生心中这份悲伤刚刚才平抚了,你又拿眼泪来招我。”边说着边让于柔取一块手绢送到唐惊染的手中。

唐惊染看到张氏夫人忽然跪下来,她对张氏夫人说道:“老夫人,我今天之所以来见你,乃是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是什么事?”张夫人问唐惊染。

她见唐惊染忽然来到,以为是因为于冕的事情,谁知道她又说有别的事情,所以让张夫人难免会觉得惊疑不定。

唐惊染安安静静的说道:“老夫人,于冕在临死的时候曾经嘱托我,让我好生的照顾你,但是我想我以后不能够好好照顾你了,还有柔儿,希望柔儿可以照顾好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张夫人看到唐惊染眼中那分绝望和悲伤的神色之后,不禁也被吓了一跳。

在她的心目之中,唐惊染一直都是较温和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夫人,惊染自有自己的打算,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是我对不起于冕,没有好好的照顾你,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凡事以自己为重。”

说完她便站起来,继续对张氏夫人说:“我要走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夫人你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望着唐惊染近乎仙子一般的背影,于柔和张夫人的心中都生出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于柔侧着脑袋问张氏夫人道:“妈妈,你说惊染姐姐她到底想做什么?她不会是想不开吧?”

张夫人望着天说道:“所谓悲哀莫过于心死,此时你惊染姐姐的心已经死了,一个人的心已经死了,她又怎么会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活在这世上呢?所以她到底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她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任凭我们怎么劝说都劝不住的,所以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柔托着小脸说道:“惊染姐姐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之一,我实在是不希望她有什么危险。”

张夫人点点头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的哥哥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送了命吗,便是旁人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柔见母亲说话的时候十分决绝,她也不好开口。

且说唐惊染回到怀明苑之中后,她便把纪恻寒和方寥请了过来。

纪恻寒和方寥见到唐惊染忽然这么郑重的请他们过来,两个人俱都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唐惊染自从于冕死后,便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已经好几天。

方寥十分心疼的望着唐惊染,对她说道:“惊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就告诉我吧,你不要为难了自己才是。”

唐惊染点点头对他说道:“你放心吧,师傅,惊染一定不会为难自己,只是惊染有一件事情想恳求师傅和纪师叔。”

“哟,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就是,只要我纪恻寒能够做得到的,我绝对不推托。”纪恻寒豪气干云的说道。

其实纪恻寒也是十分疼惜唐惊染的,他和方寥、江少衡一样,都把唐惊染当作子侄辈来看待。

唐惊染跪下来对他们说道:“师傅,我想把烛影摇红拜托给师傅,而把忏情门拜托给纪师叔,我之所以没有请江师叔,是因为我知道江师叔心中有很多未了的心结,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闲云野鹤的人,我知道纪师叔也不愿意被世俗所缠绕,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惊染你是不是想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你千万不能这么想,要是你这么想,你师父会为你担心的!”纪恻寒连忙说道。

方寥见状,连忙把唐惊染拉起来问她道:“惊染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寥本来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见到唐惊染这么说,知道一定有古怪。

方寥这一生最在乎的人无非有两个,第一个就是简怀箴,简怀箴对他而言,到现在已经是美人如花隔云端,而另外一个人就是唐惊染,唐惊染在他心中就像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唐惊染出什么事的。

唐惊染面上露出一丝惨笑,她对方寥说道:“师傅你放心吧,惊染一定不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只不过到了现在,我的心里实在是已经容不下太多东西,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事,我现在也无心打理,但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刚刚遭遇了重大的创伤,还需要人来带领他们恢复,所以我便把两个门中的弟子托付给师傅和师伯,还希望师傅和师伯能够圆了惊染这一个愿望才是。”

方寥和纪恻寒互相对看一眼,方寥才缓缓地说道:“惊染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和你纪叔叔一定会答应你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一定不要想不开,所谓死者已异(音),生者应该坚强的活下去,这才是对死者最好的交代,你明白师傅说的话吗?”

“惊染心目中全都明白的,师傅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唐惊染的目光之中,忽然增添了几分坚定的神色。

方寥见她这么说,一颗心这才安静下来。

他说道:“好,既然你现在心情不好,那你就出去散散心吧,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事情我和纪兄先给你看着,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们的承诺。”

“师傅、纪叔叔你们放心吧,惊染说过的事情,绝对不反悔,惊染说不自杀就绝对不自杀。”唐惊染对两个人许下了承诺。

方寥和纪恻寒这才安心下来,他们也觉得唐惊染遭受了如此大的创伤,的确是需要时间来恢复,所以两个人也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

唐惊染离开了纪恻寒和方寥之后,她忽然去到了宫中见简怀箴。

一五四,效鱼肠

见到简怀箴之后,她便跪下来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倘然惊染有朝一日做出了令公主姑姑不满意的事情来,公主姑姑会不会记恨惊染?”

简怀箴听惊染这么一说,心中猛然想到了两个字,连忙对惊染说道:“惊染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于冕的确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可是人这一生,谁不经历过生离死别呢?倘若没有生离死别这便不是人生了,我这一辈子身边的人死去一大半,但是我仍旧在这世上活着。

“并不是这样的,公主姑姑你放心,惊染已经答应过师傅和纪叔叔,一定不会想不开,就一定不会想不开,但是倘若有朝一日惊染做出了有负公主姑姑所托的事,公主姑姑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唐惊染望着简怀箴的眼神十分的真挚。

简怀箴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唐惊染所说的是什么,而且此时此刻她也无心去想那么多了,她唯一所想的就是唐惊染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她便把唐惊染扶起来,扶到旁边的檀木椅子上,让零落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的手中,对她说:“惊染事到如今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那么就都什么都不重要了,你记得,你的身边还有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的照付与你的。”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说道:“公主姑姑惊染多谢你,倘若没有公主姑姑也没有今日得唐惊染。”

简怀箴一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禁悲从中来,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唐惊染才好。

便对她说道:“惊染,你既然来到了宫中,就在这宫中多呆两日吧,陪陪我?”“好,惊染也是这么想的。”唐惊染点点头。

唐惊染同简怀箴经过一番交谈之后,简怀箴就留唐惊染在万安宫中住了下来。

唐惊染原本在于冕死后,心中乃是十分悲痛欲绝的,但是她在这宫中的日子,反而过得出乎简怀箴的预料。

简怀箴见唐惊染日子过得好,心里也安慰了很多,反而是零落倒觉得唐惊染有些与平日不同,她便对简怀箴说道:“公主,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这惊染姑娘此次入宫跟平日大有不同之处?”

简怀箴望着唐惊染翩若惊鸿的身子,她说道:“零落,你想多了,惊染能够放下于冕的事情,我就觉得很安慰,其实于冕的事情,也终究是我做错了,倘若我当初肯把金玉杖交出来,说不定她也不会遭逢如此的大难。”

“公主你不要这么说,要是你真的把金玉杖交给皇上,那皇上说不定还要做出多少无法无天的事情来呢?公主你这么做是为了天下苍生,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你所做的是对的。”

“也许吧!所以我现在只要看到惊染能够快乐的活着,那么我就没有什么所担忧的事情了。”简怀箴说道。

零落见简怀箴如此,知道现在同简怀箴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但是她总觉得唐惊染实在是很有古怪,只是简怀箴也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发现罢了,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简怀箴提起,因为简怀箴此时此刻便是谁的劝说都听不下去了。

而宫中的另外一个人皇上也知道唐惊染现在就在宫中,他听说唐惊染入宫之后很想来看唐惊染一眼,但是却怎么都鼓足不了勇气。

于冕的死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虽然之前的时候,他也一心一意的要治于冕于死地,但是当于冕真正被人杀害之后,还是让朱见深觉得大出意外。

尤其是他十分担心唐惊染,他不知道唐惊染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打击,虽然说他也十分愤恨于冕欺骗过唐惊染,但是不管怎么样,唐惊染既然喜欢于冕,那么于冕的死,该对她打击是十分巨大的呢?

朱见深见简怀箴为于冕浓重的办了后事之后,他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他唯恐简怀箴来找自己的不是,虽然于冕不是自己直接亲手杀死的,那也是自己害死的,是自己下令让林建安,命杀手虐待于冕。

而于冕说不定就是在逃走的时候,因为身受重伤,不堪重负,所以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么一说,那于冕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所以这让朱见深觉得十分不安,他虽然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也杀了很多人,死在他手中的冤魂也不计其数,惟有这于冕是与众不同的,他不但是先朝的忠臣于谦的儿子,还是简怀箴所器重的子侄,又是唐惊染所心爱的人,这三重关系怎么理都不能够理得清楚。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简怀箴反而没有来向自己兴师问罪,这让他觉得很意外。

他十分了解简怀箴,他知道有些事情简怀箴可以选择沉默,但是当她积累到一定的时候,而隐忍不住的时候,就一定会爆发出来,到时候就是暴风雨来临的时刻了,而现在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每日每夜便在这种惴惴不安的情绪中度过,他的心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这厢朱见深过得惴惴不安,而那厢简怀箴实在没有想出法子到底该怎么同皇上商议这件事情才好,所以她一直把这件事情搁置下来。

此时此刻,有句话正应验了简怀箴的心情,那便是悲哀莫大于心死。

到了现在,简怀箴心中已经对这个皇上完全失去了信心,所以她之所以沉默是想看看皇上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然后她再权衡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唐惊染会做出一件如此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日,唐惊染忽然一个人跑到乾清宫外,想要求见皇上。

那守卫的人乃是新调过来的古冷意,古冷意见到唐惊染,他知道唐惊染和皇上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所以便对唐惊染说道:“惊染姑娘,不知道您此时此刻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儿呢?”

古冷意每当看到唐惊染的时候,就会觉得心里一阵发虚。

他早就听说了于冕的死讯,而也知道于冕致命的那一刀就是他自己用匕首刺下去的那一刀,所以他的心里难免发虚,头上就渗出了层层的冷汗。

唐惊染不知道古冷意为什么见到自己会吓成这般模样,她也没有往心里去。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于冕的死竟然是眼前的这个太监一手造成的,所以她便对古冷意说道:“麻烦公公去找一下皇上,就说我想求见皇上。”

“姑娘想求见皇上?”古冷意脸上的神情仍旧是惊疑不定,但是他并不敢违拗唐惊染的意思,他知道唐惊染在皇上面前是很有份量。倘若之后她在皇上面前参奏自己一本,那么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便立刻去找皇上,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唐惊染唐姑娘在宫外求见,不知道皇上见不见她?”

朱见深以为唐惊染早就因为于冕的事情而恨了自己了,忽然听说她来求见,倒是觉得有些吃惊。

他愣了愣,说道:“还是不要见吧,所谓相见不如不见,你先让她出去吧。就说朕身体不适,等到朕的身子舒服一些再行见她。”

“好,奴才知道了。”他便说着。

古冷意见状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对朱见深说道:“好,我现在就去告诉惊染姑娘。”

说完,他便往外走。

他没有走几步,朱见深便拦住他,说道:“你先等着,不要往外走,朕还有话要说。”

“皇上还有什么要说?”他边说着边转过头来问朱见深。

朱见深想了想,他面上露出十分犹豫的神情。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他既想见到唐惊染,想看看她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又害怕唐惊染。

唯恐见到唐惊染之后,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同她应对,所以他便变得十分矛盾。

他扬了扬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先出去吧,就照我教你的话跟惊染说吧。”

说完,古冷意便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古冷意走出去之后见到唐惊染,对她说道:“对不起,惊染姑娘,皇上今天有事儿不能够见你,还是请你先回去吧。”

唐惊染摇了摇头,很坚决的说道:“不行,我今天要是见不到皇上一定不会走的,麻烦公公你再帮我向皇上通传一声,就说我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见到皇上。”

“你要见皇上?”

古冷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唐惊染,他见唐惊染美的不似人间中人。

她飘逸的长发,她温婉的神情,她看起来就宛如月中仙子一般的举止,都让人心驰神往。

古冷意叹口气,心道:“倘若皇上见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在外面受这些嫌弃,他一定不会这么放过我的。”

古冷意权衡之下,便转身又回到乾清宫中。

皇上见他忽然又转回来,便抬头望了他一眼,指着他欲言又止,半天才说道:“是不是惊染姑娘有什么话说?”

“是啊,皇上。惊染姑娘让我告诉皇上,倘若她今天见不到皇上,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离开的。”

朱见深重重的喟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你就把她给请进来吧。”

“是。”古冷意响亮的应了一声,他心头这才如释重负。

每次他看到唐惊染,心中都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而现在皇上终于答应见唐惊染了,他不必再面对着唐惊染,一颗心这才平息下来。

唐惊染走进来之后,见到皇上也不跪拜,她只是满怀哀怨的看了朱见深一眼。

朱见深看到她之后,心中不禁涌出了一丝疼惜之情。

他望着唐惊染,半天才说道:“你瘦了。”

唐惊染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劳烦皇上挂怀了。”

朱见深见她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于是,两个人对望着,谁都不说话。

过了好久好久,朱见深才抬眸问道:“惊染姑娘,你今天进宫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倒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今天之所以来见皇上,我是想问清楚皇上一件事情。”

“问我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儿?”

朱见深心头掠过一丝阴云,他见唐惊染望着自己的时候目不转睛,似乎心中很有恨他的意思,所以他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重重的大石一般,很是难过。

“我想问皇上于冕的死到底跟皇上有没有关系?”

唐惊染问出来的话果然不出朱见深所料,朱见深现在都后悔让唐惊染进来了。

可是既然唐惊染已经进来了,那有什么办法呢。

他转过身去,说道:“于冕的死朕也很遗憾,于冕正是年少有为的时候,没想到就这样死了,朕每每想起来也觉得十分叹息。”

“惊染只问皇上于冕的死跟皇上到底有没有关系?”唐惊染继续重复着方才说的话。

朱见深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唐惊染见他的模样,心中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何其残忍。既然你已经命万贵妃把于冕送回到怀明苑中,为什么又用匕首把他活活的杀死呢?”

“你说什么?”朱见深望着唐惊染,他完全不知道唐惊染说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之前万贞儿并不是这么跟他说的,万贞儿跟他说的是于冕是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逃走了。

朱见深想了想,心道:“难道这件事情是万贞儿做的?”

他觉得万贞儿之所以要杀死于冕,也无非是想为了自己罢了,要是自己就因此而苛责万贞儿,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他反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只好劝说唐惊染,道:“惊染姑娘,所谓死者已逝,活着的始终还要走下去,你也不必再为于冕的事情伤怀了。若是于冕九泉之下有知,知道你变得如此悲伤,他一定心中过意不去。”

“我想心中过意不去的是另有其人吧。”

唐惊染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冰冷冷的,她忽然从袖子之中甩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晶莹透亮,对着朱见深便直直的飞了过去。

朱见深猛然一回眸,看到一把雪亮的匕首对着自己飞了过去。

他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旁边闪出一个人来,那个人挡在了唐惊染的面前,匕首便刺在了那个人的肩臂之上。

此时此刻,忽然跑出来给朱见深挡匕首的不是别人,而是古冷意。

古冷意始终觉得唐惊染的眼神怪怪的,与他平时见到的唐惊染并不相同,他唯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便一直悄悄的躲在一边没有走开。

他忽然见到在朱见深转身的时候唐惊染从袖中甩出匕首对着朱见深刺了过去,他便想也不想的替皇上挡在了前面。

他之所以替朱见深挡匕首,并不是因为他对朱见深有多忠心,而是他知道这一挡的价值。

他之前的时候曾经杀死了于冕,要是被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不得好死。

而今他只要肯为皇上挡这一次匕首,皇上以后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的信任他。

这么一来,他便是做了什么错事,也不害怕旁人的责备了。

倘若这次挡匕首挡不到,不幸因此死了的话,那么便当自己的命不好,反正在这深宫之中过活什么样惊险的事情也经历过了,所以他心中并不惧怕。

果然朱见深被他推开之后,那匕首便直直的插入了古冷意的肩头。

古冷意惨叫一声,便倒在那里。

朱见深抬头一看,只见古冷意躺在地上呲牙咧嘴,面上的表情痛不欲生,他不禁大为吃惊。

因为他知道倘若方才不是古冷意反应的快,那么这匕首便已经刺到自己的身上了。

他望着古冷意,过了好久才喃喃的说道:“古公公,你没事儿吧?”

古冷意此时此刻虽然身上感觉是剧痛无比,但是他仍旧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说道:“皇上,我没事儿,只要皇上没事儿就好。”

朱见深转过身去望着唐惊染,脸上露出了微微的愠怒之情,他对唐惊染说道:“惊染姑娘,原来你处心积虑的想见朕,是想杀了朕。既然如此,你现在便动手吧,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到你了。”

刚才唐惊染抬手刺杀朱见深的时候,下面的宫女、小太监见了都吓了一跳,连忙出去把锦衣卫召唤进来。

锦衣卫进来之后,唐惊染要刺杀朱见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深宫内院。

简怀箴也得到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唐惊染望着朱见深,对他说道:“皇上,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知道于冕是死在你的手中的,而你只是为了一己私情竟然不惜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皇上。既然公主姑姑不怪责你,也不处置你,那么就由我来效劳吧。”

说完,她便拔出了手中的剑,要对着朱见深刺杀过去。

朱见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从唐惊染的剑下逃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站在这里,说不定唐惊染还会不忍心对自己下手。

他这么想着,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一五五,宫墙柳

谁知道唐惊染此时此刻对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怜悯之情,于冕的死在她心头造成的创伤实在是太大了。

她想也不想,就冲着朱见深提剑过去。

那些锦衣卫们一见,连忙纷纷把唐惊染和朱见深围在中间。

唐惊染冷冷一笑,说道:“我今天既然敢来这宫中刺杀皇上,那么我就没打算回去过。皇上,明年今天就是你我的忌日。”

朱见深看唐惊染的眼神之中忽然多了一丝惶恐,他对唐惊染说道:“惊染姑娘,你不要杀害朕,朕乃是一国的天子,朕还要为天下的黎民苍生做事呢。你要是就这么把我杀了,倘若以后换了一个暴戾的皇帝,天下的百姓怎么过?你便是不为朕着想,也要为天下的百姓着想呀!”

“哼,哼,也许在以前的时候,你的确是一个好皇帝,可是现在你已经完全不是了。你心中自私自利,只有自己,没有旁人,像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唐惊染边说着边拔出了长剑,再次向皇上刺杀过去。

那古冷意连忙爬起来等在皇上面前,他对唐惊染说道:“唐姑娘,皇上做这么多事情是为了谁,难道不是为了你吗?而今你竟然这么对皇上,你自己心中觉得过意的去吗?”

唐惊染冷冷一笑,说道:“是啊,皇上便是为我那又怎么样,难道皇上为了我就可以杀人放火、置天下人的性命于不顾吗?这样的皇上不要也罢。”

古冷意挡在朱见深的面前,让朱见深觉得十分感动。

他觉得古冷意是万贞儿推荐的,万贞儿果然没有推荐错,古冷意果然就跟先皇身边的孙祥用似的,事事都为自己着想。

那古冷意挡在面前,唐惊染想也不想,走上前去把古冷意一把推开,然后把长剑搭在朱见深的脖子之上。

朱见深的一张脸顿时变得雪夜似的白。

他望着唐惊染,喃喃说道:“惊染姑娘,难道你当真对我下得了狠手吗?”

“为什么下不了,你不要以为我还顾念着昔日的情分。以前的时候我对你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般,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对你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感情,因为你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

唐惊染边说着边举起了长剑,打算直直的刺下去。

就在这时候,一支梅花针打在了唐惊染的长剑之上,唐惊染手中的长剑“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她回过头去,只见锦衣卫之中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典雅的宫装站在那里,面色凛然如水,却不是简怀箴是谁。

简怀箴望着唐惊染,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她说道:“惊染,你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

唐惊染看到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才好,她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泪水就那么流了下来。

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是我不好,请您、请您不要怪我。”

“不,我一定会怪你的。我原本以为你进宫是为了遣散心情,没想到你要处心积虑的刺杀皇上。皇上便是做了再多的错事,也自有本宫和两宫皇太后的裁决。可是你就这么把皇上给杀了,你怎么对得起天下的黎民苍生?你以为冕儿的死本宫不难受吗,但是难道就因为冕儿的死你要皇上偿命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既然做了这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当然我要他偿命。”唐惊染定定的说道。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冷冽的眼神让朱见深感觉到就像一把寒冷的冰刀一般。

朱见深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我并不是有心要杀死于冕的,而且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朕承认是朕做的。朕只不过是想要皇长公主手中的金玉杖,对于冕从来没有起过杀心。”

简怀箴看朱见深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瑟缩,她不置可否,只是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你跟我回去。倘若你现在不跟我回去,那么你以后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公主姑姑。”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整个人微微一愣。

半日,她才点点头说道:“好,我跟公主姑姑回去。朱见深,你不要以为我今天不杀你就是放过你,我一定不会这么容易罢手的。”

唐惊染说完,就跟着简怀箴一起走了出去。

简怀箴把唐惊染带到万安宫中。

而这厢朱见深一看低上的古冷意,只见古冷意肩头上的血嘟嘟流出,看上去触目惊心,那血迹已经洒了一大片。

他不禁微微一愣,继而对侍卫们说道:“快去传太医来救助古公公。”

他亲自弯下腰去,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没事儿吧?”

古冷意看到朱见深的眼中透着一丝温暖的神色,他知道所使的苦肉计已经成功了,所以他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老奴没事儿。只要皇上没事儿,那么老奴一定没有事儿。”

朱见深心中掠过一丝温暖,他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对不起,是朕连累你了。”

“皇上何必这么说,能够为皇上死那是老奴的容幸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边捂着伤口,勉强对朱见深龇牙咧嘴的笑着。

朱见深看他如此,心中大为感动,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林建安在朕的身边呆了那么多年,但是朕始终不能够信任于他。万贵妃向朕推荐了你,你果然是个忠臣良将呀!朕从此以后就把你当成先皇身边的孙祥用一般了。”

古冷意听完之后,只觉得心中一阵狂喜。

他低下头去,说道:“皇上,过誉了。那孙祥用孙公公乃是先皇身边最得力的人,奴才只希望能够陪在皇上身边,看到皇上每日里都身体安康,那么我就没有什么所担忧的事情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太医已经过来了。

朱见深连忙吩咐侍卫们把古冷意抬到乾清宫的偏殿之中,让太医好生为他诊治。

朱见深站在那里想了半天,他对于于冕的死还是有一丝疑问的。

于是,便召见一个太监,对他说道:“你赶紧去永和宫中把万贵妃请进来,就说朕找她有急事。”

“是。”那太监答应着,便匆匆去永和宫中请万贞儿。

此时唐惊染要刺杀皇上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紫禁城,那万贞儿也早已得到了消息。

万贞儿听皇上要传召自己,心中惊疑不定,连忙跟着那小太监来到乾清宫之中。

一路之上,她一直在想应对的计策,心中起起伏伏的。

于冕的死对万贞儿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几日她过了从来没有过的漫长的日子。

她想想于冕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只觉得宛若都在昨日一般,但是那样英姿勃发的一个人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呢。

每当想到这个,她便觉得心中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经常在无人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哭泣,却不敢让别人发现,唯恐这件事情传出去对自己不利。

此时此刻万贞儿心中的苦楚实在是比唐惊染更甚。因为对她而言,她一直觉得于冕的死一直是自己造成的。

倘若自己不是为了试探于冕对自己的真心与否,而向皇上提出了那个建议,要以自己为饵把于引去。

那么于冕就不会成为皇上手中操控的棋子。进而,他也不会因为被杀手操控而死去。

唐惊染和可以肆无忌惮的把自己的悲伤表现出来,因为于冕和她本来就是一对情侣。

但是万贞儿却不可以,因为对万贞儿来说,自己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妃嫔,她必须凡是以皇上为重。绝对不能做出什么僭越的事情来。

要是她作出什么僭越的事情来,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她。

但是她心中此时此刻的苦又岂止是苦过黄连那般啊?最重要的是,对她而言,她也觉得皇上就是害死于冕的真正凶手。

但是自己还要每天陪伴在皇上身边,强颜欢笑。

为了冠爵六宫而不得不对皇上作出十分谄媚的举动,这对她而言,实在是一桩十分悲苦的事情。

万贞儿虽然是心狠手辣,心机歹毒。但她并非原本就如此的,她对于冕自有一番纯真的情谊。

那番情谊是局外人所感受不到的,万贞儿不知道皇上此时此刻召见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心中有一些惊疑也有一些恐慌的惧怕,但更多的却是对于冕之死的缅怀和悲痛。

她走到皇宫中见到皇上,便向皇上请安道:“贞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扬了扬手说道:“好了,你先起来吧。万贵妃,联有些话想要问你。”

“皇上,你想想问皇上奴婢什么呢?皇上尽管询问就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万贞儿低眉顺眼的说到。

“好,那万贵妃,联问你。你可知道于冕的之死的事情?

“臣妾早就知道了,这于冕昔日同臣妾还有一些交情。臣妾觉得于冕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人才,如今竟然就这么死了。想起来真是令人唏嘘啊。”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边抬眼望着朱见深。

她说这番话完全是真情流露,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没有人能比得说于冕。

朱见深听了她这番话,脸色顿时暗淡起来。

他说道:“万贵妃,既然如此,那联倒是有件事情想询问你。这于冕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你之前的时候,曾经跟联说过。你说于冕乃是自己逃了的?为什么惊染却跑来跟联说,于冕是被人送到怀明苑门口的。而那把于冕送到怀明苑门口的人,还在于冕的胸前补了一刀。这于冕是不是你杀了?”

万贞儿听完之后脸色惊变,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见深见她面色变化如此之惶急,便料到事情十之她做的。

他指着万贞儿说道:“万贵妃啊万贵妃,你实在是太过于心狠手毒了。这种事情你竟然也做的出来?

万贞儿惊疑不定,心中又夹杂着一阵伤痛。

此时此刻,她是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因此,便站在那,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

朱见深眼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反而有些痛惜起来。

她亲自上前去,把万贞儿扶起来说道:“万贵妃,你先坐下来说话吧。联并没有怪责你的意思。联知道你之所以在于冕的胸口补一刀,是为了联而已。只不过,这件事情,如今竟然却算到联的头上来了。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万贞儿到此时此刻,这才回过魂来。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可有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这样的事情?万贵妃,你到如今还装糊涂吗?联说了,联并不怪你,联知道你是为联好。但是这件事情你做的实在是太过于不隐秘了。”

万贞儿勉强的展言一笑说:“臣妾既然是皇上的枕边人,自当为皇上分忧解难。想皇上之想,急皇上之急。为皇上做事情,那是臣妾的容幸啊。”

“好,你说的很好,联也是这么想的。那于冕联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他的,如今你帮联了却了这桩心愿,倒是免了联一件闲事。只不过惊染如今这么怪责我,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皇上,我也不知道。要是皇上想让贞儿把这罪过认了,那贞儿就认了吧。”

万贞儿总觉得于冕之死同她脱不了干系,所以既然朱见深要她出面向唐惊染认了这条罪过,那她便是认了又怎么样?

只要在她心中会一直缅怀于冕就是了,难道天下之间还有比这种感情更让人动容的吗?

朱见深见万贞儿肯把这条罪责给认下来,他连忙大喜对绾贞说道:“万贵妃,你所做的这一切,联不会薄待你的。你放心吧,联一定会对你进行赏赐的。”

万贞儿笑了笑,一脸的落寞与萧索。

她说道:“皇上,不用了。贞儿在这后宫之中已经得到了皇上的照顾,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皇上心中有贞儿,那又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万贞儿这么说着,其实她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如今屈居人篱下,不得不这么说罢了。

皇上见她这般模样,便上前去拦住她的腰对她说道:“贞儿,你放心吧。联现在已经知道你的好了,联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于你。”

万贞儿勉强的点了点头说:“贞儿多谢皇上的赏识。”

朱见深对万贞儿说道:“好了,万贵妃,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有什么事情,联再来召见于你。等下次惊染来的时候,还劳烦你要同唐惊染解释一下,说于冕的死同联没有干系。”

“好,贞儿一定会这么做的。”万贞儿一边鄙夷得看了皇上一眼,一边说到。

此时此刻,她对皇上的厌恶之情已经到了及至。

因为她现在才发现,朱见深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她原本以为朱见深只是自私和怯懦罢了,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为了取得佳人的芳心,竟然不惜把自己的枕边人推出去。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令人不齿了。

她心里是这么的,但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倘若一旦表现出什么来。朱见深一定会对自己动杀机。

今时今日,已经完全都不同了。自己并不能以色来吸引朱见深。

那么一定要在谋略上吸引他,才能保证自己在后宫之中屹立不倒的地位。

朱见深眼见万贞儿走了之后,这才长嘘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罪责一旦万贞儿认下来的话,那么唐惊染恐怕就没有那么怪罪自己了。

而另一边,唐惊染跟简怀箴回去之后。简怀箴只是看着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她的眼中有很深的责备之情,唐惊染看简怀箴盯着自己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一些惶恐。

其实,她在就打定注意要刺杀朱见深了。

一直以来,她以为简怀箴会为于冕出头。会用金玉杖来教训朱见深。

但是,简怀箴一直没有这么做。这让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忿,所以她才出此下策。

简怀箴望着她,眼中有很深的惋惜之色。

她叹口气说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惊染。”

“皇长公主,我并不是想要刺杀皇上。但是没当我想起于冕死的那么可怜,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而皇上如今在乾清宫中,仍旧是万人之上。享受着无尚的荣光。但于冕他现在又身在何处?只不过是一捧黄土埋葬了骨灰罢了。”

“你要这想,那本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本宫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但是现在你却作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让本宫情何以堪?难道你以为本宫不想处罚皇上吗?可是天下一旦没有了皇上,那该让谁继位呢?倘若继位的皇上连这个皇上也不如。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到时候受苦的不就是天下的万民吗?”

简怀箴的一番责备听在的唐惊染的耳中,犹如一记惊雷,惊醒了梦中人。

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做。我之前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么多。”

简怀箴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罢了,我也知道你是无心之失。可是不管怎么样,以后这种事情并不能再允许发生了。对于皇上,本宫也在想要怎么样处置才妥当。可是你想皇上身边并没有子系,也没有兄弟姐妹。那是让本宫废了皇上,那该立谁为帝才好?倘若立别人为皇帝,他就能够做一个好皇上吗?你身上的背负只是于冕一个人的冤仇,但是本宫身上背负的却是大明王朝啊。”

简怀箴的一席话听的唐惊染心中一阵寒颤。

一五六,死者矣

她机棱棱的打了一个寒颤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你说得对。是惊染不好,是惊染没有想那么多。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儿女私情。”

简怀箴的面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又何尝没有经历过那种生离死别呢?但是人的一生有时候是会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情的。但是倘若你因此就蒙蔽了自己的理智,而做一些让自己的后悔终生的举动,那么你的相信一辈子都不会平复。”

唐惊染听着简怀箴的话,她在心中想了半日。

这才明白,简怀箴为什么迟迟不对朱见深动手。

因为倘若她对朱见深动手,那么牵连实在是太广了。

要是没有人来接替朱见深的皇位,那么天下说不定就会因此打乱。

这对天下百姓而言,绝对不是一桩好事。

简怀箴见唐惊染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而她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知道她已经想通了。

她原本就是一个懂事而又听话的孩子,只不过是因为最近受到了太多的刺激,所以才变的如此。

她便对唐惊染说道:“好了,惊染,稍候我便让零落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你便出宫去吧。出宫之后,你好生的带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人生一世,不管没有了谁,走要好好的过下去。至于皇上这边的事情,你就听我的,前都交给本宫处理吧。”

唐惊染望着简怀箴,只见简怀箴的目光之中布满了诚挚的眼色。

她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惊染全都明白了。惊染以后一定按照公主姑姑所说的做。”

简怀箴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想明白了就好。”

“惊染明天就出宫去,公主姑姑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来这深宫之中了。”

她了口气之中带着一丝萧索与落寞,显然是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之后,才会产生如此的念头。

简怀箴笑着说道:“那倒不至于,虽然你同皇上之间是有一些冤仇和芥蒂。可是到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要是等到事情完全查清楚之后,本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唐惊染点了点头说道:“一切全凭公主姑姑作主。”

简怀箴又补充一句说:“我并不是现在非要把你赶出宫去,可是如今你刺杀皇上兹事体大。倘若被两宫皇太后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来找本宫兴师问罪。虽然说本宫是长辈,可是后宫之中,权势最大的始终是两宫皇太后。她们非要同本宫要人,那么本宫也没有法子。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先出宫去吧。”

唐惊染郑重的回答道:“惊染全都明白。”

朱见深见万贞儿已经答应了他肯向唐惊染认罪之后,他的心中乍喜乍狂。

于是于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二事,万贞儿又肯替自己背负下所有的罪责。

他现在唯一想的事情就是等唐惊染的心情平复之后告诉她这件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都是万贞儿做的。

但是他忽然听说唐惊染要准备离开皇宫,便料到是简怀箴怕两宫皇太后向唐惊染兴师问罪,所以才出了这个想法让唐惊染赶快离宫。

他知道一旦唐惊染离宫之后,要想再向她解释这件事情有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他踌躇再三。还是让太监去去万安宫中把唐惊染请过来。

简怀箴听说皇上要见唐惊染,倒是微微吃了一惊。

她叹息说道:“这皇上虽然对旁人都不好,对惊染却始终还是有一番情分的。惊染,既然皇上想见你,那么你就去见见他吧。”

简怀箴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希望唐惊染能够淡化恩仇,不要再记恨皇上。

唐惊染望了简怀箴一眼,见她面上满是信任,她才郑重的点点头。

然后转而问简怀箴道:“公主姑姑,难道你不怕我见了皇上后会再刺杀他吗?”

简怀箴满面笑容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如今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一定不会再做傻事了。”

“公主姑姑,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作出这种事了。”

说完,她便跟着那小太监去乾清宫中见朱见深。

此时再见朱见深,唐惊染已经完全放松了心态。

她觉得简怀箴说得对,自己身上背负的只是于冕的个人恩仇。

而皇上身上却担负着天下黎民苍生的安危,倘若在这个时候,万一简怀箴废除了而另立新帝。

那么天下政局一定会大肆动荡,到时候受苦的除了天下的黎民百姓,那还有谁呢?

之前,有白头山近千条性命死在皇上手中。简怀箴都没有把皇上给处置,无非也是念着天下的苍生百姓罢了。

唐惊染进去之后,朱见深连忙赶了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道:“惊染,你终于来了,可把联等得着急了。你之前的时候,被锦衣卫围攻,没有受伤吧?”

唐惊染连忙挣脱了皇上,她往后退了几步。

语气仍旧是淡淡的说道:“皇上,惊染并没有受伤。我这次来见皇上,一方面是希望可以向皇上赔罪。我知道纵然是你害死于冕,那么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我也不应该向你痛下杀手。再则,我之所以来见皇上,也是向皇上辞行。以后惊染绝对不会再刺杀皇上了,也希望皇上能够时时刻刻以天下万民为念。不要因为个人的以己之死就推朝臣痛下杀手。”

朱见深如果着急的望着唐惊染,他连连摆手说道:“惊染,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吧,你真的是误会联了。联从来没有动过于冕,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万贵妃瞒着联做的。联只是之前的时候听从了万贵妃的想利用于冕向皇长公主索要金玉杖罢了。但是联并没有真正的执行这件事情,要是你不信,你可以同万贵妃对质就是了。”

“哼哼。”

唐惊染面色惨白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你如今说什么我也我会相信了。既然事实是如此,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呢?”

“我之前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不想把万贵妃给抬出来。万贵妃这么做,毕竟也是为了联。倘若联还把她给供出来,那联岂不是太没有男儿气概了吗?联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不会把女儿给推到面前来。”

“那现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吗?”唐惊染冷笑。

她根本就不相信朱见深说的话。

“到倒不是,只不过联不想惊染你永远的误会我。你要是永远的这儿误会联,便是比杀了联还让联心疼啊。”

唐惊染听朱见深说这句话的时候,口吻的诚挚,不像是说谎。

朱见深又在一旁说道:“你要是不相信联,那联也没有办法。联要是想抓于冕的话,随便一个借口就可以把他抓住。也可以随便派一个人去把他虏走,为什么联还要让万贵妃出去做饵来引诱于冕上钩呢?”

“万贵妃而饵引诱于冕上钩?当真有这么一回事?”唐惊染一听忽然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那么简单了。

“的确,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询问万贵妃身边的古冷意古公公,你也可以找万贵妃对质,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唐惊染此时心中悲喜难平,让她觉得十分悲痛的是。

这件事情又重新扯出了一个万贞儿,也许于冕的死同万贞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而另外一桩便是,皇上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便没有亲自动手来杀于冕,于冕的死很可能与他无关,之前自己多半是误会皇上了。

想到这里,她便对皇上正色说道:“好,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还请皇上把古冷意和万贞儿都传召过来。”

“惊染姑娘,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朕无论如何也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朕现在就把他们宣召过来让你对质。倘若你发现朕说的不是真话,朕随时可以任凭你的处置。”

说完,朱见深便对手下的人说道:“马上去把万贵妃和古冷意给传过来。”

太监领命之后,便飞身奔了出去。

过了不多久,万贞儿便已经姗姗而来。

万贞儿见到唐惊染和朱见深在一起,她立刻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什么事情。

她心中十分的悲愤,但是表面上却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走到朱见深的面前,向朱见深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摆了摆手,给她使了个眼色,说道:“罢了,万贵妃好好在旁边坐着吧。等古公公来了,朕有事要同你们说。”

“是。”万贞儿微微抬眼答应着,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过了没有多久,古冷意便已经带伤而来。

古冷意原本受了十分重的伤,他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唐惊染,而今竟然在乾清宫中又遇唐惊染重逢,他不禁面色一变,心道:“这唐惊染难道还想刺杀皇上?倘若如此我是不是还应该再为皇上挡一剑呢?我之前的时候没死算是运气好,这一次——”

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儿,越想越觉得……

场面一时有些诡异而尴尬起来,朱见深咳嗽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寂。

他低眉敛目,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对万贞儿问道:“万贵妃,朕今天之所以把你传召而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询问于你。”

“皇上,您有什么事尽管问奴婢好了,臣妾只要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如此,那甚好。朕且问你,于冕的死到底同你有没有关系?”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一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朱见深见万贞儿肯配合自己,心里这才微微安定下来,他继续问道:“万贵妃,你有什么不妨同朕说出来,朕赦免你无罪就是了。谁是谁非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而于冕也已经不幸而逝,朕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事情的真相,还惊染姑娘一个交代。”

万贞儿听皇上这么说,她便长长的叹口气,说道:“好吧,皇上既然您要问我,那我就把事情说出来吧。不错,于冕的确是我把他送到怀明苑去的,也是我在他的胸口处补了一匕首。我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觉得他已经十分痛苦,不想他痛上加痛而已,那杀手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杀手拼命的折磨于冕。倘若于冕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全身疼痛而死,倒不如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如此还让他痛快一些。如果皇上和惊染姑娘因此而怪罪我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朱见深之前一直不知道万贞儿会怎么回答,他听万贞儿这么说完之后,不禁在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便转过身来问唐惊染,说道:“惊染姑娘,事实的真相你到如今可明白了吗?”

唐惊染只望着万贞儿,她的眼神中颇有不可思议的神情,她说道:“你说是你害死了于冕,可是为什么我要相信你?你说你之所以一刀结束他的性命,乃是为了让他减除痛苦。可是据我所知,于冕身上所受的伤并不足以致命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万贞儿的面色波澜不惊,她缓缓的说道:“不错,我的确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寻常的人而已,我也不会武功,我哪里知道这些。我只记得于冕跟我说他很痛苦,我原本是一片好心想把他送到怀明苑中医治的。可是我见到他如此痛苦的神情,不忍心看不下去,所以才想一匕首结束他的性命,让他死的痛快一些,免得再受到那么多的折磨。要是你觉得我做得不对,你尽管可以问古公公就是了。”

万贞儿其实此时此刻她早就想通了整件事情,她觉得于冕的死一定跟古冷意有关系。

因为之前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于冕致命的死因并不是身上的伤,而是因为胸口的那一匕首,但是万贞儿清清楚楚的记得当他们把于冕送到怀明苑门口的时候,于冕的胸前并没有伤。

而当时她已经带着所有的侍卫走了,只剩下古冷意一个人,那么由此可见于冕身上的伤一定是古冷意造成的。

万贞儿回去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一直没有声张。

她知道古冷意刚刚才为皇上挡了一刀,皇上一定对他十分器重,所以现在她对古冷意只能笼络,而不能加以遏制。

虽然她心中对古冷意有十分的不满,她觉得古冷意的所作所为太令她失望了。

一直以来,她都把古冷意当做心腹来栽培,但是古冷意竟然做出如此对不起她的事情来,这让她情何以堪。

万贞儿每当想起这件事来,心中就悲愤的难以遏制。

她之所以在唐惊染面前把杀死于冕的事情拦下来,也无非是皇上的意思,而她心中所想更多的是怎么样可以再得到皇上的信任,进而铲除古冷意为于冕报仇。

同时,每次她见到唐惊染,心中都会十分的不自在。

她觉得于冕的死和她有着脱离不开的关系,倘若不是她在皇上进言,让皇上拿于冕作为和简怀箴交换金玉杖的条件,那么于冕就会无端枉死。

她心中越是这么想,就越会觉得愧疚,越是觉得愧疚,每次见到唐惊染的时候就会觉得十分不自在。

而她想起唐惊染之前和于冕是如此的恩爱,但是到了现在于冕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的心中就会忍不住对唐惊染增添一分恨意。

这种感情是十分微妙的,怎么说都说不清。

古冷意正在一旁瑟缩着,因为他身上受了重伤,所以他的瑟缩在旁人看起来都觉得是十分正常的,只有他自己心目中已经明白万贞儿知道于冕是被他杀死的了。

之前的时候,他从万贞儿的一举一动之中窥探出了万贞儿对于冕的爱意,所以他才处心积虑的把于冕给杀死了。

他这么做,无非是希望万贞儿不要因为于冕的事情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他一直以为万贞儿不知道他对于冕下了毒手,可是听万贞儿说到于冕胸前那处匕首伤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了。

事到如今,万贞儿恐怕已经知道当真杀死的人是他自己了,但是他又不明白为什么万贞儿要在皇上面前把这项罪过给拦下来,难道是为了包庇自己?

古冷意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但是他现在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他见万贞儿问自己,连忙应声说道:“是,一切正像是贵妃娘娘说得那般。”

“怎么样?惊染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本宫做得不对,但是所谓死者已矣,惊染姑娘也不要太过于伤怀才是。若是于冕公子泉下有知,知道姑娘为他的事情而伤怀,那他心中该是多么难受呀!”万贞儿在一旁劝说。

万贞儿的话听在唐惊染的耳中,只觉得她这个人十分虚伪,所说的话也是假惺惺的。

唐惊染原本一直以为于冕的死是朱见深一手造成的,可是今天朱见深把万贞儿和古冷意召来对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万贞儿下的毒手。

唐惊染指着万贞儿,眼神之中有冷冽的刀锋在闪烁,她问万贞儿说道:“于冕与你何冤何仇,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情来献他于死地?难道于冕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万贞儿只觉得心头一阵哽咽,泪水差点要流出来,她连忙背过身子去,像是在望着天一般。

一五七,情与金

她叹息一口气,说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不想对于冕公子有什么非难,可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受苦,我也是不能够忍受的,所以我才助他一臂之力。倘若惊染姑娘你不肯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皇上,这件事情就请皇上裁夺吧。”

朱见深见万贞儿肯出头替自己把这项罪过给认了,他当然不会处置万贞儿,他便清了一下嗓子咳了一声,说道:“好了。事到如今,死者已矣,朕便是再做什么也换不回于冕公子的性命了。惊染姑娘,你还是不要太过于忧伤才是贵妃她当时之所以那么做也是一番好意,她只是不想看着于冕受苦罢了。”

唐惊染冷哼了一声,说道:“皇上倒也是会附和万贵妃所说的话呢。”

她言下之意就是责怪朱见深偏袒万贞儿。

朱见深定定的望着唐惊染,一字一顿显得十分诚恳的对她说:“惊染姑娘,我并不是偏袒某个人。万贵妃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她说的话朕不相信她吗?再说了,你要怪这件事情就怪朕吧。倘若不是朕想从皇长公主手中把金玉杖夺过来,也不会请万贵妃帮我出主意,更不会拿于冕为交换条件同皇长公主换金玉杖。说到底都是朕为了一己私心而种下了祸患呀。”

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涕泪横流。他的表现倒是让唐惊染大吃一惊,怎么说他都是一国之君。

唐惊染从来没有见他这般模样,如今见他为了忏悔于冕的死竟然会难过成这般样子,心中一时也很有些感慨。

她知道朱见深此时此刻多半也意识到自己已经错了,更意识到自己不该听万贞儿的劝谏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唐惊染想了想,她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始终也不是他做的。

她继而想起了于冕身上的伤,还有于冕那折断的两根肋骨,便转而问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说当时于冕他身受重伤已经是不行了,那么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于冕折磨成了那般样子。”

万贞儿叹息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也怪不得旁人,都是那林建安。因为林建安想在皇上面前立下功劳,所以就假传圣旨让杀手折磨于冕公子,才把于冕公子折磨成了那般模样。皇上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怒之下就把林建安给杀了。林建安可是我们宫廷中的内廷总管,皇上杀了他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皇上之所以这么做,一则是为于冕报仇,而另一方面也是对惊染姑娘的一番心意罢了。要是惊染姑娘你不相信,尽可以问皇上就是。”

朱见深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他听万贞儿为自己说了这么多好话,心中对万贞儿很是赞赏。

唐惊染喟叹一声,说道:“好了,事情的真相我已经明白了。皇上,我想先退下。”

“好,那你先退下吧。你好生休息,不要为难了自己才是呀。”朱见深满面怜悯的望着唐惊染。

唐惊染微微点头,便转身而去。

朱见深则遥望着她的身影,半日才回过神来,他转而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辛苦你了,你为朕做的事情朕全部会记得的。”

“皇上,您又何必这么说呢。”万贞儿苦笑一声道:“能够为皇上做事那是贞儿的福分,皇上也不必记在心里。皇上若是没有什么吩咐,那贞儿也先行告退了。”

方才贞儿在皇上和唐惊染的面前把杀死于冕一事给认了下来,其实她的心中那种悲伤与绝望是如同滔滔的洪流一般奔涌不息的,但是她不能在任何人的面前表现出来,她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让皇上和唐惊染他们都会产生错觉,达到自己想要的各种的想法。

万贞儿如此的忍辱负重,她心中就像是被钝刀慢慢撕裂一个口子一般的痛楚。

朱见深见状,忙说道:“好吧贵妃就回去好生休息吧。”

万贵妃答应一声,便掉头而去。

古冷意望着她的身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觉得以万贞儿心狠手辣的性格,恐怕不会这么放过自己的,他早就已经看出了万贞儿对于冕是有私情的,所以他才为万贞儿除掉于冕。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情没有人会知道的,谁知道万贞儿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人说到于冕的致命伤乃是胸口上的一把匕首伤痕,那么所有的证据都直指古冷意了。

古冷意对皇上说道:“皇上,既然万贵妃也退下了,那么奴才也就不耽搁皇上了。”

说完,他便转身往外而去。

朱见深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古冷意浑身瑟缩着,牙齿疼的打颤,他颤颤巍巍的跑了出来。

出来之后,便紧跟着万贞儿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万贞儿的面前,对万贞儿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万贞儿白了他一眼,眼睛之中有高深莫测的神色,她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要让我饶命,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古冷意望着万贞儿,他说道:“娘娘,古冷意之所以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娘娘着想,还请娘娘看在古冷意为娘娘效劳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同我一般见识才是。”

万贞儿仍旧是冷笑一声,说道:“我不知道古公公在说什么,古公公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情吗?”

“娘娘,其实你是知道的,于冕公子的死——”

说到这里,古冷意四处看了看,四顾无人,这才缓缓的说道:“于冕公子的死,奴才承认是奴才做的,但是奴才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是不希望娘娘再深陷情网之中,希望可以帮助娘娘罢了。倘若娘娘再为了于冕公子而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么到时候恐怕娘娘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奴才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娘娘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毁于一旦,这才私下帮娘娘做了这个决定。”

万贞儿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那古冷意继续跪在地上,牙齿打颤,说道:“娘娘,奴才之所以这么做当真是为了娘娘呀,娘娘倘若不相信,您要是想要奴才死,奴才可以立刻死在娘娘的面前。”

万贞儿见古冷意忏悔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也该到时候把这场好戏收场了。

她虽然心中记恨古冷意,一心想对付古冷意为于冕报仇,但是她知道如今古冷意已经不在自己永和宫中了,是自己把他放置到皇上身边去,希望可以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的。

她知道要是在这个时候对古冷意有什么不利,那么古冷意在皇上面前一定能说得上的话,所以万贞儿假意笑了笑,说道:“好了,古公公你先起来吧。本宫承认本宫是有些生你的气,但是你为本宫所做的本宫也完全知道。你可知道本宫刚才为什么在皇上面前把杀死于冕的事情给拦了下来而没有把你供出来吗?”

古冷意茫然的摇了摇头。

万贞儿则缓缓的说道:“本宫之所以这么做,便是因为明白你之所以杀死于冕一则是因为于冕当时受了很重的伤,他实在是太过于痛苦。而另外更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唯恐本宫再因为于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到时候便会永远不得翻身,所以本宫怎么会真的怪罪你呢。只不过本宫实在是气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本宫说清楚。”

“娘娘。”古冷意有些可怜兮兮的说道:“奴才并不是不想告诉娘娘,只不过奴才觉得万一娘娘知道了这件事情,多半会生奴才的气,所以奴才才不敢说。现在奴才知道娘娘不怪罪我了,我的心里可就踏实了。”

“要是我真的想怪罪你,刚才我在唐惊染的面前把杀死的于冕的人就是你的事情给说出来,你以为以唐惊染的性格她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吗?”万贞儿斜睨着他说道。

他听到万贞儿的话,不禁浑身一阵寒颤。

他知道万贞儿所说的多半都是真的,因为唐惊染的本事他也的确见识到了的。

古冷意向万贞儿负荆请罪之后,见万贞儿并没有追究他,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他知道的万贞儿本事比一般人绝对心机深沉很多,而万贞儿又城府极深的,要是她想要对付自己,自己便是有皇上这靠山恐怕也逃不出她的魔掌。

而今万贞儿既然讲明了不追究,那么事情便好办多了。

他觉得万贞儿所给出的那两个理由也很有道理的,因为万贞儿是一个极其自我的人,虽然之前她为于冕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是古冷意很了解万贞儿。

他觉得在万贞儿的心目之中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所以万贞儿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不对付自己,这也完全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古冷意见状,就对万贞儿诚挚的说道:“娘娘,总之这次娘娘为奴才扛下了这件事情,让唐惊染不至于对付奴才,奴才心里感激万分。奴才一定肝脑涂地,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又何必这么客气,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是奴才。我当做你和陈嬷嬷是我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如今本宫千方百计的把你安插到皇上身边,你一定要帮着本宫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倘若皇上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奴才全都知道了,娘娘请放心。”古冷意低眉顺眼的说道。

万贞儿点了点头,她又吩咐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也必须替本宫看着,那就是皇上和唐惊染之间有了什么消息,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本宫,可知道吗?”

“启禀娘娘,奴才全都记住了。”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别的本宫也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古公公你要注意的身体啊,虽然博取皇上的信任是很重要,但是有时候不一定要拿自己的命出来拼的。”

万贞儿的话听在古冷意的耳中,古冷意心中很不能赞同。

他觉得以皇上的为人机心,要是他不冒险一博的话,恐怕也永远得不到皇上的信任,这就是为什么林建安呆在朱见深身边那么久却一直得不到他信任的原故了。

但是古冷意面上并不表现出来,他恭恭敬敬的对万贞儿说道:“谨遵娘娘教诲。”

万贞儿便点了头,转身离去。

她觉得她和古冷意之间已经完全恢复不到当初了,以前的时候古冷意曾经尽心竭力的为她办事,他们是在一条船上的,但是当古冷意把手中的匕首刺向于冕的时候,那一切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古冷意杀于冕是为她着想,但是于冕是她心爱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接受一个杀死自己心爱的人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这对她而言无疑于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所以她发誓一定要为于冕报仇。

而唐惊染从万贞儿和朱见深等人的对质之中得知于冕不是死在皇上的手上,而是死在万贞儿的手中之后,她的脸色一直十分沉重,而她的心沉重。

她觉得心中像是负担了巨石一般,被压得半日喘不过气来。

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对万贞儿没有什么好印象,认为万贞儿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当事实果真发生了的时候,她仍旧是觉得很不能接受。

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她之前还信誓旦旦一心想要把皇上给杀死,但是现在忽然知道这一切原本并不是皇上的错,皇上便是有错那也是小错,大错的人是万贞儿。

且不说这主意是万贞儿挑唆给皇上的,单说万贞儿那一匕首便取了于冕的一条性命,唐惊染怎么想起来都觉得心中久久的难以平静。

简怀箴这时候正好走了进来,她看到唐惊染,见到唐惊染的神色有些古怪,便从旁问道:“惊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今天变得如此之怪?”

唐惊染坐在那里,她安安静静的看着简怀箴,问道:“公主姑姑,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好,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就是。”

“公主姑姑,倘若你知道于冕是死在谁的手中,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简怀箴听唐惊染忽然又问起这个问题,觉得十分诧异。

她想了很久,对唐惊染说道:“惊染,之前的时候本宫不是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吗。答案也许不是你想要的,但的确是本宫想告诉你的,于冕的死的确是令你十分伤心,也令本宫十分难受,但是这件事情所牵连实在是太广了,本宫不得不考虑很多江山社稷方面的问题。”

因为简怀箴一直以为那于冕是死在朱见深手中的,所以她听唐惊染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才会觉得诧异。

因为之前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唐惊染想通了,但是事实证明唐惊染并没有想通,她当然不知道唐惊染刚才与朱见深和万贞儿等人在乾清宫对质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唐惊染口中所说的杀死于冕的凶手不是朱见深,而是万贞儿。

所以当唐惊染问起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给了唐惊染这般一个答案。

当然这个答案远远不是唐惊染心中所想要的,她一直以为简怀箴知道了这件事情也许会为于冕主持公道的,但是简怀箴的答案让她觉得很是失望。

她低下头去,半晌没有说话。

简怀箴只当她是伤心过度,便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惊染,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何必跟自己为难呢?”

唐惊染点了点头,她望着简怀箴,仍旧是用那静谧的神情,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您放心吧。惊染知道怎么做了,有些事情惊染一定会处理的好的。”

简怀箴这才放下心来,她却不知道唐惊染心中已经有了另外一番打算。

原来唐惊染原本以为简怀箴会帮她惩治万贞儿,却没有想到简怀箴是那般一番态度,所以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要想为于冕报仇,那么就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来对付万贞儿。

她如今可以做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便是潜入到永和宫中刺杀万贞儿,等到万贞儿死后,事情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但是就这么痛痛快快的让万贞儿死去,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唐惊染的心中忽然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这种念头是唐惊染永远没有想过的。

唐惊染这半生以来都宅心仁厚,绝对不做出有负自己心意的事情。

虽然在她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执着过,也曾经执拗过,也曾经做出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但是随着这几年的磨炼,她的性子已经收敛了很多,唯独这于冕的死,又勾起了她很多前尘旧事。

因为她对于冕乃是真心实意的,她与于冕乃是一对情侣,他们情比金坚。

可是在于冕最盛的年华之中,他就如同一朵兰花一般一席而放,又一席而逝。

这种情愫对于喜欢于冕的唐惊染而言,如何不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呢。

唐惊染静静的坐在房中,想了足足一夜,她心中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的法子。

她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让万贞儿那么好过的,更不会让她在宫中就这么当皇妃享受荣华富贵,而于冕则在地下含冤莫白。

所以到第二天的时候,唐惊染仍旧是去到乾清宫门口。

此时古冷意因为在养伤,所以在乾清宫门口的是另外一个太监。

一五八,恨意渲

那小太监看到唐惊染,心里原是识得的,他早就听人说朱见深对唐惊染一心一意,所以他哪里敢怠慢,连忙对唐惊染说道:“姑娘,请您先候着。奴才现在就进去向皇上通报。”

唐惊染微微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冷冽的神色。

那小太监走进去之后,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惊染姑娘在外面求见,不知道皇上要不要见她?”

“好,赶紧把她请进来。”朱见深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轻快。

之前的时候因为于冕的事情唐惊染前来刺杀他,弄得他心底惴惴不安。

如今唐惊染既然已经相信了于冕的死和他没有关系,而是万贞儿一手造成的,那么他便没有什么觉得对唐惊染抱歉的了。

他心中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再能够同唐惊染恢复到以前的情分,他可以把唐惊染挽留在身边一亲芳泽。

他觉得只要时间慢慢过去,唐惊染说不定有一天会喜欢自己的。

唐惊染走进来之后,她施施然走到朱见深身旁,向朱见深行了一个礼,说道:“唐惊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见唐惊染对自己如此恭敬,心花怒放,连忙亲自上前去,亲自把她扶起来,连声说道:“好了,好了,惊染姑娘,你来朕这宫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必如此拘礼,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同朕慢慢讲来就是。”

朱见深巴不得可以同唐惊染在这里长久的呆一阵子,所以他很乐意听唐惊染说话。

唐惊染的声音有些喑哑,她对皇上说道:“皇上,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好,你有什么请求尽管对朕说就是了,朕只要能够满足你的绝对不说二话。”

“皇上,我之所以找您,是希望您可以帮惊染主持公道。”

“哦?帮你主持公道。”

朱见深微微皱了皱眉,他料到唐惊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唐惊染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沉重,她对皇上说道:“皇上,惊染希望你能够再查万贵妃害死于冕一事,为于冕讨回一个公道。倘若不然,于冕便是在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怪罪于我的。”

朱见深面上露出了不愉之色,他不明白于冕到底有什么地方好,为什么可以吸引唐惊染为他如此的出生入死奋不顾身呢。

而且便是于冕走了,唐惊染的一颗心仍然还紧紧的系在他的身上。

这令朱见深觉得很不是滋味儿,朱见深语气有些生硬的对唐惊染说道:“惊染姑娘,你想说的话我是明白的,我也并不是不想帮助你。可是事到如今,我实在是帮不了你了,万贵妃始终是皇宫中的贵妃,岂是说审就审的。而且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实在是太影响皇家的脸面了,还希望惊染姑娘你能够为朕着想,不要为难朕才好。”

唐惊染听朱见深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得暗淡无光。

她过了良久,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说道:“好,既然皇上这么说,那么惊染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惊染只希望皇上凡事多为逝去的人着想,而不要只想着那出谋划策的小人。”

“好,你所说的朕都记下了,你放心吧。”

朱见深见她说的很难听,但是仍旧是忍了下来。

谁让他心里就是喜欢唐惊染一个人呢?有些事情实在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

唐惊染忽然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她凝眸望着朱见深说道:“皇上,惊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见深见唐惊染忽然一反常态,便对她说道:“好了,惊染姑娘,你有什么事尽管同朕说就是,只要不是处置万贵妃的这件事情,别的事只要朕能够帮助你的,一定会尽朕所有的能力来帮助你,你就放心吧。”

唐惊染面上露出一丝悲凄的笑容,她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对皇上说道:“皇上,惊染所期盼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惊染希望能够跟随在皇上身边,做皇上身边的一名嫔妃。”

“什么,你想入宫为妃?”

朱见深听完唐惊染的话之后,眼睛都立刻睁得像是铜铃那么大,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唐惊染竟然主动进宫向他提出想进宫为妃,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相信的,他便怔忡的站在那里。

过了好半日,唐惊染才淡淡的问道:“皇上,难道你不同意吗?要是你不同意,就当惊染没有说过。”

“不不不。”朱见深连忙摇摇手说道:“朕并不是不同意,朕只是不明白惊染姑娘为什么你以前的时候死活都不肯入宫的,现在又一定要入宫为妃呢?难道,难道你喜欢上朕了?”

朱见深连声问道,他的神情乍喜乍悲。

唐惊染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既没有承认更没有默认。

她只是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一直以来你都希望竟然能够入宫为妃,而今竟然亲自来向皇上提起,难道皇上又不答应了吗?”

“不不不,朕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能够闻你入宫为妃,朕当真是高兴还来不及啦,好,惊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朕来操作,朕一定命令所有的人把你入宫的典礼给准备妥当,另外你是新入宫的,而宫中如今又有了贵妃,不如朕先封你为淑妃如何?”

这明朝的皇宫中一共有四妃,四妃的位别依次便是贵妃、德妃、淑妃和贤妃,如今朱见深的贵妃就是万贞儿,万贞儿是使尽了手段才当上这个贵妃的,而德妃一位一直空置。

因为当年永乐帝的纪德妃,曾经做出了很多对不起永乐帝的事情来,所以从此以后各朝各代的皇上便很少设德妃一位,而紧接下来的就是淑妃和贤妃。

唐惊染一入宫,朱见深便要封她做淑妃,可见是心中对她心爱至极。

唐惊染神色却只是淡淡的,淡的就像天上飘渺的烟波一般。

她说道:“皇上想要封惊染为什么,皇上自己决定吧,皇上先行休息,惊染告退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朱见深望着唐惊染的背影,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遥不可及,一时之间又觉得唾手可得,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一会儿像是飘在云端,而一会儿又像是沉在地心。

他实在是太不明白,为什么惊染会改变往常的态度,对他来说想要入宫为妃,难道当真是惊染喜欢上自己了吗?

朱见深想到这里,自己先摇了摇头,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如此,唐惊染此次入宫,多半是跟于冕之死有关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肯答应自己入宫为妃,自己一定有办法慢慢的感动她。

朱见深心里是这般的想法,他便找了很多资质局、尚宫局等各局的人,命令他们为唐惊染入宫做出准备。

唐惊染要入宫的消息很快像是长了翅膀的飞鸟一般,传遍了皇宫中的内外,皇宫中的宫人很快便都听到了这个消息,而这个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的耳朵。

首先反对这个消息的便是周太后,要是在以往,倘若皇上要让唐惊染入宫为妃的话,周太后便是要反对也不会反对的如此厉害,可是到现在,她是绝对都不会同意让唐惊染入宫的。

因为之前唐惊染刺杀皇上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她觉得倘若皇上把唐惊染留在自己的身边,始终是个祸患而已,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拿皇上的性命做赌注的,所以唐惊染入宫为妃的事情遭到了她的反对。

她先去找朱见深商量这件事情,谁知道朱见深根本就不听她劝说,反而还对她说道:“母后,儿臣知道你一直对儿臣好,可是现在儿臣已经打定主意要娶惊染姑娘了,要是你想反对,那么儿臣也没有办法。”

朱见深的一番话让周太后心中很是有些不满,她望着朱见深说道:“深儿你心中真的是这么打算的吗?现在你为了娶一个小小的妃子,竟然连母后也不顾了吗?”

“母后你既然明白朕心中所想的,那么你就应该同意让惊染入宫,朕喜欢惊染已经喜欢了这么多年了,难得如今她肯答应朕,一起入宫,同朕一起生活,难道你不为朕高兴吗?”

“不。”

周太后神色郑重的说道:“我怎么会为你高兴呢?这唐惊染的武功十分之高,而且之前的时候,她又差点刺杀于你,这件事情让我怎么可以放心,把唐惊染接入宫中来呢?所以你就听为娘的话,不管娶谁都好,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纳唐惊染入宫为妃,你知道吗?”

朱见深却神色郑重的望着周太后说道:“对不起了,太后,要是在以往说不得我还会听从你的这般话,但是今日无论如何,朕已经心意已决,若是不能娶惊染姑娘入宫为妃,那么朕这个皇帝不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过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的一番话,倒是惹起了周太后几分不满。

周太后对他说道:“你以前的时候便是任意妄为哀家也不管你,哀家之所以不管你,并不是哀家可以纵容你,因为你是皇上,而是哀家觉得无论如何也是不可以拿皇上你的性命来开玩笑的,那惊染姑娘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本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入宫的,好的,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皇上你好生保重才是。”

朱见深没有想多唐惊染想入宫为妃的事情,竟然会遭到周太后如此强烈的反对,他只得安抚了周太后一番,把她送了回去,谁知道周太后前脚刚走,钱太后后脚就来了。

钱太后对唐惊染虽然不怎么知道,但是她却听说过,唐惊染之前的时候曾经刺杀过皇上,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让唐惊染入宫为妃的。

虽然之前的时候,钱太后和周太后经常为了很多事情会产生摩擦和矛盾,唯独在不让唐惊染入宫一事上,她们俩个想法都是大同小异的。

钱太后来了之后,朱见深连忙把她请进来,然后落座,对她说道:“太后娘娘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乾清宫中看朕,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钱太后斜睨了朱见深一眼,便对他说道:“皇上,哀家之前听说到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知道太后娘娘听到了什么消息?难道太后娘娘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兴师问罪那倒也不是,我之所以来见你,无非是希望你可以听从哀家的话,不要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朱见深见钱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十分郑重,只好站在那里仔细听她说。

果然,钱太后继续说道:“皇上不管你要纳谁入宫为妃,哀家原本也是不想参合的,可是哀家却听说这个女子之前曾经为了于冕的死而来刺杀皇上,这无论如何也是不可以谅解的,皇上你怎么可以留一个如此危险的人在身边呢?”

朱见深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好对着钱太后发作,便只好对她说道:“太后娘娘,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至于纳妃的事情,朕心里一向有底。”

“好吧,我也知道我能劝说的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你能够听从哀家的吩咐。”

说完钱太后便转身离去,她后面的太监、宫女们则纷纷让了上去。

朱见深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两宫皇太后,他在乾清宫中自下来,静静等着下一个人的到来,他以为过不了多久,简怀箴一定会挡来的,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简怀箴并没有过来,简怀箴也听说了唐惊染执意入宫的消息,她听完后不禁大吃一惊,她觉得这完全不符合唐惊染的性格,唐惊染并不是喜欢皇上,最重要的是,唐惊染对皇上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才决定要入宫为妃的呢?

简怀箴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前两日的时候,她已经劝说了唐惊染,唐惊染已经听从她的话,决定不再做糊涂的事,回烛影摇红去。为什么忽然之间,她又改变了主意,进宫执意要做皇帝的妃子呢?难道是为了刺杀朱见深,但是为了刺杀朱见深也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呀!

简怀箴很快就知道了两宫皇太后去阻拦朱见深的消息,她并不打算正面与朱见深交锋,所以也没有去找朱见深。她认为这件事情,责任不在于朱见深,不管是朱见深是怎么想的,关键就在于唐惊染。

到底唐惊染为什么会忽然之间想进宫,她知道只要唐惊染坚持不肯进宫,皇上也绝对不会非难她。但是一旦唐惊染打定了主意,想要入宫为妃,那么皇上更是求之不得,所以简怀箴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唐惊染好好谈一谈了。

唐惊染见到简怀箴之后,她的面色忽然之间有一些惨白,但是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她望着简怀箴,眼神之中,有着一丝内疚的神色,半晌才说道:“公主姑姑,你今日来找我,我知道为什么。”

“好,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是什么促使你这么做的,难道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吗?”简怀箴谆谆地说道。

“并不是公主姑姑所说的那样。”唐惊染长叹一声,她的眉目之中有依稀的落寞与萧索神色,这与她以往的模样并不相同。

简怀箴这些日子以来,见惯了唐惊染神情落寞,因此也并没有特意往心里去,她只是静静地对她说道:“惊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以前的时候我一定会支持你,因为我知道你每做一件事情,都有你自己的原因,但是这次,我实在是不能理解,所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唐惊染抬起头来,往着高远的苍天,她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公主姑姑,我没有任何解释,我并不是因为什么目的才想嫁给皇上的。”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话,唐惊染的声音有些生硬,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说的并不是真话。

简怀箴见状,不禁在心里有些生疼,她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唐惊染的肩膀,对她说道:“惊染,你这孩子从来都不是很倔强的性子,只要我劝说你,你一定能够听得进去,为什么你这次会变得如此决绝,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你不告诉本宫吗?”

唐惊染喟叹一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说道:“公主姑姑,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出什么事。”

唐惊染之所以不把是万贞儿杀死于冕的事情告诉简怀箴,是因为她之前的时候曾经试探过简怀箴的口风,她曾经问过简怀箴,唐惊染知道了是谁是杀死于冕的凶手,简怀箴会不会帮于冕报酬,简怀箴给她的答案十分的模棱两可。

其实当时简怀箴以为杀死于冕的人是朱见深,她觉得倘若要处罚朱见深,一定是事关重大,所以她才不能够给唐惊染明确的答案,谁知道唐惊染竟然因此而误会了她,两个人因为互相说话没有说清楚,所以互相误会了。

唐惊染觉得要想于冕报酬的话就只有自己亲自出马了,但是万贞儿如今在深宫之中,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自己要想杀了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真的让她这么痛痛快快的死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冕死前的时候,曾经受了那么多的折磨,所以她要把这些折磨,一点一点地还给万贞儿。所谓仇恨容易人人变得疑神疑鬼,便是说的这个道理。

一五九,皇贵妃

如今的唐惊染,完全沉浸在仇恨之中,不能自拔了,而她又不肯把她自己的心事说出来,说给简怀箴等人知道,所以简怀箴尽管很迷惘,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简怀箴看唐惊染的眼神之中,有很温暖的神色,她说道:“惊染,我只希望你肯听从我的话,不要做出这样的傻事来,你知道,皇上心中尽管很喜欢你,但是,你并不喜欢皇上的,难道你以为你跟着皇上,就能够幸福吗?”

“公主姑姑,你不要劝说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我想过了,到如今于冕既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那我嫁给皇上和嫁给旁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既然如此,要是让我选择的话,我便选择嫁给皇上为妃。”

简怀箴的目光极为悲哀,她仰天长叹,说道“惊染,你今天作出这样的决定,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我希望你可以三思而后行,慎重考虑之后,不要冒冒然然,做一个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唐惊染此时此刻面色惨白,她望着简怀箴,她说道:“公主姑姑,到现在,我已经心如枯木,心如死水,再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所以我一定不会后悔的。”

简怀箴见怎么劝说唐惊染,都不能劝说得了,而唐惊染更是执意下了决心,一定要入宫为妃。

她想入宫为妃,无非是想可以对付万贞儿,让万贞儿生不如死,替于冕报仇而已。

简怀箴任凭怎么想,都想不到唐惊染入宫是达的这个目的,倘若不然,她便无论如何也要劝住唐惊染。而今,她以为唐惊染乃是一时意起,所以嫁给皇上,她怕唐惊染因此而后悔,所以对唐惊染进行了很长的时间的劝说,但是唐惊染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简怀箴见状,知道此事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天了,所以只好长叹一声,说道:“好吧,惊染,既然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也尊重你。只不过本宫希望你以后,不要为这件事情后悔才是。”

“公主姑姑放心吧,惊染今天既然作出了这个决定,将来就一定不后悔,惊染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会怕的呢?”唐惊染轻轻地低敛着眉目说道。

简怀箴极目长天,半日才缓缓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本宫想同你约法三章,不知道你可否答应。”

“约法三章。”唐惊染微微有些诧异。

简怀箴的语气波澜不惊,她对唐惊染说道:“惊染,虽然说你是我很亲近的人,但是我总要为这天下打算的,我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公主姑姑,我是大明皇朝的皇长公主。”

“好,公主姑姑有什么需要惊染做的,尽管对惊染说就是了,只要惊染能够做得到,惊染一定万死不辞。”唐惊染问道。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其实,本宫之所以同你约法三章,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希望你进宫之后,要凡事以大局为重,以大局着想,你能够答应我吗?”

唐惊染郑重地点了点头,她对简怀箴一直都是充满了尊敬的,简怀箴见她肯点头,心里这才宽慰了一些,她便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说道:“第一,你要答应本宫,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去刺杀皇上,皇上哪怕做了再多不对的事情,但是他如今始终是九五之尊,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一旦他的皇位不保,那时候天下一定会打乱,所以本宫希望你不要再出自杀皇上那种事情来。”

“公主姑姑,你放心吧,惊染答应你,惊染发誓绝对不会再动皇上分毫,我以于冕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伤害皇上,不刺杀皇上。”唐惊染她从来是不以于冕的名义发誓的,而今她对着简怀箴发出了这重誓,无法是希望简怀箴可以信任自己,因为她知道在间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乃是大明朝的百姓,所以为了大明朝的百姓着想,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皇上。

唐惊染的话音刚落,简怀箴便点点头说道:“好,惊染本宫相信你,我同你约法第二章,便是你以后在皇上的身边,一定要多多提点他,让他一心向善,凡事多为苍生百姓着想,不要再做一些杀戮之事,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便做出对不起天下人的事情,你可以答应我吗?”

唐惊染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公主姑姑,你放心吧,其实公主姑姑吩咐的这一桩,惊染无论如何都能够做得到的,因为能够辅佐皇上,提点皇上,也是能够为天下百姓谋福利,那也是惊染一心想做的事。”

简怀箴连忙点头说道:“好好好,惊染,你能够这么想,你还是一个好孩子,至于这第三章,本宫暂时还没有想出来,什么时候等本宫想到了,再同你约法这第三章,可以吗?”

“好,一切听从公主姑姑的吩咐。”唐惊染低眉顺眼地说到。

于是,简怀箴便同意唐惊染入宫为妃的事,到如今,唐惊染的入宫之路,顿时从满路荆棘,变得一路平川起来,皆是因为简怀箴同意了的缘故。

简怀箴既然已经同意了,那么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他们都没有什么意义,而两宫皇太后尽管心中有千般不愿,万般不想,但是这件事情一来是关系着皇上喜欢的女子,二来,连皇长公主简怀箴都亲自开口同意,那么她们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呢。

于是在成化二年,唐惊染复宫为妃,被封为淑妃。

唐淑妃入宫后的第一事情便是向皇上进言,要求改住到永和宫中去。

永和宫原本是万贞儿的宫殿,她虽然以前的时候曾经想方设法的让唐惊染入宫为妃。

当时,她只不过是想拆散唐惊染和于冕而已,而今于冕既然已经了,那么唐惊染入宫非但对她没有丝毫的益处。反而又令她在宫中多了一个劲敌。

而且,唐惊染入宫的目的十分明显,她就是希望可以对付万贞儿为于冕报仇。

所以,当唐惊染提出想要居住在永和宫中的时候,朱见深竟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为什么唐惊染会选择万贞儿的永和宫中居住。

因此,他便笑着对唐惊染说道:“爱妃,这宫中有无数的宫殿,为什么你非要选择永和宫中?”

唐惊染眼底波澜不惊,她的目光之中看不出一丝忧喜。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在臣妾入宫之中,曾经请相士算过命运。那相士说永和宫乃是大利于臣妾的地方,倘若臣妾不居住在永和宫中,那么不出三年,一定横死。”

“什么?横死?”朱见深听完之后,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朱见深心中十分宠爱唐惊染,因此他听唐惊染这么说,便即刻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联马上就传一道口谕给万贞儿,命她从永和宫中迁出来。”

“多谢皇上。”唐惊染不卑不吭的说到。唐惊染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希望打击万贞儿的势力而已。

万贞儿没有想到唐惊染进宫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皇上提出移宫,这令她十分不满。

但是她也知道唐惊染如今恩宠再身,她怎么着都也不能跟唐惊染硬拼。

所以,听到皇上的口谕之后,她便越想越生气。但是又不敢声张。

陈嬷嬷从旁劝说道:“娘娘,既然皇上提出让娘娘先移宫,把永和宫给唐淑妃住。娘娘不如先顺从了皇上的意思吧,倘若娘娘在这个时候同皇上起了什么争执,那么到时候吃亏的一定是娘娘自己。”

万贞儿恨恨的说道:“本宫倒是不在乎住在哪个宫中,只是这唐惊染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入宫后的第一件事情竟是逼迫皇上命令本宫移宫,那以后岂不是会踩到本宫头上来吗?我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很生气。”

陈嬷嬷在一旁阴恻恻的说道:“娘娘,所谓来日方长,如今唐惊染刚入宫,皇上觉得新奇,自然把她当宝贝宠着。但是,等到时间久了,也许皇上对她的恩宠会淡一些,就不会再如同现在这样了。”

万贞儿想了想,觉得陈嬷嬷说的也有道理。所谓得不到的便永远是最好的,但是一旦得到了,就未必会珍惜。

所以,她便对陈嬷嬷说道:“好,陈嬷嬷,本宫有暂且听你的,忍下这口气。先由着她唐惊染的性子来。只是本宫在这宫中一向素来得到皇上的恩宠,皇上便是后来不再恩宠本宫了,但对本宫也十分不薄。毕竟皇上还要以来本宫给他出主意。如今唐惊染一来既然先给了本宫一个下马威,让本宫以后在这后宫之中的日子如何自处。”

“娘娘,这都是后话了,娘娘现在应该做的都是一切顺着皇上和皇长公主的意思。皇长公主手握金玉杖,而唐惊染又是她心尖上的人。娘娘万一得罪了唐惊染,那就是得罪了皇长公主。到时候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万贞儿觉得陈嬷嬷说的也十分有道理。

她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本宫就让她这一回。只是我希望唐惊染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陈嬷嬷才一旁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所言极是,娘娘在这后宫之中的势力根深蒂固,所以可以覆雨翻云。而唐惊染纵然有皇上和皇长公主的庇护,那也只不过是新入宫而已。娘娘要想对付唐惊染,有千百种法子,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说得对。”万贞儿点了点头。

但是她心里始终有一丝疑惑,她忍不住向陈嬷嬷提了出来:“陈嬷嬷,你说为什么唐惊染会忽然改变注意想要宫呢?难道是因为于冕死了,她对于冕竟然至此?”

“这事奴婢还真不好说。”陈嬷嬷了半日说到:“总归奴婢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可不是吗?于冕之前在世的时候,唐惊染同他的感情十分好。而于冕出了事后,唐惊染也不惜去刺杀皇上,但是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唐惊染便想要入宫为妃。难道…难道她是冲着本宫来的?”

万贞儿说的这里不禁心头大惊,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知道现在她才想清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唐惊染之所以改变主意忽然进宫做了皇上的淑妃。原来是因为想要对付自己的缘故。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便从旁问道:“娘娘,你何处此言?”

万贞儿看着陈嬷嬷有些悔不当初的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也都怪皇上,当时于冕的死实在是皇上所造成的。但是皇上为了讨取唐惊染的欢心,所以故意说于冕的死是由本宫造成。唐惊染听了这件事之后便立刻向皇上提出要入宫为妃,难道唐惊染入宫为妃的目的不是想对付我吗?”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心惊。

她之所以没有把古冷意杀死于冕的事情告诉陈嬷嬷,无非是不希望陈嬷嬷因此而产生什么芥蒂心理而已。

因为陈嬷嬷和古冷意都是她身边的人,因为古冷意杀死于冕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并且想置古冷意于死地。

虽然现在时机还没有到,但是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而陈嬷嬷同古冷意同为万贞儿身边的人,倘若她知道万贞儿这么做的话,一定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

到时候对万贞儿而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她便隐忍住不说。

陈嬷嬷当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

她听万贞儿说完以后,不禁长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这唐惊染信念却也是执着。只是娘娘,那罪过您原是替皇上给背的,想必皇上对您心中有所亏欠,也一定会重新补偿于你。”

万贞儿低头不语,她想了很多很多。她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毕竟于冕之死实在是中间很为曲折复杂,这件事也不能说到底是谁的过错。所以终归到底都是因为古冷意的缘故。

而现在她绝对不可能向唐惊染解释一些,因为一旦被皇上知道她不肯替皇上顶罪。那么皇上会顿时对她恩宠全无。到时候她便会落得极端难堪的下场。

因此,她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这些事情我们就先不要说了。本宫接下来就要搬到咸福宫去了,这永和宫中本宫就让给那唐惊染住。我倒是要看看,唐惊染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陈嬷嬷听她这么说,也就答应着。

于是,万贞儿便去向皇上禀告,说她愿意把永和宫让出来给唐惊染居住。

朱见深见万贞儿如此的深明大义,心中十分高兴,连连褒奖她说道:“万贵妃,你真是联心尖上的人啊。竟然有如此广阔的心胸,联心中实在是十分赞赏你。”

“皇上又何必这么说呢?一切只是贞儿分内的事情罢了,能够为皇上分忧解难,贞儿绝对当仁不让。只要皇上不夹在中间为难就是了。”

朱见深因为之前万贞儿帮她冒领杀死于冕一事而心有愧疚,因而对她说道:“如今既然惊染已经进宫做了淑妃,联也不能薄待于你。这样吧,联明天就向母后提出,加封你为皇贵妃。”

“皇贵妃?”万贞儿听完只觉得心头狂喜,因为她知道在贵妃面前加上一个皇字那意味着什么。

纵观明朝以来,只有一个妃子有如此的殊荣。那就是简怀箴的声母练思遥。

除了练思遥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皇贵妃。

因此,万贞儿十分高兴,她对皇上行了一个礼说道:“皇上,这样恐怕于理不合吧?贞儿也没有为皇上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皇上却对贞儿如此优沃。若是传了出来,恐怕会被人说,皇上为人处事不公。”

朱见深甩了甩衣袖说道:“你说的是谁?是皇公主吗?不错皇长公主的确有金玉杖,那又怎么样?难道她有金玉杖联就会怕她吗?只要联谨言慎行,不做错事情。她又能对我怎么样呢?”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颇为有些怒气,他眉头紧皱着。

万贞儿见状,连忙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和煦和春天里的一缕春风一般,可以令朱见深心底顿时开怀。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多言了。皇上对臣妾如此之恩宠,臣妾感激不尽,臣妾宁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这才重新欢喜了一些。

他笑了笑说道:“好了,联也知道惊染如今进宫为妃,联封她为淑妃。而又让你把永和宫给她让出来,实在是对你有些不公平。所以联一定尽自己的能力来补偿你的。只不过嘛,贞儿。”

他打量着万贞儿弥着眼睛说道:“以后联有很多地方还需要你出主意,你一定要帮联想办法啊。”

万贞儿扬起脸,她的笑容就像阳光的灿烂,她说道:“皇上,你放心吧,只要贞儿能够为皇上做的。贞儿不是说过吗?一定万死不辞。”

一六零:隔云端

于是,朱见深甩了甩衣袖说道:“好了,联也觉得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联改明儿再去宫里看你。”

“是,谢谢皇上。”说完贞儿便转身离去了。

万贞儿走了之后,朱见深坐在那里,细细思量唐惊染的事情。

虽然唐惊染入宫为妃是他很乐意见到的,但是他觉得唐惊染并不是单纯的想入宫为妃这么简单。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大有蹊跷,因为唐惊染原本无论如何也不肯做他的妃子的,为什么忽然之间有肯了呢?

唐惊染原本不惜杀死他的,如今虽然知道于冕的死和他没有关系,难道就因为如此,就放过他吗?

他对唐惊染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了一丝防备的心理。

而万贞儿却为他做了这么多事,让他觉得万贞儿这个人还是可以信赖的。

所以他才想封万贞儿为皇贵妃,之所以这样,以来也是为了安抚万贞儿。二来也是希望万贞儿以后可以更加尽心尽力的为他做事。

还有一样,他是想告诉简怀箴,纵然她手中有金玉杖,那么所有的事情还是他这个当皇上的说了算。

朱见深很快就把要册封万贞儿为皇贵妃的事情向周太后提了一遍。

周太后心中尽管对万贞儿有很多意见,但是她禁不住朱见深的左宣右说,她便点头同意了。

而钱太后对于后宫之中的宫闱之争素来是不感兴趣的,所以她就由着朱见深的意思去了。

朱见深故意没有去询问简怀箴,就封了万贞儿为皇贵妃。

唐惊染此时此刻正好移宫到永和宫中,而万贞儿则可以接着册封为皇贵妃的名号,转而迁移到咸福宫中。

万贞儿心中十分得意,她整个人就如同飘在云端一般。

因为她知道,自己虽然不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但是就可以得到皇上的重用。以涉世人者涉说而艾迟()

如今她可以为皇上出谋划策,那么皇上当然会对她恩宠有加了。

迁到咸福宫之后贞儿心中越得意起来。

而之前唐惊染向皇上提出想要住万贞儿的永和宫,无非是想打击万贞儿而已。却没有想到,事与愿违。

非但没有打击得了万贞儿,皇上反而还怕她封为皇贵妃,让她入住到咸福宫去,这是极大的保存了她的颜面。

唐惊染越想心中越觉得愤懑,她入宫以前的时候,以为万贞儿纵然是诡计多端。但是得不到的皇上的恩宠,她要想对付万贞儿,原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很容易就可以让万贞儿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却没有想到,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如此,后宫之中虽然不似江湖那般险恶。却比江湖更加诡谲。

后宫之中的女人人人都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经历了无数的勾心斗角而成长起来的。

所以他们的心智一般把比旁人的心智更加多一些。

唐惊染哪里预料到这个,她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想起简怀箴当初劝说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入宫的话,她觉得她自己也许真的做错了。

因为要打击万贞儿,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与万贞儿之间有着一道看不到的战壕,她与万贞儿要打的是一场长久战。

因为万贞儿被封为皇贵妃,迁到咸福宫中,宫廷之中所有的妃嫔们都去向万贞儿道贺。

唐惊染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她觉得现在还不是同万贞儿撕破脸的时候。

所以,她便也取了几件玉如意,带着宫妃和丫鬟前去见万贞儿。

她刚刚走到万贞儿的咸福宫外面,就看到陈嬷嬷在伸手责打的一个宫女。

那宫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辛楣汝岱,容颜十分俏丽。看上去并不似是蠢笨的。

唐惊染见状,就往前走了两步询问陈嬷嬷道:“陈嬷嬷,你为什么要责打于她?她是谁?”

陈嬷嬷看到是唐惊染,知道她是皇上的新欢。心里对她十分顾忌,不敢对她有所冲撞。

所以便恭恭敬敬的对她说道:“启禀淑妃娘娘,这个丫鬟名叫冰亦,乃是负责娘娘的珠钗环佩的。谁知道,这丫鬟今日里竟然把娘娘最喜爱的一支珠钗上的珠子给划上了一道划痕。所以,奴婢这才教训于她,淑妃娘娘见笑了。”

唐惊染冷冰冰的看了一眼,转而问那丫鬟道:“你叫做冰亦吗?”

那丫鬟忽闪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对唐惊染说道:“奴婢名叫冰亦,冰雪的冰忆的忆。”

唐惊染点了点头说道:“陈嬷嬷,这丫头如此的,你要再这么打下去她哪里还有命在?不如这样,你就卖个人情给本宫,把这丫鬟给了本宫算了。”

“什么?”陈嬷嬷微微一愣,她刚要说什么,忽然想起唐惊染如今的身份。

便转而对唐惊染赔笑说道:“娘娘,并不是奴婢不答应娘娘。只不过这冰亦始终也是咸福宫之中的宫女,倘若就这么被娘娘给要走了,奴婢回去不好跟皇贵妃交代啊。”

“这有什么不好交代的?要是你觉得跟皇贵妃难以启齿的话,那么就由本宫亲自去找皇上说。难道本宫在这宫廷之中,想讨要一个丫鬟都不行吗?”

唐惊染的语气冰冷的就像千年的冰山一般。

陈嬷嬷看到唐惊染的模样,心中不仅闪过一丝惧怕。

她知道唐惊染为人十分刚烈,倘若得罪了她,那么后果一定不堪设想。而且唐惊染连刺杀皇上这等大事都敢做,她又有什么事不敢做呢?

所以陈嬷嬷便连声说道:“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娘娘喜欢,那就把冰亦这个丫头给娘娘吧。”

说完,陈嬷嬷用手戳了戳冰亦的额头对她说道:“算你运气好,今日碰到淑妃娘娘这样的大善人,你到了那边之后,一定要听娘娘的话知道吗?”

那冰亦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望着唐惊染对她说道:“冰亦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冰亦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侍奉娘娘。”

唐惊染冷冷一笑说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那冰亦听完便站了起来。

冰亦起来之后便跟着唐惊染一起回到了永和宫中。

冰亦以前在咸福宫的时候,经常受到万贞儿和陈嬷嬷的虐待,所以她的日子向来过的不大好。

而如今唐惊染见到她之后,因为怜悯她的遭遇,便出手相救,让她心中十分感激,所以她对唐惊染可谓是忠心耿耿,只要唐惊染想做什么事,她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去给唐惊染帮助。

唐惊染进了宫之后,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她虽然视简怀箴如亲生姑姑一般,但是简怀箴的身份,始终不能够帮她做很多事,所以一切只有靠她自己。

而如今有了冰亦在她的身边,她慢慢把冰亦调教成了一个十分可人而伶俐的丫头,她觉得心中有了一丝安慰。

而这时候简怀箴又觉得唐惊染在宫中可谓是人生地不熟,于是便特意派遣了零落在她身边照顾于她。

于是,唐惊染身边便有了零落和冰亦,自从有了她们之后,唐惊染行事起来就方便的多了。

但是她对零落却并没有那么相信,因为她始终觉得零落是简怀箴派来监视自己的,因为简怀箴始终还是担心她会对朱见深不利,所以才特意派了零落在自己身边来。

她明白简怀箴对自己也是有关怀之意,但是因为有了心中的这层芥蒂,所以她对于零落,有些事情便不会那么悉数告诉她,反而是对冰亦,她们几乎是无话不谈,因为冰亦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唐惊染入宫之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了,这一日晚上朱见深翻了她的牌子,就来永和宫中见她。

唐惊染听说皇上来了,也不打扮、也不梳妆、也不出去相迎。

朱见深走到永和宫的门前,但见门庭萧索冷落,连一盏宫灯都不曾挂上,心中不由得隐约有了怒意,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弄明白。

所以,对于唐惊染他纵然是深爱不已,但是也始终心中到底是存了很多的芥蒂。

他走进来了之后,见到了唐惊染,他见唐惊染正坐在寝宫之中,月光透过她寝宫后面的窗棱滴滴的泄了进来,泄到她如瀑布般的长之上,她的长美丽的十分灵动飘逸,看上去纵然不是天上仙子,也是人间曙色。

朱见深顿时为之迷醉,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唐惊染的丝,说道:“淑妃,你越的美了。”

唐惊染却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她往后闪了好几步,眼睛露出兵刃一般的光芒,盯着朱见深,对他说道:“你想做什么?”

朱见深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唐惊染回报自己的是这么一副冰冷的神情。

“淑妃你为什么对朕充满了敌意,如今你已经是朕的人了,为什么还对朕做出这般的神情?”朱见深心中有一些不满意,他望着唐惊染抱怨说道。

唐惊染冷冷一笑说:“这皇宫中人人都为了等着皇上,但是我不是,我之所以入宫自有我自己的原因,皇上你若是希望我对你笑脸相迎,那么请另到他处吧?”

唐惊染的一席话犹如给朱见深浇了一身的冷水,朱见深只觉得心里十分难过。

一直以来,他都把唐惊染视作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他从来不强迫唐惊染做什么事情,后来唐惊染纵然是入了宫,做了淑妃,但是因为唐惊染并不想跟他住在一起,所以他也没有动过唐惊染。

而今见到唐惊染如此的美貌,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了她的梢一下,就引来她如此的生气,这让朱见深心中觉得很不舒服。

朱见深皱了皱眉头对唐惊染说道:“淑妃,为什么你对朕到现在还是这副神气,你已经是朕的妃子了!”

唐惊染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悲催而绝望的神色,她冷冷的笑道:“皇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愿意。”

唐惊染的话就像是千年的寒冰一般,朱见深听了之后在那里呆呆立了半天,才甩了甩手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想强迫你,那朕先行走了,你要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朕再来看你。”

说完朱见深便转身离去,朱见深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他原本以为只要过些时间,自己一定能够感动唐惊染,但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错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唐惊染对他的敌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加深的迹象,这令朱见深心中很不快意。

但是,纵然是如此又能够怎么样呢?谁让他心中喜欢的就只有唐惊染一个呢?

朱见深出了永和宫中之后便带着古冷意在花园中行走。

古冷意见旁边的牡丹开的花团锦簇,便装作无心的样子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瞧这牡丹今年开的越的娇艳了,奴才还记得奴才侍奉万贵妃的时候,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就是这国色天香的牡丹。”

“万贵妃!”朱见深这才想起已经有好久没去看望万贞儿。

之前的时候,他为了对付于冕曾经一直让万贞儿帮自己出谋划策,所以十分器重于她,而后他立了唐惊染为淑妃,又为了感谢万贞儿为他顶替杀死于冕的罪过,所以他又加封万贞儿为皇贵妃。

而今,因为宫中的日子十分清贫,所以他很快就忘记了万贞儿,听古冷意说起,他这才想起来。

他想了想,便抚了抚衣袖说道:“好了,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去咸福宫共万贵妃吧!”

古冷意所想的就是这般,他见到朱见深说了,连忙笑着说道:“好好好,既然皇上想去看贵妃娘娘,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贵妃娘娘若是见到皇上,止不住心里有多高兴呢!”

朱见深无可奈何的想了想,心道:“倘若唐惊染对只有能有万贞儿一般的热情就好了!”

他跟着古冷意沿着曲曲折折的宫中鹅卵石路,一直来到咸福宫,咸福宫比起永和宫乃是大大的不如,咸福宫靠近南三所,宫中的日裔都远远的不如永和宫。

朱见深见到之后,心中不由得的一阵叹息,他想到当初唐惊染进宫之后,他为了讨得唐惊染的欢心,就让万贞儿把永和宫让给了唐惊染。

他以为随着时间的转移,能够慢慢融化唐惊染心中的那块坚冰,但是,直到现在他才觉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有太监见到朱见深忽然来了,连忙进咸福宫去传旨。

万贞儿听说之后,来不及梳妆打扮,忙急急忙忙粉饰了一下,匆匆迎了出来。

她出来之后,见到朱见深便跪下来说道:“臣妾不知道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朱见深方才在唐惊染那里遭到了冷遇,而今在万贞儿这里却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让他心中一时唏嘘不已。

他亲手把万贞儿扶起来说道:“万贵妃不必多礼,起来吧,且让朕看看你。”

他抬眼看去只见万贞儿虽然是已经有些年纪的人了,但是保养的仍旧很好,她面色白皙,肤如凝脂,琼鼻樱口,若不是因为有唐惊染那种国色天香在眼前贞儿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朱见深叹口气,眼前一时竟然有些不太分明起来。

万贞儿看到朱见深眉头紧锁便已经料到了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因而她便托着他的手说道:“皇上既然来到了这咸福宫,就赶紧进来坐坐吧,外边风大,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朱见深点了点头,对她说道:“万贵妃到底还是你晓事些。”

万贞儿巧笑嫣然,说道:“皇上过奖了,臣妾乃是皇上的妃嫔,为皇上分忧解劳,乃是分内的事情,只要皇上能够龙体安康,那便是要臣妾日日吃斋念佛又有何妨呢?”

万贞儿的一番话说的朱见深心花怒放,朱见深不由得窥探道:“倘若惊染能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万贞儿早就知道唐惊染冷遇皇上,她听朱见深说了之后,故作惊讶的说道:“皇上,淑妃到底怎么了?难道淑妃对皇上不够好吗?还是觉得刚来到宫中,十分不能适应?”

朱见深叹了一口气,悠然说道:“朕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总之淑妃对朕亦经常不理不睬的,朕去了那永和宫自也觉得没有意思,虽然说这淑妃是朕喜爱的人,但是她也绝对不能恃宠生娇,否则的话,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万贞儿一边笑着,一边扶着朱见深坐下,又命令陈嬷嬷和手下的宫女端来各色的茶点果盘,端到皇上的面前。

她嫣然一笑说道:“皇上,何必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呢?皇上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这些茶点都是前些日子人从南方带来的,据说十分好吃,皇上不妨尝一尝?”

朱见深便搁了一块茶点在嘴中,然后万贞儿及时奉上香茶。

朱见深喝下去,但见茶点润滑,香茶芬芳,果然是十分美味,不由得赞到:“这色茶点果然是不错的”。

万贞儿见朱见深食指大动,连忙又取了很多茶点给朱见深吃,朱见深一边吃着,一边不停的叹息贞儿见状早就明白什么事情了。

她便从旁劝说道:“皇上你还是不要为淑妃的这件事情伤了身子了,淑妃妹妹现在年纪还,等臣妾劝劝她,说不定她以后就不会再同皇上使性子了。”

“朕觉得是没有法子劝了,要是能劝,这些日子来又岂会劝不好,她已经入宫有几个月了,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便是有坚冰也被朕的心给融化了,但是唯有惊染,她却仿佛不知道朕是对她好的,要是换了别个女子,朕绝对不会允许她如此的放肆,只可惜——只可惜她是唐惊染呀!”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前又浮现出了自己第一次与唐惊染见面时的模样。

一六一,女巫婆

那时候唐惊染一席白衣胜雪,从高处翩然飞下,把他救了下来,她那娇美无筹的身姿,就仿佛在昨日一般,历历在目,每当想起来,朱见深就会为之心神迷醉。

万贞儿想了想,便小心翼翼的对皇上说道:“皇上有些事情既然惊染美眉想不通,皇上也不要逼迫她,就让她好生去想罢了,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早晚会明白的,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说臣妾说的对吗?”

朱见深笑了笑说道:“贞儿,你这张嘴是越来越甜了,你说的话从来都是很有道理的,但是朕就怕这事情只是一场欢喜一场空罢了,惊染她如今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就不同外面的人接触,她既然不喜欢朕,又何必处心积虑的嫁给朕做妃子呢?她若是喜欢朕,为什么成了朕的淑妃之后,都不肯让朕碰她一碰,也不肯对朕露出一个笑脸呢?”

朱见深说到这里,就撂下了手中的金筷子,他面上重新攀上了愁容,望着万贞儿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万贞儿想了想,她终于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唐惊染入宫之后,根本就不给朱见深任何机会,所以朱见深才为此苦恼。

万贞儿此时此刻简直心如明镜,她知道为什么唐惊染怎么都不肯给朱见深机会。

因为唐惊染入宫并不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当皇上的淑妃,而是为了想找她万贞儿报仇来的,这件事情她万贞儿能够料到了,但是皇上却怎么都想不到,所以他才会在那里长嘘短叹,迷茫不已。

万贞儿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要想在这宫中屹立不倒,可以与唐惊染分庭抗礼,那么就一定要抓住皇上的心,即使不能够让皇上宠爱自己,那么也一定要想个法子让皇上器重自己,让皇上觉得离开自己不行。

这么一来,便是唐惊染在皇上面前再得恩宠,也没有办法对付自己了,毕竟现在皇上心尖上的人是唐惊染,唐惊染比起自己来还具有很大的优势。

所以万贞儿便侧着脑袋想了半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臣妾始终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倘若淑妃一年不理皇上,难道皇上就要等一年吗?等一年倒也罢了,倘若淑妃两年、三年、五年、八年、十年不理皇上,难道皇上就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要等下去吗?臣妾一想到那日子就会觉得十分的漫长。”

“淑妃要是能像你这么想,那就好了,朕心里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但是她现在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你说朕应该怎么办才好?贞儿你帮朕想想办法。”朱见深望着万贞儿眼中露出了诚恳的神情。

朱见深身为九五之尊,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的,万贞儿自然心里明白。

万贞儿忙凑到他的身边,托着他的手,对他说道:“皇上,你也不要太过于忧虑,既然如此那就让臣妾帮皇上想个法子吧,不知道皇上可否对惊染姑娘。”

她说到这里打住不说,眼神高深莫测的望着朱见深。

“你继续说下去,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不要管朕爱不爱听。”

朱见深此时此刻已经束手无策了,惟有把希望寄托在万贞儿的身上。

万贞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好,既然皇上让臣妾说,那臣妾就说了,或者皇上可以对淑妃用强,以后淑妃说不定就顺从了皇上呢?”

“用强!”用强这两个字顿时在朱见深的脑海中一略而过。

说实话,他之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对唐惊染用强,可是每当想起唐惊染那娇美的如同神仙一般的容颜,就让他怎么都下不了手。

要是唐惊染因为责怪自己对她用强,这一生一世都不理自己了,那该怎么办才好,所以他颇为有些踌躇、迟疑起来。

万贞儿见他如此,便在一旁劝道:“皇上,你不要这么想,你要是觉得臣妾出的这个主意不好,你只当臣妾没有说过罢了。”

朱见深却说道:“朕并不是觉得你这个主意不好,只不过她的心不在朕这里,朕便是对她用强又怎么样呢?更何况若是朕对她用了强,她从此就恨了朕,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朱见深摊了摊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在心中冷笑道:“枉你朱见深是个九五之尊,还有这等儿女私情,让你头疼至此。”

她心里尽管有些不屑,但是面上还是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真的不能这么想,您若是这么想,继续纵容惊染姑娘下去,恐怕以后她会越来越有恃无恐,越来越不把皇上放在眼中的,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贞节,倘若皇上对惊染姑娘用强,惊染姑娘的贞节都给了皇上,那么,她的心早晚也是皇上您的。”

“什么?”朱见深听到万贞儿的话,顿时觉得像是一剂惊雷在头顶上炸响,生米煮成熟米饭。

他愣了半天说道:“也许你说的是有道理的,朕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呢?”

他说到这里,又稍微愣了一下说道:“但是朕始终觉得还是有不妥帖的地方,倘若惊染一时想不开要寻死觅活,你说怎么办才好?朕总不能眼睁睁的把她送入到水生火热之中去吧?”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皇上,您放心吧,既然皇上也不想对惊染姑娘用强,又不想逼迫惊染姑娘,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贞儿为您打算吧,贞儿一定有办法让惊染姑娘对皇上服服帖帖的,而皇上又不必对她用强。”

“真有这个办法?”朱见深高兴的问道。

朱见深见万贞儿忽然调转口风,说是能够帮他驯服唐惊染,不但不需要他对唐惊染用强,还可以让唐惊染对他全心全意,不禁喜出望外道:“你到底有什么法子,万贵人?”

万贞儿故作神秘说道:“皇上,你可不可以不要询问臣妾到底用什么法子,总之只要臣妾答应皇上,就一定为皇上办到。”

朱见深想了一会,心中惊疑不定,虽然他觉得万贞儿一向足智多谋,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倘若他任由万贞儿肆意妄为的话,倘若万贞儿做出什么伤害唐惊染的事情来,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朱见深便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万贵妃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你必须要告知朕知道,倘若不然的话,朕是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情的。”

万贞儿现在之所以肯向朱见深出谋献策,一方向是想取得朱见深的信任,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见朱见深怎么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便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说道:“好吧,既然皇上这么说,那贞儿就带皇上去见一个人吧,”

“带朕去见一个人,什么人?”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只要到了就知道了。”

朱见深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万贵妃,你不是现在要带朕去见惊染吧?”

“当然不是,皇上你放心吧,只要皇上见到这个人,这件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说完,万贞儿便站起身来,袅袅婷婷的往外走,而朱见深也紧紧的跟在她的后面,后面古冷意和陈嬷嬷等人也一起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古冷意和陈嬷嬷的心中都有些紧张,因为他们知道万贞儿想要带朱见深去见的人是谁,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石丽卿。

石丽卿乃是苗疆来的夫人,她擅长巫蛊之术,之前的时候曾经帮助过万贞儿来夺取朱见深欢心,而且屡见成效。

虽然最后那巫蛊之术,因为唐惊染的发丝被简怀箴取走,所以失去了效用,但是石丽卿这个人的厉害,也让万贞儿深刻的见识到了。

万贞儿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起了她,她觉得石丽卿一定能够帮得上朱见深的忙,只要自己帮了朱见深这个忙,说不定石丽卿可以趁机控制了唐惊染的心智,让唐惊染以后臣服在自己脚下。

而最重要的是她又可以讨取朱见深的欢心,博得朱见深的信任,这么一来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古冷意和陈嬷嬷之所以有些心境肉体,是他们都觉得事情恐怕没有万贞儿想的那么简单,但见万贞儿丝毫都不紧张,带着朱见深一路向咸福宫后面的小院而去。

到了一个平常的小院面前,朱见深满面疑惑的看了万贞儿一眼,说道:“万贵妃,你现在带着朕来见谁?”

万贞儿微微一笑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放心吧,这里面住着一个异人,只要她肯出手相助,那么皇上就一定能够取得惊染姑娘的芳心。”

“哟,这里面住着一个一个异人!”

朱见深微微有些发愣,他说道:“这宫中的事情难道还有朕不知道的吗?”

万贞儿见状,心头一紧,连忙跪下说道:“皇上,是臣妾不好,是臣妾私自藏了一个异人在这里,这个异人她来自于苗疆,十分擅长医药之术,臣妾经常会有些头痛、脑痛的毛病便会来这里看,久而久之更发现这异人她有很多别的本事,所以现在才把皇上带来这里,向这异人求助。”

朱见深听万贞儿解释完后,他便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朕也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先起来吧?”

“是。”万贞儿便答应着站了起来,朱见深拉着她两个人便携手往里走。

小院的门很快被推了开来,紧接着朱见深和万贞儿便一同走了进去,古冷意则在后面大声的高喊道:“皇上驾道!”

万贞儿自从搬迁到咸福宫后,她很少再用到石丽卿,于是便把石丽卿送到了这小院之中,平时里她也不来看这石丽卿,石丽卿平时里生活在小院之中,倒也怡然自得。

如今她正在小院之中绣东西,忽然听到说是皇上驾道,她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怪异起来。

她挽了挽衣袖走了进来,但见眼前站着一个青年人,那青年人不过是弱冠之年,生的十分儒雅有气质,显然这个人就是皇上了。

石丽卿想也不想便行礼下去,对他说道:“老妇不知道皇上驾道,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个来自苗疆的老妇人,居然如此的懂礼。

他便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先起来!”于是,那石丽卿便站了起来。

朱见深仔细的打量着石丽卿,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老,石丽卿的颧骨很高,眼睛大,嘴唇薄而白,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骷髅头一般,倒是把朱见深给吓了一跳。

朱见深被吓的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那苗疆妇人石丽卿说道:“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石丽卿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说道:“皇上想必是被老妇的容貌给吓到了吧,老妇乃是苗疆人,因为生的奇丑,所以便不容于族人来到中原,多亏贵妃娘娘收留,一直住到宫中。”

万贞儿十分鄙意的看了朱见深一眼,见他因为石丽卿长的很丑,便被吓得不清,只觉得很看不起他,但是她完全都不表现出来。

她便对皇上说道:“皇上,这石大师的法力是很厉害的,只要她肯出手相助,那淑妃娘娘一定会对皇上千依百顺。”

“哟!”朱见深闻不禁为万贞儿所说的话所吸引。

那石丽卿不失时机的说:“皇上既然来到这里,不妨同贵妃娘娘一起进来坐吧,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奴婢就行,我一定为皇上和娘娘排忧解难。”

朱见深但见那夫人眸子之中金光闪闪,似乎果然是有一些功力似的,他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万贵妃我们就进去听她说说吧。”

于是万贵妃和陈嬷嬷、古冷意便扶着朱见深一起走到了石丽卿的房屋之中。

古冷意之前去请石丽卿的时候,就曾经被她吓了一跳,而今他忍不住抬头看去,但见石丽卿所住的房屋之中四处又挂满了人皮挂画。

那些挂画看上去微微有些发黄,一针一线都绣的十分紧致,若不是石丽卿自己说起,任凭是谁也不会以为是人皮挂画。

古冷意顿时被吓的冷汗层层,双脚发软,一下子摔倒在那里。

朱见深有些吃惊的看了古冷意一眼,转而问道:“古公公你怎么了?”

古冷意连忙伸出袖子来摸着头上的冷汗,连声说道:“皇—皇—皇上,奴才没什么,奴才实在是没有什么。”

他一连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朱见深觉得他很是怪异,但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罢了,所以朱见深也并没有多加询问。

古冷意因为十分害怕,所以整个人被吓得瘫倒在地,他抬起头来不经意间接触到石丽卿的目光,但见石丽卿的目光之中带着一团火焰,像要弑人一般,看上去十分恐怖,他连忙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石丽卿的一双眼了。

石丽卿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亲自去给朱见深和万贞儿奉了茶端上来。

朱见深和万贞儿见到石丽卿泡了茶上来,万贞儿先喝了一口,但见茶香扑鼻,只觉得从来没有喝过的好茶,便忍不住称赞说道:“石大师你这里果然是有好东西的,这么好的茶味本宫以前可从来没有喝过。”

朱见深见状便也喝了一口,便也忍不住啧啧称赞。

石丽卿在那里,面上的神情波澜不惊,对朱见深和万贞儿说道:“皇上和娘娘实在是过奖了,这只是普通的茶叶罢了,皇上和娘娘今天既然来到了这里,想必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两位不妨说出来就是,只要是我能够帮的上皇上和娘娘的,一定尽我所能。”

“好。”朱见深见她如此恭敬,对她的厌恶之情不禁减去了三分。

而万贞儿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说道:“石大师今日里本宫请了皇上一同来见你,是有这么一桩事,这桩事说起来倒也奥恼,那便是我们这宫中新进了一位唐淑妃娘娘,那淑妃娘娘是皇上很喜欢的人,但是淑妃娘娘却对皇上的态度异常冷漠,让皇上觉得十分不开心,所以希望石大师你能够想个法子来帮帮皇上。”

“哟,难道娘娘是希望我向淑妃下蛊术吗?”石丽卿从旁问道。

“什么,蛊术,蛊术不是传说中的妖术吗?”朱见深顿时脸色大变,他望着石丽卿就像是望着蛇蝎一般,避之不及。

而朱见深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万贞儿的意料之外,万贞儿连忙好言好语的劝说道:“皇上您弄错了,蛊术并不是一种妖术,蛊术是石大师所特有的一门独传绝艺,只要是她发动功力,那么一定有帮助能够帮的上皇上。”

朱见深见她这么一说,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但是他对石丽卿仍旧是抱有怀疑的神色。

那石丽卿见到朱见深如此惊慌,倒也不慌不忙,她随手把桌子上的刺绣取了出来,放在手中,慢慢的绣着,她那一针一线都是绣的如此的认真,如此的精心。

只看到古冷意浑身冰凉,因为古冷意知道她手中绣着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一张人皮,而她绣东西所用的也不是什么绣线,而是人的发丝,这让古冷意浑身惊愕不已,但是他又不敢当着万贞儿来揭穿石丽卿。

他唯恐石丽卿对自己不利,他忽然想起来了最近宫中的一个谣传,据说宫中最近经常有年轻的宫女或者小太监而不知不觉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宫中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些小宫女和小太监逃走了。

一六二,两滴血

而今,当古冷意见到石丽卿房中所摆着的这些挂画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那些小太监和小宫女们并不是逃走了,而是他们都被石丽卿给抓了来,被石丽卿杀死之后,就用他们的人皮绣成一张挂画,一张一张的摆在墙上。

古冷意数了数,发现墙上一共有十三幅挂画,这么说来,就有十三个人已经死在了石丽卿的手中,由此可见这石丽卿实在是一个异常狠毒的角色。

但是古冷意当着万贞儿的面,也不好向皇上说起,他便一连给万贞儿使眼色,谁知道万一直都置若罔闻,古冷意只得没有办法站在那里。

朱见深便开口询问道:“既然石大师说蛊术并不是传说中的妖术,但不知道石大师有什么办法可以令淑妃对朕一见倾心呢?”

“只要皇上跟肯给我两滴龙血,而后又能把淑妃的血液给我,我把皇上的龙血和淑妃的血液一起混在酒中,哄骗淑妃喝下去,那淑妃便一定会喜欢上皇上的。”石丽卿似乎是在漫不经心的说道。

谁知道朱见深听说之后,却觉得大为惊诧,他连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有作用?”

“皇上您放心吧,倘若对皇上没有帮助的话,皇上可以随时来处置我。”石丽卿慢慢地说道。

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还请石丽卿取一把匕首来。”

于是,那石丽卿便去取了一把金光闪亮的匕首。

朱见深在自己的中指之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挤了几滴血到一个器皿之中。

那石丽卿望着酒杯中的龙血,忽然桀桀的怪笑起来,笑了几声之后,他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只要有了您这两滴龙血,再想办法弄到唐淑妃的两滴血液,把你们的血液混在一起,那么唐淑妃一定会对皇上死心塌地。”

“好。”朱见深起初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是现在听到石丽卿这么说,不由得心花怒放。

他连声说道:“石大师要是事情能够办成的话,朕一定重重有赏,一定封你做国师。”

石丽卿连忙跪下去,对朱见深谄媚说道:“皇上又何必如此呢?能够为皇上办事那是石丽卿的福分。”

朱见深见她如此,便对她说道:“好了,你也不必如此过谦,要是这件事能够给朕办好的话,朕一定重重有赏。”

朱见深觉得石丽卿的房子之中,不时的有阴风阵阵,他觉得浑身有些发冷,便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回去吧,至于怎么样从淑妃身上取两滴血液的事情,你看如何是好?”

万贞儿笑了笑,对他说道:“皇上您放心吧,这件事情就包在贞儿的手中,贞儿一定尽心竭力为皇上办好。”

“好,既然如此就辛苦你了。”

朱见深说着便从万贞儿一起从石丽卿的小院之中走了出来。

石丽卿在后面望着朱见深的背影,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伶俐而阴狠的神色,只是她这阴狠的神色除了古冷意谁也没有看到。

古冷意总觉得这个石丽卿不是一般的人,也不是一个平凡的苗疆女人那么简单,他总觉得石丽卿之所以来到宫中,为万贞儿出谋划策,如今又帮皇上做这么多事情,全是有所图。

但是至于她到底想图要什么,古冷意又真的猜不出来,更何况如今皇上和万贵妃都在兴头上,他又怎么敢破坏他俩个人的兴致呢?所以,他只好低声不言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来。

回去之后朱见深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如何从淑妃身上取两滴血液,这件事情就交在你身上了,要是那石丽卿当真能够让淑妃对朕死心塌地的话,朕也一定忘不了你万贵妃。”

“皇上,您放心吧,贞儿既然答应过皇上,就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为皇上办好。”

万贞儿连忙垂下头去,朱见深见状便转身走远了。

万贞儿应承下皇上之后就自回到咸福宫中,陈嬷嬷满面愁容的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如今你是闯祸了。”

“闯祸了?我闯的什么祸呀?”

陈嬷嬷十分忧虑,她总觉得要想从唐惊染的身上取两滴血液回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唐惊染若是当真肯顺从了皇上,那么万贞儿就多了一个劲敌,这对万贞儿而言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只不过万贞儿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万贞儿却很不以为然,对陈嬷嬷阴恻恻的说道:“陈嬷嬷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本宫从来不做损己利人的事情。”

陈嬷嬷继续劝说道:“娘娘,你就听奴婢一句吧,奴婢之所以这么劝说,也无非是为了娘娘打算,娘娘你想呀,皇上宠爱唐淑妃,那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万一不小心促成了皇上和唐淑妃,对娘娘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陈嬷嬷在一旁循循煽诱,谁知道万贞儿并不领她的情。

万贞儿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陈嬷嬷觉得很是意外,但是,她见万贞儿这么说,便已觉得万贞儿肯定是已想到了什么法子,因此,便也不再劝说她了。

万贞儿回到咸福宫之后,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越想越觉得生气,她觉得之所以一切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唐惊染的缘故。

倘若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唐惊染那个人,那么于冕便不会喜欢上唐惊染,而朱见深也不会喜欢上唐惊染,她也不会因为妒嫉而几乎至于发狂,让皇上把于冕弄到城隍庙去,作为和简怀箴交换的条件,以至于害的于冕殒命。

她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情都是唐惊染的错,而不是她万贞儿的错,所以她觉得如今无论如何也要借着这次机会,给唐惊染一点颜色看看。

想到这里,她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我们走一趟。”

“娘娘想去什么地方?”陈嬷嬷忙亦步亦趋紧跟了上去。

“这次本宫要去的地方嘛,陈嬷嬷你恐怕是想不到的,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万贞儿的嘴角染着一丝疯狂,她对陈嬷嬷说道。

陈嬷嬷看她眼神如此犀利,连忙跟着她,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出去之后,但见万贞儿直奔永和宫中而来,陈嬷嬷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也不敢劝她,但见万贞儿来到永和宫中之后也不等人通报,便直直走了进去。

那冰亦忽然见到万贞儿来了,连忙上前去问道:“万贵妃不知道你忽然来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

万贞儿冷冷的看了冰亦一眼,忽然抬起手来给了冰亦一巴掌,那冰亦被她打的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她捂着脸在旁边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打闹之声,已经惊动了里面的唐惊染,唐惊染听到声音之后,便立刻带着零落走了出来,出来之后,她便看到万贞儿和在一旁低声哭泣的冰亦。

唐惊染见到之后怒气不打一处来,她往前走了两步,冷冷的望着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现在竟然来我永和宫中闹事吗?”

“那倒不是,还请唐淑妃不要误会,本宫之所以来到永和宫中,无非是想见见淑妃妹妹而已,没想到冰亦这小丫头,原本是本宫咸福宫中出来的人,到现在却如此的不晓事,所以本宫当然要教训她一下了,还请淑妃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唐惊染冷冷的恨了她一眼,说道:“好了,如今人也教训了,还请你先走吧!”

万贞儿见她竟然没有因此动怒,进而动手,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万贞儿便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既然本宫已经来了,当然不会这么快走了,本宫是特意来看望淑妃妹妹的,难道淑妃妹妹你不请本宫进去坐坐吗?”

唐惊染摇了摇头,声音之中,听不出有一丝暖意,她说道:“不必了,万贵妃乃是宫中的皇贵妃,我岂敢要你屈驾来我这里呢,零落姑姑送客!”

零落听完之后,便走上前来看了万贞儿一眼,对万贞儿不冷不热的嘲讽说道:“万贵妃你是不是兴趣太好,没有地方去呀,倘若你没有地方去,那么不妨去同万安宫中,同皇长公主聊聊呗?”

说完,她便做了一个甩袖的姿势,那姿势便是请人离开的意思。

万贞儿千算万算,始终没有算到的一点就是在这永和宫中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零落,这零落虽然只是一个寻常的宫女而已,但是她始终还是简怀箴派来的人。

倘若自己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好了,通过零落的口中传到简怀箴的耳中,那么简怀箴万一要动用她的金玉杖,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万贞儿想到这里,便忍气吞声说道:“零落姑姑说笑了,本宫乃是真心实意的前往探望淑妃娘娘的,既然淑妃娘娘今日不方便见客,那本宫就先行离去了。”

说完,她便带着陈嬷嬷一起走了回去。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很远,陈嬷嬷便问万贞儿道:“贵妃娘娘,方才的时候,你为什么忽然直闯永和宫中,而又忽然离不开。”

万贞儿的嘴角带着一丝冷漠,她说道:“方才的时候,我何尝不想闯进去,只要我闯进去,同唐惊染起了什么冲突,就很容易从她身上拿到两滴血液,而这件事情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进行的,我也不必有什么顾忌,之前的时候,她不是给了本宫很多冷遇吗?本宫现在就前仇旧恨一起跟她算。”

“娘娘算计的有道理,但是娘娘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个零落姑姑对吗?”陈嬷嬷仰起头来问道万贞儿。

万贞儿说道:“可不是吗,这零落忒也可气,以前的时候她在皇长公主身边,便一直为皇长公主充当眼线,千方百计的同本宫为难,现在她又在唐惊染的身边,一直为唐惊染同本宫为难,你说这件事情说起来忒也可气。”

“娘娘你不必这么想,这零落想必同唐惊染也不是一条心的,皇长公主之所以把零落安插在唐惊染的身边,也无非是害怕她会对皇上不利罢了,所以只要零落在唐惊染身边一天,唐惊染同皇长公主心里就一直有着芥蒂。”

陈嬷嬷的一席话顿时惊醒了万贞儿这个梦中人,她连声说道:“陈嬷嬷你说的果然是对的,本宫以前的时候为什么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陈嬷嬷在一旁笑了笑,说道:“娘娘是当局者迷,而奴婢是旁观者清呀,娘娘现在我们已经失败了,接下来娘娘该怎么样同唐惊染要这两滴血呢?”

“这有什么难的,既然唐惊染不肯让本宫去永和宫中,那么以后她便是请本宫前去,本宫都不去了,本宫便只在这咸福宫中,等着她把那两滴血液送过来。”

陈嬷嬷知道万贞儿一向是很有主意的,她既然这么说,自然已经是想到了办法,所以便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娘娘有什么吩咐的,就交托给奴婢去办吧?”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先回去。”

万贞儿带着陈嬷嬷回到咸福宫中之后,便让陈嬷嬷在宫中放出了一个消息,那消息便说是于冕临终之前曾经嘱咐了万贞儿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有万贞儿一个人知道。

消息很快就在宫中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宫女、太监们都议论纷纷,他们人人都知道于冕之前和唐惊染乃是一对情侣,所以消息越传越快,很快的就传导了唐惊染的永和宫中。

这日冰亦忽然从外边听了这个消息,便走进来,她面上露出了一丝踌躇之色,但是终于还是大着胆子向唐惊染说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唐惊染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有时间事尽管说就是了,又何必在那里吞吞吐吐。”

“娘娘,奴婢方才在外面听说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同娘娘大有关系。”

“哟,什么事情?”唐惊染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本来就无意入这宫门,入这宫门也只不过是为了复仇罢了,自从进宫之后她脸上就再也看不到笑容,整个人冷冰冰的,看上去就像一个冰美人一般。

所以尽管她救了冰亦,冰亦也对她忠心耿耿,但是,其实心底里还是有些怕她。

听到唐惊染这么问,冰亦连忙低下头去,搓着手说道:“娘娘,冰亦听宫中的太监、宫女们说,说于冕公子临死之前曾经委托万贵妃向娘娘您说一件事情,但是不知道万贵妃有没有告诉过娘娘?”

唐惊染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整个人又被仇恨所蒙蔽了,她愣了半晌才把冰亦一把拖过来问道:“你说什么,你是听谁说的?“

冰亦用力的挣扎,一边挣扎着眼角一边流出了泪水,说道:“娘娘,你弄疼我了。”

唐惊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把手松开对冰亦说道:“对不起,我方才没有想到那么多。”

冰亦点了点头说道:“冰亦不怪娘娘,娘娘,冰亦也是听人家说的,人家现在都在这么说,宫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呢!”

唐惊染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万贞儿使出的诡计,还是当真有这么一件事情,她一时之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正好这个时候零落走了进来,见到唐惊染坐在那里沉思,便微微一笑,说道:“淑妃,你今日为何坐在这里想事情?”

唐惊染正到叮嘱冰亦不要说,谁知道那冰亦嘴快,已经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零落听完之后,便看了唐惊染一眼,她见唐惊染浅眉斜挂,显然是已经相信了这件事。

她便叹了口气说道:“淑妃这后宫之中的争夺,本来就是尔虞我诈,步步为营的,淑妃既然来到了后宫之中,就要多的心眼才是,奴婢总觉得那万贵妃当时并没有向淑妃说起这件事情,而今忽然在宫中放出了这样的流言,多半只是想设个局来引诱淑妃入局罢了,淑妃不要上当才是。”

唐惊染的脸色宛若银盆,她微微冷笑一声说道:“零落姑姑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我知道她是故意设个局来害我,我就不去管吗?倘若于冕在活着的时候,当真是嘱托了她什么事情来告诉于我,但是她没有告诉,我便是一直到现在也不能帮于冕了却他的心愿,难道你觉得我心中会安静吗?”

说到这里,她便直直的望着零落,零落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简怀箴派自己来看着唐惊染了,也不是简怀箴信不过唐惊染,而是如今的唐惊染同当初的唐惊染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当时的唐惊染是天真烂漫的,而今的唐惊染却已经变成一个冰美人了,当初的唐惊染是一个晓事理明大义的人,但是如今的唐惊染却已经完全被仇恨所蒙蔽,沉浸在仇天恨海之中,而深深的不能自拔了。

这让零落一方面佩服简怀箴的目光如炬,而另一方面又觉得心中不由得蒙上了层层的寒意,她知道要想劝服唐惊染,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唐惊染堕入到万贞儿所设的局之中,她也是不能忍心的,毕竟唐惊染在这后宫之中无所依靠,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简怀箴。

“这样吧,如果淑妃想知道到底于冕公子临死之前嘱托了万贵妃什么,不如就让零落替淑妃娘娘走一趟吧?”零落主动请缨说道。

一六二,心字灰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希望唐惊染能够让自己去,毕竟自己是曾经侍奉过简怀箴的人,也是简怀箴的心腹,想来万贵妃都不敢对自己动什么歪念头,但是唐惊染一旦去了,那就不一定了,当初的吴皇后就是被万贞儿设计而死的。

虽然唐惊染的确是武功高强,为人也很聪明,但是和在宫中经历了无数的波澜,善于谋算人心的万贞儿比起来,那她实在是不堪一击。

谁知道唐惊染却异常倔强的说道:“零落姑姑,你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但是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亲自往咸福宫中一趟,还请零落姑姑不要告诉皇长公主,也不要阻止我。”

说完之后,她便站起来,一个人往外走去,冰亦见状连忙远远的跟了去,零落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心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去告诉皇长公主呢?倘若告诉了皇长公主,那么从此之后,唐惊染定然更加疑她,但是要不告诉皇长公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唐惊染去硬闯咸福宫吗?”

想来想去,她还是一起跟着走了进去。

唐惊染见冰亦和零落一前一后都跟着自己来了,心中非常不满。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到咸福宫中,向万贞儿询问,那于冕临死之前的时候到底嘱咐了她什么?

很快的唐惊染便来到了咸福宫中,陈嬷嬷早就等候在外边了,她像是早就料到唐惊染会来一般。

她满面笑容对唐惊染说道:“淑妃娘娘大驾光临,真是令我们咸福宫中蓬荜生辉呀,我们贵妃娘娘已经等淑妃娘娘很久了,淑妃娘娘请进吧。”

说完陈嬷嬷便引着唐惊染走了进来,进去之后,陈嬷嬷领着唐惊染、零落、冰亦一起来到正殿上。

到了正殿上,陈嬷嬷便让唐惊染先坐了,然后对她说道:“淑妃娘娘你且稍等!”

唐惊染眼中带着一丝冷意,目光犹如冰剑一般,刺穿陈嬷嬷的心底。

她向陈嬷嬷询问道:“贵妃娘娘呢?我要求见贵妃娘娘?“”

陈嬷嬷笑了笑说道:“贵妃娘娘如今正在房中梳妆打扮呢?倘若淑妃娘娘等的急就在外边等着,要是等不及,不妨就先跟奴婢进来吧。”

唐惊染微微一想,便跟着陈嬷嬷一起往万贞儿的寝宫之中走去。

零落一见,心头大急,连忙起身跟着一起去,谁知道却被陈嬷嬷拦了下来,陈嬷嬷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也是这宫中地位及其崇高的姑姑了,但是这毕竟是娘娘的寝宫,零落姑姑怎么可以随意进去呢?”

零落叹了一口气,心知今日纵然是跟着来了,也没有办法跟着唐惊染一起进来了,想必那万贞儿之所以把唐惊染引入到咸福宫中来,就是不想自己参合到这件事情之中。

她语气十分生硬,对陈嬷嬷说道:“好,既然我这做奴婢的不能进去,我现在就把皇长公主请过来,请皇长公主随淑妃娘娘一起进去如何?”

说完零落转身就走,谁知道陈嬷嬷在一旁不阴不阳的说道:“零落姑姑要想去请皇长公主,那原本也是没有什么的,只不过我们娘娘见到皇长公主之后便会不由自主的害怕,恐怕到时候她就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陈嬷嬷的这一番话显然是在恐吓和威胁。

唐惊染强忍着心头的那口怒气,她转身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你先在这里等着,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惊动公主姑姑,我现在且跟着陈嬷嬷进去看看,你放心吧。”

说完,她便抛给了零落一个坚定的目光,零落见状只好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了下来,而唐惊染则跟着陈嬷嬷走入了万贞儿的寝宫之中。

此时此刻万贞儿身上正批着如同蝉翼一般薄的轻纱,正在对着铜镜梳妆,见到唐惊染走了进来,她妩媚的一笑,说道:“淑妃娘娘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呀,淑妃娘娘请坐。”

唐惊染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她就在一旁坐了下来。

万贞儿走向前去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客人呢?淑妃乃是本宫极为尊崇的客人,你现在立刻前去沏茶,要沏最好的碧螺春来。”

“是。”陈嬷嬷答应着便走了出去。

唐惊染知道万贞儿之所以支开陈嬷嬷,想必接下来是要跟自己摊牌了,因此她便静静地望着万贞儿一句话也不说。

万贞儿看她美丽的容颜如冰雪一般的俏丽,又如冰雪一般的严寒,心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层寒意。

她盯着唐惊染,问唐惊染道:“淑妃娘娘,你今天来我这里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为什么却不说话?”

唐惊染冷冷一笑,说道:“你要是想告诉我,自然会开口告诉我,又何必等我询问,你要是不想告诉我,我就是问了,难道你会同我说吗?”

唐惊染的话听在万贞儿心中,万贞儿觉得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她没有想到唐惊染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如此的从容自若,倒是很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尽管如此,她仍然强笑着对唐惊染说道:“淑妃娘娘这么说就见外了,本宫之所以想个法子把淑妃请来,皆是因为一件事情的缘故。”

唐惊染定定地望着万贞儿,冷冷的说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于冕之前有没有什么临终的遗言托付你告诉我?”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淑妃娘娘何必着急呢,还是先喝口茶再说吧?”

说话间,陈嬷嬷已经把碧螺春端了上来,唐惊染却随手把茶扫到地上,说道:“我来这里,不是同你讲这些废话的,倘若你不告诉我,我便一剑刺穿你的颈子。”

说完,唐惊染便从袖子之中取出一只匕首来,那匕首大约有二尺多长,浑身金光透亮,看上去十分冷冽,犹如是寒冰锻造的一般。

万贞儿没有想到唐惊染竟然会带着匕首来见自己,倒是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赔笑说道:“淑妃娘娘不要同本宫开这种玩笑了,本宫既然把淑妃娘娘请来,自然是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本宫知道淑妃一向仇视本宫,所以就没有亲自同淑妃娘娘说,而今淑妃娘娘自然来了,那么本宫自然会告诉淑妃娘娘的。”

唐惊染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把那把雪亮的匕首给收了起来。

她的语气仍旧是不咸不淡的问道:“好,既然如此,你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于冕他到底告诉了你什么?到底有什么心愿未了?”

万贞儿看到唐惊染的那副表情,心中一时忽然有些纠结起来,曾几何时她对于冕也是一心一意的,曾几何时她对于冕也是情有独钟的,曾几何时她也是为了于冕,肯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冷血,竟然能够利用于冕来欺骗唐惊染呢?

她一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打了一个寒颤,她浑身遍体生寒,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做错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利用于冕来欺骗唐惊染。

但是一想到朱见深对自己提出的要求,万贞儿又狠下了心肠,她对唐惊染说道:“淑妃你要想从我这里知道,到底于冕临终之前有什么遗言要交代,那也不是没有法子的,我现在需要你的两滴血液,只要你给我两滴血液,那么我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唐惊染听她说完之后,随手把匕首往雪白的手臂上一割,顿时她玉藕似的手臂上多了一条血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唐惊染冷冷的对她说道:“好了,现在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了,你有什么可以说了吗?”

唐惊染以为万贞儿想要自己的血液,无非是想让自己弄伤自己而已,却没有想到万贞儿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更想象不到万贞儿是想帮石丽卿取的她的两滴血液罢了。

万贞儿看唐惊染如此爽快的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道血口子,她便对陈嬷嬷使了一个颜色,陈嬷嬷便去取了一个酒杯来,把酒杯放到唐惊染的手臂之下,接着就有两滴鲜红的血液向两滴朱砂痣一般流入到了酒杯之中。

万贞儿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向陈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陈嬷嬷便端着那酒杯下去了。

等到陈嬷嬷走了之后,万贞儿这才对唐惊染说道:“好,我现在可以把于冕临死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告诉你。”

“于冕临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唐惊染一时之间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显然她是十分紧张的。

显然她是十分紧张的,万贞儿一字一顿的说道:“于冕他在临终的时候让我告诉你,让你好好活着。”

“什么,好好活着?”

唐惊染听到万贞儿说的这句话,半日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在于冕临死的时候,是她陪同于冕走过最后的那段日子的。

但是,在于冕受伤之前,她一直以为是万贞儿用匕首刺伤了他,她以后在于冕被万贞儿的匕首刺伤之前,他曾经向万贞儿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也很像是于冕说的,所以唐惊染并没有怀疑。

因为于冕死的时候,也曾经这么嘱托唐惊染,让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唐惊染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难道我现在活的不好吗,谢谢你。”说完便转身欲走。

万贞儿看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对她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如今来换这么一句话,是不值得的?”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觉得来换取于冕的这句话,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万贞儿心中仿佛被巨石击打了一般,她恍然之间便明白了,原来在唐惊染的心中和在自己的心中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地方,那么便是她们的软肋都是一样的,她们的软肋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个人就叫做于冕。

万贞儿的声音如水一般在唐惊染的身后响起,她对她说道:“你本不应该来到这深宫之中的,这宫中本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唐惊染却头也没有回,她的面色沉静如水,她缓缓地说道:“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再也没有旁的办法,除了这条路,难道还有什么可以对付的了你吗?”

唐惊染如此坦白倒是让万贞儿吓了一跳。

万贞儿绰绰一丝冷笑,对她说道:“你来告诉我,你之所以入宫是想对付我的,难道你不怕我先下手为强吗?”

唐惊染冷冷一笑说道:“论心计我是不如万贵妃你,可是不管怎么样于冕都是死在你手中的,我一定要为于冕报仇,要是不能够为他报仇的话,那么,我便是这一生一世也不能过一天安乐日子。”

万贞儿望着她欲言又止,她很想把于冕之死的真相说出来,但是她知道现在却对不是恰当的时机,因为一旦说出来,那么唐惊染会立刻同皇上反目,到时候皇上也一定会冷落自己,说不定一气之下,还会废除自己妃嫔的位置,把自己打入冷宫之中。

所以,想到这里,万贞儿便隐忍住了,她的声音变得十分的悠长,她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你有什么要对付我的法子,你尽管使出来就是,我随时接着。”

“好。”唐惊染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便缓缓地走了出来,她的步履十分的沉重,等到她走出来之后零落了冰亦一同迎了上去。

零落见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连忙问道:“你没事吧,淑妃娘娘?”

唐惊染摇了摇头,看了零落一眼,那一眼中竟然有一丝温和的神色,这让零落心头觉得一暖。

唐惊染静静的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我们走吧!”

零落便扶着她,同她一起走了出来,走出来之后零落忽然发现手上湿漉漉的,抬头一看,竟发现满手都是鲜血,她扯开唐惊染的袖子才发现原来她的手臂受了伤,正有鲜血涌出来。

零落见到觉得十分心痛,便对她说道:“淑妃娘娘,你的手臂受了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奴婢?”

唐惊染的神情波澜不惊,说道:“身上受了这么一点小伤那又怎么样呢?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心灵上的创伤。”

零落皱着眉头问道:“可是万贵妃把娘娘的手弄成这样子的吗?”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我自己割伤的,万贞儿她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伤我。”

事到如今,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什么也不想追究了,我已经弄明白了,于冕他对万贞儿说了一句什么话,所以我的心中再也没有遗憾了。

唐惊染遥望着天地,只见天边有一只孤雁哀鸣着,低低的飞着远去了。

唐惊染望着那远飞的孤雁,忽然之间,一时之中,觉得自己便是犹如那只孤雁一般,独自一个人在天地哀鸣,希望得到旁人的庇佑和扶持、保护,但是到头来落得孤零零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唐惊染心中被触动了,她只觉得心中一阵生疼,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零落是何等的眼神锐敏,零落早就已经看出了她的怜伤之意,便对她说道:“淑妃娘娘,事已至此你什么都不必想了,你说之前你去咸福宫中,万贞儿告诉你,当时于冕公子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却不知那是什么话?”

零落一边打量着唐惊染,一边问道。

其实她对于冕所说的那是什么话,并不是很是关心,她关心的是唐惊染的情绪。

唐惊染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空洞,她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零落说一般。

“他让我好好活着,于冕他让我好好活着。”

她一连重复了两遍,像是猛然醒悟了一般,说道:“对,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无论如何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说完之后,便径自往前走去,零落和冰亦便在后面跟着。

零落只觉得整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万贞儿先在宫中放出消息来说于冕曾经叮嘱过万贞儿一句话,让要她嘱托给唐惊染,但是等到唐惊染见到她之后,那句话却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且万贞儿又怎么会好心好意的把这句话带给唐惊染呢?

零落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是她却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来。

她望着唐惊染手上的伤痕,对冰亦说道:“冰亦,你赶紧去取一些药物来,为淑妃娘娘疗伤。

“是。”冰亦边答应着边飞快的去了,零落则紧紧的跟着唐惊染走了进去。

唐惊染去咸福宫中找万贞儿的事情,零落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告诉简怀箴,她之所以不告诉简怀箴,一则是害怕简怀箴担心,二则也是害怕唐惊染多心。

她知道如今的唐惊染同当年的唐惊染已经完全不同了,现在的唐惊染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的心中没有忏情门、没有烛影摇红,也没有任何人,她心中所能够容下的只有一个于冕的名字而已。

一六三,两色天

所以,万贞儿才千方百计的对付她,一次又一次的拿于冕做饵来引诱她,但是每次唐惊染明明知道有诈,也都会义无反顾的飞扑而去,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执着。

她的这种坚毅和执着,一方面令零落觉得动容和感动,而另一方面,又让零落觉得疼惜不已。

而唐惊染离开咸福宫中之后,万贞儿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了一丝悠长的叹息,那叹息之中既带着一丝大功告成的喜悦,又带着一丝兔死狐悲的怜悯。

她望着唐惊染的背影久久的没有说出话来,陈嬷嬷很少见到万贞儿这般模样,所以也不敢上去打扰。

过了良久,她见万贞儿从叹息之中回过神来,这才上前去轻声问道:“娘娘,刚才您没事吧?”

万贞儿觉得身上有些冷,便把薄如蝉翼一般的轻纱稍微往上提了提,她对陈嬷嬷说道:“本宫没有事,本宫方才见到唐惊染她对于冕一往情深,为了于冕什么事情都肯做的出来,本宫只不过是觉得为止感动而已,这后宫之中什么都有,唯一缺少的就是真情呀!”

陈嬷嬷见万贞儿突然发出这番感慨,便对她说道:“娘娘,您不要再去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了,如今,您已经是贵为皇贵妃,您这样的殊荣从明朝至今,也只不过只有练皇贵妃一人,娘娘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福气才是。”

万贞儿听陈嬷嬷的话,既有警告自己的意思,又有安慰自己的意思,她只觉得心中一灵,她觉得陈嬷嬷说的很对,倘若在这个时候,她要有半分的犹豫和心软的话,那么只要皇上对她起了半分的怀疑,或者是不再重用和恩宠于她,她失宠于后宫,从此便会被人远远的厌弃了。

她曾经经历过那样的苦日子,也曾经在街上被乞丐追逐,更曾经忍饥挨饿,她不想再重复过那般流离颠沛的苦日子。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一定要好生的在这深宫之中撑下去,她一定要宠冠六宫,一定要权艳熏天,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当初在她危难之中,伸手扶助她的于冕,虽然如今于冕已经不在这人世上了,但是她对于冕的情意,就同唐惊染对于冕的情意一般,永远不会退却。

想到这里,她便又恢复了往事的冷静与冷峻,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现在赶紧去乾清宫中,告诉古冷意就说皇上想要的东西,本宫已经帮他拿到了,让皇上速速来这咸福宫一趟。”

“让皇上来咸福宫?”陈嬷嬷微微一愣,有些犹豫的说道:“娘娘,不如娘娘就往乾清宫中走一趟吧,倘若要皇上亲自来,恐怕有些不太妥当吧?”陈嬷嬷小心翼翼的问。

万贞儿却像是早就打算好了一般,她深谋远虑的说道:“那倒不是,此时此刻是我们可以跟皇上讲条件的时候,你去把皇上请过来,皇上倘是肯来的话,就说明这件事情他看的十分重要,倘若皇上不肯来的话,那么我们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意思呢?”

陈嬷嬷寻思一下,觉得万贞儿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倘若皇上本来就是很重视这件事情,那么万贞儿帮他办成了,他一定会器重万贞儿,倘若他原本就不怎么重视这件事情,那么,便是帮他办成了,辛辛苦苦的费了这么一番力气却又是为了那般。

所以,陈嬷嬷便点了点头说:“那娘娘在这等着,奴婢马上就去办。”

说完,她便急匆匆的出了宫,直奔乾清宫中而去,到了乾清宫见到古冷意。

古冷意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陈嬷嬷你今个怎么有空来这乾清宫中呀。”

陈嬷嬷伸手推了他一把,说道:“古公公,你才来乾清宫中几天呀,就忘了自己当初曾经是娘娘身边的人吗?”

古冷意听陈嬷嬷这么一问,连忙正色肃然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怎么会忘记呢?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在皇上面前为娘娘说尽好话,所感念的无非是娘娘当初对我的一番恩德罢了。”

“好,你既然记得这样就好了,今天是娘娘让我来的。”

“哟,娘娘让你来有什么事情?”古冷意开口问道。

陈嬷嬷便对古冷意招了招手,说道:“古公公你附耳过来,我慢慢同你把这件事情说一遍。”

古冷意听她说完,便附耳过来,于是陈嬷嬷便把整件事情向他说了一遍。

古冷意听完之后,他顿时笑了笑,举起大拇指称赞说道:“还是娘娘的想法比较高明,我相信只要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他一定会去咸福宫中见皇贵妃的,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同皇上通报这个消息。”

说完之后,古冷意便和陈嬷嬷分开,然后他便急匆匆的进乾清宫去求见皇上。

朱见深正在批阅奏章,忽然之间见到古冷意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出了什么事,为何这般火急火燎的?”

古冷意见状连忙立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的确是出了一桩事,刚才陈嬷嬷来过了。”

“陈嬷嬷她来做什么?”朱见深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

古冷意便在一旁一字一顿的说道:“启禀皇上,陈嬷嬷方才来,乃是让奴才相皇上带个话,说是万贵妃已经拿到了淑妃娘娘的血液,只要把皇上和淑妃娘娘的血液混杂在一起,那么娘娘从此就可以对皇上百依百顺了。”

“哟,当真有这么神奇?”

朱见深听完之后,顿时双目之中放出了熠熠的光彩,他连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耽搁,立刻赶往咸福宫中去看看。”

“是。”古冷意连忙应着。

于是朱见深便在前面走,古冷意则在后面,很快他们便一起来到了咸福宫中。

万贞儿早就料到皇上一定会来见她了,因为皇上那么喜欢唐惊染,绝对不会在这档口上打退堂鼓的,果然皇上如期而至。

万贞儿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她舌灿莲花,说道:“皇上,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快请坐下吧。”

朱见深心中一心一意的只挂记着那合合酒的事情,所以他便问万贞儿说道:“万贵妃听说你已经拿到了淑妃的血液,那么接下来石丽卿是不是能够为朕把这桩事情办好?”

“皇上请放心吧,石丽卿一向能够能人所不能,她能够办的很多事情是皇上想都想不到的,臣妾现在就吩咐人把石丽卿给请来,皇上请稍等。”

说完,她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现在赶紧去后面把石丽卿石大师给请过来。”

“是。”陈嬷嬷答应着便转身去了。

古冷意望着陈嬷嬷的背影,长长的伸了一口气,他很害怕万贞儿会派自己去见石丽卿,因为他每次见到石丽卿,就仿佛见到一个魔鬼一般,别提有多害怕了,而今既然万贞儿把这任务交派给陈嬷嬷去做,那么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过了不多久,陈嬷嬷便带着石丽卿走了进来,石丽卿仍旧是穿着平日里一直穿着的那件月白色的衣衫,见到朱见深之后,她仍旧恭恭敬敬的上前去磕了个头,说道:“老妇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则甩了甩手说道:“好了,不必拘礼了石大师,今天把你请过来是想询问你合合酒的事情。”

“只要是能够为皇上做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好了。”朱见深在宫中听惯了宫人们的阿谀奉承,所以对于石丽卿所说的这几句话并不放在心上。

他转而对石丽卿说道:“石大师听说你法力高强,既然如此,如今淑妃的血液已经拿到了,你就赶紧施法吧!朕希望淑妃从此以后能够对朕百依百顺,不会再忤逆朕的意思,你能够做的到吗?”

“启禀皇上,只要皇上您说的到的,那么我就一般能够帮皇上达成心愿。”

说完之后,她便从袖子之中把染有龙血的杯子取了出来,而万贞儿则赶紧吩咐陈嬷嬷把染有唐惊染血迹的杯子给取了出来。

那石丽卿把两只杯子拿在手中,每只杯子之中各放了一些酒,然后又重新取了一只景泰蓝的青花瓷杯子,她把其余两只杯子的酒悉数倒入到那青花瓷杯子之中,然后用力摇了摇,又对这那杯酒念了半天的咒语。

然后,她才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这合合酒如今已经制成了,只要淑妃娘娘喝了这合合酒之后,保证对皇上您百依百顺。”

“好好好,如此甚好。”朱见深听完之后欣喜若狂,但是他的面上旋即又攀上了失望的神色。

他说道:“淑妃是从来不同朕多话的,朕倘若想劝她喝酒,她又怎么会答应朕呢?这桩事情想起来到底还是有些烦恼的。”

万贞儿想了想,便对他说道:“皇上,你可知道在淑妃心目中,她最大的软肋是谁?”

“软肋?”朱见深愣了愣,半天没有说话。

“不错,的确是淑妃的软肋。”

万贞儿心头涌起了一阵一阵的疼痛,但是她强忍着疼痛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淑妃心目中的软肋就是于冕于公子,倘若皇上能够以于冕于公子的名义同淑妃娘娘好生说道的话,也许淑妃娘娘会听从皇上的话,把石大师辛辛苦苦才配制出来的这杯酒给喝下去。”

那石丽卿连忙从旁说道:“皇上,您别小看了奴婢的这杯酒,我这杯酒中,什么样珍贵的药材也有,最重要的是我还已经给她下了苗疆的符咒,这种符咒乃是一种爱情的蛊术,所中之人一定会对她下蛊之人忠贞不二,只要皇上对淑妃娘娘下了蛊,从此之后,淑妃娘娘心目之中便只有皇上一个人,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男人了。”

朱见深听完之后,连声叫好,说道:“天下之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当真是不错,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朕劝服淑妃把这杯酒喝了吧。”

朱见深想了想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用一个石龛把这杯酒乘起来同朕一起往永和宫中走一遭。

“是。”古冷意连声答应着,必然照朱见深的吩咐去做了。

等到一切安置妥当之后,朱见深便离开咸福宫直奔永和宫中而来。

而咸福宫中石丽卿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您为何要让我给皇上配制这合合酒,只要皇上把这合合酒给唐惊染喝了,从此唐惊染也会对皇上百依百顺的,这对娘娘而言岂不是一个负累吗?”

万贞儿却摇了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本宫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皇上他的心已经不在本宫这里了,他一心一意就只喜欢唐惊染,既然如此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就把唐惊染推到他的身边去呢,这么一来皇上早晚会感念我的恩德的,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万贞儿的目光就像是冰冷的刀刃一般望着石丽卿,石丽卿素来是让人害怕的,但是当她接触到万贞儿的目光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便连声说道:“不错,贵妃娘娘果然是深思熟虑,只不过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诉贵妃娘娘的,还请贵妃娘娘要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是什么事呀?”万贞儿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那石丽卿忽然之间在紫藤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对万贞儿说道:“启禀娘娘,那合合酒中被我下了符咒,但是符咒之中本身是有慢性毒药的,倘若皇上服下这杯符酒之后对他的身子大为不好,而淑妃服下这杯符酒之后,纵然会迷乱心性,也会因此而中毒,难道娘娘就不怕皇长公主追查起这件事情吗?”

“怕,如何不怕。”

万贞儿心有余悸的说道:“皇长公主手中有一柄金玉杖,莫说是本宫,就是皇上也实在是怕她怕的紧,但是纵然是怕她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皇长公主手中有那金玉杖,但是她轻易还是不拿出来的。”

石丽卿望着万贞儿一句话都不说,听万贞儿慢慢的说下去。

万贞儿则在那里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便是皇长公主见到唐惊染与平时有些不同,她便是想起这件事情来,她也不一定会查得到本宫的头上,她要是想怪责,也先是怪责皇上,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娘娘所说的极有道理,既然如此,那石丽卿就先不打扰娘娘了,先行退下。”

说完,石丽卿便向万贞儿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万贞儿对她说道:“石大师你最近为本宫所做的事情,本宫全都记下了,本宫绝对不是一个忘本的人,等到以后本宫一定给你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娘娘,何必这么说呢,能为娘娘做事是石丽卿的福分。”石丽卿不卑不亢的说道。

朱见深亲自带着那被石丽卿下了巫蛊之毒的酒去永和宫见唐惊染,唐惊染看到朱见深来了,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对她说道:“皇上既然来了,就请坐吧。”

朱见深这才坐下来,她笑着对唐惊染说道:“淑妃自从进宫之后,在这宫中可住的好呀?”

“多谢皇上挂怀,臣妾住的很好。”唐惊染不卑不亢的说道。

朱见深看到她的脸上像是有冰刀霜雪一般,知道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所以他便单刀直入,说道:“朕今天之所以来永和宫中乃是因为得了一样好东西,所以特意来同唐淑妃分享。”

唐惊染斜睨了朱见深一眼,说道:“皇上有什么好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惊染原本就不喜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朱见深被唐惊染堵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说道:“这东西却也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乃是一杯酒。”

“一杯酒!”唐惊染上下打量着朱见深,似乎她在想朱见深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朱见深却仍是笑意可掬,他说道:“淑妃这杯酒可是大有来头了,你想必是不知道的。”

“哟,有什么来头?”唐惊染漫不经心的说道。

朱见深想了想,便按照之前古冷意交付他的,同唐惊染说:“这杯酒实在是大有来头,因为这酒是当时于冕被关押的时候,他喝剩下的,朕知道淑妃现在还为于冕的事情而不能释怀,朕也不想强迫淑妃太多,所以就专程带了这杯酒来给淑妃喝。”

唐惊染听朱见深说完之后,面上像是染了一层白霜一般,她望着朱见深半晌才定定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惊染就多谢皇上了。”

古冷意便把那杯酒端了上来,唐惊染也不疑有诈,端起酒便一饮而尽,然后她面上便露出了十分古怪的神情。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的好意,惊染已经心领了,现在还请皇上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惊染要好好休息了。”

“惊染,不如今天晚上就让朕留下来陪你吧?”

朱见深望着唐惊染,只觉得她美丽的宛若月中仙子一般,越看越让人觉得心醉神怡。

唐惊染目光中露出了惶恐之色,她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皇上请您自重一些,还是回去吧!”

一六*四,幸淑妃

“自重”两个字像是冰针一般,直插入朱见深心中,朱见深心中顿时有些愤怒起来。

他望着唐惊染冷冷的,一字一顿的说:“自重,你要朕如何自重,朕如今是你的夫婿,你是朕的妃嫔,朕想做什么都是不过分的,你却要让朕自重,说出去岂不是笑煞天下人吗?”

说完朱见深便去扯唐惊染,唐惊染见状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她原本是及其冷静的人,尤其是在于冕死后,一个人更加是冷静不已。

但是现在朱见深的举动实在是激怒了她,所以她想也不想的,便随手从袖子之中掏出了匕首,对着朱见深刺过去,但是当她从袖子中取出匕首的时候,才发现整只手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她忽然想起了那杯酒,脸色顿时大变,她望着朱见深,半日才说道:“你你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刚才那杯酒中你是不是下了毒?”

朱见深却摇了摇头,对她说道:“当然没有,朕怎么会舍得对你下毒呢,惊染,朕一直以来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朕呢?”

朱见深望着她,眼中露出了一丝询问的神情,唐惊染被他的目光鄙视,一时之间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惊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外面大喊:“零落、零落,冰亦、冰亦。”

她连续喊了好几声,可惜现在零落不在宫中,零落因为最近对于唐惊染的变化觉得忧心忡忡,所以就特意去万安宫中向简怀箴汇报去了。

而此时永和宫中,唐惊染唯一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一个冰亦,但是冰亦何其年少,她冲进来之后,见到眼前的情形被吓了一跳。

而朱见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立刻给朕滚下去,要不然朕让你不得好死。”

冰亦见状吓的瑟缩跪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惊染见到这种情景,心里顿时只觉得哀伤不已,她仰天长叹,心中说道:“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

她望着皇上,目光及其坚定,眼中似乎有火焰燃烧,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皇上,倘若你再逼过来,那惊染现在就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说着她便伸手去拣那匕首,朱见深却望着她,朱见深的眼中含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对她说道:“倘若你现在还可以拣得起地上的匕首,那么朕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惊染你放心吧,你很快就会不记得于冕,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任何事情了,很快你就会成为朕的淑妃,你现在的痛楚只是这一瞬间的。”

他的话刚说完,唐惊染的面色顿时就变作了绯红色,唐惊染似乎是整个人被沉浸在了火海中一般。

她感觉自己在火海中挣扎,不断地用力,整个人想从火焰中挣扎出来,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始终挣不脱。

唐惊染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恐慌,她望着朱见深半天才说道:“皇上,你到底在酒中下了什么东西?”

朱见深却在那里悠然自得的望着她,朱见深已经被唐惊染把他的耐心完全给消磨干净了,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了,他宁愿去伤害唐惊染,也要让唐惊染成为他的人。

否则,他便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皇帝,那这个皇位坐的也不安稳,他心中也始终有怨怼。

唐惊染看了冰亦一眼,向冰亦使了一个眼色,谁知道她原本是想让冰亦去把简怀箴请过来的,谁知道那冰亦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她跪在地上,只知道浑身打哆嗦,对于唐惊染的暗示视而不见。

唐惊染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然后她便觉得浑身一软,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寝宫之中的床榻之上,而她的旁边正躺着朱见深。

朱见深正心满意足的望着她,他的面色红润,似乎是刚刚做了一件天大的喜事一般。

唐惊染用手去摸自己的衣衫,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屡,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明白了,现在她已经成为皇上的人,真的成了皇上的淑妃了。

她只觉得心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原本她只是想布一个局,入宫来对付万贞儿,谁知道千算万算到最后竟然把自己给谋算进去了,此情此景倒叫她情何以堪。

唐惊染的泪水像珠子一般的流落在枕上,湿了一枕的清泪。

朱见深见到她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他想起刚才同唐惊染一起度过的**蚀骨的光阴,就觉得整个人如飘在云端一般。

他笑着对唐惊染说道:“淑妃,如今你已经彻底是朕的人了,你现在心里谁也不许想,只许想着朕你知道吗?”

唐惊染自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但是这一天来的还是太过于突然了,让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所以她只是躺在那里,任凭屈辱的泪水留下来,一动也不动。

而朱见深见她完全没有反抗,以为她早已经臣服自己了,便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对如雪的肌肤,对她说道:“淑妃,以后朕会好生待你的,你也要好生的待朕知道吗?倘若不然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朱见深说道最后的时候,眼神顿时变得冷冽起来。

唐惊染望着眼前的这个皇上,只觉得这个皇上是如此的遥远和陌生,仿佛已经再也不是自己当初所认识的那个皇上了。

她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而朱见深却仍在那里,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桀骜,说道:“淑妃,你从现在开始只属于一个人,朕一个人的,不管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心,都只能属于朕一个人,倘若你做出什么对朕不好的事情来,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信不信?”

他的冰冷的指甲在唐惊染的肌肤上滑过,唐惊染只觉得心底一阵的恐慌,她觉得这一生从来没有过这般痛楚过。

而眼前的情形让她感觉到坠入了十八轮回的地狱一般,想要挣扎,却始终无所挣脱,她觉得自己的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自己像堕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洞中一般,想要出来却怎么样也不能够,她的心顿时冰冷的如同霜雪一般。

此时此刻,唐惊染正躺在床榻之上,她只觉得生不如死五,整个人遭遇了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心灵创伤。

而现在零落才从万安宫中回来,回来之后,冰亦便瑟瑟索索上前去扯着她的衣襟,哭着对她说:“姑姑、姑姑,大事不好了。”

零落望了冰亦一般,见她被吓成那般模样,连忙问道:“怎么样,到底出了什么事,冰亦?”

冰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皇上,皇上他对淑妃。”她一连说了好几遍,都没有说得出来。

零落便有些慌急的问道:“你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事你快说出来,是不是淑妃做了什么惹怒皇上的事情,皇上惩罚淑妃了。”

冰亦用力的摇了摇头,泪水留了一头一脸。

零落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她慢慢地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仍旧是强忍着,继续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话。“

冰亦用力点了点头,这才把方才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零落听完之后一连往后退了几大步,虽然在她的心目中,觉得唐惊染既然入了宫,要做皇上的妃子,成为皇上的人,那是早晚的事情。

但是她也深深的了解唐惊染,她觉得唐惊染入宫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做皇上的宫妃,这么简单,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让皇上靠近自己的身边。

但是如今朱见深竟然对她用强,占有了她的身体,使她成为他真正的女人,但这对唐惊染而言将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

零落有些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说道:“皇上,皇上并不是一个会用强的人呀!”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又想是在为唐惊染打算。

那冰亦在一旁抽抽噎噎的说道:“你没有见到,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娘娘本来拿了一个匕首想自杀的,但是那匕首忽然摔落在地上,娘娘想要把匕首拣起来,却是不能够了。”

冰亦的一席话顿时提醒了零落,零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想一定是朱见深给唐惊染下了药,所以才使唐惊染变的这般。

她不禁悲叹一声说道:“这皇上竟然连这般下三烂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当真是让人不齿。”

冰亦听她在那里诅咒皇上,连忙捂住她的嘴,说道:“零落姑姑,你不要当着人说这话,要是这些话传到皇上的耳中,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零落无所畏惧的说道:“皇上便是不放过我,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就去找皇长公主,把这件事情告诉皇长公主,让皇长公主来替淑妃娘娘出头。”说完,她便转身里去了。

冰亦望着零落的背影,只在那里深深的叹气。

零落回到万安宫中之后,简怀箴看到她,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简怀箴抬眸问道:“零落,方才你不是已经回到永和宫中去了吗,为什么又忽然回来了,难道是惊染出了什么事?”

零落见到简怀箴,扑通一声给简怀箴跪下了,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赶紧快救救淑妃吧,要不然淑妃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淑妃得罪了皇上,皇上要惩罚淑妃?”简怀箴见状吃惊问道。

零落连连摇头,说道:“并不是,只是是皇上对淑妃用了下三烂的手段,占有了淑妃,现在皇上正在淑妃的寝宫之中,奴婢刚才回去听冰亦那小丫头说了这件事情,心里恐慌就赶紧来告诉皇长公主了。”

简怀箴听她说完之后,便把她扶起来说道:“零落你做的对,惊染那孩子的性格本宫是最了解的,她很容易思想走极端,因而想不开,要是她出了三长两短,这该怎么是好?”

简怀箴边说着边扶着零落在一旁坐了下来,零落见简怀箴对自己如此的关怀,无微不至,心头不禁一阵感动。

她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慌急之色,向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这件事情倘若皇长公主不出面的话,那么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性子刚烈的淑妃——”

说到这里,她便打住不说。

简怀箴此时此刻也是心里波澜翻腾,零落刚才跟她说的这件事,也深深的触动了她,让她觉得这件事情的确是非常棘手。

且不说唐惊染是怎么样性情刚烈的一个人,但说这件事情所产生的影响,那实在是非常之深,尤其是对唐惊染。

她知道唐惊染入宫却不是因为喜欢皇上,而是另有目的,虽然唐惊染的目的,她却不能知晓,所以她一直都不肯让皇上靠近自己,皇上一直因为太过于喜欢惊染,所以也对她纵容,没有想到到了现在,皇上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那份心思了,这让简怀箴觉得实在是难以接受。

可是,她该怎么去管这件事情呢?唐惊染既然已经入宫成了皇上的淑妃,那么皇上宠信她,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简怀箴身为长辈难道还要出面敢于这件事情吗?

简怀箴想来想去,只急的在那里走来走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零落见状在一旁说道:“皇长公主你先不要考虑的太多了,现在我就怕淑妃娘娘她会想不开,不如皇长公主先往永和宫中走一趟,剩下的事接着再说吧?”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简怀箴便带着零落一起来到了简怀箴共中,她来到永和宫中之后,外面的宫女、太监们仍旧是乌压压的跪了一屋子。

而冰亦则在那里瑟缩发抖,见到简怀箴她,她连忙给简怀箴跪下,说道:“奴婢叩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冰亦你先起来说话,到底事情变得怎么样了?”

冰亦望着唐惊染的寝宫,连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说道:“皇上同娘娘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奴婢也不知道现在里面是怎么样的情形了。”

简怀箴想了想,便说道:“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说着她便往里走,她刚走了没有几步,就看到古冷意从里面走了出来,古冷意一看到简怀箴,顿时面色变得铁青,但是很快的他便恢复如常,对简怀箴跪下说道:“老奴叩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万福。”

简怀箴瞥了他一眼,也不曾让他起来,开口问道:“皇上和淑妃呢?”

古冷意谄媚的笑了笑,说道:“皇上和淑妃现在都在寝宫之中呢,皇上今天宠信了淑妃,淑妃娘娘和皇上现在十分恩爱,如鱼得水。”

古冷意的话听在简怀箴的心中,简怀箴只觉得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般,她觉得唐惊染绝对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她既然喜欢于冕,那么就会一直喜欢下去的,又怎么会像古冷意说的这样子,现在正在里面同皇上同浴鸳梦呢。

所以,她便白了古冷意一眼,说道:“古冷意你不要当着本宫胡说八道,皇上不是说过不逼迫淑妃娘娘吗,为什么现在又——”

说到这里她便打住不说。

古冷意跪在地上,一字一顿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今天这事说起来当真不怪皇上,的确是淑妃娘娘心甘情愿要跟皇上一起的,公主要是不相信,可以进去看看就是了,现在皇上和娘娘刚刚起榻,娘娘正在梳妆打扮呢。”

简怀箴想了想,本来进去看看唐惊染怎么样了,但是碍于皇上在里面,她是长辈的身份,要是这么进去了,始终有不妥当的地方。

所以,她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冷意,你现在就进去把皇上和淑妃请出来,就说本宫找皇上和淑妃有事。”

冷意响应的应了一声,便乐颠颠的走了进去,现在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因为他知道,之所以皇上今天能够得到淑妃,是因为万贞儿推荐的那个石丽卿的缘故,而万贞儿替皇上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皇上一定会重赏万贞儿,而他这个万贞儿的心腹,也一定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赐,所以他才变得如此的开心。

他进去之后果然看到唐惊染正坐在梳妆台前梳洗,而朱见深则在一旁含情脉脉的望着她,此情此景看上去十分温馨。

古冷意便对着皇上跪下来,说道:“皇上,皇长公主驾道,有请皇上和淑妃娘娘出去一叙。”

朱见深眉头皱了皱,说道:“好了,朕知道了,你先让皇长公主在外边等着,说朕一会就出去。”

冷意答应着便转身而去,向简怀箴回报。

原来方才的时候,唐惊染正在为**于朱见深而痛楚不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盯着朱见深看了一会,就觉得朱见深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朱见深,而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于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朱见深会在一瞬间变成了于冕,但是她越看越觉得是这样子的。

而朱见深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宛然就是于冕在世,她现在已经弄不清楚眼前的情形是真还是幻觉,她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于冕还是朱见深。

但是她心中却有一股强烈的意念来告诉自己,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所喜欢的,她喜欢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唐惊染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些暧昧不清,她想起自己以前跟于冕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她想起以前的是时候,怎么护送于冕去南京城中找简怀箴,又怎么同于冕在黑树林中逃命。

于冕为了救自己,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甘愿与自己同生共死,那份感情是多么的浓烈,而让人难以忘怀呀!

但是她此时此刻忽然觉得以前于冕做的事情,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做的,眼前这个人既是朱见深也是于冕,

唐惊染一时之间就什么都记不得了,那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她喜欢的人就是眼前的皇上朱见深,而朱见深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于冕。

其实这就是苗疆蛊毒的厉害,苗疆蛊毒一旦让人喝下之后,就会扰乱人的心智。

之前的时候,唐惊染喝了混合有朱见深和她的血液的蛊毒,所以现在等到蛊毒的药力完全发挥出来,她心中再也没有旁人,就只有朱见深一个了。

朱见深原本看唐惊染气得恨不得想要杀死自己,但是过了没有多久,却又对自己无限的温柔起来,他心中狂喜,便轻轻的用手抚了抚唐惊染的脸颊,对她说道:“淑妃,你还好吧?”

一六五,恨意重

一六五,恨意重

[更新时间]

2011-07-24

07:28:00

[字数]

5314

唐惊染的面上忽然掠过一丝娇羞之色,她对朱见深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臣妾还好。00ks”

“那就好,淑妃你可愿意成为朕的女人?”朱见深抚摸着她的肌肤,轻轻的问她。

唐惊染低下头去,一句话都没有说,女孩子一般都不会答应是的,一旦是她低下头去,那就等于默认了。

朱见深没有想到石丽卿的蛊毒这么厉害,唐惊染才服下这蛊毒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完全迷乱了心智了。

朱见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着唐惊染问道:“惊染你喜欢的人是朕还是于冕?”

“皇上不就是于冕吗?于冕不就是皇上吗?”一想到这个问题,唐惊染只觉得十分头疼。

她觉得眸子剧烈,头疼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用力扶着头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的就是眼前的皇上。”

朱见深听她这么说,看她的神情不失作为,便笑着说:“好了、好了,朕也不想逼问你,既然你想这么想,那你就这么想吧,我们刚才把外面的奴才们都给吓坏了,现在我们就出去见见他们如何?”

唐惊染的笑容展开的如同一朵水莲花一般美丽,她说道:“臣妾一切谨遵皇上的吩咐。”

于是,朱见深同唐惊染一起下榻,唐惊染就在那里对着铜镜梳妆,这便是古冷意进来时候的情形。

古冷意进去之后同朱见深和唐惊染禀报了之后,就走出来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皇上和淑妃娘娘马上就出来,他们请皇长公主先在正殿等候着。”

简怀箴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零落一起到正殿坐了下来,简怀箴心中实在是有些焦急,她不知道现在唐惊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而且皇上对唐惊染做了这样的事情,即使皇上现在对唐惊染下了药,那么等到唐惊染的神情恢复过来之后,她觉得以唐惊染的性格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皇上的,而皇上又是国之栋梁,是一国之主,皇上屡次三番的做出这个事情来,让她这个做长辈的情何以堪。

所以简怀箴越想心里越觉得郁闷,她正在焦急不安的等待着,只见皇上和唐惊染已经打扮的焕然一新走了出来。

唐惊染的面上带着葡萄酒红似的娇羞之色,见到简怀箴她微微一愣,脑海之中旋即闪出一个画面,方才的时候,她几乎已经不记得简怀箴是谁了,但是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中显出了简怀箴的一笑一颦、言笑晏晏。

她立刻下意识的给简怀箴请安,说道:“惊染叩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站在那里微微有些愕然,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唐惊染除了在极为生气的时候,才会喊她皇长公主,平日里都是喊她公主姑姑的。

为什么现在的唐惊染看上去笑容可掬,反而对她这么生疏和冷漠呢?

简怀箴心里这么想的,面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她有些忧虑的看了唐惊染一眼,又望了朱见深一眼,喊了一声“皇上”。

简怀箴的一句皇上听在朱见深的心中,让朱见深不禁有些心虚,但是他很快便定了定神,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今日为什么忽然大驾光临,来到永和宫中,是想找淑妃叙旧吗?”

简怀箴心里有些尴尬,她仍旧是笑了笑,波澜不惊,说道:“正是如此,本宫今天前来是想找淑妃叙旧的,本宫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淑妃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皇长公主和淑妃本来就是情同母女,皇长公主又一向很照付于淑妃,淑妃能够有皇长公主这么好的长辈照付,朕心里也就心安了,对吗淑妃?”

朱见深便说着便开口去问唐惊染,唐惊染此时此刻就像一只安静的小花猫一般,她静静的蜷缩在朱见深的庇湾里,听见朱见深问她,她便“啊!”懒懒的点了点头。

简怀箴望着眼前的唐惊染,只见仍旧是那如花的容颜,仍旧是那清丽的眼神,仍旧是那黑葡萄一般明亮的大眼睛,可是为什么在一瞬间里,简怀箴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呢。

简怀箴印象中的唐惊染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印象之中的唐惊染乃是英姿勃发,是侠骨柔情的,并不是像个小女人一般依赖在男人的身边。

以前她同于冕还是一对情侣的时候,也不曾如现在这般为小心状,为什么现在忽然会变成这种样子了呢?

简怀箴心中满是疑窦,但是却又当着朱见深的面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做下来沉静的想了想,便转身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现在也政务繁忙,不如皇上就先回乾清宫去处理政务,这里就交给本宫和惊染如何?”

“皇长公主要同惊染说什么秘密是朕不能听的吗?”朱见深打着哈哈。

其实他现在心里也十分害怕,他唯恐简怀箴目光如炬,拆穿了自己给唐惊染下蛊的事情,所以他现在不想离开唐惊染,就寸步不离的跟着。

简怀箴斜着睨了他一眼,说道:“皇上当真会说笑,本宫只不过是想跟惊染叙叙旧嘛,难道皇上现在都不允许了吗?”

朱见深不好为扭简怀箴的意思,一时之间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唐惊染忽然说了一声:“皇上,臣妾只想跟皇上在一起,其他的人谁也不想见。”

朱见深听到唐惊染这么说,这才转过身去,无可奈何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淑妃自从入了宫之后,就被朕给宠坏了,实在是对不住。”

简怀箴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那冷意就如同满天的霜雪一般,瞬间便攀延到了她的心房之上,她觉得一颗心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因为她有一种错觉,在那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唐惊染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唐惊染。

她看到唐惊染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她觉得只有两种可能造成了这种结果,第一种就是唐惊染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所以故意装成这般模样讨得皇上的欢心,然后好对付皇上;而第二种就是皇上对唐惊染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以至于弄的唐惊染现在神智不清。

但是她像是神智不清的模样,但是每个人又都认识,这让简怀箴觉得很诧异,简怀箴怔怔地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零落见状便走上前来,用手轻轻的抚了抚简怀箴的衣襟,对她说道:“皇长公主!”

简怀箴这才恍若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她无可奈何的说道:“好,既然淑妃不想见本宫,那本宫就先回去吧,淑妃你有什么事记得一定要同本宫说,知道吗?”

唐惊染连连“嗯、嗯”答应着,但是末说是简怀箴和朱见深,就是旁边的零落和冰亦都看得出来,唐惊染之所以这样子答应着,无非是为了敷衍简怀箴而已。

简怀箴满面忧心的望着唐惊染,她摇了摇头便转身走去,零落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零落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简怀箴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一切等到万安宫中再行商量。

简怀箴自带着零落回万安宫中,此时宫草葱翠,朱颜斜壁之上,像是铺了一层轻轻的翠色,看上去十分惹人喜爱,可是简怀箴和零落谁也无心欣赏,她们心里都觉得忧心忡忡。

回到万安宫中坐下来之后,零落便迫不及待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不知道你可发现了事情有所异样?”

简怀箴点了点头,沉吟说道:“本宫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费尽心思了,零落你觉得惊染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零落侧着脑袋,想了半天说道:“我认识的惊染姑娘并不是一个小鸟依人,依靠男人的人,她也并不会随随便便的,忽然同皇上变得这么友善起来,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可不是吗?皇上想尽办法占有了惊染的身子,但是惊染反而对他百依百顺,这件事情怎么说都说不通,零落依你之见,你觉得事情该是什么样的原因呢?”

简怀箴此时此刻也觉得六神无主,她便询问零落道。

简怀箴觉得这段时间以来简直操碎了心,有很多事情让她觉得焦头烂额。

尤其是唐惊染入宫的事情,原本是她想都没有想到过的,但是惊染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进宫做了淑妃。

惊染入宫之后,简怀箴想尽办法,希望她可以在宫中过一些平静的生活,但是事实上并不能如她所愿。

而皇上对惊染也是虎视眈眈,如今惊染成了皇上的淑妃,而皇上又想了办法,占了惊染的身子,但是唐惊染却忽然之间对皇上十分友善,难道这其中不是别有隐情,又是什么?

零落想了想,半日才说道:“皇长公主零落愚笨,实在是想不出来,但是以零落之见,这件事情恐怕。”

说到这里,她便偷眼看了一下简怀箴的反应,又继续说道:“恐怕是惊染姑娘故意装作对皇上千依百顺,然后想伺机取皇上的性命,不知道零落说的可对?”

简怀箴想了半天,她才悠长的叹息一声,说道:“本宫也不知道,你分析的对不对,总之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其实惊染要杀皇上,她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呢?而且皇上对惊染原本就爱护有佳,为什么这次会一反常态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件事情恐怕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简单,零落你回去好好盯着永和宫中发生的事情,一旦有什么事,立刻来向本宫汇报,本宫现在要回怀明苑一趟。”

“是。”零落答应着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现在天色有些晚了,不如你明天再去吧?”

简怀箴想了想,她觉得心头十分紊乱,一方面既担心唐惊染,但是另一方面,零落说的也对,现在的确是有些晚了,若是冒险的赶到怀明苑中,把唐惊染的事情跟怀明苑中的人说了,恐怕会引起他们的忧心。

所以,她想了想才说道:“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吧,零落你先回去吧。”

于是一夜无话。

当天晚上零落回到永和宫中之后,发现朱见深已经走了,而唐惊染则一个人怔怔地坐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一样。

零落便从旁喊了她一声说道:“淑妃娘娘你没事吧?”

唐惊染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她抬起头来望着零落,见到是自己熟悉的人,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

零落看她的模样失魂落魄一般,便对她说道:“淑妃娘娘你既然入了宫,早晚都是皇上的妃子,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想太多才好。”

唐惊染却有些奇怪的看着零落,她怔怔地问道:“零落,你想说什么?”

零落赔笑说道:“奴婢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奴婢又哪有那么多的想法呢?只要主子们开心就好了。”

零落说这些话的时候颇为无可奈何,谁知道唐惊染却忽然一字一顿,对着她十分认真的说道:“零落,我们明天早上去向公主姑姑请安好不好?”

“向皇长公主请安!”

零落见唐惊染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总是在那里重复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唐惊染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今天公主姑姑来到这里,我没有好好的服侍她,也没有同她说话,公主姑姑想必是生我的气了,所以我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向公主姑姑请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忽然自己对着铜镜笑了起来,她的神情十分诡异,把零落给生生吓了一跳。

零落连忙点头说道:“好,既然淑妃娘娘想去见皇长公主,那我们明天一早去见就是了,淑妃娘娘也不必为今日的事情而介怀,皇长公主和淑妃娘娘的感情素来深厚,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娘娘的气的。”

唐惊染忽然抬起头来,望着零落,愣愣地半晌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零落笑着说道:“零落什么时候骗过淑妃娘娘呢?”

“对,你说的是真的。”唐惊染连连点头。

零落看着她的模样,见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变成这样,又像是神智有些混乱,一时之间让她也觉得混沌不清晰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零落一大早就起来,同冰亦一起侍奉唐惊染起床梳妆。

唐惊染梳妆打扮完毕后就跟着零落一起去万安宫中向简怀箴请安。

简怀箴刚刚换了一身衣裳,正打算出宫去,却见到零落和唐惊染等人来了,便让唐惊染坐下,开口笑着问道:“惊染,你最近这些日子在宫中过的还好吧?”

唐惊染今日的神智却像是分明起来。

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在宫中过的还好。”

唐惊染一声公主姑姑让简怀箴不禁觉得有些唏嘘不已,昨日的时候,唐惊染整个人仿佛完全已经不属于她自己的了,说话的时候也是混沌不清。

但是今天她仿佛又什么都弄明白了一番,简怀箴便试探性的问道:“惊染,昨天皇上对你做了让你不能接受的事情,也许你受了很深的打击,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四个字像是尖锥一样刺痛了唐惊染的心肠。

唐惊染忽然想起有一个人曾经叮嘱过她这四个字,让她好好活着,但是到底是谁叮嘱过她的,是什么时候叮嘱过她的,她却又不能记得分明。

她只在那里喃喃的重复着这四个字,“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简怀箴见她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可怜。

唐惊染昔日是在江湖上叱嗟风云的女子,昔日是剑胆琴心,侠骨柔情的侠女,为什么现在却沦落到了这般模样呢?

简怀箴不由心中涌起怜悯之情,她对她说道:“惊染,你对这宫中的日子是不是觉得不适应,那么你实在不喜欢宫中的日子,那么本宫就想个法子把你送到宫外去?”

“不不不。”唐惊染连忙摆了摆手,十分慌急的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惊染在宫中过的很好,因为惊染喜欢皇上,惊染只要能够日日同皇上在一起,那就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情。”

唐惊染说这些话的时候,闪动着水钻一般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说的话听在简怀箴的心里,简怀箴只觉得这并不可能是唐惊染的真心话,因为唐惊染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皇上,而是于冕。

但是唐惊染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无尘,仿佛说的就是心里话,让简怀箴一时也觉得迷盲起来。

简怀箴以为是唐惊染昨日因为被皇上占有了身子,所以整个人变得神情迷盲,便对她说道:“惊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要坦然的接受,知道吗?”

唐惊染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公主姑姑你放心吧,惊染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够接受,只要皇上陪在惊染身边,对惊染好,那么那就是天底下最快活得事情。”

简怀箴望着唐惊染的模样,见她时时刻刻都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一般,又见她精神十分紧张,仿佛随时随地都是箭绷在弦上一般,只觉得心里唏嘘不已。

她又同唐惊染说了一番话,但见唐惊染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仿佛根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聪明伶俐,而又足智多谋的唐惊染了。

她到最后便摆了摆手,对唐惊染说道:“好了,你先同零落回去吧,本宫现在要去怀明苑中一趟,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的师傅和纪师叔和江师叔说呢?”

“对我的师傅和纪师叔、江师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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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苦纠结

唐惊染似乎是渐入了迷雾一般,她在那里整理思维,过了好久才拨开了层层的迷雾走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道:“我没有什么话要对我的师傅和纪叔叔、江叔叔说,谢谢公主姑姑。”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就先回去吧!”

于是,简怀箴便给零落使了一个眼色,零落便带着她先回去了。

简怀箴带走唐惊染之后,简怀箴又在那里长吁短叹了半日,她觉得唐惊染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受刺激过度才会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要不便就是她连日来受了很多的打击,所以精神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简怀箴只觉得十分感叹,她出了紫禁城之后,便直奔怀明苑中而来。

简怀箴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怀明苑中了,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等人十分想念她。

却见到她来了,江少衡连忙上前去,把她迎了进来,对她说:“公主妹子,最近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大事,为什么你这么久没有来过了?”

简怀箴面有忧思,抬起头来郑重的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你说的不错,宫中的确是出了很多事,所以我这次来是特意想跟你们商议一下的。”

“哟,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少衡见她说的十分严重,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连忙把她让了进来。

简怀箴进来以后,叹口气便说道:“这件事情同旁人也没有什么关系,说起来倒是同惊染有关系。”

“啊,惊染,惊染出了什么事?”方寥焦急的问道。

唐惊染是方寥的徒弟,方寥平日里待她最好,所以他对唐惊染的事情最为关心。

简怀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便把最近几日宫中发生的事情都向他们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简怀箴不由得叹息说道:“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到底也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住惊染,才是她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简怀箴的眼中有淡淡的水样的神情,看在江少衡的眼中,江少衡不禁觉得一阵心疼。

江少衡拉着简怀箴在一旁坐下来,对她说道:“公主妹子,这些事情也不是你所能够控制的,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责了才是,至于惊染的事情,我们再慢慢想个办法解决就是。”

简怀箴只觉得心中有些委屈,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扶持了几代皇帝,她尽心尽力的帮助皇帝治理江山,她尽心尽力打理后宫中的事情,她自己却一直都是过得不能尽如人意。

所以当简怀箴说出来这番暖心的话来之后,让她觉得很是感动,但是她始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她对江少衡说道:“我就是一直担心惊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纪大哥、江大哥、方大哥,你们说这事如何是好?”

江少衡和纪恻寒互相对看一眼,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江少衡望着简怀箴,他像是用询问的语气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你还记得当初宫中发生的一件事吗?”

“是什么事?”简怀箴开口问道。

江少衡便缓缓地说道:“我记得当时你来怀明苑中,说有人在宫中施展巫蛊之术,不知道你还记得?”

“巫蛊之术!”巫蛊之术四个大字,顿时像冰刀利刃一般砍在简怀箴的心口,她半天惊惶的喘不过气来,这才对江少衡问道:“江大哥,你是说惊染之所以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是有人对她施展巫蛊之术的缘故?”

“我心里觉得就是这样的,你想惊染本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为什么忽然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呢?她纵然是受到了很深的打击,但是以她的个性也绝对不会变成像现在这般样子,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那神秘的巫蛊之术。”

简怀箴听完之后,只觉得心头涌起了层层怒意。

她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一样,定定地说道:“难道这件事情又是万贞儿搞出来的?”

“是不是万贞儿做的,我们倒不知道,我们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惊染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中了巫蛊之术。”

纪恻寒心有余悸的说道:“你还记得横笛吗?横笛后来也修行巫蛊之术,所以我对巫蛊之术甚有了解。”

纪恻寒心有余悸的说道,他一般说着,他的思维又跑回到了很多年前,又跑回到了那个叫做景横笛的清丽女子的身上,但是很快他便被拉回到现实中来。

简怀箴点点头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之前的时候,万贞儿在宫中用巫蛊之术迷惑皇上,而今,惊染也竟然变得神志不清,唯有一种可能,便就是万贞儿巫蛊之术的缘故,但是万贞儿为什么会对惊染施展巫蛊之术呢?”

简怀箴想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按道理来说,万贞儿原本是希望得到皇上的宠爱,所以她应该是取得简怀箴的发丝,让石丽卿帮她施展巫蛊之术迷惑皇上。

但是她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帮助唐惊染得到皇上的宠爱,这是为了什么原因?

简怀箴想来想去百思不得一解,而方寥、江少衡、纪恻寒等人也始终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终日谈论了半日,不知不觉天色有些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变得阴沉起来,天空之上飘着一团墨色的云。

江少衡便对江少衡说道:“公主妹子,今天晚上你不如就留在怀明苑之中吧,看这样子想是要下雨了。”

简怀箴见江少衡殷勤挽留,原本想要答应的,但是她心里又一直记挂着唐惊染的安慰,所以便摇了摇头说道:“等我过些日子再来怀明苑中排盘还,我现在要先去一趟宫中,我要弄清楚,是不是万贞儿对惊染施展了巫蛊之术,所以才让惊染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简怀箴说完之后就打算站起来走,谁知道纪恻寒却往前拦住她,对她说道:“公主妹子你先不用着急,如果真的是对惊染实行了巫蛊之术,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就怕这巫蛊之术不是万贞儿施的,而是皇上施的。”

“是皇上,皇上又怎么会懂得这些?”简怀箴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里有些发虚,因为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英明神武的皇上了,他现在都有了自己的私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经常做出一些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所以这巫蛊之术要是他施的,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纪恻寒拉着简怀箴在一旁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公主妹子,至于巫蛊之术是谁施展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倘若竟然的巫蛊之术被破了,那么施展巫蛊之术的人,就要浑身七孔流血而死。”

“你说什么?”简怀箴听了之后,当时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她很少有如此激动的时候,她向来是一个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人,但是方才纪恻寒的话,当真把她震撼了。

因为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是皇上做的,倘若真的是皇上对唐惊染施展了巫蛊之术,那么,她要是帮助唐惊染把这巫蛊之术给破了,到头来巫蛊之术反噬,要死的人就是皇上了。

不错,纪恻寒定定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也知道横笛的事情,横笛也曾经休修行这巫蛊之术,所以我对这巫蛊之术很了解。

江少衡也不知道巫蛊之术竟然有这么厉害,他所对巫蛊之术的见解都是从书上看到的,所以听纪恻寒这么说了之后,他也微微一愣。

而方寥更是紧张的手上的青筋爆出,他望着纪恻寒,像是问纪恻寒,又像是在问自己,说道:“难道就只能让惊染一直中着这巫蛊之术,没有办法帮她解开了吗?”

纪恻寒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倒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怎么能够把巫蛊之术给解除,倘若公主妹子能够狠心看着皇上被反噬而死的,就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可是要是公主妹子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被反噬而死,那么这件事情恐怕要大费周常。”

简怀箴脸色苍白,白的就如同天上的白云一般,她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纪恻寒、方寥和江少衡,他们三个都静静地望着她,其实简怀箴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虽然说皇上如今已经变得不仁不义,可他始终还是一国之君,他对天下臣民算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倘若因为这些私人的事情,便把皇帝给废了,或者眼睁睁看着皇帝被巫蛊之术反噬而死,无论如何她都是做不到的。

但是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唐惊染中一辈子巫蛊之术,而一生一世都不知道自己真的是谁吗?

她的心里像是有两个人在激烈的交战着,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情。

她定定的对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说道:“对不起,我想倘若真的要牺牲一个的话,我会选择牺牲惊染,因为惊染即使不接触她的巫蛊之术,她也不会死,可是皇上却不一样,倘若惊染的巫蛊之术解除了,巫蛊之术反噬,到时候皇上的性命就不在了。”

“公主妹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以往都是我错看了你。”方寥闻言勃然大怒。

方言平日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且他对简怀箴有着极深的感情,平日里连重话都不舍得对简怀箴说一句。

但是当他听到简怀箴说完这句话之后,仍然忍不住责备于她。

因为唐惊染对他而言,就像是他的亲生女儿一般,虽然之前的时候,唐惊染做了很多任性的事情,而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让他很是痛心。

但是,当一旦事情来临的时候,他仍然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唐惊染的这一边。

简怀箴满怀歉意的望了方寥一眼,她低地的对他说道:“方大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自私了,可是皇上还是国家的皇上,倘若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就会天下大乱,到时候受苦的就是天下的百姓,皇上以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为什么我没有惩治于他,皆是因为我不想看着天下臣民受苦的缘故。”

“可是难道这痛苦就要让惊染来承担吗?要不是皇上对惊染施展了巫蛊之术,那么惊染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神志不清,这是皇上种的因,当然要由他来承担结果。”

方寥有些义愤填膺的说我道,方寥对朱家皇室的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简怀箴听他说完之后,半天没有说话。

的确方寥说的对,既然这孽是皇上造的,因是皇上种的,那么有什么后果当然要由皇上来承担,倘若皇上不赖承担的话,那么难道还要让惊染这个无辜的人来承担吗?

简怀箴便坐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眼神空洞而又长远,仿佛幽深的永远看不到镜头一般。

江少衡看到她这般模样,只觉得有些心疼,他走上前去,轻声对方寥说道:“方寥兄,你也不要责怪公主妹子,公主妹子始终还是大明的皇长公主,她要以社稷为重,她心中还装着天下百姓,她同我们不一样。”

方寥听江少衡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刚才的确也是有些态度太过了,所以他便对简怀箴温言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刚才太冲动了。”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简怀箴的眼中一时有着很深的绝望之色,她望着江少衡、纪恻寒和方寥,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她说:“江大哥、纪大哥、方大哥你们教教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你们教教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一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一般,重重地敲打在三个人的心底。

简怀箴身处于皇长公主这个高位之上,此时此刻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她到底应该是帮助皇上,还是应该眼睁睁的看着惊染受苦呢?倘若自己站在简怀箴所处的这个位置上又会怎么做?

末了,方寥甩了甩衣袖,坐了下来,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对不起,刚才是我说话太过于严重了,我觉得你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倘若再重新换一个皇上的话,一定会引起天下的骚乱,朝臣的变动,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天下的苍生黎民,而惊染这条路既然是她自己选的,那么她就要义无反顾的承受下去。”

简怀箴听方寥这么一说,心中一阵感动,但是夹杂而来的更有绵绵不绝的痛楚。

她抬起头来望着江少衡,像是求救似的对江少衡说:“江大哥,你以前看过很多有关巫蛊之术的书,书中难道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吗?”

江少衡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而简怀箴又把目光望向了纪恻寒,纪恻寒站在那里,沉思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良久,他才说道:“看来我要亲自往苗疆走一趟了。”

“什么,你要往苗疆,可是倘若你去苗疆的话,此去实在是危险重重,横笛的同门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江少衡在一旁对他说道。

纪恻寒苦笑一声,说道:“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子呢?惊染也是我的子侄辈,难道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而不管吗?更何况横笛当初是因为受了巫蛊之术而死的,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惊染再重复她的旧路吗?”

纪恻寒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有很深的悲伤,他的悲伤如同洪水一般,慢慢地蔓延开来,让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得湿漉漉的。

简怀箴想了想,便对他说道:“好,如果纪大哥你要去苗疆一趟的话,就由我赔着你去吧?”

江少衡在一旁摇着折扇说道:“既然恻寒和公主妹子都打算去,那我和方寥兄也绝对不甘人后,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往苗疆走一趟吧,我这一辈子走过了很多的名山大川,唯独是苗疆还没有去过呢。”

江少衡说话的时候故做轻松,他这么做无非是希望简怀箴和方寥等人不要心头沉重才是。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出发吧,我现在先回宫一趟把事情交代清楚,让零落看好惊染,倘若有什么事情她好找人求助。”

众人都答应着,于是简怀箴便直奔紫禁城而来。

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之后,便命人去把零落给叫了过来,零落听说简怀箴从怀明苑中回来了,忙迫不及待的过来找她。

她见到简怀箴连忙行礼问道:“皇长公主,你今天去怀明苑中,可知道惊染姑娘是什么缘故才会变成这中模样了吗?可有什么办法救治她吗?奴婢能够做什么?”

零落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问的简怀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便指了指零落说道:“你这丫头问的问题这么多,让我一时之间该怎么回答你呢?不错,我今天的确是去怀明苑中了,也知道惊染是因为什么缘故才变成这般样子的,你且听我慢慢说来。”

简怀箴便把唐惊染中了巫蛊之毒的事情向零落说了一遍,零落听完之后,只听的咋舌,她半晌才向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你所说的是真的吗?天下真的有这么奇怪的毒药吗?”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真是如此,之前的时候本宫也没有想到,可是当时万贞儿对皇上下了巫蛊之毒,曾经一度让皇上迷恋于她,而今惊染又变得如此神智不清,自然也是受了巫蛊之毒的缘故,而且以前的时候,纪大哥所喜欢的女子景横笛也一直为巫蛊之术所害,零落本宫很快就要去苗疆了,在这段日子里你一定要看好惊染才是,倘若她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去向钱太后求救。”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半天才反应过来,对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皇长公主,无论如何您也不能够去苗疆呀,您要去了苗疆,这后宫之中没有人能做得了主,岂不是成了万贞儿的天下了吗?再说了皇上要是想对淑妃再做出什么事情来的话,那我们这做奴婢的也阻止不了他,钱太后劝说皇上也未必肯听。”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她心中也不无忧虑起来,但是她仍旧十分坚毅的说道:“倘若本宫不同江大哥他们一起去苗疆,找出救治惊染的法子,那么惊染一生一世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么,为什么不把那下巫蛊之术的人找出来,只要可以把那人找出来,到时候就一定能够为惊染姑娘接触巫蛊之毒。”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说道“事实上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本宫也曾经提出过这个问题,但是纪大哥说过倘若一旦那巫蛊之毒接触的话,下巫蛊之毒的人便会受到反噬,会七孔流血而死。”

“难道公主是觉得巫蛊之毒是、是、是。”

一六七,皇后策

零落一连说了三个是,这才惊疑未定的看了简怀箴一眼,说道:“是皇上给惊染姑娘下下的?”

简怀箴面色有些苍白如纸,她说到:“事到如今,难道还是旁人吗?如果不是皇上为惊染下下了这巫蛊之毒,那又是谁呢?本宫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会不会是万贵妃?”零落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问道。

简怀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可能当真同万贞儿有关系,但是未必真的是万贞儿给惊染下下了巫蛊之毒,毕竟下了巫蛊之毒对她也没有好处,皇上要是宠爱了惊染,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皇上一人做的,所以我绝对不能够去赌。”

零落见简怀箴忧心忡忡,知道她所说的都是实话,倘若不是因为皇上一时糊涂做出了这种事情来,她也不必要万里悄悄的赶到苗疆去了。

可是如今皇上当真做出了这种事情来,要是不能够为皇上化解的话,恐怕到时候受苦的不仅是唐惊染,殒命的还有皇上了,所以想到这里零落觉得心里很沉重。

简怀箴便叮嘱她说道:“零落本宫这一走,宫中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来,所以你现在就同本宫去见一见钱太后,本宫有一些事情要叮嘱钱太后。”

落恭恭敬敬的答应着,便跟着简怀箴一起来到了钱太后宫中。

钱太后在宫中每日诵经理佛,并不过问宫中的事情,除非有一些大事她听说之后,才会出来劝说皇上两句,平日里便是连宫门也不出,忽然听说简怀箴来了,她倒是觉得大吃一惊,连忙派人把简怀箴给请了进来。

简怀箴进来之后,看了钱太后一眼,见她的身子比以往更加憔悴了一些,整个人也越发的黑瘦了,便说道:“太后你最近还好吗?”

钱太后望着简怀箴连忙赔笑说道:“皇长公主挂念了,哀家最近向来还很好,皇长公主忽然来这里找哀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皇长公主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钱太后素来很听简怀箴的话,所以简怀箴便单刀直入的说道:“本宫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情要同钱太后商量。”

“哟,是什么事,皇长公主请尽管说。”

本宫接下来的日子要去苗疆一趟,所以本宫想把我的金玉杖先寄放在钱太后这里,倘若宫中出了什么事,还请钱太后拿出金玉杖来,代本宫执行家法。

“什么,金玉杖!”钱太后听了简怀箴的话大吃一惊,她不禁微微发愣,半晌才对简怀箴定定地说道:“皇长公主你去苗疆到底有什么事情呢?还有这金玉杖乃是贵重的东西,倘若寄存在我这里,哀家恐怕看管不好,万一丢了这金玉杖,到时候就罪责重大了。”

简怀箴笑了笑,对她说道:“钱太后你也不必过谦,本宫既然想把金玉杖寄存在你这里,那既然就是信得过你,本宫此去苗疆关系重大,不仅关系着皇上的性命,还关系着我大明的社稷和安慰,所以这宫中的事情就还要钱太后多多担待些。”

钱太后听简怀箴说完之后,她的眉色顿时变得郑重起来,她点了点头,对简怀箴说道:“好,皇长公主既然吩咐哀家了,那哀家一定照办就是,皇上公主是长辈,皇长公主所说的话,哀家一定遵从。”

简怀箴点了点头,笑道:“其实这后宫之中也未必见得会当真发生什么事情,只不过本宫心中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来打扰钱太后的清修,还请钱太后见谅才是。”

“皇长公主说笑了,皇长公主一心一意为了我们大明的江山着想,能够同皇长公主携手并进,那也是哀家的福分!”

钱太后一直以来都很感激简怀箴为她所做的一切,为大明江山所做的一切,和为先皇所做的一切,所以对于简怀箴提出的要求和建议、意见,她是一定会尽心尽力遵从的。

简怀箴嘱托好了钱太后之后,转而对零落说道:“零落,本宫不在皇宫中的这些日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来及时向钱太后说,知道吗?”

落恭恭敬敬的答应着。

于是简怀箴安排好宫中的事情之后,便决定回到怀明苑中,同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等人一起往苗疆行去。

苗疆在大明以西,境内皆是高山大川,入目之处皆是杂花生树,两旁的河流如涌流泻,偶尔有遥远的山歌传唱过来。

那山歌唱的是:小妹子待郎情意深,郎君要记得小妹子的一片心,郎君每天要十遍八遍的把小妹子记在心头,倘若每天不见的时候,郎君一定不要辜负了小妹子的一番情意。

那山歌听起来灵朗动听,婉转入耳,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这里看上去十分平静,并不像是传说中的苗疆,那般的阴狠黑暗。

而所过之处,周围的居民对他们也及是热情、热心,让他们觉得很是赞叹这里的民风纯朴。

简怀箴、江少衡和纪恻寒、方寥等人,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所以他们这一路之上,走起来要比平日费力一些,因为简怀箴一心一意惦记着唐惊染和朱见深的事情,所以一路之上行的十分慌急。

而此时此刻后宫之中也掀起了滔天大斑,这是简怀箴完全没有预料的到的,倘若她预料到的话,也许就不会亲自前往苗疆了。

这宫中发生的事情,其实说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复杂,起因便是因为王皇后忽然之间身怀了朱见深的子嗣,太医把脉之后发现乃是男孩。

朱见深知道之后大喜过望,因为他登记两年以来,膝下空虚,并没有子嗣,所以两宫皇太后和朱见深都十分发愁,而今忽然听说王皇后怀孕了,人人都欣喜若狂,尤其是周太后。

周太后平日里就很喜欢王皇后,而今见王皇后竟然怀了龙脉,眼见着就能为皇上生下龙子,她心中别提有到高兴了,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派人去赏赐王皇后,又对王皇后十分礼遇和疼爱。

这些事情慢慢的都落到了万贞儿的眼中,万贞儿只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因为之前的时候,她也曾经怀过子嗣,可是她的子嗣最后流产了,而且那还是因为皇上的缘故。

万贞儿想起这个就觉得心里恨意重重,那恨意便像是无边无际的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散来开去又涌了上来,又散开去,然后又涌了上来,琢磨的万贞儿心里十分难受。

万贞儿存了一份心肠,她觉得一定不可以让王皇后这么顺利的把子嗣给生下来,倘若王皇后生了子嗣之后,这后宫之中又哪里有她万贞儿立足的地位,万贞儿一直以来都想做皇后,可是两宫皇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这个出生娼家的人来做皇后,母仪天下的。

所以,万贞儿久而久之也只好死了这条心,而一直以来,她一直把唐惊染视作自己的劲敌,处处同唐惊染作对为难,可是没有想到的就是王皇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柔善若水,实际上也自有她的一番打算和心思。

她竟然趁着万贞儿和唐惊染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不知不觉之间怀了皇上的孩子,这实在是令万贞儿难以接受,万贞儿想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想个法子来对付王皇后。

一旦王皇后的孩子生下来,那么她皇后的位置就可以坐的很牢固,以后要是王皇后再生下一个男孩,就会得到两宫皇太后和皇上天大的恩宠,到时候她万贞儿要想翻身也是不能够的了。

“娘娘,有句话叫做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倘若娘娘不赶紧想个办法对付王皇后的话,万一王皇后诞下龙子,她以后在这宫中的地位就更加的稳固,以后就没有娘娘的立足之地了。”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其实她何尝不知道王皇后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王皇后此人看着平日里与世无争,其实乃是心计深沉,现在她又怀有了皇上的孩子,即使皇上不怎么宠爱于她,但是她有龙子在手,到时候也无忧无愁了。

万贞儿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因为她知道唐惊染对她而言,尽管有简怀箴为后台,还是容易对付一些,毕竟唐惊染没有那么深重的心计。

而王皇后平日里韬光养晦,避她锋芒,看上去仿佛是最与世无争的模样,实际上却不知道这样的人心里实际上是最有心计的。

想到这里,万贞儿便对陈嬷嬷说道:“可是,现在王皇后现在正得到皇上和两宫皇太后的宠爱,因为她怀有子嗣,所以两宫皇太后对她都很好,要是我在这个时候,想个法子夺走她的孩子的话,被两宫皇太后知道了,一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陈嬷嬷在一旁阴恻恻的说道:“娘娘,明的不能来就来暗的,只要娘娘想个法子,一定有办法把她的孩子给打掉,有句话叫做借刀杀人,只要娘娘能做到借刀杀人的话,想必就一定可以对付王皇后和她的孩子了。”

万贞儿听到“借刀杀人”四个字,心中顿时明白起来,她说道:“你说的对,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本宫了,这王皇后平日里看上去与世无争,实际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勾引了皇上,如今竟然连孩子都生出来了,要是本宫再做事不理的话,这后宫之中岂还有本宫的立足之地。”

万贞儿同陈嬷嬷商议完毕之后,恰好这日晚上朱见深来咸福宫中探视万贞儿。

朱见深虽然如今已经不再宠爱万贞儿,但是他对万贞儿而言,始终是怀有一种别样的情愫的,万贞儿尽管不可能在精神和生理上给他以愉悦,但是却能够为他出谋划策,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万贞儿都能帮他解决。

因此,他在心里上对万贞儿产生了倚重,所以时不时就来咸福宫中走动走动。

自从朱见深得到了唐惊染之后,他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而今王皇后又有了身孕,他更变得不可一世,雄姿勃发。

万贞儿见到皇上,连忙把他请进来,向他行礼问安。

朱见深扬了扬手,说道:“罢了,万贵妃不必客气,朕今天也只不过是来咸福宫中坐一会,过一会儿就走了,朕晚上答应了淑妃,要在她的永和宫中过夜。”

万贞儿微微一笑,面色与平常无异,并不能看出她心中到底是喜是忧,还是愤怒。

她对朱见深笑着说道:“皇上,既然皇上已经来了,不妨就坐坐呗,如今皇上既收服淑妃娘娘,而王皇后又怀了龙子,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朱见深英姿勃发,伸展双眉,说道:“你说的对,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多亏万贵妃你一直从旁帮忙,倘若不然朕也没有这么容易就得到淑妃的欢心。”

“皇上您过誉了,主要是皇上苍天庇佑,洪福齐天,这同臣妾又有什么关系呢?”万贞儿卑微的说。

朱见深每次来万贞儿咸福宫的时候,都可以得到一种满足,那就是万贞儿在朱见深的面前会把自己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这种低是其他人所没有的。

尤其是如今的唐惊染虽然已被失去了心智,而对朱见深百依百顺的,但是反而让朱见深觉得腻味起来。

他觉得他所喜欢的唐惊染,原本就是该雄姿英发、英气勃勃的,原本就是该像是侠女一般豪爽、豪迈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唐惊染现在变得像是小鸟一般的柔顺,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起来。

尽管如此,每当看到唐惊染娇美无俦的面孔,每当抚摸着唐惊染如水化缎子一般的肌肤,他心里还是满足的。

“皇上,既然最近喜事连连,不如皇上就在永和宫中设一个荣华宴,来邀请嫔妃和两宫皇太后如何?”

“什么荣华宴?”朱见深愣了愣,抬眸问万贞儿。

万贞儿则娓娓道来:“是呀,皇上,如今宫中尽是喜事,而妃嫔们平日里也没有时间好生聚在一起,如今皇上要是可以在永和宫中开一席荣华宴,邀请妃嫔们和两宫皇太后都参加,那么,这么一来想必淑妃心里也很高兴,淑妃就会对皇上更加死心塌地的了。”

朱见深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他仍旧有些疑虑,说道:“为什么这荣华宴要开在永和宫中呢?不如就开在皇后宫中如何,王皇后如今怀有龙子,劳苦功高,倘若在她宫中开这荣华宴,热闹一番,两宫皇太后一定很高兴。”

万贞儿扶着朱见深坐了下来,对他说道:“皇上,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唐淑妃始终是皇上你心尖上的人,倘若唐淑妃知道皇上不在她的永和宫中开荣华宴,而在皇后的宫中,她的心中恐怕难免有些不高兴,如今她难得对皇上百依百顺,皇上又何必再招惹她,让她心里再觉得不高兴呢?”

朱见深听万贞儿说的话,觉得也有道理,朱见深十分喜欢唐惊染,对唐惊染爱慕若狂。

他便对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万贵妃,还是你了解朕,好,既然如此,就在这永和宫中开一席荣华宴,邀请妃嫔和皇太后们参加吧,只可惜皇长公主最近这些日子却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游历了不在宫中。”

说到这里,朱见深忍不住一声叹息,虽然说以前简怀箴在宫中的时候,他对简怀箴始终新有忌惮,也有些害怕。

但是,如今简怀箴出宫去了,他反而有些想念起来,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呀!

朱见深在那里微微叹息,万贞儿见状连忙说了几句旁的话搪塞过去了。

于是,朱见深就决定唐惊染的永和宫开一席荣华宴,来邀请妃嫔们和两宫皇太后还有朝臣家眷们同喜同乐。

周太后听说朱见深准备要开荣华宴,邀请妃嫔和朝臣夫人之后,心中很高兴,但是又听说他打算把荣华宴开在永和宫中,当即便翻了脸,说道:“皇上你忒也不懂事了,这如今王皇后怀了身孕,始终是以王皇后为大,但是你却要在永和宫中开荣华宴,这叫王皇后心中如何能够开心?”

朱见深连忙从旁说道:“母后,儿臣之所以想要在永和宫中开荣华宴,而不在王皇后宫中,也无非是不想王皇后太过于操劳罢了,王皇后如今怀了身孕,是操劳不得的,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影响到龙胎那该怎么办才好?”

周太后听了朱见深的话之后,重新转怒为喜,说道:“原来皇上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皇上倒是越来越细心了呢!”

于是,开办荣华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唐惊染听说朱见深要在自己的永和宫中开办荣华宴,她对这些事情原本都是漠不关心的,朱见深怎么说便都怎么是了。

零落听说之后便着手去操办,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来的太过于突然,皇上到底为什么忽然要在永和宫中开办这个荣华宴呢?

到底是皇上当真想这么做,还是受了其他人的挑唆,想要借机做什么事情?

一六八,暗要挟

零落因为以前跟着简怀箴久了,所以思考问题也十分的圆满、周到,所以她在操办整个荣华宴的过程当中都是十分的严谨,唯恐出了一丝一毫的错漏。

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十五,开发荣华宴的时间,这一日合宫的妃嫔,还有两宫皇太后,还有朝臣的妇人人,都先后来到了永和宫中。

永和宫中张灯结彩,四处挂满了锦绣彩旗,看上去十分美丽,八角琉璃宫灯的淑影投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别有一番韵致,一时之间让人既为心醉神迷。

唐惊染因为主办了这荣华宴,所以她便坐在正中的位置,一直到了王皇后过来,唐惊染才把位置让了出来,让王皇后在当中坐下,而她和万贞儿则一左一右的相陪,两宫皇太后则坐在正殿之上。

周太后姗姗来迟,钱太后便没有来,钱太后推说身子有事,她原来便不喜欢出席这种热闹的场合的,如今皇上圆圆满满的,而她同先皇却已经阴阳两隔,见到此情此景难免黯然神伤,所以她便没有来,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宴席之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都是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宫中的食物原本就美味的令人留口水,而今又是零落操办的,特意准备的,当然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众人全都来了之后,过了没有多久,朱见深便来了,于是,众人山呼万岁。

朱见深让众人起身,然后到正中的位置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如今淑妃入宫,而王皇后又怀了身孕,正可谓是双喜临门,所以朕刻意命淑妃举办了这荣华宴来庆贺,这乃是举宫共庆的盛事,希望各位不要拘礼,尽管放开怀抱就是了。

于是,那些妃嫔、内臣妇人们纷纷上前道贺,一时之间谄媚和应酬的话不绝于耳。

唐惊染一个人在那里觉得蒙蒙的,零落见她如此,便知道她不喜欢这种的场面,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又不好说什么。

便走到她的身边,对她悄声说道:“淑妃,你现在姑且忍一会,现在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你千万不要闹什么小性才是。”

唐惊染白了零落一眼,说道:“零落姑姑你这话就不对了,本宫身子不是,难道非要在这里作陪吗?本宫只喜欢皇上,除了皇上之外谁也不想见。”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臣妾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告辞了。”

朱见深见唐惊染如此的无礼,知道她是因为服食了巫蛊之毒的缘故,所以性子变得十分怪异,也不怪罪于她,便抚了抚衣袖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淑妃就先下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王皇后和万贞儿来执掌吧。”

于是,唐惊染便抚了衣服转身而去。

周太后在一旁瞧着唐惊染如此不把众人放在眼中,心内大怒,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对唐惊染十分不满罢了。

零落忙让人把宴席撤了,重新上上新的来,这新的宴席之中有一样菜最是吸引人瞩目,那别是来自阳澄湖的珍珠蟹。

零落一边命令着宫女们张罗着膳食,一边对皇上、王皇后、万贞儿等人说道:“这阳澄湖的珍珠蟹乃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淑妃娘娘知道皇上和众位娘娘们爱吃,就特意命令奴婢准备了一些,还请皇上、皇太后和众位娘娘们赏脸才是。”

虽然说四月并不是吃蟹的时间,但是阳澄湖的珍珠蟹一向是闻名天下,能在这个时候吃上如此鲜美而肥大的螃蟹对他们而言都是美食一桩。

尤其是王皇后,王皇后特别喜欢吃蟹,便特意让零落把一碟子珍珠蟹都放在自己面前,千事万事孕妇最大,所以众人也没有谁敢跟她怪责。

万贞儿一直在注视着宴席上的一举一动,她想设这个宴席的目的,就是希望可以趁机打击王皇后而嫁祸唐惊染。

但是一直以来,她都看到那个零落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序,自己要想打击唐惊染恐怕是不容易的事情。

而且最令她觉得意料之外的事,唐惊染因为不喜欢这种场面,竟然跟皇上说了一句,就一个人回寝宫之中休息了,把所有的人全都落到了这里,而朱见深竟然也没有同她生气。

万贞儿要想再害怕唐惊染,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而正在这个时候,零落把那些阳澄湖的珍珠蟹给端了上来,万贞儿顿时眼前雪亮,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她说:“听人说过,珍珠蟹是不可以同很多东西食用的,其中最不能食用的就是柿子,倘若珍珠蟹和柿子一同食用之后,食用的人十之**都会中毒。”

万贞儿心里想着,面上却仍然是巧笑嫣然,她把陈嬷嬷唤过来,悄悄的把自己的想法同陈嬷嬷说了。

陈嬷嬷听说之说,笑了笑,悄声对万贞儿说道:“娘娘这事就好办多了,虽然说现在咱们宫中没有柿子,可是前些日子古公公的同乡从南方带来了一些柿饼,不如稍后就把柿饼送给王皇后吃吧?”

万贞儿摇了摇头,不动声色,于是,宴席之上既是觥筹交错。

因为王皇后是孕妇,她又怀了皇上的皇子,所以周太后和皇上都对她十分迁就,于是,那王皇后就一个人吃完了整整的一大盘珍珠蟹。

等到宴席过后,众人散去,而朱见深原本想去永和宫的寝宫之中找唐惊染的,却被周太后斥责道:“皇上,你是一国之君,凡事要为大处着想,如今皇后她怀了子嗣,行动不变,不如你就陪同皇后一起去皇后的寝宫之中休息一会吧?”

朱见深见母后下了命令,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陪皇后去吧。”

说着他便同王皇后一起回宫。

王皇后心中别提有多么欢喜了,她一直以来都隐忍不发,一边不敢触怒万贞儿而另一边也不敢同唐惊染对抗,她是在皇上心情极度忧伤彷徨的时候,才同皇上有了一席风流。

谁知道竟然如此就让她怀了身孕,而且御医把脉之后也说过这是一个男胎,她知道这是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可以翻身的唯一机会,所以对这个机会格外珍视。

如今她见周太后处处为自己着想,而皇上又肯听从周太后的话,连忙对周太后盈盈拜谢。

万贞儿在旁见了,双眉拉的如同刀锋一般,心道:“我倒是要瞧瞧,看看你这个皇后还能得意多久。”

她虽然这么想的,面上却仍旧没有表现出来。

于是,皇上和皇后便自回皇后宫中去了,等到皇上和皇后回宫之后,众人也都纷纷散了,万贞儿也带着陈嬷嬷回到咸福宫中不提。

回到咸福宫中之后,陈嬷嬷便冷冷笑了笑,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说我们宫中的这些柿饼该怎么样送到皇后那里去呢?“

万贞儿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为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这些柿饼是从我们宫送出去的,要是被人知道了,矛头就会直指咸福宫,本宫和你都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我们一定要想个妥善的法子才是。”

陈嬷嬷一向善于勾心斗角,出主意,她对万贞儿劝说道。

万贞儿便同她商议了好一会,忽然陈嬷嬷面前一亮,眼中顿时有火苗在闪烁,她对万贞儿说道:“奴婢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或者可以帮娘娘完成这个任务。”

“哟,是什么人?”她开口问道。

陈嬷嬷笑了笑,说道:“这个人说起来倒也不是旁人,就是冰亦,冰亦不正是从我们咸福宫中出去的吗?倘若这柿饼由冰亦来送的话,那么事情就顺利的多了。”

“可是冰亦现在对唐惊染一心一意,又怎么会为我们办事呢?”

万贞儿对陈嬷嬷提出的这个主意,不置可否。

谁知陈嬷嬷在那里阴森森的笑了笑,说道:“娘娘,我想您忘记了一年事情,这冰亦在这后宫之中,据说还有一个妹妹在浆洗局,她的名字叫做冰宁,只要娘娘想个法子把冰宁调到身边来,冰亦就是不想帮娘娘做事也是不能够了。”

于是,陈嬷嬷就按照万贞儿的吩咐做了,陈嬷嬷知道事情十分着急,倘若不能及时让冰亦把柿饼给王皇后送去,等到王皇后身上所吃的螃蟹劲一过,要想她再便是吃了柿饼,恐怕也没有用了。

所以她来到浆洗局之后,便向浆洗局的尚宫问道:“这里有一个人叫做冰宁可是吗?”

那浆洗局的尚宫见是陈嬷嬷,知道她是万贞儿面前的红人,连忙赔笑说道:“原来是陈嬷嬷来了,陈嬷嬷请做,不错,这里的确是有一个宫女叫做冰宁,陈嬷嬷今日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情。”

陈嬷嬷随手取出几十两银子塞给那尚宫,说道:“我们娘娘看好了冰宁这丫头,想把她调到咸福宫中去任用,不知道尚宫可有微辞。”

那尚宫哪里敢同万贞儿作对,她听陈嬷嬷这么说,连忙把银子收下,满天欢喜的说道:“既然是娘娘看上的人,奴婢又怎么敢说什么呢?现在奴婢就去把冰宁给叫过来,让她去咸福宫中侍奉娘娘,娘娘能够看上冰宁,那是冰宁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说完,那尚宫便去浆洗局中把冰宁叫了过来,那冰宁看上去只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样子十分娇小,身子十分瘦弱,脸色蜡黄,看上去便像是营养不良似的。

陈嬷嬷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走!”

那冰宁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陈嬷嬷,如今看到一个老嬷嬷站在自己的面前,对自己冷冷抛出一句话,被吓得不清,连忙往那尚宫身后躲。

她一边躲,一边说道:“我没有做错事情,请不要把我带走,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她那惊恐的样子,恐怕是因为以前受了很多的欺辱。

“谁说你做错事了?”

陈嬷嬷见状上前去扶着她的手说道:“是咱们娘娘看上了你,希望你可以到娘娘身边去侍奉,你看把你这孩子吓得。”

陈嬷嬷原本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是她看到冰宁那诚惶诚恐的神色,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当初才来到宫中的情形,心中竟然涌现出了一丝疼惜之意。

那冰宁看到陈嬷嬷忽然对自己如此的和颜悦色,便连连点了点头就跟着陈嬷嬷走了。

陈嬷嬷带着冰宁来到咸福宫中之后,对万贞儿说道:“娘娘,这个丫头就是冰亦的妹妹冰宁。”

万贞儿看了一眼,见她瘦不拉叽的,说道:“这丫头倒也真是瘦,既然这样你就想个法子来处置她吧!”

陈嬷嬷望着冰宁,面上忽然涌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因此,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我这个丫头平日里像是受尽了苦的,不如娘娘就把她交给奴婢,让她以后跟着奴婢吧?”

万贞儿倒觉得有些奇怪,她问陈嬷嬷:“陈嬷嬷你如今也起了怜悯之心吗?”

陈嬷嬷微微一笑,便不做声。

万贞儿见状,便笑着说道:“好,既然你看上这个丫头了,那就让这丫头跟着你吧!”

于是,冰宁便跟着陈嬷嬷。

陈嬷嬷立刻派人去通知了冰亦,请她来咸福宫中一趟,就说万贞儿要召见她。

那冰亦忽然得到了消息,也不知道万贞儿到底要找她做什么,她心中有些害怕,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来咸福宫见万贞儿。

因为她知道万贞儿心狠手辣,而陈嬷嬷对人更是不禁阴狠,倘若自己不来,她们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来报复自己的。

她来到咸福宫中之后,见到万贞儿,连忙向万贞儿行礼,说道:“奴婢参见皇贵妃,皇贵妃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冰亦,今天本宫召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助。”

冰亦诚惶诚恐,说道:“娘娘冰亦什么都不能够帮得上娘娘,冰亦还请娘娘放冰亦走吧?”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本宫是要你做什么坏事吗?”万贞儿有些不满的对她说道。

冰亦便在那里蒙不做声,其实万贞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如何不清楚呢?她知道万贞儿找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做出这番表情。

她的表情倒是惹怒了万贞儿,万贞儿对她冷冷的说道:“好了,既然你不想来本宫这咸福宫,那本宫还有什么说的,陈嬷嬷你先把冰亦带下去吧,冰亦比起她的妹妹冰宁来,还是大大的不如,到底是冰宁亲厚些。”

“什么,冰宁?”冰亦听万贞儿说起“冰宁”这两个字,顿时被吓得嘴唇苍白。

她望着万贞儿,嘴唇哆哆嗦嗦了半晌,才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冰亦就是,妹妹年幼无知还请娘娘放过妹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本宫要对付你妹妹吗?你这么说,那就是太把本宫看在眼里了。”万贞儿有些懊恼的说道。

那冰亦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不管怎么说,都会惹恼万贞儿,所以她才不说话了,万贞儿见状一颗心这才平静下来。

陈嬷嬷则从旁说道:“冰亦,娘娘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如今对娘娘如此的不礼貌,娘娘竟然也不怪罪于你,你还不赶快谢谢娘娘?”

冰亦现在一心一意的只记挂着冰宁的安慰,那里顾得着这么多,因此陈嬷嬷一跟她说,她就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对着万贞儿连连叩头:“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她一连说了好几遍,万贞儿摇了摇手说道:“罢了,本宫平生最看不得你这孩子如此,算了,本宫也没有什么想要为难你的,本宫只是想请你帮本宫做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本宫做?”

冰亦见自己的妹妹冰宁被她抓住了,不管她说什么当然也肯做了。

因此,她便连声说道:“只要娘娘让我把冰宁带回去,那么娘娘不管让我做什么,我也肯为娘娘做。”

“好,还有一件事情,你做了这件事情之后,倘若旁人问起你来,你绝对不能说是本宫让你做的,你知道吗?”万贞儿眼神冰冷犀利。

那冰亦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连声说道:“娘娘放心吧,冰亦知道该怎么做。”

“好,算你聪明,如此以来那就好了。”

万贞儿说完之后便向陈嬷嬷使了一个眼神,说道:“陈嬷嬷?”

陈嬷嬷应声道:“是,奴婢在。”

说完走上前来便对冰亦说道:“冰亦,其实娘娘也不是让你做什么坏事,这件事情对你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这里是一盒柿饼,你现在出了咸福宫之后,就立刻去皇后的坤宁宫中,把这盒柿饼给皇后送去,你知道吗?”

“什么,给皇后把柿饼送去,这柿饼中是不是——”

冰亦一边指着柿饼,一边面上露出了恐慌的神色,她唯恐万贞儿在柿饼之中下了毒。

万贞儿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放心吧,本宫既然让你送,就不会蠢的在柿饼之中下毒,这么显白,你就放心把柿饼送去吧,还有一桩事情,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起,这柿饼是本宫让你送的,倘若不然,那么你妹妹冰宁——”

说到这里,万贞儿笑了笑。

万贞儿的一番话落在冰亦心中,冰亦觉得十分恐慌,她知道万贞儿是什么意思,万贞儿是在威胁她,是想告诉她,倘若她胆敢告诉外人,这柿饼是她万贞儿让她送的,那么万贞儿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妹妹冰宁。

她咬了咬牙,对万贞儿说道:“罢了,娘娘既然派奴婢做这件事情,奴婢现在就去为娘娘做,大不了横竖都是一死。”

说完之后,她便提起了那柿饼转身往外走去。

等到冰亦的身影渐渐地走远了,这咸福宫中消失了,万贞儿坐下一在那里,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一般。

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几经起伏沉淀,经历了无数的云波诡谲,她每日都过的步步惊心,没有一天能够过的是安生的日子。

最近她要提防的人更是多了很多,所以她心里一直十分担心,而今王皇后又怀了孕,对她而言,这实在是天大的打击,她想到王皇后的婴儿很快就可以掉了,她心里就觉得无比的舒服和怅然。

因为她知道王皇后万一把孩子生下来,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她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冰亦提着那篮柿饼,心里诚惶诚恐的往坤宁宫中走去。

她心里料到这柿饼多半是毒的,要不然为什么万贞儿会用冰宁做要挟,处心积虑的让她送一盒柿饼呢?

而且万贞儿曾经千叮万嘱让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柿饼是自己送的,那么到底说是谁的好呢?倘若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婢送的,王皇后一定不肯相信,想来想去可以说的人,也只有唐淑妃唐惊染一个了。

一六九,

冰亦不想做出对不起唐惊染的事情来,因为唐惊染之前不仅救过她,而且对她极好,但是她又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死在万贞儿的手中。

所以一时之间,她的心中十分矛盾,想来想去,她便随手取了一个柿饼把那柿饼一口一口的吃掉了,吃过之后,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死的,谁知道自己却安然无恙。

她忽然之中想出了一个法子,那个法子就是自己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的把柿饼吃掉,然后便回去告诉万贞儿说柿饼已经送到王皇后坤宁宫中了。

冰亦乃是一个心底无尘的人,她这么想的便这么做,于是,便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那柿饼一个一个的都吃了个精光。

等到柿饼吃完之后,她整个人已经被撑的连连打嗝。

她回到永和宫中,零落看她面色惨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便拉住她问道:“冰亦你没事吧?”

冰亦摇了摇头,强笑说道:“零落姑姑我没事,我刚才去看我妹妹了。”

“嗯,原来如此。”

零落答应着,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最近这宫中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桩接着一桩,我看淑妃娘娘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了,倘若皇长公主再不过来,这可怎生是好呀?”

零落一边窥探着,一边说道。

冰亦心里一直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把零落的话听在心里,零落见她失魂落魄,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便又叫了她一声。

那冰亦“哦”了一声,回过头来对零落说道:“姑姑,我没事。”

“好了、好了,我看你好象也累了,你快先下去休息吧,现在娘娘在休息,等一回娘娘醒了还要你侍奉呢。”

亦答应着便去休息了。

冰亦回去之后,想起自己把送给王皇后的柿饼给吃了个精光,这柿饼多半是下了毒的,自己多性命不保了,所以她就躺在了床上,随时准备等死。

她在床上躺着,一动也不动,一直躺到了晚上星月西移的时候,星月如眉,挑动着人间的欢乐哀愁。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任凭月光从窗口落了下来,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觉得自己吃了柿饼之后,除了肚子有些胀外,一点其余的反应都没有,她不禁微微有些疑虑,心道:“难道说万贵妃并没有在这柿饼之中下毒,可是倘若万贵妃没有在柿饼中下毒,为什么她还鬼鬼祟祟的让自己把这柿饼送去给王皇后呢?”

她越想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就这样她惊疑不定的等到了第二天。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太阳透过窗棱照了进来,冰亦便醒转过来。

醒转过来之后,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一切如常,而自己竟然一点事也没有,她不禁大吃一惊。

她觉得万贞儿给自己的这柿饼多半是试探自己,到底会不会给王皇后送去的,而自己竟然斗胆把柿饼给吃了,那么,接下来万贞儿会怎么对待她的妹妹冰宁呢?

想到这里,她心头便涌起了一层一层的惧意,那惧意就如同层层叠叠的冰雾一般把她包围了,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很是害怕。

所以她再也不敢多想,爬起来连头也顾不上梳洗,便直接从万安宫中跑出去,直跑到咸福宫中而去了。

此时此刻,万贞儿还没有起床,陈嬷嬷听说冰亦来了,便把她叫了进来。

陈嬷嬷坐在那里嗑着瓜子,阴狠狠问她道:“冰亦,昨天你帮万贵妃做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冰亦浑身颤抖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半天她才问陈嬷嬷道:“陈嬷嬷,我妹妹冰宁怎么样了?”

你妹妹现在还活着,只不过你妹妹的性命如何,关键是要看你怎么做?

“冰亦,昨天你把那柿饼送过去了吗?”陈嬷嬷盯着她,目光之中似乎带着洞察一切的先知。

冰亦被吓得半天不敢说话,最后她还是磕磕绊绊的说:“陈嬷嬷,我已经把那柿饼送过去了,皇后娘娘见了柿饼之后,还夸赞柿饼说很新鲜呢!”

“哼,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吗?你快告诉我,说柿饼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陈嬷嬷阴狠的说道。

其实陈嬷嬷和万贞儿昨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皇后把那柿饼吃了以后,她一定会食物中毒,到时候半夜里一定会起来折腾。

那么,整个宫中都会被惊动,但是昨天半夜里依昔平静,这让万贞儿心里十分恼怒,万贞儿一直气得到临近清晨的时候才睡着,而陈嬷嬷自然也就明白了,冰亦并没有按照她们的吩咐去做。

冰亦被陈嬷嬷的目光逼视的喘不过气来,过了半晌,她才点点头说道:“陈嬷嬷是奴婢不好,奴婢错了,奴婢把那柿饼——”

说到这里,她的头低的更低了,“奴婢把那柿饼吃了,奴婢以为那柿饼是有毒的,奴婢不想去害人,所以奴婢就把那柿饼给吃了。”

“哼,你这小妮子,你可知道你浪费了我们万娘娘的一番好意。”

陈嬷嬷心中十分着恼,虽然忍不住迁怒冰亦说道。

“冰亦知错了,还请陈嬷嬷处罚冰亦吧,但是求陈嬷嬷放过冰宁一面,冰宁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冰亦连连哀求,匍匐在陈嬷嬷的脚下。

陈嬷嬷对冰亦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一看到冰宁,心里就觉得十分疼爱,因为她记得自己当年入宫的时候,也是像冰宁那般模样的,也是像她那般的瘦弱,也是像她那般吃尽了苦楚,在浆洗局中做了大半世的营生。

她想到这里,便对冰亦说道:“好,你要想让我放过冰宁也不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但是现在你一定要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我应该怎么做呢?”冰亦匍匐在地上,连声问道。

“要想将功赎罪也并不困难,这样吧,你可知道王皇后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冰亦摇了摇头,茫然不知。

陈嬷嬷便说道:“我看王皇后最喜欢吃的就是你们永和宫中的那珍珠蟹,不如你就劝说零落那一碟子珍珠蟹去给王皇后送去,你可能办得到吗?”

冰亦连连点头。

陈嬷嬷说道:“好,只要你能够办得到这件事情,那么我保证你的妹妹冰宁安然无恙。”

“多谢陈嬷嬷。”

冰亦连声说道,她知道此时此刻陈嬷嬷已经对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牒。

“冰亦一定按照陈嬷嬷所吩咐的去做,一定尽力全都做到。”冰亦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

陈嬷嬷却用冰冷的眼光扫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尽力要做到,而是一定要做到,倘若你做不到的话,你妹妹冰宁的性命就一定保不住了。”

陈嬷嬷冷冰冰的望着她,对她说道。

冰亦被吓得心头一阵寒颤,她知道陈嬷嬷乃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只要她现在对自己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去做。

倘若自己一旦处置的不妥当,那么自己的妹妹冰宁的性命就会葬送在陈嬷嬷手中。

所以她便对陈嬷嬷说道:“冰亦知道了,冰亦现在就去做。”

说完,冰亦便从咸福宫中偷偷的走出来,然后回到永和宫中。

她梳妆打扮之后就去见零落,零落看到冰亦眼神有些浮肿,像是没有睡好觉一般,便笑着说道:“冰亦,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你没有睡好觉吗?”

冰亦摇了摇头,她的神情有些呆滞,她用力添了添嘴唇,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我们娘娘今天还好吧?”

“还好,娘娘昨天身子有些不是,今日里倒瞧着比昨天精神了一些。”

零落知道唐惊染中了巫蛊之毒之后,整个人已经变得精神迷盲,但是她不能跟冰亦挑明,所以便向冰亦这么说。

冰亦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好,只不过昨天娘娘在宴席之上,当着王皇后的面,竟然弃王皇后而去,王皇后心里肯定对我们娘娘不高兴,她要是以后处处针对我们娘娘怎么办呀,而今王皇后已经怀了龙子,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都对她宠爱有佳。”

零落看冰亦说话的时候,说的一板一眼,便对她说道:“冰亦,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思维竟想的如此的开阔,不错,你说的对,这后宫之中有几个人还是不能得罪的,除了皇上,还有两宫皇太后,还有皇后,只可惜我们娘娘……”

零落一边说着,一边担忧的往唐惊染寝宫望了一眼,她知道唐惊染现在已经是神志不清,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冰亦眨巴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说道:“姑姑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者可以修复咱们淑妃娘娘和王皇后的关系。”

“哟,什么办法,你不妨说来听听?”零落有些好奇的说道。

冰亦这才缓缓地说道:“我看昨天皇后娘娘很喜欢吃江南进贡来的珍珠蟹,不如姑姑就挑一盘最好的给皇后送去,说是咱们娘娘送的,也许王皇后收到珍珠蟹之后,会觉得咱们娘娘对她用心良苦。”

“嗯,冰亦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零落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她说道:“没想到我们的小冰亦也长大了,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这珍珠蟹我亲自去挑。”

零落说完,便走到小厨房中去挑选珍珠蟹了。

冰亦望着零落的背影五味陈杂,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做出了背叛永和宫中的事情,以后接踵而来的肯定有无数的波折和烦恼,可是为了她的妹妹冰宁的性命,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零落亲自去挑了几只最大的珍珠蟹之后,便命令冰亦给坤宁宫中的王皇后送了过去。

王皇后昨天对于唐惊染擅自离开,心中果然是有些不高兴,而今见到唐惊染竟然配丫鬟冰亦和另外一个小宫女,派她们两个人给她送来了她最喜欢吃的珍珠蟹,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便笑了笑,说道:“如此倒是多谢淑妃娘娘的挂记了。”

冰亦忙在一旁说道:“皇后娘娘,其实我们淑妃娘娘昨天是因为身子不适,所以才提前离席,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责才好,我们淑妃娘娘时时刻刻心里都记挂着皇后娘娘的。”

王皇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倒是多谢淑妃了。”

虽然如今王皇后已经贵为皇后,而且又已经怀了龙种,可是她知道唐惊染在朱见深心中的地位,只要朱见深一天还宠爱唐惊染,那么她对于唐惊染就不能太过分,否则的话,朱见深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因而,她对冰亦和另外一个小宫女便极端友善,王皇后还随手拿了两个银果子赏给了冰亦和小宫女,那小宫女欢天喜地的跟着冰亦一起回去。

而冰亦心里却一点欢喜都没有,因为她知道,陈嬷嬷既然要让她这么做,那么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越想心里越觉得十分担忧,越想越觉得十分难过,但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的妹妹冰宁真被陈嬷嬷握在手中作为棋子呢?

冰亦和小宫女回到宫中之后,就向零落汇报了去坤宁宫的情况,零落还忍不住称赞了冰亦几句,她为人聪明、机灵说。冰亦虽然被零落夸奖,但是她的心里十分惶恐,她唯恐那个万贞儿和陈嬷嬷当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陷害王皇后,到时候她岂不是就成了帮凶了吗?

要是这件事情追究起来只是连累的她自己也就罢了,万一再连累了唐惊染,那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她甚至想到了一死了之,可是她知道现在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死,因为现在她的妹妹冰宁还在万贞儿的手中,要是不把冰宁救出来,她就是死也不能死的明白。

她把事情做好之后,就悄悄地去见万贞儿,万贞儿见到她之后,眉梢扫她一眼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冰亦连连点头说道:“启禀贵妃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那蟹给王皇后送去了。”

万贞儿连连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本宫也就相信你一次。”

“请贵妃娘娘大发慈悲,放了我的妹妹冰宁吧,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完全是无辜的呀!”

冰亦连连在地上叩头。

万贞儿扫了她一眼,说道:“你说放了,本宫就放了吗?那也没有关系,既然你说出来了本宫就答应你,不过在此之前,本宫还要你帮本宫做一件事情。”

“娘娘还让我帮娘娘做什么事情?”

冰亦不禁有些惶恐,望着万贞儿,她知道万贞儿既然派她来做事,那么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万贞儿笑了笑说道:“我这次也不是派你做一件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只是把这一篮柿饼,你拿着送到王皇后宫中,然后告诉她,说是你们娘娘送的,只要你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本宫立刻就放了你的妹妹冰宁怎么样?”

冰亦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眼神如利剑一般盯着万贞儿,她坚定的说道:“娘娘,你要我答应你也没有关系,但是你现在也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我虽然不知道那些柿饼有什么用,但是我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万贞儿扫了冰亦一眼,她没有想到,冰亦以前的时候看起来软弱可欺,现在反而变得这么聪明起来。

她想了想,便开口对冰亦说道:“好吧,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就是了,本宫能够满足你,绝对不会不答应的,你要你的妹妹冰宁安全是吧,好,我现在就把冰宁带出来给你看。”

说完之后,她便望了陈嬷嬷一眼,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现在就去把那冰宁带过来给冰亦看看。”

嬷嬷阴恻恻的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而去。

过了不多久,就见她牵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女孩走过来。

那女孩子不是旁人,真是冰亦的妹妹冰宁,冰亦看到冰宁之后,泪水顿时倾泻而下。

她走上前去,搂着冰宁问道:“冰宁你没事吧?”

冰宁有些茫然,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这么惊慌呀!”

冰亦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够对妹妹说,因为冰宁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懵懂的,懵懂是福,倘若她真的知道了万贞儿的这些事情的话,万贞儿到时候一定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便摇了摇头,指着万贞儿说道:“是娘娘大恩大德对你好,娘娘还答应我,要把你放出宫去,以后你就可以在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等你长大了也可以找个人嫁了。”

“真的?”

冰宁一听,双眼顿时放出了光芒。

她转而望着万贞儿问道:“贵妃娘娘,你真的要把冰宁给放出宫去吗?”

万贞儿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没有想到冰亦竟然会这么说,但是她知道倘若自己在这个时候不答应冰亦提出的要求的话,那么她接下来一定不会帮自己做事,自己处心积虑经营的策略也就落空了。

所以,想到这里,她便对冰宁说道:“是呀,本宫的确答应了你的姐姐,要把你送出宫外去呢,不知道你可想不想谢谢娘娘大恩大德?”

冰宁自从来到这宫中之后,就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宫中一点自由都没有,就像是困在笼中的鸟儿一样。

冰宁喜欢外边自由自在的天地,希望可以去外边过一些自由自在的日子。

“姐姐,我们以后可以自由了!”

冰宁说完之后,忍不住拿着冰亦的手。

冰亦的面上露出了微微的悲泣之色,尽管如此,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怕引起冰宁的怀疑。

所以便笑着对冰亦说道:“妹妹,你现在便出宫去吧,你先出宫去回老家等着我,我要先帮娘娘做完一些事情之后,才能去跟你会合。”

冰宁有一些不高兴的说:“姐姐,既然是你要帮娘娘做一些事情才能够走,那么我就在这宫中陪着你,等你做完了事情之后,我同你一块走好吗?”

冰亦连忙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连声说道:“不可以,你一定要一个人先走,你听我的话吧!”

“娘娘请你现在就把冰宁给放出宫去。”

万贞儿愣了一愣说道:“好,既然这样本宫就成全你,陈嬷嬷你去拿一百量银子来送给冰宁,让她出宫之后生活所用吧,冰亦这下你可以高枕无忧的吧?”

冰亦点了点头,连声对她说道:“多谢娘娘的大恩大德的。”

万贞儿便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冰亦就在陈嬷嬷的看守之下,陪着冰宁一直来到了东华宫宫门口。

一七零:心有忧

到了宫门口之后,陈嬷嬷倒是一反常态,她有些怜惜的拿出了一百量银子塞给冰宁,对她说道:“你一路之上要多加小心才是。”

冰宁愣了愣,转而望着陈嬷嬷,说道:“陈嬷嬷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你的照顾了,我在这宫中没有一个人对我好,人人都欺负我,只有你陈嬷嬷对我好,陈嬷嬷谢谢你。”

陈嬷嬷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在这宫中做了实在是太多太多的坏事。

她不喜欢的人,她就绝对不会让人再活着,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见到冰宁这么天真无邪的女孩时,她觉得自己心中的利器全都化为祥和。

她看到冰宁就好象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对冰宁下毒手。

她听到冰宁这么说之后,便摆了摆手说道:“你不要想多了,我也不是只对你好,我只不过是有事情要冰亦帮忙罢了。”

“姐姐你要帮娘娘做什么?”冰宁有些好奇的问道。

陈嬷嬷在一旁用十分Yin狠的声音对她说道:“你还是不要打听那么多,难道你不知道这皇宫之中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吗?”

冰宁听完之后,小脸子上顿时蒙上了一层Yin云。

她有些惶恐的说道:“对不起,陈嬷嬷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问了。”

陈嬷嬷恍若未闻也没有回答她。

冰亦见状便对她说道:“好了,妹妹你赶紧快出宫去吧,现在有娘娘的腰牌,你可以走了,你记得出宫之后走的越远越好。”

最后一句话是冰亦在冰宁的耳边小声说的,因为她知道,倘若自己帮万贞儿完成了这次的事情之后,万贞儿不知道会怎么对付自己。

而对于冰宁,万贞儿到底会不会放过她,这也没有人知道,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赶快让冰宁能逃多远逃多远,逃到天涯海角,逃到让万贞儿找不到的地方,这么一来,她Xing命就可以保全了。

冰宁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冰亦话里的内容有那么多重意思,但是她从小到大就很尊敬冰亦,也很听冰亦的话。

所以当她听冰亦说让自己赶快走的时候,她便点了点头,说道:“姐姐,我知道了,你也要尽快出来跟我汇合呀,要不然我一个人在外边会害怕的。”

“好了,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出去跟你汇合的,你快走吧!”

说完,她便把冰宁往外一推。

这个时候陈嬷嬷便走上前去,陈嬷嬷把万贞儿的腰牌给侍卫看了看。

那些侍卫一见是万贵妃的人,哪个还敢多问,于是冰宁就被放出宫出。

冰宁走了之后,冰亦心中一块大石这才落了下来。

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知道娘娘要让我做什么事吗?娘娘既然放了我的妹妹,那么我甘愿为娘娘死。”

冰亦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是不应该帮万贞儿做事的,现在她知道现在冰宁出去还没有多远,万贞儿要想把她抓回来的话,那是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所以,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向万贞儿表衷心,这么一来,说不定,冰宁还有机会活在这人世间,那么她这个做姐姐的心中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陈嬷嬷点了点头,说道:“你先跟我到宫里头再说。”

于是冰亦便跟着陈嬷嬷一起来到了宫中。

到了宫中之后,陈嬷嬷便把一篮柿饼交给冰亦,对她说道:“你在淑妃娘娘的宫中是淑妃娘娘很信任的人,所以咱家娘娘现在命令你把这一篮柿饼送到王皇后宫中去,你记得王皇后要是问起是谁送的,你就说是你们淑妃娘娘送的,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请陈嬷嬷放心吧。”她对陈嬷嬷说道。

说完便提着柿饼往外走,走了几步她面上露出慌急之色又退回来,重新走到陈嬷嬷身边,有些可怜的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我的妹妹冰宁她还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我看得出来陈嬷嬷实际上对冰宁很好,还请陈嬷嬷无论如何也在娘娘面前帮着求个情,请娘娘不要对冰宁怎么样才好。”

陈嬷嬷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冷冷地看了冰亦一眼,说道:“你知道有时候多话并不是一种好习惯,倘若你再这么问下去,到时候连累冰宁的可能就是你自己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帮娘娘把差事办好,到时候冰宁才有存活的希望。”

“是。”冰亦心中一冷便提着柿饼走了出去。

她提着柿饼走出去之后心里一直十分惶恐,她不知道是不是万贞儿在这柿饼之中下了药了,她想起自己上次成完了整篮柿饼都没有出过任何事情,那么这次到底万贞儿有没有在柿饼之中下药呢?

倘若万贞儿在柿饼之中下药了的话,那么万贞儿倘若有心治王皇后于死地,到时候自己连累的可就是唐惊染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惶恐,她看四顾无人,又悄悄拿出一个柿饼来吃了。

吃完之后,她心想“倘若这柿饼真的有毒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背叛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对自己不薄,倘若这柿饼无毒的话,那么就按照万贞儿所说的给王皇后送去。”

她吃了柿饼之后,过了一两个小时,身体一点异样的反应都没有,她心中这才安静下来。

觉得柿饼是无毒的,所以她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坤宁宫中,把柿饼送给了王皇后的侍女,并对那侍女说道:“这柿饼是外番进贡的,是我们淑妃娘娘特意让我来送给皇后娘娘,孝敬皇后娘娘的,还希望皇后娘娘笑纳。”

这些话都是陈嬷嬷提前教她说好的,所以她毫不费力的就说了。

那宫女听说是淑妃让她来送礼的,便把柿饼收下了,然后把柿饼拿进去给了王皇后。

王皇后见到之后心中十分高兴,她知道淑妃唐惊染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而唐惊染却一再的笼络自己,先给自己送了珍珠蟹,接着又给自己送了番邦进贡的柿饼,那么说明唐惊染心中对自己这个皇后还是很敬重的,还是很尊敬自己有如此崇高的地位的。

所以,她一喜之下便又赏了冰亦一些银两,然后才放她走。

等到冰亦走了之后,王皇后便望着那一篮柿饼,半天也没有说话。

她的贴身宫女慕雪在一旁问道:“娘娘,为什么你盯着这柿饼盯了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难道是柿饼有毒?”

“呵呵,你想多了,既然是淑妃让她的宫女把柿饼送过来的,柿饼肯定没毒,倘若柿饼有毒的话那不就是说明淑妃有心要害本宫吗?何况我觉得淑妃还不像是那种人。”王皇后连声说道。

“那娘娘为什么还对着这柿饼半天不说话呢?”慕雪在一旁问道。

王皇后笑起来,她笑道:“我只是觉得这后宫之中皇上最宠爱的人就是淑妃,而今连淑妃也笼络本宫,那么说明本宫在这朝中的地方是牢不可破了。”

“那当然了,娘娘不仅是六宫妃嫔们尊崇的榜样,更何况的是娘娘还怀了皇上的龙胎,皇上无论如何也会对娘娘恩宠有加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

王皇后越听越高兴,便笑着对慕雪说道。

慕雪又说了几句王皇后爱听的话,王皇后便也拿了一些银两赏她。

慕雪像想起什么事情来一般,便向王皇后问道:“皇后娘娘,那昨个淑妃娘娘派人送来的珍珠蟹还在小厨房里,不知道娘娘可想吃,倘若娘娘想吃的话,奴婢现在就派人去煮。”

王皇后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笑道:“如此甚好,那么你便去安排吧。”

“是,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定安排妥当。”

说完慕雪便请安走了下去。

慕雪走下去之后便吩咐小厨房白煮王皇后最爱吃的珍珠蟹,做好了之后,慕雪又亲手把那珍珠蟹端给了王皇后。

王皇后尝了两个,心中十分高兴,她本来就很喜欢吃蟹,而今这蟹又是淑妃亲自给她送来的,那么就是向她臣服的意思了,她心中如何不高兴,而且她现在已经怀了皇上的龙胎,以后这皇后的位置会越来越稳固了,她越想越高兴。

吃完珍珠蟹之后,慕雪又在一旁殷勤的劝说道:“娘娘既然如此有兴致,不如就再吃几个柿饼吧?吃完珍珠蟹后会火气上燥,吃几个柿饼也许会对身体有益呢!”

“好。”王皇后便答应着,于是慕雪就把柿饼端了过来,王皇后随手拿起几个吃了。

吃完之后,她又对慕雪说道:“你也吃几个吧?”

慕雪见状连忙对王皇后多番感谢,然后也在旁陪着吃了两个,主仆两人心中很是高兴。

而冰亦此时此刻心中却很是难受,她知道万贞儿吩咐自己连续两次的给王皇后送东西,那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而自己无疑之中说不定做了陷害淑妃的刽子手。

淑妃对自己是那么的好,倘若自己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的话,那当真是生不如死了,她越想越是难受。

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难受的时候,现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万贞儿宫中,向万贞儿报告这件事情,让万贞儿知道她已经把柿饼送到王皇后的坤宁宫之中去了。

万贞儿当时正在歇着,是陈嬷嬷见的她。

陈嬷嬷走了出来见到她之后,问道:“冰亦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冰亦点了点头,对陈嬷嬷说道:“启禀陈嬷嬷事情已经办好了,我已经把那柿饼送到王皇后宫中去了,王皇后见到我还特意打赏了我这两个金果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两个金果子递给陈嬷嬷。

陈嬷嬷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怜悯之色,她点了点头便对冰亦说道:“冰亦这两个金果子我也不要你的,你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赶紧逃吧。”

“什么,逃,逃到什么地方去,为什么要逃?”

冰亦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嬷嬷Yin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陈嬷嬷说道:“如果你现在不赶紧逃的话,接下来不止你要死,你的妹妹冰宁要死,你的九族都要死,因为接下来你会背负上一条杀害皇后的罪名。”

“什么,杀害皇后?”

冰亦听完之后,整个人顿时脸色变得惨白,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望着陈嬷嬷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陈嬷嬷,不可能,那柿饼我吃过的,饼是没有毒的,即使皇后吃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呀?”

陈嬷嬷却Yin恻恻的一笑,说道:“你以为事情会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吗?你以为咱们贵妃娘娘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吗?如果是你不听我说的,那么你一定会后悔,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准备了,拿着这两个金果子。”

陈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把金果子往冰亦的手中一放,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说道:“还有这一百两银票,你赶紧拿着走吧,出了宫之后能走多远走多远,以后再也不要回到这京城之中来了。”

“什么,陈嬷嬷你要放我走,为什么?”

冰亦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陈嬷嬷,她以前也在万贞儿的宫中呆过,当时的陈嬷嬷十分Yin冷狂躁,对她非打即骂,她受尽了苦楚,所以在她心目中,一直觉得陈嬷嬷都是个十分凶神恶煞的人。

陈嬷嬷望着蓝蓝的天空半天才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也许是因为你的妹妹冰宁吧,不知道为什么,从我见到你妹妹冰宁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所以我心理就有了一种想要帮她的冲动,既然你是她的姐姐,她一定不希望你受到什么伤害,所以我才把你送出宫去,但是你一定要赶紧逃走,逃到越远越好,否则的话,啊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和你的妹妹了。”

“谢谢陈嬷嬷,谢谢陈嬷嬷。”

冰亦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陈嬷嬷连连叩头说道:“陈嬷嬷冰亦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我和我妹妹冰宁都谢谢你了。”

陈嬷嬷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冷淡地盯着她。

冰亦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仰着脸问道:“陈嬷嬷可是我这一走,那么谋害皇后的罪名岂不是就变成了淑妃娘娘做的吗?那么淑妃娘娘——”。

“哼,事到如今,你还想那么多,倘若你还惦记着你的淑妃娘娘的话,那么你不但会赔上你和你妹妹的Xing命,还会赔上你们九族的Xing命,难道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陈嬷嬷的话像一道冰冷的刀锋,狠狠地刺在了冰亦的身上。

冰亦茫然的摇了摇头,张皇失措的说道:“不,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我的妹妹冰宁有事,我小时候答应过我的父母,无论如何也要把我的妹妹照顾着,看着她长大成Ren,看着她嫁人,以后生儿育女,过好日子。”'

“既然是这样那你还不赶紧逃,还在这里犹豫做什么?”陈嬷嬷有些发怒道。

冰亦一听连忙站起来,接过陈嬷嬷递给她的腰牌就要往外走。

陈嬷嬷叫住她说道:“你不能像这样出去,要是像这样出去的话,实在是太招人耳目了,你听我的话,现在赶紧去换上一套小太监的衣裳,然后赶紧出宫,听到了吗?”

“是。”冰亦答应着,便往陈嬷嬷向她指的厢房之中走去。

陈嬷嬷说道:“里面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套太监的服饰,你进去之后,只要换上就好了。”

“多谢陈嬷嬷。”冰亦对着陈嬷嬷连声道谢。

然后她便推开了那间厢房的门走了出去,她走进去之后过了好一会还不见出来,陈嬷嬷觉得有些奇怪。

陈嬷嬷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门前敲了敲门,问道:“冰亦难道你换个衣裳要这么久吗?还没有换好吗?倘若你再不走就要出大事了。”

她一连说了两遍,厢房之中都没有人回应,陈嬷嬷意识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了,冰亦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她立刻猛然的把那门推开。

谁知道,她推开门之后,眼前的情形立刻让她愣住了,因为眼前昌梨花长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真是万贞儿。

此时此刻,万贞儿真背对着她,她衣裳上的金线像是金色的火焰一般灼烧着陈嬷嬷的眼睛。

陈嬷嬷愕然半日才凄凄哀哀的问道:“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万贞儿转过头来,眼睛就像冰冷的利刃一样望着陈嬷嬷,冷冷地说哼道:“陈嬷嬷我要是不在这里的话,你岂不是把冰亦放走了,本宫还不知道吗,你跟了本宫这么久,做事从来十分稳妥,从来也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你竟然要私下放走冰亦这个丫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用着质问的语气,让陈嬷嬷听的愣了半天。

陈嬷嬷缓缓地说道:“娘娘,是奴婢做错了,是奴婢不好,现在冰亦在什么地方呀?”

“哼,陈嬷嬷,你可知道本宫最欣赏你的是什么?本宫最欣赏你的地方,就是你为人行事手段够狠辣,但是为什么现在你会变成这种模样呢?你不用再找冰亦了,冰亦她已经死了。”

万贞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床上。

一七一,宁错杀

陈嬷嬷走到床边一看,这才发现冰亦正躺在床边,她的身上沾染了杏红的鲜血,看上去就像是大团大团绽放的牡丹花,看上去刺目而又惊心。

陈嬷嬷心中觉得猛然一沉,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万贞儿鄙视着她,冷冷地说道:“陈嬷嬷难道你现在在怪本宫吗?你可知道你放走了冰亦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倘若你把冰亦放走了,那么我们就没有人证来指正唐惊染,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完全白费了,陈嬷嬷你为什么会这么糊涂,难道你老糊涂了吗?”

万贞儿厉声说道。

陈嬷嬷站在那里半天不语,过了良久才小声说道:“娘娘就算是你把冰亦杀了,那么我们也同样没有证人去指正淑妃呀?娘娘为什么非要治她于死地呢,她是帮过娘娘的人呀!”

“帮我,她哪里是帮我,她是为了她自己,所以才跟我达成合作协议,但是如今事情已经完成,我要是不把她杀掉的话,万一她把本宫和你供出来,那么你我都是死无葬生之地,为什么你此次会如此糊涂呢”?

万贞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陈嬷嬷只觉得有惊雷在耳边炸响,半日她才跪下身去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是奴婢思虑的不够周详,是奴婢一时感情用事,还请娘娘不要怪奴婢才好。”

“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放冰亦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种让本宫失望的事情,这次的事情倘若是事出有因的话,本宫一定不会追求你,但是,要是你瞒着本宫私自行动的话,你及时帮过本宫很多,本宫也要依律惩罚你,倘若不然,人人都这样,让本宫以后怎么管教手下人。”

陈嬷嬷听她这么说着,便想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我放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哟,那是为了什么?”

万贞儿仍旧紧紧追问,因为她觉得此次陈嬷嬷为人行事与平时大为不同。

陈嬷嬷这才缓缓地说道:“娘娘,其实并不是为了别个,只不过是奴婢有些喜欢冰宁那丫头,奴婢在冰宁那丫头的身上看到了奴婢年轻时候的影子,所以奴婢心中对她十分怜悯,她既然那么疼她的姐姐,那么奴婢就想放她们一条生路,奴婢想要是可以把她们放出宫外去的话,锦衣卫也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她们的,那么我们还是可以诬赖说事情是淑妃娘娘做的。”

“混账,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你就感情用事吗,陈嬷嬷倘若真是这样,那当真是本宫错看了你了,那些锦衣卫到底有什么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锦衣卫抓人有多厉害,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难道你竟然拿着自己的Xing命去赌吗?倘若万一把冰亦和冰宁给抓回来,到时候冰亦为了保全她自己和淑妃就把我们供了出来,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陈嬷嬷被万贞儿这么一说,也觉得胆战心惊,她连声说道:“娘娘说得很对,是奴婢没有考虑周全,是奴婢错了,还请娘娘降罪与我吧?”

万贞儿长叹一口气说道:“罢了,你也跟着本宫这么多年,也是本宫身边最信任的人了,本宫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情来才好,倘若不然本宫一定不会这么轻易饶恕。”

万贞儿对她说道。

“娘娘放心吧,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这次已经知错了。”

陈嬷嬷一想到事情的后果,也觉得自己这次的确有些感情用事了。

倘若当真像万贞儿所说的,冰宁和冰亦被锦衣卫给抓到,到时候冰亦把事情的经过给供出来,那么受多连累的就不仅是万贞儿一个人,就是她陈嬷嬷也一定会跟着灰飞烟灭,杀皇后这个不是小罪过呀,所以她才诚心诚意的对万贞儿说出了那么一番话。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好了,索Xing现在冰亦已经被本宫杀死了,陈嬷嬷你立刻派两个人,偷偷地把冰亦的尸首给运到唐惊染那边去,这么一来,就可以制造成一种是由唐惊染杀死冰亦的假象了,倘若皇后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到时候就不怕没有人替我们顶罪了。”

“娘娘你觉得皇后真的会死吗?”

“那当然,所有吃过螃蟹的人都不可以再吃柿,负责的话就一定承受不了,皇后现在已经怀了龙子,我就不相信她能够承受。”

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尖利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及其的张扬跋扈,她一想到王皇后被她毒害而死,而唐惊染也会因此被惩罚,心中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陈嬷嬷便派了两个人悄悄地把冰亦的尸首运走,运到了唐惊染的宫中。

而这一切所有的人都被蒙在了鼓中,他们完全茫然不知,就连精明的零落都没有发现,零落正在宫中张罗一些事情。

她平时最喜欢让冰亦帮她做事,因为冰亦做起事情来有条有理,从来不偷懒,她觉得冰亦是一个很好的帮手,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冰亦过来,她不禁有一些着急起来。

心道,冰亦这死丫头到底是去哪里了?难道是出去玩去了,她又想罢了,如果她当真想玩就让她玩一天,她在这宫中承受的压力也挺大的,每天所做的事情也很多。

零落想到这里就没有再急着去找冰亦,而自己去做一些事情了。

她正在做事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对她行了一礼,连声说道:“零落姑姑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出了什么事,看你张皇成什么样子了,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解决不了呀?”

零落有些不屑一顾的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她怎么样都看不习惯小太监这碎样。

谁知道小太监竟然连滚带爬的爬在地上,对她说道:“零落姑姑这次发生的可是大事呀!你说这事可怎么办才好呀?过不多久皇上就要派人来我们这里拿人了。”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能不能一次把事情说清楚。”

零落白了他一眼。

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但是因为那个人完全没有表述清楚,所以她倒也没有担心。

那个人带着哭腔说道:“零落姑姑事情真的不好了,皇后娘娘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晕厥过去了,而且晕厥的十分厉害,太医去看了都束手无策,倘若不赶紧想个办法的话,那么恐怕皇后娘娘和她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啊,你说什么?”

零落听完之后被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连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小太监用力的点点头说道:“零落姑姑平日里多蒙你照顾,奴才当然是有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来和你汇报了,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一点假话都没有,而且宫中的人都沸沸扬扬的传扬着,说这次皇后娘娘的事都是淑妃娘娘造成的,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也不知道,零落姑姑我看你还是赶紧想好打算吧,免得这件事情连累了淑妃娘娘,我也不能够在这里逗留太久,我先走了。”

小太监说着,便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零落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她知道事情果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王皇后虽然之前的时候,一直不怎么得到皇上的宠爱。

但是如今她已经怀了龙子,而她自己又是皇后之尊,宫中的人,人人都很尊敬她。

如今她忽然昏迷不醒,那显然是已经有人对她使用手段了,但是对她使用手段的会是什么人呢?

零落想了半天,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万贞儿一个,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宫中人人都盛传这件事情是唐惊染做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零落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她站在地上走来走去,走了好久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觉得这事情实在是让人太有些为难了。

因为现在简怀箴不在宫中,而唐惊染又因为吃了蛊毒,整个人变得神志不清,她原本也是帮不上忙的,倘若自己不能够在这个时候保存唐惊染的话,那么等简怀箴他们回来,她又该如何向皇长公主交代呢?

但是现在要想保全唐惊染的话,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现在唯一要弄清楚的事情就是为什么宫中的人都觉得这件事情是唐惊染做的。

就在零落着急的时候,忽然有太监来传皇上的口谕,说是要让唐惊染坤宁宫中,皇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召见她。

零落一听,就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了,她心道:既然如此,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能不能渡过这个劫难就只能秋苍天帮忙了。

于是,她便去找到唐惊染,说皇上请她现在立刻赶去坤宁宫。

唐惊染听完之后,心中颇有些不悦,说道:“皇上如果是想见我的话,那么她自然来我这里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去坤宁宫皇后哪里了?”

唐惊染的语调十分平淡,整个人站在那里,虽然是十分的美,但眼神却是十分空洞无物的,因为她中了皇上的蛊毒的缘故。

零落知道此时此刻跟她解释那么多也没有用了,因为即使解释了未必能够帮得上忙,反而会越来越乱。

因此她便对唐惊染说道:“娘娘,既然皇上把娘娘请去坤宁宫中,那么娘娘就不要负皇上的意思去吧,倘若不然的话,皇上说不得会同娘娘生气呢?”

唐惊染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对,既是皇上的命令,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吧?”

于是零落便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唐惊染。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坤宁宫之中,来坤宁宫的正殿之中,零落不禁大吃一惊。

莫说是零落了,就是如唐惊染此时此刻神志不清的也觉得事情很诧异,因为坤宁宫共的正殿之上跪了一地的妃嫔。

每个人都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每个人的面上表情都十分恭恭顺顺的,而上方的宝座之上,正中间坐着皇上,而两边分别坐着两宫皇太后,周太后和钱太后。

唐惊染来了之后,周太后不禁冷横了一声说道:“唐惊染难道你仗着你自己和皇长公主有点渊源,而又得到皇上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哀家召见了你这么久,你到这么晚才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倘若你对哀家不满的话,你就直接给说出来,哀家劝你以后不要再违拗哀家的意思了,否则哀家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唐惊染完全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来晚了一会,而自己身后还有妃嫔们源源不断地走进来,为什么周太后会忽然对自己口出恶言。

但是,她自己此时此刻的神志原本就没有那么清新的,所以尽管是听周太后这么一说,她的心绪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是挨着那群妃嫔跪了下来。

此时此刻,皇上正坐在正殿正中的宝座上,他的眼神似有若无的瞟了唐惊染一眼,而眼神之中有很深的仇恨和郁结之色。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本宫就向你们说本宫今天为什么把你们招过来,你们都洗耳恭听,给本宫听着。”

周太后恶狠狠地说道。

众位妃嫔们见周太后发怒俱都屏息凝视,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大气也不敢出。

零落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她现在意识到事情的重要Xing了。

如今简怀箴不在宫中,那么这宫中就是两宫皇太后说了算,而钱太后一直都不怎么管理宫中的事物,那么这后宫之中的主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太后了。

凡事到了周太后的嘴里,她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她愿意觉得到底是谁的过错就是谁的过错。

而最让她担忧的就是这周太后一直以来都很反对唐惊染进宫,对唐惊染也一直没有好感,她认为唐惊染以前曾经刺杀过皇上,唐惊染对皇上并不是真心真意的,而且在她心目中,她始终觉得唐惊染是一个江湖女子,不配成为这后宫之中的皇妃。

所以这件事情,倘若真的被认定是唐惊染做得话,那么恐怕情形就十分糟糕了。

零落自己心里明白,唐惊染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而到底是什么令王皇后变得昏迷不醒了呢?零落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她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太后见众位妃嫔们不敢说话,她的怒意这才消了一些,便转过脸来对众人说道:“你们可知道,如今王皇后昏迷不醒的事情?”

众位妃嫔们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太后又继续厉声说道:“到底是哪个给王皇后下了毒药的,赶紧跟本宫说一声,本宫也许还会饶她一条狗命,倘若她还执迷不悟的话,那么要是被本宫查了出来,就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决绝,令众人听了心中俱是胆战心惊。

此时此刻唐惊染也跟着其他的妃嫔一起跪在那里,但是她的心理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既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惊慌。

因为她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既不在乎也不担心,而且这件事情又是她从来没有做过的,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害怕的。

周太后见到众位妃嫔们都诚惶诚恐的,只有唐惊染跪在那里神色默然,仿佛这件事情跟她毫不相干一般。

周太后之前也早就听说了后宫之中的传闻,说是这件事情是唐惊染做的,所以心中早就先入为主了。

而今又见到唐惊染如此的神色坦然,仿佛根本不是她做的一样,心底的气就不打一出来,她指着唐惊染,半天才说道:“淑妃,这件事你怎么跟本宫解释?”

唐惊染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愕然之色,她不知道为什么周太后忽然埋怨这件事情跟她有关系。

因此她定了定心神,缓缓地说道:“太后娘娘,王皇后为什么会昏迷不醒,您应该问她身边的人才是,您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唐惊染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仍旧是淡淡的,本来朱见深也颇为怜惜唐惊染,他始终不相信唐惊染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见到唐惊染出言顶撞周太后,他心里不禁也微微增添了一丝不悦,但是当他看到唐惊染跪在那里,犹如一只孤傲绽放的寒梅一般,心中不由自主又多了几分怜惜之意。

所以,他便对周太后说道:“母后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先不要责怪淑妃,我们还是先要查清楚才好,免得误会了好人。”

“是呀,太后娘娘,奴婢之前的时候,一直陪伴在淑妃娘娘的身边,淑妃娘娘的所作所为皆都逃不过奴婢的双眼,奴婢是奉皇长公主的命令跟随淑妃娘娘的,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在后宫之中发生呢?”

零落连忙上前对周太后说道。

周太后冷冷地看了零落一眼,哼了一声说道:“以前的时候,皇长公主在宫中,零落你就十分的放肆,如今皇长公主不在宫里,出门去了,这后宫之中也没有人可以管束到你,你要是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是说给零落听的,实际上却是字字句句影射唐惊染。

唐惊染却觉得她说的跟自己毫无关系,仍旧是跪在那里,神情十分冷淡。

一七二,伤人意

朱见深一时之间也颇为愁楚,不管怎么样,虽然说王皇后如今昏迷不醒,王皇后肚子里的胎儿也有危险,他是十分难过的。

他到现在一个儿子都没有,如何能够不着急,但是他也不希望这件事情当真是唐惊染做的。

他看到唐惊染跪在那里,也不禁很是心疼,便对下面的妃嫔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先站起来吧,等朕和两位皇太后慢慢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说完他又转而看了周太后一眼,平心定气的对周太后说道:“母后这件事情我们要先查出来,才能治旁人的罪,倘若查不出来的话,贸贸然就认定是谁做的,这总归是不好的,这后宫之中本来谣言就很多,倘若听信谣言来办事情的话,那么岂不是会误会好人。”

朱见深所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摆明了偏袒唐惊染,周太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她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她开始的时候就对唐惊染没有什么好印象,平日里见到朱见深专宠唐惊染也就罢了,而进朱见深竟然为了维护唐惊染而处处跟她作对,叫她心里如何能够不懊恼。

她便拂了拂衣袖说道:“好,既然皇上这么说,那么哀家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桩事情给查出来,哀家绝对不允许后宫之中有如此品德败坏的妃嫔,屡次做出这种事情来伤害哀家的皇孙。

她转而目光如剑,望着朱见深道:“皇上你说倘若哀家能够把这背后做坏事的人给揪出来,皇上会怎么处罚于他,难道皇上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王皇后躺在床上,现在还生死未卜吗?”

朱见深对王皇后的确是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于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十分疼惜的,他听到周太后这么说,一时语塞,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既然这件事情周太后全力彻查,那么就一切交与母后去办吧,希望母后不要偏袒才好。”

周太后的目光缓缓地在每一个妃嫔的脸上划过,她点点头说道:“皇上,既然你信任哀家,那么这事就交给哀家办吧。”

“好。”

“你不是跟哀家要证据吗,哀家现在就帮你找证据,来人啦,把慕雪给带上来了。”

当下就有小太监答应着把王皇后身边的慕雪带上来了。

这慕雪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席水绿色的衫子,整个人长的清秀淡雅,只是两边腮上有几粒细微的雀斑。

她跪在地上,连声对周太后、钱太后和朱见深说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慕雪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事不是慕雪做的,还请两宫皇太后和皇上不要治慕雪的罪才好呀?”

她一边在地上磕头,一边连声哀求。

朱见深皱了皱眉头,周太后则看了她一眼,厉声说道:“慕雪,你不是心里有鬼吧,为什么见了皇上和哀家竟然变得如此惶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跟哀家说来,倘若你能证实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而是令有其人的话哀家一定责怪于你,但是如果你说不出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人做的,那么哀家就把皇后晕倒的罪责治在你身上。”

那慕雪一听,急的眼泪只往下滚,她连声对周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慕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之前吃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会变得人世不醒了呢?”

她面色十分茫然,似乎在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跟周太后和朱见深还有钱太后说。

周太后听到之后微微一愣,旋即问道:“你说什么,王皇后吃蟹的时候还是好的?”

“是呀,启禀周太后之前的时候,淑妃娘娘特意遣她宫中的冰亦给皇后娘娘送去了,皇后娘娘喜欢吃的珍珠蟹,皇后娘娘见到之后食指大动,就命令奴婢到小厨房中做了一些端上来给娘娘品尝,娘娘吃了蟹之后还是精神奕奕的,还同奴婢讲了很多话呢。”

“哟,你说淑妃无缘无故的给王皇后送珍珠蟹,淑妃可有这么一回事吗?”

周太后又把脸转向了唐惊染,唐惊染跪在那里,面上的神情仍旧是波澜不惊,她的语气还是那么清淡。

她说道:“没有这回事,我完全不知道。”

零落见状连忙上前去跪了下来,对周太后缓缓说道:“太后娘娘,这件事情我家主子其实并知情的,因为之前的时候,王皇后来宫中参加荣华宴,见到王皇后很喜欢吃蟹,所以是奴婢特意遣冰亦去给王皇后送了一些珍珠蟹去,那些珍珠蟹在我们宫中还有一些呢,珍珠蟹没有任何问题的,倘若太后娘娘不相信的话,可以立刻派人去察探。”

周太后听说这件事情跟唐惊染完全没有关系,她半信半疑,她看唐惊染孤傲权势,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是会给王皇后送蟹的样子。

但是又说不定,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做的,反而是零落想把这件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为她开脱也是有可能,所以她心中不置可否,也没有即可下论断,便对慕雪说道:“那王皇后是吃了蟹之后就立刻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吗?”

“没有,皇后娘娘吃珍珠蟹之后,精神十分好,然后她还同奴婢吃了一会柿饼,谁知道吃了柿饼过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立刻昏倒在地上,人世不醒了。”

慕雪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周太后听完后沉思便可,继续说道:“你说王皇后她也吃了柿饼,那柿饼又是哪里来的,是你们自个宫里的吗?”

“启禀皇太后那柿饼也是冰亦送来的,冰亦说是淑妃娘娘特意嘱咐她送过去的,冰亦是淑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我们皇后娘娘为此还赏了她两个金果子呢。”

“哟。”

周太后听慕雪这儿一说,她觉得事情恐怕真的不是那么简单了,要是真的是那么简单的话,为什么唐惊染会三番五次的给王皇后送东西呢?

她便在那里想了想,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哀家已经查出事情的真相了,这件事情的确是淑妃做的。”

朱见深有些茫然,问道:“母后为什么你现在就下论断,说这件事情就是惊染做的呢?以朕来看惊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唐惊染原本还神情漠然的,但是听朱见深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转而望着朱见深,脉脉含情。

朱见深虽然知道,她之所以对自己如此的专情、痴情,皆是因为服了自己为她制作的蛊毒的缘故。

但是,当他看到唐惊染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之迷醉。

周太后的眼中腾起了如浓雾一般的墨色,她说道:“这件事情肯定就是淑妃做的,要不是淑妃做的,那为什么淑妃会屡次三番的让冰亦往坤宁宫中送东西呢?而且皇后是吃了淑妃送的柿饼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中毒的,那么要说这件事情不是淑妃做的又有谁会相信。”

底下的妃嫔们听周太后这么一说,立刻人人都赞同。

万贞儿躲在后面,见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在自己的控制之内,心中大喜,便也跟着那些妃嫔们一同附和,谁知道朱见深却偏偏不买账。

朱见深说道:“母后,现在皇后会忽然晕倒的原因还没有查明,你就非说她是吃了淑妃的柿饼才变成这样的,这未免对淑妃也太过于不公平了吧。”

谁知道朱见深的话音刚落,就见到太医从皇后的寝宫之中走出来之后。

太医走出来之后,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启禀皇上、启禀两宫皇太后,皇后娘娘晕倒的原因已经查出来了,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周太后听太医这么一说,顿时又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这件事情不是唐惊染做的,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让哀家不要妄下断论,不要就这么盲目的断定皇后是中了毒吗,现在太医已经把事情的真相给查出来了,真相摆在面前,皇后她是真的中了毒,难道你现在还以为哀家说错了吗?难道你现在还要偏袒淑妃吗?倘若是这样子,你太令哀家失望了。”

朱见深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谁知道这时候慕雪在下面,她非常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这件事情倒是未必跟淑妃有关系,虽然说皇后是吃了淑妃送来的柿饼之后才中毒的,但是那柿饼我也吃了呀,但是奴婢到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要是说柿饼真的是有毒的话,那么奴婢现在也一定会中毒的,为什么奴婢一点事情都没有,就是淑妃反而中了毒呢?”

慕雪的话听在朱见深耳中,朱见深眸子之中立刻神采飞扬。

他转身对周太后道:“母后,你可听清楚了,慕雪这丫头也说这件事情根本就跟柿饼没有关系,虽然说淑妃屡次三番的给王皇后送了东西,那也是因为淑妃贤惠的缘故,王皇后怀了朕的龙子,淑妃多多关怀她,那也是为朕分忧解劳,所以说,这件事情怎么能怪淑妃呢?而且朕仅仅是赐给了淑妃十几只珍珠蟹,淑妃就分出一半来给皇后,可见她心中对皇后是及其好的,又怎么会加害皇后呢?”

朱见深的话让周太后一时无以反驳,周太后只得愤愤冉冉的说道:“你话说的是不错,可是哀家始终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钱太后则在一旁劝说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查明白了,跟淑妃没有关系,那么就不要再为难淑妃了。”

钱太后同简怀箴的关系向来十分好,她也知道唐惊染和简怀箴之间十分亲密,所以她便开口为唐惊染说话。

周太后不听则已,一听钱太后这么说,顿时勃然大怒,说道:“你们说这件事情跟淑妃没有关系,就跟淑妃没有关系吗?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每个人都是有嫌疑的,难道哀家想查清楚这件事情,为哀家的皇孙和儿媳妇出头都不可以吗?”

周太后的无理取闹让朱见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这周太后也是他的生母。

事情正陷入了僵局,那太医忽然开口问道:“皇上、两宫皇太后恕臣斗胆问一个大胆的问题,臣刚才听到皇上说,王皇后之前的时候曾经吃过珍珠蟹,可是有这么一回事吗?不知道王皇后是把那珍珠蟹是怎么吃的?”

他边说着边把头移向了慕雪。

慕雪不知道为什么这太医会有如此疑问,但是她也老老实实的回答说道:“当时是我把那珍珠蟹拿到厨房之中做给皇后娘娘吃的,皇后娘娘吃了之后还连连称赞美味呢。”

“那你是把螃蟹做熟了又给娘娘吃的,对吗?”那太医继续开口问道。

慕雪连连点头,应道:“正是如此。”

太医的面色大为惶恐,他跪下来对两宫皇太后和朱见深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启禀皇上,臣现在已经查到皇后为什么会中毒,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了。”

“哟,到底是怎么回时,你且快说来听听。”钱太后连忙问道。

那太医便有些胆怯的看了唐惊染一眼,但是仍旧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臣听皇上说,淑妃娘娘之前的时候,曾经给皇后娘娘送过珍珠蟹,而后又给皇后娘娘送过柿饼,殊不知这珍珠蟹和柿饼两样东西原本就是相克的,倘若有人先吃了螃蟹而后再吃柿饼或者柿子的话,那一定会很严重的中毒,厉害者可能还会因此而丧命,多亏皇后娘娘福大命大,先把那珍珠蟹给煮了,珍珠蟹煮好之后,便是再吃了柿饼,杀伤力也没有那么大,倘若皇后娘娘不是把珍珠蟹煮好然后再吃柿饼,而是把珍珠蟹直接食用的话,那么恐怕现在皇后娘娘已经——”

他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拿眼睛望着两宫皇太后和朱见深。

周太后一听这太医说话,当即大怒,立刻拍案说道:“皇上,你刚才不是说哀家说的没有道理吗?你刚才不是处处偏袒唐惊染这个贱人吗?你现在相信哀家所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理了吧!”

朱见深也把太医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仔细的打量着唐惊染,但见她目光十分纯洁,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朵清水芙蓉一般,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有满腹的心机的。

但是太医说的话又历历在耳,他知道这太医也不敢说谎话的,倘若太医说的话是真的话,那么唐惊染先给王皇后送去了珍珠蟹,随后又送去了柿饼,那么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呢?

是唐惊染原本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还是唐惊染原本也不知道这件事,是误打误撞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上,你乃是堂堂的一国之军,难道在处理后宫的事情上就没有一点魄力吗?如果你还拿不了主意的话,就让哀家帮你拿主意吧,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太后怒气冲冲地说道。

她早就认定了整件事情就是唐惊染干的,而刚才朱见深又处处反驳,为唐惊染说了很多好话,以证明这事情不是唐惊染做的。

但是刚才太医的话已经让她认定事情就是唐惊染所作的无疑了,所以她的心里十分恼怒。

其中大半是恼怒唐惊染竟敢做出这种事情来,想害死皇后,顺便害死她的皇孙,而让她觉得愤怒的另外一家事情,就是皇上事到如今还一直在护着唐惊染,这让她这个做太后的情何以堪呢?

“皇上,你乃是堂堂的一国之君,绝对不能偏袒自己的妃嫔,要不然倘若传了出去,被外头的人知道了,怎么堵住天下百姓的优优众口?。”

朱见深目光就如同一色黑墨一般,沉沉地撇了朱见深一眼。

朱见深被她的目光一撇,竟然忍不住低下头去,过了好久好久,他才说道:“不是说起初的珍珠蟹是零落吩咐冰亦去送的吗?为什么现在要扯到是惊染做的呢?朕相信惊染,惊染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多事情来的。”

朱见深之所以如此的相信唐惊染,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原因是他很喜欢唐惊染,一直以来他都为唐惊染神仙一般的风姿所沉迷,他为了亲近唐惊染,不惜害死了很多人的Xing命,为了能够得到唐惊染,更不惜连于冕也害死了,他甚至为了得到唐惊染,不惜对唐惊染下了蛊毒,由此可见他对唐惊染是多么的喜欢呀,所以他绝对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唐惊染做的。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他觉得他自己给唐惊染下了蛊毒,唐惊染的神志没有那么清醒,思路这么清晰的时候,她是如何能够做得出来呢?

因此他心里怎么都不相信这是唐惊染做的,但是如今证据确凿,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虽然他是九五之尊,虽然他是皇上,但是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有些事情还需要一个公理公意,还需要能够堵得住天下优优众口,还需要给后宫和朝廷之中的人一个交代。

所以,他的心变得十分沉重起来,只好同周太后辩驳说,起初是零落让冰亦去给王皇后送的珍珠蟹,而唐惊染并不知情。

周太后嗤笑一声说道:“皇上,你当真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吧?这件事情她说她不知情,难道她就真的不知情了,为什么不说是零落帮她顶罪呢?”

零落一听可急了,连忙摆手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并没有说谎,这珍珠蟹当真是奴婢拆迁冰亦去给王皇后送的,而后面的柿饼一件事情,我们却不知道,据奴婢所知我们宫中也从来没有过柿饼,更不会拿柿饼去送人了,倘若太后娘娘不相信的话,可以彻查就是了。”

一七三,无依托

“哼,事到如今,当然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可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并不是你说黑是白,黑就真的会变成白了。”

周太后撇了一眼零落,她原本就对简怀箴有些不满意,而对零落当然也更有些不满意了。

因为零落平日里经常仗着简怀箴的威夷,同她这个周太后顶撞,在她以为零落是冲撞了自己的威严,是从来没有把自己这个太后放在眼中的原故,所以当零落这么回答的时候,她是这么进行反驳的。

零落叹息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种情形之下,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万贞儿了。

万贞儿觉得自己一石两鸟的这个计策实在是太好了,一来可以除掉皇后,二来又可以借周太后的手除掉唐惊染,当真是一举两得,到时候这后宫之中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天下了。

虽然说事情与她想象的还是出了一点差距,就是王皇后并没有因此而死去,但是王皇后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这对万贞儿而言也是一个好消息,而且现在王皇后昏迷不醒了,恐怕她的胎儿也难以保住。

那么王皇后便什么都不是,她要从王皇后手中夺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现在并不在乎皇后的一个虚衔,而是希望手中可以掌握更多的权利,到时候一来可以掣肘皇上,二来她也不怕会因为出生而受到别人的诟病。

“母后既然说整件事情冰亦都参与了其中,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把冰亦找到,将整件事情问清楚呢?说不定这件事情跟惊染没有关系呢?”

朱见深的语气不禁稍微松了一些。

朱见深转脸对零落说道:“零落你素来是个稳妥的人,你赶紧去永和宫中把冰亦给带过来对质。”

“是。”零落答应着。

她觉得要是可以找得到冰亦的话,就可以解救得了唐惊染当前的困境。

于是,她就匆匆忙忙的往永和宫中走去,到了宫里之后,她才发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冰亦了,至于冰亦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她也完全不知道。

于是,她便去向太监和宫女们打听,但是太监和宫女们都不知道冰亦去哪里了。

打听的结果让她觉得十分的吃惊,那就是非但不知道冰亦去了什么地方,便是连冰亦的妹妹,盥洗局的小宫女冰宁也不见了,这姊妹两人就像是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蹊跷。

零落四处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回到坤宁宫中。

朱见深见她一个人回来有些惊奇,开口问道:“零落,刚才朕不是命令你去把冰亦带回来吗?为什么你这么久才回来,而且回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零落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奴婢刚才几乎把永和宫全都给翻了个遍,但是却没有找到冰亦的影子,冰亦她可能——。”

说到这里,零落便说不下去了。

“冰亦怎么样?”朱见深大吃一惊急忙问道。

零落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只是妄家揣测而已,奴婢也实在不知道冰亦去了什么地方,可能是有人想把这件事情嫁祸给我们娘娘,因而买通了冰亦,然后又把冰亦和她的妹妹冰宁都给偷偷的运走了呢!”

“什么,冰亦的妹妹也不见了?这件事情太过于费尽心思了。”

朱见深听完之后狠狠地甩了甩袖子,怒道:“这件事摆明就是有人早已经策划筹谋好了,没想到呀,这后宫之中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没有想到。”

周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皇上,你在这后宫之中又不是呆了一日、两日了,你以为后宫之中是什么好玩的地所在吗?这后宫的事永远是你所想不到的。”

被周太后这么一反驳,朱见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太后也不想在众人面前煞皇上的面子,所以她便转而语气温和起来对朱见深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已经显而易见,是有人不想让冰亦把事情的真相泄漏出来,所以就杀害冰亦。”

“母后毕竟冰亦还没有找到,冰亦的尸首也没有找到,我们怎么就可以就这么妄下论断呢,要是这样我们会冤枉好人的”。

朱见深强烈的抗议道。

周太后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冰亦已经活儿见人死不见尸,那么我们就去查一查吧,这后宫能有多大呀,让人把后宫全都搜一遍,哀家就不信搜不出冰亦这个人。”

于是,众太监、宫女们便答应着,他们几乎把整个紫禁城给翻了过来,去寻找冰亦或者是冰亦的尸首。

果然只寻了一个多时辰,就在永和宫后面的巷子里发现了冰亦的尸首。

冰亦是被埋在巷子里的,但是因为这里的土刚刚被松过,显得十分松软,所以很容易引起搜索之人的怀疑,他们很容易就挖了下去,最后发现里面果然埋着冰亦的尸首。

冰亦的尸首被找到之后,周太后越发变得变本加厉起来。

她对朱见深训道:“皇上事到如今难道你以为这件事情还有别的解释吗?你以为冰亦的死只是纯属巧合吗?你以为冰亦的死会跟唐惊染没有关系吗?这后宫之中,说来说去会武功的也只有唐惊染一个人,也唐惊染能够无形的杀死冰亦和她的妹妹冰宁,这后宫之中能够杀死冰亦和冰宁的除了唐惊染又有什么人呢?皇上你可是一国之君,你可不能偏私呀!”

朱见深听周太后这么一说,他微微一愣,但是他仍旧摇头说道:“母亲,虽然你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儿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惊染就是杀害冰亦的凶手,而且惊染她有什么理由要杀害冰亦呢?”

“你这个孩子真是冥顽不灵呀!”

周太后不禁急了起来,她不禁扬了扬眉道:“为什么你说的每句话都在偏袒唐惊染呢?为什么你说唐惊染会跟冰亦的死没有关系呢?在这么多人之中,唐惊染是最有嫌疑的一个,皇上你想倘若是唐惊染命令人把柿饼和珍珠蟹先后送入到皇后的宫中,使得皇后服食了这两样东西之后中毒,那么唐惊染为了杀人灭口,当然一定会害死冰亦。”

朱见深还是不肯相信周太后的话,他一方面不相信周太后的话是因为她对唐惊染十分了解,他觉得唐惊染不是这样的人,而另一方面他之所以不肯相信,是因为她知道唐惊染中了自己的蛊毒,她思考自己的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灵动了,所以任凭周太后怎么说,他都不肯相信。

钱太后也在一旁劝说周太后道:“周太后这件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查清楚、没有论断,我们现在只是找到了冰亦的尸首,而不能够断定尸首到底是谁杀害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先等一等,等到皇长公主回来再行处置这件事吧?”

“胡说!”周太后重重的拍案。

而且对钱太后说道:“钱太后我想你是老糊涂了吧,这后宫之中,历来做主的都是皇太后,什么时候论得到她一个皇长公主呢。”

钱太后反驳说道:“皇长公主她始终是长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太后打断了。

周太后很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她是长辈又怎么样,的确哀家也是很尊重皇长公主的,可是皇长公主已经上了年纪,就应该在后宫之中好好的颐养千年,而不应该再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钱太后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钱太后一时为之气结,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太后见钱太后不说话,以为她自知理亏,所以就步步紧逼,得意洋洋望着她。

朱见深见状只是在那长叹一声,他知道此时此刻唐惊染已经十分危险,倘若周太后执意要处置唐惊染的话,那么到最后的结局,只能引得自己和周太后母子反目,所以他心里乃是十分的不情愿。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对他而言还是要做一个十分艰难的抉择。

钱太后为周太后所气几乎要拂袖离去,但是她想到以前的时候简怀箴对她的照料,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对周太后说道:“好了,周太后既然你说这后宫之中是两宫皇太后做主,那么有些话哀家要说明白,哀家也是两宫皇太后之一,而且哀家是上了封号的,哀家的品节尚在你以上,就是后宫之中就是哀家说了算了?”

“你、你、你。”

周太后连续说了三个你字,半天没有再说出下文来。

周太后完全没有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钱太后,居然会在此时拿出太后的威严来压人,这让她觉得十分的郁闷和奇怪。

但是无论如何她知道钱太后这一开口,自己恐怕不得不掣肘于她。

虽然钱太后跟她周太后比起来,她在这皇宫之中是没有子嗣,虽然皇上平日里对钱太后也有些冷淡,但是平日里基本的尊重还有的。

而且随着日子的流逝,皇上好象越来越觉得钱太后所说得某些话都很有道理,越来越愿意跟她亲近、越来越愿意听她讲一些理了,这让周太后觉得很不安。因此,她看到钱太后拼命的想保住唐惊染,她心里立刻纠结起来。

她想:钱太后这么做,是不是想要笼络皇上,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倘若她想要笼络皇上的话,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恰好与我儿子失合,那不是随了她钱太后的心愿。

但是让周太后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唐惊染,她心里仍旧是觉得不痛苦,毕竟她是皇上的亲生母亲,素来在这后宫之中独行独断惯了的。

平日里有简怀箴在的时候,她还忌讳简怀箴三分,但是如今简怀箴既然已经外出了,她本来以为这后宫之中就是自己做主的,谁知道半路上还跑出个钱太后,而皇上现在又完全支持钱太后,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再次权衡轻重。

最终她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顺着皇上的意思吧,毕竟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就永远不能够再得到,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永远不能够再回来。

倘若她与皇上母子感情失合的话,要想再次修补的话,两个人心中就难免有了芥蒂,而且这唐惊染是皇上如此钟爱的女人,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先压下去再说吧,如果有了真凭实据,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唐惊染的。

其实周太后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她十分针对唐惊染,而是她之前的时候知道唐惊染刺杀过皇上,皇上是她最为心疼的儿子,所以她觉得唐惊染留在皇上身边始终是一个威胁,倘若哪一天,唐惊染再发起疯来对皇上施行什么手段的话,那可怎么办才好。

二则她始终觉得王皇后的这件事情多半就与唐惊染有关系,倘若跟唐惊染没有关系,为什么事事都指向唐惊染呢?

而且唐惊染之前的时候,在后宫之中最为得宠,而最近王皇后怀了子嗣之后,在宫中风头大劲、一时无两,也难免唐惊染心中会因此不服气。

其实周太后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皇上了,而又有钱太后在在一旁从中作梗,所以,周太后决定先退一步,海阔天空。

于是,她便缓和了缓和口气,语重心长对皇上说道:“皇上,哀家之所以处处同你作对,哀家之所以想处罚这唐惊染,也无非是为你着想罢了,只不过哀家始终是你的生母,哀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从你的利益出发,既然你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和唐惊染没有关系,那么哀家就答应你,先放过唐惊染一码,但是一旦查出什么真凭实据来,哀家绝对不轻饶;还有一件事,就是皇后如今昏迷不醒,你要没事的时候,多去陪伴一下皇后,不要每天都沉溺在永和宫中,作为一个皇上,最重要的就是雨露均沾,你知道的。”

周太后的退步倒是让朱见深有些愕然。

他有些发呆的望着周太后半天才点了点头说道:“母后你说的话我全都记在心里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既然周太后如此倔犟的脾气都肯退一步了,那么朱见深当然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正好趁机借个台阶下了,于是,母子二人和好如初。

这个时候,最过于气愤的当属跪在后面的万贞儿。

万贞儿跪在后面不显山不露水,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其实她把这一切都看到了心里,她以为今天无论如何唐惊染也会得到惩罚了。

她一想到唐惊染会被两宫皇太后重重的惩罚,心中就觉得十分畅快,但是令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咄咄逼人的周太后在紧要的关头竟然听从了钱太后和皇上的意见,而放过唐惊染,这让她心中别提有多么郁闷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众人各自回宫。

零落跟唐惊染回到宫中之后,唐惊染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冰亦会无端端的死去,她把冰亦求了之后,就一直把冰亦当作自己的人,而冰亦在她的身边也经常陪着她解解闷,同她讲一些笑话,就跟是亲的姐妹一样,而如今冰亦无端端的死去了,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而这件事情又牵扯到自身。

她想到后宫之中的险恶,心中只觉得惆怅顿生,两滴泪珠不由自主的留了下来。

这苗疆的蛊毒的确是很厉害的,唐惊染原本是一个心智高洁的女子,但是因为受了蛊毒之后,整个心智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她想事情也往往都往悲观的一方面去想,而不会想到事实的真相。

零落回来之后,看到唐惊染在那里愁肠百结,暗自垂泪,不禁在心中惊叹。

她望着窗外有些枯黄的芭蕉,心想:不知道此时此刻皇长公主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皇长公主什么时候回来,只希望皇长公主能够安然无恙,快些回来,倘若她还不回来的话,我一个人在这后宫之中,该如何支撑下去呀!

零落越想也觉得心头一阵黯然,这后宫之中,虽然的确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零落平日里也是见惯了的,但是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都不知道之前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明明一切都是春风化雨的,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会变得急风骤雨呢?

而且这件事情来的太不寻常了,让她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想到这里,零落只得在那里暗暗的叹气。

且不说这永和宫中愁肠百结,但说那咸福宫中万贞儿坐在那里只气得浑身发抖。

她的手重重的拍在黄花梨紫檀木案几之上,说道:“实在是气死我了,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唐惊染做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唐惊染,皇上竟然如此维护她,皇上维护她也就罢了,钱太后这个老东西竟然也处处维护,钱太后倒也罢了,更没有想到的是周太后在最紧要关头竟然变了卦,也站到唐惊染那边去了,难道本宫所做的这一切就白费了吗?实在是气煞人也。”

陈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安慰说道:“娘娘你先不要着急,娘娘所做的一切不会没有什么效果的,所谓忍得一时海阔天空,退一步风平浪静,娘娘先不要太过于动怒,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才好呀!”

“哼,这种情况下,我如何能够不动怒呀,要不是当初我一时想差了,而让皇上给唐惊染服下了蛊毒,让唐惊染对皇上服服帖帖,而皇上也对她钟情有佳,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后宫之中谁不知道第一要尊称王皇后,因为王皇后怀有子嗣,第二要尊称唐惊染,因为唐惊染是皇上最为钟爱的女人,如今谁还把我们咸福宫放在眼中呢?”

万贞儿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忍不住。

陈嬷嬷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娘娘你先不要太过于动怒,伤害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这后宫之中这么多女人,又有哪一个女人可以永远得到宠爱、永远恩宠永驻呢?唐惊染得到宠爱也不过是一时的事情,娘娘切勿为此而伤害自己的身体,娘娘你想呀,这个唐惊染如今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但是她根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宠爱又有什么好的,更何况我们算计的是长长久久,而不是一城一地的事,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万贞儿干脆利落。

陈嬷嬷恭恭敬敬的说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现在心中对皇上是有一些怨怼,可是无论如何现在娘娘所依靠的就只有皇上了,倘若没有了皇上,那么娘娘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重视,奴婢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娘娘肯不肯听?”

“陈嬷嬷你都跟了我这么久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呢!”

万贞儿有些不满意的说道。

陈嬷嬷勉强笑道:“娘娘,以前的时候王皇后本来是不会得到皇上的宠爱的,但是因为现在王皇后怀了子嗣,所以才得到皇上的宠爱,倘若娘娘也可以有一个孩子的话,那么以后也一定会得到皇上更多的宠爱的,即使的不到皇上的宠爱,娘娘还有可依靠的,以后也不用担心自己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立足之地呀!”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她愣了半日,终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陈嬷嬷你说的对,为了长久的打算,看来本宫必须要一个孩子了,但是生孩子这种事情,也不是哀家想生就能生的呀!”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之中不禁多了几丝担惜之色。

陈嬷嬷如何不知道万贞儿发愁的是什么?如今皇上虽然还很年轻,但是万贞儿已经是有了年岁的女人了,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再怀孕生孩子的话,那就已经属于高龄产妇,是有相当危险的,而且能不能够受孕,那也是说不准的事。

陈嬷嬷便对她说道:“娘娘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太挂怀了,一切就交给奴婢来想吧,奴婢尽快的去拜托古冷意古公公给打听一样,希望可以能够让娘娘尽快受孕。”

一七四,探皇后

万贞儿的脾气渐渐地发泄完了,她低声说道:“也罢,如此就听你的吧。”

万贞儿难得的和颜悦色,倒是让陈嬷嬷有些受宠若惊。

于是,一切商议妥当之后,众人只在宫中静观起变。

而皇后自从服食了冰亦送去的珍珠蟹和柿饼之后,整个人昏迷不醒,没想到一连过了三四天之后,她居然又醒了过来,只不过因为她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整个人看上去皮肤干燥,没有一丝光泽,身子瘦弱,所以她的孩子很快就保不住了。

王皇后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怀了龙种,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失去了,她的心里就好象有一根针,在扎伤自己一样那么疼。

万贞儿听说王皇后失去了孩子之后大为高兴,她忍不住对陈嬷嬷大声说道:“陈嬷嬷我们的一切总算是没有白做,现在虽然王皇后她自己安然无恙,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失去了。”

“是呀,娘娘,这件事情虽然皇上和周太后还有钱太后已经不在追究了,都是这事在所有的人心目中都是一根刺,尤其是在王皇后的心目中,倘若娘娘可以趁机去和王皇后多亲近、亲近的话,对于娘娘以后还是大有助益的。”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点拨,顿时明白陈嬷嬷的意思。

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说道:“陈嬷嬷姜还是老的辣呀,你果然是有满腹的计谋,好,我们现在就去坤宁宫中探望皇后娘娘,陈嬷嬷你去把我这宫中最名贵的那颗千年人参取出来,走,我们马上就去坤宁宫。”

“是。”

陈嬷嬷答应着,便去取了那千年人参来,用贵重的紫檀木盒子装了起来,然后便跟在万贞儿身后,两个人一起向坤宁宫中走去。

王皇后现在整个人皮包骨头,看上去十分的憔悴,而她又因为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子嗣,心头的悲伤就像洪水一般,大片大片地蔓延上来,所以整个人不肯吃东西也不肯见人,一夜之间好象苍老了五、六岁一样。

皇上和两宫皇太后之前的时候还来看过她,但是王皇后因为丧子之痛,所以竟是连皇上和两宫皇太后都不肯相见。

这在钱太后看来还可以原谅,可是周太后素来是心气及高的,一个小小的王皇后竟然敢把她拒之门外,尽管她失去了孩子,但是也是对自己很不恭敬呀,所以周太后心中十分的不块,只去了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而皇上心里更是不满意,他不知道王皇后为什么会这样子,她这样子到底是做姿态来给自己看呢?还是想要证明什么?难道是指自己处事不公吗?

因为王皇后这样的举动在两宫皇太后和朱见深看来,都好象是无理取闹一般,他们就忘记了王皇后的悲伤,反而觉得王皇后不懂事起来。

而这个时候万贞儿就带着她那名贵的千年人参来了,平时里万贞儿是不来坤宁宫中走动的,所以坤宁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忽然听说万贵妃来了,人人都觉得十分差异、惊奇,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就赶紧把王皇后的贴身宫女慕雪给请了过来。

慕雪看到万贞儿风情万种、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连忙上前去见过她,说道:“慕雪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贞儿摇了摇手,亲自把她扶起来说道:“慕雪姑娘,你何必跟我这么客气呢,你是皇后身边的人,跟寻常的宫女是不能够相同的,你的身份自然要比别人尊贵一些,你以后见到本宫,就不必再行如此大礼了。”

慕雪啊呀一声觉得十分差异,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万贞儿竟然会这么说。

慕雪有些受宠若惊,小声说道:“娘娘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万贞儿摇了摇头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说这些客气的话呢,慕雪我想问你一件事。”

“娘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了,慕雪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呵,本宫又不是想问你什么天大的事,你何必如此紧张呢?”

万贞儿笑的如作春风一般,慕雪一时之间只觉得万贵妃很是温柔、和顺。

万贞儿笑着说道:“我只是问问你,皇后娘娘如今怎么样了?本宫十分关心皇后娘娘的病情,这皇后娘娘毕竟是六宫之主,一向也待本宫不薄,所以本宫无论如何也要来探望她的。”

慕雪一听她问起皇后的病情,不禁有泪珠从眼中流了出来,她对皇后显而易见是十分忠心的。

她叹口气说道:“皇后娘娘现在很不好,皇后娘娘如今不止身子不好、精神不好、心情更是不好,前几日的时候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都来看望过娘娘,但是都被娘娘给赶走了,哎!贵妃娘娘,你帮慕雪劝劝我们皇后娘娘吧,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对皇后娘娘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慕雪姑娘你虽然小小年纪,但是看事情却比别人通透一些,可见你是一个七窍玲珑心肠的女孩子,你说的有道理呀,如今犯了错的又不是皇后,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让皇后娘娘一个人承担呢?这件事情便是本宫也是看不过去的,只不过今日里,皇后既然身子不好、精神也不好,那本宫就不进去了。”

她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去冷静地喊了一声:“陈嬷嬷!”

“是。”

陈嬷嬷立刻答应着,上前来双手把那紫檀木盒子递给了慕雪。

慕雪接过去诧异的问道:“娘娘,这是什么东西?”

万贞儿温柔的笑了笑说道:“慕雪姑娘,这不是别个,这乃是我咸福宫中最珍藏的千年人参,这千年人参对于养身补气、延年益寿都有十分好的功效,如今娘娘刚刚失去了孩子,身子一定是很虚的,你命人把这千年人参给娘娘炖了补一补吧,娘娘总不吃饭也不是个法子。”

“谢谢贵妃娘娘,娘娘您对我们皇后娘娘真是关心。”慕雪由衷地说道。

万贞儿笑的就像是一朵牡丹绽放一般,盛情四溢。

她摇摇头说道:“慕雪你又何必这么说呢,我和皇后娘娘本来就是同期连理的,要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那我这做贵妃的能够安乐吗?既然皇后娘娘今天身子不好,那本宫也就不进去打扰了,还请慕雪姑娘向皇后娘娘进言,要皇后娘娘好好保重自个才是。”

“是,多谢贵妃娘娘。”

说完之后,慕雪便盈盈下拜,向万贞儿行了一个礼。

万贞儿便亲自把她扶起来,又同她寒暄了几句,就带着陈嬷嬷回去了。

等到万贞儿走了之后,慕雪实在是不明白万贞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平时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万贞儿,但是万贞儿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和颜悦色,如今万贞儿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不仅是对皇后关怀备至,而且对她也变得十分客气起来,这让慕雪不禁想起了一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慕雪侧着脑袋想了半天,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万贞儿有什么事情值得无事献殷勤的,因为害皇后娘娘的人又不是万贞儿,所以万贞儿也没有必要现在对皇后娘娘这么好呀!她想来想去,觉得可能万贞儿真的是关心皇后娘娘吧。

于是,她便带着那紫檀木的盒子走了进去,去见皇后,王皇后现在谁也不见,反而是慕雪,她倒是经常要见她的。

因为慕雪本来就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人,以前皇后娘娘的一切饮食起居都是慕雪照顾的,慕雪对皇后、皇后对慕雪,两个人都是情同姐妹一般,虽然她们份属主仆,但是却是十分有情意的。

慕雪走进去之后,皇后正满脸愁容坐在那里,她哭的犹如一支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清清冷冷,看上去好不令人可怜。

慕雪见到了,只觉得心中像针扎一般,忍不住清冷冷的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王皇后抬头一看,见来人是慕雪,便一句话也不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慕雪见状只觉得心中就像有刀割一样,她忍不住走上前去,对她说道:“皇后娘娘,你为什么如此消沉?你还年轻呀,你和皇后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为什么你要如此的放弃自己呢?你再这样下去,慕雪一定会心疼的。”

王皇后仿佛没有听到慕雪说的话一样,她仍旧是披头散发坐在那里,暗自垂泪。

慕雪见状摇了摇头说道:“娘娘,要是你不爱听,慕雪也要说一句了,你如今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又是为了什么呢?你是为了缅怀你那失去的龙子吗?只要你现在对皇上好一点,皇上还会经常来看你,那么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你这样把皇上给拒之门外的话,皇上不肯来我们这坤宁宫中,莫说是有孩子了,便是连皇后娘娘你的位置也保不住呀!”

王皇后听慕雪这么一说,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她觉得这么多天以来,她最中意听的就是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深深的提升了她。

慕雪的这句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倘若她把皇上拒之于门外的话,那么有朝一日,别说是再有孩子了,恐怕她皇后的位置也保不住。

她皇上的位置保不住也就算了,但是这么以来她的家族以前所蒙受的所有荣华,就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那么到时候她就成了家族的罪人,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双亲,如何面对自己的族人呢?

她作为一个皇后并不是只是为了自己,有时候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和家族。

她听慕雪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了很多,但是只是觉得有压抑不住的悲伤,像是洪水一般的涌上自己的心头。

她终于很小声的对慕雪说道:“慕雪你所说的话,本宫何尝不明白,但是又有什么用呢?此时此刻难道哀家的孩子还能够再复活吗?难道哀家还可以再见到他吗?你现在让本宫怎么去面对皇上、怎么去面两宫皇太后呢?本宫只要一想起我那死去的孩子,我这心呀,就像有一根刺总在扎着那么疼。”

“娘娘,你的这种感受慕雪如何不明白呢?慕雪每次看到娘娘在这里暗自垂泪伤神的时候,慕雪心里也好象用针扎那么疼呀,但是娘娘你一定要好好的爱惜自己的身体,倘若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的话,到时候受罪的一定是娘娘你呀!”

王皇后强忍着眼眶之中的泪水,点了点头。

她素来都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只是因为怀了龙嗣之后,得到了皇上和两宫皇太后格外的恩宠,所以在这后宫之中才荣光了一些,没想到这荣光没持续多久又立刻在瞬间化为烟,淹没的不着痕迹了,这令她很是难以接受,最主要的是她那已经成型的孩子就这样被夺走了生命,她一想起来,就只觉得一颗心空空落落的,像是被悬在半空中一样的难受。

慕雪端着那紫檀木盒子走了上来,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只极品的千年人参。

她便对王皇后说道:“娘娘慕雪现在就派小厨房把这千年人参给炖了,娘娘等一会一定要把参汤给喝了,娘娘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自己着想,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呀!”

王皇后听了慕雪的话,不置可否,她望了那紫檀木盒子的千年人参一眼,向慕雪问道:“这人参是谁送来的?是皇上吗?”

慕雪摇了摇头,说道:“是万贵妃亲自送来的。”

王皇后的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虽然说她前几天一度把皇上拒之门外,可是她心里还是很希望皇上可以来看看自己的,如果皇上多来看自己几次、多来安慰自己几次,那么说不定她的悲伤很快就可以如水融化了呢,但是皇上却没有来,这令她心里很是难过。

她还是忍不住向慕雪询问道:“慕雪在本宫不想见人的这几日里,皇上一共来探望过本宫几次?”

慕雪看着王皇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她低声地说道:“一次。”

“难道皇上就只来看过本宫一次吗,难道皇上对本宫的情分就那么淡?”王皇后听完之后整个人变得如颠似狂。

慕雪被王皇后的情状给吓住了,她连忙上前去,拿着王皇后的手说道:“皇后娘娘你先不要这样,皇上之前的时候也很想来见你,但是你不想见皇上,所以他只好走了,他是九五之尊的皇上,Xing子难免比别人高傲一些,他有时候不想来见皇后,也是不希望想起丧子之痛呀,只要皇后可以对皇上笑脸相迎的话,那么皇上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看皇后的”。

王皇后的面色就像是冰霜一般,她静静地问道:“皇上这几天都在哪里过夜了?”

慕雪愣了半天才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知道。”

王皇后逼视着她,说道:“慕雪你是跟我从小一块长大,是我带入宫中最贴身的姐妹,我就当你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没想到到如今你也来瞒我了,你一定知道皇上最近几日在哪里,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他最近一直留恋在唐惊染那里,对不对?对不对?”

王皇后一连逼问了好几句。

慕雪被王皇后的眼神给吓住了,但是她终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是,皇上这几天的确是一直都在淑妃那里,听说淑妃的身子有些不舒服。”

“哼,她的身子总是不舒服的,什么时候舒服过呢?皇上的眼里、心里只有淑妃,除了淑妃又还有什么人!”

王皇后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冽决绝而又悲伤起来。

慕雪见状连忙对她说道:“娘娘你先不要这么想了,我先让小厨房去把这人参给你炖了吧,不要辜负了万贵妃的一番心意。”

“万贵妃、万贵妃为什么忽然对本宫这么好,她对本宫好也是有目的的,万贵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本宫不知道吗?当初倘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当时的吴皇后又怎么会忽然死去呢,这个万贵妃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

慕雪听她这么一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想了很久,还是十分认真地对王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这后宫之中人与人之间,除了自己最信任和最亲近的人,还有谁可以信得过呢?无论是你和淑妃娘娘也罢、你和万贵妃也罢,你们之间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呀,既然娘娘不喜欢万贵妃,那奴婢以后就不要让她来了。”

王皇后听慕雪这么说,也不置可否。

于是,慕雪便吩咐手下去把那千年人参炖成汤给王皇后喝。

王皇后经过慕雪一番劝解之后,她又对着慕雪大大地发泄了一通,整个人居然神清气爽了很多。

慕雪让小厨房给她炖来的汤,她竟然肯喝了,她喝了汤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就好了很多。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万贞儿又带了很多珍贵的人参、鹿茸来看望,她远远的看到慕雪正在宫门外面教几个小丫鬟踢毽子,万贞儿便带着陈嬷嬷走了过去。

慕雪看到万贞儿微微一愣,但是还是勉强的喊了一声:“贵妃娘娘好。

一七五,偿血债

万贞儿察言观色,看慕雪对自己不像昨天一般亲近,就知道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是一个何等的聪明伶俐的人,她心里不管是怎么想的,她表现上都不会表现出来。

她仍旧就对慕雪说道:“慕雪你们娘娘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慕雪笑了笑说道:“多承贵妃娘娘的关怀,现在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昨天贵妃娘娘送来的人参,我们娘娘也已经喝了。”

“好、好,如此就很好了,只要皇后妹妹身体好,我心里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慕雪代皇后娘娘多谢贵妃娘娘了,可是皇后娘娘的身体仍旧是不舒服,不知道贵妃娘娘——。”

慕雪的眼下之意就是再赶客了,万贞儿何等的聪明伶俐呀,她如何不能够听得出慕雪的话外之意。

但是她仍旧对慕雪说道:“慕雪本宫今天来是想见一见皇后娘娘的,我也知道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本宫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是见她,的确是有一些强人所难,不过本宫有一些话一定要跟皇后说,要是这些话不说清楚的话,皇后一定还会走不出自己的心结。”

“哟!”慕雪倒是有些意外。

她问道:“娘娘,您对我们皇后娘娘说什么话呢?您可以告诉慕雪,慕雪帮娘娘通传就是了,现在皇后娘娘实在是还不想见人。”

“唉,本宫也不是不想让你通传呀,只不过。”

万贞儿看了那些踢毽子的宫女们一眼,于是慕雪便扬了扬手吩咐她们先下去了。

等到她们走了之后,慕雪这才郑重地说道:“娘娘,您到底有什么话想对皇后娘娘说,就尽管嘱咐慕雪吧,慕雪一定会把话给带到的。”

陈嬷嬷压低了声音,四顾无人,走到慕雪的身边,对慕雪说道:“慕雪姑娘其实我们娘娘今天来找皇后娘娘,是有要事要和皇后娘娘商量的,这桩事情不仅对我们娘娘有利,对皇后娘娘也有利。”

“哟,是什么事情?”慕雪很是意外。

万贞儿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为贵妃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说话,所以她就干脆把这场合交给陈嬷嬷来操控了,陈嬷嬷是何等的老Jian巨滑,她的一举一动,表现的都十分干练,很让万贵妃满意。

陈嬷嬷Yin恻恻的对慕雪说道:“慕雪姑娘我来问你,你们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失去身孕?”

慕雪愕然,半晌才心怀怨恨地说道:“都是因为淑妃娘娘派人送来的珍珠蟹和柿饼,所以才把我们娘娘害成了这般样子,那淑妃娘娘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娴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慕雪忍不住诽谤了唐惊染几句。

那陈嬷嬷却笑了两声说道:“慕雪姑娘你说的很对呀,其实我也觉得淑妃娘娘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告诉你吧,我们娘娘今天之所以来见皇后娘娘,是因为我们娘娘也实在看不过淑妃娘娘的所作所为了,淑妃娘娘竟然连皇后娘娘都可以谋害,而两宫皇太后和皇上又视而不见,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慕雪听她这么一说,她心中觉得颇为不愤。

虽然慕雪面对王皇后的时候表现的十分淡定,她竭力想说服王皇后,让王皇后凡事往好处想,但是当陈嬷嬷把这些事情跟她一一道出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陈嬷嬷说的很有道理的

陈嬷嬷看慕雪似乎已经为她所动了,便又继续旁敲侧击道:“其实吧,整件事情都是淑妃搞出来的,而今淑妃非但没有受到惩罚,还在永和宫中,每日里同皇上花天酒地,享尽了皇上的恩宠荣华,但是你们王皇后却一个人在这坤宁宫中冷冷凄凄、凄凄惨惨的,说出去多么可怜呀,要是一国皇后沦落到这种地步,连一个小小的妃嫔都动不了,还反而被妃嫔给陷害失去自己的孩子,这件事情不管换了谁都会十分郁结呀,也难怪皇后娘娘前几日会心情不好了。”

慕雪似乎已经被陈嬷嬷的话打动了,她定定地说道:“陈嬷嬷你说的很对。”

陈嬷嬷又继续诱导慕雪说道:“慕雪你再来想这件事情,倘若这宫中根本就没有唐惊染的话,皇上一定会宠爱王皇后的,王皇后又年轻又漂亮,要不是因为有唐惊染的话,也不会让皇后娘娘失去皇上的恩宠,现在连自己最后的依靠,自己的孩子都失去了呀!”

“是呀,陈嬷嬷,慕雪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娘娘其实是很可怜的,我们娘娘平时里与世无争,并不同任何人起冲突,但是没想到淑妃娘娘她竟然狠心至此,连我们娘娘都谋害。”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嬷嬷说:“所以我们娘娘今天才特意来见皇后娘娘,其实这件事跟我们娘娘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我们娘娘实在看不惯淑妃娘娘仗着皇上恩宠,就在后宫之中作威作福,连王皇后都欺凌,而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都耐她不得,我们娘娘是实在看不过眼了,所以才来探望皇后呀!”

慕雪听陈嬷嬷这么一说,一股暖流涌进了心里,她只觉得眼前的万贞儿和陈嬷嬷都是大好人。

是呀,如今这整个后宫之中,人人都只知道皇上宠爱淑妃,人人都跟着淑妃转,但是谁的眼中又有王皇后呢,王皇后怀了龙胎的时候,当时简直是门庭如市,整个后宫之中的人都来对她进行恭贺,各种各样的宝物送的满满的,根本就用也用不玩、取也取不净。

但是当皇后失去了子嗣,而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和两宫皇太后的恩宠,这后宫之中的人又顿时做鸟兽散。

皇后失去了孩子之后,这后宫之中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妃嫔肯登门,也基本上没有任何人来探望皇后娘娘。

平日里有很多妃嫔见了皇后就做出十分恭敬的模样,仿佛是对皇上很真心一般,但是现在在这个结骨眼上,人人都避嫌,都不来看望皇后了,因为他们知道,要是来看望皇后的话,就会引起淑妃的不满。

那么,而这后宫之中如今做主的又是淑妃,皇后只不过是有一个虚衔罢了,得不到皇上宠爱的女人,在后宫之中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任凭你是皇后那也没有什么区别,加上王皇后素来又与世无争,后宫之中的人本来就把她没有那么放在心上,所以这么一来就导致出现了这么一种局面。

而是万贞儿,平日里皇后同她来往的并不是很多,但是在这关键时刻,万贞儿竟然肯来探望皇后,可见她是一个十分有心的人。

倘若她是当真为皇后打抱不平的话,那么这个万贵妃应该也不是一个什么坏人,所以想到这里,慕雪就觉得心里一阵温暖。

她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您真是一个好人,您的好意慕雪全都记下了,慕雪现在就进去通报皇后娘娘,让娘娘来见您。”

说完之后,她便紧走几步,走入宫中去了。

她到了宫里头之后,见到王皇后仍旧一个人在那里自怨自艾。

虽然说昨天经过她的劝说之后,王皇后的精神好了很多,但是她整个人看上去仍旧是十分颓废,一方面是丧子之痛,而另一方面是皇上对她的薄情寡义,都让她觉得十分的心痛。

慕雪看了只觉得心里就像针扎一般,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对王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你好些了没有?”

王皇后声音十分淡,她说道:“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反正这宫中已经没有本宫的立足之地了。”

“皇后娘娘你不要这么说,皇上她早晚会来看你的。”

“我已经不等着皇上来看我了,皇上来看我哪又如何,皇上不来看我哪又如何?”

王皇后整个人变得有些痴痴傻傻的,这令慕雪觉得很难受,她更觉得王皇后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唐惊染的缘故,而越觉得陈嬷嬷刚刚和她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所以她便往前走了两步,对她说道:“皇后娘娘,这后宫之中并不是没有人来看你,万贵妃在外面候着,希望可以探视你,她昨天就已经来过了。”

“万贵妃那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本宫不想见她,你让她走吧!”

“娘娘,既然万贵妃来了,娘娘不妨见一见她吧,万贵妃说有重要的事情跟娘娘商量。”

“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皇后神情十分冷淡,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娘娘,慕雪对你是忠心耿耿的,你相信慕雪吗?”慕雪瞪大了眼睛向王皇后问道。

王皇后倒是觉得十分吃惊,不知道为什么慕雪忽然问出这句话来,她便对慕雪说道:“这句话你问了也是白问,白宫对你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吗?”

“好,既然娘娘相信慕雪,那么请娘娘相信慕雪的话,万贵妃这个人,她以前是怎么样子的慕雪也不知道,但是如今她来见娘娘,的的确确是为了娘娘着想,可能也有她自己的目的,但是娘娘跟她原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们有共同的敌人。”

“什么,共同的敌人,本宫从来没有想过跟任何人去争呀!”

王皇后有一些不解,她眨着眼睛问慕雪。

慕雪小脸高高的仰了起来,她对她说道:“娘娘,奴婢知道你从来不想跟任何人争,不想跟任何人斗,但是刚才陈嬷嬷跟奴婢谈了很多,让奴婢觉得茅塞顿开,倘若不是因为这后宫之中有个淑妃娘娘,倘若不是因为淑妃娘娘对娘娘你步步紧逼,娘娘你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娘娘如今不但失去了子嗣,还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就是连一向疼爱娘娘的周太后都不来探望娘娘了,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这一切都是淑妃娘娘造成的,要不是唐淑妃也不会有今天这种后果,娘娘你说慕雪所说的对吗?”

王皇后其实心里早就隐隐约约的对唐惊染有了恨意,只不过是她素来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又不想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自己的恨意,怕背上妒嫉的恶名,但是被慕雪这么一说,他心中的前仇旧恨顿时涌了上来。

她的眼中有冷冷的杀气升腾着,她对慕雪说道:“对,你说的很对,倘若不是有唐淑妃从中作梗,倘若不是有唐淑妃对本宫加以陷害的话,本宫现在也不会落到如此的田地,都是唐淑妃把本宫害成这样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的冷光愈盛,看上去十分骇人。

“所以,娘娘你更应该见万贵妃,娘娘你说过万贵妃是一个有手段的人,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她是不会对付娘娘的,因为她同娘娘你是一条船上的人,她现在想对付的人也是唐惊染唐淑妃,所以娘娘你应该见到万贵妃,同她商议你们两个怎么样斗败唐淑妃,接下来的事应该怎么做接下来再说呗,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斗倒唐淑妃,唐淑妃才是你的仇人呀!”

慕雪真是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本来王皇后整个人斗志失落,完全没有什么心思了,但是经过慕雪这么一提点之后,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瞪大了双眼望着慕雪,对慕雪说道:“慕雪你赶紧吩咐几个人来,给本宫换上衣服、梳妆打扮,本宫要见万贵妃。”

“是。”慕雪脆生生的应道。

于是,慕雪便立刻吩咐了几个宫女、太监进来侍奉王皇后更衣梳洗打扮。

等王皇后穿上了她的五凤如意文朝服,头上戴上了龙凤福寿簪之后,便扶着她来到了正殿之中。

而这个时候,王皇后也派人把万贞儿给宣了进来。

万贞儿进来之后,先是很郑重地给王皇后请了个安,说道:“皇后娘娘有些日子不见,你竟然是消瘦了。”

王皇后笑容有些淡淡的,她说道:“不知道贵妃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呢?”

“我今日来的确是有些事情想同皇后娘娘商议,只不过人多嘴杂,不如同皇后娘娘到内堂去商议如何?”

万贞儿笑得如同一朵灿烂莲花一般,她虽然是有些年纪的人了,但去总是比实际年纪小很多,因为她每一天都神采昂然,这让王皇后十分羡慕。

王皇后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她现在看上去整个人十分病弱,虽然化了很浓的妆,可是也遮掩不住脸上的憔悴。

她听万贵妃这么一说,在心中揣度了一会说道:“如此也好。”

于是慕雪便扶着她进入了内堂。

而万贞儿和陈嬷嬷紧跟着走了上来,到了内堂之后,王皇后正色说道:“万贵妃你今天来找本宫一定有什么事情想同本宫商量,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本宫现在也想明白了很多。”

“难得娘娘如此的深明大义,这倒是好事一桩,恭喜娘娘从苦海中脱离出来,不必再忍受那些痛苦了。”

“是呀,你说的对,这一点还是很值得恭喜的,倘若本宫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的话,那么高兴的一定是永和宫中的那一位了。”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及淡,但是每一句中都藏满了刀锋,这是万贞儿想要达到的效果。

万贞儿在一旁翘起嘴角笑了起来,她笑容灿烂,嘴角绽放的如同一弯星月一般,浅浅谈谈地说道:“娘娘有些人就是不知足的,你也不必同她一般见识,只不过如今贞儿之所以来见皇后娘娘,也并不是为同皇后娘娘你有多么深的情分,而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共同的敌人就是永和宫中的那一位。”

王皇后听了万贞儿这番话倒是觉得很奇怪,倘若万贞儿一上来就同她套交情的话,她肯定是不会接受的,没有想到万贞儿并没有这么同她讲,而是说的如此坦白,开门见山,这一点一瞬间就博得了王皇后的好感。

王皇后定定地说道:“是呀,这后宫之中当真是风刀霜剑严相逼,没有想到本宫在这后宫之中做了皇后这么久,从来都不与人为难,但是却有人想治本宫于死地,如果本宫还在这里等死的话,那本宫就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我的家人和族人了。”

“娘娘能够这么想就对了,娘娘事到如今你应该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千万不要损伤了身体,至于对付唐淑妃的事情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好,万贵妃你同唐淑妃之前的时候不是曾经姐妹情深吗?为什么你反而要对付唐淑妃呢?”王皇后问道。

万贞儿仰起脸来,她的眼睛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着她最纯粹的梦想,曾几何时万贞儿也是一个十分感情用事的人、曾几何时万贞儿也有她心中的梦乡。

那个看上谦谦如玉儒雅的男子,那个看上去书生意气、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曾经一掷千金救过她的人、那个她在这尘世之中唯一在乎的人,如今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而且永远也不再回来。

那个人对她是那般的重要,他全心全意的喜欢唐惊染,可是到最后呢?到最后却是因为唐惊染的缘故,他被害死了,要不是这世间有一个唐惊染,那么那个叫于冕的男子就永远不会死。

所以万贞儿现在已经把这一笔帐都算到唐惊染的头上了,她想对付唐惊染也多半是因为于冕的缘故,但是这个原因是说不出口的。

倘若被知道,她万贞儿是堂堂的皇帝妃子,但是心中想着的却是别的男人,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所以她莞尔一笑,强压抑住心头的悲伤对她说道:“唐惊染以前还是江湖中人的时候,她曾经伤害过我一个十分重要的亲人,所以我一定要让她血债血还。”

一七六,小不忍

江湖之中的事情王皇后乃是一个名门闺秀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听万贞儿这么说,心中多多少少地也明白了一些,她便点头说道:“好,如此我们便商议定了,只不过我们第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这后宫之中要想得到恩宠,那么首先要得到的是什么?”

王皇后想了好一会,仍旧是不能够回答万贞儿。

万贞儿不禁有些无奈,她说道:“一个女人想要在后宫之中立足,首先要得到的那就是皇上的宠爱。”

王皇后听了万贞儿的话,身子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因为她在这后宫之中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爱,皇上便是连仔细端详过她一眼的时候也没有,她对皇上付出了满腔的情意,但是到头来却换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悲剧。

所以,当万贞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正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所以她才肩头剧烈的颤动起来,万贞儿看到她这般模样,顿时了然于胸。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你不必表现的这般难过,皇上也许现在没有发现你的好,但是当这后宫之中没有了唐惊染的时候,到时候皇上就一定会对你好,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王皇后常常地叹息一声,说道:“希望如此。”

万贞儿想了想,转过脸去,无辜的对她说了一声,她说道:“你放心吧,还有一件事情本宫也想让皇后娘娘知道。”

王皇后望着她问道:“是什么事情?”

万贞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笑道:“我是想让皇后娘娘安心,皇后娘娘我虽然如今已经被册封为贵妃,可是我已经是有了一些年纪的人,我之所以能够成为皇上的妃子,也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偶然而已,我绝对不会同皇后争什么的,试想我一个比皇后大二十岁的人,怎么同一个比我年轻二十岁的人去争夺什么呢,所以皇后倒不必对我怀有什么顾忌之心。”

王皇后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愣,半天才笑了起来,说道:“贵妃的话,本宫全都记下了,本宫一定会对贵妃坦诚相待。”

因为王皇后怎么都没有想到,万贞儿会忽然同她说出这么一席话来,这一席话说的是既开门见山又十分坦诚。

本来王皇后心里对万贞儿还存有一些疑虑的,听她这么一说,一瞬间疑虑尽消,因为万贞儿的这么一番话,安抚了王皇后一直以来心中的疑问。

王皇后也明白万贞儿如今已经是有一些年纪的人了,她的年龄跟皇上相差巨大,皇上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喜欢她的,所以她对自己并不构成威胁,当下两个人应该做的就是互相相信、团结起来对付唐惊染,先把唐惊染从永和宫中赶走再说。

争取到了王皇后的支持之后,万贞儿便带着陈嬷嬷回到了咸福宫中。

刚刚回来,万贞儿就忍不住仰天大笑,说道:“这个皇后实在是太过于蠢笨了,也难怪皇上不喜欢她,竟然被本宫三言两语就给劝服到了,实在是皇后的耻辱,倘若这个人长久的霸占着皇后的位子,那么实在是太委屈本宫了。”

“是呀,娘娘说得很有道理,这个王皇后她心中什么都不明白,只是一昧的愚痴,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堪一击,娘娘现在应该全心全力的对付淑妃,而不应该对皇后有什么动静,等到淑妃被我们斩草除根之后,到时候要想对付这个又笨又蠢的皇后,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嗯,陈嬷嬷你说的很有道理呀!可是我们要对付淑妃,第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她用询问的目光望着陈嬷嬷,因为她知道陈嬷嬷足智多谋,经常能够想出很好的计策来。

果然,陈嬷嬷低下头去说道:“娘娘,这件事情还需要我们从长计较才是,而且最近皇上十分宠爱唐惊染,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对手的话,恐怕大为不利呀?”

“那倒不一定,这个时候动手为什么会不利,本宫倒不这么认为,本宫认为现在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难道娘娘你没有发现,现在皇上对淑妃娘娘十分迷恋吗?要是我们现在就动手的话,恐怕皇上会对娘娘起猜忌之心的。”

“是呀,这个时候本宫可以不动手,但是有个人可以替本宫出手呀,只要皇后娘娘肯替本宫出手的话,那么要对付唐惊染完全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呀,是唐惊染害死了皇后的孩子,皇后要出手对付她,这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啦,本宫到时候只需要坐收渔人之利就是了。”

“娘娘果然是好计谋!”

陈嬷嬷望着万贞儿眼中不禁露出了一丝惊恐之色,开始的时候,一直都是陈嬷嬷给万贞儿出谋划策,但是她发现经过这么短短的日子历练以来,万贞儿已经计谋叠出,远远在陈嬷嬷之上了。

而万贞儿这个人心狠手辣,比起陈嬷嬷、古冷意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为了达到目的绝对不罢休,陈嬷嬷比其她来也自愧不如,所以有的时候,陈嬷嬷对她便心中生出很多顾忌。

“对了陈嬷嬷,有一个人我想你一定很想见到的。”

万贞儿忽然转过脸来,面上的笑容轻轻地绽开,犹如是一朵美丽的花儿一般。

陈嬷嬷浑身顿时发抖,她很少看到万贞儿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了,每当万贞儿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的时候,一定接下来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万贞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本宫想让你见一个人,来人啦,把那人带进来。”

“是。”外边便有太监、宫女答应着。

过了不多久,便有一个十分瘦弱的女子被带了进来。

那个女子身上的衣服十分肮脏,看上去整个人瘦弱不堪,头上的头发就跟一根一根的乱草一般,鸡窝一样的铺盖在头上。

陈嬷嬷看着那个人,只见那个人浑身脏兮兮的,她看了半天都认不出那个人是谁来,只不过那个人看上去好象似曾相识一般。

“陈嬷嬷她一直是你想见的人吧?本宫早就料到了,可能你十分想见她,所以在本宫要处决她之前,就特意带她来给你看一看。”

“什么,娘娘要处决,这个人她是谁?”

陈嬷嬷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看上去又瘦弱又老的人是谁,她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犯了什么错误,所以被万贞儿带了过来呢。

万贞儿忍不住仰着脸笑了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望着陈嬷嬷,眼中有挑衅的神色。

“陈嬷嬷你不会连这个人都忘记了吧?这不是当初被你放走了的冰宁吗?”

“冰宁!”

陈嬷嬷一听,整个身子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了一下。

冰宁,冰宁这两个字对于陈嬷嬷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陈嬷嬷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冰宁,她觉得冰宁这个女孩看上去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就像她刚入宫的时候一样,那么的柔弱、那么的楚楚可怜、那么的任人欺凌。

在她的身上,陈嬷嬷看到了年轻的时候自己的影子,所以对于冰宁她是十分怜悯的。

当万贞儿说出眼前的人是冰宁的时候,陈嬷嬷感觉到十分的不可思议,冰宁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容光焕发,看上去还是那么美丽可人,为什么现在忽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走上前去,用手拨开她的头发,仔细的看了她两眼发现她正是冰宁。

而冰宁看到陈嬷嬷之后,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哇的一声大叫起来,整个人往后退,退了两步之后猛然跌落在地上,顿时她的手上、腿上就跌出了很多的伤痕,衣服也被跌破了。

陈嬷嬷觉得她十分可怜,忍不住想上前扶她。

谁知道那冰宁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怪物一般,大声的嚷道:“我不要见你、我不要见你,是你害死了我姐姐,你是杀人凶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是杀人凶手?”

陈嬷嬷顿时愣在了那里,她的两只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走不动了。

她知道为什么万贞儿要让自己来见冰宁了,她早就料到万贞儿不会放过冰宁的,但是还是没有想到万贞儿会做的这么绝,事实上帮万贞儿做事的人是冰亦,而今冰亦已经死了,万贞儿却仍旧是想方设法的找人把冰宁抓了回来,然后在陈嬷嬷的面前处决她。

她不知道同冰宁说了什么,以至于让冰宁把陈嬷嬷当成了仇人,这让陈嬷嬷觉得心里很是痛苦。

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把冰宁带下去吧,然后找个地方送她好好的去同她姐姐团聚吧!”

“是。”当下那几个太监答应着,他们的眼神看上去凶神恶煞,就带着冰宁走了。

冰宁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冷冷的剜了陈嬷嬷一眼,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这个人看上去好象对我很好,实际上却满腹恶毒的心肠,你心比蛇蝎还毒,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说完,她便被那太监们给拖走了。

等到冰宁被拖走之后,陈嬷嬷整个人愣在那里,她想是得了失魂证一般,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目光十分呆滞,看上去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万贞儿坐在高高的黄花梨紫檀木椅子上望着陈嬷嬷,她的目光沉静如水,目光之中有一丝嘲弄的神色,半天才说道:“陈嬷嬷你难道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形之中走出来吗?”

陈嬷嬷微微一愣,这才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奴婢刚才失态了。”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万贞儿却似乎早已经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笑了笑说道:“陈嬷嬷如果是你对本宫有什么怨恨的话,你尽管表现出来就是了,本宫绝对不怪责于你,这件事嘛,本宫早就知道会导致这样的后果,但是本宫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是为了你着想呀!”

“是,奴婢知道娘娘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奴婢着想,奴婢从来没有怨恨过娘娘。”

“好,你懂得这么想就好了,当初本宫让你处决冰亦的时候,你非但拖泥带水,还想放她走,你实在是太令本宫失望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冰亦真的被放走了,万一被抓了回去,到时候你我都会被连累的,非但是你我,便是和本宫有牵扯的所有的人,还有你陈嬷嬷的所有亲属,甚至你的家族都会被株连,难道你没有想到吗,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疏漏,可能会害死很多你身边最亲、最近的人。”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就好象一盆冷水兜头抛了下来一样,她的确是觉得自己有些感情用事了。

万贞儿这才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陈嬷嬷你同本宫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你是本宫最亲近的人,本宫当然不希望你受到什么伤害,本宫也尽本宫最大的能力去照顾你和帮助你,但是本宫绝对不允许跟着本宫的人犯错误,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误就会害死本宫、会害死很多人你懂吗?你当初根本就不应该放冰亦走,你既然选择了跟本宫一起在后宫之中奋战这条路,你的心里就不应该再有七情六欲。”

“是。”

陈嬷嬷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娘娘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说的很对,是奴婢一时之间没有想好、是奴婢一时之间想差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好,你既然知道本宫的这番苦心就好了,本宫也不希望你因为冰宁的事情从此怨恨了本宫,但是要是本宫不这么做的话,你以后再做出这样的事来,到时候要死的恐怕就不只是本宫,还有你,还有你所有的亲人,你明白本宫在说什么吗?”

“奴婢全都明白了。”陈嬷嬷诚惶诚恐的说道。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于是,陈嬷嬷便向万贞儿告辞转身走了下去。

她一边走路一边感觉到如芒在背,一方面她也知道万贞儿之所以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不想让她再动私情;而另一方面,她眼中时时刻刻都浮现出冰宁衣衫蓝缕的指着她说,你是杀人凶手,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的,我就是做鬼也不会饶恕你的情形。

她只觉得心中一片混乱,而不管她走到那里都觉得背后好象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一样,那种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除了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再也没有别的法子,这就是她的选择。

她想起了自己的年轻的时候,自己年轻的时候就像是冰宁那样的单纯,但是到如今,岁月已经把自己撕磨成了完全另外一个人,她只有坦然的接受,并且把自己应该做的一切做好,而不应该再去想别的事情了。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万贞儿又带着陈嬷嬷来到了皇后的坤宁宫中求见皇后。

皇后已经完全从悲伤之中恢复过来了,她觉得万贞儿所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现在她的生活之中不再茫然无措,也不再漫步目标,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那就是要对付自己的仇人唐惊染。

人一旦有了目标的时候,整个人活着就会变得很精神了,而没有目标的时候就会不知道何去何从,恐怕现在她的心里就是这种的想法。

万贞儿和陈嬷嬷来到之后,先向王皇后请安。王皇后笑盈盈地托着她的手说道:“贵妃姐姐你又何必同本宫客气呢,虽然本宫名义上是皇后,但是论起资历来还是比贵妃姐姐浅,以后我们两个人就姐妹相称好了?”

万贞儿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她没有想到这个皇后平日里看上去与世无争,好象十分蠢钝一样,但是一旦做起事来也学的这么快,这让她很是意外。

皇后却似乎没有完全感受到她的意外一般,对她继续说道:“贵妃姐姐你今天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情吗?”

“对,我是有事情来找你的,你失去了孩子的事情,起初的时候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都对你十分怜悯,但是因为他们来探望你的时候,你拒绝了他们,所以让他们对你改变了看法,你现在要想对付唐惊染的话,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取得皇上和两宫皇太后的信任。”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王皇后知道万贞儿现在能够指导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她已经把万贞儿当成自己救命的稻草了。

万贞儿也毫不退让,便对她说道:“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首先就是先去向周太后请安,这后宫之中有两宫皇太后,虽然名以上是钱太后辈分最高、最尊,但是钱太后很少理会后宫的事情,整个后宫之中就是周太后说了算,所以你要想取得皇上的信任,那么第一步就是要取得周太后的信任。”

“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现在就去跪在周太后的宫门外,看看周太后多久才肯见你。”

“跪到周太后的宫门外,那岂不是让后宫之中的人看笑话吗?”

王皇后蹙了蹙眉,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

万贞儿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皇后妹妹有句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如果是连一时的小气都忍受不了的话又怎么能够报的大仇呢?你想想你那死去的孩子,你想想皇上的恩宠,跟眼前的一点小小屈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周太后她是长辈,你就当自己是在尊重她,你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到她的宫外去跪着呢?”

一七七,博头彩

“因为之前的时候周太后来探望你,你没有领她的情,相比周太后心里对你一定十分失望了,她心里既然对你失望了,那么以后就一定不会帮助你,你现在一定要赶紧向她认错,取得她的谅解,那么以后只要周太后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的战线就会强大起来了,只要有了周太后要对付唐惊染那岂不是容易的多了。”

王皇后想了很久很久才不得不对万贞儿说道:“贵妃姐姐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明白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之前的时候我把周太后给赶走了,现在又去她的宫门外跪着,周太后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急躁蛮横,她又怎么肯重新接纳我呢?”

“那倒不一定,你为皇家失去了一个孩子,其实周太后作为长辈心里也是十分怜悯你的,你要是表现的虔诚恭顺一点,周太后之前对你的气一定会尽消的,你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吧,一定会成功的。”

王皇后想了很久很久,她觉得除了万贞儿所说的这个办法,似乎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于是,她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姐姐教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试试吧,只不过周太后肯不肯谅解我,我也不能够确定。”

于是,两个人商议好了之后,到了当天中午,那王皇后果然就去周太后的宫外跪着了。

周太后正在宫中看歌妓们表演,忽然她的心腹宫女青纱走进来,对她说道:“太后娘娘宫外出了一件奇事。”

“哟,什么事?”她不满的望了青纱一眼。

青纱是自己最心腹的宫女,但是现在却越来越不懂事了,自己正在看歌舞看到兴头上,她竟然这么贸贸然的闯了进来,岂不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吗?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只当得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呀?”周太后瞪了她一眼。

青纱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她连忙跪下对周太后说道:“对不起,太后娘娘是我不好,是我太着急了,可是这事的确是很奇怪嘛。”

“到底是什么事吗,你就快说,不要在那卖关子了。”

周太后瞪了她一眼,问她说道。

“是,太后娘娘,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忽然跪在宫门外,跪了很久了,她在宫门外我们说来通报太后娘娘,她也不肯让我们来通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说什么,你说皇后在宫外跪着,皇后为什么在宫外跪着呀?”

“奴婢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不肯说呀!”

“哟!”周太后想了想,想起前两天去探望王皇后的时候,竟然被王皇后给拒绝了,她心里还是有气的。

于是,她便对青纱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皇后娘娘既然中意在我们宫门外,那就让她跪着吧,继续看歌舞。”

青纱看周太后的表现似乎对王皇后并不关心,只好讪讪地笑了一声说道:“请太后娘娘恕罪,到底是青纱多事了。”

“好了,你赶紧去做你的事情吧,不要再管这些闲事了。”周太后对青纱说道。

因为青纱是周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周太后平日里也十分宠爱青纱,所以青纱在周太后面前有时候偶尔也可以没规矩。

青纱见周太后并没有打从心里怪罪自己,便笑了笑,然后就走了出去。

周太后在那里看歌舞,心里怎么都看不下去了,她想这皇后为什么忽然又站在宫外向自己求情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想了很久,很想出去看看,询问一下为什么王皇后忽然会在外边跪着,但是她毕竟是一朝的皇后,而王皇后之前的时候又给了她脸色看,她始终还是抹不开这个面子,所以想来想去她还是没有出去。

她在那里看歌舞,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甩了甩手,说道:“好了、好了,都便散吧。”

“是。”

那些歌妓们不明白周太后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生气,但是太后有令她们哪里敢不散呢,于是他们便纷纷散了开来。

等到他们散了之后,周太后便坐在那里也发了很久的呆,对于这个王皇后,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当时也正是她的意思,一直都想王皇后成为皇后,但是当时钱太后和简怀箴一力主张立吴皇后,结果只让这王皇后当了一个妃子,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那吴皇后竟然自杀而死,接下来眼下的这个王皇后就理所当然的成为皇后了。

她成为皇后之后一直对周太后十分尊重,而周太后心里也很疼爱她,一直以来两个人相处的都十分融洽,而且过了没有多久王皇后又怀了龙钟,这令周太后心中更别提有多高兴了。

因为皇上已经登基好几年了,但是膝下犹虚,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一直以来都让周太后十分挂心,如今皇上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而且是同皇后生的,那周太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但是一场意外又夺去了王皇后的这个孩子,接下来王皇后却像是怪罪了所有人一般,莫说是连皇上也不肯见了,就是连她这个太后也不肯见了,这让周太后心里很难受,而且让她觉得很没有面子,她觉得自己是白疼了王皇后一场了,王皇后竟然这么不懂事。

所以,从此之后她便铁了心肠,再也不去看望王皇后了,她本以为王皇后会一直会这么不懂事下去呢,却没有想到,不知道为什么王皇后突然又在自己宫外跪着,她既然在自己宫外跪着,肯定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来向自己请罪了。

周太后想到底是原不原谅她,倘若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她,那么自己皇太后的威严又何存呢?要是不原谅她的话,周太后想来想去也觉得有些不忍。

这个王氏以前的时候并没有犯过什么过错,而今之所以会对自己无理,也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无端端的被人害死了,最重要的是害死她孩子的人,还得到了皇上的包庇,没有收到什么惩罚,任凭是谁心里多半也受不了的。

周太后想来想去,忍不住在那里踱着步子。

青纱是周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当然明白周太后心里在想什么,她之前的时候通报了周太后王皇后在外面跪着的消息,见周太后在看歌舞的时候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起劲了,就已经明白周太后心里还是很疼这个儿媳妇的。

所以周太后斥责她下去之后,她便下去做别的事,做了好久她又想起了周太后,便炖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端了进来,看到周太后仍旧在那里发怔,她便忍不住走上前来笑了笑,说道:“太后娘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发怔呀,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周太后可气的望了她一眼,说道:“就你知道本宫的心思了。”

“奴婢也不是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思,而是因为奴婢跟着太后娘娘久了,还有谁比奴婢更能熟悉太后娘娘心里在想什么呢?”

“那你说哀家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周太后赌气似的问道。

青纱嫣然一笑,说道:“太后娘娘现在肯定是在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现在在宫门外跪着,而今太阳这么大,太后娘娘才小产,身子发虚,太后娘娘是个仁慈的婆婆,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在外边跪着而不心疼呢?”

“就你知道!”

周太后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青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你怎么看这件事?”

“青纱认为王皇后之前的时候,之所以不肯见太后娘娘,并不是对太后娘娘不恭敬,而是因为她刚刚小产,失去了孩子,心里难免很悲伤,而这件事情莫说是发生在皇后娘娘的身上,就是发生在寻常百姓家的寻常的女子身上,任凭是谁也受不了的,所以她才会表现的很异常,而今随着时间淡化了她心中的悲哀,想必她已经想明白过来了,她就想到之前曾经对太后娘娘不恭敬,所以很后悔就来向太后娘娘轻罪呀!”

青纱的话说的入情又入理,听在周太后的耳中,完全都符合周太后心里想的。

周太后便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丫头说的倒是也对,可是本宫要是这么就原谅了王皇后,岂不是以后让她越发嚣张起来。”

“太后娘娘青纱倒不是这么看,这王皇后本来就是不一个嚣张的人,她在这后宫之中一向与世无争,之前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丧子之痛,要是太后娘娘这次可以宽恕她、原谅她的话,倒反而是显得太后娘娘您宽宏大量,旁人传颂起来也是说您太后娘娘不计较,是个心胸豁达的好太后呀!”

青纱咯咯的笑着说。

“好吧,也就是你这丫头明白哀家,哀家就看在你如此尽心竭力的为她求情的份上,暂且就放过她一次吧,只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倘若这皇后以后再不分轻重、不分尊卑,做出这种事情来,哀家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周太后故意做出一份愤怒的样子说道。

青纱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出去把皇后娘娘给扶进来,让她向太后娘娘你请安怎么样?”

青纱善解人意的说道。

周太后点了点头,呵呵一笑,说道:“好了,一切就听从你去安排吧。”

于是,青纱便走了出去,她走到王皇后面前,先向王皇后行了一个礼,说道:“皇后娘娘。”

王皇后猛然一抬眸,看到眼前站着周太后的身边最贴身的丫鬟青纱,她心里料到事情可能已经有了转机,因此便十分可怜的望了青纱一眼,说道:“青纱姑娘。”

青纱连忙摆了摆手把她扶了起来,说道:“可不敢当呀,怎么皇后娘娘这么称呼奴婢,可是折煞奴婢了。”

王皇后想了想,便和颜悦色的对她说道:“青纱姑娘可别这么说,你如今是太后面前的哄人,是太后娘娘喜欢的人,这后宫之中又有谁敢说你一句不是呢?”

青纱听王皇后这么说,心里就暗暗有些得意。

这青纱虽然看上去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可人,但实际上她的心思是非常愚钝的,要不然不会上次的时候跟万贞儿顶撞起来,还被万贞儿打破了头,所以,青纱听王皇后这么说,她就真的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以为自己当真是个不错的女子。

王皇后瞥了青纱一眼,见她喜形于色,知道自己刚才的夸奖已经让她冲昏头脑,于是便笑着问道:“青纱姑娘不知道太后现在是否还是在怪罪本宫呢?倘若让太后担心本宫、怪罪本宫,那本宫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太后了呀!”

“没有,太后娘娘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怪罪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现在就随奴婢进去吧,娘娘进去之后多向太后娘娘说几句好话,太后娘娘一定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的。”

“好。”

于是,王皇后便跟着青纱施施然的走到宫廷之中,她见到周太后正端坐在宝座之上,连忙上前去跪下,连声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臣妾向您请安了,之前的时候臣妾因为沉浸在丧子之痛之中,因而对太后娘娘多有不恭敬,还请太后娘娘不要同贱妾计较,还请太后娘娘饶恕。”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十分哀婉,这一切都是万贞儿教给她的。

周太后果然是吃这一套的,因为周太后是一个比较强势的人,所以她一直都很喜欢自己的子侄辈比较弱势一些。

因此,见到她这种态度当即语气就软化下来,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在外头跪了那么久,哀家也知道你是真心诚意的知道错了,哀家也就不同你计较了,只不过皇后你要弄清楚这后宫之中到底是谁做主,以后倘若在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哀家可绝对不包庇你。”

“是,太后娘娘臣妾真的知错了,这后宫之中当然是以太后为尊,凡事要听太后做主,臣妾以后一定全心全意都听从太后的教会。”

周太后忍不住心花怒放,说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在一旁坐下,哀家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是哀家一手提拔出来的人,你是怎么样的哀家怎么会不明白呢?你之前的时候,之所以会对哀家不敬,想必也是因为受了他人的挑唆,哀家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来了。”

王皇后便连忙答应着。

周太后想了好一会,转而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皇后,哀家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之中你受委屈了,可是这件事你也不要怨恨哀家才是,哀家也不想这种事发生的,而且哀家也一心一意的想为你主持公道,但是有时候哀家作为这后宫之中、作为皇帝的母亲也要为皇上考虑,不能只顾全你的感受,你懂了吗?”

王皇后怯怯地说道:“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全都明白了,太后娘娘也只是为了顾全大局,我如果是要恨的话,我也绝对不会怨责太后娘娘,我会去恨令我的孩子失去的人。”

“你说你会恨唐惊染、唐淑妃?”

太后瞥了王皇后一眼,王皇后说的这番说词都是万贞儿之前教给她的,她从来不敢在太后面前这么说话,如今见到太后猛然这么一询问,整个人被吓的打了一个寒颤。

尽管如此,她仍旧点点头,说道:“是呀,太后娘娘如果是奴婢要恨的话,奴婢也是恨唐惊染,唐惊染她实在是太过分了,贱妾就是如何的不得宠、如何不得到皇上的看重,臣妾也都是太后娘娘您一手选出来的儿媳妇,是这后宫之中的皇后,而且臣妾的肚子之中已经怀了龙钟,太医说过了,都是一个成型的男胎,竟然就这么被唐惊染害掉了,臣妾一想起这件事情来就觉得五内俱焚。”

周太后本来就对唐惊染相当的不满,听王皇后这么一说,完全是激愤之语,完全没有想到她字字句句都是在直指唐惊染,为得是算计唐惊染。

所以她便对她说道:“你说的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可是如今皇上宠爱唐淑妃,便是哀家拿唐惊染也没有办法,以后你见到她的时候,你就离她远一点,不要去招惹她就是了,哎!不光你身为这六宫之中的皇后,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就像哀家这样身处高位,也有很多的情非得已呀!”

王皇后连忙对她说道:“太后娘娘您放心吧,您所说的臣妾全都记下了,臣妾一定按照太后娘娘所说的去做,以后一言一行都得学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母仪天下,是天下臣民学习的典范呀!”

周太后听王皇后这么一说,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周太后虽然十分强势,但是很是喜欢别人夸奖于她,所以她听平日嘴不怎么甜的王皇后竟然也这么说了,就觉得自己肯定是这母仪天下的典范了,要不然王皇后怎么会忽然说出这些话呢,王皇后以前可从来没有说过。

她却怎么都想不到,此时此刻王皇后已经同万贞儿两人同盟,而王皇后所说的这些话都是万贞儿教给她的。

周太后尽管心中十分不待见唐惊染,但是对于万贞儿她是一样的不喜欢,所以万贞儿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谁在太后面前说出什么样的话会令太后相信,倘若是她万贞儿在太后面前说出这番话的话,那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但是要是皇后在太后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这王皇后一直在太后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与世无争,十分老实忠厚的形象,而今她又是受害者,所以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得到周太后的体谅和信任,而她偶尔有什么冲撞的地方,周太后也不会跟她计较。

果然万贞儿的如意算盘没有落空,周太后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王皇后又陪着周太后聊了半天,并且同这周太后用完善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坤宁宫之中,她这次同周太后的破冰之旅进行的十分顺利。

回来之后万贞儿作就已经在正殿之中等着她了,她见到万贞儿,万贞儿便迎了上去,笑着说道:“恭喜、恭喜,想必此次皇后娘娘去太后面前请安,一定是夺得了头彩,得到了太后的谅解,不知道我说的可对吗?”

一七八,皇后媚

“贵妃姐姐说的不错,只是不知道贵妃姐姐怎么知道呢?贵妃姐姐真是神机妙算呀!你教我的法子全都对太后有效。”

万贞儿冷冷一笑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侍奉了太后那么多年,太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完全都是了如指掌的,太后心里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如此你同太后的关系已经好转,这是大好事一桩,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可以同太后说起,我们要对付那唐惊染就给容易了。

我一切都听贵妃姐姐的,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只要能够为我的孩子报仇,让我做什么我都肯做。

万贞儿想了想,她摇了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暂时还是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吧?”

“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

她十分吃惊,说道:“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难道我们刚刚取得一点成绩的时候,现在就退缩吗?”

“当然不是了。”

万贞儿轻轻地拍打着皇后的肩头,对她说道:“皇后娘娘恐怕你还不知道,现在皇长公主已经回来了吧,如今皇长公主已经回来了,我们要再对付唐淑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你也知道皇长公主和唐淑妃的关系匪浅,而两宫皇太后和皇上对皇长公主又心有忌惮,倘若我们在这个时候动手的话,要是引得皇长公主不满,那么你说遭殃的是谁?肯定是你皇后妹妹呀!”

王皇后一听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连忙说道:“还是贵妃姐姐消息灵通,贵妃姐姐说的有道理,这皇长公主可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呀,要是得罪了皇长公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先静观其变,要想对付唐惊染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急在这一朝一夕呢?还有如今虽然你已经同太后的关系修补了,可是同钱太后和同皇上之间关系还没有修补呢?”

王皇后一听万贞儿提起皇上,她的眼圈不禁红了,她有些忧怨地说道:“同太后的关系容易修补,只要我在太后面前跪上一会太后就会原谅我,可是同皇上的关系又当如何修补呢?皇上他本来就不喜欢我,而上次我又拒绝了他,这么以来恐怕皇上以后会更不喜欢我了。”

“不,你说这话完全不对。”

万贞儿走到王皇后身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她,打量了半天才说:“皇后妹妹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呢?你生的不说是有倾国倾城之貌,那也有沉鱼落雁之姿,你比拿唐惊染一点都补差,而且最主要的是你比那唐惊染年轻多了,你跟皇上年貌相当,两个人正是一对金童玉女,倘若你肯对皇上再好一些,皇上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喜欢你。”

“什么,我对皇上好一些,那本宫应该怎么做呢?

王皇后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万贞儿,她总觉得万贞儿所出的办法,虽然说也很惯用,但是有的时候也是相当的冒险,而且万贞儿到底是要真的同自己一起来对付唐惊染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拉下来,那也是一个未知数。

万贞儿的眼眸晶晶亮亮,她看着王皇后似乎已经洞彻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她便笑了笑说道:“皇后妹妹如今我们两个人既然结成同盟,连成一线,共同对付我们的敌人,你就不应该再怀疑我,倘若你再怀疑我的话,又何必跟我合作呢?”

王皇后顿时有些尴尬的说道:“贵妃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本宫不是想要怀疑你,只不过本宫进宫这么久以来皇上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本宫一眼,又怎么会忽然之间对本宫的态度好转呢?这件事说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所谓事在人为,像姐姐这般如今已经年老色衰,皇上心里不喜欢我那也是应该的,可是妹妹你就不同了,你如今正当盛年之姿,又生得如此的美貌,只要你肯对皇上好一些,皇上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那我应该怎么对皇上好呢?”王皇后抬起头来问万贞儿。

万贞儿想了想,说道:“皇上如今是一国之君,他是这全天下最高高在上的男子,而他的高高在上就越发显得我们的卑微,只要皇后妹妹肯在皇上面前小心翼翼的做出对皇上十分忠诚、衷心又温柔婉约的模样来,皇上一定会重新爱上皇后妹妹。”

“贵妃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会这样?”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相信我吧。”

王皇后仔细想了一会儿,她最终决定还是选择万贞儿,因为万贞儿的确已经是十分有年岁的人了,她要想成为皇后恐怕两宫皇太后都不会答应,所以她对自己应该是没有什么威胁的人,而唐惊染就不同了。

唐惊染如今三千宠爱在一身,皇上对她爱不释手,就连两宫皇太后拿她也没办法,皇长公主简怀箴又特别特别关照与她,这么一来,这后宫之中的人都是围着她转的,所以如果有一天,她要取代自己的位置坐上这一国之后,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比皇上年长几岁却生的美若天仙,这样的女子又有什么人会不喜欢呢?所以皇上也不能免俗。

她选择相信万贞儿之后,便继续开口问道:“那贵妃姐姐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万贞儿一动不动的盯着柱子上的花纹浮雕,过了好久,她才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做,皇上一定会被你所吸引的,你可知道皇上最喜欢的是什么?”

“最喜欢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王皇后摇了摇头,心里不禁涌上了一层悲哀,她作为皇后而且已经入宫这么久了,但是对皇上一点了解都没有,这件事情说起来不能不说是一大悲哀呀。

“皇上最喜欢的无非是男人喜欢的那些东西——声色犬马,不知道皇后妹妹的歌喉怎么样,或者舞姿怎么样?”

“歌喉、舞姿?”

王皇后想了想,声音有些讶然的说道:“要让我唱歌还是可以的,可是要让我跳舞的话,恐怕我是不能成的,她说我如今身子骨太过于瘦弱了,而且我生的又不是像唐惊染那么翩若惊鸿,倘若我的舞姿盖不过她,皇上也不会看我一眼。”

万贞儿连忙拊掌大笑道:“皇后妹妹你果然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果然是十分聪明呀,我在想什么竟然一下子就被你猜到了,不错、不错,既然妹妹不想跳舞的话,那么妹妹尽可以去学习一下唱歌,如果是唱歌还不行的话,可以学习弹琴或者是吹箫、吹笛,总之有一样好的,本宫就能够想到办法为妹妹给吸引到皇上。”

王皇后连声点头,有些羞赧的说道:“以前的时候旁人说我的歌声还是不错的。”

“好,那么一切就按照我教你的去做吧!”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万贞儿就亲自来到坤宁宫中,这次她给我们王皇后带来了一件礼物,那件礼物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羽翼长衫。

她对王皇后说道:“皇后妹妹明天的时候你就穿上这件衣服,然后去御花园的梅树底下,在那里引吭高歌一曲如何?”

“啊!”

王皇后一眼瞥见那轻纱羽翼的纱衣,她整个人顿时愣住了,因为她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大家大户的人家出生,她怎么看到这种东西,当然是会觉得十分羞耻了,这如此透明又如此薄的衣服,怎么能够穿出门去呢?

她连忙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倘若这件事情被周太后知道了,周太后一定说我有伤风化,不能担当一国之母的责任,到时候周太后她就一定会想办法来斥责我的,所以本宫无论如何也不能穿这件衣裳。”

“有一句话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如果皇后妹妹你现在瞻前顾后的,又怎么能重新获得皇上对你的宠爱呢?再说了本宫把这件纱衣送给你,也是希望你明天傍晚的时候穿上,傍晚的时候夕阳西斜,残阳如血,天地间一片宁静和美的景色,到时候你在梅树之下引吭高歌,而皇上又恰好经过那里,看到衣衫容貌俱佳的你,而此时的你带给皇上的又是另外一种感觉,皇上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倘若真的喜欢皇上,也想保住自己皇后的位置,也想找唐惊染报仇的话,你不妨按照本宫说的去做,倘若不然那本宫也爱莫能助了”。

王皇后见万贞儿在那里说的斩钉截铁,好象真的会出这种事情一样,她在那里想了好久好久才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从贵妃姐姐的嘱咐吧,只不过要用这种方法来获得皇上的宠爱,本宫始终觉得——”

她说到这里神色不禁黯然下来,原来这王皇后进了宫后,她的心目之中就在没有旁人,全心全意只有皇上,而皇上又对她并不是十分宠爱,甚至连看都不怎么仔细看她一眼,那个时候她也曾千次万次的做梦自己将来的夫婿是怎么样子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入宫,甚至还会成为皇后。

那个时候她一心一意想找一个能干的夫婿,然后嫁给他,两个人一生一世幸福快乐,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但是命运就是如此的好笑,命运的转盘把她推到了后宫的风刀浪尖上。

她没有成为皇后的时候,心里也没有抱很多的希望,所以只愿在这后宫之中得过且过就罢了,后来吴皇后因故去世,而皇上对吴皇后的深情看在她的眼中,让她觉得十分怜悯皇上。

开始还是怜悯,但是随着日子久了,她对皇上的感情一日深似一日,到了最后她对皇上的感情已经深刻的化不开了,在她心目中已经没有任何人比皇上重要了,而这个时候她才悲哀的发现,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不喜欢你,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因为她身为皇后已经得到了天下女子最想得到的权势,所以她把一切给忍了下来,她以为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如流水一般踏过,而皇上又很少来找她,那么时间久了,她的心一定会平静无澜,却没有想过中间又出了这么多事。

经过这么多事端以后,她的心已经同以前完全都不一样了,但是唯独没有变的就是她对皇上的那份深情,而今万贞儿竟然提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让她去得到皇上的注意,她从心底里是很不愿意的,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根本不想伤害他,更不想利用他,但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万贞儿似乎已经洞悉了她心目中在想什么,万贞儿拿起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在她身上比划比划,说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漂亮了,看上去珠光宝气又不乏Xing感,就好象完全是为妹妹量身订作的一样,相信皇上看到妹妹穿着这件衣服,一定会似以为九天月里的仙女下到了凡间了,而到时候皇后妹妹一定要对皇上温柔婉约一些,到时候一定能博得皇上的放心,皇后妹妹你要听本宫一句话呀,这后宫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相信爱情,谁要是相信这后宫之中的爱情,那么有一日她一定会输的很惨,甚至会输的一无所有。

“要是在这后宫之中谁肯相信爱情,那么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输的很惨,甚至会一无所有。”万贞儿的这句话在她头脑之中重重的炸响,她整个人顿时愣住了,过了许久她才对自己说道:“是呀,这后宫之中本来就不应该相信爱情,要想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就一定有超人的智慧,要把一切都当作是一场游戏,那么才能够生活的心安理得。”

于是到了第二傍晚的时候,她按照万贞儿所教她的,把那件薄如蝉翼的衣服穿在身上,她原本就生的十分美,虽然说前些日子因为丢了孩子,而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恢复和修养,她的身材和样貌都已经恢复到跟以前差不多的模样。

她以前的时候都打扮的十分端庄,唯独这一次穿上这一件轻纱薄雾的纱衣,站在梅子树下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代名伶一般,而皇上也的的确确的傍晚十分从这里经过。

万贞儿之所以得到这个消息是古冷意泄露给她的,而她又泄露给了皇后,当然这是能够帮到皇后的最佳时机了。

于是,这天傍晚皇上经过御花园那颗梅树底下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女子用Ru液穿林一般的声音在她里唱着,她唱道:“朝也思念、暮也思念,没想到一腔思念竟然化为唏嘘;终也期盼、始也期盼,没想到一腔期盼竟然成为无尽的水流涌进了心田……”

朱见深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声音是谁的,她只是觉得那声音十分美,听在人的耳中,让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朱见深不禁生了好奇心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这是谁在唱歌呀?”

古冷意连忙对他行了个礼,说道:“皇上,奴才也不知道这是谁在唱歌,只不过这唱的歌歌声也实在是太美妙了,奴才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原滋原味的歌声了,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本来朱见深就有了三分兴致,被古冷意这么一撩拨顿时又生了出三分。

她不禁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这声音的确是十分美妙,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会闻,来人,把朕送到那唱歌人所在的地方,朕倒是要看看唱歌的是谁?”

于是,小太监们那里敢怠慢呀,他们便把朱见深送到了那颗梅树底下,朱见深抬眼一看,只见有一个浑身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的女子正在那里引吭高歌。

而现在夕阳把天地间渲染成了一片Yin暗的黄色,天地间现在十分的宁静祥和,那黄色的光晕印在那女子薄如蝉翼的衣服上,越发显得那女身子身姿婷婷秀美,而她的歌声听在朱见深的耳中,更是觉得十分动人,让他每个毛孔都变得十分的舒畅。

他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因为这后宫之中的女子原本就是皇帝的私有财产,所以朱见深也没有什么好避忌的,他根本就没有认出唱歌的人就是王皇后,所以他上前去双手把那个女子的眼睛给蒙住了。

王皇后想了想,她觉得后宫之中除了皇上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了,所以,她只是轻轻的说道:“请你把手拿开。”

她的声音听在皇上的耳中觉得有一些耳熟,但是因为王皇后说话的时候特意比平时多了许多温婉之色,又加上皇上本来同王皇后接触的也不多,所以皇上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人其实是自己的皇后而已呀!

他见她说话的时候如此的温柔,便小心说道:“你猜猜我是谁?”

王皇后不卑不亢的说道:“这后宫之中能够随便去蒙住旁人眼睛的除了皇上又有谁呀!”

“啊,你知道我是皇上!”

朱见深不禁觉得欣慰索然,说道:“你猜出来那就没有意思了。”

“奴婢之所以能猜出来也是因为奴婢听出了皇上的声音呀!”

“什么,你连朕的声音也能听出来,那你还倒是挺聪明的吗?”

朱见深因为之前的事情弄的很不愉快,因此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是郁郁寡欢,而今听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如此的聪慧过人,不禁对她很感兴趣。

一七九,云雨情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一不小心碰触到了那女子的胴,体,只觉得入手光滑,十分让人触之难忘,他不禁为之心神一荡,他已经很少有过这种动心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只有他初次见到唐惊染的时候,为唐惊染的美貌而折服,到后来他对吴皇后也曾经深情过。

而今眼前的这个女子刺激了他心灵深处最原始的那份Yu望,他不禁双手把那女子揽在怀中,而这个时候那女子也回过头来,这一回头让朱见深顿时愣住了,因为朱见深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那个十分端庄而又与世无争的皇后。

只不过今天的王皇后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修饰,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流霞丹彩、十分漂亮、艳光四射,跟平时完全不同,朱见深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点失望。

他愣了愣说道:“怎么是谁?”

“皇上为什么不能是臣妾,臣妾打听到皇上今天会从这里经过,所以就特意守在这里,希望可以见到皇上一面。”

“哟,你见朕有什么事吗?”

王皇后的声音极致婉转,她说道:“皇上乃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臣妾的地,臣妾当然是希望朝朝暮暮、每日每夜都可以看到皇上,不一定非要有事才能见到皇上的。”

朱见深竟然为王皇后的回答所折服,因为他没有想到王皇后竟然是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不禁笑了起来,说道:“王皇后平时里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如此的伶牙俐齿,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倒是要问问你了。”

“皇上有什么尽管问就是了,臣妾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说你是专门等在这里,等朕路过的,那又是为了什么?”朱见深有一些怀疑的望着王皇后。

王皇后轻轻地把头低了下去,长长的睫毛犹如鸦翅一般美丽,她说道:“启禀皇上,前些日子皇上好心好意去见臣妾,却被臣妾赶了出来,每当想到这里臣妾心里都觉得很不是滋味,所以臣妾今天才特意来找皇上,希望可以向皇上赔个不是,请皇上不要再跟臣妾一般见识了。”

“哟,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朕,反而用这种法子呢?”

朱见深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身材是及其好的,而整个人样貌也十分漂亮,看上去就如一朵水嫩嫩的灵动的花朵一般。

王皇后有些羞怯的说道:“平日里臣妾根本就见不到皇上,所以才出此下策的,皇上如果是要怪臣妾的话,那臣妾也没有法子。”

说完她便对着朱见深跪了下来,她的半个身子裸露在外边,朱见深见了只觉得她吐气如兰,心中不禁一阵跳动,因此他亲自把王皇后扶了起来,说道:“好了,朕知道你那天也不是故意的,而今你既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朕也就不同你计较了,只不过朕不希望以后再发生那样的事。”

“皇上放心吧,臣妾已经完全想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对皇上不好。”

“嗯,你能这么想那就对了,好了,有句话叫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朕在这里遇到你,那也何当是缘分,朕今天晚上就去你坤宁宫如何?听说你坤宁宫中有家常小菜做的特别精致,朕今天倒是要大饱口福。”

“能得到皇上玉驾驾凌,那当然求之不得了,只不过今天晚上却是有些不适。”

“什么?”朱见深听王皇后的这句话,顿时整个人差点暴怒了。

而王皇后看到朱见深那十分暴怒的眼神也不禁被吓了一跳,只不过是万贞儿告诉过她,倘若皇上提出要去她宫中就寝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答应。

她看到皇上如此愤怒的眼神,不禁有些迟疑起来,心想:我要是这么拒绝了皇上,那不是同前几日把皇上拒之门外没有什么区别吗?我今天是来向皇上来赔罪的,如果还这么做的话,那么——”

她正在那里犹豫不决,看到皇上眼中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刚要接口说道:“请皇上一同去坤宁宫。”

但是万贞儿的叮嘱又浮现在她的面前,之前的时候万贞儿曾经千叮万嘱的对她说“皇上无论怎么对她说,她坚决都不能够让皇上去自己的宫中”,万贞儿既然这么嘱咐一定有她的用意,而且这一切好象都在万贞儿的算计之中,既然如此那也没有法子只能再冒一次险,相信万贞儿了。

所以万贞儿盈盈下拜对皇上说道:“皇上,并非是臣妾不欢迎皇上,而是臣妾这几日身子实在是不方便罢了,今日能在这里见到皇上向皇上赔罪,那已经是臣妾三生的福分了,臣妾再也不敢奢望其它,臣妾先走了。”

说完王皇后便从袖子之中取出了一条白色的娟子,擦了擦有些红的眼圈便转身离去了。

朱见深看着她远去的背景,但见她身姿婀娜,一时之间不禁为之迷醉,但是朱见深心里还是有几份怒意的,因为他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唐惊染再也没有人敢拒绝他,而唐惊染拒绝他也是在唐惊染神智清醒的时候。

如今的唐惊染对他百依百顺,他已经对唐惊染有些腻味了,反而是这个王皇后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拒绝他,让他心头不禁多了几分好奇和遐想,而且以前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王皇后竟然这么漂亮,穿上那薄如蝉翼的纱衣,整个人美的就像是从水中刚刚出来的芙蓉一般,而且她的样貌的确是绝代佳人,比起唐惊染也不遑多让,最主要的是她比唐惊染年轻,看上去就像一朵水灵的花朵一样,这引得朱见深心中有无限的遐想。

到了第二日,朱见深想起昨天被王皇后给拒绝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于是他便去通知古冷意,让古冷意去坤宁宫中对皇后说,他今天晚上要去坤宁宫中留宿,谁知道古冷意回来之后便对他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说了她身子不舒服,所以不能够招呼皇上,还请皇上去唐淑妃的永和宫中吧,唐淑妃肯定在永和宫中等皇上等了很久了。”

朱见深一听王皇后这么说,整个人简直立刻愤怒的不行了,但是他强压抑住了心中的怒气而到了第三天,他又想起自己的手摸在王皇后薄如蝉翼的纱衣上的那种感觉,只觉得一颗心突突的跳个不停,所以他便又命令古冷意去向坤宁宫中的皇后说,他今天晚上要去王皇后那里留宿。

王皇后一连拒绝了皇上两次,她自己也有些担忧,可是呢?万贞儿却拣起了一个梅子扔到嘴里,笑盈盈的对她说:“皇后娘娘你就相信姐姐的话吧,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呀,男人嘛,一定要吊起他的胃口,他才会对你更有兴趣,倘若你就这么容易的对他臣服了,他怎么会真心实意的喜欢你呢?”

“可是,可是我怕再这样下去,皇上会真的迁怒于本宫的,到时候本宫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

“那你怎么会呢?你就放心吧,倘若出了什么事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王皇后心里有些不屑,心想包在你的身上,倘若皇上对我都死心了,你又能够做出什么呀,?但是,她想到万贞儿一直以来都帮自己出谋划策,所以到了嘴边的话,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再听姐姐一次,希望贵妃姐姐可不要害我才是呀?”

“哎呀,你放心吧,皇后妹妹本宫什么时候害过你呀,你想想你同周太后恢复了关系,不也是本宫一手教给你的嘛,而本宫也让你去给钱太后送她最喜欢的经书,所以钱太后也重新接纳了你,你还记得这件事情吗?”

经过万贞儿这么一提点,王皇后倒是想起来这么多事情,她觉得万贞儿既然这么说,那么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了,所以她便换了一副面孔,面上浮着笑容对万贞儿说道:“贵妃姐姐,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请贵妃姐姐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才是,既然贵妃姐姐那么说,那我就按照贵妃姐姐说的去做吧。”

“好,只要皇后妹妹知道本宫是为你着想那就好了,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两个人正在这里说着呢,果然古冷意又过来了,古冷意过来之后便向王皇后说今天晚上皇上想来坤宁宫留宿一事。

王皇后再次按照万贞儿所交代的取决了皇上的请求,古冷意回去之后见到朱见深,朱见深连忙走上前问道:“古公公朕命你去向王皇后通传,说朕今天晚上要去坤宁宫中,不知道王皇后怎么说的?”

古冷意面上颇有为难之色,在那里喏喏半天终于说道:“启禀皇上,娘娘她说不能够见皇上,还请皇上谅解。”

“什么,又不能见朕,这王皇后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当朕是什么呀,之前的时候明明跑到梅树底下去向朕认错,结果现在又连续放朕的鸽子,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古公公你同朕往坤宁宫中走一趟。”

“是”,古冷意答应着,便跟着朱见深往坤宁宫中去走。

因为古冷意原本就是万贞儿的人,万贞儿做每项行动之前都会提前嘱咐于他,所以古冷意早已经留意到皇上的一举一动,及时的通知万贞儿,而今见到朱见深果然跑去找王皇后了,一切尽在万贞儿的预料之中。

于是,古冷意便跟着朱见深往外走,两个人走到外边之后,便径自来到了坤宁宫中。

而现在万贞儿正和王皇后一起在正殿之中商议,忽然听到慕雪匆匆忙忙的走进来,说道:“娘娘不好了,皇上怒气冲冲的赶来了。”

万贞儿见状连忙对王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最好不要让皇上见到我在这里,要不然皇上还以为娘娘所做的都是我教的,所以本宫还是先躲一躲吧。”

于是,慕雪便引着她来到后后面的宫殿之中躲了起来,而这时候朱见深已经带着古冷意闯了进来。

王皇后此时打扮的花枝招展,猛然见到朱见深闯进来一颗心忍不住跳了一下,但是她仍旧装作十分矜持的样子,走到皇上的面前向朱见深行了一个礼,柔声说道:“奴婢向皇上请安。”

朱见深瞪了她一眼,方才说道:“皇后你实在是太恃宠生娇了,朕三番五次的说想要来坤宁宫中宠幸于你,但是你却三番五次的拒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王皇后原本以为朱见深此次来会对自己和颜悦色,没想到他一冲进来先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质问,她当即愣了半天才说道:“启禀皇上,臣妾也不想的,只不过臣妾真的是身子有所不适,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妾才是。”

她跪在那里楚楚可怜,整个人看上去就如一朵娇柔的莲花一般,顿时朱见深的一颗心都被她软化了。

朱见深扬了扬手,说道:“好了,你先起来再说吧,你明明知道自个身子不好,还要在地上跪着,那岂不是会病上加病?”

朱见深这话既带有嗔怒的成分,又带有怪责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怜惜的成分,王皇后虽然愚笨但是并不刹朱见深话中的意思,她如何听不出来。

所以她听朱见深这么说连忙站了起来,柔声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是臣妾不好,皇上要想怎么责罚臣妾就责罚臣妾吧。”

朱见深被她这么一说,一腔火气顿时没有了,他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既然你身子不好,那朕就先回去吧,你好好养病才是。”

说完他就往外走,而此时此刻王皇后牢记万贞儿教给她要做的事情,所以她就走上前去,扯着皇上的衣袖说道:“皇上你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陪臣妾一起喝杯茶呢?更何况你是臣妾的贵宾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之前不是说臣妾小厨房中所做的小菜十分精美吗,皇上不妨留下来尝一尝吧?”

她这番话显然是在留客,朱见深如何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朱见深顿时面上大喜,说道:“也罢,既然皇后如此想挽留朕留下,那朕不妨就勉为其难留下来吧。”

于是,朱见深便在王皇后的坤宁宫中留了下来,他在坤宁宫中同王皇后饮过茶,晚上的时候又同王皇后一起品尝了她小厨房中所炒的精美的小菜,到了晚上就自然而然的留宿在王皇后这里了。

朱见深同王皇后这一晚上与平时不同,两人十分恩爱,颠,鸾,倒,凤、覆雨翻云,仿佛以前的种种都化为烟消云散,仿佛两个人之间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王皇后直到这个时候才佩服万贞儿的高明,她觉得万贞儿实在是太厉害的人了,略施小计就可以让皇上回到自己身边,不仅回到自己身边,而且还全心全意的喜欢自己,万贞儿这份高明的手段,倘若自己能有的话,皇上不早就是自己的囊肿之物了。

她想起万贞儿以前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清晰的记得万贞儿对她说,万贞儿说她年纪已经大了,所以很难有子嗣了,更不可能会成为皇后,跟她根本一点竞争力都没有,所以她要同她携手先把唐惊染给对付了,以后就依附皇后。

但是此时此刻王皇后才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万贞儿这个人有没有子嗣,她始终都是一个十分可怕的角色,不管万贞儿在什么地方,她永远都比别人厉害一些,她的心计之高、之深,是一般的人永远都想不到的,所以她想来想去头脑之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觉得留着万贞儿这种人在自己身边,那实在是太危险了,而要想对付唐惊染的话,以她现在得到皇上和皇太后宠爱的程度,对付唐惊染的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倘若没有万贞儿的话,她要对付唐惊染也不是不能够的。

而至于万贞儿,她虽然已经上了年纪,皇上不可能会同她有子嗣,但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够说的清楚呢?以万贞儿七窍玲珑的心思,能够瞬间化腐朽为神奇,这份能力远远不是她与唐惊染等人能够做得到的。

所以,王皇后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就是她要调转枪头,反而对抗万贞儿。因为她知道倘若自己不对万贞儿下手的话,说不定有一天万贞儿就会反过来对自己下手,到时候自己这个皇后的位子就保不住了,而相反唐惊染虽然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但是要解决唐惊染也不必急在一时,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清楚了这些之后,王皇后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她看了看熟睡在自己身边的皇上,他仍旧是那么英姿焕发、仍旧是年轻帅气,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可能是自己全心全意依靠的丈夫了,而变成了自己作为在这后宫之中的工具。

万贞儿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同王皇后合作的结果是为自己在这后宫之中树立了一个宿敌,她把一个如此蠢钝的王皇后变得如今这般的精明。

王皇后打定主意之后决定按兵不动,表面上还同万贞儿来往,实际上却开始处心积虑的对付万贞儿。

简怀箴已经回到后宫之中三天了,但是她并没有去见唐惊染,也没有去见皇上,她甚至没有去见任何人,她唯一见过的人就是零落。

一八零,冷宫怒

这次的苗疆之行让她深受打击,在苗疆她和方寥、江少衡等人经历了重重的险阻,但是他们并没有拿到可以解除唐惊染身上那蛊毒的毒药,而且他们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苗疆一直以来都有心同大明过不去。

因为以前的苗疆王曾经受到过达达王的恩惠,所以现在是他要报恩的时候了,而且苗疆王一直对大明虎视眈眈,所以他处心积虑的想要离间大明王朝各皇族亲部的关系,还要想方设法的打击朱见深,好有朝一日可以攻破明朝,吞并河山。

简怀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觉得十分震惊,虽然她觉得苗疆王想这么做,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而且苗疆原本就属于大明王朝沃野千里的疆土的一部分,而今竟然做出了这么可笑的决定,让她不禁嗤之以鼻。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也让她颇为惊心动魄,那就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够小看了苗疆部族的势力,因为之前唐惊染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唐惊染原本是一个Xing格十分开朗、英姿飒爽的姑娘,但是因为服食了蛊毒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般好似活死人的模样,每次简怀箴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般。

唐惊染实在是很为凄惨,她不仅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而后随着年龄大了一些,她又失去了自己的师傅,而好不容易她与于冕历经千辛万苦,可以在一起了,这时候于冕却又离开了人世。

原本她可以闯荡江湖,掌管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而今这一切却已经化为乌有,她非但已经不能够执掌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而且被迫入得宫中,成为皇帝的妃子,尽做自己完全不想做的事,最可怜的是她现在被人控制了心智,变成了一个活死人,此景此情是何等的凄凉。

简怀箴越想心里越觉得难受,而她又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感到悲哀不已,她想来想去也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唐惊染,而且她从苗疆得到的消息,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真的有苗疆的细作潜入了大明皇城之中,想要离间皇朝贵族的关系,而且想对付朱见深呢?

尽管简怀箴对朱见深十分不满,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有了一些嫌隙,但是大敌当前简怀箴还是会懂得应对的,她想来想去,不禁想到了那个石丽卿,她在想那石丽卿是不是苗疆王派入到大明王朝之中的细作呢?

简怀箴心里时常这么想,但是看那石丽卿的模样又好象不像一般,因为石丽卿如果是做细作做到如此的明目张胆,那也真是她的失败之笔了。

简怀箴就这样一直把自己锁在万安宫中,锁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那才决定要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既然她已经没有办法帮助唐惊染了,她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楚石丽卿的底细。

一来可以证明石丽卿是不是她听人传闻之中的那个细作,第二就是倘若可以从石丽卿处得到唐惊染身上蛊毒的毒药的话,那当真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

简怀箴此时此刻已经无暇管理后宫的事情了,虽然之前她听说了唐惊染差点因为王皇后的事情被连累一事,但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唐惊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她就已经放心了。

接下来让她难以放心的是唐惊染到底能不能复原成原来的模样,而这后宫之中的腥风血雨、这后宫之中的刀光剑影、这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和这后宫之中的勾心斗角,对于简怀箴而言一切已经变得十分遥远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后宫之中如今会是这样一团糟糕,简怀箴决定无论如何要先去见石丽卿一次,以好打探清楚她的目的,想完之后,简怀箴便亲自去见石丽卿。

那石丽卿问说皇长公主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对简怀箴行了个礼,说道:“不知道皇长公主驾道,实在是有失远迎,皇长公主您开请进。”

说着她便把简怀箴迎进去,简怀箴抬头一见,只见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壁画,那壁画十分奇怪,看上去都只有黄和黑两种颜色而已,那黑便是黑线,而黄看不出是用什么样子的东西做成的。

总之,那些壁画有各种各样的形象,有美人、有大自然的山水花鸟,还有各种各样的建筑,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禁看得有些痴迷。

她笑了笑对石丽卿说道:“石大师你的秀工当真是没有看出来。”

石丽卿连忙笑着推诿说道:“请问皇长公主时代是太过谦了,听说皇长公主您的秀工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等有朝一日若是可以见到皇长公主你的秀工那就是好了。“

简怀箴听她这么奉承自己,对她的骇异一时之间更加降低了几分,因为但凡是作为一个细作,便不会如此用心的去夸奖别人,因为说的越多就做的越多,说的越多就做的越错,越容易走路蛛丝马迹,而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一点,难道她根本就不是苗疆王所派来的细作吗?

简怀箴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宽慰了一些。

石丽卿问道:“不知道皇长公主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倘若我可以帮得上皇长公主的一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简怀箴想了想,眉头微蹙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本宫就姑且相信你一回,但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公主还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老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石丽卿对简怀箴说道,她的眼神显得十分的无辜,越发让简怀箴心中觉得生气。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好,事到如今,我便同你讲清楚。本宫且问你,唐惊染她是中了一种蛊毒,这种蛊毒,是不是你帮皇上给她下上的?”

石丽卿微微一愣,似乎从来没有想到简怀箴会问出这种话来。她想了半天,才缓缓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我帮皇上给唐淑妃下的毒,但是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这是皇上的命令,我怎么敢违拗呢。”

“哼,你说的倒是好听呀。”简怀箴冷冷的一笑,“难道你不知道,这种蛊毒,会对皇上自身也会造成伤害吗?”

那石丽卿似乎有些茫然,半天才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这种蛊毒,并不会对皇上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会让唐淑妃从此爱上皇上罢了。”

简怀箴看她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似乎并不像知道事情的真相一般。她才一颗心放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事到如今,本宫也不想跟你追究这些了,你现在赶紧把这蛊毒,给唐淑妃给解了,本宫尚且可以不追究,如若不然的话,这件事,本宫一定追求到底。”

石丽卿听完之后,面色顿时白如墙壁上挂着的挂画,她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茫然地说道:“皇长公主,并不是我不肯答应你,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也是没有法子的,不知皇长公主,可知道这蛊毒一旦下了,是没有办法解的。”

她说完之后,就望着简怀箴,眼神十分的无辜。

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倘若简怀箴因此而惩罚石丽卿的话,皇上一定会认为她刻意针对,一定会跟她产生更多的芥蒂。可是倘若放由着石丽卿卿逍遥法外的话,那唐惊染且不是白白的中了她的蛊毒吗?

而且这蛊毒在三年之内,没有解药的话,中毒之人,便会慢慢死去。简怀箴想到这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她想来想去,决定先按兵不动,静静地观察,以后再同石丽卿做个计较,为今之计,是要赶紧查出苗疆派的大明来的人,要不然的话,万一会危害国家社稷,那就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唐惊染的事情,既然事已至此,那只能慢慢的再想办法了。

简怀箴扶了扶衣袖,对石丽卿说道:“石丽卿,你给本宫好自为之,总之你做的一切都逃不过本宫的法眼。如果是你作出什么对不起皇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江山社稷的事情,本宫一定不会这么轻易饶恕过你。”说完之后,她便扬长而去。

石丽卿望着简怀箴的背影,头上渗出了层层的汗珠,她在心中想:人人都说,皇室的这皇长公主,简怀箴,能够明察秋毫,洞悉事情的真相。如今看来果然是不错的,倘若自己刚才稍微有些不甚,那么便会载到她的手中了。

且不说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之后,为了苗疆王派了细作到大明的事情,而忧心不已。另一方面又为唐惊染的病情而担忧不已。单说这另一方面,王皇后和万贞儿那一边,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皇后能够咸鱼翻身,的确是全都靠万贞儿的提点,但是王皇后也从万贞儿对自己的提点中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万贞儿实在是诡计多端,足智多谋,她处理事情,完全是处变不惊。倘若自己稍微一个不甚,以后绝对会载在她的甚中。

而至于唐惊染虽然之前的时候,是害过自己,但是现在看起来,唐惊染双目呆滞,整个人无神,而又无精打彩,并不像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一样。反而是这个万贞儿,实在是令人堪忧。所以她想来想去之后,决定先对付万贞儿,至于唐惊染,她自信以后一定会有办法治得唐惊染,所以一时之间,而并没有那么担心。

万贞儿完全没有想到,王皇后乃是自己一心一意调教出来的,想同她联手对抗唐惊染,却没有想到,王皇后现在对自己生了异心。她以为王皇后还是那个与世无争,什么都不管的女孩子。却并没有想到,在只有的熏陶和感染以下,王皇后早就变成了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王皇后一直在苦思冥想,想出要对付万贞儿的法子,可是最近以来,一直都没有办法。她想了想去,便派了很多人在万贞儿身边监察她。因为皇上最近并不宠爱万贞儿,所以万贞儿也并不能很得到宫中人的尊重。这一天,万贞儿无意的时候经过冷宫,这冷宫乃是这皇宫中的禁地。之前的时候,周太后曾经蓄谋谋害先皇,被简怀箴贬斥到冷宫中住了一段时日。

而万贞儿当时也陪伴着周太后,她正好经过冷宫,想起自己一起在冷宫的岁月,不禁觉得十分叹息。

而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疯子一般的直冲过来,直接撞到万贞儿的身上。那个女人身上衣衫十分零乱,又十分脏兮兮的,看上去,整个人像是从泥土里扒出来的一样。

万贞儿冷不防被她一撞,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被摔得哎呀大叫一声。那个女疯子却指着万贞儿骂道:“奴婢,你这个奴婢,你这个贱婢,本宫要杀了你。”指着万贞儿骂骂桑桑了本天。

万贞儿原本被这蓬头垢面的女人撞在地上,心中为属不爽,没想到,又被这女人指着骂了半天,她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

陈嬷嬷连忙把她扶起来,帮她弹去身上的土,然后小小意义地问她:“娘娘,你没事吧。”

万贞儿有些冷冰冰地说道:“本宫没事,只不过这是哪里来的疯女人,竟然这么对待本宫,实在是大为可气。”

陈嬷嬷看了看那疯女人,摇了摇头说道:“这冷宫之中,这恐怕是冷宫之中关着的女人,然后逃了出来吧。娘娘,你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万贞儿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太监说道:“你赶紧去吩咐人,查一下,这是冷宫之中逃出来的什么人,该关回去的就关回去,要是在这后宫之中乱冲乱撞的,伤到了人怎么办。如今是伤了我,还没有什么,万一伤到了皇上,伤到了皇后娘娘怎么办?”

“是。”那太监连忙答应着,说道:“娘娘放心吧,我现在就赶紧派人去查一下。”

万贞儿便同陈嬷嬷一起往前走,谁知道,那蓬头垢面的女人,却从地上捡了一块泥巴,向着万贞儿便扔了过去。

那泥巴不偏不倚地打在万贞儿的后脑勺上,万贞儿只觉得后脑勺一阵疼痛,转过头去一看,只见头上蛮是泥土,她一瞬间觉得十分生气,正想跟那个疯女人计较的时候,那个疯女人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泥巴,对着万贞儿的脸给扬了过去。

而那疯女人的准法,竟然如此之好。那泥巴又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万贞儿的脸上,万贞儿的一张俏脸,顿时变成了泥巴的颜色。

万贞儿用手抹了抹脸,她眼中有犀利的寒光射了出来,犹如利剑一般。

陈嬷嬷见状,连忙扶着万贞儿,对她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来人,赶紧带娘娘去梳洗一下。”

万贞儿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巴,对陈嬷嬷说道:“把这个宫女,给本宫带下去,乱棍子打死。”

“是。”陈嬷嬷连忙答应着。

而这个时候,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指着万贞儿骂道:“你这个贱婢,你这个奴才,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吗,现在爬上去,竟然敢对付本宫,竟然对本宫不利,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这个小小的宫女,宫婢出身,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对着万贞儿一阵破口大骂。

其实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并是有心同万贞儿为难,也不是故意要骂万贞儿,她之所以指着万贞儿骂,那是因为她神志已经迷乱的缘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万贞儿哪里想到这么多,万贞儿见到那女人破口大骂自己,心里别提有多生气了。而且那女人,口口生生骂的都是宫女,贱婢,万贞儿自己就是宫女出身,她之前的时候也曾经被人当做奴婢的。

这女人,所骂的每一句话,当然都骂在了她的心上,而且这女人还口口声声的说,还拿起泥巴打到她的脸上,这更让她生气不已。

万贞儿正在怒火中烧的时候,就说道:“来人呀,赶紧把她给拖下去,乱棍打死,快点。”

“是。”那太监答应着,便喊了两个小太监。

那两个小太监上前来,来着那个女人,便要往后拖。

万贞儿看那女人,虽然是蓬头垢面,疯疯傻傻的,但竟然是力大无穷,两个小太监竟然拉不住她。万贞儿指了指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也赶紧派几个人过去帮忙。”

“是。”陈嬷嬷干脆利落地答应着,就喊了几人,一起上前去。

一共有四五个人,把那女人往后拖,想拖下去,把她乱棍打死。

而那个女人,这时候就像是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她的叫声,十分的尖利。在这后宫之中,不停地回荡着,惊动了不少人来看。

而恰好这个时候,王皇后陪着周太后,在后面之中赏花,她们正好经过附近,忽然看到很多人匆匆忙忙的往冷宫的方向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周太后便有些疑惑地说道:“哦,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往冷宫那边去跑呀。”

王皇后见状,她有心要讨好周太后,便对周太后说道:“娘娘,这后宫之中,一向是娘娘您打理的,在太后娘娘的管制下,一向是十分平静。今天竟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如就让臣妾陪娘娘去看一下吧。”

周太后微微点头说道:“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于是王皇后便陪着周太后往冷宫那边走。

一八一,遇顺妃

两个人很快便来到了冷宫边上,果然见到有一群人乌压压地围在那里,而里面又有几个宫女太监,正拖着一个发疯的夫人,手中拿着棍子,似乎是准备把她打死一样,而万贞儿满脸是泥,站在那里。

王皇后和周太后一时之间,竟然还没有认出万贞儿来。王皇后扶着周太后,走到了万贞儿的面前,万贞儿这才看到,周太后和王皇后来了,不过她也并不太担心,她知道,现在王光后是跟自己一伙的人。

所以见到周太后和王皇后,连忙跪下行礼,说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周太后摆了摆手,说道:“罢,你为什么一脸是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贞儿连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刚才贞儿经过这里的时候,这个疯女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从地上捡了泥巴,来掷了贞儿一头一脸。贞儿现在心中十分郁闷,正想抓住这疯女人,让管事的去查一下,看她到底是哪个宫的宫女,想要把她送回去呢。”

“哦,你真的是这么打算的吗?”王皇后微微一笑,嘴角弯成了月牙,望着万贞儿,她说话的声音,嘴角边蛮是笑意。

万贞儿点点头说道:“臣妾正是这么打算的。”

王皇后这一句话,倒是有万贞儿有些奇怪。明明王皇后和自己是一伙的,为什么她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让人捉摸不定。

但是紧接下来,王皇后的话却改变了她的想法,王皇后笑吟吟地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你看,这个疯女人居然把贞儿姐姐打成了这般模样,这事传出去,是多么丢脸的事情。贞儿姐姐要是想教训一下她,那也无可厚非。”

王皇后一边跟周太后说话,一边抬头看她,谁知道周太后竟动也不动,定定地看着那个女人,竟然像是疯魔了一般。

王皇后见状,她察言观色之下,觉得事情恐怕跟自己想象的出入,连忙开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她对那几个太监和宫女说道:“你们拉归拉,你们不要弄伤了她。”

那太监宫女,见到太后连忙哗啦啦跪下,连声向周太后请安,又听到周太后这么说,他们又想起万贞儿刚才上他们把这疯女人乱棍打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才好。

万贞儿见状,连忙对他们斥责说道:“你们当然要听从太后娘娘的话了,太后娘娘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知道吗?在这后宫之中,是太后娘娘当家做主的。”

那些太监宫女们,听到万贞儿这么说,连忙随声符合道:“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周太后当时面上就有些不快,她刚才下了命令,命令这几个太监小宫女,不要伤着了这个疯女人,但是他们明显是不听自己的话,反而还要征求过万贞儿意见之后,才谨遵自己的旨意。这不是摆明了,跟自己过不去,让自己没面子吗。周太后不进斜着,撇了万贞儿一眼。

周太后的那一眼,万贞儿也感觉到了,她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但是她强忍着心中的惊慌,面上仍旧露着招牌式的笑容。

周太后仔仔细细地看着那疯女人,端详了半天,然后才说道:“原来是你呀,姐姐,你还好吗?”

万贞儿和王皇后都没有想到,周太后会忽然开口叫那女人叫姐姐。

两个人皆是大吃一惊,互相对看一眼,眼中都有惊疑不定的神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周太后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情绪变化一样,她一直定定地望着那疯夫人,说道:“姐姐,难道你现在忘记我是谁了吗”

那疯夫人忽然之间挣开了小太监,指着周太后,哈哈大笑起来。她说道:“我没有忘记你是谁,你是朱儿是不是,你就是朱儿,朱儿原来是你这个贱婢,你这个丫鬟,你这个宫女,是你害得本宫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本宫不会放过你。”

周太后素来是心高气傲的人,这后宫之中,倘若有谁不小心得罪了她,那一定是万劫不复。谁知道,别人都以为这疯夫人骂过她之后,周太后会大怒,谁知道,她听到这疯夫人的骂声之后,竟然是恍若未闻。她半天才对那疯夫人说道:“姐姐,现在是你神志不清醒,所以妹妹我不和你计较,你说的话,哀家都当没有听到。”

“哀家,你是哀家,那本宫是什么?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皇上,皇上你在哪里呀,你快看看这个贱婢算计我,这个贱婢欺负我……”她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哭声连连,一时之间,上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太后几乎要走上前去扶她了,却又被她用脏兮兮的手一把打开,周太后看着她,无可奈何,摇头说道:“来人呀,把顺妃娘娘给送下去,不要再让她去冷宫之中了,就把她送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皇后想趁机讨好周太后,就对她说道:“太后娘娘,既然您如此看中顺妃娘娘,那么就让顺妃娘娘住在我坤宁宫的偏殿之中吧,我坤宁宫中,有的是房子。”

王皇后这一举动,摆明了是很得周太后的欢心,原来这个顺妃不是别人,原来是先皇的妃子,顺妃原来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之一,周太后之前的时候,是顺妃的丫鬟,后代跟着顺妃一起入宫,做了她身边的宫女。皇上因为十分宠爱顺妃,也就对顺妃照顾得十分无微不至。

那顺妃生Xing善良,对人极好,尤其是对周太后,这十几年来,她都把周太后当成自己的亲生姐妹一样的看待,而周太后也对她忠心耿耿。

周太后对所有的人都不好,唯独对这个顺妃,却是一心一意的,就像现在的慕雪对王皇后一样。

而顺妃对周太后也非常好,简直把她当成亲生妹妹一样对待,两个人的感觉也十分好,甚至已经超过了亲生的姐妹。

但是令顺妃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次,皇上去宫中宠幸顺妃,但是顺妃竟然不在,而皇上误打误撞的,就宠幸了周太后。

周太后也因为这件事情,一举得男。皇上就把周太后封为贵人,这件事情让顺妃大受打击。

她觉得自己最亲的姐妹和自己的丈夫背叛了自己,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接受的。所以权衡再三之下,她处处针对周太后,周太后当时虽然升了一个小小的贵人,对任何人都很犀利,唯独对于这个顺妃,却是处处忍让。

而顺妃最后到后来,竟然萌生出了歹毒的心思,想要毒死周太后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朱见深。

但是在最后的一刻,顺妃放弃的她的举动,也正因为她放弃了她的做法,而使得她的Yin谋败露。Yin谋败露之后,先皇大怒,便把顺妃打入到冷宫之中去了。

而周太后当时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怨恨顺妃,所以多年以来,一直不肯见她。后来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周太后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后宫争宠,和儿子朱见深身上,就已经渐渐地把顺妃给忘掉了。

以至于她后来做了太后,更完全不记得顺妃的事情了。

直到今天,她和王皇后听到这里有人吵闹走过来去看,看到这个疯女人,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这个疯女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当初的好姐妹顺妃。

她听到顺妃口口声声地骂自己,心里焉能不动气。但是周太后平生以来,心里从来很少能容得下人,但这顺妃,是她唯一能够容得下的一个人。

除了朱见深以外,她把顺妃当做最亲的亲人,所以顺妃这么骂她,她也可以不计较,而且她还想让人好好地照顾顺妃。不管怎么样,顺妃也照顾了自己十几年。

但是顺妃是先皇的罪妃,自己要是为她翻案,然后再把她好生安置的话,这始终有些说不过去。

只不过,要是还让她住在这冷宫之中,继续疯疯癫癫的话,那她心里又于心不忍。

正在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打算才好的时候,这时候,王皇后凭机讨好她,让她先住到的偏殿之后。

周太后对于这个安排满意极了她觉得王皇后的这个安排,简直是十分好。

这么一来顺妃既可以不用在冷宫中受苦,又可以不必在一瞬间恢复当初的名号,让她难做,总之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顺妃被太监和宫女按着在那里,傻傻地喊了半天。喊了半天之后,见什么效果都没有,便也觉得累,便在那里愣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于是,周太后便命令人,把她送到王皇后坤宁宫的偏殿之中去。

王皇后搀扶着周太后,小心翼翼地对她说道:“母后,你放心吧,臣妾一定会照顾好顺妃娘娘,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而且臣妾一定会尽自己的所能,去对顺妃娘娘好。既然顺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的姐妹,那么对顺妃娘娘好,也是对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还请太后娘娘笑纳。”王皇后郑重其辞地说道。

周太后听了之后,点点头说道:“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斜着眼睛,望着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不要在这后宫之中四处乱走,要是冲撞了什么,那就不好了。”说完之后,甩袖而去。

万贞儿没有想到,明明受害人是她,她还会被周太后斥责了一顿。而那个捡起泥巴来打自己的疯子,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万贞儿对王皇后抢了她的先机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而她自己又在周太后面前出了糗,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往多处想,她只以为王皇后是因为得到了她的教导,言传身教,因而在皇太后的面前卖好,她并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王皇后已经同当日那个与世无争的王皇后完全不一样了。

万贞儿怒气冲冲的望着那个顺妃说道,且没想到后宫之中的一个冷宫的宫女竟然会成为周太后的姐妹,说出去当真是太笑人了。

那陈嬷嬷连忙说前去扶着万贞儿说道:“娘娘,娘娘请少安毋躁,娘娘先跟我去梳洗吧!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要怪奴婢,是奴婢一时看走了眼,竟然没发现那个癫狂的宫女既然就是当年的顺妃娘娘,倘若奴婢早就发现了,也不会连累娘娘至此。”

万贞儿非常郁闷的说道:“罢了,陈嬷嬷你也不是有心的,这个宫女看上去蓬头垢面,如此癫狂,谁知道她竟然是当初的顺妃娘娘呢!”

陈嬷嬷边扶着万贞儿往前走,边小声的说道:“这个顺妃娘娘其实说起来和周太后渊源颇深,当初周太后原本是顺妃身边的亲身丫鬟,后来偶尔得到了先皇的宠信,更生下一男,没想到顺妃娘娘就因此疯狂了,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是让人太过于叹息呀!”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说,她便立刻说道:“陈嬷嬷,这就是人家所说的一句话,这后宫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往往争斗之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吹倒东风,所以本宫无论如何也要对付唐惊染,绝对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好过下去的。”

陈嬷嬷点了点头,她有些犹豫,但是仍旧忍不住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不知道你今天可有发现,这王皇后看上去似乎与平时里不同?”

万贞儿颇有些鄙夷的看道:“王皇后嘛,本宫倒是没有发现她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在本宫看来王皇后一直都是这般模样的。”

“不是,请听奴婢说,娘娘这王皇后以前的时候,娘娘教导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娘娘教导她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个人一直与世无争,看上去十分木纳,而刚才的时候,她竟然抢着向太后娘娘卖好,这实在是超乎人的想象之外呀!”

万贞儿笑着摇了摇手说道:“陈嬷嬷,本宫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力,只不过这次恐怕你也失策了,她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放心吧,本宫察人一向很准,这王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本宫闭着眼睛也能瞧出来,她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的,我们眼下首先要对付的人还是唐惊染。”

陈嬷嬷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一切就听从娘娘吩咐吧!”

于是,陈嬷嬷便扶着万贞儿自去梳洗不提。

且说那王皇后收容了疯癫的顺妃之后,每日里顺妃都在她的坤宁宫之中大吵大闹,而王皇后越发见到顺妃如此,她就越发表现出十分恭谦的姿态,虽然她心里对这顺妃实在是恼恨,以及更不愿意收养一个疯子在自己的宫殿之中让旁人看笑话。

但是她知道周太后心中对顺妃恐有愧疚之情,所以,为了讨好周太后她才这么做的,如此一来,她果然得到了周太后的欢心,周太后不仅屡次三番的在诸位妃嫔面前夸奖皇后,大赞皇后贤德,还屡次三番的封赏了皇后很多东西。

慕雪见王皇后如此,面对她说道:“娘娘,现在看起来似乎太后娘娘已经对皇后娘娘你信任有加了?”

王皇后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本宫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取得太后的信任,只要能够取得太后的信任,到时候就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屹立不倒。”

慕雪见王皇后与平时里不同,不禁有些迟疑的望着她,半晌终于还是点点头,说道:“娘娘你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王皇后目光之中露出坚毅的神色,她的眼神之间略过一丝血一样的血色,她说道:“是呀,本宫是与以前不同了,以前的时候本宫很单纯,从来没有想过跟人争什么、抢什么、夺什么,在这后宫之中,本宫以为只要能够避过他人的锋芒,与世无争,那么就一定可以安然度日,谁想到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子的,本宫从来不招惹任何人,但是却有人一直冲着本宫来,甚至连本宫的孩子都保不住,既然如此,本宫怎么能够坐以待毙,就让他们这么欺负呢?”

慕雪见王皇后说得有些激动,连忙轻轻的扶住她的肩说道:“娘娘,你说的慕雪全都记着,慕雪也很赞同娘娘说的话,不管娘娘做什么,慕雪都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支持娘娘。”

王皇后点点头,十分深情对慕雪说道:“慕雪,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到如今本宫是谁也信不过了,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你一定不要让本宫失望才是?”

“娘娘你放心吧,慕雪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先考虑娘娘的利益,一切以娘娘的利益为前提,绝对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她们正在叙话的时候,外边顺妃又在大吵大闹起来了,王皇后不禁皱了皱眉头。

慕雪察言观色,看到王皇后的举动,便知道她心中十分不满,便忍不住开声对她说道:“娘娘既然你十分不满这个顺妃,那么,不如我现在出去帮娘娘打发她去休息如何?”

王皇后低下头去想了半天说道:“不要,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传到太后的耳中,恐怕太后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本宫的。”

“唉,太后娘娘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要是早知道今天会出现这种情况,又何必当初会对顺妃做出那种事情来呢?”慕雪忍不住叹息。

王皇后瞪了她一眼,十分郑重的警告她:“慕雪,这些话你在本宫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但是出去之后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你可知道吗?这后宫之中到处都是周太后的耳目,倘若有什么话传到周太后的耳中,到时候不但你要死,还会牵连很多人。”

慕雪心中一凛,连忙对她说道:“娘娘,你刚才说的话慕雪全都记住了,慕雪也只是一时失言再也不敢了。”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外面有小太监来禀告说是万贞儿和陈嬷嬷来了,王皇后本来是不想见万贞儿的,而今她已经不需要万贞儿出谋划策了,因为她也不打算同万贞儿一起去对付唐惊染,因为她觉得当务之急需要铲除的人并不是唐惊染,而是万贞儿。

但是,她知道自己倘若现在不去见万贞儿的话,一定会打草惊蛇,让万贞儿以为自己有了异心,从而对自己有防范,这么一来自己要想对万贞儿下手,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一八二,杏仁饼

她想了好一会,才对那小太监摆摆手说道:“你去请贵妃娘娘进来吧!”

“是。【”那小太监答应着,便把万贞儿请了进来。

王皇后亲自站起来迎上前去,说道:“贵妃娘娘好几日不见,心中非常想你,正好你又来了,我还刚想到你宫中去看你呢。”

万贞儿看王皇后说的有些言不由衷,也不深泽,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介妃嫔,而皇后你却是母仪天下,我怎么敢请皇后去咸福宫中看我呢,我来探视皇后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王皇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安慰万贞儿说道:“贵妃娘娘不知道你最近过的可好?”万贞儿点了点,面上又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她说道:“不错,本宫最近的确过的还可以,但是本宫心中始终有一颗刺,还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尽快替本宫把这颗刺给拔除了,到时候不但能够帮本宫,也帮娘娘你。”

王皇后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心中何尝不懂万贞儿口中的那颗刺就是唐惊染,她心中猛然一凛,旋即立刻笑着说:“好的,你说的话我全都记下了,贵妃姐姐就放心吧,至于怎么对付唐惊染的事情,还需要我们从长计议才好,我们对付唐惊染是小,得罪皇长公主是大,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规划的万无一失才可以进行呀!”

“是的,王皇后现在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万贞儿假惺惺的出言开口赞她,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外边吵闹声成了一团。

万贞儿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王皇后你平日里对待你的下人们也太过于宽容了,竟让他们如此在外边肆无忌惮的吵闹。”

王皇后不禁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我对待下人宽容,这吵闹的也并不是下人而是顺妃。”

“顺妃!哪个顺妃?”

万贞儿微微一愣,开口问道,她问完之后自己也恍然想起来,原来那个顺妃,就是那日里在后花园中所见到的冷宫中的妃子。

她旋即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日皇后娘娘向太后娘娘出声请求把这顺妃挪到坤宁宫中的偏殿中来,不知道顺妃在娘娘的坤宁宫中住的还妥当吗?”

万贞儿这话着实是有粉刺的意思,因为那天,那顺妃用泥巴糊的万贞儿一头一脸,让万贞儿大为出丑,所以万贞儿一直记恨在心里。

王皇后听万贞儿这么说,连忙有些尴尬的向她解释道:“贵妃姐姐那天的事情我要跟你解释清楚,因为那天是皇太后陪着我一起,所以我当时看到了顺妃娘娘,我也总不能不替她说两句好话,如果不然我怕被那太后娘娘怪罪下来,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前功尽弃。”

王皇后一直这么不停地给万贞儿解释,万贞儿便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你又何必想多了呢,我又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说这件事情而已,好了,既然看她这么可怜,那本宫也去探望她一番吧!”

说完万贞儿便径自往外走去,王皇后本来想要阻止她,忽然之中她心中一动,一瞬间似乎想出了什么,所以她竟然没有开口阻止万贞儿。

于是,万贞儿便径自往前走去,走出正殿之后,到了庭院之中果然看到顺妃在那里大吵大闹,她的手上还抓着一块杏仁饼,整个人显得疯癫无比,而她脸上的皱纹也已经很浓厚了,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她的年龄,任凭是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十分老迈的老俞,竟然是当初先皇所宠信的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万贞儿见状鼻子里不禁哼了一哼,虽然说她也知道周太后实在是很在意这个顺妃,但是她始终却觉得周太后对顺妃所做出来的种种都是假的,都只不过是摆出一种姿态而已,周太后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万贞儿不是不明白,她觉得以周太后的为人绝对没有那么好心。【

而王皇后万贞儿则对她的举动感到有些好笑,因为她觉得王皇后是因为一点都不理解周太后,所以才会这么做的,要是她了解周太后是个怎么样的人,就不会开口主动要求帮助顺妃了。

周太后表面上虽然说对顺妃看上去很好,但谁也不知道她背地里心里想什么,也许周太后只不过是想做出一种姿态来,想向六宫的人表明她是一个实行仁政的好太后,对顺妃这样口口声声责骂她的人都好好的照服,却实际上她心里说不定恨死了这顺妃,巴不得这顺妃随时早点死呢!

在万贞儿心目中,她一直觉得周太后这个人作威作福习惯了,要想她去迁就一个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就是连简怀箴这样的长辈都不肯迁就,又何况是一个常年生活在冷宫之中的顺妃呢?

要是她心中真的有顺妃,真的把顺妃当成姐妹的话,那为什么顺妃被关在这后宫之中几十年,她从来不肯去问津,而前天见到顺妃的时候,反而搬出一副那种姿态来呢?

由此可见,一定是她心里面原本是不喜欢这个顺妃的,只不过为了让人家觉得她乃是一个有仁政、有厚德的太后,所以才做出这样的表现现象来给人看。

万贞儿心中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便走了出来,走了出来之后,她看到顺妃在那里又吼又闹,她走上前去一把从顺妃手中把杏仁饼夺了过来,顺妃没有想到万贞儿会这么做,她忽然对着万贞儿嗷嗷大叫起来。

万贞儿却冷冷地看着她说道:“顺妃娘娘,这杏仁饼就在我的手中,如果你想要的话你来拿,要是你不想要的话,那么你就别想要了。”

说完,她便把杏仁饼远远的一扔,扔到很远去了,那顺妃看了之后,对她做了一个咆哮的动作,然后又跑过去把杏仁饼给拣了起来,那杏仁饼上已经粘了很多的泥巴,但顺妃毫不在意仍旧在那里吃的很自在。

万贞儿看到她那副模样,不禁嗤之以鼻。

而这个时候王皇后也走了过来,王皇后走过来之后,她扯了扯万贞儿的衣襟,说道:“贵妃姐姐,这顺妃娘娘乃是周太后吩咐我要好照料的,贵妃姐姐还是不要同她为难才是。”

万贞儿嗤笑一声说道:“是周太后让好生照料的那又怎么样呢?这顺妃如此的不懂事,还在这后宫之中大吵大闹的,简直是辜负了周太后对她的一番心意,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她,那么我岂不是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那天这老老妖妇用泥巴打我的那件事。”

说完之后她不顾王皇后的阻拦,继续走上前去,指着那顺妃说道:“顺妃娘娘,你疯疯癫癫的又怎么样?难道装疯卖傻就可以逃避惩罚吗?我奉劝你,你最好不要在这坤宁宫大吵大闹,倘若不然的话,本宫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你,哼!这后宫之中难道还由得你无法无天了。”

王皇后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对着万贞儿劝说道:“好了贵妃姐姐,顺妃娘娘她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子的,实际上她真的是疯了,还请姐姐不要再跟她一般见识了。”

万贞儿见王皇后如此的胆小怕事,心中越发的高兴起来,她以为王皇后是真的胆小怕事,却没有想到王皇后此时此刻已经在心中想出来一个计谋。

万贞儿之所以对顺妃如此,她也是在揣摩周太后的心意,这揣摩周太后的心意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倘若揣摩对了的话,那周太后一定会对她赞赏有加,然而万一揣摩错了的话,那周太后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是万贞儿自从她侍奉了周太后这么多年,周太后在想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觉得在周太后的心目中连简怀箴和钱太后都不那么放在眼中,又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疯妇顺妃呢?

而周太后这个人为人最好面子,所以,她之所以做这么多也无非是摆出一种姿态来罢了,万贞儿就是料定了周太后是这种心思,所以才故意给顺妃脸色看,她觉得只要给顺妃脸色看,这么一来就可以让周太后觉得她是一个很得利、很帮得上忙的人。

顺妃这时候不禁有些恼怒起来,又从地上拣起了一块砖头,对着万贞儿扔了过来,那砖头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万贞儿的肩头之上,万贞儿痛的哎呀一声,然后走上前去想也不想,抬起手来给了顺妃一个巴掌,那顺妃被她打的一个趔趄,像是风中的枯叶一样差点摔倒在地上。

王皇后连忙上前去扶着顺妃,对万贞儿斥责说道:“贵妃姐姐好了,这毕竟是我的坤宁宫,请你不要在这里闹事了,要是你再这么做,太后娘娘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今天就当是给皇后娘娘面子,所以就不同顺妃计较了,但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说完她带着陈嬷嬷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路上陈嬷嬷不禁有些胆战心惊的对她说道:“娘娘,奴婢觉得你刚才做的事实在是太冲动了。”

“冲动,为什么说本宫刚才冲动?”万贞儿有些嗤笑不已。

陈嬷嬷想了半天这才抬头说道:“娘娘,并不是奴婢过分担心,你想呀那顺妃乃是周太后亲自点名让王皇后收容的,而刚才她在王皇后的殿里闹,娘娘你反而帮王皇后出头打了她一巴掌,要是这件事情传到了周太后耳中,周太后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跟你算了呢?”

万贞儿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陈嬷嬷你在宫中呆这么久了,也算是宫中的老嬷嬷了,难道这么一点事你还想不明白吗?”

“请娘娘直说。”陈嬷嬷连忙问道。

万贞儿不慌不忙的说道:“好吧,陈嬷嬷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把这件事情给你讲清楚,你听本宫说这件事情吧!你想呀,那顺妃原本是周太后的主子,周太后是顺妃的丫鬟,在周太后的心目中,只要她看到顺妃就会想起自己做奴婢的时候所过的日子,试问又有谁愿意想起自己做奴婢时候所过的日子呢?所以她看到这顺妃心里未必很高兴,而这顺妃又曾经屡次三番的害过她和当今皇上,以周太后的个Xing难道她会不记仇吗?”

陈嬷嬷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连声问万贞儿道:“娘娘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周太后心中是十分记恨这顺妃的,只不过她表面上要做出这么一种姿态来,让人觉得她是一个仁厚的太后,对吗?”

万贞儿点点头,说道:“陈嬷嬷你总算是明白了。”

万贞儿和陈嬷嬷有说有笑的走回咸福宫去,万贞儿只以为这么一来,她在周太后面前算是立了功了,却没有想到王皇后把这一切看在心目中以后,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万贞儿回到咸福宫没有多久,就见到王皇后的人送了一盒礼饼来,那礼饼乃是江浙地区出产的在北京很少见到。

万贞儿倒是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那小宫女道:“你们娘娘为什么要让你送这盒礼饼过来呀?”

那宫女巧笑嫣然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我们娘娘是因为感谢贵妃娘娘刚才制止了顺妃娘娘在坤宁宫中的吵闹,所以特意来感谢娘娘的,而且我们娘娘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之前的时候贵妃娘娘给我们皇后娘娘送了好多东西,但是我们娘娘从来没有回报过您,所以特意命令我把这盒礼饼过来。”

万贞儿把那礼盒打开来一看吃了一惊,发现那礼盒之中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礼饼,而是一柄银润透亮的玉如意,那玉如意看上去十分精美,一点杂质也没有,显然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成的,这种玉如意价值连城,便是在后宫之中也很少见到。

万贞儿看到之后,她不禁向陈嬷嬷问道:“陈嬷嬷你说这王皇后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什么忽然给本宫送了这种东西来?”

陈嬷嬷想了半天,她才对万贞儿说道:“其实娘娘这也很容易理解,娘娘之前的时候教了王皇后那么多东西,还让她重新获得了皇上和皇太后的欢心,她心里当然感激娘娘了,而且在顺妃这件事上,她没有太帮得上娘娘,想必心中诚惶诚恐,所以才特意送了这么珍贵的玉如意来向娘娘表示歉意。”

“你说本宫是收下好还是不收下好呢?”万贞儿笑嘻嘻的问道。

陈嬷嬷素来是见钱眼开的,她连声说道:“当然要收下了,既然是皇后要给贵妃娘娘的,娘娘要是不收下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吗!”

万贞儿笑着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宫也禀承她那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陈嬷嬷你方去寻寻,看看我们宫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寻它一两样去给王皇后送过去吧!”

“是。”陈嬷嬷答应着,便走了下去。

陈嬷嬷下去之后,便胡乱的凑了一些糕点,诸如千福居的杏仁饼,还有黄鹤楼的童子鸡等等凑了五六样,然后让小太监给送过去了。

虽然说陈嬷嬷一连送给了王皇后五六样东西,但是始终是一些不贵重的糕点之类的,比起王皇后送给万贞儿的那可是天渊之别。

王皇后接到糕点之后,整个人却变得十分兴奋起来,慕雪显得十分不解,她连声问王皇后说道:“娘娘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呀,那柄玉如意是你平生最喜欢的,上次的时候被人家不小心动了,你还把那小宫女给斥责了一遍,为什么现在竟然舍得把它送给万贞儿呢?”

王皇后的目光之中露出炯炯的神色,她说道:“本宫之所以要把那玉如意送给万贵妃,皆是因为本宫明白了一个道理。”

“哟,娘娘说来听听吧!”

慕雪在一旁托着腮,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皇后微微一笑,说道:“以前的时候,本宫只以为在这后宫之中只要自己与世无争,别人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所以不管是珍珠还是古玩,本宫都十分喜欢,但是,事到如今本宫才明白,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在后宫之中,你便是有上千的珍珠、上万的古玩,那又怎么样呢?你有很多钱又能怎么样呢?你再与世无争又能怎么样呢?这后宫之中是谁有了权势谁才可以为所欲为的,本宫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本宫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晚。”

说完之后,她便对慕雪说道:“慕雪你去把那千福居的杏仁饼给本宫取过来。”

“是。”

慕雪便答应着把那千福居的杏仁饼取过来,取了过来之后,王皇后又特意命慕雪偷偷的去寻了一包鹤顶红来。

那鹤顶红在宫中乃是禁药,所以慕雪寻了很多的关系,才把这鹤顶红找了回来,找过来之后,王皇后便让慕雪把这鹤顶红给悄悄的包到杏仁饼之中。

慕雪顿时脸色变得惨白,她连声问道:“皇后娘娘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难道说你要对付唐淑妃?可是唐淑妃她未必会吃我们送过去的杏仁饼呀!”

王皇后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这杏仁饼是要送给顺妃吃的,你可发现了顺妃最喜欢吃的就是杏仁饼。”

“啊!”

慕雪大惊失色,连忙摆手说道:“娘娘万万不可,要是我们把这杏仁饼拿给顺妃吃的话,顺妃要是死在我们这里,太后娘娘怪罪下来,那皇后娘娘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呀!”

王皇后却丝毫也不紧张,她连忙笑了起来,她对慕雪说道:“慕雪,你实在是太天真了,难道你以为事情会按照你想象的那样发展吗?让本宫来告诉你,事情绝不会演变成像你所说的那样子,如果顺妃死在了我们这里,那么,你觉得谁嫌疑最大、是谁跟顺妃最有仇的?”

一八二,杏仁饼

她想了好一会,才对那小太监摆摆手说道:“你去请贵妃娘娘进来吧!”

“是。”那小太监答应着,便把万贞儿请了进来。

王皇后亲自站起来迎上前去,说道:“贵妃娘娘好几日不见,心中非常想你,正好你又来了,我还刚想到你宫中去看你呢。”

万贞儿看王皇后说的有些言不由衷,也不深泽,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介妃嫔,而皇后你却是母仪天下,我怎么敢请皇后去咸福宫中看我呢,我来探视皇后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王皇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安慰万贞儿说道:“贵妃娘娘不知道你最近过的可好?”万贞儿点了点,面上又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她说道:“不错,本宫最近的确过的还可以,但是本宫心中始终有一颗刺,还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尽快替本宫把这颗刺给拔除了,到时候不但能够帮本宫,也帮娘娘你。”

王皇后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心中何尝不懂万贞儿口中的那颗刺就是唐惊染,她心中猛然一凛,旋即立刻笑着说:“好的,你说的话我全都记下了,贵妃姐姐就放心吧,至于怎么对付唐惊染的事情,还需要我们从长计议才好,我们对付唐惊染是小,得罪皇长公主是大,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规划的万无一失才可以进行呀!”

“是的,王皇后现在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万贞儿假惺惺的出言开口赞她,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外边吵闹声成了一团。

万贞儿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王皇后你平日里对待你的下人们也太过于宽容了,竟让他们如此在外边肆无忌惮的吵闹。”

王皇后不禁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我对待下人宽容,这吵闹的也并不是下人而是顺妃。”

“顺妃!哪个顺妃?”

万贞儿微微一愣,开口问道,她问完之后自己也恍然想起来,原来那个顺妃,就是那日里在后花园中所见到的冷宫中的妃子。

她旋即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日皇后娘娘向太后娘娘出声请求把这顺妃挪到坤宁宫中的偏殿中来,不知道顺妃在娘娘的坤宁宫中住的还妥当吗?”

万贞儿这话着实是有粉刺的意思,因为那天,那顺妃用泥巴糊的万贞儿一头一脸,让万贞儿大为出丑,所以万贞儿一直记恨在心里。

王皇后听万贞儿这么说,连忙有些尴尬的向她解释道:“贵妃姐姐那天的事情我要跟你解释清楚,因为那天是皇太后陪着我一起,所以我当时看到了顺妃娘娘,我也总不能不替她说两句好话,如果不然我怕被那太后娘娘怪罪下来,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前功尽弃。”

王皇后一直这么不停地给万贞儿解释贞儿便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你又何必想多了呢,我又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说这件事情而已,好了,既然看她这么可怜,那本宫也去探望她一番吧!”

说完万贞儿便径自往外走去,王皇后本来想要阻止她,忽然之中她心中一动,一瞬间似乎想出了什么,所以她竟然没有开口阻止万贞儿。

于是贞儿便径自往前走去,走出正殿之后,到了庭院之中果然看到顺妃在那里大吵大闹,她的手上还抓着一块杏仁饼,整个人显得疯癫无比,而她脸上的皱纹也已经很浓厚了,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她的年龄,任凭是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十分老迈的老俞,竟然是当初先皇所宠信的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万贞儿见状鼻子里不禁哼了一哼,虽然说她也知道周太后实在是很在意这个顺妃,但是她始终却觉得周太后对顺妃所做出来的种种都是假的,都只不过是摆出一种姿态而已,周太后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贞儿不是不明白,她觉得以周太后的为人绝对没有那么好心。

而王皇后万贞儿则对她的举动感到有些好笑,因为她觉得王皇后是因为一点都不理解周太后,所以才会这么做的,要是她了解周太后是个怎么样的人,就不会开口主动要求帮助顺妃了。

周太后表面上虽然说对顺妃看上去很好,但谁也不知道她背地里心里想什么,也许周太后只不过是想做出一种姿态来,想向六宫的人表明她是一个实行仁政的好太后,对顺妃这样口口声声责骂她的人都好好的照服,却实际上她心里说不定恨死了这顺妃,巴不得这顺妃随时早点死呢!

在万贞儿心目中,她一直觉得周太后这个人作威作福习惯了,要想她去迁就一个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就是连简怀箴这样的长辈都不肯迁就,又何况是一个常年生活在冷宫之中的顺妃呢?

要是她心中真的有顺妃,真的把顺妃当成姐妹的话,那为什么顺妃被关在这后宫之中几十年,她从来不肯去问津,而前天见到顺妃的时候,反而搬出一副那种姿态来呢?

由此可见,一定是她心里面原本是不喜欢这个顺妃的,只不过为了让人家觉得她乃是一个有仁政、有厚德的太后,所以才做出这样的表现现象来给人看。

万贞儿心中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便走了出来,走了出来之后,她看到顺妃在那里又吼又闹,她走上前去一把从顺妃手中把杏仁饼夺了过来,顺妃没有想到万贞儿会这么做,她忽然对着万贞儿嗷嗷大叫起来。

万贞儿却冷冷地看着她说道:“顺妃娘娘,这杏仁饼就在我的手中,如果你想要的话你来拿,要是你不想要的话,那么你就别想要了。”

说完,她便把杏仁饼远远的一扔,扔到很远去了,那顺妃看了之后,对她做了一个咆哮的动作,然后又跑过去把杏仁饼给拣了起来,那杏仁饼上已经粘了很多的泥巴,但顺妃毫不在意仍旧在那里吃的很自在。

万贞儿看到她那副模样,不禁嗤之以鼻。

而这个时候王皇后也走了过来,王皇后走过来之后,她扯了扯万贞儿的衣襟,说道:“贵妃姐姐,这顺妃娘娘乃是周太后吩咐我要好照料的,贵妃姐姐还是不要同她为难才是。”

万贞儿嗤笑一声说道:“是周太后让好生照料的那又怎么样呢?这顺妃如此的不懂事,还在这后宫之中大吵大闹的,简直是辜负了周太后对她的一番心意,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她,那么我岂不是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那天这老老妖妇用泥巴打我的那件事。”

说完之后她不顾王皇后的阻拦,继续走上前去,指着那顺妃说道:“顺妃娘娘,你疯疯癫癫的又怎么样?难道装疯卖傻就可以逃避惩罚吗?我奉劝你,你最好不要在这坤宁宫大吵大闹,倘若不然的话,本宫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你,哼!这后宫之中难道还由得你无法无天了。”

王皇后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对着万贞儿劝说道:“好了贵妃姐姐,顺妃娘娘她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子的,实际上她真的是疯了,还请姐姐不要再跟她一般见识了。”

万贞儿见王皇后如此的胆小怕事,心中越发的高兴起来,她以为王皇后是真的胆小怕事,却没有想到王皇后此时此刻已经在心中想出来一个计谋。

万贞儿之所以对顺妃如此,她也是在揣摩周太后的心意,这揣摩周太后的心意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倘若揣摩对了的话,那周太后一定会对她赞赏有加,然而万一揣摩错了的话,那周太后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是万贞儿自从她侍奉了周太后这么多年,周太后在想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觉得在周太后的心目中连简怀箴和钱太后都不那么放在眼中,又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疯妇顺妃呢?

而周太后这个人为人最好面子,所以,她之所以做这么多也无非是摆出一种姿态来罢了贞儿就是料定了周太后是这种心思,所以才故意给顺妃脸色看,她觉得只要给顺妃脸色看,这么一来就可以让周太后觉得她是一个很得利、很帮得上忙的人。

顺妃这时候不禁有些恼怒起来,又从地上拣起了一块砖头,对着万贞儿扔了过来,那砖头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万贞儿的肩头之上贞儿痛的哎呀一声,然后走上前去想也不想,抬起手来给了顺妃一个巴掌,那顺妃被她打的一个趔趄,像是风中的枯叶一样差点摔倒在地上。

王皇后连忙上前去扶着顺妃,对万贞儿斥责说道:“贵妃姐姐好了,这毕竟是我的坤宁宫,请你不要在这里闹事了,要是你再这么做,太后娘娘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今天就当是给皇后娘娘面子,所以就不同顺妃计较了,但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说完她带着陈嬷嬷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路上陈嬷嬷不禁有些胆战心惊的对她说道:“娘娘,奴婢觉得你刚才做的事实在是太冲动了。”

“冲动,为什么说本宫刚才冲动?”万贞儿有些嗤笑不已。

陈嬷嬷想了半天这才抬头说道:“娘娘,并不是奴婢过分担心,你想呀那顺妃乃是周太后亲自点名让王皇后收容的,而刚才她在王皇后的殿里闹,娘娘你反而帮王皇后出头打了她一巴掌,要是这件事情传到了周太后耳中,周太后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跟你算了呢?”

万贞儿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陈嬷嬷你在宫中呆这么久了,也算是宫中的老嬷嬷了,难道这么一点事你还想不明白吗?”

“请娘娘直说。”陈嬷嬷连忙问道。

万贞儿不慌不忙的说道:“好吧,陈嬷嬷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把这件事情给你讲清楚,你听本宫说这件事情吧!你想呀,那顺妃原本是周太后的主子,周太后是顺妃的丫鬟,在周太后的心目中,只要她看到顺妃就会想起自己做奴婢的时候所过的日子,试问又有谁愿意想起自己做奴婢时候所过的日子呢?所以她看到这顺妃心里未必很高兴,而这顺妃又曾经屡次三番的害过她和当今皇上,以周太后的个Xing难道她会不记仇吗?”

陈嬷嬷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连声问万贞儿道:“娘娘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周太后心分记恨这顺妃的,只不过她表面上要做出这么一种姿态来,让人觉得她是一个仁厚的太后,对吗?”

万贞儿点点头,说道:“陈嬷嬷你总算是明白了。”

万贞儿和陈嬷嬷有说有笑的走回咸福宫去贞儿只以为这么一来,她在周太后面前算是立了功了,却没有想到王皇后把这一切看在心目中以后,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万贞儿回到咸福宫没有多久,就见到王皇后的人送了一盒礼饼来,那礼饼乃是江浙地区出产的在北京很少见到。

万贞儿倒是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那小宫女道:“你们娘娘为什么要让你送这盒礼饼过来呀?”

那宫女巧笑嫣然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我们娘娘是因为感谢贵妃娘娘刚才制止了顺妃娘娘在坤宁宫中的吵闹,所以特意来感谢娘娘的,而且我们娘娘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之前的时候贵妃娘娘给我们皇后娘娘送了好多东西,但是我们娘娘从来没有回报过您,所以特意命令我把这盒礼饼过来。”

万贞儿把那礼盒打开来一看吃了一惊,发现那礼盒之中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礼饼,而是一柄银润透亮的玉如意,那玉如意看上去十分精美,一点杂质也没有,显然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成的,这种玉如意价值连城,便是在后宫之中也很少见到。

万贞儿看到之后,她不禁向陈嬷嬷问道:“陈嬷嬷你说这王皇后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什么忽然给本宫送了这种东西来?”

陈嬷嬷想了半天,她才对万贞儿说道:“其实娘娘这也很容易理解,娘娘之前的时候教了王皇后那么多东西,还让她重新获得了皇上和皇太后的欢心,她心里当然感激娘娘了,而且在顺妃这件事上,她没有太帮得上娘娘,想必心中诚惶诚恐,所以才特意送了这么珍贵的玉如意来向娘娘表示歉意。”

“你说本宫是收下好还是不收下好呢?”万贞儿笑嘻嘻的问道。

陈嬷嬷素来是见钱眼开的,她连声说道:“当然要收下了,既然是皇后要给贵妃娘娘的,娘娘要是不收下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吗!”

万贞儿笑着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宫也禀承她那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陈嬷嬷你方去寻寻,看看我们宫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寻它一两样去给王皇后送过去吧!”

“是。”陈嬷嬷答应着,便走了下去。

陈嬷嬷下去之后,便胡乱的凑了一些糕点,诸如千福居的杏仁饼,还有黄鹤楼的童子鸡等等凑了五六样,然后让小太监给送过去了。

虽然说陈嬷嬷一连送给了王皇后五六样东西,但是始终是一些不贵重的糕点之类的,比起王皇后送给万贞儿的那可是天渊之别。

王皇后接到糕点之后,整个人却变得十分兴奋起来,慕雪显得十分不解,她连声问王皇后说道:“娘娘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呀,那柄玉如意是你平生最喜欢的,上次的时候被人家不小心动了,你还把那小宫女给斥责了一遍,为什么现在竟然舍得把它送给万贞儿呢?”

王皇后的目光之中露出炯炯的神色,她说道:“本宫之所以要把那玉如意送给万贵妃,皆是因为本宫明白了一个道理。”

“哟,娘娘说来听听吧!”

慕雪在一旁托着腮,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皇后微微一笑,说道:“以前的时候,本宫只以为在这后宫之中只要自己与世无争,别人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所以不管是珍珠还是古玩,本宫都十分喜欢,但是,事到如今本宫才明白,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在后宫之中,你便是有上千的珍珠、上万的古玩,那又怎么样呢?你有很多钱又能怎么样呢?你再与世无争又能怎么样呢?这后宫之中是谁有了权势谁才可以为所欲为的,本宫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本宫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晚。”

说完之后,她便对慕雪说道:“慕雪你去把那千福居的杏仁饼给本宫取过来。”

“是。”

慕雪便答应着把那千福居的杏仁饼取过来,取了过来之后,王皇后又特意命慕雪偷偷的去寻了一包鹤顶红来。

那鹤顶红在宫中乃是禁药,所以慕雪寻了很多的关系,才把这鹤顶红找了回来,找过来之后,王皇后便让慕雪把这鹤顶红给悄悄的包到杏仁饼之中。

慕雪顿时脸色变得惨白,她连声问道:“皇后娘娘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难道说你要对付唐淑妃?可是唐淑妃她未必会吃我们送过去的杏仁饼呀!”

王皇后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这杏仁饼是要送给顺妃吃的,你可发现了顺妃最喜欢吃的就是杏仁饼。”

“啊!”

慕雪大惊失色,连忙摆手说道:“娘娘万万不可,要是我们把这杏仁饼拿给顺妃吃的话,顺妃要是死在我们这里,太后娘娘怪罪下来,那皇后娘娘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呀!”

王皇后却丝毫也不紧张,她连忙笑了起来,她对慕雪说道:“慕雪,你实在是太天真了,难道你以为事情会按照你想象的那样发展吗?让本宫来告诉你,事情绝不会演变成像你所说的那样子,如果顺妃死在了我们这里,那么,你觉得谁嫌疑最大、是谁跟顺妃最有仇的?”

一八三,雷霆怒

慕雪想了好久,这才指着万贞儿的咸福宫方向说道:“难道娘娘你说的是万贵妃?”

“不错,当然是万贵妃了,万贵妃今天下午才在我这里打了顺妃,而顺妃也用砖头扔过她,两个人之间可谓是生了很生的嫌隙,而这杏仁饼又是万贞儿送过来的,所以你说要是顺妃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周太后是会怪罪我呢还是会怪罪万贞儿呢?”

慕雪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有些发呆的望着眼前的王皇后,她不知道王皇后何时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王皇后此时此刻在她的面前好象成了一个陌生人一样,她好象从来不认识王皇后,在她的心目中,王皇后一直都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大家闺秀,她从来不参与这宫廷的战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非但参与了这后宫中的争斗,反而还变得如此的满腹机心,这让慕雪觉得实在是难以理解。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望着王皇后,对她说道:“娘娘,为什么你会千方百计的算计万贵妃,要不是万贵妃的话,娘娘现在还沉浸在失去龙子的痛苦之中呢,是万贵妃帮了你,娘娘要是这么对她,岂不是显得太——”

说到这里,她便望着王皇后,王皇后却摇了摇头,说道:“慕雪,事实上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你以为万贞儿她是真的想帮本宫吗?你以为万贞儿没有私心吗?万贞儿根本是想利用本宫来对唐惊染,等到对付了唐惊染之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来对付本宫了,她觉得本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唐惊染有皇上的回护很难以对付,所以才千方百计来笼络本宫的。”

慕雪虽然说也见惯了宫廷中的争斗,但是听到王皇后这么点出来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半天她才说道:“娘娘,既使是万贵妃心里真的这么想的,可是娘娘为什么现在要着急来对付万贵妃呢?你们不是要连成一线先对付唐淑妃吗?要不是唐淑妃也不会害得你失去龙子了。”

王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犹如春天里的一把火一样,烈焰熊熊,她说道:“傻孩子你以为万贵妃是这么想的,难道本宫就一定要按照她的想法来执行吗?事实上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呀,万贵妃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本宫不了解吗?万贵妃她以为先对付了唐淑妃,再来集中全力对付本宫,她以为本宫不是她的对手,不错,本宫比起她来,的确没有她的满腹心机,你以为到时候她来对付本宫,本宫还有招架之力吗?”

慕雪听王皇后这么说,她半天也没有说话,她知道王皇后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那万贞儿的满腹机心她也是见识过了。

她想了很久很久才皱了皱眉,对王皇后说道:“娘娘你说的也十分有道理呀,可是要是现在你对付了万贵妃,不怕将来没有法子对付唐淑妃吗?要是你不跟万贵妃联手对付唐淑妃,那唐淑妃将来再对付你怎么办?”

王皇后摇了摇头,声音柔和了一些,她说:“虽然说这唐淑妃的确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可是本宫现在也十分得到皇上的宠爱,而且虽然说所有的证据都直指唐淑妃,但是以本宫看来唐淑妃未必是害死本宫孩子的真凶,说不定这件事情还同万贵妃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呢,万贵妃是如此的深谋远虑、如此的满腹机心,以本宫来看唐淑妃反而不如她,要么是因为唐淑妃把自己隐藏的太深了,要么唐淑妃根本就不是那样子的人。”

慕雪还是摇了摇头,眼神十分单纯的说:“慕雪不明白。”

王皇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头说道:“慕雪有些事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只要本宫有一天好日子过,那么本宫就不会让你慕雪没有好日子过的,你放心吧!”

慕雪仰起脸来笑了起来,说道:“皇后娘娘这话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呀,你想呀现在本宫趁着万贞儿完全没有怀疑本宫的时候而集中全力对付她,那么一定可以一击即中,倘若等到本宫和万贞儿联手把唐淑妃给对付了之后,到时候万贞儿对本宫充满戒心,本宫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了,到时候你我主仆二人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样的悲惨的情况,那吴皇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呀!”

慕雪听她这么一说,眼中顿时涌起了泪花,她连声点头说道:“娘娘你所顾虑的我明白了,慕雪现在就按照你吩咐的去做,我去把杏仁饼拿给顺妃娘娘吃好吗?”

王皇后点了点头,仰天长叹说道:“本宫从来不害人,没有想到如今被迫要害死顺妃娘娘了,反正顺妃娘娘也疯癫这么久了,如果她现在死的话,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说完,她摆了摆手对慕雪说道:“慕雪你赶快去吧!”

于是,慕雪便端着那杏仁饼去见顺妃,其实慕雪也从来没有害过人,如今让她去害人,她心里也是在不停的敲着扁鼓,但是她一想到自己将来和王皇后沦落阶下囚的情形,心里就觉得一阵惶恐,她又想起了当初的吴皇后,皇上对当初的吴皇后还是挺好的,但是吴皇后最后也被万贞儿所害,整个人落的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她就下定了决心,她把杏仁饼端到了顺妃的面前,顺妃虽然是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她和王皇后还有慕雪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之后,对她们的戒心已经消失了,她对她们显得比较信任一些。

所以当看到慕雪走进来之后,她便跳起来去牵慕雪的手,说道:“奴婢,奴婢!”

慕雪心里不禁有一些忧伤,但是她强忍住自己心里的悲痛,把那杏仁饼往顺妃面前一端,说道:“顺妃娘娘这杏仁饼是我们皇后娘娘特意端给您的,这是千福居最出名的杏仁饼,你快赶紧吃吧!”

顺妃本来就很喜欢吃杏仁饼,她看到杏仁饼之后,一只手把杏仁饼抓起来,一只手指着那杏仁饼说道:“千福居的杏仁饼,皇后娘娘赐给我的,赐给本宫的,本宫是顺妃,你们都是奴婢、奴婢。”

那慕雪眼中不禁含着泪水,她强忍着心中的痛楚,连声说道:“是呀,娘娘,我们都是奴婢,我们不仅是奴婢,我们还是棋子,有时候我们的命运也是身不由己,请娘娘以后不要怪罪慕雪才是。”

说完之后她便掏出手绢来擦了擦眼睛,然后整个人再也不敢看顺妃。

那顺妃似乎完全没有想到那么多,她把杏仁饼拿出来之后便咬了一口下去,她觉得杏仁饼的味道可能是有些怪,因为里面加了鹤顶红的原故,她便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味道怪、很怪,不好吃。”

那慕雪连忙对她说道:“娘娘这是千福居的杏仁饼,怎么会不好吃呢?这杏仁饼是最好吃的。”

说完慕雪便随手拿起了一个没有放鹤顶红的咬了一口,顺妃见她也吃了,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是千福居的杏仁饼好吃。”

说完她便狠狠的要了一大口,慕雪心里觉得很难受,便走到门外去了。

大概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慕雪才又把头探进来,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此时此刻顺妃已经爬倒在案几上,整个人变得一动也不动,显然是吃了杏仁饼昏死过去了。

慕雪强忍住心中的疼痛,便对着外边大声叫喊起来,说道:“不好了、不好了,顺妃娘去世了,不好了、不好了。”

那些外边的小太监、小宫女们听到慕雪在大喊,人人都跑了进来,他们看到慕雪脸色煞白,整个人站在顺妃的身边,像要快跌倒的样子,最好象寒风中的一块羽毛一样,连忙把她扶住问她道:“慕雪姐姐怎么回事?”

慕雪便指着顺妃说道:“顺妃吃了杏仁饼,然后就口吐白沫,你们快看看她现在还有没有鼻息?”

于是,便有人去探顺妃的鼻息,探了一下之后便摇着头对慕雪说道:“慕雪姐姐顺妃娘娘她已经去世了。”

慕雪整个人顿时变得十分恐慌,她把牙一咬,满后往地下一坐,大声嚷道:“不好了、不好了,顺妃娘娘死了,顺妃娘娘不知道为什么吃了那杏仁饼就死了,快去把皇后娘娘请过来了呀!”

说完之后她便假装晕倒过去,其实慕雪现在自己也是晕乎乎的,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因为她整个人现在已经处于一种近乎于瘫痪的状态了,因为她本来都不打算害顺妃,但是为了她和她家的皇后娘娘,她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

王皇后早就在正殿之中走来走去,等得不耐烦了,忽然之中听到有太监闯进来,对她大生说道:“娘娘不好了,顺妃娘娘她薨了。”

王皇后强忍住心头的狂喜,反而做出一份很吃惊的模样来,对着那太监大声的责问道:“你说什么?你说顺妃娘娘她怎么了?怎么可能,你是不是骗我?”

那小太监连忙摆摆手,说:“娘娘,奴才真的不是骗你,娘娘还是先过去看看吧!顺妃娘娘她真的是已经去世了。”

王皇后这才跟着那小太监大踏步的走到偏殿之中去,他们走到偏殿之中去便看到那里的小太监、宫女们围了一团,而慕雪躺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桌子上爬着的就是已经去世了的顺妃。

王皇后心里当时也有点怕,她故意望了顺妃一眼,然后便大哭起来说道:“顺妃、顺妃娘娘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来人啦,赶紧去请周太后。”

“是。”

有人大声应着,然后便去请周太后了。

而众人则扶着王皇后和慕雪回到正殿之中,过了不多久,周太后听到消息之后,果然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周太后赶来之后,先去偏殿之中看了看顺妃的情况,她看顺妃浑身已经僵硬了,显然是已经死去有段时间了。

然后,便又重新来到了正殿之中,她指着王皇后怒斥道:“王皇后本宫让你好生看着顺妃,你却把她害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皇后的眼泪顿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了出来,她望着周太后半天才说道:“太后娘娘,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臣妾、臣妾一想起顺妃娘娘,臣妾这心就像是刀绞一样的疼。”

她说着泪水便独独的流下来。

“怎么会这样,你跟哀家说清楚为什么会这样,顺妃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忽然薨逝了?”

王皇后噗通一声跪下来,她身后的慕雪也跟着一起跪下了,于是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便匆匆忙忙的跪了下来,黑压压的跪了一屋子。

青纱见状连忙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你先不要生气,这件事情未必跟王皇后有关,请太后娘娘坐下来听皇后娘娘把这事说清楚,那一日皇后娘娘不是特意把顺妃娘娘请来坤宁宫中住嘛,要是顺妃娘娘出了什么事,王皇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王皇后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呢?”

周太后听青纱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安静了不少,她便坐了下来,对王皇后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且慢慢地跟哀家说来,只要是你能说的清楚,哀家就不会怪你,可是要是你说不清楚的话,哀家绝对不轻饶,谁都知道哀家对这顺妃情同姐妹,结果你却让她死在你坤宁宫中,哼!”

王皇后泪如雨下,声音抽抽噎噎的,她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臣妾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顺妃娘娘最喜欢吃杏仁饼,想必太后娘娘是知道吧?”

周太后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望着远方,心思似乎已经回去了很多年之前,过了良久,她才缓缓点头说道:“不错,顺妃她最喜欢吃的就是杏仁饼、杏仁酥这两种东西。”

“是呀,臣妾刚才的时候只不过是命慕雪送了一盒杏仁饼去给娘娘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娘娘吃了之后便气绝身亡,以前的时候臣妾也送过很多杏仁饼给顺妃娘娘吃,但是娘娘吃了都没有事,所以臣妾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如果太后娘娘非要怪罪的话,就请怪罪臣妾吧,这件事情跟我坤宁宫中的其他人没有干系。”

周太后重重的拍了案几,说道:“哼,你先不要这么着急的把这件事情揽上身,待哀家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说,你说以前的时候,顺妃吃了很多杏仁饼都没事,今天却忽然吃了之后就出事了,哀家且问你这杏仁饼是来自何方的?”

王皇后似乎有些茫然道:“这杏仁饼是千福居的杏仁饼,之前的时候顺妃娘娘喜欢吃杏仁饼,臣妾也是从千福居给她买了回来吃。”

王皇后继续缓缓地说道:“臣妾以前的时候给顺妃娘娘买过很多千福居的杏仁饼,从来没有出过茬子,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顺妃娘娘吃了之后竟然吐血而亡,请太后娘娘处罚臣妾吧,是臣妾没有照看好顺妃娘娘,以至于顺妃娘娘死在坤宁宫中,倘若太后娘娘你不惩罚臣妾的话,恐怕没有法子对后宫之中的所有的人交代。”

慕雪在那连哭带喊的哀求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件事情同我们皇后娘娘并没有关系,我们皇后娘娘对顺妃娘娘照顾的可谓是无微不至,因为我们皇后娘娘孝顺太后娘娘,所以她当顺妃娘娘是自己的长辈一样照顾,对顺妃照顾的十分好,这阖宫之中的人都可以作证的,要是太后娘娘因此而处罚了我们皇后娘娘的话,那岂不是会让这阖宫之中的人心寒。”

周太后一听,拍案大怒,说道:“慕雪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现在胆敢来要挟本太后吗?”

“慕雪并没有这个意思,慕雪也不敢要挟太后娘娘,如果太后娘娘觉得慕雪说的不对,太后娘娘可以把慕雪给乱棍打死,只不过慕雪不希望皇后娘娘就此含冤受屈罢了。”

周太后听她这么一说,似乎这件事情真的有隐情一般,便继续问王皇后说道:“好了,王皇后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乖孩子,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同哀家说清楚,只要你说清楚了,哀家保证不会处罚于你。”

王皇后却在那里连连摆手说道:“太后娘娘还是请您处罚我吧,总之这件事情同旁人没有关系,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不希望连累了坤宁宫之中的人,还请太后娘娘您处罚我吧!”

说完之后,她便在那里不停地磕头,她的头磕在地上,磕得蹦蹦响,让周太后一时觉得很是不忍,而王皇后说那些话的时候,似乎这件事情真的别有隐情一般。

她想了好久才跟王皇后说道:“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肯跟哀家说,哀家也自能查得清楚,来人啦,先把王皇后带出去,让她歇息一会,慕雪你且留下。”

“是。”

慕雪连声答应着。

一八四,宫廷斗

于是,便有人上前来把王皇后带了出去,王皇后走出去的时候,特意重重的看了慕雪一眼,而慕雪也看了王皇后一眼,于是两个人在互相对视的那一瞬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皇后出去了之后,慕雪便跪在那里,不停地磕头,她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问慕雪就是了,因为刚才王皇后不许慕雪说,所以慕雪才没有敢同太后娘娘说。”

“哟,那好,哀家且来问你,你说之前的时候王皇后曾经买了很多千福居的杏仁饼给顺妃吃,但是顺妃吃了每次都没有事,为什么偏生这次就出了事了呢?这次的杏仁饼难道另有蹊跷?”

慕雪点了点头,说道:“有一些话慕雪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倘若讲了倒显得慕雪一个奴婢在这里挑拨是非,可是倘若不讲的话,就要害我们皇后娘娘蒙屈受冤,所以慕雪权衡再三,决定把这件事情还是同太后娘娘说清楚。”

青纱在一旁有些着急的说道:“慕雪,你真是傻,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敢有事情瞒着太后吗,有什么赶紧同太后娘娘说了,太后娘娘自会做主。”

于是,慕雪便在那里把事情说了出来,她说道:“这件事情恐怕同我们皇后娘娘没有什么关系的,反而是同万贵妃有关系。”

“什么,你说同万贞儿有关系,这件事情同万贞儿怎么会扯上关系?”

周太后在那里威严的说道。

慕雪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说起万贵妃和顺妃娘娘的渊源,其实我们坤宁宫中的人,所有的都知道,那一天万贵妃来坤宁宫中找皇后,而顺妃娘娘在外边大吵大闹,万贵妃看不过去了,就出去打了顺妃一巴掌,当时要不是我们皇后娘娘拦着的话,那万贵妃说不定还会怎么惩治顺妃娘娘呢?”

“啊!有这么一回事,万贞儿真是大胆,哀家不是已经说过了嘛,顺妃是哀家的姐妹,任何人都不可以动她,万贞儿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去打顺妃,你说的可是属实?”

慕雪连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倘若太后娘娘不信的话,尽管可以把这坤宁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们招来问就是了,这件事情和宫之中没有人不知道的”。

青纱见状连忙乖觉的出去传召了一些太监、宫女们过来,那些太监、宫女们之前都是见过万贞儿在那里责打顺妃的,所以他们便都如实的向周太后说了。

周太后连续让青纱传了四五个人,每个人说的都完全一样,而周太后也特意问了一些细节,他们对细节的回答也是一模一样的,由此可见,他们说的都是正话,倘若是有人串供的话,不可能串的如此的一致。

周太后听完之后便强人主心中的怒气,继续问慕雪:“你说这件事情同万贞儿有关系,哀家倒不觉得,虽然说万贞儿的确是和顺妃有些过节,但是也不能就此推断是她害死了淑妃呀?”

“娘娘你有不知呀,这事情倘若跟万贵妃没有关系的话,奴婢无论如何也不能信的,今天万贵妃派人送了五六样糕点过来,其中就有千福居的杏仁饼,谁都知道顺妃娘娘最喜欢吃这千福居的杏仁饼,所以皇后娘娘想也没想就让奴婢把这千福居的杏仁饼给顺妃娘娘送过去了,谁知道顺妃娘娘吃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气绝身亡了,要说这件事情和万贵妃没有关系的话,那打死慕雪也是不能相信的,慕雪保证,慕雪在所送的途中并没有下毒,而慕雪跟顺妃娘娘并没有什么过节,顺妃娘娘虽然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对慕雪还有我们皇后平时都是很好的,要是太后娘娘不相信尽管问别人就是了。”

慕雪在那里诅咒发誓,周太后看她说的不像是假话,她便与青纱对视了一眼。

青纱心里早就不爽这万贞儿了,且不说之前的时候万贞儿责打过青纱,但说是以前万贞儿在周太后身边服侍的时候,青纱只能在下面做一个小宫女,她心里就对万贞儿很不舒服,而今既然抓到了这个一个机会,怎么可以不就此惩治万贞儿一下呢?

所以,她便从旁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请容奴婢说一句吧!”

周太后素来很信任青纱,她看了青纱一眼,对她说道:“你这小蹄子又有什么话?你说归说,但是不要偏袒才好!”

青纱连忙跪下来,十分警觉的说道:“启禀太后娘娘,青纱跟着太后娘娘也这么久了,青纱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说不该说、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青纱更不敢胡言乱语,因为青纱明白要是青纱敢随便胡乱说一句话的话,可能会害到别人的一生。”

周太后见青纱这么一说,便让她起来,说道:“哀家也只是提醒你一下,你这孩子怎么又在这里急了起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青纱恭恭敬敬的说道:“奴婢只不过是觉得皇后娘娘平时最是贤良淑德,从来与世无争,不肯与人争吵,刚才的时候,太后娘娘问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宁肯替万贵妃把这件事情给背下来,也不肯说出那杏仁饼是万贵妃送的,可见皇后这个人是不错的,而万贵妃是怎么样的人想必太后娘娘心中也清楚了。”

青纱所说的话矛头直指万贵妃,周太后在那里沉吟不语。

慕雪便连忙对周太后又跪又叩,说道:“启禀太后娘娘,我们娘娘之所以不把万贵妃供出来是有一个原因的。”

“哟,是什么原因?”

周太后刚才所顾虑的正是这后宫之中人们尔虞我诈,但王皇后竟然肯替万贞儿吃这个哑巴亏,岂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嘛!

只见慕雪不疾不徐的说道:“因为之前的时候,我们娘娘因为失去了龙子,每天都哭哭啼啼的不肯见人,精神大受打击,后来是万贞儿万贵妃来我们坤宁宫中探望我们娘娘,同我们娘娘讲了许多道理,才把我们娘娘从悲伤之中拯救出来,从此之后,我们皇后娘娘便很是感激万贵妃,她把万贵妃当成自己的亲生姐妹一样,如今皇后娘娘既然肯给万贵妃顶罪,那也原本不是不可能的。”

周太后一听,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原故,她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王皇后无论如何也不肯把万贞儿给供出来了。

她听完之后,不禁感叹说道:“唉!王皇后这孩子果然是个好孩子,只不过这万贞儿,哀家早就看她心术不正了,青纱你快速速去带人把万贞儿给带过来,来人啦把皇后娘娘也给请进来。”

“是。”青纱和一名小宫女答应着,两个人分头行事。

过了不多久,王皇后被请了进来,跪在地上的慕雪给了她一个眼神,那眼神是告诉她,事情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王皇后扫到了慕雪的眼神,心里便明白了很多,她走进来之后先给周太后请了安,周太后便跟她在一旁坐着。

王皇后像是忍不住似的,开口向周太后询问道:“太后娘娘,所有的事情都跟臣妾有关,是臣妾没有照顾好顺妃娘娘,倘若太后娘娘要责罚的话,就请责罚我吧,还请太后娘娘不要牵扯什么无辜的人呀!”

“混账!”

周太后怒道:“哀家要怎么做事,难道还要你教吗?再说了,你以为盲目的给别人顶罪就是很伟大吗?你以为哀家不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吗?你是不是当哀家老糊涂了?”

王皇后见状连忙跪下来对周太后磕头说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妾不敢,臣妾只不过是不想太后娘娘为这件事情劳神伤怀。”

周太后的语气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扬了扬手说道:“你先起来坐下,这件事情哀家自有处置。”

过了不多久万贞儿就被传到坤宁宫中来了。

万贞儿被传到坤宁宫的时候,她完全处于茫然状态,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顺妃已经被毒死了。

她走进来之后忽然看到周太后和皇后都在一旁坐着,而慕雪在地上跪着,王皇后和慕雪的面上都隐约有泪痕,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旋即便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微笑的模样,对周太后说道:“参见太后娘娘,不知道太后娘娘传贞儿前来有什么事?”

周太后望着万贞儿眼睛像是无数的利刃一般,半晌她才对万贞儿说道:“万贞儿你做的好事呀!”

万贞儿一听整个人顿时给吓蒙了,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仍旧噗通一声跪下来,对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贞儿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让太后娘娘怪责了,太后娘娘请告诉贞儿,贞儿一定改。”

“哼,改,你还有的改吗?哀家看你是没得救了,你这个人简直是心狠手辣,什么样的坏事也做得出来,哀家不知道这后宫之中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孽障。”周太后怒气冲冲的说道。

万贞儿才知道事情绝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周太后虽然以前的时候也经常发火,她的脾气也很暴躁,但是她从来不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除非当真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她便太后去看王皇后,想从王皇后的身上得到一点信息,谁知道王皇后却恍然没有看到她一样,连抬眼都不曾抬眼。

万贞儿心里十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对周太后磕了一个头,说道:“太后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您跟贞儿说一下,你要是把贞儿招来,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把贞儿责骂一番,贞儿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同贞儿说,贞儿到底哪里做错了,贞儿改正就是了。”

“改,这种事情有的改吗?一个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那是天生的,怎么才能够改的了呢?亏你以前的时候曾经跟着哀家跟了那么久,哀家竟然没有把你给教好,哀家想起来就觉得痛心。”周太后愤愤地说道。

万贞儿心中道:哼,我要是跟着你能学好的话,那才怪呢?谁不知道这后宫之中最狠最辣的就是太后娘娘你呀!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可没有说出来。

她见自己多说一句就是多错一句,所以干脆就打住不说了,只是望着周太后,看看周太后能说出什么话来,周太后说出来的话让万贞儿觉得晴天霹雳一般。

周太后说:“万贞儿顺妃的死是不是你干的,你如果同哀家说实话的话,哀家尚且可以饶恕你一命,倘若你跟哀家说假话的话,那么哀家一定不会轻易的饶过你。”

她说这些说话的时候,目光十分的Yin郁,惊的万贞儿心中一阵发毛。

万贞儿愣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冤枉呀,贞儿从来没有做出这种事情来,贞儿同顺妃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又怎么会害死顺妃呢?”

“哼,你现在这么说,难道就以为就能够骗过本宫吗?据哀家所知,顺妃正是吃了你送来的杏仁饼才毒发身亡的,难道你不承认你在杏仁饼里下了毒吗?”

万贞儿此时此刻才大概明白过什么事来了,她知道原来是顺妃吃了自己所送的杏仁饼才毒发身亡,所以太后深深的怪责她,她觉得太后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摆出一种姿态而已,毕竟太后以前做过顺妃的丫鬟,而顺妃还屡次三番的害太后,周太后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屡次三番害自己的女人活在这世上呢?

更何况周太后做过顺妃的丫鬟,她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要是她让人知道这件事情的话,那岂不是让自己面上无光,让自己永远记着做丫鬟的岁月吗?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笑着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这件事情真不是贞儿做的,倘若太后娘娘非要把这件事情认作是贞儿做的,那贞儿也只好承认了,贞儿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是觉得太后对顺妃娘娘姊妹情深,而顺妃如今又疯又癫的,活在这世上也是一种痛苦,所以贞儿就自作主张,帮顺妃娘娘解除了这痛苦,让她好重新做人。”

“混账,那哀家是不是可以让你重新做人呀!”

周太后震怒之下,忍不住把手边的一个杯子对着万贞儿给扔了过去,那青花瓷的杯子打在万贞儿的额头之上,顿时被打出了一道血痕。

万贞儿有些呆呆的望着周太后,饶是万贞儿聪明万分,但是现在她仍旧没有弄清楚状况,周太后的确是把顺妃当成姐妹的,周太后这个人虽然又Yin郁又狠毒、脾气又暴躁,但是如果说她在这世界上还在乎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就是朱见深,如果她在这个世界上还在乎两个人的话,那第二人就是顺妃。

虽然说顺妃的确让她记起了自己当初做宫女、做丫鬟的日子、做奴婢的时候,但是顺妃以前对她真的不薄,两个人几十年的姐妹情那也不是假的,而万贞儿之所以在太后面前这么失策,无非是因为她揣摩错了太后的意思,所以才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万贞儿惊疑不定的望着周太后,她不知道周太后是真的只是做个姿态,还是很在乎顺妃,要是她只不过是做个姿态的话,那这表现的也有些太过火了。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手捂着额头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顺妃的死真的是跟我无关。”

“你现在还好意思说顺妃的死跟你无关,要顺妃的死跟你无关的话,为什么你刚才的时候还说顺妃的死就是一种解脱。”

周太后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她了。

万贞儿在那里想了半天,她想从周太后的脸上看清楚周太后到底对顺妃的死持什么样的态度,周太后到底是在乎顺妃呢,还是不在乎顺妃,但是她所有的感觉都告诉她,这次她真的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这周太后摆明了就很在乎顺妃,并是像她想得那样对顺妃完全不在乎。

所以,她连忙改变之前所说的话,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是臣妾不好,但是臣妾刚才说错了话,但是臣妾的心里并没有害顺妃的想法呀,顺妃乃是臣妾的长辈,臣妾尊敬她来来不及呢!”

“哼,你尊敬顺妃,你尊敬顺妃为什么之前的时候还打了顺妃一巴掌,这就是你尊敬长辈的做法吗?是不是你也要打哀家一巴掌呀?”

万贞儿有些懊恼的看了周围的宫女一眼,又看了王皇后一眼,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王皇后给捅出来的,还是周围的宫女给捅出来的,倘若是王皇后给捅出来的,那么王皇后就其心可诛了,倘若是别的人给捅出来的,那么,说不定现在王皇后还可以帮得到自己。

因此,她便对周太后恳求道:“启禀太后娘娘,那天的确是奴婢的不对,奴婢不应该对顺妃娘娘发火,但是当时的情形皇后娘娘也看得到的,奴婢是因为那顺妃娘娘对奴婢造成了威胁,所以才万不得已还手的。”

周太后怒气冲天道:“那么,倘若哀家对你造成了威胁,你是不是也要对哀家还手呢?王皇后你说呢?”

王皇后望了望周太后,又望了望万贞儿,此时此刻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她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象她是女王一样,之前的时候万贞儿妄图主宰她的命运,却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万贞儿的命运反而让她主宰了。

她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是呀,太后娘娘,那天的事情真的是跟贞儿姐姐无关的,毕竟当时顺妃娘娘她已经颠了,顺妃娘娘先用砖头打了贞儿姐姐一下,虽然说那砖头没有太打到贞儿姐姐的身上,但是贞儿姐姐乃是皇贵妃,这口气她咽不下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

一八五,珠帘恨

万贞儿望着周太后良久良久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件事了。

原来这件事情根本就是王皇后在从中作梗,倘若不然的话,为什么顺妃会在坤宁宫中就这么死去了,而现在王皇后又在那里处之泰然呢?

她咬着银牙,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这宫中的人都知道您喜欢王皇后,可是您也不能够因为这件事情就来怪贞儿呀!倘若说那杏仁饼是贞儿送的,害死顺妃贞儿也有嫌疑,但是那杏仁饼也经过皇后娘娘的手呀,难道这种事情就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吗?说不定是皇后娘娘故意害死了顺妃来嫁祸奴婢呢!”

“什么,皇后娘娘故意害死了顺妃来嫁祸你?”周太后望着万贞儿,一时之间为之语塞。

而王皇后见事到如今,知道万贞儿已经了解了这件事情,恐怕是自己在背后陷害她。

所以她才摇了摇头,她噗通一声跪下,对周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贞儿姐姐的,之前贞儿姐姐劝说了臣妾,让臣妾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让臣妾不再沉溺于前尘旧事之中,臣妾感激贞儿姐姐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害她呢?更何况贞儿姐姐还和臣妾达成了一项协议。”

“一项什么协议?”周太后斜着眼睛望着万贞儿,嘴里一边问王皇后。

王皇后便缓缓地说道:“贞儿姐姐来找到臣妾,跟臣妾说是唐淑妃把臣妾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而唐淑妃如今却霸着皇上所有的宠爱,所以她让臣妾跟她联合起来对付唐淑妃,还说只要对付了唐淑妃之后,这后宫之中就是臣妾的天下了。”

“啊,你说什么?”

周太后整个顿时脸变得铁青、铁青了,她非常吃惊的望着万贞儿和王皇后。

她没有想到后宫之中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事情,虽然说她心理也很不爽那唐惊染,但是当她听到这些妃嫔们私下里要结党对付谁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因为她觉得她周太后的太后的权威被漠视了。

果然王皇后继续在那里说道:“虽然贞儿姐姐这么跟臣妾说,臣妾当时也想过要告发她,但是臣妾觉得贞儿姐姐对臣妾有恩,是她帮臣妾从挫折之中走出来的,所以臣妾无论如何也不想要告发她,那样子显得臣妾这个人太没有道义了,所以我就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臣妾绝对没有答应她,要同她一起对付唐淑妃的,臣妾觉得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向来是不争的,如今更不想同任何人争,臣妾只想在这坤宁宫中好好的过日子,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我又有什么可以争的了,对付了唐淑妃对臣妾又有什么好处呢?”

王皇后的一席话让周太后听得直点头,周太后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她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她还有什么值得好争的,而且还要处心积虑的去对付唐惊染,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周太后想也没想就选择了相信王皇后的话,她望着万贞儿,对她说道:“万贵妃你这个人机关算尽,之前的时候哀家都可以饶恕你,但是今天哀家绝对不会饶恕你的,倘若哀家就这么饶恕了你,那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又怎么对得起皇上、又怎么对得起这整个后宫的人,你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当年的吴皇后是被你害死的,而今你又来害王皇后,你这个人实在是其心可诛、天理不容。”

万贞儿听周太后那么一说,整个人顿时瘫倒在那里,她知道自己此时此铺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之前的时候她曾经想尽了办法来对付王皇后,没想到却一朝被蛇咬,这王皇后原本是一个十分憨厚、与世无争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变得这么有机心。

因此,她望着王皇后咬牙切齿的说道:“王皇后你为什么会忽然来对付本宫,本宫待你不错呀!”

王皇后却眨巴着双眼,显得十分无辜的说道:“贞儿姐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本宫真的没有想到来对付你,本宫本来的时候连你下毒的事情都没有同太后娘娘说,是太后娘娘自己查出来的,好吧,要是你要怪本宫的话,那本宫宁愿向你认错。”

说完,她便泪如雨下,在一旁哭的很是凄惨。

周太后见状连忙摇了摇头,对慕雪说道:“慕雪这里没有你家娘娘什么事了,你把皇后扶下去,让她好好歇息一下吧。”

“是。”慕雪便答应着,扶着王皇后走了下去。

王皇后一边走,一边扭头去看万贞儿,她见万贞儿颓然的跪在地下,整个人惊魂甫定,她相信这一次万贞儿恐怕就在劫难逃、万劫不复了,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

等到王皇后走出去之后,周太后这才指着万贞儿恶狠狠的说道:“万贞儿你这个女人实在是毒如蛇蝎,倘若今天哀家不惩治你的话,哀家简直是对不起这后宫之中所有的妃嫔,更对不起死去的顺妃,你连一个疯癫的顺妃都不放过,说明你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歹毒了,来人啦,把万贞儿给拖出去活活的打死。”

万贞儿见状顿时心中变得十分恐慌起来,她这一辈子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危险,遇到过各种各样惊恐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倘若一有不慎,她马上就会落得被拖出乱棍打死的下场。

她四处看了看,但见周围都是太后和皇后的人,连她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她的心腹陈嬷嬷都没有跟在她的身边。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一直以来都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那么就一定能够争得高位,而现在这个信念又再一次在她脑海之中燃烧起来。

她知道事到如今倘若自己不赶紧想个法子自救的话,那么以后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她自己了。

所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双眼望着周太后,定定地说道:“太后娘娘你这么就判了我的罪,岂不是太过于主观了吗?倘若你这么子就把贞儿入罪,贞儿不服,贞儿非但不服,贞儿还会在宫中大喊冤屈,到时候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听到了,把这件事传出去,人人都会说周太后你处事不公,想要对付贞儿是公报私仇。”

“你说什么?”周太后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万贞儿不慌不忙的说道:“贞儿所说的都是实话,要是周太后偏袒王皇后而不爱听的话,那贞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之前的时候王皇后特意送了贞儿一柄玉如意,还特意让宫女对贞儿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贞儿因此才回送了皇后娘娘一些糕点,紧接着顺妃就吃千福居的杏仁饼出了事,紧接着这件事情就变成了臣妾做的,臣妾怎么样都不服,要是太后娘娘非要偏袒皇后娘娘的话,那就当贞儿没有说过,只不过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相信周太后您偏袒王皇后的事会传遍整个后宫,您在后宫之中的威信会大跌,所有的人都不会再相信您。”

万贞儿说话的时候,虽然是不急不慢,但是语气是十分的倨傲。

周太后听她这么一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好久,她才忍不住重新又拿了一个花瓶,对着万贞儿摔了过去,说道:“你竟然敢威胁哀家,这么久以来还没有一个人敢威胁哀家,就连皇上和皇长公主都不敢对哀家说这种说,你如今竟然敢威胁哀家,你是不想活了吗?”

万贞儿淡淡一笑说道:“事到如今贞儿就是想活,难道还有命活吗?反正贞儿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要是太后非要背上一个偏私的罪名,那贞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尽管就把贞儿乱滚打死吧!”

万贞儿说完双目一闭,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得十分神气。

周太后看她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气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青纱见状,她知道万贞儿此时此刻完全是在激将周太后,倘若周太后受了她的激将之法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连忙拖了拖周太后的身子,对她说道:“太后娘娘您还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既然她让太后娘娘把她乱棍打死,那太后娘娘何不成全她呢?”

万贞儿有从旁说道:“是呀,反正太后娘娘您偏私王皇后的事,这后宫之中早晚会所有人都知道,既然事情已经成为事实,那太后娘娘就尽管打死我吧!”

说完之后,她双目一闭,显得十分无所畏惧。

周太后见她这般模样,一时之中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她指着万贞儿说道:“好,既然你非要说哀家偏私,哀家偏要不偏私给你看看,你不是说这件事情是王皇后做的吗,好,那哀家就来一个彻底的调查,到时候如果是调查出你万贞儿做的,哀家不仅要把你万贞儿给杖杀,还要把你周围所有的人都给杖杀,到时候你不要后悔才是。”

万贞儿摇了摇头,十分坚定的说:“贞儿又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贞儿有什么后怕的,希望那当真做了这事的人,可不要害怕才好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让周太后心里觉得十分难受。

周太后便对青纱说道:“青纱你迅速去把皇长公主和钱太后请过来,让她们两个给哀家作证,看看哀家到底是不是一个偏私的人。”

青纱在一旁急的不行,见周太后终于还是这么说了,她忍不住甩了甩袖子,叹了一口气便走了出去。

青纱走出去之后,过了不多久钱太后和简怀箴两个人就一起走了进来。

简怀箴最近正在为唐惊染的蛊毒和苗疆王派来的细作一事而烦恼,忽然听到这宫中竟然出了如此的大事,便匆匆忙忙往坤宁宫中走来,而她在路上也碰到了走过来的钱太后。

钱太后手中还执着一串佛珠,见到简怀箴说道:“阿弥陀佛,皇长公主没想到后宫之中竟然出了这种事,为什么这后宫之中的冤孽总是不断呢?”

简怀箴安慰她说:“钱太后不要太往心里去了,有的时候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两个人一边谈论着一边往坤宁宫中走过来,简怀箴并不清楚顺妃的事情,所以她在一路之上向钱太后询问,钱太后便把她所知道的全都跟简怀箴说了一遍,简怀箴听完之后心里便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谱。

两个人一起来到坤宁宫中,周太后因为要请她们为自己作证,所以对她们十分客气,连忙派人取了两个座位,让她们分别坐下。

简怀箴上座、周太后和钱太后坐于两边,周太后这时才瞪了万贞儿一眼说道:“你不是说哀家偏私吗?事到如今难道哀家还偏私吗?哀家已经把皇长公主和钱太后给请过来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再让哀家背上这偏私的罪名。”

万贞儿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神色说道:“好,但凭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做主,请帮贞儿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万贞儿其实刚才之所以激将周太后,也是因为她在周太后身边呆了很多年,对于周太后的脾气很了解,所以她才故意施出了这个法子,只不过这个法子到底有效还是没有效,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她只盼望周太后能够上自己的当,没想到周太后到最后果然听从了她的意见,如今周太后既然说肯让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一起来审她,把这件事情查清楚,那么她要为自己雪冤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万贞儿跪在那里,简怀箴把事情给问了个清楚,简怀箴心想这万贞儿平日里一日冤枉别人,却没有想到这次反而被人冤枉,真是Yin沟里翻船了。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打算就着这件事情针对万贞儿,毕竟这件事情倘若真是王皇后做的,那王皇后这个人也是其心可诛了。

所以简怀箴便淡淡地问道,她说:“万贞儿你说这件事情,你根本不知情乃是王皇后所做的,你可有什么理据?这坤宁宫和宫的人都知道你和顺妃娘娘不合,而王皇后却对顺妃娘娘十分孝顺,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王皇后却要去毒杀顺妃娘娘,而你却与这件事情一点干系都没有,这话说出去谁又肯相信呢?”

万贞儿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您这话就说对了,谁都知道平日里皇后娘娘和顺妃娘娘的感情非常好,就像是亲人一般,而我万贞儿却和顺妃娘娘的感情十分差,甚至两个人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万一顺妃娘娘出了什么事,所以的人都会以为是我万贞儿做的,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会傻的在这个风头上,竟然还给顺妃娘娘下毒吗,那我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简怀箴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微微一愣倒是觉得万贞儿说的很有道理,倘若真的是万贞儿做的话,她毕竟不会做出这么蠢笨的事情来,如果是顺妃娘娘真的死了,所有的矛头都是直指万贞儿,万贞儿做倘若真的是为了出一口气而毒杀淑妃冒险的话,那当真是这个做法很笨了,这可不像万贞儿谋害别人的风格呀。

事情反过来说,倘若这件事情是王皇后做的,王皇后想借此打击万贞儿的话,那么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

所以,简怀箴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中就明白了一个大概,只不过此时此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万贞儿,而钱太后也尤其是恨不得杀了万贞儿,而钱太后对万贞儿也没有什么好感,简怀箴也觉得万贞儿是一个蛇蝎心肠的人。

所以她们三个人俱不做声,简怀箴心里其实明白怎么样可以为万贞儿洗脱嫌疑,但是她想了好久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帮万贞儿是对的还是错的,倘若自己在这个时候帮了万贞儿,而万贞儿又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有罪的人,所以简怀箴便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钱太后摸着佛珠,过了好久才缓缓地问道:“万贞儿如果你说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毒杀顺妃娘娘的事情跟你无关,你必须要拿出证据来自救,否则的话,任凭是谁都帮不了你。”

万贞儿其实她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之前的时候,她也早已经想到了,倘若自己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和自己无关的话,那么无论自己说多少话,这件事情还是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毕竟王皇后之前的时候十分清白,没有前科,而自己乃是前科累累,对于在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的心目中,自己都不是一个好人,所以她要想自救成功就只能靠自己,任凭任何人都不能够帮得上她。

她想了很久很久,终于缓缓地说道:“臣妾要求先查清楚那顺妃娘娘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只要能查清楚中了什么毒的话,那么臣妾相信一定能够查出这毒的来源,只要顺藤摸瓜就一定能查出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简怀箴身子微微一颤动,因为她之前想到的也是这个办法,没有想到万贞儿这么快就想出来了,可见万贞儿这个人不但是心肠歹毒,而且也是思维敏捷。

一八六,计连环

周太后微微一愣,这在明确,的确要查明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这后宫之中的宫人实在是太多了,要想查出这鹤顶红的来源,根本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情,她愣了愣,正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时候贞儿却忽然抬眸望着简怀箴。

她对简怀箴郑重的说道:“皇长公主,不管以前的时候臣妾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帮一下臣妾,这件事情臣妾知道皇长公主一定有办法能够查得出来。”

说完之后万贞儿便跪在那里给简怀箴磕头,她的头上本来就受了伤,又由于磕头用力过猛了,头上又有一片淤青,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可笑。

简怀箴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沉吟不语。

万贞儿见状继续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素来人都说你是最为公证的人,难道如今你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我喊冤受屈,而不为我出头吗?不管我做了坏事也罢,我始终都是这后宫之中的人,我始终都是皇上的妃嫔。”

简怀箴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的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半天才扬了扬手,说道:“周太后你只要派人去查宫中出宫采办东西的那一百个太监,想必这件事情一定会有着落的。”

万贞儿之前的时候虽然想到了可以从谁的手中藏毒这件事情来顺藤摸瓜的查,但是至于怎么个查法她心里却一点主意都没有,所以她才会对简怀箴如此说。

她知道简怀箴乃是享誉天下的人,简怀箴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受到万民敬仰,而她又知道简怀箴为人十分聪慧,所以她才特意对简怀箴进行了一番激将,她知道简怀箴在这种情况下,想必是很是为难。

一方面简怀箴一定是想自己死的,因为自己死了这后宫之中就少了一个祸患;而另一方面简怀箴一定在纠结要不要救自己,倘若她不救自己的话,那就说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所以万贞儿才拿出这些话来激她,没想到简怀箴明明知道这是万贞儿的激将之法,还是上了当。

当简怀箴对周太后说完之后,周太后点点头,连声称赞道:“皇长公主果然是高明。”

她转而又对着万贞儿催了一口,说道:“万贞儿事到如今哀家现在立刻命人去查,只要能够查到,到底是谁的手中藏毒,到时候顺藤摸瓜一定能够查出罪魁祸首,看看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哀家就让你死个明白。”

说完之后,她便命人去调查去了,去调查这件事情原本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但是如今要查一百个太监,所以查起来反而不那么费力了,去查这一百个太监有没有藏毒,无非是搜他们的身和他们的住处而已。

周太后派出了很多御林军去搜索,大概过了半个使臣,御林军就回来了,这后宫之中的一百个平时出去采购的太监之中有三个人的住处查出了毒药,因为御林军们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毒药,只能看得出跟鹤顶红十分像,所以就把他们拉了进来。

那三个太监一个叫陈七、一个叫王三、一个叫刘二。

陈七、王三和刘二进来之后,齐齐的向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跪了下来,口称:“参见皇长公主、参见两宫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们就是刘二、王三和陈七吗?”

“是。”他们齐声答应着。

简怀箴说道:“如今在三个的住处搜出了类似鹤顶红的东西,你们三个到底是谁的手中有鹤顶红赶紧从实招来,否则的话本宫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陈七非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方才在我房中搜出来的,那根本就不是鹤顶红呀,那是老鼠药,因为后宫的厨房之中一直有老鼠,所以是宫女小翠特意托我买了一点老鼠药,说是药耗资用的。”

“哟!”

简怀箴微微一愣转而对周围的小太监说:“赶紧去把他口中所说的那个翠儿传过来。”

“是。”

当下便有人答应着,过了没有多久,那个被叫做翠儿的宫女就走了进来。

那个翠儿长的十分胖,看上去十分臃肿,就跟一个球一样,她走上来之后,便先向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便问她,她是否有托陈七从宫外买一些老鼠药?

那宫女连声说道:“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因为我是负责厨房的,那厨房外边经常有老鼠出没,而咬坏食物,所以我特意托陈七从宫外买一些老鼠药。”

简怀箴看着两个人,半天眼中忽然露出利剑一样的光芒,直射入两人的身上。

她非常生气的说:“你们口口声声的说你们是买老鼠药,可是为什么这明明是鹤顶红。”

简怀箴把手中的鹤顶红往地上一摔,摔到了陈七的面前。

陈七愣了愣,过了好久才对简怀箴说:“皇长公主冤枉呀,这实在是老鼠药不是鹤顶红,可能这老鼠爱跟鹤顶红长的太像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误会。”

简怀箴嘴角带着冷笑,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陈七你不要以为你说的话可以骗过本宫,你以为还分不清楚什么是老鼠药和鹤顶红吗?老鼠药和鹤顶红的确是很像,但是老鼠药却是粉末的,而鹤顶红是一些颗粒,难道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吗?”

简怀箴说话的时候,言词相向,陈七被吓的爬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而翠儿也被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庞大的身子就像是圆球一样在那里滚来滚去。

滚了好半天,那翠儿才对简怀箴说两宫皇太后求情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这真的是老鼠药,不是鹤顶红呀,倘若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不相信,你们可以把陈七在宫外买老鼠药的那家老板给叫过来,到时候就可以证明陈七和奴婢的清白了。”

简怀箴却冷冷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叫那老板过来也没有用,如今你们既然敢买鹤顶红来害人,本宫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们,来人啦,把这翠儿和陈尔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要呀,皇长公主不要呀,启禀皇长公主是我们错了,不要呀!”陈七和翠儿一直在那里哭喊着。

而周太后和钱太后两个人都望着简怀箴,不知道她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尤其是钱太后,钱太后觉得简怀箴一直都是一个明察秋毫的人,而今竟然凭一包不是老鼠药的鹤顶红,就能够断定陈七和翠儿两个人是谋害顺妃娘娘的人,并且没有揪出幕后主谋,这未免太过于离奇了。

谁知道钱太后便从旁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还要三思,我们还是先把谋害顺妃娘娘的人给顺藤摸瓜揪出来,然后再处置他们才行。”

简怀箴摇了摇头,对两宫皇太后厉声说道:“你们谁都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来人啦,把这翠儿和陈七乱棍打死,先打翠儿,后打陈七。”

“是。”边上的太监和宫女们答应着,便把翠儿和陈七往外拉。

翠儿那身躯就像是皮球一般,拉的十分之缓慢,但是陈七因为长的十分瘦,所以很快就要被拉出去了。

这时候翠儿忽然甩了甩衣袖,用力挣脱了太监和宫女,然后整个人啪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对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说道:“皇长公主、两宫皇太后,翠儿现在说实话了,还请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不要为难翠儿和陈七才好?”

“好!”

简怀箴郑重的点点头,“那本宫再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说的话,本宫不能够信服的话,你们两个的下场还是一样。”

翠儿点了点头,这才把实情倒了出来,原来那一包买的的确是老鼠药,但是她和陈七之所以买老鼠药,却并不是想要毒死厨房之中的耗子。

因为这翠儿平时在厨房之中工作,她长的十分肥胖,身躯很是庞大,平时吃东西也特别多,所以她经常在厨房中偷一些东西来吃,这就引起了管厨房的那位大宫女的不满,而陈七和翠儿两个人偷偷的对食。

所以当翠儿屡次三番的向他倾诉心中的烦恼之中,那陈七决定把心一横,就从宫外买一些老鼠药回来,准备拿给翠儿把那大宫女给毒死,没想到两个人的计划还没有实施的时候,那陈七的老鼠药就被搜了出来。

翠儿同简怀箴把实情讲了之后,简怀箴一句话也没说,转而把眼睛望着陈七。

陈七被吓的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连忙对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磕头说道:“皇长公主、两宫皇太后,翠儿说得字字句句都是实话,我们真的是买的老鼠药,不是鹤顶红,我们根本就没有打过顺妃娘娘的主意,还请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饶恕我们一命。”

简怀箴望着他们,过了良久才定定地说道:“不错,刚才的确是老鼠药不是鹤顶红,本宫之所以吓你们,是希望你们把实话出来,其实从陈七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本宫就知道他在撒谎,因为那后宫之中的厨房之中平日里根本就没有耗子,倘若有耗子的话,管理厨房的人岂不是会被砍头嘛,难道你们以为本宫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吗?”

陈七和翠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皇长公主明察,是奴才们错了。”

简怀箴点了点头,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罢了,既然你们已经知错了,本宫也就不再处死你们,但是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两个私自对食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谋害别人之心,本宫罚你们每人杖责五十,然后回去好好的反省。”

“是、是、是。”翠儿和陈七连忙爬在地上给简怀箴不停地磕头。

简怀箴又想了,对周太后身边的青纱说道:“青纱,本宫托你一件事,你去跟那掌管后宫厨房的大宫女说道,让她以后不要阻止翠儿吃饱,翠儿既然长的这么胖,人又吃的多,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堂堂的一个后宫,难道连奴才们的吃饭都管不饱吗?”

青纱连忙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是,谨遵皇长公主懿旨。”

于是,那青纱便自顾自的下去了。

而当下又有小太监和宫女走上前来,把陈七而翠儿拖了下去,过了没多久外边便传来杀猪一般的叫声。

两宫皇太后这才明白简怀箴刚才的用意,连周太后都忍不住称赞说道:“皇长公主明察秋毫,实在是哀家们所比不上的。”

简怀箴微微摇头,说道:“说笑了。”

接着她又把目光转向了王三和刘二,问道:“王三、刘二,你们两个手中所持有的鹤顶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三在那里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刘二则很干脆的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才之所以买这鹤顶红,是因为奴才深受我的上司刘公公的欺压,奴才很生气,所以买了这些鹤顶红来决定把刘公公给毒死,奴才之错了,请皇长公主从轻发落吧,请皇长公主饶恕奴才,奴才发誓这些鹤顶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用过,也没有毒害过任何人,其实奴才打算毒害刘公公之后,奴才就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我根本就不敢用,就把这鹤顶红偷偷藏了起来,没想到到现在反而被皇长公主您知道了。”

简怀箴望着刘二一句话都不说,她又把目光瞥向了王三,她郑重的对王三说道:“事到如今,假如你还不说出你买鹤顶红是何用途的话,那么你毕死无疑。”

谁知道王三一句话都不说,他定定的望着简怀箴过了好久才说道:“既然皇长公主非要找一个人出来受死的话,那么就请皇长公主处死我吧!”

说完之后,他便对着简怀箴很庄重的磕了一个头。

简怀箴似乎有些愕然,反而周太后从旁大怒,说道:“王三既然这事情是你做的,那么你来告诉哀家,到底是谁从你那里拿了鹤顶红来毒死了顺妃娘娘,是不是万贵妃这么做的?”

王三却摇了摇头,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又何必连累无辜的人呢,这件事情全是王三一个人做的,而那顺妃娘娘也是王三毒死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如果是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要找人来处罚的话,就请把王三杀了吧?”

简怀箴这时候却望着她,眼角眉梢带着说不出的意思,她对王三郑重的说道:“王三如今你想把这罪责顶下来,那本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本宫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倘若是谁害死了顺妃娘娘的话,那可不是一个人的死罪,而是要牵连九族的,我相信你虽然入宫当了太监,但是你家中不可能没有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受到你的牵连,既然你非要把这罪责给揽下来,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来人把这王三带出去,同时去查清他的族谱,把他九族的人全部关入天牢中,随时准备处斩。”

“是。”太监便从旁答应着。

过了没多久,就有锦衣卫走了出来。

那王三原本还是十分镇静的,但是忽然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以后,他的额头上不禁落下了层层的汗珠。

他望着简怀箴良久、良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奴才也只有把实话向您说了,但是奴才希望皇长公主您大人有大量,这件事不要牵扯到他人才好。”

简怀箴低下头去,想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缓缓地对王三说道:“倘若你说的话句句属实,本宫自然不会惩罚于你,但是如果是你说的话有欺骗之言的话,本宫也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你,好了,你现在可以同本宫把事情说清楚了。”

那王三面上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但是他终于还是缓缓地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才刚开始的时候之所以没有把事情同皇长公主说清楚,是因为奴才不想连累其他人。”

“不想连累其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简怀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那王三。

王三这才慢慢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原来这后宫之中有一个张公公,那个张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古冷意的徒弟,张公公仗着自己是古冷意的徒弟,在宫中向来是无恶不作、横行霸道,宫女和太监们看到他这样子,所有的人也直敢怒不敢言。

因为古冷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倘若是谁得罪了那小张子,岂不就等于得罪了古冷意,要是得罪了古冷意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过呢?

所以,最近那张公公纠集了许多人一直在聚赌,而王三的一个太监朋友也在这一群人当中,因为那张公公耍老千,赢了很多人的钱,其中也包括这王三的朋友的钱,王三看不过去,就帮他的朋友去找张公公要,谁知道不但被张公公打了一顿,还被张公公威胁说让他在宫中没有好日子过。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让他大跌眼镜,这张公公的势力果然是只手遮天,下来王三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犯错误,还经常被人打骂,王三实在是难以忍受,他的太监朋友也因此而觉得很对不起他。

于是,那个太监因为输光了所有的钱,又觉得对朋友不起,一时想不开就跳井自杀了,而王三见到这种情况,心中也很难过,所以他也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就趁着外出采办的时候买了一包鹤顶红回来,打算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自杀的时候,这鹤顶红就被搜了出来。

他方才的时候之所以把这个事情隐而不说,是怕这个事情捅出去之后,那张公公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来迫害他身边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他身边的人的原故。

简怀箴听完之后顿时大怒,她的声音之中露出了一丝沉稳和严厉,说道:“这后宫之中竟然聚赌那也就算了,没有想到这小张子竟然仗着自己是古冷意的亲戚,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来人把古冷意给传过来,本宫倒是要把这件事情给问清楚。”

“是。”当下便有人答应着去传古冷意。

一八七,鹤顶红

过了没多久,那古冷意就被喊了过来,因为去传古冷意的人是一个太监,想必跟古冷意也是有一些交情的,就把生的事情在路上跟古冷意说了一遍。

古冷意进来之后,见到惹的皇长公主大怒,他心焉能不怕。

她见到简怀箴面上露出畏忌神色,便跪下来对简怀箴说道:“奴才叩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冷冷的一笑说道:“本宫要是到现在还能活一千岁的话,那也当真是笑话了,你们究竟在这后宫之做了什么事,赶紧从实招来,那张子同你是什么关系,竟然拉着人在宫聚赌也就罢了,还骗别人的银子,骗别人的银子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这种只手遮天、逼死人命的事情来,难道你这做师傅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吗?”

古冷意跪在地上,吓的兢兢战战,连声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才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奴才自从侍奉皇上以后,每天都跟着皇上身边,不管皇上去哪里,奴才就去哪里,皇上做什么,奴才就去给皇上做什么,奴才一心一意心里只有皇上,对于别人的事情已经很少管了,至于这张子他以前的时候的确是拜奴才为师,跟奴才学习这后宫之的规矩,但那也是很久的事情了,他说不定是他故意借着奴才的名号而招摇撞骗,还请皇长公主明察秋毫。”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气才微微消了一些,她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本宫一定会查清楚的,来人把那张子给本宫传过来。”

于是又有人去把那张子传了过去,谁知道去传旨的人过了没多久回来向简怀箴跪下,他目光之有很深的惊恐之色,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那张子已经畏罪自杀。”

“什么畏罪自杀?”

简怀箴语气十分冷峻,说道:“为什么那张子会畏罪自杀?”

简怀箴边说着目光边迫视着那太监,那太监连忙摇头摆手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才刚刚去传张子,谁知道张子却对奴才说,这里生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他知道要是皇长公主追求起来的话,他一定脱不了干系,所以与其被人杀死不如自己死。”

简怀箴的目光空门落在那太监身上,如被雪披霜一般。

她想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既然那张子已经畏罪自杀,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王三本宫相信你,但是你以后不能够再擅自趁着采购的机会出去买鹤顶红你知道吗?这可是大事。”

那王三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的峰回路转,而简怀箴竟然也肯相信他,他连忙对着简怀箴跪了下来,说道:“谢谢皇长公主、多谢皇长公主,奴才以后记下了,再下不敢了。”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于是,那王三便退了下去,简怀箴又挥了挥手让古冷意也退了下去。

简怀箴这才转过脸来,对着只剩下的那个刘二说道:“刘二事到如今你不用再在这里骗本宫了,你说你想买鹤顶红是想要下毒害人,就说明你这个人有害人之心,你既然有害人之心可能会害你的上司,那么你为什么不会害淑妃娘娘呢?所以这件事情本宫断定是你做的。”

“啊,皇长公主你不要冤枉奴才呀,奴才可没有做出这种事情来,皇长公主你要明察秋毫,要是你就这么冤枉了奴才,奴才就是死也不能瞑目,而且这件事情传出去,人家都说皇长公主冤枉奴才,对皇长公主的名声也不好呀!”

简怀箴冷冷失笑,她迫视那刘二说道:“刘二事到如今你也不用狡辩了,好,既然你不承认这件事情那也就算了,本宫本来想倘若你承认把鹤顶红卖给别人的话,本宫顶多判你仗打五十板块,但是如今你竟然不承认,本宫就要跟你算另外一桩罪,你说你买鹤顶红是为了毒害你的上司,由此可见你这个人实在是蛇蝎心肠,既然如此本宫绝对不能轻饶你,来人啦,把这刘二带下去乱棍打死。”

“是。”

当下就有太监上前来想要把刘二给拖下去,这刘二顿时吓蒙了,他没有想到为什么刚才那陈七和翠儿两个人说明是私通,他们买药是为了毒害翠儿的大宫女,而自己也是照依葫芦画瓢的,反而还要被简怀箴处死。

他连哭带爬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别人也毒害他的上司非但没有事,而我也这么做,却要被皇长公主给乱棍打死呢?”

简怀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对他说道:“好,既然你要问,那本宫就跟你把事情说清楚,本宫之所以要把你打死,原因有二,第刚才的时候,那翠儿和陈七的确是说了他们买了鹤顶红是想毒死翠儿御膳房的大宫女,但是,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那个大宫女对翠儿做了让翠儿难以忍受的事情,是她迫害翠儿,翠儿也只不过是奋起反抗,所以本宫可以原谅她;第二样,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被人压迫的原故,而你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你对你上司刘公公不满,由此可见你这个人是包藏祸心的,倘若你对旁人不满就可以随随便便的毒害别人,你这种人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好了,你现在即使想说本宫也不想听你说了,来人啦,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还有查清楚他的三族,株连三族。”

“是。”

太监们连忙去把那刘二往外拖,那刘二见状顿时一颗心被吓的如同冰霜一般,他细细回味简怀箴的话,想起简怀箴说倘若他能把实情招出来,那么还可以放他一码,而自己要是不把实情招出来,可简怀箴的意思就是要把他给乱棍打死了,他心不禁十分犹豫。”

这时候那些太监们已经把他拖到外边的院子里重重的打起来了,那刘二的声音一声紧挨着一声,就像杀猪一般嚎叫。

简怀箴听所未闻,而两宫皇太后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周太后虽然是素来很毒,打人、杀人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但是她以为简怀箴杀人的这个理由不充分,而钱太后素来是信佛的,她信奉的是我佛慈悲。

所以,当她看到简怀箴杖杀这个人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很是怜悯,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个刘二的确是作恶多端,竟然相处了这种法子来做坏事,但是毕竟他的坏事还没有做成,皇长公主不妨就放他一次吧?”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且等下。”

果然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那刘二就撑不住了,他在外边大声喊道:“皇长公主我肯招了,我肯把实情招出来了,不要再打我了,再打我就打死我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便对那太监说道:“好了,你出去告诉他们停止责打刘二,把他给带进来。”

“是。”

那刘二便被重新带了进来,此时此刻,他的屁股已经打的开花,双腿之间血Rou模糊,看起来十分恐怖。

那刘二爬在地上望着简怀箴,额头汗珠,半天才说道:“皇长公主我肯把实情供出来了,你是不是肯放过我,还有不要株连我的三族?”

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本宫说的出就做的到,只不过如果你说假话的话,本宫明察秋毫,一定能查出来,到时候就不是杖杀你和株连你的三族那么简单了。”

刘二被吓的头点的如鸡啄米一般,说道:“难道见过鬼还不怕黑吗?我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敢说瞎话呀!”

他便对简怀箴把他所知道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他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那鹤顶红的确是有人托我从宫外买回来的,因为我当时怕买的数量不够,所以就多买了一些,没有想到到最后没有用得上,所以这些鹤顶红就剩下了一些,我就放到宫里了,没有想到竟然被翻了出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敢不实话说了,是皇后宫的慕雪姑娘托我买的,她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那慕雪和王皇后两个人本来站在一旁的听,听刘二这么一说,慕雪顿时脸色大变,她指着刘二大声的控诉他,说道:“你撒谎、你撒谎,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托你买过鹤顶红了,你肯定是受了贵妃娘娘的贿赂,所以就来冤枉我,启禀太后娘娘他说的都是假话……”

简怀箴拍案而起,怒道:“慕雪现在哪里有你说话的分,本宫有让你说话吗?”

慕雪见简怀箴大怒这才消停了一些。

简怀箴的面色如沉水一般,她安安静静的说道:“王皇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简怀箴的目光之带着洞悉一切的精明,王皇后心知事到如今大势已去,她本来一心一意想要谋害万贞儿的,没想到事到如今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正想说什么才好,那慕雪已然抢先说道:“皇长公主您处事不公,为什么您非要说这件事情是我们王皇后做的呢?难道刘二他说的话都是真话吗,刘二不会胡说八道吗?“

简怀箴冷冷一笑说道:“刘二不是不会说假话,只不过刘二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不会说假话了,刘二已经被打的血Rou模糊,倘若再说假话的话,那他就是神人了。”

简怀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轻轻地拂自己的长,她指甲淡淡的蔻丹色,印着乌黑亮的头,有一种妖异的仙灵光泽。

她静静地说道:“事到如今王皇后难道你还不承认吗?”

王皇后凝望着简怀箴缓缓起唇,她说道:“皇长公主不错,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本来我把这件事情计划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你查了出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半天不说话,周太后听完之后,忍不住指着那王皇后说道:“王皇后哀家待你怎么样,你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实在是太令本宫失望了。”

王皇后的眼角微微湿润,她说道:“太后娘娘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我非要这么做的,可是太后娘娘也是这后宫之人,难道后宫之的事情太后娘娘不明白吗?”

周太后望着王皇后,她为王皇后所说的这些话感到十分生气,越显得她脸色青。

她叹息一声指着王皇后郑重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把这件事情怪到哀家身上,你实在是不可救药了。”

“不错,是我不可救药了,可是太后娘娘难道我说错了,这后宫之人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以前的时候从来不招惹任何人,但是我的孩子却这么失去了,我想尽办法做我所能做的事情,我尽力的做皇上的好妻子、做太后的好媳妇,但是到头来却落得了什么,我的孩子被人给害死了,太后和皇上却不肯追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亡死,而我在悲伤之的时候,太后和皇上又是怎么对我的,太后和皇上因此而生我的气,我都没有想到我自己竟然能撑了下来。”

太后面色微变,欲言又止,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那王皇后继续说道:“而在这个时候万贞儿来找我贞儿是怎么样的人我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同她为伍,但是她有办法能够让我取得太后的信任和皇上的欢心,而我为了报仇也不得不同她连成一线,我也并非是全都为了报仇,因为我知道要是在这后宫之,我要没有一个依靠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死的很惨,我同万贞儿联合起来之后,就是从她身上学会了满腹的心机。”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万贞儿,目光有犀利的神色。

“是万贞儿教会了我怎么样去谋算别人,是万贞儿教会了我怎么样去取得别人的信任。”

她的眼神之迸波着惊涛骇浪。

继续说道:“是万贞儿教会了我贞儿跟我说,她要同我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唐惊染,对于唐惊染我是十分愤恨的,可是唐惊染那个人,我是觉得她不像是有满腹的心机,要么便是深藏不露,要对付唐惊染对我而言那是一如反常,但是要对付万贞儿那却是很难事。”

她心头狠,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所以在万贞儿要对付我之前,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而万贞儿没有防备我的时候我才冤枉她,倘若不然,等我们两个人把唐惊染给对付了,等到后来,再等着万贞儿来对付我的话,那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皇后所有的话一气呵成,仿佛是在心早已经憋屈了很久一般贞儿听她这么说,顿时脸色变得惨绿。

她压抑住心的怒气对她说道:“王皇后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呀?贞儿什么时候要你和贞儿一起来对付唐淑妃了?贞儿只不过是看王皇后你可怜,所以才来安慰王皇后,没想到王皇后却不识好心人,是自己想岔了,反而还要把这些罪责往贞儿的身上来推。”

王皇后的面色变得十分惨白,犹如纸张一般,她指着万贞儿半天才说道:“万贞儿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吴皇后是葬送在你的手的,没想到本宫还是要葬送在你的手,皇上的两个皇后先后都死在了你的手贞儿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呀!”

她说完之后,便从袖子拿出了一把匕,对着自己的脖颈便刺了下去。

慕雪在一旁大声叫道:“皇后不要呀!”

原来这王皇后虽然认为自己的计划是十分完美、万无一失的,但是她还是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她知道事情败露之后等待自己的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与其自己等待着别人的羞辱,倒不如自己自杀而死,反而还可以落得一个全尸。

倘若皇家因为皇家的威严,而不肯把这件事情公开的话,那么,她的家族或者还可以保住,倘若她还活着的话,随着她的势力衰弱,她的家族也一定会因此而衰落,倘若她因此获罪的话,那么她的家族就保不住了,她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眼看着那匕就要到她的雪白的脖颈的时候,简怀箴忽然出手,从手抛出了一只细如牛毛的梅花针,梅花针便打在了那匕之上。

那又细又短的梅花针,竟然比那匕有力的多,竟然把那匕打在地上,那匕啪的一声,王皇后整个人便惊呆了。

简怀箴的神色平和,眸光在王皇后的身上驻留,她正声说道:“在这后宫之的确是人人尔虞我诈、满腹心机,但是倘若别人都这么做而你却可以洁身自好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落罪到此,你要是因此而死了的话那的确也很不值得。”

说完之后她便望着王皇后,她琥珀色的双眸之露出了温润的光泽,缓缓地问周太后道:“周太后事到如今你说应该怎么办才好?”

周太后没有想到简怀箴忽然问她,她的心里此时此刻就好象有千军万马一样,她只觉得悲凉萧萧。

因为周太后还是很宠爱王皇后的,对于王皇后她的确是当成子侄辈来看的,却没有王皇后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一八七,查细作

她神色凄然,唇边泛起一窝苦笑说道:“王皇后哀家素来待你不薄,但是没有想到你却做出这种事情来,哀家知道这件事情未必是你本心要做的,但是你既然已经做出来了,你就要为你的所作所为给承担责任。”

万贞儿犀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周太后的内心一般,她牢牢的盯着周太后,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处事公正吗?难道我做了错事就必须要受到惩罚,而王皇后做了坏事就不必受到惩罚吗?“

周太后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简怀箴的唇边始终带着微微的冷笑,但是她的笑意终于浅浅的凉了下来,似一抹浅淡的浮云,风吹便会散去。

她终于缓缓地说道:“好了,事到如此,大家只是在追究谁的责任又能怎么样,万贞儿难道你说这件事情跟你就没有关系吗?倘若不是你教王皇后怎样联合起来对付唐淑妃,王皇后又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如果说这件事情王皇后有罪的话,你也有罪,你们俩人都有罪,难道本宫说得不对吗?”

万贞儿没有想到简怀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眉心微微一动,刚想说什么却在瞬间给止住了,因为他知道简怀箴可不像周太后那么容易糊弄,周太后可以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过去,但是简怀箴却不可以。

所以,她的目光微微一暗,便低头头去,说道:“任凭皇长公主处置。”

周太后此时此刻简直要气死了,她没有想到自己跟万贞儿说了那么多,万贞儿完全都不听,但是简怀箴只是一句话,她就听了简怀箴。

她的目光不禁有过一丝的倦怠,望着万贞儿,然后转过脸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呢?”

简怀箴眉眼平和、语气清淡而坚决,她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本宫来处决吧,本宫绝对不允许后宫之中出现这种事情,但是王皇后一来是涉世未深,二来受人挑唆,以前的时候王皇后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这此也因为失去了孩子,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所以本宫就把王皇后给发到冷宫之中去,不知道王皇后你意下如何?”

王皇后的神色十分凄然,她望着简怀箴身子微微一颤,仿佛月下的波光一点,她说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皇长公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简怀箴点了点头,而王皇后就在这个时候,她慢慢的低下头去,她心中的绝望就像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她不堪重负,她双眸一低,有清亮的泪水至自眸中流落,悄无声息的滑落到自己的衣襟之上。

王皇后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在这后宫之中过着母仪天下的生活了,自己从此之后虽然没有被废掉皇后的名分,但是这后宫之中却已经容不下她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作自受的缘故,她能够怪得了谁呢?所以她只是神色淡淡,简怀箴说什么便听从什么了。

简怀箴转脸问周太后和钱太后道:“不知道两宫皇太后以为这处罚如何?”

钱太后只是在那里摸着佛珠连声念阿弥陀佛,而周太后这一次竟然没有反驳简怀箴,她望着简怀箴神色十分镇静,她对简怀箴说:“事已至此,一切听凭皇长公主的吩咐吧!”

简怀箴又望着万贞儿,简怀箴的目光之中不禁露出了一丝萧然之色,对于这个万贞儿所做的坏事,她实在是比谁都清楚,但是万贞儿实在是一个太狡猾的人了。

事到如今万贞儿做了那么多坏事,但众人竟然拿不出她一点错误,这就是万贞儿比旁人更高明、更厉害的地方,这就是万贞儿能做的旁人所不能做的事情。

倘若简怀箴这次就这件事情对万贞儿而重罚的话,于情不合于理也不合,倘若就这么由着万贞儿的话,那简怀箴绝对不允许这后宫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人搅混了一坛净水。

她想了很久很久才对万贞儿说道:“万贞儿本宫命令你在坤宁宫中禁足一年,不许出门,你可心服口服吗?”

万贞儿望着简怀箴,她咬着牙齿说道:“不服!”

简怀箴冷冷地说道:“你要服便服,要不服便不服,不管你服与不服,总之本宫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你就得按照本宫所说的话去做。”

万贞儿继续在那里语气十分轻浮的说道:“皇长公主你处事不公。”

简怀箴不禁冷笑起来,她的笑意之中带着一份讽刺,她说道:“倘若本宫处事不公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生生的跪在那里吗?要是本宫处事不公的话,你早就已经被乱棍打死了,就是因为本宫处事太公了,所以才留了你的一条Xing命,但是你的所作所为不要以为本宫一点都不知道,本宫罚你紧足一年,这是轻罚,你觉得本宫公正也好,不公正也罢,本宫绝对不会收回自己的懿旨,倘若你觉得我不公正,你可以四处去说,本宫一点都不介意。”

简怀箴忍不住笑了起来,万贞儿似乎没有料到简怀箴会这么说,而且她觉得简怀箴的笑意之中带着几分凄冷,让她觉得浑身发毛,而且最主要的是简怀箴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妃而已。

而今如今两宫皇太后都站在简怀箴的这一边,简怀箴无论说什么两宫皇太后都不会反驳,而她只不过是一个罪妃而已,倘若在这个时候,跟简怀箴对着干的话,那无疑是飞蛾扑火,自找死路。

这个时候她还是把头低下去了,说道:“谨遵皇长公主懿旨。”

自从王皇后被打入冷宫,而万贞儿被禁足在咸福宫之中之后,这后宫之中一时便冷淡起来。

妃嫔们都知道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明察秋毫、处事公正,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去耍心机。

朱见深之前的时候虽然宠爱王皇后,但是当他知道了王皇后毒害淑妃的事情,又知道了王皇后之前之所以打扮成那般模样完全是因为受到万贞儿的挑唆才要勾引他的缘故,心中不禁觉得兴味阑珊,一时之间对王皇后的好感全都没有了。

再加上王皇后原本虽然是生的美丽,但是比起唐惊染来,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所以皇上对王皇后的宠爱之意也随着她进入冷宫而烟消云散。

王皇后本来被打入冷宫之后,她还以为皇上会来探望她或者是会问起她或者是还记得她,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皇上早就已经把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令王皇后心中实在是很是悲伤。

她没有想到真的是君王恩情如同埋怨一般,随着日复一日的流逝而日渐缺失,这令王皇后心灰意冷。

她觉得自己以前所争夺的、所抢的、所被服的旁人都是完全没有意思的事情。

一时之间,她便颓然起来。

而另一方面万贞儿虽然仍旧是雄心壮志、壮志踌躇,但是她被禁足在咸福宫中之后,一时之间也不敢有大动作。

而且后宫之中的人都知道万贞儿是被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处罚而禁足咸福宫的,所以人人都对咸福宫十分鄙意和唾弃。

万贞儿一时之间遭遇到了之前所才遭遇到的冷遇,她为这种情形感到十分郁闷。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总有一天要重新出人头地,要让这种日子早点过去。

她心中很明白,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她便坦然的对待着这咸福宫中的每一日,而陈嬷嬷每天都陪伴在万贞儿身边。

这陈嬷嬷也算是一个对万贞儿忠心的人,她跟着万贞儿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兴衰荣辱。

在万贞儿荣耀的时候她也得到了很多荣光,而在万贞儿陷入低潮的时候她也始终陪伴在万贞儿身边不离不弃。

两个人之间虽然有过很多的恩怨,也有过很多的不满,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们两个人却始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如何也拆不开的。

而另一方面唐惊染所中的蛊毒依然一点起色都没有。

简怀箴之前同纪恻寒等人一起去过苗疆,但是都没有把蛊毒的原因给找出来,而那石丽卿也口口声声的说他没有解药。

简怀箴一直为这件事情而十分挂怀,还有就是苗疆王派到明朝的细作一件事。

这件事简怀箴私下调查了很久,但是都没有查出那细作到底是谁。

而那细作是在暗处的,简怀箴同朱见深等人都是在明处的。

倘若那细作真的有心对朝廷有什么不利、想要颠覆朝廷的话,那真是始料未及。

所以简怀箴决定去见皇帝,把这件事情跟皇帝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朱见深同简怀箴的关系越来越差之后,他们已经很少平心静气的交谈了。

这一日朱见深正在处理公务,忽然听说简怀箴来乾清宫中求见。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对古冷意招招手,说:“既然皇长公主来了,就把她请进来吧。”

古冷意答应了一声,便出去把简怀箴请了进来。

简怀箴请进来之后,看到朱见深有些消瘦了,不禁心中觉得有点儿心疼他。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有些日子不见,你倒是消瘦了。”

朱见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简怀箴的面前,相迎简怀箴道:“不知道皇长公主忽然大驾光临到底有什么事情?”

简怀箴便在一旁的黄花梨紫檀木椅子上坐下来,她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本宫今天来的确是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朱见深听到简怀箴有些咳嗽,忍不住好言劝说道:“皇长公主,最近天气变冷了,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呀!”

简怀箴听完之后,心中犹如一阵暖流涌动。

她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好。”

祖孙两人原本有很多芥蒂的,竟然在这片刻之中化为无形。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皇上,也坐吧。”

于是,朱见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朱见深开口向简怀箴询问道:“皇长公主,您今天忽然来乾清宫中见朕不是没有什么事儿吧?”

简怀箴想了很久,才缓缓的对朱见深说道:“的确本宫今天来见皇上是有一件事情想跟皇上商议。在这事情之前本宫先要把一件事情同皇上说清楚。”

朱见深看着简怀箴微微发愣。

简怀箴便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起来,她的声音沉静如水,问朱见深道:“皇上,本宫且问你,你是不是让石丽清给唐惊染下了蛊毒唐惊染才会对你千依百顺的?”

朱见深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忽然这么问自己,他的心中一阵心虚,但是仍然把声音给提高了,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难道您就是来质问我的吗?不错,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又怎么样?这唐惊染既然已经入宫成为了朕的妃子,当然是要听朕的话,难道她连与朕同房也不肯答应,朕对她既不能用强,难道不能想别的办法吗?”

简怀箴叹息着,摇了摇头,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声音变得几乎咆哮起来,说道:“皇长公主,倘若您今天来是想问我这件事的话,还请皇长公主回去吧。这件事情不管是朕做对了也好,做错了也好,朕自己担着。”

简怀箴的目光之中忽然现出了一丝悲悯之色,她郑重的说道:“皇上,你以为你能够担得起吗?”

朱见深不明白简怀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愣了好久。

简怀箴终于缓缓的对他说道:“皇上,事到如今本宫也不妨实话实说。本宫今天来并不是想要质问你为什么要给惊染下蛊毒的这件事,本宫是想告诉你倘若惊染的蛊毒在三年之内不能够解掉的话,那么皇上你一样危在旦夕。”

“什么?”朱见深听完之后,顿时大惊失色。

他望着简怀箴,半天才说了一句:“皇长公主,您说什么?”

简怀箴便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朱见深却始终不肯相信,他觉得简怀箴是在骗自己。

因为自己对唐惊染做了不好的事情,简怀箴看不过去了,所以才编出这么一个瞎话来骗自己。

因此,他便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刚才说的话朕不肯相信,朕不相信天下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朕之前的时候已经问过石丽清,石丽清说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简怀箴忍不住冷笑起来,她说道:“皇上,接下来我还要同你说一件事情。石丽清之所以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他也根本就不知道这蛊毒会危害皇上。第二个原因就是,他根本就是苗疆王派来的细作。”

“什么,苗疆王派来的细作?”

朱见深不禁有些茫然起来。

简怀箴这才把她去苗疆所遭遇的事情同朱见深说了一遍。

朱见深听完之后大惊失色,但是他始终还是半信半疑。

简怀箴见他如此,便叹口气说道:“皇上,这件事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倘若你不相信的话,那本宫也没有办法。只不过本宫所说的都是实话,要是你觉得是本宫在骗你的话,本宫也无话可说。”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得很郑重,这时候他才有一些相信了。

因为他知道简怀箴从来不跟他说笑,更不肯骗人。

而今简怀箴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原因。

朱见深这才知道害怕起来,他浑身不禁毛骨悚然,望着简怀箴。

他神色十分郑重,再次询问道:“皇长公主,难道您说的都是实话吗?”

简怀箴点了点头,再次对他很郑重的说:“本宫既然说不骗你就一定不会骗你。本宫本来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今天之所以来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本宫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不能再瞒下去了。皇上,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半天,才说道:“皇长公主,相士曾经给朕看过命,说朕不像是短命的皇帝,难道事到如今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简怀箴说道:“倘若有办法的话,那本宫也不会来找皇上商议了。如今不但是惊染过三年之后Xing命垂危,恐怕皇上也难以保全。事到如今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把那苗疆的细作给找出来,说不定他可以有办法化解惊染身上的蛊毒,到时候皇上也就可以转危为安了。”

朱见深不禁十分生气,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我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同石丽清算了的,这是石丽清来骗我的。”

简怀箴冷冷一笑,说道:“事到如今皇上知道自己受骗那又有什么用,为什么皇上当初的时候非要被别人骗呢?”

朱见深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

简怀箴神色这才稍微集合了一些,她对朱见深说道:“好了,皇上,本宫说过不是来怪责你的,那本宫也就不多说了。本宫想告诉你的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没有办法解决了,那么我们就赶紧想个办法把那细作找出来,到时候皇上就可以转危为安。还有一样就是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要去惩治石丽清。”

“为什么不惩治石丽卿?要不是他朕怎么会落得现在这种地步?”

“皇上,你之所以落得现在这种地步,难道你光怪别人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因素吗?倘若皇上行得正走得直,又怎么会被人所暗算呢?”

朱见深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简怀箴则继续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我并不是不想帮皇上,也不是不想皇上惩治这罪魁祸首石丽卿,但是石丽卿要么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儿,要是他是有心算计。倘若他根本不知道那也就算了,当他是无心之失,皇上要想惩罚他那也无可厚非。而他倘若原本就知道这件事儿,而故意怂恿皇上向唐惊染给下蛊毒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其心可诛,说不定他就是苗疆王派来的细作或者是苗疆王派来的细作之间有很深的关系。我们绝对不能打草惊蛇就这么容易惊动了他们。”

简怀箴的话让朱见深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禁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呀。

要是他自己现在早就冲过去找那石丽清兴师问罪了,还是简怀箴劝服了他。

一八八,三年命

他不禁很是佩服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说得对。既然如此,那朕就听从皇长公主的,皇长公主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简怀箴对着朱见深眼眸之中有很深的深沉之色,她说道:“事到如今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不禁连连点头。

朱见深本来就十分听从简怀箴的话的,以前的时候简怀箴无论是怎么劝说朱见深,朱见深都肯听,而且朱见深对简怀箴是充满了敬意的。

但是之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令祖孙两个人的感情破裂。

他们两个无论是在政界还是在别的方面互相都有很多不能沟通的地方。

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时光已经淡化了,两个人之间的隔膜再加上简怀箴又对朱见深如此的推心置腹让朱见深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般。

而朱见深知道了自己的命只有不到三年,这让他如何不又惊又怒。

而他知道倘若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能够帮得上自己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简怀箴。

在他心目中没有什么事情是简怀箴做不到的,只要简怀箴肯做。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于冕在简怀箴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胜过自己,他甚至认为简怀箴为了于冕的事情所以才对自己心怀不满。

但是如今看来,简怀箴无论对自己怎么样不满她始终都把自己当成子侄辈,把自己当成亲人,所以才对自己说这些事情,所以他心中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感动起来。

简怀箴同朱见深交谈过后,她感觉到朱见深对自己的信任,心中这才安慰起来。

因为她知道只要朱见深肯相信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的多了。

要想查出到底哪个人才是苗疆王派来的细作,才能够拯救皇上、拯救这大明的社稷。

简怀箴打定主意之后,便决定按兵不动,然后静观其变,把这事情抽丝拔尖一步一步的查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京城之中出现了一件大事。

其实那也不是一件什么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民间的老百姓本来就想象力丰富,再加上人人都喜欢以讹传讹,传来传去三人成骨,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了。

那就是天下出现了二龙县的谣言,是黄河的民工在挖掘黄河的时候从黄河之中挖掘出来了一块青色的石头。

那石头画着两条龙飞凤舞的青龙,而这个时候恰好黄河岸边水旱,老百姓们便以为那石头乃是真龙下凡,便对着那石头大肆的跪拜。

就这样子下去,从黄河之中挖掘出来的石头上面画着两条青龙的事情愈传愈烈、愈传愈盛,到后来便传到了京城之中。

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带入到京城的,但是自从这消息传入到京城之后,便四处纷纷扬扬的传扬起来。

人人都说京城之中出现了两条龙,而那两条龙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有的人这块石头实际上是龙石,那是真龙下凡,所以才出现了这个画着两块龙的石头。

而更多的人是说那预示着天下中将会出现第二个天子。

之所以出现二龙县其中一条龙乃是当今的皇上朱见深,而另外一条龙则是未知的天子。

石头的意思就是说皇上很快就会被新皇所取代,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朱见深的耳中。

朱见深听完之后,不禁大怒。

加上之前的时候简怀箴跟他说过他因为害唐惊染所害了蛊毒,以至于他自己的性命也活不过三年。

这两件事情切合在一起,越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他心想:“难道这是真的?难道真的出了这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是活不过三年了?难道真的要出现一个新皇?”

他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预兆,但是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每次他在乾清宫中独自一个人处理政事的时候,一颗心就好像觉得被巨石碾过一样。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古冷意的眼中,而如今朱见深已经不怎么去找唐惊染了。

本来唐惊染自从顺从了他之后,整个人变得索然乏味,失去了当初江湖侠女那飒爽英姿,跟一般的宫中的妃嫔没有什么区别。

二则唐惊染整个人变得除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任何人,唐惊染喜欢黏着朱见深,这让朱见深心里很不舒服。

因为这后宫之中的每个妃嫔都是喜欢黏着朱见深的,朱见深之所以喜欢唐惊染就是她卓逸不群、卓尔不凡、她从来不会黏着、甚至不屑于自己。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越是送上门来的越是不喜欢,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喜欢。

所以有句话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抢着不如抢不着”,抢不着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而最让朱见深不愿意见唐惊染的原因就是他得知自己活不过三年是因为给唐惊染下蛊毒的缘故。

一方面他对唐惊染觉得有些歉疚,而另一方面他觉得是唐惊染连累自己所以才出现这种情况的,所以他对唐惊染便越来越没有心思了。

这些很快就落在了古冷意的眼中,古冷意觉得现在正是自己在皇上面前立功的好机会。

他之前是依附万贞儿的,但是万贞儿被简怀箴给幽禁到咸福宫中了,一步也出不来。

万贞儿要想在后宫之中覆雨翻云是不可能的了,起码这一年是不可能的。

自己要想在这后宫之中重新得到权势,那就必须要重新找到一个主人。

而倘若自己找到的这个主人是皇上的话,那简直是天下间第一美事。

因为这天底下没有人比皇上最大了,尽管皇上要尊敬两宫皇太后、要尊敬皇长公主简怀箴,但是她们始终还是到最后也要听从皇上的决策。

古冷意想到这里,便决定想在这个时候趁机捞一把。

他看到朱见深经常愁眉不展,眉头深锁,似乎在那里想心事一般,他猜出是因为双龙县的谣言。

所以这一日他便特意嘱咐小太监炖了一碗参汤,然后给朱见深送过去。

朱见深当时正在郁闷,忽然见到古冷意端着一碗参汤走上前来,便冷冷的说道:“古公公,是谁吩咐你进来的?你给我滚下去。”

那古冷意把参汤往皇上面前一端,对他说道:“启禀皇上,是奴才自己擅做主张。奴才看着皇上最近日渐消瘦、茶饭不思,奴才心疼的很,所以才给皇上炖了一碗参汤。”

朱见深对他怒吼道:“是谁让你擅做主张的,难道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吗?给朕滚出去。”

古冷意见状,连忙端着参汤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十分诚恳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事到如今您便是要怪老奴,老奴也要说了。老奴知道皇上为什么而忧心,难道老奴就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忧心不管吗?老奴只想告诉皇上,皇上如果是您因为双龙县的谣言而忧心的话,那么您就应该去解决这件事情不要让它发生。老奴言尽于此。”

说完之后,他便往外走。

朱见深听他说让他去解决二龙县的事情,他不禁微微一愣。

他喊住那古冷意,问他说道:“你刚才说让朕去解决二龙县的事情,但是你怎么知道谁才是那神石上所记载的真龙天子呀?”

古冷意重新又把参汤端到朱见深的面前,他笑着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请您把这参汤喝下去,听奴才慢慢的给您分析。”

朱见深很不喜欢别人威胁自己,但是经过这几天茶饭不思,他的确也饿了。

于是,他便把那参汤接过来,给一勺一勺的喝了下去。

古冷意这才面带笑容,对他说道:“皇上,其实这双龙县的谣言奴才知道针对谁。”

“针对谁?”

“奴才以为是针对那南内的朱见辰王爷。”

“朱见辰?”

朱见深在那里思量了好久,这才想起这宫中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

朱见辰是大明王朝的王爷,他本来是景泰皇帝遗落在民间的儿子,后来才被找到。

但是因为当时景泰皇帝已经被英宗给赶下台了,所以那朱见辰也没有捞得着什么好果子,他一直以来都被困在南内。

而朱见深几乎快要把这个人忘记了,要不是刚才古冷意提起来,他根本就不可能想起这个人。

他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头,说道:“你说的是景泰皇帝的儿子朱见辰?”

“是呀,皇上,老奴说的正是他。皇上,您想想呀,既然那神石出现了二龙县的说法,那就是说这天下之中会出现两个皇帝,而大明王朝之中唯一有皇家血脉的除了皇上您就只有朱见辰王爷了,这第二条龙一定是说得他呀!”

古冷意的话正好说到了朱见深的心底。

朱见深想来想去,觉得古冷意说得很有道理。

这后宫之中同时还沾染皇家血脉的除了他,那一定就是朱见辰了。

倘若他在三年之中死去的话,那么他又膝下无子,来接替他成为皇位的那不是朱见辰又是谁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面色大变。

他的手中此时正执着一支毛笔,但是他由于心中斗争的太过于激烈,而把那毛笔握在手中给碾成了两半。

大太监古冷意看到他的样子,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说的话在他心中明显的泛起了波澜。

于是,继续在旁说道:“皇上,您想想呀,虽然说现在皇长公主是帮着您的,但是倘若这朱见辰王爷也想当皇上的话,皇长公主也未必不会帮他。”

古冷意其实并不知道朱见深三年之内就会死的事儿,他也只不过是信口胡扯,想要挑拨朱见深和简怀箴的关系。

他知道倘若只要简怀箴在的一天,简怀箴明察秋毫,自己想要得到朱见深的重用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他才故意这么说。

没想到他的这个话正好说进了朱见深的心里。

朱见深缓缓的点了点头,凝视着古冷意,说道:“古公公,平时不枉朕重用你,不枉朕没有亏待你,你说得果然都是真话。那皇长公主现在虽然是对朕关怀备至,但是倘若有一天朕的身子不行的话,她一定会为了这大明朝另立旁人作为皇帝。而这皇室宗族之中首选的当然就是朱见辰了。”

朱见深一想到这里,一颗心就觉得被火在煎熬一半。

倘若有朝一日他不在这世上了,当皇帝的是他的子嗣那他心里还不会觉得什么,但是他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而唯一跟皇家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是朱见辰,而朱见辰又不是他这一支的。

他一想到父皇的帝业就会被人夺去,一颗心就像是刀绞一样的那么痛。

他望着古冷意,眼神犹如灼烧一般,说道:“古公公,那你告诉朕朕现在应该怎么办?”

古冷意低下头去想了半天,对他说道:“皇上,事到如今还有怎么办的,事到如今您赶紧趁着这事儿还没有变为现实之前先把朱见辰王爷给他——”

他边说着,边做了一个“咔碴”的姿势。

朱见深没有想到古冷意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又能洞察自己的心思。

他想了好久,才说道:“你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既然如此,那朕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只不过这朱见辰又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要是朕就这么轻易的把他给杀了的话,皇长公主一定不会这么同朕算了的,毕竟他也是宗室子弟。古公公,你帮朕想一下该怎么办才好。”

古冷意便垂下头去,低头思索了半天。

他过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法子,只好摇了摇头,说:“启禀皇上,老奴实在是想不出法子来。”

朱见深不禁重重的拍了拍案几,说道:“古冷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之前的时候跟朕说的头头是道,但是朕现在让你想办法的时候你又诸多推托。”

古冷意连忙跪下来,对他说道:“启禀皇上,并不是老奴不肯为皇上想办法,实在是老奴志短,根本就想不出办法来。不过老奴觉得有一个人可以帮皇上。”

“哦,什么人?”

古冷意知道现在是自己报答万贞儿的时候了。

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是想报答万贞儿,他觉得自己和万贞儿根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倘若万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对他而言也不是好事情。

所以他便郑重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万贵妃娘娘向来是足智多谋。倘若这件事情同她说一遍,她一定能够为皇上想出办法来。”

朱见深猛然听古冷意提到万贞儿,不禁怒从中起。

他抚了抚衣袖,对他说道:“混帐,你谁人不提单独要提万贞儿,难道离了万贞儿朕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吗?万贞儿竟会出些馊主意。”

古冷意完全不了解朱见深为什么提起万贞儿忽然会恨成这样子。

他看到朱见深显然是十分生气,便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吓得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道:“皇上,您为什么会如此记恨万贵妃?还请皇上告诉老奴,老奴也好帮皇上参谋一下。毕竟现在是紧要的关头,不管谁以前做了什么措施,皇上也还是先要既往不咎呀!”

他以为朱见深是因为万贞儿帮王皇后出那些馊主意的原因,却没有想到其他。

朱见深面目暗淡,他对古冷意说道:“你以为万贞儿是那么一个好相与的人吗?万贞儿每次都给朕出很多主意,但是她每次出的主意都是馊主意。要不是万贞儿给朕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朕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猛然跌坐在桌子上,面上的神情变得十分暗淡。

古冷意没有想到朱见深忽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于是,他便走上前去尝试着大胆的问朱见深,道:“皇上,您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有什么事儿您要老奴说才是,老奴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胜在老奴年纪大了。有很多事皇上和老奴说,老奴一定能帮皇上想出办法来解决。”

朱见深此时此刻也正为自己的事情而纠缠萦怀,如今听到古冷意这么说,他竟然忍不住跟古冷意倾诉道:“好吧。朕看在你如此忠心的份上,你既然问朕,朕也就不瞒着你。”

古冷意跪在地上,静静的听朱见深诉说。

古冷意知道只要朱见深肯把他心底的秘密跟自己分享,那么这就预示着从此之后两个人就达成了同盟。

所以他听的时候格外的屏息凝视。

朱见深便把他自己心中的苦处一股脑的向古冷意说了出来,他说道:“古公公,你看朕好象是一个九五之尊,好象是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你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现象。不错朕的确是九五之尊,朕见过的也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日子,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说到这里,他便仰天长叹道:“朕也只不过是只有三年的命罢了。”

古冷意听朱见深这么一说,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想朱见深,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敢说出口。

朱见深看到他的表情,不禁摇了摇头,说道:“古公公,你且起来听朕诉说吧。”

“是。”古冷意低低的答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听朱见深对他倾诉。

朱见深脸上布满阴云,神色十分忧伤说道:“朕之所以要如今落得只剩下三年命的地步都是被万贞儿害的,要不是万贞儿给朕出馊主意,朕又怎么会落得到今天的地步呀!”

古冷意终于忍不住问道:“皇上,不知道贵妃娘娘给皇上出了什么主意令的皇上如此的伤怀?”

朱见深缓缓的说道:“之前的时候朕好不容易才把那唐惊染接入宫中,谁知道唐惊染对朕并不顺从,朕因为这件事情大为恼怒。于是,万贞儿就趁机给朕出了一个主意。万贞儿说那石丽清懂得爱情蛊,所以就让朕去找石丽清,让朕给那唐惊染下了爱情蛊。那爱情蛊下了之后,唐惊染倒是真的对朕百依百顺了,但是石丽清却没有告诉过朕,朕对唐惊染下了这种爱情蛊之后,唐惊染的命活不长,朕的命也活不过三年。”

古冷意听朱见深这么一说,顿时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古冷意被吓成这般的模样,落在朱见深的眼中。

一八九,南三所

朱见深不禁摇了摇头,说道:“古公公,事到如今你觉得难以置信吧?可是朕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全是真的。你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吧,朕也觉得十分可笑。本来朕对什么二龙县的神石也不肯相信的,但是事到如今偏生在朕活不长久的时候又出现了这样的神石,你说这能预示着什么,这是不是预示着朕的性命就只有短短的三年而很快就被新的皇帝所取代了?”

古冷意听朱见深这么质问自己,他只好低下头去,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不要这么想,皇上福大命大一定能够躲过这一劫的,至于那什么二龙县的谣言皇上也不必放在心里。如果皇上觉得心里不踏实的话,现在就可以把那一龙给除去,到时候这普天之下就只剩下皇上一条龙了。说不定皇上可以因此而躲过一劫。”

“什么,躲过一劫?”朱见深愣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

他仔细的回味着古冷意的话,他越想越觉得古冷意说的有道理。

终于,他缓缓的说道:“不错,古公公,你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也许那个二龙县就预示着天下会出现二龙,但是普天之下只能出现一个龙、只能出现一个九五之尊。倘若朕听从你的劝建,现在就把那另外一条龙给除死的话,这天下就只有朕一条龙了,到时候说不定朕不会活三年这么短。”

古冷意听朱见深这么说,知道朱见深开始相信自己了,他觉得现在是一个自己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所以就连忙跪了下来,说道:“皇上,您所说的很有道理。还有一句话奴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好吧,你说吧。朕念在你为朕出谋献策、劳苦功高的份上,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就是。”朱见深对古冷意挥了挥手说道。

古冷意这才把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他说道:“皇上,您之所以怪万贵妃是因为万贵妃为您出谋划策失败的缘故,但是万贵妃的心里想必还是一心一意想帮皇上的。倘若万贵妃不是一心一意的想帮皇上的话,也不会把石丽清介绍给皇上。而今天出了这么多事情,奴才却以为和万贵妃没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石丽清的错,皇上要处罚的话也应该处罚石丽清。倘若因此而错怪了万贵妃的话,恐怕万贵妃心里很难受,万贵妃是一心一意为皇上着想的人。皇上,老奴的话就说到这里了。”

古冷意的话落在朱见深的耳中,朱见深半天没有回话。

而古冷意见朱见深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听进了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道:“皇上,您想呀,倘若是皇上蓄谋要杀朱见辰王爷的话,那么皇长公主肯定不会站在皇上您的这一边,而万贵妃却一定会站在皇上您的这一边。万贵妃为人虽然不像皇长公主那样深谋远虑,但是她也是足智多谋。倘若她肯为皇上出谋划策的话,我们这一边又多了一个精英。奴才并不是因为之前跟随过万贵妃所以才向皇上这么说,奴才是真心实意的为皇上着想。奴才是万贵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尽管奴才心里有时候也能够为皇上出谋划策,但是奴才的智慧却始终不及万贵妃那么多。”

古冷意在下面说的信誓旦旦的,听得朱见深心中涌动。

他想了半天,总觉得似乎古冷意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一想起因为石丽清的爱情蛊让自己只能有三年的性命,他心里就觉得很不爽。

所以他对古冷意说道:“好了,古公公,你说的话就到此打住吧。朕全当没有听过,朕希望不要有同样的话再出现在你的口中,否则的话朕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你。”

朱见深对古冷意的说话态度让古冷意觉得心中一沉。

本来他以为朱见深既然肯听信自己的话了,那么自己可以趁机为万贞儿说点好话,却没有想到朱见深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他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倘若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连自己也受到连累,所以他便打住不说了。

朱见深其实并没有把古冷意的话听进去,他觉得古冷意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他觉得这件事情倘若落在简怀箴的心中,简怀箴未必会真心实意的帮着自己。

毕竟事到如今倘若他杀朱见辰的话,那实在是事出无名,但是要是不杀朱见辰的话,他的一颗心始终不能安定。

所以想来想去,他的心就好像被放在油锅上煎炸一样难受。

而他觉得古冷意说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万贞儿的智慧是他曾经见识过的。

他觉得万贞儿的确是一个很有谋略的人,虽然有时候她出的计策会失策,但是这不代表万贞儿没有帮他的决心。

他想了很久很久的,始终还是没有能够拿定主意。

而古冷意见状,便什么也不说了。

朱见深想了很久,他决定现在还是要试探一下简怀箴的意思。

倘若简怀箴当真站在自己这边的话,肯赞同自己除掉另外一条龙,那么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倘若简怀箴不赞成他滥杀无辜,不赞成他除死朱见辰的话,那么他便会考虑古冷意的话。

所以他便对古冷意挥了挥手,说道:“古公公,你赶紧去万安宫中把皇长公主请过来,就说朕找皇长公主有要事相商。”

“是。”古冷意答应着,便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后,便去万安宫中请简怀箴。

如今因为零落已经去永和宫中跟着唐惊染了,所以这万安宫中只剩下简怀箴。

简怀箴也没有什么能够交心的宫婢,所以这她一个人在万安宫中常日无聊,每天便在那里钻研医术或者是修习剑法来打发时间。

她最近也经常往怀明苑中去,毕竟那怀明苑中寄托了她最深切的东西。

她毕生的感情、毕生最重视的人都在怀明苑中。

简怀箴正在那里练剑,忽然看到古冷意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古冷意进来之后,先给她下跪道:“奴才叩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抚了抚衣袖,说道:“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古公公你为什么如此匆忙的来找本宫?”

古冷意喘了一口气,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并不是奴才要来找皇长公主,乃是皇上命奴才来请皇长公主去乾清宫中一趟。”

简怀箴微微一犹豫,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本宫即刻就随你去。”

于是,简怀箴便跟着古冷意一起来到了乾清宫中,乾清宫中的香炉里有袅袅的烟雾溢了出来。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看到朱见深一个人正坐在龙椅之上喝闷酒。

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向朱见深问道:“皇上,你把本宫找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呀?”

朱见深看到简怀箴,他心中微微一动,但是旋即压抑了自己的情绪。

他面上变得无波无澜,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不知道您最近可听说过民间正在流传着一个谣言?”

“什么谣言?”简怀箴问道。

朱见深盯着简怀箴道:“双龙县。”

简怀箴心中顿时发怔。

其实这双龙县的谣言她早就听说过了,只不过她并没有刻意把这件事情告诉朱见深。

她知道朱见深如今以为自己只有三年的性命,那么他一定会变得十分多疑。

倘若自己又在这个时候把双龙县的消息告诉他之后,那么他一定不能忍受,所以简怀箴想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把这件事儿告诉他。

谁知道他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简怀箴微微一愣,旋即对他说道:“皇上,的确是民间流传着这件事,但是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对于民间流传的这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皇上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并不是朕要耿耿于怀。皇长公主您应该知道如今在南内还住着一条龙,到底双龙县是不是指的朕同南内的那条龙呢?”

他一边说着,便指着南方。

他说的南内那条龙自然是指的朱见辰了。

简怀箴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皇上,您多心了。之前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皇上被虏走了,当时我也怀疑过朱见辰,我还特意去南内看望了他。但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诵经礼佛,每日里过得十分贫苦,根本就不像是有什么异心的样子。而且说起来他跟皇上始终也是堂兄弟,倘若皇上因为一点谣言而怀疑他的话,那岂不是让他心中悲伤。”

“皇长公主,难道您不觉得如今出现双龙县的神石有点蹊跷吗?倘若这天下当真有两个皇帝那该怎么样?皇长公主,求求您,您教教朕朕应该怎么做。”

简怀箴想了很久很久的,她才说道:“皇上,只听信这些谣言是没有意思的,本宫觉得皇上如今应该少安毋躁,等我们慢慢的把那蛊毒该怎么解查出来,到时候皇上一定性命无忧。而至于这种谣言大可以不必理会。倘若去理会这种谣言因而而伤了兄弟情分的话,那就不值得了。”

“可是皇长公主如今有人向朕提了一条建议,朕一直在迟疑之中,所以特意才把皇长公主请来,希望皇长公主能够给朕一些意见告诉朕应该怎么做,朕现在也十分的迷茫。”

他一边说着,眼中一边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简怀箴心中顿时如披冰霜,但是她的面上表情仍旧是很是平静,她说:“皇上,你究竟有什么疑问想要问本宫呢?”

“皇长公主,朕想问您倘若当真是如神石上上所说的那样双龙县,而且天地间只能允许一条龙存在,不知道皇长公主会允许哪条龙存在?”

简怀箴微微一怔,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她这才平静下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此言差矣,你为什么忽然会说出这种气话来呢?首先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双龙县的事儿,那双龙县只不过是民间以讹传讹罢了。再者皇上如今励精图治,凡事都肯为天下百姓考虑,本宫对皇上还是很满意的,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儿,本宫一定会站在皇上身边。”

“皇长公主您说的是真的?不管出了什么事儿,您一定会站在朕的身边吗?”

“是的。”简怀箴郑重的说道。

朱见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他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同简怀箴说了出来。

之前的时候他之所以一直不敢跟简怀箴说,是因为他不知道简怀箴心里怎么想的。

而今简怀箴既然开口说支持自己,那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就无可厚非了。

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如今有人向朕提了一条建议,他说既然那神石说是双龙县,而今朕的性命又危在旦夕,所以有一个办法可以化解这个事儿。”

简怀箴心里觉得越来越寒凉。

尽管如此,她强忍住心中的寒凉之意,便开口向朱见深问道:“皇上,请说吧。”

朱见深却显得十分兴奋,他说道:“皇长公主,既然这双龙天下不可能有双龙,只能有一个真命天子,那么朕希望皇长公主觉得朕就是真命天子。所以倘若我们可以把南内的朱见辰给除死的话,那么这天下就只有一条龙了,双龙县的诅咒也就会不攻而破,到时候朕就可以无忧无虑了。而说不定朕身上所中的蛊毒也因此而好了呢。”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面上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之前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朱见深是这么想的,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冷血,为了自己的性命竟然想搭上朱见辰的性命,而这次搭上朱见辰的性命完全是没有意思的。

所以她不禁摇了摇头,对皇上郑重的说道:“皇上,本宫想告诉你,的确本宫是站在你这边的,本宫也一定会支持你做一个好皇帝,但是这并不代表本宫会纵容你滥杀无辜。倘若你有滥杀无辜的心思的话,本宫劝你赶紧收起来,否则的话本宫一定不会饶恕你。”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顿时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半晌,他才指着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难道这就是您心里的想法吗?”

简怀箴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就是本宫心里的想法。”

“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朕会死吗?”他望着简怀箴,眼中露出了可求的神色。

简怀箴点点头,郑重的对他说道:“皇上,的确本宫是很怕你会遇到不测,但是本宫怕你遇到不测不代表你可以用这件事情来随便的伤害别人。倘若这样的话,本宫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皇上,本宫只想告诉你那蛊毒本宫一定会尽最大的所能帮你找出解药。而至于这种谣言,皇上根本就不必理会。难道为了一个谣言,就要把自己的兄弟给杀死吗?这样子跟暴君又有什么意义?”

简怀箴说完,她又重重的望了朱见深一眼,道:“希望皇上好自为之吧,本宫先行告退了。”

说完,简怀箴便转身离去。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之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杀意。

虽然他早就已经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后果,但是简怀箴的反应是如此的冷淡,还是叫他大失所望。

他没有想到简怀箴明明口口声声的说要支持自己,但是一点事情发生了,她还是会站在朱见辰的那一边,还要说自己滥杀无辜。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浑身十分不适,像是有千条百条的小虫子在吞噬他一样。

自从他知道了自己只有三年的命之后,他随时随地都会觉得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着自己,那就是蛊毒,他会觉得自己浑身酸痒难痛。

而简怀箴完全没有顾虑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告诫他让他不要做一个暴君,不要听信谗言,这令他很失望。

他忍不住甩了甩衣袖,恨恨的说道:“古冷意。”

古冷意连忙走上来,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道:“皇上,您找老奴有什么事儿,皇上请说,老奴一定尽老奴最大的可能帮皇上办到。”

他说:“你现在赶紧帮朕拟一道旨意,就说朕现在决定看万贵妃在咸福宫中闭门思过表现十分良好,所以朕决定把万贵妃给释放了。你现在马上就去给朕传旨。”

“是。”古冷意答应着,连忙去写旨意去了。

而朱见深坐在龙椅之上,他心里恨恨的说:“皇长公主,并不是朕不肯听您所说的。只不过您永远不为朕打算,永远不站在朕这一边,朕也没有法子。”

他又想到了南内的朱见辰,他现在一心一意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想个办法把这朱见辰给杀了。

他认为只要杀了朱见辰,那么自己就一定可以安然无恙。

可是到底要怎么杀朱见辰呢,这令他十分伤怀。

倘若他光明正大的下一道圣旨把朱见辰给赐死了,到时候莫说简怀箴不放过他,就是群臣也一定会议论纷纷,让他这个皇帝的威信荡然无存。

但是他如果是想一个什么办法来杀这朱见辰呢,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

他觉得现在唯一可以帮得上自己的就只有那万贞儿了。

因为万贞儿一向足智多谋、诡计多端,别人想不出来的办法她一定能够想得出来。

他现在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万贞儿的身上了。

而简怀箴走回万安宫中去,想想皇上当时表现的情态,心中越想越气,她心道:“这皇上如今为何冷血成了这般模样?皇上原本并不是这样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地位的越来越稳固,他竟然变得如此的冷漠无情,居然变得如此的肆无忌惮,居然变得如此的视人命于草菅,连自己的亲生兄弟都不放过。为了一个谣言而已,竟然要杀死自己同宗的兄弟。”

想到这里,简怀箴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她觉得事到如今,她有必要去南内探望一下朱见辰了。

因为她知道以朱见深现在的性格他完全像是着了魔一样,既然他有心要杀朱见辰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而简怀箴作为一个长辈,她决定不能够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理任凭宗族之中发生这样的杀戮之事。

所以她便一个人来到了南内。

这南内又叫南三所,乃是宫中比较荒芜的地方。

一九零,二龙现

南内的房顶一律用青色的琉璃瓦覆顶,看上去显得十分阴森。

简怀箴信步走进去之后,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小太监连忙向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摆了摆手,便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她见院子中的荒草仍旧是生的过隙,不禁十分感叹。

她对那两个小太监询问道:“上回本宫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命令你们把院中的荒草给清除干净吗?为什么现在还生得如此茂盛?是不是你们胆敢怠慢了?”

那两个小太监连忙跪下去,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事实并非如此。因为王爷告诉我们,他说草木的生长乃是自然规律,所以他说就由这些草木自由生长吧。让奴才们不要去动它,奴才们这才没有动的。”

简怀箴点了点头,心中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觉得朱见辰和朱见深两个人性格完全都相差太远了。

这朱见辰一心向往的是自然,而朱见深却一心一意向往的是杀戮。

简怀箴信步走进来之后,她只见朱见辰仍旧是坐在一个破毡毯上。

那毡毯放在门前,而他整个人坐在那里晒太阳。

他的精神十分好,而整个人看上去浑身脏兮兮的,与简怀箴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破碗,那个破碗里放着吃剩的东西,仍旧是最简单的素菜而已。

简怀箴微微一愣,这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宫女走了出来。

那个年轻的宫女看上去有十六七岁的模样,样子十分娇好,整个人看上去又干净又娉婷又美丽。

简怀箴很少在宫中看到这么伶俐的宫女,而今居然在南内看到了,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所以她便向那宫女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宫女连忙跪下来,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婢名字叫做了了,是在这南内侍奉朱见辰王爷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地上的朱见辰。

朱见辰正在那里眯缝着眼睛一边晒太阳,一边捉虱子,对于简怀箴的到来他似乎闻所未闻。

简怀箴在心头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开口叫他道:“见辰。”

朱见辰这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来看了简怀箴一眼。

他抬头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眼睛,晒的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眼睛睁开看了看简怀箴。

只见简怀箴仍旧是同当年差不多样子,只不过头上多了很多白发。

他便给简怀箴简单的行了一个礼,说道:“皇长公主,您怎么有时间来这南内看我呀?”

简怀箴笑了笑,便在他的破毡毯上坐了下来。

她说:“本宫想来看你自然就来看你了。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服侍你的还是一位老嬷嬷,现在为什么换成了一个如此年轻的宫女?”

朱见辰摇了摇头,说道:“死了。”

“什么,死了?”简怀箴一愣。

“那老嬷嬷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也不是怎么死的,是老死的。她本来已经上了年纪了,而上次在睡梦之中安静的死去了。她的尸首就埋在这院子的后面,还有一块墓碑。”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尤其是宫婢们命运十分的悲惨,在她们死后她们就会被火化,然后她们的骨灰就会被洒在这后宫之中的一口井中。

而今那老嬷嬷居然可以被埋在南内的后院之中,还有一块墓碑,也总算是老怀安慰了。

简怀箴看了那小宫女一眼,忍不住开口赞道:“了了生的倒是挺漂亮的,不知道名字是哪两个了字?”

那了了连忙上前去,对简怀箴柔声说道:“启禀皇长公主,了了就是最简单的那个了了。”

说完之后,她便笔划了一下。

简怀箴看了之后,微微一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呢?”

了了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了了并不识字,了了的名字都是王爷给取的,王爷喜欢叫了了什么,那了了就叫什么。”

朱见辰扯了扯胡子,笑了起来说道:“是啊,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人生不过了了罢了,所以我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了了。不知道皇长公主觉得这个名字如何呢?”

简怀箴也笑了起来。

她看朱见辰躺在那里,整个人闲云野鹤一般,完全是不像有什么居心的人。

而他整个人似乎已经很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在这里生活的虽然是很简陋,但是看上去却十分快活,一点都不像皇宫中的人每天都皱着眉头从来没有开怀一笑的时刻,但是朱见辰却不同。

朱见辰在那里他整个人笑的十分爽朗,也笑的十分的坦然,好像没有什么尘间的事儿可以令他牵绊到一般。

简怀箴不禁摇摇头,她知道接下来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倘若皇上要处心积虑的对付朱见辰的话,那么事情就不可以预料。

所以她看了朱见辰一眼,忍不住叹口气,这才对他说道:“见辰,本宫今天想来找你也是有些话要告诉你。”

朱见辰一边摸着毡毯,一边笑着说道:“皇长公主,有什么事儿就尽管说呗!我就知道皇长公主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简怀箴也不禁莞尔说道:“是啊,本宫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不过这次本宫却是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如今外面正在流传着二龙县的谣言,不知道你可听说过?”

朱见辰很坦然的摇摇头,说道:“我并没有听说过,这后宫之中原本就已经够深了,庭院深深深几许,而我这南内又处在后宫的深处的再深处,这后宫之中有什么蛛丝马迹、有什么动静都传不到我这南内中来。一则是我自己也不想听,二则是恐怕娘娘妃嫔们也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那里拍打着衣服上的绒毛。

简怀箴见状,只觉得心里有一阵阵的悲哀。

同样是皇室的祖孙,朱见深当了皇帝就可以肆无忌惮,而朱见辰如今却沦为一个阶下囚,他在这里过的日子恐怕连冷宫之中都远远不如。

所以简怀箴只觉得心里很是难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反而是那朱见辰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神情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还在想什么呢?反正人生也不过就这么一回事罢了,现在看着人人争名夺利如此的风光,可是到死之后也不过是城外的一个土馒头。有些人连这土馒头还没有呢,所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是在这里自怨自艾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简怀箴听他反而来宽慰自己,一时之间不由得十分开怀。

她对朱见辰说道:“是啊,有些事情的确是这样的,但是本宫无论如何还是要同你说清楚。之前的时候有百姓去挖黄河,在黄河中挖出了一块青石,那块青石上刻着三个大字二龙县。而这个消息越传越远,人人都说天下要起变了,皇上自然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

“接着呢?”朱见辰继续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

“接着的事情那就简单的多了,接着皇上觉得这青石之上所说的二龙一个是指他,而另一个就是指你。本宫接下来要说什么,你明白了吗?”

朱见辰却仍在那里吊儿郎当的说:“我明白了,皇长公主。我朱见辰虽然是喜欢佛法、喜欢无拘无束、向往自由生活,像庄子一样可以终日赤脚徘徊在秋水边上,但是我这个人却并不糊涂。我知道皇长公主的意思是说皇上如今已经疑我了,对吗?”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不仅是疑你那么简单,皇上恐怕要处心积虑的对付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小心才是。”

朱见辰听完之后,仰天长啸,高歌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皇上想要我的命我还可以不给他吗?”

简怀箴不以为然道:“皇上并不是时时刻刻说的都是对的,皇上倘若想要要你的命,那也要有一个理由。如果皇上拿不出什么理由来就要大肆杀戮宗室的子孙,哀家作为宗室的长辈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皇长公主有您这句话,那见辰是死而无憾了。其实对我来说能够活着是一种自由,要是能够在生命最璀璨的年华里就这么死去那也是一种痛快。所以皇长公主还是不用再见辰的事情打算了。”

朱见辰一边说的时候,一边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来。

反而是了了在一旁露出十分悲伤的神色。

她望着朱见辰,抽抽搭搭的说:“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了了该怎么办才好呀?”

朱见辰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后宫这么大,当然一定有你的容身之处。我在的时候你可以跟着我,那我不在的时候你自然又可以跟着别人。”

了了却在那里哭了起来,说道:“公子,了了只愿意跟着你一个人,绝对不愿意跟着第二个人,还请公子为了了了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朱见辰便默不作声了。

简怀箴看朱见辰的模样,就好像当初的纪恻寒一样。

只不过比起唐惊染的狂放不羁,他又多了一份无拘无束。

简怀箴心里不禁觉得一阵难过,她觉得朱见辰是一个宗室的好孩子,而且难得的是他这么与世无争。

反而是朱见深要咄咄逼人,想要他的性命,这令简怀箴心头觉得十分恼怒。

简怀箴想了好久,才对朱见辰说道:“辰儿,今天本宫既然来见你,本宫就打算保下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死的。”

“皇长公主,还是不劳您为我费心了。倘若皇长公主为我费心这件事情被皇上知道了,一定会连累皇长公主和皇上的感情,这对皇长公主而言绝对不是好事一桩。”

简怀箴的目光一时之间变得通透起来,她说道:“的确本宫也想过,这对我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倘若能够救你的性命的话,那一切便在所不惜。”

“哦,皇长公主您为什么要想办法来救我呢?我朱见辰也不见得有什么招人待见的地方。”朱见辰忍不住拊掌大笑起来。

简怀箴却神色十分郑重的对他说道:“好,既然你想知道,就让我来告诉你。”

简怀箴和朱见辰两个人正在这里谈着,而了了又在一旁哭了起来。

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给简怀箴跪下了。

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奴婢知道您是这后宫之中最有权势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请您救王爷一命吧。您让了了做牛做马都可以的,了了愿意为您死。”

简怀箴看了了和朱见辰主仆情深,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动容。

她对了了说道:“好了,了了,你也不用在这里求本宫了,本宫什么时候说不救辰儿了。辰儿虽然是你的主子,那他也是本宫的亲人,本宫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宗室子弟被杀呢。辰儿,本宫希望你可以一切按照本宫所说的去做,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得到?”

朱见辰忽然高声吟唱起来,他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

读到这里,他猛然把手中的破碗放下,转而向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应该明白我是拒之中的意思了。如果皇长公主还要强人所难的话,那只能恕见辰不陪伴了。”

说完,他便把那毛毡毯往里面拖。

简怀箴还坐在那毛毡毯上呢,如今被他这么一拖,不禁也跟着往里挪,她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简怀箴这才叹了一口气,对朱见辰说道:“事到如今,不管是你想也好不想也好,总要按照我教的法子去做的。倘若不然的话,那么本宫不如现在就先把你交给皇上处置了。”

朱见辰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不禁神色有些动容,说道:“皇长公主,我实在是很感谢您了,像我这种被这后宫之中人人都瞧不起的人却能够得到皇长公主的厚爱,我实在是觉得很感激。但是人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么我便是逃走了又能够怎么样呢?”

朱见辰和简怀箴两个人正在争执的时候,简怀箴就觉得朱见辰这个人实在是一个很有侠士风采的人。

他看上去就像魏晋的名流人士一样不拘小节,这一点让简怀箴觉得很是佩服。

她不认为一个有这样的胸襟的人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所以她始终觉得朱见深既然肯听信二龙现的谣言,因此而来对付自己的宗室兄弟,这让她觉得很是不能理解。

这一天简怀箴和朱见辰谈了很久很久的。

通过这一次长谈,简怀箴忽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深入了解过自己的这个晚辈。

一直以来,她对朱见深都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反而是对朱见辰她便冷落了很多。

这么一来,倒是养成了朱见辰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性子,而且朱见辰潜心向佛,这同朱见深完全是不同的。

朱见辰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对于杀戮、对于政治、对于政权、对于很多旁的世俗的事情他都没有什么心思,这让简怀箴觉得很安慰。

简怀箴同朱见辰彻谈完毕之后,她最终还是对朱见辰说道:“辰儿,本宫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按照本宫所说的去做。”

朱见辰望着简怀箴,目光之中有很深沉的询问之色,道:“皇长公主,您需要辰儿为您做什么?”

简怀箴点了点头,郑重的说:“本宫的确是需要你为本宫做,当然也是需要你为你自己做。毕竟你现在还年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所以本宫要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肯不肯听本宫的话?”

朱见辰犹豫了好久,他看简怀箴面上似乎带着微微的恳求之色,这才点点头说道:“我朱见辰在这后宫之中就像是废人一样,从来没有人肯关心我,如今既然皇长公主对我如同亲人一般,对我如此的诚恳,而我又剩下皇长公主这个亲人了,那么皇长公主所说的我一定尽我所能去做。”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心里这才稍微安慰了一些。

她说:“我相信皇上过不了多久就会想办法对付你,本宫去劝说过皇上,但是皇上怎么都不肯听我的。而且我跟皇上之间也有很大的裂缝,相信皇上以后都不会太相信本宫所说的话,所以本宫希望你能够自救。”

“自救?”朱见辰微微一愣。

简怀箴说道:“是啊,自救。你可听过佛家有句话叫做自救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有时候只需要轻轻的回过头就可以把事情换一个角度去考虑了。”

朱见辰听简怀箴这么说,他仍旧是不能想明白。

于是,简怀箴便继续对他说道:“其实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辰儿你就听从本宫的。你跟皇上装疯卖傻,我相信皇上会念在兄弟情意上放过你的。”

“什么,要我跟皇上装疯卖傻?”

朱见辰眼光之中似乎有不满的神色,但是简怀箴的话很快让他解释了心头的疑问。

她说:“是的。倘若你不这么做的话,就没有人能够救你了。本宫也是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够听本宫的话,为我们大明宗室再保留一点血脉。”

简怀箴说完之后,便站起来款款的往外走去。

此时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了,残阳如血,太阳把她的影子拖的很长很长。

简怀箴走在斜阳之中,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的感觉。

朱见辰忽然跪下来对着简怀箴高声说道:“辰儿恭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心里只觉得一阵舒畅,和风拂面,让她心中也如同这风一样的舒服。

一九一,卖癫狂

她知道朱见辰这一句“皇长公主千岁”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朱见辰肯按照她所说的话去做了。

倘若不然,以朱见辰的性子又怎么会对着她叩拜呢。

简怀箴知道朱见辰乃是一个不拘于俗的人,他肯答应自己装疯卖傻来度过劫难多半也是因为自己的一番真诚打动了他。

可是不管怎么样能够为皇室保留血脉,这始终都是好事一桩。

简怀箴同朱见辰聊过之后,便走出了南内,回到万安宫中。

结果第二天,宫中就传来一个消息,那消息说是王爷朱见辰疯了,而且还疯的还厉害,他的疯狂之情状让人见了都觉得很为荣。

这个消息传到朱见深的耳中的时候朱见深并不肯相信,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朕刚刚要怀疑这朱见辰的时候,他偏偏在这个时候疯了。朕要是相信他,那朕就是一个糊涂蛋。”

古冷意也在一旁小声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的确啊,这朱王爷他在南内一直那么久了都没有听说过他疯癫的消息,为什么忽然现在就疯了呢?依照奴才所见皇上要想拆穿他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哦,有什么办法?”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皇上只要把他身边的人叫过来询问一下他的情况,那么这谣言就可以不攻自破了。”

“可是要是他身边的人都被他收买了那该怎么办才好?”朱见深的眼睛之中有很深的墨色,望着古冷意。

古冷意想了很久,说道:“皇上,听说朱见辰身边有一个宫女,那个宫女本来是这后宫浆洗局的,后来不知道被谁给调到南内去服侍她了。那小宫女才去服侍他没有多久,想必还没有对他归顺。要是把那小宫女叫过来的话,想必可以从她口中打探到什么。”

“好,那你赶紧去吧。”

于是,那古冷意便亲自去南内招了了前来问话。

了了走过来之后,连忙给朱见深跪下。

她跪下,口中怯怯的说道:“奴婢了了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抬头望去,只见下面跪着一个穿紫色衫子的女孩。

那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十分娇小可人,眼睛圆溜溜的,面上却笼罩着一丝愁云惨淡的神色,看上去显得十分的真挚,与他平日里在这宫中见到的妃嫔所不同。

朱见深之间见到了了,一时之间竟然为了了所迷惑,半天才回过神来。

古冷意从旁提醒,道:“皇上。”

朱见深定了定心神,这才转而向了了问道:“了了,朕有件事情要问你。”

“皇上,有什么事情尽管问了了就是了,了了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见深饶有兴味的问道:“那朕问你为什么你的名字叫了了呢?这是什么意思?”

古冷意在一旁听到差点吐血,他没有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朱见深还竟想着这风花雪月的故事。

那了了却很认真的对他说道:“启禀皇上,我的名字是因为一句话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什么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朱见深的眼中渐渐有了尖锐的杀色。

这落在古冷意的眼中,古冷意觉得很不可思议。

朱见深却继续向了了询问道:“了了你平日里陪伴在朱见辰的身边,你觉得我见辰皇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了了想了想,说道:“王爷是一个很难以琢磨的人。王爷平时举动有些疯疯癫癫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正常人,而今反而显得越发的疯癫起来了。其实奴婢一直觉得这并不是王爷真的疯狂,而是他为人处事的方式与一般人不同。”

了了一边说着,一边侧着头,两只大眼睛闪闪发光,眼睛之中带着纯洁无尘的眼神。

朱见深见了之后,便点了点头。

他挥挥手,说道:“好了,了了你先退下吧。在你退下之前,朕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了了眨巴着眼睛问道:“皇上,您有什么事儿想要询问了了就尽管问吧。”

朱见深点点头,说道:“了了,朕始终觉得你长的这么漂亮,若是在南内那种地方岂不是明珠封尘,朕想调你到朕的身边来服侍,为朕红袖添香怎么样?”

了了的面上顿时变得绯红,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皇上,了了不能够答应皇上您的要求。”

“什么,您敢违抗皇上的命令?”古冷意在一旁恐吓了了。

了了顿时面上露出了一份不胜羞怯的表情,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了了知道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人可以违拗皇上,了了也不能。了了之所以不能够来这里侍奉皇上是有原因的。”

“哦,是有什么原因?你说来听听呗。”朱见深笑着问道。

了了见朱见深面色和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她娇怯怯的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了了觉得做人应该善始善终。了了本来是浆洗局的宫女,后来被分派到南内去侍奉王爷。王爷虽然疯疯癫癫的,动不动还会打人,但是了了知道王爷其实也是很可怜的人。了了要是就这么走了,舍弃了王爷,那南内就只剩下王爷一个人孤零零的了,王爷他一定会变得更加疯癫的,到时候了了一想起来就觉得很可怕。如果了了现在不服侍王爷而来服侍皇上的话,那么了了一定会于心不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真挚,面上露出了圣洁的光芒,让朱见深一时之间都忍不住为之沉醉。

朱见深连连称赞,说道:“了了,你果然是个好女孩子,可是这种事情岂是你能够决断的了的,王爷他现在发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王爷动不动会打人,难道王爷打过你吗?”

了了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于是,朱见深便对古冷意使了个眼色,说道:“古公公。”

古冷意点点头,走上前去把了了的衣袖给挽起来,顿时露出了白如雪藕的一段手臂。

朱见深仔细看去,但见那手臂上果然伤痕累累。

那些伤痕看上去有一些是新的,有一些是旧的,显然是了了被虐打已久了。

朱见深只觉得一阵怜香惜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怒道:“这见辰也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对着一个如此娇弱的小宫女都下得了手。古公公,你去传朕的旨意,就说这了了从此跟着朕了,不许再回南内去了。”

古冷意微微一愣,他觉得皇上做出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草率了,但是自古英雄爱美人,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呢。

他看上的女人倘若得不到手,那是不会罢休的。

古冷意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要劝说皇上那是也不可能的了。

所以他便只得点点头,对朱见深说道:“遵旨。”

于是,他便走下去去传旨去了。

待到古冷意走了之后,朱见深走到了了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了了,从此之后你就在朕的身边服侍,朕一定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的,朕十喜欢你。”

了了却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儿一样,一把推开了朱见深。

她的这种举动让朱见深既有些愠怒,又十分高兴。

因为朱见深很少见到敢对自己不敬的女子,尤其是像了了这么娇柔的女孩,看上去十分漂亮,又显得娇弱不堪。

朱见深不禁想把她抱在怀中肆意温柔一番,但是他又唯恐惊吓了了了,所以就没有这么做。

朱见深安慰了了了一番,就让了了下去了。

等到了了下去了之后,古冷意也回来了。

古冷意欲言又止,望着朱见深。

被朱见深一眼看破,说道:“古公公,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又何必在那里欲言又止的。”

朱见深的话让古冷意觉得有一阵难堪。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说了什么朱见深不爱听的话的话,那朱见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所以他点了点头,说道:“老奴没有什么话想同皇上说,只是想问问皇上觉得从了了口中探到了王爷的资料是怎么样的?”

朱见深在那里想了很久,他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够确定,只不过这朱见辰竟然动不动就虐打宫女,实在是太令人心寒了。你现在马上去替朕传旨,就说朕现在特地下令封朱见辰为景王,希望他好自为之。”

“什么,皇上反而要为王爷上封号,这么一来岂不是增加王爷的权势吗?”

“权势,他又有什么权势啊?他一个人在这深宫之中,又是从来都不出去的,他身边连个兵都没有,他又能够有什么权势的。朕给他加个虚衔只是想告诉他是景泰皇帝的后人,而景泰皇帝已经成为景王,他永远都是臣子,永远别想僭越。我只是想警告他而已,难道你连这都没有看出来吗?”

古冷意连忙伸出大拇指,对朱见深称赞说道:“皇上果然英明,老奴马上去办。”

说完之后,他便赶紧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就忙不迭当的去修圣旨,然后命人把圣旨送到南内去加封朱见辰为景王。

朱见辰被封为景王之后,他心里如何不知道朱见深打的是什么主意。

朱见深既然封他为景王,那一定是提醒他他是废帝之后。

所以尽管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表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在南内又是发疯又是责打众人,新派去的宫女很快就被他打得遍体鳞伤。

那宫女实在忍不住了,就去向内监总管古冷意求助。

古冷意听说之后,又把这件事情禀告了皇上。

朱见深对于景王朱见辰发疯的状况感觉到十分好奇,于是他便对太监古冷意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亲自往南内走一遍,看看这朱见辰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是。”

于是,他们两个人便一起来到了南内。

到了南内的时候,只见南内的院子之中长了满满的薅草,看上去就像是荒郊野外一般。

而朱见深此时此刻正躺在草地里晒太阳捉虱子,看到了皇上他也不下拜。

朱见深不禁微微有些愠怒,他指着朱见辰道:“见辰皇兄,你还记得朕是谁吗?”

朱见辰看了他很久,这才摇了摇头,说道:“你是谁那又怎么样,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便是再大的人有朝一日也化为一盆黄土,难道我说错了吗?”

他说的话看似没有逻辑,但是实际上却是一语看透了人生的道理,这不禁又触动了朱见深的心事。

朱见深当初之所以问了了的名字为什么叫做了了,而了了回答了说是因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当时让朱见深觉得心中一动。

那是因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词乃是南唐时期李煜的《虞美人》。

这首词中所说的乃是李煜辞家去国之后被关在宋国,南宋的朝廷之中书写的心情的郁闷。

既然朱见辰给了了取了一个名字叫了了,是因为这春花秋月何时了,那么说明他此时此刻心中是跟李煜心中一样的心情了。

所以这难免让朱见深觉得多心。

朱见深见朱见辰说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那么疯癫,不禁有些怀疑的说道:“景王,朕听说你如今发疯了,可有这么一回事吗?”

朱见辰忽然跳起来,指着朱见深大声骂道:“你才发疯了呢,你们全家都发疯了,我哪里发疯了,我精神好得很。”

说完之后,他又躺下来在那里唱歌。

他唱道:“人人都说生前好,生前没什么好的了。倘若一不小心死去了,死后只是一座土包包。”

他所唱的歌谣表面听起来似乎是平凡无忌,但是实际上却让人觉得心中有一阵振动。

因为他所唱的歌谣说的都是大实话,无论是你生前金也好、银也好、再荣光也好,但是一不小心死去了,那么到后来所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剖黄土而已。

朱见深望着朱见辰,越发觉得惊疑不定起来。

谁知道朱见辰忽然抬起头来,郑重的对他说道:“喂,我说老兄你现在饿不饿呀?要不要在我这里吃东西?”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心思猛然颤动,他说道:“好啊,既然见辰皇兄留朕在这里用膳,那朕也就不客气了。”

朱见辰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到一般,从地上拔出了很多草来往朱见深的身上塞,说道:“快吃吧,快吃吧,这就是我的美味佳肴,这些美味佳肴都很好吃的。”

说完之后,他自己就拿了一些草往嘴里去咀嚼起来。

朱见深见了之后,不禁嫌恶的把那些草扔到地上。

他对古冷意抚了抚衣袖,说道:“我们走吧。”

古冷意答应着,就跟着朱见深一起走了。

一路之上,朱见深问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看景王到底像不像真的疯了?”

古冷意想了好久,摇了摇头,说道:“启禀皇上,老奴的确看不出景王是不是真的疯,但是有一点老奴却看得很清楚,那就是景王此时此刻并没有那么糊涂,他的糊涂都是装出来的。倘若一个人真的糊涂了的话,又怎么对事情看得那么清楚呢。”

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古公公,你说的是。”

他们正好走到南内的门前,看到两个小太监在那里把守着。

于是,朱见深便对那小太监问到。

他说:“景王平日里是不是也经常说这些歌谣呀?”

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见是皇上,连忙跪下来,恭恭敬敬的对他说道:“启禀皇上,景王平日里也是这般疯疯癫癫的,他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是因为他看佛经走火入魔了。”

“什么,看佛经走火入魔?”

朱见深又听到了一个新的说法,不禁有些好奇。

“是啊,皇上。景王之前的时候什么都不喜欢,粗茶淡饭,对衣食也没有讲究,他唯一喜欢的就是佛经。他在这南内之中读了很多的佛经,他把那些佛经都翻烂了,所以他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了,想必是中了佛经的毒。”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心下顿时释怀,他对古公公说道:“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景王他为什么会说着那些歌谣,那些歌谣还十分有道理,原来是他看佛经的缘故啊。”

朱见深有一些相信了景王,但是古冷意却不是这么想的。

古冷意对他说道:“皇上,不管怎么样不得不妨呀,毕竟那二龙县的青石碑还在那里呢。倘若就这么放过了景王,说不定真的应验了那石碑的那句谣言怎么办呢?”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些被触动,但是他又忍不住斥责古冷意,说道:“你也知道是谣言了,还要在那里那么多话。走,先同朕回乾清宫中再说。”

于是,古冷意便跟着朱见深回到了乾清宫中。

古冷意有些奇怪的说道:“皇上,您真的打算放过景王吗?”

朱见深的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冷冽的神色,他说道:“朕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景王了,朕刚才的时候之所以斥责你是因为人多嘴杂,那两个小太监是常年为景王把守南内的。倘若我们的话被他听到了,说不定他会传给皇长公主,要是被皇长公主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实施起来就很难了。”

“皇上,事到如今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朱见深笑了起来,说:“历史上靠装疯卖傻这一招来逃脱惩罚的有不少人,朕可不想做那庞涓被孙膑给骗了。”

“什么庞涓、孙膑?”古冷意有些奇怪的问道。

朱见深便说道:“以前的时候有两个大将,一个叫孙膑,另外一个叫庞涓,他们两个原本是师兄弟。那庞涓做了一个国家的丞相,他十分妒嫉孙膑比自己有能耐,于是就想把孙膑抓起来杀死。孙膑为了逃避被他杀死,就装疯卖傻躲在猪圈中与猪为舞,甚至不惜吃猪便,到最后庞涓终于相信了他是一个废人。于是,就把他给放走了。而那个时候孙膑的双腿已经被庞涓给砍断了,就是这么一个废人到最后竟然把庞涓给诛杀了,可见这个人的心机之深沉。朕如今是怕朱见辰心里也打的是这种的心思,所以朕绝对不会就这么容易跟他算了的。但是这件事情碍于皇长公主和群臣,还不能够就这么快的进行。古公公,你帮朕想一想、帮朕想个法子出来,到底怎么样才能够试探出那景王是不是真的疯了?倘若他是真的疯了那也就算了,毕竟他同朕也是同宗的兄弟。倘若他是欺骗朕的话,朕绝对不会这么放过他。”

“皇上,为什么您会觉得景王有可能是真的发疯吗?”古冷意有些奇怪的问道。

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个事情吧,也要从很多年前说起,这朱见辰已经被困在南内很多年了,但是听说他一直都没有异动。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就像一个废人一般,而今他为什么忽然发疯呢?朕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他看佛经看的太多,整个人又被困在那里没有自由的缘故,所以他才会发疯,这也不是不可能。而另一方面来讲,如果他是事先听说了那双龙县的谣言而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个可能都是有的,所以朕一定要慎重行事。一则朕不想枉杀自己的同宗兄弟,二则朕也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对朕有威胁的人活在这世上。古公公,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古冷意连忙回答说道。

他说:“皇上,其实要想查出这景王是不是真的装疯卖傻老奴倒是有一个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来就是。”

一九二,公主心

“南内的宫人们不是说景王最宝贝的就是南内的那些佛经吗,倘若我们可以放火去烧佛经而景王又可以冒死去救的话,那就说明景王他是真的疯了。试问皇上正常的人又怎么可能以身扑火去救佛经呢?而倘若景王他没有疯的话,他一定会看着那些佛经被烧毁而不动声色。毕竟人在紧急的关头都是会为自己着想的,通过这个法子就可以测试出景王他是不是疯了。”

朱见深听完之后,一拍案几,大声说道:“这个办法好,古公公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是,多谢皇上重用。”古冷意答应着,于是便去着手策划这件事情。

他在第二天的时候带着一些宫人来到了南内,他看到景王仍旧是躺在门槛之上晒太阳。

于是,便走上前去笑着对他说道:“景王,今天皇上特意命老奴送了一些吃的来给景王,还请景王笑纳。”

景王却连看都也不看他一眼。

古冷意也并不生气,古冷意忽然之间坐下来对景王说道:“景王,老奴听皇上说景王这里有很多佛经,是景王的宝贝,不知道可否跟老奴见赏一下呢?老奴平日里也是最喜欢佛经的。”

景王朱见辰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做了一个“噓”的表情,然后小声的对古冷意说道:“不错,我这里是有很多佛经,但是这是我的宝贝哦,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宛若一个孩童。

古冷意笑了笑,对他说道:“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是你说你这里有很多佛经,我又没有见过,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啊?”

朱见辰四处看了看,便拖着他说:“你来这里看看嘛,我的佛经都在这里,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啊。”

“我知道了。”

于是,古冷意便跟着他来到了他殿堂的后面。

只见那殿堂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四处都是剥落了红漆的柱子,还有一些残旧的蛛网,只见在那些残旧的蛛网下面果然是放着很多佛经。

那佛经看上去十分残旧了,而有些被翻的已经页面皱了起来,还有些发黄,显然是很旧没有人看过了。

朱见辰指着那佛经对古冷意说道:“告诉你吧,这就是我的宝贝佛经,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哦。因为有人会来抢它的,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呀!”

古冷意便答应着,而这个时候他像是不经意的一般,忽然把手中一直端着的烛台向那佛经之中扔了过去。

那佛经本来就有一些干燥,如今一旦被那烛台烧着,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

然后古冷意便对着朱见辰说道:“王爷,不好了,你看佛经着火了。”

朱见辰忽然看到佛经着火,顿时大叫一声,“哇”的一声,他便冲着那佛经扑了过去。

只见那火越烧越大,而朱见辰妄图用身子去扑灭那些火,熊熊的烈焰就这样烤在他的手臂之上,他的胸膛之上连他的衣服也都着了火,而朱见辰却茫然未觉,仍在那里抢救佛经。

那火越来越大,朱见辰甚至把整个身子都覆盖在了上面。

这个时候古冷意已经感觉到他身上发出来的肉烧伤的味道了,但是朱见辰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在那里大叫着:“我的佛经,我的佛经。”

他身上的火也越起越大,古冷意原本想一把火烧死他算了,免得他以后会真的跟朱见深作对。

但是古冷意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是一个傻子一样,倘若他自作主张把朱见辰给烧死了,那么朱见深那里倘若即使可以饶恕他的话,那皇长公主简怀箴也绝对不会由着他一个太监弑杀皇室子弟的。

他一想到万贞儿的下场,整个人立刻警觉起来,连忙对那些小太监们说道:“你们赶紧去打水把王爷身上的火扑灭。”

“是。”那小太监们答应着,便就近到天井之中去取了水,然后便把那些水给端过来往朱见辰的身上扑。

那些水扑到朱见辰的身上之后,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

朱见辰身上的火很快就被消灭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的不像样子了,而且他的手臂之上、还有胸膛之上、还有胳膊之上都起了很多大水泡,看起来十分骇人。

朱见辰却仍旧抱着他的佛经,大声哭喊着:“我的佛经呀我的佛经,我的佛经为什么被这样烧坏了?是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把我的佛经赔过来。”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对着古公公猛然冲了过去。

古公公没有想到他一个疯傻之人竟然这么有力气。

古冷意就被他狠狠的撞在地上,撞的差点岔了气。

古冷意心里十分郁闷,但是知道他虽然是个疯子,但也是王爷。

倘若自己对他有什么不利的话,那么皇上和皇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在小太监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说道:“回去。”

然后又吩咐小太监说:“取一些火烧伤的药来给王爷敷。”

“是。”边上就有小太监答应着。

古冷意回去之后,就把他所见到的情形跟朱见深报告了一遍。

朱见深听完之后,想了想说道:“如此看来那景王朱见辰倒不像是假的疯了,倘若他要是假的疯了的话,又怎么会傻的把自己整个人全都扑到火去救佛经呢。”

古冷意在那里兀自沉思不语。

朱见深见古冷意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古公公,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难道你以为朕说的不对吗?”

“启禀皇上,老奴也不是以为皇上说的不对,只不过老奴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能百分之百做准。倘若是那王爷早就料到了皇上有可能来试探他,所以他才故意做出那种样子来,可能他心里早就料到了老奴一定会带人救他和经书。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和老奴就全都被他给蒙混过了。”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事到如今我们还怎么试探他呢?他如今已经浑身是伤了。”朱见深询问古冷意。

古冷意想了想,说道:“老奴已经派人拿一些烧伤药过去了。倘若王爷真的不是疯子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自己把那些烧伤药抹到身上去。倘若他自己真的是疯子的话,那他也不会自己懂得把烧伤药抹到身上去。到时候我们只要看他身上抹没抹烧伤药就是了。”

“好。”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古公公,你当真是一个人才,你比起以前侍奉朕的林建安实在是能干多了。”

古冷意连忙跪下,说道:“老奴不敢,全是皇上教导有方。”

朱见深便点了点头。

如此一连过了三四日,朱见深忽然想起朱见辰身上的伤势,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之前的时候你曾经对朕说过,倘若那见辰肯去自己涂抹身上的伤口的话,就说明见辰他不是疯子。倘若他自己不懂得去涂抹身上的伤口,那就说明他是一个疯子。如今也已经过了三天,我们就去看看见辰到底怎么样了如何?”

古冷意连忙答应着,说道:“是,皇上。”

于是,他便在前面引路,朱见深在后面跟着,两个人重新来到了南内。

到了南内,仍旧是那两个小太监在那里把守着。

两个小太监平时的时候看上去神色都很坦然,这一次却愁眉苦脸,两个人互相对望着,似乎有很为难的事情。

他们看到朱见深来了,连忙给朱见深下跪请安。

朱见深看他们愁眉苦脸,便顺口问了一句,说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今天为什么朕看你们如此愁眉苦脸的?”

其中一个小太监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我们之所以愁眉苦脸是因为王爷。哎,王爷的情形实在是太惨了。”

“怎么了?”朱见深问道。

那小太监缓缓的说道:“上次的时候王爷不知道为什么被烧伤了,被烧伤之后古公公派人送了一些烧伤药来,但是我们王爷不懂得自己涂抹。我们给他涂抹他也不肯让我们碰他,他反而把那些烧伤的佛经涂抹了,而今他自己已经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哦?”朱见深听完之后,觉得微微有些诧异。

于是,便跟古冷意一起走了进去。

他们走进去之后,果然看到那朱见辰此时此刻正在那里手舞足蹈的。

他手边上放着一本又一本的经书,而他身上那日被火烧伤的伤口已经溃烂了,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化脓,看上去一片接一片的十分恐怖。

而他完全不懂得把边上的烧伤药往自己的身上抹,反而是一边把烧伤药往那佛经上抹,一边小声的说道:“小乖乖们,药药抹了之后,病好好。”

就一连在那里重复不停。

朱见深见了之后,只觉得十分惨。

虽然说这朱见辰的确是景帝的儿子,但是他以前的时候对朱见深也没有造成过什么影响,也没有做过什么对朱见深不好的事情。

而他又是明朝的宗室,和朱见深其实也算得上是兄弟。

所以当朱见深看到他如此的惨状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不忍,因而他便没有同朱见辰说话就走了出来。

走出来之后,他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也看到他的情形了,实在是太可怜了。你马上派几个人前来服侍他吧。”

“可是皇上您不觉得他还是有些可疑吗?”古冷意追问朱见深。

朱见深甩了甩手,有些生气的说:“够了,朕以后不想再听到这种话了,更不想听到有人再说二龙县的事情了。虽然那石碑之上的确有二龙县,但是皇长公主说得对,一来可能是那二龙县当真是谣言,二来可能这件事情即使是真的,那么跟景王也扯不上任何关系。你也看到朱见辰刚才这般模样了,他又怎么能够害人呢。”

说完之后,他便径自甩袖而去。

古冷意本来一心一意的想要取得皇上的信任成为皇上的心腹,却没有想到现在他的愿望非但达成不了,反而还被皇上训责了一遍。

既然皇上丝毫不怀疑朱见辰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这个朱见辰要么就是真的疯了,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因为古冷意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更何况是皇上了。

所以古冷意便吩咐了几个人去拿烧伤药给朱见辰,然后便紧紧的跟着朱见深走上前去。

是夜的时候南内之中灯火通明,而简怀箴则借着夜色轻轻的走进了南内。

她看到朱见辰整个人躺在那里浑身已经有些溃烂的时候,不禁心中有过一阵疼惜。

她说道:“辰儿,也许本宫教你的法子是不对的,竟然令你到如此的地步。到底是本宫没有不好,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晚辈。”

那朱见辰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您不必自责,这些都只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朱见辰此时此刻双眸之中金光四射,哪里像是发疯发傻的人。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这也多亏你机灵,又肯按照本宫去说的做,而今既然通过你装疯这一件事情,皇上想必已经完全相信了你,以后不会再来为难你了。”

朱见辰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皇长公主。”

“只不过你一个人住在这南内也怪没有意思的,不如就由本宫向皇上请求一块封地,让你去封地之中居住吧。”

简怀箴提出要帮朱见辰申请一块封地,然后送他去封地之中去,却遭到了朱见辰的婉拒。

朱见辰笑着说道:“皇长公主,其实辰儿在这后宫之中生活的挺好的,这里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从来没有人来打扰我,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

简怀箴想了想,仍旧是不无忧虑的说道:“即使是这次皇上肯相信了,那么以后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哎……”朱见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仍旧是那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的我性命。其实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错误的,仍让我活这么久上天已经算是对我不薄了。而所认识的人已经死了,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孑然一身,我一个人生活在这院子之中,我觉得虽然整个身体被束缚住了,但是心灵却可以不受任何东西的束缚,在天地间自由的翱翔,这是我最痛快的事情。如果皇长公主真的对我好的话,皇长公主就不妨再送一些佛经来给我吧。只要有佛经为伴,我的日子就是快活的。”

简怀箴见他主意已定,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而今既然朱见深肯打消了对付朱见辰的念头,那么简怀箴就放心了。

所以她才点了点头,对朱见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宫在指派几个得力的宫女来侍奉你。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你记得要亲自跟本宫说。你既然是这大明的宗室子弟,本宫一定会帮你的。”

朱见辰的眼中不禁露出感激的神色,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谢谢您。自见辰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对见辰这么好过。”

“傻孩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是本宫的晚辈,本宫当然有责任要照顾你了。倘若本宫不能把你照顾的好,以后本宫也没有脸面去见陈祖皇帝和孙德皇帝啊,是不是?”

朱见辰笑了起来。

简怀箴又同朱见辰聊了几句,便径自走出南内,重新回到万安宫中去了。

朱见深通过这件事情,尽管没有去对朱见辰进行惩罚,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却把朱见辰身边的宫女了了据为己有。

而且了了在他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把了了封为了贵人,上谥号为夏。

因为他觉得了了此时此刻十分年轻,整个人就像是浩瀚的夏日一样绵远悠长,而且热情奔放,所以了了便成了他身边的夏贵人。

而因为朱见深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唐惊染又不似以前好了,所以他便长久的腻在了了的身边。

了了这个新进的夏贵人脾气倒是极好的,无论是对下人还是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加上她为人很宽厚,很快就取得了身边的人的信任。

了了成为朱见深的贵人没有多久,这时候天下间又出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便是假传圣旨。

这圣旨素来只有皇宫之中才有的,而且只有皇上的命令才是圣旨,但是最近却在很多个地方出现了假传圣旨的事情。

那些圣旨的内容无非就是有人假冒皇上的命令假传圣旨,然后从地方官处大肆搜刮金银财宝。

而地方官他们却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出圣旨的真假,于是很多人就把这圣旨当真。

这么一来,连累的很多地方的百姓就要上缴很多的苛捐杂税而叫苦连天。

这假传圣旨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被揭发出来,之所以揭发出来也是简怀箴在无疑之中的情况下遇到的。

这一日简怀箴却怀明苑中同江少衡等人叙旧,回来之后她便在京城之中闲逛,想看看一下京城的民生。

谁知道这时候有很多人跪在地上向简怀箴乞讨。

一九三,两心知

简怀箴看了看那些人,那些人有得看上去十分年轻眉清目秀,而有的人看上去则有些年纪,还有垂髫儿童,看上去都像是些外地人一般,他们操着的也都是外地口音。

简怀箴不禁有些奇怪,她便取出了几十两银子,递给了那些人。

然后蹲下来向那些人询问道:“我看你们都像是外地的人,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出现在这京城之中乞讨呢?可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天灾人祸?”

简怀箴想了想,不曾听说哪个地方有地方官来报说是出现了天灾人祸呀,所以她觉得很是奇怪。

其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老丈说到,他说:“你有所不知呀,并不是哪里出现了天灾,而真的是人祸所为,苛政猛于虎,我们是遭遇了苛政重税,没有办法所以才逃亡到这里的。”

简怀箴不禁觉得很奇怪,她开口询问道:“如今天下清平,皇上一直以来都在减税,为什么还有的地方有苛捐杂税呢?”

那人看简怀箴的衣着打扮、谈吐风度都不像是个寻常的人,但是他四处看了看,仍旧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夫人,我看您也是像是大户人家的人,有些话并不是我不想告诉您。只不过万一我说了,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还请夫人您回去吧。”

简怀箴却十分坚定的说道:“你不用害怕,没有人敢对付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尽管跟我说清楚,我一定帮你做主。”

那人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啊,只不过这位夫人看您虽然也像是大户人家的人,但是您一定帮不了我们,这事儿只有能见到皇上才能帮得了我们。”

简怀箴微微一愣,半天才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去见皇上。”

“什么,您说带我们去见皇上?”那老丈微微一愣,身子抖的一颤。

简怀箴定定的说:“不错,我的确是要带你去见皇上。你们可以都起来,一起跟我入宫去。”

那老丈惊疑不定,不知道简怀箴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忍不住向简怀箴询问道:“请问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容易见到皇上?并不是我怀疑夫人,只不过是这事儿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怀箴长公主。”

那老丈一听,顿时面色被惊吓的发白。

过了一会儿,这才转而红润起来。

他又惊又喜,连忙向简怀箴叩头说道:“难道您真的就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真的是皇长公主吗?”

简怀箴笑了笑,便把自己的印玺拿出来给那老丈看。

那老丈看了之后,这才大声呼喊道:“既然您真的是皇长公主,那我便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了。皇长公主,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

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也一起向简怀箴呼喊:“皇长公主,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简怀箴看了看,见他们在这里实在是太过于招摇,所以便对他们说道:“好了,你们先随着我,我们到前面的茶楼之上慢慢说。”

于是,简怀箴便带着他们来到前面的茶楼之上。

让那店小二给开了一个包厢,然后才把他们引入到房中。

她询问那老丈说道:“老丈,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您说您那里有苛捐杂税所以才落到这种地步,可以尽管跟我说来听听就是了。”

那老丈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扑到地上给简怀箴跪下,说道:“皇长公主,这事儿老丈我是想过了,即使是见了皇上,皇上未必也能够给解决。如果是今天见了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一定可以帮得上老丈的。”

简怀箴仍旧是听的稀里糊涂的,但是她没有打断那老丈,仍旧是听他说下去。

那老丈便开口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怨皇上,如今明明是天下歌舞昇平、一片太平,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却还是要加重我们的苛捐杂税,让我们纳重税,我们实在是忍受不了那苛捐杂税,所以我们才四处逃亡。我们村子里原本十分富庶的,但是就在大约两个月之前朝廷忽然下了圣旨要我们大肆的缴纳苛捐杂税。原本的时候只要缴纳一担粮食就好了,现在家家户户都要加重到十担。这么一来,我们每年的收成都不够交税的。如果我们不交税的话,就会被朝廷的人责打,还会被关入到监狱之中,以至于村子里的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到后来我们再也熬不住了,便纷纷出逃,可是天下之大又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想进京城来见皇上,同皇上理论理论,所以就一路走进了京城。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巧合之下竟然见到了皇长公主,还请皇长公主为我们做主呀!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老丈高声呼喊,呼喊的简怀箴心中一阵疼痛。

因为简怀箴乃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她从来没有想到在如今盛世的情况之下竟然还存在着有些地方要缴纳苛捐杂税的事情。

而且据她所知皇上从来没有下过圣旨要让什么地方来加重赋税。

所以她微微蹙了蹙眉头,说道:“老丈,你是不是弄错了?依本宫记得这皇上从来没有下过什么圣旨让什么地方缴纳苛捐杂税啊。”

那老丈却跪在地上不起来,涕泪横流说道:“皇长公主,我老丈怎么可能记错了呢。要是记错了,我们又怎么会流亡到这京城来。我说的句句字字都是实话,倘若皇长公主您不相信,尽管派人去调查好了,我就住在河南省的吴山县的一个村子。如今吴山县家家户户都要忍受苛捐杂税,皇长公主尽管可以派人去调查。”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她心想:“难道皇上竟然私底下征收苛捐杂税而没有同任何人说过吗?”

她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她看那老丈说话的模样,并不像是假的。

她便问那老丈说道:“如今你们的税收真的是增加了十倍吗?”

“是的。”那老丈连声说道:“以前的时候我们每年大概可以收入三担到五担粮食,只要拿出一担来给交税就好了,剩下的几担粮食还可以供一家人过得开开心心的。如今朝廷竟然把赋税给提高了十倍,我们不但要缴纳十担粮食,还要缴纳各种各样的银两。这些银两有的是人头税,有的是别的税,总之现在整个吴山县已经民不聊生了。我们现在是吃饭都有吃饭税,睡觉也有睡觉税,什么都要收税,我们根本就活不下去了。如果皇长公主不相信的话,尽管可以派人去吴山县调查。而且据老丈所知不仅是吴山县,我有亲戚在河北的舟山县,那舟山县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完之后,不禁微微一愣。

她听着老丈既然这么说,应该不是假的了,可是又有谁能够劝说皇上对他们征收重税呢。

因为朱见深不管做了多少不对的事儿,但是他对天下百姓始终还是好的,这很不像他的风格。

所以简怀箴想来想去,决定先回宫去跟皇上说清楚。

她便对那老丈说道:“老丈,你们一行人先都住在前面的客栈之中,哪里都不要去,这一百两银子你们先手下。倘若有什么事儿,你们可以拿着这个令牌来皇宫之中找本宫,本宫一定会为你们出头的。”

说完,她便从身上解下了一个令牌交给了那老丈。

那老丈带着他的十几口家人和乡亲们连忙向简怀箴跪拜叩谢。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而去。

简怀箴听闻这件事情之后,简直是又气又惊。

她没有想到在如今天下太平的情况下,竟然还出现这种事情。

她回到皇宫之中,就直奔乾清宫中而来,而此时此刻朱见深又不在乾清宫中。

简怀箴看朱见深没有在乾清宫中,她当时就有些生气,便向古冷意问到。

她说:“皇上去什么地方了?”

那古冷意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皇上他现在去夏贵人那里了。”

简怀箴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皇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沉溺于女色了?”

她尽管这么说,但是却仍旧没有在发脾气。

于是,便径自往夏贵人这里来。

夏贵人如今还没有自己的宫殿,所以就住在荆人宫的偏殿之中。

简怀箴径自走入荆人宫,那宫人们见到皇长公主来了,连忙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请稍等,我们现在马上就去禀告皇上说皇长公主来了。”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本宫自己会去见皇上的。”

那些宫人们见简怀箴怒气冲冲的也不敢多什么,只得由着简怀箴进去了。

简怀箴走进去之后,看到的情形简直令她十分生气。

因为她发现此时此刻朱见深正在为了了画眉,她不禁很生气,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此时此刻到什么样的情况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给妃嫔画眉?”

朱见深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忽然闯进来,他微微一愣,手中的眉笔就掉在了地下。

他见简怀箴怒闯这荆人宫,心里也是有些生气的,但是他尊敬简怀箴是长辈,所以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便开口向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惹您这么生气啊?”

简怀箴冷冷的说道:“出了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明白。”

朱见深没有想到简怀箴一上来就对他劈头盖脸一阵责骂,所以他心中有些不愤,说道:“皇长公主,我看您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朕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简怀箴便说道:“好。既然你让本宫同你把事情说清楚,本宫就要同你把事情说清楚。本宫且来问你,你为什么要私下在很多地方征收苛捐杂税?”

“什么,征收苛捐杂税?”

“对。”简怀箴定定的说道:“非但要征收苛捐杂税,反而要比以前增加十倍的赋税。如今闹的百姓们四处逃亡,而且据那逃亡到此的百姓们说他们如今是吃饭有吃饭税,睡觉有睡觉税,简直每天都跟税收过日子,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逃到这京城之中来。如果不是今天本宫无意之中碰到了他们,还不知道出了这种事儿呢?”

“什么?”朱见深顿时大为惊骇,他想简怀箴询问道:“皇长公主,您说的是真的吗?朕并没有在什么时候下令过征收重税啊,您说的那几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简怀箴便向他说出把那几个人安置在什么客栈之中了。

朱见深听完之后,说道:“好,我们现在马上就回乾清宫去。皇长公主,还请您赶紧派人把他们给传入宫中来,朕倒是要把这个事情问清楚,朕倒是想弄明白朕在什么时候征收苛捐杂税了。”

简怀箴看朱见深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作伪,而且她也实在记不清楚这朱见深什么时候下令征收过苛捐杂税,所以她觉得这事情可能是一件误会。

所以她便对朱见深说道:“好。如果本宫错怪了皇上,本宫一定向皇上认错。”

朱见深却上前来拉着简怀箴的手,说道:“皇长公主您不用这么说,朕乃是您的晚辈,有时候您教育朕也是为朕好。只不过这件事儿的确朕没有做过,所以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的。”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来到了乾清宫中。

来到了乾清宫中之后,简怀箴立刻派人去把那住在客栈之中的老丈和一行人都给带回来。

但是派出去提人的人回来之后,却向简怀箴和皇上禀告说:“那客栈之中并没有住过这么一行人。”

简怀箴不禁大为惊愕,而朱见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认为简怀箴并不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人,一定是真的遇到了这些事,所以才会变得如此的气愤。

但是为什么那些人却在转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到底是有人故意设下了阴谋还是那些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简怀箴和朱见深面面相觑。

简怀箴半晌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事到如今本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这件事情明明并没有泄露出去的,为什么他们会忽然不见了呢?难道是有人想对他们不利?”

朱见深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件事情想要查清楚,那也并不难。皇长公主不是说这些人是吴山县的吗?那好,那朕现在就立刻派人去吴山调查,希望把这件事情的真相调查出来。”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皇上,这种做法甚好。只不过皇上要派谁去调查呢?这件事情一定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调查才好。”

朱见深想了半天,他摇了摇头,说道:“朕也不知道派谁去调查好,这朝廷之上朕不知道还可以信得过谁。”

简怀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派李贤去吧。这李贤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的,相信一定可以帮得上皇上。”

朱见深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恐怕皇长公主还有所不知吧,如今李贤已经生了一场重病,现在卧床不起呢。此时此刻要派李贤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啊”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皇上你说李贤生了一场重病?”

“是。”朱见深语气十分无奈的说道。

简怀箴忽然听到说李贤生病的消息,让她觉得十分意外。因为在她心目中,李贤是一个铁打的汉子,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遇到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她都能够支撑。

她还记得当初他一个人对付朝廷奸佞的事情,当时的一幕幕都历历在目,让她记忆犹新,但是为什么忽然之间,李贤这个国家栋梁就在国家最需要他的时候而倒下了呢?

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禁觉得有些黯然,朱见深看到简怀箴十分难过,便劝说她道:“皇长公主,你不要想太多了,人的生老病死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皇长公主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伤怀的话,那只能伤了自己的身子而已。”

简怀箴听朱见深安慰她,便点点头说道:“皇上,您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我一想起这件事情,心里仍旧是觉得很是难受,既然如此本宫想先去探望李贤一下,然后其他的事情,等本宫探过李贤之后再行安排吧。”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连忙答应着:“皇长公主,也代朕问候李贤。”

简怀箴连忙点头说:“本宫知道了。”

于是简怀箴便出了万安宫去看望李贤,她完全没有想到,李贤忽然之间会生了病,而且是一场重病,卧床不起。简怀箴走到李贤的府邸之后,李贤的府邸十分的清贫,让简怀箴感到一阵感叹。她没有想到李贤如今身居督位,所居住的地方却仍旧是这么的简朴。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那些下人们从来不认识她,忽然见到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走进来,那女子看上去雍容华贵,倒不像是平凡人一般,他们便上前来询问道:“不知道夫人想要找何人?”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来探望李贤李大人的。”

那下人连忙问道:“不知道夫人您是—”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李贤的一个朋友,你就说李贤的老朋友来探望他了,他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那下人便转身离去,向李贤通报了。过了没有多久,那下人又跑了回来,他的面上满是惊异之色,望着简怀箴半天才说道:“皇长公主您请进。”

简怀箴微微一笑,便跟着那下人走了进去,那下人怎么都没有想到,简怀箴身为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来探望李贤,竟然是这么素衣简朴,怎么样都看不出是皇长公主的模样。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见到李贤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看上去果然是生了极重的病,她心中不禁一阵喟叹,转而对李贤说道:“李卿家,你真是辛苦了。”

李贤望着简怀箴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满是挣扎之色,半天他才对简怀箴说:“皇长公,是臣不好,臣没有好生的辅佐皇上,反而在这个时候生了病。”

简怀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不要这么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养病,本宫也是听皇上提起,说你如今生病,所以特意来探望你,本宫知道你心系国家,忧国忧民。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只有保护好身体以后,才能够为国家出力,为社稷出力。”

李贤点了点头,他和简怀箴相交已久,两个人曾经一起并肩作战,所以对于简怀箴所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了,而且对于两个能够互相了解的人来说,有一些事情那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九四,察民情

简怀箴安慰了李贤一番,李贤便向简怀箴询问道:“皇长公主,您为何忽然问起李贤的事?”

简怀箴便对他说了,在吴山县一带,征收苛捐杂税的事情。李贤听了之后便挣扎着要起来说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李贤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这床榻之上再躺下去了,倘若不然,便被天下人耻笑了。”

简怀箴看他如此的倔强,便扶着他,重新躺下来。对他说道:“李大人,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本宫一定会想办法去处理的。”

李贤却摇了摇头,他叹息说道:“皇长公主并不是李贤不相信这朝廷中的人,只不过如今朝廷之中的确是奸臣当道,像梁芳他们那种人,倘若皇长公主把这些任务委派在他们身上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尽心尽力的去做的。”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在顾虑什么,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既然本宫知道了,那本宫就亲自去查,李大人你可以好好养病了吧?”

那李贤没有想到简怀箴竟然肯亲自去查这件事情,他听简怀箴这么说,连连点了点头说道:“李贤如此就替天下百姓多谢皇长公主了,皇长公主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起程,如今既然天下有重税的话,那么那里的百姓应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是等不得的。李贤替特意替天下百姓恳请皇长公主,希望皇长公主能够尽早起程。”

他说到这里,又不禁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李贤身子不好,要皇长公主这般年纪还要为这些事情操劳。”

简怀箴莞尔一笑,说道:“本宫生下来,经历了五朝,天生就是劳碌的命。”两个人便一起笑了起来。

简怀箴离开李贤府邸之后,便回到宫中,皇上听说简怀箴回来了,便亲自去向万安宫中探望她,问她李贤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简怀箴便把李贤的病情向皇上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简怀箴忍不住在那里长嘘短叹的。

皇上当时很少见到简怀箴有如此叹息的时候,他便开口询问道:“皇长公主为什么您回来之后,就在这长嘘短叹的,难道是李贤的病情不好了吗?”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恐怕是的,我也算是精通医术,我看到李贤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病入肺腑,是因为长久的操劳所导致的,希望他经过休息一段时间之后,能够把身子恢复过来,倘若不然,就是我们社稷的损失。”

皇上听简怀箴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道:“朕也希望李爱卿能够经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的休息以后,身体能够好得起来。”

两个人又谈论了一番,简怀箴便主动向皇上说道:“皇上,如今既然在吴山县出现了苛捐杂税的事,我绝对不能够坐视不理,而今李大人他又身子不舒服,朝廷之中除了李大人,本宫没有一个相信的人,所以这件事情恳请皇上就让本宫去查吧。”

“什么,皇长公主要亲下吴山去调查这件事?”

“是。”简怀箴郑重的说道:“这件事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小事一般,倘若有人敢假借皇上之名,在吴山县大肆征收苛捐重税的话,这么一来不但有损皇上的威名,还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本宫作为皇家的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还请皇上答应本宫的请求,让本宫去吴山县拯救灾民。”

那朱见深想了好久,才有一些怜惜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并不是朕不肯答应让您去,只不过如今您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一路的奔波劳苦真是恐怕您的身子吃不消。”

简怀箴笑了起来,英姿勃发说道:“您放心吧,本宫并不是一个人要去的,本宫的身边总有一些伙伴与我并肩作战,她所说的伙伴自然是怀明苑之中的人了。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下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同意皇长公主的要求吧,只不过皇长公主也要答应朕,这一路上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不管调查的结果如何,皇长公主也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简怀箴点了点头,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放心吧,本宫答应你。”

于是,简怀箴便回去收拾行囊,准备去吴山县的事情,简怀箴收拾好了行囊之后,她便去怀明苑中找了一众人,对他们说,自己打算去吴山县调查苛捐重税的事,那怀明苑中的一行人听了之后,自然也要跟着去的。

简怀箴想了很久才说道:“方大哥,江大哥,你们也都是有了年纪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就不要跟着我奔波了,不如这样吧,给年轻人一些历练的机会,我就同我哥哥商议,让破浪跟着我去如何?”

她口中的破浪自然就是指简文英的儿子简破浪了,简怀箴之所以忽然说到简破浪,那是因为简破浪如今也跟着简文英在怀明苑中住着。他听简怀箴这么一说,连忙拍手说道:“皇姑姑你既然肯我带去调查这么重大的事情,那真是太好了。”

简怀箴点点头,莞尔一笑说道:“不错,你也是一个大孩子了,也需要经历一些历练,所以这次就由你跟着我去吧。”

但是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等人听她这么说,仍旧是觉得不放心,必然简破浪也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要他跟着简怀箴去,非但他不能够照顾得了简怀箴,还反过来要简怀箴照顾他,这可当真是怎么才好。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不要小看破浪,破浪的功夫那是没得说了,而今又得到纪大哥的悉心栽培,一定进步不少,这一路之上破浪一定能够照顾我的。而且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同你们一起去的,难道如今我想一个人去做点事就不成吗?

简怀箴的话惹得众人一阵长笑,江少衡在一旁似乎是心中怀有忧虑的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不管怎么样,此次吴山之行,你一定要以自己的安慰为重,倘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咱们的帮忙的话,一定记得飞鸽传书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按时去的。”

简怀箴笑了起来,对他说道:“江大哥,你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

于是,众人对着简怀箴又是一阵叮嘱。商量完毕之后,简怀箴便从怀明苑中取了两匹马,带着简破浪径自往吴山县而去。

一路之上,简破浪显得十分兴奋,简破浪以前的时候,跟着父母在福建的武夷山上隐居,很少经历什么风雨,到后来他经过了一场风浪之后,转而又来到这京城之中。自从来到这京城之后,他就跟着简文英一直住在尚书府中,过的都是很平静的日子。

虽然说之前的时候,他曾经被关入了刑部大牢,但是那时候对他而言,就好象是游历一般的开心,简破浪如今竟然可以跟着简怀箴出来游历,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路之上他不像是去查案子一般,反而像是要去过什么节日一样,简怀箴看了不禁连连摇头,然而简怀箴体谅他少年心性,也并不往心里去。

两个人一路走下来,发现沿途果然有许多的腐尸饿殍,好像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一般。两个人进入河南境内还没有到达吴山的时候,先径自来到了一个名字叫春山的小镇上,那小镇显得十分落魄,看上去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严酷的战争一般。

简怀箴觉得很奇怪,她在路上走了半日,终于才遇到了一个人,便开口向他询问道:“你们这镇上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十室九空呀?”

那个人见到简怀箴之后,便连连摇头对她说道:“这位夫人,您是外地人吧,我看您还是先离开吧,不要再在这里的,倘然不然的话,会有官差来抓你的。”

简怀箴微微一愣说道:“我又没有犯什么罪,为什么有官差来抓我呀?”

那个人便对简怀箴连说带笔划的道:“我们这春山镇上,原本是十分繁华的。但是现在春山镇上却跟以前不同了,现在那些官吏们征税,苛政猛与虎,我们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所以就往外地没有征税的地方逃。”

简怀箴心中一动,便问他,这春山镇是不是属于吴山县,那个人便对简怀箴哭着说道:“对啊,这,夫人您怎么知道的?只是不止我们这吴山县征收苛捐杂税,周围的几个县市也都被征收了。以前的时候,我们每次只要交一担米,但是现在要交十担米,非但要交十担米,有时候还要征收我们各种各样的杂税,什么人头税啊,还有其他的税,就是睡觉也要有睡觉税,吃饭也要有吃饭税。”

简怀箴听这个人说的跟之前在京城遇到的那个老丈所说的一模一样,她心里觉得十分慌急,她便忍不住问道:“难道这里的人全都逃走了吗?”

“是的,夫人,我看您也赶紧逃走吧,只要是在这里路过的路人,无不被他们拉去征税的。”

简怀箴点了点头,他们出了春山镇,问清楚了吴山县的路之后,便一路向吴山县走来,那简破浪义愤填膺说道:“皇姑姑,这事实在是是太气人了,他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嘛?那些老百姓们,本来日子就已经够苦了,他们还要逼老百姓们给他们交重税,这些事情又不是皇上做的,到底是谁做的呢?”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宫中的事情原本就是十分复杂,朝廷的事情更是????,本宫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还有啊,浪儿,既然出来了宫中,你就不要再叫我皇姑姑了,你叫我姑姑,免得我们身份泄露知道吗?”

简破浪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皇姑姑,哦,不,姑姑。”

他的说法引得简怀箴笑了起来,两个人一路之上,本来简破浪十分高兴的,但是自从见到了重税区之后,他们的心情就一直很差,然后一直来到这里之后,一路上见到了腐尸饿殍,四处都是挨饿的人,甚至有些地方都十室九空,他们心中的那份悲伤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两个人心情很沉重,路上基本上没有说什么话。而今忽然之间,简怀箴听简破浪这么说,才忍不住苦中作乐,笑了一笑,两个人便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走了很远很远,才走到吴山县,这吴山县看上去,原本应该是一个很繁华的县城的,因为所有的房子都是雕梁画栋,看上去很是气派,但是如今街上只有寥寥的几个的人走过了。

简怀箴看到有一个老婆婆在那里卖包子,便走上前去,向她买了几个包子,然后便开口问她说道:“老婆婆,这镇上的人为什么都十室九空了,是不是苛捐杂税?”

那老婆婆忽然听简怀箴问她苛捐杂税,她连忙摆了摆手说道:“这位夫人您是外地人吧?您还是不要说话了,赶紧逃吧。”

简怀箴微微一愣,便询问道:“为什么我要逃,是不是如果有人抓住我,就会跟我征收重税?”

那老婆婆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说道:“他们要是真的是抓住外地人就征税,那也就罢了。主要是我们不能说话,倘若我们说话的话,就会被他们征收说话税,那说话税也是很重的,我这老婆子如今年纪已经年长了,逃也逃不动,走也走不了。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坐这里任人宰割,这县上,只要是能逃的年轻人,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你看以前那家朱楼大院的,那一家原本是黄财主家的,黄财主是我们镇上最富的人,但是就连他这么富有的人都承受不了苛捐杂税,已经携家眷而逃亡了,更何况是平常的人呢?”

那老婆婆说的时候十分的感慨,简怀箴听着也十分感慨。古往今来,她听过苛政猛与虎的话,但是从来没有会想到苛政当真会出现在明朝,她听完之后便点了点头说道:“老婆婆,我知道了。”

她看那老婆婆十分可怜,又拿出了几两银子,放到那老婆婆的手中,谁知那老婆婆死都不肯要,她说道:“这位夫人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的银子我是不能收的,因为我就是收了你的银子,也没有用,我收了你的银子很快就会被官府的人给抢走。”

简怀箴微微一愣,她心里顿时觉得怒火中烧,她没有想到在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既然如此,她还是强忍着心头的愤懑,她想带着简破浪再多询问一些人,体察一下民情,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走过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差,那几个官差穿得比平时的官差都要气派一些,身上还挂满了各种的珠宝,看上去显得不伦不类。

那几个官差走上前来之后,忽然看到简怀箴和简破浪,他们见简怀箴和简破浪的衣着打扮,看上去非富则贵,顿时就像是猫儿见了腥一般,便对着简怀箴和简破浪询问道:“你们是哪里人,竟然敢这里,经过我们吴山县,在这里大吵大闹的。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要交税的吗?”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我倒是听说你们这里要征税的,只不过我们两个过路人,应该征收什么税呢?”

那几个官差完全没有预料到简怀箴和简破浪的身份,所以其中有一个便尺高气昂的说道:“你如今踏上了我们吴山县的地界,当然要交行路费。你刚才同这个卖包子的老人说过话了,你们两个人都要交说话税,倘若不然的话,就把你们两个拉去见官。还有啊夫人,你身上既然穿着衣服,那你就要交穿衣税,你头上戴着首饰,你就要交首饰税。总之,你手上拿着包袱,你就要交行李税。总之,你如今买了包子想要吃,就要交吃饭税。总之,你的一行一动什么都要交税。”

简怀箴忽然笑了起来,她说道:“这位官爷,你说得也太可笑了吧,古往今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天下有要交这么多税的,也不知道这税到底是谁给你们立下了呢?”

有一个官差便更加神气起来说道:“这当然是皇上给我们立下的了,皇上的圣旨现在还悬挂在我们县衙的大堂之上呢?倘若你们谁有不从,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就是大逆不道,犯的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说完之后,他便哈哈大笑起来。

简怀箴强忍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焰,她对那个人说道:“你说的话也太不可思议的了吧,听说现在的皇上并不是个昏君,做事有张有驰,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你要不相信,我干吗要跟你聒噪,我跟你聒噪了这么半天,浪费了我很多口水,所以我要向你征收口水税。好了,我算了算,你一共需要交110两银子,看你打扮得也好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征收你110两银子,不算多吧?至于你这个老太婆嘛。”有一个官差走到那卖包子的老婆婆面前,伸手从她的摊子上抢了很多包子,然后众人便拿在手中对她说道:“我们也体谅你,最近让你交了很多税,知道你没有钱了,所以你这些包子就拿给我们当是补偿吧。”

一九五,梅花针

那老太婆顿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包子被抢走,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那里嚎啕大哭。

简怀箴见状,心里只觉得很是生气,她这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走过了很多地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如今这么可笑的事情。

而简破浪也在那里斥责说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这个老人家,这老人家已经这么年迈了,她只有这几个包子卖了谋生,你们都不放过她,实在是太可耻了。”

“什么,你敢说我们可耻,好,请交骂人税。”那个人大声吼叫着对简破浪说道。

简破浪环抱着双手说道:“哼,你让小爷给你交骂人税,那小爷先把你骂个痛快如何?”

说完之后,简破浪便对着那几个官差,一阵狂骂,骂他们狼心狗肺,没有人性。骂了他们半天,直骂得那几个官差火冒三丈,他们互相对看一眼,便再也不说话,都举着手中的刀,雄纠纠气昂昂的对着简怀箴和简破浪砍了过来。

简怀箴微微一笑,便闪到一边,对简破浪说道:“破浪,如今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你可要把握呀。”

简破浪笑了起来,对简怀箴说道:“姑姑,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说完他就像耍猴人戏耍猴子一样,戏耍着那几个官差,那几个官差的刀法本来都是平庸,而简破浪他既得到了简文英的亲传,又得到了纪恻寒等人的指点。武功自然是一日千里,与这些官差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简怀箴既然说给他一个锻炼的好机会,那就是放任他戏耍这些官差一般了,所以他一点不都着急。

只见有个官差的刀向他砍了过来,他微微一笑,便把那刀给弹了过去,那刀竟然不偏不倚的砍到了那官差的肩上,那官差哇哇的叫一声,便倒在地上。而另外一个官差又拿着刀对他砍了过来,他便随手扯起另外一个官差挡在面前,结果那官差的刀正好砍在另外一个官差的背上。另外一个官差骂了一句:“娘的,你干吗砍老子呀?”便转过身去同那个官差对砍。

如今进这么一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那几个官差被简破浪戏耍得自己人打起自己人,简破浪看他们窝里反,便也跳了出来,与简怀箴并肩而立。笑着问简怀箴说道:“皇姑姑,你看我做得怎么样?”

简怀箴连忙称赞他说:“破浪,你果然是长大了,做得极好。”

破浪见简怀箴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还一直夸他做得好,心里不禁十分高兴。他拍着手说道:“姑姑,你看这些人实在是自作自受呀,他们做了这么多坏事,也难为他们要受到这些惩罚。”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可不是嘛。”

两个人便有说有笑的在那里,那些差役们乱打一通,这才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自个打成一团了,反而是简怀箴和简破浪两个人站在一边上看他们的笑话了。

这时候那差役的掌管人,便连声叫一声,说道:“你们看这都出了什么事呀?我们为什么自己在这里打架,反而让他们在边上拍手看热闹呀?

“是呀,我们本来应该跟他们收税的,为什么现在反而成了我们打在一起了。”另一个说。他们唧唧喳喳的,还有几个受了伤的,不住的捂着肩头,或者背上,或者其他地方的伤口在那里哎哎呀呀的叫着。

他们对简怀箴和简破浪说道:“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敢跟官差打架,好,今天就让他们尝尝厉害,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给抓起来,押回去,然后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刑法怎么样。”其中一个人提议到。

另外那些受了伤的已经见识到简破浪的厉害,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就在那里搂着袖子,连声说道:“好,就按照您说的做。”

于是他们又齐上前来,而那几个受了伤的,也见到简破浪都如此的厉害,谁也不敢往上走,反而是简破浪刚刚要迎上去,简怀箴一把扯住了他,对他说:“破浪,好了,我们跟他就耍到这里吧。他们既然要抓我们,那我们就束手就擒吧。”

说完简怀箴便把双手伸了出来,简破浪不知道为什么,简怀箴要束手就擒,但是见她如此,他也只好乖乖的把双手伸了出来。那些人本来以为还是要经过大战一场的,如今见到简怀箴和简破浪竟然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了,他们都觉得很奇怪。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仍旧是把简怀箴和简破浪给锁起来了,把他们带往衙门里去。

简破浪在路上小声的问简怀箴道:“皇姑姑,为什么我们要怕他们呀?”

简怀箴皱了皱眉说道:“我们并不是怕他们,而是这件事总有一个主谋,我们只有到了县衙之中,看了那圣旨,才能够判定事情的真伪。”

简破浪这才明白起来,他连声说道:“还是姑姑考虑得周到,我都没有想到这么多呢?”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跟着那些衙役来到了衙门里,此时此刻,衙门里正在呼天嚷地的,原来竟然有很多差役在那里赌钱。他们每个人都穿得十分的奢华,看上去和一般县衙的差役完全不同,而这衙门也修建得富丽堂皇,比起那些大富之家也不遑多让?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宫门,小小的皇宫一般。

简怀箴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百姓们十室九空,但是这衙门里却是如此的繁华堂皇,简直是太欺人太甚了。”

简破浪连忙说道:“是啊,皇姑姑你说得很对,这些人简直是被吃了猪油蒙了心了,竟然这么欺压百姓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们姑侄两个在那里不停的议论着,完全没有把押送他们的差役放在心里,那些差役们不禁有些暴怒起来,简怀箴也不理他,只是对简破浪说道:“破浪,我们接下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如果我没有吩咐你做,你不要冲动,知道吗?”

简破浪连声说道:“我知道了,皇姑姑你放心吧。”

于是他们两个便一起被押到了衙门里头,有一个管事的说,这两个人实在是无法无天,让他们缴纳赋税,他们非但不缴,还把我们的弟兄们都打伤了,现在把他们关入到衙门里,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其中就上来两个人准备把简破浪和简怀箴往大牢里押,简怀箴却在那里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有这么一个规矩吗?难道你们抓来的犯人不用审,就可以直接关入大牢中吗?这同滥用私刑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在这里老子我就是天,老子我就是王法,我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谁也不能反驳。”有一个带头的衙役在那里翘着大拇指,指着自己说道。

简怀箴冷冷一笑,那个衙役实在是气坏了,便对边上的小的们说:“这个老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来人啊,上前去,给我打她一顿。”

“是。”当下就有几个人上前来,简怀箴轻轻的从袖子之中取出几支梅花针来,几个衙役刚要往前走,就觉得胳膊上一阵麻,然后整个人便跌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望着简怀箴,大声喊道:“大人,大人,她会使妖法啊,她会使妖法啊,太可怕了。”

那个被叫做大人的人,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说道:“我还不信邪了,难道这天底下真的有什么妖法吗?”

说着他便亲自往前走,简怀箴想也不想又弹出了两枚梅花针,那两枚梅花针分别打在他的两个手腕上,他只觉得还没有走到简怀箴身边的时候,手腕上就一麻,然后整个人便跌坐在地上了。

简破浪本来想,看到那些人想找简怀箴的麻烦,正气得不行,准备挣脱了绳子,要跟他们大干一场的,没想到他们还没走了几步,就已经先受伤了。

简破浪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皇姑姑,你真有太有办法了。”

“为什么你叫她皇姑姑,她姓皇吗?”那个带头的差役爬起来,拍打了身上的尘土,简破浪傲气干云地说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你算一个什么东西,你让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那小爷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简破浪的话引得那个人一阵暴怒,但是他觉得简怀箴和简破浪两个人是会妖法的,要不然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能让自己手肘疼痛了,所以他也不敢太往前去,简怀箴和简破浪见他们没有再往前,两个人不禁相互对视一笑。

简怀箴继续说道:“我说这位差役大人,难道你们真的要不把我们过堂就给关入大牢中吗?倘若这样的话,那你们就等于私设刑法。”

“哼,即使是私设刑法又怎么样?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关到大牢里去。”那差役的头又继续说道。可是那些小差役已经被吓惨了,没有一个人敢往前走。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你们要么就来人上前把我们押到天牢之中去,要么就带我们去过堂,否则的话,我们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

正在这时候,衙门的捕头走了过来,那捕头走过来之后,不禁望了望那大差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大差役连忙上前去,对那捕头行了一个礼,说到:“刘捕头,原来是您呀,我们抓了这两个人,可是这两个人竟然好像是会妖法一样的,她不但打伤了我们的兄弟,反而还在这里嚣张无礼。”

“哦?”那个被叫做刘捕头的人看上去大概有五六十岁的样子,鼻孔朝天,嘴角有浓黑的胡子,眼睛边上有层层叠叠的皱纹,看上去显得十分年迈却又精神矍铄。

他愣了愣,指着简怀箴和简破浪说道:“是他们两个人吗?”

“是的。”那大差役连忙说道。边上的小差役们也纷纷围上前来,说他们哪里受了伤,哪里受了伤。

那个捕头看了简怀箴和简破浪良久,只见简怀箴看上去雍容华贵,不尘间的女子。而那简破浪虽然年轻,可是看上去英气勃勃,像是练过武功的。

那捕头略一沉思,想了想,便对那大差役说道:“好了,如今竟然有两位贵人经过我们吴山县,而你们又冲撞了贵人,你们还在这里聒噪什么?你们赶紧给这两位贵人赔罪去。”

说完之后,他便指着简怀箴和简破浪向那些差役们说道,那些差役们完全没有料到,他们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捕头还要让他们向简怀箴和简破浪去赔罪。

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但是他们见到捕头说得是非常的郑重,所以就互相看了一眼,那差役率先上前去,向简怀箴和简破浪说道:“竟然如此,那对不起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一句话都不说,那大捕头仔细观察着简怀箴和简破浪的一举一动,他看简怀箴在那里气定神闲,仿佛把眼前的事情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而简破浪则似乎一切都听从简怀箴的。

所以他便拱了拱了手说道:“两位贵人路过我们这里,不知道是两位大驾光临,冲撞了两位,所以还请你们见谅,我现在就让兄弟们给你们解绑,两位还是请回去吧。”

说完之后,他便命令手下的差役们上前去,去给简怀箴和简破浪解绑,那简破浪眼珠子滴溜骨碌的转,望着那捕头半天才说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就说冲撞了我们?”

那捕头微微一笑说道:“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谁。”

“那你干吗说我们是贵人呀?”简破浪有点不明白。

那捕头继续说道:“有些人不用再看第二眼,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但凡是老弱妇孺,有时候看起来最不起眼。但是这类人往往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两位竟然能在这一会的工夫就把我的手下打成这般模样,肯定是练家子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先赔笑,呵呵笑了起来,简怀箴和简破浪这才明白他之所以说,以为两个人是贵人,其实他以为两个人是江湖上的高手。简怀箴呵呵一笑说道:“不行,事到如今,便是你想这么算了,我也绝对不能够答应的。”

“哦,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要求不成?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我能够做得到的,我一定答应就是。”他在那里说道。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把我们给抓住了,就想这么轻而易举的把我们给放了,哪有这般说法,所谓‘放虎容易擒虎难’,倘若我们这么随随便便就给你们抓住,又随随便便给你们放了,传了出去,我们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那捕头本来好言好语的,对简怀箴和简破浪说了半天话,没想到简怀箴非但不领他的情,还在那里同简破浪一说一笑的讽刺他,所以那捕头顿时也被气惨了,他望着简怀箴说道:“两位所谓有句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希望两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那我就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又能怎么样呢?”

那捕头见简怀箴越是说得轻松,越觉得她这个人实际上是个很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他半天之后终于扬了扬手说道:“罢了,就当我没有说过,来人啊,把他们两个的绳索给他们解了。”

他捕头心想,不管你们是不是高手,我把你们的绳索给你们解了,总算是对你们很起,你们总不能怎么样吧。所以他就派了几个人上前去,给简怀箴和简破浪解绳索。

谁知道简怀箴并不吃他这一套,她把手中的梅花针轻轻的扬起来,那梅花针很快的又打入了那几个上前去的人的手肘之中,那几个人也诸是摸着手腕,疼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但是他们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简怀箴的厉害之处在于,她能够把梅花针运用自如,她的梅花针打出去之后,又自动的能够收回来,这一点是一些武功不高强的人做不到的,所以他们哪里见过这种神乎奇迹的高超武学啊。

所以当他们看到手腕上忽然多了一个小孔,而又手肘疼痛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原来是简怀箴用梅花针把他们的手腕给伤了,他们只以为是高超的妖术和巫术。

简怀箴望着他们只是冷冷的笑,过了好久,他们这才回过神来,那捕头说道:“好,既然两位的武功这么高强,那么我便上前帮两位把绳子解开吧。”

说完之后,那捕头边往前走,他手里还提着一把刀,虽然他表面说是要帮简怀箴和简破浪把绳子解开,实际上他心里打的可不是这么一个主意。

他想的是,自己把手中的刀提着往前去,如果是简怀箴再用什么法子对付他的话,他就一刀把他们两个人劈死。

虽然这个捕头他是事情处处小心,但是他也看得出简怀箴和简破浪绝对不是寻常的人,要是留他们在这世上能够帮助自己,固然是好,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又似乎根本就不能够为自己分忧解愁,反而还会对自己的兄弟不利一样。所以他便命令手下人对着简怀箴和简破浪给砍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便亲自上前去,提着一把刀,对着简破浪和简怀箴砍了过去,而简怀箴仍旧是不慌不忙的发出一根梅花针,砰的一声打在他的刀背上,这时候那总捕头只觉得虎口发麻,然后手中的刀就跌落在地上。

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妖法,但是刚才的力度,仍旧让他觉得虎口发麻,他完全没有了解简怀箴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把他的刀打落在地上的,他想在地上找找,但是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有任何东西,刚才哐啷的一声,似乎是金石之声。

他望着简怀箴和简破浪,许久才问道:“你们到底用的是什么暗器,打落了我的刀?”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不过是一枚针而已。”

“什么,一枚针?”那捕头脸上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个捕头他虽然在这吴山县县衙中做一个小捕头,但是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四处闯荡过,还做过山贼,他见识过不少武功高强的人,倘若有人用刀把他手中的刀给振落,那已经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因为他的力气十分强大。

一九六,吴山县

而今竟然有一个女子,竟拿一枚小小的梅花针就把他手中的钢刀给振落了,这简直是难以理解的事情。00所以他便在那里怔怔着望着简怀箴和简破浪。

半晌才说道:“原来没想到两位居然是高手,在下实在是失敬了,只是刚才在下真的不是有意要拿刀伤害两位,在下只是想拿刀上前去把两位的绳子给捆了。

那个总捕头被简怀箴的梅花针给吓得魂不附体,他指着兢兢颤颤,好半天才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用的到底是什么功夫。”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想问总捕头你,难道这衙门之中不用升堂就可以把人关入牢中,判人罪责的吗?如果你想就把我这么容易的放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们既然已经把我给绑起来了,想要再放了我,我是绝对不会轻易走的,要是这件事情不查清楚,那么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总捕头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被吓得冷汗层层,他已经见识到了简怀箴暗器的力厉害,他不知道简怀箴是真的武功高强,还是只有箭术厉害,而今听到她么说,他想了很久。

忙对简怀箴说道:“好吧,你们竟然过堂审讯的话,这事我也拿不了主意,我要先去通知我们大老爷。”

说完之后,那总捕头便径自出去了,过了好久他才回来,对众人说道:“大老爷马上升堂了,诸位请准备升堂。”

于是那些衙役们便听从总捕头的话,人人来到公堂之上,站在两边。而正就要在这个时候,那总捕头喊了一声:“大老爷到了”,于是便升堂审案。

那大老爷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样子,整个人看得是昏庸无能,嘴角带着三撇胡子,看上去怎么都不像一个良善的人。

那大老爷先拿着金堂木对下面重重的拍了一声说道:“按照老规矩,如果有人鸣冤击鼓的话,就先打四十大板。”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便在那里嘘了一声,大老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连忙问旁边。

大老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个人来到衙门之后,非但把他们关不到天牢去,他们大老罪,他们还在这里虚张声势,非要囔着要过大老爷,使人过堂不行。

那知县老爷瞥了简怀箴和简破浪一眼,当即十分生气。说道:“来人啊,四十大板一板都不能少,赶紧给我打呀。”但是那些衙役们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敢往前去的。

那大老爷被郁闷得不行,瞪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这是怎么呢?本老爷养了你们这么久,就是让他们在这里玩的吗?本老爷让你们打个人你们都不肯,你们到底是做什么吃的?”

当下就有两个人往前稍微靠了靠,靠近那大老爷,对他说道:“启禀大老爷,并不是我们不肯帮大老爷您打人,实在是这两个人会妖法的。”

“会妖法?什么意思啊?”那大老爷有一些茫然的问道。

那个人靠近那大老爷说道:“刚才的时候有人想把他们的绳子都解开,但是只要靠近他们,他们都会双手发麻,整个人就提不起力气来了。”

“什么?天下有这等好笑的事?”那个大老爷捋着他的三撇胡子,在那里哈哈大笑。

笑了半天说道:“本老爷从来不相信天底下有这等怪事,你们相信吗?你们如果肯相信的话,那本老爷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来人啊,赶紧上前去,把他们给我打一顿。”

但是,那大老爷的命令是如此的不好使,那些人听之后,没有一个人肯答应的。

那大老爷气惨了,他边上的那个幕僚师爷在一旁嚷道:“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大老爷平时好吃好穿的养着你们,到如今需要你们做事的时候,一个一个却跟缩头乌龟似的。”

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嘟哝了一句,说到:“你要讨好大老爷,你不是缩头乌龟,你来打嘛。”

那幕僚师爷一听就来了气了,因为这幕僚师爷本来是大老爷的小舅子,平时他在这衙门里就已经矮人一等了,大家都觉得他是靠裙带关系才当上师爷的。

所以他当即便很生气,怒道:“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现在就给你们做个榜样看。”

说完之后,他便走上前去,拿起那大棍,就要往前走,他还没有走了多久。

简怀箴便微微一笑,简怀箴只是在那里笑着,那幕僚师爷非但没有觉得两个人是有威胁的,反而觉得两个人软弱可欺。

简怀箴故意没有把梅花针给使出来,等到他快要到身边的时候,那个幕僚师爷便对众人说道:“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会使妖法吗?看到没?看到没?现在本老爷已经过来了,也没见他们两个人施什么妖法啊。”说着便在那里哈哈大笑。

简怀箴愣了愣,那个幕僚师爷便举起了棍子,打算要打下来。

简怀箴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弹出一枚梅花针,那梅花针不偏不倚地就打在那幕僚师爷的手腕之上

那幕僚师爷“哎呀”一声,然后整个人,手中的大棍便应声而落,然后他整个人便瘫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指着简怀箴和简破浪道:“你们,你们到底是施了什么妖法。”

众人都不知道那刑名师爷到底是怎么了,只是看他忽然之间就,手中的大棍就落下来,而他整个人也变得十分惊慌,众人根本就没有看出,简怀箴和简破浪出手。倘若说这不是妖法的话,那又是什么?

那幕僚师爷匆匆忙忙的连滚带爬地走回去,走到那大老爷身边,小声的对大老爷说道:“老爷,不好了,他们两个人真的妖精,他们真的会妖法的。刚才的时候,我的大棍眼看就要打下去了,这时候就只觉得手腕一麻,然后手中的大棍就落在里地上了,倘若不是妖精的的话,又有谁能够在无形之中出手,能够帮他们两个人,都被捆起来的。”

那大老爷见自己的小舅子都这么说,想必是真的了。他也被吓了一跳说道:“真是荒唐,天底下怎么有这种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浑身瑟缩不已,小声的问他小舅子说:“你说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呀?”

他的小舅子苦着脸说:“老爷,你也不要问我,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说怎么办才好。”

两个人就在那里对视着,半天没说出话来。那大老爷便用力的敲了敲案子,说道:“算了,两个人竟然是妖孽,那么先押入大牢之中再说吧。”

“老爷,你糊涂了,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嫌我们不肯上堂,所以才发怒的。如今我们竟然不肯上堂,反而还要把他们押入大牢之中,那怎么得了呀?”那总捕头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

那大老爷面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望着那捕头说道:“那事到如今,刘捕头,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呀?”

刘捕头便在那里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呀,我那帮兄弟们平日做事都是很谨慎的,今天倒不知道怎么了,做出了这等糊涂的事情来,大老爷你不要惊慌,等我慢慢来处理这件事情。”

说完,他便走到简怀箴和简破浪身边几米远的地方,行了个礼说:“两位,如果真的冲撞了你们,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还请两位见谅。我们也不是故意把你们抓来这里的,只不过是兄弟们做错了,如果有什么得罪两位的地方,我代兄弟们向两位赔罪了。还请两位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了,请你们赶快离去吧。”

他一边在那里说,一边在那里不停地又求又拜的。简怀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县衙之中的官员就是这么当的吗?实在是太另人失望了。”

那大老爷又惊又怒,他刚刚要说什么,却被他的幕僚师爷在旁边按住了他的手,那幕僚师爷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大老爷,忍一时风平浪静啊,现在可千万不要跟她争一时之长短,要是现在跟她争一时之长短的话,那到时候来吃亏的是您自己啊。”

他听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你说得也是有道理的。”

于是便按捺下心中的不快,一句话都没有跟他们争执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简怀箴却忽然抬起头来,对着那大老爷微微一笑说道:“这位老爷,我既然来到这大堂之上,我肯定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走了,要是这么轻而易举的走了,那我的小侄子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简破浪愣了愣,一听简怀箴说自己没有面子,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说:“是啊,是啊,要是我姑姑就这么跟你走了,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那大老爷笑不如哭的说道:“那你们到底怎么样,才会让你们觉得有面子呢?你们觉得怎么样好,直接跟我说就是了嘛。”

那简怀箴便在那里从容不迫的说道:“也好,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是因为被人征收税收,才被抓进来的,所以我倒是要想问大老爷一句,大老爷为什么要征收我们的税收,什么叫‘走路有走路税,吃饭有吃饭税,穿衣有穿衣睡,戴首饰有戴首饰的税’,岂不是太过于荒谬了吗?”

那大老爷苦丧着脸,对简怀箴说道:“喂,我说这位夫人,这事你可不能怪我呀,这事可是皇上的命令呀。我们有圣旨的,我们是奉旨办事。”

“什么?有圣旨?”简怀箴冷冷的笑起来说道:“难道你们这位皇上就是如此的昏庸吗?难道他要致天下的黎明百姓于不顾,把天下的百姓们都放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再说了,你说有圣旨,谁知道你们的圣旨是不是伪造的。”

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屑一顾,那大老爷一听,顿时头大了。

他拍了拍金堂木说道:“喂,我说这位夫人,你可不要乱说呀,怎么可能是假的圣旨嘛,要是假的圣旨,这不掉脑袋的事吗?再说了,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妄议朝政,妄议朝廷呢?你要是在这里再妄议朝廷,那你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呀。”

简怀箴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简破浪也在一旁跟着笑,两个人笑得那县太爷和他的衙役师爷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过了很久,简怀箴才微微点头说道:“好,既然你说,我也就相信你。那么我来问你,你说你们有朝廷的圣旨,我倒是想看看这圣旨是怎么样子的。我也只是纯粹出于好奇而已,倘若你把圣旨给我看看,那我保证立刻解开绳索走人。”

“什么?你想看看圣旨,这圣旨岂是你一般人可以看的?岂不是胡闹吗?”那大老爷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简怀箴。

而就在这个时候,简怀箴袖中又飞出了一枚梅花针,那梅花针不偏不倚的正打在那大老爷的手腕之上。他只觉得手腕一阵发麻,然后整个胳膊就像是瘫痪了一般,半天动不了,怎么揉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惶恐地望着简怀箴对她说道:“你你你,到底对我使了什么妖法,我的胳膊是不是废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你的胳膊废不了,只不过是半天不能动而已,如果是你再对我出言不逊的话,那么后果可很难说了。”

简怀箴的话让那县太爷顿时又气又好笑,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这县衙中明明有的是人,却连一个捆绑着的夫人和一个捆绑着的少年都打不过,要是这事传出去,自己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呀?

所以他想了很久,便对众人说道:“来呀,准备弓箭。”

那些县衙的差役们,闻言便人人出去拿了一把弓箭在手,然后把简怀箴和简破浪团团围在中间。简破浪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吓得面色青白,他望着简怀箴,小声的说道:“姑姑,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呀?他这些弓箭可是不长眼的呀?”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

她稍微一用力,便把身上的绳子给挣断了,然后又伸手解开简破浪身上的绳子。

简破浪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姑姑了,我自己来。”

说着他也用力一挣,身上的绳子便也断了。那些县衙的人没有想到,简怀箴和简破浪竟然武功如此高强,两个人只是轻微的一挣,就把身上的绳子给挣断了,只是面面相觑。

简怀箴看也不看他们,笑着说道:“你们尽可以把弓箭射过来,只不过到时候这公堂之上,若有死伤,跟我们一律没有关系。”

那县老爷说道:“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嚣张了,搭弓箭射。”

于是,那些人便拿着弓箭,纷纷向简怀箴和简破浪射去。简怀箴和简破浪此时正在圈子中间,简怀箴见到有弓箭射过来,当下想也不想,便提着简破浪施展轻松飞到了那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上。

那牌匾之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简怀箴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这县衙之中也不知道多少日子没有打扫了。”

而下面那些差役们,正拿着弓箭,围成一个圈子,往圈中射箭。

而他们射箭的本事本来又不怎么好,加上众人又围成了一个圈子,这么一来,左边的箭便射向右边,右边的箭也射向了左边,前面的箭射向了后面,后面的箭射向前面。

于是一时之间,便是一遍混乱。众人均发出“哎呀”之声,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一次射下来,非但没有射到简怀箴和简破浪,反而自己射伤了不少兄弟。

最令那老爷郁闷的是,其中有一支射,穿过桌子便沿着他的脸,给往后面射了过去,正好射在后面,那县老爷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哎呀,我的妈呀。”

众人望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现在有一些被箭射伤了的,就在下面“呀呀”、“哎呀”的叫。那县老爷这才回过神来,用力的拍了拍金堂木,怒气冲冲的说道:“刚才那夫人和那少年呢?”

众人抬眼看去,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简怀箴和简破浪在哪里?

简破浪对下面招手,有些调皮的说:“我们在这里呢,请问你们找我们有什么事啊?”

众人一看,只见简破浪和简怀箴正在那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上,那牌匾原来也不并十分大,只是简简单单的镶嵌在那里,众人却不明白简怀箴和简破浪如何可以附在上面而掉不下来。

他们只觉骇人听闻,他们身处于这偏僻的县衙之中,很少到达外面,对于外面的事情,知道不多,从来没听过有这么厉害的功夫。所以当他们看到简怀箴和简破浪的功夫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简怀箴托着简破浪一起轻轻的跳了下来,跳下来之后,简怀箴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蹭到了你们的牌匾。”

那县老爷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觉得简怀箴和简破浪两个人虽然看起来跟平常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两个恐怕是妖孽、神仙一般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能够这么厉害,在那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上,半天而掉不下来。

B

一九七,假圣旨

县老爷苦丧着脸,对简怀箴和简破浪说道:“我说这位女侠,这位公子,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简怀箴正色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要看一看你们那道圣旨,倘若不然的话,我非但要把你们这吴山县的县衙给闹翻,而且会出现什么样的伤亡,我可不敢保证呀。”

简怀箴说这些话,明显是在威胁,可是那县老爷这次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她的威胁。因为简怀箴刚才的厉害,他完全已经见识到了,他自己根本就招架不了简怀箴和简破浪的闹腾,倘若两个人再这么折腾下去,这县衙真的是有可能被他们给掀翻了。

所以他无可奈何的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我就把那圣旨拿出来给你们看吧,只不过此事事关机密,你们可不能告诉别人。”

简破浪指着他大声的骂道:“你这糊涂县老爷还在那里说什么事关机密呢?刚才你们的县衙抓人的时候说,那圣旨就在大堂之上悬挂呢?”

他在那里肆意的叫骂,县老爷脸色憋得通红半天,才说道:“怎么可能会把圣旨挂在大堂之上呢?圣旨在这里呢?”

说完他便从那大堂之上翻了半天,翻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圣旨来,然后他便拿给了那幕僚师爷,让他拿给简怀箴看。

简怀箴把那圣旨看了看,可她在这时才惊奇的发现,原来那圣旨的纸张竟然是跟朝廷之中圣旨的纸张是一模一样的,而那圣旨边上所盖的玉玺也摆明了是宫中玉玺的模样,跟宫中的玉玺盖的印章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这玉玺的边角缺了那么一小点,要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这个是假冒伪劣的圣旨。这吴山县的地处如此的偏僻,那县令又是一个七品的芝麻小官,他当然还没有见到过圣旨是什么样子,这样的圣旨自然可以把他给蒙混过关。

而简怀箴她见久了圣旨,当然知道真正的圣旨不可能是这样子的。只不过这圣旨做得实在是以假乱真了,连圣旨的纸质都是一模一样的。倘若不是因为她见惯了圣旨,她绝对分辨不出来的。

所以她看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越来越沉重。良久良久的,她才指着那吴山县说:“吴山县令,你受骗了,这圣旨根本就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圣旨?你不要在这儿说笑了,虽然说我吴山县令只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的七品官,可是圣旨是什么样子,我还是听说过的,这圣旨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嘛,而且来传旨的那个,摆明了就是皇上身边的公公呀。”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皇上身边的公公又岂会来你这偏僻的小镇传旨,而且加收赋税这件事,不是由户部统一下发公文吗?难道皇上的一道圣旨就可以改变户部的命令?”

那县官却在那里得瑟的说道:“哎哟,我说这位夫人啊,有些事您不知道,您看这些事,好像是要靠户部下发的公文一样,可是这户部它不也要拿给皇上审批吗?说白了,到最后作主的都是皇上啊。所以如今皇上既然有圣旨来了,我怎么敢不遵从呢?再说了,您说这圣旨是假的,这圣旨就是假的呀,这圣旨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他一边在那里说着,一边得意洋洋。简怀箴被他气得不行,半天才说道:“你真混帐。”

“喂,我说你这夫人,你怎么开口骂人呢?”那县官气得不行,但是也不敢跟简怀箴急,因为他觉得简怀箴会施展妖法。

简怀箴定定的说道:“我跟你说,这张圣旨从此以后作废,再也不能够用了,倘若不然的话,你这吴山县令就是共犯,我都说了,这圣旨是假的。”

那吴山县令有些尺高气昂的望着简怀箴,对她说道:“不错,这位夫人你是会妖法,我是有点怕您,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即使这样,我也不能够因为你的几句妖言惑众,就把这即被废了。要是把这圣旨给废了,到时候皇上追究下来,是你担当得起,还是我担当得起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简怀箴,他很振振有辞。

简怀箴被他气被半天说不出话来,尽管如此,她却没有再继续跟他计较下去,因为她知道,现在倘若跟这个糊涂县令说半天,他也不会听信的,而今之计,就是要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然后再告诉他这圣旨是假的,他可能还会听从自己的意见。

所以简怀箴便对他说道:“我既然说这圣旨是假的,那当然就是假的了,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说完之后,她便把自己的金印扔给了那县令说道:“这是本宫的金印,您尽管可以看看就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金印抛了过去。那糊涂县令用手去接,竟然接住了,接住之后,他便把那金印拿在手中,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

只见那金印上用篆体书写着“怀箴公主”四个字,他看了之后,又在那里不停的望着简怀箴,望了半天,忽然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他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们是谁了。”

简怀箴被他说话的语气给弄得微微一愣,问道:“你当然知道我们是谁了。”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你们原来是大盗呀。”

“你说什么?”简怀箴一时为之卡壳,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们两个是偷东西的啊?不过你们也真能耐,你们竟然把皇宫之中皇长公主的金印给偷来了,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也对你们深表佩服啊。”

把一边说着,一边竖起了大拇指,简怀箴被他弄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谁知道,那县令还在那里自作聪明的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皇长公主的金印应该是怎么样子的,但是我看你这个金印八九不离十,但是你武功这么高,怎么也不像是皇长公主啊,那朝廷的皇长公主怎么可能是会武功的吗?所以我觉得你们一定是两个雌雄大盗,你们把皇长公主的金印给偷了出来之后,就坑蒙拐骗。我说得对不对呀?哈哈哈,本县实在是越来越聪明了。”

简怀箴被他气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候那捕头凑近他,小声的对他说道:“县老爷,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县老爷把手一甩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呗,本县喜欢听普通人的心声了,本县可是一个好老爷啊。”

那总捕头在一旁说道:“老爷,您听了我这话,您可不要受打击啊。”

“去你的,我怎么可能会受打击。你说吧,本老爷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从来没有做过的那是。”

他摆着手,摆出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说。那总捕头凑近他,小声的说道:“刚才您说皇长公主是不会武功的,可是据我所知,皇长公主乃是当世绝顶的高手啊。而眼前的这个夫人,她应该也算得上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而且我看她武功真的非常高强,轻工也很了得,你看她这通身的气派,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平凡的人。”

“你你你,你说什么?”那大老爷结结巴巴的半天,从望着那总捕头,睁大了眼睛。总捕头只好无可奈何的把刚才说的话又给那大老爷重复了一遍,那大老爷浑身一冷,跌坐在那里半天才说道:“你没有骗我吧?你不会是骗我吧?”

那总捕头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敢欺骗大老爷呢,我只是这么想的,至于是不是,还需要大老爷自己来查证呀。”

他对着那大老爷做出了一个苦瓜一样的面孔,因为他刚才也跟那简怀箴过不去了,他也不希望简怀箴是真的皇长公主呀。

那县官对着金印看了半天,然后他才有些小心翼翼的从大堂之上走下来,亲自搬了一把紫檀木的椅子,搬到简怀箴的面前说道:“你老先请坐下,我想有几件事问你,看行不行嘛?”

简怀箴抬眸望他一眼说道:“有什么事你问吧。”

于是那糊涂县令便在那里开口问道:“我想问你,你说你是皇长公主,那你身边这个人是谁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简破浪:“据本县所知,那皇长公主似乎是并没有儿子的。”

简破浪顿时哭笑不得说道:“你这人真是老糊涂了,皇长公主根本就没有嫁人,又怎么会有儿子呢?我是前尚书简世宏的孙子,先大将军简文英的儿子,你知道我是谁了没?我叫简破浪。”

他就在那里说,那县官一听,顿时愣了愣,他觉得事情对上了,接着他又继续问道:“你说你是皇长公主,那么我继续问你啊,皇长公主身边有一个非常得力的宫女,叫做什么名字?”

简破浪继续说道:“当然是零落姑姑了,谁不知道吗?我公主姑姑掌管京城的烛影摇红、忏情门,怎么会不会武功呢?我公主姑姑辅佐了五朝的皇帝,又怎么会糊涂呢?”

简破浪一边在那里,一边如数家珍地向那糊涂县官说,那糊涂县官听到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了。他扑通一声,给简怀箴跪下了,脸色真的比杀猪的还难看呀。

他望着简怀箴半天才说道:“您真的是皇长公主呀,皇长公主饶命呀,本县真的不是故意得罪您的,请您饶恕我吧。只不过是本县怎么都想不到,皇长公主您这大人物竟然会跑到这小地方来,还请皇长公主饶恕我呀?”

说完之后,他就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而其余的那些捕头和幕僚师爷们,见到原来简怀箴竟然真的是朝廷的皇长公主,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简怀箴可以如此的神通广大,原来是因为她武功高强,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的缘故,所以人人便跪下来向简怀箴磕头。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本宫倒也不怪你,本宫只想告诉你,这圣旨是假的。”

那糊涂县官望着简怀箴,挠了挠腮说道:“这圣旨明明是上面有皇上的玉玺,怎么可能是假的呀,还请皇长公主明示。”

简怀箴点头说道:“不错,这上面的确有皇上的玉玺印章,看上去跟皇上的玉玺印章没有区别,但是你注意右上角的地方,那里缺了微微的一块,这是跟真正的圣旨不同的地方。”

说着她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真正的圣旨,然后扔给了那糊涂县官,那糊涂县官接下过来之后,便对着那假圣旨看了一遍,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说道:“是啊,皇长公主这两个圣旨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就连纸质都没有什么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就是书写人的字体,还有那印章的右上角是缺失了一块的。”

简怀箴面上顿时罩上了一层寒雾,她说道:“不错,这书写人有时候并不是皇上亲自拟定的,有可能让下面的大臣帮忙拟定圣旨倒有无可厚非,只不过那缺失了一角的玉玺印章是骗不了人的。”

那糊涂县令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是被假圣旨给蒙蔽了。

他望着简怀箴,求救似的说道:“皇长公主,这事真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遭遇到假圣旨,这事我也不知道呀,还请皇长公主您要放过我呀,我也是受害人之一啊。”

简怀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要根本宫说你也是受害人之一,本宫看到你是怎么样纵容下属胡作非为,你竟然让你的下属在外面征收苛捐杂税,害得百姓民不聊生,百姓们现在有很多已经逃到京城去了,本宫也是同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向皇上请求,亲自来调查的。”

“什么,皇上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吴山县的县令顿时瘫倒在地上。

半天才推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还请您放过我呀,其实我这个县令虽然是有点糊涂,可是我并不贪。我以前的时候,从来不做这种事的,您要是不相信,您尽可以在这吴山县的百姓之中打听打听,是因为有这道圣旨,我才会按照圣旨所要求的去做的。”

简怀箴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茫然,便问道:“你说什么?难道圣旨还教你去奸,淫驽掠?抢夺百姓财产吗?”

“是啊,当时来传旨的公公就是那么说的。那公公说,如今国库空虚,所以以前国家只征收一担粮,现在要加重到十担,而且还要征收各种各样的赋税,比如说吃饭有吃饭的税,睡觉有睡觉税,走路有走路税。总之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都要有,否则的话那就是我当官不利,皇长公主您想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太爷,我哪里敢去跟朝廷对抗呀,当然是朝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我当时还问那传旨的公公,我说倘若百姓们不肯缴税怎么办?那传旨的公公便叫我说,如果是百姓们不肯答应的话,那么就要让人们该打的打,该骂就骂。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税收弄到手,倘若这些赋税弄不到手的话,不仅是要让我丢掉乌纱帽,还要我的性令,和我这些幕僚师爷还有全体衙役的性命,要是您不相信,您尽管可以他们就是了。”

那些幕僚衙役们全都跪下来望着简怀箴连声说道:“是啊,的确是这样的。”

简怀箴坐在那里沉言不语,而简破浪却颇有些不服气说道:“既然你们是强逼的,那为什么你们各个穿金戴银,这衙门又被修建得像个小皇宫一样?”

那县令苦着脸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其实这都是那公公来收银子的时候,把剩下的银子赏给了我们。当时本县也怜悯百姓们日子过得苦,还说要把银子分给百姓,但是那公公说了,要把银子拿出来修建县衙。否则的话,皇上会怪罪我的。还说这县衙修葺得越豪华,而赋税征收得越多,我的官职就会升迁得越厉害。倘若不然的话,早晚会撤掉我的官职,还要把我手下的衙役们全都给撤职查办,而他们身上所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是那公公赏给他们的。”

“哦,那公公经常来吗?长得是什么样子的?”简破浪刚要说什么就被简怀箴打断了,简怀箴开口向大糊涂县令问道。

简怀箴知道,现在根本不是追究那糊涂县令和衙役们责任的时候,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话的话,那么这其中的问题就在于那个传圣旨来的公公了。

倘若那个传圣旨来的公公,就是假冒圣旨的人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只要从他开始查,顺藤摸瓜,早晚可以查出来龙去脉,所以简怀箴便抓住重点问道。

那县令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事倒也好办,那个公公每个月初一都会来一趟的,他会来把我们收到的赋税全部运走。”

简怀箴现在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指着那吴山县先斥责道:“你这个县令也当得太糊涂了,你怎么可以让人随随便便的就把你们征收的税收给带走呢?难道你们不是每次要自己上缴国家吗?”

一九八,百姓苦

“我知道这是必经的步骤,可是这个公公却说了,他说这些税收他自会带着锦衣卫给押到宫中去的,让我不必费心。还说,倘若我敢多问的话,皇上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其实要说开始的时候我心中没有怀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这么大的大事嘛。但是他都有圣旨了,皇长公主您说,我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敢质疑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简怀箴,简怀箴再一次看了看那圣旨,觉得那假圣旨真的是做得很像,上面的盘龙栩栩如生,根本很容易就会骗人,倘若不是亲自接触过圣旨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圣旨是假的。

所以简怀箴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马上就快要初一了,那个你们所谓的公公他是不是会继续来向你们征收,向你们拿银子?”

“是的,他每次初一都会来的。”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如此,你们不要把本宫来到这吴山县的消息泄露出去。吴山县令,你在县衙之中为本宫准备一个房间,本宫要在这里住下来,等那所谓的公公前来收银子。”

“是。”那吴山县令兢兢颤颤的说道。然后他便对那些差异说道:“皇长公主的话你们听到了没,你们谁都不许把皇长公主来到吴山县的消息泄露出去,否则的话,一定严惩不贷。”

那些差役连忙答应着说:“是。”

简怀箴跟他们谈好之后,便带着简破浪一起走了回来。

简破浪跟着简怀箴走到安静的地方,便开口问他说道:“公主姑姑,您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下来?您是要等那个收银子的所谓的公公来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想那个人是不会来了。”

“为什么?公主姑姑。”简破浪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简怀箴对他说道:“你想呀,如今这么多差役都知道本宫来到吴山县衙了,这差役之中难保不会有他的亲信。再说,所谓人多嘴杂,我来到这吴山县的事,相信很快就会被他们知道的,这么一来,我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恐怕是很难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简破浪举着拳头跃跃欲试,他眼睛之中露出了很深的悲愤之色,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们一定不能轻易放过那些人,那些人实在是过分了,竟然私刮百姓的民脂民膏,我们如果是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怎么对得起吴山的老百姓呀。”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要假做这么一个幌子,假装让对方以为我在这吴山县,然后我到时候会跟吴山县的县太爷商量好,我重新去到另外一个县衙,到时候虽然说那来收银子的人不会来吴山县了,但却并不代表不会去别的县,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守株待兔了。”

简破浪听完之后,连忙举起大拇指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您实在是太聪明了,这么好的办法也被您想了出来。”

简怀箴笑着说道:“这个法子行不行得通,还说不定,总之这件事情牵扯甚广,要是本宫不把这件事情查出来的话,实在是寝食不安。”

“为什么牵扯甚广呢?说不定这就是骗子们所做的骗术罢了。”简破浪不以为然的说道。

简怀箴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破浪,有些事你还小,你总是不能够想明白的,您以为这件事情仅仅是几个骗子的伎俩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想啊,那假圣旨的纸张,还有假圣旨的印玺都和真正的相差无几。倘若真的当真是有骗子的伎俩,他们怎么这么本事,竟然能够把圣旨做得跟真圣旨所差无几呢?而且做圣旨的纸质都是宫中才有的。他们为什么会得到呢?”

“啊,公主姑姑,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原本就是有宫中的人参与的?”

“对。”简怀箴目光之中露出一缕坚定的神色,她说道:“本宫怀疑,这件事非但是宫中的人参与了,恐怕还是朝廷之中的人操纵,否则的话,谁又有这么大的担子,竟然敢在这些偏僻的县里面假传圣旨,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呢?而且他们会有人定期来收银子,这匹收走的银子又是做了什么?”

简怀箴越想越觉得难以解释,所以一缕忧愁之色攀爬到了她的面庞之上。

简破浪越想越生气,他攥着拳头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那我们赶紧去查这件事吧。

简怀箴说道:“好。”

于是两个人商量妥当之后,便回到县衙之中,而今县衙之中,那县太爷早就为他们准备了两间最好的厢房,这两间最好的厢房都是上佳的厢房,房中的摆设都十分的好。

简怀箴看了之后,不禁十分痛心,他对那吴山县县太爷说道:“吴山县令,您想不想将功赎罪?”

吴山县令听说之后,连忙扑通一声,给简怀箴跪下来说道:“皇长公主,我要说不想将功赎罪,那是假的,我上有八十高堂,下有五六个儿女,还有十几房小妾要养活,要是我不当这县令了,那我可怎么活呀。我文不通,武不逐的,除了当官我们再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简怀箴差点被他所说的弄笑了,简怀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要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本宫可保你无事,倘若不然的话,后果如何你就要自己承受了。”

“是是是,皇长公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就是了,只要我能够做的,我一定按照皇长公主的吩咐去做。”

“好。”简怀箴四顾无人,便对他说道:“你先来到房中进一步说话。”

于是那吴山县令便跟着简怀箴和简破浪一起来到了厢房之中。

简怀箴让简破浪到厢房的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人偷听,那简破浪便四处去看了一圈说道:“没有。”

简怀箴的听觉本来也是极好的,倘若有人的话,相信也瞒不过她,所以她便对简破浪说道:“破浪,您去门口守着,千万不要被人听去了我们谈话的内容,否则我们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简破浪很少见到简怀箴如此的神色正容,所以他连连点头说道:“公主姑姑,你放心吧,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说完之后,他便来到了房门口,四处去看有没有人敢偷听。而这个时候,那吴山县令又重新给简怀箴扑通一声跪下来了。他说道:“皇长公主,到底有什么事,您赶紧吩咐我去做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您且听本宫说来。”

那糊涂县令屏息凝视,大气也不敢出,听简怀箴细细说来。简怀箴说道:“县令,如今你在吴山县私自根据这个假圣旨,私自征收苛捐杂税,致使百姓流连失所,逃亡外地。如今这吴山县已经十室九空了,你可知罪?”

吴山县令心头“啊呀”了一声,心道:这皇长公主是怎么了,开始不是说可以原谅我吗?为什么现在又忽然来找我麻烦了?

尽管如此,他仍旧无可奈何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我已经知罪了。皇长公主,您不是说过可以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吗?”

他一边可怜巴巴的望着简怀箴,一边说道。简怀箴点点头道:“不错,你的确是有戴罪立功的机会,而今本宫就是要给你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一定要做得很好。否则的话,就是本宫肯饶你,朝廷也不肯放过你。”

那吴山县令如何不知道,简怀箴在朝堂之中颇有生杀大权,所以他便连连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放心吧,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简怀箴想了一会便说道:“其实本宫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本宫要你帮本宫保守一个秘密。”

“啊,皇长公主让我帮皇长公主保守什么秘密。”那吴山县令一边抬起头来,眼珠子滴溜滴溜的望着简怀箴,一边问道。

因为他觉得他不明白为什么简怀箴会忽然让他帮自己保守一个秘密,难道这简怀箴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简怀箴看着他审视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不要想多了,本宫要让你保守的秘密,实际上就是希望你可以帮本宫,掩饰本宫的行踪,掩饰皇长公主的行踪。”

吴山县令越听越糊涂了,简怀箴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不错。”本宫如今身在吴山县衙中,还有什么行踪需要他帮忙吗?

所以他有些不解的望着简怀箴,简怀箴便郑重其事的叮嘱他说:“本宫接下来将会要去你周边的那个县市,就是常山县。本宫听说那常山县也收到了假圣旨,也有人每月月初的时候就会拿着假圣旨到那里去收银子,既然如此,本宫决定悄悄的去常山县展开调查。”

“啊,皇长公主为什么您不在我们吴山县调查了?”那县官十分着急的望着她,手舞足蹈的说道:“皇长公主,您是不是怪罪下官了呀?下官知错了,还请皇长公主恕罪。”

简怀箴抿嘴一笑说道:“我当然不是怪罪你了,你想呀,本宫如今在吴山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你县衙之中的人都知道,你怎么能够担保你县衙中的人没有人是那假冒圣旨的人的同党呢?所以本宫的行踪已经是公开的了,而今本宫就假装在你吴山县衙中住了下来,然后偷偷的潜入到常山去,调查这件事情。到时候岂不是一举两得,你既可以戴罪立功,本宫也可以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那吴山县的糊涂县令这才明白简怀箴话中的意思。他连忙竖起了大拇指,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简直是太厉害了,这么绝的方法都被您想得出来。好,那就按照皇长公主您说的去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我说就是了。”

简怀箴无可奈何的望着他,这吴山的县令果然是够糊涂的。自己方才明明跟他说了,需要他做什么,他现在又在这里不停地追问。

所以简怀箴便说道:“本宫需要你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你可以帮本宫掩饰行踪。本宫走了之后,那肯定会有很多人会盯着本宫的行踪的,所以你要让一个人假扮成本宫的样子,然后一定要另外一个人假扮成破浪的样子。这么一来,紧盯着本宫的人就不会知道本宫离去了,也方便本宫在常山县的行事。倘若一不小心,本宫的行踪泄露了,被人知道本宫不在这吴山县了,那收银子的人肯定不会再来吴山,也肯定不会再去常山了,你明白本宫的意思了吗?”

那吴山的糊涂县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皇长公主有什么需要小人做的,尽管告诉小人,小人一定为皇长公主万死不辞,皇长公主不就说要找一个长得像您的人,再找一个长得像简公子的人嘛,这么一来,可容易多了,我现在就命人去找。”

简怀箴望着那吴山县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她对他说道:“你怎么可以如此大张旗鼓的去找呢?你要是大张旗鼓的去找,岂不是很容易就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你要悄悄的进行,如果你能信得过谁就让谁去找,明白吗?而且找到的这两个人要谨慎稳妥的”。

那吴山县令想了想,拍了拍脑袋说道:“这就容易多了啊,我夫人和我的儿子都可以,一个假扮皇长公主,一个假扮皇长公主的简公子啊。”

简怀箴想了想,便开口向他询问:“那你夫人和你的公子忽然之中不在县衙中了,倘若县衙中的人问起来,你怎么说呢?”

那糊涂县令拍了拍脑袋说道:“这事容易多了,皇长公主你放心吧,我夫人动不动就要回家,或者是去拜佛的,我到时候只要说我夫人去拜佛了就行。”

简怀箴点了点头,称赞他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吴山县令,本宫希望你可以就此立功,将功赎罪,到时候本宫一定会向皇上求情,饶恕你之前犯的过错的。”

那吴山县令一听,顿时感激得涕泪横流。忍不住望着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真是吴山县的再生父母呀,本县一定会记得皇长公主对本县的再造之恩。”

他对着简怀箴说了半天的感恩戴德的话,简怀箴只是听得一笑了之。

简怀箴其实通过观察之后发现这吴山县令虽然是有一点糊涂,也有一点傻,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起码他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由此可见,如果是他能够为朝廷所用的话,还是可以用他的。

简怀箴和吴山县令商量好了之后,就跟简破浪两个人一起化作成寻常逃难百姓的样子,然后离开了吴山县,一路直往常山县而来。

到了常山县中,这里的情况比吴山县也好不了多少,都是满目疮痍,十室九空,街上偶尔有几个百姓走过,俱是衣衫褴褛,看上去皮包骨头,瘦不拉饥,显然是像是遭过了天灾人祸一般。

简怀箴望着连连摇头,简破浪见了,连忙对简怀箴劝说道:“皇长公主,您先不要着急,等到我们把事情给查出来了,到时候您让那些坏蛋无所遁形,百姓们就可以有好日子过了。”

简怀箴长叹一声说道:“有句词叫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怎么样,兴亡也罢,受苦的都是百姓。”

简破浪见她乃心忧国忧民之情,不禁肃然起敬。

简怀箴和简破浪两个人悄悄的来到了常山县衙之中,而常山县衙的县令姓李,是一个30多岁的读书人。

这位李县令倒是比吴山县的那县令要聪明一些,这李县令原本是李贤的门生的门生。虽然同李贤隔了好几层关系,但是李贤对他的为人还是略有耳闻,所以李贤在简怀箴来之前的时候就曾经跟简怀箴提过常山的这位李县令。

简怀箴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在李贤口中说的十分亲民的这位李县令,会跟伪造圣旨的人合谋同污呢?难道他说他是愚孝,简怀箴决定弄个清楚。

他们来到常山县衙之后,就在县衙附近找了个地方落脚,而不停的有征收税收的人,来向他们征税。简怀箴和简破浪都十分生气,但是简怀箴千叮万嘱简破浪,让他按捺住心中的烦燥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要同那些官差们起冲突,所以尽管简破浪心里很不高兴,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简怀箴和简破浪在客栈之中吃过饭之后,两个人便在客栈之中住了下来。到了晚上的时候,简怀箴对简破浪说道:“破浪,你先在这客栈之中看着,我要去县衙之中一探究竟。”

简破浪跃跃欲试对简怀箴说道:“皇姑姑我也要跟着您一起去。”

一九九,淫娇娃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这县衙虽然并非森严的禁地,但是我想竟然出了假圣旨的事,如今每个县都防得很严,想必要想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你就听从皇姑姑的嘱咐,一个人在这客栈之中好好的等我回来,好吗?”

那简破浪的武功虽然也不弱,但是轻功却远远的比不上简怀箴。所以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只得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吧,这次的事,公主姑姑您就一个人去吧,只不过下次要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可不要忘记少我一份啊。”

简怀箴连连点头说道:“好吧,你放心吧,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算上你一份。”

于是简怀箴便趁着夜深人静,一个人悄悄的潜入到常山县衙之中,到了县衙之中她哪里都没去,直奔那县老爷所住的厢房之中。那县老爷所住的地方乃是整个县衙之中最好的厢房,那厢房看上去富丽堂皇,简怀箴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道:这李贤乃是一个忠臣,为什么他门生的门生竟然如此奢华。

简怀箴心里这么想的,脚下不由得就有气。他本来想进去质问那人的,但是又怕走漏了行踪,所以她就悄悄的潜伏到屋檐之上,从屋檐之上往下看去。

她揭开了一块瓦片,只见那里面果然有一个三四十岁,面皮白净的中年人在里面搂着一个看上去十分香艳的女子。

那女子不停的娇,喘呻吟,而那中年人则在一旁连连笑着说道:“小翠,你真是越来越风骚,为什么懂得服侍老爷了,老爷可真是喜欢你呀。”

“呸,你口口声声的称老爷,谁知道你是不是老爷呀?”那小翠销魂蚀骨对那30多岁的中年人骂了一句,那30多岁的中年人猛然抱住她,对她说:“我是不是你家老爷有什么关系啊?不管我是不是老爷,你都可以做县令夫人,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那倒是。”那个被称为小翠的女子浪笑起来,她的笑声十分的淫,荡。

她对那县老爷说道:“其实吧,我觉得你比他还要好得多,他整个人就像个木头似的,每天就知道忠义礼节,就知道读书,我对他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如今他不在了,倒是好事一桩。”

“这么说来,你这个小宝贝还要感谢我了?”说完他便把那小翠搂在怀中,一阵狂亲。那小翠被他亲得有些骨头软了,对他说道:“好了,我们不提那扫兴的人了,提起他来就生气。”

那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把小翠抱在怀中,亲了小翠半天,在她身上不停的乱摸。这才问道:“小翠,我问你,你是怎么认出本老爷并不是你家相公来的?”

小翠“呸”了一声说道:“你最好不要说这些话,小心隔墙有耳呀。”

那中年人却哈哈大笑说道:“隔墙有耳?这常山县根本就是老爷我的天下,我还怕什么隔墙有耳啊。”

小翠娇笑着说道:“那您说得也对,我跟那死鬼跟了那么多年,他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我不知道吗?你是怎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吗?你比他可有风情得多了。”

那小翠对着中年人连连夸奖,那中年人听得很受用,但是仍旧对小翠说道:“你跟了我,难道你对你家老爷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小翠低低叹了一声说道:“说实话呢?还是听假话?”

“当然要是听实话了,你这个小狐狸精。”那个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又用手去摸小翠,摸得小翠有一些娇,喘连连。

过了好久,她才说道:“要说我对那死书呆子没有一点点好感,那也是不可能的。想当初,我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想尽了办法都要嫁给他。我为了嫁给他,我跟我的父母都闹翻了,我只是想嫁给他,可以跟他过些好日子。他在娶我之前的时候,也表现得十分正派,当时就是他那点风骨最吸引我呀。”

小翠一边说着,一边沉浸在了往事之中。“但是等我嫁给他之后,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有句话叫做‘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嫁给了他之后,他一心一意的只想做个好官,一心一意的只肯读圣贤书,对我十分冷落倒也罢了。我曾经屡次三番的劝说他,说我们家贫身无常物,倒他不如趁着做这常山县父母官的档可以贪污一些银子,为了我们自己的生活和以后的孩子。”

谁知道他听完之后,不仅不听我的话,反而还把我打了一顿,说我是妇人干政,我听完之后,我当然很生气了。如此三番下来之后,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就淡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你们家老爷是因为他有了小老婆呢?结果是因为这么个缘故,这个原因听起来倒也别致。”

那小翠低低的叹了一声说道:“你也看到了,人家正在这如狼似虎的年纪里,他却屡次三番的冷落人家,又对人家拳脚相向,还屡次骂人家,不懂事,不懂得体谅百姓,去他的鬼百姓吧。所以我跟着他,跟得当真不是值,我可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反而是跟着你,我倒是觉得快乐多了。所以无论是你当县令,还是他当县令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小翠的话,听在中年人的耳中觉得十分的畅快,他搂着那叫小翠的妖艳女子,又是一阵狂亲。

那叫小翠的女子被他亲得有些失了魂,半天才说道:“你总是跟我欢好,但是我却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样子,你可不可以揭开你脸上的面具给我看一下呢?好不好?”

那个人想了想说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脸上是戴了面具的呢?”那个人忽然停止了动作,望着小翠,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漠起来。

那小翠似乎料不到为什么那个人忽然会对她如此,她看那个人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杀机,便说道:“好了,好了,人家怎么会不知道你戴着一个面具嘛,天下间的人怎么可能会生得一模一样?你生得跟我们那死鬼老爷长得一模一样,我怎么不知道你脸上戴着一个面具啊。再说了,你脸上戴不戴面具,当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且你的床上功夫这么好,让我觉得销魂蚀骨,我已经很是高兴了。只不过嘛,人家是觉得跟你有床第之欢这么久了,却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样子,觉得有些遗憾而已嘛,瞧你这多疑的呀。”

那人听小翠这么一说,这才哈哈的笑了起来,小翠忽然又问道:“对了,有个事情我倒是想问问你。”

那个人便说:“好啊,有什么事情你问问我好了。”

小翠便开口问他道:“我听你说过,你说我们那死鬼老爷,你没有把他杀死,不知道他现在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我劝你最好把他一刀给咔碴了吧,否则等他回来看到我跟你有一腿,到时候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哈哈,人说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最歹毒的果然是妇人心肠呀。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歹毒,真是想都想不到呀。”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我哪里歹毒了嘛,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着想嘛,我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我还希望我们那死鬼老爷回来嘛。”

那小翠对着那个人娇,喘连连,又打又闹,那个人一把把小翠搂在怀中,然后便对着她压了下去。

简怀箴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她心中大概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她回到客栈之中,那简破浪正在搓着手,来来回回的走,他等着简怀箴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猛然看到简怀箴回来,便走上前去,连忙问她说道:“公主姑姑,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快有些等不及了。”

简怀箴微微一愣问道:“你为什么要等我啊?破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简破浪扬起脸用十分无害的笑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嘛。”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温暖,简怀箴在江湖上打滚,也打滚了,很少听到有如此温馨话语。听简破浪如此的关心自己,她心里不禁觉得很是感动,她摸了摸简破浪的头,忍不住说道:“真是个好孩子。”

简破浪有些迫不及待地问简怀箴道:“公主姑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那个常山县令是不是真的是如此的糊涂还是如此的贪污,竟然肯跟那些假传圣旨的人同流合污。”

简怀箴摇了摇头,她的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冰霜之色,说道:“如果我猜测得没错,那个常山县令可能如今已经遭遇了毒手了,即使没有遭遇毒手,也可能已经被人关了起来。”

“什么,公主姑姑你说什么?”简破浪跳了起来说道:“那不可能啊,倘若这常山县衙中没有县令坐镇,这怎么可能?”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有些事你就不明白了,那常山县衙既然不肯跟假传圣旨的人同流合污,才会遭遇了他们毒手,而今县衙之中并不是没有一个县官,只不过那个县官据我观察却是假冒了。”

于是简怀箴便把她在县衙在厢房顶上看到的事情跟简破浪说了一遍,有一些比较销魂蚀骨的地方,她当然是略过去不说。

那简破浪已经听得脸红耳赤了,他说到:“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啊,公主姑姑你说这事说起来,实在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简怀箴冷笑道:“这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没有,我早就见惯了,破浪你也不用觉得这么奇怪。总之这件事情待我们慢慢查,可是这常山县的县令竟然已经换了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现在的县令想必就是假传圣旨的人一伙的,我是不是应该跟踪他。”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如此也好,破浪你先去跟踪这个假县令,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得出来什么消息。而我呢,就去设法营救那个真正的李县令,看看李县令还活不活在世上。倘若是跟踪他没有结果的话,那么我想我们就要自己动手想法子了。”

简破浪听简怀箴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公主姑姑你放心吧,这跟踪人的事我最拿手了,就包在我身上吧。”

简破浪说完之后,便要冲出去,往那县衙的方向跑,简怀箴连忙拉住他说道:“这大半夜的你要去什么地方呀?”

简破浪精神十分亢奋,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要去跟踪那个人呀,你不是让我跟踪他吗?”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我的确是让你跟踪他,但你也不用急于一时啊,这大半夜的,你能跟踪到他什么地方去呢?”

“那可不一定,这半夜的,说不定才容易出事呢?”简破浪任凭简怀箴怎么劝说都不肯答应。简怀箴看他如此的有精神,只得由着他去了。

于是那简破浪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跑了出去之后,他便根据简怀箴所说的,施展轻功来到县衙。这县衙之中的守卫并不是太多,所以尽管他轻功不是很好,还是轻而易举的来到了房檐之上。

他来到房檐之上,往下看下去,果然看到那房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搂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两个人睡得正香。

简破浪心里越想越觉得郁闷。他心想:那真正的县令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你这个女人竟然跟一个假冒你丈夫的人睡一起,真的是不知羞耻呀。

他心里这么想的,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因为简怀箴劝过他,凡事都要冷静,千万不可以率性妄为,所以他就坐在那屋顶之上,慢慢的等着。

他本来是想等到天亮,等到天亮的时候,到时候再看那县官有什么举动,谁知道他看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困,于是他便扬起头来看星星,他看了星星没多久,忽然之间听到下面有动静。

简破浪顿时集中精神往下看去,只见那床上的中年人已经爬起来了,而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睡得正香,反复完全没有感受到那个人已经爬了起来。

简怀箴当下再也不迟疑,他便跟着那个人往外走,那个人推开房门走出来之后,让简破浪觉得奇怪是,床上的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竟然也把地上的衣服全都穿了上来,然后跟着那个人一起往外走了出去。

简破浪怕惊动他们,不敢走得太急了,所以就跟在两个人的后面,谁知道那个叫做小翠的女人走了两步之后,她便又重新折了回去。

这让简破浪觉得十分奇怪,简破浪顾不上她了,便只好跟着那个中年人走出了县衙。

那个中年人从后门走出县衙之后,便往荒山野外走来,他往荒山野外一直顺着小路一直走,眼看快要走到山上了,简破浪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半夜三更的,这个人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呢?

而且山中的迷雾又有些大,大团大团的迷雾扑面而来,简破浪不禁想起简怀箴曾经嘱咐他的,这山中的浓雾之中,可能有瘴气,若是一不小心的话,就容易中了瘴气,到时候可就惨了,所以简破浪就特意把他的鼻子给捂了起来。

简破浪跟着那个人往前走,而那个人似乎也已经料到,浓雾之中可能会有瘴气,所以竟然也像简破浪一样,把鼻子给捂了起来。这让简破浪很是纳罕,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也是如此的聪明。

简破浪和他两个人一起往前走,那个人完全都没有预料到,后面跟着一个简破浪,走了不久之后,眼看着就要到了一个山坳处,忽然有一个人跳了出来,那个人站在中年人的面前,冷冷的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那中年人对他说道:“我并不是这么晚才来,我也要骗过县衙中的所有的人,才能够来呀,还请您谅解。”

那个人背对着中年人说道:“你实在是越来越失败了,你今天竟然把敌人给引到这里来了,哼。”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的冰冷,那中年人听了之后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主子,您说什么?”

被他称为主子的那个蒙面人,怒气冲冲的说道:“我教过你多少次了,怎么样才可以摆脱别人的跟踪。但是你跟了我这么久,竟然还是这么容易被人跟踪,说起来简直是太过分了。你自己先把你带来的人解决掉,然后再跟我说其他的吧。”

说完,那个被称为主子的人便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简破浪看着那个人的轻功如此高明,不禁乍舌。而且更另简破浪想象不到的是,自己远远的跟着这个中年人,竟然这么快就被他称作主子的那个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可见这个人的武功是十分高强的。简破浪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来,就听到那个中年人在那里大吼了一声,说道:“你给我出来。”

简破浪仍然在犹豫,正准备出来的时候,只听到那个人又说:“你如果再不出来的话,就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

他这么一说,反而让简破浪心里觉得很不爽。简破浪心想:哼,你要对我不客气是吗?难道我还怕你吗?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那我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吗?本来我还想出来的,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偏生就不出来,我看你有没有本事找到我。

简破浪打定了主意,就缩在草丛之中,动也不动。

二零零:贞烈女

那个人又连续喊了两遍,这时候只见草丛之中有一个女子走了出来,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的绿衣服,在这半夜之中,衣衫飘飘,迎着满山的雾气,看上去宛如一个女鬼一般。

那中年人看到那女人的样子,不禁被吓了一跳,他指着那女人,模糊不清的背影连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那个女人站在那里,衣衫飘摇,她轻声的对他说道:“我来问你,你要告诉我李天林现在在什么地方?”她问了这么一句话。

那中年人反而一时之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本来是很恐慌的,但是现在一点恐慌的意思都没有了。

他望着那绿衣衫的女人说道:“哈哈哈,我以为你是谁呢?你不就是小翠吗?小翠,你不是不关心你的死鬼丈夫死活吗?为什么会忽然跟我到这里来?”

简破浪一听,倒是有些吃惊,他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呀,那小翠不是心愿情感的跟着这假冒的李县令吗?为什么现在反而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那小翠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假扮成鬼魅一般,反而还被这假的李县令给发现了,她仍用那缥缈无际的声音说道:“我来问你,李天林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说的什么小翠,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哦,你不知道我在说谁吗?那你干吗还要向我询问李天林的下落呢?我告诉你,我并不知道李天林在什么地方,我就是告诉了,我知道了,我也不要告诉你。小翠,你不是说你要一心一意的跟着我吗?”那个人望着绿衣裳的女人,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道。

那绿衣裳的女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那绿衣服的女子盯着那中年人,过了良久才狠狠地说道:“你既然认出我是小翠那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不把我相公的下落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跟你这么善罢甘休。”

“哈哈哈,之前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你喜欢同我相好,跟你相公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吗?”

那小翠似乎是十分屈辱一般,她咬着下唇说道:“不错,之前的时候我迫于你的淫威,的确是这么告诉你,但是我之所以这么和你说,也无非是想博取你的信任而已,我只是想博取你的信任,然而悄悄的跟踪你,找出你藏匿我相公的下落,我好不容易才同我的相公在一起,我又怎么会轻易的同他分开呢?而你假冒我的相公,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那小翠说这些话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

那中年人仰天长笑了半天说道:“好一对痴情的鸳鸯情侣呀,既然这样,那我不如就成全你们吧,如果你这么想你相公,那好办我就送你去见你相公吧!”

说着,他便拿起一件暗器便向那小翠飞了过去,简破浪一见暗自心惊,正要准备救那小翠,谁知道那小翠拣起一块石子,竟然把那暗器给隔开了。

小翠的这举动让那中年人都觉得十分诧异,他惊奇道:“你怎么会武功的?”

那小翠定定地说道:“我本来就会武功,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本来是出生武将世家,后来跟了我的相公,只是你根本就不知道罢了,你跟我在一起自然有很多破绽露出来,所以很容易就会被我知道你是谁,而我从跟你的言谈之中,我知道我的相公还活着,倘若你不把我的相公交出来的话,那么我一定不会这么跟你善罢甘休。”

说完之后那小翠就对着那中年人扑了过去,那小翠本来也没有料到这中年人不是她的相公,直到有一晚上,她同这中年人同床共枕之后才发现这个人跟她相公完全都不同,而她便悄悄地旁敲侧击,得到的答复更是大相径庭,从此他便知道了这个中年人根本就是在假冒自己的相公。

她本来想趁机把这中年人杀死,但是她心中又十分挂念她丈夫的安慰,她不知道她的丈夫现在是死是活,所以她只好假装同这中年人相好,然后暗地里套他的话,后来小翠从跟他的交谈中得知自己的丈夫应该没有死,只不过是被藏匿在某个地方,所以她才假意同他欢好,然后想暗地里跟踪他得到自己丈夫的下落。

而简怀箴便看到了他们欢好的一场,但简破浪又看到了小翠微夫报仇的这一场。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你来我往,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从暗地里施出一个暗器,对着小翠便掷了过去,那小翠只是啊呀一声,便已经躺在那里人事不省了。

这时候有一个蒙面的人站在那中年人的背后说道:“林光,你这次的事做的实在是太失败了,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应该代表组织解决掉你。”

那被称作林光的中年人,一听那蒙面人这么说,吓的立刻跪下道:“主人,你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又忽然回来?”

“我向来是行踪不定,要是能够被你发现我在什么地方,那还得了!”

那个人颇有些自豪的说道,他说完之后又转而对他说道:“林光,我告诉你,你此次办事不利,我已经向组织汇报了,组织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你,要么你就将功赎罪,要么你就自裁以谢组织。”

那灵活吓的一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说道:“我愿意将功赎罪,主人有什么吩咐我做的,请告诉我吧,我一定精心竭力。”

那被称作主人的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好,既然你想将功赎罪,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赶快的在这常山县中征点赋税,达到我们需要的营养,到下月初一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拿取银两,你可知道了吗,之前的时候你榨取的银两一直都不够用的。”

那林光兢兢战战的跪在地上说道:“主人,并不是林光不肯用心用力的去为主人筹谋打算来榨取银两,只是这常山县的百姓原本就贫困,经过这么以来,他们已经被压榨的差不多了,实在是压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哼,人是活的,办法是活的,难道你竟然想不出办法来吧,如果你想不出办法来,我还要你这废物何用。”

说完,他便抬起脚来重重的踢在那林光身上,那林光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终于才胆战心惊的跪下连忙叩头说道:“好,请主人再宽限我一些时日,到下月初一的时候,我一定把你要的数目给凑够。”

“你知道这一点就好,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你最近一定要注意些,据说大明朝的皇长公主简怀箴已经来到了这巫山县,她在巫山县中每日闭门不出,等待着我们的人到初一的时候去拿银子,我相信不日之内,她也很快会来到常山县,所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那林光愣了一愣说道:“那皇长公主简怀箴本来是一介女流之辈,为何会忽然来到这常山县中,难道她真的是查这假冒圣旨多征赋税之事吗?”

那被称作主人的蒙面人点点头说道:“想来是不错的,那简怀箴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她曾经辅佐了五朝的皇帝,功绩标兵,而且在大明王朝的百姓心目中,她素来都是很有威望的,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倘若不多加提防的话,那么说不定就会功亏一篑。”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手下派出几个刹手去把她解决掉,岂不就好了。”那林光在那里说道。

“不行!”

那蒙面人忽然说道:“上面下了命令,命令我们任凭是谁也不许对付简怀箴,更不许伤她一分一毫,你可听到我的话了吗?”

林光跪在地上,连忙说道:“小人全都听到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许动这皇长公主一分一毫。”

那蒙面人冷冷的哼了一声说:“上面有什么命令你我只需要去执行就行了,何必在这里问东问西的,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明白吗?”

那林光顿时被吓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主人你放心吧!”

那被称作主人的蒙面人,便点点头说道:“如此我便走了,还有那李天林,我看他对你也没有什么用了,你已经套取了他很多的资料,你回去就可以把他给解决掉了。”

“是,小人全都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蒙面人便倏忽一声不见了,他来的快,去的也快,到是让人很是疑心,天地之间的确有很厉害的轻功,但是像他这样子来去都如影匆匆的还是少数。

简破浪眼见着那蒙面人不见了,而他和林光都没有发现自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光见过那蒙面人之后便匆匆的往山下走去,简破浪有些心惊胆战,他不知道蒙面人的武功有多高,但从他的轻功来看,来无影去无踪,看上去根本就不在简怀箴的轻功之下。

倘若这个人武功也很好的话,那么他上面更有人,那上面的人武功该有多高呢?想到这里简破浪就觉得有些害怕,他只觉得十分恐慌,以前的时候,他很少接触到这江湖上的事情,但是如今,等到他初次踏入江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江湖果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简破浪等那蒙面人走了很久很久,这才从浓雾中走了出来,他先悄悄的靠近小翠,然后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尖轻轻的探了下,发现她竟然已经是死了。

简破浪觉得她有些可怜,便想挖个坑把她埋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他后面轻轻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肩头,简破浪被吓的蹦了起来,然后他转过身去,发现后面的人竟然是简怀箴,他这才少安毋躁,对简怀箴说道:“皇姑姑你什么时候来的?”

简怀箴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先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完简怀箴便拉着简破浪远走而去,简破浪被简怀箴拉着走出去很远之后,两个人下了山,简破浪惊魂甫定,这才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早就来了很久,你所见到的事情我都见到了,你一个人匆匆跑到县衙之中之后,我十分不放心,于是便跟着一路走了过来。”

“那你也看到那小翠是怎么死的了,为什么公主姑姑你不肯出手救她呀?”

简怀箴微微一阵叹息说道:“我当时也想救他的,可是这雾十分大,我离的又有些远,我根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来救她,而且那小翠本来就已经中了毒,想必是活不久了。”

“什么中了毒?公主姑姑你怎么发现的呀?”

简破浪连忙问道。

简怀箴定定地说道:“我起初也没有发现,但是今天晚上跟踪小翠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她双目有些浮肿,而且皮肤有些发青黑色,这是中了毒的迹象,想必那个叫做林光的人,假冒了李天林李县令之后,他之所以没有杀掉小翠,便是想从小翠的身上套出一些信息来,所以他私底下就给小翠下了毒。”

“原来是这样。”

简破浪听得冷汗层层,他觉得这江湖实在是太险恶了,比他想象中的险恶又何止千倍百倍。

简怀箴看他一眼,安慰他说道:“破浪你才初涉江湖,对这江湖上的事情你完全不理解,等到以后你在这江湖上呆的久了,你便会完全了解江湖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你不要难过。”

简破浪叹口气,长长叹息说道:“公主姑姑我没有难过,只不过我觉得这个小翠实在是一个刚烈的好女子,她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简怀箴长叹一声,说道:“江湖上每年枉死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说完之后,她便忘了简破浪一眼,说道:“破浪,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赶紧去盯着那林光,然后查出李天林李大人的下落。”

简破浪连连点头,但是他仍旧心有余悸的问道:“公主姑姑那个小翠怎么办呢?难道我们就任由她弃尸荒野而不管她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对他说道:“你放心吧,我已经看过了,那个地方虽然是有些偏僻,但是周围有很多猎户要经常上山的,只要明天有猎户上山,他们就一定会发现小翠的尸首,小翠一定会被人安葬的,我们现在反而不能出面,如果我们出面的话,一定会被对方发现小翠的尸首不见了,到时候对于我们而言就是暴露了行踪,我们什么事情都查不下去了。”

简破浪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原来其中牵涉着这么多的关键。

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幸亏你跟着我,倘若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简怀箴对他说道:“你既然想有一番作为,那么你便去盯着那林光吧,记住一定要随机应变,那林光绝对不是一个好相遇的人,如果本宫看的没错,他应该是经过了长期的训练才有今天的这份定理,所以你跟着他的时候处处要小心,还有不要轻易被他发现。”

简破浪听简怀箴这么嘱咐,连连点头,他本来的时候是抱着一份玩的心过来的,等到过来之后才发现事情险恶,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这江湖上的高手实在是太多了,那些高手的本事也不是他所能应对的,所以他现在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他看天色也快亮了,简怀箴便对他说道:“好了,破浪你先去休息一回吧,晚上的时候,再潜入府衙中去盯着那个人。”

“啊,为什么,公主姑姑难道我现在不去盯他吗?”

简怀箴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傻孩子,你一个人难道一天一夜都不睡觉,都要整天整夜的盯着他,你怎么能够盯的过来呢?你当然要先休息好了才去盯着他了。”

“我知道了,公主姑姑你放心吧。”

简破浪便听简怀箴的话去客栈之中吃了一些东西,然后躺下休息不提。

到了晚上的时候,简破浪便起来按照简怀箴所说的潜入到县衙之中,简怀箴本来想跟着去的,但是她想给简破浪一个独立的机会,便没有跟着简破浪来。

到了县衙之后,便仍旧是在窥探着那林光的一举一动,只见那林光一直都在书房之中临摹大字,他写了足足有二三个时辰那么久,到后来有梆子声响起,想必是三更了,那林光便伸了伸双手,好象十分困了的样子。

简破浪觉得索然寡味,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见那林光站起来,走到边上的一个花瓶那里,然后他用手轻轻的扭了扭花瓶,紧接着边上便有一扇门打了开来,简破浪暗暗咂舌,没有想到,他这房子里面竟然还暗藏机关。

简破浪便扶在屋檐之上,一动都不敢动,那林光便打开门之后整个人进入到那密室之后,然后又把门关上,而简破浪看到有这个密室,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冲进去,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么做是不对的,因为他不知道那密室之中有没有暗器,也不知道那密室之中有没有武林高手,更不知道那密室之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倘若他现在就冒冒然然的冲入密室之中去的话,说不定自己非但不能查清楚那密室之中到底有什么,反而还会遭了林光的毒手。

他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看了看那书房边上的一定房子,于是,便趁着无人去那里放了一把火,顿时县衙之中火光满天,县衙之中的人都被惊醒了,他们大声嚷嚷着:“着火了、着火了……”

于是,人人争相奔走去救火。

二零一,李天林

林光虽然进入了密室之中,但是他刚刚要做他想做的事情,忽然听到外边锣鼓喧天,似乎出了大事一般,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然后便转身出了密室,把密室的门重新掩上。

他出来一看,只见县衙之中又好几处地方都着火了,而着火的其中有一处是厨房,有一处是书房边上的房间,还有一处是他的卧房,点火的人似乎是诚心针对他的,让令他心生郁闷。

他赶紧指挥着下人们救火,而就在这个时候,简破浪趁着大家都救火的时候,便悄悄的潜入了林光的密室之中。

进了密室之中之后,那密室之中原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间小小的房子而已,而房子之中则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看不清楚面容,之觉得胡子拉碴,整个人看上去样子十分憔悴,显然是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简破浪不知道那是谁,便走上前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喂。”

那个人似乎是没有听到简破浪的话,简怀箴便连声问道:“你是谁呀?快说话,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要是你不说话的话,那我就走了,不管你了。”

那个人听到简破浪的声音与平时林光的声音不同,这才抬起脸来,简破浪低头看去,只见那个人大概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有一撇八字胡,整个人看上去原本是精神矍铄的,但是现在却被折磨的憔悴不堪。

简破浪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李天林李知县?”

那个人慢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是谁?”

简破浪四处看了看,说道:“好了,现在来不及解释了,你既然是李知县,你就跟着我走吧,我是来救你的。”

说完之后他便准备要把李天林带出去,而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原来那林光发现外边着了火之后就出去救火,他指挥着下人们救了一会火,忽然想起事情好象不简单,倘若真的是有人要放火烧他的房子的话,为什么所放的没有一处是他的书房呢?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心道:“难道是有人知道自己进了密室,所以故意引开自己。”他这么想着,便觉得心里十分恐慌,于是,便重新折回来又打开密室准备进来看。

那简破浪见状连忙对着李天林做了一个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的姿势,然后整个人便闪身躲到了那石门的后面。

林光走进来之后,看到仍旧是李天林一个人躺在那里,李天林浑身是伤,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似乎根本就没有能力逃走,他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靠近李天林问道:“李天林我问你,这里面刚才可有没有人来过?”

李天林仍旧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那林光便出手猛然袭了一下,在他的肩头打了一下说道:“李天林我告诉你,你不要再这么倔强下去了,现在我已经把你所有的资料打听的差不多了,而今我很快就是李天林了,到时候你就什么人都不是,我留着你也不会留的太久,如今你趁着你能活着的时候,最好好好的跟我合作。”

李天林望着他一句话都不说,林光不禁又是生气又是恼怒,对着他拳打脚踢起来,说道:“我叫你这么嘴硬,我叫你这么嘴硬,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之后他便对着李天林拳脚相加,而正在这个时候简破浪趁他完全没有注意的时候,拔出剑来在他后背重重的刺了一下,那林光猛然之间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凉,然后整个人身子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一个支撑不住,然后啪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简破浪走上前来,他对李天林问道:“你还好吧?”

李天林点了点头,说道:“还好,你是谁呀?”

简破浪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我是小英雄简破浪。”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笑了起来,说道:“我是谁这个事情一点都不重要,而且我说了我的名字你也不认识,李大人我想问你一声,为什么你会被人困在这里?”

李天林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的说给了简破浪听,原来是李天林乃是李贤的门生的门生,他在这常山县中担任信任一职,这常山县一直物丰民风醇厚,在他担任县令的这段日子里,百姓们安居乐业,过得十分好。

忽然有一天他在路上救了一个人,那个人看上去跟他有五六分相似,比他年纪稍微年长一些,那个自称叫做灵活,李天林看了那个人之后,觉得那个人十分可怜,就把他给救了回来,并且待人给他治伤。

那个人的伤势好了之后,自称十分感谢李天林,并且说会一些武功,希望可以在李天林的身边帮助李天林,李天林与那个人相谈甚欢之下就答应了他,于是,李天林就把林光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林光留在了李天林的身边之后,经常同李天林聚在一起,还和他商量很多事情,李天林根本就完全没有防他,更没有想到他是居心叵测的人,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后,忽然有人来传朝廷的圣旨,说是朝廷想要加重赋税,把原来的一石米变成十石米,把原来的一分税变成十分税。

这个消息被李天林听了之后,他只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而且他不敢相信朝廷如今明明是十分清明的,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变出一个这样的苛捐杂税来了?

所以,他便拒接圣旨,因为他拒接圣旨,那么所谓的来传旨的太监公公便十分生气,斥责了他一顿之后便带人离开了,李天林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倘若那传旨的人真的是朝廷的人的话,为什么不通过户部的批文下来,而是太监要带着圣旨来直接传达呢?

所以李天林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根本不是那么简单,于是他便把他的那个想法同那个林光说了,并且求林光帮他一个忙,林光拍着胸脯说道,他自己这条性命都是李天林救的,所以不管李天林让他做什么,他都肯为李天林做。

李天林心中十分感激他,便对他说道:“林光兄弟,我现在请你代我去一趟京城,我写了一份书信,请你代我把这书信到了京城之后,把它交给李贤,交给李贤之后,李丞相看了自然会明白。”

那林光便很爽快的答应着,然后就带着书信走了,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李天林进入内堂之后,忽然发现林光坐在内堂之中,林光不但坐在那里,他手中还握着那份信,然后他整个人正在对着李天林笑。

李天林当时就被他的情状给吓坏了,不知道林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以为林光受了伤,便走上前去问道:“林光兄弟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会坐在这里,而又这般表情?”

他林光忽然对着他哈哈长笑起来,他说:“李天林你的死期到了!”

李天林似乎没有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便又问了一句,说道:“林光兄弟你还好吧?”

那林光便在那里捋着胡须不停的笑,笑了半天,他才说道:“我当然还好了,只不过马上你要不好了而已。”

“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李天林现在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林光大声说道:“我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只不过从我第一天跟你认识开始,这都是一个局,你进入了我设的局之中,我们早就料到你是李贤的门生的门生,你这个人出了名的书呆子,又是出了名的古板,肯定不会跟我们合作的,而我就是被上面派来代替你的。”

“你在说些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天林现在已经意识到事情非常严重了。

那林光哈哈大笑,说道:“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不错,那圣旨的确是伪造的,而来传旨的公公也是我们自己的人,我们是一个组织的,而我也是这组织之中的一分子,我们组织的主人早就预料到你可能会不服从,所以便很早就把我安插在了你的身边,让我来学习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等到我把你的言行举止都熟悉了之后,到时候即使你不肯听从我们组织的安排,也可以由我来取代你,事到如今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了吗?”

他望着李天林忍不住哈哈大笑,李天林忍不住仰天长笑,李天林现在才料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掉入到一个陷阱之中了,但是他仍旧不肯这么容易束手就擒,因此他便问林光道:“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即使要告诉了你,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反正你也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知道这么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如果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你还是去问阎罗王吧!”

说完,林光便要举着手中的刀想要杀李天林,李天林看林光来势汹汹,而且一看他就是会武功的,他本来的时候就觉得林光的武功很高,可是现在看上去林光平时完全就是隐藏了自己的功夫,所以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么多。

而林光拿着大刀向他砍来时候,他双目一闭,心想,没有想到我李天林一世英明,今天竟然要葬送在他的手上。

而李天林已经把双眼闭上就等死了,这时候却有人忽然从窗口窜了起来,那个人蒙着脸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林光看到他之后立刻变得非常恭敬起来,他对那个人行了一个礼,说道:“主人你怎么亲自来了?”

那被称作主人的蒙面人,点了点头,说:“我今天之所以亲自来是想阻止你的。”

“阻止我,主臣难道你不要让我把李天林给杀了”不要让我把取代他吗?但是他并不肯答应跟我们合作呀?”

“我当然不是不肯让你把他给杀了,更不是不肯让你取代他,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

“为什么还不是时机?”林光有些疑惑的问道。

“因为你现在学他的言行举止,只不过才学了七八成,只有你把的言行举止完全都学到,让别人完全弄不清楚你们俩个的事情,他才可以安然的去死,否则的话,倘若他就这么死了,而你学不到他的言行举止就很容易被人揭穿,到时候这对我们组织而言绝对不是一件有利的事,上面吩咐了,我们这件事情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那林光似乎是对这个蒙面人诚惶诚恐,他见蒙面人这么说,便立刻肃然说道:“谨遵主人的吩咐。”

于是,他便把李天林给放到了他书房之中的这个密室之中,李天林本来在书房之中建了这个密室,无非是用来藏匿一些绝密的资料的,没有想到如今却被林光派上了用场。

林光一直以来就把自己关在这里,然后他自己就变身成为李天林,然后他就假扮成这常山县的县令,他平日里经常来这密室之中同李天林套资料,希望可以模仿李天林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进而可以取代李天林。

而他也接下了所谓的朝廷发下的圣旨,然后就在常山县内大肆的横赋暴敛,百姓们顿时都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常山的百姓都过得非常的艰难,而这个假的李天林却十分高兴,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在完成组织任务的情况下,以后才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才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真正的李天林却被他困在密室之中,平日里连出去都不能出去了。

他的娘子小翠本来是武将的后人,学过一些功夫的,后来小翠嫁给了李天林之后,两个人夫妻感情十分好,虽然李天林的生活过的十分清贫,但小翠从来也不埋怨,而且对李天林可谓是尽力尽心。

没有想到那假的李天林为了试探一下自己装扮李天林是否成功,所以就跟小翠睡在了一起,小翠第二天就发现了李天林是假的,但是事到如今,她当时的时候也很惊慌,还质问这个假的李天林,真的李天林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但是那个假的李天林却抵死不认,小翠无可奈何之下,为了查出真的李天林到底在哪里,只好忍辱负重,这小翠用尽了办法,甚至最后牺牲了自己,却完全没有想到其实真的李天林根本就被锁在书房的密室之内。

李天林便把所有的事情跟简破浪讲述了一遍,简破浪听完之后不禁叹息道:“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子的。”

于是,他便把小翠的遭遇也跟李天林说了,李天林听完之后忍不住悲痛道:“没有想到小翠她这么可怜,她跟了我这么久一点好日子都没有过上。”

“其实我的姑姑说,小翠本来就已经中了毒,她的皮肤有些发青黑,而且全身浮肿,那假的李天林恐怕已经对她下了毒药。”

李天林却摇了摇头,他的面色露出了一丝悲凄,说道:“不是的,小翠是吃了她祖传的毒药,那毒药是没有解药的,我知道小翠为什么死。”

“啊!”

简破浪听完之后又觉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他便问道:“小翠为什么非要死?”

“因为小翠她觉得对不起我,她觉得她跟了那个假的李天林,她会觉得自己不再是清白之身,所以她选择了死,但是她想在死前把我救出来,却没有想到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小翠实在是太无辜了。”

说完之后,他忍不住两颗眼泪顺流而下,那简破浪看得有些心痛,便安慰他说道:“李县令事到如今你也不要这么难过了,你想如果你这么难过下去也于事无补是不是,我们现在该为这常山的百姓打算一下,也为你死去的妻子小翠报酬。”

“对,你说的很对,你到底是谁?”

李天林望着简破浪有些诧异的问道,因为他被林光给骗惨了,所以他老是唯恐现在自己身边遇到的人是骗子。

那简破浪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至于我是谁,你很快就知道了,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带一个人来跟你相见。”

他说到这里又稍微有些迟疑,说道:“我倒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倘若那蒙面人知道他的手下林光被我杀死,忽然之中赶到这里那该怎么才好呢?”

“你放心吧,那蒙面人统共就来过这一次,平日里也并不怎么来的,相信平日都是林光去见他,而不是他来见林光,他对林光的一言一行也十分的放心,他肯定料不到林光已经被你给杀了。”

那李天林便对简破浪说道,简破浪拍了他的肩头一下,说道:“好,如此甚好。”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说完简破浪便悄悄的潜出书房,外边仍旧是很多人在救火,一片混乱,简破浪便趁着这片混乱回到了客栈之中。

简怀箴正在客栈之中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本书,他走上前去,便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大事。”

他的面容之上带着十分的兴奋之色,简怀箴见了不禁笑着问道:“破浪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简破浪便把他在县衙的所见所闻跟简怀箴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又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现在已经把那个真正的李天林给救了,他现在正在县衙之中。”

简怀箴点了点头。

简破浪不禁觉得有些惊愕,说道:“公主姑姑难道你不担心他一个人在县衙之中会有危险吗?为什么你现在反而这么泰然自若?”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我当然不担心他有什么危险,我相信他现在一定在书房之中,一个人不曾出来,只要他不走出书房就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简破浪不禁有些奇怪,说道:“公主姑姑你为什么这么说呀?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简怀箴便莞尔一笑,对她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既然那神秘的组织能够在这府邸之中安插一个田灵,那么他同样也可以安插十个田灵、百个田灵,我相信这常山县衙之中,除了田光一定还有别的人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倘若李天林李大人走出书房之中的话,一定会被那些有心人看道,他们看到如今的李天林大人已经变成了真的李大人,而不是林光的话,那么事情可就糟糕透了,而只要李天林李大人不走出书房,就不会被那些人看到,那么这么一来李大人就是安全的。”

简破浪拍着脑袋连声说道:“公主姑姑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呢?”

简怀箴笑着对他说道:“你只不过是因为江湖经验太浅,等以后你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能够懂得这么多。”

简破浪被简怀箴这么一安慰,本来有些暗淡的心情又重新高兴起来。

简怀箴便继续夸奖他说道:“破浪其实这件事情你是立了很大的功了,倘然不是你把那林光的密室给找出来,不是把真的李大人给救了,恐怕这件事情还要大费周章,而今既然你救了这真正的李天林李大人,我们的计划就容易的多了。”

二零二,左右心

是吗?”简破浪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双目之中顿时放出光彩来,他望着简怀箴不断地追问道:“公主姑姑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简怀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赶往县衙去看看吧,倘若去的晚了,要是那李县令等不急了,走出书房说不定就有危险了。”

简破浪连声说道:“是。”

两个人便匆匆忙忙往县衙走来。简怀箴的轻功本来就很高强,她走在前面,简破浪走在后面,两个人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县衙之中,来到县衙之中后只见那里的火仍旧是漫天,县衙里的人正在匆匆忙忙的赶着救火。

简怀箴见状便点点头对简破浪说道:“好,事到如今,我们便赶紧去书房之中吧。”

于是简破浪便带着简怀箴两个人一起来到书房之中,他们来到书房之中的时候,见到那李天林正在房里紧张而又焦急的往外张望,忽然看到简破浪和简怀箴两个人潜入进来,他吃了一惊。

简破浪连忙对他摆摆手,说道:“李大人不要担心是我们。”

李天林认得简破浪的话,便点了点头说道:“你怎么会这么久才回来,我等你等不急,刚才忍不住几乎要出去找你。”

简破浪忍不住抚掌道:“李大人幸亏你刚才没有出去找我们,否则的话恐怕你就危险了。”

他学着简怀箴刚才说话的样子,一板一眼的说道:“这府衙之中既然林光能够混的进来,那么其余的那个神秘组织的人也能够混的进来,倘若你刚才出去的话,他们看你这般模样,一定能够认出你并不是林光,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杀你,而今你在这书房里呆着,幸而没有出去,他们就不会想那么多。”

李天林听简破浪这么一说,只觉得他说的十分精辟,不禁出了一阵冷汗,说道:“如此说来,还幸亏我没有出去,倘若不然的话想起来当真是令人心惊。”

简破浪对那李天林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姑姑。”

“是你姑姑?”

那李天林看了简怀箴一眼,但见简怀箴虽然粗布金钗,但是整个人显得十分有气质,看上去并不像是寻常的女子,他不禁微微一愣,半晌才问简破浪道:“不知道你这位姑姑是哪里的人氏,我瞧着总是觉得有些面善。”

那简怀箴微微一笑,说:“在下京城人氏。”

简破浪也笑着说我姑姑是京城里的人,我姑姑同李贤李大人是朋友,他们交好。

那李天林听简破浪这么一说,他望着简怀箴,望了半天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对简怀箴说道:“不知道皇长公主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天林能够这么快就猜出了简怀箴的身份,这让简破浪和简怀箴都觉得很意外,尤其是简破浪,他侧着脑袋问李天林道:“哎,我说李大人,你怎么能猜出我姑姑是皇长公主呀?”

那李天林郑重的说道:“能够与李贤李大人交好的女子那自然只有皇长公主一人了,昔日李贤李大人曾经为了皇长公主的一纸承诺,而抛头颅洒热血,不惜力株朝廷中的三大奸贼,这件事情到现在还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呢。”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不愧是李贤的门下,胜得李贤真传。”

于是,她亲手便把李天林扶了起来,李天林被扶起来之后,不禁老泪纵横,眼泪旺旺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说起来也算是家门不幸,没有想到我才在这常山县上呆了两年,就出了这么多事,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敢假传圣旨。”

简怀箴的神色顿时也变得十分的凝重,她凝望着李天林道:“李大人你可知道这假传圣旨的是何人,你可有一点眉毛了?”

李天林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那假传圣旨是忽然来到的,这林光虽然在我身边呆了很久,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透露自己的半点消息,所以我也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的,只不过那些假传圣旨的人走起路来的样子,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并不是假太监,而的的确确的就是太监。”

简怀箴不禁为他的观察力而叫绝,简怀箴坐在那里,她啜了一口茶,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本宫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一定跟宫中的人,或者朝廷的人有千丝万缕、不可分割的联系,倘若不是朝廷的人,谁又能够把圣旨造的如此的惟妙惟肖,而且那造圣旨的纸张和卷子都是朝廷之中才有的材质,还有就是那玉玺的印章,看上去跟朝廷之中的玉玺印章完全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在右上角缺失了一小块,倘若不是明眼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李天林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忍不住对她称赞说道:“皇长公主果然是观察入微,只是不知道皇长公主为什么忽然来到这常山县,是不是因为调查这假圣旨的事情而来。”

简怀箴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这假圣旨的事情如今已经危害了百姓的安全,倘若本宫还不管的话,那这百姓的性命可就是难以保全了。”

听简怀箴这么说,那李天林也忍不住喟叹说道:“我也只不过才被这假的田灵给囚禁起来几个月,这常山如今听说竟然已经变得满目苍夷、民不聊生了。”

“唉,李大人你不是被关在里面吗,你怎么知道呀?”那简破浪忍不住问道。

李天林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林光经常会从我的口中套取一切我的资料,所以他每当到密室中的时候,都会跟我讲述外边的情形,听的久了,便也知道了一些,听说如今常山县的百姓已经四处逃亡,不知道可有这么一回事?”

简怀箴郑重的点头说道:“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如今常山县已经十室九空了。”

“皇长公主你之前的时候不是在巫山县吗?为什么会忽然来到这常山呢?”那李天林有些奇怪的问道。

简怀箴微微笑了起来,说道:“不错,我之前的时候的确是在巫山,只不过我让巫山的县令帮我假做我在巫山等待那前去提银两的人,而去提银两,而后整个人便悄悄的带着破浪来到了这常山想要调查事情的真相。”

“原来如此,皇长公主你真是劳苦功高,常山有了你,想必一定可以很快查出假冒圣旨的真相,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皇长公主可愿意听从?”

“你有什么主意倒是说来听听吧,对于这件事本宫也一直一筹莫展。”简怀箴叹息。

那李天林便对简怀箴说道:“如今真正的林光已经死了,而我没有人知道我是假的李天林还是真的李天林,只有皇长公主和简公子两位知道的,倘若我可以假冒林光,然后等到他们来取银两的时候,把他们给引出来,到时候皇长公主就可以顺藤摸瓜,进而查出到底是谁来操控这件事情。”

简怀箴听李天林这样建议之后,忍不住抚掌大赞,说道:“这个计策果然是极好的,李大人你果然是极有才华的人,好吧,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这么做吧,当务之急,本宫要赶紧为你治伤,你只有把伤势治好了,然后打扮成那林光的模样,才能够。”

简破浪忽然想起那林光的尸首还在密室之中,于是,他便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现在就去把林光的尸首给处理了,免得到时候引起别人的怀疑。”

简破浪刚要往前跃出去,却被李天林出手阻止,李天林对他说道:“简公子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我在这县衙之中还是有很多值得信任的人的,到时候我一定让他们把这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皇长公主和简公子就放心吧,如果现在简公子把他的尸首带出去的话,那就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简怀箴也赞同,道:“破浪你还年纪小,做事情太过冲动了,我们就按照李达人所说的做吧,李大人如此就要辛苦你了,你要假扮成你自己,既要骗过林光的同党,又要骗过这府中的人,如此想必是危机重重,你一定多多保重,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简怀箴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尽管说来就是,反正李大人也不是外人,他既然是李贤的门生,那么也同本宫是自己人。”

简破浪觉得简怀箴说的有道理,于是,他便缓缓地说道:“我看那林光还曾经去见过那蒙面人,只是不知道他跟蒙面人联络的方式是什么,万一那蒙面人要想见林光而见不到的话,时候岂不是露馅了吗?”

简怀箴掐指一算,说到:“是呀,如今算来到初一还有八天的时间,倘若在这八天之中蒙面人联络不到林光,那可怎么办才好?”

李天林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对简怀箴说道:“这件事情皇长公主倒不用担心,那林光平日里折磨我的时候,也曾经说过一些他的事情,我知道他是怎么同那蒙面人见面的。

“哟,你连这都知道,李大人你真了不起呀。”

简破浪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对他啧啧称赞。

李天林却郑重的说道:“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不以身奉献,又如何能够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呢?”

说完之后他便对简破浪说道:“其实他的法子也很简单,他不过就是每次在后半夜的时候,听到有箫声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一直走到山路之上,就可以见到那蒙面人人了。”

简破浪拍掌说道:“不错、不错,上次我看他们也是这么相见的,如此一来这个计策可以万无一失。”

众人商议完毕之后,简怀箴便拉着简破浪说道:“破浪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在监视林光,也没有睡个好觉,今天晚上你可以好生的休息一休了。

简破浪不禁蹦了起来,说道:“公主姑姑你说的对呀,我真的是好久、好久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说完之后他便扯着简怀箴往外走,于是简怀箴便留下了治疗李天林刀伤的药,这才跟着简破浪一起走了出来。

简破浪和简怀箴走在路上,简怀箴面色郑重,一句话也不说,简破浪倒是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简怀箴好象前后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甚至有些奇怪,简怀箴是不是不是真的简怀箴了。

等两个人走到客栈中后,他便望着简怀箴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简怀箴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耐烦了,便打了他的手一下,说道:“你这小猴子又要搞什么?”

简破浪见简怀箴从来没有这么斥责过自己,如今反而跟自己说这些话,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说道:“你到底是谁,赶紧快从实招来,你为什么要假扮我公主姑姑?”

简怀箴一听他说这话,忍俊不禁,几乎要笑了出来,说道:“浪儿,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神经兮兮的?”

简破浪看简怀箴这么说,好象的确是真的简怀箴一样,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多心了,他便摸着头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这事你也不能怨我呀,那李天林的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实在是让人搞清楚,还好,现在那林光已经被我给杀死了,而真的李天林也已经活过来了,这么一来,我们很快就可以查出这一桩假圣旨的案子了。”

简怀箴却丝毫不像简破浪那么乐观,她摇了摇头对简破浪说道:“浪儿你实在是太天真了,难道你以为刚才我们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李大人就是真正的李大人吗?”

“什么,你说他不是真正的李大人,不可能,是我把他从密室之中救出来的,我亲眼看见他和那个林光说过话,而且那个林光也是被杀死的,公主姑姑我没有弄错,你要相信我。”简破浪忍不住对简怀箴争辩说道。

简怀箴望着简破浪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她觉得简破浪尽管是满腔热忱,而且做起事来也很有冲劲和干劲,但是他始终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也没有弄明白、也没有弄清楚,很多事情他想当然的去做了,却没有料到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那样子的。

简怀箴心里这么想着,便只觉得有些可惜,但是无论如何简破浪既然有这满怀的心胸,想要去做一番大事,有这一番心意也算是不错了。

所以简怀箴便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对他说道:“难道你刚才没有发现这李天林李大人与你刚刚救出来的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你确定你已经把林光给杀了吗??

那简破浪想了想说道:“我从背后刺了林光一剑,那一剑应该是刺到他的心房之上的,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活下来呀!难道你说这个李天林李大人是假的,那真的李天林李大人哪里去了?”

简怀箴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道:“真的李天林李大人他已经死了。”

“啊,为什么这样子,刚才的时候我明明见过他的。”

简破浪张大了嘴巴,他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简怀箴郑重的跟他说道:“真的是如此,本宫并没有骗你,破浪你仔细的想一想,你之前见到的这个李大人和我们刚才见到的李大人有什么不同?”

简怀箴绞尽脑汁逐渐去,他想了好久都始终想不出来,但是他也不得不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我真的没有想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要说非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的话,那就是这个李达人比开始我把他救出来的时候话多很多,而且感觉他变聪明了,哟,我记起来了,觉得他脸色好象比以前更白一些了。”

简怀箴很赞赏的点头说道:“不错,你说的都是对的,那就由本宫来为你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第一种,你说这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说的话很多,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真的李天林,真的李天林已经被杀死了,而你又说他脸色变得苍白,那是因为他中了你一剑的原故。”

“但是公主姑姑,明明我那一剑刺在他的心房之上,难道刺在他的心房之上,他还能活下来吗?”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事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有些人的心房长在右边,有些人的心房是长在左边的,所以你有时候根本就预料不到。”

“公主姑姑你说什么,有些人的心房竟然会长在右边,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吧!”

简怀箴微微笑了笑,说道:“造物原本就很神奇,这也没有什么想象不到的事情。”

简破浪的面上如披冰霜,他望着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那就算你说的通,那你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宫来为你解释吧!你开始救出来的人的确是李天林,而那个人就是林光,你的确是刺了林光一剑,只是你那一剑原本是刺向他的左心房的,但是他的心房偏偏长在右边,于是,你那一剑便刺歪了,刺在他的右边,他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却没有立刻死去,你当时并没有注意他有没有死,所以你就把李大人给救了出来,然后你便对李大人说你要来找我,那李大人觉得林光已经死了,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有威胁的了,所以就答应了你的要求,你说本宫说的对不对?”

简破浪不停的在那里点头,头点的就像小鸡啄米一般,说道:“公主姑姑你说的对,那你继续说下去。

二零三:神秘人

简怀箴便继续说道:“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在你走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在你走后,那个林光渐渐地塑性过来,他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他始终还是有武功根底的人,而主要是那李天林李大人根本就没有料到他没有死,所以那林光出来之后便偷偷的从背后刺了李天林李大人一剑,李天林李大人就这么被他杀害了,而他也预料到我们很快就回来,所以他就赶紧换了李大人的衣裳,然后又故意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然后他还给自己服用了刀伤药,努力让自己变得和平时没有区别,因为那李大人原本就被虐待过,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所以我们都不会注意到为什么他的脸色如此的发白。

简怀箴这么说,简破浪听的愣了半天,但是他觉得简怀箴说的似乎是有一些道理的。

简怀箴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可曾注意到这个李天林与你叙说的那个李天林完全是不一样的,而且他居然能够猜得到我的身份,这一点让我很是奇怪,不错李贤大人是同我交好,但是据我所知,京城之中同李贤大人交好的女子并不是我一人,李贤大人还同杨家的杨老夫妇关系良好,皆因两人都是忠良的原故,而这李天林倘若真的是李贤的门生的门生,那么他一定会知道这段渊源,而不会在那里信口雌黄。这个李天林就是太聪明了,他反而聪明反被聪明误,很容易就被我发现了,他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他在那里不停地说,为我们出谋划策,他以为他所出的这些计策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事实上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越发是没有问题的事情越发容易被人发觉到破绽,但是他仿佛完全都没有想到一样,还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周详的企划,试想一人人经过长时间的虐待之后,又怎么会在忽然之间想出这么一个完美的计划呢?”

“公主姑姑别人都说你聪明颖慧,能人所不能,如今看来果然是不错的。”简破浪忍不住开口称赞道。

简怀箴笑笑,说道:“这有什么,这些只不过是因为见识的这种勾心斗角的场面太多了,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明白了中个的原有,破浪你的心思纯良,这对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简破浪便很郑重的摇了摇头,说道:“公主姑姑我不是这么认为的,我觉得一个人心思敏捷乃是一桩好事,一个人有很多的心机,只要他可以用在正事上,而不去用来害人,那么这对所有的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而不是坏事。”

简怀箴见他如此懂事,便淡淡的说道:“你既然能这么想也就罢了。”

“可是公主姑姑我有一桩事始终是不明白,既然你已经看出了那李天林是假冒的,为什么你不当场拆穿他的身份呢?而且你难道看着李天林李大人这么枉死过去,而不揭穿那林光吗?”

简怀箴的神色顿时之间变得凝重起来,她说道:“傻孩子,当时我们即使是能够揭穿了那林光又能怎么样呢?我们若是揭穿了林光,也不能够让李大人复活了,既然李大人已经牺牲了,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想个办法帮李大人报仇呢?而且我们此来的目的是要查清楚这假圣旨的案件背后到底牵扯着什么人,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事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赶紧查出这假圣旨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如此以来才可以解救千千万万的百姓,切不可感情用事。”

简破浪不禁有些羞赧,他低下头去半晌才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竟然是我错了,我总是想事情想的很天真,不像公主姑姑这样考虑周全,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简怀箴便温和的对他说道:“破浪其实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同你是差不多的,你能够做到如今这种已经很不错了,既然那林光假扮李天林来骗我们,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计就计,那林光有了我的药之后,他一定可以痊愈的,接下来他既然想引诱我们,等到初一的时候,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弄一个假太监来施行这件事情,到时候我们非但查不出事情的真相,还会被他们牵着走,所以如今还有八天,在这八天之内我们一定要监视着这个林光的一举一动,然后查出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吧,公主姑姑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我继续去监视他。”那简破浪便跳了起来,对简怀箴说道。

简怀箴见他满怀激情,不忍心打击他,但是她仍旧摇头说道:“事到如今这件事不能够再由你出马了,破浪毕竟你还是年轻气盛,有很多时候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考虑问题也没有那么周全,这事必须要本宫亲自出马。”

简破浪听简怀箴这么说,神色不禁有些黯然,简怀箴又继续鼓励他说道:“当然,我可没有说不让你帮我,相信我们俩个人一起出马,一定能够把事情给解决的完好。”

简破浪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又高兴起来,他跳起来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们姑侄二人一同出马吧,相信我们一起出马一定可以马上功成。”

两个人便在那里商议着,商议好了之后,他们觉得这件事情要解决好,还是要继续跟踪那林光,只要能够跟踪那林光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打探到蒙面人的身份。

上一次的时候,简怀箴没有对那蒙面人动手,是因为她不想打草惊蛇,但是,这次她明白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倘若她再不对那蒙面人动手的话,接下来事情一定会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所以,她考虑完毕之后,便决定了要对那蒙面人出手。

简怀箴已经料到那李天林既然是林光假扮的,那么林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向那蒙面人请罪,因为他私自向简怀箴许诺了到初一的时候会带一个人来给简怀箴看,所以他一定不会瞒着组织的。

简怀箴便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就同简破浪一起时时刻刻的监视着那个林光,没有想到那个林光居然还能靠得住,第一天的时候,他神色虽然十分张皇,但是却哪里都没有去,一整天一个人都呆在书房之中,他可能是对简怀箴还是有些怀疑。

但是他犹豫了很久,在身上的刀伤疼痛的深受不住的时候,还是把简怀箴送给他的治刀伤的药给用了,他觉得简怀箴好歹是大明王朝的公主,怎么样都不会用暗算别人的这种手段,他用了那些刀伤药之后,到第二日果然好多了。

简破浪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李天林果然是假的,就跟简怀箴所说的如出一辙,李天林的剑伤就是在背后被他刺过的,而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背后有很深的伤痕,那一剑想必也是简破浪刺到他的心脏之上了。

可惜这个人的心脏与平常人的心脏不同,平常人的心脏都是长在左边,这个人的心脏果然是生在右边的,简破浪不禁对简怀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没有想到简怀箴身为一介女子,长居深宫之中,心思还能如此的缜密,竟然轻而易举的就看破了这个人的阴谋,他对简怀箴不禁大为赞赏,简怀箴则是淡淡的,仿佛她已经受惯了别人的这种赞赏一般。

虽然这次的站上是来自于她的侄子简破浪,简破浪是心无点尘的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系发自肺腑的,简怀箴十分欣赏他的真诚。

简怀箴同简破浪监视这林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仍旧是在那里养伤、看书,一直到了第四天,他还是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简破浪就有一些挨不住了。

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这个人好象看上去什么动静都没有,是不是我们监视错了,有什么地方被我们放过了?”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的,我们已经时时刻刻的监视着他,他应该不会发现我们的行踪,你放心吧,我们一定要有耐心。”

“可是如今距离初一只有三天了,要是我们不在初一之前揭穿他的阴谋的话,多时候他一定会找一个假太监,那时候只要那假太监出来,我们就只能承认那假太监才是真真的幕后黑手了。”

简怀箴不禁对他安慰说道:“你放心吧,事情怎么可能如此的简单呢,只要你听我的,一定不会出问题。”

到了第五天晚上的时候,简破浪简直是有些焦躁起来,他在房顶上的时候,监视着那林光,他中间有一段时间竟然不小心把瓦给打翻在地上,弄的那林光一时之间十分慌恐,差点跑出来看,幸好简破浪机灵,装出了野猫的声音,这才骗过了那林光。

这件事情引得简怀箴十分不满,简怀箴斥责简破浪道:“人一般要做大事都要沉得住气,像你这么沉不住气,动不动就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怎么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呢?破浪倘若你没有信心的话,那你就不要跟着我,晚上再来跟踪他了,否则的话,你就要什么都听从我的话,不然的话我不会带你来的。”

简破浪被简怀箴斥责过之后,脸色发红,他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他平日里见简怀箴都和颜悦色的,没有想到她发起火来的时候,竟然是这般的认真。

他连忙对简怀箴认错道:“公主姑姑是我错了,是我年少气盛、沉不住气,接下来我一定听公主姑姑的吩咐,公主姑姑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好。”简怀箴对他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倘若你再做什么事情,而引得他怀疑的话,接下来我一定不会再带着你了。”

简破浪连连向简怀箴求饶,简怀箴见他真的有了悔改之意,这才对他说道:“好了,我也不是要怪罪于你,只不过嘛,你一定要沉得住气才好,你如此年轻,如果沉不住气的话,将来怎么能够做大事呀!”

简破浪被简怀箴这么一说,懂事双面绯红,大气也不敢喘。

于是,简怀箴便同他商议了半天,简怀箴同他说道:“你放心吧,接下来只有三天的时间了,那幕后的人一定会出来的。”

那简破浪见简怀箴说的言之凿凿,好象幕后的人真的会出来一样,他便姑且相信了简怀箴,因为简怀箴之前的时候,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神机妙算,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既然如此,他就选择了相信简怀箴。

果然事情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到了第六晚上的时候,才刚刚半夜时分,就有很急的雨下了起来,那雨声打在芭蕉叶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天地间一片灰暗,好象笼罩在一个庞大的黑幕之中,偶尔有寒鸦的叫声掠过。

在这暗淡的夜里显得尤为的凄凉,简怀箴和简破浪两个人爬在屋顶之上监视林光,简破浪不禁有些无可奈何,但是此时此刻他在雨中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兴奋的,因为他听简怀箴说,越是这样寒雨的夜里做什么事情就越不容易被人家发现。

简破浪就焦急的等待着,果然到了晚上半夜时分的时候,有一阵悠远的箫声在山野之中响了起来,那箫声十分轻意,听在人的耳中一时之间动人心魄,简怀箴却对简破浪说道:“把耳朵捂上。”

简破浪眨巴着眼睛问简怀箴道:“公主姑姑为什么要把耳朵捂上呀?”

简怀箴悄悄的对他说:“这箫音有催眠的作用,平时的人,若是听了这箫音只是一会的工夫就会睡着。”

简破浪这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原来看起来不经意的箫声竟然有如此大的功效,倒是让他出乎意料。

简怀箴同简破浪一起把耳朵捂了起来,然后过了没有多久,箫声就戛然而止了,紧接着又有一声更为急促的箫声响了起来。

简破浪把耳中的塞子扯掉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这下可以不用戴着这东西了吧,这箫声如此的激烈,总不会再有催眠的作用了吧?”

简怀箴望着他又好气又好笑,就对他说:“的确这箫音是不会有动人心魄的作用了,但是这箫声却会让人神志迷惑,让你想起以前最为不堪回首的事情,让你一时之间变得歇斯底里、变得疯狂。”

“啊!”简破浪顿时大吃一惊,他连忙重新又把那塞子给塞上了。

简怀箴往下望去,只见那林光已经从房中走了出去,简怀箴便同简破浪在后面悄悄的尾随着他,所以简怀箴的功夫十分之高,所以她离着那林光很近,而简破浪自己觉得比起简怀箴来轻功大大的不如,很容易被敌人发现,所以他很自觉的就选择了走在后面,两个人就跟着那林光。

那林光此次果然又是往上山走,他沿着山间的小路很快便走到了那山林之中,因为今天有很大的夜雨,所以山林之中并没有雾气,但是山林之中仍旧有暧昧不明的,看上去像是瘴气一般的东西。

因此简破浪走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那林光走到那雾气的镜头,果然看到一个人在那里站着,林光便对那人跪了下去,对他说道:“主人我来迟了。”

那蒙面人转过脸来斥责说道:“林光你这次办事办的实在是太不利了,组织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上面的人都很愤怒,你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就是连我也保不了你了,哼,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罚?”

“还请主人允许领导戴罪立功,林光如今已经成功的把简怀箴给骗过了。?

“啊,把简怀箴给骗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蒙面人开口问道。

他没有想到简怀箴已经来了常山县,林光便对他说道:“之前我给主人的飞鸽传书里已经把事情给解释了一遍,当时的时候,我的行踪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而有人也发现了那李天林藏在密室之中,发现的人是怀箴公主的侄子,名字叫做简破浪,简破浪发现我之后他就用剑刺了我一剑,可是他没有想到我的心脏跟平时人的心脏不一样,是长在右边的,所以他的剑只是重创了我,但是并没有杀死我,他自以为我已经死了,就把那真正的李天林从密室中拖了出来,李天林被拖出来之后,他简破浪急于去找怀箴公主,所以他就留下李天林一个人在书房之中,我被痛醒之后就出去一剑解决了李天林,然后我又假装成李天林,同接着到来的怀箴公主和简破浪商议事情。”

“哟,他们没有怀疑你吗?那怀箴公主据说是非常有心机的人,难道她竟然没有发现你是假冒的?”

“没有,完全没有,因为我每句话都是顺着她的话说的,她应该不会发现到我,而且在当时的那种情形之下,所有的人都已经真正的李天林都已经死了,他怎么会怀疑到我。”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那蒙面人沉吟着问道。

于是,林光便把他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跟她说道:“等到初一的时候,那太监会来到这里,会把银两运走,到时候我就假扮那个林光,这么以来就可以把背后的集团一网打尽了,那皇长公主竟也好笑,她竟然也相信了我。”

“哈哈哈,如果这件事情真的照你所说的发展的话,林光你这次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呀,要是能够打消皇长公主和朝廷对这件事情的调查,那么事情就好办的多了,我们以后的行事也容易的多。”

“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光连忙小心翼翼的对那蒙面人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是不是继续按照我的这个计划行事?”

“对,你说的很对,我们一切就按照你这个计划行事,没有想到精明的怀箴公主竟然也会上你的当,你实在是太聪敏了,经过这件事情倘若可以圆满的完成,让那皇长公主以为假造圣旨的是另外一批人,这么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完满的结束,而那皇长公主做梦都不会联想到是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仰天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伴着雨声在暗夜之中听起来尤为的犀利。

这时候简怀箴却从草丛之中走了出来,她安安静静的望着那个蒙面人,她说道:“不,你说错了,你以为你的计划本宫永远不会知道吗?本宫现在已经知道了?”

“啊,皇长公主!”

林光的面色顿时变得灰白,他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出现在这里。

简怀箴微微一笑,她的笑容犹如春花一般的灿烂,她说道:“不错,本宫的确在这里,你们两位没有想到吧,那蒙面人似乎是所料未及,他指着简怀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早就怀疑林光是假的吗?”

“不错,从我第一眼见到林光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真的李天林,我只是将计就计,而灵光你自以为聪敏,你也只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我等了这么久,就是等今天的机会。”

说完之后她又转而望着那蒙面人,她静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这件事情一定是一个十分庞大的组织做的,你的上面一定还有人,而那人不是朝廷中的人,就是宫里的人,倘若你肯跟本宫合作的话,那么本宫可以担保你安然无恙。”

那蒙面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对简怀箴道:“皇长公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一旦加入了我们的组织,这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我早已经会料到了有这一天,我今天就是死了,那也是死不足惜,但是只要能够保住我们组织的秘密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哈哈哈。”

说完之后,他的身子便闪了一闪,整个人不见了。

简破浪从草丛之中走了出来,望着简怀箴对,对她说道:“公主姑姑这个人的轻功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的轻功在宇内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但是比起这个人来似乎还要差了一些,这个人的幻影移行看上去就犹如鬼魅一般。”

简怀箴却笑而不语,对他说道:“破浪你也不用担心,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够追得上他,至于这个人就交给你对付了。

二零四,假公子

简怀箴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林光,简破浪没有想到简怀箴如此有自信,但是他发现一切事情都已经在简怀箴的掌握之中,就已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所以简怀箴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很特意听。

于是,他便举起剑来,对着那林光砍了过去,他对林光说道:“哼,你这个假李天林,上次小爷被你骗了,这次你还以为你还能够骗得了我吗?小爷今天要不收拾了你,我就不交简破浪。”

那林光本来武功就远远比不上简破浪,再加上他又受了剑伤,哪里是简破浪的对手,三两个回合就被简破浪拿剑给砍死在那里了,简破浪两剑砍死他之后,还特意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真的死掉了,这才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上次小爷刺不死你,看这次还刺不死你。”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去找简怀箴,却发现简怀箴已经不知道去那里了。

简破浪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不禁有些害怕,而雨声在半夜里打在树叶之上,听起来格外害怕,简破浪一边喊着简怀箴的名字,一边四处去寻找简怀箴。

而简怀箴看到那蒙面人在瞬间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只是笑了笑,因为她发现这个人并不是真的轻功那么好,而是利用移行幻影之术,他身边的两颗树都是按照八卦的方位排的,那两颗树本身是移动的,她逃走的时候只要把两颗树稍微一移动,然后整个人就好象就会立刻消失的无形无影,其实只不过是移了树而已。

若是离的他不是很近根本就看不出来,便是离着他很近,也未必能够瞧清楚其中的关键,而简怀箴是当世武功数一数二的高手,她如何能不清楚这个人其中的伎俩呢?所以,他便对着这个人远远的追了过去。

那蒙面人自以为已经摆脱了简怀箴的追逐,他沿着山路的另一端,想跑下山去,没想到他跑了很久很久,却忽然有人在他前面,对他说道:“你还想往哪里去呀?”

那声音淡淡的,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地狱一般。

那声音的发出者正是简怀箴,蒙面人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明明在简怀箴面前跑的,而简怀箴却早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他指着简怀箴问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怀箴笑起来,她的笑声在这暗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清脆,她说道:“我什么都不想,我只希望你把你的幕后主使给供出来,我一定可以放过你一命,倘若不然的话,什么下场你也知道了。”

说完简怀箴便凝视着那个人,那个蒙面人望着简怀箴,过了好久他才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唯有选择死路一条了。”

说完之后,他便俯身往那山底下跳去,简怀箴却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样,随手抛出手中的缎带,就把这蒙面人从半山腰给扯了回来,那蒙面人被扯回来之后整个人已经被那黑色的缎带牢牢的绑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忽然使出这一招,他又气愤又恼怒的望着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又有什么过分的呢?”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会使这一招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忽然跳崖,其实你不怕死,你怕的是我知道你是谁对吗?”

简怀箴望着他,目光显得十分的纯明纯净,那个蒙面人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而简怀箴也不着急对他说道:“我知道接下来你会做什么,接下来你会咬舌自尽,你如果要咬舌自尽那么本宫也不阻止你,本宫只要看看你是谁就已经足够了。”

说完之后,她便对着那个人嫣然一笑,那个人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一般,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的确是很厉害的人,你也很聪明,你的心思也很高明,可惜你比起我们家主子还是差了一点儿。”

说完之后他便用力的一咬舌头,简怀箴听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意料多事情恐怕不是她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这个时候简破浪的声音传了过来,简破浪在夜雨声中,高声呼喊着:“公主姑姑、公主姑姑你在哪里呀?”

声音之中似乎有害怕的神色,简怀箴连忙对他说道:“我在这里,破浪你过来!”

那简破浪听到简怀箴在呼唤他,心里这才安慰下来,于是,他便沿着山路走了下来。

走到简怀箴身边,他见道简怀箴用黑色缎带缠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是死了。

简破浪不禁十分惊疑,说道:“公主姑姑你的缎带竟然能把他给缠死,你的武功实在是太厉害了。”

简怀箴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孩子怎么竟说傻话呀,我什么时候用缎带把他缠死了,刚才是他咬舌自尽的。”

简怀箴便对简破浪说道:“快去看看他是谁”?

简破浪便要伸手去揭开那个人的蒙面巾,简怀箴却似想到了什么一样,大声喊道:“不要!”

简破浪猛的被简怀箴一喊,这时候有一颗惊雷炸响在天空,又接着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那个人的面容。

简破浪惊疑未定的望着简怀箴,半天才说道:“公主姑姑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揭开他的面纱呢?”

简怀箴目光之中有一缕忧思,她说道:“我是因为刚才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他那句话说,我便是再聪明,比其他们主子也还差了一点,所以我觉得他绝对不是咬舌自尽这么简单,破浪你去折一只树枝给我。”

于是,简破浪便听从简怀箴的吩咐,折了一根树枝给简怀箴。

简怀箴把树枝拿在手中,往前走过去,然后她便用那树枝把那个人的面巾给扯了开来,扯开来之后简怀箴顿时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个人的整个面容已经完全毁了,那个人的面容看上去已经腐烂了,十分可怖。

简怀箴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里很是恶心,而简破浪看了之后更是夸张的大叫起来,简怀箴站在那里沉吟不语,望着那个人的脸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简破浪见简怀箴如此,他便走上前去,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你为什么盯着这个人的脸不放呀,这个人的脸好恐怖呀,他明明是刚刚死的,为什么整个脸部全部腐烂了,看上去好象是已经死了很多年的样子。”

简怀箴沉吟了片刻,才点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想必这是一种很毒的毒药。”

简破浪对简怀箴说道:“你刚才不让我去揭他的面巾,就是怕我感染了这种毒药对吗?”

简怀箴点头对简破浪称赞道:“破浪你越来越聪明了,我想这种毒药绝对不是我们中原有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种毒药来自苗疆。”

“什么,来自苗疆,公主姑姑难道你以为这件事情和苗疆的人也有关系吗?”

简怀箴想起她去苗疆的时候查到的那件事情,说苗疆王已经派了一个细作,来到这中原,想要毁坏这大明王朝的百世基业,如果她想的不错的话,这个人一定是中了苗疆的毒药,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样子的。

简怀箴想到这里,就觉得不寒而栗,她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起先她以为那个苗疆细作是石丽卿,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要是石丽卿的话,石丽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在后宫之中,皇宫之中把假造圣旨的纸给偷了出来,然后又假造圣旨横征暴敛,掠取银两。

他觉得石丽卿的确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但是要说是这么多心机,她那还是没有的,所以简怀箴才在那里深思不语。

简破浪见简怀箴如此,他只好没话找话,叹口气说道:“公主姑姑事到如今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了,那个林光被我一剑给杀了,而这个人又自己服毒自尽了,我连他的脸也都没有看得出来,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简怀箴望着简破浪,她的神色十分凝重,说她说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我们知道了这个人真的是本宫认识的人,倘若本宫不认识他,他为什么又临死的时候连面容也毁坏了呢。”

简怀箴对简破浪道。

这时候又是一剂惊雷响过,在两人的头顶炸响。

简破浪望着简怀箴目光之中也有很深的忧伤,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你所言即是,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简怀箴笑着对他说道:“破浪你也是一个大孩子了,你不要什么事都要问本宫怎么做才好,你应该同本宫想想应该怎么做才是呀!”

简破浪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公主姑姑我知道了。”

简怀箴望着那个人的尸首说道:“这个人虽然死了,但并不是对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如今我们倒可以利用这个人把幕后的操纵这件事情的人给引出来。

简破浪的面色十分沉重,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你别说笑了,这个人非但已经死了,他的脸都变成这般模样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幕后的人给引出来呢?”

简怀箴笑了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自然有办法。”

于是,简怀箴和简破浪两人身上都已经淋湿了,他们便一起回到了客栈之中,回到客栈之中,简怀箴同简破浪两个人俱都换了干净的衣衫。

简破浪始终是不明所以,他问简怀箴道:“公主姑姑你告诉我嘛,你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把背后的人引出来吗?”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在用缎带把那个人缠住的时候,我从他的怀中发现了一本名册,那本名册之上记载了很多人的姓名,但是那些姓名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尤其是其中的他们的首领,那个人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本宫素来是对他不错的,但是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实在是本宫寒心,本宫如今不能够证明那名册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本宫要做的就是利用这名册把那人给引出来。”

“啊!”

简破浪听完之后,他的面色变得铁青铁青的,他望着简怀箴过了良久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公主姑姑当真有这么一本名册吗?”

简怀箴惊叹一声,说道:“不错,的确有这么一本名册,我们现在赶紧回宫吧,我们只要是回到宫中,我去试探于他,相信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来拿这名册的,到时候我就可以把他的势力给连根拔起了。”

简破浪愣住,迟迟没有回答。

简怀箴便在那里柔声的说道:“破浪你没事吧?我看你最近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

简破浪神色安然,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公主姑姑我没事,我之所以神色安然,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了,所以让我觉得很难以接受。”

“也罢,既然如此我们就赶快收拾回宫吧!”

于是,简怀箴和简破浪两个人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匆匆忙忙的往皇宫之中赶回去。

两个人经过巫山县的时候,特意去看了看巫山县的那糊涂县令,他们发现那糊涂县令仍旧在那里,让他的夫人和儿子守着那账子,做出简怀箴还没有离开的假象。

简怀箴不禁被他的傻样给弄笑了起来,简破浪看着简怀箴,像起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她说道:“公主姑姑你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如今竟然笑了,实在是一桩好事呀!”

简怀箴对他说道:“你这孩子越来越贫了,好了,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巫山县衙休息一晚上吧?”

“好,一切都听从公主姑姑的吩咐!”

简破浪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简怀箴也没有想那么多,简怀箴一心一意只想往皇宫之中赶,而巫山的糊涂县令,见简怀箴和简破浪重新回来了,他觉得十分荣幸。

于是,他特意为简怀箴和简破浪安排了两间上好的厢房,又给他们备好了薄酒,然后好生的招待了他们一番,招待他们完了之后,那简怀箴和简破浪便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房子之后简怀箴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简破浪反而是一直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大概到了半夜时分,简怀箴睡的正熟,忽然有人从外边吹了一股青烟进来,那青烟进入到简怀箴的房子之中,简怀箴咳嗽了两声,然后整个人就昏迷不醒。

过了不多久就听到外边有人说道:“应该差不多了吧,公子?”

那被唤作公子的人点头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另外一个人阻止说道:“公子不如由我先进去看看吧,人家都说这怀箴公主十分诡计多端,而且又精通医术,我想我们的迷药未必能够迷得到她。”

“那倒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我们的迷药乃是来自苗疆的迷情花,只要中了这种迷药的人,从来没有不被迷倒的,就连神仙终了这种迷药都支撑不住了,何况她是一个区区的怀箴公主呢?更何况他的侄儿简破浪在我们的手中,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个人说完之后便径自走了进去,这房中果然是烟雾缭绕,闻上去发出一种淡淡的幽香,正是苗疆的迷情花的味道。

那个人和所谓的公子两个人走进来之后,于是,那人便在一旁问道:“公主你要急急忙忙的把她给迷晕然后进来,你要找什么东西呢?”

他被称为公子的人说道:“我听说她的身上有一本名册,乃是从六号的手中得到的,如果我们不把她杀了,从她手中得到名册的话,那始终是大事不好。”

“可是主上交代下来我们不能够对他呀,主上现在又不在,主上说的话难道能够做主吗?倘若因为她影响了主上的基业,那有该怎么办才好?”

“好了,事到如今,一切但凭本公子做主,到时候我会亲自去向主上解释的,你就放心吧!”

那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听他这么说,只好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但凭公子做主吧。”

那个被称作公子的人竟然大胆的走到简怀箴的床前,那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公子你说她身上带着名册,她藏在什么地方呢?”

那被称作公子的人说道:“想必是在她的怀中,现在我就找一下。”

“这简怀箴虽然如今的确是有些年纪了,可是看上去她驻颜有术,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许人,而且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说完之后,他便伸手想去简怀箴的怀中摸出那本名册,可是简怀箴却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样,动也不动。

那公子的手眼看要摸到简怀箴胸部的时候,这时候他的脸色却在刹那之中变了,他的脸色发青,那比较苍老的人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简怀箴已经从床榻的上方飘然落下,然后一脚踹在那个被称作公子的人身上。

二零五,苗疆蛊

那个被称作公子的人整个面部覆盖在地上,然后他想也不想便转身拔腿就跑,而那个稍微苍老一些的人,便抢上前来跟简怀箴站在一起。

那个人竟然是护主心切的人,为了阻止住简怀箴十八般武艺都使得出来,虽然她武功并不是很高,简怀箴要对付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那个人用的是拼命的打发,简怀箴为他所缠,竟然为他耽误了一小会。

就这一小会的工夫,简怀箴想出去看清楚那个被称作公子的人到底在哪里,等到她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已经杳然无迹了。

简怀箴不禁微微一愣,她叹了一口气,重新走了进来,她走进来之后才发现那个刚才跟他打斗的不是旁人,竟然是这巫山县的那糊涂知县。

简怀箴顿时愣在那里,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而这个时候有人揉着惺松的的睡眼走了进来,那个人滴着鞋子,不是简破浪是谁。

简破浪满面茫然的望着简怀箴,问道:“公主姑姑刚才我睡的正沉迷,突然听到了打斗之声,到底出了什么事?”

简怀箴有意无意的看了简破浪一眼,摇摇头说道:“没事,你放心吧!”

简破浪揉着眼睛,仍旧抱怨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睡的特别沉,仿佛是整个人都不是自己得了。”

他正这么说着,猛然看到地上躺着那巫山县的糊涂知县,便惊叫一声,说道:“公主姑姑你快看这地上竟然躺着糊涂知县。”

简怀箴无可奈何的苦笑说道:“你才看到吗?他是被本宫打倒的?”

“啊!”

简破浪眼中惊疑不定,问道:“公主姑姑难道这巫山县的糊涂县令截然也是那组织中的一员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认为真正的巫山县令并不是那组织之中的一员,只不过这个巫山县令就是了,想必那真正的巫山县令现在已经遭遇了他们的独手,我们走后,他们组织之中的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就把这巫山县令给换了。”

简怀箴说完便走上前去,她抬起手来,隔着一块纱布,然后轻轻的从那巫山先令的脸上扯下一块人皮面具来,然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

简怀箴对简破浪说道:“你看到了吧?”

简破惊魂甫定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原来天下间竟然有这么奇妙的易容术,看起来做的就跟真的一样,要不是你点破的话,我刚才也没有发现呀!”

简怀箴对他说道:“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你以为那林光之所以能够假冒李天林,仅仅是因为他长的像李天林吗?事实并非如此,他长的像李天林,这也不无干系,同时他也是做了一个人皮面具戴在脸上的。”

那简破浪到现在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禁充满钦佩的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天下间的事情就没有难得到你的。”

简破浪歪头看着他,她怔怔的在那里坐着,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好了,我相信今天晚上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我们快去睡觉吧。

“是,一切都听公主姑姑的吩咐。”

简破浪也没有深究,他洒然一笑,便转身而去。

简怀箴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之中若有所思、若有所憾,她站在那里似乎有很多的想法,她的眼神变得十分的复杂,等到那简破浪走了之后,简怀箴又重新趟下来。

刚才他们释放的迷情花,之所以没有伤到简怀箴,是简怀箴以前的时候曾经得到过楚流烟送给她的一颗天山雪莲,她服食过天山雪莲之后,整个人早已经百毒不侵,末说是寻常的迷药,就是很厉害的毒药,对她而言也毫无作用。

所以她才能够出其不意,可是让她觉得很郁闷的还是让那公子给逃掉了,尽管让那公子逃掉了,但是她的心中还是多多少少的有了一些想法,至于那公子是谁,她自己在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些了,于是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早上,简怀箴便同简破浪两个人又重新启程,简破浪一路之上跟着简怀箴问东问西,显得十分兴奋,而简怀箴早已经习惯了简破浪如此,所以一路上表现的十分的平和,不管是简破浪问她什么,她都有问必答。

简破浪歪着头,问简怀箴道:“公主姑姑,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担心吗?”

简怀箴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十分的和煦,她问道:“本宫有什么好担心的呀?”

那简破浪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我也不知道公主姑姑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公主姑姑你身上既然有那个神秘组织的名册,难道你不怕他来追杀咱们吗?”

他说到这里把手中的剑往上一拔,说道:“不过也不怕,如果他们来追杀我们的话,那么我一定会保护公主姑姑的。”

简怀箴笑盈盈的说:“是呀,有你这个好侄儿在保护,我又怎么会害怕呢!”

两个人边说边笑着很快就来了一个村镇之上,那村镇之上有一家客栈,于是,简怀箴便同简破浪两个人一起在这里坐了下来。

简怀箴和简破浪同店小二要了茶水,简怀箴十分警觉的说道:“公主姑姑你先不要着急喝,让我看一下这茶水是不是有毒的?”

简怀箴不禁责怪他大惊小怪,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那神秘组织的力量的确是很大,可是这茶水肯定是没有毒的。”

“啊,为什么?”简破浪惊疑不定的问简怀箴。

简怀箴笑盈盈的说道:“不为什么,这茶水如果是有毒的话,我一眼就可以看穿了。”

“公主姑姑你不觉得你这么说,未免有点太自信了吗?有些毒是无毒无味的,你怎么能够发现那茶水有没有被下毒呢!”

简破浪有些不满,还是拿出一只银针想去试验那毒药,但是那银针放下去之后,茶水之中果然是没毒的,那银针的颜色丝毫未变。

简破浪不禁挠着头对简怀箴道:“公主姑姑,姜还是老的辣,果然你比我厉害多了,你果然能够看得出来这茶水之中是没有毒的。”

简怀箴也懒的理他,行了半天的路,心里也觉得十分的累了,所以她便把那茶水拿了起来,然后便喝了两口,她边捧着茶盅,她的视线投向了窗外,说道:“这一路之上竟然如此的风平浪静,那神秘组织尽然没有来追杀我们,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我们只要出了这个村镇,再往走它一天一夜,很快就可以到了京城,只要到了京城,我就可以先去怀明苑中,到时候就不怕他们什么神秘组织了。”

简破浪立刻拍手说道:“公主姑姑说的是呀,只要到了怀明苑中,怀明苑中都是当世的高手,当世的几大高手聚集在一起,任凭是千军万马,那也是足以抵挡的。”

简怀箴看简破浪高兴的有点莫名其妙,便劝说他道:“好了,破浪,我知道你觉得我们这一行破了案子,所以特别兴奋,但是你也不要太过于兴奋了,自己要内敛一些知道吗?”

简破浪连忙点头,他说道:“公主姑姑你一直说你手里有名册,但那名册我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我对那名册十分好奇,不如我们晚上的时候,你把那名册拿出来给我看看好不好。”

简怀箴笑意盈盈的说道:“这有什么害怕的,我简怀箴从来没有怕过谁。”

说完,她便从怀中拿出一本名册给那简破浪看了看,那简破浪看了一眼之后,眼神顿时愣了愣,目光一时有些呆滞,转脸对简怀箴称赞道:“公主姑姑你果然拿到了这本名册,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破浪很佩服你,来,我再以茶带酒敬你一杯。”

说完之后,他便又递给了简怀箴一杯茶,那简怀箴接过茶之后,便喝了下去,说道:“破浪你这孩子跟我出来了这么久,竟然学的油嘴滑舌起来。”

她才说完这个来字,然后便用手扶着头,目光有些涣散的说道:“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有些头晕,破浪这茶水之中、茶水之中竟然有毒的,你要小心呀!”

“我要小心,哈哈哈哈。”

简破浪忽然站了起来,他整个人变的雄姿英发,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望着简怀箴,眼神之中竟是嘲弄的神色,他说道:“皇长公主你不是觉得你很厉害吗?你不是觉得你是天下第一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你预料不到的吗?可是我可以告诉你,这次你却料错了,你会想得的易容之术,为什么没有想到本公子也会易容术呢。”

说完之后,他便从脸上撕下了一层人皮面具,转而露在简怀箴面前的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孔,而那客栈中的人,顿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所设的一个圈套。

简怀箴只觉得头疼愈裂,她捂着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是破浪吗?为什么换了一个人?”

“皇长公主你未免太过于可笑了,你能够知道旁人是易容术的,为什么却不能够知道你身边的简破浪也是易容术之后的呢?”

他边望着简怀箴,目光之中边露出了嘲讽之色,简怀箴用力的拍打着头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抓走了破浪的?什么时候换成了你?”

那面目清秀的公子笑了几声,说道:“既然你要问,那我不妨告诉你,即使让你死了,也让你做个明白鬼,不错,那简破浪的确是我抓走的,是在山上的时候,你当时只顾着追逐那蒙面人,却把简破浪给丢在了后面,简破浪的剑法的确很好,两三剑就把林光给刺死了,可是遇到我,他就差远了,所以他很快就被我拿下了。”

“你们把破浪怎么样了,你们把破浪给杀了?”简怀箴望着他,目光之中露出了悲痛欲绝的神色。

“简破浪吗?简破浪当然没有杀掉,简破浪还在这里,还等着简破浪同你一起死呢?你身为唐唐的皇长公主,又是简破浪最崇拜的公主姑姑,却没有想到如今让他看到你的这副模样,他会变成怎么样,原来你这天下号称大明女医仙的徒弟也会着了别人的道,哈哈哈。”

那个人越说越是癫狂,在那里扬天狂笑。

简怀箴望着他,只做出头痛欲裂的模样来,那面目清秀的公子挥了挥手,说道:“来人啦,把简破浪给带上来。”

紧接着便有人走上前来,他们押着一个人,那个人便正是简破浪,简破浪看到简怀箴之后,便大叫一声:“公主姑姑我在这里,皇姑姑。”

简怀箴望着他,简怀箴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她说道:“你们不要骗我了,你们让我以为他是简破浪我就会相信吗?我初始的时候不也相信你是简破浪吗?但实际上你却根本就不是破浪,所以你们想用一个假的破浪来扰乱我的心神,那是不可能的”。

那白衣公子边说着,边押着简破浪走了过来,简破浪十分生气,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白衣公子用手在简破浪的脸上扯了好几扯,他笑了起来说道:“但凡是我们这种在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的,在耳根后面一定会有一道痕迹,我们一般都会用头发给遮掩住,你看看你这个好侄儿,他他边说着边用力捏了简破浪的脸几下,简破浪的脸却被他抓出血来,但是却所谓的人皮面具却是没有的。

简怀箴仍旧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么说,我还是不肯相信的,谁知道你们的易容术是不是到了超凡通俗的地方呢?”

“你不相信那又怎么样?简破浪如今你的公主姑姑竟然不相信你了,哈哈哈哈。”

简破浪望着简怀箴,目光之中露出悲愤的神色,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你怎么了,皇姑姑你没事吧?”

一连问了好几声,简怀箴勉强的举起手来,外力甩了甩手,说道:“我没事,你真的是破浪吗?

“我真的是破浪,我是你的破浪呀!”

简怀箴想了想,便对他说道:“那你告诉我,你纪恻寒纪叔叔武功之中的第四招叫做什么,可以同你方寥叔叔对打的。”

那简破浪想了想,便脱口而出说道:“纪叔叔那一招叫做无名氏,他说无名胜有名、无诏胜有诏,这就是他的武功的精髓所在。”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目光顿时变得澄澈起来,她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然后她硬压抑这心里的不快,转而向那个假的简怀箴问道:“你为什么要跟踪了我这么久,还假冒破浪跟着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什么目的都没有,我就是想要你的那本名册,没有想到那个六号蒙面人,竟然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来,竟然还制造了一本名册带在身上,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皇长公主如果你既然看过了那本名册,也知道我们的主上是宫中位高权重的人,事到如今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了,倘若放过你,无疑会影响了我们主上的大业。”

说完之后,他便走上前来,拿着手中的一把如水光电眼的长剑,说道:“对不起了行,我是绝对不能放过你的。”

说完,他便举起长剑对着简怀箴刺了过来,简怀箴却像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一样,但是就在这时候,一只梅花针不偏不倚的从她的袖中飞了来。

简怀箴头也没有会,但那梅花针却想是长了眼一样,不偏不倚的就打在长剑之上,那白衣公子的武功本来也是十分高的,但是被简怀箴的梅花针打在上面之后,只听得发出哐啷一声,他手中的长剑便抖了几抖,然后便再也砍不下来了。

他没有想到简怀箴的武功竟然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而刚才简怀箴打出的无疑就是传说中的梅花针了,他面色铁青说道:“梅花针?”

简怀箴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梅花针,这梅花针是当年我的祖师婆婆楚流烟传下来的,梅花针的功力素来是天下无敌的,任凭你是什么样的螭魅罔两也逃不过梅花针。”

简怀箴一边说着,目光便一边变的很澄澈。

“可是你刚才的时候明明喝了那杯毒?”

简怀箴望着他,眉色之中竟是惋惜的神色,她点头说道:“不错,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可是你却没有想到,我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识穿了你的身份,知道你并不是我的破浪侄儿。”

“啊,你什么时候识传我的身份的?”

那白衣公子的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深吸两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愤怒道:“我的易容术得自我的师傅,虽然说不上是天下无双,但也绝对是一流的,你根本不可能发现我易容术存在什么破绽的。“

“不错,你的易容术的确没有存在什么破绽。”

“那我的表现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吗?我假装简破浪,我自以为假装的十分到位,我一路上都跟着你们,特别是简破浪,我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他说话的语调,我自以为已经模仿的惟妙惟肖,难道我竟然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吗?”

简怀箴仍旧是微笑,她笑盈盈的说道:“你那里都没有露出破绽,就是因为你表现的太好了,反而让人生疑,你记得在那山中的小路之上嘛,当时我刚刚把那蒙面人给捆住,你来了之后,竟然对我说,说我是用缎带把他捆死的,我的破浪侄儿虽然的确是不聪明,但是这么傻的问题他是绝对不会问出来的,我对我这破浪侄儿还是有了解的”。

简怀箴一边说着一边望了简破浪一眼,简破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公主姑姑还是你了解我呀,这么白痴的问题我怎么会问得出来呢?不错我的确是不够聪敏,但是我顶多算不够聪明而已,但是不像有些人蠢动如猪,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那白衣公子哈哈大笑。

那白衣公子望着他,说道:“简破浪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安顿一点,不要死到临头还在这里不知道天高地厚,不错,你的皇长公主姑姑是没有中毒,可是不代表你是没有中毒的。”

简怀箴仍旧是笑,她的笑容犹如是一弯满月一样,充满了光辉,她说道:“我的破浪侄儿也不会中毒的,因为我现在手中还有一粒天山雪莲,这天山雪莲也是当初的楚流烟祖师婆婆送给我的,这天山雪莲可以解去天地间任何的毒药,除了蛊毒,当然我相信你也不会给我的破浪侄儿下苗疆的蛊毒的对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了苗疆蛊毒四个字。

“你怎么知道不会?”的脸可是完美无瑕的。”

二零六,有所隐

那白衣公子急忙说道,说到这里,他似乎是自以为有些失言了,便又重新恢复了神色,说道:“我当然是不会给他下苗疆蛊毒,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苗疆蛊毒,哼!”

简怀箴笑了起来,简怀箴对他的话并不完全相信,她觉得这个白衣公子是一个十分喜欢逞强的人,所以他说的话未必可以尽信。

那白衣公子仍旧是望着简怀箴,说道:“你难道就凭一个那么小小的破绽就看出了我不是你的破浪侄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不是人是神仙了。”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当时只是怀疑而已,所以我就跟你说,我身上有一本名册,那名册是从你的蒙面人六号的手里得到的,这名册之中记录了你们所有人的消息,当时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之上,我却发现了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在跟踪我们,虽然他没有对我们动手,但是我却注意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人司农工商各个阶层的人都有,我们所经过的地方沿途无不有人在观察我们,那这就更确定了我的推断,倘若说你是真的破浪侄儿的话,又怎么会招惹这么多人的围观呢?一定是你根本就是假的,所以我只告诉了你名册的事情,你又告诉了旁人,才会有这么多人来跟踪我们,一路一路之上跟着我们就算了,还想对我们趁机下毒手,我说的对吗?我的破浪侄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问那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指着简怀箴说道:“枉你为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又是堂堂的一代宗师,既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算计别人。你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

他一连说了三个“实在是”,却说不出实在是什么来了,可见显然已经是气极了。

简怀箴说道:“我这也是跟你学的嘛,所谓兵不厌诈,孙子兵法里面有的,却又怎么算得上是卑鄙呢。再说,要说得上卑鄙,我哪里极得上你啊。你假扮成破浪,把破浪驽走,然后这一路之上既然制造出机会想要从我身上把名册夺走,要不是我早就料到了,你可能会在吴山县下手的话,说不定现在这名册已经是在你的手中了。”

“什么,你在吴山的时候,就知道当时那个人是我?当时的时候我明明已经对房中放了迷情花的毒,为什么你一点都没有中呢?”

简怀箴仍旧是坐在那里,她的语气淡淡的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身边有天山雪莲,所以我早已经百毒不侵,又何况你小小的迷药呢。我早就已经料到有人会对我不利,但是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我的破浪侄儿,还是别人假扮的。所以我便假装中了你们的迷情花的毒,只可惜还是被你跑快了一步。“

“简怀箴继续说道:“我的轻功在这天下也算是最高的了,但是当我把那假冒的吴山县令打倒之后,想要出去找你,就已经找不到了。我回到房中,就见到破浪羁着鞋走了进来,我的破浪侄儿虽然素来狂放不羁的,但是他却很少做出失礼于人情的举动,更不会在拖拉着鞋走进来,可能是你越想模仿于他,反而越发是失了分寸,我说得对吗?”

那简破浪连忙大笑起来,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你真是了解我,当然不会在人前做出失礼的行为来了,那些没有教养的落魄户才会在人前做出这种举动呢。”

当即那白衣公子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简怀箴继续缓缓的说道:“你当时走了进来之后,我便细细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我发现你根本与我破浪侄儿平时的习性完全不同。你走进来之后说:‘你刚才不知道为什么那一觉睡得特别沉,直到现在才听得到打争的声音。’“

“我就在想,倘若你是中了迷情花的毒药的话,那么你绝对不可能这么快的时间醒来,以我破浪侄儿的功力,他至少要睡上几个时辰。而倘若你没有中那迷情花的迷药的话,为什么你又会这么久才会跑过来呢?这其中一定是另有蹊跷,所以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基本上肯定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破落侄儿。而我故意假装没有揭穿你,跟你一起走,就是想,因为我料想到我的破浪侄儿此时此刻已经在你们的手中。”

简怀箴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不想打草惊蛇,让你们有机会去对付他,所以我才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跟你一路前行。走到这镇上,我故意说很快就要到京师了,我猜想你们也要下手了,因为到了京师,到了怀明苑中,你也说了,那里是五大高手的聚居地,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得手呢?所以我这一路之上,我故意走得很慢。到了这镇上,我见你要在这里喝茶,我就知道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而今你又故意拿出银针来看看,茶水之中到底有没有毒,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反常吗?”

那白衣公子有些茫然道,望着简怀箴说道:“是你一路之上教我要细心,所以我才做出细心的样子来,我为什么反而又反常了呢?”

“你真是说不通。”简怀箴却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好看,她笑道:“我教你的怎么会说不通呢,我是教过我破浪侄儿凡事不要冲动,要忍让,而且不要大大咧咧的,要细致一些。但是破浪绝对不是一个悉心算计的人,至于在一个平常的镇子之上,茶水之中有没有毒,这种小事他是绝对想不起来的,而且他也不屑做。所以当我看到你用准备好的银针去测试茶水之中有没有毒的时候,我已经完全肯定你根本就不是破浪了,而你之所以那么做,也无非是想做一个姿态给我看,让我放松警惕,以为茶水之中没有毒。”

“不错,算你聪明,猜出了我当时的想法,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尽管这么聪明,可是到最后不也着了我的道吗?”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不错,我是假装中了你的迷药,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真的中了你的迷药吧?要是中了你的迷药,我刚才又怎么会一梅花针就打掉你的长剑呢?”

那白衣公子听简怀箴这么说,她才料到事情完全不是根据自己所预想的那么发展的,一直以来,他都看清了简怀箴,他一直想算计简怀箴,却没有想到,到头来算计的是自己。

他心里顿时变得怒火重重,他望着简怀箴,冷冷的说道:“总之,我今天要是不杀你,我绝对对不起我自己。”

简怀箴却莞尔一笑说道:“你以为你能够杀得了我吗?我的一枚梅花针就可以打落你的长剑,你以为你们这么多人加起来是我的对手吗?并不是我夸口,只要我把梅花针撒出一把去,你们这里的人立刻死于非命,只不过我不想谋害生灵罢了。”

那白衣公子望着简怀箴,十分生气的说道:“好,算你狠,来人啊,把简破浪还给她,我们走。”

简怀箴差点被那白衣公子弄得笑起来,她觉得这白衣公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儿,简直是太笑人了,竟然连这么好玩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以为来来去去的就这么容易吗?

所以简怀箴想也没想,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说道:“不许走。”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走,我们已经认栽了,你还想怎么样呀?”那白衣公子用一种近乎无奈的语气说。

简怀箴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也说你们已经输了,你认栽了就可以走了吗?就像你杀了人,放了火,难道说一句道歉就可以让别让人既往不咎了吗?所以你无论如何也是走不了的。我只是不知道你们那主上竟然是什么人,竟然把你这般可笑的人加以重用,也难怪你们那主上的所谓的大业成不了了。”

那白衣公子听简怀箴这么说,顿时被气得跳了起来,他指着简怀箴,连声说道:“你你你,你不是已经知道我们主上是谁了吗?你不是已经知道我们主上所有的消息了吗?为什么你现在又这么说,难道你以前所说的一切都是骗我们的?”

简怀箴此时此刻望着眼前的这个活宝,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个白衣公子长得是眉清目秀的,人看上去也十分卓逸清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实际上却是个缺心眼,想问题简直是不经过大脑。

简怀箴忍不住长笑起来,她说道:“当然了,你以为我真的知道你们主上是谁吗?只不过我倒是要多谢你。我刚才那时候试探你说,你的主上是宫里的人,你竟然忙不跌荡的赞同着。由此可见,你的主上果然是宫里的人,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主上是宫里的人,那么我要查起来这件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简怀箴的话顿时激怒了那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拔出凛冽如水的长剑,向着简怀箴狠狠的砍了过来。

他对简怀箴说道:“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多阴谋诡计了,没想到我今天接二连三的上了你的当,我要是不把你杀了,那我简直是对不起我自己。”

说完之后,简怀箴却像是看都没有看到那白衣公子正举着长剑向自己冲了过来,她的眼神仍旧是淡淡的。

她不卑不吭地笑着说道:“你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吗?”

说完之后,她便随手取下头上的钗花,对着那白衣公子的手腕便抛了过去,那钗花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那白衣公子的手腕之上。白衣公子的手腕之上顿时血流如注,他大声喊了一声,然后整个人便跌坐在地上。

简怀箴这个时候望着他,简怀箴长叹一声,低低说道:“一个人是不是草包,并不是旁人说的,只不过自己要做出一个样子来给别人看。你如今想要我认同你,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认同你的。不错,之前的时候,你在我的身边假扮破浪,的确是装得很好。但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个人却是如此的不济,你费尽了心机,却尽失了人心,是何必呢?好了,我也不杀你,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上,你告诉他,本宫无论如何也会找出他是谁来的,而至于你,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什么,你知道我是谁了?”白衣公子望着简怀箴,他此时此刻满脸的羞愧难当。

简怀箴微微眯了眯双眼,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父亲是朝廷之中的官员,而你是朝廷官员的儿子对吗?”

“你猜出了我的父亲是谁?”那白衣公子的双眸顿时黯然的垂下,他连忙摆摆手说道:“可是这件事情跟我父亲并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想要做的。”

简怀箴面无表情的说“我当然知道这事跟你的父亲没有关系,倘若这件事情跟你的父亲有关系的话,那我就白白的认识了你的伯父和你的父亲了。”

说完之后,简怀箴便摇了摇手说道:“你走吧。”

那个人见简怀箴这么说,这才如蒙大赦,带着他那一群人都远远的走开了。

简怀箴连忙给简破浪松开了身上的绳子,然后拿出一粒天山雪莲的药丸塞入到简破浪的手中,简破浪只觉得那药丸甘甜可口,入口即化。

吞下去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望着简怀箴,问她道:“公主姑姑,你为什么把他给放走了压呀,你把他给放走了,那他如果是再做坏事怎么办?”

简怀箴笑了笑,缓缓的说道:“其实他也是被人给利用的,他恐怕也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明明知道,他的主上是宫里的人呀?”简破浪对简怀箴说道。

简怀箴聚着眼睛,含笑道:“你以为他认识的那个人真的就是宫里的人吗?破浪,你还是没有成熟,你可知道他是谁?”简怀箴问。

简破浪双目灼灼有神,简破浪恨恨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要知道他是谁,我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简破浪行走江湖才一年,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丢脸的事情啊。”简破浪一怒,??握着拳头说道。

简怀箴看着他握着拳头,露出了平时惯用的姿势,一颗心顿时舒服了下来。

她眼角眉上漾着一抹浅淡的微笑,便岔了开道:“他是谁我想你是没有必要知道了,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所说的宫中的那个主上,并不是我们想要追查的那个人,我们想要追查的那个人藏得极深,要想把他查出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简破浪的脸色愈加难看了,但是他仍旧是问简怀箴道:“公主姑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所谓的那个主上到底是谁?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你告诉我是谁,我以后好找他报仇啊。”

简怀箴的脸色如同雪花一般洁白,微笑在她脸上漾了开来,她说道:“你真的没有必要知道他是谁,有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他的父亲、伯父都是我们大明王朝的栋梁之臣。我不想因为这个逆子,而伤了他们的心。好了,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说了,赶紧赶路吧。”

简破浪便跟着简怀箴往前走,简破浪一路之上想起来,一会自怨自艾,一会又喜不自胜。

他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没想到您竟然如此的足智多谋,竟然能够把我从他们手中给安然救出来,我还以为我这次这条小命就葬送了呢?”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我也是觉得兵不厌诈,其实要不是我假造了名册的事情,而这个小公子又沉不住气的话,恐怕他也是不会上我的当的。”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上了公主姑姑你的当呀。”简破浪扬了扬手说道。

简怀箴沉默片刻,微微一怔,说道:“好了,我们不谈这件事了,我们赶紧回宫去吧,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我相信经过我们这次到吴山一彻查之后,这假圣旨的事情就会告一段落了,他们无论怎么样,都不敢顶风作案。”

简破浪转过脸来说道:“这倒是真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有几分赌气,因为他始终怪简怀箴不肯把那个人是谁告诉他,而且简怀箴却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坚决不能说,倘若说出来的话,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终了。

简怀箴回到京城之后,便把一路之上的发生的事情跟皇上说了一遍,皇上又重新命令户部修了一纸公文,分发到那些河南、河北曾经收到过假圣旨的地方,然后又对百姓进行了一些补偿,让他们恢复民生。

一时之间,百姓们得到这个恩惠之后,人人仰天长叹,都称赞如今的皇上,乃是一个圣明的好皇上。

这儿称赞的话被朱见深知道了之后,朱见深心中大为欢喜,只是他觉得简怀箴回来之后,心头好像十分沉重的样子。

简怀箴一并没有把假圣旨案的全部过往都告诉朱见深,因为她觉得这么一来,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的是非来。

简怀箴只是说这假圣旨案是有一群人在后面兴风作浪,所以才惹出了这么多是非,至于是谁,恐怕已经很难查到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既然消停了,那便是好事。

而朱见深素来是一个凡事不肯深究的皇上,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也只好作罢了。

二零七,雪花银

简怀箴回京到乾清宫中见过皇上之后,第二件事情便是要去见李贤。此时此刻,李贤仍然卧在床上,卧病不起,忽然听说简怀箴来了,连忙把她请了进来。

李贤见到简怀箴,便挣扎着要起身向她行李。简怀箴连忙摆了摆手,亲自扶着他躺下,对他说道:“李大人,你不用这么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李贤连续咳嗽了两声,这才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不知道你这一路之上到底查出了什么事来,到底是谁在背后策立,做出了这假圣旨的坏事来。”

简怀箴摇了摇头,她面上的神色微微的一松。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道:“没有,我也没有查出是谁来,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继续查下去的,李大人你放心吧。”

李贤又继续在那里不停的咳嗽,简怀箴面有不忍,便劝说他道:“李大人,你要好好养病啊,要不让我帮你看一下,你这病到底是怎么样了吧?我这身上还带有几粒天山雪莲,要不然本宫先给你服下怎么样?”

李贤摆了摆手,强撑着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我这病自己心里知道,天山雪莲可以医毒,却不能医病。皇长公主也是为了我的病操心,只不过,我却想知道,皇长公主这一路之上到底查了出什么。”

简怀箴微微一愣,一时之间她也有理李贤的心思了,但是听李贤这么一说,她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对李贤说道:“真的没有查出什么事来,李大人你就放心吧,总之这件事情就交给本宫去处理吧。”

李贤继续咳嗽着,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起,他的眼神遽然涣散,他对简怀箴说道:“其实皇长公主也不要瞒着我了,有些事李贤虽然在病榻之上,还是知道的。”

他边说着,边又咳嗽几声,猛力的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哑然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一个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简怀箴掌心里写了一个清。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便微微睁着双眼,轻声的问道:“难道你弟弟的儿子名字就叫做李清吗?”

李贤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变得十分的惶恐。

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您想帮清儿隐瞒这件事情,但是这事却是瞒不过了,清儿前段时间出事游历,但是先皇长公主一步回到了宫里。回到宫中之后,他竟然,他竟然…”李贤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的咳嗽。

他旁边的心腹连忙拿了一块绢子去给他接,谁知道,竟然咳出了些许的血丝来。

简怀箴见了一时只觉得心下侧然。

“谁知道清儿回来之后,竟然悬梁自尽了。而我刚才的时候,看到皇长公主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那玉佩正是清儿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情一定跟清儿有着牵扯不开的关系。”

“皇长公主,是不是清儿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主谋?”他一边说着,面色微微发白,强自镇定着。

简怀箴转过脸去,她轻轻地舒出一口气,然后便对李贤说道:“李大人,你放心吧,这件事情虽然本宫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清根本是不知道事情的真实经过,他只是因为太过于年少,所以被人所利用。而至于李清这次回来之后,忽然自杀嘛。”

她的目光缓缓的一沉,继续说道:“我倒觉得恐怕这件事情是有人从中作梗。因为我见到过李清,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他的性子非常重,也算是有勇有谋的孩子,绝对不会因为这次的打击就会轻易的自杀的。他的确败在了我的手中,但是败在了我的手中,也不至于要自杀啊,败在我的手中,并不丢人啊。”简怀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微微一笑

李贤被她的话引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他尽管是笑着,仍旧是咳嗽不停。

简怀箴见他神色有些好转,便对他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有人在这宫廷之中组织了一个神秘的集团,专门利用那组织来做非法的勾当。而且这个人的居心实在是叵测,可惜到现在为止,我也始终不能查出这背后操纵组织的人到底是谁?所以李大人你要赶快的好起来,本宫需要你来帮本宫。”

李贤听简怀箴这么说,心中只觉得十分激动。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简怀箴仍旧是这么信任他,他眼中有泪的热溢,便已经先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放心吧,李贤就是为了皇长公主这句话,也一定会快些好起来。”

简怀箴又继续嘱咐了他几句,这才离开了李贤的府中,离开李贤府邸之后,简怀箴便回到了后宫之中。

一直以来,她都为这件事情所缠绕,她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抵挡。

经过这次的调查之后,简怀箴的心中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千丝万缕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这种恐慌是她一直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她曾经辅佐了五朝的皇帝,但是每一朝皇帝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而唯有这次却让她觉得自己调查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调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来,这丝丝缕缕的事情就像是团团的迷雾一样围绕着她。

到底这在宫中操控全局的人,还有那在苗疆王派来到京城的细作到底是谁呢?简怀箴想到这里,只觉得整个事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无论她怎么想,都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想到最后,她怎么都想不通之后,她觉得便不再去想了。因为她知道,要是再想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简怀箴想来想去,只觉得一腔心事却不知道跟谁来诉说,一时之间她想到了怀明苑,便准备往怀明苑之中走去。因为如今她不知道这后宫之中还有谁值得信任了。

以前的时候还有零落,零落可以听她倾诉心声,但是现在零落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她把零落派去了唐惊染的身边,平时零落在的时候,倒也是不觉得。

只不过零落走了之后,她倒是觉得自己有时候想要说一些心事的时候,反而不知道找谁了。

她本来想往怀明苑之中走的,但是当她走到南内的时候,忽然停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她看到南内,忽然想起了南内的一个人,她觉得只要见到那个人,也许可以缓解自己心头的忧思,于是她再不想就往南内走了进去。

简怀箴不由自主的脚步就往南内走进,走了过去,因为她知道,南内里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朱见辰。

简怀箴跟朱见辰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对于自己的这个晚辈,简怀箴还是充满信心的。

她觉得朱见辰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在那里逆境之下还能诗情宜人,画意盎然,过属于自己的日子,而且每日里无事的时候就研读佛经,像他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简怀箴觉得只要跟他交谈,一定可以荡涤心灵上的??所以她便往前走,等到她走到南内门口的时候,仍旧看到两个太监在那里把守着。

但是这两个太监却并不是以前她经常见到的那两个,其中一个还是没有变,而另外一个,已经换了一个人。

简怀箴微微一愣,便开口向一个比较熟悉的太监询问到:“你这次为什么换了一个人啊。”

那太监见是简怀箴,便对她说道:“起禀皇长公主,小青子他前一段时间,生了重病,到最后竟然不治而死了,说起来真是令人悲伤。”

简怀箴听完之后,心头也觉得凄凄然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听到的都是让人觉得很悲伤的消息。

简怀箴便径自走了进来,他看到朱见辰一个人躺在那里,诗酒怡然,仿佛是对外面的事情完全都没有预料似的。他身边此时已经换了一个宫女,并不是了了,而是另外一个宫女,那个宫女看上去也生得十分白皙美丽,跟了了不相上下。

简怀箴倒是忍俊不禁,这朱见辰虽然说被困在这里,但是又有佳人美酒,诗书,又有佛经相伴,那还有什么值得不快的事情呢?

朱见辰看到简怀箴走了进来,便懒懒的给简怀箴行了一个礼,随手把一壶酒抛给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今天进来见臣儿恐怕不是没有任何事情吧?皇长公主既然来了,先陪我喝一杯如何,我们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说完,他先举起手中的酒壶,大口的喝了一口,简怀箴见他如此的肆意豪情,那种感觉是她很久以来都没有的了。

所以她也当人不让,举起手中的酒壶便也喝了一口,于是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的就把两个人手中的酒壶中的酒给喝完了。

这时候,朱见辰才很认真的望着简怀箴,询问到:“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眉头深锁,好像是遇到了难以解开的结疑呀?”

简怀箴见他的双目竟然能够洞悉人的心思,便笑笑说道:“这俗世红尘中的事,本来就是纷扰得很。若是我能够像你这样一个人在这里过这些逍遥自在的生活,那当然是有趣得很。”

他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便仰天长笑道:“既然皇长公主来了,不妨听我为您唱一首歌谣如何?”

简怀箴点头说道:“愿意聆听”。

于是那朱见辰便在那里翩然起舞,他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说完之后,他便在那里狂舞,他的衣襟狂舞之间,竟然广袖飘饶,很有几分江少衡年轻时候的豪气,让简怀箴看得一时之间有些错鄂。

他见到简怀箴痴痴的望着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便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您还是不要为眼前的烦恼而忧伤了,如果是为一些不要紧的事情而忧伤,又有什么意思呢?听我一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说得对不对?”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整个人忽然像是放松了一般,她说道:“对啊,你说得很对。”

简怀箴边说着,边也甩起了衣袖,随着他一同飘然起舞,一边起舞一边唱着:“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简怀箴跟他一起唱着,只觉得心中十分的畅快,所有的不悦和愤懑在一瞬间全都发泄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这在南内之中,她也可以找回到自己,找回到自己年少时候的影子,又可以让自己的心在一瞬间变得平静。

简怀箴同朱见辰大醉一场之后,回到万安宫中,只觉得一颗心顿时稳定下来,所有的事情她都不去再想了,因为她知道即使是再想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像朱见辰说的,等到船到桥头自然直呢。

所有的苗疆王,至于那什么宫中的神秘组织,还有那什么神秘的蛊毒。今天都让它通通见鬼去吧。

简怀箴心里想的,可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她醒来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让她整个人觉得有一阵懒散。

在一瞬间,她觉得心里是快活的,但是接下来她却知道自己的这份快乐持续不了多久,因为接下来等待她的还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无论是那苗疆王派来的细作,还是宫中的神秘组织,又或者是皇上和唐惊染身上所中的蛊毒,她无论如何要帮他们解开的,倘若她不能够帮他们把这些问题都给解决的话,那么她永远也不会安心。

这就是简怀箴,她简怀箴这一辈子就注定了是奔波劳碌的命,任凭是谁也没有办法帮助她,因为连她自己都帮不了自己,旁人又能够怎么样呢?

简怀箴的调查使得假圣旨的案件暂时有了进一步的结果,那些伪造圣旨的人果然消停了。

简怀箴便到乾清宫中去,亲自向朱见深建议,无论如何也要给受灾的人补贴一些银量,朱见深跟简怀箴商量过之后,便决定在河南、河北各自拨出三百万两银子,给那些曾经受过人祸,忍受过苛捐杂税的灾民,让他们可以返回家乡,重新建设自己的家园。

简怀箴见皇上如此的懂事,心中十分的安慰,于是一切便按照皇上所说的去做,押运皇银的事情交给了锦衣卫的两个指挥史去做,他们分别把皇银押往河南、河北。

但是就在银两到达天津地界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六百万两的皇银不翼而飞,这六百万的皇银可不是一件小事,以前简怀箴虽然有带人劫过一千万两的银子,但是她劫那一千万两的银子是为了黄河的灾民,所以皇上才不同她追究。

而今这六百万两的银两,可是关系着河南河北无数灾民的性命,竟然有人如此枉顾灾民的性命,把这些银两给劫走了。这不禁让朱见深暴跳如雷,而且也让简怀箴很是生气,朱见深大怒之下,要斩杀那两个锦衣卫的指挥同志。

简怀箴连忙劝说皇帝,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听我说,这件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要是寻常的人谁敢来劫皇家的官银啊,而且又是六百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策划的。要是皇上信任本宫,就让皇上把这件事情交给本宫去调调查吧,本宫一定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皇上一个交代。”

简怀箴虽然面上是这么同朱见深立军令状,但是实际上她自己的心里也颇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她知道这皇银失窃,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接下来她要面临的将是怎么样的对手,她也一无所知。

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劫匪做的,而是那一直隐藏在不可见人的深处的神秘组织做的,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本事和能力把这么多皇银劫走,而又劫得如此的不露痕迹。

简怀箴这么跟朱见深请求,朱见深觉得简怀箴一直以来做事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便点头对简怀箴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朕就交给皇长公主去做了,皇长公主年事已高,本来不应该为这朝廷和皇宫之中的事奔波劳苦,但是如今朝廷之中竟然连可用的人才都没有,朕也觉得心灰意冷。

简怀箴连忙安慰朱见深道:“皇上,如今还年轻,等到皇上登基的时间久了一些,想必一定可以重新整顿朝廷。、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愈发的心灰意冷起来,他说道:“难道朕还可以多当几年皇帝吗?皇长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是中了那蛊毒的,其实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别人,都怪朕,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二零八,惊所失

简怀箴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的目光之中露出无比坚定的神色,对他说道:“皇上您放心,既然本宫答应了你,一定会帮你把身上的毒给解除,那么本宫绝不负你。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却觉得心里安慰了不少,于是朝廷丢失这六百万两皇银的事情就交给简怀箴去调查。

简怀箴着手这件事情之后,她先往怀明苑中而去,因为她知道怀明苑中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支持她的。

简怀箴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怀明苑了,她进入到怀明苑之中,那连江少衡、方寥他们都忍不住,随着纪恻寒一起迎了出来。

见到简怀箴之后,江少衡眼中露出一丝热切的神色,但是被他硬生生的压抑住了,他问道:“公主妹子,近些日子可好?”

简怀箴苦笑道:“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不好了。”

于是她便同他们说笑着,边走到了怀明苑之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皇长公主,你难道是朝廷的皇长公主,就不当我们是你的心腹朋友了?就不把这些事告诉我了吗?”纪恻寒在一旁调侃着。

简怀箴倒也不同纪恻寒计较,她犹豫了很久才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那可是说来话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不过倘若我说出来又唯恐你们不信。

“哦,您倒是说说嘛,我纪恻寒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也没有经历过,天下间没有可能发生的事,你尽管说出来给更我听听就是了。”纪恻寒在一旁叫嚣着。

简怀箴点点头,便把近日遇到的事情,都前后跟他们说了一遍,他们听了之后,??觉得十分的奇怪。

难道这天下真的有这么一个神秘的组织,而背后操纵这神秘组织的竟然是宫中的人,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可以操纵这么一个神秘组织呢?

还是纪恻寒的想法最为匪夷所思,他拍手说道:“我猜出这幕后组织的掌控者是谁了。”

众人均都往他看去,纪恻寒笑了起来说道:“这幕后的主使人一定是皇上,倘若除了皇上,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调动得起这么群人呢,连李贤的侄子的牵扯到其中了。”

众人都觉得纪恻寒说得很不可思议,也都不肯相信,纪恻寒自己笑言到:“其实我也不肯相信,我也只不过是说笑罢了,只不过这件事情真的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倘若天底下当真有这么神秘的组织的话,那真的是让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在那里连声的说道,众人也纷纷的赞同。

说了半日之后,简怀箴眉间隐隐约约的带着愁玉涌动说道:“我过不久就要去天津一趟,我要去天津调查一下那六百万两银子失窃的事情,如今那些灾民因为受到假圣旨案件的连累。人人都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他们的日子都过得很苦。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还有人把那些银两给劫走,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走一趟,把这件事情给查出来。”

“公主妹子,你以为你一个人的能力就能够查出这所有的事情吗?我觉得恐怕是不能够吧,难道你忘了我们这个怀明苑中的人,永远是支持你的吗?”纪恻寒抢先说道。

简怀箴的面上露出一丝暗昧的神色,她笑语到:“要不是因为如此,我也不会来怀明苑院中找你们商议了。”

“可是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棘手,公主妹子你到底打算要怎么着手调查呢?”方寥率先问道。

简怀想了很久很久,她沉默不语,江少衡看出了她的忧思,便帮她出主意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要想查清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查,我们不妨先从银子失窃的地方查起,到时候一定可以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做了手脚。”众人一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简怀箴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我也是打算先走一趟天津,然后再彻底调查这件事情。”

江少衡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陪你一同去天津一趟吧,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了,这身子骨竟然大不如以前了。”

纪恻寒连忙抢先说道:“这样的事怎么能够少得了我呢?哈哈哈。”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那里仰天大笑,仍旧是年少时狂放不羁的英姿。

简怀箴看着他们,心里一时之间很为感动。这些朋友都是她在年少的时候结交的,但是等到她年事已长的时候,他们仍旧陪伴在她的身边,不但陪伴在她的身边,反而还可以与她同生共死,帮她排忧解难。

这样的朋友难道不是人生最珍贵的财富吗?这样的朋友又有什么可以比得上。

简怀箴一时只觉得豪情永渡,说到:“李白有一首词叫做‘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能够遇到你们这些知已,朋友,是我这一辈子最痛快的事情。来,让我们举杯畅饮。”

于是简怀箴便举起了她的手中的酒杯,江少衡在那里接着说着吟咏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来,干杯。”说完,他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而方寥也在一旁豪气大发,他说道:“‘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来,干一杯。”说完,他也把手中的酒杯给举了起来。

而纪恻寒仍旧在那里狂妄不羁的吟唱道:“‘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来,让我们今日有酒今日醉,暂且这把这一杯给干了吧。”说完之后,他也一饮而尽,众人心中顿时豪气干云。

饮完简怀箴缓缓的说道:“饮完这一杯之后,我们命运就互相交托了,就让我们在有生之年为大明王朝再做一点事吧。”

“好,我们明天开始就往天津出发。”说完之后,简怀箴便对众人说道:“江大哥,方大哥,纪大哥,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我明天就在这里找你们。”说完之后,简怀箴便与他们辞别。

然后她一个人并没有回到宫中,反而径自来到了尚书府,简怀箴来到尚书府之后,先是叩了叩门,紧接着那守门人便走了出来。

看到是简怀箴,连忙跪请安说道:“皇长公主,您什么时候既然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老爷现在在房里呢,我现在就去把老爷请出来。”

说完,他便去把简文英给请了出来,简文英走出来之后,见是简怀箴,连忙说道:“妹子你什么时候来了,也不先说一声?”

简怀箴笑着扬了扬手说道:“都是自家的兄妹,又何必客气,难道回自己家,也要先同哥哥说一声吗?”

简文英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简怀箴抬头看去,但见他手上包着一块纱布,显然是受了伤的样子。

简怀箴便问道:“哥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手上包着纱布?”

简文英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简怀箴见状,便越发要问下去,她问道:“哥哥,难道你有什么事不同我说,要同旁人说吗”都是自家的兄妹,还有什么需要支支吾吾的呢?”

简文英晾在那里半天才说道:“没有什么大事,你就不要管了。”

简怀箴见简文英跟往前不一样,这次竟然在那里支吾不停,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简文英不告诉她,她也没有办法继续询问。

而简怀箴见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便开口询问道:“嫂子呢,为什么今天来竟然没有见到嫂子。”

简怀箴忽然提到落雪公主的名字,那简文英的脸色竟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公主。”

“嫂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呀?”简怀箴抬头望着简文英,连声问道。

简文英努力让自己的神色平静起来,露出一个笑脸,对简怀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你嫂子如今得了一种病,这种病是十分难治的,我想起来就觉得心中难受。我刚才也是给你嫂子煎药的时候,不小心被那磁片给划破了手,所以才用纱布缠了起来。”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变得十分担心,她连忙询问道:“嫂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哥哥你是知道的,我以前同大明女医仙龙语萍学过医术的,说不定我能够帮得上嫂子那也不一定。哥哥你让我去看看嫂子吧。”

说完她就打算往内堂走,这时候简文英却抢上前去,拦住了她,简文英对她说道:“妹子,我不是对你的医术没有信心,只是,只是…”

他连续说了好几个只是,这才急急忙忙的说道:“只是你嫂子得的这个病,是十分的难医治的,恐怕你是神医圣手也医治不好。”

简怀箴不以为然道:“天下间就没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你且告诉我,嫂子到底得了什么病,我就不相信我治不好嫂子的病。”

简怀箴的目光之中露出了坚毅之色,那简文英连声哀叹道:“你嫂子的这个病,说起来也真是让人为难,她得了…”

简文英踟蹰了好久,才把“麻风病”三个字说出口。

“什么,麻风病?”简怀箴顿时愣住了,说道:“嫂子怎么会得了这种病?麻风病,太不可思议了。”

“妹子,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嫂子本来好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竟然感染了麻风病,现在我正为这件事情而头疼,但是你也知道,得了麻风病是会传染的,得了麻风病的病人都要被隔离,我不希望你嫂子被送到那种麻风病的村子里去,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

简怀箴听完之后,便对他说道:“哥哥,你怎么这么说呢?那毕竟是我的嫂子,我怎么会忍心把嫂子送到麻风病的村子里去呢?只是我不知道嫂子得了这种病,到底是什么症状。有时候有些病并不是麻风病,很容易就被人误会成麻风病了。你不妨把嫂子的情况跟我说一下,或者让我进去看看嫂子吧,我不怕被传染。”

简文英却用力拉住了简怀箴,他十分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关心你的嫂子,也不怕被传染,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能够让你进去冒险的。而今你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有很多事情都要你来决断,倘若你沾染了麻风病,那么接下来的事应当怎么办呢?要谁来辅佐皇上呢?”

简怀箴听简文英这番话,恰好说到了她的心里,而今她要去调查那六百万两银子失窃的事情,那六百万两银子失窃,可是关系着千千万万个灾民的性命,倘若她因为一个不慎,而感染了麻风病,那么接下来这六百万两银子的事情要让谁做呢?

所以,简怀箴想到这里,便点了点头说道:“那也好,哥哥,但是你绝对不能够让嫂子就这样子下去,倘若再这样子下去的话,那可怎么得了。”

“我知道了,妹子,你放心吧,我已经抓了很多药给你嫂子医治了,你嫂子现在得的也只是初期,相信经过一些时日的修养,一定能够治好的。”

简怀箴听简文英这么说,便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好了,哥哥,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你应付不来的话,我一定会帮你的,只是我接下去要去天津一趟,当我从天津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亲自为嫂子看病。”

“什么,妹子,你要去天津?”简文英听完简怀箴这句话之后,一时之间大惊失色。

简文英的反常倒是让简怀箴觉得很奇怪,她抬眸望着简文英,点点头说道:“是啊,我的确是要去天津,哥哥,为什么你听到我这么说,竟然会变得如此大惊失色?”

简文英有些紧张的搓着手说道:“我没有大惊失色,只不过是我觉得天津那个地方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你嫂子之所以得麻风病,也是因为上次的时候经过天津的一个麻风病的村子,你嫂子进去帮了他们,回来之后没有多久就得了麻风病。”

简怀箴听简文英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便问道:“嫂子她什么时候经过麻风的村子,又有什么时候去过天津,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啊?”

简文英一时为之语塞,半天才缓缓地说道:“哦,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那就话长了,前段时间你不是跟着破浪一起,两个人一起去了河南吗?你嫂子就是那个时候,我陪着她一起去天津的,我们两个本来是想游玩的,却没有想到连累你嫂子得了麻风病,这事情想起来真是令人焦心。”他说到这里,就连连叹息不已。

简怀箴看简文英的精神大不如常,想必他是因为嫂子得了那样的病,所以才变得如此的紧张,简怀箴十分体谅于他,所以也不方便再追问下去了。

她知道,倘若再追问下去,触及简文英心中最的那根神经,恐怕他会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很了解简文英是个怎么样的人,简文英这个人直来直往,是个直肠子,无论有什么事都不会藏在心里,都表现在面上。

他如今竟然这么说,那么事情就是像他说的这样子了,只不过是因为他担心妻子的病情所以才变得如此的张皇失措。

简怀箴想到这里,就连连叹息,对他说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出了这么多事,你放心吧,哥哥,我们一定能够把这些事情都给解决完成的。”

“对,我也相信。”他想到这里之后又对简怀箴说道。“妹子,有一件事情我是忽然想起来的,我倒是想同你说一下。”

“哥哥到底是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吧。”简怀箴见简文英如今变得如此这般,他有些踌躇不觉,跟他以英风飒爽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所以她便开口询问道。

于是简文英便缓缓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简单,上次妹子带着破浪去河南历练之后,破浪回来之后,自觉会意良多,而今既然妹子又想去天津,不妨就继续带着破浪去,让他再历练一些吧。”

简怀箴听见文英这么说,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倘若破浪跟着我前去的话,你一个人在家中照顾嫂子恐怕会不好的。”

“破浪见你嫂子得了这种病,他现在忧心忡忡的,整天过得十分难受,倒是不如让他出去跟你走一遭,还可以因此而舒缓一下心情,不知道公主妹子你觉得怎么样呢?”

简怀箴听简文英用恳求的语气对自己说,她十分不忍心,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破浪去吧,只不过哥哥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妹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为兄在这里听着。”

二零九,若有错

简怀箴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哥哥,此次我去天津,我并不打算跟任何人一同前去。虽然我去怀明苑中见过江大哥、方大哥和纪大哥他们,他们也想同我一起前去,但是这毕竟是皇家的事情,我不想连累他们奔波劳碌,更不想让他们卷入到这个是非之中。对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而且对方的组织十分神秘,虽然说他们都是当世的武功高手,是不怕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够因此而连累了他,如果连累了他们,我会寝食难安的,如果你非要破浪跟我去历练的话,我害怕这件事情会连累到破浪。”

简文英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妹子,你什么时候变得顾手顾尾了?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了,这事怎么可能会连累到破浪呢?要是连累的话,以前就已经连累了,又怎么会等到这次。你放心吧,既然是我许诺破浪跟你去的,那一定不会出什么事,如果出了什么事,都包在哥哥的身上,可以吗?”

简怀箴听简文英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什么说什么才好,但是既然简文英这么说了,那简怀箴也不好再拂他的意思。

而且他觉得简文英说的有句话是对的,那就是简破浪的确是需要再历练一下,他如今还年轻,年轻气盛,加上为人有些浮躁,做起事来未免不是很妥当,如果可以历练一下的话,对他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简怀箴当即答应下来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听哥哥的吧。”

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之后,只是匆匆的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又特意去见过零落,向她嘱咐了让她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唐惊染,零落答应了简怀箴之后,简怀箴便决定出发。

零落看到简怀箴好像又要出去,便开口询问她道:“皇长公主,此次您又要去什么地方啊?”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这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呀。”

零落听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着很深重的叹息,连忙询问她:“皇长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难道你不可以告诉我吗?”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如今朝廷发往河南和河北灾区的官银被劫持,本宫现在要赶着去天津调查一项官银失踪的事情。倘若这些官银不能够尽快找回来的话,那么河南和河北的灾区的老百姓们就要受到灾营、苦楚。本宫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

说完之后,她便对零落安抚了一番,零落见简怀箴此次交代任务的时候跟平时大有不同,似乎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总觉得简怀箴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一些令她听不明白,但是尽管如此,她对简怀箴还是十分信任的,所以她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此去天津一路多风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简怀箴连连点头说:“我知道了,像后宫之中,云波鬼劫,人人勾心斗角,我与尔诈,比起那我在天津一路恐怕也不惶多让,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照顾唐惊染的安全,知道吗?”

零落连连点头说道:“皇长公主,那你早去早回,我一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照顾唐惊染”。

于是简怀箴便离开了皇宫,然后去上尚书府中找到了简破浪,同他一起出发,两个人便一起往天津走去。

只是此次路途之上,简破浪跟上次同简怀箴一起出门的时候不同,一路之上他既没有指点风物,又没有唧唧喳喳,反而是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愁云惨雾之中,看上去让简怀箴觉得十分奇怪。

但是简怀箴仔细想了想,她以为可能简破浪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原因,是因为她的母亲落雪公主如今得了麻风病,所以他心里十分担心的缘故,所以她便一路之上捡了一些话来开到简破浪。

简破浪听简怀箴不住的开导自己,他忽然扬起头来问简怀箴道:“公主姑姑,倘若破浪做了什么错事,你会不会原谅破浪呀?”

简怀箴微微有些诧异,问道:“你会做错什么事呢?其实谁年轻的时候没有错过呢?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但是年轻的时候做过错事不要紧,等到以后懂得改了,那就没有什么。”

简破浪听简怀箴这么说,他便点点头说道:“公主姑姑,你说得也对,可是有些时候,人要做某些事情,那实在是身不由己。”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倒是让简怀箴觉得很是奇怪。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简破浪一项是胸无城府,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而且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些七八糟的事而不开心。

但是如今,他整个人完全陷入了一种极度不开心的状态里,这让简怀箴觉得很不舒服。

简怀箴便好言好语的劝说了他一番,两个人便匆匆忙忙的往天津地界赶去。

而方寥、纪恻寒和江少衡他们在怀明苑中等着简怀箴来跟他们会合,但是一直等到第二天夕阳西下的时候,都没有等到简怀箴来。

方寥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他望着如雪的残阳说道:“我们恐怕又晚了一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纪恻寒跳到他的面前问道。

江少衡浅浅的说道:“我想公主妹子她现在已经快要到达天津了。”

“你说她是故意躲开我们,不跟我们一起去?那是为什么?”纪恻寒有些不解。

方寥在一旁说道:“恐怕此次的任务凶险非常,她才会不让我们一起去的,我记得上次跟欧阳令决战的时候,也是凶险非常,所以她也不肯让我们去。”

“哎,这个傻公主,难道她不知道一个人有时候并不能够做成所有的事情,人要互相帮助才能够团结更有力量嘛。”纪恻寒连声说道。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难道公主妹子想甩开我们,我们就不去吗?那岂不是显得我们这几个人太没有主意了,还要被一个女子给牵着走?”纪恻寒撇撇嘴,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

纪恻寒素来性子都十分狂傲的,所以江少衡和方寥听完他的话之后,两个人皆是相视一笑说道:“北京离天津距离十分短,所以公主妹子现在恐怕快要赶到天津地界了,以我们三个的脚程,如果现在就追去的话,恐怕也不会很晚。”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出发吧。”纪恻寒连忙说道。于是江少衡和方寥、纪恻寒三个人离开了怀明苑,也追随着简怀箴的脚步匆匆的往天津赶去。

他们见简怀箴不同他们一起去,就预料到此次去天津一定有一场极度凶险的争斗在等待着他们。

简怀箴与简破浪一路向东,很快就来到天津地界。

他们问清楚了银两被劫的地方之后,便来到了银两被劫的现场。

他们在银两被劫的现场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只是留下了很重的打斗痕迹,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简怀箴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她总觉得这些打斗痕迹跟她所想象的打斗痕迹有些不一样,但是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简怀箴一低头忽然发现边上的一块石头上附着一根红头绳。

那根红头绳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岁月了,但仍然是铮铮发亮。

简怀箴便把这红头绳捡起来放在手中若有所思。

而这个时候简破浪走了过来,简怀箴便随手把红头绳往袖子之中一放。

简破浪没有看到简怀箴放的是什么东西,他开口问道:“公主姑姑,您发现了什么没有?”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只不过我总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我发现这现场似乎是刻意被人伪造出来的,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抢劫现场。”

说完之后,她便引着简破浪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两个人又走了好一会儿,简破浪便嚷着有些累。

简怀箴笑意盈盈的说道:“你这孩子才走了几步路啊,就嚷着累,难道你的身子骨竟然没有我好吗?”

简破浪向她央求,说道:“姑姑,人家真的很累了,我们还是先不要往前走了,都赶了一整天的路了,找个客栈去休息一下好吗?”

简怀箴若有所思,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好吧,一切就依照你的意思吧。”

于是,简破浪便同简怀箴来到就近的一家客栈之中打尖住店。

两个人住下之后,简破浪便嚷着,所以很早就睡着了。

而简怀箴怎么都睡不着,她把那红头绳拿在手中,这红头绳竟然是似曾相识的。

她看着这红头绳,恍惚之中似乎想到了两个人的影子,但是直觉又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

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这银两抢劫案有关的。

简怀箴越想只觉得心头越乱,她便信步走出了房间。

只见月色正好挂在天空中,有银色的月光洒了下来,犹如是遍布的丝绸软缎一般,照在人的身上让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简怀箴仰头望去,但见月华如天、澄澈清明,但是她的心中却是乱如绞丝。

她想来想去,都始终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来,她只觉得心中一片迷茫混乱。

简怀箴忽然想起简破浪,便想同他聊一聊这红头绳的事儿。

她轻轻的敲打了一下门,喊了一声“破浪”,但见房中没有人应着。

简怀箴又提高了声音,继续喊了一声,房中仍然没有人应她。

简怀箴不禁心头被吓得不轻,心想:“上次的时候因为一个不小心破浪被人掳走了,有人假扮简破浪,幸亏被她发现了。倘若不然的话,破浪到如今还不知道被人关在何方呢。难道现在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所以简怀箴想到这里就再也不犹豫,伸手把门推了开来。

她推开门之后,但见那床榻之上看上去是有人的,简怀箴一颗心这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儿。

她走上前去,边走边问道:“破浪,你是怎么了?”

她想起白天简破浪似乎是身上有一些不舒服,心想:“难道是这孩子生病了吗?”

她边想着边往前走,走到那床榻之前随手一掀被子,说道:“破浪,你没事儿吧?”

谁知道这一掀被子却让她大吃一惊。

原来这被子里面根本就没有简破浪,而只是有一个枕头。

简怀箴见了之后,心头越发的觉得有些疑虑起来。

“简破浪呢?为什么刚才的时候两个人分别去休息,而简破浪又在忽然之间不见了?难道是他瞒着自己私自去调查银两被盗的事情?但是他要查也没有什么头绪啊?”

简怀箴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有人从窗子上轻轻的跃了进来。

那个人的身姿十分矫健,他站到简怀箴的面前。

简怀箴抬眼一看,可不是简破浪是谁。

而简破浪似乎也完全没有料到简怀箴此时此刻正坐在他的房中。

他陡然看到简怀箴出现在他的面前,顿时面色大变,一张脸变得惨白如纸。

简怀箴倒是很少见到简破浪被吓成这样子,便满怀关切的说道:“破浪,你没事儿吧?”

简破浪摇了摇头,半晌才问道:“公主姑姑,您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里?”

简怀箴便说道:“我之前的时候一直看不到你觉得很是担心,所以就进来看看。我开始的时候担心你生病了,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发现你不在房中。我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就在这里留了下来,没想到你就从窗子这里进来了。破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跟公主姑姑说一声吧。”

简破浪却摇了摇头,面色有些紧张的说道:“公主姑姑,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只是想从窗户窜出去玩一会儿,又怕公主姑姑您看到了责难于我,所以我就瞒着公主姑姑,却没有想到还是被您发现了。公主姑姑,您惩罚我吧。”

简破浪边说的时候,一边咬着嘴唇,显然是想排解心中的紧张情绪。

简怀箴见他如此,也不想再多说了,她只是淡淡的说道:“好了,好了,既然你回来了,就早些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简怀箴便转身离去。

简破浪望着简怀箴的身影,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简怀箴此时此刻心绪也是极度的紊乱,她觉得简破浪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否则以简破浪的性格绝对不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一个人跑出去玩。

但是到底是什么瞒着自己,他有什么不想让自己呢。

简怀箴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复杂起来,但是既然简破浪不想告诉自己,任凭自己怎么问恐怕也是问不到的。

简怀箴回到房中,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睡不着。

她想起简破浪的举动,心中总是觉得惊疑未定。

而又想起简破浪最近遭遇的事情,心想:“难道是因为破浪因为他的母亲落雪公主患了麻风病,所以他整个人才变得十分紧张?”

简怀箴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自我安慰。

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简破浪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简破浪忽然轻轻的敲着她的门。

简怀箴愣了愣,说道:“我已经睡下了。”

简怀箴在外面慢声说道:“公主姑姑,我端了一碗热汤来给您的。刚才的时候其实我出去是有事情瞒着您的,我想跟您说清楚。”

简怀箴听简破浪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

她见简破浪肯相信自己,也肯把心里的话对自己说,一颗心这才安慰下来。

她便起身把门打开,说道:“进来吧。”

于是,简破浪便走了进来。

走了进来之后,他把那碗汤往简怀箴的面前一放,说道:“公主姑姑,这碗银耳冬瓜汤是我特意命令店小二给您煮的,公主姑姑就当夜宵喝了吧。”

简怀箴看着他,眼光之中满是慈爱的神色,说道:“破浪,你倒是越来越懂事了,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今晚你去什么地方了吗?你且同我说来听听。”

那简破浪望着简怀箴,过了好久好久的,他才说道:“公主姑姑,我悄悄的告诉你。”

说完,他便走到了简怀箴的身边。

简怀箴则侧耳凝听。

就在这时候,简破浪忽然伸出手来点着了简怀箴的穴道。

简怀箴惊疑不定,“啊”了一声,她顿时不能动了。

像简怀箴这样武功十分高强的人轻易是不会被人点到穴道的,因为她们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最佳的状态,她们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很高的警惕心。

而且像她们这样的武功高手,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可以近的了她们的身。

但是这次不同,因为点她穴道的那不是旁人,那是简破浪。

简破浪被简怀箴当成她最亲近的人,所以对于简破浪简怀箴是丝毫不抱任何怀疑的。

当简破浪让简怀箴侧耳倾听的时候,简怀箴就全副精力在那里听简破浪说话了。

而这个时候简破浪就趁着她不注意点住了她的穴道。

简怀箴望着简破浪,她的眼神之中有很深的失望之色。

她半晌才说道:“你是不是真的破浪?”

简破浪也不说话。

简怀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破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不能告诉我吗?”

简破浪忽然扑通一声,对着简怀箴跪了下去,他对她说道:“公主姑姑,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做错了,可是我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公主姑姑,请你不要怪罪于我。我在路上的时候曾经问过你,如果是我犯了什么错误您会不会原谅我,当时您说您会原谅我的,希望您不要反悔。”

说完之后,简破浪便转身离去。

简怀箴望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一零:投湖心

简怀箴只觉得心中柔肠百结,她知道自己的穴道要想解掉没有这么容易,恐怕还要有五六个时辰。

简怀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忽然这种状况。

她忽然想起是简文英坚持让简怀箴把简破浪带来的,然后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难道这件事情同哥哥也有关系吗?”

简怀箴正在那里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之中门被推了开来。

她的心中顿时一冷,心道:“难道我简怀箴纵横一世今日之中竟然落入到敌人的手里吗?”

她还没有想明白,已经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而便响起。

那温和的声音轻声的说道:“公主妹子,这次你又舍弃了我们一个人来冒险了。”

说那话的不是旁人,是江少衡。

简怀箴闭着眼睛都能把那声音听的清清楚楚,简怀箴只觉得心中一阵温暖,她轻声的说道:“江大哥,你为什么忽然来到了这里?”

江少衡有些急促的对简怀箴说道:“并不是我一个人来到了这里,是我同方寥兄、还有恻寒兄一起来的。我们三个人来到这里之后便分头来找你,没想到又是被我第一个找到了你。”

他边说着,已经把简怀箴身上的穴道给她解开了。

他十分奇怪的望着简怀箴,道:“公主妹子,你的功夫在这天下虽然即使不是数一数二的,也绝对不会出了前五,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够点了你的穴道?”

简怀箴苦笑着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想必你也是想不到的,是文英这孩子。他点了我的穴道之后,然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少衡听她这么一说,在那里低头一沉思,说道:“大事不好,我们还是赶紧出去找破浪那个孩子吧。”

于是,两个人便匆匆忙忙的走出去。

他们刚刚走出客栈,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纪恻寒和方寥。

纪恻寒和方寥见到江少衡和简怀箴在一起,纪恻寒笑着说道:“终于找你了怀箴妹子,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再做出这么冲动的举动来了。倘若你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应该怎么办好。”

方寥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觉得他和简怀箴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因为每次不管简怀箴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第一个找到简怀箴的永远是江少衡而不是别人,他方寥永远是在江少衡后面的。

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深深的绝望,但是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简怀箴和江少衡他们可不知道方寥心中此时是柔肠百结,那简怀箴便刚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讲了一遍。

她说道:“破浪这孩子跟我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这样。这次皇银被抢的事情想必跟很多人有关系。”

简怀箴说到这里,她的眼前又浮现出简破浪的影子。

“难道你说这件事情跟破浪有关系吗?”纪恻寒用质问的语气问简怀箴。

简怀箴摇了摇头,有些茫然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破浪他不是这样的孩子,我们现在赶紧去寻找他们吧。”

纪恻寒当下立刻说道:“好,我们就分头去找吧。公主妹子你和少衡兄你们两个往东找,而我和方寥兄我们两个往西找。如果到时候谁找到了,谁就放信号弹。”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红色的筒递给了简怀箴。

简怀箴便跟着江少衡急匆匆的往东走去,而方寥则和纪恻寒一起往西走。

他们一路之上,都走的十分慌急。

简怀箴心中挂念着简破浪的安危,所以心里变得十分焦急。

江少衡则在一旁安慰她,说道:“公主妹子,你放心吧,破浪他已经是个大人了,遇到事情他知道怎么应付,我们一定能够找到他的。这地方也就这么大,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一定走不远。”

简怀箴听他这么安慰自己,才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江大哥,你放心吧。”

于是,两个人便继续往前走。

江少衡和简怀箴两个人起初是沿着官道找,后来便找到了小路之中,他们远远的看着远处有灯光闪动着,两个人便一起往前走。

走到前面,发现竟然来到了一个海滩上。

那海滩上围拢着几个人,而其中最让简怀箴诧异的是,在海滩上的熊熊的火焰之下竟然有一个人生的她跟她一模一样,而且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衣服。

简怀箴见了之后,不禁大吃一惊。

而江少衡也吃了一惊,说道:“公主妹子,这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有人在这里假扮你。”

江少衡对简怀箴这么说,他说有人假冒简怀箴。

简怀箴点了点头,忍不住就要冲出去。

每次跟江少衡在一起的时候简怀箴都会变得十分冲动,也许是因为江少衡给了她一种安全感,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的那一方。

所以每次跟江少衡在一起的时候,她永远都没有那么的坚强。

江少衡轻轻的扯住她,肉生在她耳边说道:“公主妹子,这种情形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够出去的。倘若出去的话,我们怎么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哪里都不要走,就在这里我们静静的看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简怀箴听江少衡在自己的而便轻轻的低语,心中忽然变得十分柔软,她的一颗心就像大团大团的棉花糖一样,顿时软和的不着痕迹了。

简怀箴对江少衡轻轻的说道:“好。”

因为两个人只是关注于看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竟然连那信号弹也忘了放,而且这种情况下要想放信号弹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因为倘若要是放信号弹的话,一定会惊动敌人。

只见简怀箴站在中央,有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竟然同简怀箴当时见到那个六号打扮是一模一样的。

他背对着简怀箴,说道:“简怀箴没有想到你竟然敢跑来见我们,你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又怎么样,难道我们会怕你吗?你曾经破坏了我们那么多好事儿,主上一再嘱咐我们让我们对你手下留情。但是事到如今你竟然已经查出了皇银的事情跟我们有关,那你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了。”

那简怀箴忽然仰天笑了起来,她一边笑,眼角眉梢一边带着轻蔑之色,说道:“就凭你们几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对手,你们以为你们能够打得过吗?那你们实在是太可笑了,而且我乃是大明王朝堂堂的皇长公主,你们冒犯我就是跟皇室过不去。跟皇室过不去,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简怀箴说话的时候铿锵有力,与平日里的简怀箴大有不同,但是她模仿简怀箴的一举一动倒是十分到位。

简怀箴听她说话的时候,她便看了江少衡一眼,却发现江少衡也在看她。

两个人对视着,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来这个场上的简怀箴并不是旁人,而是由那简破浪易容假扮的。

简怀箴忽然明白为什么简破浪要点了她的穴道了,原来简破浪是不希望她来冒险,所以自己才赶到这里来,替她来赴这个约。

但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简怀箴只觉得心头有千思万绪,但是牵扯不明白,惟有一点她弄明白了,就是眼前的人真的是那神秘组织的人。

而那个蒙面人的声音简怀箴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从骨子里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但是简怀箴一时之间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因为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场上的简怀箴已经同那个黑衣蒙面人站在了一起。

两个人站在一起,简怀箴等人吃惊的是那黑衣蒙面人的武功竟然十分之高,他的武功远在简破浪之上。

莫说是简破浪,甚至他的武功比起简怀箴以前见到的那个蒙面人的六号武功也要高出很多,而且他的武功之高简直是有些匪夷所思。

江少衡忍不住在简怀箴耳边,轻声的说道:“这个人的功夫实在是太高强了,他与我对打的话恐怕我也只能在两百招之后才能将他打胜。也难怪破浪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江少衡的话刚说完,那场上假扮简怀箴的简破浪已经挨了对方重重的一掌。

那简破浪倒在地上,发出了“啊”的一声。

那蒙面人似乎觉得十分奇怪,他好像完全弄不懂简怀箴应该是武功高强的,为什么现在却被他轻易的就打倒在地。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难道你本来就受了伤?”

简破浪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对那个人说道:“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我们继续较量。”

说完之后,两个人又要开始对打。

而就在这个简怀箴和江少衡对看一眼,两个人携手跃了出来。

他们两个人站出来之后,那黑衣蒙面人和假扮简怀箴的简破浪都吃了一惊。

简破浪望着简怀箴,他仍旧很是镇定,半天他才对简怀箴说道:“你为什么来了?你到底是谁非要假冒我?”

简怀箴却望着他,眼光之中有很深的悲悯之色。

她轻轻的把他扶起来,说道:“你去你少衡叔叔那边,这个人就由我来对付吧。”

说完,简怀箴想也不想就拿出随身携带的黑色缎带,然后向着那黑衣蒙面人缠去。

那黑衣蒙面人似乎没有料到简怀箴上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就跟他战在一起。

于是,那个人便取了一把大刀在手中,然后同简怀箴战在了一起,简怀箴跟那个人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简怀箴的黑色缎带本来是她行走江湖的武器,这黑色缎带她已经用过好多年了,自然是威力高强。

而让她吃惊的是那个人所用的大刀竟然也是舞得虎虎生风,而让简怀箴不解的是那个人明显是在演示他本门的功夫。

他看上去虽然大刀用得十分好,但是显而易见这个人本身并不是精通用大刀的,一定是精通的是别的武器。

但是他显然是想在简怀箴的面前隐藏起自己的底,所以才不肯把自己真正的功夫给露了出来。

简怀箴同他一直打了一百多招,那个人忽然跳出了战圈,对简怀箴冷冷的说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简怀箴,刚才那个人是谁?”

简怀箴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神色,说道:“那个人是谁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像你这种人沦为别人的鹰犬,你完全不会了解这种情分的。”

说完,她便再也不迟疑,那黑色缎带不偏不倚的就对着那蒙面人打了过去。

那蒙面人连忙跃开,举着手里的双刀又对着简怀箴砍了过来。

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错觉,她总觉得那蒙面人表面上好像要致自己于死地一样,而实际上每一刀都处处留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子,让武功本来就高过他的简怀箴自然而然的占了上风。

简怀箴和他打了一百招之后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所以就举起手中的黑色缎带对着他的肩头给扔了过去。

简怀箴的黑色缎带末端系着一个圆球,乃是用精铜所制造,是非常厉害的武器。

那个人似乎是熟悉一样,连忙避开那铜球。

但是简怀箴的黑色缎带却像是生了眼睛一般,那铜球直击向那人的前胸。

简怀箴本来就没打算留下活口,因为刚才那个人竟然对简破浪下了重手,已然让简怀箴十分生气和恼怒了。

而那个人眼见黑色缎带的末端的铜球要打到他的胸前了,他竟也不避不闪。

而就在这个时候,简破浪大叫一声:“公主姑姑不要呀,他是我爹。”

简怀箴只觉得心头一阵颤抖,半天才反应过来。

而这个时候那铜球已经重重的打在蒙面人的身上了。

简怀箴连忙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黑色缎带给扯了回来。

尽管如此,打在那人身上的也足足有五分的力气。

简怀箴的武功十分高强,她只是用了五分的力就已经让那黑衣人一时之间吐出鲜血来。

江少衡再也不迟疑立刻起身,随手就把周围的几个人给点倒了。

那几个人的武功都是稀松平常,显然是前来壮声势的。

简怀箴望着那黑衣蒙面人,过了好久好久,才缓缓的问道:“你是我哥哥?”

那黑衣蒙面人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简怀箴半天也不说话。

此时此刻,简怀箴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够说一句“不是”,那么她心里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黑衣人竟然缓缓的点了点头。

“什么你是我哥哥?”简怀箴又追问了一句。

那黑衣人又点了一次头。

简怀箴只觉得此时此刻整个人完全承受不了了,她觉得这一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加入了对方的组织,而且成为对方组织中的一员,而且还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简怀箴的声音是悲愤的,是压抑的,声音之中还带着一种难以压抑的伤痛,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会变成这种人。

那简文英听到简怀箴的质问,他整个身子倾斜了一下,然后便躺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了。

简怀箴看他如此,心里还是觉得很心疼。

于是,她便上前去把他扶起来,然后又把他面上的面巾给揭了下来。

只见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却不是简文英是谁。

简怀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最正直的哥哥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让她觉得很难以接受。

而她在那里愣了半天的时候,江少衡已然看出她心中的悲痛。

江少衡走上前去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肩头,说道:“妹子,现在再计较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赶紧把文英兄和破浪治好,他们两个都受了很重的伤。倘若再拖延下去的话,他们的伤势会恶化的。”

江少衡永远最懂得简怀箴,在简怀箴最需要帮助和最需要抚慰的时候,他永远能够给简怀箴最多的关怀和最善意的关怀。

简怀箴仍旧是痴痴傻傻的望着他。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开口问到,她说:“江大哥,有一天你会不会忽然站到我的对立面,然后你告诉我你是我的江大哥?”

江少衡坚定的摇了摇头,他对她说道:“我一定不会的。”

简怀箴目光仍旧有些涣散,她挣扎着问道:“江大哥,你说为什么我哥哥和破浪他们都会忽然变成这种样子?”

她既然是在问江少衡,又是在问简破浪和简文英。

简破浪和简文英一时为之语塞,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而江少衡则轻轻的把她扶起来,对她说道:“公主妹子,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他们都有自己的亲人。有时候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他们也可能会做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不一样,我只有你。”

“我只有你”四个字就像一块石子投了湖心之中,在简怀箴的心中泛起了很深的涟漪。

在经历过这一场身心俱疲的争斗之后,简怀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难过,她整个人顿时晕倒在了江少衡的怀里。

江少衡连声呼喊她,道:“公主妹子,公主妹子。”

一连呼喊了好几次,简怀箴却仍是不醒。

江少衡现在心里十分担心,一方面他既担心简破浪和简文英的伤势,而另一方面他更担心简怀箴现在的情况。

他慌乱之中竟然忘了把那信号放出来,这时候才想得起来,便伸入衣袖之中把那信号弹拿起来对着天空放了起来。

过了没有多久,纪恻寒和方寥便赶了过来。

他们赶过来之后,忽然发现地上有两个简怀箴。

一个简怀箴已然受了重伤,嘴角流血,而另一个简怀箴则躺在江少衡的怀中。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要询问,江少衡已然开口说道:“等到回去之后慢慢给你们解释,现在我们先把他们给送回客栈之中去吧。”

众人于是每个人扶着一个,便把他们送回到客栈之中去。

到了客栈之中,江少衡让纪恻寒和方寥分别把简破浪和简文英送入到厢房之中,然后便连夜为他们请了大夫来疗伤。

而对于简怀箴,他则亲自照料着。

对于简怀箴此次受到的打击,他是完全能够明白的。

江少衡正在望着简怀箴的面容心神一阵恍惚,而这时候方寥和纪恻寒两人相携走了进来。

走进来之后,纪恻寒便开口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总要跟我们说清楚。你要不跟我说清楚,我们却也不知道,心里总是念着想着。”

江少衡怜惜的看了简怀箴一眼,然后对他们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于是,众人便一起走到外面。

走到外面之后,江少衡便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二一一:为爱伤

纪恻寒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说道:“你说什么,是破浪假扮成公主妹子去同他爹简文英对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文英兄据我所知乃是最为诚恳的人,为什么他会忽然成了那神秘组织的走狗?这事儿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方寥的声音冰冷冰冷的,他说:“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既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倒不如直接开口去询问他们。”

于是,众人便一起来到了简文英的房中。

此时,已经有大夫为简文英诊治过伤势,但是简文英整个人却像是木头一样呆呆的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整个人看上去容色憔悴,似乎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大灾难一样。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总要跟我们说清楚啊。”江少衡劝慰简文英。

简文英之前的时候关系同江少衡最好,两个人就像亲生兄弟一般,还一起出生入死。

如今对于江少衡的问话他却理也不理,仿佛是经历了人生之中的最大灾难。

江少衡望着他,半晌沉吟不语。

他把方寥和纪恻寒带出来,轻轻的对他们说道:“我想我已然料到是什么事情了。”

“是什么事情?”纪恻寒不解。

江少横悠悠的望着长天,天色一片黑暗,他说道:“能够打动得了简文英的心肠的那就只有他的妻子落雪公主了,想必是落雪公主出了什么事儿,所以他才会变成这样子。总之,这件事情要想弄清楚,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问文英兄了。因为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们去询问破浪了。”

于是,众人便一起来探望破浪。

破浪的伤势远比简文英的伤势要伤的轻,那是因为简文英同破浪扮成的简怀箴对打的时候他手底下特意留了七分情,却没有想到这么一来反而救了自己的儿子。

简破浪看到江少衡等人进来,他连忙支撑着站起来。

见了纪恻寒,他觉得一时羞愧难当,便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纪恻寒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喂,我说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总要跟我们说清楚吧。好歹我也算你半个师傅,教了你那么多功夫,要是你不同我们说的话,那你这小子岂是太不够意思了。”

简破浪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那也要说啊,你要不把这事儿说出来我们怎么解决呢。你看如今你爹受了重伤躺在床上,而你公主姑姑心力焦脆,整个人都已经晕倒了。要是你不把事情说出来,我们怎么帮助你们,对吗?”纪恻寒从旁轻声细语的对简破浪说道。

因为纪恻寒把简破浪当成自己的徒弟来对待,平时的时候经常会指点他武功,而且也把自己毕生的的绝学都教给了他。

所以简破浪对于纪恻寒最为尊重。

当纪恻寒向他询问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于是,纪恻寒便开口说道:“那你也既然知道,你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快点告诉我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于是,简破浪的眉色之间露出很深的纠结之情,他说道:“其实这一切都要从我和姑姑去河南的时候说起。”

纪恻寒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但是他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所以他强压抑着心中的不满,轻声的对他说:“好。那你喜欢说多久你就说多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一定要跟我们说清楚才是。”

“我当时跟公主姑姑一起去了河南,却没有想到我们家里发生了一桩大事。”

“是什么大事?”江少衡忍不住问道。

那简破浪把头深深的埋在双腿之间,说道:“那大事就是我母亲被人掳走了,掳走我母亲的人他们非常神秘,而且他们的武功十分高。我母亲原本是会一些功夫的,竟然远远打不过他们。”

江少衡听了之后,顿时感觉心中有些心惊。

因为他同落雪公主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他把落雪公主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子一般,如今乍听简破浪说他的妹子被人掳走了,心里当然是觉得很不舒服了,便继续追问道:“那现在呢?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简破浪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色,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他们掳走了我娘之后,然后就要挟我爹爹,让我爹爹为他们做事。倘若我爹爹不肯为他们做事的话,那么我娘亲就有生命危险。我爹爹为了救我娘亲,所以就只好为他们做事了。其实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又要假扮你的公主姑姑去同你爹爹打架呢?”纪恻寒有些不解。

简破浪便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公主姑姑去怀明苑中见过你们,告诉你们她要去天津追问皇银的事情之后,然后又来到了尚书府中。当时爹爹正在为母亲被掳走的事情焦心不已,而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却又帮不上忙,也觉得心里很难过。恰好这个时候公主姑姑来了,公主姑姑说她马上就要启程去天津调查那些失窃的银两。这件事情听在我爹爹的耳中,爹爹顿时觉得十分惶恐。”

“你爹爹又为什么惶恐?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六百万两银子就是被你爹带人给劫走了,对吗?”

方寥一直在一旁不说话,如今听简破浪说到点子上了,他才开口询问。

简破浪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说道:“其实我爹也不想的,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那些人用我娘的性命来威胁他,我爹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死,他是条好汉子,但是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我娘的性命受到威胁。我爹没有办法,只好听从他们的安排,而且还进入到了他们的蒙面人行列之中,成了他们的蒙面人二号,帮他们来执行这次抢劫银两的事情。所以公主姑姑在我府上说出了这件事情之后,我爹听了当然心里很害怕,所以他就特意让公主姑姑带着我来天津。名义是想锻炼我,实际上则是想让我盯着姑姑的一举一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这文英兄弟实在是太傻了。他如果早点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帮他解决,说不定现在已经把那落雪公主给救出来了,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纪恻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江少衡却持截然相反的意见,他说:“文英兄之所以这么做他有很多的无可奈何,这件事情就是被我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们就可以救出落雪公主吗?那组织是如此的神秘,我们对于那组织完全没有概念,我们根本就没有法子、也没有能力从他们的手上把落雪公主给救出来。倘若是我——”

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悠长。

“我想我也会受他们威胁的。”

江少衡的言下之意是倘若简怀箴被他们钳制的话,那么他也一定会受对方的威胁为对方做事。

江少衡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说道:“自古以来都是一个情字累煞人,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众人听江少衡在那里叹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们知道江少衡所说的都是真的,倘若是有时候人遇到与情字有关的事情,那么往往会大失分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江少衡叹息完毕之后,他便继续望着简破浪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呢?”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已经知道了,我和公主姑姑赶到天津之后,我们先去银两被劫的地方看了一下。看过之后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因为那现场已经被我爹带人破坏了。公主姑姑当时觉得很奇怪,她觉得这现场的场景像是刻意被人给制造出来的一样。就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我看到她低下头去捡了一样东西,我不知道她捡了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那东西是十分重要的。”

简破浪说到这里顿了顿,便继续说下去。

“我爹让我监视公主姑姑,但是我却没有监视好。我没有办法之下,只好假冒公主姑姑的名义约我爹出来到那海滩决战。我跟我爹说公主姑姑已经掌握了全部线索,就差揭穿那蒙面人是谁了,我爹无可奈何之下便答应了我的应战。于是,我不想让公主姑姑当真来出席这场战争,让她和我爹兄妹相残那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啊。”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叹息。

“公主姑姑第一次发现我不在房里,那是因为我出去把这件事情向我爹给禀告了。我跟我爹说公主姑姑已经知道这丢失银两的所有事情,而且不日之内就能够把丢失的银两拿到手。那我爹当时就十分害怕,所以就答应了我假冒的公主姑姑的约战请求。等到时间到了之后,我就一个人去海滩之上同我爹征战。我爹其实他本身根本就不想伤害公主姑姑,可是当时那么多人监视着他,他也是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之后,他面上露出了十分惨痛的神色。

方寥和江少衡等人一听,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做得有些不妥。

倘若这件事情被简怀箴知道了,那么简怀箴会怎么处理呢。

而众人越想越觉得心情复杂,越想越觉得心情郁闷,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简怀箴这次实在是心力焦脆、劳累过度,她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悠悠醒转。

她抬起眼睛来,看到边上坐着纪恻寒。

纪恻寒笑嘻嘻的对她说道:“公主妹子,你终于醒了,你昏倒的时候可把我们吓死了。”

简怀箴微微一愣,便问道:“我哥和破浪侄儿怎么样了?”

“他们都很好,你放心吧。他们都没有任何损伤,只要你能够安然醒过来那就好了,我们的少衡公子也不必没日没夜的陪在你这里。”

简怀箴这才想起江少衡,她四处望了一下,却并不见江少衡的影子,便询问道:“纪大哥,江大哥现在呢?他去什么地方了?”

纪恻寒开玩笑的说道:“我们这多情郎在这里陪了你一日一夜,到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我便让他去休息去了。”

说完,随手取了桌上的药递给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你先把这些药给喝了吧。大夫说你是因为用心过度,所以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要是你不好好的调理身子,那么情况可就十分糟糕了。”

简怀箴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也不同纪恻寒争。

她便随手把那药接过来,便把那药喝了下去。

等到喝完之后,她这才抬眼望着纪恻寒,问道:“好了,纪大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我的哥哥明明是一个忠直忠厚的人现在却成了对方组织中的蒙面人?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哥哥绝对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

简怀箴有些焦急的连声说道。

纪恻寒忍不住有些艳羡的说道:“我如今倒是有些羡慕你们兄妹了。你们兄妹两个人虽然不是一个父母生的,但是感情却是如此的好。不错,你没有猜错,你哥哥简怀箴果然不是那种势利小人。他一不贪慕荣华富贵,二不仰慕权势地位,他之所以会成为对方组织的蒙面人那是因为你的嫂子落雪公主被人抓走了到如今还下落不明。他没有办法之下,只好受人家胁迫。”

“他受人家胁迫他做了什么事儿?还有我那公主嫂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简怀箴一连问了很多问题。

纪恻寒摊了摊双手,说道:“你可不要问我,我又不是神仙,我哪里知道呀!再说这种事情要想去查的话,也不是一日两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其实吧,文英兄之所以这么做这和他是怎么样的人倒没有什么关系。任何人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受到困苦的折磨的时候,都一定会为了她甘心赴汤蹈火、什么样的事儿都可以做。就好像是江少衡公子为了你,而我为了我的横笛一样。”

说到这里,他便把手中那柄箫紧紧的握在手中。

简怀箴又是连番的叹息,她说道:“我知道我哥哥平生最爱的人是谁,他最爱的人就是我嫂子落雪公主。而今我嫂子居然遇到了这么多事情,那该如何才好?倘若不把我嫂子找回来,我哥哥一日恐怕都不得安宁。”

“是啊,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要找你嫂子,那怎么会这么容易啊?”纪恻寒忍不住喟叹道。

简怀箴目光之上掠上了一层坚定的神色,她说:“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想尽办法把我嫂子给找回来,倘若不然我哥哥和破浪这日子该怎么过呢。”

“你一点都没有怪过你哥哥吗?”纪恻寒忍不住问简怀箴。

简怀箴却很郑重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你说的很不对。我非但是怪过我哥哥,而且我还十分的怪责于他。”

简怀箴坐在那里沉思片刻,终于缓缓的说道:“我知道我哥哥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安心,因为他深刻的知道一件事,就是他加入的那个组织倘若知道他这次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我嫂子。我哥哥是宁愿看着自己流血、流泪而死也不愿意我嫂子受到任何伤害的。”

纪恻寒的眼中掠过一丝悲悯之色,他连声说道:“是呀,我想来想去我都觉得文英兄实在是太可怜了。倘若一个人身边有自己喜爱着的人,那么就很容易被别人所要挟,威胁自己做一些根本就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好像这次文英兄不得不把那六百万两的皇银给劫了,而今却害得河南、河北的灾民们没有粮食吃。我一想起这件事情来,我就痛恨那背后的组织。”

纪恻寒说到这里,用拳头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纪恻寒这个人向来是疾恶如仇的,如今他既然知道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心中难免有些不高兴。

简怀箴知道现在怎么劝说纪恻寒也是徒然了,而今她要解决的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赶紧把那六百万两皇银追回来。

而第二个问题就是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落雪公主给救出来,否则的话简文英就永远不会摆脱他们的组织,而且受了灾的河南、河北的灾民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简怀箴打定主意之后,便决定亲自去做这件事。

简怀箴觉得当务之急她应该还是先去见简文英一面,因为只有见到简文英才弄明白一些事情的真相,首先才能够弄明白那银子如今在什么地方。

毕竟两广的灾民们还等着银子来救命呢。

第二件事情就是弄清楚落雪公主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人抓走的,而抓走他的人有什么特征。

只有知道了这些,他们也才有可能把落雪公主给救回来。

只有把落雪公主给救了回来,才能让简文英从此不再受到对方的掣肘。

所以简怀箴便来到了简文英的床前。

简文英看到简怀箴强支撑着自己来到了他的床前,目光之中不禁掠过一丝愧疚之色。

他的声音淡淡的,显然是有些心虚,他向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近日可好吗?”

简怀箴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久才定定的说道:“我本来是很好的,但是现在却不好了,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简文英国慢慢的把头低了下去,他说:“我知道。因为你有一个让你蒙羞的哥哥。”

“不,我不是觉得我有一个让我蒙羞的哥哥,而是我觉得我有一个不信任的哥哥,所以我心里很不高兴。我跟我的哥哥原本是出生入死的,什么样的艰难困苦没有经历过呢,但是如今我的哥哥遭遇了困难的时候却不告诉我,这让我情何以堪。哥哥,难道你真的想一个人承担一切吗?你想一个人独立面对到什么时候?我不想跟你说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哥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即使是嫂子被人掳走了,你心里挂念嫂子不得不受对方的差遣,可是你知道你抢走了这六百万两的银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两广的灾民又要流离失所,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的灾民死去,这河南、河北的灾民们可是等着银子来救命呀!哥哥你在想嫂子的时候,难道你就不会想起那些灾民们吗?”

简怀箴一边看着,一边怒道。

二一二,蠢蠢动

其实简怀箴心里还是很疼爱自己这个哥哥的,她对于自己把哥哥打成重伤心里也很难过,可是她知道事到如今必须要跟他说清楚道理,否则的话简文英还执迷不悟继续为那神秘组织效力下去,到时候倒霉可还不是他和他的儿子简破浪。

“可是你告诉我事到如今除了这么做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落雪回到我的身边?要是落雪回不到的身边,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哥哥,你以前的时候并不是这么儿女情长的,当然我理解你对嫂子的深情厚谊,可是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把整件事情告诉我。你告诉我之后,我一定会通知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去帮您查。只要肯有人去查,就一定能够查得出嫂子的下落。而今你非但拖延,还欺骗我说嫂子是患了麻风病,然后整个人便完全被那神秘的组织操控。你自己觉得你做得对吗?”

简文英被简怀箴一阵责备之后,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做得很错,而简怀箴说得一切都是对的。

倘若他最开始的时候就把落雪的下落告诉了简怀箴,那么简怀箴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帮他查,说不定现在就真的已经查出落雪的下落,而不用他在这里担惊难过了,也更不用他被迫加入到那神秘组织之中去抢河南、河北老百姓嗷嗷待哺的那些银两。

简怀箴语重心长的问他道:“哥哥,事到如今我有两件事情要问您,第一件事情就是您必须要告诉我那银子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那银子是给河南、河北的灾民们的,他们倘若没有银子,一定会流离失所、一定会吃不饱、穿不暖,过着苦日子,难道哥哥你就忍心看着这么多老百姓们都流离失所、这么多老百姓们都饿死吗?”

简文英听简怀箴这么一斥责,顿时他的神色有些暗淡了下去。

他低下头,过了好久才缓缓的说到,他说:“妹子,你说的是对的,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好吧,我现在就把藏匿银两的地方告诉你,希望你可以为百姓们把这些银两给找回来。我更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恨了我这个哥哥。如今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嫂子的下落,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寻找你嫂子的下落。”

简怀箴又对简文英进行一番游说之后,简文英终于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告诉简怀箴那六百万两银子就藏在天津边上的一个叫浣花山庄的地方,那个山庄就是那神秘组织其中的一个分舵。

而简怀箴问起了那神秘组织中的事情,简文英竟然是一问三不知。

他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卷进这个组织之中,只不过开始的时候落雪忽然消失不见了,而後就有人拿着落雪头上的簪子来找我,说只有我肯答应为他们组织办事,那落雪才可以安然无恙。我无可奈何之下,为了落雪的安危就只好答应了他们。没想到他们却让我做下如此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简文英驰骋沙场半世,为国家社稷做过无数的事情,到如今这件事情是我所做的最耻辱的一件事情了。”

说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流下英雄苦泪来。

简怀箴见状,连忙取出一条手绢放到他的面前,说道:“哥哥,你便擦一下眼泪吧。你不要担心,只要我们可以将功补过,重新让灾民们过上好日子,那么他们一样会感激你的。”

简文英被简怀箴这么一说,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简怀箴弄清楚他们银两所藏匿的地点以后,于是便一起找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商议。

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他们都没有听说过附近有一个地方叫浣花山庄,都觉得很奇怪。

简怀箴则不以为奇,说道:“这山中本来就山林巨多,我相信只要我们肯挨个地方找下去,到时候一定可以抢回那些被他们掳走的银子的。”

方寥、纪恻寒、江少衡和简怀箴他们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众人都没有去过这浣花山庄,这浣花山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也不知道。

所以他们决定先潜入到浣花山庄之中,以后一切再说。

是夜他们便潜入了那浣花山庄之中,那浣花山庄里面果然有绝世的高手在把守着,可是他们遭遇的却是更高的绝世高手。

简怀箴、方寥和纪恻寒、江少衡个个都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高手,那区区的一个浣花山庄又岂会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他们很快就把浣花山庄的人打得趴的趴、躺的躺,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的直了。

而简怀箴、纪恻寒、方寥和江少衡他们便趁机把朝廷赈济给灾民的那些银两给取了回来。

银子弄到手之后,简怀箴等人当下再也不敢延误,他们一路顺着天津把银子送回到京城之中。

朱见深听说简怀箴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把银子找回来了,一时大为高兴,连忙亲自去探望简怀箴。

而简怀箴此时正在后宫之中为自己嫂子的事情发愁,而她之所以没有让把落雪失踪了的事情给公布出来就是唯恐会引起混乱。

因此,这件事情她连朱见深都没有告诉我。

朱见深走了进来,先向简怀箴叩拜,说道:“孙儿叩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见深对简怀箴大肆称赞。

简怀箴想到这宫中有一个神秘组织的事情,她犹豫再三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朱见深。

想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决定还是不告诉。

她觉得以朱见深的性格,倘若他知道这宫中有人专门伪造假圣旨。

并且组织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简怀箴就觉得心中不寒而栗。

她觉得,倘若这件事情告诉了朱见深,以朱见深的性格,恐怕会引起他的恐慌,而朱见深一旦恐慌,事情恐怕就难以控制了。

朱见深若是恐慌,他一定会作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来,这么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简怀箴由于再三之下,决定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告诉给朱见深知道。

而至于落雪公主的事情,她也费煞了头脑,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掳走了落雪公主,到底掳到了什么地方。

倘若落雪公主救不回来的话,那她又该怎么向他的哥哥,简文英和侄子简破浪交代呢。

她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想来想去,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这股势力连根拔起,绝对不让他们生存下去,否则的话那才是真的对不起他的哥哥简文英和侄子简破浪了。

有了这股决心之后,简怀箴就决定做一些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简文英和简破浪回到府中之后,他们一直担心落雪公主的安全,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落雪公主忽然被人送了回来。

落雪公主非但毫发无伤,而且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也不错。只不过是她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完全处于昏迷的状态。

简怀箴听说落雪公主忽然被人送了回来,顿时大吃一惊,她连忙赶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走到尚书府的时候,简文英和简破浪父子一起迎了出来,就连落雪公主也迎了出来。

简怀箴有些怀疑眼前的落雪公主是不是真的,因为那神秘组织的易容术,让她觉得很是惊叹,但是落雪公主自己先笑了起来。

她对简怀箴说:“公主妹子,你放心吧,我当然是真的了,难道会是假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凑过脸去给简怀箴看。

简怀箴看了一下,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忍不住疑神疑鬼的,怕东怕西,老是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你也别这么说,你是忧思所至,才会伤国伤民。”落雪公主劝说她。

而这个时候,简文英走到她的面前,他面上蛮是羞愧之色,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对不起,是我做了很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我还劫了那黄银,我决定亲自去向皇上认罪。”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便要往外走。

简怀箴猛然拉住他,说道:“哥哥,你认什么罪,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你不要再往心里去了。这件事情以后我们谁也不要再提起了,更何况你当时也是身不由己。倘然你为这件事情去认罪的话,那当真是不值得。”

说完,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让简文英去。

简文英觉得很羞愧难当,他说:“我简文英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情,而这次的事情,却是做得实在是大错特错。”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哥哥,你如果是想要做补偿这次过失的话,那么你以后就要帮我一起把这神秘的组织查出来,把这神秘的组织连根拔起,到时候,那才是对国家做的最大的贡献。”

简文英听简怀箴这么说,连忙点了点头。

简怀箴从尚书府中回来之后,她便重新回到了万安宫中。

回到万安宫中后,她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蹊跷,所以她便先去探望了一下唐惊染。

唐惊染仍旧是精神有些痴痴傻傻的,对于旁的事情也完全不能够知道。

见到唐惊染后,简怀箴心里又觉得一阵感慨,零落连忙走上前来,安慰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淑妃娘娘的精神,最近还是不错的,皇长公主不要太过于伤怀了。”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我怎么能够不伤怀,你看她现在这副模样,竟然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零落连忙劝说她道:“皇长公主,你不要这么想,其实唐淑妃如今的这种状态,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你想当初唐淑妃是千般不肯,万般不愿入之宫的,她后来无可奈何,才来到宫里。到了宫里之后,她完全不高兴,不快活,但是自从她中了爱情蛊之后,整个人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非但过得快活了,而且精神也渐渐地好了起来。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以往自己的过去,并不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说不定,对自己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零落如此的宽慰简怀箴,让简怀箴心里觉得很是舒服。

零落继续对简怀箴说道:“我还有一个情之请,不知道皇长公主肯不肯答应我。”

简怀箴撇了零落一眼,说道:“你又有什么花样呀。”

零落真诚地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让这些日子看着唐淑妃,我便天天看着。唐淑妃同以前相比,也没有什么两样,而且现在王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那万贵妃被囚禁在她的宫中,根本就不能出来,所以最近淑妃娘娘跟我就没有什么要担忧的事情。这里自有宫女太监们打点淑妃娘娘的衣食。我看最近公主您好象是遇到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所以我想申请回到公主的身边。”

简怀箴微微一愣,她不禁为零落的体察入微而感到十分的欣慰,她想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罢了,零落,虽然说本宫也的确很虽然你,不过我看惊染她更需要你,你还是先在这里陪伴惊染吧。以后有什么事,本宫再找你。”

简怀箴的话虽然让零落觉得有些不高兴,但是她看简怀箴一心一意地只为唐惊染,终于还是答应了。

简怀箴重新回到万安宫中之后,她一直为这些事情而忧虑不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进行。

而这个时候,咸福宫中的万贞儿蠢蠢欲动。

万贞儿被关在宫中之后,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够从这宫中走出来,她被关在宫中一年,那无疑是对她而言,判了她一个不轻不小的罪名。

因为她如今已经有些年纪了,倘若不趁自己有限的年华,而赶紧争宠的话,等到她年纪证了,谁又会把她看到眼里。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十分担忧,她被关到了咸福宫中,关了禁闭之后,很久很久都没有出来,她每天都在那里忧心忡忡的。

陈嬷嬷见状,连忙劝慰她说道:“娘娘,您不要担心,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万贞儿愤愤地说道:“你们都说一年的光阴易逝,可是一年对我而言,却是一段很残酷的日子。我现在还有花容残貌,但是一年过后,我会老成什么样子呢?对于年轻人而言,一年的确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我而言,一年实在是太残忍了。”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说,不禁愣了一愣。

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但事实已经这样了,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

万贞儿恨恨地说道:“总之,我以后一定会着王皇后报仇的。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她越说,声音越是悲愤,而陈嬷嬷也在一旁安慰她。

两个人每天都在这安慰与咒骂之中过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几个月。

这一日,陈嬷嬷跑来对万贞儿说:“启禀娘娘,恭喜娘娘,有可能会被皇上放出去了。”

“啊,为什么会这样?”万贞儿连忙问道。

“是因为在黄河那里出了双龙现的谣言,皇上现在深信,另外一条龙就是朱见辰王爷。想必接下来,皇上一定会想办法对付朱见辰朱王爷,而现在却没有人给皇上出谋划策,所以皇上身边很需要军师。”陈嬷嬷连忙对万贞儿说道。

万贞儿非常高兴,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我是听古冷意说的,古冷意已经答应在皇上面前求情,希望皇上这次可以网开一面,把娘娘给放出来。”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之后,顿时大喜,说道:“皇上这个人,素来没有什么主意的,耳根子又软,希望这件事情,他真的肯把我放出来才好。”

于是,接下来古冷意便真的皇上给万贞儿求情。

但是皇上虽然信任了古冷意,但是对他给万贞儿求情的时候,却不至可否,因为皇上是真的恨了万贞儿了。

倘若不是万贞儿出谋划策,能让他给唐惊染下了爱情蛊术,他自己也不会因而而受到蛊术的困扰,以至于性命不能活过三年。

这怪来怪去,虽然说要怪很多人,但是朱见深还是本这责任给推到了万贞儿身上,万贞儿又怎么会料到,自己辛苦筹谋,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万贞儿在咸福宫中等了很久很久,她一直希望皇上把她放出去,但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推移,皇上并没有放她的心思,她终于渐渐地绝望了。

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再去问问古冷意,看看古冷意怎么说。”

于是陈嬷嬷再跑去问古冷意,古冷意便把当天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陈嬷嬷听完之后,不禁连声叹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古冷意见状,便问陈嬷嬷道:“陈嬷嬷,你说是万贵妃大势已去吗?”

陈嬷嬷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不管万贵妃怎么样,我都会跟在她的身边的。如今我跟万贵妃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万贵妃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我也一定没有好日子过。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去把万贵妃给救出来。”

古冷意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冷汗涔涔,因为他以前的时候,也跟万贞儿一起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所以他便连连点说道:“好的,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可能,把万娘娘给救出来的。如今王皇后被关了禁闭,被打入了冷宫。而唐淑妃也不再得到皇上的恩宠,万贵妃要想现在出来的话,恐怕还是一个大好的时机。”

陈嬷嬷也很是赞同,她便回去之后,继续等古冷意的消息。

古冷意也打算瞅准时机,继续为万贞儿求情。但是他跟皇上相处下来之后,发现皇上根本就没有释放万贞儿的意思。所以无论他怎么跟皇上求情,但皇上都不肯答应。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把失望的消失告诉了陈嬷嬷,而陈嬷嬷又传达给了万贞儿。

万贞儿被困宫中,渐渐地,已有四五月了,不知不觉来到了春天。

正是春天的时候,万贞儿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要发狂一样。春天本来就是一个令人暴躁的季节,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如何。她觉得对她而言,一切都是未知数,对她而言,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所以她的心里很是难过。

二一三,放贞儿

而这个时间,咸福宫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风头正劲的夏贵人,夏了了。

夏了了本来是没有姓的,后来皇上封她为夏贵人,就赐了她一个姓,就让她姓夏,所以后宫之中的人就私下里称呼她为夏了了。

她来到咸福宫中看万贞儿,让万贞儿觉得很是意外。万贞儿对这位新进的贵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夏了了被新进为贵人的时候,万贞儿已经被关入到咸福宫中去了。

但是她忽然听说,夏了了来看她,她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但是有一点,她是很明白,她明白,后宫中的事,大概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夏了了来看她,一定不会是没有条件的,所以她也作好了心里准备。

那夏了了走近来之后,便先四处环顾了一下,然后又向万贞儿请安。

万贞儿十分客气地扶着她说道:“了了妹妹,又何必这么客气呢。妹妹现在是皇上的新宠,而我已经是个过气的妃子,是我应该向妹妹行礼是。

那夏了了见万贞儿说话如此的八面玲珑,不禁暗暗地纳罕,她在这后宫之中,各式各样的妃子都见过,她曾经试图拉拢过唐惊染,但是她觉得唐惊染简直是一块坚冰,根本不可熔化,但是如今的万贞儿却让她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气息。

万贞儿热情如火,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这火焰你靠近它,既可让你取暖,可是你一不留神,说不定又会把你瞬间给烧成火炭,这也是万贞儿身上独特的魅力。

夏了了不置可否,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在这宫中过得可还好吗?”

万贞儿立刻说道:“这后宫之中,常日无聊,每天过着无日无夜的日子,有什么算得上好不好呢。”

言下之意便是,你如果被关在宫中你试试,这日子能叫过得好吗?

夏了了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自己顿时有些尴尬,便对她说道:“娘娘,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想,只要娘娘肯努力一些,早晚会出去的。出去之后,外面的天地宽广的很的,到时候,还不是娘娘的天下,呼风唤雨,任凭娘娘为所欲为。”

夏了了的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万贞儿什么,万贞儿十分聪明的人,听夏了了这么说,她只是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说道:“哎,是皇长公主亲自下命令,关了我一年的禁闭,除了皇长公主之外,又有谁能够把从这后宫之中给放出去呢?”

夏了了立刻说道:“还有皇上呀,这后宫之中,虽然是有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作主,可是他们都不会违拧皇上的意思的,她们都肯听从皇上的话,只要皇上说话了,她们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您说的是极对的,但是如今皇上对我并没有半分好感,皇上又怎么会放我出去呢?”

说完之后,她又叹息道:“也许我的年龄像了了妹子这样,只不过才十六七岁,说不得皇上还会对我有兴趣,而今我已经是败柳残花,皇上对我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一阵叹息。

夏了了看她这么,便作出一番姿态,便笑着对她说:“好了,好了,我今天既然来见万贵妃,就是想劝说皇上被万贵妃给放出去。”

“你想劝说皇上把我给放出去,那是为什么?”万贞儿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夏了了。

她想来想去,说不定是这个夏了了是皇宫中新进的,皇上新进的新宠儿。她在后宫之中,没有站稳脚跟,她竟然来找自己,那么一定是希望自己可以和她联手,对付唐惊染之类的,所以才会这样子。

所以万贞儿虽然询问,但是表现得并不惊慌。

谁知道那夏了了啜了一口新茶,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图什么,我只是为万贵妃打抱不平而已。我觉得像万贵妃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妃子,不应该被困在这么一个地方,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我觉得外面的天地还广得很,需要万贵妃你呼风唤雨。”

她听夏了了说完之后,愣了愣,终于还是忍不住,单刀直入地说道:“了了妹子,今天来是不是想找我合作,一起对付唐惊染。倘若是的话,那我一定会答应的。”

“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在这后宫之中能够成为一个贵人我已经感到十分的荣幸了,我并不想对付任何人,我真的是觉得万贵妃在这里是屈才了,所以才向皇上求情,把万贵妃给放出去。倘若万贵妃真的想,以为我图什么的话,那了了真是无话可说。”

万贞儿又不傻,她不相信天底下有人可以无偿地给你做任何事情,又不接受你的恩惠,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夏了了的,但是她见夏了了这么说,说得像是煞有其事一般,连在一旁干笑了几声,

她说道:“了了妹子这么说,本宫很是感激。但是这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本宫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便是会掉馅饼,那也不会掉到本宫的头上,就是掉到本宫的头上,那也一定是个有毒的。所以本宫决计是不肯相信会出这种事情的,了了妹子,你还是直说吧,到底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告诉本宫就是,只要你肯向皇上求情,让本宫出去,那么本宫一定尽本宫所能,帮助你就是了。”

夏了了注意观察着万贞儿的一举一动,看万贞儿说每句话的时候,都表面上看似真诚,实际上却是充满了满腹歹毒的心思,而且万贞儿这个人,比她看上去的厉害多了。

她心道:那人果然没有跟我说错,万贞儿果然是一个可用的人才。

想到这里,她便盼顾嫣然,说道:“我真的是没有什么想向贵妃娘娘请求的,如果贵妃娘娘真的要这么想的话,好,那么我便向皇上,把贵妃娘娘求情,请出去之后,到时候,贵妃娘娘就自动欠我一个人情吧,如此可好?”

万贞儿听夏了了这么一说,便笑了起来,心想:我就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面上却仍旧是流光盼顾,说道:“好,如此我就把我的性命托付给了了妹子身上。”

夏了了点头说道:“我既然答应了贵妃姐姐,我就一定会尽我所能,帮贵妃姐姐把事情办得最好。”

夏了了回去之后,重新回味了一下她在咸丰福宫中,和万贞儿的对话。

她觉得万贞儿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万贞儿表面上看起来好象对人热情如火,并没有什么心机,实际上并非如此,万贞儿的心机这才是大心机,是她夏了了这流完全比不上的。

夏了了觉得自己这一次没有白去,她的心中十分的高兴。而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向皇上请求,要把万贞儿从咸福宫中放出去。她知道恐怕这么冒然的跟皇上请求,皇上如何也不肯答应。所以她想来想去,解决要想出一些法子来。想了很久之后,她终于想出一个法子。

第二天,在京城的很多地方,就有号称是有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在那里聚众闹事。

那些人不但随便的殴打路人,杀人放火,还做出了各种各样疯狂的举动,甚至咒骂皇上,咒骂朝廷,尤其是他们咒骂朱见深,甚至还给朱见深编造了十分可笑的谣言,说朱见深的坏话。那谣言之中,传朱见深,命儿短,爱情苦,命三年。

这些消息很快就从古冷意的耳中,传到了朱见深的耳中。朱见深听完之后,不禁勃然大怒。

他连声问古冷意道:“古公公,这事你是从谁的耳中听到的。”

古冷意对他说道:“启禀皇上,这些都是街上流传的话,那些人自称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他们不但在街上杀人放火,反而还做出了很多坏事来。”

朱见深听完之后,不禁勃然大怒,心道:这些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古公公,你现在立刻派人去镇压他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都关入天牢中才是。”古冷意听着便要往外走。

而这个时候,只见夏了了拖曳着一身白色的裙衫走了进来,那夏了了很少穿着白衣服,没想到她穿着白衣服的时候,竟也是灵俏动人。

她走进来之后,先对朱见深盈盈下拜,轻起朱唇道:“皇上,你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夏了了说话的时候,从来不拐弯抹角,看上去为人十分耿直,这就是朱见深很喜欢她的一个原因,朱见深喜欢她心无点尘,活泼善良。

朱见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朝廷的事情,你也不懂,你就要问了。”

“我固然是不懂朝廷的事情,可是我喜欢听皇上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愿意给皇上分忧解难呀。”夏了了瞪着盈盈的双目,对朱见深说道。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感动。于是他便把外面的歌谣告诉了她一边。

他说:“外面如今流传着一首歌谣,歌谣之中说‘朱见深,命儿短,朱见深苦,命三年’。朕一想起这件事情来,就觉得怒火中烧,所以要是不惩治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那真的是朕对不起自己了。”

“皇上,你可不要这么做呀,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本来是唐淑妃的,而今是皇长公主亲自在掌管着,倘若皇上要派人去对付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话,那岂不是要对皇长公主不利吗?皇长公主怎么可以答应,而且皇长公主最近刚刚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皇上要是在这个当口,扫荡她的门派的话,一定会引起她的不满。”夏了了的一番话,倒是朱见深没有料到的。

他听夏了了说完,愣了一愣,半天才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皇上,我本来就事论事。您想,要是皇长公主知道了这件事,她要是不生气才怪。”

朱见深听夏了了这么说,他在那里愣了半天,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觉得这件事,得让别人替皇上办,皇上您不能亲自出头。”

“哦,让谁去帮朕办呢?朕这深宫之中,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才,唯一可用的也就是古冷意。”他边说着,边望着夏了了。

夏了了坐在朱见深的面前,吐气如兰说道:“皇上,的确是,这深宫之中,没有深入人替你办,可是您可以让万贵妃帮你办嘛。”

“万贵妃!?”朱见深顿时愣住了。

夏了了继续娓娓地说道:“皇上,臣妾虽然刚刚入这后宫没有多久,可是万贵妃的事迹,臣妾已经听得多了。人家都说这万贵妃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而且她有满腹的计谋。倘若如今在忏情门和烛影摇红闹事的时候,她肯出来为皇上挡着,把这件事情扛下来,那么既不会损害皇上和皇长公主的关系,而又可以平息了闹事的人。皇上,您觉得臣妾的这个主意,怎么样呢?”

朱见深望着夏了了,但见她说得十分的天真单纯,好像在说着一件最不相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但却听得朱见深觉得很奇怪。

朱见深看着夏天了了,看了很久很久,终于是道:“了了,这些事是谁教给你的呀。”

夏了了摇了摇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他说道:“启禀皇上,这些事情都是了了自己想到,了了其实也不是不傻,其实了了平时不想去想一些很复杂的事情。因为想一些很复杂的事情,会让了了头疼,所以了了才懒得去筹谋打算。而今,了了看到皇上这么的伤怀难过,所以当然要为皇上出主意了。皇上,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可以责罚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双手环抱上朱见深的脖子,她吐气如兰,而一双眼睛又是晶莹晶莹的,好像就像是天边的星星一般。

朱见深见到她如此的娇弱如兰,又怎么舍得惩罚她呢,所以朱见深把她一把搂在怀中说道:“了了,你完全没有说错,你说得很对,我觉得这件事情,朕应该找个人替朕来出头吧。好,既然如此,那就上万贵妃替朕出头吧。”

“古冷意,你马上去下令,去释放万贵妃。”

古冷意一听,顿时大喜,他连忙说道:“好,我现在马上去做。”

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脸来,望着朱见深说道:“皇上,倘若是把万贵妃给释放出来的话,传到皇长公主的耳中,恐怕是有些不大好。”

“为什么不大好?”

“因为是皇长公主下令把万贵妃给关起来的,而皇上这次把放出来,又不经过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可能会觉得皇上不尊重她。就像是夏贵人说的一样,皇长公主最近为朝廷做了很多事,皇上就是不看憎面,也要看佛面呀。”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好,那么朕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我现在就去见皇长公主。”

于是朱见深便亲自来万安宫中,简怀箴正在那里临摹书法,忽然见到朱见深来了,倒是有些意外,便连声说道:“皇上,你怎么会忽然来了。”

朱见深笑了起来说道:“我很久没有见皇长公主了,所以特意来看看皇长公主。皇长公主,您一切还好吧?”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这后宫之中,有什么好不好的,日子总是这么过。”

她看朱见深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一样,便开口问道:“皇上,到底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说话就是了,不必在那里藏着掖着的。”

朱见深这才扬起脸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孙儿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长公主答应我。”

“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就是。”简怀箴微微一笑。

“我想恳请皇长公主,把万贞儿给放出来。”

“什么?!把万贞儿从咸福宫中给放出来?!本宫开始的时候,不是已经决定要禁锢她一年吗?皇上如今是听信了什么谗言,为什么要把她给放出来呢?本宫实在是不明白。”

朱见深对简怀箴说道:“虽然说万贞儿的确是做了一些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是如今朕这后宫之中,妃嫔凋敝,一是之间竟然没有什么人,朕明明想着万贞儿的好。其实她之前的时候,也不错的,本性也不坏,只不过是因为来到这后宫之中,才变得这种样子。要说这件事情的责任的话也不完全是在万贵妃的身上,跟朕也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朕才恳请皇长公主您开恩吧。把万贵妃从丰福宫中放出,她在咸丰福宫中日子听说过得不好的。”

简怀箴听朱见深亲自来给万贞儿求情,而她想了想,万贞儿也在那后宫之中,被囚禁了四五个月,也已经受到惩罚了,倘若自己还是要坚持违拧皇上的意思,而不把她放出来的话,那么对皇上而言,并是什么一件好事,对于祖孙两个人的关系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现在宫中,还有一股神秘的组织,简怀箴并不知道是谁。倘若在这个时候,跟皇上交恶的话,那么对皇上对大明社稷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简怀箴沉言良久,便点点头说道:“好,皇上你已经是大人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觉得现在把万贞儿给放出来,对皇上而言是一件好事的话,那么本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皇长公主,您的意思是同意朕把她给放出来了?”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你专门来找本宫,不就是希望本宫可以把万贞儿放出来吗,既然如此,本宫怎么好违拗你的意思呢。如今你说的对,后宫之中,的确是没有什么人,本宫也理解,你心中的苦楚。本宫希望你可以尽快的抱一个孙儿给本宫看一看,到时候本宫和两宫皇太后心里也就安慰了。”

“谢谢皇长公主,皇长公主,自从你从外边回来之后,我看你最近有些心神恍惚,好象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长公主不妨同朕说,只要朕能够为皇长公主做到的,一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二一四,了了心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不过是我自己心里不舒服吧,等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简怀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把神秘组织的事情,告诉朱见深,免得引起朱见深的恐慌。

简怀箴同皇上商议完毕之后,皇上便径自去咸福宫中把万贞儿给放了出来。

对于万贞儿朱见深心中始终哽着一根刺,但是此时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他也不能对万贞儿怎么样,更何况又有了了和古冷意在旁大力的劝说。

朱见深决定让万贞儿戴罪立功,好让万贞儿去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

万贞儿听说可以解除禁足之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乾清宫中去感谢朱见深。

朱见深听说万贞儿来了,本来就不想见她,他摆了摆手,对古冷意说道:“你让万贵妃先回去吧,就说朕现在没有时间见她。”

“皇上,您还是见一下万贵妃吧。您想如果是皇上您不肯见万贵妃的话,万贵妃心里想必会十分的悲伤。如果这样子的话,皇上还要让她帮皇上您扫平一些障碍,万贵妃虽然是一个女儿身,但是她做事的狠辣和老练的程度绝对不亚于男儿。”

朱见深听古冷意这么劝说自己,想了好久好久,才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好吧,那么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于是,古冷意便出去把万贞儿给召进来。

他同万贞儿说了皇上不怎么想见她的事情,让万贞儿进来之后见机行事。

万贞儿听古冷意这么对自己说,心里就有了一些数了。

她走进来之后,看到朱见深在龙案上坐着,她便跪下来,眼中含着泪水盈盈下拜,说道:“贞儿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起来吧。”

万贞儿看皇上对她似乎是很有意见,她便微微的笑了笑,说:“皇上,知道您对贞儿有一些意见,但是贞儿也没有想到那石丽卿的爱情蛊竟然是带着如此致命的伤害的。贞儿真的不知道,还请皇上饶恕贞儿,请皇上不要再同贞儿为难了。贞儿一定帮皇上想出办法来解决。”

万贞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提这一件事情还好,一提这件事情朱见深气就不打一处来。

朱见深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么就等这件事情先平息之后你再来找朕吧。”

说完之后,他便甩了甩衣袖,暗示万贞儿出去。

万贞儿跪在地上哀求他,说道:“皇上,还请您不要跟贞儿生气才好。您想呀,贞儿对皇上可谓是全心全意、尽心尽力,倘若皇上对贞儿有生了什么嫌弃之心的话恐怕被外人钻了空子。而且贞儿听了了妹妹说皇上这次把贞儿给放出来,是希望贞儿帮皇上做一些事情。”

“了了倒是嘴快,这么快就告诉你了。”朱见深有些不置可否。

万贞儿点头:“能够为皇上办事那是贞儿的福气,贞儿愿意永远站在皇上的前面为皇上冲锋陷阵。不管皇上做什么,只要是皇上一个命令下来,贞儿一定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也许贞儿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贞儿的好处就在于贞儿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无论皇上说什么,贞儿都肯听从。”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番表白之后,觉得万贞儿说得倒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万贞儿的确是有很多不可取的地方,但是她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管朱见深说什么,万贞儿都肯为他去做,这一点是其他的宫妃所比不上的。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不由得就缓和了一些,他说:“好,万贵妃你先起来。那么朕现在来问你,如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在京城之中大肆的捣乱放火,你说朕应该怎么做?”

万贞儿想了想,她一边察言观色看朱见深到底是什么的表情,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应对。

她从朱见深的脸上却并没有看出什么表情来。

她想了想,觉得朱见深虽然得过简怀箴不少恩惠,而且朱见深和简怀箴祖孙两个人的同盟也牢不可破,但是有一样那是没有办法预计的。

那就是朱见深恐怕早就已经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视为心腹大患。

毕竟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风波之后,朱见深曾经大肆屠杀过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简怀箴也差点因这件事情跟朱见深翻脸。

想必朱见深现在还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而头疼不已。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虽然是民间的组织,但是他们却经常会管到朝廷的事儿,而这又不是朝廷的组织,又不能编入朝廷的正规军中,最要命的是他们还曾经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朱见深想要对付他们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这对朱见深而言无疑不是一桩好事。

朱见深这么问万贞儿,自然是希望她想出什么办法来。

万贞儿仔细想了想,最近的确是有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在京城之中四处杀人放火的事情。

万贞儿心如明镜,她觉得这件事情多半不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做的。

倘若是真的那两个门派的人做的,以简怀箴的精明她不可能放由着部下去杀人放火草菅人命而不管,只有这事情不是他们做的,而是有人诬蔑,所以简怀箴才会放任自流。

万贞儿想到这里,她觉得处理这件事情本身不难,但是最难的是中间还隔着简怀箴和朱见深的关系。

倘若稍微一个不慎,无论是得罪了朱见深还是得罪了简怀箴,对他们二人而言自己都是得罪不起的,所以万贞儿十分谨慎。

她绞尽脑汁,想了好久好久。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万贵妃,你到底有没有想出主意来?如果是你想不出主意来,那就算了。”

万贞儿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皇上,贞儿已经想出了办法来。只不过嘛,这件事情还需要皇上稍安毋躁、耐心等待。”

“是什么事情,你快说来听听吧。”朱见深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万贞儿仔细观察着朱见深的一言一行,见他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就知道他心中实际上已经很记恨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了。

万贞儿便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有一件事儿臣妾想皇上知道。虽然说我们现在要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但是我们现在还需要一个时机。”

“时机,我们需要什么时机?”朱见深百思不得其解。

万贞儿点头道:“皇上,如今皇长公主还在京城之中,这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乃是皇长公主一手创立的,皇长公主又怎么由得皇上会把这忏情门和烛影摇红逐一击破呢?所以我们等待一个时机,就是等皇长公主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他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话说了倒同没说没有什么区别。皇长公主平日里在京城之中并不离开的,你说要等她离开京城,那什么时候她才会离开京城呢?”

“启禀皇上,皇长公主或者现在不离开京城,但是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京城的。再者说来即使是皇长公主不离开京城,那我们也可以制造机会让皇长公主离开京城呀!”

“制造机会让皇长公主离开京城?制造什么机会?”朱见深望着万贞儿,他觉得万贞儿果然是诡计多端。

但是万贞儿的诡计变化之快是他应接不暇的,所以他根本就完全跟不上万贞儿的思路。

万贞儿却笑了笑,说道:“皇上,您放心吧,要想制造皇长公主离开京城的机会总是有的。只不过贞儿一时三刻还没有想到,请皇上给贞儿一点时间,贞儿一定为皇上想出一个妥善的计策来。”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他点了点头,说:“好,朕就姑且相信你一次,这件事情就包在你的身上了。倘若你能够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话,那么朕一定重重的重用你。可是万贞儿要是你把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那你就继续回你的咸福宫中去关你的禁闭吧。”

万贞儿听到皇上的话,整个人愣了一愣,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她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朱见深对她的一个考验,倘若她做不好的话,以朱见深的性格当真会把她关回咸福宫中去。

因为朱见深本身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的,朱见深之所以肯重用她乃是因为她的思维比别人的思维丰富,而她的诡计也比别人的诡计多。

所以她要想漂漂亮亮的打赢这一仗赢得朱见深的信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这次的事情处理的让朱见深心满意足,朱见深才会答应。

想到这里,她便郑重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放心吧,我一定尽我所能帮皇上把这件事情做好。如果贞儿这件事情做不好的话,皇上尽可以把贞儿关到咸福宫中去。”

朱见深听她这么说,便点点头,说道:“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做了。”

万贞儿回到咸福宫中之后,便开始想方设法、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办法令简怀箴离开京城。

可是想来想去,她觉得简怀箴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在她身上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漏洞,想要让她离开京城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想来想去,想了好久好久都想不出任何办法,而朱见深给她的期限也不过是三天而已。

倘若在这三天之内,她想不出办法让简怀箴离开京城从而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话,接下来等待她的说不定又是在咸福宫中关禁闭的命运。

无论如何,她也不肯向命运屈服,更不可能向别人屈服,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再被关入到咸福宫中过那长日无聊的日子了。

所以想来想去,她最终决定不管怎么样,哪怕是博也要博上一博,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简怀箴在京城之中呆着,否则的话自己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计划就无已实施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陈嬷嬷说夏贵人了了前来探望她。

她听说了了来了,连忙把了了请进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次能够从后宫之中逃出来,了了也起了不少的作用。

了了进来之后,万贞儿连忙命她坐下,然后让陈嬷嬷上最好的茶点。

万贞儿仔细的打量着了了,见她十分年轻,宛若春花初绽一般的美丽。

万贞儿不知道了了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更不知道她到底打的是怎么样的心思。

只不过万贞儿从来不轻看任何一个人,她知道自己如果是疏忽了看任何一个人,说不定有一天就会栽倒在她们的手上。

就好像在当初的时候她看轻了王皇后,结果被王皇后反咬一口一样。

万贞儿既然明白这些道理,所以她从来都不敢轻看了了。

了了抬起头看着万贞儿,见她眉间隐约有忧色,便开口笑着问道:“万贵妃,你已经被放了出来,为什么现在还如此的忧伤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我了了能够帮得上你呢。”

万贞儿强笑了笑,说道:“也没有什么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总之,倘若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夏贵人。”

了了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她瞥了万贞儿一眼,说道:“万贵妃,想必是不相信我吧。万贵妃如果不相信了了,那了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之后,夏了了便站起来转身要往外走。

万贞儿一看她的架式,心想:“如果此次得罪了她,万一她在朱见深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在朱见深枕边吹自己的枕边风,那自己岂不是倒霉。”

所以她连忙上前去拦住了了了,对她笑着说道:“了了妹妹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要走呢。”

“我并不是不想和贵妃姐姐您好好说话,但是您有心里想什么完全都不告诉我,那我怎么知道怎么才可以帮得上您,您分明就是不信任我吗?”了了嘟着嘴,撒娇说道。

万贞儿看她的模样完全是一个小女孩一般,但是万贞儿知道这后宫之中绝对不可以轻敌。

这后宫之中的每个女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相与的,表面上她们看着很好,但实际上到底会怎么算计自己谁也说不清楚。

万贞儿看了了气成那个样子,急忙拦下她,对她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既然想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吧。是这样子的,皇上如今正在为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事情忧烦,这事你也知道的,皇上还想让我想个办法去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可是万一皇长公主还在京城之中的话,这对付忏情门和烛影摇红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说不定会引起皇长公主震怒。所以皇上让我想个办法把皇长公主引出京去,说不定这么一来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对付忏情门和烛影摇红,又不必伤了皇上和皇长公主的和气。”

“那皇长公主还是会回来的嘛,她回来之后难道不会再同皇上算帐吗?”

“等到她回来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她就是有心杀贼也已经无力回天了,所以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万贞儿笑意吟吟的说道。

夏了了一声不吭的听着,她显得十分安静。

万贞儿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深深的记在心里,但是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同万贞儿讲。

万贞儿有些诧异,问她道:“了了妹妹,你不是跟我说你要帮我想个主意吗?不知道你可想出了什么主意?”

那了了的面庞却顿时变得有些羞涩起来,她望着万贞儿说道:“贞儿的姐姐你是这后宫之中的贵妃娘娘,你在这后宫之中经历了数载沉浮,你的心智自然是高过我的,而且也自然是比我懂得怎么应对在后宫之中生存。既然连你这样真聪明人都想不出办法,像我这个假聪明人又怎么可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了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天真无邪,倒是让万贞儿有点嗤之以鼻。

万贞儿心想:“你既然想不出主意,就不要在那里逼着我,非要让我告诉你办法嘛。让我告诉了你办法,你现在又给想不出来办法,真是的。”

万贞儿心里非常鄙意夏了了,但是她却没有敢露出来。

因为她知道如今夏了了是皇上的新欢,倘若自己得罪了夏了了那可不得了。

那夏了了又同万贞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叙了几句话,然后她便对她说道:“贞儿姐姐,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休息了,等改天再来探望贞儿姐姐。”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那我送了了妹子出去吧。”

于是,她亲自把了了送出咸福宫中去。

看着她下了台阶,这才走了回来。

陈嬷嬷望着那夏了了,她声音有些阴沉的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我总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

万贞儿却不以为然,她说道:“这后宫之中又有哪个女人简单,这后宫之中的女人为了保存自己什么样的事情都得做。表面上看起来这后宫之中一团和气,谁都知道这后宫实际上是云波诡谲、勾心斗角的地方,是天底下最黑暗的地方。她竟然能够在这里生活,而且能够生活的这么好,还得到皇上的宠爱,又岂是没有心机的。”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说,很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她仍然有些不解的说道:“娘娘,还有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来,我总觉得这个夏了了跟这后宫之中有点格格不入,我总觉得她不应该是做贵人的。”

万贞儿嗤之以鼻,说道:“陈嬷嬷,你这倒是多虑了。进了这后宫的女人,倘若不是真的喜欢皇上,谁又愿意真的进来做妃嫔呢。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看唐惊染,唐惊染她以前的时候跟——”

她说到这里愣了愣,继续说道:“跟于冕可谓是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他们过得是如何的逍遥自在,可是唐惊染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不得不来到宫中受到旁人的摆布,成为皇上的嫔妃。倘若不是我们对她下了爱情蛊,说不定她现在还绝对不会臣服于皇上呢。所以说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出自心甘情愿、愿意来到这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呢。”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只觉得心下一凛,她觉得万贞儿说的很在理。

这后宫之中的确是一个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根本就料不到有哪一天忽然之间你就会在这后宫之中消失不见了。

因为这后宫中的人个个都是高手,他们会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就会踩你一脚,到时候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嬷嬷和万贞儿在这里唏嘘感慨,而夏了了则急急忙忙的回到了景仁宫中。

回到景仁宫中之后,她一直在想着万贞儿说的要给简怀箴制造一个出宫的机会。

想着想着,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二一五,帝王宠

而简怀箴此时此刻根本就想不到万贞儿和夏了了会面,两个人并商量了那么多,简怀箴现在正在发愁那宫中的神秘组织的事情。

对于宫中神秘组织的事情她调查了这么久,但是还是没有查到,所有的事情都一筹莫展,这让她十分诧异。

她想来想去,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觉得自己陷入了重重的mí雾之中,而不能自拔。

而这mí雾就像是根根的绳子一般渐渐的收紧,把她困在绳子的中央让她无疑挣脱。

简怀箴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完结呢?”

她正在这么想着,忽然有一支飞镖“唰”的沿着她的面给飞了过去。

简怀箴轻轻的把头一甩,那飞镖就沿着她的面转而飞过去,然后便落在墙壁之上。

简怀箴大吃一惊,她这万安宫中虽然不说戒备森严,但是好歹这紫禁城中也是禁卫森严,而她又是当世的高手,宫中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现在居然有人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能够扔一支飞镖进来,可见——

想到这里,她觉得不寒而栗。

简怀箴准备追出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扔飞镖的时候,这时候却有一个太监冲了进来。

他看了简怀箴一眼,连忙向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您没事儿吧?”

简怀箴看了看那太监,看上去有些眼生,只不过好像真的是自己宫里的,所以她也没有多想。

她点点头,说:“我还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那太监有些兢兢战战的说道:“启禀皇长公主,我刚才的时候忽然之间看到有个人影一窜而过,所以就赶紧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简怀箴望着笑而不语。

简怀箴问他:“你叫做什么名字?”

他想了想,说道:“我叫做梁芳。”

简怀箴这才想起梁芳是谁。

原来那梁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时候朱见深想要为吴皇后建仙祠,那梁芳特意给朱见深出了一个主意,还跟朱见深要了一千万两银子,然后便还想亲自押运那些银两去建仙祠,而简怀箴带着很多人把那一千万两银子给劫了。

这件事情想起来还觉得记忆犹新,恍若是昨天一般。

简怀箴不禁对这个梁芳的人品嗤之以鼻,她斜着眼睛看了梁芳一眼,说道:“梁芳,如今你被安排到我万安宫来做事儿了吗?”

那梁芳哭丧着脸对简怀箴说道:“启禀公主,梁芳的确是被安排在万安宫中做杂役。自从梁芳上次想帮皇上给吴皇后修建仙祠之后,没想到却把事情给搞砸了,皇上因为这件事情就恨了奴才,所以奴才一直以来都在做最低下的工作。皇长公主,您可不要赶我走呀,倘若你把我赶走了,那奴才真的没有栖身的地方了。”

简怀箴望着他,看了他半晌只是沉yín不语,看得那梁芳心里有些发máo。

那梁芳“扑通”一声给简怀箴跪了下来,说道:“皇长公主,求求您了,您就网开一面放过我吧,以后奴才再也不敢了。”

简怀箴终于还是没有发作,她甩了甩手,说道:“好了,你出去吧。”

于是,那梁芳便千恩万谢向简怀箴叩头,然后转身出去。

简怀箴看着梁芳的背影,她的心中沉思了半晌,她知道这梁芳刚才说的事情根本就不像他所说得那么简单。

倘若他只是一个在底下做杂役的太监,又怎么可能看到有人影飞过,又怎么能冒冒然然然闯进万安宫中来呢。

那就知道一个可能,可能xìng就是刚才根本就是梁芳把这飞镖shè入到万安宫中的。

而梁芳知道知道的轻功高绝,他自己根本逃不了,所以他就以退为进,现身直接同简怀箴澄清。

没有想到简怀箴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yīn谋。

等到梁芳走了之后,简怀箴便在那里沉yín。

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这梁芳到底是个什么人。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倘若这梁芳真的跟那神秘组织有关的话,那么这梁芳肯定就是神秘组织的人。

当然他对神秘组织的事情可能知道的不是太清楚。

因为简怀箴感觉那个神秘组织就像是一张天罗地网一样,遍地撒网,处处都是他们的人,处处都有他们做的事。

简怀箴正这么想着,忽然想起来那飞镖,她想看看能不能从飞镖上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于是,她便走了过去。

当她走过去的时候,她才发现那飞镖上竟然放着一张纸,那纸上写着几个字,浣花山庄。

简怀箴看了那张纸上的四个字愣了半天,却没有nòng懂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里写着浣花山庄。

难道说是因为我们上次去浣花山庄把那六百万两银子抢回来的事情还是因为别的呢,还是——

简怀箴想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想出来一个头绪来。

是夜,外面雨打风吹,雨声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声声叹息。

简怀箴躺在chuáng榻之上,怎么都睡不着,她翻来覆去梦中所见的全都是浣花山庄的影子,而仿佛有人在告诉她浣花山庄有什么yīn谋诡计一样。

反正简怀箴在皇宫之中也一无所获,她想既然如此倒是不如真的往那浣花山庄走一趟,说不定能够在浣花山庄之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想到这里,她便再也躺不住了,于是翻身下chuáng亲自梳洗。

等到她梳洗完毕的时候,夜色仍旧是有些沉。

墨色的天空像是巨大的篷帐一样把人笼罩在中央,让人觉得心神恐慌。

而简怀箴自己更是觉得有片刻的压抑,让她一个人觉得心里一点都不透气。

所以简怀箴觉得与其在这期空等空想那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直接往浣花山庄走一趟,说不定还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呢。

所以简怀箴想也不想,于是便等到天色亮了的时候,提着剑走出了万安宫。

她走出了万安宫中之后,就直接出了紫禁城,然后径自提剑往浣花山庄去了。

在那一刻她有过一刹那的犹豫,要不要去怀明苑中告诉江少衡、方寥等人,让他们陪自己一起去。

但是简怀箴想到这些事情原本是跟他们没有关系的,他们原本帮简怀箴是因为是简怀箴的朋友的缘故。

倘若简怀箴非要把这些王朝的争斗给牵扯到他们之中去,那她自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所以简怀箴决定一个人去那浣花山庄探查究竟。

她离开紫禁城之后,就一个人一路往东奔去。

简怀箴出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几个人的耳中,一个人就是那贵人夏了了,而另外一个人就是万贞儿。

夏了了得知这件事情消息之后十分高兴,她赶到咸福宫中去向万贞儿道贺。

她高兴的手舞足蹈,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真是好运气,如今你正在想个办法让简怀箴离开宫中,如今却真的有人这么做了。”

万贞儿见夏了了来恭贺她,便也笑了起来,说道:“这件事情倒真是凑巧呢,本宫正想去想个法子引皇长公主出宫,可巧皇长公主就出宫了。”

两个人便在那里又说又笑的,夏了了便对她说道:“贵妃姐姐,你接下来应该要做的就是赶紧给皇上出个主意让皇上对付忏情mén和烛影摇红吧,否则我看皇上是寝食难安的。”

万贞儿点头说道:“这又是一件难事。”

夏了了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说:“为什么呀?为什么这是一桩难事呀?难道这件事情有难度吗?”

万贞儿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有难度的。要想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mén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且不说本宫只是这后宫之中的一介妃嫔,娘家本来就势力单薄。再说了皇上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mén尚且没有法子,单凭本宫一介nv流又该怎么办呢?只不过就是没有办法,我也要帮皇上想个办法出来,否则的话皇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万贞儿满面忧思的说道。

夏了了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对万贞儿说道:“了了倒是有一个法子,希望可以帮得上贵妃姐姐。”

“哦,有什么法子,不妨说出来听听。”

万贞儿越来越觉得这个夏了了神秘莫测了,之前的时候她跟夏了了倒过苦水说想不到办法让简怀箴离京,结果只不过才一天的时间简怀箴就离京了。

而今夏了了听说她想不到办法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mén,她便立刻来献计献策,说说不定她有办法。

万贞儿想:“既然如此,倒不妨跟她说一声,说不定她真的能够想出办法来呢。”

于是,万贞儿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夏了了。

谁知道夏了了听完之后,她立刻漫不经心的说道:“其实这个事情有什么难的呀,我觉得一点都不难。贵妃姐姐,难道您觉得这个事情有为难的地方吗?”

万贞儿听她这么说,嘴巴顿时张成了圆形,她连声问道:“你说这事儿不难那是为什么,难道你能够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吗?”

夏了了立刻说道:“我当然能够想出好办法来了,这个事情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为难的。贵妃姐姐,你听我说嘛,你现在想对付的就是烛影摇红和忏情mén,所以你所倚靠的就只有朝廷中人的势力。而今那朝廷中的人他们已经在高官显宦上了,根本就不稀罕这回事,可是有一些人却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高官显宦,要是可以利用他们的话,那么给予他们高厚的爵位,那么他们就一定可以效忠贵妃姐姐,为贵妃姐姐死心塌地、死而后已。”

夏了了的话听得万贞儿心中一动,她越来越mí茫的望着夏了了。

只觉得这个夏了了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得那么简单,她看上去又不像满腹心机的,但是她说的每句话都在点子上。

所以万贞儿连连点头,说道:“了了妹妹,你说的对,那你告诉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我该任用谁才好?”

那夏了了却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只是luàn说的。如果说对了,那贵妃姐姐就姑且听之;如果说错了,贵妃姐姐不要怪我。”

“好吧,你尽管说就是了,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着想,怎么会怪你呢。要是你为了本宫着想本宫还怪你的话,那本宫也忒也不懂事了。”万贞儿从旁说道。

那夏了了听万贞儿这么说,便睁大了眼睛对她说道:“我想吧,其实贵妃姐姐应该重用那种现在还不被重用的人,纵观朝中那些已经被重用了的人,他们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的忠于贵妃姐姐呢。”

万贞儿心道:“这些话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还在那里重复。如果你没有主意的话,你就不要在那里信口开河嘛;如果有主意的话,就赶紧说出来呗。”

万贞儿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她可不说出来。

因为她可不想把这夏了了给得罪了,她知道夏了了如今正得到皇上的宠爱。

倘若得罪了她,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所以她便装作恭恭敬敬的说道:“好,我就妹妹你说。妹妹,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此时我觉得有一个人是可以任用的,那个人就是贵妃姐姐你身边的xiǎo内用,xiǎo内应汪直。”

“什么汪直?”万贞儿愣了半天,她一时之间愣是没有想出这个汪直是谁来。

夏了了却如数家珍的说:“这个汪直嘛,他本来是广西的人,他是瑶族人,他的先祖因为反对朝廷被抄家,现在他被俘虏之后就被作为奴隶带回京城之中分给诸王侯。而这个汪直现在就在万贵妃万姐姐您的身边啊。”

万贵妃听她这么一说,愣了半天说道:“我倒是没有想起谁是汪直来。”

眼下之意是这个汪直一定是个不得力的人,倘若是个得力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呢。

谁知道那夏了了却嗤之以鼻说道:“贵妃姐姐,不知道您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低头看路抬头做人,韬光养晦才能够奋起直追。那汪直平日里作为贵妃姐姐的shì应,贵妃姐姐却平日里基本上没有注意到他,可见这个人隐藏的多深。倘若让这样让这样隐藏的这么深的人去处理这件事情的话,他一定会为贵妃姐姐处理的很好的。贵妃姐姐,你就相信我嘛。”

万贞儿有些好奇的说道:“那我倒是有些不懂了,了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汪直可以担此重任的呢?”

夏了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万贞儿说道:“既然贵妃姐姐问我,那我也就不妨告诉贵妃姐姐吧。其实我本来也是瑶族的人,我本来也是作为奴隶被卖入到宫廷之中的,而这个汪直同我有些亲戚关系,他就是我的表哥,所以我对他是很了解的。”

万贞儿听夏了了这么说,顿时便明白了很多。

本来的时候她实在是nòng不明白为什么夏了了屡次三番的帮自己,但是听她这么说她倒是明白了很多。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可能她主要是想帮自己的表哥汪直,所以才顺带着帮自己的。

这么一来,所有不能解释的问题就全部解释的通了。

万贞儿想到这里,心里只觉得挺高兴。

因为不管怎么样,虽然说这个夏了了如今帮了自己,而自己又帮她帮了汪直,这么一来就谁也不欠谁的情分了。

而加上她的表哥汪直在自己的身边,以后那夏了了一定是跟自己连成一气共同对抗敌人。

所以想到这里,她便有些为难的摇头说道:“这怎么行呢,皇上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宦官内应来处理这件事情,我看还是算了吧。”

夏了了急了,跺脚说道:“贵妃姐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想呀,皇上倘若不任用宦官来对付敌人的话,难道还利用大臣们呀?大臣们怎么可能会做出反对皇长公主的事情来嘛。”

夏了了在那里嘟着xiǎo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天真可爱。

可是她说出来的话,每一句话都说在重心上。

万贞儿不禁佩服她的目光犀利,万贞儿拍了拍她的肩头,拉着她坐下来,说道:“好了,好了,了了妹子先不要生气。既然是你举荐的人,就是我再不答应,那么我也一定不会反对的。你放心吧,我明天就去同皇上说让汪直来做这次扫dàng烛影摇红和忏情mén的主要负责人。只要他把这件事儿做得好,相信一定能够很大的升迁。”

夏了了这才高兴起来,她勾着万贞儿的背,连声对她说道:“贵妃姐姐,你真好。”

万贞儿听了她的话之后,不置可否什么都没有说。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万贞儿主意打定之后,就去乾清宫中见朱见深。

朱见深正在为这件事情而苦闷不已,忽然看到万贞儿进来了,便连声问她道:“万贵妃,朕之前吩咐你的事情不知道你做得怎么样了?皇长公主现在离宫了吗?”

万贞儿笑了笑,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贞儿不负皇上所托,皇长公主她现在已经离开宫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就可以集中力量来对付忏情mén和烛影摇红了。”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大喜过望,说道:“好、好、好,如此甚是好。只要能够除掉忏情mén和烛影摇红,那么朕心头一块大石就可以卸掉了。可是如今这朝廷之中并没有得力的人,如果我们冒然去反对烛影摇红和忏情mén的话,恐怕朝臣们会不服。”

二一六,小人志

“皇上,您不要担心。虽然说朝廷之中的确是没有什么大臣肯帮皇上做这件事情,但是皇上可以重新选定别人去做嘛。这事儿又不一定非要大臣去做。”

朱见深听她这么说,越发的糊涂起来,他说道:“万贵妃,我倒是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贞儿望着朱见深笑了笑,对他说道:“皇上,您想呀,如果皇上可以从内宫之中再提拔一个人出来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话,如果除了什么事儿,也可以让他承担责任。如果是做得好的话,那么他也会成为皇上的心腹,又何必非要重用大臣们呢。大臣们对于这件事情肯定是持反对的态度的。”

其实万贞儿所说的话也不过是夏了了刚才说的,她只是重复了一遍。

谁知道朱见深听了之后,却连声叫好。

他说道:“万贵妃,怪不得古冷意屡次三番的在朕面前夸你有计谋,你想的这个主意果然是极好的。这个法子一来既可以对付那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二来又可以让朕培养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果然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只不过朕始终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让哪个内廷太监来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呢?”

万贞儿巧笑嫣然说道:“臣妾倒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推荐。”

“哦,那是什么人?”朱见深很有兴趣。

万贞儿笑着对他说道:“这个人嘛,是个瑶族的人,是我咸福宫的一个侍应。别看这个人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其实他是一个很有一套的人。皇上如果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做的话,他一定可以给皇上做得万无一失。”

“什么,一个小内应?”朱见深不禁有些不以为然。

“皇上,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么一个小内应呀。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内应,却同皇上深有渊源,我觉得皇上如果任用他的话,一定不会后悔的。”

朱见深见万贞儿说得十分古怪,他听的也稀里糊涂,便有些不满意的对万贞儿道:“万贵妃,你有话就直说,又何必在这里拐弯抹角的。这个人既然是你宫廷之中的,是不是你的心腹?”

万贞儿早就猜到朱见深可能会猜忌自己,所以她想也不想立刻说道:“当然不是了,皇上你可千万不要误会。这个人和贞儿一点关系都没有,贞儿平时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一个人向贞儿举荐了他。贞儿听那人说过之后觉得好,所以才斗胆向皇上提出来。”

“哦,是谁向你万贞儿举荐了你万贞儿宫中的人呢?”

朱见深当即就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所以就用怀疑的眼光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不慌不忙的说道:“皇上,其实向我举荐这个人的人皇上和臣妾都认识,这个人不是旁人,她就是皇上的新宠夏贵人夏了了。”

“什么,是了了向你举荐的?了了向来都不关心朝政、宫廷之中的事情,怎么会忽然向你举荐了你宫廷之中的人呢?”朱见深有一些不解的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笑了起来,她笑的十分明媚,说道:“皇上,您有所不知了,这夏了了夏贵人她原本是瑶族人,只是因为她的祖先反对朝廷所以才被没入宫中作为奴隶。而夏贵人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皇上的妃嫔,她的表哥正是我宫廷之中的内应汪直。汪直一直在我宫廷之中没有得到什么重用,如今夏贵人看了之后觉得有些不高兴。她说她表哥是一个非常有作为的人,所以才向贞儿推荐了她的表哥。贞儿一来不想拂了夏贵人的面子,二来又想帮皇上办好这趟差事,所以才斗胆向皇上提出用自己宫中的人。倘若皇上觉得这汪直不可用的话,那就当贞儿没有说过吧。”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解释,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这了了当真也是可爱,她如果是想重用自己的表哥大可以直接来找朕同朕说清楚,又何必拐弯抹角的要对你说去求你呢。”

万贞儿知道朱见深猜忌之心很重,怕朱见深以为自己和夏了了串通勾结。

朱见深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她连忙向朱见深解释道:“皇上,您所不知了,并不是了了要同我提起这件事情。而是那一日了了到好到我宫中玩耍,我一信口就把这件事情给她提了。我知道了了乃是皇上您信得过的人,所以就没有避忌。如果皇上要追究的话,就请追究臣妾吧。”

说完之后,万贞儿便跪下去向朱见深叩头。

朱见深看她跪在地上花容惨变,似乎是真的很害怕的样子,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

他扬了扬手,说道:“算了,本来这件事情你私自泄露出去,朕的确是应该追究你的责任,但是看在你平时为朕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份上,朕这次就不跟你追究了。只不过以后这样的事情,如果你要想跟别人说的话,一定要先经过朕的同意,可不能私自做主了,明白吗?”

万贞儿诚惶诚恐的说:“皇上,放心吧,贞儿全都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朱见深刚才对万贞儿这么一番恐吓之词,也只不过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威严。

其实他对于万贞儿的这个提议也是相当满意的,如果可以重用汪直的话,一来这个汪直乃是万贵妃宫廷之中的人,万贵妃容易操控和掌握。

二来这个人又是瑶族人,那么一定不会在朝廷之中有自己的势力,更不会去忠于别人而不忠于自己了。

再则他是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人,将来一定可以为自己所用。

最主要的是他又是夏了了的表哥,夏了了又是自己最宠爱的人。

倘若可以让夏了了的表哥来主要担任这件事情的话,那对夏了了而言也是一个安慰。

所以朱见深觉得夏了了的表哥始终可以信得过的,所以朱见深当即就同意了万贞儿的提议。

他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觉得朕给这汪直安排什么样的官职好呢?”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为难起来。

她说道:“皇上,毕竟汪直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廷侍应,而且又是太监,又是瑶族人。倘若皇上要给他比较大的官职的话,恐怕会引起朝廷中人的不满和议论。倘若皇上要是不给他一个比较大的官职的话,那他又难以服众。所以要对付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事情就有些为难,这件事情当真是让人头痛得很。”

朱见深心道:“如果是不烦心、不头痛的话,朕要用你做什么。”

所以他心里对万贞儿的说法就有点不满,他冷冷的说道:“万贵妃,难道你来见朕之前没有把这件事情给思虑周全筹谋好吗?”

言下之意,就是要责怪她没有思虑周全。

万贞儿连忙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贞儿的确没有想好,是贞儿失误了。请皇上不要怪罪贞儿,贞儿现在就为皇上想。”

朱见深便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好,那你就赶紧想吧。等你想出了个法子再同朕说,倘若你想不出法子来,就不要离开乾清宫了。”

显然这件事朱见深对于万贞儿没有思虑周全很不高兴。

万贞儿也不敢多言,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刚刚从咸福宫中被放了出来,要是稍有不慎的话就是被重新抓回咸福宫中去禁闭。

到时候可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说不定不肯她同意出来,对她不闻不问的话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她可不想像王皇后一样被关入冷宫之中从此永无出头之日了。

王皇后的事情是王皇后一手造成的固然是如此,但是跟她对王皇后的怂恿也不无关系。

而且王皇后起初的时候是一个很与世无争的人,她很得到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简怀箴的信任。

她做了坏事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她万贞儿做的坏事早已经罄竹难书了,可谓是数也数不过来了。

万贞儿深知自己在后宫之中恶名远扬,上至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简怀箴下至宫女太监无不对她的所作所为心怀怨怼。

所以比起别人来,万贞儿更加的小心翼翼,一步都不敢走错。

她知道万一自己行差差错的话,等待的自己将是万劫不复的命运。

万贞儿想了半天,终于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有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吧。”朱见深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想了想,说道:“因为这汪直汪公公他是一个太监,所以皇上不妨让他掌管东厂或者西厂。如果他可以掌管东厂或者西厂的话,一来也可以率领大批的锦衣卫做皇上的紧身侍卫军,一来可以保护皇上,二来也可以帮皇上处置谋逆。最主要的是汪公公如果可以为皇上掌管东厂或者西厂的话,朝中的大臣也说不出什么二话来。”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他觉得万贞儿说的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因为东厂和西厂、还有锦衣卫素来都不归朝臣们所管,而这都是属于皇上的禁卫军。

朱见深想了半天,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就让汪直去掌管西厂吧。只是这件事儿你回去之后千万要好好叮嘱汪直一番,让他做事儿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做得太过。要不然等皇长公主回宫来的时候,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跟朕算了。”

万贞儿诚惶诚恐的说道:“皇上,您放心吧,贞儿全都记下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了结。

万贞儿回来之后,便先把这消息向内监小侍应说了。

汪直本来的时候只是在咸福宫中做一个小小的太监侍应,他看上去十分憨头憨脑的样子,不过才三十几岁,整个人看上去就属于那种混入人群之中完全找不出来的人,没有一点出众之处。

这倒是让万贞儿觉得很奇怪,万贞儿心想:“那夏了了长得如此的美貌,这汪直看上去反而就是一般人。”

只是万贞儿深刻的记得一句话,那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所以她也不敢看轻了汪直。

汪直走进来,先见过万贞儿。

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汪公公,你且起来吧,本宫想问你一些事儿。”

汪直忙站在一边,垂手而立,说道:“有什么事儿,还请贵妃娘娘询问,汪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万贞儿对于他的回答,还是很是满意的。

万贞儿便开口询问道:“那我问你一件事儿,你可知道夏了了夏贵人吗?”

汪直只是简短的回答,说道:“知道。”

万贞儿看他不卑不亢的,回答起问题来简短有力,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倒是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起码万贞儿觉得这个人不是那种心机特别容易外露的人,所以万贞儿当时就有点喜欢他。

万贞儿便询问道:“那夏贵人亲自来求本宫,说你和她乃是表兄妹,可有这回事吗?”

“是的。”汪直仍旧简短有力。

万贞儿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于是,她点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的话,那本宫且来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照实给本宫回答。”

“是。”汪直短促的回答道。

万贞儿不禁哭笑不得,心想:“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不管是同谁说话,谁都没有这么回答她的时候。回答她完全好像不用心思,但是这汪直对她的样子又是恭恭敬敬的,让她挑不出一点错处。”

她心想也许因为这汪直是瑶族人的缘故吧,所以她便开口询问汪直。

她说道:“汪直,夏贵人来找过本宫,她让本宫在皇上面前为你求得一个职位儿,让你掌管西厂,让你做西厂的督公。你掌管西厂之后,可能够对皇上尽心竭力、一切为皇上的利益着想?”

汪直仍旧是短促而有力的回答道:“启禀娘娘,奴才一定可以做到。”

万贞儿见他这个人不像是很多花言巧语的,反而让她一时之中觉得很是满意。

倘若这汪直如果真的是那种花言巧语、满腹心思的人,万贞儿也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了。

因为万贞儿知道那种只会说得天花乱坠而往往不去做实事的人是靠不住的,反而是那种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实际上做事很卖力的人才更值得嘉奖。

这就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万贞儿想了想,便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了。明天皇上的圣旨就会下来,皇上要派你做的第一件事情他自然会同你说清楚。到时候你尽管去见皇上就是了。”

万贞儿提前跟他说好了。

那汪直就连忙答应着。

于是,万贞儿又同他嘱咐了几句。

无非是让他不要忘了万贞儿的恩情之类的,便把他打发下去了。

那汪直下去之后,万贞儿心潮起伏,她想了很多很多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在无意之中掉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这件事情好像看起来一直都是她占了上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实际上让她觉得好像是她自己也是别人的一颗棋子被别人利用来利用去,所以让她一时之间觉得很是迷盲。

但是她想来想去,事情好像从开始到后来都一直操控在自己的手中,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掌握别人的命运,并不像是别人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她不禁有些郁闷起来,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慢慢的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果然皇上的圣旨就下了下来,任命汪直为西厂的督公。

汪直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的坦然自若,不顾旁人的议论。

他只是在那里默默的站着,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后果似了。

他的淡定倒是让旁人觉得很是奇怪,也正是因为他的淡定让旁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众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宫中竟然这么卧虎藏龙藏了汪直这么一个人才,居然这么久也没有人发现。

众人都是议论纷纷,而汪直则坦然自若。

汪直一瞬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内应变成了掌管西厂、操控生杀大权的。

汪直接了圣旨成为西厂督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乾清宫中晋见皇上,皇上端坐在龙椅之上。

汪直进来之后,立刻叩头跪拜,一切都有条不紊,仿佛一切都已经经过精密的训练一样。

皇上看着汪直的举动,看他一点儿都不像一个没有见过市面的小内应,反而凡事都做得十分的完美,朱见深不禁对他称赞有加。

朱见深的眼中掠过一丝升腾的墨色,他对汪直说道:“汪直,朕今天之所以把你升为西厂督公是希望你能够尽心尽力的为朕效力,不知道你可能做到?”

汪直连连点头,说道:“皇上,放心吧,臣一定会为皇上尽心竭力死而后已。皇上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臣只会听不会问。不管皇上让臣做什么,臣绝对不反驳,愿为皇上赴汤蹈火。”

二一七,恶名扬

汪直此时此刻在朱见深面前字字铿锵、句句有力,跟在万贞儿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十分(23:39听不清楚)有力。

朱见深见汪直是如此的钢铁一般的人,心里十分高兴,连忙竖起大拇指,对他说道:“好,汪直,那接下来的事朕就吩咐你去做了。第一件事情朕让你现在赶紧去带着锦衣卫攻击京城之中的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把他们的势力争取一网打尽。而且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快,不能等到皇长公主回京,否则的话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汪直连声说道:“皇上,放心吧,臣现在就去做。”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而去,其动作之迅速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汪直做了锦衣卫之后,他做的头一件事情并不是像朱见深说的那样子马上就去京城扫平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而是要立威。

他现在刚刚做了西厂的督公,因为他本身是出身于内应,所以西厂的锦衣卫们对他根本就不服气。

这么一来,一时之间就人心涣散。

他来到西厂之后,众人正在那里大吆小喝着,忽然有人嚷着:“我们的新任督公来了。”

就有人在那里说道:“哎,命好真没有办法,早知道我们也去投靠万贵妃了,投靠万贵妃说不定一转身就能够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侍应变成东西厂的督公了。”

“是啊,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早知道我也去投靠万贵妃了,靠女人来升官发财这方法倒是不错呀!”

众人议论纷纷的,汪直走进来他们完全都没有把汪直放在眼中。

汪直也不声不响的,他坐到大殿之中的椅子上,神色肃然对众人说道:“我刚才去见过皇上,皇上吩咐我们现在立刻去剿灭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我们必须要马上出发,刻不容缓,否则的话等到皇长公主回来,皇长公主一定会追究我们的。”

那锦衣卫对他不屑一顾,有些人说道:“汪公公,如果是您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剿灭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话,那您就去呗,反正您也是我们西厂的督公,想必是您的功夫也很高呀!”

也有人说道:“是呀,汪公公。”

他们边说着,有的人在那里喧嚷,有的人在那里折腾,有的人在那里说话,总之他们就当汪直是不存在的。

汪直顿时被气得脸色发青,但是他仍旧是隐忍了。

他说:“话只说一遍,如果是听到了的就赶紧跟我走。如果谁听不到的话,那我就按照锦衣卫的军法处置。”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往外走。

有一些锦衣卫也被他的气焰吓住了,但是更多的锦衣卫觉得他只不过在虚张声势罢了。

更何况这西厂之中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多的是,当然难免有很多人对他不服气了,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应。

有的人在那里说道:“哎呀,汪公公,你靠裙带关系才当上了这西厂的督公,真是难为您了。如果现在要让您出去带领我们去剿灭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话,恐怕我们还没有出去呢,你就先遭了他们的毒手了。不如这事儿就让我们去做,你就在这里息着吧。”

汪直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铁青。

他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那个人飞身而去,一掌劈在那个人的头上,那个人顿时脑浆崩裂,死在那里一命呜呼。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汪直会出手,而且汪直的身法迅即如雷,令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

他们本来以为汪直只不过是一个靠女人而升官的人,却没有想到他原来真的武功这么高强。

当时有一大半的人就噤声不敢言,默默的跟在了汪直的后面,但是还有一小撮的人在那里宣扬个不停。

他们觉得汪直只不过是有准备,所以才可以一击击中,而实际上他未必有这么多的本事,所以他们根本就对他不信服。

那汪直说道:“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跟着我出去,去铲平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如果谁再有二话的话,我让他立刻毙命当场。”

“哦,汪公公您真的这么厉害?那您就让我们毙命当场嘛。”

“是啊,是啊。汪公公,原来靠女人的裙带关系做上如此高位的督公是这么厉害的呀!哎呀,汪公公,真是一日不见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呀。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有十几个人在那里议论纷纷,汪直的面色顿时变得烈焰升腾。

他想也不想,一个飞身扑上前去。

他的脚哗哗的就踩在那几个人的肩头,然后用手按下去,打在那几个人的脑门之上。

那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个个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他们甚至连喊一句都没有来得及。

顿时汪直的这个举动实在是令众人吓了一跳,而且汪直这次无意在他们面前使了一下真功夫,他们都以为汪直真的没有什么真本事。

刚才击中那个锦衣卫也只不过是一时运气好,但是看他能在瞬间之中杀了十几名武功高强的锦衣卫,气也不喘一声落在地上,身轻如燕,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武功底子极好的绝顶高手。

众人顿时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而有几个刚刚还在那里责骂汪直的人,顿时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们纷纷躲在了后面,唯恐汪直会对付他们。

汪直清了清嗓子,高声的喊道:“各位,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废话不想多说,跟着我汪直那就一定要做实事。倘若不做实事的话,我汪直一定不会提拔你们。但是只要有本事的人,我汪直一定都不会错过。你们以为我在万贵妃的咸福宫中才能够得到这西厂的督公职位,对吗?那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你们都错了,所有的职位都是能者居之。像我汪直如果今天坐上了西厂督公这个高位,而我又不能够让你们信服的话,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而不是你们了,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顿时高声喊道:“督公说得对,督公有理,支持督公。”

一时之间,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汪直的声音很快被众人的吆喝声淹没了。

汪直在锦衣卫西厂一番耀武扬威之后,顿时让众人对他心服口服,就是有些人对他不心服的,也会口服。

汪直的功夫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们这些锦衣卫,曾经都做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什么样的武功高手都见过,但是像汪直这样子,武功如此高强的,他们还是见得不多。

汪直的功夫让众人觉得很是匪夷所思,如今,他们都觉得汪直之所以能够爬到西厂督公的高位,并不是单纯靠女人那么简单了。

他说得对,倘若他只是靠女人,而没有实力的话,那么即使他当了西厂的督公,也很被众人给拖下马来。

毕竟西厂的锦衣卫直属于皇上,个个耀武扬威,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于是那些锦衣卫们,便跟着汪直出去扫荡忏情门和烛影摇红。

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也算是多灾多难了,以前在唐惊染执掌的时候,他们曾经被朱见深扫荡过一次,因为这件事情,惹得唐惊染和简怀箴大怒。

而今,有人假借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名义,在街上捣乱放火杀人,接着朝廷就出兵镇压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倘若简怀箴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被气死才怪呢。

可惜,简怀箴现在被人引到浣花山庄去了,简怀箴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人之所以把她引到浣花山庄是想乘机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

那汪直带着人,在京城之中见到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或者是疑似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就进行大肆的杀掠。

于是很快的,很多人就被他们抓了起来,这其中有一小部分是真的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而大部分的人,则是无辜的百姓,他们无辜受累。

这西厂向来是作威作福的,所以众人都觉得,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即使抓错了人,那也没有什么,他们做了这一切之后,人人便趾高气昂。

第一天,他们已经取得了不凡的胜利果实,他们共在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一共抓了有七八百人。

这七八百人中,虽然真正的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也有一两百个,但是大部分的人,却是跟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毫无关系的人.

真正的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都武功高强,倘若要这么容易被他们给抓了,那岂还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吗?

但是朝廷大肆杀戮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事情,还是引起了派中弟子的恐慌和不满,他们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唐惊染,但是唐惊染如今已经贵为皇帝的淑妃了,她会不会管这件事情,那还说不准,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就没有法子和唐惊染互通消息。

还有一个人就是皇长公主,简怀箴。

众弟子们打听过后发现,简怀箴竟然不在京城之中,他们都觉得很是害怕,因为如果对方再这么横扫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迟早会被扫荡干净。

所以他们便派了代表到怀明苑中,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江少衡等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烛影摇红和忏情门。

江少衡和纪恻寒、方寥等人,听说这件事情之后,顿时大吃一惊,他们想尽了办法,回护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甚至还把很多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收容到怀明苑中,但是怀明苑毕竟地方有限,能够收容的人也不过。

而此时此刻,锦衣卫借着抓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名义,更多的抓的都是那些无辜的百姓,这件事情引得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等人都十分的生气,但是如今简怀箴不在京城之中,没有人可以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做主,他们也没有办法。

汪直带着西厂的锦衣卫,一连在京城之中扫荡了三天,这三天每一天他都有很丰富的收获,三天下来,抓了不少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一时之间,京城之中人心惶惶,人人提起西厂锦衣卫,都吓得不行。

到了第四日的时候,汪直去向朱见深汇报战果,朱见深蹙了蹙眉头,仍旧是有些不满意。

汪直没有想到,朱见深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自己在这几天内,已经抓了四五千人,朱见深还不满意。

所以他便小心翼翼地问朱见深道:“皇上,不知道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可以尽管告诉臣,只要臣能做到的,一定为皇上分忧解难。”

朱见深皱了皱眉,说道:“朕当然是不满意了,朕让你去扫荡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你竟抓了很多人回来,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朕还不知道呢。最主要的是,如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总舵,还在那里安然无恙,你这扫荡也够不力的了。”

朱见深心里其实也知道,要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这么势力,如此错综复杂的帮派,一下子从京城之中扫荡干净,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知道汪直也是尽心尽力了,但是他对汪直的战果,真的是不满意。

因为他不知道简怀箴什么时候会后来,只要简怀箴回来之后,简怀箴计较起来,那么到时候,他们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必须要赶紧把这件事情完成清楚才好。

听到朱见深的责难,那汪直不禁觉得心里有些委屈,因为他觉得这几天,他已经尽心尽力来扫荡了,而且这件事情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做得像他那么好。

所以他皱了皱眉头,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其实臣已经尽心尽力去做了,住是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都武功高强,他们的总部一定也是戒备森严,想要闯进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如今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等人,收容了一大批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在怀明苑中,这怀明苑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们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进去的。”

“哼!那就直闯怀明苑中抓人。”朱见深怒道。

朱见深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托大了,因为倘若怀明苑可以那么容易闯进去的话,那岂不是视江少衡、纪恻寒和方寥如无物了吗?如果有天下三大高手聚集的怀明苑这么容易闯进去,那朝廷的兵马实在是威力无穷了。

所以朱见深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朕是要扫荡的,但这怀明苑就算了,怎么说,他们都是皇长公主的朋友,倘若朕万一伤了他们,对皇长公主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皇长公主同朕计较起来,影响了朕和皇长公主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是呀,臣也是这么想的,才没有加快动作。倘若皇上非要臣去直闯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总舵,那臣明天就先去扫荡忏情门的总舵,希望到时候可以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朱见深点点头说道:“不是朕要你,是非要。不管怎么样,明天你一定要帮朕把烛影摇红的总多给扫荡干净,忏情门的实力,本来就比不过烛影摇红,只要烛影摇红在这京城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朕心头的大石就可以放下了。至于忏情门,这忏情门残余的势力,你可以慢慢的对付。”

“是,皇上所说的,臣都记下了。”汪直恭恭敬敬地对朱见深说道。

于是回去之后,汪直对锦衣卫又是一番教训,他告诉他们什么样的人该抓,什么样的人不该抓,什么样的人该放过,什么样的人不能错杀。那么锦衣卫,被汪直教训过之后,个个都服服帖帖的了,而且他们跟着汪直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这汪直为人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的冷酷,但是实际上,他对自己的下属却很是纵容。

表面上看起来,他对锦衣卫十分严苛,但实际无论是锦衣卫借着抓人的时候烧杀抢掠,还是抢夺别人的财产,这汪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那些锦衣卫仗着汪直的庇护,就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坏事,也抢了很多的银两,这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好事一桩。

当外人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汪直非但不怪他们,还处处回护,时时刻刻地回护,这让众人觉得,汪直其实也不失一个很好的上司,起码他懂得回护自己的下属,这对众人而言,都绝对是一个福音。

汪直对众人说道:“今天我去见过皇上,皇上对我们的表现很不满意。”

“啊,为什么皇上对我们的表现很不满意?”

“老大,你说是为什么?”

“督公,难道是有人告我们的状了,是不是说我们抢掠财产和妇女呀?”

“还是说我们做了什么错事,到底是谁跟皇上打的小报告,督公,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督公出这口气。”

那些锦衣卫们听汪直这么说,众人都在那里纷纷嚷嚷地喊了起来。

汪直往上一站,用十分威严的声音跟他们说:“我来告诉你们,我们在为朝廷执行任务为皇上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捉拿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余孽,不管中间错杀了多少人,又错捉了多少人,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完成皇上和朝廷分配给我们的任务。还有一样,我不管你们到底抢了多少银两,也更不管你们掠了多少妇女,这些都跟没有关系,我只要你们给我完成任务,你们懂吗?”

二一八,忆前事

汪直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叫好之声,他们当锦衣卫每天出生入死的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三餐温饱,同时还有银两拿吗,同时又可以作威作福,不被人欺负嘛,所以汪直这么护着他们,他们都觉得很高兴。

汪直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们想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们接下来还有一样很严重的事要去做,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帮我做好,倘若明天这件事情做不好的话,到时候莫说是我会被皇上训斥,就连你们,也一定会受到皇上的指责。到时候,如果皇上要解散我们西厂,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督公,到底皇上为什么显我们做事不利,我们可是拼了老命的在为皇上办差呀。”其中有一个锦衣卫高声嚷嚷着。

这些锦衣卫同汪直相处过后,发现汪直其实并不是一个那么相处的人,你只要跟他说话的时候,不要冲着他,而且肯听的话,那么不管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关系。

汪直点点头说道:“不错,事情的确是像你们说的这样,我们这几天做得很好,但是皇上却以为我们做得不好,那是因为我们这么久,还没有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总部捣破。”

“什么!?要捣破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总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总部,岂是那么容易捣破的呀。”

“督公,你要跟皇上说清楚呀,那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了,而且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之中又有那么多的高手,它可是皇长公主辛辛苦苦,一手建立了好多年的呀,如果就凭我们西厂的势力,就这么容易捣破的话,那我们还给朝廷做西厂做什么,我们早打家劫舍,自立门派去了。”有一个人边说着,边哈哈大笑。

汪直却拍了拍案几说道:“都给我肃静,既然这件事情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不管能不能做得到,大家都要尽心竭力去,总之明天你们一切要按照我们的吩咐行使,知道吗?”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两个门派要分而击之,我们首先要击破的就是烛影摇红和,因为烛影摇红和在京城之中比起忏情门,它的势力更为盘根错节,更为复杂,我们到时候明天的时候,就直击烛影摇红的总部。这个任务,就交给我来做吧,不过我要带着几百个兄弟去做。”

说完之后,他便点了一些人跟着他,然后他又说道:“剩下的人,都要在街上抓人。然后你们要把事情声势造起来,把旁边弄得越混乱越好。总之,让人想不到我们明天会去直击烛影摇红的总部才好,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有一个站在前面的锦衣卫摇了摇头,翻着白眼,对汪直说道:“督公,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那让我告诉你。你们只有明天在街上,仍旧是像以往一样的抓人,把场面闹得有多混乱,要多混乱,把声势造得,有多大,要多大,这样才能够让烛影摇红的总部中的人放松警惕,以为我们不会去袭击他们总部,而我们就趁着这个时候,直入他们总部,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么一来,我们就很容易捣破他们的势力了。我这么说,你们听懂了吗?”

那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在京城的势力,本来就是盘根错节,而他们的弟子,更是遍地都是,汪直之所以想出这个样,也是万不得已,因为他可不想带着锦衣卫去和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硬碰硬。

虽然说到时候,未必他们会吃亏,可是他们为未必能够占得上便宜,到时候,倘若引得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一行人来帮忙的话,那就是有再多的锦衣卫,也不够他们打的。

所以他才用了这个调虎离山之计,这么一来,一方面可以让一部分的人去,在街上抓人,制造一个混乱的虚假局面,而更多的人就跟着他,直捣烛影摇红的总部,说不定可以一举击成,把烛影摇红从此给击破了。

想到这里,汪直就觉得心里有一些高兴。

到了第二天,汪直果然派出了一部分的人,去在街上混乱的抓人,因为今天他们了汪直的命令,就可以越发肆无忌惮地抓人了。

而今天街上的人,哪些是烛影摇红哪些是忏情门的人,而哪些又不是,他们又怎么能够分得清楚,所以他们也只不过是胡乱地抓人罢了。

于是他们看到哪家女子长得漂亮,就把哪家的女子抓过来,而看到哪一家的有钱,便把哪一家的人给抓过来,然后趁机打劫他们的财产。

于是一时之间,大街之上,鸡飞狗跳,人人躲了起来,唯恐被他们抓到。可是尽管如此,就是在自己家里,有时候也不能幸免。这些锦衣卫的所作所为,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一心一意,是奉了汪直的命令,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顾忌和害怕的。他们觉得,反正汪直是皇上派去的,而他们又是得了汪直的恩准,所以如果出了什么事,哪怕是天大的事,也会有汪直给他们背着的。

而这个时候,汪直则带了几百人直入烛影摇红的总部之中。

烛影摇红的总部,原来是设在阜内大街的,后来因为被朱见深捣毁之后,他们后来重建,就设在了金鼎大街的一家二层楼房之中。

这二层楼房的建筑,古香古色,顶是八角檐,上面覆盖以琉璃瓦,看上去十分精巧别致,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红墙朱漆的地方,乃是一般人富户所居住的地方,却没有想到这里原来居然是烛影摇红的总部。

那汪直带着人匆匆来了之后,便吩咐锦衣卫们,悄悄地把前后左右都给围了起来,然后他便带着人进去抓人。

汪直进去之前,觉得今天有些很奇怪,因为他四处看了看,发现总是有些事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烛影摇红的总部,按理来说是非常热闹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上去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一点人气都没有,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住着任何人一样。

但是得了皇上的命令,汪直事到如今,也故不得那么多了。他知道,如果不赶紧把烛影摇红的人消灭掉的话,等接下来,皇上就会怪罪于他,肆意他便带着人,长驱直入,来到那烛影摇红的大厅之中。

他来到那大厅之中,见到眼前的情形,不禁吓了一跳。

因为他发现烛影摇红的大堂之中,此时此刻,两旁正密密麻麻地站了很多人,哪些人看上去个个严阵以待,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今天会来一样。

那些人个个站在两旁,男的赤着膀子,抱着拳,而女的则持着刀或者剑,各种武器站在一旁,人人望着汪直,眼中都露出十分鄙夷的神色。

而站在那大堂正中,坐着一个人,那人坐在一个宽大的椅子后面,那椅子是背对着汪直的,所以汪直无法看清楚那人是男是女,更无法看清楚,那人是谁。

汪直愣了愣,他想看到是怀明苑的人,来帮助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想了想,又觉得恐怕不是这样子的。

因为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三个人都是自矜身份的人,他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出山的,要是他们出山的话,恐怕会被人议论纷纷。

因为他们倘若跟锦衣卫对着干的话,那就是公然对抗皇上,对抗皇上的话,对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恍惚,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是谁,难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汪直壮了壮胆子,心想:简怀箴反正现在又不在这京城之中,这京城之中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也没有人可以做主的,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他往前走了两步,冷冷地说道:“烛影摇红在这京城之中,朝廷特意允许你们的存在,但是你们不但不知恩图报,报答朝廷,反而还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作出了那么多冷血的事情来,如今我特意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剿灭你们,有什么样的辩解,到刑部大牢里去自己跟皇上说吧,来人啊,上前去。”

坐在那椅子中间的人淡淡地说道:“汪公公,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利,让你随便来剿灭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啊。”

说话的人显然是个女子,声音有些温软,听上去不像是简怀箴的声音,但是汪直一时之间又觉得这声音很熟,他又想不起是谁,总之既然不是简怀箴,他就不那么害怕了。

而且想来想去,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中,能够说得上话的女子,也只有简怀箴一个人了,所以他便壮了壮胆子,往前靠了靠说道:“当然是皇上给我的这个胆子,你们胆敢与朝廷作对,那就是死罪,更何况你们扰乱百姓,让百姓过得生不如死,你们犯了这样的大罪,要是我不把你们剿灭了,我怎么对得起皇上。”

说完,他便摆了摆手,想让人往前去,谁知那女子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道:“你这么说,倒真是可笑了。如今你们锦衣卫四处抓人,把大街上弄得你来我往的,人人民不聊生,到底是谁欺负百姓,到底是谁对不起百姓,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这些话,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我烛影摇红怕了你吗?”

说完之后,那人便猛地站了起来,汪直只是看了那个人一眼,顿时被吓得不清,原来那人虽不是简怀箴,但却是宫中的另外一个人,那不是别人,正是唐惊染。

原来唐惊染虽然说被朱见深下了爱情蛊后,整个人便得十分糊涂,有时候根本就想不清楚什么事情,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这症状越来越严重,她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甚至连自己是谁。

有时候都记得迷茫,她的心中只有朱见深一个人,她只是心心念念的要同朱见深长相厮守到老这就是她终生做人的目标,她的日子每天都过得百无聊赖,在深宫之中打发长日无聊。

朱见深原本的时候是十分爱她的,但是后来,经过很多事情之后,对她的爱意,便不由自主地减少了很多。

朱见深也不常常到她的永和宫中来了,唐惊染也不怪罪朱见深,她每日里便天天在那里数着夜落,等着朱见深前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等了无数天,她的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好,而朱见深自从派了汪直所带的西厂来扫荡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后,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很快就把这件事情传入了怀明苑中。

怀明苑中的江少衡、方寥等人,也有些束手无策,毕竟他们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他们在朝堂之中,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势力,所以他们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为难,恰好零落这时候来到怀明苑中,想向江少衡打听江少衡的消息。

江少衡等人这才把烛影摇红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零落,并且对她说,倘若皇长公主现在还不赶回来的话,恐怕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就保不住了。”

零落回去之后,觉得十分焦虑难安,因为零落长期陪伴在唐惊染的身边,唐惊染对以前的人和事都已经模糊,反而是对零落就越发地清晰起来。

她知道零落是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她看零落十分的焦虑,好象出了什么事情一样,便开口询问她,到底怎么了。

零落无可奈何地对唐惊染说道:“如今京城之中出了一桩大事,这件事情令我想起来就觉得很难过。”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呢?”唐惊染有些纳闷地说道。

零落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的事情,所以有些意外地望着她,定定地说道:“这件事情是同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有关的,如今皇上竟然派了汪直来扫荡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如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有一部分弟子,已经被朝廷西厂的锦衣卫给抓起来了,但是他们所抓的更多的人,却是无辜的人。听说他们如今已经抓了四五千人,真正的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弟子,不过才七八百,而其余的人则都是无辜的人,想起这件事来,实在是令人愤恨。”

唐惊染听零落这么说,她一时之间也感觉有些伤怀,但是她却淡淡地说道:“那始终都是皇上的意思,难道皇上的意思会有错吗?”

零落望着唐惊染,对她说道:“淑妃娘娘,奴婢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以前有个绰号,在江湖上叫做簪花女侠,实际上你就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

“什么!你说我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我怎么不记得了呀,哪有这么一回事,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呢,淑妃娘娘,这件事情是真的,我要是骗你的话,我零落就不得好死。”零落一边赌咒发誓,一边嚷道:“事情如今已经到了无可控制的地步,我现在担心还来不及呢,我哪有时间跟你开玩笑呀。”

唐惊染看零落说的字字句句,赌咒发誓,不像是假的,便有些奇怪,开口问她道:“啊,难道真的出了这种事情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遍,我怎么对我以前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

零落望着她,满怀忧虑地说道:“其实你以前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你的名字叫做唐惊染,你是方寥的徒弟,江湖上的人送了你一个绰号,叫做簪花女侠,你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恣意人生,日子过得很快活。你还是的时候,同皇长公主是有仇怨的,你恨皇长公主害死了你的师傅,所以一直以来,你都着皇长公主报仇。”

“什么!?我着皇长公主报仇!?我怎么敢找皇长公主报仇呀?”唐惊染觉得零落说得太不可思议了,她不禁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零落对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曾经去找皇长公主报仇,只不过后来,经过时间证实了你当时的想法是错的,皇长公主实际上根本没有害死你的师傅,你的师傅她本来叫上官凤,她是烛影摇红的负责人,因为是她对不起皇长公主,后来她做了对不起皇长公主的事情之后,因为内疚,所以才自杀了。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你便愿意追随在皇长公主的身边,跟皇长公主一起出生入死。你是皇长公主故人的女儿,又是方寥的徒弟,所以你在皇长公主一起待了六年,皇长公主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所以她把自己一手创立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百世基业交给了你。”

“啊?我真的做过这么轰轰烈烈的事吗?”唐惊染自己望着零落,她觉得零落是跟她讲故事,她都有些忍俊不禁要笑出来了。

零落却很庄重地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不错,这些事的确都是你做的,而且后来你还喜欢上了于谦于尚书的儿子于冕。”

对于大忠臣于谦的名字,她还是听过的,所以唐惊染觉得有些奇怪,说道:“你说什么,我喜欢上了于谦的儿子于冕,于冕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零落抬起头来,想了半天才说道:“他是一个非常有志气的青年人,少年书生义气宏,他对人也非常的好。他很喜欢你,他曾经为了你去红树林中找你,你们俩个人在黑树林中,被困了很多日子,后来倘若不是于冕的话,当时你便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我真的跟于冕有过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那是因为……”零落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半天才说道:“我继续跟你说,你和于冕的故事吧。你和于冕相亲相爱,你甚至已经去见过于老夫人了,你们两个人,眼看就要在一起了。可是这时候却出了一桩事情。”

“出了一桩什么事情?”唐惊染大惊失色,花容惨变,问道。

二一九,公主威

“在这个时候,于冕他死了。”

“啊?于冕他是怎么死的?”

“于冕的死,说起来实在是话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于冕就在这个时候死了。于冕死前的时候,曾经挣扎着最后的一口力气,跟你说,让你好好地活下去。我想,你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些事了,对吗?淑妃娘娘。”

零落一边在旁敲侧击地问道,其实零落并不是不想告诉唐惊染,于冕是怎么死的,只不过于冕的死因,跟朱见深有脱不开的关系,唐惊染在这个时候,零落把这一切告诉唐惊染,她怕唐惊染接受不了,从而做出一些冲动的傻事来。

而且她现在已经中了朱见深的爱情蛊,她现在心里只有朱见深一个人了,零落便是跟她说她跟于冕之前的事情,她也未必会相信,所以零落才点到即止,净捡些有用的说。

那唐惊染听零落说完之后,她只觉得又是稀奇,又是纳罕,她不知道零落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倘若零落说的是假的话,那么自己为什么以前所有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倘若零落说的是真的话,为什么自己现在一心一意只喜欢皇上朱见深,而对这个于冕全无印象了呢?

唐惊染听零落告诉她这么多,她一时之间神色不是很清明起来。

她不知道零落告诉她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倘若零落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她喜欢的人,以前的时候根本就是一个叫于冕的男子,而不是眼前的皇上朱见深。

可是倘若零落说的是假的呢,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说:“零落姑姑,你不要开我的玩笑,我自然对皇上一心一意,从来都没有二心,不知道零落姑姑为什么今天竟然会向我讲起这么多?”

零落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淑妃娘娘,我也并不想跟你说起以前的前尘旧事,因为这些前尘旧事说了对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是以我以前的时候从来没有跟你提过,至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只是如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面临着灭门之灾,所以我才斗胆跟你说这些,希望你无论如何要想个办法救救你门下的弟子才好。”

零落望着她说道:“平日里我从来不跟你说这些,淑妃娘娘那是因为我也不希望你陷入挣扎的境地,而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面临着灭顶之灾。而皇长公主又不在京中,只有你才可以救得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还请淑妃娘娘一定想想办法救救你原来门下的弟子。”

“零落姑姑,你真是会开玩笑,我是这深宫中的一个妃嫔,我又有怎么有那么多的本事可以救得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这两个江湖帮派呢?我又不像皇长公主那样,既可以笑傲江湖,又可以在宫廷之中无所忌惮,我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嫔啊。”

唐惊染再一次望着零落,语重心长对她说到。

零落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可以的,以前的时候你可以,为什么现在你就不可以了呢?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下的弟子原本就是你带领的,如今你难道看着他们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而不管吗?”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唐惊染抬起眼眸来望着零落,半是惊疑半是认真的问到。

零落便语重心长的跟她说道:“你如今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你现在可以先代替皇长公主先帮烛影摇红给顶一顶。如果我想的不错,皇上一定会想办法趁着皇长公主回来之前而剿灭烛影摇红的总部,公主现在又没有回来。淑妃娘娘,所以我们只能靠你了。”

“可是我只是一个区区的弱女子。”唐惊染面有难色,她从来不喜欢拒绝零落,但是零落今天提出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她能力所及以外的。

零落想也不想,便到深宫中翻了一根木棍出来,然后交到唐惊染的手中,她对唐惊染说道:“淑妃娘娘,你把这木棍拿到手中,随意挥洒,你看看你是不是会武功。”

唐惊染听零落这么一说,她是半信半疑,她下意识就把那木棍接过来,然后随意的挥洒。

可是就这一挥洒,却让她发现了一件很诧异的事情,因为她可以很自由自在的就把那木棍甩的挥洒自如,好象她以前真的是练过武功一样。

零落不禁叫道:“淑妃娘娘你真厉害。”

那唐惊染受了冷落的鼓舞,心中很是高兴,一个箭步飞跃起来,竟然飞出了足足有七八尺远。

唐惊染顿时目瞪口呆,她望着自己,她在想:“这真的是我吗?原来我真的会武功。”

她怔怔的愣在那里,半天没有会过神来。

而零落则在一旁对她说道:“你开始的时候不相信,现在我说起来你终于相信了吧,你是真的会武功的呢。”

唐惊染听零落这么一说,顿时目光有一些衰微起来,她望着零落怔怔的说道:“零落姑姑,你说的难道真的是真的吗?难道我以前真的是一个江湖侠女,还有一个绰号叫做簪花女侠?我真的有一个相濡以沫,可以一直相爱到天荒地老的意中人,名字叫做于冕?”

零落点点头说道:“我零落从来不说谎的,跟了你淑妃娘娘这么久,你淑妃娘娘也应该了解我零落是怎么样的人。”

唐淑妃愣了半天,终于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半晌才说:“零落姑姑我信你,那你就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可以拯救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呢?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

零落听唐惊染这么一说,心中大喜,便对她说道:“其实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也并不是很难,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偷偷溜出宫去,然后在烛影摇红坐镇。我相信汪直看到你在那里坐镇的时候,多多少少也会产生几分忌惮之心,说不定他就会收敛一下自己的气焰。”

唐惊染的用力的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听从姑姑的安排。”

说完之后,她便同零落一起乔装改办,两个人偷偷的从宫中溜达了出来。

溜了出来,零落便带着唐惊染径自来到了烛影摇红总部。

烛影摇红总部的人乍见唐惊染回来了,他们都觉得很是意外,他们便纷纷上前去打招呼。

唐惊染茫然的望着那些人,只见那些人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好象对待自家兄弟一样。

她这时候才慢慢的相信零落的话了,原来零落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她以前的时候真的是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

烛影摇红有弟子亲切的称呼她为宫主,虽然她已经很不喜欢了,但是那种感觉还是让她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她心里觉得很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她来的时候是一些不情不愿的。

但是经过零落这么一劝说后,她才会来的。

来到这里之后,跟这里的人相处过,她又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她心里现在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帮忏情门和烛影摇红渡过这个难关,不管这是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自己都会尽到自己最大的所能。

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反而安定下来。

零落望着她怔怔说道:“娘娘你还好吧。”

唐惊染点了点头说道:“我很好,零落姑姑,接下来您要我做什么呢?”

零落便跟烛影摇红中的几位负责人商量了一下,众人都觉得接下来汪直会趁着简怀箴的不在的时候,带人来扫烛影摇红的总部。

所以现在唐惊染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坐镇烛影摇红总部。

于是便出现了汪直进来的时候,众人在那里严阵以待的情形。

而至于唐惊染的说的那番话,其中有一大半都是零落和烛影摇红中的人教的。

零落把唐惊染的悲惨遭遇跟烛影摇红中的人说了之后,他们都觉得很是叹息。

因为以前的时候唐惊染是一个笑傲江湖,重义重情的女侠。

可是到现在,她却变成了一个颤颤兢兢,而十分胆小的宫妃。

可是她如今竟然肯舍弃自己的姓名为烛影摇红而帮忙,可见她的心中对于烛影摇红那份血脉相连的感情是什么都抹煞不了的。

汪直进来的时候,听到那椅子后面发出来的女声,他还以为是简怀箴。

但是听到那声音之后,他觉得声音并不像简怀箴的,他才不那么怕了。

等到那女人回过头来之后,他惊奇的发现,那女人原来真是唐惊染。

他汪直在宫中有待了一段时间了,他对于唐惊染的来路也摸的一清二楚,他知道唐惊染原本是烛影摇红的宫主,后来才入宫成了朱见深的妃嫔。

所以此时此刻,她出现在这里,也就显得很合情合理了。

那汪直见到唐惊染愣了一愣,半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反而是唐惊染望着他说道:“汪直,你什么时候奉了皇上的命令?来剿灭我们的烛影摇红?我奉劝你还是回去吧,倘若不然的话,本宫一定在皇上面前好好的参奏你一本。”

那汪直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尽管如今皇上很宠爱夏贵人夏了了,但是对唐惊染皇上那可是曾经痴迷过的。

如今虽然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痴迷了,但是对她的爱意多多少少还是存在的。

所以听到唐惊染这么说,他很是惶恐,但是最终他还是跺了跺脚说道:“对不起了娘娘,我们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这里剿灭余孽的,如果是娘娘非常要阻止的话。那么我们万不得已之下,也只好和娘娘动手了,所以我奉劝娘娘一句,娘娘还是躲在一旁看看就是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倘若唐惊染再加阻挠的话,那么他也一定会跟唐惊染斗起来。

那零落没有想到这汪直竟然如此的肆无忌惮,当时有些生气,指责他说道:“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汪直,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本来只不过是宫廷之中一个小小的内应,如今只不过是机缘巧合成为了这合西厂的督公,难道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了吗?”

“零落姑姑,你这话就差了,我尊敬你是宫中的姑姑,所以对一会一定尽量不要伤害你。但是你身为宫中的姑姑,却来跟江湖中的流寇混在一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吗?”

零落笑了起来说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我在宫中的时候还没有你呢?”她转而又说道:“而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谁都知道是皇长公主一手创立的,而今你却带人来剿灭,你的意思就是说皇长公主创造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是专门收留流寇的?这话你还是当着皇长公主自己去说去吧。”

那汪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之中带着几分张狂和得意说道:“皇长公主创立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自然不是流寇妖党,可是如今又有谁能证明这是皇长公主创立的呢?皇长公主在什么地方?只要是皇长公主站出来说一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是她的,那我汪直立刻带这西厂的人走掉。”

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因为觉得简怀箴此时此刻不在,所以他才可以肆无忌惮。

零落听他这么说,顿时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烛影摇红的很多人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纷纷说道:“又何必跟这个死太监在那里废话,我们干脆上吧。”

而那汪直又带了很多的人,如果两方面的人打起来的话,恐怕会有所损伤。

唐惊染在那里冷冷的“哼”的一声,对汪直说道:“汪公公,本宫劝你立刻离开,否则过一会,皇长公主来了,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不错,我的确是害怕皇长公主,可是皇长公主现在在什么地方呢?皇长公主又不在,她也不能证明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不是流寇妖党,所以我也没有办法了。至于等皇长公主来了以后,这件事情让皇长公主亲自去和皇上说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招了招手对,对手下的襟翼说道:“兄弟们给我上。”

那手下的锦衣卫听了他的命令,人人奋勇向前。

而在这个时候,眼看着一场战争一触即发,忽然有人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她的声音也很平淡,她只是淡淡的从容不迫的说道:“是谁需要本宫来证明什么?”

可是就是这淡淡的语调落在众人的耳中,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

汪直不可思议的抬了抬头,他这时候看到了楼梯下走下来的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袭白色衣衫的简怀箴。

简怀箴的眉目十分清淡,整个人犹如沐浴在阳光里一般,她的面上带着微笑,看上去似乎是从容不迫。

她从上面走了下来之后,那烛影摇红的人一看是简怀箴来了,连忙取了椅子请她坐下。

简怀箴便在正中坐了下来,然后她坐在那里,目光一瞬也不瞬,只是定定的盯着那汪直。

汪直被简怀箴盯的有一些喘不过气来,那只得抱个拳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其实今个这事,也不并不能够怨奴才,这是皇上派臣来剿灭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

“你现在懂得拿皇上压本宫了?那你现在要皇上来同本宫说去。”

简怀箴的说话的时候,语调非常是慢,尽管如此,还是泼得那汪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简怀箴淡淡的说道:“你来问本宫证明,那么本宫告诉你,自从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圣旨。说烛影摇红和忏情门都是合法的组织,倘若是有谁想对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不利的话,那就形同对抗朝廷。而你汪直竟然如此的大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简怀箴飞身而起,伸出手来对着那汪直“啪啪”打了两个巴掌。

那汪直的嘴角顿时渗出了丝丝的血丝,可见简怀箴下手十分之重。

简怀箴本来没有想到出手教训汪直的,但她看他气焰十分嚣张,再也隐忍不住了。

而那汪直被简怀箴打了两个巴掌之后,心中顿时沉重起来。

他知道的自己的功夫远远不如简怀箴,要同简怀箴打,那无疑是以卵击石,还落得个以下犯上的罪并。

而既然简怀箴来了,那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等人恐怕也马上要来了,如果这群人都来了的话,他便带来的更多的锦衣卫,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这其中又有唐淑妃,又有她皇长公主,锦衣卫同她们对打的时候,都要处处的顾及。唯恐伤了她们,如果伤了她们,那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所以汪直想来想去,只觉得心头十分郁闷,他不知道为什么简怀箴忽然会出现在这里,简怀箴不是在之前去浣花山庄吗?

他越想越是懊恼。

简怀箴望着他,目光清冷入水:“汪直,你到底要不要跟本宫打?如果你真的想让你的锦衣卫赶紧同烛影摇红动手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等了,动手吧。如果是你不敢动手的话,就带着你的走狗跟本宫滚。”

“滚啊滚啊滚啊。”边上就有很多人在那里大声的呼喝着。

二二零,女幕僚

汪直被简怀箴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以他的身份可不敢跟简怀箴硬碰硬。

所以他权衡之下,只得无可奈何的抱了抱拳说道:“既然如此,臣先告退。”

说完,他便招了招手,带着那锦衣卫退了下去。

简怀箴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但是,她整个人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来,那鲜血看上去犹如红红的烈焰一般,格外的触目惊心。

众人不知道简怀箴怎么了,连忙围上去,纷纷询问道:“皇长公主,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本宫没事,你们放心吧。”

唐惊染觉得很奇怪,便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你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你之前的时候,不是出城去了吗?”

简怀箴没有想到唐惊染也肯出来为烛影摇红出头,让她觉得很是欣慰。

她便摇了摇头,气息有些微弱的说道:“不错,我之前的时候,的确出城去了。当时有个人给我递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着浣花山庄四个字。所以我就想去浣花山庄查一件事情,可是当我到了之后,却遇到了很多人的围击,那些人武功虽然远远不如我,但是他们懂得随机应变又懂得打持久战。而且他们还用各种各样的暗器夹攻,让我跟他们耗了五天五夜之后,才从他们的包围阵中走了出来。没想到,幸亏我回来的及时,倘若不然的话,一场大仗就要在所难免了。”

唐惊染面色有些羞红的说道:“零落姑姑说这烛影摇红我也有份,是我没有保护好烛影摇红,还请皇长公主你不要怪罪。”

简怀箴面色很平淡说道:“你不要这么说,你现在既然已经进宫做了皇上的妃子,那么你应该要做的就是做一个好妃子,而不是再理这江湖上的是非了。”

说完之后,她便斥责道:“零落,你为什么把唐淑妃给带出来,让她来这个地方以身涉险?”

零落“扑通”一声跪下来,面上带着惶恐之色说道:“禀启皇长公主,零落也不想的,但是刚才实在是形势危急,我也没有办法。倘若我不把唐淑妃带到这个地方来的话,那么我害怕汪直会真的围剿烛影摇红总部,到时候万一大家利有不待的话,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简怀箴扬了扬手说道:“罢了,你起来吧,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做法却是不可取的。你想啊,那汪直既然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他怎么会惧怕唐淑妃。而且他手中既然已经胜券在握,怎么肯放弃到口的大鱼呢?你说对不对?”

零落连忙点头说道:“皇长公主说得对,是零落不好,没有考虑那么多。”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算了,你又不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上的事情你原本也是不懂的。我听说那汪直带着西厂的锦衣卫抓了很多我们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还抓了很多无辜百姓可有这么一回事吗?”

众人便纷纷跟简怀箴说,简怀箴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便取了一粒天山雪莲吃了。

服下之后,整个人就神清气爽了很多,她点点头说道:“我现在实在是很累,我需要休息,而且需要运功疗伤。等到明天的时候,我亲自进宫去向皇上说这件事情。”

众人见到简怀箴来了,只觉得一颗心这才落了地,而见到简怀箴之后,又见她受了伤,大家都觉得很心疼。

于是,便听从她的吩咐,为她安排了一间厢房,让她去运功疗伤。

那汪直带着锦衣卫折返皇城之后,在外面杀人抢掠的那些锦衣卫们也已经回来了,回来之后他们看到汪直怒气冲冲,似乎发生了什么很大的事情,都觉得很是奇怪。

因为这个汪直为人十分狡诈多端,平时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而今竟然表现的十分生气,当然让众人觉得很奇怪了。

“汪公公,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惹得你如此的生气?是不是那烛影摇红中的那群逆贼反抗了?”

其中有一个参与了烧杀抢掠而没有跟汪直去烛影摇红总部的锦衣卫开口问到。

汪直有些语气冲冲说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们本来算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赶到了烛影摇红的总部。结果,先是被淑妃给拦截,接着又出现了皇长公主,这可怎么办才好?接下来应该怎么跟皇上交代。”

有些锦衣卫见汪直变得十分生气,便在一旁劝说他。

汪直正在思虑着要怎么跟皇上交代的时候,这时候有太监来传旨说到皇上要见他。

汪直听了以后,顿时吓了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很镇定也很稳重,但是实际上伴君如伴虎,跟在皇上身边随时过的那可是掉脑袋的活计。

要是一个不小心的话,得罪了皇上,那就就是大事了,所以他听说皇上要找他之后,还是有些紧张。

尽管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皇上要找我,那我马上就去见皇上。”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在思量着见到皇帝之后,该怎么跟皇上说。

果然,朱见深已经在乾清宫中等着他了。

汪直走进去之后,想了好久,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没有完成任务,多说事多错,少说事少错,不管怎么样都是有错的。

而朱见深看到汪直回来之后,便转过身来,目光如锯,望着他说道:“汪直,你实在是太令联失望了,联本来以为你真的可以做大事的。没有想到,如今你却没有把事情给联办好。”

“皇上,请您原谅,并不是臣不想为皇上办好这事。只不过,这中间遇到的阻挠实在是太多了,那并不是臣的能力所能抗衡的。”

“你遇到了什么事?不就是皇长公主回来了吗?联早就已经听说了。”

朱见深望着他,眼中露出了十分郁闷的神色。

其实他听说简怀箴回来之后,就已经预料到这件事情,汪直不可能完成了。

要是汪直敢违逆简怀箴的意思的话,那么后果肯定是不敢设想,莫说是汪直,就是他也不敢无缘无故的跟简怀箴作对啊。

所以,他尽管是责怪汪直,但是心里并不是那么生气。

而汪直现在不知道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看到皇上有些责怪自己,所以便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皇上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样,联想明天皇长公主一定会来找联,到时候,你叫联该如何应对?这件事联要是推到你的身上呢,还说是联的主意?”

那汪直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把他叫来了,皇上把他叫来,并不是责怪他办事不利。而是皇上一时冲动之下,派人扫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他料到明天简怀箴会来找他兴师问罪,所以想找一个人出来替他顶嘴。

汪直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要是再不主动说的话,那么朱见深也会让他做替罪羔羊的。

要是自己主动说,还能够博得朱见深的信任,如果是等到朱见深来找自己,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所以,他立刻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皇长公主如果要怪罪的话,这件事情是臣一人所谓为,同皇上没有关系。”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大喜说道:“好,联看你也办事有功,一切有不同你再多说了,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切等皇长公主回来再说。”

于是,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那汪直走了之后,心中越想越是懊恼,他觉得朱见深这个皇帝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明明是他派自己去做这件事情的,但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大祸临头的时候,又把罪责推在这人的身上,这个皇帝实在是令人有些瞧不起。

尽管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他可不敢说出来,当即,他便自回去休息不提。

到了第二天,简怀箴经过一夜的疗伤和修养之后,精神果然好了很多,身上的伤心也好了不少。

于是,她便入宫向朱见深询问这件事情。

朱见深早已经料到简怀箴会来找他了,所以便严阵以待,等着简怀箴过来。

简怀箴来到乾清宫外,而那古冷意早已经等待着了。

古冷意看到简怀箴,连忙对简怀箴说道:“启禀公主,皇上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了。”

简怀箴同古冷意俩人心照不宣,所以她什么话也不说,径自走入了乾清宫中。

朱见深此时此刻正坐在龙椅之上,扶在龙案上批阅奏章,忽然看到简怀箴进来了,连忙下去,对她行了个礼说道:“皇长公主,联要向您请罪。”

简怀箴没有想到朱见深忽然会对自己这么说,她倒是觉得微微有些一楞。

尽管是这样,她仍旧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知道皇上何罪之有啊?”

朱见深对她说道:“皇长公主,联之所以向您请罪,是因为联觉得做了一件错事。”

“皇上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简怀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联不应该放任那汪直去剿灭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而坐视不理,这件事是联错了。

简怀箴听完之后终于明白朱见深为什么要绕个大圈子跟她说话了,原来这朱见深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想向简怀箴承认错误。

因为他剿灭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事情乃是大罪一桩,他可不希望简怀箴来对付自己,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的隐忍着。

但是,直到现在事情再也横不下去了,他知道必须要找一个替罪羔羊来告诉自己,因为朱见深还是害怕自己的金玉杖。

简怀箴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十分的痛惜。

但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她只觉得这个皇上让她实在是太失望了。

她心中尽管失望,却仍旧淡淡的说道:“那皇上既然知道汪直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皇上为什么不加以阻止呢?”

朱见深连忙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我,之前有人上奏折说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在京城之中烧杀抢掠,引起了民愤。联听了之后,心里也十分生气,毕竟这天下是联的,百姓也是篮的,旁人不知道疼,难道联还不知道疼了吗?所以这汪直去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时候,联就没有加以阻拦,但是联没想到这汪直竟然如此大胆,做的这么过分,联过后一定要重重的责罚他。”

“是吗?”简怀箴不置可否的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看简怀箴望自己的眼神,似乎是对自己完全的不相信,他连忙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如果您不相信的话,那我可以发誓。”

简怀箴却摆了摆手说道:“皇上,你不用发誓了,你说的字字句句我都很相信。这样吧,既然这件事是汪直的做,汪直做了错事,那自然要惩罚他了是吧?”

朱见深连忙说道:“是是是,这汪直做了错事,当然应该惩罚他了。”

简怀箴说:“好,既然如此,就把他交给本宫吧,本宫自然会用自己的办法来出发他。”

“要把他交给皇长公主您?”朱见深愣了愣,他可不希望把汪直交给简怀箴啊。

他知道,倘若把汪直交给简怀箴,简怀箴发怒的话,那汪直可能连性命也丢了。

那汪直已经替自己做了戴罪羔羊,而且又是夏了了夏贵人的表哥,而且他对自己也算是劳苦功高。倘若自己就把他这么卖了,那岂不是有些于心不忍。

想到这里,朱见深便对她说道:“皇长公主,你先消消气,这汪直的确的是做的不对。不过他好歹也算是联身边的一个得力助手,而且这次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揣摩错了联的意思。所以还请皇长公主就放过他,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总之,联答应皇长公主,联一定会替皇长公主出气的。”

简怀箴冷笑了起来说道:“皇上,你的意思是说这汪直的人命是命,那我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逼视着朱见深。

朱见深被她这一逼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半晌,才懦懦的说道:“联并不是这种意思,只不过…这样吧,联立刻就下令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所有弟子给放了。至于那汪直,皇长公主,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命吧。”

此时朱见深知道简怀箴真的动了怒了了,他很少见到简怀箴发这样的怒气。

他觉得如果是不赶紧做出一点姿态来抚慰的话,那么恐怕不能安抚简怀箴。

但是让他就这么给把汪直杀了,他实在是不忍心。

因为他觉得汪直实在是一个可用之才,如今汪直帮自己统领西厂,自己才建立出属于自己的势力,如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汪直杀了,那么实在是一大损失。

所以想来想去,他觉得很为难。

简怀箴也看出了朱见深的为难之意,所以她便对朱见深说道:“好了,皇上你既然如此的为难,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等皇上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本宫吧。本宫决定了,最近心情实在是不好,所以想去江南走一趟。什么时候皇上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就给本宫书信吧。”

说完之后,简怀箴转身离去。

朱见深看简怀箴气得怒走,顿时也觉得很是恐慌。

他不知道简怀箴为什么会气成这样子,但是仔细想想那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毕竟是她毕生的心血,而自己趁着她不在时候竟然派人大肆围剿。

围剿也就算了,事后又不向她道歉,也不处置汪直,换了谁谁也绝对会生气啊。

所以朱见深开始从简怀箴的方面去考虑问题。

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的确是做得不对,而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赶紧想办法补偿简怀箴。

那他应该怎么补偿简怀箴呢?

他想来想去,觉得想要补偿简怀箴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处死汪直,但是他真的是不舍得处死汪直。

他觉得汪直是一个人才,要是就这么把他处死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想来想去之后,他决定还是去继续问他的军师万贞儿。

他觉得万贞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作为妃嫔万贞儿并未十分受到他的宠爱,但是作为一个幕僚,万贞儿则是受到他的敬重。

因为每当他遇到疑难杂事的时候去找万贞儿,万贞儿都可以帮他想出解决的办法。

虽然有一些解决的办法是馊主意,但是是馊主意也好,是真正能够帮得上忙的主意也好,总之每次都可以帮他度过难关。

所以他便找到万贞儿。

见到万贞儿之后,万贞儿正在咸福宫中呆着,却没有想到皇上忽然来了,她觉得有些意外。

她知道朱见深此次来找她,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绝对不会找她叙旧那么简单,所以她连忙迎了出来。

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问道:“皇上,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朱见深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嘛。朕今天来找你,的确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有什么事情,皇上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是臣妾能够帮得上皇上的,一定尽臣妾最大的所能帮助皇上。”

她一边讨好的望着朱见深,一边说道。

朱见深点点头,说道:“难得你有这么一番心意,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朕的不对。朕之前的时候因为恼恨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所以特意派了那汪直去扫荡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如今皇长公主回来了,她对于这件事情十分震怒,她跟朕要汪直这个人。朕知道汪直一旦到了她的手上,恐怕她是留不得汪直了,所以朕才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二二一,冷宫劫

“要想把汪直处死,朕怎么样都是使不得的,毕竟汪直是一个能够帮得上朕的人。可是要为了汪直这件小事儿而得罪皇长公主那也当真是不值得,所以朕现在十分为难才来找你出主意啊。”

万贞儿一听,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在心里想:“当初怂恿皇上去攻击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其实就是自己,难得皇上现在还不记恨自己,没有把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推,那也是好事一桩。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的确是应该想个办法帮助皇上了。”

想了半天,她终于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臣妾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以行得通。如果可以行得通的话,一来可以平复皇长公主的怒气,二来又可以让皇长公主不再记恨皇上。这个方法做的好的话可谓是两全其美,做的不好的话那还是会得罪皇长公主的,只不过汪直却不必死,所以臣妾还是要跟皇上讲清楚。”

朱见深连忙点头,说道:“好了,好了,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卖什么关子了。只要能够帮得上忙,你就直接说出来吧。”

“是,皇上。”万贞儿恭恭谨谨的说道。

她说:“皇上,如今皇长公主所生气的无非是因为汪直扫荡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事情。皇上如今扫荡了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也算是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一点颜色看了,皇上的目的也算达到了。皇上,不如就卖个顺水人情给皇长公主,先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关在牢里的弟子给放了吧。”

朱见深有些恼怒的说道:“这还用你教吗?要是朕连这个法子都想不到,朕这皇帝岂不是白当了。”

万贞儿连忙赔笑着说道:“皇上,您还别着急。贞儿想要说的还没有说完呢。”

“那你还有什么主意?”朱见深冷冷的望着她。

朱见深本来以为他来找到万贞儿,万贞儿可以帮他想出一些好的主意的,但却没有想到万贞儿帮他想出的主意是如此的不中用,这些事情他早就想到了。

如果是想要找人出谋划策的话,又何必来问万贞儿呢。

万贞儿见他有些生气,便连忙安慰他说:“皇上,您不要生气,还有一桩事情就是关于处治汪直的事。

朱见深的怒气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点头说道:“好,你说。至于这处治的汪直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皇上,臣妾以为现在皇长公主之所以对汪直有恨意,是因为这件事情皆是因为皇上主导的。皇长公主迁怒汪直那也只不过是想找个发泄的原由罢了。皇上不如就卖个人情给皇长公主,皇上把汪直从现在的西厂督公连降三品,到时候给他降职。一来可以平复皇长公主的怒气,二来又让汪直得到了惩罚,但是又可以保存汪直的性命。这么一来,对皇上、对汪直还是对皇长公主都是好事一桩,只是奴婢不知道皇长公主肯不肯接受这个建议?皇长公主的性子素来是刚烈的。”万贞儿忧心忡忡的说道。

朱见深听她这么说,一拍大腿说道:“哎呀,你这个方法可真是好呀,朕为什么没有想到呢?皇长公主她再刚烈,那也是朕的长辈,她什么事儿也要为朕考虑,不是吗?她倘若不为朕考虑的话,那这件事情就不是那么美了。总之,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朕来处理,朕一定能够把这件事情来处理妥当的。万贵妃,谢谢你给朕出谋划策了。”

说完之后,朱见深便连连嘉奖万贞儿。

万贞儿连忙跪下来,恭恭敬敬的说:“能够为皇上出谋划策那是贞儿的福气,皇上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了。要不然的话,倒显得把贞儿当作外人了。”

朱见深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万贞儿的咸福宫中走出来。

走了出来之后,他便跟古冷意商量万贞儿的这个事情。

如今朱见深已经全心全意的相信古冷意了,因为古冷意往往能够给他出一些主意,而古冷意所出的主意都令他很满意。

古冷意听了之后,也赞同说道:“事到如今根本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了,娘娘说的这个办法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是也可以应付一时。倘若皇长公主肯答应的话,那么就万事可了了。”

于是,朱见深听他这么说,便应声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先去这么做吧。”

于是,朱见深便下了一道圣旨,把那汪直贬为西厂的一个普通的锦衣卫。

那些原来受过汪直气的锦衣卫,忽然之间见汪直被贬了官,被贬成了普通的锦衣卫,而不再是以前的西厂总管。

有很多人就趁机落井下石,想打击汪直。

谁知道那汪直竟然像一块石头一般,一点儿都不为所动。

因为汪直心里明白,皇上现在打击他只不过是做给简怀箴看的。

皇上虽然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又不肯要他的性命,那么说明皇上心中还是爱惜他这个人才的。

而他自己今日替皇上顶罪的这件事皇上恐怕也会记得,所以他以后要得到重用那是迟早的事情。

面对众人的挑衅,汪直一般都不应声。

因为他只是把那些人的样子和名字给记下了,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出人头地的时候他会让那些人好看,这就是汪直。

汪直就是如此一个心狠手辣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简怀箴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很是生气。

她本来是希望皇上把汪直交给她处理,按照她的想法她也未必真的会把汪直杀死。

虽然说这汪直的确是扫荡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一来朱见深肯放人了,二来她觉得这件事情多半都是朱见深的主意,至于汪直只不过是一个替朱见深执行的刽子手罢了。

所以简怀箴之所以非要跟皇上要人,之不过是想要看看皇上对自己的诚意如何。

没有想到皇上非但不肯把汪直交给她,反而还诸多狡辩,这让简怀箴觉得很是心灰意冷。

于是,简怀箴便兑现了她以前的承诺,出走江南。

简怀箴以前的时候曾经在江南住过很久很久的,就是在朱见深的父亲的时候她也曾经在江南呆过很久。

那时候还是先皇亲自去江南的寻常巷陌之中把她迎了回来。

而今简怀箴想到如今要离家去国重新回到那里了,一时之间也难免心思惆怅。

但是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走不可了。

首先自己走了,一来可以给皇上一个脸色看,让皇上知道他做错了。

二来她这次出走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那就是可以迷惑那背后的神秘组织。

背后的神秘组织现在已经知道简怀箴正在查他们了,他们肯定对简怀箴充满了警惕,简怀箴做起事来一定处处掣肘。

可是倘若简怀箴可以以跟皇上闹僵了为名去到江南的话,他们就不会再那么怀疑简怀箴了。

简怀箴心里是这么想的,她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怀明苑中的江少衡和纪恻寒、方寥等人。

江少衡听完之后,幽幽一声叹息说道:“如此以来,又要苦了公主妹子。那江南可是公主妹子的伤心之地啊。”

江少衡不提这伤心之地还好,一旦提起来简怀箴只觉得愁肠百结,在那江南之地她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至今她仍旧记得以前的南宫九重,在江南因为算计她而变得疯狂一事。

想起来,都让她觉得心有余悸。

但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所以简怀箴很快便收拾完毕,离开了北京城,一个人去到了江南。

简怀箴走的消息传到了朱见深的耳中,朱见深很是无奈,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把汪直给告出来,而第二个选择就是只能让简怀箴走。

权衡之下,他觉得第二个方法或者还好一点。

虽然说简怀箴现在是负气而走,但是说不定她到了江南之后沐浴在江南明媚的山水之中、说不定心灵受到荡涤,对皇上的怒气从此就消了一些呢。

而如果她继续留在京城之中,非要坚持杀了汪直的话,朱见深觉得对自己不好。

简怀箴走了没有多久,又重新起用了汪直。

因为他觉着汪直的确是一个很有用的人才,也的确能够帮得上自己的忙。

重新起用汪直之后,那汪直比起上次就更加气焰嚣张起来。

而那些之前曾经嘲笑过汪直的锦衣卫谁都没有想到汪直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前一段时间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如此的落魄,但是过了没有多久他竟然不但重新起步了,而且又重新做了西厂的总管督公。

这令众人都觉得十分诧异。

现在最倒霉的就要数那些之前嘲讽过汪直的人了,他们都嘲讽汪直上的快下的快,但是汪直不但上的快下的快,而且他又接着起复的本事也是很快的。

这都是众人没有预料的,而这一切却早已经在汪直的掌握之中了。

汪直上任之后,他并没有直接的去跟以前那些嘲笑过他的锦衣卫清算。

因为他知道倘若自己光明正大的跟那些锦衣卫清算的话,一定会引起其他锦衣卫的不满。

非但没有跟那些锦衣卫清算,他还对那些锦衣卫额外犒赏,说那些锦衣卫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缺点,赏赐了那些锦衣卫们很多银两,让他们以后可以肆无忌惮的同自己相处。

那些曾经嘲笑过汪直的锦衣卫们没有想到汪直是如此的大人大量,一时之间不禁对他心悦诚服。

而汪直则信奉一个信念,他的信念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时之间,汪直的势力在后宫之中如日中天。

而这个时候万贞儿因为帮皇上出谋划策有功,也重新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宠爱。

反而是唐惊染因为上次帮助烛影摇红的人阻止汪直等人的围剿,所以让皇上很是不快。

皇上对唐惊染就越来越冷淡了,而他对万贞儿则越来越信赖,他对万贞儿已经形成了一种倚靠的关系。

因为万贞儿让他觉得是他的伙伴,而不是单纯的一个妃嫔。

而万贞儿做得很多事情都可以弥补他性格的缺陷,万贞儿可以帮得上他的忙,所以这么一来万贞儿的气焰在后宫之中顿时又权势熏天。

而朱见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深深的无奈,一方面因为简怀箴的出走让他觉得自己一瞬间没有了主心骨。

虽然说有些阴谋诡计的事情还是可以同万贞儿商量的,但是一旦牵扯到国家大事万贞儿哪里又懂得那么多。

而让朱见深还郁闷的一件事情就是那李贤。

李贤的病如今竟然越来越重了,随时都有灯枯油尽的危险。

李贤是这朝廷中的大忠臣,李贤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朝廷,这一点朱见深是深深的了解的。

而因为李贤的出走,致使朝廷之中的忠臣空缺。

于是,一时之间朝廷之中朝臣们也变得十分混乱起来,还出现了分党别派。

人人之间相互争斗和倾轧,完全不为国家和社稷着想,只是为了谋取私利。

这让朱见深越发的怀念起李贤的好来,而且他越来越有些想念简怀箴了。

他觉得简怀箴在自己身边,虽然自己和简怀箴闹别扭,而两个人甚至可能会心生芥蒂,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有简怀箴的提点那么他才不会走错路,他在后宫中的一切才走得平坦。

这一日,朱见深下朝以后百无聊赖,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里。

他恰好经过冷宫,听到冷宫之中传来了一阵嚎哭之声,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便走了进去。

他信步走进去之后,忽然想起那王皇后如今已经被囚禁在冷宫之中有快一年的时间了。

他想去看看王皇后,便询问了一下王皇后的住处,然后便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那王皇后被囚禁在一个独门小院之中,过的日子还算好,并不像是被锁在冷宫之中的那些宫女们过的暗无天日、不见日光的生活。

皇上信步走过去之后,那里守着两个太监。

他们猛然看到皇上驾临,都吓了一跳,连忙给皇上跪下请安。

朱见深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朕也只不过是信步才走到这里的。这件事情你们谁也不要告诉,也不要大肆张扬。”

因为朱见深知道那王皇后是因为当初跟万贞儿有戏,所以才会被关在这冷宫之中的。

倘若这事儿一不小心被万贞儿知道了,那么对王皇后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太监们见皇上这么叮嘱,于是人人都叩头答应着。

这冷宫之中的太监也比别处的太监们过的日子苦些,别处的太监们只要是主子发达了他们也跟着发达,但是这冷宫之中的太监他们的主子要不是过气了就是犯了重大的罪责,所以才被囚禁在冷宫之中的。

那妃嫔们一旦进入了冷宫,就经不住容颜的消磨、也经不住岁月的摧残,她们接下来的日子一定十分的苦,所以这些冷宫之中的太监们也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而今他们忽然看到皇上来了,自然是都觉得十分奇怪。

因为能够在这里见到皇上那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呀。

朱见深摇了摇手,对他们说道:“好了,你们也不用管朕了,朕自己走进去看看吧。”

于是,朱见深便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他看到这冷宫之中竟然种了星星点点的小花。

那些花叫不出是什么名字,结出的都是浅蓝色的花朵,看上去十分的美丽。

在这寒日里竟然显出一份独特的光辉,散发着一份宁谧和安静。

朱见深在这后宫之中见惯了争权夺势、尔虞我诈,已经远离这份宁静很久了,所以当他看到了之后,心里觉得一阵悸动,便忍不住走了进来。

等他走进来之后,发现那冷宫同当初周太后所居住的冷宫没有什么差别,都是里面有几间房。

其中有一间房里面有一张床榻,而另外一个地方则放着一些七零八散的做饭用的东西。

这里其实看上去就像一个纯朴的农家小院一般,反而一点都不像后宫了。

其实寻常百姓过的也只是这种日子,只不过寻常百姓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而被禁锢在这里的宫妃过得却是清清冷冷的日子,没有办法享受那份自由与安静罢了。

朱见深忽然走进来,他看到王皇后正坐在那里,一板一眼的正在那里刺绣。

他看到王皇后的容颜消磨了不少。

王皇后比他还小上几岁,整个人也不过才十八九岁而已,但看上去竟然像是二十好几的样子了。

而且那王皇后的头发枯黄,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济。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

朱见深见了一时之间很是怜悯,便喊了一声:“皇后。”

那王皇后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旧是继续做她的事情。

他便忍不住又喊了一声“皇后”,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那王皇后抬起头来看到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王皇后往前靠了两步,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说:“喂,你是哪个房里的太监,竟然敢来到本宫这里,是不是找死呀?赶紧给本宫跪下请安。”

朱见深听王皇后这么说,不济于闻到晴天霹雳。

他不知道王皇后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一个感觉涌上他的心头,难道是王皇后她疯了,王皇后真的疯了?

朱见深脑海中盘旋着无数的疑问,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不能再次深情的呼唤了她一句“皇后”。

王皇后忽然对着他咧开嘴笑了起来,王皇后把手中的刺绣给他看。

“你看嘛,我这绣的是鸳鸯,这只鸳鸯是皇上,这只鸳鸯是我,皇上最喜欢的就是我了。我是皇上的皇后,我和皇上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你明白吗?我想你也不明白的,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哪里明白那么多呀!”

王皇后越说越高兴,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朱见深看到她的模样,只觉得心里面十分难受。

此时此刻,他当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王皇后真的疯了。

王皇后当初被关在这里是因为她使了阴谋诡计,朱见深也知道这件事儿。

简怀箴把王皇后困入冷宫的时候,朱见深并没有阻止,因为他觉得这是王皇后罪有应得。

可是而今看到王皇后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昔日的千金小姐如今消磨成了一个疯妇人,让他心中怎么不觉得寝食难安呢。

“皇后,为什么你会变成这般模样啊?”他用手擒着皇后的脸,小声的问道。

皇后却猛然挣脱了她的脸,对他说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碰我。本宫告诉你,要是敢再碰我我就告诉皇上,让皇上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王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在那里蹦蹦跳跳的,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高兴。

她好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所以一看到人的时候就格外的兴奋。

朱见深见了之后,就觉得心中涌上了层层叠叠的悲悯之色。

他对王皇后说道:“皇后,你不要再疯了,朕把你重新给召回到坤宁宫去好吗?”

朱见深是一个这样子的人,当初他同吴皇后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也曾鹣鲽情深

虽然说他并不是真正的很喜欢吴皇后,但是他对吴皇后可算是尽心尽意。

吴皇后死了之后,他还一心一意的想为吴皇后修建那吴皇后仙祠。

而今这王皇后虽然之前的时候只是得到了他一段的宠爱,但是朱见深也算是一个长情的人了,他看到王皇后的处境,仍然是忍不住心里十分怜惜。

王皇后猛然推了他一把,说道:“哼,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不要来本宫这里,你要再来本宫这里,本宫就找皇上把你大卸八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见剪刀做出大卸八块的样子。

二二二,帝王子

她本来绣了一对看上去像是水鸭子的东西,很快就被她剪的七零八散。

朱见深见了,心里一时不禁很是难过。

那王皇后则浑然未觉,仍在那里大叫大跳、手舞足蹈。

朱见深见她如此,终于还是难忍心头的难受。

他刚要往外走去,那王皇后忽然推开他,像是疯了似的,整个人转身就跑到外面去了。

朱见深想要追出来,却与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他抬头看去,只见有一个穿着青碧色衣服、头上簪着一朵的小花的宫女正走了进来。

那宫女十七八岁的年纪,看上去十分美貌动人。

虽然说并不是十分的倾国倾城,但是自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貌,这让朱见深见了之后不禁为之一动。

因为他很少在后宫之中看到有这么清新的佳人了,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慕雪。

慕雪看到朱见深之后,连忙向朱见深行了一个礼,诚惶诚恐的说道:“皇上,对不起,奴婢刚才是无心之失冲撞了皇上。”

朱见深的手本来指了指外面,但是旋即又悬在空中。

他对她说道:“朕知道了,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朕想问你一件事儿,这皇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慕雪听了之后,就摇了摇头,说道:“皇后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她被打入冷宫之后,整个人每天都处在极度的忧郁和悲愤之中。她既想念她的孩子,又想念皇上和太后,又渴望自由,所以过了没有多久就变成这样子了。慕雪已经习以为常了,刚才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里才是。”

朱见深面上露出了十分难过的神色,他说:“朕怎么会放在心里呢,朕是为王皇后难过呀!没有想到王皇后也算是一代佳人,竟然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其实说来说去,这件事儿朕也要负上责任的。”

慕雪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朱见深看她生的十分美貌,当即不禁起了怜惜之心。

而对于王皇后的愧疚,又让他看着慕雪越觉得慕雪顺眼。

慕雪对他说道:“皇上,您还是回去吧。倘若您来这冷宫之中探望皇后的事情传了出去,恐怕为皇后带来杀身之祸的。”

朱见深不禁有些恼怒,他说道:“朕才是这六宫之中的主人,只要朕没有下令,谁敢伤害朕的皇后。虽然说王皇后现在已经变疯了,但是只要朕肯回护她,没有人敢伤害她。”

慕雪听朱见深这么说,便悄声不言了。

而朱见深问慕雪道:“王皇后她经常会跑出去吗?”

“是的,她经常会跑出去的。有时候会半天都不回来,但是每天到了傍晚的时候她都会主动的回来的。其实她要跑也跑不了很远,这冷宫门口都有人把守着,她也不过一个人在外面玩耍罢了。是慕雪不好,没有照管好皇后,还请皇上责难。”

朱见深见慕雪亭亭玉立,说起话来樱唇轻启,看起来清新自然,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他轻轻的扶起慕雪,手中抓着慕雪纤细如玉的双手,对她说道:“好了,慕雪,朕一点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所谓是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太想那么多了。”

朱见深以前的时候见过慕雪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近距离的打量着她。

而慕雪在这冷宫之中呆了这段时间以后,整个人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了,犹如一朵清新自然的出水芙蓉一般,自然是吸引了朱见深无数的眼球。

朱见深对她的怜惜情意,让慕雪觉得有些害怕。

她连忙忙不迭当的往后躲去,朱见深却一把把她拉在手中,对她说道:“慕雪,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朕对你好吗?”

慕雪指了指外面,说道:“皇上,请不要这样子。如今皇后娘娘她正变得疯疯癫癫的,倘若慕雪跟皇上——那慕雪还是人吗?”

“慕雪你何必这么说呢,朕喜欢宠爱谁那是朕的自由,朕喜欢让谁当妃子那也是朕的自由,任凭是谁能够管得了朕呀,就是周太后也不能说什么。朕对你好,那是你的福气,难道你不知道吗?难道你愿意在这冷宫之中呆一辈子吗?”

朱见深的最后一句话出动了慕雪的心思。

的确慕雪在这冷宫之中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她觉得日子越来越难熬了。

王皇后已经疯了,每日里疯疯癫癫的,可以不用想事情,但是她却不同。

她还青春少艾,她还年少芳华,但是要她在冷宫之中忍受如此的寂寞,那是不能够的。

慕雪听朱见深这么说,她本来还想要推开朱见深的,但是当见到朱见深对如此说的时候,她就觉得身上再也没有力气了。

因为她知道倘若今天推开了朱见深,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她慕雪这一辈子都要冷宫之中,以后再也不能出去了。

倘若今天她从了朱见深的话,那朱见深乃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只要他一句圣旨下去,自己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不但自己获得自由,说不定还能够成为朱见深的妃嫔,那么以来,不管是她的日子还是王皇后的日子,都可以好很多。

是万贞儿把王皇后害成这个样子的,她心中十分想为王皇后报仇。

而且王皇后的遭遇让她觉得这后宫之中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皇上,所以让皇上宠爱跟皇上相处的好那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慕雪就再也没有推开朱见深,她半推半就的就从了朱见深。

于是,在冷宫的房间里,朱见深便把慕雪的衣衫一件一件的褪去,然后把慕雪整个人扶在床榻之上,两个人就在这里发生了关系。

其实朱见深喜欢慕雪那也是贪图新鲜,并不是他真心多少爱慕慕雪。

所以他同慕雪欢好之后,便离开了冷宫。

立刻冷宫之后,朱见深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因为,慕雪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这后宫之中长的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比慕雪好看的也有的是。

他之所以贪图慕雪的美色,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那种环境,再加上慕雪那清新的装扮。

而今,他更不愿意去想慕雪这件事情了,也很不愿意把慕雪从冷宫之中接出来。

因为他知道,倘若把慕雪从冷宫中接出来的话,那就意味着要把王皇后也从冷宫中放出来。

如果也把冷宫中放出来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要每日每夜面对王皇后。

只要他一面对王皇后,就会看到王皇后疯癫的样子,看到王皇后疯癫的样子,他心里就会觉得很难过,也会觉得很歉疚。

觉得王皇后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跟自己有脱离不了的关系,他不想面对自己以前的犯下的过错。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接纳慕雪的。

只是可怜了那慕雪,自从被皇上宠幸了之后,满以为在冷宫中的日子可以出头了。

她便日也盼夜也盼,日日夜夜朝朝暮暮都在盼,一直希望可以从冷宫之中出去的。

她开始的希望自己出去之后可以做一个妃嫔,可以执掌一个宫尔,可以跟万贞儿斗。

等到过了十多天之后,她的这个希望渐渐的泯灭了。

直到后来,她希望自己可以出去,哪怕是做一个贵人也好,毕竟只要皇上宠幸,那就比什么都好。

但是又盼了十几天之后,皇上根本连来看她都没有,让她把这个希望也渐渐的消灭。

后来,她便想,倘若能够出得这冷宫,哪怕是继续一个宫女,那也没有什么,只要不要再被困在这鬼地方过这鬼日子就是了。

但是,一直过了十几天,皇上根本就没有来接她的打算,让她一颗心渐渐的冷淡下来。

她明白了一个残酷的道理,那就是皇上根本就不会来接她了。

皇上当初跟她一昔欢好,并且对她的那些承诺只不过是空头支票而已,皇上根本没有接她出去的打算,慕雪的一颗心渐渐的化作冰凉。

她本来对王皇后很好的,在这冷宫之中,主仆二人相依为命,虽然王皇后已经疯了,但是她对王皇后照顾的得无微不至。

但是自从她同皇上欢好过之后,她的心里有了太多的期盼,以至于心太小,而外面的空间太大,她的心里慢慢的就容不下其他了,当然也就容不下王皇后了。

她对王皇后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慢慢的变了,王皇后有时候有饥一顿饱一顿,而慕雪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慕雪就这样盼啊盼啊,一直从春盼到夏,所有的希望都渐渐的泯灭。

然而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事,让她重燃了希望。

那就是,慕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最近一直都胃口不好,而且每当吃了东西就就有想吐的感觉。

而且她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常常给偷偷给冷宫的太监们一些情,让他们帮自己买一些酸枣之类的东西回来吃。

慕雪对于自己的变化她也觉得很奇怪,而且从让她觉得好笑的时候,以前她从来都不吃的东西,现在竟然可以吃的津津有味。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子,这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她自己也根本不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这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中。

直到有一天,她在那里干呕,但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东西都没有呕吐出来。

王皇后见了,忽然出现了难得的清醒,她指着慕雪大叫起来说道:“你怀孕了,你被皇上宠幸怀孕了是不是?本宫来册封你,本宫册封你为贵人,你快向本宫谢恩。”

慕雪听王皇后这么一说,她楞了半天,顿时神智才清明过来。

不错,王皇后虽然是疯了,但是她说的话还是很有的道理的。

慕雪她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她怀孕了,她被皇上宠幸之后就怀孕了。

虽然只有那么一次,但是她竟然怀孕了,慕雪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颗心狂跳不止。

因为她知道,怀孕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怀孕对她而言意味着从此之后,也许他就不必过这苦日子了。

皇上就算真的对她不好,对她没有情意,难道对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也没有情意吗?

皇上如今膝下犹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倘若自己可以一所得男,那么…

慕雪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顿时充满了希望,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自己好好把握就一定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接下来的迎接她的将是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慕雪的心里十分高兴,她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就快要熬到头了。

但是接下来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让皇上知道却是有些为难,倘若是一不小心这件事情透露到万贞儿的耳中,那可就难办得紧了。

如今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权势熏天,后宫之中的人,无不为万贞儿马首是瞻,倘若自己的怀孕的事情传到万贞儿的耳中,万贞儿又怎么会容许她剩下一个孩子,瓜分自己的权势呢?

所以慕雪想到这里就觉得很难过,她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把这件事情给皇上或者是皇太后知道,而又不惊动其他的人。

她一直想不出主意,也只好由着这件事情先压了下来。

但是她的肚子越来越显了,她没有办法,就找了一块布把自己肚子缠了起来。

在冷宫之中,她每天要干很多的活的,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已经怀孕的事实,她有时候不得不忍痛去做一些很粗重的活。

就这样,一直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慕雪回来之后,又吐又呕。

她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倘若自己再继续做这样的活,这孩子早晚会流掉的。

所以,她想来想去,觉得不管怎么样,也都要想个办法让皇上知道了。她想了很多办法,想过各种各样的法子,但是好象一点办法都没有用,到最后她想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她决定把自己的命运压上赌一赌了,这后宫之中到处都是万贞儿的眼线,要想躲过万贞儿的眼线把这消息传递给周太后或者是皇上根本就很难很难的。

要是平时在外面也就罢了,但是如今她是在冷宫之中的,所以她决定花钱去买通看守冷宫的太监,让他帮自己传递消息。

这消息不管是传递到皇上的耳中,还是传到周太后的耳中,他们一定不会不管的,甚至是钱太后也一定会出面帮她。

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传递到周太后的耳中最好的,如果是传递到皇上的耳中,皇上不认这笔帐的话,那可为难得紧。

而如果是传递到钱太后的耳中,钱太后为人比较软弱,可能不会像周太后那样为她作主。

而周太后做事做人都是雷厉风行的,这件事情被周太后知道了,那么周太后一定会尽自己的所能来报她周全。

所以她打定主意之后,便决定就这么去做了。

当时,看守冷宫的那个太监名字叫做王敬,他当时也正在为自己的出路而发愁,因为一直以来,他都在这冷宫之中看守冷宫,不知不觉就看守了四、五年了。

而跟他其他妃嫔的太监们,只要表现得力,受到主子的嘉奖,或者可以晋升,但是像他这种看守冷宫的太监,却是永远都没有晋升的机会。

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得罪了主子,而在这冷宫之中的妃嫔,要么就是戴罪之身,要么就是失宠的人。

即使是她们混得再好又能够出去吗?所以这些太监们也跟着遭殃。

慕雪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所以才去找王敬帮忙。

那两名太监一名叫做王敬,而另一名名字都不知道,慕雪只知道他叫小二子。

慕雪有时候会跟他说话,慕雪经过察言观色之后发现那个小二子的太监,他为人比较古板而且比较软弱,做起事情来不够干脆利落。

而王敬似乎一直在跃跃欲试,想要找一个机会可以出人头地,所以最后经过一番思量之后,慕雪便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王敬。

选择了王敬之后,慕雪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就轮到自己去做了,慕雪说话去找到那个王敬。

王敬忽然见到慕雪,便斜斜得看了她一眼说道:“慕雪姑娘,你今儿个还比较有空啊?竟然来找本公公。”

他一边看着慕雪的身子一边笑着说:“原来这慕雪姑娘在冷宫之中过得也挺好的嘛,才多久日子不见,竟胖了这么多。”

慕雪被他打打趣,一时之间羞愧难当,她便对王敬郑重其事的说道:“王公公,慕雪邀你帮一个忙,不知道你肯不肯帮?”

“慕雪让我帮什么忙啊?只要我能帮得上慕雪姑娘的,我当然尽我所能帮助你了。只不过如果是有些事,不是我能力所及的,那我也没有办法。”

慕雪点点头,郑重的说:“这件事情王公公如果是肯帮助的话,一定能够帮得上。”

王敬听她这么说,便斜着眼睛说道:“要我帮忙,那也好,只不过,我可不能白白的帮人啊。这冷宫之中本来就是个清水衙门,平日里连一钱银子都捞不到的。而今,慕雪姑娘又让我帮忙,难道我白白的帮助慕雪姑娘?”

二二三,君王心

慕雪听他这么说,显然是要钱的意思,慕雪便郑重其事的对他说:“今天你帮了我这个忙,不单会得到银子,而且以后还会飞黄腾达。”

“啊?”那王敬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说道:“慕雪姑娘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你自己还困在冷宫之中,竟然断言我会飞黄腾达,这事恐怕不靠谱。”

慕雪对他说道:“真的如此,如果是你不相信的话,那我就去找小二子。”

那王敬一听心想:“那既然她说靠谱,那就听她说的做吧,反正如果是对自己有帮助的话,是好事一桩。即使对自己没有什么帮助的话,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损失什么。”

想到这里,他便拉着慕雪说道:“慕雪姑娘,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那我就帮你一下吧。只不过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

慕雪看看四顾无人,便把王敬拉到一边,对他说道:“王公公,慕雪希望你赶紧去见周太后,帮慕雪向周太后说一件事情。只要这件事情说了之后,想必慕雪将来一定不敢忘掉王公公的恩情,只要慕雪有出头的一天,那王公公就是我的第一大的恩人。”

王敬听慕雪这么一说,他似乎也预料到了事情好象不是那么简单,他眼珠子滴溜骨碌转了半天,便望着慕雪道:“好,那既然如此,你便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王敬一时之间,神情也变给很为严肃。

慕雪便点了点头跟他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王公公恐怕也是想不到。前些日子公公还记得吗?皇上来这冷宫之中的事?”

王敬当时正当职,他当然记得,便点头说道:“我还记得。”

慕雪望着他脸上露出一片潮红的颜色,她说道:“那一日,皇上本来是来看望王皇后的,但是他来到之后,发现王皇后疯了,然后皇上她就宠幸了我慕雪。”

说道这里,脸色便顿时变得有些羞愧难当。

“啊?皇上宠幸了你?可是为什么你现在还在这宫里?而没有被皇上给召出去呢?”

那王敬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慕雪,他不知道慕雪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慕雪连声说道:“王公公,慕雪说的都是真话,一句假话都没有。倘若王公公的不相信的话,听慕雪继续说下去就是了。慕雪被皇上宠幸了之后,竟然很快就有了身孕,如今这孩子已经有几个月大了,而今我这肚子越来越遮掩不住了。连王公公都瞧出慕雪已经胖了,所以慕雪才恳求王公公帮忙,帮慕雪把这件事情通过周太后。只要周太后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为慕雪出头的,到时候慕雪或者可以成为皇上的妃嫔的话,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王公公今日对我的恩情。”

那王敬望着她的肚子,盯了老半日,果然发现她的肚子有一些同隆起。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慕雪姑娘,你可不要害我啊,你确定你肚子里的种是皇上的吗?倘若不是皇上的,而我又去找皇太后的话,那周太后不把我乱棍打死才怪呢。”

慕雪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王公公,你放心吧,事关重大,慕雪又怎么会乱来呢?当然是皇上的,倘若不是皇上的,慕雪怎么敢跟王公公乱说?”

王敬听慕雪这么一说,好象她说的全是真话一样。

他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仔细来思量这件事情,权衡利弊之后,他便对慕雪说道:“好吧,本来这件事情我也不该掺和的,要是我掺和进去,一不小心就惹来杀身之祸。只不过,看慕雪姑娘在冷宫之中这么可怜,我就姑且豁出去了,为慕雪姑娘走一趟吧。”

慕雪看他如此,当即跪下来,眼中流着泪水对他说道:“如此,就多谢王公公了,慕雪还有一句话想要叮嘱王公公,希望王公公记一下。”

王敬看慕雪楚楚可怜,便把她扶起来说道:“慕雪姑娘,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只要我能帮你,我尽我所能帮你就是了。”

慕雪点头泪水涌动说道:“这件事情王公公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王公公也知道,如今这后宫之中是万贵妃一人独大。倘若这消息一不消息传到万贵妃的耳中,那么不但慕雪和孩子不保了,恐怕还会连累王公公。要是慕雪和孩子不保那也就算了,要是连累到王公公,那慕雪实在是罪孽深重。”

王敬知道她说的只不过是客气之词罢了,但是她所说的千万不能让万贵妃知道,这句话却是十分紧要的。

如今谁都知道,这后宫之中万贞儿一人独大、作威作福,连两宫皇太后都懒得过问。

倘若这事被万贞儿知道了,万贞儿不立刻来处死慕雪才怪呢。

那王敬听完之后,浑身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对慕雪说道:“如此多谢慕雪姑娘提点了,慕雪姑娘若是不说,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呢。那么你现在先回到冷宫去,这件事情谁也不要声张,谁也不要再告诉知道了吗?消息知道的越少人越好,倘若被很多人知道了,那么等待你的后果可就惨了。”

那慕雪听王敬这么一说,连忙点头说道:“如此我就拜托王公公了,王公公,慕雪的生死存亡还有这孩子的前程,就一切全都托付在王公公的身上了。希望王公公的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周太后,只要周太后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有王公公的好日子过的。”

慕雪对着王敬的再三劝说到。

王敬握着她的手,十分深情的对她说:“慕雪姑娘你放心吧,我忘记绝对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当然就不会反悔了。再说这件事情慕雪姑娘你也知道了,倘若我周太后报告了这件事情,周太后也一定会对我重重有赏赐,这事对你我都有利,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慕雪听他这么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于是她便自己回到冷宫之中,等着王敬去把这件事情禀告周太后。

慕雪在房中左等右等,一直都没有等到王敬的踪影。

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那王敬非但没有去找周太后,而是来到咸福宫中见万贞儿。

王敬来到咸福宫宫门外面之后,便对那小太监说道:“麻烦你向万贵妃禀告一声,就说我是冷宫的王敬,我有重大的消息想要告诉娘娘,还请娘娘见我一面。”

那小太监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冷宫的小太监也来见我们贵妃娘娘,我们贵妃娘娘岂是人人都可以见的。”

那王敬被那小太监骂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连忙跪下来对那小太监央求道:“恳恳请公公了,你就去向贵妃娘娘通报一下嘛,贵妃娘娘听了之后,她一定会答应见我的。”

那王敬对着吗小太监又跪又求,但是小太监却置若罔闻,对王敬说道:“总之,你赶紧快快离开,要不然的话,我一定派人把你打一顿。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冷宫太监,竟然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见我们娘娘你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了。”

他一边盯着王敬,一边对王敬恶狠狠的说到。

王敬知道,此时此刻跟他也说不通了,但是要是这么走了的话,一个大好的机会岂不是丢失了。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便继续向那小太监央求。

是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太监态度十分强硬。

见王敬在那里死缠不休,竟要找一个人来打王敬。

王敬一见,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被那小太监给打的。

他既然见不到万贞儿,那么接下来的一个选择就去找周太后了。

也活该了那慕雪命里不该有,而就在他转身去找周太后的时候,这个时候,陈嬷嬷的正从边上经过。

本来那王敬见不到万贞儿,他想要是能够见到周太后,帮周太后保存一条框皇家的血脉,那慕雪真的成了一宫妃嫔的话,说不定也真的会善待自己,自己也可能会飞黄腾达。

所以,他又转身往周太后的宫中走。

而这个时候,陈嬷嬷听到外边吵吵嚷嚷的,就走了出来,他一眼瞥见了王敬,见那王敬脸生得很,便对那小太监问道:“这个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的?”

那小太监一看是陈嬷嬷出来了,连忙跪下,对着陈嬷嬷又叩又拜说道:“启禀陈嬷嬷,这个人自称是冷宫的太监,还痴心妄想的想见贵妃娘娘,刚刚已经被我们打发走了。”

陈嬷嬷一听,脸色勃然变色,她可知道后宫之中关着的是谁。

那后宫之中关着的可是王皇后啊,如今万贞儿的权势在宫中一时熏天,人人都为万贞儿马首是瞻,这小太监忽然之间来见万贞儿,还说是后宫的太监,那么相比是一定同王皇后的事情有关。

想到这里,那陈嬷嬷便喊出了那小太监说道:“慢着,你来见娘娘到底有什么事?”

那王敬刚刚要走,忽然看到陈嬷嬷走了出来。

虽然他平时没有见过陈嬷嬷的,但是也听说过陈嬷嬷的大名。

他看陈嬷嬷走了出来之后,连忙迎上前来对陈嬷嬷说道:“您就是陈嬷嬷吧?奴才参加陈嬷嬷,陈嬷嬷万福。”

陈嬷嬷见那王敬十分会说话,心里就有些欢喜,于是便对他说道:“好了,你说你是掌管冷宫的太监,而且你说你来见娘娘是有要事求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那王敬四处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他便压抑声音说道:“陈嬷嬷,恳请你要我见娘娘一面吧,这件事真的只能见了娘娘才能说。要不然的话,走漏了风声就不好了。”

那陈嬷嬷见他说的如此的郑重其事的,好象真的出的什么大事一般,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我过来吧。只不过,你要真的有什么事才好,我们娘娘平日里忙得很,否则的话,你如果拿娘娘消遣,娘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王敬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

于是,陈嬷嬷便把那王敬带入了万贞儿的正宫之中。

万贞儿此时此刻正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描画着东西。

忽然之间看到陈嬷嬷的走了进来,还带了一个陌生的小太监,不禁蹙了蹙眉头,问陈嬷嬷道:“陈嬷嬷这是谁,你把他带进来做什么啊?”

陈嬷嬷走上前去先给万贞儿陪了个笑脸说道:“启禀贵妃娘娘,这个人叫做王敬,他自称是掌管冷宫的太监,还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来跟娘娘汇报。我琢磨着可能是王皇后的事情,所以就把他带进来了。”

“是王皇后那贱婢?那贱婢又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来啊?”万贞儿当即不禁有些郁闷的说到。

“奴婢也不知道,所以才把他带了进来啊。”陈嬷嬷说道:“我刚刚想问他的时候,但他打死都不说,还说这件事情一定要见了娘娘你,才能够跟娘娘说,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便打量着王敬。

但见王敬低眉敛目地站在那里,煞有其事,好象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万贞儿便咳嗽了一声,招了招手,于是他两边服侍的太监宫女便纷纷的退了下去。

万贞儿又对着王敬招了招手说道:“好了,你可以过来了,你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本宫,到底是什么事情?本宫的时间可宝贵的紧,倘若你浪费了的本宫的时间,本宫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你。”

“是是是,娘娘,奴才知道。奴才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汇报娘娘的。”那王敬忙不跌宕的说。

万贞儿点头问道:“好了,那你现在告诉我,到底王皇后那贱婢又做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尽管说就是了,本宫替你作主。”

没想到那王敬摇了摇头,却跪下来说道:“启禀娘娘,这件事却不是关系王皇后的。王皇后她如今已经疯疯癫癫的了,什么事都不管。这件事是关系王皇后的婢女慕雪的。”

“什么?关系一个婢女慕雪?这么小的小事你都敢来找本宫,还说事关重大?陈嬷嬷你是怎么看的人啊?”

陈嬷嬷见到王敬本来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要见万贞儿,好象真的有什么天塌下来似的大事一样,她便信了。

谁知道这王敬进来之后,只说这件事情是关系着慕雪,慕雪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而且王皇后有疯了,那肯定就没有什么大事了,所以万贞儿心中顿时生出不满。

而陈嬷嬷见万贞儿有些恼怒,连忙斥责那王敬说道:“你这小太监,当真是胆大的很,竟然敢来这里胡言乱语,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这小太监给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王敬顿时额上惊了一声的冷汗,他“扑通”一声音给万贞儿跪下,对着万贞儿又叩又拜的说道:“娘娘,奴才真的不敢胡说八道啊,这件事情真的是事关重大,奴才才来找娘娘的。娘娘要是不信,请听奴才我这件事情说清楚嘛,这件事情虽然是关系着慕雪,但是也关系着皇上。”

万贞儿本来打定了主意让陈嬷嬷待人把他拖走,乱棍打死,但是忽然听到王敬说这件事情不仅关系着慕雪也关系着皇上,万贞儿心中“咯噔”一声,基本上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果然,那王敬在那里说道:“启禀娘娘,今天那慕雪忽然来找到我,千央万求的让我帮她一个忙,于是我便问她什么忙。她说让我去求见周太后,还说她肚子里已经怀了龙种,而让我去告诉周太后,让周太后去把她从冷宫之中接出来。她还千叮万嘱的说,让奴才无论如何也不要来把消息走漏给贵妃娘娘,免得贵妃娘娘会对她不利。”

王敬说到这里,自知失言,连忙抬起手来,对着自己的脸打了下去。

万贞儿看到他的样子,倒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道:“好了,你也不必在这里打肿脸来充胖子了,本宫且问你,你说的可是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那王敬惊的冷汗连连说道:“我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就让我全家立刻死。”他赌咒发誓。

万贞儿抿嘴一笑说道:“好了好了,既然慕雪这么说,你可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皇上真的去宠幸过慕雪?”

那太监王敬连忙说道:“是啊,前段时间的时候,皇上忽然经过冷宫,是进去看过慕雪。至于有没有宠幸过慕雪,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皇上真的是待了很久才出来的。”

万贞儿听了之后,心里就觉得有些恨,她说道:“王皇后是什么时候疯?”

“王皇后早就疯了很久了,皇上当时进去的时候,王皇后也疯了。皇上才进去没有一会,那王皇后就疯疯癫癫的跑出来了,而皇上而慕雪就一直在那里,一直没有出来。如果想想,这件事情也有几个月了,慕雪说她的身孕也有那么久了,推算日子应该是差不多的。”

那王敬便把实情告诉了万贞儿。

万贞儿听完之后,沉吟不语,点点头,对他挥挥手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那王敬转身欲走,他刚要走,万贞儿又叫住他:“且慢,本宫来问你一件事情,之前慕雪不是让你去找周太后吗?你为什么来找本宫?”

慕雪听朱见深这么说,她本来还想要推开朱见深的,但是当见到朱见深对如此说的时候,她就觉得身上再也没有力气了。

因为她知道倘若今天推开了朱见深,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她慕雪这一辈子都要冷宫之中,以后再也不能出去了。

倘若今天她从了朱见深的话,那朱见深乃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只要他一句圣旨下去,自己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不但自己获得自由,说不定还能够成为朱见深的妃嫔,那么以来,不管是她的日子还是王皇后的日子,都可以好很多。

是万贞儿把王皇后害成这个样子的,她心中十分想为王皇后报仇。

而且王皇后的遭遇让她觉得这后宫之中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皇上,所以让皇上宠爱跟皇上相处的好那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慕雪就再也没有推开朱见深,她半推半就的就从了朱见深。

于是,在冷宫的房间里,朱见深便把慕雪的衣衫一件一件的褪去,然后把慕雪整个人扶在床榻之上,两个人就在这里发生了关系。

其实朱见深喜欢慕雪那也是贪图新鲜,并不是他真心多少爱慕慕雪。

所以他同慕雪欢好之后,便离开了冷宫。

立刻冷宫之后,朱见深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二二四,有内奸

慕雪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这后宫之中长的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比慕雪好看的也有的是。

他之所以贪图慕雪的美sè,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那种环境,再加上慕雪那清新的装扮。

而今,他更不愿意去想慕雪这件事情了,也很不愿意把慕雪从冷宫之中接出来。

因为他知道,倘若把慕雪从冷宫中接出来的话,那就意味着要把王皇后也从冷宫中放出来。

如果也把冷宫中放出来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要每日每夜面对王皇后。

只要他一面对王皇后,就会看到王皇后疯癫的样子,看到王皇后疯癫的样子,他心里就会觉得很难过,也会觉得很歉疚。

觉得王皇后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跟自己有脱离不了的关系,他不想面对自己以前的犯下的过错。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接纳慕雪的。

只是可怜了那慕雪,自从被皇上宠幸了之后,满以为在冷宫中的日子可以出头了。

她便日也盼夜也盼,日日夜夜朝朝暮暮都在盼,一直希望可以从冷宫之中出去的。

她开始的希望自己出去之后可以做一个妃嫔,可以执掌一个宫尔,可以跟万贞儿斗。

等到过了十多天之后,她的这个希望渐渐的泯灭了。

直到后来,她希望自己可以出去,哪怕是做一个贵人也好,毕竟只要皇上宠幸,那就比什么都好。

但是又盼了十几天之后,皇上根本连来看她都没有,让她把这个希望也渐渐的消灭。

后来,她便想,倘若能够出得这冷宫,哪怕是继续一个宫女,那也没有什么,只要不要再被困在这鬼地方过这鬼日子就是了。

但是,一直过了十几天,皇上根本就没有来接她的打算,让她一颗心渐渐的冷淡下来。

她明白了一个残酷的道理,那就是皇上根本就不会来接她了。

皇上当初跟她一昔欢好,并且对她的那些承诺只不过是空头支票而已,皇上根本没有接她出去的打算,慕雪的一颗心渐渐的化作冰凉。

她本来对王皇后很好的,在这冷宫之中,主仆二人相依为命,虽然王皇后已经疯了,但是她对王皇后照顾的得无微不至。

但是自从她同皇上欢好过之后,她的心里有了太多的期盼,以至于心太小,而外面的空间太大,她的心里慢慢的就容不下其他了,当然也就容不下王皇后了。

她对王皇后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慢慢的变了,王皇后有时候有饥一顿饱一顿,而慕雪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慕雪就这样盼啊盼啊,一直从春盼到夏,所有的希望都渐渐的泯灭。

然而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事,让她重燃了希望。

那就是,慕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最近一直都胃口不好,而且每当吃了东西就就有想吐的感觉。

而且她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常常给偷偷给冷宫的太监们一些情,让他们帮自己买一些酸枣之类的东西回来吃。

慕雪对于自己的变化她也觉得很奇怪,而且从让她觉得好笑的时候,以前她从来都不吃的东西,现在竟然可以吃的津津有味。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子,这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她自己也根本不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这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中。

直到有一天,她在那里干呕,但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东西都没有呕吐出来。

王皇后见了,忽然出现了难得的清醒,她指着慕雪大叫起来说道:“你怀孕了,你被皇上宠幸怀孕了是不是?本宫来册封你,本宫册封你为贵人,你快向本宫谢恩。”

慕雪听王皇后这么一说,她楞了半天,顿时神智才清明过来。

不错,王皇后虽然是疯了,但是她说的话还是很有的道理的。

慕雪她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她怀孕了,她被皇上宠幸之后就怀孕了。

虽然只有那么一次,但是她竟然怀孕了,慕雪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颗心狂跳不止。

因为她知道,怀孕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怀孕对她而言意味着从此之后,也许他就不必过这苦日子了。

皇上就算真的对她不好,对她没有情意,难道对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也没有情意吗?

皇上如今膝下犹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倘若自己可以一所得男,那么…

慕雪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顿时充满了希望,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自己好好把握就一定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接下来的迎接她的将是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慕雪的心里十分高兴,她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就快要熬到头了。

但是接下来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让皇上知道却是有些为难,倘若是一不小心这件事情透露到万贞儿的耳中,那可就难办得紧了。

如今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权势熏天,后宫之中的人,无不为万贞儿马首是瞻,倘若自己的怀孕的事情传到万贞儿的耳中贞儿又怎么会容许她剩下一个孩子,瓜分自己的权势呢?

所以慕雪想到这里就觉得很难过,她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把这件事情给皇上或者是皇太后知道,而又不惊动其他的人。

她一直想不出主意,也只好由着这件事情先压了下来。

但是她的肚子越来越显了,她没有办法,就找了一块布把自己肚子缠了起来。

在冷宫之中,她每天要干很多的活的,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已经怀孕的事实,她有时候不得不忍痛去做一些很粗重的活。

就这样,一直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慕雪回来之后,又吐又呕。

她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倘若自己再继续做这样的活,这孩子早晚会流掉的。

所以,她想来想去,觉得不管怎么样,也都要想个办法让皇上知道了。

她想了很多办法,想过各种各样的法子,但是好象一点办法都没有用,到最后她想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她决定把自己的命运压上赌一赌了,这后宫之中到处都是万贞儿的眼线,要想躲过万贞儿的眼线把这消息传递给周太后或者是皇上根本就很难很难的。

要是平时在外面也就罢了,但是如今她是在冷宫之中的,所以她决定花钱去买通看守冷宫的太监,让他帮自己传递消息。

这消息不管是传递到皇上的耳中,还是传到周太后的耳中,他们一定不会不管的,甚至是钱太后也一定会出面帮她。

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传递到周太后的耳中最好的,如果是传递到皇上的耳中,皇上不认这笔帐的话,那可为难得紧。

而如果是传递到钱太后的耳中,钱太后为人比较软弱,可能不会像周太后那样为她作主。

而周太后做事做人都是雷厉风行的,这件事情被周太后知道了,那么周太后一定会尽自己的所能来报她周全。

所以她打定主意之后,便决定就这么去做了。

当时,看守冷宫的那个太监名字叫做王敬,他当时也正在为自己的出路而发愁,因为一直以来,他都在这冷宫之中看守冷宫,不知不觉就看守了四、五年了。

而跟他其他妃嫔的太监们,只要表现得力,受到主子的嘉奖,或者可以晋升,但是像他这种看守冷宫的太监,却是永远都没有晋升的机会。

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得罪了主子,而在这冷宫之中的妃嫔,要么就是戴罪之身,要么就是失宠的人。

即使是她们魂得再好又能够出去吗?所以这些太监们也跟着遭殃。

慕雪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所以才去找王敬帮忙。

那两名太监一名叫做王敬,而另一名名字都不知道,慕雪只知道他叫小二子。

慕雪有时候会跟他说话,慕雪经过察言观sè之后发现那个小二子的太监,他为人比较古板而且比较软弱,做起事情来不够干脆利落。

而王敬似乎一直在跃跃欲试,想要找一个机会可以出人头地,所以最后经过一番思量之后,慕雪便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王敬。

选择了王敬之后,慕雪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就轮到自己去做了,慕雪说话去找到那个王敬。

王敬忽然见到慕雪,便斜斜得看了她一眼说道:“慕雪姑娘,你今儿个还比较有空啊?竟然来找本公公。”

他一边看着慕雪的身子一边笑着说:“原来这慕雪姑娘在冷宫之中过得也挺好的嘛,才多久日子不见,竟胖了这么多。”

慕雪被他打打趣,一时之间羞愧难当,她便对王敬郑重其事的说道:“王公公,慕雪邀你帮一个忙,不知道你肯不肯帮?”

“慕雪让我帮什么忙啊?只要我能帮得上慕雪姑娘的,我当然尽我所能帮助你了。只不过如果是有些事,不是我能力所及的,那我也没有办法。”

慕雪点点头,郑重的说:“这件事情王公公如果是肯帮助的话,一定能够帮得上。”

王敬听她这么说,便斜着眼睛说道:“要我帮忙,那也好,只不过,我可不能白白的帮人啊。这冷宫之中本来就是个清水衙门,平日里连一钱银子都捞不到的。而今,慕雪姑娘又让我帮忙,难道我白白的帮助慕雪姑娘?”

慕雪听他这么说,显然是要钱的意思,慕雪便郑重其事的对他说:“今天你帮了我这个忙,不单会得到银子,而且以后还会飞黄腾达。”

“啊?”那王敬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说道:“慕雪姑娘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你自己还困在冷宫之中,竟然断言我会飞黄腾达,这事恐怕不靠谱。”

慕雪对他说道:“真的如此,如果是你不相信的话,那我就去找小二子。”

那王敬一听心想:“那既然她说靠谱,那就听她说的做吧,反正如果是对自己有帮助的话,是好事一桩。即使对自己没有什么帮助的话,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损失什么。”

想到这里,他便拉着慕雪说道:“慕雪姑娘,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那我就帮你一下吧。只不过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

慕雪看看四顾无人,便把王敬拉到一边,对他说道:“王公公,慕雪希望你赶紧去见周太后,帮慕雪向周太后说一件事情。只要这件事情说了之后,想必慕雪将来一定不敢忘掉王公公的恩情,只要慕雪有出头的一天,那王公公就是我的第一大的恩人。”

王敬听慕雪这么一说,他似乎也预料到了事情好象不是那么简单,他眼珠子滴溜骨碌转了半天,便望着慕雪道:“好,那既然如此,你便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王敬一时之间,神情也变给很为严肃。

慕雪便点了点头跟他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王公公恐怕也是想不到。前些日子公公还记得吗?皇上来这冷宫之中的事?”

王敬当时正当职,他当然记得,便点头说道:“我还记得。”

慕雪望着他脸上露出一片潮红的颜sè,她说道:“那一日,皇上本来是来看望王皇后的,但是他来到之后,发现王皇后疯了,然后皇上她就宠幸了我慕雪。”

说道这里,脸sè便顿时变得有些羞愧难当。

“啊?皇上宠幸了你?可是为什么你现在还在这宫里?而没有被皇上给召出去呢?”

那王敬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慕雪,他不知道慕雪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慕雪连声说道:“王公公,慕雪说的都是真话,一句假话都没有。倘若王公公的不相信的话,听慕雪继续说下去就是了。慕雪被皇上宠幸了之后,竟然很快就有了身孕,如今这孩子已经有几个月大了,而今我这肚子越来越遮掩不住了。连王公公都瞧出慕雪已经胖了,所以慕雪才恳求王公公帮忙,帮慕雪把这件事情通过周太后。只要周太后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为慕雪出头的,到时候慕雪或者可以成为皇上的妃嫔的话,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王公公今日对我的恩情。”

那王敬望着她的肚子,盯了老半日,果然发现她的肚子有一些同隆起。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慕雪姑娘,你可不要害我啊,你确定你肚子里的种是皇上的吗?倘若不是皇上的,而我又去找皇太后的话,那周太后不把我乱棍打死才怪呢。”

慕雪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王公公,你放心吧,事关重大,慕雪又怎么会乱来呢?当然是皇上的,倘若不是皇上的,慕雪怎么敢跟王公公乱说?”

王敬听慕雪这么一说,好象她说的全是真话一样。

他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仔细来思量这件事情,权衡利弊之后,他便对慕雪说道:“好吧,本来这件事情我也不该掺和的,要是我掺和进去,一不小心就惹来杀身之祸。只不过,看慕雪姑娘在冷宫之中这么可怜,我就姑且豁出去了,为慕雪姑娘走一趟吧。”

慕雪看他如此,当即跪下来,眼中流着泪水对他说道:“如此,就多谢王公公了,慕雪还有一句话想要叮嘱王公公,希望王公公记一下。”

王敬看慕雪楚楚可怜,便把她扶起来说道:“慕雪姑娘,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只要我能帮你,我尽我所能帮你就是了。”

慕雪点头泪水涌动说道:“这件事情王公公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王公公也知道,如今这后宫之中是万贵妃一人独大。倘若这消息一不消息传到万贵妃的耳中,那么不但慕雪和孩子不保了,恐怕还会连累王公公。要是慕雪和孩子不保那也就算了,要是连累到王公公,那慕雪实在是罪孽深重。”

王敬知道她说的只不过是客气之词罢了,但是她所说的千万不能让万贵妃知道,这句话却是十分紧要的。

如今谁都知道,这后宫之中万贞儿一人独大、作威作福,连两宫皇太后都懒得过问。

倘若这事被万贞儿知道了贞儿不立刻来处死慕雪才怪呢。

那王敬听完之后,浑身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对慕雪说道:“如此多谢慕雪姑娘提点了,慕雪姑娘若是不说,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呢。那么你现在先回到冷宫去,这件事情谁也不要声张,谁也不要再告诉知道了吗?消息知道的越少人越好,倘若被很多人知道了,那么等待你的后果可就惨了。”

那慕雪听王敬这么一说,连忙点头说道:“如此我就拜托王公公了,王公公,慕雪的生死存亡还有这孩子的前程,就一切全都托付在王公公的身上了。希望王公公的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周太后,只要周太后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有王公公的好日子过的。”

慕雪对着王敬的再三劝说到。

王敬握着她的手,十分深情的对她说:“慕雪姑娘你放心吧,我忘记绝对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当然就不会反悔了。再说这件事情慕雪姑娘你也知道了,倘若我周太后报告了这件事情,周太后也一定会对我重重有赏赐,这事对你我都有利,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慕雪听他这么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于是她便自己回到冷宫之中,等着王敬去把这件事情禀告周太后。

慕雪在房中左等右等,一直都没有等到王敬的踪影。

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那王敬非但没有去找周太后,而是来到咸福宫中见万贞儿。

王敬来到咸福宫宫门外面之后,便对那小太监说道:“麻烦你向万贵妃禀告一声,就说我是冷宫的王敬,我有重大的消息想要告诉娘娘,还请娘娘见我一面。”

那小太监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冷宫的小太监也来见我们贵妃娘娘,我们贵妃娘娘岂是人人都可以见的。”

那王敬被那小太监骂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连忙跪下来对那小太监央求道:“恳恳请公公了,你就去向贵妃娘娘通报一下嘛,贵妃娘娘听了之后,她一定会答应见我的。”

二二五,疯皇后

王敬对着吗小太监又跪又求,但是小太监却置若罔闻,对王敬说道:“总之,你赶紧快快离开,要不然的话,我一定派人把你打一顿。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冷宫太监,竟然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见我们娘娘你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了。”

他一边盯着王敬,一边对王敬恶狠狠的说到。

王敬知道,此时此刻跟他也说不通了,但是要是这么走了的话,一个大好的机会岂不是丢失了。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便继续向那小太监央求。

是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太监态度十分强硬。

见王敬在那里死缠不休,竟要找一个人来打王敬。

王敬一见,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被那小太监给打的。

他既然见不到万贞儿,那么接下来的一个选择就去找周太后了。

也活该了那慕雪命里不该有,而就在他转身去找周太后的时候,这个时候,陈嬷嬷的正从边上经过。

本来那王敬见不到万贞儿,他想要是能够见到周太后,帮周太后保存一条框皇家的血脉,那慕雪真的成了一宫妃嫔的话,说不定也真的会善待自己,自己也可能会飞黄腾达。

所以,他又转身往周太后的宫中走。

而这个时候,陈嬷嬷听到外边吵吵嚷嚷的,就走了出来,他一眼瞥见了王敬,见那王敬脸生得很,便对那小太监问道:“这个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的?”

那小太监一看是陈嬷嬷出来了,连忙跪下,对着陈嬷嬷又叩又拜说道:“启禀陈嬷嬷,这个人自称是冷宫的太监,还痴心妄想的想见贵妃娘娘,刚刚已经被我们打发走了。”

陈嬷嬷一听,脸色勃然变色,她可知道后宫之中关着的是谁。

那后宫之中关着的可是王皇后啊,如今万贞儿的权势在宫中一时熏天,人人都为万贞儿马首是瞻,这小太监忽然之间来见万贞儿,还说是后宫的太监,那么相比是一定同王皇后的事情有关。

想到这里,那陈嬷嬷便喊出了那小太监说道:“慢着,你来见娘娘到底有什么事?”

那王敬刚刚要走,忽然看到陈嬷嬷走了出来。

虽然他平时没有见过陈嬷嬷的,但是也听说过陈嬷嬷的大名。

他看陈嬷嬷走了出来之后,连忙迎上前来对陈嬷嬷说道:“您就是陈嬷嬷吧?奴才参加陈嬷嬷,陈嬷嬷万福。”

陈嬷嬷见那王敬十分会说话,心里就有些欢喜,于是便对他说道:“好了,你说你是掌管冷宫的太监,而且你说你来见娘娘是有要事求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那王敬四处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他便压抑声音说道:“陈嬷嬷,恳请你要我见娘娘一面吧,这件事真的只能见了娘娘才能说。要不然的话,走漏了风声就不好了。”

那陈嬷嬷见他说的如此的郑重其事的,好象真的出的什么大事一般,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我过来吧。只不过,你要真的有什么事才好,我们娘娘平日里忙得很,否则的话,你如果拿娘娘消遣,娘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王敬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

于是,陈嬷嬷便把那王敬带入了万贞儿的正宫之中。

万贞儿此时此刻正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描画着东西。

忽然之间看到陈嬷嬷的走了进来,还带了一个陌生的小太监,不禁蹙了蹙眉头,问陈嬷嬷道:“陈嬷嬷这是谁,你把他带进来做什么啊?”

陈嬷嬷走上前去先给万贞儿陪了个笑脸说道:“启禀贵妃娘娘,这个人叫做王敬,他自称是掌管冷宫的太监,还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来跟娘娘汇报。我琢磨着可能是王皇后的事情,所以就把他带进来了。”

“是王皇后那贱婢?那贱婢又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来啊?”万贞儿当即不禁有些郁闷的说到。

“奴婢也不知道,所以才把他带了进来啊。”陈嬷嬷说道:“我刚刚想问他的时候,但他打死都不说,还说这件事情一定要见了娘娘你,才能够跟娘娘说,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便打量着王敬。

但见王敬低眉敛目地站在那里,煞有其事,好象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万贞儿便咳嗽了一声,招了招手,于是他两边服侍的太监宫女便纷纷的退了下去。

万贞儿又对着王敬招了招手说道:“好了,你可以过来了,你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本宫,到底是什么事情?本宫的时间可宝贵的紧,倘若你浪费了的本宫的时间,本宫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你。”

“是是是,娘娘,奴才知道。奴才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汇报娘娘的。”那王敬忙不跌宕的说。

万贞儿点头问道:“好了,那你现在告诉我,到底王皇后那贱婢又做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尽管说就是了,本宫替你作主。”

没想到那王敬摇了摇头,却跪下来说道:“启禀娘娘,这件事却不是关系王皇后的。王皇后她如今已经疯疯癫癫的了,什么事都不管。这件事是关系王皇后的婢女慕雪的。”

“什么?关系一个婢女慕雪?这么小的小事你都敢来找本宫,还说事关重大?陈嬷嬷你是怎么看的人啊?”

陈嬷嬷见到王敬本来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要见万贞儿,好象真的有什么天塌下来似的大事一样,她便信了。

谁知道这王敬进来之后,只说这件事情是关系着慕雪,慕雪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而且王皇后有疯了,那肯定就没有什么大事了,所以万贞儿心中顿时生出不满。

而陈嬷嬷见万贞儿有些恼怒,连忙斥责那王敬说道:“你这小太监,当真是胆大的很,竟然敢来这里胡言乱语,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这小太监给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王敬顿时额上惊了一声的冷汗,他“扑通”一声音给万贞儿跪下,对着万贞儿又叩又拜的说道:“娘娘,奴才真的不敢胡说八道啊,这件事情真的是事关重大,奴才才来找娘娘的。娘娘要是不信,请听奴才我这件事情说清楚嘛,这件事情虽然是关系着慕雪,但是也关系着皇上。”

万贞儿本来打定了主意让陈嬷嬷待人把他拖走,乱棍打死,但是忽然听到王敬说这件事情不仅关系着慕雪也关系着皇上,万贞儿心中“咯噔”一声,基本上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果然,那王敬在那里说道:“启禀娘娘,今天那慕雪忽然来找到我,千央万求的让我帮她一个忙,于是我便问她什么忙。她说让我去求见周太后,还说她肚子里已经怀了龙种,而让我去告诉周太后,让周太后去把她从冷宫之中接出来。她还千叮万嘱的说,让奴才无论如何也不要来把消息走漏给贵妃娘娘,免得贵妃娘娘会对她不利。”

王敬说到这里,自知失言,连忙抬起手来,对着自己的脸打了下去。

万贞儿看到他的样子,倒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道:“好了,你也不必在这里打肿脸来充胖子了,本宫且问你,你说的可是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那王敬惊的冷汗连连说道:“我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就让我全家立刻死。”他赌咒发誓。

万贞儿抿嘴一笑说道:“好了好了,既然慕雪这么说,你可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皇上真的去宠幸过慕雪?”

那太监王敬连忙说道:“是啊,前段时间的时候,皇上忽然经过冷宫,是进去看过慕雪。至于有没有宠幸过慕雪,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皇上真的是待了很久才出来的。”

万贞儿听了之后,心里就觉得有些恨,她说道:“王皇后是什么时候疯?”

“王皇后早就疯了很久了,皇上当时进去的时候,王皇后也疯了。皇上才进去没有一会,那王皇后就疯疯癫癫的跑出来了,而皇上而慕雪就一直在那里,一直没有出来。如果想想,这件事情也有几个月了,慕雪说她的身孕也有那么久了,推算日子应该是差不多的。”

那王敬便把实情告诉了万贞儿。

万贞儿听完之后,沉吟不语,点点头,对他挥挥手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那王敬转身欲走,他刚要走,万贞儿又叫住他:“且慢,本宫来问你一件事情,之前慕雪不是让你去找周太后吗?你为什么来找本宫?”

“那是因为在奴才的心目中,从来只知道有贵妃娘娘,而不知道有太后。奴才一心一意只愿意为贵妃娘娘打算筹谋,而至于别的人她们是怎么样,奴才是管不着的。”那王敬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万贞儿对于他这种卑鄙无耻的回答竟然是十分满意,万贞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觉得这个王敬怎么样?”

陈嬷嬷在一旁不置可否,一句话也不说。

万贞儿则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本宫倒是觉得这个王敬真是个人才,如果把他放在冷宫之中看门,那可真是浪费了他这个人才呀。王敬既然这样子,以后你就在本宫这万安宫中做个看门的吧。”

那王敬听万贞儿这么说,立刻趴下去,五体投地,对万贞儿说道:“奴才感谢贵妃娘娘,感谢贵妃娘娘让奴才到这咸福宫中做个看门的。”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觉得这王敬实在是十分无耻,但是一般只有十分无耻的人才能够做出非常事来。

所以她觉得王敬既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可见以后倘若为自己所用,一定能够做出更加卑鄙无耻的事情来,同自己简直是一丘之貉呀。

因此万贞儿对于他是十分欣赏的,她之所以没有对王敬一下子加以重用,是因为她知道王敬这种人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可以给予他过于重要的任务的。

因为这种人完全就是势利小人,趋炎附势,倘若让他去做了极重要的位置,那么有一天,说不定他会反过来咬主人的。

这种人就是要当狗养着,到了关键的时刻给他扔一块骨头,他就会一无反顾地为你扑上去做事。

万贞儿心里这么想着,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冷笑,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本宫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呀?”

陈嬷嬷连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对万贞儿说道:“启禀贵妃娘娘,娘娘下午暂时并没有什么安排。”

她说:“也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去那冷宫之中探望慕雪姑娘吧,这慕雪姑娘怀了皇上的龙种,倘若不悉心照顾怎么可以呢?”

说完之后她便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听起来十分的怪异凛冽,直听得王敬心里发毛。

王敬早就听说,这万贞儿万贵人十分有手段,但是没有想到真的见到万贞儿本人的时候,万贞儿给他的冲击力还是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象。

因为这万贞儿实在是一个阴谋诡计太多的人了。王敬于是便跪下来对万贞儿说道:“不知道贵妃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您要有什么吩咐奴才的,奴才一定万死不辞,如果娘娘没有什么吩咐奴才的,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万贞儿微微点头沉吟道:“你回去的时候,如果慕雪问起你,有没有见到周太后,周太后怎么说的。你就跟她说你已经见到了周太后了,周太后说下午就去接她,知道吗?”

那王敬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机灵灵的回答道:“启禀万贵妃,奴才已经完全记住了。”

于是万贞儿便甩了甩手对他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于是那万贞儿便甩手让他下去。

于是那王敬便走了出来,王敬走了出来之后,他想想万贞儿的一举一动,心里觉得实在是太过于惊骇了。

他觉得万贞儿实在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像万贞儿这么有手段的人,自己倘若能够投靠了她,取得她的信任,将来一定能够在这后宫之中屹立不倒。

所以想到这里,他就满心欢喜,他来到那冷宫之中,慕雪早就已经在那里可怜巴巴的等着他了。

猛然见到王敬回来了,慕雪连忙走上前去,向他问道:“王公公,你不是说带我去见周太后吗,见的结果如何?”

那王敬一本正经的回答慕雪说道:“的确,我帮你去见了周太后,周太后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非常的震惊。因为她也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所以她说要把这件事情给调查清楚。”

慕雪一听,顿时急了起来,她大叫着说:“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皇上的,要是你不相信的话,你尽管可以去问皇上就是了,皇上那天来这里的时候,公公你也见到了。”

那王敬拍打着她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好了,慕雪姑娘,你先不要这么着急嘛。那周太后又不知道这么多事,她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也是在所难免。所以周太后她老人家说了,下午的时候就来这冷宫之中亲自接你,到时候为你验明正身,只要能证明那胎儿真的是皇上的,她一定好好对待。她说了不但会好好对待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会让皇上册封你为贵人。”

“真的?”那慕雪一听,顿时满面欢喜。

王敬笑嘻嘻的说道:“我当然不会说谎了,未来的慕雪贵人,只不过等到有召一日,你爬上枝头变了凤凰,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呀。”

慕雪连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王敬则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客气了。”

慕雪欢天喜地的回去,她看到王皇后仍旧在那里,傻乎乎的站着,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生机都没有,就像是冬天的叶子枯黄了。

她便走上前去,兴高采烈的对王皇后说道,她说:“姐姐,我们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之前的时候,不是万贞儿把你害成现在这般样子,让你在这冷宫之中吗?只要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而我又成为皇上的嫔妃,我有了这个孩子做依靠,将来一定能够在这后宫之中混得风声水起,到时候我一定会对付万贞儿,为姐姐你报仇的。”

慕雪对王皇后说的这一番话,王皇后似懂非懂的,但是她看慕雪很高兴,还是也跟着很高兴。虽然说慕雪这些日子来一直对王皇后疏于照顾,但是慕雪从本心里同王皇后还是感情十分深厚。

而王皇后在这冷宫之中住惯了,平日里与她相伴的只有慕雪一个人,所以她对慕雪也还是很有感情的,尽管她已经疯了,但是她疯了却并不代表她跟慕雪之间的感情消失了。

她看到慕雪欢天喜地,便点点头说道:“好啊好啊,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的好消息,飞啊飞,变成蝴蝶飞,变成蝴蝶飞到屋顶上,啪,掉下来摔死了。”

王皇后忽然说了一个摔死了,这句话听在慕雪的心里犹如重捶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她愣了半天,才说道:“姐姐,这今天是好日子,您为什么说这种话呢?”

慕雪平时里其实也不叫王皇后叫姐姐的,只不过是她想着,等到周太后把自己迎入到后宫之中,自己成为皇上的妃嫔一样,那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叫王皇后一声姐姐了。

王皇后却仍在那里整个人变成个蝴蝶的样子,学着蝴蝶在那里飞呀飞,边飞边唱着:“变成蝴蝶飞走了,飞到天上去,啪的一声掉下来,摔死了,摔死了,摔死了。”

慕雪听得十分烦燥,忍不住对王皇后大吼一声说道:“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王皇后以前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慕雪这么对自己,忽然看到她满面怒气,便吓得瑟缩在墙角,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慕雪见王皇后吓成了那番模样,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因此她走上前去,对王皇后说道:“对不起,皇后姐姐,我不是故意这么对你的,只不过是你刚才说的话,我不爱听。我以后会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的,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

王皇后在那里喃喃的说道。

慕雪看再跟王皇后说什么也说不下去了,所以她便打算不再同王皇后讲了,于是她一个人便在那里倚着墙,沉思了半天。她中午的时候,连饭都没有做,而王皇后直嚷着热,慕雪没有办法,只好帮她热了一点东西吃。

那王皇后一边在那里吃着,一边在那里唱着:“化成蝴蝶摔死了。”

二二六,恶胆生

这让慕雪心里觉得很郁闷,慕雪对王皇后定定的说道:“皇后姐姐,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要弄清楚,我慕雪以前的时候,的确是什么都不是,但是我化茧成蝶,成为美丽的蝴蝶之后,我就可以高高的翱翔在天空上,我绝对不会化成蝴蝶摔死的。皇后姐姐你要知道这件事。”

她一边说着,目光之中一边露出了十分犀利的神色,那王皇后冷不防的被慕雪这么一盯,整个人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端着饭碗跑到边上去了。

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在那里冷冷的说道:“哦,慕雪姑娘,你什么时候化成蝴蝶了呀?”

那声音十分的犀利,也十分的婉转动听,但是听在慕雪的心里,就好象来自于七层地狱一般。因为她知道,那声音是谁说的,那声音的主人是万贞儿。

果然她抬头一看,只见万贞儿已经款摆着腰肢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人是陈嬷嬷,而另一个人是她不认识的小太监。

那万贞儿走进来之后,慕雪看了,顿时面色变得惨白,她连忙跪下去,向万贞儿说道:“奴婢参见万贵妃,娘娘吉祥,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说的话都说不成一块了,那万贵妃瞥了她一眼说道:“哎呀,慕雪姑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为什么你见了本宫这么惊慌啊?难道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怕本宫来敲门吗?”

慕雪听她这么一说,浑身就像筛糠一样的兢栗,她连忙跪下去,对万贞儿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慕雪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只不过,只不过慕雪没有想到娘娘忽然来驾临冷宫,所以才吓成这般样子,不知道娘娘今天来,是不是来看望皇后娘娘的。”

那万贞儿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她看上去十分的华贵而美丽,这让慕雪跪在地上,不禁显得自惭形秽。

慕雪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多,虽然说万贞儿忽然出现在面前,让她觉得很奇怪,但是她只以为万贞儿此次到来是打算收拾皇后的,因为谁都知道万贞儿和皇后之间有着化解不开的戏缘。

慕雪却完全没有想到,万贞儿这次来,是跟自己有关。她更没有料到的是,王敬早已经跑到万贞儿的咸福宫中,把慕雪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万贵妃。

那万贞儿站在那里冷冷地笑着,笑得慕雪心里发毛。

慕雪连忙把王皇后扶了过去,她对万贞儿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我们皇后娘娘最近过得很好,还请娘娘不要担忧了。”

“哼,谁担忧你家皇后娘娘了?你皇后娘娘过得好不好,跟本宫有什么关系?慕雪,本宫今天实话告诉你吧,本宫今天不是来找旁人的,是来找你的。”

“啊,贵妃娘娘是找我的?”慕雪一听,顿时吓得整个身子瘫倒在地上,而王皇后仍旧是做出蝴蝶的姿态在那里飞来飞去的,她一边飞一边说:“化成蝴蝶摔死了。”

当她走到万贞儿面前的时候,她忽然扬起了手掌,对着万贞儿的脸重重的打了下去。

万贞儿吃了一惊,她顿时大怒,正要找人对付王皇后的时候,王皇后已然在那里大声的哭喊着,说道:“你坏,你坏,你坏死了,你为什么打我,你打我,我要告诉皇上,本宫要告诉皇上,说你打我,让皇上好好的惩罚你。”

王皇后整个真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她打万贞儿那一巴掌,似乎是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万贞儿不禁皱了皱眉头,然后她对身后的小太监说:“赶紧把王敬传来。”

“是。”那小太监答应着,于是就把王敬给传了过来,那慕雪一听这万贞儿竟然连王敬的名字都已经知道了,她心中顿时明白大势已去,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完全预料到了。

果然过了不多久,那王敬就走了进来,万贞儿端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对着那王敬问道:“王敬,本宫且来问你一件事情,这王皇后她疯了多久了?”

“王皇后她疯了大概有半年多了吧,她进来这冷宫之中没有三个月,就已经疯了。”

“她平时就是这般模样,疯疯傻傻的吗?”

“启禀贵妃娘娘,皇后她平时就是这样子的。有时候傻,有时候不傻,有时候见了人就会发疯,而且整个人看着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王敬便把事实说了出来,万贞儿审视着王皇后,她不知道王皇后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可是不管她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她刚才打了万贞儿一巴掌,万贞儿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万贞儿站起来,走到皇后的面前,故意蹭了皇后一下,然后她把皇后整个人往后一推,皇后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然后万贞儿走上前去,用脚用力踩着王皇后的手,对王皇后问道:“皇后娘娘,你的手疼吗?哎呀,不好意思,我的脚忽然有些麻,抬不起来了,不小心踩了您的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王皇后笑,那王皇后竟然似乎不觉得疼一样,也对着万贞儿笑了起来。

万贞儿看她的样子,不似作为,心中正觉得这王皇后多半不是装疯卖傻,是真的受不了刺激疯了。

她便正打算把腿拿出来,谁知道这王皇后忽然两只手一起抱起万贞儿的腿,然后一起用力,往后一拉,然后万贞儿整个人啪的一声,就摔在地上了。

万贞儿这次可是结结实实的被摔在地上了,她疼得“哎呀”大叫一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就像被卸了一样。

万贞儿入宫以来,就在这后宫之中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么苦楚,今天忽然被王皇后摔在这里,她心中别提有多难受了。

此时既想发怒,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说这王皇后如今被关在冷宫之中,可她好歹也是皇后呀。倘若自己真的敢明目张胆的责打皇后的话,这消息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周太后一定会跟她过不去的。

虽然说,她现在的确得到皇上的别样的宠爱,但是皇上宠爱她,是因为她能够帮皇上出谋划策的缘故,并不是从心底里宠爱她这个人,所以她想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把这件事情忍下去。

她知道若不把这件事情忍下去,非要跟皇后硬碰硬的话,那么这事情闹大了,传到了周太后的耳中,倘若两宫王皇后一旦问起这件事情来,非但会牵连到自己,说不定连自己最近在宫中作威作福的事情,两宫皇太后都会追究,所以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觉得很是郁闷。

今日竟然白白的让皇后占了便宜去了,所以她绝对不能够善罢甘休。既然这皇后是她没有办法对付的,那这皇后边上的慕雪,可是她有办法对付的。

她望着那王敬,对王敬说道:“我看皇后娘娘刚才摔了一跤,也摔得不轻,王敬你赶紧把皇后娘娘给扶到别处去,让皇后娘娘好好歇息去吧。”

那王敬说完就上前去用力的扶皇后,但皇后怎么都不肯起来,躺在地上,整个人就像一个无赖一样。

万贞儿看皇后变成了这般模样,心里十分得意,心想:皇后啊皇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呀。哼哼。

她一边看着皇后在地上挣扎,一边对王敬说道:“皇后既然不肯起来,那你就多找几个人把她请起来呗,这地上这么凉,要是皇后着凉了,皇上怪罪起来,谁担当得起啊。”

于是那王敬便重新找了几个小太监,几个人一起把皇后连拖带拉的拖到别处去了,那皇后一边被拖走,一边在那里大声喊叫着。她的叫声十分之响亮,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之中。

而皇后被拉走了之后,此时此刻最害怕的人就是慕雪了。虽然说皇后已经疯了,但只要皇后在慕雪的身边,慕雪心里还没有那么害怕。

但是万贞儿如今却已经派人把皇后给拉走了,就剩下慕雪一个人在那里,慕雪有些怯怯的望着万贞儿,心里别提有多惊慌了。

万贞儿却含笑的看着慕雪,对她说道:“慕雪姑娘,你为什么跪在地上,吓成那个样子?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慕雪连连摇头,然后万贞儿又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慕雪姑娘,人家都说在冷宫之中,是受苦的。为什么你被打入冷宫之后,不见瘦,反而胖了不少呢?本宫倒是觉得很是奇怪。”

那慕雪见到王敬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已经不好了,如今又听到万贞儿这么一说,便料到万贞儿早已经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事情。

所以她连忙跪下来,对万贞儿说道:“启禀娘娘,启禀娘娘,还请娘娘放过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再也不敢了。你在这后宫之中,胡乱不知道勾搭了什么样的男子,你还说以后再也不敢了,说起来真是太可笑了。倘若这后宫中的宫女们都跟你这样不知道洁身自爱,那么要本宫这个六宫主管还有什么用呀?”

说完之后,她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叫几个人过来,给慕雪灌点红花进去,帮她打掉肚子里的孽种。”

“是。”陈嬷嬷不卑不吭地回答道。

陈嬷嬷的眼神显得十分的冷淡,像是已经见惯了这种事情,对于慕雪她一点悲悯的心情都没有。

慕雪见状,知道自己的孩子快要保不住了,所以她连忙跪下来,趴到万贞儿的面前,对着万贞儿恳求说道:“娘娘,请您恕罪,奴婢真的没有跟什么人私通,奴婢肚子里的这孩子是皇上的龙种,倘若娘娘不相信,可以把皇上请过来,向皇上询问就是了。”

“混帐,什么叫把皇上请过来,向皇上询问?皇上是你可以随随便便的差遣的吗?你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哼,你说什么,本宫就要相信你,那本宫岂不是傻。再说了,堂堂的皇上又怎么会来冷宫之中,宠幸一个妃嫔呢。这事情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天下的大笑话,就是皇上自己他都不会答应这件事的,你既然敢如此诬蔑皇上的名声。陈嬷嬷快点。”

于是陈嬷嬷便同几个小太监过来对着慕雪一阵狂灌,任凭慕雪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过,他们人多力量大,很快那一碗红花就被给灌到了慕雪的肚子里。

慕雪喝下去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傻傻的了,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而她的下身就有红色的血迹流了出来,那血液很快就流了一大遍,看上去血迹斑斑的十分恐怖。

慕雪这才反应过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她顿时像疯了一样大吼着:“我的孩子,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她看万贞儿在那里冷笑,猛的走上前去,一把把万贞儿推倒在地上,然后对着万贞儿又撕又打。

她一边又撕又打,一边对万贞儿说道:“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妖妇,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孩子,不管是谁要害我的孩子,我都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慕雪本来是一个十分柔弱的姑娘,但现在竟然像是发了狂一般的。

陈嬷嬷和几个小太监上前去用力拖,怎么拖都拖不开,慕雪整个人就像是癫狂了一般:“快快快,拉开这个疯子呀。”

万贞儿也害怕了,因为慕雪的一双手在她的脸上不断的抠,不断的挠。万贞儿的脸上已经被她划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倘若再这样下去,那慕雪肯定就会抓到她的眼睛了,眼睛要是出了什么损伤,那万贞儿可别想在这后宫之中混了。

毕竟当今的皇上可不是先皇那么仁慈,而且先皇和皇后的感情是十分好,所以前皇后瞎了一只眼睛,先皇仍旧对她情深一往。

万贞儿大声的叫着,陈嬷嬷见状,她看众位太监上前都拉不开慕雪,于是她走上前去,使出蛮牛一般的力气,对着慕雪重重的一提。

然后把慕雪拖倒在地上,那慕雪手深深的抓到了万贞儿的肉里,竟然扯去了万贞儿手臂上的一块皮,而且万贞儿的衣裳也被慕雪全都扯烂了,那慕雪像是一只发了疯的豹子一样,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被她吓得不轻,万贞儿过了好久,才被小太监扶起来,然后她指着慕雪说道:“把她拖下去,快拖下去,乱棍打死。”

这慕雪闹了一场之后,又加上刚刚流产,精神也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望着万贞儿只是冷笑,一句话也不说。

万贞儿不知道一个柔弱的慕雪,为什么忽然之间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来跟自己对抗。

她看慕雪还在那里笑,心里十分不爽。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还等什么,赶紧让人把这个慕雪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陈嬷嬷便答应着,把慕雪往外拖。

慕雪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此时此刻连走路也走不稳了,那些小太监们把她拖到了院子之中,把慕雪按在了地上。

王敬此时此刻正好安抚下王皇后走过来,看到慕雪被人拖在那里按着,就要被乱棍打死。他心里忽然掠过一些悲悯之色,他不禁有些怜悯的望了望慕雪。

慕雪此时此刻也正好看到了王敬,她的眼神顿时像是怨鬼一般,望着王敬说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也是你害死了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王敬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可是冤枉呀,你可不能来怪我。”

“哼,就是你向万贞儿这个贱婢告的秘,万贞儿才会带人来对付我,倘若不是你的话,又有谁会知道我已经怀了身孕。我本来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托付你,帮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周太后,我本来有大好的前程,我本来还有一个孩子的,但是为什么,你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万贞儿那个贱婢。”

王敬在那里,此时他才看到万贞儿正被陈嬷嬷扶着走出来,他便皮笑肉不笑的说:“慕雪姑娘,我想你是想岔了,宫中有句话叫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倘若你在我的位置,你是会把你怀孕的消息告诉周太后呢,还是会把你怀孕的消息告诉万贵妃呢?如今这后宫之中,万贵妃一个人说了算,宫里的人都只知道有贵妃娘娘,而不知道有太后。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笨得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周太后,而不告诉万贵妃吧?”

“可是我不是已经许诺过你,只要你把我怀孕的消息告诉周太后,我以后不管是封了贵人,还是封了妃,我都会善待于你的,难道我对你的许诺还不够吗?”

那慕雪在一旁质问着王敬,王敬摇了摇头说道:“不错,倘若是我把你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周太后,周太后的确可能会把你封为贵人,甚至是封为妃,但是那也只是可能而已。首先要确定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皇上的,倘若皇上不认帐的话,周太后也不会承认,到时候说不定你不但不会封为妃,还有贵人,反而会被乱棍打死。就连我这个通风报信的也会跟着一起被打死。倘若我把这消息告诉了贵妃娘娘的话,贵妃娘娘立刻就会嘉奖我,而我立刻就能辉煌腾达。你说两者相衡之下,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呀?”王敬对着慕雪十分无耻的说道。

二二七,是误会?

慕雪此时此刻她是真正的悔恨了,她悔恨的是所托非人,倘若她把这件事托给小二子去做的话,以小二子那忠厚、贤良的品性,说不定不会把事情处理成这个样子的。

但是事实上,她却把这件事情托给了那最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王敬,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什么样的滋味都有,只觉得百转千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这个时候,那板子也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慕雪望着王敬,眼神十分犀利,她说道:“王敬,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万贞儿我就是做鬼也会找你来填命。”

说完之后,她便闭上了眼睛。而她身上的板子一板子重似一板子,很快就有大遍大遍的血迹流了出来,过了没有多久,那慕雪就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她拼着最后的力气仍旧在那里说:“王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万贞儿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你等着。”

就在她不停的怨念声之中,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到再往最后,竟然一点生息都没有了,原来她整个人竟然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万贞儿亲眼看着慕雪被打死后,万贞儿只觉得心中一阵舒畅,因为倘若这慕雪当真把孩子生下来之后,那这后宫之中皇上就有了子嗣。

以周太后的性格,她一定会对慕雪多加??也会十分疼爱慕雪的孩子。

慕雪生个女儿也就算了,倘若是生个男孩的话,周太后一定会对她大加封赏,说不定还会一时心软,把那王皇后从冷宫之中放了出来。

对于王皇后现在是装疯,还是真的疯,万贞儿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但是有一点她知道,那就是这后宫之中处处都是强敌,有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处随时随地的窥视着你,倘若有一步行差大错的话,那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万贞儿一定让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不遗余地,这样才可能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下去。

万贞儿指了指慕雪的尸首,对太监们说道:“把她尸体抬出宫去,扔到乱葬岗里吧。”

那些小太监们便连忙答应着:“谨遵贵妃娘娘的懿旨。”

于是,万贞儿便带着陈嬷嬷出了冷宫,回到万安宫中之后,因为万贞儿之前已被连续摔倒在地上很多次了,所以她觉得身上十分酸痛,于是便找了小太监来那里给她捶打着,而那王敬因为对万贞儿告密有功,所以也被万贞儿着升为咸福宫的守门。

虽然只是一个咸福宫的小小的守门的,可是这份差事,比起在冷宫守门,那可是优越的多了。

而且他现在仅仅是这里的一个守门的,只要他肯干,能够讨好万贞儿的欢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那时候他就不仅仅是一个守门的,还会成为万贞儿的心腹了。

他只要能够成为万贞儿的心腹,凭着万贞儿的权势,他在这后宫之中一定可以只手遮天。

王敬想到这里,就觉得十分高兴。

只不过想起慕雪死之前的时候,那犀利的眼神,他浑身就觉得像是针扎一样的难受,他本来也不想陷慕雪于死地的,可是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所以他觉得无可厚非。

而今慕雪竟然被活活的打死了,而慕雪的死状又是那么的惨,慕雪在死前又扬言便是化成厉鬼也要来找他。所以虽然是大白天的,可是他还是觉得浑身兢栗。

他想来想去,想去想来,总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实际上是做对了的,倘若自己不这么做,又怎么会得到万贞儿的照扶呢,要是不得到万贞儿的照扶,又怎么能在这后宫之中立足了。

就在这时,天边飘过了一片阴云,那王敬忽然扬起头来对着那阴云喊道:“慕雪,你的鬼魂尽管来找我吧,我不怕你,打死我都不怕你,哼。”他的语气越来越嚣张。

万贞儿在冷宫之中责打慕雪和皇后,害死了慕雪肚中的孩子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深宫内院。

因为这后宫之中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发生了什么事儿,经过后宫之中的宫人们的渲染就会变得异常的迅速。

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迅速的飞遍了宫中的每个角落。

当然也传到了两宫皇太后和朱见深的耳中。

那周太后虽然平时可以容忍万贞儿的所作所为,但是唯有在子嗣这件事上她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答应的。

因为这朱见深登基已经好几年了,但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周太后想来想去,总觉得这和万贞儿从中捣鬼不无一定的关系。

倘若不然,朱见深的第一个皇后吴皇后就可以生下一个孩子了。

周太后想到这里,就觉得十分发怒。

因为她觉得万贞儿越来越没有尊卑,越来越不懂得事情的轻重了。

她竟然连皇上的孩子也敢杀死,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呢?

所以太后知道之后大怒,她带着人直闯咸福宫中,打算找万贞儿讨个说法。

万贞儿从那日打了慕雪之后,回来之后整个人到了晚上忽然不停的发烧,竟然是病了。

她想起慕雪在死的时候对她的诅咒,心里觉得很害怕。

她怕万一这敢事情当真传了出去,那么到时候周太后不会放过自己,而且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的鬼魂,那慕雪会不会真的化成鬼魂来向她索命呢?

想到这里,万贞儿就觉得不寒而栗。

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不相信这些的,只不过因为这万贞儿坏事做得实在太多了,所以不管什么样的事情,她都希望往这些方面想。

而且一旦想了之后,就不能自拔。

陈嬷嬷知道万贞儿的心病,所以就时时刻刻的陪在万贞儿的边上。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周太后闯了进来。

周太后没有想到万贞儿如此的斗胆,所以她是来找万贞儿兴师问罪的。

宫人们看周太后竟然亲自来了,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跑上去跟万贞儿汇报。

万贞儿一听周太后了,心想:“真是要来的躲不过呀。”

她便银牙一撮,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赶紧给我取一件衣裳来,我去见周太后。”

那陈嬷嬷阻止住她,说道:“娘娘,您还是不要去见周太后了,周太后如今一定正在气头上。倘若娘娘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周太后,那么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万贞儿咬着牙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就是躲得了今天也躲不了明天,躲得了明天也躲不了后天。总之,周太后现在竟然有心责怪于我,那么我就出去跟她说个清楚。”

那陈嬷嬷见万贞儿主意已定,似乎是早已经胸有成竹一般,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娘娘千万不要同太后起什么冲突才好。毕竟这周太后始终是皇上的亲母,而且在六宫之中握有权势。”

万贞儿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本宫知道怎么做。”

于是,那陈嬷嬷便取来一件衣衫,为万贞儿披上。

万贞儿披好衣衫之后,便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之后,果然看到周太后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她连忙给周太后请安,说道:“万贞儿叩见周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哼!我还想着千岁吗?我气都要被你气死了,万贞儿你做的好事儿呀!”

那周太后见到万贞儿就指责她。

万贞儿听周太后这么一说,面上故意装出很茫然的样子,说道:“太后娘娘,不知道贞儿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太后娘娘如此的动怒?如果贞儿知道的话,那贞儿一定会向太后娘娘求情。贞儿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先请示过太后娘娘。”

“哼!你现在来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本宫不知道吗?你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做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哀家且来问你,冷宫中的慕雪她明明怀了皇上的孩子,为什么你还偏偏要把她给打死?而且还害得她的孩子流产,你是不是不能见这皇宫之中人丁兴旺、不能见着皇上有孩子呀?”

万贞儿连忙诚惶诚恐的说道:“太后娘娘,完全没有这回事儿呀,您是听信了谁家的谣言来找贞儿兴师问罪呢?”

“是啊,哀家听信的都是谣言,你说的都是真话。哀家倒是要想问你,哀家到底听信了什么谣言?”

万贞儿见太后来势汹汹,她便惺惺作态的说道:“太后娘娘,这后宫之中人多嘴杂,时常有小人搬弄是非,恐怕太后娘娘是听了小人的挑唆,所以才来找贞儿兴师问罪的吧。那贞儿可以很明白的告诉太后娘娘,贞儿从来没有害死过皇上的孩子。那皇上的孩子贞儿是疼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害死皇上的孩子呢。”

“好,那你来告诉哀家你为什么要打死慕雪和她肚中的孩子?谁都知道慕雪肚子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偏生你不知道。”

“太后娘娘,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太后娘娘,您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慕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皇上的?倘若太后娘娘没有证据而信口开河的话,那岂不是让皇上背负上污名。”

周太后做梦都没有想到,万贞儿胆敢这么顶撞于她。

她一时为之气结,指着万贞儿说道:“你、你、你。”

连续说了三个“你”字,却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好。

谁知道万贞儿一点都不肯让她,她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如果您说不清楚,那么就由贞儿来帮您说吧。贞儿想说什么就干脆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放在心上。太后娘娘要非说慕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与人私通而生,而是她同皇上生的,那么请问太后娘娘慕雪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呢?难道说皇上在趁着王皇后发疯的时候悄悄的潜入到冷宫之中去同慕雪私会?倘若这个传了出去,对于皇上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好呀!”

万贞儿便惺惺作态的对周太后一说。

周太后听她这么一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也就算了,而且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万贞儿才好,她觉得万贞儿其实说得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倘若这个事情传出去,的确是对皇上的名声不好,人家都会觉得皇上荒淫无忌,还有好色,要不然也不会在王皇后疯了的时候潜入到冷宫之中去同王皇后的婢女有染了。

可是事实上周太后知道那孩子本来就是皇上的,要是不承认这个孩子是皇上的,岂不是让她的孙儿白白死了吗?

所以想到这里,她便十分生气的对万贞儿说道:“事到如今,万贞儿你当然是说什么都好了。再说这事儿跟你本来就没有关系的,你为什么非要横插一脚?”

万贞儿对周太后笑吟吟的说道:“太后娘娘,您这话就不对了。正如国不可一日无主,这后宫之中也不可以一日无主,虽然说如今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贵妃,是没有资格打理这六宫事务的。可是如今有资格打理六宫事务的王皇后她已经疯了,所以接下来位份最高的就当属臣妾。臣妾也只好勉为其难帮助皇上来处理这些事情了,难道说这么一点小事都还要皇上操心亲自出马吗?”

周太后望着万贞儿,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万贞儿在那里淡淡的说着,仿佛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一般。

万贞儿和周太后两个人正在争执不休,忽然听到外面有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皇上来了。

万贞儿听说皇上来了,连忙迎了出去。

而这时候皇上已经走了进来。

皇上也是听说周太后去找万贞儿兴师问罪去,两个人几乎吵了起来,所以他才闻讯赶来的。

他看到周太后和万贞儿剑拔驽发,好像一触即发似的样子,连忙对她们说道:“朕听说母后正在教训万贵妃,可有这么一回事呀?”

朱见深见周太后和万贞儿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禁深深觉得自己来错了时候。

倘若自己晚一点来的话,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要是自己早一点来也好呀,就不必碰到这种场面。

朱见深可不想夹在万贞儿和周太后中间做磨心,但是听说两个女人吵了起来,他还是不得来了。

他来到之后,周太后看到他有些怒气冲冲的甩了甩衣袖,说道:“皇上,你来的正好,你要是不来哀家也正要去找你呢。”

朱见深只好向周太后赔了一个笑脸,问道:“母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呀,惹得您生如此大的怒气?”

周太后指着万贞儿对他说道:“都是她做的好事,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在后宫之中这么久,就祸乱后宫这么久。皇上你应该废掉她的封号,把她打入到冷宫之中才是啊。”

那朱见深看了万贞儿一眼,转而问周太后说道:“母后,您先消消气,不知道贞儿她做了什么样的错事才惹得母后如此生气啊?”

周太后点点头,说道:“她做的好事她自己心里明白。”

周太后指着万贞儿说:“这个女人其心可诛,她做了多少坏事啊,在这后宫中害死了多少人,为什么她还可以安然无恙的?皇上,你护着她何时才是尽头?”

没想到周太后会这样声泪俱下的控诉,倒是让万贞儿吃了一惊。

万贞儿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必须要表现出绝对的镇定,否则的话万一让周太后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虚,那么接下来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所以她顿时露出了一副笑脸,对皇上说道:“皇上,太后娘娘刚才骂贞儿骂的生气了。都是贞儿不好,请皇上责备贞儿吧。”

万贞儿忽然转变了一副脸孔,她转变脸孔之快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咂舌,尤其是周太后。

周太后没有想到万贞儿变脸比变天还快。

万贞儿不等周太后说话,继续拉着朱见深对他说道:“皇上,太后娘娘之所以生贞儿的气是因为贞儿把那慕雪给打死了。其实贞儿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贞儿是为了皇上着想,是为了保存皇上您的名声呀!皇上您想呀,那王皇后在冷宫之中疯狂了,而皇上竟然在王皇后疯狂的那段时间里去探望王皇后顺便还同慕雪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还让那慕雪有了孩子。这些话都是慕雪说的,臣妾听着觉得都是一派胡言。倘若皇上是这么不懂事儿的皇帝的话,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所以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臣妾才不得不做这个坏人帮皇上把那慕雪给处决了。如果皇上非要怪臣妾的话,臣妾也没有话好说。”

朱见深一听万贞儿提起这件事情,他自己顿时也觉得面红耳赤。

因为这个事情要是传出去的话,恐怕当真是天下人会说他的不是的。

因为不管怎么样,他去冷宫之中探望王皇后这件事情还于情于理说得过去。

而王皇后竟然疯癫了,他竟然趁着王皇后疯癫的时候同那慕雪做出了苟且之事,并且慕雪还因此有了孩子。

如果传出去,这可不是什么假话,这是天大的笑话呀!

所以万贞儿这么说,朱见深觉得她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他便对周太后说道:“母后,您还是不要同贞儿生气了,贞儿既然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了,那就是没有误会了。既然没有误会了,母后为什么还要生贞儿的气呢。其实这事情想起来都是朕做的不好,才让那慕雪有了诬蔑朕的机会。”

“你说什么?”周太后指着朱见深,她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然会这么说。

“是呀!”朱见深继续说了下去。

二二八,救龙子

“朕想来想去,都觉得是朕做得不好。要不是朕没有好好的管束王皇后,那王皇后也不至于犯了错误,然后被关到了冷宫之中。要是王皇后没有被关到冷宫之中,那慕雪也不会跟着一起关到冷宫之中。倘若那慕雪没有一起跟着被关到冷宫之中的话,那慕雪也不会因为想急于出冷宫而诬蔑朕。”

周太后望着朱见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过了半天,才说道:“你说那慕雪是诬蔑你,你说慕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朱见深望着周太后,郑重的点了点头,说:“启禀母后,那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不是朕的,朕再糊涂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呀。”

朱见深信誓旦旦的对周太后承诺那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全都是慕雪一派胡言,而万贞儿是为了保全他的名声才这么做的。

周太后望着朱见深,再次的训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皇上,你确定这件事情本来是这样的?你确定她没有故意害死你的孩子?”

“当然没有了,母后。贞儿是怎么样的人其实朕心里明白,她虽然是经常出来帮朕做坏人,但是实际上有些事儿都是朕受益她做的。倘若母后因此而误会她的话,那就是儿臣的不对了。”那朱见深连忙为万贞儿回护道。

其实朱见深也并不是有心要为万贞儿回护,他对万贞儿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是因为他不想被人说闲言碎语,因为万贞儿说的话正好说到了他心坎里。

万贞儿说的话很得到他的心,他觉得万贞儿说的很有道理。

倘若被人家知道了他真的是做了那种事情,人家一定会笑话于他。

而且这么一来,他这个皇帝就没法当了,所以他才故意对周太后这么说。

周太后听他这么说,只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以为自己开始的时候误会了万贞儿。

周太后一时便有些讪讪,说道:“罢了,罢了,你们的事情哀家也不想管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拂袖而去。

等到周太后走的远了,那万贞儿这才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如果您要责罚贞儿的话,贞儿没有什么好说的。”

朱见深想了很久,虽然说他对于万贞儿私下处罚慕雪事情的确是心存怨恨,但是他觉得万贞儿倘若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情都是为了他着想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朕也不计较了。只不过朕希望你以后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要提前跟朕是清楚,不要瞒着朕私自行动,知道吗?”

万贞儿连忙跪下来,对他说道:“皇上,贞儿全都知道了,贞儿已经再也不敢了,请皇上放心吧。”

朱见深便亲手把她扶起来,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要再计较了。要是如果是一直计较这种事情,反而是没有意思了。”

经历过杀害慕雪这件事情之后,万贞儿不但安然无恙,反而还一如既往的被皇上宠爱。

万贞儿的名声顿时在后宫之中传了开来,后宫的人提起万贞儿不禁又敬又畏。

就连周太后去斥责她,也都被她给气病了。

所以后宫中的人提起万贞儿,没有一个人不害怕的。

惟有一个人平时既不去招惹万贞儿,也不被万贞儿招惹,那个人就是唐惊染。

万贞儿深知唐惊染在皇上心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地位,所以轻易中她是不敢去招惹唐惊染的。

皇上虽然现在看上去好像跟唐惊染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但是实际上皇上对唐惊染的感情到底怎么样那万贞儿是清清楚楚的,所以若非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儿,那万贞儿绝对不敢去招惹唐惊染的。

她唯恐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自己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了。

而这一天唐惊染她闲来无事,就带着零落在后宫之中走来走去。

唐惊染扳着指头数了数日子,说道:“不知不觉,这公主姑姑离开这里也已经有半个月了,不知道她在江南生活的怎么样?”

零落仰起头来望着天,说道:“是呀,不知道公主一个人在江南还生活的习惯不习惯?”

她们便在那里不停的讨论着。

唐惊染对简怀箴的出走充满了向往,她说:“我倒是很羡慕公主姑姑。她可以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公主,而不必被这宫中的规矩束缚着。她如果是想出去的话就可以出去,想留在宫里就留在宫里,不像我们这些宫妃们,我们必须要留在宫中,连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零落听唐惊染说出这些话来,觉得呐呐呐喊。

因为她觉得唐惊染平时并不是这种人,唐惊染平时的时候并不说出这样子的话来。

唐惊染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是围绕着皇上充满了哀怨。

零落不禁觉得很是奇怪。

零落抬起头来望着她,说道:“淑妃娘娘,你真的想去到宫外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唐惊染笑了起来,脸上像是抹了重重的胭脂,她说道:“我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了。既然已经入了这宫门,又怎么可能出去呢?有句话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虽然我没有萧郎,但是我也知道要想出宫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两个人便在那里讨论着,她们一直讨论到傍晚时分,然后两个人便沿着路往前面走。

走着走着,走到了冷宫前面,忽然之中看到有小太监正搬着东西往外走。

唐惊染和零落看了都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搬运一个什么样的东西,那东西看上去竟然像是人一般。

唐惊染吓了一跳,心想:“听说如今这万贞儿越来越嚣张了,难道是她敢把王皇后给偷偷的运出宫去吗?”

唐惊染看了零落一眼,零落也在看着她,两个人俱是同样的心思。

零落想了想,便对唐惊染说道:“淑妃娘娘,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她便一个人走到冷宫的外面,喊道:“淑妃娘娘的手帕找不到了,快来帮淑妃娘娘找一下,淑妃娘娘的手帕里面还有皇上送给她的簪子。倘若是谁找到了,皇上一定重重有赏。”

那些小太监们本来都是冷宫之中的,人人都渴望着可以像王敬一样飞黄腾达。

忽然之间听说淑妃的帕子找不到了,人人想倘若是可以攀得上淑妃也不错呀。

所以他们听到了之后,便人人跑过去跟零落一起找。

零落趁机向唐惊染使了一个脸色,唐惊染便往前去看。

而谁知道她揭开那个大箱子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因为那个大箱子之中放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看上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唐惊染连忙把手往下探下去,轻轻的叹了一下,发现那女人还有轻微的鼻息。

唐惊染对零落点了点头,让零落继续把那些太监们引开。

零落就继续说道:“我记得淑妃娘娘刚才的时候似乎在那边玩耍过,你们都去湖边找一下嘛,谁找到了重重有赏。”

那些小太监们顿时听了之后,人人都跑过去寻找了,而唐惊染就趁机把那个女人拖出来。

拖出来一看,发现那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慕雪。

唐惊染不禁呐呐呐喊,而这时候零落也已经走了过来。

零落问唐惊染道:“淑妃娘娘,这里面是谁?”

唐惊染指着那个人说:“并不是王皇后,却是慕雪。只不过我倒是觉得很奇怪,不是前天的时候慕雪已经被万贵妃给打死了吗,为什么她现在还在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慕雪给零落看。

零落看到慕雪满身血渍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已经死了吗?”

唐惊染摇头,郑重的说道:“她还没有死,她还有鼻息。我想如果可以救她的话,恐怕能救得活。”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要不要救她呢?”零落望着唐惊染,等待着唐惊染拿主意。

唐惊染想了想,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定定的说道:“她怎么样也是一条人命,我们怎么可以看着她无辜枉死呢。”

于是,两个人便把那慕雪从那箱子之中抬了出来,然后又悄悄的把箱子合上。

唐惊染对零落说道:“我把慕雪悄悄的背走,你在这里把那些太监们引开,不要引起他们什么怀疑。”

“是。”零落看着唐惊染,觉得唐惊染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在一瞬间变得那么的泰然自若,就好像回到了以前的簪花女侠时代一样,零落觉得心里很安慰。

于是,零落便去把那些小太监们引开。

那些小太监们在湖边找帕子找了半天没有找到。

零落看着唐惊染已经背着那慕雪走开了,于是她便手中的帕子往地下一扔,顺手把头上的簪子也扔在地下,说道:“这不是淑妃娘娘的手帕和簪子吗?原来在这里啊。”

那些小太监们一听,不禁人人发出很失望的声音。

因为他们本来想靠替唐惊染捡到帕子和簪子,从而可以投奔唐惊染的。

如此一来,却是不能够了。

零落连忙对众人说:“不好意思啊,实在是不好意思。”

又特别给众人发了一点碎银子。

零落分发完碎银子之后,便悄悄的回到了永和宫中。

而此时那唐惊染已经背着慕雪回到了永和宫中。

因为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虽然宫中的八角琉璃宫灯四处发出微弱的光芒,但是仍旧是不容易让人看清楚。

唐惊染的身姿又十分的矫健,所以她背着慕雪的事儿也没有被别人发现。

那零落回来之后看到唐惊染正把慕雪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然后正在为她施针。

零落见了不禁暗暗呐喊,说道:“我记得皇长公主精通医术,难道你也会医术吗?淑妃娘娘。”

唐惊染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医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就想拿出针来为她诊治。”

零落连忙点头,她觉得唐惊染现在越来越能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唐惊染以前的确是跟着简怀箴学过针灸之术,虽然学的不像简怀箴那么精通,但是多多少少的救人是没有问题的。

零落点了点头,对她说道:“这慕雪是万贵妃要杀死的,如今却被我们救了,倘若被万贞儿知道我们救了这个女子,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与我们甘休。”

那唐惊染点头说道:“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难道我们能见死不救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慕雪施针。

那慕雪的身子已经非常的虚弱,因为她当时被万贞儿派人责打了一顿,万贞儿派人把她打到假死过去。

而那万贞儿不知道她是真的死还是假的死了,就只当她是真的死了,还命人把她的尸首扔到乱石岗去。

因为她死的样子十分恐怖,那些太监们一直迟迟没有处理她的尸首,一直拖到了今天。

谁知道那慕雪竟然是如此的福大命大,竟然着最后一口气活了下来。

唐惊染为她把了把脉,说道:“她不但还有一口气,而且她肚子里的胎儿还活着。如果是好好的调息的话,恐怕还能够活的下来。”

“什么,淑妃娘娘你说她肚子里的胎儿还活着?不可能,当时人家都说贵妃派人给她灌了一大碗红花下去了,她肚子里的胎儿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就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呗。”唐惊染开玩笑的说道。

零落被她的善良感染了,便赞同道:“也许是这样吧。”

唐惊染便很仔细的为慕雪施针,零落在一旁看着。

等到唐惊染施完针后,零落才从旁问道:“娘娘,她到底还能不能活呀?”

那唐淑妃摇了摇头,说道:“你也不要来问我,我也不知道。这后宫之中的人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连这样一个怀了孕的弱女子都可以打得下去,我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头一阵发寒。”

零落笑着摇了摇头,说:“很多事情娘娘您还不知道呢。我入宫已经有很多年了,宫中什么样的风雨变换没有见过,对于后宫之中的这些事情我见了很多很多了。其实这件事情算是最平常的,娘娘不要介怀才好。”

唐惊染听她这么说,便满怀悲悯的望了慕雪一眼。

零落继续开口问到,她说:“淑妃娘娘,你说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被人放在外面连续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还能够活下来不?”

唐惊染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说道:“我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来,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去帮她、去救她,我希望可以帮她治好,也可以希望把她的孩子给留下来。虽然说那万贵妃如此的冷酷无情,连个婴孩也不放过,而皇上又竟然是如此的残酷,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承认,但是我们怎么看着那么小的婴孩就枉死呢。而且慕雪她是一个弱女子啊。”唐惊染在一旁发出了一声喟叹。

零落点头,零落觉得唐惊染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时候唐惊染凡事儿都会想到皇上,任何事情都会为皇上打算,她总觉得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虽然说这是因为她中了爱情蛊的缘故,但是让零落还是觉得有些寒心。

但是如今她看到唐惊染,发现唐惊染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唐惊染不但有了自己的主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而且凡事儿都有了自己的主见,这种变化让零落觉得很开心。

零落想倘若简怀箴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也一定会为之开心的。

零落正在那里笑,被唐惊染看到了。

唐惊染看到疏影里零落笑的很是灿烂,便斜睨了她一眼,说道:“零落姑姑,你为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呀?”

零落只是在那里笑,她的笑容显得十分的明净和安宁,她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了皇长公主,所以就笑了。”

“只是不知道那皇长公主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唐惊染说道。

唐惊染以前的时候都称呼皇长公主为公主姑姑,但是她自从被人下了爱情蛊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之后,就称简怀箴为皇长公主了。

零落听的时间长了,也不介意了。

唐惊染继续在那里说道:“我常常的想如果皇长公主回来的话,看到我们把慕雪给救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慕雪肚子里的孩子始终是皇上的,我们救了慕雪就等于是为皇家留了一丝的血脉。所以零落姑姑这件事儿你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所有的人都不能让他知道慕雪在我们这里。倘若不然的话,被那万贵妃知道了,万贵妃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慕雪,而且连我们都要受到连累。”

零落越发的惊愕望着唐惊染,她见唐惊染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充满了智慧。

这一个变化让零落觉得很是神奇,零落连忙点头说道:“淑妃娘娘,你放心吧。其实你倒也并不必这么担心,的确如今这后宫之中是万贞儿是一手遮天,但也并不是都是万贞儿说了的。娘娘,如果是我们可以把慕雪治好的话,可以把她给送到周太后或者钱太后那边,请求周太后或者钱太后的庇护,她们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慕雪的。”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一定尽我最大的能力把她治好吧。”

零落望着唐惊染只是觉得心中很安慰,觉得这个唐惊染跟以前她所认识那个唐惊染完全都不一样了,而且非但不一样了,还有很多她以前的浣花女侠时期的风采,这让零落觉得非常的安慰。

唐惊染全心全意的去救治慕雪,而唐惊染的医术虽然是得自简怀箴,却完全没有办法跟简怀箴相比。

但是尽管如此,也不知道是那慕雪有太强的求生欲望,还是唐惊染的银针的起了作用。

过了两天之后,那慕雪竟然幽幽醒转过来。她醒转过来之后,猛然之间看到唐惊染和零落,她愣了一愣,半晌才问道:“我的孩子呢?”

零落趴下来,低声跟她说道:“你的孩子还好好的活着,你不要担心。”

零落安慰她说:“有句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经历了这么多的困难,你的孩子都安然无恙。由此可见,这个孩子将来是一定有福气的。”

那慕雪听零落这么说,觉得十分感动,顿时潸然泪下。

二二九,保血脉

她望着零落过了好久,才低声的说道:“是你们救了我的孩子吗?”

零落点头说道:“其实跟我没有关系,是我们的主子救了你的孩子,是淑妃娘娘。”

慕雪听零落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心中羞愧难当,因为以前的时候她曾经想尽办法去害过唐惊染,却没有想到唐惊染到如今非但不计前嫌,反而还一心一意的救她,这让她觉得很是羞愧。

反而是那唐惊染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你的病才刚刚有了起色,干吗提这么多事情。虽然说我救下了你,但是你的身子非常虚弱,要是不进补的话,说不定过了没有多久,自己都没法管好自己了。”

唐惊染一边说着,一边十分热心的让小宫女们去端了很多补品来,端给慕雪。当然她这些举动都是偷偷的,她并没有让那些小宫女们发现慕雪藏匿在这里。

倘若被人发现慕雪藏匿在这里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情形将会是十分恐怖的,以万贞儿歹毒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允许慕雪活下去,更不允许皇上的子嗣留传下来。

倘若皇上必须要有一个孩子的话,那孩子一定要是万贞儿生的。

万贞儿现在就抱了这种心理,因为皇上对她十分倚重。所以她在后宫之中横行无忌,人人见了她都敢怒而不敢言,万贞儿就越发的嚣张起来。

万贞儿的嚣张行径引得很多人的不满,但是所有的人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没有谁敢当面顶撞万贞儿,因为就连上次周太后去找万贞儿算帐,都被万贞儿给气回来,还被万贞儿给气病了。

由此可见,万贞儿如今真的是只手遮天了,那慕雪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来,看着慕雪日渐好转,唐惊染也觉得很是安慰。

唐惊染对慕雪说道,她说:“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你一定要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将来皇上承认这个孩子也好,不承认这个孩子也好,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也要好好的照顾好你自己的孩子,因为孩子是你自己的,不管别人承认不承认,这孩子都始终不是你用来博权术的一个工具。我说的对吗?”

唐惊染的话听在慕雪的心中,让慕雪觉得羞愤难当。

唐惊染的话让慕雪觉得很是羞愧的原因有以下,因为以前的时候,慕雪曾经协同王皇后想过对付唐惊染,虽然到最后都没有对付成功,但是她们还是动了这样的心思的。

再就是慕雪也真的想把她的孩子,作为自己可以余生的筹码,如今听唐惊染这么一说,她的心态顿时放平了。

她望着唐惊染,眼中有莹莹的泪珠涌动,说道:“淑妃娘娘您说得很对,您说的话我全都记下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的,不管他的父亲承认不承认这个孩子,我自己都会尽我所能把他照顾好。”

唐惊染听她这么说,觉得十分安慰,便笑着说:“好了,我们不要尽说这些伤心的话题了,你便在这宫里好好的休息吧。只要你好好的休息,很快就可以养好自己的身子了。”

慕雪十分感激的望着唐惊染和零落,连声说道:“多谢你们两位。”

慕雪在这唐惊染的永和宫之中休养下来,她的身子果然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来。这慕雪能够生还下来,倒真也是一个奇迹,因为开始的时候,慕雪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起先的时候还被万贞儿派人灌下了红花,后来又被万贞儿派人用木棍责打,按理说要是寻常的人早都撑不住了。

可是这慕雪竟然悠着一口气,悠悠的撑了下来。而她肚子中的孩子,竟然也有如此顽强的毅力,竟然陪着她一起撑了下来。

她又被唐惊染恰好看到了,把她救了下来,否则的话,哪怕是少了一根线,这慕雪都活不下来了。

慕雪心里十分感激唐惊染和零落,事到如今,她什么也不想了,她只求可以安安稳稳的把这孩子给生下来,等到以后的时候,至于她跟这孩子怎么生活,那就以后再打算吧,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她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自己肯坚持,那么这孩子一定可以好好的。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里很是高兴,毕竟能够活下来了,活着就是一种福份,不是吗?

但是唐惊染藏匿了慕雪的事情,慢慢的在后宫之中传了开来。起先的时候是唐惊染的小宫女闯进了唐惊染的卧室之中,发现了她卧室之中躺着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并不是唐惊染。而且那女人大着肚子,看上去十分的消瘦,整个人像是受过极重的伤一样,看着赢弱不堪。

那宫女被吓了一跳,然后就跑了出去,她这跑出去之后,顿时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众人便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便把事情的经过跟众人说了一遍。而就在这个时候,零落恰好走了过来,零落便大声的斥责她们,让他们不要妖言惑众,胡说八道。

虽然零落顶着风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但是由此还是应了一句话,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还是很快的被传得满宫皆知。

眼看着这件事就要传到万贞儿耳中了,而一旦传到万贞儿的耳中,那万贞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慕雪的,所以唐惊染想了想,唏嘘道:“如今与其与万贞儿硬碰硬,倒不如去求助两宫皇太后。”

她先去求助前太后,她跟前太后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前太后念着佛珠说道:“既然有如此造孽的事情。好吧,既然如此,哀家就跟你一同去见见周太后。”

因为前太后如今在这后宫之中说的话,并不能算的。反而是周太后,她一向比较强硬,这后宫中的人都怕她,于是那唐惊染便跟前太后一起来到了周太后的宫中。

周太后被万贞儿气得生病之后,便闭门不肯见任何人。忽然听说唐惊染陪着前太后来了,她不知道两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且平日里前太后并不跟唐惊染怎么来往的。为什么如今两个人反而一起来找她呢?

尽管如此,她仍旧对青纱说道:“我是不肯见她们的,我身子不好,见了她们又有何用,她们进来之后,也不过是徒然笑话我而已。”

那青纱听了便说道:“既然娘娘不肯见她,那也没有什么,我这便出去把她们打发了就是。”

于是她便出去之后,就跟前太后和唐惊染说道:“前太后,唐淑妃,不好意思,我们娘娘说不可以见你们,主要是她的身体实在是不好,还请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见谅。”

前太后听了之后,微微一愣,她知道周太后不肯见自己,恐怕是因为跟自己的关系素来不和有关系。

想了想她便说道:“我当真是找周太后有要事商量,这件事情关系着后宫之中的兴衰,倘若今天见不到周太后的话,我一定是不肯走的,所以无论如何你也要跟周太后说一声。”

那青纱从来没有见到过前太后有如此强硬的时候,而前太后的尊位毕竟在周太后以上,如今她竟然屈尊来到这里,要见周太后,倘若青纱再硬生生的把她拒之门外,那总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青纱便行了一礼,佛了一佛,对她说道:“那请前太后和唐淑妃再稍等一下,青纱马上去向周太后禀告。”

说完之后,那青纱重新又走了回去,周太后看到她忽然又走进来,便扬了扬手说道:“你这青纱,我是怎么吩咐你的?为什么你还要来打扰哀家,哀家不是告诉你哀家身子不适了吗?”

青纱见状,连忙跪下来对她说道:“太后娘娘,我不是故意来打扰您的,只不过此时此刻前太后在外面,她说一定要见到太后娘娘,倘若见不到太后娘娘,无论如何她也不肯走的。青纱看她似乎是真的有事,怕耽误了太后娘娘的事,所以才进来再次向太后娘娘您禀报一下。”

“哦,前太后非要见我?前太后到底要见我做什么?”

“青纱也不知道,青纱只是听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所以就来了。”那青纱连忙低眉顺眼的对周太后说道。

周太后点了点头,想了半天,终于说道:“罢了,既然这前太后今天亲自来见我,要是我再不见她的话,倒显得我好想没有肚量一样,我的确是生那万贞儿的气,我也看不顺唐惊染,但是我对前太后还没有什么意见的。”

青纱听周太后这么说,她便连忙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赶紧把前太后和唐淑妃给请进来吧,难得唐淑妃今日也肯亲自来拜会周太后。”

周太后颔首:“如此你便请她们进来吧。”

周太后便让宫女、太监们伺候着,梳洗打扮,然后来到正堂之中接见前太后和唐惊染,前太后和唐惊染走进来之后,唐惊染扶着前太后在一旁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下来。

周太后开口问道:“不知道今日前太后为什么忽然来到我这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我今日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是惊染这孩子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件事,我听了之后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所以就赶紧来找周太后说清楚。”

周太后听完之后,眉目之间顿时披满了冰霜,她凝望着前太后说:“太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是来找哀家的不是吗?”

前太后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是误会了,便摇了摇头说道:“这桩事情跟您倒没有什么关系的,周太后先不要着急,这件事情关系着另外一个人。”

周太后清了请嗓子说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前太后您把话说清楚。免得说得不清不楚的,被哀家误会了,就不好了。”

前太后一时为之气急,她缓和了一下情绪,知道现在并不是跟周太后计较言语得失的时候,所以她对周太后说道:“是今天唐淑妃来找哀家,告诉了哀家一件事,所以哀家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周太后,所以才特意来找您的。”

周太后变得有些心平气和起来,虽然说她曾经对前太后怨对过,只不过如今她跟前太后也算是两个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所以她便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请前太后说吧。”

于是前太后便说道:“今天唐淑妃来找我,说起我们后宫之中有一个宫女名字叫做慕雪。那慕雪原来王皇后身边的侍女,后来她因为怀了皇上的孩子,而被万贞儿万贵妃给打死了。只不过她福大命大,并没有死去,恰好被唐淑妃给救了,唐淑妃就把她收容在宫中。如今唐淑妃收容这慕雪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宫廷,后宫之中的人都知道了,倘若这件事情唐淑妃再不告诉我们两个老的话,那慕雪肯定是保不住了。那慕雪好歹腹中怀的也是我们皇家的孩子,如果是我们不管的话,难道还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万贞儿欺负至死吗?这万贞儿最近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周太后一听前太后提起万贞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恨恨的说道:“可不是,这万贞儿越发的目中无人了,她以为这后宫之中,她算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小小的贵妃而已。她上面还有两宫皇太后,还有皇长公主呢?结果就目无尊长,上次哀家这不是被她气病了吗?说起这件事真是气人,当时就是为了这慕雪姑娘的事情。”

说到这里,周太后又摇摇头说道:“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也要同前太后还有唐淑妃说清楚,不管怎么样,这慕雪的事哀家是不会管的,因为慕雪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

“什么?”前太后和唐惊染齐齐变了脸色,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周太后忽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周太后则在那里静静的说道:“我开始的时候,质问过皇上,皇上说过,他不会做出这么没有交代的事情来。当时他的确是去冷宫中看望过王皇后,但是却并没有同这个叫慕雪的有过雾水姻缘,这慕雪倒是真是也大胆,为了想在这后宫之中展翅高飞,竟然不惜假传自己怀了皇上的身孕,她要是被打死了,那也是活该。”

前太后和唐惊染听周太后这么说,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唐惊染豁的站起来,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想必是您没有打听清楚吧?我问那慕雪问得一清二楚,她说那个孩子的确是皇上的,而且太后娘娘您想啊,那慕雪陪着王皇后在冷宫之中,冷宫之中根本连个男人都没有,平时除了太监就是宫女,这慕雪倒是想跟别人相好,又哪里来的男人呢?

说到这里,她便坚毅地盯着周太后,一句话也不说。

周太后听唐惊染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觉得唐惊染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冷宫之中根本连个男人都没有,那慕雪要是想找人去苟和,倒是去哪里找个男人。只不过皇上既然那么对她说,想必摆明了就不想认这个孩子了。

周太后心里还是很疼惜自家的孩子的,只不过如果是她现在对前太后和唐惊染服了软的话,那倒是显得她这个太后娘娘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所以为了顾全脸面,她拉下脸来说道:“唐淑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既然都那么说了,难道你不肯相信皇上的话吗?不管怎么样,哀家无论如何是不会认慕雪肚子里那个孩子作孙子的,如果是你们非要管这闲事,那哀家也没有办法,总之这件事哀家绝对不会管。”

前太后听她那么一说,摆明是在狡辩。前太后当即有些生气,说道:“好吧,这件事情周太后你不管,那就由哀家来管吧,哀家现在就把慕雪和她肚中的孩子一起迎到哀家的宫里,只不过日后周太后不要再来责怪哀家才是。”

说完,她就要站起来走,唐惊染连忙拉住她,劝说她道:“前太后请稍安毋躁。”

前太后为人性子最是平和,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她根本就不轻易生气,只不过她刚才觉得这周太后说话太没有谱了。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认,这样怎么会当别人的祖母呢?所以前太后才难免生气。

前太后听唐惊染拉住她,她便对唐惊染说道,她说:“唐淑妃,哀家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无论如何哀家也不会让步的,哀家要保存的这是大明王朝的血脉,是先皇的孙子,哀家就是为了先皇,也一定尽哀家的所能,保全这个孩子。如今皇长公主不在宫中,难道这后宫之中就没人作主了吗?”

周太后因为之前的时候受了万贞儿的气,本来就不想理这个事情,再加上她自己说的话又颇有打脸的嫌疑,所以听前太后这么一说,她才不打算承认慕雪和她孩子的。

其实周太后心里对那个孩子还是有一些情分的,因为那毕竟还是她的孙子,而朱见深到现在,即位这么久了,连个孩子都没有,那周太后作为她的生母,当然也是暗暗着急,只是她一时抹不开面子罢了,没想到前太后就勃然大怒。

前太后很少在周太后面前发火,每次在周太后面前发火的时候,都是因为大事,但是前太后的每次发火都会让周太后想起自己为妃嫔受前太后气的时候,所以她便摇了摇手说道:“反正这件事情哀家是不会管的,既然前太后这么想管,那就由前太后管好了。

二三零:龙颜怒

唐惊染本来以为那周太后只是一时之气,所以才拉住了前太后,却没有想到,周太后竟然如此的冷血无情。

于是她便霍然而起,对周太后冷冷的说道:“太后娘娘,你乃是天朝国母,乃是一朝的太后,这六宫之中所有的人都为您和前太后马首是瞻。您怎么可以对于自己的子嗣这么不关心,这慕雪不管做了多么不对的事情,她肚子里的孩子始终还是无辜的,那孩子生出来也是姓朱的呀,皇上已经是如此的绝情,伤透了慕雪的心,而那慕雪姑娘怀着孩子,吃了多大的苦楚。她这些苦不是为她自己吃的,是为我们大明朝的血脉吃的。要是两宫皇太后还对她如此冷血无情的话,那她肯定会失去斗志,她肯定会不想活下去。如此的话,恐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了,这么一来,不知道对谁又有好处?”

唐惊染的话正好触动到周太后的心底,唐惊染看周太后似乎微微有了一些心动。

便继续说道:“周太后您素来是最明理的人,所以唐惊染才在你的面前斗胆说出这些话来。如今万贵妃在宫中只手遮天,什么霸道的事都做得出来,倘若慕雪得不到两宫太后的庇护的话,那么她一定活不下去,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活不下去了。皇上先后有了多么多的孩子,为什么一个一个的都先后没有保得住,就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的原因。我还记得王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有人假冒是我唐惊染毒死的。其实我唐惊染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了保全皇上的孩子,我唐惊染愿意做任何事情。我对皇上尚且如此,难道两宫皇太后连我都不如吗?”

虽然唐惊染口口声声说的是两宫皇太后,但是她直指的却是周太后。

周太后听完唐惊染的话之后,便在那里怔忡了半天,青纱等人在一旁听到了只以为周太后听到会拍案而起,大怒,甚至会处罚唐惊染。

却没有想到,周太后听完以后,便对着唐惊染说道:“我真是看错你了。”

唐惊染听周太后这么一说,面色顿时惨白,她便对周太后不卑不吭的说道:“太后娘娘要处罚我,我早就料到了,我也愿意接受太后娘娘的任何处罚,只是我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因为个人的一己私愿,而致皇家的血脉于不顾。惊染言尽如此,请太后娘娘处罚吧。”

说完唐惊染便盈盈拜倒。

那周太后却对她虚扶一把,说道:“你起来吧,原来你竟然是个好孩子,我说我一直看错你了,那是因为在哀家心目中,一直都觉得你不是一个好孩子,你不应该嫁给皇上。可是事实上哀家却觉得是哀家错看了你,你真是一个好孩子。你说得对,哀家实在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愿而一时生气,而致皇家的血脉于不顾。如果是这样的话,哀家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先皇,又怎么对得起皇上。前太后您说得对,到底是我不如您。”

周太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颇有愧疚之情,前太后听她这么说,面上顿时涌出了笑容,她说道:“周太后,事到如今,也不必顾及谁对谁错了,不管是谁对谁错,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王朝,您说对吗?”

周太后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好,那么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永和宫中把那慕雪给迎回来吧。”

“这慕雪的确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我们皇上的一块肉啊。”那前太后对周太后建议道。

周太后本来被万贞儿气得卧床不起的,经过唐惊染痛陈厉害之后,周太后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又听到前太后如此建议,她便笑了起来说道:“那如果是我们去把慕雪接回来的话,要让她住在我这宫里啊。”

那前太后想了想说道:“我还想让她住在我那宫里呢,等以后有个孩子出生了,那该多热闹呀。”

周太后想想,宜孙之乐,果然是非常好的。她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孩子出生了之后,就让那个慕雪带着孩子在你宫中住一月,在我宫中住一月吧。”

两宫皇太后一时之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和谐,前太后却摇了摇头说:“这事始终不好,等到那慕雪生了孩子之后,我们必须要给她一个名分,否则的话,怎么对得起人家,又怎么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周太后听完之后,神色顿时凛然,她说:“好吧,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我也知道,这慕雪的孩子一定是皇上的,只不过是皇上碍于面子,不想说出来。而他这一点正被万贞儿给利用了,万贞儿实在是很可恶,到时候这慕雪的名分就由我来拟定吧。”

前太后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于是两宫皇太后便同唐惊染一起来到永和宫中,此时此刻,那慕雪躺在床榻之上。

她忽然听说唐惊染收容她的事情传了出去,她心中又惊又怕,她惊的是怕万贞儿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不会放过她。她怕的是万一自己的孩子保不住,那该怎么办才好。

所以这么多天来,她一直是胆战心惊的过日子,而她曾经屡次问过唐惊染,应该怎么做,但是唐惊染每次告诉她说,让她稍安毋躁,不用担心。

唐惊染说她一定有办法帮慕雪,因为慕雪的命就是唐惊染救的,所以慕雪对唐惊染可谓是感恩戴德,而对唐惊染说的话也很是相信,唐惊染既然这么说了,那她也就这么听着。

可是唐惊染长久以来都没有动作,这让她觉得很是心急,这一日她正在床榻之上想事情的时候,忽然之间便听到有人传说:“两宫皇太后驾到,唐淑妃驾到”。

那慕雪一听到两宫皇太后驾到,顿时就蒙了,因为这两宫皇太后同时出现的时候还很少的,两宫皇太后素来就不和,她们根本很少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倒是吃了一惊。

她正在考虑两宫皇太后为什么会一起出现的时候,那唐惊染已经引着两宫皇太后走了进来,走进来之后,唐惊染便指着床榻上的慕雪对两宫皇太后说道:“这就是慕雪,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是皇上的。”

周太后和前太后同时看了看慕雪的肚子,见她的肚子已经有七八个月大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生孩子了。

而前太后看她的肚子有些尖,便笑了起来说道:“我虽然没有生过儿子,但是我却对孕妇看得很准,她的肚子是尖的,将来一定会生个儿子的。”

周太后一听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说道:“如此甚好。”

那慕雪见到两宫皇太后和颜悦色的走了进来,她觉得很奇怪,她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向两宫皇太后请安。

周太后却亲自上前去扶她躺下,说道:“好了好了,你就在这躺着吧,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就是见了哀家,你也不用再跪拜了。”

那前太后也笑着说道:“正是如此,周太后如此的疼惜你,你要好好的争气,生个儿子才对。”

唐惊染也在一旁微笑。

那慕雪想起之前的时候,唐惊染让她稍安毋躁。唐惊染跟她说,她一定会为她想到办法,而今唐惊染竟然真的把两宫皇太后给请了过来。

慕雪顿时明白为什么唐惊染当时那么告诉她了,她顿时感激得涕泪俱下,她望着唐惊染,又望着两宫皇太后,哽咽的说道:“周太后,前太后,唐淑妃,谢谢你们。”

“这傻孩子,有什么好谢不谢的呢?你本来就是哀家的媳妇,那你的孩子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当然不可能让哀家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头了。”前太后在一旁和蔼的说道。

周太后也很赞同。

这两宫皇太后出奇意表的出现了如此统一和和谐,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暗暗惊诧不已,而唐惊染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

慕雪想起唐惊染为她做的种种,觉得很感动,便对两宫皇太后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唐淑妃救我的,要不是唐淑妃把我从那箱子里给背出来,说不定现在这时候我已经成了乱坟岗上的一个死人了。”

周太后连连点头,看了唐惊染一眼,说道:“惊染这孩子果然是极好的,只是哀家以前的时候,没有看到她的好,只不过到现在哀家却是完全看到了,你放心吧,哀家一定会好好的对惊染的。”

前太后听周太后这么说,也觉得很是安慰。

周太后说道:“好了,事不宜迟,你现在赶紧搬到哀家宫中去住着吧,那万贞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去哀家的宫里头和你为难。”

慕雪本来就担心自己的行踪被万贞儿发现,她知道以万贞儿歹毒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而今不但两宫皇太后亲自来看自己,还亲自要把自己接到周太后的宫里头去。

慕雪顿时感激的热泪盈眶,哽咽的说道:“慕雪多谢两宫皇太后的大恩大德。”

周太后笑了笑,屋子里弄了暖炉,洋洋的生了暖气,一时有些暖和。而此时此刻最暖和的却是慕雪的心,她在那里躺着,自己觉得就像到了阳春六月里一般,她之前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的向往着,但是没有想到自己死里逃生之后,竟然还有这个福分。

她咬了咬唇说道:“如此慕雪便多谢两宫皇太后的厚爱了。”

周太后摇了摇头说:“好了好了,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计较些什么呢?我现在已经安排青纱派人去抬轿你了,很快他们就会过来了,你一会就跟着哀家去哀家的宫中休息。哀家已经安排青纱给你准备了厢房,你在哀家那里,哀家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你的。”

周太后给人的感觉素来是一个凌厉而高高在上的人,她很少了露出这么母性而又温情的一面。她的所作所为都让慕雪觉得很感动,而慕雪心中最为感激的人就是唐惊染,她知道倘若没有唐惊染的话,就没有她的今天,倘若没有唐惊染的话,她慕雪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零落也在旁边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一切,她惊奇的发现,唐惊染真的变了,她再也不是那个爱情蛊的控制之下,任何事情都听从皇上吩咐的女子,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慕雪非但没有死,而且还怀了皇上的孩子,并且慕雪还被唐惊染救了,最后被周太后接到宫中休养生息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中传了出来。

宫中四处流传着,人人都把唐惊染说成一个扶危救困的女侠,一时之间唐惊染在宫中的呼声极高。

人人说起唐惊染都忍不住举起大拇指赞誉她一般,而人人说起万贞儿表面上不敢说,背地里谁不暗地吐一口唾沫,以表示对她的唾弃。

万贞儿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了,但是这些事情万贞儿自己虽然不知道,她却从陈嬷嬷和很多人处听说到了。

宫中有时候什么秘密都是藏不住的,只要一个秘密传了出来,那么就会接着一个又接着一个。

万贞儿想来想去,她决定先向皇上告唐惊染一状。

因为那个孩子皇上也是不肯承认的,如今唐惊染却策动两宫皇太后把慕雪给接走了,那么摆明了就是让皇上面子上难堪嘛。

万贞儿想好了之后,便带着陈嬷嬷一起来到乾清宫中见朱见深。

朱见深正有些心烦意乱,根本就不想见万贞儿。

那古冷意便在旁说道:“皇上,您不妨见见娘娘吧,娘娘为皇上出了很多力。倘若皇上这个时候不见娘娘的话,恐怕娘娘心里不高兴。如此一来,以后皇上有什么需要娘娘帮忙的时候,恐怕娘娘会尽心尽力。”

古冷意本是一番好意,谁知道却说的朱见深更加恼怒了。

朱见深嚷道:“朕非要离了她不行吗?朕要做什么事儿非要她来帮朕吗?”

他说起来便有些不高兴,古冷意见状便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于是,古冷意便打算出去拒绝万贞儿。

谁知道那朱见深却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他摆了摆手对古冷意说道:“好了,你去让万贞儿进来吧,朕倒是看看她来找朕做什么。”

于是,古冷意便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他见到万贞儿。

万贞儿与古冷意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悄声的问道:“古公公,皇上现在情绪怎么样?”

古冷意摇了摇头,用不可捉摸的语气说道:“娘娘,您进去之后还是要小心一些,我看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他见了娘娘之后恐怕会同娘娘发火。”

“哦,你放心吧。他如果是生气也不是在生我的气,我知道他是生谁的气。我现在来就是想要帮他解气。”

万贞儿一边说着,一边傲然自得的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之后,见到朱见深正在那里低头理奏章,一看都不看她。

于是,她便走上前去,对着朱见深媚笑一声,说道:“皇上,贞儿特意来探望您的,听说您最近批阅奏章总是熬到很晚,贞儿十分心疼,所以拿了一盅炖燕窝来给皇上。”

说着,她便把手上的盅碗给放下。

那朱见深看都没看,瞥了一眼,说道:“好了,你把它放下吧。如果没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回去。”

万贞儿平时也是很聪明的,但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像是傻了一样。

她认定了皇上是因为唐惊染私自把慕雪给藏起来,然后又把她带给两宫皇太后的事情而生气。

认为是唐惊染抹煞了他的面子,而对唐惊染不满进而牵动于别人。

所以她非但不走,反而还凑近朱见深,吐气如兰说道:“皇上,我知道皇上为什么生气。如果皇上您生气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帮皇上解解气。”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摆手,说道:“好了,贞儿你要再自作聪明了。朕虽然是容忍你,但是朕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十分的恼怒,但是万贞儿还是以为他恼怒的只是唐惊染。

所以她便小心翼翼的跟朱见深说道:“皇上,您就是在生气唐淑妃背着您私自做决定嘛。其实这件事儿您要惩罚唐淑妃的话,就由贞儿教你怎么做吧。”

“谁说我生唐淑妃的气了?”朱见深抬起头来,目光深沉不定的望着万贞儿。

万贞儿心中一沉,但是她总觉得以朱见深的性格不会不生唐惊染给他抹了面子的气的。

所以她笑了起来,说道:“皇上,您心里想什么,难道贞儿还不知道吗?我正在您正在为找不到办法怪罪唐淑妃而生气,所以贞儿特意为您想了一个法子。”

“你倒是先说说朕为什么要生唐惊染的气,唐惊染做了什么值得让朕生气?”

朱见深盯着万贞儿,一瞬不瞬的说道。

万贞儿巧笑嫣然说道:“当然是因为那唐淑妃私自把慕雪那贱婢给藏了起来,慕雪那贱婢不知道跟哪个男的鬼混怀了孩子,然后假托那孩子是皇上的,想一下子登上枝头变凤凰。上次臣妾已经教训过她了,没想到那慕雪竟然命大福没死得了,而且正是唐惊染救了她。唐惊染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皇上您没有面子啊。我还记得唐惊染以前的时候就曾经刺杀过皇上。”

万贞儿一边在皇上面前说唐惊染的坏话,一边又向朱见深示好。

朱见深顿时怒不可遏,他豁然一声站起来,指着万贞儿道:“万贞儿,我告诉我你,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希望你少在这里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了。朕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朕不是因为唐惊染的事情而生气,而是因为你的事情而生气。”

万贞儿没想到朱见深会忽然变脸,看他勃然大怒被吓得愣了愣身,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贞儿做了什么事惹得皇上您不满了?如果您对贞儿不满尽管告诉贞儿,贞儿一定会改掉的。”

二三一,解毒蛊

“好,那么就让朕告诉你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私残忍,你怕别的宫妃怀了朕的孩子,所以就千方百计的对她们进行打压。你以为你真的是为朕好吗?你口口声声的对朕说为朕好,实际上你是觉得那慕雪怀了朕的孩子会对你的地位造成威胁,所以你才找了一个借口来打击。而你又知道朕素来是好面子的,所以你就故意说如果是朕和慕雪欢好的事情传了出去会对朕的声誉有影响,朕说的对不对?”

万贞儿没想到朱见深看的这么明白透彻,她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万贞儿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朱见深知道她理亏了,便继续指着她说道:“朕今天本来不想跟你计较的,但是你非要朕跟你计较,那朕也没有办法了。好了,朕现在跟你说你的第二条罪状。你的第二条罪状就是太过暴力残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后宫的妃嫔可以做得像你这么绝,你竟然可以做出这种坏事来。难道你以为做坏事不用承担后果的吗?”

他一边望着万贞儿,一边恨恨的说道:“你连慕雪一个孕妇都能够狠狠的责打,还把她往死里打,你明明知道那个孩子是朕的,还偏偏的打她。难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朱见深说那些话的时候,眼光之中显然带了很深的怨恨之色。

万贞儿直到现在才朱见深有多么的怨恨自己,她愣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朱见深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你的第三个缺点就是自以为聪明。你自己以为自己很聪明,自己以为自己很有主意吗?你以为朕会那么容易相信你吗?好吧,那么让朕来告诉你。的确你有的时候是可以帮朕出谋划策,朕也很愿意用到你,但是更多的时候你却并不是那样子的。更多的时候你只是一个自以为聪明而在后宫之中玩弄权术的小女人,唐惊染救了朕的孩子,朕为什么同她生气?反而是你,你处心积虑的要把朕的孩子害死,还来朕的面前谗言唐惊染,你以为朕一点儿都不知道吗?还有你平日里在这后宫之中权势熏天,还拉拢着一批亲信,你们真是坏事做尽、无恶不作,难道你以为朕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朱见深望着,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口气给说了出来。

那万贞儿愣愣的望着朱见深,她一句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她不知道朱见深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今天朱见深是想跟她算帐吗?

想到这里,她便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冷笑一声,说道:“好了,万贞儿,你那点伎俩可以给朕收起来了,你也不看看你有多大的年岁了。你以为在朕的面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朕会可怜你吗?你以为你还是十七八岁像夏了了一样那样的小女孩吗,会惹得朕对你动心吗?你不要在那里自作自受了,朕现在正式警告你。朕之所以容忍你在后宫之中胡作非为,那是因为你做的事情都没有超出朕的限度。只不过最近你做事越来越过分了,上次你把母后给气得生病了,朕已经原谅你一次了。但是如今你又想尽办法来害朕的孩子,朕绝对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这种事情向来是有一没二的。好了,朕的话言尽于此。如果是你心里有什么不满意的话,你尽管可以对朕提出来,你现在可以给朕退下了。”

朱见深一边以雷霆怒吼之势斥责万贞儿,一边指着台阶道。

万贞儿怯怯的看了朱见深一眼,她知道朱见深现在是真的怒了。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再跟朱见深纠缠下去,一定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只不过朱见深虽然把自己所做的坏事全都说了出来,但是却没有立刻惩处自己,可见他在心里对自己还是有一点情分的。

要不是对自己有一点情分,那就是他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所以尽管她心里有一些害怕,但是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她说:“既然如此,那贞儿就告退了。”

说完之后,万贞儿便转身离去。

万贞儿终于离开了乾清宫。

朱见深望着她的背影,仍旧是怒不可遏,他恨恨的把手掌砸在了案几之上,然后这才转过身坐了下来。

等到万贞儿走远了之后,古冷意在一旁把整个事情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连忙上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啊。您要是生气,容易对您的龙体没有好处。万贵妃也是一时之间想不通,皇上不要跟她一般计较了。”

“哼,她哪里是一时之间想不通,她素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要不是朕现在还要用到她,朕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朱见深一边恨恨的说道,一边对古冷意指着说:“朕如今已经对万贞儿的容忍限度已经到了极点,朕早晚有一天要亲手处置了这个老妖婆。”

古冷意听完之后,只觉得脊背一阵寒凉。

朱见深明明古冷意原来是万贞儿宫里出来的,古冷意可能跟万贞儿还存有联系,朱见深在古冷意面前的说的话很有可能会传到万贞儿的耳中,但是他仍旧对古冷意这么说。

可见,他心中对万贞儿的不满情绪已经到了极点。

古冷意只听得心惊胆战,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自己倘若在这个时候为万贞儿说话的话,那么皇上便会以为他和万贞儿是一伙的。

而自己这个时候倘若是说万贞儿的坏话的话,那么一来他和万贞儿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不能这么做。

二来皇上会觉得他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所以多说多错,倒是不如不说不错了。

万贞儿回到咸福宫中之后,陈嬷嬷一路的跟着她,看着她的神情变得十分的悲催,似乎是遭遇了什么生死大劫一样。

那陈嬷嬷十分担忧,过了老半天才开口问道:“娘娘,您没事儿吧?我看您今天的精神不对,是不是皇上刚才斥责您了?”

万贞儿脸色苍白如纸,惨笑说道:“皇上他刚才不仅是斥责本宫了,皇上他对本宫说了很多无力的话。他说本宫暴力自私,他说本宫自以为是,他说本宫自己以为自己很聪明,在这后宫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儿,他全都看着呢。他还说他有一天一定会对付本宫的。陈嬷嬷,你说本宫这是为了什么,在这后宫之中争来斗去的,但是到最后如果是皇上一纸命令我们便可能永远葬送了。”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十分气馁。

陈嬷嬷连忙从旁安慰她说:“娘娘,您也不要这么说,事实上未必是这样的。虽然说现在皇上对您是有些误解,但是您不要忘了皇上有很多事情还要倚照娘娘呢。倘若没有娘娘为皇上出谋划策的话,皇上很多事情是搞不定的。”

陈嬷嬷的话鼓励了万贞儿。

万贞儿便缓缓的点头,说道:“陈嬷嬷,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只不过我刚才一想起皇上说的那些话我就会觉得全身发凉。我不知道自己做这么多到底是对不对的。”

“好了,娘娘,您本来对皇上就没有多少感情的。在这后宫之中对皇上也不需要感情,只需要奉承就好了。其实这件事情也怪不得皇上呀,慕雪肚子之中的那个毕竟还是皇上的孩子,多多少少皇上都对她有感情的,所以皇上对您生气那也是在所难免的。其实假如说那个孩子不是皇上的,而是旁人的,皇上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的。”

“对,你说的对,陈嬷嬷。其实充其量这件事情就是因为那唐惊染做错了,要不是唐惊染从中作梗的话,而那慕雪又怎么会活下来。要不是唐惊染从中作梗的话,皇上又怎么会对本宫耿耿于怀。说来说去,都是唐惊染惹得祸,这唐惊染真是害人不害己不浅呀。”

万贞儿一边说着,一边恨恨的说道。

陈嬷嬷在一旁十分冷静的分析,她说:“娘娘,这唐惊染唐淑妃的确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如今吴皇后入宫了那么久,吴皇后她倒了;而後王皇后入宫了那么久,王皇后也倒了。但是只有唐淑妃她入宫了这么久之后,一直得到皇上的宠爱,长盛不衰。而今非但连皇上的宠爱得到了,就是连两宫皇太后也被她收服了。由此可见,这实在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呀!”

万贞儿恨恨的用指甲抠着桌子,不停的说道:“哼,她就是再厉害的一个人,我也不怕她。我就不相信她能厉害到哪里去,我也不相信她能够把本宫给整死吗?唐惊染,本宫不招惹你,没有想到你竟然做出这么多对不起本宫的事,你是不是非要凡事都要跟本宫对着干呀?本宫就给你点颜色看看,而且本宫不跟你对着干那就罢了,要是跟你对着干一定就把你往死整。”她恨恨的说道。

此时此刻,万贞儿的心中就好像有层层叠叠的风雨向她重重的扑来。

她感觉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一定是不可以的。

只要唐惊染一天不死,那么她在这后宫中的地位就一天不能够稳固。

而且只要唐惊染还活着,那么皇上随时有可能因为信任唐惊染而不信任她而影响到她的权势。

她想来想去,决定要集中权利对付唐惊染。

万贞儿想来想去,觉得要对付唐惊染的话,一定要找一个万全之策,否则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跟以前那样非但不能对付得了人,反而还被人家倒打一耙。

万贞儿想来想去,她觉得倘若是朱见深肯对付唐惊染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见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朱见深其实是一个十分自私的人,倘若他的自己性命受到威胁的话,那么他一定会两者权衡之下选择自己的性命,而放弃自己的性命。

万贞儿想来想去,终于被她想出了一条毒计。

于是,第二天万贞儿便去找石丽卿。

那石丽卿在后宫之中住了很久很久,一直以来他过的日子都不错。

万贞儿对他也算不错,经常派人给他送一些名贵的东西来。

石丽卿在后宫之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会用蛊毒,也没有人敢惹他。

忽然万贞儿的到来让他觉得大出意外。

因而他便走上前去,先向万贞儿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娘娘,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往丽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万贞儿点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说一下。”

“到底是什么事情,请娘娘尽管吩咐就是。只要老妇能够做得到的,一定尽老妇的最大可能为娘娘去做。因为娘娘对老妇有知遇之恩。”

万贞儿点头,称赞她说:“好。既然你记得本宫的恩情那就好,本宫今天来找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帮忙。本宫是希望你帮本宫害一个人。”

“害人?”那石丽卿微微一愣。

万贞儿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她笑道:“石丽卿,你不要告诉本宫你做不到,你以前的时候不是经常帮着本宫害人吗?为什么今天本宫来找你,你反而表现的这么惊愕呢?”

那石丽卿被万贞儿一句戏言而搪塞的满面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万贞儿点点头,说道:“好了,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本宫只想告诉你你到时候按照本宫所说的去做就好了,本宫一定可以保你。”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露出一种凶狠的光芒。

那凶狠的光芒就像一条被人踩了尾巴的响尾蛇一样,石丽卿从来没有看到过万贞儿眼中露出这么恐怖的光芒。

虽然这石丽卿她的确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但是她知道在后宫之中谁才能够掌控全局。

所以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万贵妃不妨把您的打算说出来,只要我能够帮得上的我一定帮。如果我出乎我的能力之外的,那我也没有办法。”

“你不用担心,你一定能够帮的。”万贞儿定定的说,便如此这般对石丽卿说了一遍。

石丽卿听完之后,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如之,她说道:“这件事情不能这么做呀。万贵妃,倘若被皇上知道了真相,那老妇岂不是死无全尸。”

“哼!如果你现在得罪了本宫,你照样死无全尸。本宫知道你会放毒,也知道你会放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在这后宫之中本宫随便一条命令,就能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而如今你替本宫做了这件事以后,本宫一定不会忘了你。以后这后宫就是本宫的天下,本宫绝对照付于你。你两者权衡一下,看看怎么办吧。”

石丽卿听完万贞儿的话,她的脸色白的就如墙壁上的人皮挂画一样。

万贞儿慢慢的走道墙边上,欣赏着那墙壁上的人皮挂画。

她还轻轻的用手摸了摸,说道:“石大师,我听古冷意说你这墙壁上所挂的都是人皮挂画和用发丝制成的壁画,是这样的吗?如此看来,你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什么该做决断的时候反而失了分寸呢?有句话叫做当断则断,不断则。倘若你现在不做的话,那么以后便是想做也没有机会了。”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很深的恐吓情绪。

那石丽卿无可奈何的望着她。

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咬了咬下唇,缓缓的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妇就帮万贵妃这一次吧,至于能不能帮得成老妇也不敢说。”

“好,只要你懂得分是非轻重黑白就行了。”

说完之后,她便昂然阔步的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万贞儿便去再见朱见深。

她知道朱见深此时此刻已经烦了自己了,所以自己现在来找朱见深的话,那无疑是让他更加讨厌自己,所以她来到乾清宫的门外。

见到古冷意之后,古冷意连忙上前去向她行礼,说道:“娘娘,您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来了?现在皇上还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呢,老奴劝娘娘还是先回去吧。等到皇上气消了,娘娘再来。”

万贞儿看了古冷意一眼,她的语气有些冷冷清清的,说道:“古公公,我也不一定非要见皇上,有件事情你也一样可以为本宫代劳。”

“啊,我可以为娘娘代劳什么?”

“你可以为本宫做的事情多了,而且本宫担保这件事情对你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也一定重重的重赏于你。”

古冷意一吭声,双眼之中顿时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虽然说最近朱见深已经把古冷意当成自己人了,但是古冷意始终觉得皇上对他还是不够信任,所以他也十分想能够成为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从此可以呼风唤雨。

因此,听万贞儿这么说,他顿时来了兴致。

他口问道:“万贵妃,到底是什么事儿,请您告诉奴才吧。”

万贞儿点了点头,高傲的笑了笑,说道:“你原本也是我咸福宫中的人,本宫的事当然也是你的事,你的事也是本宫的事,你同本宫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无论是谁出了事情对谁都不好,所以本宫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本宫想跟你说皇上他不是告诉他中了爱情蛊吗?他的爱情蛊三年之内就会毙命,只是皇上却没有想到其实这蛊毒可以解除的。”

“啊,是可以解除的?”那古冷意一听,顿时双眼之中放出了光芒。

如果可以解除掉朱见深身上的蛊毒的话,那朱见深对他一定会大加任用。

二三二,君主惊

万贞儿缓缓的点头:“我之所以今天不去见皇上,是因为皇上对我本来就有所误会了。要是本宫现在再去见他,皇上还以为本宫在胡说八道呢,所以本宫才把这些事儿告诉你,摆明了是让你得这个好处。”

古冷意连忙对万贞儿行了一个大礼,说道:“那应该怎么做才好呢,还请娘娘指点。”

万贞儿点头含笑:“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很简单,皇上身上的爱情蛊是因为他对唐惊染下蛊的缘故。只要皇上可以把唐惊染给杀了,那么他身上的爱情蛊蛊毒就可以解除,而皇上也不会只活三年了。”

“啊?”古冷意一听之后,被万贞儿吓了一跳。

他一边审视着万贞儿,一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他想看清楚万贞儿到底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因为万贞儿这个人实在是诡计多端,之前的时候唐惊染得罪过她,她如今是信口开河想打击报复唐惊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万贞儿看古冷意似乎有不相信自己的意思,便嘿嘿一笑,说道:“怎么了?古公公,你跟了本宫那么多年,难道连本宫说的话也不相信吗?”

“我并不是不肯相信娘娘,只不过这件事情才过于匪夷所思了。倘若天底下真的有这种事儿的话,那为什么之前的时候的皇长公主却跟皇上说她下的爱情蛊其实是没有解药的呢?”

“难道你没有脑子去想这件事情吗?皇长公主和唐惊染是什么关系?皇长公主和唐惊染本来是一路上的人,她又怎么肯牺牲唐惊染而救皇上呢?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而现在却离这还有三年之期,她当然不可能告诉皇上了。如果她告诉皇上的话,以皇上的性格说不定现在就会把唐惊染给杀了。所以你说这件事我说的对不对?”

古冷意听万贞儿这么一说,觉得万贞儿说的话似乎也在理。

简怀箴和唐惊染的确是关系非常之好,而简怀箴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也不会牺牲唐惊染来救皇上。

竟然是如此的话,那么万贞儿所说的话多半是真的了。

万贞儿继续缓缓的对他说道:“古公公,这摆明了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你想如果皇上身上的爱情蛊,他杀了唐惊染之后就可以解除,那么你就是立了一个大功。倘若皇上杀了唐惊染之后,他身上的爱情蛊也没法解除,他只能活三年,到时候他已经死了,又怎么能够怪罪于你呢。那时候是三年以后,当然没有人在追究这件事情了。当然石丽卿告诉我,说皇上身上的爱情蛊只要杀了唐惊染就可以解决的。要是皇上不信,他大可以去问石丽卿。”

古冷意一想起那个长的奇形怪状的老婆子石丽卿,整个人就感觉到不寒而栗。

因为这石丽卿实在是太恐怖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人有把人皮剥下来,把人的头发为绣线绣成壁画,还挂在自己的屋子里每天对着,阴森森的也不觉得恐怖。

他听万贞儿这么一说,似乎万贞儿早就已经有备而来。

他想了很久,便点头说道:“好吧,既然这件事情可以两全其美,既成全了奴才又成全了娘娘,那奴才就冒险一试吧。”

说完,他便走进了宫中去见朱见深。

朱见深见古冷意进来了,便开口问道:“刚才朕听到宫外头有些吵闹,是怎么回事啊?”

古冷意连忙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对他说道:“启禀皇上,外面没什么事儿,就是几个小宫女、太监在那里吵闹而已,刚才已经被老奴给斥责了。”

朱见深点点头,说道:“好,如此就好。”

那古冷意想了想,对着朱见深跪了下来,他说道:“皇上,老奴听说了一件事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奴实在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想告诉皇上,还请皇上定夺。”

“你听说了什么事儿?”朱见深皱眉,微微有些不耐烦。

古冷意连忙说道:“老奴记得以前皇上曾经跟老奴说过,皇上因为给唐惊染唐淑妃下爱情蛊的缘故自己也身受蛊毒,还说性命活不能活过三年。只是奴才却听说了一个法子,能够解去皇上身上的爱情蛊。”

“你说什么,你说的话可是真的?”朱见深一听古冷意这么说,顿时眼睛之中放射出了光芒。

那光芒之中既有对生命的渴望,又有贪婪之色。

“是的。”

古冷意咬着牙说道:“我是听石丽卿石大师说的,她说皇上只要把唐淑妃给杀了,那么这爱情蛊就自然而然给解除了。到时候皇上也不会经历这三年的蛊毒了。”

“你说什么?让朕把唐淑妃给杀了?”

朱见深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惊栗,他有些暴躁的打断古冷意,说道:“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确定那石丽卿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

“老奴也不敢确定,所以老奴希望皇上可以把石丽卿召来问问是不是当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回事的话,再作打算。”

朱见深想了好久,他的手有些发抖。

他摇摇手,说道:“好了,这件事情还是让朕再想想吧。”

古冷意于是就退下。

古冷意退下之后,他暗自琢磨着朱见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觉得以朱见深的性格绝对不会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的,只是不知道朱见深能够忍几天。

果然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朱见深又重新把古冷意召过去,问他:“古冷意你确定你昨天已经从石丽卿那里听到解除爱情蛊的方法吗?”

“是的,老奴真的听说了。倘若皇上不相信,老奴现在就可以把石丽卿石大师给请过来。”

他一说到去请石丽卿石大师,浑身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因为他一想到那个石丽卿就觉得很难受。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朱见深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那你先把石丽卿给召进乾清宫来,朕想亲口问问她。”

“是。”

古冷意说:“那老奴现在在侍奉皇上,不如老奴就让别人去传吧。”

朱见深觉得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但是朱见深也没有否认他的请求,便说道:“你自去安排吧。”

于是,那古冷意便派了两个小太监去后宫之中把石丽卿给请过来。

而石丽卿现在早就已经得到了万贞儿的授意,她早就已经在等着了。

忽然见到有人说要请她去乾清宫,她立刻明白了皇上要找她有什么事儿。

所以当即便站起身来,跟着那两个小太监来到乾清宫中。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古冷意正在门口候着。

古冷意见到那石丽卿经过自己身边,浑身不寒而栗。

因为那石丽卿身上散发出一种妖媚的气息,是古冷意所惊惧的。

石丽卿走进来之后,看到朱见深正伏在龙案之上批阅奏章。

于是,她便走上前去向皇上行礼,说道:“老妇石丽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丽卿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之中便露出了一种很怪异的神色。

朱见深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道:“石丽卿,朕今天把你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的话朕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你。”

“请皇上说吧,不管皇上问什么,只要老妇知道一定跟皇上说清楚。”

“好,那朕来问你。朕之前的时候听古冷意说只要是杀死被下了爱情降的女子,到时候朕就可以恢复了,朕身上的蛊毒也可以解除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石丽卿因为早就得到过万贞儿的嘱咐,所以她立刻刻不容缓的回答道:“启禀皇上,是有这么一回事。老妇之前的时候帮皇上给唐淑妃下爱情蛊,但是老妇却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最近老妇查阅典籍之后,才发现原来杀死自己下爱情蛊的人,那么自己身上的蛊毒就可以完全解除。”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朕杀死唐淑妃的话,朕就不用只活上三年,朕的性命可以千年万年一直的活下去,是吗?”

朱见深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狂喜之色。

“启禀皇上,的确是如此。只要皇上把唐淑妃杀死了,那么皇上的性命就一定能够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那石丽卿因为之前的时候是得到过万贞儿的嘱咐的,所以她说话的时候也极其谄媚。

朱见深听完她说这些话之后,便扬了扬手,说道:“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于是,那石丽卿便告辞走下去。

她经过古冷意身边的时候,阴恻恻的看了古冷意一眼,看得古冷意忍不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古冷意这个大太监平时在宫中作威作福谁都不怕,但是他唯一害怕的一个人就是石丽卿。

他觉得石丽卿实在是一个太诡异的人了,之前的时候他曾经看石丽卿挂在墙上的壁画竟然是用人皮和人的发丝制成的,他觉得天下之间没有比石丽卿更怪的人了。

所以他看到石丽卿的时候,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石丽卿退下之后,朱见深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古冷意便走上前去,连声向皇上问道:“皇上,难道事到如今您还下不了主意吗?”

朱见深略显茫然道:“你说什么?”

“其实老奴问的是皇上想不想保全自己性命的事情。皇上如今只有三年的性命,倘若杀了唐淑妃就可以保全自己身上的蛊毒解除,到时候可以千秋万代永垂不朽。难道事到如今皇上还下不了主意吗?”

朱见深听他这么问,愣了半天才说道:“朕不是下不了决心,只不过是这唐惊染身上的蛊毒也是朕给她下的,所以这件事情要追究责任的话始终是要朕承担大部分的责任,而唐惊染是无辜的。若是要朕对付这么一个无辜的女子,朕始终觉得于心不忍。”

“皇上您就是太过于仁善了,可是如果您不对付唐淑妃的话,那么命运就会来对抗您。皇上您乃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俗话说过不可一日无君,倘若你不赶紧把自己治好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谁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古冷意又顿了顿,危言耸听的说:“老奴之前的时候还听石丽卿说过,石丽卿说皇上如果把赶紧把这蛊毒给解了的话,随着时间日长天久,以后想要解除也是很难的事了。”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愣了一愣,随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老奴怎么敢欺骗皇上呢,老奴如果有欺骗皇上的地方,宁愿被雷劈死。”

朱见深摆了摆手,说道:“朕倒也不是让你发毒誓。只不过朕始终还是觉得于心不忍,这件事情你就再让朕想想吧。”

“皇上,并不是老奴催促皇上呀,只不过是皇上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的。淑妃娘娘倘若可以为皇上而死,她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她也一定肯舍身成仁。毕竟皇上不仅是代表着皇上您自己,您还代表着整个国家。”

朱见深听了古冷意的怂恿之言,他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想起了以前发生的很多很多的事情,唐惊染和他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以前的时候他费尽心机想的就是把唐惊染弄入宫中,而唐惊染入宫之后曾经一度对他不理不睬,所以他才会一时冲动为唐惊染下下了爱情将,好让唐惊染降伏于自己。

但是当唐惊染真的跟了自己之后,他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腻味了。

唐惊染变得和宫中所有的女子一模一样,而不是那个英姿飒爽、翩若惊鸿的江湖女子唐惊染,这反而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所以他此时此刻心情也是十分的矛盾。

朱见深听到古冷意的怂恿之言,又想到自己未卜的前途。

他想来想去,都觉得无论如何必须要有一个人死,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死的话,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

毕竟古冷意说的对,自己才是一国之君,是九五之尊。

倘若自己死了,这天下应该怎么办,自己现在连个子嗣都没有,将来连继承自己皇位的人都没有。

朱见深每次都这么安慰自己。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朱见深越想越扛不住了。

于是,他便把古冷意召来,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昨天向朕提议的事情朕已经考虑过了,你说的也不是全错。既然非要有一个人来死的话,朕希望那个人不是朕。”

“皇上,您能想通了就好了。既然如此,那皇上现在想怎么做呢?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赶紧对付唐淑妃?”

朱见深想了想,说道:“我看这件事情还是悄悄的做好。古公公,你去准备一壶药,我们现在就去永和宫中看唐淑妃。”

“是,皇上。”

于是,那古冷意便答应着,去准备了一壶鹤顶红,然后便同朱见深一起去看唐惊染。

唐惊染正在宫中百无聊赖的写字画画,忽然听到宫女们进来通报,说是皇上来了。

她倒是吃了一惊,欢心喜悦的迎出去,把朱见深扶进来,笑着说道:“皇上,您倒是有些日子没有来了。”

朱见深看唐惊染最近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整个人也显得明媚清朗爽快了好多,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看到唐惊染仍旧是一席白衣如玉,整个让仍旧是翩若惊鸿,十分美丽,犹如画中人一般,心头一时涌上了一丝不忍之色。

而古冷意在一旁说道:“淑妃娘娘,皇上听说您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些安脑宁神的药,希望淑妃娘娘可以把这些药喝了。淑妃娘娘喝了药之后,一定能够精神早日康复。”

“啊,是谁说本宫身子不舒服的?皇上,没有这回事儿,本宫最近精神已好得很,不需要喝药了。”

唐惊染当机立断的就拒绝了。

唐惊染当然不知道那些药是有毒的,她只不过是信口这么说。

而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有些尴尬。

其实他心底里是不想唐惊染死的,因为唐惊染对他而言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唐惊染毕竟是他全身心爱过的女子。

古冷意看唐惊染这么说,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娘娘,这是皇上的一番好意,您还是不要辜负了。要是您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好意,皇上恐怕会心疼的。”

古冷意说话是如此的放肆,这倒是让唐惊染觉得有些意外。

尽管如此,唐惊染还是皱了皱眉,对他说道:“皇上,我根本就不想喝药,你就不要再逼着我喝了。”

朱见深微微一愣,他亲手把那药端过来,拿到唐惊染的面前,对她说道:“爱妃,其实这些药朕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这些药对你的身体有很好的作用,能够为你调理身子。如果是你真心为朕着想的话,你就把这药喝了吧。”

说完之后,他便充满期盼的望着唐惊染。

唐惊染的眼神明媚的如一湖盈盈秋水。

她想了很久,才对朱见深说道:“好了,皇上,本来我是不想喝这些药的,不过既然是皇上想让我喝,那我就把它喝了吧。”

说完之后,她就把那碗药接了过来。

接过来之后,正打算往去喝,而就在这个时候朱见深的心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朱见深忽然想到他和唐惊染初见的时候,那时候唐惊染从城墙之上翩然而下,整个人美丽的就如同瑶池仙女一般。

那时候她身姿飘渺、秀发飘逸,看上去犹如画中人儿一样。

而如今唐惊染仍旧是容色依旧,为什么朱见深却对她的爱意不如以前了呢。

朱见深甚至为了自己不惜要牺牲他的生命,而这一切根本就朱见深自己种的因造的果呀。

所以朱见深这个时候他的心头只觉得一阵黯然。

他想也没想,便伸手阻止住了唐惊染。

他对唐惊染说:“不能喝。”

唐惊染猛然被朱见深的这句话给吓了一跳。

她停下了喝药,转而望着朱见深,神思清明的问道:“皇上,为什么不能喝?明明是您刚才让我把这药喝下去的,现在您又说不能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朱见深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说:“并没有出什么事儿,朕刚才之所以阻止你,是朕忽然想起来这药是要饭后吃的。不如我们先去准备一些小菜吃饭吧。”

于是,唐惊染便立刻答应着:“那也好。”

她就吩咐宫中的宫女和太监们去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茶点和小菜上来。

朱见深和唐惊染坐在宫中对酌,朱见深叹口气说道:“不知不觉的惊染你入宫也有两三年了。”

唐惊染笑了笑,说道:“原来皇上还记得这么清楚。”

朱见深也笑,说道:“是啊。朕从和你认识到现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朕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惊染,朕想问你一件事儿。”

“皇上,您有什么事儿想问惊染的尽管就问吧,惊染知道的一定告诉你。”唐惊染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

朱见深看了一下她如一汪秋水横波一样的眼神,便开口问她:“惊染,如果有一天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怎么想朕?”

“皇上做对不起臣妾的事情?”

唐惊染歪着头,想了半天说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有很多时候做一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做了对不起臣妾的事情,那么臣妾一定会选择原谅皇上。”

“你真的会原谅我?”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负罪感立刻减少了不少。

唐惊染连连点头,说道:“当然会原谅皇上了,难道我还会骗皇上不成。皇上,您放心吧,您为什么今天会忽然问这么多?我总觉得您今天有些奇奇怪怪的。”

朱见深连忙尴尬的笑了一笑,把自己刚才的情绪给掩盖了过去,他说道:“朕也没有忽然之间才变得如此啊,朕以前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的,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唐惊染便笑而不语。

二三三 忆前尘

两个人吃了一些菜、喝了一些酒,这时候朱见深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今天晚上好生休息吧,朕也不打扰你了。朕现在就回乾清宫中去,继续批阅奏折去。”

唐惊染双眸闪闪如星,对他说道:“皇上,您开始的时候不是给臣妾带来了宁神补脑的茶吗,臣妾先把那些茶喝了,您再走吧。”

说完,她便对古冷意挥挥手,说道:“古公公,那茶在什么地方,你端过来吧。”

于是,古冷意便把那茶端过来给唐惊染倒了满满的一大碗。

唐惊染说这些药可惜有些凉了,要不然喝起来恐怕味道很好,而且是皇上亲自为臣妾准备的,就是皇上的一番心意,臣妾一定不会辜负的。

说完之后,她便端起碗想要去喝。

而在这个时候,朱见深望着她,忽然从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丝决绝而凄艳的神sè。

那决绝而凄艳的神sè似乎是在遣责朱见深。

朱见深只觉得心头顿时如刀绞一般,唐惊染那是他曾经在梦里百转千回爱过的女人呀,唐惊染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怀的女人呀。

但是现在为什么自己为了一己之sī竟然肯送她去死呢。

想到这里,朱见深就觉得心头一阵黯然。

此时此刻,眼看着那碗药已经要到唐惊染的嘴边了,朱见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犹豫了。

倘若自己再犹豫下去,那唐惊染一定没有命在了。

于是,他想也不想,伸出手来“噗通”一声便把那碗药给打翻了。

唐惊染惊愕的望着朱见深,道:“皇上,您没有事儿吧,为什么忽然把这药打翻了?”

朱见深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凝重起来,他瞬也不顺的望着唐惊染,说道:“因为这药里有毒,朕本来是想把你毒死的。”

“啊,皇上您为什么要毒死我吗?难道是臣妾做了什么事儿让皇上不满意吗?”唐惊染望着朱见深,她的眼神之中掠过一丝哀泣的神sè。

其实皇上进来的时候,唐惊染已经发现皇上有些不妥了,而且他又千方百计的让自己喝那些药,唐惊染早就料到药里可能有问题,但是既然是皇上让她喝的,那她也没有多想。

可是如今看到皇上这表情,并且皇上亲手把那药打翻在地,可见那药里原来就是有问题的。

唐惊染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的决绝起来。

“皇上,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是我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你怨恨我吗?”

唐惊染望着朱见深,重重的问道。

朱见深只觉得心头“咯噔”了一下,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唐惊染望着朱见深的目光哀怨,而又决绝,他说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生若只是如初见,那该有多好呀。

那朱见深听到唐惊染发出这样的一声的叹息,他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也心事也被雕琢了一番,其实在这整件事情之中,唐惊染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呢,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一切都是自己搞出来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地步。

朱见深只是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唐惊染也专注地望着朱见深,两个人互相对望着,一时之间便是有千言万语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万贞儿突然闯了进来,她闯来之后先是看了唐惊染一眼,又看了朱见深一眼,接着她眼看到了新湖的药枝,她的脸sè更是变了。

走上前去对皇上说道:“皇上,请您让唐淑妃喝药吧”。

朱见深没有想到万贞儿忽然会出现在这有这永和宫中,他愣了愣问道:“你怎么来了”。

万贞儿点点头,郑重的说:“臣妾是为皇上而来,臣妾知道皇上今天无论无何是不忍心下手的,所以臣妾便替皇上把唐贵妃把这毒药给唐淑妃喝了,倘若唐淑妃和喝毒药的话,那么将来遭殃的就是皇上呀。”

唐惊染没有想到万贞儿突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以为万贞儿是妖言惑众,便开口向她说道:“万贵妃你怎么可以信口雌黄,为什么我不喝这毒药遭殃的就是皇上,难道还有人要胁迫皇上来杀我吗”。

“没有人胁迫皇上来杀你,但是这是你害了皇上”贞儿望着唐惊染定定地说。

唐惊染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他便抬眸望道问:“我做了什么事情还了皇上”。

“好吧,尽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贞儿刚要说话的时候,朱见深已经粗暴地打断了她,说道:“好了贵妃你回去吧”。

万贞儿望着朱见深深思利剑地对他说道:“皇上无论如何,贞儿也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来,倘若这件事情不说出来,贞儿便如鲠在喉,永远不得痛快,这件事情要是发生在贞儿身上的话,贞儿宁愿去帮皇上死,但是为什么现在发生在唐淑妃的身上,唐淑妃就不肯为皇上牺牲了吗”。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唐惊染完全都不了解问贞儿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他觉得万贞儿不是一个好人,但凡有万贞儿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伴随者yīn谋诡计。

谁知道那万贞儿却神sè坦然,她望着唐惊染她说:“好吧,你竟然想知道什么事,那本宫便告诉你,你不是之前在,唐淑妃你知道为什么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吗?”

万贞儿的一句话正戳痛苦到唐惊染的心窝里,一直以来唐惊染都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有过去而她唐惊染却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听到万贞儿这么问她,一颗心被刺得微有些绞痛,便挣扎着说道:“我是一个有没有过去的人又关你什么事呢”。

万贵妃便缓缓地说道:“那让我来告诉你,之前的时候你是江湖上的女子,两宫皇太后都不允许你入宫,皇上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你入得宫中,谁知道你入宫之后你竟然不喜欢皇上,你非但抗决皇上,甚至连皇上靠近你也不肯,你身为一个妃子却连做妃子的基本责任都做不到,你这样的人又何必入宫来做妃子呢?皇上对你千依百顺,但是你非但不知道该感动,还拒人于千里之外,最后皇上无可奈何之下,便让石丽卿,石大师,给你施了爱情蛊,什么叫爱情蛊”。

唐惊染听万贞儿这么说顿时觉得心惊胆战起来,他觉得万贞儿说的话好象根本就是假的一样。

万贞儿继续不紧不紧地说道:“爱情蛊就是你中了之后就会喜欢上皇上,但是也因此会连累皇上,皇上因为受到你的连累中了这爱情蛊,如果不出三年就一定会毙命,所以倘若你现在死了的话就可以救皇上一命,如果我是你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会努力就自刎来救皇上的。”说完之后她便十分气鼓鼓地望着唐惊染。

唐惊染完全没有想到万贞儿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德人,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的过去竟然是这种样子的。

“好了贵妃,朕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要乱说话了吗”?

唐惊染怒斥万贞儿贞儿却扬了扬眉看了皇上,对他说道:“皇上今天你不让我说,本宫也要说,倘若本宫今天不说得话,那么就会影响到皇上的姓名,我是宁愿死都希望皇上可以幸福安康的”。

“好了万贞儿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难道朕不知道,朕已经劝过你让你不要说,但是你还要继续说下去,那么你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说完之后,朱见深便举起手掌重重地打了万贞儿一巴掌。

万贞儿被朱见深打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顿时退到后面去了,而这个时候她的太监、宫女们连忙把她扶起来。朱见深那一巴掌果然是打得极其用力的贞儿的嘴角顿时生出了丝丝的血水出来贞儿很少被朱见深打的,虽然朱见深并不是很宠幸万贞儿,但是因为万贞儿经常可以帮朱见深出谋划策,所以不得万不得已的情况,朱见深是不会对她发火的。

万贞儿没有想到她好言好语的跑来劝说,反而会遭到朱见深的一段耳光,她的心头顿时充满了怨恨,他恨恨地望着唐惊染,对唐惊染说道:“你如今已经知道你的身世,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因为你的事情而死吗?皇上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皇上的xìng命关系着天上千千万万百姓的xìng命,难道你就宁愿眼睁睁地看着皇上为了你一个人而牺牲吗”?

朱见深此时此刻已经被万贞儿的话气得怒不可遏了,以后他之前的时候已经阻止过万贞儿了,但是万贞儿还要在那里说,朱见深便指着万贞儿纷纷穰穰地说:“贞儿,朕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朕已经警告过你,你还在这里说个不停,你要是再在这里多说一句的话,朕立刻命令太监们把你给托出去。”

万贞儿听到朱见深出言恐吓,顿时吓得一震,半天她都没有说出话来,她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时候唐惊染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悲凄和绝望,她望着朱见深,她说:“皇上贵妃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惊染其实这件事情”—朱见深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十分痛苦,所以他便双手抱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唐惊染静静的望着朱见深说道:“如果你不肯说的话,那么就由惊染来替你说吧,其实我的名字就是叫做唐惊染,我本来是江湖中的女子,我当时还有一个绰号叫“簪花女侠”,我曾经打理过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和皇长公主关系较好,我还有一个师傅叫做方寥,我还有一个爱人他叫做于冕,他是先朝的大忠臣于谦的儿子,他还曾经跟我一起经历过生死,皇上我说的对不对”。

朱见深茫然的望着她,他完全不知道唐惊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过往。

唐惊染静静地盯着他,她说:“皇上竟然你已经没有否认,那么事实上就是如此了,我知道我入宫并非是心甘情愿的,而我入了宫之后对皇上也不够恭顺,所以皇上才对我下了爱情蛊对吗?惊染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何必值得皇上如此的劳思动众呢”?唐惊染一边说着,目光之中一边带着些许的忧怨,此时的唐惊染一方面中了朱见深的爱情蛊所以她对朱见深还是充满爱意的,当她的心里一想起于冕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样的疼,这种疼阻止她,让她无法想下去,只有在想起朱见深的时候她心里才会觉得很舒服,这就是爱情蛊的魔力所在。

朱见深见他此时此刻什么都知道了,便一句话也没不说,只是淡淡的说道:“好了,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了,朕也不想隐瞒你,的确是这样子的,其实朕也觉得很内疚,对于这件事情朕也觉得很对不起你”。

“皇上你不用这么说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就是惊染的命”,她说“皇上其实我也很感jī你的,即使刚才的时候你有机会来害死惊染,杀死惊染以保全你自己的xìng命,但是你没有做,惊染的心里还是感jī你,觉得你是这个好皇帝,皇上如果你想要惊染的命来保全自己的姓名的话,你随时可以来取,惊染随时愿意把命拿给你,而皇上如果哪一天想起来了随时可以来找惊染”。

唐惊染这么说她心中顿时变得十分哀伤,那哀伤,便如连绵不绝地洪水一番淌遍了她全身的各个角落,他对唐惊染是真心的,他真的是那么疯狂地爱过唐惊染,他甚至为唐惊染生,为唐惊染死,甚至为了唐惊染不惜同简怀箴闹翻,他为唐惊染做了那么多,只为博得红颜一笑,但是等到唐惊染当真入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不能顺从自己,于是朱见深便对她下了爱情蛊,但是那爱情蛊术一下去之后唐惊染立刻变得凝列个xìng,泯然纵深,她和宫里所有的女子都一样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唐惊染了,再也没有以前那片若景洪,英姿勃发的风姿了,这令朱见深觉得很失望,而且朱见深每次见到唐惊染的时候心里都会产生一种负罪感,因为他知道是自己为他下了爱情蛊的,所以朱见深每次都回避唐惊染,他以为只要自己回避唐惊染,心理就会好过些,儿子也会好过些,却没有想到当一切事实真相揭露在面前的时候,才发生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朱见深只觉得自己有如一只斗败了的公jī一般,心里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

唐惊染微微一笑,对朱见深说道:“本宫今天也有些乏了,还请皇上回去休息吧,不送了”。说完之后她便指着门外对着朱见深下了逐客令。

朱见深身为九五之尊,宫中还没有哪一个妃子敢对他下逐客令,而今唐惊染竟然敢这么对他,不知道为什么唐惊染这么做,反而让朱见深心里好过了一些,因为这才是他认识的唐惊染,他认识的唐惊染原本就是鲜衣怒马,笑傲江湖的,他认识的唐惊染原本就是英姿勃发,与众不同,绝对不是那个微微弱弱,瑟瑟缩缩的藏在宫里的宫人,听唐惊染这么说便说道:“惊染你放心吧,朕以后有绝对不会再来烦你了,也绝对不会对你起杀心”,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去。

唐惊染望着朱见深的背影心中生出了很深的惆怅,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搞成这样子,以前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朱见深才是自己心爱的人,但是事实告诉他,他不是这样,他以前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往的人,但是事实也不是这样,之前的时候零落曾经给她讲过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还有她以前的故事。

他一直以为那是零落为了逗她开心而上次零落给她讲了烛影摇红和她的过往,甚至让她的烛影摇红的总部过去帮忙,那她是以为零落为了让她去应付烛影摇红灭门之灾的一个权宜之计,却没有想到事实上她以前真的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负责人,她以前的时候真的做过这两个门派的掌门人,她之前的时候真的是个献艺杜马,杜马江湖的女子,而这些事情想起来就晃如梦幻一般,每当她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一阵疼痛。

而这个时候零落走了进来,零落之前的时候没有在宫中,回来之后忽然听到太监宫女们在那里指指点点,零落便抓住一个小宫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宫女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说:“皇上不知道为什么和淑妃娘娘闹了起来,到最后贵妃娘娘也加进来了,贵妃娘娘还和皇上和淑妃闹了一场,最后被皇上打了一巴掌,给抬走了。

零落听到这件事情心道一声:“大事不好”。于是她便赶紧走起来,走进来之后她见到唐惊染一个人正在那里呆呆的坐在那里发楞,连忙问道:“淑妃你还好吧”。

唐惊染看是零落,她美丽的脸庞上忽然落下一滴泪来,她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你以后不要再叫我淑妃了,请你叫我惊染,好吗”?

二三四,难为尼

零落很惊于她的话,零落愣了愣便问她,说道:“淑妃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的过往”。

唐惊染面上带着一丝安详说:“不错,我已经把以前的事情都明白了,我真的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我真的是一个肆意江湖的侠女,我真的在江湖之中做过一番大事的,今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也不明白,请你告诉我,零落姑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零落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惊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一定放在心里,人生不平,有时候有难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有些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不要放在心里,有些人错过了也就错过了,你也不要再放在心里,倘若不然只能苦了自己我想对你说的便只有这些了。

“零落姑姑,其实我想问你,你曾经有没有自己的梦想。”唐惊染望零落,定定地问道。

零落侧着脑袋,想了很久很久的,她才回答唐惊染。

“其实我小时候是有过梦想的,但是等到我的年纪大些,过着十分落魄的日子,到后来,幸亏皇长公主救了我,倘若不然的话我当时一定会落得生不如死,说不定早就已经被人卖到青楼为妓了,又或者是被卖入了大户人家为丫鬟,也可能过着更为落魄的日子,在街上乞讨,所以我觉得我自己现在非常幸运,非常之好命了。能够入宫成为皇长公主身边的宫女,这对我而言,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如果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梦想,我想我的梦想就是希望皇长公主可以永远福寿安康,过得好好的,而她身边的人也可以幸福如意。”

唐惊染望着零落,她觉得零落所说的这些梦想,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但是她所说的梦想却是那么实实在在的,让人听了之后,心里都会觉得很感动。

因此她便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我实在是很羡慕你,能够拥有这么一个梦想,我想我现在心中也有了一个梦想。以前我过得都是在别人操控之下,像木偶线一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想我的生活开始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你想做什么呢?”零落盯着她问道。

唐惊染眨着大眼睛说道:“我现在的梦想,就是希望找回过往的自己,可以重新开始。”

“你现在恨皇上吗?”零落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唐惊染笑了笑,说道:“谈不上恨与爱的,我以前的时候本来不就是不爱皇上吗,那现在我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想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爱不爱皇上。总之我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可以重新找回我自己,做一个最真实的自己,零落姑姑,你说对吗?”

零落望着她的目光,但见唐惊染的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份坚毅,零落一时之间,很是赞许,连忙说道:“惊染,你有这么一个梦想,那是一桩好事,希望你早日梦想成真。”

零落和唐惊染正说着话,而此时此刻,万贞儿则已经回到了咸福宫中,她回到咸福宫中之后,忍不住大怒一场。

她怒道:“实在是太气人了,这皇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糊涂了,竟然会做出这么一桩事情来,本宫可是一心一意为了他好,但是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责打本宫,他实在是糊涂了。”

陈嬷嬷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她从旁劝说道:“娘娘,你不要太生气了,但我们是不是太过于激进了?”

“什么?太过于激进了,我想皇上简直就是被唐惊染给迷了眼,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想什么,他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肯做,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格。”她在那里忿忿地说道。

“唐惊染竟然能够让皇上甘为她死,实在是太气人。”万贞儿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气得牙龇剧烈。

她大声地喊道:“我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宠爱于她,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出乎于我的意料之外了。陈嬷嬷,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陈嬷嬷连忙为她奉上一杯茶水,说道:“娘娘,您先不要生气,我想这件事情,我们很从长计议才好。”

“从长计议,怎么从长计议,为什么唐惊染会得到那么多的人爱,为什么本宫却谁的爱都得不到,本宫以前的时候曾经喜欢于冕公子,但是到头来,那于冕公子只喜欢唐惊染一个人。是本宫不好,本宫向皇上献了一个计策,结果把于冕公子的平生给葬送了。没有想到,本宫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皇上到现在为止,却只喜欢唐惊染一个人,你说本宫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万贞儿越说越激愤,随手便把桌上的杯具,全都扫在了地上。

陈嬷嬷看万贞儿气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万贞儿望着陈嬷嬷,定定地说道:“陈嬷嬷,你说,本宫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如唐惊染?”

陈嬷嬷想了很久,她才说道:“在心里老奴,肯定是觉得娘娘好,娘娘什么地方都比那唐惊染强,那唐惊染什么地方都不如娘娘,至于在旁人的心里,那也是奴婢没有办法估测的。”

她这么说的意思,是希望万贞儿可以就此平息下愤怒的心情。

谁知道,陈嬷嬷这么一说,却让她更加生气了,她说:“皇上是怎么想皇上难道连谁好谁坏,都分不出来吗?本宫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气愤欲绝。”

她越说,越是生气,随手之间,又把桌上的东西给扫了个稀巴烂。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王敬忽然进来,向她禀告道:“启禀娘娘,夏了了夏贵人求见。”

“什么,夏了了来了。”万贞儿本来不想见夏了了的。

但是她想到夏了了之前,曾经屡次三番地帮过自己,而夏了了似乎是真的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

所以她便扬了扬手说道:“进来吧。”

“是。”那王敬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出去接夏了了了。

这王敬本来万贞儿只是让他在门口做一个守门的,因为他毕竟是因为告发和揭露慕雪的事情,才得到万贞儿的重用的。

可是因为这王敬善于逢迎拍马,很多万贞儿的欢心,所以没有过了多久,万贞儿就让他跟着自己身边,做一个小太监了。

那王敬出去连忙把夏了了给传了进来,夏了了见到万贞儿在那里动怒,而地上则是各种茶具的碎片,她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她的眼光犹如羽毛的飘忽,看了万贞儿一眼,笑着说道:“贵妃姐姐,今天心情好象不是很好,我来的不是时候呀。”

“妹妹,别这么说,我就是心情不好,那也不是针对妹妹,妹妹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说完之后,她便对陈嬷嬷说道:“赶紧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

“是。”陈嬷嬷便应着,转而去打扫。

夏了了用染了蔻丹的手指,随时从一个果盆里,取出一颗葡萄,放在嘴里。

她一边咀嚼着,一边冷眼旁观看着万贞儿,笑着问道:“贵妃姐姐,你遇到了什么大事,为什么会被气成这样,到底是谁这么不懂事,竟然惹了贵妃姐姐。”

万贞儿心道:这夏了了倒也真会装,她既然肯来到自己这里,那一定从外面的人口中听说了皇上对自己发怒的事情,但是她来了之后,还装着仿佛没有这回事一般,当真是十分气人。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说道:“本宫也只是自己跟自己生气,除了跟自己生气又能同谁生气,本宫这个宫中,向来都是小猫三两只,连个来的人都没有,谁会像妹妹这样,经常来看望我,本宫真的是感到十分的荣幸。”

夏了了虽然看上去十分单纯,但是她如何听不出万贞儿这话中有话,实在是在讽刺她来的不是时候。

但是她只做听不见,她对万贞儿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贵妃姐姐,不管您是跟谁生气,我都劝告你不用生气呀何必跟那些小人一般见识,这对姐姐又有什么好处。”

“什么,跟小人一般见识?”万贞儿没有想到,夏了了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是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了,如果说皇上是小人的话,那该怎么回答才好。

夏了了一边说着,一边吃着葡萄说道:“这里摆的葡萄最好吃了,这个时分根本就没有葡萄了,姐姐这里竟然能够吃到葡萄,可见皇上是对姐姐十分恩宠的。”

她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候万贞儿正对皇上痛恨不已,结果她却一直一个劲地在万贞儿面前提皇上,万贞儿终于忍不住说道:“了了妹妹,你今天不是来故意挑衅的吗?你明明知道本宫刚刚在永和宫中,吃了唐惊染的亏,被皇上给斥责了,你现在反而一口一个皇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了了眼睛泛着轻微的眼波,她笑了笑说道:“贵妃姐姐,你不要生气嘛,妹妹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只是想让姐姐明白,这后宫之中除了自己,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样子天真无邪,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眨着,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十分单纯的人。

万贞儿听到这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话怎么都不像单纯如夏了了的口中说出来的,夏了了说了这种话之后,反而让她觉得很奇怪。

夏了了则继续说道:“贵妃姐姐,你不要觉得我说话难听呀,我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贵妃姐姐着想。而今贵妃姐姐被皇上打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宫中的上上下下,人人都知道皇上为了唐淑妃,竟然打了姐姐一巴掌,而且还扬言要把姐姐给拖出宫去,这次姐姐可是丢脸丢大了。”

万贵妃十分恼怒,她说道:“了了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当你是客人,结果你却在我这里尽情地奚落于我,难道奚落本宫还有意思吗?本宫这里还是不欢迎你了,你还是请回去吧。”

夏了了一听,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说:“姐姐,你真是个急性子,人家只不过是才说几句话,你就撵人家走了,其实人家想告诉姐姐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姐姐都没有听人家说,就以为人家嘲笑姐姐,那人家实在是太冤枉了。”

这夏了了一口一个人家,在那里好似轻描淡写地说着,实际上却字字句句藏着讥讽。

万贞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见她这么说,便强忍下心头的怒意,说道:“那了了妹妹,你到底有什么意思,你尽管说来听听就是。”

“好,人家想告诉姐姐的就是这后宫之中,没有一个人是靠得住的,姐姐如果是想在这后宫之中立足的话,就只能靠自己,连皇上都是靠不住的。所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姐姐商议。”

夏了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充满了神秘的感觉,让万贞儿一时之间显得十分的迷惑,她望着夏了了。

但见她容颜俏丽,天真无邪,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女孩子,但是她说话的样子,显得十分的老成,与万贞儿以前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不同。

万贞儿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所以便说道:“好吧,既然了了妹子有什么话想说,就尽管对本宫说就是了,本宫一定会择善而从。”

那夏了了若有其事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以,这件事情一定不可以被旁人知道的,倘若被旁人知道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姐姐你可不可以让旁人先退下嘛,妹子只想跟你一个人说,连陈嬷嬷都不可以听。”

那夏了了特意提了陈嬷嬷的名字,陈嬷嬷一时脸红耳赤,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万贞儿从来不防她的,不管什么事情,万贞儿都告诉她,而今,夏了了竟然让陈嬷嬷退下,这明摆着眼中没有陈嬷嬷嘛,所以万贞儿当然不肯吃她这一套。

万贞儿说道:“妹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陈嬷嬷也不是外人,她是可以听的。”

“不不不,这话只能告诉姐姐一个人听,外人真的不能听,倘若外人听了,那就不灵了。我也不是说把陈嬷嬷当成外人,只不过这件事情,姐姐还是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陈嬷嬷吧。”她得神秘兮兮的,好象真的有什么重大的事一样。

那陈嬷嬷是如何的聪明伶俐,她连忙见机说道:“既然夏贵人这么说,那么老奴就先行退下吧。”

说完,她便招呼了一下两边的宫女太监们,命他们一起退下了。

等到那些宫女太监退下之后,万贞儿这才冷笑着问道:“了了妹子到底有什么事,这下可以说了吧,我这咸福宫中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下了。”

夏了了这故做神秘地对万贞儿说道:“是呀,姐姐,我的确是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我相信您一定是想听的。”

万贞儿此时此刻,想把这夏了了赶走的心都有了,因为夏了了一直那里故弄玄虚,但是半天都没有说出什么事情来,这让她很不耐烦。

夏了了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不耐烦,所以便郑重地说道:“好了,好了,姐姐既然对我不耐烦了,那我就直入主题之吧。我想问姐姐一件事,姐姐有没有听过,唐朝有一个女皇帝,叫做武兆?”

那万贞儿不知道夏了了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便点点头说道:“这武兆我还是听说过的。”

虽然万贞儿读书不多,但是武则天这么有名的女人,她还是完全知道的。

“我今天想给姐姐说的,就是一个武兆的故事。这个武兆,她以前的时候,本宫也只不过是李世民的一个妃子,后来她被赶到感业寺去当尼姑去了,后来她不甘于自己的命运,于是同自己的命运展开了斗争,到最后的时候,她非但不用再看男人的眼神行使,还把男人踩到了脚下,她做了皇帝,然而要男人臣服于她,不知道贞儿姐姐,对于这个人可有印象?”

女皇帝武则天的事情,万贞儿当然是听过的,她小时候听评书也已经听过了,更何况在宫廷之中,宫里的人,最喜欢拿武兆的事情津津乐道了。

所以她便点点头说道:“武则天的事情,我也是耳熟能详的,这武则天当真是女人之中的典范。”

“啊,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吗?”那夏了了明媚的眼睛呼闪呼闪的,对她说道:“姐姐你既然也这么认为,但那事情就容易办得多了。”

“了了今天来见姐姐,就是想告诉贞儿姐姐,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靠谁都不行的,靠男人更是靠不住,更何况皇上呢,皇上他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他的心,又怎么可能永远在一个人的身上。等到这宫中有了又年轻又漂亮的妃子,皇上就会把我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若是那些有子嗣的妃子,那也就罢了,他们还有子嗣可以依靠。而像我们这种,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样的后果,我听人家说,在先明的时候,还有殉葬先例,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会被拉去殉葬。”

那夏了了说得煞有其事,万贞儿听得胆战心惊。

万贞儿隐约也记得,之前听人说过,之前在朱元璋时期的时候,原本想去拉一些妃子殉葬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便对夏了了说道:“可是,我们既然入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子,我们又能怎么做,事到如今,命运根本由不得我们选择,既然身处这后宫之中,除了斗来斗去,又能怎么?”

二三五,女皇梦

“是呀,姐姐,你也说在这后宫之中,便只能斗了,既然如此,姐姐何不搏一搏,赌个大的,姐姐何不把这皇帝一脚给踹了,自己做nv皇。)”

“什么,你说让我把皇上给踢了,自己做nv皇?!”万贞儿顿时面红耳赤,她站起来望着夏了了,仿佛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那夏了了的笑容仍旧是十分无害的,她露着甜甜的笑颜,说道:“是呀,姐姐,我就是这么想的,姐姐你想想呀,皇上根本就是君心难测,他今天的时候还喜欢姐姐,明天又去喜欢那唐惊染,唐淑妃了,今天还打了姐姐,以后说不定还会对姐姐做出什么事情来,如果是姐姐自己当了皇帝,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出现了。”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被糊nòng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以前的时候,只是以为这夏了了单纯,但是经过接触之后,她发现这夏了了所表现出来的单纯,只不过是在装糊涂而已。

她以为夏了了不单纯,但是也仅仅是以为她不单纯而已,却没有进一步深层去想,但是经过和夏了了这次相处之后,她发现夏了了一个新的特xìng,那就大胆。

这个夏了了,实在是胆大包天,什么样的话都敢说,她对着万贞儿说出这些话来,倘若万贞儿告发了她,那么她xìng命就不保了。

万贞儿虎视眈眈地望着她说道:“妹妹,你胡说什么呀这后宫之中,也就是我们的nv人的天下,可是朝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们nv人做主了?”

“姐姐,你说这些话就不对了,刚才的时候,我们不是谈起武则天,姐姐也表示不是很欣赏武则天吗?既然武则天可以做的事,那姐姐为什么不能做?”

“了了,你不是别有居心,想来套本宫话呀,本宫是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亏本宫当你是自家姐妹一般,但是你却对本宫如此的怀有异心。”万贞儿眼睛如利剑一般,望着夏了了。

她以为夏了了是被人派来刺探她心中想法的,又或则这夏了了根本是想斗垮她,所以她便怀了满腹的机心。

谁知道夏了了立刻甜甜地说道:“姐姐你不要这么说,你怎么可以误会了了呢,了了绝对没有异心,更不是谁派来刺探姐姐的,了了之所以这么跟姐姐说,是真的替姐姐抱打不平,是真的希望姐姐可以当上掌控一切的nv皇帝,到时候,姐姐就封我一个皇后当当,如何?”

“什么,封你一个皇后当当?”万贞儿一时之间简直蒙了。

她觉得这个夏了了不但大胆,还有些癫狂,说起话来,更是前言不搭后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夏了了却依旧是用天真无邪的眼神望着万贞儿。

“贞儿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屡次三番,我都一直在帮你吗?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男人,我喜欢的是nv人,所以我恨皇上。”

“你说什么?!”万贞儿一瞬间,几乎想跌坐在地上,她觉得这个夏了了真的是太与众不同了。

夏了了继续嘻嘻地说着:“我不喜欢皇上,我更不想嫁给皇上,可是皇上太过分了,皇上喜欢我就bī着我嫁给他,所以这让我很郁闷,我根本就一点都不喜欢皇上,我每天还要对着皇上,一想起这个来,我就恶心想吐,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的是nv人,而且是像姐姐这样的nv人,我喜欢姐姐做事的风格和手段,所以我才宁愿屡次三番地帮姐姐的忙。”

那万贞儿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原来这个夏了了她本来也不是一个思想十分大胆的人。

只不过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她竟然是喜欢nv人,而且她竟然因为皇上把她平,而恨上了皇上,这件事情听起来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所以万贞儿一时之间,怎么都不能够接受。

“好了,姐姐,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等你什么时候考虑清楚的时候,什么时候告诉我吧,只要姐姐你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一定会帮姐姐的。到时候,姐姐一定可以像成为武则天这样的大人物,这么一来,整个天下都是姐姐的,姐姐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只不过姐姐不要忘了封我一个大大的皇后做,也让我可以在这后宫之中为所欲为哦。好了,了了先要告辞了姐姐再见。”

说完之后,那夏了了便站起来,转身欲走,她走之前,还特意从果盘中取了一串葡萄拿手中,边走边咀嚼。

万贞儿看着夏了了较xiǎo的背影,消失在咸福宫中,她的心中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何滋味,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只是觉得一切都过于神奇了,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是夜,子夜十分,在御花园的太业湖边上,有一个颀长的人影站那里,那个人影正在望着远处的湖水,泛起的粼粼波光,一瞬也不瞬。他的双目之中,有很深的忧思,他对月儿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nv子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那个nv子身材十分娇xiǎo,看上去抹光动人,眉目婉转,却不是夏了了夏贵人,是谁。

那夏了了夏贵人忽然出现在那男子的身后,那男子似乎是并不惊慌,夏了了对他拱了拱手,说道:“主上,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去办了。”

那被称作主上的男子,点了点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夏了了说道:“那万贞儿真是一个蠢货,我怂恿了几句之后,真的动心了,我看得出来,她对于当皇帝,多多少少是有一点点心思的,只要她答应了我们之后,我们就可以利用她去推翻朱见深,到时候主上您就是新皇了。”

那男子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带着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子的,只能看出他身材颀长,看仪容,应该是一个美男子,他身上的衣衫,穿得十分的整洁,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贵气。

他点点头,对夏了了说道:“你做得很好,只不过那朱见深素来是多疑的。万贞儿这件事情,你还是要安排妥当才好,你要的确定万贞儿百分之百的信任你,才可以利用她做事,知道吗?”

夏了了连声应道:“主上放心吧,我全都知道了。”

“好,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想个办法,要让这唐惊染出宫去,这唐惊染会武功,又曾经掌控过烛影摇红和忏情mén,她留在这后宫之后,对朱见深来说,始终是个帮助,而对我们来说,始终是个阻碍。总之,对付这个nv人,只有两个法子,第一个法子就是让她出宫,第二个法子就是把她害死,两者权衡之下,我宁愿选择第一种让她出宫,这么一来既不劳民伤财,又可以轻易地达成我们的目的,而不像害死大费周张。”

“主上,您说得很对,这有一件事情,了了实在不能明白。”

“你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就尽管问我吧。”那被成为主上的男子,态度竟然是出奇的和蔼,语气也十分淡。

了了问道:“主上,命名那朱见深只有三年的xìng命,因为他之前的时候,给唐惊染下了爱情蛊,为什么主上隐忍了这么多年,忽然在现在却要异动呢?”

那男子忽然仰天长啸起来,他的笑声之中充满了欢娱之色,他说道:“有件事情,恐怕是朱见深做梦也想不到,朱见深根本就没有中什么爱情蛊的蛊毒,那唐惊染的确是中了石丽卿给她下的爱情蛊的蛊毒,但是这种蛊毒,只会威胁到唐惊染本人,而并不会威胁到朱见深,朱见深自己不明白,所以还在那里糊涂着。他只是听信了皇长公主的话,所以才会如此的,而那皇长公主所探问的人,也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就是这石丽卿也是我安排在宫中的。”

那夏了了不禁肃然对他说道:“主上,您当真是神机妙算呀。”

“好了,你就不用跟我说这些了,总之我吩咐你的事情,你一定要照办,这个万贞儿你一定要利用她去对付朱见深,做一番大事,知道吗,我们到时候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了。”

“是,主上,了了全都知道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主上,之前的时候,主上让了了在宫廷之中,制造了一次大火,而让人把那些假圣旨的材质,都给透露了出去,主上便命人四处去假传圣旨,从而可以从中获取银两,为我们将来起事积累资本,为什么被皇长公主一查之后,主上就停止行动呢?难道主上是忌惮皇长公主的缘故吗?”

那被称为主上的男子没有说话,而了了又继续说道:“还有这个皇长公主屡次三番坏地我们的事情,我们曾经劫了赈济给灾民的那六百万两银子,这六百万两银子,足够我们发挥很大的用途了,但是又是皇长公主带人把那六百万两银子找了回来,主上为什么反而把那落雪公主给放了,而不给他们一个颜色看看?”

那了了百思不得其解,望着那位称作主上的男子。

那被称作主上的男子,脸上的人皮面具,在浓浓的夜色之下,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光芒。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我觉得皇长公主这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实在是不愿意跟她为敌,跟她为敌,半点好处都没有。”

“当真只是因为这点缘故,当真只是这个缘故?”

那被乘坐主上的那位男子淡淡地说道:“好了,了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罗嗦了,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可全都记好了。”

“启禀主上,了了全都记好了。”

那被称作主上的男子,走到了了的面前,轻轻拍打了了的肩头,然后把她拥入怀中,他对她说道:“了了,你放心吧,事成之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我答应过你,只要这件事情成功了以后,我成了新皇了以后,我一定封你作我的皇后。”

了了面上露出了一份幸福的光泽,那月光在她面上铺洒了一层金子一般。

她说:“主上,你放心吧,了了早就明白了,不管主上将来封不封了了做皇后,只要主上的心里能有了了,那么了了就心满意足了,总之我一定会按照主上的吩咐去做的。”

于是两个人在那里温存了很久,这才相互离去。

了了偷偷地回到井然宫中,四处看顾之后,发现并没有人跟踪,回来之后,她昏躺在那里,忽然xiǎo泣。

忽然有xiǎo太监来禀告她说道:“夏贵人,万贵妃来了。”

了了一听,她双目顿时之间渲染了光华,说道:“好,赶紧把万贵妃请进来。”于是那万贵妃便走了进来。

那万贞儿走了进来之后,了了立刻换上一副娇憨的模样,她走上前去,拉着万贞儿的手,连声说道:“贞儿姐姐,你终于来了,你来着我,有什么事吗?只要了了能够帮得上你的,一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迟。”

那夏了了如此腻歪地缠着万贞儿,倒是让万贞儿有些不习惯。

但是万贞儿一想到有一个十六七岁的xiǎonv孩,既然喜欢自己,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虽然万贞儿她不喜欢nv人,喜欢的是男人,起码夏了了喜欢她的事情,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万贞儿是非常有魅力,连nv孩子都喜欢她,更何况是男人呢,皇上不喜欢她,那只是因为皇上没有眼光。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异常的开怀,今天她细细地思量过夏了了的跟她说的话,经过她思量之后,她觉得夏了了说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些夏了了这后宫之中,也没有什么后台,而她本人更不与其他的妃嫔斗争,她怎么都不像同人争斗的模样。

而今她又得到皇上的宠爱,没有什么可以争的。那么她自己说的话,恐怕真实度有八成了。

想到这里,万贞儿就觉得十分喜悦。

万贞儿紧紧地握着夏了了手,对她很郑重地说道:“了了妹子,昨天你说过的话我考虑过很久很久,我觉得你说的话是对的。如今我们只不过是nv子而已,在这后宫之中随时都要听从皇上的命令,皇上让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皇上让我们往南,我们不敢往北,倘若稍微有违拗皇上的地方,落得很惨很惨的。我觉得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们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绝不能够让我们的命运控制在别人的手中。”

了了听万贞儿这么说,顿时大喜,她握着万贞儿的手,跳来跳去,说道:“贞儿姐姐,你真的想明白了,你真的肯听从我的话了,难得贞儿姐姐你想得明白,我真是为你高兴呀。贞儿姐姐,如果你真的可以当上nv皇的话,那你可不可以封我为你的皇后啊,如果是不行的话,那你让我在这后宫之中自由自在地好了,我知道贞儿姐姐你不喜欢nv人,可是你总不能不允许我喜欢你吧。”

那了了说得一脸天真无邪,让万贞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好。

过了许久,万贞儿才缓缓地对她说道:“了了妹子,放心吧,以后我们两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由做姐姐的给你担着。”

了了听她这么说,便把身体故意往万贞儿身边挨了挨,说道:“有了贞儿姐姐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从此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愿意跟贞儿姐姐一起承担。”

万贞儿见夏了了说的如此的真诚,好象是很真很真很真的一样,她心里也十分的高兴。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在那里又聊了很多很多,万贞儿想了很久,抬起头来问了了。

她说:“了了,你说我们要效仿武则天,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了了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嘛,的确是有点复杂,只不过贞儿姐姐,你也不要担心,我已经有周详的计划了,只要贞儿姐姐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么一定可以成功的。”

万贞儿听了了这么说,她不禁有些疑惑,她说:“了了,你原来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吗?那为什么你自己不想做nv皇,反而要怂恿我做呢?”

了了急连忙摆了摆手,脸色发白说道:“贞儿姐姐,你不要这么说我,你要是这么说了了,了了会哭的。了了之所以一心一意地想要贞儿姐姐做nv皇,是因为了了不希望贞儿姐姐被人家欺负。我看到之前的时候皇上欺负你,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至于我,我根本一点野心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做我自己,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万贞儿边上挨了挨。

万贞儿只觉得浑身如履冰霜一般,那种感觉简直没有办法形容了,被一个nv人爱慕,真是不知道应该欢喜,还是应该郁闷。

万贞儿把了了往边上推了一推,说道:“好了,了了妹子,现在是我们聊正事的时候,你说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了了扬起xiǎo脸,对万贞儿说道:“其实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贞儿现在你把一个推荐给皇上,你把他举荐给皇上之后,只要肯皇上重用他,那么姐姐的心愿就达成了一半了。”

二三六,梦难成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万贞儿皱了皱眉头。

她觉得这个了了做事情太不周详了,没有想到了了却望着她,安安静静地说:“贞儿姐姐,我说的这个人,是一个太监,他的名字叫做梁方。”

“梁方?”万贞儿听到这个名字,只是觉得有点熟,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谁来了。

那了了便对万贞儿说道:“这个太监梁方,他十分精通弹药之术,如果您把他举荐给皇上的话,想必他有办法迷惑皇上,引得皇上沉迷于炼丹术,那么我们就可以在这宫中大展拳脚了。”

万贞儿听了了说完这句话,她就一个在那里沉思了好久。

她觉得了了话有多少是对,有多少是不对的,想来想去,始终弄不明白。

了了是不是只是想借自己过桥而已,或者是原本了了是想当女皇,但是她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支,所以才把自己拖下水。

但是万贞儿觉得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信自己能把了了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今虽然了了给她出主意,好似了了都占了上风,但是等到她的大功快要告成的时候,她万贞儿完全可以利用万贵妃的名号和身份,把了了杀死于无形之间。

想到这里,万贞儿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对了了说道:“好,既然这太监梁方会这些东西,那你便把他推荐给我吧,这太监梁方如今什么地方?”

“这样太监现在他在万安宫中当差的。”

“什么,在皇长公主的地方当差。”万贞儿听了了这么一说,她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夏了了却无所顾忌地说道:“贞儿姐姐,你不用害怕,我既然说那梁方现在在皇长公主的地方当差,但是现在皇长公主根本就不在宫里。而且你想呀,那梁方既然在能够混得到皇长公主的地方当差,可见他实在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万贞儿听夏了了这么说,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既然这个梁方能在简怀箴的地方当差,那么说明他的确还是有几分能力的。

她想了想,便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梁方推荐给我吧。”

于是了了便派去喊了梁方来,那梁方看上去贼眉鼠目,眼睛在那里不停的眨巴眨巴,看着颇有一副小人之相。

万贞儿当时就十分不满,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夏了了连忙笑吟吟地跟万贞儿说道:“贞儿姐姐,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所以贞儿姐姐,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外貌,就去判定一个人的能力呀。”

万贞儿听了夏了了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道:“了了妹妹说得很对,我就听了了妹妹的吧。”

于是夏了了便对梁方面说话道:“梁方,现在本宫就把你推荐给万贵妃,万贵妃就是你的贵人,万贵妃随后会把你推荐给皇上,你不是精通于丹药之术吗,你一定要让皇上随着你学会炼丹,争取给皇上炼出长生不老之药来。”

夏了了一边叉着腰,一边对那梁方说道。

梁方听了,立刻跪拜下去,他对夏了了说道:“贵人放心吧,奴才一定竭尽所能,为皇上炼制出长生不老的丹药来。”

万贞儿不禁哑然,她心想:这世界上,哪只有那么多长生不老的药,倘若世界上当真有长生不老的药,那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岂不是可以长存百世嘛,又为何都在功业丰盛的时候,而死去了呢?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对于这长生不老之术,她是一定都不肯相信的,可是倘若皇上相信的话,那未尝不一件好事,万贞儿想到这里,就十分高兴。

于是那梁方同万贞儿见礼,那梁方虽然长得是其貌不扬,但是说话做事之间,还是颇有谱,深得万贞儿的欢心。

万贞儿回去之后,她并没有把自己的女皇梦给陈嬷嬷和王敬透露。

如今王敬已经很得到万贞儿的欢心了,万贞儿有一些不大一小,而又不方便出面的坏事,常常交给王敬去做。

而至于陈嬷嬷,万贞儿虽然把她当成自己心腹之中的心腹,可是有些事情,万贞儿还要思量后再跟她商议的。

倘若贸然跟她说了,恐怕会吓着陈嬷嬷,所谓物极必反,讲的正是这个道理。

万贞儿回来之后,陈嬷嬷连忙端了一杯茶,走上去说道:“娘娘,请喝杯茶吧。娘娘,这两日倒是往井然宫跑得勤一些。”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是呀,我总是觉得那夏了了,夏贵人,还是不错的,所以本宫就市场过去同她叙话,本宫马上要去见皇上了,陈嬷嬷,你为本宫梳妆打扮一下。”

于是那陈嬷嬷便为万贞儿梳妆打扮,万贞儿经过梳妆打扮之后,面色红润,虽然已经是徐娘半老,但是丰韵犹存,整个人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本宫现在就去乾清宫中见皇上,你就不必跟着去了。”

陈嬷嬷以前的时候万贞儿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让她一起去,但是现在忽然竟然跟她说,让她不要去了。

陈嬷嬷不禁觉得奇怪,尽管如此,陈嬷嬷也没有望其他的地方想。

她便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娘娘就赶紧去见皇上吧。”

于是万贞儿便径自往乾清宫中走。

到了乾清宫门口,她便看到古冷意在那里,她招了招手,让古冷意过来,古冷意看到是万贞儿,连忙跪了下去给她请安。

因为之前的时候,古冷意亲眼目睹了万贞儿是如何窘迫的,如何在皇上面前出丑,还被皇上打了一巴掌,所以古冷意见到万贞儿,自己面上都有些讪讪的。

反而是万贞儿,似乎早就忘了那件事情一样,一点都不以为意。

她对古冷意说道:“古冷意,皇上现在心情如何,现在本宫想见皇上,如果现在皇上兴致不好的话,那本宫还是不要去见他了。”

那古冷意往里面指了指,说道:“皇上也无所谓心情好不好,从他从唐淑妃那里回来以后,整个人就变成这样子了。如果是贵妃娘娘想要见皇上的话,赶早不如赶晚,不如今天就进去见他吧。”

万贞儿听古冷意这么一说,她仔细揣摩了一下古冷意的意思,觉得古冷意说的话还是有道理。

因为之前的时候,万贞儿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全心全意为皇上的样子,但是皇上却偏偏当着唐惊染的面打了万贞儿,想必皇上一定会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她想了想,便走了进去。

走了进去之后,见到朱见深,万贞儿连忙向朱见深盈盈拜倒,说道:“万贞儿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万贞儿一眼,说道:“你来了。”

万贞儿说道:“是。”

朱见深冷冷地说道:“你来找朕,到底有什么事情。”

其实的朱见深心里头果然是对万贞儿有一丝愧疚之情的,毕竟当时万贞儿说出了实情,好象是为了她自己一般,其实是为了他自己,自己是死是活,跟万贞儿又有什么关系呢?充其量,是他做一个太妃,是做一个妃子的关系。

朱见深想到这里,便对万贞儿说道:“好了,你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情,起来说话。”

万贞儿面上露出一丝悔恨的神色,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贞儿今天之所以来见你,是想跟皇上赔个不是,之前的事情,实在是贞儿做得不对,请皇上不要跟贞儿一般见识才好,贞儿不应该跑到唐淑妃的永和宫之中大吵大闹,让皇上过不去,是贞儿不懂事,给皇上您添麻烦了。”

朱见深听到万贞儿反而来给自己道歉,他倒是觉得微微有些诧异,他愣了一愣,说道:“好了,这些事情,你就不必再跟朕提了,这些事情总之,各人都有错,反正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就是了。”

“是,贞儿谨记皇上的教诲。贞儿今天之所以来着皇上,是想向皇上推荐一个人。”

“哦,你又要跟朕推荐什么人?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显然朱见深并部分热衷,万贞儿则一字一顿地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这个名字叫做梁方,他是皇长公主宫中的一个太监,这个梁方,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实际上他精通岐黄,不但精通歧黄之术,而且也精通相术,卜术,同时他又精通炼丹术,所以臣妾才想把他推荐给皇上。”

“梁方?”朱见深只觉得十分愕然,因为梁方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觉得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但是怎么都想不出来了。

万贞儿点点说道:“是呀,皇上您既然不忍心伤害唐淑妃,但是你体内的蛊毒,一日不解,贞儿心中一日不舒服。听说这梁方会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所以贞儿才特意把他推荐给上。”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贞儿,你可真是糊涂呀,天底下哪有这么多长生不老的药,倘若天底下真的有长生不老的药的话,以前那些立下丰功伟绩的皇帝,岂不是可以活到现在了。那当年的时候,秦始皇还专门四处去求长生不老药,但是他非但什么都没有求到,还把自己的性命也给葬送上了,所以这种事情,纯属子虚乌有,不可相信。”

万贞儿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然是这种态度,她便长长地叹息一口气,说道:“皇上,贞儿也知道这种方法也不一定会有用,可是对贞儿而言,贞儿始终希望皇上可以试一试,只要这些丹药对皇上的身体没有异处,如果可以帮皇上延年益寿,那又何妨呢。再说了,皇上现在身上的毒品现在始终牵挂着贞儿的心肠,而且听说这个梁方真的是很有一套的。”

那万贞儿说得十分的虔诚,朱见深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又不忍心拂了她一片心意,便说道:“好,既然你说这个梁方是如此的好,那么你便把他给朕找过来看看吧。”

于是万贞儿答应着,便出去派古冷意去传梁方。

古冷意不知道万贞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听万贞儿吩咐之下,他连忙就去找梁方了。

过了不多久,那梁方便来了,那梁方跟着万贞儿一起来乾清宫中见朱见深。

朱见深见到梁方,只见得生的贼眉鼠目,猴头蟑脑,看上去十分猥琐。

朱见深不禁在皱了皱眉头,这个梁方长得实在是太猥琐了,像这么猥琐的人很不容易找得出来,所以朱见深只是看他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

这梁方不是别人,之前的时候朱见深曾经一度为吴皇后的死而扼伤不已,当时就是这个梁方跳出来,主动提出要帮朱见深给吴皇后修建仙祠,而朱见深当时也听信了他的话,还特意拨了一千万两银子,想让他在泰山顶上,为吴皇后修建一座仙祠。

谁知道,不凑巧的是那笔银两,在路途之中被简怀箴带人劫走了,简怀箴当时之所以劫走那一千万两银子,是为了黄河的灾民,所以朱见深尽管觉得简怀箴做法是不对的,但是他也没有深责简怀箴。

而至于这梁方,当时的时候也受到朱见深的宠爱,但是只是那么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因为他可以帮吴皇后修建仙祠,过了那一段时间之后,朱见深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梁方了。

他以为这梁方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却没有想到,这梁方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在简怀箴的万安宫中。

朱见深看了那梁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梁方,有些日子不见了,你仍旧是生得这么猥琐。”

“托皇上的洪福,皇上您保佑梁方,梁方怎么样都可以精神奕奕。梁方每天吃饭睡觉,天天都在念着皇上的好,要不是有皇上您的大恩大德,就不可能有我梁方,总之皇上您在我梁方的心目中,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是我的神仙呀。”说完之后,他便对着朱见深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但凡是人都喜欢听好话,而且都喜欢听那种对自己有益处的话,或者是对自己恭敬的话,这朱见深也不例外。

朱见深虽然身为皇上,但是他听到那梁山方面方这么对他说了之后,仍旧是感到非常高兴,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这么说,说得这么好听。说得这么好听,朕也未必会相信你。贞儿说你会炼丹,卜挂,可有这么一回事吗?”

“启禀皇上,梁方在以前的确是学过占卜术,也学过问挂术,但是奴才最精通的,还是炼丹术。经奴才炼制的丹药,人吃了以后,一定会有益身心,益寿延年。”说着,他便从口袋之中掏出几粒丹药给朱见深看。

然后他向朱见深分别介绍这一粒药丸是什么药,那一粒药丸是什么药,说得头头是道。

只听得朱见深有些茫然,朱见深摇了摇头笑道:“朕向来是不相信这种占卜和炼丹术的,朕一直觉得这是骗人的,倘若古代的人可以吃炼制的长生不老丹药的话,那岂不是可以延年益寿,可以活上百岁。”

那梁方却正色对皇上说道:“皇上其实恕奴才斗胆说一句,是皇上您曲解了炼丹术。其实这长生不老的丹药不是没有,只不过存在于传说之中,所以这事就略过不提了。但是用对方法炼制出丹药话,炼制的丹药人吃了以后,可以对人的身体十分有益,让人强身健体,驱逐百毒,还可以让人益寿延年,有的人因为吃了炼制的丹药,可以多活上个五六十岁,所以在广西一带有一个村子,就叫百岁村。那村子里的人都活百岁,那是因为村子里的人,个个都精通炼丹之术,所以他们吃了自己炼制的丹药之后,每个人都会益寿延年,强身健体,活到的年龄很长,没有人活不过一百岁的。而且他们活到七八十岁的时候,都可以健步如飞,身体强壮,看上去就像是四五岁的中年人一样。”

梁方在那里说得天花乱坠,直把朱见深听得一咋舌,一咋舌的。

朱见深很少出去,对于外面的情形所知也不多,他听梁方这么说,只当梁方说的都是真话,他双目之中顿时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他睁大了眼睛,问梁方道:“你说的可都是实话,如果你说假话的话,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梁方一听朱见深这么说,连忙噗通一声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奴才哪里敢欺骗皇上呀,奴才说的字字句句是实话,倘若皇上不相信的话,皇上尽管可以派人去调查,倘若查不有这么一个村子的话,奴才愿意以死谢罪。”

朱见深看他诚惶诚恐,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先起来吧,朕也只不过是问你一句,你何必如此认真。”

说完之后,朱见深便转而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此次推荐的这个人,倒还是不错的,朕之前的时候的确是对什么炼丹之术完全不相信,但是他刚才跟朕说的话,朕还是觉得有些道理的,不错,朕从来不相信这尘世间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药,但是据说有些丹药吃了,的确是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解除人体内的毒,说不定这梁方给朕炼出丹药之后,朕真的可以解除体内的毒蛊呢。”

二三七,佞梁芳

“毒蛊,皇上您难道中了毒蛊吗?”那梁方看了朱见深一眼,十分愕然地说道。

朱见深不禁皱起了眉头,梁方见朱见深眉心打结,知道自己提到的他的痛处,连忙改口说道:“皇上,奴才之所以斗胆问这句话,是因为奴才有一种丹药,可以专门针对苗疆毒蛊的,吃了这种丹药之后,不管你中了苗疆的哪种毒蛊,也立刻可以把身体之中的毒蛊给解去。倘若皇上不相信,那皇上尽管可以试一试,倘若奴才骗了皇上,那么任凭皇上千刀万剐,绝对没有一句怨言。”

那梁方在那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朱见深见他说得好象煞有其实一般,便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因为中国古代的炼丹术,的确很神奇,也有很多很神奇的东西,让人措手不及,所以听他这么说,朱见深才会相信了。

朱见深相信之后,便对那梁方说道:“梁方,朕看你不像是骗人的样子,既然你真的懂得这么多,那么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朕现在就在皇宫之中为你设立一个炼丹室,你从今天开始,每天就吃住在里面,为朕炼制强身健体的丹药,还有为朕炼制能够解除朕体内的苗疆蛊毒的丹药,你可答应朕。”

那梁方听了噗通一声跪下来,跪在地上,对着朱见深又叩又拜。

“能够为皇上您效力,实在是奴才的福气呀,皇上您洪福齐天,泽被苍生。”

他趴在地上,对朱见深又是一通赞美,那赞美的话让万贞儿听了都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般。

但是这梁方说出口的时候,竟然丝毫羞愧之意都没有,让万贞儿不禁觉得这个梁方真的是个人才,到如今万贞儿不得不对夏了了刮目相看了。

表面上,看起来夏了了好象一个小女孩一般,什么都不懂,但是那夏了了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夏了了开始的时候,先向万贞儿推荐了汪直,她说汪直是自己的表哥,还让万贞儿把汪直推荐给了皇上,结果那汪直果然不负皇上的重望,不但跟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给耗上,到最后还肯出来替皇上顶罪,惹得皇上一阵称赞。

最后皇上不但把他官复原职,还对他加以重用,而紧接着夏了了又向万贞儿推荐了这个梁方,这个宫廷之中可谓是卧虎藏龙,随便一个小太监,说不定就让你有预料不到的本事。

这梁方就是让万贞儿预料不到的人,因为之前的时候,夏了了只是说这个梁方精通占卜、问挂和炼丹术,却没有想到,他的嘴皮子也是如此的厉害,他的嘴皮子实在是让万贞儿都十分佩服。

他在皇上说着恭维的话,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每一句话都能够让皇上听得乐滋滋的,哄得皇上心花怒放,而且万贞儿对能他在皇上面前,编了很多的谎言,但是他把这些谎言说出来的时候,说得十分流畅,让人一定都想不到这是假的。

这梁方真是是个人才呀,万贞儿不禁在心中称赞。

万贞儿极少称赞人的,但是对于梁方这种人才,她实在是忍不住称赞了。

因为这梁方倘若跟皇上久了,一定成为皇上身边的宠臣。

朱见深平时很喜欢别人说夸赞的话,这梁方又对朱见深的胃口,让朱见深不禁觉得很是昝福。

这边万贞儿正在这里想心事,而那边梁方却跪着对朱见深问道:“皇上,奴才还斗胆向皇上问一件事,不知道皇上可不可以告诉奴才,倘若皇上觉得不方便的话,就尽管不要告诉奴才好了。”

朱见深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梁方话也真多,你到底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又何必在这里吞吞吐吐的说得好象是有什么隐情一般。”

“是,奴才只是想问皇上,皇上您中了蛊毒之后,会不会经常出现全身瘙痒的情况?”

朱见深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

但是他又不十分肯定地说:“也不是说没有,只不过这种情况不多,可能也有的吧。”

那梁方便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据我所知,这苗疆蛊毒里,本身就带着令人瘙痒的成分,倘若皇上中了苗疆蛊毒,肯定会或多或少的感到全身瘙痒的,而且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厉害,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瘙痒的情况每次都在晚上,盛过白天。”

其实那梁方只是在那里信口胡诌,那朱见深本来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全身发痒,但是听他这么说了以后,好象真的全身发痒了。

他想了想,觉得梁方说得很有可能,而自己的确是有时候会觉得身上会发痒,所以他就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这种情况的。”

那梁方便外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他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要是梁方没有猜错的话,皇上可能已经中这蛊毒也接近一年了,对吗?”

朱见深听梁方这么一说,不禁对梁方刮目相看,因为梁方把他中蛊毒的时间给答对了,朱见深不禁有些好奇。

“梁方,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朕的这些情况的?”

梁方笑了起来,他笑容里带了一丝谄媚的神色:“皇上,其实这就是因为奴才在炼制丹药之前,其实早已就苗疆蛊毒给研究透彻了,要是奴才研究不透彻苗疆蛊毒,就敢冒冒然然的炼丹的话,那岂是会葬送人的性命。所以,奴才一定要做到对人负责呀。”他说这些话,引得了朱见深的称赞。

朱见深说道:“梁方,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不但细心去调查,还把它研究得这么透彻,万贵妃今天把你介绍给朕,当真是没有介绍错呀,朕希望你可以为朕好好的炼丹,朕以后身上的蛊毒可以解了,一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那梁方大喜过望,连忙趴在地上,大声说道:“皇上洪福齐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笑了笑说道可“好了,你起来吧,朕还有事情,同万贵妃说,你先出去吧。”

“是。”那梁方答应着,便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

他的步伐十分轻盈,加上他的长相和身材都很是猥琐,所以看起来就像一只怪鸭子在那里走一样,看得人只想发笑。

万贞儿等他走完了才向皇上问道:“皇上,您觉得这个梁方还可以吧?”

朱见深点点头,沉吟说道:“朕觉得他似乎真的是懂得炼丹之术,希望他不要辜负朕和你对他的期望,希望他真的可以为朕炼制出丹药来吧。贞儿,朕多谢你真的能够为朕着想,朕之所以想把你留下来,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万贞儿连忙对下头,低眉顺眼地说道:“皇上有什么教训,尽管对贞儿说就是了,贞儿一定听从皇上的教训,以后一定改正。”

“朕怎么可能动不动就教训你呢,朕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朕之前的时候,在唐惊染的永和宫里,朕打了你,那是朕不对,朕没有考虑清楚,朕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朕着想。而之前的时候,朕又在乾清宫中斥责你,那也是朕思虑不清,你要怪罪朕才是。朕知道你一心一意为朕好,不管你是个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只要你心里有朕,朕都知道。”

万贞儿一听,顿时热泪盈眶,望着朱见深喃喃地说道:“皇上,既然您能够知道贞儿心中所想,那贞儿就是死而无憾了。”

她说着,便有眼泪水顺着脸颊,哗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朱见深看到她忽然露出了这副表情,只觉得她对自己是情深意重,显然她的深情并不是装出来的,所以显得十分高兴。

那万贞儿看朱见深表现出来的情态,知道朱见深已经把永和宫的事情给放下了,所以她心里也暗暗高兴,因为她知道,在她没有完成自己的心愿之前,她一定要依附皇上,才能在这后宫之中屹立不倒。

万贞儿和朱见深经过一番倾谈之后,两个人的恩恩怨怨便淡化不少。

万贞儿也曾问自己,她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倘若自己做得的对的话,为什么现在朱见深又转过来对自己这么好了呢?

倘若自己做得不对的话,当时的确是朱见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她重重的一巴掌,让她这个皇贵妃,在这后宫之中抬不起头来,万贞儿一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万贞儿不住地询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但是直到最后,她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因为倘若自己做错了的话,那么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想收场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为今之计,那只有一步一步下去,等到走到最后,看看情况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再说。

万贞儿把梁芳引见给皇上之后,皇上便对梁芳大为欣赏。

一方面是因为梁芳这个人实在是太无耻了,无耻的人一般都有他厉害之处,他可以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可以把皇上给哄得心花怒放,又可以随随便便的几句就让皇上大为开怀。

也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本事,所以让朱见深特别带见他。梁芳先先后后便为朱见深制了不少的丹药,朱见深服下去之后,果然发现身子强健了不少。

之前梁芳曾经跟他说过,中了蛊毒的话,他便会全身发痒,而朱见深从此便会觉得身子发来由地痒。

自从朱见深服下了梁芳给他炼制的丹药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身上的发痒的情况了,梁芳还对皇上说,只要是皇上能够坚持服食他一年的丹药的话,那么他身上的蛊毒从此就可以轻了。

本来朱见深也很怕自己会在盛年之中死去,而且知道自己的死期,那将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接近死亡,但是当梁芳告诉朱见深,只要皇上肯服食他一年的丹药,那么他就不必死的时候,朱见深心中简直别提有多么高兴了。

初始的时候,他也不怎么相信梁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子发痒状态越来越严重,而且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但是经过他服食梁芳的丹药之后,他身子的发痒情况,渐渐地就变得很轻微很青未了,所以他不得不相信了梁芳。

而梁芳给了他别的丹药,他服下去之后,就让他的身子变得十分的强健,而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精神奕奕,这让他很是满足。

皇上沉迷于炼丹术的事情,宫中的人顿时都知道了,两宫皇太后也先后询问过皇上,周太后曾经把朱见深叫过去,向他询问沉迷于炼丹术的事情。

朱见深便对周太后说道:“而臣真的并没有沉溺于炼丹术,倘若儿臣真的沉溺于炼丹术的话,那儿臣一定会寻求长生不老之术,但是现在对儿臣来说,儿臣只是希望强身健体,这又怎么能够算沉溺于炼丹之术。”

周太后听了之后,觉得朱见深说的十分有道理,但是她仍旧有些担心。

她说:“历史上有不少的皇帝,都是因为服食了错误的丹药,而致死的,皇儿,你在吃这些丹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身子,检查过它们是没有毒的,你才能吃呀。”

朱见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周太后说道:“母后,你未免太过于杞人忧天了,我服食的那些丹药,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梁芳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炼丹师,但是经他炼制的丹药还是很惯用的。”

那周太后听了朱见深的话之后,见朱见深还是有分寸的,便放下心来。

而朱见深至此之后就更加沉溺于炼丹之术了,钱太后也听说了这件事情,钱太后听说过很多炼丹误国的例子,所以她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去着朱见深谈一谈。

朱见深见到钱太后的时候,对钱太后倒是也蛮恭敬的,就给钱太后行了一个礼,说道:“儿臣见过太后娘娘。”

钱太后点点头说道:“今天哀家来着皇上,是因为哀家听说最近皇上很喜欢炼丹之术,不知道可有这么一回事。”

“不错,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儿臣之所以炼丹,也无非是因为大臣最近勤于政务,身子有些差,所以才希望那炼丹师为儿臣炼制一些丹药,让儿臣的体力更加充沛,能够处理更多的国家政事。”

钱太后听朱见深回答得如此得体,又见他很是懂事,当下心里也就安心起来,于是她又叮嘱了朱见深几句,便自回宫中去了。

朱见深见两宫皇太后都不再阻挠他,沉迷于炼丹之术,而简怀箴又不在宫中,整个人对于那炼丹之术就更加沉迷了。

梁芳本来就喜欢投机倒把,对皇上投其所好,如今看到皇上如此的重用于他,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是这炼丹术风行于宫中。

朱见深特意试过自己的力气,他发现自己在吃了梁芳的丹药的之后,果然变得气力大增,整个人显得好象年轻了几岁一样,因此他对梁芳越来越欣赏了,更指明要梁芳为他炼制什么样什么样的丹药,有时候,他还会把这些丹药放给妃嫔们吃,有些不知道,所以妃嫔就把这些丹药给吃了。

但是像夏了了,像万贞儿深知就里的妃嫔们,她们怎么样也不敢吃。

梁芳炼制的丹药,一方面,她们不知道丹药之中是否有毒,二来,更不知道,那梁芳真正给皇上吃的是什么,所以每一次她们都假装把丹药收下,实际上转过脸来,就偷偷地丢弃了。

梁芳得到朱见深的恩宠之后,就越来越张扬跋扈,在皇上面前他永远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样,但是在旁人面前,他却张扬跋扈,十分嚣张,态度蛮横,而又不讲理。

有一日,梁芳和宫中的太监打赌,那几个太监说道:“梁芳,你本来只是一个小太监,而今却得到皇上的宠爱,实在是太难得了,只不过人说君恩似弥月,一日。比一日短,不知道皇上对你的恩宠能够持续何时呢?”

那跟梁芳开玩笑的人,乃是梁芳以前的上司,梁芳听了那人说话,顿时把那人的话记恨在心里了。

另外一个人一见到梁芳阴狠的眼神,便立刻拉着那个小太监,他对梁芳说道:“你不要跟他生气,他是因为喝多了酒,所以在这里胡言乱语。”那个人一边说着,便一边拉着那喝了酒的太监走。

因为他知道现在梁芳在后宫之中很有权势,皇上对他言听计从,倘若得罪了他,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谁知道那喝了酒的太监,不依不饶,仍旧对梁芳吼道:“你梁芳算个什么东西,如今不就是仗着自己会炼几颗丹药,所以就在这皇宫之中为所欲为吗,谁知道你能炼几天,皇上又能信你几天,等到以后皇上不信你的时候,你哭也没有地方哭。”

那梁芳听了那太监说的话,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的眼神更加阴狠了,他打定主意,明天就让这个人,就从皇宫里消失,谁知道,那个人的一句话又激起了他心中无限的斗争。

二三八,蛊之痛

那个人说道:“梁芳,你既然这么有本事,让皇上这么相信你,那有本事让皇上打造一座金子的炼丹室啊,如果皇上肯为你打造一座纯金的炼丹屋,那么我们就相信你,否则的话,你便是对付了我也没有用,你对付了我,这背后还有无数的太监宫女们在笑话你。

那太监的话真是说到了梁芳的心里去了,因为梁芳的出身不好,所以这些太监宫女们本来都看不起他,如今虽然说他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翻出他的旧帐来说话,然后听到那个人对他如此的耻笑,十分的生气。

便恨恨地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便就让皇上打造一座金屋给你们看看,只不过倘若皇上为我打造一座金屋的话你们也什么表示。”

那喝醉了酒的太监立刻瞎嚷嚷着说道:“要是皇上肯为你打造一座金屋来炼丹,到时候你让我们钻你胯下,喊你爷爷都可以。”

梁芳顿时睁大了眼睛,来了气,说道:“如此,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呀。”

那太监们连声说道:“好,我们都可以作证。”

其实这梁芳吧,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泼皮无赖,开始的时候只是这宫中的小太监,只是他这个人特别善于投机,而且他跟人学了一点炼丹的法术,回来之后,就自以为自己可以炼制出什么仙丹来糊弄别人。

他的这本事,正好被夏了了知道了,其实开始的时候,梁芳本来打算,皇上在给吴皇后修建仙祠的时候,投机倒把一次,希望能够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当时也封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但是没有想到,他带着官银,却把官银给弄丢了,如此一来,皇上当然不肯信任他了。

而他在这宫中琉璃辗转,受了很多气,受了很多欺负,到最后被安排到万安宫中做一个小杂役,赏赐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帮他们做事,他们要梁芳做的事情,其实是很简单,就是插一支飞镖,在简怀箴的房中,至于那飞镖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梁芳就完全不知道了。

梁芳当时赤贫,为了那一千两银子,他绞尽脑汁,因为他知道万一冲撞了简怀箴,那可是大罪一条呀,但是看到这一千两银子的份上,倘若不把这一千两银子拿到手的话,他又会觉得寝食难安,自己亏了。

所以想来想去,他还是收了那不认识的人的一千两银子之后,便把那飞镖和那纸条趁着简怀箴在正厅之中坐着的时候,对着她扔了过去。

那飞镖当时不偏不倚地,正插在那墙壁之上。梁芳知道此时此刻,知道要逃恐怕逃不掉了,因为他已经听人说过,简怀箴的武功十分的高强,所以他反而大胆地走出来,从简怀箴说话,没有想到简怀箴非但没有责怪他,连这件事情也再没有提过,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简怀箴收了那纸条之后,就立刻出宫去了。

但这已经不在梁芳的算计范围之内了,这事和梁芳也没有关系,于是梁芳舒舒服服地,就把那一千两银子拿到手。

经过这次投机倒把的事情之后,更加坚定了梁芳全身心献身于投机倒把事业的决心,所以当他知道,自己这么一点小小的炼丹术,就可以让万贞儿把自己引见给皇上的时候,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发觉他这充分炼丹才能的人,就是夏了了。

夏了了这个女孩子,不要看着表面上十分天真无邪,实际上却是满腹心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连万贞儿都能驾驭得了。

梁芳被举荐给皇上之后,他一时之间很是得意,因为他极尽能言善辩,所以把皇上糊弄得几乎七荤八素,竟然让皇上对他言听计从。

但是,即使是这样子,因为梁芳一来长得十分猥琐,二来他的出身很是不好,所以众人对他很不信服,即使他如今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但是跟旧日的同僚们喝酒的时候,还是会被人家给耻笑,而今他原来的上司,竟然喝醉了酒之后,耻笑于他,他甚至对人动了杀机,但是正是别人的一句话,重新燃起了他的斗志。

那人的一句话就是说,倘若他可以让皇上为他塑造一座炼丹金屋的话,那么所有的人就服了他。

梁芳听后,他的心便一动,他想倘若皇上当真肯为自己铸造一座用黄金打造的炼丹屋的话,那么一来自己随时随地可以从这炼丹金屋中偷取金子,二来他在这里原来的太监,以后再也不会嘲笑他了,也会对他刮目相看,所以想来想去他就立刻答应了那个人的赌注。

答应了之后,梁芳就开始想办法让皇上为他打造纯金屋的事情了。

用纯黄金打造一座屋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极大的开销,所以梁芳知道这件事情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向朱见深提出来,否则的话,非但会前功尽弃,还会引来朱见深的怀疑。

梁芳走到朱见深的乾清宫中,又给朱见深带来了两种丹药,他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这两种丹药,一种仍旧是解皇上身上的蛊毒的,皇上每个人要吃三次,才能够对身子有效,而这另外一种丹药,是给皇上吃了之后,补肾的。”

“什么,补肾的。”朱见深听了他的话,差点被噎死。

那梁芳却恬不知耻地说道:“是呀,皇上,你这后宫之中,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皇上每天都要十分操劳,还要为子嗣问题而着想,所以臣就斗胆为皇上炼制了这种丹药,如果皇上怪罪臣的话,那臣以后再也不敢为皇上炼制这种丹药了。”

他说完之后,便跪倒在地上,头如捣蒜。

朱见深摇了摇手,说道:“好了,好了,朕只是觉得可笑而已,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先起来吧。”于是那梁芳便站了起来。

朱见深吞下丹药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那梁芳说道:“梁芳,有些日子不见,你这炼丹术,却越发的神奇起来了。”

“皇上,其实炼丹之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炼丹一在与心,二在于诚,只有用心去做,用自己的真诚去做,才能炼制出真正的好丹药。服食丹药的人吃了之后,才会觉得神清气爽,有病去病,没病养身。”

梁芳的一番话,说得朱见深很赞同道:“你说的对,倘若炼制丹药的人,连自己的一点诚心都不放进去的话,又怎么能够炼制出真正的成功的丹药呢。”

梁芳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说到诚心这二字,奴才倒是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你有什么话,不妨说来听听。”

我们这炼丹术的始祖开是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当初的时候,曾经炼成过长生不死的丹药,当然这只是在传说之中,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每个炼丹入门的弟子,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供奉太上老君的神像,还有向太上老君行额三跪九叩的大礼,而如今这皇宫之中,并没有供奉太上老君的神像,所以奴才斗胆,特向皇上提出这个要求。”

朱见深听完之后,哈哈笑起来,说道:“这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们都要供奉太上老君的雕像,那我就让人去打造一个太上老君的雕像,不就成了。”

那梁芳欲言又止,急得在那里抓耳挠腮,朱见深一言撇见了,便问道:“你不用那么着急,到底是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朕说来听听就是了。”

“启禀皇上,只是有句话,臣不知道该说不知道。”

“你尽管说就是了,朕又不是不相信你。”朱见深安慰他。

那梁芳这才跪下来对皇上说道:“皇上,这炼丹讲究的就是诚心,皇上如果要诚心供奉太上老君雕像的话,请皇上遵从臣的建议,不妨打造一座纯金的太上老君雕像,供奉在那里。”

“什么,纯金的太上老君雕像。”朱见深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是啊,皇上,就好像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一般,为什么佛都要塑金身,也是这个缘故。虽然说太上老君乃是道教的始祖,但是这都是一理相通的呀。”他说完之后,便充满虔诚地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颇为有些犹豫,说道:“可是如今国库空虚,倘若再拿出这么多金子来,打造一座太上老君的雕像的话,恐怕——”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为难。

那梁芳定定地望着他说道:“皇上,国家社稷尽管重要,可是皇上的身体也很重要,只有诚心诚意地拜过炼丹的始祖,才能够炼出真正的好丹药来。皇上就好象你虔心拜佛,自然要花一些香油钱,为佛来塑造金身吧。”

梁芳的一番话,朱见深听了觉得也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道理他也懂。

所以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朕会考虑的。”

“皇上,还有一件事,奴才也想说,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奴才才好。”梁芳继续对朱见深要求道。

朱见深皱了皱眉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事,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吧。”

“皇上,既然我们已经给太上老君铸造了金雕像了,为什么不同时也铸造一个黄金打造的炼丹炉呢,这么一来,我们的诚心就完全地被摆到了台面上,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皇上是如何的诚心,而天上的神灵见了,也一定会为皇上的诚心感动,皇上身上的爱情蛊,本来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够解掉,如果感动了天上的神仙,在炼丹的时候,能够炼得更好的丹药,说不定皇上身上的爱情蛊,不用半年就可以解掉了,这么一来,皇上就不用再忍受身体上的折磨了。”

那梁芳说的字字句句,仿佛都是为朱见深打算一般,朱见深听他这么说,心中仍旧有些顾虑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话?真的是打造了纯金的炼丹屋,还有纯金的太上老君雕像,朕的痛苦就能少受半年?”

梁芳跪在那里,对朱见深十分虔诚地说道:“启禀皇上,奴才也是依书直说,只不过,至于说得对还是不对,奴才也不知道,总之书上教我们这么说的。”

朱见深听他说得好象很有道理一般,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一件小事,倘若朕在后宫之中,新建一个纯金打造的炼丹屋,再修建太上老君的雕像的话,那一定会引起群臣的排斥,因为毕竟现在天下百姓过得日子都不算太过于安乐,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灾祸,而国库又有些空虚,朕倘若在这个时候还拿出金子来,为了朕的一己私欲,那么朝廷的官员们,恐怕会不答应。”

“皇上,那些朝廷的官员们,他们只会向皇上要求,要求皇上做一个清明廉政的好皇帝,还要求皇上为他们做那么多事情,但是他们什么时候考虑过皇上的感受呀,皇上的身体倘若不好,那说什么,也岂不是白搭。梁芳什么也不懂,但是梁芳唯一会做的就是为皇上考虑。”那梁芳对朱见深恭恭敬敬地说道。

那梁芳一番貌似忠厚的表白,朱见深查点感动得眼泪稀里哗啦的,他觉得他说的是十分有道理的,那些朝臣们,就是会一心一意地为自己打算,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想着为他这个当皇帝的打算。

反而这个小太监梁芳,反而处处时时地为自己打算,这令他很是感动,所以他便对梁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兴师动众,朕实在是需要再考虑清楚才是。”

梁芳连忙跪下来,头如捣蒜,对朱见深说道:“皇上,都怪奴才不好,倘若皇上出了什么事。”

朱见深眼中充满了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呀?梁芳,难道你刚才对朕说了什么不恭敬的话吗,朕并不觉得呀。”

“皇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刚才奴才斗胆向皇上提出了诚心的问题,并且让皇上修建纯金的炼丹炉,还有让皇上打造纯金的太上老君雕像,但是皇上说要考虑,我记得书中说,倘若这个提议被提出来之后,如果主上不执行的话,那就代表主上不具备对太上老君的诚心,就会引起太上老君的发怒,然后接下来就会报应在皇上身上。如果皇上真的出了三长两短,那奴才怎么担当得起呀,如果有什么灾祸,一定要让奴才来承受呀,皇上实在是奴才不好,奴才对不起呢了。”

说完之后,那梁芳便头如捣蒜,在地上不停地叩头,到最后,叩得头上都流出了血来。

朱见深看了之后,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好了,好了,梁芳,虽然有时候书上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但是也有一句话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倘若什么都按照书上的去做,那么人人岂不都变成了书呆子。那倒也不用这么担心朕,朕肯定没有事的,朕也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好了,你跪安吧。”

于是那梁芳便向朱见深跪安,那梁芳向朱见深跪安走了之后,朱见深继续批阅他的奏章。

然而到了晚上的时候,朱见深却觉得浑身像火一样的发烫,他只觉得浑身燃烧,整个身体就好象不是自己的了一样,而且那身上就像是有无数的烈焰在熊熊的燃烧一般,那种感觉就好象自己被人扔到了火堆里一般,他觉得浑身十分的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那被烧得炽热的痛楚之中,又夹杂着一种十分痒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浑身难受不已。

朱见深捱着这痛楚,一直捱了两个多时辰,甚至太医们都被传来了为他诊症,但是没有一个人看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而朱见深也自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他只以为是自己吃了什么东西的原因,也就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晚上之后,这痛楚又立刻袭来,非但袭来,反而是更加厉害了,让他觉得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了,好象要被撕裂了一样。

他在这个时候,猛然想起,梁芳在那日跟自己说的话,心中一动,难道真的是惹怒了神灵。

到了第二天,他便立刻把梁芳传了过来,对梁芳说了自己晚上的情形,那梁芳听他说身子十分痛楚之后,便开口询问道:“皇上,您觉得身子十分难受,是不是整个人好象被人推入到火海中烧烤一样的感觉?”

朱见深听完之后,有些惊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梁芳立刻给朱见深跪下,磕头不停地说道:“启禀皇上,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奴才也是依书直说。”

朱见深听梁芳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起初的时候,他也不相信这回事,可是事实上当这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由不得他不相信了,他没有想到天下真的有这么怪异的事情。

所以他便对梁芳说道:“可能真的跟你说的事情有关,你说朕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朕每天晚上要受到这瘙痒和火烧之痛,倘若再这样下去,张煌朕就要发狂了。”

二三九,冒死谏

梁芳想了想,之后便郑重其事地对朱见深说道:“还请皇上为太上老君铸金身,还有,修建一个纯金的炼丹炉,好让臣可以在里面求取到更加纯良的丹药。”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之后,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他说:“好吧,既然如此,那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只不过这件事情,不要被太多的人知道才好,倘若被那些大臣们知道了,事情一定难办得多了,那些大臣们最喜欢跟朕对着干了。”

那梁芳一听朱见深这么说,他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皇上,您放心吧,奴才一项分得清楚事情的是否轻重,也一项非得清楚事情应该怎么做才好。只要皇上吩咐奴才的,奴才一定为皇上办得到。”

朱见深听他在那里信誓旦旦,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好吧,那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去做了。至于需要拨多少黄金,你先预算出来,等你算出来之后,那一份帐目给朕,先让朕过目之后再说。”

那梁芳连连点头说道:“皇上英明,如果不出奴才的预料,按照书上所说的,皇上既然如此的诚心和虔诚,答应为太上老君塑金身,同时还要修建一个纯金的炼丹炉,奴才想那太上老君一定不会再捉弄皇上了。如果奴才想得不错的话,书中说,皇上到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没有任何的痛楚和发痒的感觉了。”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不可思议起来,他觉得这事情未免太过于诡异了,天底下那有这么怪的事情,根本就不像是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所以他便对梁芳说道:“好了,朕知道你对朕是一片真心,只不过这种事情都是尽人事,听天命,至于后果到底怎么样,朕也难以预料。”

于是,不知不觉地便到了晚上,到了晚上的时候,朱见深早就做了在火中烧,和承受无穷无尽的发痒的滋味。

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那疼痛感和发痒的感觉,并没有袭来。

让他奇怪的是,他以为那些感觉会晚一点来,但是一整个晚上,什么都没有,朱见深晚上居然没有睡着,在那里整整坐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来,梁芳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事情,自己难道起初真的是浑身疼痛和发痒,难道真的是因为被天上的神仙给诅咒了吗?

而现在他整个人又恢复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诚心诚意地答应了帮太上老君塑金身,还有帮那梁芳修建一个纯金打造的炼丹炉的原因吗?

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只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更何况,这点事情呢?所以想到这里,朱见深便也不多想了。

而梁芳很快就为皇上设计了一副炼丹炉,和太上老君的金身雕塑的图。

皇上看过之后,估摸了一下金子的数量,所用到金子,大概是一百万到两百万银子的样子。

皇上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的身体重要,便把这批金子给签了下来,然后他便对梁芳说道:“好了,你现在手中有一大批金子了,你可以利用金子,为朕做朕需要做的事情了,朕希望你好自为之,凡事都做到最好,知道吗?”

梁芳连连叩头,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放心吧,我一定做到最好,一定不让皇上失望。”

朱见深点头说道:“好了,朕既然让你去负责这件事情,朕就一定相信你能够做到最好。不管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你就询问朕吧。”

那梁芳连忙答应着:“是,皇上,奴才知道了。”

于是,他便下去。

那些太监们之前的时候跟梁芳发誓赌咒,只不过是想看看他的能力,没有想到他真的有本事去跟皇上要了这么多的金子来,铸造金色的炼丹屋和太上老君的黄金塑像,他们都觉得很是奇怪。

那梁芳本来是因为猥琐而闻名的,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们都知道梁芳在皇上心目中是有分量的,所以这一下谁都不敢轻视梁芳了。

梁芳因为这件事儿一时顿时横行无忌起来,再加上他本来就已经很得到皇上的宠爱,如今又得到这些太监们的尊重,一时之间他很是高兴。

而皇上命令梁芳铸造太上老君的纯金和纯金炼丹屋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朝野之中,顿时引起了朝廷中人的一片恐慌和反对之声。

其中反对的最厉害的就是李贤,李贤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差点被气得吐血。

因为如今虽然说天下算是四海昇平,但是还是有很多老百姓没有饭吃的,皇上作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这样浪费国库的银子呢。

所以李贤便写了一封奏章,那奏章上向皇上陈述了厉害,希望皇上可以放弃他的这个决定。

朱见深之前的时候早就已经料到了,他既然建造这个纯金的黄金屋和炼丹炉那么一定会招致反对的,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反对的准备。

但是没有想到反对最厉害的却是李贤。

因为李贤现在已经卧病在床,在家里不出来了。

当他见到李贤的奏章之后,他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也没有觉得很震惊。

虽然说李贤之前的时候的确很有本事的,但是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过气大臣,所以朱见深并不惧怕他。

他觉得李贤生病在家,就在家里好好养病吧,干嘛没事儿有事儿的出来干涉他的行动。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贤的奏章没有得到朱见深的答复之后,他竟然会亲自来朝堂上劝谏皇上。

这一天朱见深升早朝的时候,他对古冷意扬扬手说:“跟大臣们说有事就来,无事退朝吧。”

于是,那古冷意便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就来,无事退朝。”

那些大臣们人人都纷纷摇了摇头。

因为尽管他们对朱见深打造纯金炼丹屋和太上老君的事情很不满意,但是他们之前的时候先后上了很多奏章,朱见深并不能够接纳。

所以他们觉得现在就是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于是,人人便在那里摇头。

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大声说:“老臣有事要启奏。”

朱见深抬头看去,只见李贤已经有人扶着走进来了。

李贤的身子颤颤巍巍的,扶着他的是他的仆人。

他走进来之后,“扑通”一声对着朱见深跪下,说道:“启禀皇上,李贤有事儿启奏。”

朱见深没有想到李贤会真的来了。

他愣了愣,说道:“好了。你来见朕有什么事儿啊?李卿家,你的身子不好应该多养着才行。”

李贤摇了摇头,说:“其实臣也很想在家里好生养着,但是如今朝廷之中出了事,臣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呢。皇上,您应该知道今天臣来求见皇上是为什么原因吧?”

朱见深摇了摇头,说道:“李卿家,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说吧,朕的身子不舒服,朕想休息了,朕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李贤便郑重的说道:“好,皇上既然不知道,那就由李贤诉来。皇上如今沉溺于炼丹术,李贤早已经听说了,不但是朝野之中、后宫之中人人都知道,就是天下百姓也街知巷闻了。皇上,这炼丹术本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事儿,希望皇上以后不要再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了。否则的话,皇上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这些丹士之术有时候会害人的。”

李贤字字诚恳、句句忠贞,对着朱见深雷谏。

朱见深听完之后,他摆了摆手,说道:“朕哪里有沉迷于炼丹之术呀,朕只不过是想为了自己的身体强健考虑,难道这也错了吗?再说了那些炼丹术朕平时又不碰它,只是让炼丹师们给朕把药丸炼来服用。那药丸并没有毒的,要是有毒的话,朕吃了这么久为什么身子反而更加强健起来。”

朱见深逐一反驳李贤的话。

李贤摇了摇头,诚恳的说道:“皇上,臣真的是为了皇上考虑,还希望皇上能够听从臣的劝谏。”

“好了,你不用说什么了。李卿家,朕知道你劳苦功高,也知道你对朝廷充满了忠心。不过朕想你肯定是弄错了,你以为朕是想求什么长生不老药,朕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朕相信这世界上并没有长生不老这一说,所以朕也绝对不会想求什么长生不老药。朕只是希望朕身子能够强健,在有生之年能够好好的对待天下百姓、为了国家社稷多出一份力,难道这也有错吗?”

“好,皇上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么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臣想跟皇上说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打造太上老君的纯金塑像和炼丹屋的事情,皇上怎么可以这么做呢?太上老君的纯金塑像和炼丹屋所需要的金子足够好几个省的百姓好好的过上一年的了。皇上,您是明君,怎么可以这么挥霍浪费呢?”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说:“李卿家,为什么朕跟你说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朕说了朕并不是沉溺于此,也并不是想浪费金钱。只不过炼丹之术讲究于诚心,倘若朕不诚信的话一定会被神仙责怪的。朕之前的时候浑身发痒、痛痒难当,但是自从朕决定了打算修建这纯金屋、并且给太上老君重塑金身雕像之后,朕浑身的病痛全都好了。难道就算是为了朕的身子你都不肯同意吗?”

“皇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皇上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皇上如今还年轻,只要好好的保住身体,身子怎么会出问题呢?如果皇上硬要把自己的健康同这挥霍浪费挂钩起来,那臣也没有什么好说了。”

李贤一边说着,一边声泪俱下,可见是十分的诚恳。

谁知道朱见深并不领他的情,朱见深心里就觉得李贤有点儿烦,心想:“你好好的生病了,就在家里养着吧,为什么要来朝堂之上跟我过不去呢?”

所以朱见深就有一些无可奈何的对他说道:“李卿家,你身体不好,你还是先回去好生养着吧。至于以后出了什么事儿,朕再慢慢跟你说。这造不造黄金屋和打造不打造太上老君纯金雕像的事情朕在想想再说。”

“不行。李贤怎么都不能走,李贤就是死也要死在这朝堂之上。皇上倘若不收回成命的话,请恕李贤长跪不起。”

说完之后,那李贤便跪在地上。

他的头发已经有些发白了,整个人看上去苍老,而又可怜,但是朱见深并不为他所动。

朱见深看到的不是一颗臣子的赤诚之心,他看到的是李贤利用自己的身份在对他威胁,让他觉得他做皇上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所以他便狠狠的瞥了李贤一眼,重重的拍了拍案几,说道:“李贤,你也真是太大胆了,这国家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到底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为什么朕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肯听呢?你是不是非让朕处罚你才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已经暴怒了。

当即有几个和李贤交好的朝臣便上前去纷纷劝说他,他们都说道:“李大人,既然皇上已经生气了,这件事情等到以后再议吧。”

“是啊,现在都在气头上,又何必说这些话来伤了和气呢。”

“李大人,你还是先回回家去养兵吧,这件事情皇上已经答应你轮候再议了。”

那些朝臣们平日里有跟李贤交好的或者是佩服李贤的骨气的,人人便对着李贤进行劝告。

谁知道李贤根本不听这一套,他摆了摆手,说道:“李贤曾经辅佐了三朝皇帝,李贤所做的事情自认为都是很对的。所以皇上倘若您不收回成命而致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话,李贤无论如何也是不起来的。如果皇上觉得李贤说得不对,那李贤就跪死在这里。”

说完之后,李贤便跪在地上,一动也不起。

那朱见深非常生气,他便抚了抚衣袖,说:“好了,李贤那你既然要在这里跪着那你就跪着吧。”

说完之后,他便要往外走。

而这时候又有几个大臣陆续的跪下来,他们都劝说朱见深,道:“皇上,其实李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拜佛也好、信教也好,都是讲究得诚心。如果是以金钱来衡量的话,那佛祖也不会显灵的啊。”

朱见深此时此刻已经被糨糊蒙了脑子,他怎么样都不肯听众人的劝谏。

他见又有更多的大臣跪在地上,只觉得全都是李贤的错。

要不是李贤在那里进行挑衅,那些大臣们又怎么会跟他过不去呢。

因此,他瞥了李贤一眼,生气的说道:“李大人,朕已经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却挑唆了这么多人来跟朕为难,你是什么意思?”

李贤郑重的说道:“皇上,李贤并没有什么意思,李贤只是希望皇上能够明白李贤的一片良苦用心。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而百姓们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之前的时候还因为假圣旨按了牵涉,以至于很多百姓过上了流离失所的事情。前年的时候黄河决堤,去年的时候山西大旱,天下的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皇上却要拿出几百万两银子打造纯金的炼丹炉和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会被人笑话皇上是昏君吗?”

“什么,你说朕是昏君?李贤,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朕敬重你是三朝元老,但是没有想到你却在这里尊卑不分。如果你在这样下去的话,朕一定对你进行重罚。”

李贤望着皇上,无所畏惧的说道:“皇上,李贤今天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再想过走。而李贤既然来了,就早已经料到可能会忍受到的痛苦,李贤也可能想到会被皇上惩罚,但是这都不重要的。李贤唯一希望皇上做的就是希望皇上能够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说完,他便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下头去。

李贤的头磕的极重,他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丝丝的血丝来。

朱见深看了不禁为之触目心惊,如今他自己也有点软化了。

他觉得李贤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确之前拿出那么多万两银子来修建这炼丹屋和为太上老君重塑雕像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奢侈了。

但是如今这么多大臣都跪在这里,摆明了就是要挟他,让他势成骑虎难下。

如果他就这么答应了众人,那么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吗。

但是如果不答应众人的话,而李贤又在这里不停的威胁他,诸位大臣也跪在这里,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这个时候汪直走上前来,对他说道:“皇上,您才是这一国之君,为了皇上的龙体当然比什么都重要了。皇上既然要修建炼丹炉也好,要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雕像也好,所做的都无非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打算,难道皇上错了吗?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才是国家社稷之根本。倘若皇上的龙体出来了什么状况,谁又担当的起。”

那汪直素来得到朱见深的信任,所以他便跳出来为朱见深说话。

朱见深觉得汪直说的很得自己心里,反而他觉得李贤等人太不懂事儿了。

他便招了招手,说道:“好了,李卿家,今天的事情朕已经说了容后再议了,你还是赶紧退下吧。这件事情至于怎么解决我们容后再说。”

谁知道李贤一点儿都不肯听从皇上的话,他反而是怒斥着汪直说道:“汪直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西厂督公,就敢在朝堂上大放阙词,难道你觉得让天下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是作为一个明君应该做的吗?皇上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奢侈而浪费的举动,就是因为受了你们这些奸臣的挑唆。倘若天下没有你们这些奸臣的话,皇上就会是一个千古明君。”

李贤的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听在汪直的心里汪直觉得很难受。

他既想跟李贤反驳,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因为谁都知道李贤是三朝元老,得罪不得的,而李贤与简怀箴又素有交情,朱见深对他也向来很尊敬。

可是李贤今天做出的事情的确让朱见深下不了台。

朱见深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朕答应你三日之内一定解决。”

李贤却定定的望着皇上,他站直了身子,说道:“皇上,不行,这件事情请皇上一定要今日解决。倘若皇上有心要修建炼丹屋和太上老君重塑金身的话,便是等一个月皇上也不会答应收回成命的。若是皇上有决心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的话,那么现在这一刻决定了又如何?”

说完之后,他便坚毅的望着皇上。

这一刻让朱见深觉得很不自在,朱见深想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贤。

而那些大臣们都跪在地上,纷纷对他说道:“皇上,求您收回成命,为了天下的百姓、也为了黎民社稷、也为了苍生,请您收回成命。”

众人都在那里纷纷的跪拜,朱见深一时之间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他因为心烦意乱而生气,便对李贤怒吼道:“李贤,你够了没有?朕敬重你是三朝元老,但是你不要在这里得理不饶人,不要在这里放肆。”

二四零,死李贤

“皇上,倘若您今日不撤销修建炼丹炉和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的这个想法,那么臣便宁愿跪死在这里以慰苍生。

李贤的话犹如一记重雷,重重的在朱见深的耳边炸响。

朱见深望着李贤,看到他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知道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和黎民苍生好。

但是他朱见深乃是堂堂的一朝天子、九五之尊,如今又是在朝堂之上让他怎么办呢,难道就让他这么向李贤这么妥协了吗?

不,绝对不能。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他九五之尊、一朝天子的威信将会荡然无存。

而且倘若以后他再传达了什么圣意,这满朝的文武百官岂不是都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于他。

何况他的确是在服食了梁芳的药丸之前每天晚上身上都似火焚一般睡不着,但是他自从服食了梁芳的药丸之后不但整个人精神了、睡得好了,而且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一样。

倘若说这不是药丸的功效,那又是什么呢。

而且据梁芳说心诚则灵,倘若他做皇帝的不能够心诚的话,那么太上老君又怎么会庇佑于他。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时阴云密布,他望着李贤恨恨的说:“李卿家,你今日便是摆明了要要挟朕的吗?那朕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要挟对朕是无效的,朕绝对不被你一个臣子而威胁做出什么违背朕本心的事情来。倘若你觉得跪死在这里有用的话,好,那你尽管跪死在这里就是了。”

说完,朱见深便欲拂袖而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贤转过脸望着他。

李贤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坚毅的神色,那神色宛若当初他看到于谦遇害而下决心帮于谦报仇的坚毅一般。

他望着朱见深,对他说道:“皇上,既然臣今日不能够劝动皇上,那么臣惟有以死相报。”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便往大殿上的柱子上撞去。

“李贤,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要,快拉住他,快拉住他。”朱见深惊的连声喊道。

但是那时已经晚了。

李贤拼起了他最后的一口力气,对着柱子便狠狠的撞了上去,而且他整个身子重重的撞在了柱子之上。

他的头顿时鲜血四溅,有嫣红的鲜血如同水浆一般同他头上流了出来。

而李贤翻动着他的眼睛,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求您收回成命,以天下苍生和黎民百姓为本。”

而朱见深这时候已经浑身惊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见到李贤屡次三番的威胁自己,心里的确是很不爽,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李贤会真的以身殉朝、以身殉国、以身殉天下苍生和黎民百姓。

李贤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而他的血就像是大片大片的嫣红一片淹没了。

李贤血溅无不让朱见深十分心惊。

他的本意并不是想逼死李贤,更不想跟李贤起什么真的冲突,因为毕竟李贤始终算是对大明朝十分有功业的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李贤执拗于此,在劝不动他的情况下竟然当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朱见深不知道应该说他是愚忠还是该说他是傻,但是朱见深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赶紧要救治李贤。

倘若李贤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么说不定简怀箴真的会拿金玉杖来惩罚他的。

李贤毕竟是大明王朝的开国功臣,是先朝的有功之臣,而又深得简怀箴的器重,他与简怀箴的交情素来独好,简怀箴手中又有金玉杖。

因为之前的很多事儿让朱见深和简怀箴之间已经产生了很多嫌隙,倘若这次再出了李贤的事情,恐怕简怀箴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在原谅他这个后辈了。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心惊肉跳,至于什么修建炼丹炉、又是什么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之类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救治李贤的性命。

所以他便挥了挥手,对身边的人说道:“赶紧去请太医来救治李大人。”

古冷意一直没有喊太医是因为他一直都在揣摩朱见深的意思,他不知道朱见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他是真的想逼死李贤还是只是想吓唬一下李贤。

他唯恐自己会错了圣谕会落得一个不好的结果,所以他就一直在那里按兵不动。

如今听到朱见深下了命令,他连忙假装怒气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你听到了没有啊?皇上让赶紧去请太医,快去、快去。倘若是李大人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一定为你是问。”

那小太监十分不满意古冷意的狐假虎威,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听到古冷意这么说他便匆匆忙忙的赶去请太医了。

而朱见深见到那小太监去请太医了,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过了不多久,就见到那小太监带着一个太医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那太医见到朱见深之后,连忙对他行三跪九叩大礼。

朱见深气得连想踹他的心都有了,这是一个什么混蛋太医嘛,竟然傻成这样子。

现在都是十万火急的紧急关头了,他竟然还想着这些繁文缛节,而不是赶紧想办法把李贤救治过来。

倘若李贤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怎么担当得起。

想到这里,他便白了那太医一眼,恨恨的说道:“赶紧救治李大人,要是李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朕就让你陪葬。”

那太医听朱见深这么一说吓得浑身一哆嗦,顿时双腿就软了。

他跪在那里望着朱见深,过了好久才点头说道:“是、是,臣尊旨,臣一定尽臣最大的努力去救治大人,请皇上放心吧。”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点点头说:“那你还不赶紧去。”

于是,那太医便仓皇失措的跑到李贤的面前去为他救治。

而这个时候朱见深转过脸去,便继续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跟前的小太监都是不精灵的。朕之前说要请太医,为什么只请了一个太医过来,难道多请几个太医会死吗?”

那古冷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吓得浑身一哆嗦,因为他知道朱见深现在是真的怒了。

倘若在这个时候不小心招惹了朱见深,那一定是必死无疑了。

所以他便抬起头来,连声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请息怒。皇上,请息怒。是老奴处理事情处理的不好,老奴现在就亲自去请太医,老奴一定把太医院中的所有太医都给带过来。”

说完之后,古冷意便忙不迭当的往外跑去。

朱见深看着他的背影,恨恨的皱了皱眉头。

过了没有多久,古冷意又重新带了十来个太医过来。

那些太医其实他们所负责的职能并不一样,有的太医会负责这种,有的太医会负责那种,就好像是医学分内科、外科、妇科等一样。

但是这个时候古冷意已经完全着急了,所以他也顾不的想那么多,就匆匆忙忙的把所有的太医都给召集了过来。

那太医见到朱见深的样子,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先给朱见深跪拜。啊

朱见深白了他们一眼,说道:“好了,好了,现在先不要跟朕来这些繁文缛节了,你们赶紧帮朕把李大人给治好。倘若李大人有什么不测的话,朕一定为你们是问。”

那些太医们一听也都觉得十分害怕,但是他们现在也知道不是害怕的时候,所以便纷纷走上前去七手八脚的去医治李贤,其实这个时候李贤已经没气了。

因为之前的时候李贤得了很重的病,他本来已经不上朝了,他本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朝堂之上跟朱见深起了争执。

他之前的时候听说朱见深竟然要下旨修建纯金的炼丹炉、还有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这让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皇上这分明是坑他人之慨,拿国家的国库银两来填充自己的一己私欲,所以他便不顾病痛撑着来到朝堂之上。

来到朝堂之上之后,他本以为自己的诚心能够感动得了朱见深,却没有想到朱见深是如此的一意孤行,非但没有听他的话,而且还逼得他在那里长跪不起也不为所动。

到最后他无可奈何之下,便只好以死相见。

但是这个时候朱见深意识到害怕的时候,他却已经就这么死去了。

李贤躺在那里,头上的鲜血仍旧在不停的冒,而那些太医们都是久经医场的,如何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所以当第一个太医的手去探李贤的鼻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李贤不在人世了,但是他怎么敢去跟朱见深说呀。

朱见深分明已经下了命令,倘若不能够把李贤救好的话那一定要太医们来陪葬。

所以几个太医尽管害怕,却没有一个敢出来说话的。

朱见深看到那些太医们一个一个的都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却并不动手,不禁怒火中烧,冲着他们吼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是不是活腻了?朕让你们赶紧救治李大人,你们竟然在那里玩忽职守,无视朕的命令,哼——”

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拿手重重的去拍打龙案。

那些太医们每个人都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时候终于有一个太医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臣们并不是不肯救治李大人,只不过李大人他、李大人他、李大人他——”

他连续说了几个“李大人他”,最后被朱见深一瞪一句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朱见深也已经分明感觉到了事情不好,但是他也不想承认自己的过错。

因为逼死大臣这个事情可能要在历史上浓墨重彩的留下一笔,世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昏君。

所以他仍旧是歇斯底里、声嘶力竭对那些太医们喊道:“朕不管,反正朕和你们说过让你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把李大人治好。倘若李大人治不好的话,朕要你们的脑袋。”

那些太医们都吓得跪在地上了,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此时此刻就算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救不好李贤,朱见深会要他们的性命他们也无计可施了。

因为他们医术再厉害,毕竟是李贤已经死了,他们也无力回天。

而这时候朱见深完全是疯了一样,朱见深继续重重的拍打龙案说道:“哼,如果你们把李大人救不活的话,那朕一定要株连你们的九族,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些太医们顿时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个个别胆小的人当时就眼泪流了下来。

因为他们觉得如果是就这样子而株连到自己的妻子儿女的话,那实在是太无辜了。

“皇上,你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又有什么用?”

随着一声沉稳的女声,就见到零落扶着简怀箴走了进来。

那朱见深做梦也没有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简怀箴的耳朵中了。

他猛然看到简怀箴走了过来,不禁大惊,颤声道:“皇姑奶奶,您怎么来了?”

简怀箴冷冷的说:“你当然是不希望我来。”

“皇上,人都已经死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难道你想再害死几条人命吗?难道你想多杀死几个人吗?这对你而言是不是一件很荣光的事情?倘若不然,为什么你会变得如此的蛇蝎?”

简怀箴冷冷的盯着朱见深,语气之中充满了责骂,更多的是悲痛和深深的痛惜。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面平静的就如同一洪湖水一般,只是在那湖面之上被投入了几粒小石子,所以她心湖中的涟漪就一点一点的泛了开来。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那种感觉就可想而知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朱见深会对李贤下手。

不管是他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李贤是他害死了,这个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简怀箴望着朱见深,终于她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便吩咐几个朝臣,道:“你们赶紧去通知李大人的家人,命他们把李大人的尸身领回去,把李大人好生安葬。放心吧,朝廷既然已经亏欠了李大人,那么对于他的丧礼一定不会加以马虎的。”

简怀箴说完之后,眼光之中露出了很哀泣的神色。

她似乎是漫不经心的瞟了朱见深一眼,但是只那一眼已经让朱见深毛骨悚然。

因为朱见深从来没有见过简怀箴竟然以这种眼光看着他,那种眼光之中像是一把杀人的利器一样,顷刻之间便要他杀了一般。

朱见深只觉得他的心被窒息,然后整个人像是溺在湖水的中央一样,然后怎么样都透不过气来。

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因为简怀箴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跟他善罢甘休,也不会听从他的任何解释。

倘若简怀箴肯在这个时候听从他的狡辩的话,那她也就不是那个可以辅助四朝的贤明公主了。

她清丽的眸子在大殿之上发出刺目的光华,那光华似乎是能够刺透到他的心底一般。

朱见深真的是怕了,他自从当了皇帝以来中间和简怀箴也有诸多的争执,甚至于冕的死也一度让简怀箴怪责于他,但是无论如何两个人都始终没有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因为李贤的死相比起于冕的死更加令人痛心疾首,这意味着大明王朝从此失去了一个忠臣。

这足以让天下的百姓感到伤心,也足以让满朝的文武忠臣感到寒心。

这对朝廷而言、这对天下百姓而言、这对苍生而言、这对大明王朝而言无疑都是一个噩耗。

所以简怀箴走了,简怀箴不想再听朱见深做出任何解释,也不想再听朱见深说任何一句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面对朱见深,对于朱见深一方面简怀箴的确是觉得他是自己的子侄儿辈、是大明王朝的皇帝,她是应该好好爱护的。

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屡次三番做出来的事情都太让简怀箴伤心失望了,而且他不止一次的伤了简怀箴的心。

如今他又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这又让简怀箴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

简怀箴此时此刻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平静,但是她的心中实则波兰反复。

所以她知道自己现在心情一点儿都不冷静,她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做出错误的决定从而让自己抱撼终身,所以她觉得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来冷静、来慢慢的想清楚到底应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扫了朱见深一眼,然后便缓缓的走了出去。

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之后,零落便走上前来望着她。

她看到简怀箴的眼神之中那种哀伤、那种绝望是她很少很少见到的。

简怀箴此时此刻面如死灰,坐在那里半天才吐出一声:“真是苦煞我也。”

零落听到这句话,泪水忍不住哗啦啦的流出来。

因为这段时间唐惊染的病情好转,所以零落便经常来万安宫中照顾简怀箴。

因为在她心目中简怀箴始终都是最重要的,而简怀箴见到唐惊染能够慢慢的克服魔杖从自己的心魔之中走出来,她的心里也十分高兴。

所以零落时常来这里走动简怀箴也很开心。

而今简怀箴本来在万安宫中同零落闲话的时候,忽然听到小太监来报说前面出了大事儿,说李贤李大人为了向皇上纳谏撞柱了,现在怎么样了还不知道。

简怀箴一听便觉得大事不好,她便赶紧让零落扶着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往金殿之上走去。

此时此刻,简怀箴简直都要迈不动步子了。

因为她知道李贤的个性倔强,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这么做,那么一定一无反顾,说不定现在李贤已经遭遇不幸了。

果然,简怀箴没有猜错。

等她走到那里的时候,果然发现李贤他已经雪溅当场,而且已经陨命了。

因为李贤的死让简怀箴彻底对朱见深失望了,也因为李贤的死让简怀箴彻底看清了朱见深他原本的性格,更因为李贤的死让简怀箴心中一阵阵的失望和绝望。

二四一,帝王错

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渐渐离她而去,到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她忽然之间觉得很是寂寥,那种寂寥的感觉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感觉让她一时之间觉得很是可怕。

她不知道怎么样来形容这种寂寥,但是那是一种无处诉凄凉的苦处,那是一种无人可以理解的寂寞。

简怀箴呆呆的坐在那里,零落缓缓的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也不要太放在身上,不要哭了自己才是。”

零落跟了简怀箴那么久,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如何又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当她看到简怀箴这种表情的时候,立刻明白到她心目中的那种苦处了。

简怀箴抬起眼来望着零落,忽然说了一句:“零落,你觉得本宫现在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零落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她的眉心不禁打结。

因为她知道简怀箴无论怎么做,但对她而言都是一个难题。

因为李贤就这么死去了,倘若就这么放过朱见深的话,那么朱见深以后一定还不知悔改,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

今天他可能会害死李贤,明天说不定为了一己私欲会害死更多的忠臣良将,而简怀箴现在还活在世上。

倘若有一天简怀箴年纪大了不在这世间了,到时候又有谁能约束朱见深呢。

所以一想到这里,简怀箴就觉得头痛欲裂。

而零落是简怀箴身边最亲近的人,简怀箴是怎么想的她又如何不知道。

所以她看简怀箴变得如此的愁眉不展,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不禁深深的责怪自己。

简怀箴慢抬起手指,看了她一眼,说道:“零落,你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出来就是。”

零落终于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儿我始终觉得倘若您不这么和皇上算了又有什么办法。虽然您手中有金玉杖,金玉杖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但是这金玉杖又不可以废立皇上。皇上即使做了再大的错事儿,皇长公主您又拿皇上有什么办法。”

简怀箴的目光却冷的像冰霜一样,她望着零落终于缓缓的摇了摇头,她说:“不,零落你不知道,你真不的知道。其实本宫要想废了皇上那真的是一如反掌的事情。”

“啊,皇长公主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金玉杖还可以废立皇上吗?”零落不禁微微有些诧异。

简怀箴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金玉杖自然是不可以,但是有别的东西可以,恐怕你是不知道的,本宫手中还有一道皇上的遗诏。”

“遗诏,那是什么东西?难道——”零落很吃惊的望着简怀箴。

她当然知道遗诏是什么东西,遗诏是册立皇上的。

但是如今皇上已经册立了,为什么简怀箴手中还有所谓的遗诏呢?

简怀箴知道她很吃惊,便微微一笑说道:“这遗诏其实是皇上临终之前几个月的时候给本宫的,这遗诏之上写清楚了倘若有朝一日皇上做出了不英明或者大逆不道的事情,本宫就有权废立皇上。只不过皇上始终是我大明王朝的骨血,又是我朱家的子孙,本宫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皇上给废了呢。所以一直以来不管皇上做了多大的错事本宫都替他遮掩,本宫也从来没有把这遗诏拿出来。本宫是希望皇上改过自新可以做一个好皇帝,但是现在皇上实在是太令本宫失望了,只可惜李大人一生英明为大明王朝鞠躬尽瘁,没想到到头来却落了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简怀箴说到这里,眉心又皱了起来,她的眉心蹙的很深很深的。

零落望着她,看到她头上隐约生了几根华发,忽然之间心底便不由得生出感慨,不知不觉之间简怀箴真的是老了。

她刚认识简怀箴的时候她觉得简怀箴是无所不能的,她什么都能够做到,在她的身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能量,在她的眼中天底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但是现在零落忽然觉得并不是那样了,零落深刻的感受到了简怀箴的无奈。

她感觉到了简怀箴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么坚强,尤其是面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而去的时候。

她忍不住苦笑,轻声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您手中有遗诏,如果您想废掉皇上的话那原本也是没有不可能的。”

简怀箴摆了摆手,终于还是对零落说道:“本宫现在脑子很乱,你让本宫好好想想吧,本宫要仔细想清楚这次应该怎么做。总之本宫一定不会让李贤李大人枉死,毕竟李大人是我大明王朝的功臣。倘若就这么让他枉死了,本宫实在是对他不起。”

简怀箴说着,眼中不禁有清泪流了下来。

零落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帮不上忙,而且自己在这里反而会让简怀箴觉得很难受,所以她便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她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道:“皇长公主,那您仔细的想一想吧,奴婢先退下了。有什么吩咐的皇长公主尽管叫奴婢就是,奴婢现在去同淑妃娘娘说一声,这几日就先在万安宫中候着陪伴皇长公主吧。”

简怀箴不置可否,零落便轻轻的退了下去。

退下去之后,她便自去找唐惊染向唐惊染告假不提。

简怀箴此时此刻心潮起伏,的确她手中是有一份遗诏,而那遗诏也的确是先皇去世之前几个月的时候托付给她的。

因为先皇唯恐朱见深即位之后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便先向简怀箴交托了这封遗诏,只要有了遗诏方便简怀箴以后做事儿。

但是一直以来简怀箴都没有把这份遗诏出示,是因为她心里对朱见深还有很深的祖孙情意。

倘若不然的话,在上次朱见深乱杀无辜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遗诏拿出去了。

简怀箴去把那封遗诏翻出来,然后静静的坐在桌旁。

她双手扶着那份遗诏,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

而此时此刻简怀箴心绪紊乱,却有一个人比她的心情更加紊乱,那个人就是朱见深。

朱见深退潮回到乾清宫中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闯了大祸,他觉得以简怀箴的性格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倘若简怀箴这么容易放过他的话,那她就不是他认识的简怀箴皇长公主了,所以此时他的心里十分忐忑。

他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古冷意躬身走上前来,端着一碗参茶到他面前,说道:“皇上,您不要多想了,还是先喝口参茶暖暖身子吧。”

朱见深望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了十分阴狠的神色,他对古冷意恶狠狠的说道:“古冷意,你说这件事情是朕当真做错了吗?是不是朕不应该逼死李贤?可是朕怎么会知道他会自杀呢,而且这李贤实在是太过于倔强了。其实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要追究责任的话,朕始终觉得还是梁芳的责任。要不是梁芳向朕纳谏说要修建太上老君的金身、还有修建炼丹炉,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古冷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皇上,说的很有道理,其实臣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倘若不是那梁芳从中作梗的话,皇上又何至于今天会变得如此的两难,这件事情罪魁祸首当推梁芳。皇上倘若非要给朝臣、皇长公主一个交代的话,那么老奴觉得皇上只要把梁芳推出去就行了。”

古冷意对朱见深说道。

朱见深稍微犹豫的看了古冷意一眼,最终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古冷意,你平日里主意不很多吗,为什么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傻?你以为皇长公主和满朝文武、还有天下百姓这么好糊弄吗?不说别的,单是一个皇长公主,区区一个梁芳又怎么能平息她心中的怒气。倘若梁芳可以平息她胸中的怒气的话,我又何必费尽心机。李贤为我朝做出过贡献,要不然皇长公主又怎么会如此器重于他。”

他一边说的时候,一边有些气急败坏。

其实古冷意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如何不知道事到如今单杀一个梁芳是没有用的,但是除了这么说他实在不知道还应该怎么说才好。

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朱见深总要想个办法给简怀箴一个交代。

但是他要给简怀箴一个交代的话,区区一个梁芳的确是不够的,难道古冷意要劝他自己去向简怀箴自惭以谢罪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古冷意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在那里这么说。

而此时此刻朱见深完全愤怒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所以当他听到古冷意这么说的时候,他只以为是古冷意想的主意不周到,而并没有疑心其他。

这就是古冷意的厉害之处,也是古冷意为什么可以在宫中这么久而长盛不衰的原因。

“皇上,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呢?不管您怎么办,老奴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皇上、帮助皇上,只要能够帮助皇上这是老奴最大的容幸。”古冷意在一旁说道。

树倒猢孙散的道理他不是不懂的,但是现在谁也不能说朱见深一定会倒台,而简怀箴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决断,所以那朱见深也不一定会得到仲裁,一切都要看简怀箴是怎么想的。

而且尽管简怀箴手中有金玉杖,那又怎么样。

她的金玉杖的确是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难道她还能真的把朱见深活活打死吗。

以古冷意对简怀箴的了解,他觉得简怀箴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而只要是朱见深不被简怀箴打死,那么朱见深的皇位就会保住了。

既然古冷意已经把宝押到了朱见深的身上,他就没有了退缩的余地。

如果他要退缩的话,那么到头来倒霉的一定是他自己,他要重新去找一个人攀附,重新去押一支只宝也许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所以现在正是他表现自己忠心的大好时机。

“好了,古公公。朕也知道你对朕忠心,可是你对朕忠心又怎么样呢?你又不能真的为朕解决问题。朕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做了,朕想现在也许只有一个人可以帮朕了。”

说完之后,他便打算往外走。

“皇上,您要去见谁?”

“朕想去见钱太后,钱太后和皇长公主素来感情交好。倘若钱太后肯在皇长公主面前为朕求情的话,也许皇长公主可以放过我。”

古冷意心里很不以为然。

钱太后的确是和简怀箴的感情交好,但是一方面来说钱太后是一个十分识大体又明理的皇后,李贤的死想必她也知道了,而她肯定也对朱见深产生了非常不满意的情绪。

因为李贤是先朝的忠臣,钱太后对先帝又是一心一意的。

而另一方面来说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朱见深错的离谱,以钱太后贤良淑德的个性她未必会包庇朱见深。

即使是她肯包庇朱见深,那么她便在简怀箴面前为他求情的话那么简怀箴也未必会听得到钱太后的话。

因为钱太后尽管素有贤厚的名称,可以对于简怀箴而言只要是她的决心便很少能够改变。

倘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三言两语改变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对简怀箴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冲击了。

虽然是古冷意心里这么想的,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给朱见深泼冷水的时候。

倘若自己要是现在给朱见深泼冷水的话,以朱见深的性格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所以他便想也不想,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这个主意好,事到如今我们只好先去求钱太后了。毕竟钱太后和皇长公主交情好,以钱太后和皇长公主的交情说不定钱太后肯在皇长公主面前求情,皇长公主会没有那么生气。而接下来皇上也不必顾忌什么了,至于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这满朝文武还不是要听从皇上的命令,而天下百姓也只不过是议论一阵子,等到事情过了就没什么了。当年于谦死的时候他们不也议论纷纷吗,但是过了没有多久人们就会这件事情给淡忘了。”

古冷意的话听在朱见深的耳中,他觉得说的十分有道理,便连连点头说:“好,我们就这么做。”

朱见深打定了主意去求钱太后之后,便带着古冷意匆匆来到了钱太后的宫中。

此时此刻,钱太后正跪拜在神佛面前向神佛祈祷。

因为李贤的死讯已经传到她的耳中了,她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无济于五雷轰顶。

李贤要是因病而去世,那么她心里也许会好受一点,但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而李贤是被皇上给激死的。

她一想起这个来心中就觉得莫名的悲痛。

因为虽然说朱见深并不是钱太后的亲生儿子,但是钱太后对朱见深还是相当好的,钱太后当朱见深就当是亲生骨肉一般。

所以朱见深当了皇帝以后,也同她特别的亲厚,并没有薄待于她。

所以这让钱太后一直以来都对朱见深心怀感激,对朱见深更加疼爱。

可是她没有想到朱见深在上次做了那么荒唐的事情之后,这次又做出了这种事情,既然气死了李贤。

而李贤撞死在朝堂之上,天下的黎民百姓听了他们心中又是怎么样的滋味儿,这该如何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想到这里,钱太后便觉得心中像是针扎一样的疼痛,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她便跪拜在神佛面前去求得神佛的宽恕,希望神佛可以原谅了朱见深,让他以后即使是有朝一日不在这人世间了也不必受到那轮回之苦。

钱太后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觉得十分的悲愤难平。

若是有朝一日她钱太后薨世之后见到了先皇,她该怎么向先皇交代呢,她该怎么向先皇去叙说朱见深的转变,又该怎么向先皇来解释这种事情,难道先皇肯原谅她吗?

先皇一定会责怪她是她没有教好朱见深的缘故。

所以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中很对不起先皇,又觉得自己对不起皇家,她心里的负担莫名其妙的就重了起来。

所以钱太后想不到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之下,只好一个人在那里默默的祈福,她希望神佛可以帮到她。

虽然也许她自己心里明白那天神佛是不可能帮到人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她能够取得心里上的平衡。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太监却跑来向她禀告,向她禀告说朱见深来了,朱见深来求见她。

她听到朱见深前来求见的消息之后微微一愣,然后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愣在了那里,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见朱见深。

她觉得倘若自己不见朱见深的话,那么朱见深心里一定很难受。

可是倘若自己要是去见朱见深的话,那么她又该怎么对得起李贤呢。

所以这次她面临的无疑是情义两难全的地步。

她正在那里发呆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碧瑶走上前来,轻轻的说道:“太后娘娘,您到底肯不肯见皇上呢?皇上现在就在外面候着呢。”

钱太后轻轻捻动着手中的佛珠,有些迟疑的说:“我……”

二四二,宫廷乱

就在这时候,她由于手底用力过猛那串佛珠竟然整串都被捻碎了落在了地上,而这时候就可以看得出钱太后心中是多么难过了。

碧瑶看到那里,也不禁在一旁惆怅叹息,她何尝不知道钱太后到底是在忧心什么呢。

到如今钱太后身边的老宫女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到如今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也就只剩下碧瑶一个人了,所以没有人比碧瑶更能了解钱太后的心思。

她看钱太后是如此的难过,所以忍不住轻声劝说她道:“太后娘娘,您如果是不想见皇上的话尽管不要见就是了,为何要让自己陷入如此两难的地步呢。奴婢看到您这样子,奴婢会心疼的。”

钱太后的两目之中掠过一刹那的茫然和失神。

她望着碧瑶,半晌才喃喃的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哀家是可以不见皇上,可是哀家又怎么能够不见皇上呢?倘若哀家不见皇上,那你要哀家以后到了下面如何去面对先先皇,让哀家如何去面对我大明王朝的列祖列宗。他始终还是我大明王朝的子孙,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我始终都是皇家的长辈,难道我就这么置他于不顾吗?要是我这么置他于不顾,那我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钱太后十分挣扎的说出了这番话,钱太后的这番话让碧瑶一时心里很难过。

她知道钱太后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知道钱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也是为了皇上,可是为什么皇上总是不理解呢,可是这皇上总是做出一系列让人不放心的事儿来。

碧瑶很想劝劝太后,可是她知道以现在的钱太后无论她劝什么钱太后都不可能听得进去,而且钱太后这么做也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她又能说什么呢。

所以她只在那里愁眉低眼,轻声的说道:“太后娘娘,那么奴婢现在就把皇上给请进来吗?”

钱太后想了想,仍旧是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哀家的心还有点儿乱、很不静,哀家还不想见皇上。这样吧,你告诉皇上就让他在外面等,若是他不肯等着就让他明天再来吧。”

“是。”碧瑶低声答应着,便走了出去。

那碧瑶走了出去之后,朱见深就见到碧瑶走了出来,便迎上前去问道:“碧瑶姐姐,太后娘娘她现在是否想见我?”

那碧瑶忽然听到朱见深喊自己碧瑶姐姐,整个人顿时呆立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朱见深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一直都是目空一切的,他是一朝天子、他是九五之尊,又怎么会卑躬屈膝的同自己这个宫女说话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觉得一阵发酸。

她觉得钱太后处心积虑的为朱见深打算,但是朱见深始终都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罢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既然钱太后已经决定了,而她作为钱太后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她惟有按照钱太后所吩咐的去做,倘若不然便是辜负了钱太后的一番心意。

因此她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是太后娘娘吩咐我出来见您的。”

“哦,太后她是怎么吩咐的?她可要见朕吗?”朱见深的双眼之中充满了热切的期盼。

碧瑶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冰冷,那种冷当真是要冷到人的骨子里的。

碧瑶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对他说道:“皇上,太后娘娘说了她现在正在潜心念佛不能见您。倘若您真心想见太后娘娘的话,那么便请皇上在后面稍等一下吧。若是皇上等不得,便是明天来也是可以的。”

朱见深听到碧瑶这么说,不禁勃然大怒,他此时此刻心里简直是怒火升堂。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这么说话,起码在他的印象之中除了他的长辈是没有别人敢对他这么说话的。

但是今天碧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让他心里别提有多不舒服了。

所以他望着碧瑶,眼神之中露出了冷冽的寒意,对她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你跟朕说清楚,倘若你说不清楚朕一定不会这么跟你算了。”

碧瑶的眼中不禁露出了一丝升腾的漠色,她心中忍不住冷笑:“这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尊?这还是堂堂的九五之尊?这还是堂堂的一国天子吗?竟然在顷刻之间就变了脸,而且变的如此之快,当真是让人难以应对呀!”

她冷笑着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如果您是真心诚意的来求钱太后的,那么您便是在外头等一等那又怎么样呢?若是您是真的想见到钱太后,那么您又是在外面等一下那又如何呢?难道您这么着急的来找钱太后不就是希望太后娘娘帮您呢?您若是真的这么想的,便请您有些耐心吧。碧瑶言尽于此,还请皇上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碧瑶便拂袖而去。

那朱见深一瞬之间被气得脸色发青,他指着碧瑶的背影,半天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竟然敢对朕如此的放肆,朕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哼,狗仗人势,总有一天朕要让你尝到朕的厉害。”

朱见深指着她一阵破口大骂。

古冷意望着朱见深,忙走上前去劝说他,说:“皇上,您又何必为了这么下贱的人而生气呢?若是因此生气岂不是累坏了您的龙体。”

他一边说着,一边谄媚的望着朱见深。

其实现在古冷意自己心里也挺打鼓的,他觉得朱见深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英明神武,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有本事。

而是一旦遇到了什么事情就会赶紧的四处找人帮忙,倘若别人帮不上他,那么他便怨天尤人。

倘若自己跟着这样一个主子,总有自己便是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心中升出了涔涔的寒意。

他低声下气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我们现在还需不需要再钱太后的宫门前等待着太后娘娘见我们呢?”

朱见深想了想,狠狠的一拂袖子,说道:“罢了,她本来就不是朕生母,她不肯帮朕那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朕相信周太后一定会帮朕的,我们现在赶紧去找周太后吧。”

说完之后,他便带着古冷意匆匆忙忙的往周太后的宫中走去。

此时此刻,周太后也正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朱见深闯下的祸事周太后很快就知道了,宫中是藏不住消息的,宫中的消息传的比长了翅膀的鸟儿还快。

所以周太后知道消息之后,她顿时觉得很害怕。

因为她知道简怀箴手中有金玉杖,倘若简怀箴追究起来那么朱见深岂不是前途堪忧。

想到这里,她不禁忧心忡忡。

而她身边的青纱则上前来劝说她,道:“太后娘娘,您也不要如此的顾虑忧心,皇长公主手中的确是有金玉杖,但是她便是有金玉杖又能怎么样呢。这金玉杖虽然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但是却不能够废立皇上呀!所以她便当真是心里着恼,便顶多拿着金玉杖把皇上打一顿便了。皇上已经是盛年,他能承受的住的,皇长公主总不能当真把皇上打死吧。倘若这样的话,她以后也没有法子和先皇交代,所以太后娘娘您不必忧虑甚过。”

周太后本来十分忧心的,她听青纱这么一说,觉得青纱说得十分有道理。

不错,虽然是简怀箴手中有金玉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虽然那金玉杖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但是只要是那金玉杖不能够把朱见深打死,朱见深便仍旧是皇上。

只要他仍旧是皇上,那么这天下仍旧是他的。

简怀箴已经是有年纪的人了,而朱见深正当盛年,简怀箴又能活得了几年,简怀箴又能怎么样一直看着朱见深呢。

想到这里,周太后只觉得心里十分安慰,她对青纱说道:“你这小丫头,平日里哀家倒也没觉得,现在却觉得你是一个知心的可人儿。好,倘若皇上要是逃过了这次大劫,那么哀家一定好好的犒赏于你。”

她正在跟青纱讨论着,这时候就听到有小太监进来传旨说。

周太后连忙命令太监把朱见深请进来。

朱见深进来之后,周太后连忙走上前去扶着他,对他说道:“你没事儿吧?”

朱见深连忙对她说道:“太后娘娘,这次您一定要救朕呀。倘若您都不救朕,朕恐怕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朱见深一边望着,眼中一边露出恳求的神色。

那周太后点点头,对他说道:“你放心吧,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不来救你又有谁来救你呢。而且这次李贤的死跟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再说了你乃是堂堂的一朝天子、九五之尊,难道一个大臣的死都要赖到你的头上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边望着朱见深,一边很有道理的说着。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对她说道:“母后,还是您关心儿子呀。儿子之前的时候本来想去求钱太后请她同皇长公主说一声不要怪责儿子了,但是钱太后竟然躲起来不肯见朕,朕一想起来就觉得心中恨意深重。”

“那当然了。”周太后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得意之色,对他说道:“你乃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不对你好又有谁对你好呢。你要记住在你的身边除了哀家没有一个人像哀家这样对你那么好的,我们之间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朱见深听周太后这么一说,连忙点头说道:“母后,您说的很对,儿臣心中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儿臣便赶紧来找母后想向母后讨个主意。如今皇长公主对儿臣虎视眈眈,她说她现在去冷静了,倘若她想了几日之后觉得是儿臣逼死了李贤,那么她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儿臣的,那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哀家是你的亲生母亲,是这天底下最为你筹谋打算的人,其实在你来之前哀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你放心吧,哀家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去做。”

“啊,母后您已经想到了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吗?”

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望着周皇后,眼睛充满了期盼的神情,他知道周皇后一向是最有主意的。

周皇后见他用十分期盼的眼光望着自己,便笑了笑,乐呵呵的对他说道:“当然了。只不过这件事情也的确是皇上做错了,李贤始终是国之栋梁,虽然他本身身体不好,这次他劝谏皇上也是为了让皇上不要修建炼丹炉和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如今天下有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灾荒,皇上竟然把国库的银子拿出去做这种浪费而奢侈的事情,李贤心中难免会觉得不自在,他肯劝谏皇上也是为了皇上好,所以皇上这么做的确是伤了天下百姓的心呀。”

朱见深忽然听到周太后竟然开口教训自己,不禁微微一愣。

过了半天,才对周太后说道:“是,母后教训的对,是儿子做错了,儿子以后一定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好。既然你已经知错了,那么哀家便把哀家的想法告诉你。不管怎么样这事儿你也知道是你做错了,所以哀家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同样的事情。而每个人犯错误都要付出代价的,你是皇上你也不例外,所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吗?”

“啊,难道母后您要把我送到皇长公主面前让皇长公主杖杀于我或者把我给废掉吗?”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眼中露出了惶恐之色。

他眼中露出惶恐之色之后,越想越生气,眼神之中不禁雾色升腾,半天才对周太后说道:“好了,母后有一件事儿朕到现在才想明白,原来您也是跟钱太后一样的,您心里也没有把我当儿子,要不然为什么您要把我给推出去让我忍受这么多的痛苦呢?”

说完之后,他便准备拂袖而去。

那周太后一见朱见深怒了,连忙对青莎使了一个眼色,让青莎拉住他。

然后青纱在一旁谆谆劝说道:“皇上,您可不能这么想,皇后娘娘是当真全心全意为您打算的,而且在您来之前太后娘娘还一度为这件事情焦心忧虑呢。只不过是因为太后娘娘已经为您想出了主意,所以才变得如此坦然。”

“哦,到底是什么主意?母后,难道是儿臣误会了您了?若是儿臣误会了您,儿臣向您道歉,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用充满期望的眼神望着周太后。

周太后知道现在朱见深已经方寸大乱,尽管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强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对朱见深说道:“好吧。皇儿,既然你想问我,那么哀家便告诉你。哀家不是说过嘛,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你也不例外。你既然真的是逼死了李贤,那么你也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来承担后果。”

“难道母后真的是让我送死吗?”朱见深的脸色顿时变得发白起来。

“当然不是。”周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摇摇头说道:“只不过是你要承受一些皮肉之苦了,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若是哀家让你来忍受皮肉之苦,哀家当然也是很心痛了,但是事到如今除了这个办法再也别无他法了。你想皇长公主手中的确是手中有金玉杖,可是有金玉杖又能够怎么样呢?她尽管手中有金玉杖,可是那金玉杖只能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却并不能够废立皇上。而她又是你的至亲,她又怎么会人心把你打死呢?要是她真的把你打死了,那她以后又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呢,你说哀家说的对不对?”

朱见深听周太后这么一说,双目之中顿时放出了光彩,他说道:“母后,您说的对的,儿臣知错了,刚才的确是朕误会了您,朕以后一定会体谅母后对朕一番苦心。”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十分虔诚。

说完之后,朱见深又忍不住忿忿的说道:“到底还是母后对我好呀。我一想到钱太后把我拒之门外的事情,我就觉得心里很难过。难为儿臣对钱太后那么好,竟然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可是她是怎么对待朕的朕会永远记住,并且永远不原谅她。”

周太后听他这么一说,便假惺惺的在一旁劝说,道:“皇上,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怎么可以这么意气用事呢。”

尽管她是这么劝说的,但是显然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朱见深自然也明白她心里怎么想的,所以朱见深什么都没有说。

朱见深从周太后这里讨到了主意之后,便带着古冷意了了乐呵呵的回去了。

虽然说接下来他要忍受一番皮肉之苦,但是这番皮肉之苦对他而言那实在是小菜一碟。

因为他本来以为自己要么就会失去皇位,要么就会被简怀箴活活打死。

但是周太后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这两种可能性都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他现在心里顿时觉得舒畅了很多。

回去之后,他不禁觉得胃口大开,便对那古冷意吩咐说道:“古公公,你立刻吩咐人给朕炖一碗银耳莲子羹来,朕觉得有些饿了。”

“是。”古冷意心里始终觉得朱见深现在高兴的太早了,他觉得事情恐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但是尽管如此,他又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去说、去做这件事情呢。

拦了下来,否则皇上早就没有命了。”

另外一个小太监说的绘声绘影,更加夸张。

二四三:听谣言

古冷意连忙在那里必恭必敬的回答,说道:“是,皇上。老奴现在就吩咐御膳房去做,请皇上稍等片刻。”

说完之后,那古冷意便匆匆忙忙的跑下去,亲自去向御膳房传旨。

至于今天周太后和朱见深所聊的到底对不对、到底是不是这么一种状况,迄今为止古冷意也不敢断定。

古冷意很想去找万贞儿商量一下,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十分敏感。

倘若去找万贞儿,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了万贞儿。

要是真的因此连累了万贞儿,那么万贞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所以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便赶去御膳房为朱见深传银耳莲子羹了。

就在朱见深自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这个时候宫中忽然传出了一个消息,那个消息是古冷意从御膳房带回来的。

古冷意去御膳房的时候,走到御膳房的边上忽然之间听到两个小太监坐在草丛之中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小太监说道:“你可知道吗?皇上恐怕皇位做不了几天了。”

另外一个充满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呀?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可知道皇上杀了李贤李大人吗?”有一个小太监开口问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还听说皇上当时对待李贤李大人可谓是凶狠至极呀。听说皇上从龙椅上跳起来,亲自把李贤李大人推倒在柱子上,李贤李大人头上顿时就破了几个大窟窿,然后整个人就一命呜呼了,这件事情还惊动了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亲自去看过这件事情之后,对皇上非常不满意,当着群臣的面就给了皇上两个耳光。”

另外一个小太监指着那个小太监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在哪里听说的呀?你听说的这事儿都已经落伍了。我明明是听说当时的时候是李贤拼命向皇上纳谏,而皇上不肯答应。李贤觉得皇上太过分了,于是就上前去同皇上撕扯,而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灯,皇上拿起玉玺就重重的砸在了李贤的头上。于是,李贤的脑袋都被砸扁了,顿时鲜血横流,什么脑浆都流出来了,那场景要多可怖就有多可怖,想想都觉得森人呀。皇上就这么仗杀了李贤李大人,而皇长公主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立刻赶到了正殿之中,当着群臣的面就要处死皇上,而且皇长公主还请出了金玉杖,到最后是群臣们给拦了下来,否则皇上早就没有命了。”

另外一个小太监说的绘声绘影,更加夸张。

之前的小太监听完之后,听得一惊一乍的,睁大眼睛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事情真的是这样子的吗?你确定是这样的吗?”

“我当然确定是这样,要不然的话我又怎么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呢?我能描述的这么绘声绘影的当然是从那日在朝堂之上的公公们耳中听说到了。”

另外一个小太监听完之后,用十分崇拜的眼神望着他说道:“你听说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为什么我没有听说到呢?还好你今天告诉我了,要不我不知道该错过了多少好戏呢。”

两个人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而在古冷意在一旁听说了这件事儿之后他正准备咳嗽一声走出去吓唬吓唬那两个小太监,让他们不要在宫里传谣言。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想处罚这两名小太监也没有用,现在整个后宫之中想必谣言已经满天飞了。

他能阻止得了一个两个,又怎么能阻止得了十个、八个、甚至上百上千个,就是他能堵得住悠悠众口,那么这事既成事实,他又怎么能够阻挠呢。

所以他正准备迈着步子挪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得意洋洋的小太监对另外一个小太监说道:“我知道的事儿还不仅如此呢,我还知道一件事儿想必是你不知道的。”

“哦,到底还有什么事儿,你赶紧告诉我呀。”那个小太监连忙扯着他的袖子连声问道。

那洋洋得意的小太监想了半天,在那里摆出了一副架式,说道:“好吧,这事儿我本来谁也不想告诉的。既然咱俩感情好,你又想知道,那么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你吧。只不过我告诉你之后,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说不定还是杀头的大罪呢。”

“什么杀头的大罪?”那小太监顿时两眼被吓得满是血光。

他望着小太监连忙摆手说道:“既然如此,这种事儿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你要是告诉我我被杀了头,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嘛。”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胆小呀,我就是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不要告诉别人岂不是就没有关系了。”

那有些得意的小太监见这个小太监不肯听自己诉说了,不禁有些不满意。

而那非常胆小怕事儿的小太监想了好久好久,才说道:“好吧。既然你非要告诉我,那你就告诉我吧,我只是听听就算了。听过之后,我就当再也没有听过这件事情,只是自己心里知道,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任凭是什么人我都不告诉他。”

“对嘛,这样才对嘛。”

那十分高兴的小太监一边拉着那很胆小的小太监的手,一边在那里乐呵呵的说到。

他说道:“其实吧,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可怕的,因为这件事情可关系着我们以后的命运呀。你可知道皇长公主手中是随时都可以废掉皇上的。”

“什么,皇长公主废掉皇上,那怎么可能呀?我都已经听太后娘娘宫中的青莎姑娘说了皇长手中是有金玉杖可以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金玉杖打得了昏君、打得佞臣,可是没有一条规定说它可以废立皇上呀,所以我想废立皇上这件事情皇长公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也不至于为了李贤李大人这件事儿把皇上给打死呀,所以想来想去这件事情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那小太监其实分析的还挺在理的,古冷意也是盼着这样,所以他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可是另外一个小太监却“嘿”了一声,说道:“我说你这个人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脑子大心眼小呢,这事儿要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就好办了,事实上肯定不是这样。你想呀,皇长公主为什么这几天冷着皇上不见皇上,肯定是她自己已经想出了要惩罚皇上的办法。难道有一件事情你没有听说过吗?皇长的公主金玉杖的确是不可以废立皇上,但是皇长公主手中却有一封遗诏,那遗诏是皇上在薨世之前的几个月交给皇长公主的。那遗诏上说明了倘若有一天皇上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皇长公主觉得他德行败坏,随时随地可以把他给废掉。”

“啊,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小太监顿时惊的脸色发白。

另一个小太监神秘兮兮的说:“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何况我要不是得到确切消息,又怎么会告诉你。”

那听到的小太监听说之后,顿时整个人脸色变得发白,他望着那看上去十分聪明的小太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久好久,才用手用力的捶地,说道:“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这下都要变脸了。”

而那不停的说秘密的小太监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他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小,上面怎么样又关我们什么事儿呢,你何必又在这里吓成这样。不管是谁做皇帝,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又何必在这里吓成这种情状呢。”

那小太监听先头的小太监这么说之后,仍旧是吓的浑身瑟缩,他说道:“并不是,我害怕只是有件事情你有所不知,既然你不知道,我不妨就告诉你吧。如果是皇长公主废了当今皇上的话,那一定会拥立南内的那位王爷做皇上。”

他说的南内的那位皇上便是说的朱见辰,而另外一位小太监也是懂得,所以听他这么说那小太监便忍不住点了点头。

而那十分胆小的小太监便接着说下去,他说道:“我听人说南内的主子是十分难伺候的,倘若一不小心触怒了他的痛角,那便会出现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

“什么,你说南内的见辰王爷十分难伺候,怎么可能?”

另外一个小太监嗤之以鼻,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得到的消息素来是比你多的,但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位王爷是十分难伺候的。我只听人说过那王爷原本是姓佛的,生性随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性格随意,怎么样都可以,所以你说的事情绝对不存在,你放心吧。反而是当今皇上喜怒无常,动不动就生气,相比较起来我更觉得那位朱见辰王爷倘若做了皇上说不定情况更好些。”

而之前的小太监听另外一个太监这么说,他仍旧是用力摆摆头,说:“不、不、不,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且听我细说。我听人说那王爷平日里是极好的,但是有时候他会发狂,倘若他狂性大发露出他本来面目的时候就会虐待太监和宫女,所以南内先先后后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太监和宫女了。”

那小太监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顿时吓得发青,整个人看上去就像遇到了魔鬼一般。

而当前的小太监不以为然,指着他哈哈大笑。

就在两个小太监在那里说个不停的时候,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轻轻的吃惊的喊了一声:“奴才,叩见古公公。”

说话的人也是一位小太监,原来那小太监经过这里见到有两个小太监在那里议论不停,而他又看到古冷意不作声在一旁听他们说话,顿时他便预料到可能是那两个小太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从而引起了古冷意在这里窃听,便忍不住出言提点一下。

原来那说话的两个小太监同这个小太监他们关系是极好的。

古冷意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顿时整个人变得有些着恼。

他转过脸去,有些恼怒看了一下打断它的那个太监,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不高兴。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发作出来,他忍着心中的不快对那小太监说:“平白无故的又向本公公打什么招呼呢?”

那小太监一听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是我错了,请古公公原谅,小的看到古公公站在这里知道古公公您老人家轻易是不来这里的,又唯恐认错了人,所以便赶紧向您老请安。”

古冷意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一些,他只当那小太监是因为心里敬畏自己所以才这般的,便也没有再往心里去。

他点点头,说道:“好了,你且起来吧,本公公也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做事情的时候不要动不动的就吓人一跳才是。”

那小太监连忙点点头,说道:“古公公,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古冷意扬了扬手,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你先下去吧。”

“是。”那小太监十分忧虑的看了看场中的两位兄弟,只好无可奈何的下去了。

而古冷意望着眼前已经被吓的发傻了两个小太监,他的眉心紧紧的打结,他走上前去对那两个小太监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那小太监没有想到原来古冷意就在旁边,他们不知道古冷意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说话,也不知道古冷意听到了多少。

倘若古冷意听到前面的说话的话,那岂不是很恐怖的事情。

他们知道古冷意素来都是皇上的心腹,而古冷意做的事情都很得皇上的欢心。

而今他们两个竟然在这里说皇上的坏话,那被古冷意给听了去岂不是天大的事儿。

因此他们两个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走到古冷意的面前两个人颤颤惊惊的,互相对看了一眼,只得瑟瑟缩缩的跟着古冷意往前面走去。

他们不知道古冷意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而古冷意也一声不吭只是带着他们不停的往前走。

两个小太监吓得手脚发软,其中那个胆小的一不小心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另外一个小太监又把他搀扶了起来。

两个人跟着古冷意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这时古冷意才转过脸来,眼神之中的神色像打翻了的墨汁一般。

他望着那两个小太监恶狠狠的说道:“本公公有一些话要问你们,倘若你们老老实实的回答,那么本公公对刚才听到的事儿就可以既往不咎全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倘若你们不老老实实的回答,本公公立刻把你们说的话全都转告给皇上、太后,到时候皇上、太后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两个小太监顿时脸色变得苍白,两个人连忙点点头,连声说道:“是、是、是,古公公你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吧,奴才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信,绝对不敢欺瞒古公公。”

这是胆子比较大、比较机灵的太监说的,而那个傻乎乎的小太监也连忙在一旁附和着。

古冷意咳嗽一声,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来问你们。你们听人说到皇长公主手中有可以废除皇上的遗诏,你们这是听谁说的?你们竟然敢在宫中捏造这样的事儿,倘若传到皇上和两宫皇太后的耳中,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那小太监偷眼看了古冷意一眼,见古冷意神色愈加平和起来,似乎并没有追究两个人的意思,只不过是从他们口中知道真相,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他点了点头,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奴才并不是胡说八道,奴才是真的听说了这么一回事。”

“哦,你到底听谁说了这么一回事?”古冷意望着他,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那小太监见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有把真相说出来才能够保命,所以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这件事儿奴才也是听旁人说的,不过人家说这事儿是万安宫中的小莲给传出来的。”

“万安宫中的小莲那又是谁?”古冷意皱皱眉。

那小太监连忙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对古冷意说:“古公公,这小莲原来是万安宫中的一名宫女,那一日她看到皇长公主十分生气的回到万安宫中,原本想借机向皇长公主大献殷勤,便去炖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想给皇长公主送过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皇长公主在和零落姑姑说话,她听到皇长公主对零落姑姑说她手中有先帝的遗诏,遗诏之中是可以废立皇上的。当时小莲听到这件事儿后整个人被吓傻了,也没有敢出来把那银耳莲子羹给皇长公主送过去。她听了这件事之后整个人十分害怕,所以便告诉了她的好姐妹翠萍,而翠萍又转告了别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情便慢慢的在宫中传了开来。而我跟翠萍的堂兄关系是极好的,这事儿就是他告诉我的,翠萍的堂兄是在这宫中做侍卫的。”

古冷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了然一新。

如果这小太监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多半是错不了的。

古冷意顿时脸色发白,心中也十分惊慌害怕,但是他不想在小太监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怯弱的一面,所以他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绪。

点了点头,说:“好,这件事情本公公已经知道了,那么本公公又来问你另外一件事情,你一定要据实回答。那南内的朱见辰景王爷他不是素来笃信佛吗,宫中的人都说他脾气是极好的,而且与世无争,又甚得皇长公主的欢心,你是听谁说他生性暴躁的?你可知道倘若是捏造皇亲的坏话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你是不是想株连九族?”

那小太监一听,原本有些扬扬得意的脸上顿时变得像秋风扫落叶一般。

二四四,贵妃怨

他连忙给古冷意跪了下来,恳求他说道:“古公公,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倘若你告诉别人,那么奴才全家就一定没命了。奴才虽然来了宫里做了几年太监,但是奴才老家还有一个六十岁的老母亲啊。求求你了,古公公。”

“你竟然知道你就不要在宫里胡说八道,你非但在宫里胡说八道,而且见人就说。而今这件事情连本公公都已经知道了,你让本公公可如何帮得了你。只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公公是说倘若有人要捏造景王爷的谣言,那一定是会得到惩罚的。可是倘若你说的是真话的话,这事儿要被皇上知道了,那还是一桩大功呢。”

那小太监听古冷意这么一说,顿时才明白过来。

那小太监素来就是精灵的人,他从古冷意的话中终于是听明白了。

古冷意说这些话原来只不过是想告诉他,只要是他肯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告诉皇上,那么皇上非但不会怪罪他还会嘉奖他。

听到这里,他这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给古冷意跪下来,说道:“古公公,那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奴才就是了,奴才一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古冷意见把那小太监吓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的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本公公就考虑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本公公且来问你,你说那景王爷是一个脾气十分暴躁的人,动不动就翻脸杀人,你是听谁说的呀?”

那小太监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之色,他神秘兮兮的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奴才真的是听人说的,至于具体是听谁说的奴才也不记得了,只不过那人跟奴才说这件事儿的时候说的十分神秘兮兮的,这事儿似乎是从南内流传出来的。说的是原来那景王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十分信佛的人,实际上则是十分的残酷和嗜杀。原本有两个太监在南内给他守南内的大门的,但是过了没有多久那两个小太监就被他杀死了,而且踪影全无。又过了不多久又换了两个人,就这样南内守门的太监不停的换来换去。我听人说那都是因为被景王杀死了的缘故,而且到了半夜的时候有很多人听到从南内传来了哀鬼痛苦的声音。这些事情都是千真万确的,好像是从南内守门的一个太监的口中传出来的。”

“啊?”

那古冷意听了这些话身子微微一颤,这些事情让他实在是太为震动了,他可完全没有想到这么一回事儿。

只不过他听那小太监这么一说,又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他好像隐隐约约的也听过别人说朱见辰换南内的守门人换的特别快,那些守门的小太监却踪影全无。

想到这里,他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

而那小太监又神秘兮兮的对古冷意说:“古公公,其实这件事情要查证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倘若古公公想知道的话,那么就尽管带人在南内的院子之中翻土去查就好了,一定能够挖出这些人的尸骨。因为景王他不能够出南内,所以他把这些人害死之后一定是埋在南内的院子里。”

听到那小太监这么一说,古冷意蹙着眉点了点头。

过了很久,他才恐吓那两个小太监说道:“你们今天跟本公公说的话本公公希望你们不要传出去,倘若你们传出去的话那么一定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要是你们不想活了非要传播这些谣言的话,那么你们就等死吧。而且这事儿万一传播的不对,倘若进了皇上和两宫皇太后或者是景王爷的耳中,你们两个就等着株灭九族吧。”

那两个小太监见古冷意忽然之间又板着脸,两个人顿时变得很害怕,连忙向古冷意苦苦的哀求,请求古冷意不要把这事儿传出去。

古冷意见他们两个似乎知道害怕了,这才连连点头说道:“罢了,本公公看今天你们告诉了本公公这么多事儿,这件事儿本公公暂且不追究了,只不过你们不要告诉任何人向本公公提起过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本公公,可知道吗?倘若不然本公公一定不会就这么跟你算了。”

那两个小太监素来知道古冷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而且是皇上十分信任的人,不管他说什么皇上都对他言听计从。

而今他既然对自己说了这番话,那他一定是有能力做到的。

那两个小太监知道倘若古冷意真的要对付自己绝对是一如反掌的事情,而古冷意竟然让自己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那么对自己一定是有好处的。

所以听到古冷意这么说,他们两个连声说:“是。”

古冷意看把两个小太监吓唬的差不多了,便匆匆忙忙的赶回到乾清宫中。

现在他也顾不得再去御膳房给皇上端银耳莲子羹了,因为权衡之下他觉得哪件事情为重哪件事情为轻。

来到乾清宫之后,他见到皇上便给皇上跪了下来,而这个时候朱见深正在有些烦燥的等待着古冷意。

见到古冷意两手空空的回来,不禁勃然大怒道:“你这个狗奴才,朕让你去给朕找一碗银耳莲子羹,但是你这去了半天两手空空的回来,你是不是不想在朕的身边当差了?”

古冷意心里觉得十分委屈,但是他仍旧是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奴才并不是有意如此,只不过是奴才听说了一件很重要的消息,所以连忙赶回来把这件消息告诉皇上,希望这件事情能对皇上有帮助。”

“啊,出了什么事儿?”

朱见深听古冷意这么说,他的神色有些严峻的说:“你最好把这件事情给朕说清楚,而且这件事情一定是很重要的。倘若不然,朕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你不要在这个时候专门来挑拨离间。朕已经想到了怎么应对皇长公主的方法,不是吗?”

朱见深其实潜意识里见古冷意这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又听他这么说,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是他自己心里面是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的,他可不想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儿。

倘若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儿的话,那么自己这地位——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惊颤。

古冷意看了他一眼,古冷意叹口气便把自己是怎么样遇到那两个小太监而又怎么样听到那两个小太监说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朱见深说了一遍。

朱见深听完之后,忍不住勃然大怒,便对古冷意说道:“这是哪里的两个小太监竟然在这里造谣,朕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古冷意你来朕说清楚这两个小太监是哪个宫里的,朕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们。”

古冷意听他们这么说,顿时变得十分心惊。

他没有想到朱见深在这个时候他自己想到的是怎么样对付这两个小太监,而不是赶紧想想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该应该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所以他语重心长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事到如今您要处理的事情不是怎么样跟这两个小太监算帐,而是应该想个办法怎么样把这件事情解决呀。”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变得横眉冷对,他用力踢了古冷意一脚,对古冷意说道:“废话,这事儿还要你来教,难道朕不知道怎么做,还要你一个太监来教吗?”

古冷意顿时觉得心中的屈辱无穷无尽的蔓延起来,但是他强忍着对朱见深一字一顿的说道:“皇上,老奴跟了皇上这么久,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皇上您着想。皇上,您想呀,倘若这个时候皇上不赶紧想个办法怎么把这件事情摆平了,那么接下来倘若皇长公主手中当真有遗诏的话,她要是把皇上给——”

说到这里,古冷意便不敢再说下去。

朱见深双眼像利剑一样狠狠的盯着他,用力说道:“古冷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朕的皇位保不住了吗?你是听谁说的?朕是先帝亲自立的皇帝,难道就这么容易被人给拖拉下水吗?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

古冷意见朱见深到了这个时候还仍旧自欺欺人、冥顽不灵,他便只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而朱见深看古冷意在那里不停的摇头,不禁很生气,又上前去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说道:“古冷意,你跟了朕这么久,不帮朕出谋划策反而还在这里说一些话来刺激朕,你到底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思啊?”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

显然是他刚刚同周太后商量好了怎么做,但是没有想到古冷意回来的这一番话立刻打翻了他心中全部的希望,让他顿时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郁闷之中,所以他难免变得十分暴躁起来。

而古冷意慢慢的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望着朱见深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良久,才缓缓的点头说道:“皇上,奴才所做的当真全心全意为了了皇上,而奴才说的事儿也是真话。倘若皇上愿意听奴才说好话的话,那么奴才什么样的话都可以跟皇上说,可是事到如今却不是说好话的时候呀。倘若皇长公主手中当真有遗诏的话,这件事情还是十分棘手的,我看皇上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到底怎么样把这件事情给度过吧。”

那古冷意一边看着朱见深,一边对他说。

朱见深仍旧是怒火中烧,他恶狠狠的瞪了古冷意一眼,说道:“哼,我就不相信皇长公主能当真把朕怎么样,难道她还能当真把朕给废了不成?她手中又有先帝的遗诏又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便怒气冲冲的坐回到坐位之上,用力狠狠的拍着案几。

过了良久良久,朱见深这才冷静下来,他想起古冷意说的话觉得古冷意所说的也是不无道理的。

如果简怀箴手中当真有那遗诏的话,那么她想要废掉自己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自己现在是奢侈才逼死了李贤,简怀箴要想废掉自己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他本来以为只要忍受一顿皮肉之苦就能把这件事情给混过去了,谁知道事实上却并不是如此。

而简怀箴手中竟然还有先帝的遗诏,这可怎么办才好,而且最重要的是南内又有朱见辰。

倘若自己真的不当皇帝了,那这皇室也并不是后继无人。

朱见辰跟他一样,一样是姓朱的,而且简怀箴跟之前的景泰皇帝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景泰皇帝也素来很敬佩简怀箴。

简怀箴要立他的儿子为皇帝,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朱见深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而古冷意跪在地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过了良久良久,朱见深才点点头,望着古冷意说:“那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古冷意见朱见深现在终于从愤怒之中摆脱了出来,他连忙说道:“其实这件事儿奴才想了好久好久,也始终想不出应该怎么办来。”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又怒气腾腾,对他说道:“你回来跟朕说了这么一席话,跟朕说了这件事情,但是当朕让你想主意的时候你又跟朕说你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古冷意,既然如此,朕养你在身边又有何用?好,倘若你给朕想不出主意来,朕就把你调到御膳房去做一个打杂的小太监。”

古冷意听朱见深这么一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朱见深狗急跳墙,现在不管是什么事儿他都做得出来的。

倘若自己没有为他想出主意来,那么他一定会把自己给调到御膳房当杂役的。

他惊的不行,过了半晌才缓缓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既然如此,那奴才一定尽力为皇上想出。一就是皇上请少安毋躁。”

“朕怎么能够不急躁?皇长公主她手中竟然有遗诏,随时便会动手。倘若一不小心,朕的皇位就被她给夺走了,你叫朕如何能够不急躁、如何能够安心?”

古冷意的脑子飞快的转着,但是他只觉得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怎么样都想不出主意来,但是有一点他却想到了。

他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奴才自问奴才的聪明才智比不上一个人。倘若皇上可以把她给请来的话,说不定她能够为皇上您出谋划策。”

“哦,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朱见深立刻不失时机的说道。

“我说的这个人就是万贵妃万贞儿。”

古冷意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把万贞儿推出来是因为他觉得他和万贞儿乃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当初是万贞儿把他推荐到这乾清宫中来做事儿的。

倘若他自己要沦落到御膳房中做杂役的话,那么临死也要拖上一个人。

而倘若万贞儿当真能够出谋划策为朱见深想了好主意,而让朱见深保存地位,自己又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和权势的话,那么万贞儿也一定能力得到朱见深的青睐,朱见深也一定会奖赏于他,这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件好处。

毕竟怎么说万贞儿都是自己这身边的人,她一定能够对自己有所助益,所以古冷意才在这个时候把万贞儿给推了出来。

而朱见深顿时两眼放出光来,他说道:“是啊,朕怎么在这个时候把万贵妃给忘记了呢。”

虽然之前的时候朱见深跟万贞儿之间多生龃龉,而朱见深又三番五次的处罚过万贞儿。

但是不管怎么样,每次他遇到事儿的时候万贞儿总能够为他出谋划策,只是不管那些计策之后效果如何,怎么说万贞儿都是能够帮得上他的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觉得平静了一些。

他便对古冷意说道:“那你现在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去把万贵妃给请过来。”

“是。”

听到朱见深这么一说,那古冷意连忙急匆匆的去请万贞儿了。万贞儿此时此刻正跟陈嬷嬷两个人在议论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毕竟朱见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万贞儿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因为万贞儿自己心里也明白,她虽然不管怎么不喜欢朱见深也好,怎么不把朱见深放在心里也好,两个人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倘若朱见深出了什么事儿,那万贞儿也一定得不了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她心里很担心这件事情的进展。

但是这个时候她总不能毛遂自荐向朱见深表明她的立场要为朱见深出主意呀,因为那样子朱见深是不会信任她的。

她太了解了朱见深了,朱见深是一个很刚愎自用的人,所以她也一直很焦急,却一直没有任何对策。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下人传旨说:“古冷意古公公来了。”

万贞儿一听,连忙说道:“快传古公公进来。”

于是,古冷意便走进来向万贞儿行了一礼,对她说道:“贵妃娘娘,最近可好?”

万贞儿看了古冷意一眼,神情有些古怪,声音有些低沉的说:“本宫一切还好,倒是古公公你有些日子不见,整个人竟然消瘦了。”

古冷意只好苦笑着说道:“并不是奴才消瘦了,而是皇上消瘦了。皇上最近遇到了太多的事儿,他整个人几乎是处于崩溃的状态了,所以他现在才让奴才来找贵妃娘娘,希望娘娘您能够为他出谋划策。”

万贞儿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而古冷意继续在一旁缓缓的说道:“娘娘,不管怎么样娘娘跟皇上现在是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皇上真的被皇长公主废了的话,那么娘娘您也不是贵妃娘娘了,到时候您只是一个废帝的妃子,到时候您的处境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忧虑。”

万贞儿一听古冷意这么一说,顿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万贞儿想方设法、千方百计的才进入到这皇宫之中,进入到这皇宫之中她又施行了那么多的手段才保住了自己的这一条性命,而且还到了今天做了贵妃的地步,在后宫之中可以翻云覆雨。

倘若当真朱见深出了什么事儿的话,那么她万贞儿也一定是第一个被殃及的,到时候——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浑身颤抖,而且她一个孩子都没有。

虽然表面上她是贵妃,但是实际上她的地位却远远不像是两宫皇太后那么尊崇。

既然是朱见深被废了,其余的人当上了皇帝了,那两宫皇太后仍旧是在宫中受到尊敬的长者,但她万贵妃呢,到时候便什么也不是了。

二四五,山前路

想到这里,她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所以她知道自己也不用在古冷意面前拿捏什么架子了,便有些惶急的问道:“好,本宫一定帮皇上就是。你且跟本宫说说到底事情怎么样了,古公公你原本也是跟着本宫的,也不是什么外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就是,不必隐瞒。”

“是,奴才从来不敢跟娘娘隐瞒。”古冷意连声说道。

于是,他便把朱见深怎么去跟两宫皇太后求救、而钱太后怎么样闭门不见、周太后又怎么样帮朱见深出了主意、之后朱见深整个人便沉稳了下来的事情向万贞儿说了一遍。

万贞儿听说之后,她目光之中露出十分悠远的深思。

过了好久,才说道:“皇上,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是啊,奴才当时的时候也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没有想到现在事实证明了,皇上的确是高兴的太早了。”

于是,他便把怎么样听到两个小太监说话、又向两个小太监追问、两个小太监就把皇长公主手中有遗诏可以废立皇上、可以拥立景王朱见辰的事儿跟万贞儿说了一遍。

万贞儿听完之后,叹口气说道:“没有想到果然是如此。”

古冷意代表朱见深去找万贞儿,让万贞儿帮朱见深想办法。

万贞儿虽然心里面也很讨厌朱见深,但是她却没有办法不帮朱见深想主意,因为怎么说,一来这朱见深是他的夫婿,朱见深是皇上,而她现在是皇贵妃,只有朱见深好她才能好。

倘若朱见深遭遇了什么不测,或者被替换了皇位,那么她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如果朱见深出了什么问题,那么接下来她一定也会受到惩罚。

到时候她的宠幸不在,这后宫之中,曾经吃过她亏的人,一定不会轻易跟她算了。

所以,于公于私,万贞儿都应该要帮朱见深出主意。

万贞儿想了想,她对古冷意说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一个什么形势,古公公,你匆匆忙忙的就来找我,你可了解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状况吗?”

朱见深派古冷意来的时候,都没有提起这件事,古冷意听万贞儿这么一问,他微微愣了愣说道:“这个事,皇上倒是没有提起,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始终也是有点麻烦,皇长公主同李贤是至交,娘娘你也知道的。而今,皇上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把李贤给逼死了,这是什么样的过错啊?虽然皇上是一朝天子,天子可以昏庸无道。但是当今这个天下毕竟还有皇长公主在看着,所以我始终觉得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跟皇上算了,因此,这件事情棘手得很。”

万贞儿听古冷意静静的讲完之后,她便点了点头说道:“何尝不是,皇上素来都很精明的,为什么这次竟然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

古冷意摊了摊双手,无可奈何的说道:“谁也没有想到,那李大人当真去自杀啊,李大人虽然屡次三番的要挟皇上,皇上并没有轻信。结果他竟然真的为了进言皇上而自杀,撞柱而亡,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有些匪夷所思,若不是因为奴才亲历,奴才也不敢相信。”

古冷意虽然心里还是往朱见深这边靠的,因为他与朱见深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是提起李贤仍旧是免不了唏嘘不已,因为李贤的壮举实在是让他觉得很佩服。

虽然古冷意做了很多坏事,也做了很多错事,但是这都没有办法妨碍他对一个忠臣良将的赞美。

李贤竟然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苍生,不惜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怀啊。

想到这里,朱见深在朝堂之上的模样就会浮现在古冷意的面前,而李贤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会在他面前同样的出现。

他想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办法不佩服李贤,对于李贤他心里充满了崇敬,这是一种对忠臣良将的崇敬。

但是,当万贞儿凛如寒冰的眼神刺的过来的时候,他顿时愣了愣。

半天才说道:“娘娘,这件事您是怎么看的?”

那万贞儿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古公公,我倒想问你,这件事你倒是怎么看的?你古公公素来是一个铁血心肠的人,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事,可是为什么这次竟然起了侧隐之心呢?”万贞儿逼视着他说道。

古冷意没有想到万贞儿竟然是如此的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他微微一愣,半天才说道:“娘娘,我原本也不想同情李大人,可是我一想起那惨烈的场景,就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还请娘娘不要怪我才好。”

万贞儿点了点头说道:“好了,这些事都不要提了,现在你赶快想想办法应该怎么样帮皇上吧。要是不能够帮皇上的话,皇上的地位把保不住了,你和我恐怕都性命难保。你因为这后宫之中的人都是善肠,你以为他们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我们吗?我们之前做过的错事,他们一定会逐一跟我们算帐,到时候,恐怕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古冷意听万贞儿这么一说,顿时浑身一凛,寒衣便凛然而起。

他点了点头对万贞儿说道:“是,娘娘。”

万贞儿便在那里想了好久才对古冷意说道:“我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一个好法子,古公公,你倒是说说你现在心里有什么办法?”

古冷意也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之前的时候也曾经屡次三番的问奴才意见,但是奴才怎么都想不到,便向皇上引荐了娘娘。奴才只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皇上好,便是娘娘好,便是奴才好,所以帮皇上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他的言下一意,既使是选错了的话,那谁让他们选错了人呢?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万贞儿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我看这件事情还有先去查清楚才好,倘若皇长公主手中真的有遗诏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另当别论。而皇长公主手中没有遗诏,只有金玉杖的话,我们倒也不必如此的恐慌,你只不过是听小太监说皇长公主手中有遗诏,你能真的确定吗?”

那古冷意想了半天,才要了摇头说:“并不能够,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八九不离十的,因为这事是从皇长公主宫中传出来。而皇长公主宫中的人素来不大爱往外传消息,但是,只要是他们传的消息,多半是没有错的。”

万贞儿很不以为然,她觉得古冷意这么说,他有些带个人色彩的。

但是,她也并没有跟古冷意抬杠的,她在那里想了老半天才说道:“这件事情,你再容我想想,你先回去回禀皇上,让皇上稍安毋躁,就说只要本宫想出了法子,本宫便去见皇上。”

古冷意听说之后,只得向万贞儿行了一个礼:“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还希望娘娘能够想出一个好的主意来帮助皇上才是。”

说完,古冷意便向万贞儿告辞而去。

古冷意回到乾清宫中之后,朱见深听说他并没有带来什么好主意,心里自然是十分失望的。

但是失望归失望,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身边谋臣是越多越好,所以,就不要跟古冷意过不去了。

要不然的话,让古冷意跟自己的对手,那么这对自己也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现在古冷意还能够在身边帮自己出谋划策,要是自己跟古冷意过不去的话,到时候自己身边真的是一个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也没有了。

古冷意倒也没有料到朱见深没有生气,他便在一旁细声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这件事情您也不要太放在心里,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是我们大家都想办法,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来的。而今这个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那么就让万贵妃想个主意吧。贵妃娘娘素来是机智,而且又非常有才华的,她一定能够想出好主意来的。”

朱见深虽然觉得在这个紧要关头,完全寄希望于别人,那是行不通的。

但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得叹口气说道:“好吧,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于是,便各自不提。

万贞儿便跟陈嬷嬷商量怎么样可以帮朱见深,万贞儿想了半日才说道:“陈嬷嬷,你看这件事,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陈嬷嬷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想事情素来是古公公想出来的比奴婢想出来的多,而今,古公公都想不出来了,奴婢又怎么能想得出来,不知道娘娘可有什么主意?”

万贞儿恨恨的说道:“每当要心主意的时候,脑子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实在是太气人了。只不过,事到如今,便是想不出来,那也要想一想,倘若当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的话,那可怎么办才好?倘若皇上真的被皇长公主给废了的话,那么到时候…”万贞儿说到。

“娘娘,你想得也很对,可是奴婢心里却有另外的想法,不知道娘娘可否听一下?”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听听就是,你跟本宫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

陈嬷嬷见万贞儿让自己说,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娘娘许可,那我也就跟娘娘说了,我觉得事到如今,皇长公主未必能够原谅皇上。倘若我们把把都压在皇上身上的话,这未尝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以奴婢的主意,娘娘不如做好两手准备,两手抓,两手都用。到时候,不管是皇上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另外一边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都有办法可以应对啊。”

她说话的时候十分的语重心长。

万贞儿苦笑着不以为然的要了摇头说:“你说另外一边是哪一边,你说的可是皇长公主那一边吗?陈嬷嬷,你素来都是很聪明的,为什么这次可就糊涂起来了呢?你说皇长公主那边,你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皇长公主她还会信任于我吗?皇长公主根本就不信任于我,我又怎么能够取信于她?又怎么能做好两手准备?所以你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启禀贵妃娘娘,奴婢所说的并不是皇长公主那边,皇长公主便是手中再有权势,但是,她毕竟年纪大,终有一天到老去。到时候,这天下掌权的也并不是她啊。”

陈嬷嬷喋喋一笑,继续阴恻恻的说道:“娘娘,既然皇长公主不能够一辈子掌握这天下,那也就不是皇长公主了,皇长公主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这另外一个人却并非如此,说不定他还有很多需要仰仗娘娘的地方呢。”

万贞儿听陈嬷嬷这么一说,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便开口问陈嬷嬷道:“陈嬷嬷,你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陈嬷嬷倒是微微笑了起来说道:“娘娘,你素来都是十分聪明的,为什么这会可就糊涂起来了呢?奴婢所说的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是景王朱见辰。”

“什么,景王朱见辰?”这次轮到万贞儿大惑不解了,万贞儿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又跟景王朱见辰扯上什么关系了呢?

而且那景王朱见辰一直都闭关在南内,他手中也没有什么权利,要是向他靠拢又有什么好处?所以她不以为然。

而陈嬷嬷继续在那里煽动说道:“娘娘,其实这件事情也是不无道理的,你想想,而今皇室的子孙一个是只有皇上,而另外一个人就是景王朱见辰,景王朱见辰虽然闭关在南内,可是他毕竟是景泰皇帝的亲生儿子,也是皇长公主所器重的人。据奴婢所知,皇长公主同景王的关系素来很好,要是皇长公主有立景王之心,那也是不难理解的。”

万贞儿之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当他听到陈嬷嬷这么说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呆立住了。

她想起之前的时候,夏了了曾经来找过她,其中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样。

她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姜还是老的辣,你果然是想法比我更全面一些,你可还记得夏了了吗?”

“夏了了就是夏妃,奴婢当然记得了,贵妃娘娘怎么忽然提起了她?”

“她前几日的曾经来过本宫这里,你也是知道的,当时她跟本宫谈了一席话。那话的意思也无非是景王说像而已。由此可见,景王并非是我们平日了见到的那样,每日都蜗居在宫中看佛经,而是另外有狼子野心。要是本宫想得不错的话,说不定皇上遭遇的这一连串事情,都是景王给制造出来的。所以,本宫就设想出了一个帮助皇上对付景王的法子。”

“什么,娘娘你决定不向景王靠拢,而真的要一直帮助皇上吗?”那陈嬷嬷有些不以为然的说到,因为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让她彻底的对朱见深失去了信心。

但是,万贞儿去目光如炬,她继续说道:“不错,本宫一定要扶助皇上,你倒是想想,要是本宫扶助的景王的话,要是以后景王当上了皇帝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能够封本宫为皇贵妃,还是能够封本宫为皇后?都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定到时候狡兔死,择鬼碰,本宫的下场会落得十分凄惨。所以,与其去博一个未知的未来,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陈嬷嬷觉得万贞儿的聪明才智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了的的,这万贞儿实在是太精明了,她说得的确是有道理。

虽然说现在靠拢朱见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有可能帮助自己逃脱跟着朱见深的厄运。

可是倘若真的是跟着朱见辰的话,那么朱见辰倘若以后真的当了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封万贞儿做到现在的皇贵妃的。

而且至于做皇后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如今那万贞儿跟着朱见深,虽然时时刻刻受到他的宠爱,又时时刻刻得到他的冷落。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始终还是有皇贵妃的身份在那里,在这后宫之中,还是有很多人忌惮她的,这一点无论是什么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陈嬷嬷便点了点头,对万贞儿说道:“娘娘,还是你深谋远虑,是奴婢思想的差了,想得少了,一时之间才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奴婢说得不对,还请娘娘不要放在心里。”

万贞儿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笑容之中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而两颊之上更是露出了无尽的威严。

她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说的你说的错了?那事实上倒也不是如此,你虽然刚才跟本宫说的事,本宫是不能够接纳的,但是有那么一件事,本宫是可以现在去做的。多亏你提醒了本宫,要不然本宫是绝对想不到的。”

陈嬷嬷一时有些茫然,便开口问道:“娘娘,您说的是什么事呢?

万贞儿便笑了起来说道:“这件事就和景王朱见辰有关系了,你刚才和我说的事提醒了我,让我觉得景王朱见辰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而且他也并不是真的与世无争,他一定有自己的狼子野心。倘若我们可以帮助皇上揭穿他,而在这个时候皇长公主相比之下或许会记住皇上的好,不一定会废掉皇上。”

万贞儿的话听在陈嬷嬷的耳中,陈嬷嬷仍旧是有些疑惑,她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娘娘,你刚才说的话,我是听懂了一些,可是仍旧也有一些没有听懂的。你说我们现在做的事是抓住朱见辰的把柄,从而帮皇上打击于他?可是,朱见辰到底有什么把柄可以让我们抓呢?朱见辰那个人平时被关在南内,平日里也不出来,看上去就像一个世外游人一样,从来不参与这宫廷之中的斗争。便是我们自己觉得他当真心里有鬼,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啊?”

陈嬷嬷的话听在万贞儿的耳中,万贞儿却不以为然,她此刻便笑了起来说道:“那倒不是,古冷意方才来的时候说了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

“是什么事?”陈嬷嬷挑了挑眉问到。

二四六,诬景王

万贞儿在那里从容不迫的说道:“刚才的时候,古公公来的时候,曾经提起一件事,她说南内守门的太监一直不停的更换了,不多久就更换一次,不多久就更换一次。由此可见,那朱见辰一定是一个嗜杀之人,没有人知道被换掉的小太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要是本宫想得不错的话,那一定是朱见辰把这些小太监给杀了,而这些小太监被杀了之后,他们的尸体你猜埋在什么地方在方便呢?”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她在那里想了半天,恍然大悟的说道:“娘娘,奴婢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倘若朱见辰当真是把那小太监的杀了的话,要想把他们的尸骨埋在宫中,也没有那么容易。但是宫中却有一个地方,让他埋骨的,就是南内的大院之中,不知道奴婢说的有没有道理?”

万贞儿含笑点了点头说道:“陈嬷嬷,你说的还是很有道理,要是本宫觉得不错的话,那么被杀掉的话,一定是被埋在南内。至于是不是埋在大院之中,那便没有人知道。可是他们的尸骸一定不会被运出南内出去,这一点本宫是可以确定的。所以唯今之计,我们便是向皇上进言,请皇上想个法子去搜查南内。把南内掘地三尺,把那些尸骸给挖出来,到时候那朱见辰便是有口有难言了,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帮助皇上了。”

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一说,觉得万贞儿说得很有道理,她便连连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见皇上吧,这事情耽搁得越久,对皇上越没有好处。”

万贞儿本来还想矜持一下,等晚一点再去找朱见深的,因为她可以趁机在朱见深面前来显示自己的功劳。

但是,听陈嬷嬷这么一说,她也感到现在的确是有一些时间久了,倘若不赶紧去跟他说的话,万一皇长公主有了什么动向,到时候就是朱见深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所以想到这里,她便点了点头对陈嬷嬷说道:“去给我取衣裳来更衣,我们现在就去乾清宫中见皇上。”

“是。”陈嬷嬷高声说到,说完便去为万贞儿取衣裳了。

万贞儿重新换了一件衣裳在身上,她换上了一件白花如意锦袍,头上簪着金黄色的簪子,簪子上闪烁着一只双眼扣着明珠的凤凰,看上去十分光彩照人。

万贞儿一时之间显得珠光宝气,华丽无双。

就连陈嬷嬷也忍不住在一旁赞叹说道:“娘娘,您今天的这装束,当真是十分精神啊,所谓百鸟朝凤,娘娘如今做这打扮,肯定是离做皇后不远了。”

万贞儿听完之后,微微不语,其实万贞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万贞儿这次有心帮助朱见深,她知道这次的劫难对朱见深而言,实在是一场非常重要的浩劫。

倘若她能够帮朱见深的话,那么朱见深一定对她感恩戴德,到时候说不定会封她做皇后。

而且她也不可能等着朱见深来找,她想先发制人,她这次去见朱见深,一方面是帮朱见深主谋划策的,而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同朱见深谈判的。

她想同朱见深谈判,让朱见深知道她为朱见深所做的一切,从而让朱见深渡过劫难之后,便把她封为皇后。

想必此时此刻,这个条件朱见深是肯答应的。

她想了很久,又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你带着笔墨纸砚,我们现在就往乾清宫中走去。”

陈嬷嬷听后,顿时愕然惊诧道:“娘娘,我们去乾清宫倒也罢了,为什么带着笔墨纸砚,难道乾清宫中没有什么笔墨纸砚吗?”

万贞儿反而咯咯了起来,她说道:“本宫分咐你带着,你尽管带着就是了,本宫自有用处。”

陈嬷嬷也不敢多语,于是便按照万贞儿的分咐,带着笔墨纸砚跟着一身盛装打扮的万贞儿一起往乾清宫中走去。

走到乾清宫外面,让小太监进去通传,那小太监早就得了朱见深的分咐,说是万贞儿的来的时候就不必通传了,直接引着万贞儿进来就是。

所以,那小太监便立刻对万贞儿说道:“贵妃娘娘,皇上等您很久了,皇上说您来了根本就不用通传,直接进来就是,娘娘,请随我来。”

说完,那小太监便引着万贞儿直接来到乾清宫中。

此时此刻,朱见深正在那里等得焦急不已,他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猛然之间,瞥见万贞儿来了,顿时就像落水的人遇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他笑着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终于来了,联等你了很久了。”

他的笑容笑的那么勉强,看在万贞儿眼中十分别扭。

万贞儿忽然想起当年她救了那朱见深,她救朱见深的时候,朱见深还十分青涩,虽然是有些懦弱的,但是却是心地十分纯良,跟现在这个满腹心机,去又无可奈何的朱见深完全不同。

万贞儿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朱见深走了过去。

一边看着朱见深一边笑着问道:“皇上,你可发现我今天跟平日里有什么不同吗?”

朱见深看了她半日,都没有看出来,只好急躁的摇了摇头说道:“联并没有看出贵妃你跟平日里有什么不同,贵妃永远都是那么风韵如存,永远是那么漂亮。”

风韵如存落在万贞儿的耳中,万贞儿听起来觉得十分刺耳。

可是也就是朱见深这句话,响亮的提醒了她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已经风华不在了,一定要抓住这有限的时机来做一件对自己的有益的事情。

所以,她扬了扬眉,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臣妾今天之所以冒昧来打扰皇上,乃是因为古公公之前的时候,曾经去了我宫中一趟。古公公跟我说了皇上目前的处境,让我帮皇上想一个办法,臣妾便帮皇上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这个法子虽然说不一定能够帮得上皇上,臣妾想多半也八九不离十了。”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信誓旦旦的一说,顿时高兴得双眼放光,连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主意?贞儿你快告诉联知道,联早就知道你素来是主意最多,联果然没有看错你。”

万贞儿心里不以为然,她知道朱见深这个人,用得找自己的时候就对自己说好话,用不着自己的就把自己踢到一边去。

所以她面上无波无澜,笑着说道:“臣妾帮皇上想这个主意可谓是绞尽了脑子,难道皇上不要对臣妾进行什么奖励吗?”

“对你进行什么奖励?”朱见深想了半天,他心里有一些恼怒,他觉得万贞儿现在是借故要挟自己。

自己现在正好是有求于她的时候,她就故意说要让自己答应她什么。

所以朱见深心里十分生气,但是尽管心里有些怒气,但是朱见深仍旧没有发作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发作怒气的时候。

倘若自己现在当真对万贞儿发作什么怒气,那么到时候万贞儿不肯帮自己想主意了,事情恐怕就比较复杂了。

所以他便勉强对万贞儿笑着说道:“好了,贞儿,你不要再跟联开玩笑了,你到底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对联提出来就是,只要联能够帮得到你的,一定尽联最大的权利去帮你。”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一说,这才笑着说道:“好吧,这可是皇上答应臣妾的,陈嬷嬷,你把笔墨纸砚拿上来,我要跟皇上签订一个契约,免得皇上将来再对今天所答应臣妾的事情后悔的。”

朱见深没有想到万贞儿的心思竟然这么深,她既然答应了来帮自己,恐怕是想出了主意,没有想到,她想出了主意,竟然连笔墨纸砚都带来了,还要跟自己签订契约。

自己堂堂的一国之君,倘若跟她签订契约的话,那岂不是很没有颜面。

可是现在在十万火急的关头上,倘若自己不答应万贞儿的要求的话,那么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因此,朱见深衡量之下,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万贞儿的要求。

他想了很久,才对万贞儿说道:“好吧,既然如此,贵妃有什么要求不妨跟联说吧,只要贵妃能够帮联渡过今天这次的劫难,联一定把贵妃当成自己人,尽力满足贵妃的要求就是。”

万贞儿咯咯的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果然是一个英明的皇上,贞儿能够陪伴像您这么英明的皇上,那么贞儿的福气,贞儿怎么舍得皇上您被皇长公主惩罚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道:“贞儿之所以带笔墨纸砚过来,也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贞儿的一张纸又有什么作用呢?不如皇上拿圣旨把贞儿的要求给写下来好不好?”

朱见深见万贞儿得寸进尺,完全是有备而来,心里十分不高兴。

但是,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忤逆了万贞儿的意思,免得万贞儿不肯帮助自己。

他只好强忍着心头的不快,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现在去取一道圣旨过来,联要写圣旨给万贵妃。”

“是。”古冷意也不知道万贞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不知道万贞儿是不是真的想出了什么主意。

看见万贞儿敢在皇上面前放肆,而皇上又被她弄得没有办法,心里觉得可能万贞儿真的已经想到了什么绝世的妙计。

便听朱见深的话,去取了圣旨过来,同时,陈嬷嬷的笔墨一起端了上去。

万贞儿的指了指圣旨,对皇上说道:“皇上,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情,我要求你做的那件事情就是,帮你渡过这次劫难之后,就要封我做皇后。”

她是安安静静地说的,但是,她的一字一顿都充满了力量,听在朱见深的耳中。

朱见深心中不禁一凛,但是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好。”

古冷意把圣旨拿了过来,朱见深万般无奈的在上面写上“等有朝一日自己成就大业之后一定会封万贞儿做皇后”。

写完之后,他心中十分有些怨气。

因为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他自己心里所打算的,都是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而被迫屈服于万贞儿,所以这种感觉怎么会好受呢。

他强忍住心中的怨气,对万贞儿说道:“这么一来,你可满意了吧?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和打算了。”

万贞儿见朱见深的确是有些怒气冲冲的,心知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宜过多的刺激他,如果刺激了他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所以她微微一笑,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放心吧。奴婢既然说要帮皇上那就一定帮,绝对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里倒也气消了几分,他心想:“不管怎么样自己让万贞儿做皇后,自己还始终是皇帝,倘若万贞儿不帮自己想这个主意,自己到时候连皇帝都做不成。万贞儿做不成皇后就不用说了,更主要的是自己皇位不保,以后沦落成什么样子谁能知道呢。”

他想到景泰皇帝在南内的时候的凄惨情状,心中不禁觉得十分悲悯。

他长长叹息一声,不由得由衷说道:“罢了,罢了,只要是你让我稳坐这个皇帝宝位,那么我一定让你稳坐皇后位子就是了。”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一句话说的很像是肺腑之言,因此她的一颗心这才淡定了下来,她对朱见深说道:“好。既然如此,那臣妾现在就帮皇上想主意。”

“什么,你现在心里还没有想出法子来吗?”朱见深不禁微微有些嗔怪她。

朱见深的责怪之情万贞儿早就听出来了,万贞儿笑了笑,说道:“皇上,您放心吧,我既然答应皇上想办法当然不可能无备而来。其实这件事情要说起来那也简单,我们可以趁机把目标给转移了。如今皇长公主对您心怀怨怼是因为您做了错事杀了于谦、弄得李大人浮尸朝堂的缘故,这其中不仅是因为皇长公主和李大人交情甚好,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皇长公主觉得皇上您滥杀无辜。倘若可以让皇长公主打消这两重疑虑的话,那么皇上的宝座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朱见深叹口气,说道:“贞儿,你说的话朕何尝不懂,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如今的确是朕的缘故让李贤在朝堂之上浮尸的,皇长公主又怎么会听得进去朕的解释。现在不管朕说什么,皇长公主都以为朕是为了保住这个皇位所以才做出的虚招罢了。”

万贞儿见朱见深满面颓丧之意,知道他心中已经觉得无可挽回。

她便想了想,对他说道:“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皇长公主对皇上您心怀怨怼一方面的确是因为皇上逼死了李贤李大人的缘故,而另一方面呢?我们说起来倘若这个人不是李贤李大人而是另外一个人的话,他是一心一意的向皇上苦谏,但是被皇上逼死在朝堂之上,那么皇长公主心里也一定会不高兴,而且皇长公主在心里会认为皇上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倘若皇长公主心中真的有先帝遗诏的话,那么皇长公主费了皇上您之后会让谁来当皇帝呢?答案显然很明显,这唯一的皇家血脉就只有南内的朱见辰景王了。倘若皇长公主有心让景王当皇帝的话,这件事情就容易的多了。只要景王也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甚至比皇上您更加滥杀无辜,那么皇长公主心里恐怕就不得不重新衡量这件事了。”

“什么,你说景王滥杀无辜?”

朱见深不禁大笑起来,朱见深越笑越觉得无可奈何,他对万贞儿说道:“你恐怕是疯了吧,万贵妃。朱见辰怎么可能会滥杀无辜呢?朱见辰在南内每天不事国事。”

万贞儿阴森森的笑了笑,对他说道:“皇上,话并不是这么说的。所谓事在人为,只要有些事情想去做那么就一定能够成功,如果不想去做的话那么谁也没有办法。”

朱见深仍旧是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万贞儿在说什么。

万贞儿见朱见深面上露出一片迷盲之色,便对他说道:“皇上,之前的时候臣妾曾经听说了一件事情,想说出来给皇上听听,不知道皇上您以为意下如何?”

朱见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知道她素来是一个多谋多智的人,因此便对她说道:“好,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尽管告诉朕就是,朕倒是很有兴趣想要听听的。”

“好。”万贞儿笑了笑,便把她听到的事情对朱见深说了。

她对朱见深说道:“是臣妾听说南内的守门的太监一直换了又换,不知不觉已经换了两个了,所以南内两个守门太监哪里去了呢?据南内的太监们的谣传,都说是那两个守门的太监因为不太符合朱见辰的意而被朱见辰杀害了。所以从这件事情听起来虽然是有一些不可思议,但是我们看到的朱见辰往往都是看到了他的表面,至于他真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然是他身边的人最清楚了。何况皇上您想呀,那个夏了了她原本是朱见辰身边的一个宫女,但是在皇上您的身边却飞黄腾达,不知不觉到现在已经成为皇上您的妃子。这样由此可见,朱见辰调教出来的人那都是十分厉害的。”

万贞儿的一席话不由自主的触动了朱见深的心扉。

二四七,计狠毒

其实朱见深心里也并不是很认同她说的是对的,但是经过万贞儿这么抽丝剥茧的分析之后,让朱见深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丝冀望。

朱见深原本的时候正茫然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但是万贞儿的这么一番话让他觉得这个事情是可以行的,这目标是可以转移的。

只要能够把目标转移到朱见辰的身上,那么说不定简怀箴就不会再追究他的过错了呢。

虽然话说的是不错,他犯的错误更为严重一些,他逼死了李贤李大人,只是朱见辰逼死的只不过是两个小太监,那么这也能说明一个道理,那说明朱见辰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简怀箴最痛恨滥杀无辜的人了,她又怎么会让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当皇帝呢。

虽然说现在在她心目中可能觉得朱见深也是滥杀无辜的人,但是一来朱见深并没有亲自把李贤送上断头台,只不过是间接的逼死了他。

而第二又说来如今朱见深已经是皇上了,要是重新换一个皇上的话那可是十分兴师动众的事情。

所以两者权衡之下,无论如何他觉得简怀箴也不会来把自己的皇位给换掉让朱见辰当皇帝的。

想到这里,他的一颗心不禁安定了很多。

他心里觉得舒服了些,便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果然是十分聪明的人,朕果然没有错看了你,你果然是朕的贤内助。就是有一天朕真的立你为皇后的话,那也是朕心甘情愿的事情。”

万贞儿要听的便是这句话,她这么久以来之所以一直没有答应跟朱见辰连成一线反而一直一心一意的帮助朱见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年纪已经大了,已经是花残人老。

即使是她跟朱见辰连成一线,朱见辰当了皇帝的话朱见辰无论如何也不会封她做皇后的。

但是朱见深就不一样了,她跟朱见深已经是有些情分了,朱见深无论如何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而她又帮朱见深出谋划策,朱见深也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这就是万贞儿的过人之处,也是一般人所想不到的。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一席话之后茅塞顿开,两个人便商量着如何去南内索供。

万贞儿想了半天,说道:“如果臣妾猜测的没错的话,那景王朱见辰杀了人一定不敢运出来,因为这深宫之中眼线众多,要是杀了人的话一定就就地埋了。”

万贞儿和朱见深两个人商量完毕之后,便决定派人去南内搜索朱见辰的宫殿。

他们知道只要是能搜索出两个小太监的尸骨来的话,哪怕是只搜索出一个小太监的尸骨来的话,那么事情就容易办的多了。

而事情已经决定好之后,朱见深便派了古冷意准备带人兴师动众的要去搜宫。

古冷意刚刚把小太监召集了来,却被万贞儿给拦了下来。

万贞儿拦住了古冷意,这让古冷意和朱见深都觉得很出乎意料,尤其是朱见深。

朱见深不禁怒气冲冲,质问万贞儿道:“万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最初的时候是你教唆朕让朕去南内搜宫的,为什么现在朕想要去了你又把朕给拦住呢?”

万贞儿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她想了半天,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并不是臣妾有心要阻拦皇上,只不过是臣妾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觉得此次搜宫不会如此顺利。”

“什么,不会如此顺利?不是你告诉朕说朱见辰杀了两个小太监埋在了南内吗?现在你又跟朕说不会很顺利,你岂不是觉得你说的话自相矛盾吗?”

万贞儿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对他说道:“皇上,倘若您真的是觉得臣妾错了因而要怪责臣妾的话,那臣妾也没有办法。可是臣妾之所以阻拦皇上那也是臣妾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什么,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难道你最开始跟朕说的时候你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吗?”朱见深说到这儿,不禁有些怨气重生。

万贞儿见朱见深满是怨气,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让朱见深明白自己的想法,但是她仍旧是神色严峻把朱见深拦了下来。

她望着朱见深,定定的说道:“皇上,您既然想把朱见辰一网打尽让皇长公主废立皇上,我想您也希望可以一击击中一下子就把朱见辰给处理了吧?倘若我们的计划进行的没有那么顺利的话,我们去南内搜宫什么都没有搜出来的话,非但不可能处置了朱见辰,也不可能让皇长公主信任您。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来皇长公主知道您大闹南内对您也会有看法的,所以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我们还是不要去搜宫。”万贞儿凝望着朱见深,一字一板的说道。

朱见深顿时生气不已,他把桌上所有的茶具统统都扫落在地,又道:“难道朕一点都没有办法了吗?万贞儿之前的时候是你告诉朕你能帮到朕,但是现在你又反过来对朕说你根本就不能帮到朕,那你让朕怎么相信你呢?”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怀着很深的怨恨之情。

万贞儿知道现在朱见深已经被惹毛了,倘若一不小心惹到了他,那么事情不是这么容易能解决的。

虽然说现在朱见深对万贞儿满怀怨怼,可是万贞儿知道这仅是暂时的,只要自己能够帮他摆平这一关朱见深以后一定得依赖自己,自己以后也可以控制皇上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十分高兴,她望了朱见深一眼,对他说道:“皇上,好吧,我就这么跟您说吧,我们既然想要去南内搜宫那么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朱见辰一网打尽。倘若不然的话,那是绝对不值得的。可是我们也不能够确定朱见辰百分之百就杀了那小太监又埋在南内的宫廷之中了,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当真把他一网打尽呢?”

朱见深不禁愤愤然,他越想越觉得万贞儿说的话不靠谱儿,她一会儿这么说一会儿那么说,说来说去却总是没有说到点子上,她说的这些也只不过是废话罢了。

万贞儿却笑了起来,她咯咯的笑道:“皇上,有些事叫做己所不欲要施于人呀!现在的情形的确是这样子的,我们都不能确定南内到底有没有埋了小太监的骨头,但是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虽然我们真的是不确定的,但是我们倘若想到法子的话,那么事情就不是现在这种情形了。”

“想到法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见深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万贞儿想的是什么了。

万贞儿只是在那里笑而不语,把朱见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你说栽赃嫁祸?”

朱见深想了半天,才把“栽赃嫁祸”四个字说了出来,他到现在为止终于明白万贞儿为何做这个打算了。

万贞儿之所以这么做,是希望事情可以万无一失。

不错,现在他们只是怀疑朱见辰把两个小太监杀死了,然后把他的尸骨埋在南内了,但是他们却没有实际的证据可以证明。

倘若到时候去搜宫又搜不出来的话,那么所有的人一定会以为皇上是故意针对朱见辰,而这对皇上是极其不好的。

万贞儿正是顾虑了这一点,所以她临时让大家停止了搜宫行动,反而是先让大家筹谋远虑再说。

朱见深听了万贞儿的话之后,顿时茅塞顿开。

他望着万贞儿,半天才定定的说道:“万贵妃,是不是打的这个心思?”

万贞儿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您可不要这么说,臣妾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栽赃嫁祸。只不过嘛,那朱见辰景王他既然已经杀害了两个小太监,也埋在南内那么久了。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又何必一定要等到今天去搜宫呢?我们就是多等两天也没有什么,您说是不是?”

万贞儿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花枝乱颤。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那里不停的笑着,好像她说的都是很对的一样。

而朱见深看万贞儿笑成那样子,他心里顿时也了然于心了。

他知道万贞儿是一个不肯授人以柄的人,她现在既然这么说那一定就是不承认喽,她既然不想承认自己又何必逼她呢。

她承认与否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做的事情真的能够帮得上自己。

她说的其实是很不错的,如果自己现在冒然去搜宫的话,事情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倘若万一真的能够把朱见辰杀死那两个小太监的尸骨搜出来,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一桩。

倘若搜不出来的话,事情便没有那么容易了结了,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朱见深是故意针对朱见辰所以才做出了这种事情来,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朱见深是想为了自己脱罪才想这么做的,所有的人都会把自己的目光来集中于朱见深。

到时间千夫所指,所有的压力不是朱见深所能够承受的。

虽然朱见深现在心里已经觉得可能就是朱见辰杀害了那两个小太监,但是不管怎么样,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成立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证据的支持。

万贞儿既然这么说,那么多等上一天又如何。

朱见深知道万贞儿的意思,他知道万贞儿想说的就是栽赃嫁祸,他知道万贞儿想让自己做的是让自己拿一堆白骨想个办法派人埋到南内的院子之中,到第二天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的带人去搜宫。

那么到时候这么一来,很容易就能够把那堆白骨搜出来,而至于那两个小太监的白骨能不能搜出来这倒是题外话了。

倘若能够搜出来的话,就说朱见辰杀了自己两个小太监,还杀了很多别的人。

要是搜不出来的话,那么也能搜出这堆白骨,也算是有交代,可以诬蔑这堆白骨就是朱见辰杀了那两个小太监的白骨。

这么一来,真可谓是万事俱备,不管怎么样都满打满算朱见深不会输的。

朱见深不禁大为高兴,他觉得万贞儿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万贞儿实在是一个能够帮得上自己的人,而自己的性格相对于万贞儿来说反而是冲动了一点儿。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万贞儿莞尔一笑,说道:“万贵妃,你果然是一个十分聪慧、十分有智慧的人,你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幸亏朕听从了你的话。倘若不然的话,那么要是朕真的去南内之中冒然搜宫而又搜不出什么来的话,那么相信皇长公主她一定不会这么跟朕算了的。”

万贞儿在那里嫣然一笑,说道:“皇上,您不用这么说,为您分忧解劳那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能够为您分忧解劳臣妾也觉得很高兴。”

万贞儿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边斜睨着朱见深,意思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曾经给自己下了一道圣旨上,圣旨上说要封自己做皇后。

朱见深哈哈大笑起来,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放心吧。既然朕已经答应了你就一定不会反悔,朕既然已经答应你让你做皇后那么就一定会让你做皇后的。”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她知道此时此刻朱见深既然答应了自己,那么就一定没有那么容易反悔。

因为朱见深知道他足以依赖的只有自己,他足以让帮助的只有自己,倘若自己不帮助他的话,那么他下次遇到困难的时候还不知道去找谁。

所以万贞儿倒也不着急,对他说道:“好嘛。既然如此,那臣妾也有些乏了,臣妾现在就退下了。皇上,有什么事儿请您再通知臣妾吧,臣妾一定是尽最大的能力来帮助您。”

说完之后,万贞儿便向朱见深告辞。

等到万贞儿走了之后,朱见深站在那里愣了半天。

古冷意走上前来,对他说道:“皇上,奴婢也觉得娘娘说的很有道理,皇上就照娘娘说的去做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朱见深笑了笑,说道:“只不过嘛,这件事情到底要让谁做呢?古公公,朕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的,是吗?”

古冷意不禁冷汗涔涔,无可奈何的望着朱见深。

其实在朱见深跟万贞儿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这么好的差事一定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的,不落到自己的头上又会到什么人的头上呢,谁让自己靠拢朱见深这一边呢。

虽然他心中很不以为然,觉得这件事情对自己没有好处,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说道:“既然皇上让老奴去做,那么老奴一定是百死不辞。虽然老奴心里很不想这么做的,因为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古冷意忍不住对朱见深脱口而出。

朱见深听古冷意这么一说,他自己心里也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危险了。

毕竟去南内埋骨也不是小事一桩,倘若一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所以他就安慰古冷意,对他说道:“古公公,你放心吧,只要你把这件事做成功了之后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非但不会亏待你,朕以后还一定会尽朕最大的能力来封赏你。”

古冷意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是他也明白另外一个道理,那就是皇上的身边从来不缺可以帮到忙的人。

如果是自己不肯帮忙做的话,那么他也一定可以找到别人,到时候得宠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了。

说不定他还会因为记恨自己,从而对自己进行处罚的。

想到这里,古冷意浑身就渗出一身冷汗。

他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也要帮朱见深做,不管这件事情是对还是错、做的还是做不的。

可是朱见辰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难道朱见辰真的就是表面上看到的那种几乎宁愿与世无争、只喜欢佛经诗书人,而不是一个充满欲望和争夺的人吗?

倘若朱见辰真的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这件事情做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但是要是事实上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子,而朱见辰是一个充满手段和天蝎的人,那么这件事情做起来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

他越想越惊心,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想来想去,觉得现在唯一可以帮得上自己的只有万贞儿了,所以他打算去向万贞儿求助。

但是当他走到万贞儿宫外的时候,却又忽然停止了脚步。

他知道倘若自己这个时候来找万贞儿的话,那么一定会被万贞儿认为自己无能,连这么一点小事儿都完不成,那么万贞儿从此以后又怎么会重用自己呢。

所以古冷意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便抽身而回。

他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搏一搏了。

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霜,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雨,自己能够到了今天这个地位,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做不得的呢。

古冷意可不傻,古冷意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自己去做这件事情。

倘若自己去做这件事情被抓住的话,那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想来想去,想到了白天在那里谈话的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如今还有把柄在他手中呢。

于是,他便派人把那两个小太监给召了进来。

那两个小太监进来之后,见到古冷意。

古冷意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那两个小太监倒是觉得心寒。

二四八,中奇毒

他们早就知道古冷意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之前的时候古冷意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如今却把他们给召集进来,难道真的是想要惩罚自己吗?

想到这里,那两个小太监不禁跪在地上,对着古冷意又叩又拜。

古冷意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好了,好了,本公公是那么冷血的人吗?难道最后真能轻而易举的致你们于死地吗?你们不要想的那么多,本公公今天之所以请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希望你们可以帮助本公公。”

那两个小太监听古冷意这么一说,顿时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他们望着古冷意,那个机灵的一点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吧,只要我们能够帮得上一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帮助。”

“哎,事到如今,自己的小命儿都捏在别人的手中,要是不帮别人又能够怎么样呢。”

古冷意对他的回答显然很满意,他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我想先问问你们,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分别是什么地方的人?家里还有什么亲戚?”

古冷意的这句话让两个小太监心里不禁浑身一颤,就是那个比较笨的小太监都已经听出了这话的深意。

那个比较笨的小太监望着古冷意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道:“古公公,您为什么这么问我们?是不是我们这次要帮您做的事情是会被杀头的呀?”

那个小太监实在是太蠢了,心里想什么就问出了什么。

反而是另外一个小太监他早就料到了古冷意叫自己来一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让他们帮忙了,但是他却始终不肯说出来,等着另外一个小太监去说。

这就是聪明人和笨人的区别。

古冷意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有些着恼,但是他却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而没有表现出来。

他对他说道:“不错,今天本公公让你们来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让你们帮本公公做,但是这件事情却不是会令你们有什么生命危险,是一个最简单的事情罢了。本公公之所以问你们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是希望在这件事情完成之后本公公会把你们送出宫去,让你们跟你们家里人团聚,而且还会给你们一大批银两让你们好来赡养家人呀。”

那两个小太监听古冷意这么一说,顿时眉开眼笑,尤其是那个笨太监。

那个笨太监抢先对古冷意说道:“启禀古公公,奴才叫二宝。”

“二宝,真是个好名字呀!”古冷意忍不住赞叹。

其实古冷意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古冷意现在要用他们呢,当然是对他们说尽好话喽。

另外一个小太监心里没有那么乐观,但是他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对古冷意说道:“启禀古公公,奴才名叫春来。”

“一个叫二宝,一个叫春来,不错、不错。”古冷意便点头说道。

那二宝继续说道:“奴才乃是河南人士,奴才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还有一个哥哥。”

春来也在一旁说道:“奴才乃是天津人士,奴才家里再也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老奶奶。”

古冷意点点头,说道:“好,本公公全都记下了,事成之后本公公就把你们送出宫去,让你们同你们的家里人团聚好了。现在本公公告诉你们本公公需要你们做什么。”

那两个小太监一听,顿时心中一凛。

他们知道现在才是进入正题,之前的时候古冷意跟他们说的只不过是跟他们套近乎罢了。

古冷意见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便对他说道:“好,我现在便吩咐你们,我其实想让你们做的事儿很简单,就是让你们在夜里的时候悄悄的潜入南内,把两具白骨放在南内。”

“什么,潜入南内?”

他们两个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因为之前的时候他们都听说朱见辰不是一个容易善语的人,倘若他们两个潜入南内而被朱见辰抓住的话,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他们两个人顿时面色大骇。

古冷意在那里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

“是什么话?”

春来比较好奇,便连忙问古冷意。

“有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呀!”

可惜那春来没有听说过这句话,要是听说的话打死他也不会问呀。

果然,那古冷意说道:“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你们两个如今在宫中也呆了这么久了,而只是两个小小的太监,并没有什么建树。如果你们两个想要在这后宫之中出人头地的话,那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后宫之中有那么些小太监,凭什么让你们两个脱颖而出呢?所以你们两个唯一能够出人头地的办法就是帮皇上做事儿。如今这件事儿是皇上授意的,而你们已经知道了。目前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就是按照皇上吩咐的去做,把这件事情做好,那么皇上一定会十分感谢你们,也一定会给你们大量的赏赐。而第二种方法,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皇上的秘密,又不能帮皇上去做,那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春来和二宝听说之后,顿时吓得脸色大变、眉头大皱。

他们两个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在古冷意的眼中似乎有凛然之色,看上去就像把一刀一样。

所以他们两个无可奈何的对古冷意说:“既然是公公吩咐的,我们当然要做,我们当然要为皇上办事儿了。”

两个小太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两个人变得十分无可奈何,因为他们都知道事到如今他们再也没有办法了,唯一能够做的那就是听从古冷意的吩咐去办这件事情。

倘若这件事情办不好的话,那么古冷意不但不会饶过他们,便是皇上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饶过他们。

所以谁让他们选择了进宫做太监呢,这就是他们的命啊。

“好吧。既然是公公吩咐的,那么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也要去做的。”那春来连忙说道。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非做不可,那么与其是拼命反抗倒不如痛痛快快的答应了,答应了之后说不定还能有自己的好处呢。”那春来是这么想的。

二宝看春来答应了,当然也不甘认后了,连忙说道:“既然春来都答应了,那我二宝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按照您交代的去做吧。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去南内吗?”

“是的。”古冷意连忙说道:“今天晚上这件事情就要拜托你们了,成事不成事就在看此一举了。倘若你们不成事的话,那么上面要是追究下来的话恐怕这件事情需要你们两个来担待。”

古冷意一边说着,一边横眉冷对。

那两个小太监不禁浑身凛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知道古冷意可不是在说笑话,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会这么做的。

倘若自己一个不慎,说不定连小命儿也没有了。

那两个小太监只好无可奈何的互相对看了一眼,谁让自己被古冷意盯上了呢。

既然自己在宫里胡说八道,那么早就料到被人盯上了。

既然被人盯上了,那肯定就这个命了。

两个小太监听从古冷意的吩咐之后,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就拿着古冷意递给他们的那两副白骨悄悄的来到了南内。

他们来到南内之后,看到南内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平时侍奉在宫里头,很少来到南内这种地方。

南内果然是荒凉呀,怎么一个荒凉说得了呢。

南内这里遍地荒草杂生,看上去连个人影都没有,偶尔还有不知名的动物掠过去,看上去荒凉的一点儿都不像皇宫。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就在这时候天上忽然发出了一阵“扑楞扑楞”的声响。

紧接着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了起来,两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们睁大眼睛,十分恐慌。

春来虽然嘴皮子好使,但是胆子却是极小,他忽然听到了那声音,顿时整个人都被吓惨了。

而这个时候二宝指着天上对他说道:“不用担心,不用担心,这是乌鸦呢,这后宫之中平时经常有乌鸦飞过的,偶尔飞过这里你也不要放在身上。我们既然来了,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我们还是往前走吧。”

春来听二宝这么一说,这才知道原来是乌鸦作祟,他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硬着头皮说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就继续往前走就是。”

两个人便一起往前走,他们两个很快便来到了南内的门口。

南内的门口虽然有两个小太监在守着,但那两个小太监早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

南内这么荒凉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便是有人想抢劫的话也不会来这里啊,所以这看守和不看守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了。

他们既然不放在心上,那么外面的人当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真的要是有人想来南内抢东西的话,恐怕是看到这么荒凉就立刻打消了心中的念头吧。

二宝和春来两个人悄悄的走到了南内,走进去之后也没有被人发现。

就在这时候那二宝不小心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只觉得双脚十分疼痛,他“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那门口守门的小太监翻动了一下身子,春来连忙学着猫的声音“喵喵喵”叫了几声。

“哪里来的野猫呀?”黑暗之中听到一个小太监有些不满意的说道。

另外一个小太监则在那边说道:“如今这里这么荒凉,有只野猫又有什么奇怪的,何必半夜三更的跟只野猫计较呢,我们还是睡我们的觉吧。”

“好,继续睡觉。”

两个商议完毕,便继续倚靠在那里睡觉。

二宝和春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二宝就觉得他的脚十分的疼痛,疼痛的就跟整只脚要断了下来一样。

而且随着他走路越来越多,不仅是脚疼痛了,就连整个下边身子也感觉到麻痹了。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不是想的那么简单,恐怕要遇到什么事儿了,所以他不禁扯了扯春来的衣袖,对他说道:“春来,我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二宝唤住春来,对他说道:“恐怕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好了,恐怕要出事儿了。”

那春来本来就有些担心,听二宝这么一说不禁也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看你把你吓成什么样了,真是个胆小鬼。”

“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看我的脚,我觉得我的脚恐怕出了问题了。”

那二宝一边说着,一边便去扯自己的脚,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用不上力了。

二宝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他对春来说道:“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往前走了,我们再往前走的话保准就是死路一条。我们现在还年轻,还不想这么容易就死了,难道你真的想慷慨赴死吗?”

二宝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那春来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对他说道:“你真是傻呀!二宝,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既然都是死我们为什么不拼命搏一搏呢?要是我们现在就死在这里了,那可没人知道。要是我们真的帮皇上完成了他的大业,那么皇上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死的有价值了。何况如果我们帮皇上完成大业的话,到时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都是我们的了,到时候我们还用死吗?”

他说的时候眉飞色舞,二宝心里不禁狠狠的咒骂他一顿:“这个混小子真是的,现在被咬的不是他,他当然这么说了。要是现在受伤的是他,难道他还能说得出来吗?”

但是二宝也不得不承认春来说的话还是很具有煽动性的,也是很有道理的,要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就放弃了真的死了的话,那真是白白的死在这南内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要是自己真的能够帮了皇上的话,那么事情就不是这么说的了。

所以想来想去,他只好叹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往前走吧,只不过我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你要拖着我走才是。”

那春来瞪了他一眼,他知道事到如今两个人在这里还可以撑一撑胆子,要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话他可是搞不硬的。

所以没有办法之下,他只好把那二宝拖了起来,然后拖着他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两个人走了不多久,就到了一片荒草之中。

那荒草之中足足有大半人高,四周看过去茫茫然然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二宝对春来叹口气,说道:“好了,我实在走不动了,我看我们不如就把骨头埋在这里吧。反正这里也属于南院的范围之内了,而且离着门口也有一些距离,我想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的。”

那春来本来不同意,因为他觉得要是在这里挖一不小心惊动了门口守门的小太监,恐怕事情没有那么好料理。

但是他看看二宝的确是走不动了,他只好点点头说道:“好了,好了,既然这样就依你吧,那我们赶紧动手吧。”

事不宜迟,两个人便开始动手挖坑,他们两个很快就动手挖了一个大坑。

两个人挖完大坑之后就要把白骨放进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之中听到他们后面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那声音对他们冷冷的说道:“你们在做什么?”

春来和二宝听到那声音,两个人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尤其是二宝本来半边身子都已经麻痹了,被这声音一吓身子也不麻痹了。

因为他们听到了这声音苍劲有力,可不是一般人的声音,要是没弄错的话恐怕就是那景王朱见辰的。

两个人不知道该不该回头,而这个时候朱见辰紧着又问了一声。

二宝和春来没有办法,只好把头回了过去。

他们回头一看,看到眼前一个人气宇轩昂,虽然浑身是藏污纳垢,但是看上去仍旧是非常有气质。

要不是一般帝王家的子孙,谁能有这种通身华贵的气质呢,这个人要不是景王朱见辰是谁。

所以他们便回了过头去,望着朱见辰。

朱见辰手中打着一个灯笼,那灯笼把两个人的眼睛照的十分明快。

朱见辰望着他们,冷冷的说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们要来这里做什么?”

那二宝和春来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朱见辰望着他们,目光之中有很深的阴沉之色。

他看上去就跟平时换了一个人似的,根本就不像是那个笑面佛一样的人,而看上去反倒像一个佛口蛇心的人。

两个人都觉得心里很害怕,终于还是那二宝老实,他半天忍不住说道:“王爷,我们——”

二宝望着朱见辰满是威严的眼睛,竟然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反而还是春来机警一些,春来连忙说道:“王爷,我们并不是有心要闯入您南院的,我们两个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这里来了,我们迷了路,我们现在立刻就走。”

朱见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之中带着一丝的困惑之意,说道:“好吧,假如你们两个真的闯进这里来的,你们可知道闯进来是什么罪吗?闯进来的罪本王就不跟你们算了,你们进来之后竟然在这里挖土,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变得十分凌厉。

那朱见辰这么一说,顿时二宝和春来两个人都被吓傻了,尤其是二宝。

二宝本来就是一个胆小的人,他很小见过这种大场面的,这件事情要不是春来连累了他,他也不可能会来这里了。

所以被朱见辰这么一吓,他顿时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那朱见辰见把他们两个一吓,两个人已经吓得不轻了,所以便在那里笑着说道:“好了,如果是你们两个实话实说的话,说不定我还不追究你们呢。如果是你们两个执迷不悟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王爷,我们两个真的是来这里没有什么,我们真的不小心闯进来了。”

春来想了想,心想:“如果自己把事情的真实情况供出来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抵死不认了。”

他便在那里说了半天的狡辩之词。

二四九,藏匿身

那朱见辰向来不个省油的灯,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忍者一样,但是实际上他的心思是非常缜密的。

他听到春来这么狡辩,便对春来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本王什么也不想多说了,本王现在就去告诉皇长公主,让皇长公主替本王作主吧。本王虽然是被关在南内,但好歹也是一个王爷,岂是你们这些下人们随便可以凌辱的。你们既然这么不把本王当成一回事儿,来到本王这里就算了,竟然还来了之后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那坑中的白骨。

那坑中的白骨看上去在灯笼之下显得十分骇人,那朱见辰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很是严厉。

春来和二宝都不是傻瓜,他们听朱见辰这么一说,就知道朱见辰对于这件事情怎么都不肯善了了。

而且自己现在带着白骨来到人家的南内,的确是不占理,难道要告诉人家是皇上派自己过来埋骨的吗。

所以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尤其是二宝。

现在他腿上只觉得整个人发麻,麻的身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说话都有些费力了。

那春来想了想:“既然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死活争出去,非不承认这件事情,大不了就是判自己一个私闯南院之罪,难道还能把自己怎么样吗?”

他想到这里,便对朱见辰说道:“好吧。王爷,既然您说是我们误闯了您的南院,您要带我们去见皇长公主,那我们也没有好说的,就请王爷带我们去吧。总之,我们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朱见辰见这两个小太监不受自己吓唬,他不禁冷冷一笑说道:“好。既然你那么想去见皇长公主,那么本王便圆了你这个心愿吧。只不过有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你的确是在私闯南院,私闯南院也算不了什么大罪,但是你手里却拿着这么多白骨,你们两个竟然在这里挖出了这么多白骨来,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这说明了之前的时候本王看守南院的两个小太监无辜失踪了,人家都说那两个小太监经常和宫里的太监们聚众赌博,如今本王要是看的不错的话恐怕那两个小太监是被你们两个给杀害埋在这里了。你们两个现在想趁着夜黑人静、没有人的时候把他们的尸骨给抬出去,本王说的对不对?”

朱见辰一边说着,一边冷冷的逼视着两个小太监。

两个小太监一听,顿时吓得腿都软了,他们知道杀人这可不是小罪啊。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宫禁之中也不例外。

显然那两个小太监的确是死的不明不白,而且他们心里也觉得那两个小太监的死多半与朱见辰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但是如今朱见辰非要把这个罪名按到他们两个身上的话,那他们两个也无可奈何,谁叫人家官大一级压死人。

人家是王爷,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太监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而这个时候二宝只觉得自己难受的要死,他对朱见辰说道:“王爷,求求您救奴才吧。奴才刚才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现在整个人身子发麻,感觉自己都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一样。”

朱见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刚才恐怕是做了坏事遭到报应了吧。”

朱见辰故意这么说的,他这么说也无非是想吓唬那二宝而已。

他对二宝说道:“你们在这里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你们竟然把人家的尸骨拿到这里埋起来,你们说那尸骨的主人会不会来找你们报复呢?”

他两个小太监本来就十分害怕了,他们如今听朱见辰这么一说更加害怕了。

不错,他们两个的确是拿了一些死人的尸骨过来埋,而最要命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尸骨是谁的。

如今朱见辰这么一说,正好说到他们的心坎儿上了,要是那尸骨的主人真的来找他们报仇那该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里,两个人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而其中另外一个对他说道:“您也不要这么说嘛,虽然说我们的确是做了这种事情,但是事实上也并不一定是王爷您说的那样。王爷您想呀,这两个小太监是在您的南内失踪的,那您也脱不了干系啊,说不定这两个小太监的死跟您也有很大的关系呢。”

朱见辰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就算你们两个说的通,就算这两个小太监的死跟本王有很多的关系,那又能怎么样呢?本王始终都是王爷,而你们呢?你们算什么?你们只不过是两个小太监而已,你们想倘若这件事情发生的话,到时候那皇长公主会帮谁呢?你觉得皇长公主会帮你们呢还是会帮我呢?”

他的话听到两个小太监的耳中,两个小太监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朱见辰说的的确是很有道理啊。

要是这件事情弄到皇长公主面前的话,本来就是自己在那里埋骨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自己的确是和朱见辰说的这事儿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啊。

虽然说表面上看来似乎这件事情真的是朱见辰做的,可是一旦抬到了皇长公主面前,恐怕事情就不是那样了。

而且到时候事关重大,说不定还会牵扯出皇上来。

牵扯出皇上来,皇上会怎么样呢,以皇上的性格难道还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吗?

要是牵扯出皇上来的话,皇上一定会把自己两个人给推出来来保全他自己。

两个人虽然对皇上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们想都想的出来朱见深一定会这么做的。

而且这件事情他们又没有真的跟朱见深接洽过,一直以来都是跟古冷意接洽的,而古冷意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让自己两个人活着呢。

所以两个人权衡轻重之下,总觉得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把实话告诉朱见辰得了,毕竟现在谁当皇上不一定呢。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尤其是那二宝,他现在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了,因为他实在是太痛了。

所以他便抢先对朱见辰说道:“王爷,既然这件事情您想知道那我们就告诉您吧。不错,是古冷意古公公让我们来把这骨埋到这里的,至于为什么埋这白骨那么奴才是不知道的。”

他毕竟在皇宫之中呆的久了,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他知道倘若自己现在把古冷意吩咐的话都说出来的话,那么古冷意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便隐藏了一些。

那朱见辰听了之后,早就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就是不说我也早就猜得到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幕後主使。好了,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就赶快把你们的事情办完回去吧。”

“什么,王爷让我们把我们的事情办完回去,这是什么意思啊”春来小心翼翼的问,他觉得朱见辰说的话实在是太古怪了。

那朱见辰在一旁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也是在后宫之中为别人做奴才的,而你们做这件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也是上面的人吩咐你们这么做的,我们又何必跟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为难呢。我要是跟你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为难,又有什么意思呢。既然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跟你们无关,那么本王也不想连累两个无辜的人,你们还回去吧。”

“那、那这白骨怎么办啊?”二宝抬起头来望着朱见辰。

朱见辰想了想,说道:“这白骨,这白骨,古冷意为什么会让你们运到南内来呢?”

那两个小太监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心想:“景王果然是老奸巨滑呀,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装糊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朱见深为什么会让他们把这两具尸骨运到这里来呢。”

因此,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说话。

朱见辰想了想,说道:“哈哈,本王明白了,原来皇上是想让你们把这两具尸骨运到这里来,然后好指正说这两具尸骨是本王害死的,对吗?老了,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想跟你们计较了,这两具白骨你们就埋在这里吧,本王就不相信皇长公主会单凭皇上的这么一句指责就会相信他。哼,本王是不怕别人陷害的。”

朱见辰说那些话的时候,一时之间有些正气凛然,把二宝和春来两个人唬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看着朱见辰就好像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一样,都不知道朱见辰哪句话说的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

当下他们也不敢多想,便把那白骨埋在坑同,然后掩上土。

朱见辰还特意去弄了一些草放在了上面,帮他们完成了埋骨的任务。

完成之后,朱见辰便对二人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们现在回去吧。”

那二宝望着朱见辰,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情,说:“王爷,我刚才在南内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现在半边身子都麻木了。王爷,您可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咬了我吗?”

朱见辰摇了摇头,说道:“本王并不知道,只不过嘛,你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太监,但太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本王素来悲天悯人,绝对不会看着你就这么死的。好吧,既然你是在本王的南内受了伤,本王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本王现在就给你这个药丸,你拿回去之后服下,服下去之后很快就好的。”

朱见辰一边说着,一边便取出了一个药丸递给那二宝。

二宝看了药丸之后,连忙把它服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已经来不及分辨这药丸是真是假,也来不及分辨朱见辰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而已,朱见辰真的要找麻烦的话也没有必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呀,他来找自己的麻烦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自己又不是什么重要显赫的人。

所以他就按照朱见辰的吩咐,把那药丸给服下去了。

药丸服下去之后,他只觉得脾胃之中一阵清凉,然后整个人就立刻舒服起来了。

他望着朱见辰,半天才对朱见辰说道:“王爷,原来这药丸是真的呀,十分谢谢您。”

朱见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本王知道你们也是无可奈何、受人指使,要是你们完不成任务回去的话,那么恐怕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而你们就把这白骨埋在这里的话,那么对本王而言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这么一来,纵然是皇上带着皇长公主查到这里,皇长公主搜索到白骨的时候肯定会质问本王,本王倒是想看看皇长公主心目之中到底是觉得皇上很重还是本王很重,她是到底相信皇上还是相信本王。”

朱见辰的一席话听的两个小太监连声说“是”。

其实二宝和春来心里都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如果皇长公主的性子她是疾恶如仇的,在这里挖出了两具白骨,虽然只是区区的小太监的白骨,但是也一定不会跟朱见辰这么善罢甘休。

朱见深走的这就是攻心计,而朱见辰却浑然不知。

他们两个人看朱见辰似乎是有些单纯一样,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们也不知道该帮朱见辰还是该害朱见辰。

可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又有什么办法呢,已经把白骨给埋下去了,那么如此一来他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两个人互相对看一眼之后,最后下了决心,既然自己已经承接了皇上这个任务,那一定要把任务完成。

倘若完不成的话,皇上一定不会这么放过自己,这后宫之中是不能够讲良心的,倘若跟别人讲良心的话,那么到头来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并肩走了出来,他们走出来之后二宝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二宝不禁在那里叹息,说道:“这朱见辰朱王爷虽然看上去是有些威严的,但是总觉得他人又比皇上好很多,那皇上总是心狠手辣的。这王爷竟然为了我们两个的性命肯把那白骨埋在那南内之中,真是想不到啊。”

春来脑子要比二宝灵活一些,看了二宝一眼说道:“你不要想的太天真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就结束,只不过如今古公公让我们把这东西给埋到那南内,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想必古公公也不会再怪我们了。我们现在就回去跟古公公复命吧。”

说完之后,两个想去打算见古冷意。

他们两个刚刚走了几步,那二宝脚上的伤忽然又疼了起来。

那二宝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春来说:“我不想去见古公公了。”

“啊,你不想去领赏了吗?”那春来望着二宝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不想去见古公公,只不过我觉得事情好像另有蹊跷。”

“有蹊跷有什么蹊跷呀?”

“你想呀,我们两个进南内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是我刚才明明觉得自己被一个东西咬了一下一样,而这东西肯定不是景王朱见辰放在南内的,要不然他就不会给我解药了。想来想去,那这咬人的东西就只可能是别人放在南内的了,到底是呢?你想啊,会不会是古公公?”

“古公公?那你可不可以把话说清楚一点吗?”

那春来一向脑子好使,他听到二宝这么说,他已经心里有了想法了。

果然二宝接着他的话说:“我在想我们为古公公做了这件事情,古公公又素来是个谨慎的人,他会不会对我们杀人灭口呀?”

“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四个字一说出来之后,春来和二宝两个人都惊了。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知道其实自己可能真的猜对了。

古冷意以前的时候在宫中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做过,而且古冷意既然能够做到这么高位也不是凭着侥幸就能做到的,他一定做了很多事儿,那么杀人灭口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所以两个人的神色顿时变得很荒凉,他们两个说:“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现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呀!”二宝挠了挠头。

春来也变得很惶恐起来,他说:“我也不知道,我春来一向都很聪明的人,但是为什么现在我一点办法都想不起来了呢。既然想不出办法,我们两个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这里附近哪里有隐秘的地方呢,这后宫之中——”

那春来想了想,说道:“我倒想了一个地方可以躲,你跟着我来。”

说着,春来便带着二宝两个人一起急急忙忙的顺着小道往后宫走去。

原来这春来在后宫之中有一个亲人,当时他是没有告诉古冷意的,他那个亲人就是他的姑姑。

他有一个姑姑在浣衣局中做尚宫,而他的姑姑平时跟他来往也不多。

虽然说来往也不多,但是毕竟始终是骨肉情深,在这个严峻的时刻他觉得他姑姑是不会不帮他们的。

所以他便带着二宝两个人来到了浣衣局,见到了春来的姑姑。

春来的姑姑已经就寝了,忽然之间被一阵砸门声给惊醒。

她披着衣服走出门,一看看到了春来和二宝两个人。

她还不太认识二宝,但是春来却是好久没有来看她了。

她不禁一愣,没声好气说:“你这小子大半夜三更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是不是又赌钱输了银子让姑姑给你填补空仓呀?”

二五零,寒意重

“姑姑,我不是每次来找你都是跟你要银子的,我之前还有几次来给你送了一些东西孝顺您呢。这后宫之中就我们姑侄俩是亲戚,难道姑姑不对我好吗?”那春来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的姑姑。

他姑姑听春来这么一说,顿时一股悲悯的情绪也油然而生。

不错,春来说的很对,这后宫之中他们是对方惟一的亲人,要是他们都不帮助对方,那还有谁帮助对方呢。

所以他姑姑便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话说的,要是我这做姑姑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呢?你到底又惹了什么祸,尽管跟我说来就是。”

那春来便三言两语的把事情给讲了一遍。

春来的姑姑一边听着,一边吓得脸色惨白。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她推着春来一直往外走,说道:“你还是回去吧,并不是我这做姑姑的不帮你,而是实在是这事情牵扯太大了。不但已经牵扯了皇上,还牵扯了皇长公主,我相信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善了的,你们不要连累我才好呀。”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把二人往外推。

那春来见他姑姑做的这么绝情,不禁跺了跺脚,说道:“好了。姑姑,今天是你对我不仁恕我对不义,难得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来跟你求救,你竟然不理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姑。你不帮我也就算了,那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什么事儿的时候也不要让我来帮你,而且如果等你有一天不在这人世了,那么也没有人为你送终。”

有没有人为他姑姑送终,这一向都是春来的姑姑最大的心病。

所以她听到春来这么说,整个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她可不想老来晚景凄凉无人送终,到时候她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了。

因此,听到春来这么说,她连忙走上前去拦住春来和二宝,说道:“我的小祖宗呀!好了,好了,姑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姑姑还等着你帮姑姑养老送终呢,姑姑又怎么会不救你,你且跟着我进来。”

说完,她便拉着春来进来了。

进来之后,她又看了看二宝,说道:“春来,我要救你是可以的,可是这二宝我不能救。我这里藏一个人还勉强,要是藏两个人就很容易被人发现了。”

二宝一听脸色惨白,他望着春来,对春来说道:“春来,你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我丢下不管了吧,你要是把我丢下不管了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把你的阴谋给揭露出来,到时候我们要死就一起死。”

春来一听二宝这么一说,顿时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安抚二宝说:“你放心吧,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兄弟俩二人一条命,只要是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你活着我也不会死。所以既然如此我们两个又何不同生共死,甚至拜为异姓兄弟呢。”

两个人在那里一边说着,他姑姑一边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春来本来也不想管二宝的,毕竟他姑姑说的对呀。

他姑姑住的房子里收藏一个人还差不多,要是收藏两个人的话那目标实在是有些太明显了。

更何况要是一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的话,莫说两人就没有性命在了,就是他那尚宫姑姑也未必能够得到善终。

所以他心里是很认同他姑姑的说法的。

但是他更知道倘若在这个时候让二宝还活着,甚至让二宝出去说话的话,那就太危险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二宝出去,但是他又不放心二宝,所以如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二宝杀了,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说话的。

他一面安抚着二宝,一面拉二宝回来坐。

他的姑姑不禁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说道:“春来,我收留你就不错了,结果你又弄个什么二宝来,你怎么这样子呀?”

她一面说着,一边在那里暴跳如雷。

二宝知道自己的确是打破了春来姑姑的宁静,而且还一不小心可能会联系到春来姑姑,所以他觉得十分内疚。

春来连忙拉着他坐下,然后让他姑姑给去弄点儿吃的。

那春来的姑姑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还是听他的话了。

春来的姑姑去找吃的了,这时候春来和二宝两个人在那里嘻嘻哈哈的聊天。

春来一边跟二宝说着一些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对他善意待之。

就在这个时候,那春来趁二宝不注意的时候从衣袖中找了一支匕首出来,然后他趁二宝在想别的事情的时候,把匕首拿着对着二宝狠狠的插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二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下,就已经把二宝给杀死了。

春来等到见杀了人之后,顿时满面惊慌。

其实他的确是想杀二宝,但是当真杀了人的感觉和想去杀人的感觉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二宝被他给杀了之后,顿时那些血流了一地,他吓得浑身瑟缩,而这个时候他的姑妈回来了。

他的姑妈回来之后,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只见是重重的灯影之下映着满地的鲜血,而那二宝就躺在血泊之中。

她不禁吓得“哇”的大叫一声,然后把手中的碗往前一抛,整个碗“啪”的一声便打碎了。

春来的姑姑望着春来,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良久良久的,她才对春来说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二宝死了呀?”

春来望着他姑姑,说道:“姑姑,刚才你不是说吗,说我们这里留不了太多的人,留的人越多只会暴露目标。倘若是你不留下二宝的话,那二宝又会出去胡说八道,与其让他出去胡说八道倒不如把他留在这里解决掉就是了。这么一来,我们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春来的尚宫姑姑听春来这么一说,顿时吓得浑身瑟缩。

半天她才对春来说道:“春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呀?你既然会对他下毒手,那么有一天倘若我威胁到你的话,你也一定会对我下毒手的,你好可怕呀!”

春来连忙满脸诚挚的对他姑姑说道:“姑姑,当然不是这么说了,你是我的亲人,他不是,而且他已经身中剧毒了。虽然说王爷给了他一颗药丸保命,但是那药丸却只能保住他一时的性命,保不住他一辈子。与其让他受苦,倒不如直接把他解决了,让他少受一点儿痛苦早登极乐世界呢。”

那春来这么说了一番话,他的尚宫姑姑这才觉得整个人没有那么害怕了。

其实春来也是信口胡诌的,他并不知道那药丸能不能救二宝的性命,但是他知道有一点要是自己不管自己的姑姑安抚下的话,他姑姑出去胡说八道的话那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就这样春来和他的姑姑把二宝的尸体处理了之后,两个人便各自上床睡觉。

春来的姑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事儿,因此她十分害怕,在那里瑟缩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春来让他姑姑出去打听消息,密切关注着这宫廷之中的一举一动。

他姑姑便听春来的话,出去打听消息。

果然,古冷意等了一晚上见到春来和二宝都没有回来,他们觉得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但是这春来和二宝到底有没有去过南内他也不敢确定,而就在这个时候朱见深命人把古冷意传了进去。

古冷意走进去之后,朱见深白了他一眼,说道:“古公公,朕命令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到底办好了没有?朕不是让你去把那尸骨埋到南内中吗?”

古冷意听朱见深这么一询问,他不禁期期艾艾的说道:“皇上,老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可是——”

“可是什么?到底办好了没?办好了就是办好了,没有办好的话朕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朱见深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凛之色,那寒凛之色摆明了是想告诉那古冷意倘若事情办不好的话,那古冷意就不用来见他了,古冷意可以去死了。

古冷意见朱见深这样,顿时整个人被吓得半死不活的,连忙对他说道:“皇上吩咐老奴做的事情老奴当然为皇上办的妥妥贴贴。皇上,您放心吧,事情已经办好了。”

他是硬着头皮这么说的,至于事情到底有没有办好他也不知道。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不可能再去改。

所以那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之后,整个人顿时变得开心起来,说道:“你说的是真的?那白骨真的已经埋到南内了?”朱见深连续连忙追问古冷意。

古冷意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没有办法,只好说“是”。

朱见深见古冷意说得十分勉强,不禁起了疑心,他抬起头来问道:“古冷意,朕且问你,事情到底办得怎么样了?事实如此,你如实对朕说清楚,倘若朕派人到南内搜不出那骸骨来,到时候朕一定唯你示问。”

古冷意一听,吓得脸都白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皇上为了保命,什么都做得出来,皇上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要出卖他,那绝对不是一件难事,何况是他没给皇上办好事呢?因此他浑身不禁有些发抖。

朱见深看到他那个样子,更知道他一定是没有把事情办好了。

以古冷意好大喜功的脾气,要是他真的把事情办好了,他向朱见深邀功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在这里兢兢颤颤,好像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呢?

所以这样的话很快就引起了朱见深的疑心,古冷意见朱见怀疑自己,知道事情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倘若自己这个时候还不承认自己之前做过的一切,朱见深一定不会原谅他,说不定自己立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他便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皇上,奴才也不想出事的,奴才也是尽心尽力去做的,之前的时候,奴才带了两个小太监去办这件事情,但是、但是…”。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但是,说不出话来。

朱见深见他话中有话,似乎在那里很是犹豫,便开口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同朕说清楚,倘若不然的话,罪加一等。”

古冷意见事情再也没法隐瞒了,他便扑通一声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事情还没有办好,那两个小太监至今踪影全无,如果奴才猜得不错的话,说不定那两个小太监现在已经被景王朱见辰给抓住了,要不然到为什么到现在,他们两个还没有回来呢?”

朱见深一听,顿时面色苍白,他知道,倘若两个小太监被朱见辰抓住,那意味着什么,如果两个小太监被朱见辰抓住的话,倘若朱见辰把这件事情捅到简怀箴的面前,事情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收场,所以他不禁浑身发抖。

他的心里也有一些惧怕,而且那种惧怕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一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一直以来都是万人之上,他高居在万人的中央,享受着万世的荣光,他从来不知道怕为何字。

但是如今,他第一次感到了凛冽的寒意,因为他知道,这次跟以往每次都不一样,他这次逼死了李贤这个大忠臣,逼死了简怀箴最器重的人,简怀箴一定不会这么同他善罢甘休的。

倘若再加上一条,诬蔑景王的罪名,那么罪过肯定是很严重的,可是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因此他把心一横,对古冷意说道:“古冷意,朕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杀了你的,因为是你用人不利,所以才导致出现了今天这种事,但是朕姑且饶你一命,你现在立刻去帮朕把两个小太监找到,倘若找不到那两个小太监的话,那你也不用活着来见朕了。”

古冷意浑身不禁冷冷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看朱见深说的十分的心狠,他知道这件事情恐怕只能这么处理了,倘若真的找不到那两个小太监的话,那两个小太监倘若真的景王抓住了,而景王又把他带到简怀箴面前的话,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处理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他亲自交代那两个小太监去办的,即使朱见深还可以置身事外,那么他古冷意也是责无旁贷的替罪羔羊,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既然如此,倒是不如豁出去了。

想到这,他把心一横,便对朱见深说道:“好,皇上,奴才现在就立刻去找。”说完他便走出了乾清宫,走出来之后,他只觉得前路茫茫,不知道去哪里才好。

此时此刻,他想到了万贞儿,便连忙往万贞儿的宫中走去,见到万贞儿之后,他便跪了下来,万贞儿看他十分沮丧,便开口问道:“古公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这般模样?好像是丧家之犬一般。”

古冷意被万贞儿这么一问,他整个人的头垂得更低了,更像一只丧家之犬,他望着万贞儿,半天才对万贞儿说道:“娘娘,的确是出了一些事故,奴才不也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不过这次还请娘娘救奴才一命,倘若不然,奴才必死无疑。”

万贞儿一听,她微微一沉疑,已然大概猜到了什么事,便缓缓的对古冷意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且对我说来听听。”

古冷意便把事情说了一遍,万贞儿坐在那里,惊恐不已,半天才摆摆头说道:“古公公,你也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所谓是一荣倶荣,一损俱损,倘若本宫出了什么岔子,对你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而倘若你们出了什么闪失,对本宫而言,那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本宫绝对不希望你们出什么事,但是这件事情,本宫也实在无能无力,所以本宫也没有办法,你还是退下去吧。”

古冷意听万贞儿这么说,心中不禁恨意横生,他只觉得自己帮万贞儿做了那么多事,但到头来万贞儿却不肯管自己,这太说不过去了。他没有想到,万贞儿如此的绝情,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万贞儿是堂堂的皇贵妃,而他则是一个小小的太监,要是他在这里闹起来的话,那么对他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而倘若他把万贞儿以前做的坏事对朱见深说的话,朱见深现在正在重用万贞儿的时候,也未必会肯听。

所以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便退了下去,万贞儿望着他的背影,在那里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一句话都不说。

陈嬷嬷看到万贞儿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倘若有一天遇到这种事的,不是古冷意而是自己,那么到时万贞儿会怎么对自己呢?万贞儿是不是也会像今天对古冷意这样置自己于不顾,只是为了保存她自己的利益,一想到这里,她觉得心中寒意徒然而生。

但是她却不敢在万贞儿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在万贞儿面前表露出这些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既然万贞儿不肯出手相助古冷意,那么她也不能够做什么事来干扰。

万贞儿似乎早就料到了陈嬷嬷心中的顾虑,她扭过头去看看陈嬷嬷一眼,对她说道:“陈嬷嬷,你和古公公是不同的。你要记住,你跟在本宫的身边那么多年,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陈嬷嬷也只是姑且听,连忙点头说道:“奴婢不敢。”其实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她也不敢表现出来让万贞儿知道。

古冷意站在偌大的宫闱之中,心潮起伏,心中的忧伤如同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涌了上来。

他在宫廷之中这么久,不管遇到什么惊涛骇浪,不管遇到什么危难、危险,总有人可以帮助他,不管是他跟万贞儿狼狈为奸,还是互相需要,不管是别的。总之,他都能安然的度过每次的劫难。

但是这一次情况却完全不同,这次他知道事情再也没有那么简单,连万贞儿都不肯出手相助,那么事情还能这么容易解决吗?

而且,他苦笑了一声,这件事就算万贞儿肯帮他,又能帮得了什么呢?万贞儿难道能够帮他把那尸骨埋在南内,还是能够帮他说服皇上不要追究自己,这都是不可能的。

二五一,私告密

以朱见深的性子,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听万贞儿的话,而以万贞儿的性子,她更不会来趟这趟浑水,为了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自己现在对万贞儿也许早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

古冷意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伤,越想越郁闷,他一个人呆呆的跌坐在宫门之前,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自己现在想逃,也已经逃不出这牢笼似的皇宫了,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报应,事到如今,都是自己造成的,倘若自己早一点为善于人,而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可是说到底,到现在再去想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

他正在那里呆呆的坐着,忽然之间有一个老妪走了过来,那个老妪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脸上布满了皱纹,整个人鬼鬼祟祟的,看到古冷意,她慌慌张张的好像要躲起来,又好像要冲过来。

不巧被古冷意一眼瞥见了她,古冷意没声好气的问道:“你是谁?干吗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那个老妪见避无可避,只好迎着古冷意走了下来,古冷意正在气头上,没声好气的问了一句:“你这个老太婆,是什么人,在这宫里面晃什么晃呀?”

那老妪被吓得浑身发抖,像筛糠一样,然后她便对着古冷意坐了下来,对古冷意说道:“启禀古公公,您老不认识奴婢,奴婢却认识您老,奴婢本来是浣衣局的一个宫女,奴婢今天是特意来找古公公的。”

“你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古冷意心想一个老婆子来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所以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谁知道这老妪却在那里缓缓的说道:“古公公,奴婢来找你,是关于我那侄子春来,还有他一个同僚二宝的事情。”

“什么?春来和二宝?”古冷意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他可知道春来和二宝是谁?春来和二宝就是之前被自己派去埋没的人啊。

所以他眼中顿时放光,便改口问道:“春来和二宝,你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那老妪连忙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狡邪,对古冷意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春来那个死小子,现在正躲在我那里,而二宝他现在恐怕已经去见阎王了。”

“什么?出了什么状况?”古冷意四顾无人,扯着那老妪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问那老妪道。

那老妪才缓缓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就是很简单,春来和二宝那两小子,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躲到我那里去了,而春来这小子不知道因为二宝知道了什么事,所以就对他动了杀心,竟然把二宝这小子给做了。他们说,他们是奉公公您的命令行事的。奴婢越想越觉得害怕,心想春来这小子虽然是我的侄子,可是这小子也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他可以把自己的合作伙伴二宝给随便咔嚓了,那么说不定他一时怒起,也会我这老婆子给杀了,所以我就赶紧来向公公您禀报这么一回事。”

古冷意到现在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可能是春来和二宝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他们就躲到春来的姑姑那里去了,而春来一时兴起之下,竟然把二宝给杀了,这也让春来的姑姑十分害怕,所以她就赶紧来向自己汇报这件事情。

可能这事又怎么说都说不通啊,倘若春来和二宝并没有完成任务,为什么春来要把二宝杀了呢?他们没有完成任务的话,春来实在没有必要杀二宝,因为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很值得玩味,他不禁对春来的姑姑和颜悦色的说:“放心吧,今天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本公公,本公公就一定不会放着不管的,你这做的事,本公公都记下了,春来那小子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本公公一定不会放过他。只不过有一样,春来和二宝那俩死小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得带本公公去找他,本公公找他们有重要的事情。”

春来的姑姑也是个聪明人,她何尝不知道古冷意吩咐春来和二宝去做什么事情,但是她故意装着不知道,也无非是不想引起古冷意的猜忌。

她知道这后宫之中要步步为营,这后宫之中的人都信不过,包括古冷意当然也信不过了,所以她才故意说不知道。

因为她知道倘若自己说自己知道古冷意的秘密,那么古冷意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听古冷意这么说,她就立刻对古冷意行了一个礼,说道:“好,我现在就带古公公去找春来,至于二宝能不能找得到,奴婢也不知道,说不定二宝已经被春来杀死了。

古冷意点了点头,心中乍喜若狂,他想,这真是叫天无绝人之路啊。

春来的姑姑找到古冷意之后,便把春来藏匿在她那里,并且杀了二宝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古冷意。

古冷意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自己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想到天赐救星,这个老嬷嬷真是他古冷意的救星啊,恰好这老嬷嬷知道现在春来在什么地方,真是我命不该绝啊。

古冷意心想着,就拉着春来的姑姑对她说道:“现在春来藏在什么地方?你立刻带我去见他,如果找到了春来,一定对你重重有赏。”

春来的姑姑脸上不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虽然说她是因为之前见到春来杀死了二宝,觉得十分害怕,所以才来通风报信的,但是当她看到古冷意脸上露出的狰狞的神色时,她还是觉得有些惊慌。

毕竟春来还是她的子侄辈,她不想看着春来就这么喋血后宫之中,所以她想了半天,这才跪下来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您去找春来,我还有一件事情希望您能够答应我。”

“哦,是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听听,只要本公公能够办得到,本公公一定会答应你的。”古公公说道。

古冷意现在之所以这么顺着春来的姑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求于春来的姑姑,春来的姑姑倘若肯带自己去找春来的话,那么对他而言,一定是个好事,只要能够知道春来和二宝有没有在南内埋伏,他就有办法向皇上交代了。

所以他现在别说是春来的姑姑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提出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要求他都会立刻答应啊。

春来的姑姑便小心翼翼的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奴婢希望您能够放过春来,我也不知道春来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但是他始终是奴婢的子侄辈,奴婢把他供出来就已经对他不起了,倘若他再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奴婢实在是愧对我家的列祖列宗了。”

古冷意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凛然,他立刻对春来的姑姑说:“好,你不管有什么要求,本公公都会答应你的。只要你现在带本公公找到春来,那么什么事都好说,我们现在就去找春来吧,不要再耽搁了。”

春来的姑姑见古冷意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以为古冷意是真的认可了她的这个要求,所以便立刻带着古冷意匆匆忙忙的往浣衣局赶来。

两个人走到浣衣局的外面,看到那里站了大片的宫女和太监,原来这个浣衣局里面住了很多低等的太监和宫女、杂役。

他们看到皇宫中的总管古冷意竟然亲自来到了浣衣局,人人都觉得双眼放光,因为他们知道,倘若讨好了古冷意,对自己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所以人人都往前驱,但是又不敢上前去。

古冷意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他们,他自己都性命难保了,所以他就跟着春来的姑姑径自来到了她的房中,到了房中的之后,那春来的姑姑便往后喊了两声:“春来,春来。”

她原来把春来藏在了这后面的暗室之中,那后面有一间房子,是他们用来堆放杂物的,春来就在里面,而二宝的尸首也在里面。

那春来听到他姑姑喊叫自己,便从后面走了出来,对他姑姑斥责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喊得这么大声吗?你喊这么大声是不是想让人人都知道我藏在这里啊?”

他走出来之后,猛然瞥见了古冷意,顿时浑身吓得魂飞魄散,他指着他的姑姑,对她怒斥道:“你怎么可以出卖我,你不要忘记了,你们家就只有我一个子侄辈,倘若我死了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啊。”

那春来的姑姑听春来这么指责,心里也有些难过,她低下头去,缓缓的说道:“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之前看到你竟然把二宝给杀了,倘若这件事情当真是很重要的话,说不定你连你姑姑我也不放过,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那春来心里知道现在事情竟然已经成了这样子,自己现在要去跟自己的姑姑过不去,那也没有用了,唯今之计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个就是赶快向古冷意认错,可是以古冷意的性格,他现在肯定嫉恨自己到了极点,更何况自己又杀了二宝,以古冷意的个性,怎么会放过自己呢?古冷意向来是这个宫廷之中最为心狠手辣的。

而另外一个方法就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着古冷意没有在意的时候,一下子把他给杀掉。

虽然说杀掉古冷意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也一定会引来很多人的搜查,但是起码杀死古冷意之后,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逃脱,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即使逃不出这个皇宫,那么也可以躲在别的地方多待两天,毕竟皇宫之中是不会为了死一个大总管就每个地方都全部搜到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第二个方法可行,毕竟以古冷意的性格,他那么心狠手辣,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呢。

所以打定主意之后,春来便假装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他装得很害怕,走到古冷意的面前,立刻跪了下去,“扑通”。

跪地发出“扑通”一声,他跪下去之后,便向古冷意求饶道:“古公公,是小的错了,是奴才错了,奴才不应该这么做,还请古公公您大人有大量,能够放过小的,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那里不停的磕头,古冷意看到他那个样子,心中也觉得很是光火,毕竟春来和二宝藏起来,以至于他被皇上训斥了一顿,而且皇上还告诉他,要是他不能把事情调查清楚的话,就一定会要摘他的脑袋,他看春来在地上磕头,心里这才解气了几分。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春来忽然从怀中取出来一把匕首,对着古冷意刺了过去,那匕首便是刚才春来刺死二宝的时候用的,匕首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已经变成了黑色。

他匕首快要刺到古冷意胸前的时候,这个时候春来的姑姑眼疾手快,见状连忙撞了古冷意一下,把古冷意撞在了地上。

古冷意的身子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而由于春来的姑姑撞得及时,所以春来的匕首只刺到了古冷意的手臂,而没伤害到他整个的人。

春来千算万算,做梦也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自己的姑姑救了古冷意。他的心中又气又恨,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他知道,现在自己首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跑,要是跑不掉的话,那一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因为他已经来不及刺古冷意第二刀了。

古冷意眼疾手快,他落地的时候已经大喊了一声“来人”,而他这一声“来人”喊出去之后,立刻有一大堆的小太监、宫女乌乌压压的跑了进来,围了一屋子。

毕竟古冷意这样的大人物来到浣衣局,还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他来到了之后,人人都想讨好他,听到他在房子里大喊“来人”,当然人人都往房子里跑了,于是众人跑进去之后,那春来立刻被吓傻了。

他知道,自己要想逃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绝对没有办法对付这么多人,所以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只是拿着匕首在那里发傻。

古冷意立刻吩咐众人道:“你们赶紧把绳子拿过来,把春来绑到椅子上,本公公有事要询问他。”

“是。”当下有小太监答应着,便匆匆忙忙的去取绳子,而就有宫女上前去把古冷意扶了起来。

古冷意被扶起来之后,坐在椅子上,双眼望着春来,对他恨恨的说道:“春来,你这小子,没想到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本公公素来对你不薄,你竟然对本公公起了杀心,你可知道,刺杀本公公那是死罪一条。”

春来此时此刻,反而是不怎么害怕了,他望着古冷意,冷冷的一笑说道:“刚才倘若我稍微再用点力,或者是我姑姑不去撞你的话,你已经被我刺死了。古冷意,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吗?之前的时候,你故意让二宝和我去南内埋伏,你们所想的事情无非就是想陷害景王朱见辰而已,如今你们的计划竟然让我们两个去实施,让我们两个去做也就算了。但是以你古冷意的脾气,你一定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与其我们等着被你杀死,还不如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呢,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既然如此,哪个办法更重要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古冷意,显然是对古冷意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

古冷意见他如此,心中不禁想了很多,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是不立刻跟春来把事情解释清楚的话,那么春来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把当天在南内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

可是宫廷之中有很多事情都是禁忌事,不能够四处去说的。倘若四处去说了,到时候恐怕他古冷意的小命也难保。

所以他想了很久,才安抚春来说道:“之前的时候,本公公派你们去做那件事,我的确也没有想到,那件事情会带来那么大的影响,更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以为,你们会以为本公公起了杀心杀你们,实际上本公公怎么会舍得呢,你们都是本公公的心腹,有你们在的一天,本公公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为什么我要让你死呢?”

古冷意和春来说了半天好话,试图打消他的顾虑。

春来现在已经被古冷意捉在了手中,他除了服从古冷意,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他想来想去,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个就是自己现在即刻自杀,第二个就是同古冷意合作。如果自己现在即刻自杀,那么就什么都没有了,反而是如果现在同古冷意合作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的生机。

想到这里,他面色十分难看的看了古冷意一眼说:“好吧,古公公,既然我落到你的手里,就什么话也没有好说的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且来问我就是了。”

古冷意嘿嘿一笑说道:“不错,我的确有些事情想问你,之前的时候,本公公吩咐你去做的事情,你到底做得怎么样了?”

春来的姑姑听到他问这话,心想:自己现在赶紧出去吧,在这后宫之中生存得久了,她知道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你所知道的事情越多,那么你的命一定活得越短。

春来的姑姑正准备往外走,却被古冷意喊住了她。

古冷意说道:“这位嬷嬷,你不用出去了,本公公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古冷意的一番话让春来的姑姑心里安定下来,她心里半信半疑,但是害怕之余又有一些喜悦。毕竟能够搭得上古冷意这个大人物,对她以后在宫中的发展,那无疑是一桩好事情,所以她就在那里停了下来。

二五二,帝王哀

春来望了望古冷意,又望了望他姑姑,这才缓缓的说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把事情告诉你们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他本来想把南内的事情如数告诉古冷意的,可是当他看到古冷意的眼神的时候,那眼神之中迸发出的邪恶,让他不禁浑身凛然。

他觉得以古冷意的个性,倘若自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他未必会放过自己,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古冷意为自己一起陪葬也好。

想到这里,他就按照景王朱见辰所教他的事情,对古冷意说道:“不错,古公公,你交代我们的任务,我们的确已经完成了,我们已经把那人骨埋到南内了。”

“哦,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吗?你确定你已经做到了吗?”古冷意望着春来,面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古公公,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们怎么敢不做呢?只不过我和二宝都觉得埋骨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和二宝哪里还有性命,所以我们两个人才想躲起来的。”

春来说得十分真诚,古冷意心中不禁涌出了一阵喜悦之情,他点点头说道:“好好好,你做得很好,春来,本公公非但不会惩罚你,反而还要感谢你。”

古冷意一边说着,一边往春来身边走。

他捡起春来落在地上的匕首,对春来说道:“本公公现在就给你松绑。”说完,他便走到春来的身后,做出要给他解绳子的姿势。

这个时候,他顺眼看了春来的姑姑一眼,对她说道:“这位嬷嬷,你也过来帮一下忙吧,这绳子怎么老都割不开。”

“是。”春来的姑姑连忙应着,走到古冷意的面前,她以为古冷意真的把她和春来当成自己人了。

但是她刚刚走到古冷意的身后,伸出手去准备为春来解绳子的时候,古冷意手中的匕首已然落在她的背后,后心之处,她没有来得及呻吟一声,整个人就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她圆睁着一双眼睛,眼睛中露出了不瞑目的神情。

而这个时候,古冷意却只是微微的一笑,春来面色大变,他望着古冷意,急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古冷意,你果然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对不对?”

古冷意甩着手中的匕首,笑着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本公公的确是想放过你们的,但是你们却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但瞒着本公公藏起来,还差点陷本公公于不义的境地,本公公要是不给你们点惩罚,以后让我在这皇宫之中怎么立足啊?好了,本公公也不想跟你们废话了,既然你姑姑已经死了,你就去天上陪她吧。”

说完之后,他便把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春来的胸膛之中,春来也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双眼就闭了下去。

他死在那里之后,脸上的神情却仍旧是死不瞑目,他直愣愣的望着古冷意,仿佛是在告诉他,今天你这么对付我,总有一天你会自食其果的。

而古冷意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在做什么一样,古冷意把他的手中的绳子解开,然后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啊”,于是又涌进了一大批的小太监和小宫女。

古冷意指了指春来和他姑姑说道:“这姑侄两个人因为一些事情起了冲突,竟然敢在本公公面前斗殴,两个人已经互相被对方杀死了,你们把他们的尸体处理了就是。”

众人一看,躺在椅子上的春来和躺在地上的春来的姑姑,两个人都已经断气了,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不管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古冷意说他们两个人是互相斗殴死的,那他们就是互相斗殴死的。在这个宫廷之中谁的官大,那谁就压死人,古冷意怎么说那就怎么是了,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于是古冷意吩咐小太监们,把他们两个人的尸首丢出宫外埋掉之后,整个人便兴冲冲的来到了乾清宫中,去找朱见深。

朱见深正在那里手忙脚乱,有些措手不及,忽然听到古冷意来了,他心想:古冷意这个奴才,朕交代他的事情,他没有一样办好,还有什么面目来见朕。

他便摆了摆手说道:“让古冷意滚回去,朕现在还不想见他。”

古冷意对那小太监说道:“麻烦你去禀告皇上一声,就说我有好消息带给皇上,这件消息对皇上一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小太监以前的时候就在古冷意的手下当差,他知道古冷意的为人,倘若自己现在不为古冷意办事的话,那么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一定是厄运,所以他立刻就向朱见深禀报了。

朱见深听那小太监说,古冷意带了来好消息,不禁双眼放光,心想:难道真的埋骨成功了?于是他便对小太监说道:“好,你赶紧让古公公进来。”

于是,那小太监便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外面,把皇上要见古冷意的事告诉了他,古冷意心头大喜,于是跟着那小太监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乾清宫内。

来到了以后,古冷意连忙向朱见深行礼,朱见深扬了扬手,让那小太监先下去。

古冷意看四顾无人,这才走到朱见深面前,对他说道:“启禀皇上,您吩咐的事情,奴才已经完全办好了,那骨架现在已经埋到了南内,只要皇上随时带着人去南内查,一定可以查到的,到时候景王朱见辰他便是不想获罪也是不可能的了,皇上您一定可以安然无恙。”

朱见深听完之后,不禁大喜,但是他又用十分疑虑的目光看了古冷意几眼,问他道:“之前的时候,朕问你这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你一直吞吞吐吐的,但是现在你又反过来跟朕说这件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确定你不是在跟朕说假话吗?倘若你跟朕说假话,朕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您放心吧,奴才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言,之前的时候奴才之所以不敢跟皇上承诺,是因为那帮奴才去埋骨的小太监,奴才一直没有找到,但是刚才的时候,奴才已经在浣衣局找到他们了,而且奴才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确把那骨架埋到了南内。”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心中这才稍微高兴了一些,但是他仍旧很担忧的说道:“你刚才说你吩咐了两个小太监去埋骨,那那两个小太监现在怎么样了,你确定他们不会出卖朕吗?”

古冷意阴森森的笑了笑,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这个大可以放心,那两个小太监现在已经再也不会说话了。”

“你说你已经把他们给杀了?”

“是,皇上,奴才并没有把他们杀掉,而且因为他们几个打架斗殴,因为赢钱的事情,分赃不均都死掉了。”

朱见深听古冷意这么说,知道他已经安排妥当,便点了点头,说:“好好好,古公公,这件事情你处理得很好,那就这么做吧。现在接下来朕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去查南内了,希望这件事情能够万无一失,否则的话,皇长公主一定不会这么轻易跟朕罢休的。”

“皇上,您放心吧,只要古冷意在您身边一天,一定会为您筹谋,一定会为您把事情做好,只不过是现在已经有点晚了,我们还是明天再去吧。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不行,朕一定要今天去,如果是明天去的话,那事情又拖了一天,这一天之中,皇长公主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决断,来人啊,朕要亲自去南内搜宫,南内之中据说埋了太监的尸骨。”

当下就有太监们走上前来跟着朱见深一起,朱见深正想带着他们往外走,古冷意不禁上前劝阻说道:“皇上,这件事情不适宜闹得太大,还是由奴才去为您办这趟差吧,要是您亲自去的话,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也是极其不好的,更何况皇长公主说一定会以为是您针对景王呢。”

朱见深却不以为然道:“之前的时候你说得的确是有道理,倘若是这南内之中没有埋骨的话,那么也有可能,但是如今这南内之中既然已经埋了尸骨,那朕还有什么好害怕的,朕亲自把这尸骨搜出来,到时候皇长公主一定会认为朕做的是对的。而之前逼死李贤的事情,说不定她就不会那么跟朕计较了。

古冷意见怎么劝都劝不稳朱见深,而朱见深似乎是心意已决,他也没有法子。

不管怎么说,朱见深始终还是皇上,他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虽然他心里觉得这件事情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但是他也不敢把这分不安说出来,毕竟这整件事情都是他经手的,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么到头来受到损害的就是他自己。

他可不想在朱见深面前出了什么失误,让朱见深砍了自己,所以他只好无可奈何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那老奴先不去了,老奴觉得身子有些不适,老奴想先申请回去休息。”

朱见深现在正在兴头上,也不理会古冷意的话。

他看了古冷意一眼,安抚他说道:“好吧,古公公,既然你现在觉得累了,那你就去休息吧,你为朕所做的事情,朕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朱见深一边说了,一边扬了扬手,让古冷意下去。

古冷意便匆匆忙忙的走下去了。

古冷意下去之后,朱见深便带了一大群太监和侍卫们,浩浩荡荡往南内走去。

南内地处荒芜,很久都没有人来,两个小太监正在门前无精打采的站着,忽然之间看到浩浩荡荡的有一大群人来了,其中有一个人揉了揉眼睛说道:“这是谁呀?难道我看花了眼了,为什么有这么一大群人过来?”

两个人正在讨论着,忽然之间,听到前面大声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两个人顿时被吓破了胆子,两个小太监忙匆匆忙忙的跪在了地上,等着朱见深过来。

朱见深过来之后,看了两个人一眼,面色十分平和的问道:“你们两个就是在这南内之中当差的吗?”

“是是是。”两个小太监连忙回答。

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在这南内当差,也的确是辛苦了,朕决定把你们两个调到别处去,至于什么地方就让古公公来安排吧。”

“是是是,多谢皇上。”两个小太监听后大喜,他们两个的确在这南内过的日子也很不如意。

毕竟这后宫之中跟着得宠的主子,那就一定可以得到恩宠,要是跟着失宠的主子,那就什么都得不到。

朱见深心情大好,同两个小太监交谈几句之后,便带着太监和侍卫们都一起来到了南内,来到南内之后,当下就有太监扯着嗓子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那景王原本在南内的宫廷之中,忽然之间听说朱见深来了,他走了出来。走出来之后,看到朱见深忙恭恭敬敬的给朱见深行了一个礼。

他的打扮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打扮不同,整个人看上去,反而是精神了些许。身上的衣服穿得也很整洁,而且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宫女。

他见到朱见深之后,对朱见深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大驾光临,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朱见深冷冷一笑,怒斥朱见辰道:“景王,朕且来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且跟朕说清楚,倘若不然,被朕查出来,那么事情就没有这么容易了结了。”

朱见辰满脸茫然,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臣弟想您是弄错了吧?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我在这后宫之中一向是安守本分,从来也不出南内一步,就是想让我做坏事,我又能做出什么坏事来呢?”

他一脸的无辜,反而让朱见深心里更加的恼怒。

朱见深知道,朱见辰做得越好,那就意味着自己做得不好,朱见辰这个人越好,那就意味着自己越不好。

不管朱见辰有什么比自己优秀的地方,那地方一定会成为简怀箴以后帮朱见辰登基,而把自己拖下帝位的一处讲法。

所以他便对朱见辰说道:“好了,皇弟,你也不用在朕的面前再装了,朕之前听说,你南内有两个小太监,忽然之中就不见了,而且这后宫之中流言纷纷,人家都说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你杀死了,而他们的尸骨就埋在南内,可有这回事吗?”

朱见辰听朱见深这么一说,他整个人顿时变得十分惊恐,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绝对是没有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弟才是啊。”

朱见深虽然没有怎么见过朱见辰,但是朱见辰忽然之间由十分镇定又变成十分慌乱的态度,倒是让朱见深觉得,他的精神果然是跟平时不同了。而且他的表现摆明了就是告诉别人,这事情一定是有发展生过了,所以他顿时精神大振。

他指着朱见辰说道:“皇弟,你如果是肯跟皇兄坦白的话,那么皇兄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倘若你不跟皇兄坦白,要是被皇兄发现的话,那后果皇兄也不敢说,毕竟是这后宫之中,还是有皇兄作主的,而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你是王爷,但是如果你犯了什么错,那也一定要和一般的百姓受到同样的惩罚。”

朱见辰听朱见深这么说,他连忙摆了摆手,他的眼睛也不敢去正视朱见深。

他低着头对朱见深说:“皇兄,这件事情你要是问起皇弟来,皇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才好,总之我们始终还是兄弟,希望皇兄不要在这南内搜查了,还请皇兄回去吧,多谢您。”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畏首畏尾的,这更加重了朱见深心中的猜想,他想这朱见辰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说不定之前两个小太监真的是他害死了,如果搜宫的的话,说不定不仅能够搜得出让两个小太监埋下的尸骨,说不定还能够搜出那两个死掉的小太监的尸骨呢。

他这么想着,就更坚定了他搜宫的决心。

他摆了摆手对朱见辰说道:“朕不是说过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你是王爷,但是你犯了法,就也不能不受到惩罚,总之朕得到了消息,说你这南内埋藏有太监的尸骨,朕一定要彻查一番,倘若今天朕不彻查一番的话,朕怎么跟天下百姓交代,怎么跟这阖宫的太监、宫女们交代,又怎么堵得住这悠悠众口。”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十分得意。

朱见辰也在那里察言观色,他看到了朱见深的样子,他连忙摆手对朱见深说道:“皇兄,臣弟想再恳求您一番,这后宫之中的太监即使是死了又怎么样呢?也不过是一两个小太监而已,但是如果是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那就不好了。”

朱见深见他有些害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过之后,这才正色说道:“你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是小太监,然而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他们因为家庭贫困,被送到这后宫之中来,难道我们就可以虐待他们吗?他们在这后宫之中,他们的精神已经惨遭伤害了,他们的身体也被伤害了,我们还要每天役使他们,而今你竟然不把他们当人看,随随便便就把他们杀了,你让朕怎么样来放过你呢?难道太监就不是人吗?”

朱见深之前的时候也不会说这么一番大道理的话,其实这也不是他的这个计划,只不过是现在要指责朱见辰了,他当然要想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了。

朱见辰听完之后,整个人不禁变得有些郁闷起来,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喊道:“皇长公主驾到。”

原来朱见深带着浩浩荡荡的人员来到南内搜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简怀箴的耳中。

二五三,南内骨

简怀箴听说之后,她心里不禁十分郁闷,心想这皇帝现在又要胡闹什么呀?之前李贤的事她还没跟皇上算呢,结果皇上现在也不肯安分,又来到南内,找朱见辰的麻烦。她越想越生气,于是便带着手下的太监、宫女们走了过来。

简怀箴的到来,一切都在朱见深的意料之中,所以朱见深听了之后,非但没有觉得很惊讶,反而整个人变得十分的镇定。

他想了想便大义凛然的斥责朱见辰说道:“景王,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难道太监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难道太监的性命我们就可以随便伤害吗?之前的时候,朕也是你这种的想法,但是朕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这么做,要是这么做的话,会让宫中的太监、宫女,还有朝廷之中的大臣们心寒的,我们作为皇族,更应该以身作则,好好的做出一些事情来,来安抚这后宫之中的太监、宫女,难道你以为朕说得不对吗?难道你可以随随便便的杀死太监、宫女吗?这要传出去让天下的老百姓们怎么来看待我们的皇族。”

他说了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是因为他知道简怀箴就在后面,自己说的这一番话,简怀箴肯定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换而言之,他的这番话就是说给简怀箴听的。

可是,就在这时候,让他觉到了事情有一丝不对,那就是朱见辰在这一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他还畏首畏尾,像是在恳求朱见深一样,但是他现在也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挺直了腰杆,正色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说得十分有道理,臣弟也十分赞同,但是臣弟素来是笃信佛学,对每个人都很尊重,虽然臣弟在这南内,的确是过得不像皇宫中的日子,但是臣弟对每个宫女和太监都是极尽心力的,臣弟并没有把他们当成奴才,而是把他们当成朋友。倘若皇上您不相信的话,您尽管可以问问他们就是了。至于您说的之前的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之前的确是在南内的,但是后来他们不知道去哪里了,臣弟也没有追究,因为臣弟怎么能够强迫他们在这里呢?在我这南内过的都是十分荒凉的日子,臣弟怎么能够要求他们陪臣弟一起在这里挨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正气凛然,整个人显然就是不害怕朱见深了。

朱见辰的变化让朱见深不禁微微一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朱见辰像是忽然之中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是他想起昨天古冷意所说的,他的确是派人把尸骨埋到了南内,即使朱见辰本身没有杀死两个小太监,那么有自己埋下的这两具骸骨,也足以来诬蔑朱见辰了。

所以他也挺直了腰杆,对他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害怕朕搜宫呢?”

朱见辰在那里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臣弟并不是害怕您搜宫,而是臣弟觉得我们始终是兄弟,又何必为了一些闲言闲语而伤了和气呢?倘若您为了这么点闲言闲语来搜宫的话,那肯定会给天下人留下把柄,天下人肯定会说您皇上是一个听信谗言的皇帝,臣弟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您的声誉考虑,而且咱们始终是兄弟,臣弟也不想因为这一些琐事,伤害了我们兄弟的和气啊。”

他的话音刚落,简怀箴已经走了过来,简怀箴说道:“景王说得很有道理。”

简怀箴刚才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听到了朱见辰和朱见深的对话,简怀箴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对朱见深的了解,她当然知道朱见深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针对朱见辰。

他之所以针对朱见辰,多半是怕自己会有什么动作把他拉下皇位,而把朱见辰捧上去,这一切都在简怀箴的意料之中。

所以简怀箴很明白朱见深口中说的那些话,虽然好像都是大义凛然的道理,实际上都是自己的私心,但是朱见辰所说的那些话,倒让简怀箴觉得很赞赏。

他说得很有道理,倘若皇上朱见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来搜南内的话,这消息传了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待他这个皇上,让天下人怎么来看待这个皇宫之中呢?

大家肯定以为他们兄弟两个人为了一点小事,就争得你死我活,说不定还会以为朱见深是故意针对景王朱见辰,这对朱见辰绝对是不好的。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深儿,你不要再闹了,既然辰儿说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那一定就跟他没有关系,你先回去吧。”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不禁心底的怒火噌的一声蹿了上来。

他心想:皇长公主为什么会如此偏袒朱见辰,难道她心里已经作了决定,要把先帝的遗诏公布,要让朱见辰当皇帝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浑身像是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一样,让自己觉得很不自在。

他看了简怀箴一眼,他定定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虽然说朱见辰也是您的孙儿,但是朕也是您的孙儿啊,难道朕身为这天下的皇帝,明明知道朱见辰滥杀无辜而不管吗?倘若是这样的话,朕怎么样跟天下人交代,怎么样堵得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正义凛然,让简怀箴不禁愣了一愣。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怎么对答才好。

简怀箴想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也许你不了解辰儿,但是本宫是了解他的,本宫觉得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笃信佛学,每天在这里过的都是与世无争的日子,又怎么会去杀害两个小太监呢?他说那两个小太监在这南内挨不住苦,所以自己逃走了,这倒是有可能的,而且他又没有追究,可见这事都不是他的错”。

朱见深听简怀箴口口声声所说的都是护着朱见辰,不禁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他心想:简怀箴之所以现在这么护着朱见辰,难道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捧朱见辰做皇帝吗?既然如此,自己更不能不争了。

因此他望着简怀箴一字一顿的说道:“皇长公主,您说什么话,孙儿也是要听的。更何况现在孙儿犯了错误,但是孙儿犯了错误的时候,皇长公主您斥责孙儿,孙儿就很听您的话,但是难道您不对孙儿和景王一视同仁吗?如今景王也是犯了错误,虽然说朕之前逼死了李贤李大人,是朕的过错,但是要是景王也杀了两个小太监,那也是他的过错,难道李贤李大人的命是命,而两个小太监的命就不是命吗?

简怀箴听朱见深这么一番质问,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看朱见深心意已决,知道他无论如何今天也是会搜宫的,而朱见辰在那里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坦然。

简怀箴丝毫都没有怀疑朱见辰,但是简怀箴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倘若朱见深不搜宫的话,他是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而如果自己不肯让他搜宫的话,自己就会落下一个偏袒的名声。

即使朱见深今天勉强的能够接受了自己这个说法,但是以后的时候,他心里还会是有疙疙瘩瘩的,这么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所以她犹豫了再三,便望了朱见辰一眼,对朱见辰说道:“景王,如今既然有人谣传你宫中埋有尸骸,那么你就让皇上搜一搜吧,要不然皇上心中的疑问始终不能够解去,皇上这么做,也无非是希望为你洗刷清白而已。

简怀箴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朱见深的缘故,朱见深毕竟现在还是皇帝,他要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任性了,而且有针对兄弟的嫌疑,所以简怀箴才为他这么开脱。

谁知道,朱见辰在那里很淡定的说道:“皇长公主,您放心吧,臣弟无所谓,这么一点事,臣弟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只不过臣弟可以很认真的跟皇长公主说一句,臣绝对没有做出这种事情来。好了,现在臣也不阻碍了,还请皇上搜宫吧。”他说完便指了指南内。

朱见深见他之前那么恐慌,现在又这么淡定,分明是摆出一副样子,所以十分生气,立刻对身后的人挥手:“搜宫。”

朱见深坚持要搜宫南内,简怀箴见没有办法阻止,又看到景王朱见辰神色十分泰然,她心想:他若是真的想去搜,那就去搜吧,让他搜一下也好,搜一下让他可以死了这条心。

倘若不让他去搜,皇帝可能一辈子心里都不安稳,既然如此,且就成全他吧,也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简怀箴心里这么想着,她的神色便稍微宽松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对朱见深说道:“好,皇上你既然想去搜,那你就去搜吧,不过本宫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你真的能够搜出什么骸骨来,那也就罢了,本宫一定会重重惩罚景王,但是如果你搜不出什么骸骨来,那么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给本宫说个清楚,否则的话,本宫也难以向景王交代。”

“好,你放心吧,既然我想去搜宫,那我就一定有了确实的证据,知道景王真的是做了坏事。”朱见深他望着简怀箴定定的说道。

简怀箴在心中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觉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朱见深竟然有了走火入魔的样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但是简怀箴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因为不管怎么样,朱见深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搜宫,那么任凭自己怎么阻止他也阻止不了了,所以简怀箴也就由着他去了。

朱见深见简怀箴来了也没有阻止自己,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点了点了头,便对后面的人说道:“好了,你们现在可能去搜宫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搜到。”

朱见深吩咐太监们和守卫们一定要把南内翻过来,也要把骸骨找过来。

于是侍卫和太监们听了之后,便纷纷去寻找。

而简怀箴则和朱见深、景王一起镇守在南内的宫中,等待着侍卫们的消息,过了没有多久,朱见深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因为之前的时候,古冷意说已经确定了,让两个小太监去把尸骨埋到了南内,即使朱见辰之前的时候没有当真害死小太监,那么有了这两具骸骨,也足以治景王朱见辰的罪了。

但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仍然没有人来把消息告诉他呢?

朱见深不禁焦躁起来,他忍不住来来回回的走,在南内搜宫一直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南内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搜过了,连地下都已经掘地三尺,可是别说骸骨了,就是连人的一根骨头都没有搜出来。

于是那太监和侍卫们先后纷纷来向朱见深报告。朱见深听完之后,不禁十分恼怒,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之前的时候,他已经让太监们把骸骨埋在了南内的,但是为什么现在完全不是这样呢?难道说之前那时候是古冷意骗了自己?

朱见深不禁暴躁起来,他望着简怀箴,对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他之前的时候先是逼死了李贤,接着又在南内闹出了这么一出好戏,他知道简怀箴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简怀箴望着朱见深半天才说道:“皇上,对于今天的事情,你到底有什么好解释的?”

朱见深想了好久,他才摆了摆手对简怀箴说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南内搜不出骸骨来呢?明明之前的时候朕——”说到这里之后,他几乎说漏了嘴,把之前他让古冷意派人去埋骨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幸亏他收得早,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简怀箴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似有隐瞒,不禁越发有些生气了,她怒斥朱见深说道:“皇上,你是堂堂的皇上,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要是你做出了这种事情来,怎么向天下臣民交代?这件事传出去,莫说是天下的百姓,就是在这后宫之中也一定会成为笑柄的,皇上你这么做,你想想对得起你九五之尊的身份吗?”

朱见深被简怀箴这么一斥责,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管怎么样,简怀箴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事实上的确是他自己做错了事,他想为自己辩护,但是也没有什么好辩护的。

他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古冷意根本就没有派太监去做这件事呢,还是那两个小太监根本就没有把这个事情完成好,来欺骗古冷意,还是说这件事情景王根本就已经提早知道了,所以他故意设了一个圈套来谋害自己。

朱见深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他只觉得后背之上起了层层的冷汗,他心中不禁有了一种奇异的想法。

他心想:难道说这件事情是朱见辰之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故意来陷害自己吗?这有没有可能,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可能的,要是没有可能的话,那为什么朱见辰之前的时候会做出那么慌张的样子来呢?

他之所以做出那么慌张的样子,摆明了就是让自己相信,这南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好让自己故意派人搜宫,这么一来,他自己就可以获罪,而朱见辰不但什么事都没有,反而会让简怀箴同情他,给他打了同情分,反而让自己失去了简怀箴的信任,他心里有了这种想法,他就会觉得朱见辰十分的卑鄙。

他指着朱见辰过了很久,才说道:“景王,这件事情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朕本来以为你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但是如今看来你这个人果真是不简单。”

简怀箴微微蹙了蹙眉,她心里觉得十分生气,她呵斥朱见深说道:“皇上,今天的事情明明是你做错了,本宫还没有责怪你,你现在反过来责怪景王,这却是为什么?你觉得你自己这么做,对吗?你觉得你自己这么做得起先皇吗?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朱见深被简怀箴这么一顿斥责,觉得很没有面子,而且他觉得简怀箴的话,虽然说是有道理,但是简怀箴明明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简怀箴一边怒斥朱见深,一边撇了一眼景王朱见辰,就在她看朱见辰这一眼的时候,她心中忽然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因为这时候她在朱见辰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

朱见辰平时的时候性格也十分开朗,他笃信佛学,经常会讨论一些跟佛经有关的东西,他整个人也十分的豁达,飘然,他有一种超然于物外的感觉。他也经常会笑,他的笑容让简怀箴觉得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是刚才简怀箴瞥见的笑容却完全不一样。

简怀箴不禁微微一愣,因为她觉得那种笑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景王朱见辰的脸上,那种笑容之中多着几丝幸灾乐祸,带着几丝得意洋洋,那种笑容和朱见辰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简怀箴的心神竟有一阵恍惚,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工夫,朱见辰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种十分庄重的笑容,那笑容看上去十分的磊落泰然,一时之间让简怀箴不禁有些迷惑。

她心想:难道是刚才自己看错了吗?为什么刚才的时候,自己明明在朱见辰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十分诡异的笑容,但是现在朱见辰所表现出来的却又是君子的磊落与坦荡,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简怀箴不禁心生疑虑,她想起这事情的经过,总觉得事情有一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地方,所以她决定先不对朱见深进行斥责了,她看了朱见辰一眼,又看了朱见深一眼。

淡淡的说道:“景王,今天的事情是皇上做得不对,让你受惊了。你在这南内好好的休息吧,本宫先陪同皇上回去了。”

朱见辰恭恭敬敬的对简怀箴行了一个礼,说道:“是,臣恭送皇长公主。”

简怀箴微微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且回去不用送。

二五四,宫廷黯

简怀箴便带着朱见深,还有一群太监、宫女、侍卫们,浩浩荡荡的出了南内,出了南内之后,简怀箴出乎意料的没有斥责朱见深,这让朱见深觉得很奇怪。

朱见深也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是做错了,他在无意中才走了这条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以为简怀箴会对自己进行斥责的,但是简怀箴看上去神色十分平静,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一点斥责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中更加忐忑不安起来,他想皇长公主平时对自己有什么不满的时候,都会讲出来,这么一来,虽然说自己心里面是有些不高兴,但是不管怎么着,皇长公主还是肯把对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的,但是为什么现在皇长公主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她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而是一个人在那里沉默不语。

难道说她对自己真的是失望透顶,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待在这个皇帝的位子上了吗?

他越想心里越害怕,越想心里越惊慌,他抬起头来瞥了简怀箴一眼,简怀箴连看也没有看他。

简怀箴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也是波澜起伏,她觉得朱见深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朱见深刚登基的时候,的确是做了很多对老百姓、对国家都有益的事情,而且把那些奸臣都铲除了,但是为什么现在朱见深会变成这个模样呢?

这让简怀箴怎么想,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朱见深的变化实在是太出人意表了,难道说当了皇帝之后,整个人就会变得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眼中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吗?

简怀箴一边在想着朱见深,又一边想起了朱见辰,她觉得朱见辰也实在是太怪了。

朱见辰平日里看上去完全是一个超然物外的君子的形象,为什么刚刚会露出那一丝十分诡异的笑容,这笑容完全是不应该出现在朱见辰的脸上的。

就好比是无论是方寥,还是江少衡,他们的脸上都不会出现这种笑容,这种笑容与他们的性格完全不符合,会显得怪异。

而朱见辰看上去就好像是江少衡那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他的脸上会忽然出现这种笑容呢?

所以简怀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其中有太多的疑虑了,所以她觉得在这个时候不是斥责朱见深的时候,而是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时候。

简怀箴看了朱见深一眼,缓缓的问道:“皇上为什么你会忽然来到南内,这到底是怎么一件事情,你最好能够坦白的对本宫说清楚。”

“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既然没有在南内搜到骸骨,那么朕认输就是了。”朱见深心里既有些不甘,面上又有些颓废的对简怀箴说道。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本宫并不是想跟你怄气,只是本宫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南内有两个小太监失踪了,那是真的确有其事呢?还是你只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如果本宫没有想错的话,你这么大肆来到南内,你一定是做足了准备的。”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脸上顿时有些发红,他觉得简怀箴好像能够看穿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一样,不禁觉得有一些无奈。

过了半天,他才对简怀箴说道:“好吧,皇长公主,既然您非要问这件事情,那我们虽然今天没有在南内搜出什么太监的骸骨,但是朕还是要跟您说一声,朕之前的时候,的确是听人说南内有两个小太监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是被朱见辰杀了,朕这才去南内的。朕绝对不是一个没事喜欢找麻烦的人,的确,朕承认,朕这次做这件事情,的确是有私心的,但是要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朕怎么会去做呢?”

简怀箴听朱见深这么说,她心里有一些拿不定到底朱见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她双眼紧紧的盯着朱见深。

朱见深被简怀箴盯着有些喘不过气来,过了老半天才说道:“好吧,皇长公主既然你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朕就把真相说给你听就是了。”说完之后,他挥了挥衣袖,命令那些太监、宫女和侍卫们都退下,于是简怀箴和朱见深两个人在御花园中的石凳之上坐了下来。

坐了下来之后,简怀箴缓缓的说道:“好吧,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有什么需要同本宫交代的,本宫希望你能交代清楚。如果你能交代清楚的话,本宫非但不会责怪你,而且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也一定会帮你。”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得诚恳,而且不似之前自己逼死李贤时候对自己那般的不好,所以他干脆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他说:“好吧,朕承认这件事情是朕考虑得不对,朕怕皇长公主会利用先皇的遗诏逼朕退位,所以朕就想把祸水东引,甚至到皇长公主要是要朕退位的话,那么一定就会让景王朱见辰当皇帝,皇家血脉也只有朕和朱见辰了,所以朕便派人去打听南内的消息。”

简怀箴听着朱见深一字一句的说下去,她看出朱见深说的,都不像作伪,所以也并没有打断他。

朱见深沉吟了半天,又继续说道:“也是朕不好,是朕动了歪心思,朕很怕朱见辰可以当皇帝,所以朕就派人把两具骸骨埋到了南内,这件事情是朕派古冷意去做的,古冷意派了两个小太监去做,之前的时候,古冷意回报说,那两具骸骨已经埋在南内了,所以朕今天才会大肆去搜宫,希望可以从南内把那两具骸骨搜出来。”

简怀箴望着朱见深,半信半疑,她不知道朱见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朱见深十分诚恳望着简怀箴:“皇长公主,这些事情朕都跟你说出来了,朕说的绝对不是假话,如果是假话的话,朕又怎么敢跟您把这些都给说出来呢?只不过朕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时候,古冷意信誓旦旦的跟朕说,的确是在南内埋了骸骨,但是当朕来到南内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朕想起来就觉得心中有恨。”

简怀箴听朱见深说完之后,心中不禁有怒火升腾,她觉得朱见深实在是太过分了,且不说景王朱见辰有没有真的在南内埋骨,有没有真的逼死小太监,朱见深这么做就是不对的。

他和朱见辰两个人,原本是兄弟,但是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还要诬陷朱见辰,这让简怀箴心里怎么不生气呢?

简怀箴想了想,她看了朱见深一眼说:“皇上,今天景王到底有没有做出这种事来,本宫姑且不论了,但是你身为九五之尊,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的确是很让本宫失望,本宫至于先帝遗诏的事情,本宫暂时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本宫希望你能够为今天你做错的事情反思,好了,本宫什么也不了说,你且回乾清宫去闭门思过吧。

说完之后,简怀箴便站了起来,愤然的回到了万安宫中,回到万安宫中之后,她的脑海始终浮现着朱见辰那一抹怪异的笑容,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以至于想得茶饭不思。

她之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废掉朱见深的打算,但是不管怎么样,朱见深已经当皇帝当了这么久了,而且他在任这几年,虽然说也做了不少的坏事,但是总算也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让简怀箴冒冒然然的废掉他的皇帝之位,简怀箴总是觉得有些于心何忍。

但是她没想到今天朱见深连这么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为了怕自己把皇位传给朱见辰,竟然去陷害朱见辰,这件事情说出去之后,怎么像一个皇帝的所做作为呢?

零落端了一杯参茶走了进来,来到了简怀箴的面前,她微微一笑,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几日里你都是眉头深锁,你这样下去会很容易变老的,你看你头上都生出华发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生在这皇宫之中,终日里为这宫廷之中的事情操心,就是想要清静也是不能够的啊,本宫又何尝不想能够享一下儿孙福呢?但是这后宫之中始终半分安稳也没有。说到这里,她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零落望着简怀箴,对简怀箴说道:“好了,皇长公主,你就不必为今天皇上的所作所为生气了,皇上做出这种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以前并不这样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子,他真是不懂事。”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也十分赞同说道:“是啊,皇上今天竟然连诬陷别人的事情都做了出来,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皇上。”

“皇长公主,既然您也觉得皇上不是一个好皇上,那么您还犹豫什么呢?先帝的遗诏上说明,如果是您觉得皇上他做得不对的话,您可以把他给废除,然后重新扶持新的皇帝登基,这是先皇遗诏上说明的,皇长公主您完全可以这么做。”

简怀箴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零落不禁有些奇怪。

她诧异的说道:“皇长公主,难道事到如今,您还要对皇上进行姑息吗?之前的时候,皇上害死了那山寨中的一千多条人命,他们各个都是人命啊,是活生生的人啊,就被皇上这么轻易的给害死了,难道您不觉得皇上这么做,实在是不够妥当们?”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说,知道零落这些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零落跟了她这么久,零落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知道零落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自己,但是她现在脑海中只要一浮现出景王朱见辰那一抹怪异的笑容,她就觉得寝食难安。

所以她摇了摇头,对她说道:“零落,本宫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废除皇上的皇位,可是本宫却始终很难找到一个比皇上更适合担当这九五之尊的人选。”

“那倒不一定啊。”零落摆摆手表示不赞同:“皇长公主,您想啊,您难道不觉得景王朱见辰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吗?这景王他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待在南内,他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而且熟读经书和佛经,又懂得伦理有序的道理,他实在是可以做到一个好皇上啊,他为人很仁慈,如果登上皇位,一定会对天下百姓仁慈的。”

简怀箴不置可否,零落不禁觉得很奇怪,她低下头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难道您心中还有什么顾虑吗?”

简怀箴沉吟半晌,才缓缓的说道:“不错,本宫的确心中还有一些顾虑。”

“哦,到底是什么顾虑?皇长公主您可以说给奴婢听一听,虽然说奴婢不一定能够给皇长公主什么好的建议,但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为皇长公主分忧解难。”

简怀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非要知道,那本宫就说给你听,事情是这样的,之前的时候,在本宫的心中,本宫一直觉得景王朱见辰是一个很淡薄名利,很为天下百姓着想,而且与世无争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皇上要搜宫的时候,景王的表现让本宫觉得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当时零落也在场啊,零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景王还是那么磊落坦荡,反而是皇上在景王的面前被景王比下去了。”零落不以为然。

简怀箴她思考了良久,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零落,你看事情只是看到了表面,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不知道为什么,当本宫一回头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景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怪异的笑容,那笑容以前的时候,从来没有在景王的脸上露出过,那笑容之中既有扬扬得意,又参杂了很多别的成分,同景王以前的为人大为不同,所以本宫一想起那个笑容,就觉得心神不宁。”

零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说道:“皇长公主,奴婢想您是多虑的吧,只不过是一个笑容而已,怎么可能引申出这么多事呢?景王是怎么样的人,我们也是日久见马力,路遥知人心,所以才能够知道的呀,并不是只是看一个笑容,就可以判定人是怎么样一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对景王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零落一口气说下来,就像是筛豆子一般,让简怀箴一时有些应接不暇。

她淡淡的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本宫只要是一想起那个笑容,本宫就觉得很奇怪,不管怎么样,那个笑容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坦荡磊落的君子的身上的,在本宫的心目中,景王一直都是一个坦荡磊落的君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露出那么一抹笑容。虽然说那笑容转瞬即逝,但是给本宫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简怀箴慢慢的把她所看到的事情分析给零落听,但是零落始终不觉得事情是这样的,她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是不是您这些天因为李贤李大人的死,所以没有休息好,而以至于心神恍惚,看到景王在笑,结果就看错了他的笑容之中包含的含义。

简怀箴听零落的话之后,她整个身子微微一颤,过了良久才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管怎么样吧,本宫也觉得本宫有的时候看事情并不看那么准,以至于会误会别人。本宫也不希望就这么误会了景王朱见辰,在本宫的心中,景王朱见辰一向都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要是他变得十分重视功名利禄的话,那么他跟眼前的皇上又有什么区别,皇上为了得偿自己的所愿,竟然做出各种各样的事,如果景王是跟皇上一样的人的话,那么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啊。”

零落说完之后,便睁着双眼看着简怀箴,而简怀箴也望着零落,两个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简怀箴到现在更加分不出事情到底是真是幻,到底是她当时真的看到了景王露出了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还是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离得有点远,而且当时又在斥责朱见深,所以没有仔细瞧,没有瞧清楚,她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了。

她问零落,她说:“零落,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做好呢?你待在本宫身边这么久了,本宫相信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说的话本宫会考虑的。”

零落她垂下头去想了很久,对简怀箴笑了笑,温婉的说道:“皇长公主,这后宫之中的事零落也不清楚,零落就是不忍心看到皇长公主整日愁眉深锁,为这朝廷的事情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零落就是希望皇长公主能够好好的爱惜自己的身体,至于景王和皇上两个人怎么样的人,奴婢到现在为止也不方便发表评论,只不过奴婢觉得皇长公主您的顾虑还是有道理的,不管怎么说,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要轻易的让江山易主,否则的话,一定会引起天下百姓的骚乱。”

简怀箴听零落这么一番话之后,觉得零落真是一个十分懂事的孩子,她所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的,也都说到了简怀箴的心坎里。

简怀箴便对她温婉的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本宫一定会听你的话的,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本宫也不会考虑废掉皇上,不管怎么样,皇上也为江山社稷立了下功劳,而至于景王嘛,本宫也一定会好好的去调查一下,到底是景王真的在做什么不法的勾当,还是是本宫看错了,如果让本宫选的话,本宫宁愿是本宫看错了,也不希望景王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也沉浸在宫廷中的斗争之中去。”

二五五,保江山

简怀箴说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几分叹息,显然是在那里十分的感慨,零落也望着简怀箴,两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因为她们知道这宫廷实际上是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且不说简怀箴和零落两个人在这里商量了半天,都没有商量出事情到底是应该怎么处理才好,但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不能够轻易废掉朱见深,那皇位不管怎么样,朱见深当皇帝也当久了,而且他跟简怀箴之间的感情的确是十分的深厚,虽然说朱见深接二连三的做错了这么多事情,但是简怀箴仍旧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所以两个人交谈过后,简怀箴的心中更加的沉澈如水,而且她还特意派了人去打听景王的消息。

而这个时候,最慌张的人不是旁人,却正是皇上朱见深,朱见深回到乾清宫中之后,想起简怀箴在路上跟她说的话,越想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安,他觉得自己最错的事情就是刚才见到简怀箴的时候,不应该向她坦白自己曾经派人去埋骨陷害景王。

这么一来,简怀箴对自己仅有的一点点信赖和好感恐怕也没有了,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鬼使神差的竟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简怀箴。

他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郁闷,越想越觉得难过,越想越觉新心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办才好。

这时候他想起了古冷意,这件事情可都是古冷意害的,要不是古冷意之前的时候,骗他说,两个小太监是在南内埋骨的,那么他也就不会带着士兵们大肆去搜宫了。这么一来,也不会给人以可趁之机了。

说来说去,这还都是自己的错啊,朱见深越想越觉得事情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恐怕是有些棘手,有些难以处理,倘若自己稍微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立刻会从皇位之上掉落下来,到时候从万人之上,然后被沦落为一个,像景王一样的很肤浅的王爷,什么都不用管的王爷,那么他心中该是多么的郁闷呀。

他忍不住怒气冲冲的拍桌子,大声喊到:“来人啊,把古公公给朕带回来。朕有事要问古公公。”

“是。”当下就有小太监答应着去找:“古冷意呢,古冷意去哪里呢?快给朕把古冷意带上来。”

朱见深命令手下的小太监,当下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上前来望着朱见深,小心翼翼的说道:“启禀皇上,奴才也没有看到古公公,奴才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过公公,不知道古公公去什么地方了。”

朱见深一听,心中不禁大为光火,他心想:古冷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恐怕是逃跑了吧,怕自己来对付他。

如此看来,恐怕是当时的时候,古冷意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并没有让人把尸骨埋在了南内,他骗自己说,把尸骨埋在了南内,这么说来,整件事情最错的人就是古冷意了。

朱见深越想,不禁越生气,心道:古冷意你当是害死朕了,我绝对不会这么放过你的。

所以他立刻传下了命令,让人四处搜捕古冷意,如果谁看到了古冷意,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因为古冷意有后宫的出宫令牌,所以说不定古冷意现在已经出宫去了,但是,他立刻就派了一队锦衣卫去调查。

他想:不管古冷意去了哪里,只要他还没有离开京城,那么就一定有办法把他抓回来,到时候再向他拷问事情的经过也不迟。

朱见深知道现在也不是找古冷意麻烦的时候,自己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样跟简怀箴解释这件事情才好。

朱见深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焦急,他觉得恐怕自己的皇位要不保了,江山要不保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他焦虑的在乾清宫的正殿上走来走去,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他想到了万贞儿,于是便派人去传万贞儿。

谁知道万贞儿早已经听说了今天的事情,万贞儿之前的时候,也真的很想去帮皇上,但是事到如今,她知道,皇上恐怕的确是危在旦夕了。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简怀箴都不会容忍皇上做出这种不忠、不义,陷害兄弟,有为伦常的事情。

要是简怀箴这件事都能够姑息他的话,那么恐怕当真是对他宠溺至极了。她正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朱见深已然亲自来到了她的宫中。

朱见深来了之后,立刻对万贞儿高声喊了一句:爱妃。

万贞儿本来在想,要不要表明立场,想个办法听从陈嬷嬷的建议,重新去亲近朱见辰,她本来是很想帮助朱见深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想策反朱见深,但是怎么说呢?

朱见深到现在整个人已经变得做起事情来,没有一点逻辑性,这让万贞儿觉得他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而且他现在一遇到事情整个人就乱了分寸,完全没有一点帝王的模样,让万贞儿觉得很是鄙夷,所以万贞儿心中不禁也产生了动摇。

朱见深来了之后,立刻拉着万贞儿的手,对她说道:“爱妃,事到如今,你说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皇长公主现在心中对朕非常不满,你觉得朕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求皇长公主,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事?总不能让朕在这里等死吧?”

这万贞儿想了想,对他说道:“皇上,奴婢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我的确也很想帮助皇上啊,但是事到如今,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见深没有想到,万贞儿此时此刻竟然不肯帮自己,他不知道万贞儿是真的没有办法,还是不肯帮自己想办法。

面色顿时一沉,恨恨的说道:“万贵妃,你平时的时候不是主意最多吗?为什么现在朕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朕不管怎么样,你一要帮朕想出一个办法来,否则的话,朕不会这么轻易跟你罢休的。”

万贞儿的脸色不禁也一变,对他说道:“皇上,事到如今,你就是逼死臣妾又怎么样呢?难道你逼死臣妾,臣妾就能够想出办法来了吗?要是你现在逼死臣妾的话,非但捞不到半点好处,皇长公主还会认为是你逼死了自己的妃子,为了让妃子给你出谋划策,就蓄意逼死妃子,难道你觉得这不会在皇长公主心中,再次留下一个罪证吗?再说了,臣妾又不是不想帮你,但臣妾真的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

“你还说你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之前的时候都怪你给朕想了那么多锼主意,以至于朕在皇长公主的心目中,变成了一个无能的君王,而且是你害朕变成这样的,朕一想起这件事情来,就恨得牙痒痒。”他一边说着,一边逼视着万贞儿。

谁知道万贞儿现在一点都不怕他,万贞儿迎着他的目光对他说道:“皇上既然你要这么说,那臣妾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臣妾一直觉得和皇上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所以臣妾对皇上的事情一直尽心尽力,但是皇上到如今,不但不为臣妾想,反而还咄咄逼人,你让臣妾怎么办呢?难道臣妾有什么办法吗?臣妾也很想帮助皇上啊,但是事情到了现在,也不是臣妾能够控制的啊。”

万贞儿一边对朱见深这么说,一边眼光来回的打量着朱见深。

朱见深看万贞儿所说的不像是假话,似乎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对自己这样的,他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万贞儿说得也有道理:也是自己真的逼死了万贞儿的话,那么他在简怀箴的面前就又多了一条罪状,那就是逼死自己的妃子。这条罪状对他来说,无疑是在简怀箴的面前减分的。

所以他便对万贞儿说道:“好吧,万贵妃,既然到现在,你不肯帮朕想办法,那朕也不再强迫你,只是有一天,如果朕能够东山再起的话,你希望记得你今天是怎么对待朕的。”

说完朱见深便转身而去,万贞儿望着朱见深背影,不禁发出了一声嗤笑,她太了解朱见深的脾气了,朱见深曾经无数次的跟他翻脸,但是每一次只要是用到她帮忙的时候,都会来找她,所以万贞儿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得罪朱见深。

她也不是不想帮朱见深想办法,但是事到如今,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了,而且她也不是不想帮朱见深出主意,之前的时候,她曾经教唆朱见深去陷害朱见辰,杀死了他的小太监,但是朱见深不但没有把这事情做好,反而把这事情告诉给了简怀箴知道,这让万贞儿心中怎么不鄙夷他呢?

万贞儿等到朱见深走了之后,陈嬷嬷不禁凑上前来,十分奇怪的说道:“娘娘,您之前的时候不是说过,无论如何也要帮助皇上吗?您不是说,我们同皇上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如果这条船沉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吗”

万贞儿的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她只是怔怔地说道:“那是以前,不是现在,现在事情一切都不同了,我看皇上在这个位子上也待不了几天了。”

陈嬷嬷心中不禁肃然一凛,越发觉得万贞儿这个人,是翻脸不认人的人了。

朱见深回去之后,他搅尽脑汁,怎么样都想不出办法了,而且现在他身边一个可以帮助的自己的心腹的人都没有,本来他有古冷意的,但是古冷意到现在却下落全无,而今到底让谁帮他才好呢?

他正在想办法的时候,忽然之中听到小太监前来禀告说是周太后来了。

他一听到周太后来了,双眼不禁放光,不管怎么着,这后宫之中,他还有一个生母皇太后啊,生母皇太后周太后啊,周太后既然肯来,就说明一定会想帮助帮他的,所以他连忙挥了挥手说,赶紧快请周太后进来。

于是那小太监连忙出门,过了不多久,就看到由宫女青纱和小太监扶着周太后走了进来,周太后走进来之后,看了朱见深一眼,她看朱见深比平日里都要憔悴一些,不禁很是心疼。

对他说道:“皇上,才几天不见,你变得憔悴多了。”

朱见深连忙“扑通”一声,给周太后跪下了,他对周太后说道:“母后,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救救儿臣啊,儿臣到现在面临着十分窘迫的局面,说不定儿臣现在连皇上也当不成了。”

周太后的面色铁青,她亲手把朱见深扶了起来说道:“好了,你先到一旁坐下,且听哀家把事情慢慢的跟你分析,哀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了。”

朱见深没有想到,周太后现在竟然变得如此有谋略起来,她竟然说自己有了主意了。

朱见深心中一凛,连忙说道:“是。”

说完之后,他便坐到了一旁,于是周太后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朱见深迫不及待的说道:“母后,您心中到底有了什么主意,我们可以怎么办呢?”

周太后的面色变得越发的阴暗起来,眼中露出了凶光,她说道:“皇长公主之前的时候,确实为你做了很多事,哀家其实心里也是很尊重她的,但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皇长公主手中有先皇的遗诏,而先皇的遗诏又可以废掉你的皇帝之位,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逼宫了。”

“什么?逼宫?”朱见深听完之后,浑身不禁已经出了一阵冷汗。

他之前的时候虽然各种各样的坏事都做过,各种各样的想法都有过,但是逼宫这件事情他还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因为他觉得逼宫实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事情传出去之后,天下人会怎么议论自己呢,所以他不禁摇了摇头。

谁知道那周太后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了一丝淡定,对他说道:“皇上,事到如今你还畏畏缩缩的?那还有什么意义呢?既然哀家说逼宫可以,那就一定可以的,如果到现在我们还不逼宫的话,那么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你来想想这件事情,到如今皇长公主多半是不会让你再做皇上了,你在大闹南内的事情,哀家也听说了。既然如此,除了逼宫,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如果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那哀家也就不说什么了。”

朱见深垂下头去,想了半天,不禁十分丧气的对周太后说道:“母后,儿臣的确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是啊,我也知道你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因为我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哀家今天之所以来,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情,你这皇位是绝对要保住的,要是你做不了皇上,那哀家也做不了皇太后,以后前太后那贱人还不整死哀家呀?”

她说起前太后的时候,目光之中仍旧是有些怨恨,虽然之前的时候,她跟前太后是关系有些和缓,但是不管怎么样,前太后得到了先皇一辈子的恩宠,而她周太后却得不到先皇半丝的爱意,这种恨意是有生之年都不能消磨的呀。

尤其是女人之间的战争,虽然表面上看着不怎么样,实际上是最为惨烈,最为激烈的。

朱见深浑身一颤,对周太后说道:“母后,既然您说逼宫,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您如果有什么主意了,您就跟儿臣说一下,朕如果被逼急了也只好走这条路了。”

之前的时候朱见深的确是没有想过,要走逼宫这条路,不管怎么着,他觉得自己的势力始终比不过简怀箴的势力,但是到如今,既然事情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了。

所以他就按照周太后所说的做。

周太后正要说什么,忽然之中有小太监慌慌忙忙的走了进来,见了朱见深和周太后连忙跪下说道:“奴才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见深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闯了进来?到底有什么事?”

那小太监见朱见深的目光十分的冷漠,不禁有些害怕,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启禀皇上,奴才也不敢来打扰皇上和太后娘娘,只不过是之前的时候,皇上您吩咐了,让有了古公公的行踪就立刻来回报您,古公公现在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哦,古冷意那家伙是在什么地方被你们抓住的?”朱见深恨很的问道。

现在他对古冷意实在是充满了恨意,因为古冷意做的事情,导致了今天局面的出现,以至于简怀箴心中对他的不信任更加加深了。

那小太监连忙说道:“启禀皇上,是在宫门口被侍卫抓获的,古公公带了很多金银珠宝,想溜出宫去,但是他还没有成功的时候,就已经被抓住了。”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点了点头说:“好,古冷意啊古冷意,你如今也有今天,要不是之前你害朕的话,朕也不会被沦落到这个地步,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朕要是今天放过你,那朕这个皇上以后怎么样可以做下去呢?”

说完之后,他便小太监说道:“好,你现在马上传朕的口谕,派人把古公公杀死,乱仗打死。”

“是。”那小太监答应着,转身就要往外走,谁知道这时候周太后却摇了摇头说道:“慢着,皇上,此事不可。”

二五六,起兵变

“啊,为什么?母后难道您不知道这个死太监做了什么事吗?要不是古冷意从中作梗,说不定朕就能够陷害得了朱见辰,如果朕能够陷害得了景王朱见辰的话,事情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说一定朕就可以在这皇位上坐得很稳固了。”

周太后却始终不赞同他的看法,说道:“皇上,古冷意为什么会逃?那是因为他想到了如果事情不成的话,皇上一定会对他下毒手,古冷意这个奴才,哀家也是看过的,虽然看上去人是有些笨,但实际上哀家觉得他还是有些心思的。而且他在宫中待得比较久,对宫中的事情很熟悉,所以哀家无论如何也不主张皇上您在现在这个时候要杀掉他,如果皇上真心想他死的话,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现在还可以利用古冷意为皇上您做事呢。”

“什么,现在还可以利用古冷意为朕做事?古冷意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实在是不想用他了。”朱见深甩了甩衣袖说道。

谁知道,那周太后却缓缓的劝说道:“皇上,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想啊,你如今身边也没有几个可靠的人,要是不赶紧找几个可靠的人,怎么能够巩固自己的势力呢?古冷意这个人也许当真是没有什么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却可以为皇上出谋划策,这对于皇上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啊。”

周太后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朱见深才决定放过那古冷意。

周太后正准备派人去把古冷意宣过来,谁知道这时候,小太监又进来汇报说:“前太后来了。”

朱见深心想,前太后这个时候怎么来了?难道是听说了自己的事情,所以想叫自己一起找简怀箴去求情吗?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十分高兴,不管怎么说,他知道前太后和简怀箴的交情十分好,如果是她肯开口的话,那么简怀箴就说不定会放过自己了,所以听说前太后来了,他连忙往前走了一步,对周太后说道:“母后,我没有想到前太后也来了,你们俩个心中都是有朕的。”

那周太后却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怎么着,这前太后跟皇长公主走得太近了,要是前太后知道了你想策反这件事,哀家也吃不着什么好果子,更何况前太后见了哀家跟你在一起,说不定以为我们母子有什么阴谋呢,所以哀家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朱见深看了看,只见四周都空荡荡的,唯一前面一扇屏风,于是指了指那扇屏风,对周太后说道:“既然如此,母后您先躲到屏风后面去吧,我看看前太后此行是做什么,要是朕猜得不错的话,前太后恐怕也是为朕去皇长公主面前求情了。”

周太后却不以为然:“我从来不觉得前太后有这么好的心地,前太后这次过来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愤愤然地躲在了屏风的后面。

而这个时候,前太后已然进来的了,前太后进来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朱见深早就已经迎接在门口了,他连忙向前太后行了一个礼说道:“儿臣参加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前太后有一只眼睛瞎了,另外一只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怕,她用没有瞎的那只眼睛,瞪着朱见深,问他:“皇上,今天哀家听说了一件事情,说皇上之前的时候在南内做错了事,可有这么一回事吗?”

朱见深心想,这后宫之中的消息传得真是快啊,只这么一会的工夫,既然整个宫廷都传遍了,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所以他面对前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果然消息灵通啊,只不过朕是有苦衷的,朕也不想那么做,但是朕却没有办法不那么做。”

前太后点点头说道:“每一个皇上都是有苦衷的,既然你说有苦衷,那么哀家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哀家今天来,的确是有件事情想跟皇上商量。”

“哦,有什么事情想跟朕商量呢?”朱见深听前太后这么一说,以为前太后也是来帮自己出谋划策的。所以他变得十分高兴起来。

谁知道前太后只是在那里淡淡的说道:“皇上,事到如今,你既然已经作出了这么多错事,您一味地在这里逃避,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想把这些事情都转嫁到别人身上的话,那也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皇上您不妨去向皇长公主认个错吧,只要皇上您肯诚诚恳恳的向皇长公主认个错,哀家相信皇长公主一定不会同皇上您计较的,不管怎么样,皇长公主和您都是很亲的人啊,难道皇长公主忍心看着皇位空滞吗?”

“那怎么会空滞呢?难道太后娘娘不知道,南内还有一个景王吗?说不定哪一天皇长公主觉得景王更适合做皇帝,于是她就拿着先帝的遗诏让景王做了皇帝,也不一定呢。”朱见深有些愤愤然然的说道。

他本来以为前太后来到是为自己出谋划策的,但是如今看到前太后来到,根本就没有为自己出谋划策的意思,看前太后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去认错。

他心想,朕乃是堂堂的九五之尊,一朝天子,如果却很虚心的向皇长公主认错,那也就算了,如果再向旁人认错,那让朕的面子如何搁啊?

既然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呢。所以他对前太后十分严厉的说道:“太后娘娘,朕知道您想的都是好意,但是朕却觉得这么做是不应该的,您想啊,如果是我们都去向皇长公主认错,那也就算了,可是如果是让朕去向景王认错的话,朕心中实在不服。”

“皇上,现在不是服不服的时候,而现在是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既然皇上您犯了错,您本来就应该去向旁人认错啊,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前太后在一旁不停的劝说着朱见深。

没有想到朱见深却怎么样都不肯。

听他说的,这让前太后心里觉得十分不爽,但是前太后是一个非常娴良淑德,而又温文尔雅的人,所以此时此刻她也说不出什么样的话来。

前太后继续说:“皇上,其实哀家一直很想告诉你一句话,所谓错了就是错了,既然错了,你就应该去认错,只要你去认错,事情还有转回的余地,倘若你不去认错,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的话,说不定这江山真的会易主的。”

朱见深听前太后这么一说,顿时神经十分敏感的问了一句:“太后娘娘,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您这么说是不是想要告诉朕说,朕作为皇上,也有很错的地方,朕即使是错了,那也自有我的母后教我,也不用太后娘娘您来干涉。”

说完他便对小太监说道:“既然今天太后娘娘已经来了,那么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来人啊,把太后娘娘请到里面去喝茶”。说完之后,就进来了几个朱见深贴身的小太监,把前太后扶着就要往里走。

前太后没有想到忽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她看了朱见深一眼,十分严厉的问道:“皇上你到底想怎么做?难道你还想对我这个太后下毒手吗?”

朱见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太后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朕是一点都没有向您下毒手的意思,只不过呢,您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朕现在也不能够让你这么容易就出去,如果朕让你现在就这么容易出去的话,您一定会把朕的事情告诉皇长公主的。”

“什么事情?”那前太后仍旧是有些茫然,谁知道朱见深却一句话也不说了。

他说道:“前太后,您还是到里间休息吧。”

他话音刚落,这时候周太后已经走了出来,周太后赞赏的看了朱见深一眼说道:“皇上你这步棋算是走对了,这的确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而今你把前太后给囚禁了,起码她本来可能知道我们的事情,现在也已经不知道了,再说呢,只要你把她囚禁了,那么我们的大业就容易得多。”

朱见深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他早就已经认可了周太后的看法,所以他连忙说道:“是,母后。”

于是朱见深便派了几个小太监,把前太后请到里间去了,这名义上虽然说是请,实际上就等同于软禁。

前太后只是带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过来的,他们早都已经被乾清宫的太监和侍卫们治服了。事到如今,那前太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只好先跟着他们进去再说。

等到把前太后请到里面之后,朱见深这才望着周太后,对周太后说道:“母后,您说这事应该怎么做呢?”

周太后想了想说道:“你还是按照刚才哀家教你的办法去做吧。只要按照哀家教你的办法去做,哀家相信就一定能够想出办法的。”

母子两人合计了半天,最后决定发动政变,趁着简怀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抢下她手中的遗诏,从此之后,朱见深就可以稳坐江山了。

主意打定了之后,他们便想怎么样去实施,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有小太监进来说是古冷意苦苦哀求着要见朱见深。

朱见深想了想便按照周太后的意思,派人把古冷意给召了进来。

古冷意进来之后,立刻“扑通”一声给朱见深跪下了,他眼中满是泪水,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请您饶命啊,之前的时候,奴才知道,是奴才错了,奴才不应该这么做,奴才错得很离谱,但是奴才希望皇上您不要跟奴才一般见识,能够放过奴才才好啊。”

朱见深望了他一眼,眼光之中满是险恶之色,半天才说道:“古冷意,你可知道你这次做了什么样的严重的事情吗?你可知道你做的事情对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如果朕的皇位当真是丢了,就是被你害死的。”

古冷意听朱见深说得这么严重,他连忙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是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之所以这样,也是受人蒙蔽啊,之前的时候,奴才真的在浣衣局找到了春来,是春来告诉奴才,说那尸骨已经千真万确的埋到了南内了,所以之后奴才才向皇上汇报,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既然说那尸骨已经埋在南内了,那为什么之前朕去搜的时候,没有搜得到了呢?古冷意,你以前的时候,对朕忠心耿耿,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子?”朱见深忍不住指责古冷意。

古冷意只是一个劲在地上磕头,半句话也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既然朱见深已经认定他是叛徒了,那么自己无论是怎么求也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只是在那里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想了想,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朕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可怜兮兮的,朕其实觉得也十分心疼,但不管怎么样,你之前的时候,你在朕的手底下当差,也已经为朕立下了汗马功劳,朕本来是想跟你深究竟南内的那件事情的,不过你说你不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为什么后来朕带人去南内搜宫的时候,你就收拾了包袱要匆匆忙忙的离开呢?要不是朕特意吩咐了禁卫军拦住你,说不定现在早就已经被你飞出皇城之外了。”

那古冷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望着朱见深,朱见深看古冷意的确好像是很害怕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威胁古冷意到了差不多的地步了。再威胁下去也没有意思。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向古冷意示好,然后就可以顺利的利用古冷意去帮自己完成事情了。

所以他瞥了古冷意一眼,又瞥了周太后一眼,周太后当即会意,对古冷意说道:“古冷意,你这件事情的确是做得不对,不管皇上让你去南内埋骨是对还是不对的,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欺瞒皇上啊。”

“是是是。”古冷意连声说道。

周太后看了古冷意一眼之后,又看朱见深,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既然古冷意他就已经知道错了,您不如就放过他吧,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说古冷意也是您身边得力的人,他也肯为您做事,对您也是忠心耿耿的。”

“太后,您要是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是朕现在放过了他的话,那朕的后宫之中人身都可以这么做了,那朕以后这个皇上又有什么威信可言了?”

其实周太后和朱见深两个人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这次无论如何要放过古冷意,然后利用古冷意去帮他们做一些事情,所以两个人才在那里一唱一和的,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古冷意的心中产生一丝警惕。

而周太后继续劝说朱见深道:“皇上,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现在您正在用人的时候,不如就让古公公戴罪立功吧。”

朱见深作出很为难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才叹气说道:“哎呀,好吧,既然今天是母后亲自为你求情,那么朕也不想再为难你了,只不过,古冷意,如果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朕绝对不会放过你。如果你觉得朕会放过你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古冷意其实现在就等于提着脑袋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莫说是以后的时候,朱见深不放过他,就是这一次他都不认为朱见深会放过他的。

但是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然肯听从周太后的建议,放过他,这实在是大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于是他连忙在地上叩头,感谢朱见深的不杀之恩。

朱见深摇了摇头说:“罢了,现在在不是我们讲究客套话的时候,古公公,你向来是足智多谋,你且帮朕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朕从皇长公主的手中把那遗诏抢过来。”

“抢?”古冷意略显诧异,问了一句,因为他怎么样都想不到,现在朱见深已经决定发动政变了。

“是抢,当然是抢,如果是不是抢的话,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遗诏拿过来呢?如果真想坐稳皇位的话,除了抢,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朱见深重重的点头。古冷意心中有觉得一阵害怕,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他除了听从朱见深的指令,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所以他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抢抢抢,当然是抢了。只不过至于怎么抢我们还是要想个主意的。”

“朕想的主意就是发动政变,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发动政变?可是皇上您的手中并没有什么直属的兵权、机构啊,您的手中没有兵的话,我们怎么可以发动政变呢?”

“这个倒不用你操心。”周太后走上前来对他说道:“这件事情哀家早就已经想好了,哀家也早就已经找好了军队,可以支持皇上发动政变。”

古公公,接下来朕要做一番大事业,只要朕做了这一番大事业之后,一定能够成功的保住皇位。倘若你当真要有心赎罪的话那你一定要帮助朕,否则的话朕今天就把你大卸八块。”

古冷意听到朱见深的话浑身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本来他以为被朱见深抓住以后自己断无理由再生存下去了,没有想到朱见深反而给他一个机会,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呀。

所以他连忙跪下去,磕头如捣蒜,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放心吧。只要您肯饶过奴才,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儿。之前的时候奴才也是尽了心的,但是没有想到察人不疏,选了两个小太监没有帮奴才完成这件事儿,奴才想起来心里就觉得很对不起皇上。”

二五七,罗开凌

“好了。www.65txt.com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过去的事情应该朕也不打算再继续同你计较了,但是接下来你一定要帮朕好好办好这件事儿才行,要不然的话朕当真不会放过你。”

朱见深对古冷意威逼利诱,又加恐吓。

古冷意听完之后,心想:“自己的小命儿总算保住了。不管怎么样虽然说朱见深对自己是有些意见,但是他现在毕竟要造反,在这个时候他还需要自己的帮助,所以就让自己活了下来,这对自己而言真的一件好事儿。”

他用衣袖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心想:“古人说有个道理叫做伴君如伴虎,真是说的不错呀,看来跟着皇上的确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尽管他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不敢丝毫表露出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表露出一丝一毫不满的话,那无疑是找死,以朱见深的性格朱见深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他望着朱见深,又望了望周太后。

周太后用手指了指他,说道:“好了,古公公,你且起来吧。皇上也只不过是一时之气,所以才跟你生气。倘若你能够好好的辅佐皇上的话,那皇上一定不会跟你过不去的。你知道这后宫之中皇上最宠爱的人就是你了,要不然你怎么能成为大总管呢。”

“是、是、是”古冷意连忙答应着。

他此时此刻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想在这皇宫之中好好的活下来,安稳保命。

也不管周太后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可能要被牵扯到皇上的这场政变了。

的确皇上作为一国之军要发动政变那原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就在于能够决定皇上命运的玉杖不在皇上手中,而在简怀箴的手中。

最要命的是那玉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人能够见过,只是听说玉杖能够废立皇上,皇上这么做无异于等同谋反。

他正在这么想着,忽然之中有人从里面说了一句,她说:“周太后您也是这皇宫之中的老人了,为什么思想会这样呢?如果您让皇上谋反的话,那皇上真的就是陷入淤泥之中而永远不能自拔了。”

说话的人字字铿锵,句句说到了古冷意的心里。

古冷意觉得那人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而且听声音他也听出了是谁,那声音正是钱太后的声音。

“什么时候钱太后被抓了起来了?钱太后也在这里,难道她也参与了谋反还是被皇上软禁了?”

他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周太后哈哈大笑起来,她对钱太后说道:“钱太后,你当太后当久了是不是老糊涂了,只要我们手里有你,难道还怕皇长公主不肯就范吗?”

只听到钱太后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她说道:“其实哀家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而且哀家的身体又有残疾,哀家随时可以死,死不足惜。哀家之所以还苟活在这世界上实在是不想让皇上多一条罪状啊。”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词十分诚挚,显然是说的心里话,但是周太后却不肯领她的情。

周太后跟钱太后交恶已久,而且周太后心中对钱太后有很深的芥蒂,她始终觉得钱太后不可能真心真意的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办事,所以她觉得钱太后只不过是在危言耸听。

于是,她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怒道:“钱太后,如果你真的是想死的话,那么哀家也不会拦着你。”

里间半天没有传出话来,显然是钱太后被周太后的话气急了。

钱太后这个人平日里最是温文尔雅,基本上从来不会因为一些闲言碎语生气,但是如今这个蛮不讲理的竟然是堂堂的周太后,叫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古冷意见状,连忙向周太后使了一个眼色,小心翼翼的爬到周太后的身边,站起来在周太后的耳边,小声说道:“太后娘娘,您且息怒,您可不能这么激怒钱太后呀。35zww.com倘若钱太后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件事情可就闹大了。”

周太后一听古冷意这么说,觉得他说的多多少少也有几分道理。

倘若钱太后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这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了。

于是,她强忍住心头的怒气,对钱太后赔不是,说道:“好了。姐姐,您也知道哀家最喜欢开玩笑了,哀家刚才只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您不要放在心里。”

钱太后所在的房间半天没有声音,他们也不知道钱太后心里是怎么想的。而周太后、皇上和古冷意等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古冷意对皇上说道:“皇上,您真的要发动政变的话手中就一定有兵权啊,不知道皇上您手中可有兵权?”

平时古冷意对于皇上的状况是一清二楚的,他是故意装糊涂,不想让皇上留下一个他什么都知道的假象。

那朱见深想了想,看了周太后一眼,对周太后说:“母后,您不是有一个侄子名字叫做罗开凌,他如今正在担任御林军首领。倘若他肯我们的话,借助御林军的势力,我觉得我们绝对有可能跟皇长公主抗衡的。而皇长公主所依靠的势力也不过是宫廷中的禁卫军而已。”

“罗开凌?”周太后立刻想起了这个人。

不错,周太后的确是有个侄子名字叫做罗开凌,而且在担当御林军的首领。

她想了想,沉吟半天才说道:“开凌这个孩子倒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件事情他肯不肯帮忙哀家也不能够拿定主意,哀家要亲自把他传来同他商量商量才是。”

“啊,难道他不是忠于母后您的人吗?”

“那倒不是,他对哀家还是极其尽忠的,而且这几年哀家也曾经见过这孩子不少面,给了这孩子很多嘉奖。但是这孩子是个死心眼,哀家觉得要让他造反那还是有一些难度的。现在就让古公公去向罗开凌传旨,让他赶紧来这里一趟,哀家要好好的同他说说这件事。哀家希望他能够看在子侄的份上能够帮我们这一次。”

古冷意正在那里沉吟怎么有办法可以抽身,从这场政变之中抽身,却没有想到周太后现在就让他去找罗开凌传旨。

他不禁面露难色,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奴才也很想去帮您传旨啊,但是奴才始终是乾清宫的人。倘若由奴才去向罗开凌传旨的话,那么这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奴才建议还是由别人去向罗开凌传旨才对。”

其实这都是古冷意的推托之词,但是周太后听了之后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她想了想,便向朱见深望道:“皇上,你的意思呢?”

朱见深想了想,也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朱见深之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一时之间也让他很难抉择。

他沉吟了半天,才对周太后说道:“一切都听从母后的旨意,母后您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

“好。既然都听从哀家的懿旨,那么就按照古公公说的去做吧。其实古公公说的很有道理,他是乾清宫中的大总管,要是由他去的话目标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可是要是派别个人去那就不一定了,哀家看就派青纱去吧。青纱,怎么样?”

青纱一直站在后面低眉敛目,忽然听到周太后传她,连忙走了出来,说道:“青纱,尽听太后娘娘吩咐。”

青纱是周太后最心腹的宫女,周太后不管有什么事儿都会告诉青纱,不管有什么出谋划策都会让青纱参与,所以青纱也本来原原本本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只不过青纱是一介宫女、一介女流实在是不易搀和什么。

如今听到周太后竟然如此信任自己,让自己去向罗开凌传旨,那么这当真是一个大好机会呀。

可是她如果冒冒然然的去找罗开凌,那么能够成事吗,她自己也心存疑虑。

这青纱虽然是一介女子,但是她在宫中呆的久了,对宫中的事情还是十分了解的。

所以她往前走了两步,对周太后跪下来,说道:“太后娘娘,本来您让青纱去传旨这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不过您让青纱冒然去见罗开凌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好呢?”

周太后想了想,说道:“罗开凌本来就是哀家的侄子,哀家要是对他赏赐什么东西那也原本是意料之中的。这样吧,罗开凌最喜欢收集名画,你现在马上带哀家马上去找罗开凌,你就说哀家手中现在有一幅名画想让他来帮忙哀家鉴赏一下。只要他肯来,那么这事情就成了一半。”

青纱一听,立刻叩头说道:“太后娘娘,您放心吧,青纱一定万死不辞,一定会帮助太后娘娘和皇上把这件事情办好的。”

于是,青纱得了周太后和朱见深的命令,便匆匆忙忙的去找罗开凌。

罗开凌乃是京城御林军的统领,这在皇宫之中是十分重要的职位。

这个职位的官位虽然不大,但是牵扯的却十分严重。

要是京城之中出了什么事儿,那可都是他负责的,而且他手中又有兵权。

周太后当初之所以安插这个娘家在这个职位上,也皆是因为这个职位关乎京城安危的原因,所以周太后这个人还是十分聪明的。

而另外一个原因来说周太后之所以安插娘家的人在这个职位上那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因为罗开凌也的确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并不是寻常的纨绔子弟,相信有些事儿只要罗开凌出马那一定能够办成的。

青纱收到命令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去找罗开凌。青纱出了皇宫来到罗开凌的府外,说是要求见罗开凌。

罗开凌正在府中和诸位将领们商议事情,忽然听说皇太后的侍女青纱来了,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之前的时候,皇太后也曾经屡次三番的传召于他,但是每一次来找他的都不是宫女,而是宫中的小太监,今天为什么皇太后找一个宫女来向自己通告呢?

他不禁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他正在犹豫的时候,他的夫人已然走上来说道:“将军,这姑娘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呢?”

罗开凌想了想说道:“还是把她请进来吧,虽然这有些于礼不合,但她好歹也是皇太后跟前的红人。”于是,他的夫人便听从他的话,去把那青纱带了进来。

青纱走进来之后,“扑通”一声就给罗开凌跪下了。她的行动让罗开凌倒是觉得大吃一惊,罗开凌连忙问道:“青纱姑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突然来了之后就给本将军跪下了呢?”

青纱知道有些事情不方便现在说,所以她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太急进了,于是她便对罗开凌说道:“将军,也没有什么大事,是皇太后派奴婢前来,想请将军进宫去欣赏几幅字画,皇太后手中新得了几副字画,想必将军一定是感兴趣的。”

罗开凌想了想,摇头说道:“皇太后的美意,开凌自然是不敢忤逆,可是现在时辰已经晚了,倒不如明天的时候,开凌亲自去向皇太后请安吧。”

青纱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又急了起来,她连忙摆手说道:“不行,皇太后下了命令,请将军立刻进宫,还请将军不要让奴婢为难才是。”

罗开凌看到青纱的样子,感觉她来找自己,并不是只是欣赏字画那么简单,他觉得很是奇怪,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但是不管怎么样,皇太后下了命令,难道他敢不去吗?

一则皇太后是他的亲戚,一直为他筹谋福利,而另一方面,皇太后也帮了他很多忙,倘若皇太后传召他都不去的话,那实在是于礼不合,与法不合,于情不合。

所以他便对青纱说道:“好吧,既然如此,皇太后传召,臣现在就准备进宫。”

于是他便让夫人领着青纱先到周围去休息,而自己则去同众将领打一声招呼,然后打算进宫。

众将领们听说皇太后传召罗开凌入宫,不禁觉得很是奇怪。

因为之前的时候,虽然说周太后也一直传召罗开凌进宫的欣赏字画,但是很少有这么晚的时候。

他们不禁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有一个将领站起来对罗开凌说道:“将军,你此去一定要小心啊。”

罗开凌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被吓了一跳,他抬头问道:“为什么?本将军要小心,本将军倒是想不出为什么小心的理由。”

“将军你想,虽然您此去是见皇太后,皇太后也同您有亲戚,但是之前的时候,我也听人说过,当时吕后把韩信给引入宫中,然后把他给诸杀的事情,是不是将军犯了什么事,被皇太后知道了?”

罗开凌立刻凛然说道:“我罗开凌做官做了这么久,统领禁卫军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僭越的事情,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我自信没有做过什么事,让皇太后抓住我的把柄,而且这次是皇太后召见,又不是皇上召见,我相信不会出什么事的。”

众将领们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心安,因为罗开凌是他们的首领,要是罗开凌有了什么问题的话对他们而言,那绝对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见罗开凌已经打定了主意,便纷纷对他说道:“将军,此次您一定要小心啊。”

罗开凌这才装束完毕,于是就跟着那青纱来到了宫中,进了皇宫之后,青纱带着他直奔乾清宫。

而那罗开凌之前的时候,听说是周太后晋见。忽然又看着青纱带着他往乾清宫走,不禁大吃一惊,他心中忽然想到了他的,之前的时候,将领们告诉他的话

心想:难道是皇上要对付我,所以才让周太后引我进去吗?要不然为什么此去竟然是乾清宫呢?

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青纱已然在他耳边说道:“将军,请您跟着奴婢,来前乾清宫吧,周太后现在正在皇上那里坐着呢,所以就让奴婢请将军一起来乾清宫中欣赏字画。”

罗开凌也没有办法了,事到如今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跟着青纱来到乾清宫中之后,果然看到皇上、皇太后,还有古冷意等人都在那里,他连忙上前去先向周太后行了一个礼,对周太后说道:“罗开凌叩见周太后,周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才走到皇上面前,对皇上行礼:“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正在那里十分焦躁,猛然看到他不禁面色大喜,刚刚要说什么,却被周太后阻拦住了。

虽然说朱见深这个人也的确是有一些城府的,但是比起周太后来,他毕竟还是嫩了一些,而周太后想事情,考虑得十分周全,所以她不会让朱见深这么冒冒然然的行事的。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且稍安毋躁,就由哀家来同罗将军说一下字画的问题吧。”

“是。”朱见深答应着,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于是周太后看了看周围也没有别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这才让罗开凌坐下,她对罗开凌说道:“罗将军,你也不用在这里跟哀家拘礼了,你也是哀家的子侄,你还是坐下来再说话吧。”

罗开凌不知道皇太后心里卖的是什么药,看皇太后如今对自己这么恭谨,心里越发的有些疑虑起来,但是他的疑虑并没有持续多久,周太后已然开口说道:“罗将军,你在这后宫,你在这朝廷之中做禁卫军的副统领,做了多久?做禁卫军的统领又做了多久?”

罗开凌想了想说道:“臣做禁卫军的副统领做了足足八年,做统领也已经三年有余了。”

“是啊,想来想去,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不知不觉的你也已经长成一个壮年男子了。”周太后叹息说道。

二五八,奴才计

周太后想了想又说道:“想当年的时候,哀家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没有想到现在你出落成这么一个英伟能干的壮年男子,英伟能干的青年,哀家心里也觉得十分的欣慰。***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罗开凌微笑,罗开凌心里越发的焦躁不安。

心想:周太后为什么忽然之间对自己变得这么客气呢?难道真的是效仿吕太后要设计杀韩信吗?

他想到这里,心里的焦虑就越发的迸发出来,于是他匆匆忙忙的跪下,对周太后说道:“皇上、太后娘娘,是不是臣做错了什么事?所以您把臣亲自叫到乾清宫来训话,如果臣真的做错了什么事,还请太后娘娘提点,臣一定改过,希望太后娘娘不要跟臣计较。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去看周太后,周太后看到他的神情,忽然之间觉得有些诧异,不禁开口问道:“罗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哀家只不过是同你叙一些家常的话,为什么你忽然之间变得如此的恐慌。”

罗开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想当年韩信犯了大错,被人状告谋反,吕太后也是先把韩信请到宫中,然后设计杀了他,是不是有人在太后娘娘和皇上的面前说了臣的坏话?说臣试图谋反之类的,臣绝对不敢,臣的一片忠心日月可证,苍天可见,臣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太后的事情来,更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来,还请皇上和太后明鉴。”

周太后一听他这么说,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连忙扶起罗开凌,对他说道:“哎,开凌,你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稍微有一些怕死,你想呀,如果是哀家真的要对付你,哀家用得着把你请到这乾清宫来吗?哀家今天之所以来,当然也并不是让你欣赏字画这么简单,而是有事相求。”

“什么?有事相求?”罗开凌听到这话之后,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因为他觉得周太后今天的话里面,实在是有太多玄机了,那些玄机让他一点都猜不清楚,他听到周太后说有事相求,不禁觉得愕然。

周太后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有事相求,哀家今天之所以把你叫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哀家。”

罗开凌立刻正色说道:“但凡太后娘娘有吩咐,臣一定尽臣最大的能力去做,请太后娘娘放心吧,太后娘娘又何必用求这个字呢?这可是折煞微臣了。”

周太后却正色对他说道:“话并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倒是这么说,只不过等一会哀家把事情说出来之后,希望你不要慌张才是。”

罗开凌看周太后说话说得这么肃然,知道事情一定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而周太后又是用了一个求字,可见这周太后一定在宫廷之中遇到了什么阻制了。

罗开凌本来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联想到,近日皇上逼死贤臣李贤的事情,差不多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他屏息凝视,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定定的盯着周太后,等周太后开口。

果然周太后正色的对他说道:“开凌,哀家今天想跟你商量的事情,是想希望借助你的兵力,发动政变,把皇长公主给抓起来,到时候天下就可以一片清平了。”

“什么?把皇长公主抓起来?”罗开凌顿时睁大了眼睛。

罗开凌之前的时候曾经想过周太后是想让他带兵保护她和皇上,却没有想到,她想的竟然是把皇长公主给抓起来,要是把皇长公主给抓起来,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呀。

所以他顿时愕然愣在那里,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周太后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心里又忌又恨。

心想:这罗开凌算是他子侄辈里最能干的,可是一跟他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竟然被吓傻了,真是说出来都让人心寒呀。

她努力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对罗开凌说道:“开凌,你毕竟还是哀家的子侄辈,你同哀家是有血缘关系的,你当然要保护哀家了,如今皇长公主手中有遗诏可以把皇上给废掉,如果是我们不赶紧先动手把皇长公主给囚禁起来的话,到时候被囚禁起来的就是皇上了,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被锁在南内,做一辈子的清贫王爷吗?

罗开凌听了周太后的话,机械的回答:“那自然是不成的,自然是不想的。”

“那就好了,如果你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忙皇上,把皇长公主给囚禁起来,只要皇长公主囚禁起来,那天下就会清平了。其实你想想呀,自从皇长公主回来之后,这朝中到底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倘若没有皇长公主的话,又可以省下多少事?总之,说到底,这乱政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皇长公主,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罗开凌本来是个老实人,所以之前的时候,才会想那么多,如今听周太后这么问,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其实臣并不觉得皇长公主乱政,臣觉得在皇长公主的辅佐之下,我们的朝廷取得了更好的业绩,这一切都离不开皇长公主的功劳啊,要不是皇长公主之前的时候辅佐,现在还会有奸臣当道呢,再说呢,皇长公主也做了很多大事,要不是皇长公主的话,说不定我们现在朝廷还不能平和呢。***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罗开凌的一番实话实说,让周太后简直气得直跺脚,周太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半天才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难道你分不清谁轻谁重吗?好吧,就当你说得对,皇长公主不是妖孽,是真心真意辅佐我大明王朝的,可是你反过来想想啊,倘若皇长公主把皇上废了,又怎么会对本宫好,哀家好?倘若皇长公主心里怀恨了哀家,那么又怎么会对你好,你的确是禁卫军的统领,这是没错的,但是你同时也是哀家的亲戚啊。”

“哀家的亲戚”五个字,如同一记重重的重锤敲打在罗开凌的心口,但是他仍旧是有些疑虑,说道:“太后娘娘,我想您还是多虑了吧,皇长公主应该不会公报私仇吧。”

“应该不会公报私仇,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定不会公报私仇吗?如果她不会公报私仇的话,又怎么会特别偏爱李贤,如果不是因为她特别偏爱李贤的话,又怎么会因为朕逼死了李贤,所以就打算废掉朕的皇帝呢?

罗开凌只好老老实实的说道:“皇上,最近您做的一些事情实在是令朝臣们心寒啊,希望皇上能够收敛一下。”

“你——”朱见深指着罗开凌,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也知道罗开凌是老实人,不应该和罗开凌这个老实人计较。

但是一个老实人把实话说出来的时候,那杀伤力还是极大的,尤其是朱见深他现在踌躇满志,正想把简怀箴给除掉,但是没有想到,罗开凌却在这个时候泼他冷水,说了这么一番泄气的话,他心中自然是非常的不高兴了。

周太后连忙阻止住了朱见深,不让朱见深继续说下去,毕竟现在他虽然是,他们娘俩虽然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太后,但是总归都是屈居人下的,如果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能够保护他们的还是罗开凌,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得罪罗开凌。

她连忙拉了拉朱见深说道:“好了,好了,皇上,你干吗同开凌发这一些脾气呢,开凌是我们自家人,自家人就应该一团和气,不是吗?更何况以后你的皇位要千秋万代,永垂不朽,到时候开凌还是要帮扶你的。”

朱见深听周太后这么一安慰,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他知道周太后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希望自己可以淡定下来,这么一来,如果自己得罪了罗开凌的话,就没有人帮自己起兵造反了,罗开凌是现在最重要的人物,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所以他只好愤愤然然的坐了回去,周太后又往前趋了两步,继续语重心长的对罗开凌说道:“开凌,就算我们不说这些事,我们就说天下的苍生百姓吧,你也看到南内的景王了,景王他每天除了笃信佛学,什么都不懂,如果把天下交给这样的一个人去治理,你以为天下的老百姓会有好日子过吗?你觉得难道他的政治会比皇上更加清明吗?不错,皇上的确是做错了很多事,可是皇上之前也做过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啊,难道这就可以全都抹煞了吗?”

罗开凌听周太后这么说,深思了一会,连连点头说道:“太后娘娘,您说得对,皇上之前的确是做了很多有利于国家人民的事,因为在朱见深他即位初期的时候,国家的确是很清明的。

周太后听他这么说,心中顿时有了一丝喜悦,对他说道:“好了,事到如今,你已经同哀家是坐一条船上了,毕竟我两个血脉相连,这是谁都打不开的。如果你不同我们一条船上的话,以后这件事情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了古冷意一眼,古冷意就摔碎了一个茶杯,这时候只听到外面有人声涌动,似乎很多人涌了过来,:“太后这到底出了什么事?”罗开凌不禁瞪大了双眼。

周太后目光之中露出了威严,双眼就像是兵刃一般盯着他说道:“开凌,你是哀家的子侄辈,除非万不得已,哀家也不想对你使用武力,可是如今你已经来过这里,已经知道了皇上和哀家的秘密,倘若你不能同哀家一起的话,那就只好成为哀家和皇上的敌人,如果你要成为哀家和皇上的敌人的话,以后一定会是皇上的劲敌,所以哀家今天绝对不能够允许你走出乾清宫去,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周太后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朗了,她想告诉罗开凌的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嘛,就是跟我们一起起来造反,第二个嘛,就是选择做我们的敌人,如果你跟我们一起造反的话,将来一定会有你的好处,如果是你选择做我们的敌人的话,那么你就惨了,你现在一定走不出这乾清宫去。

“不错,的确你的武功高呀,但是我们这边有,人多呀。”

罗开凌是个聪明人,他如何听不懂周太后话中的意思,而且他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外面的杀气了。

他望了望天,半晌,叹息了三声,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一方面,他的确是不想同皇上一起发动政变的,因为他觉得错了就是错了,对了就是对了。

之前的时候的确是皇上做错了,皇上既然做错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也应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误来承担后果。而不是意一味地想办法来退缩,或者是在想办法去挑别的人的错。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确是身份尴尬,如果是换了景王朱见辰当皇帝的话,首先朱见辰当皇帝不一定能够比朱见深做得好,这是一定的。

第二个就是当朱见辰当了皇帝之后,他会不会追究自己是周太后亲戚的这件事情呢。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他转过头去对着周太后定定的说道:“太后娘娘,既然如此,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始终还是你的子侄辈,既然太后娘娘有所吩咐,那开凌就一定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去做吧。”

说完之后,就对着周太后和朱见深行了一个大礼。

周太后顿时眉飞色舞,满面笑开了花,他连忙把罗开凌拉起来对他说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只要你今天肯帮助皇上,那皇上的政变一定能够成功了,皇上离成功也不远了,皇上,你还不赶紧谢谢罗开凌。”

朱见深只好对罗开凌说了一句:“朕多谢你了,以后如果朕能给成功的话,朕一定会对你大加的奖赏。”

罗开凌却在那里很郑重的说道:“皇上,罗开凌并不希望有什么奖赏,开凌只希望以后皇上真的可以独立担当国家的时候,能够对老百姓好,不要再出现诸杀忠臣的情况。”

“你——”朱见深指着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是所谓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他是皇上,也没有例外的,所以他强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心里记下就是了。”

罗开凌这时面上才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一旦踏上了这条船,就是上了贼船,以后想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但是眼前的情形,他却没有办法不答应。

古冷意冷眼旁观,在旁边把这些事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想:周太后和皇上等人看起来真的是像是乌合之众啊,他们手上本来就掌握了不多的兵权,难道他们想发动政变就可以发动政变码?要是事情真的这么容易的话,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始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的,皇长公主在这宫中待了几十年,手中的势力根深蒂固,而且又拥有先帝的遗诏,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公主,她的确可以左右废立皇帝的事情。

而朱见深现在正在犯了大错的时候,反而想造反,那么他虽然是皇帝,也会得不到民心,古冷意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却不敢说出来,他觉得这件事,如果自己牵涉其中的话,那也就一定要碎尸万段了

而且他也见识了朱见深这个人的多变性,朱见深之前吩咐他去做什么事情,他没有做好,那朱见深就立刻想要杀了他,还想把他乱棍打死,可见朱见深这个人,是的确忘恩负义的,自己又纵然是帮朱见深做了这么多事,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说死就死了?自己现在这么做,是不是对呢?

古冷意越想越觉得事情一团糟,越想越觉得朱见深和周太后成不了事。但是他又不想把这事说出来,过了很久很久的,他从走上前去,对朱见深行了一个礼说道:“皇上,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见深心里一阵恼恨着,古冷意来见他说话,只是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个奴才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说过来,不要在那里吞吞吐吐的是。”

古冷意忍受着心中的屈辱,缓缓的说道:“如今虽然太后和皇上有了罗将军的助力,但是罗将军只是掌握了禁卫军,而皇长公主手中不仅拥有兵权,还拥有江湖的助力,而且她还拥有朝臣的支持,现在奴才想的是,如果是我们争取不到朝臣的支持的话,得不到民心,那么纵然发动了政变,恐怕也是无可奈何。”

“哼,只要朕政变发动成功了,那么大臣们难道敢不听朕的话吗?如果谁不听朕的话,朕就把他们杀死。”

“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所谓仁者治天下,皇上如果刚刚发动了政变,那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稳定民心了,只有民心可以稳定的话,那么皇上将来才有可能成大事啊。”古冷意在一旁劝说道。

古冷意的这番话,虽然是他违心的,但是在朱见深听过来,却觉得很别扭,然而有一个人听在耳中觉得很舒服。

这个人就是罗开凌,罗开凌一向很憎恨古冷意这个宦官的,但是觉得古冷意说的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朱见深纵然是能够稳坐皇位,但是他对百姓不好,对朝臣不好那又能有什么用呢?

所以他大步走上前去,对着朱见深行了一礼说道:“皇上,古公公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皇上您想呀,纵使您做了皇上,能够稳坐皇位的话,可是您对天下百姓不好,对朝臣不好的话,那么臣相信您的皇位也得不到很久的,而且是乱世用典,平静世界,朗朗乾坤,自然是要靠仁政了”。

罗开凌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周太后望着即将要暴怒的朱见深,连忙对他说道:“皇儿,既然是连开凌也这么说,这件事的确就是很有道理了,如果是一味的用典恐怕朝臣们也不服,百姓们现在就不去考虑了。如果你得不到朝臣的支持的话,这的确是一件很让人为难的事情,那朕应该怎么做呢?

现在朱见深唯一能够听得进话的就是只有周太后了。周太后望了罗开凌一眼道:“开凌,你可有什么想法?”

罗开凌茫然的摇了摇头道:“臣只是觉得古公公说的这话是对的,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臣也没有想好。不知道古公公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古冷意连忙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是,奴才心里的确有想法,只是不知道皇上肯不肯听。”

朱见深没生好气的挥挥手说道:你到底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说出来吧,不要在那里吞吞吐吐的。”

“是。”古冷意连忙回答道:“奴才心里有的想法是这样的,奴才想啊,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要得到大臣们的支持,只要有了朝臣们的支持,那么天下的民心所向也就是容易的事情了,而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赶紧联络一批大臣,让他们站在我们的这边,这么一来,我们出师就名正言顺了。”

“哦,联络一批大臣?可是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宦官,你认识什么大臣?难道你同大臣们有勾结吗?”朱见深十分威严的瞪着古冷意一眼。

古冷意连忙摇了摇头,他怯怯的盯了朱见深和周太后一眼。

周太后反而在那里安慰他说:“好了,古公公,你既然是为了皇上着想,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就大胆说出来,即使皇上不同意,那么哀家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古冷意见周太后鼓励自己,这才缓缓的说道:“的确,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宦官,并不认识很多的朝廷大臣,但是万贞儿,万娘娘就不一样了,万贵妃她在这后宫之中,虽然是贵妃之位,但是她同朝廷之中的很大臣们都有交情,想必只要万贵妃肯出面的话,帮皇上联络大臣,那一定可以帮皇上给联络到很多大臣来支持皇上的,这么一来,皇上的出师就变得名正言顺了,皇上要想成功也就容易得多了。”

周太后听到这话,她连忙点头说道:“古冷意,没想到你这话说得还是十分有道理的,你说得很对,如果是她肯帮助的话,事情就容易得多了。虽然说哀家常在这深宫之中,对外面的事情不太了解,可是哀家还是知道,万贞儿平日里的确是同朝臣们都有来往,虽然说她身为一个后宫的一个嫔妃,同朝臣都来往,这是不对的,但是没有想到,现在却可以帮助我们,倘若万贞儿肯帮我们,联络朝臣的话,那么这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周太后说完之后,就望了望朱见深,朱见深觉得周太后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他也没有反驳。

古冷意见状,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去说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奴才现在赶紧就去联络万贵妃,希望可以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不知道您觉得怎么样?”

周太后想了想,又看了朱见深一眼,朱见深想了片刻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赶紧就去联络万贞儿吧,之前的时候,你做错了事,朕就不跟你计较了,希望你能够将功补过,重新做出一番成绩来给朕看看。”

“是,奴才知道了,奴才现在赶紧就去联络万贵妃,请皇上和娘娘放心吧,奴才一定为皇上和太后的事情万死不辞。”说完之后,古冷意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二五九,公主心

古冷意走出乾清宫之后,不禁伸出手用袖子抹了一抹头,然后他额头上全是汗,全都沾在袖子上了,刚才的时候他实在是吓惨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他之所以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蒙骗朱见深和周太后,他并不是真心真意的想去帮皇上笼络大臣,因为他觉得纵然是万贞儿多同朝廷之中的大臣们有来往,但是万贞儿所来往的多半是朝廷中的佞臣,朝廷中的忠直的大臣们是不肯同万贞儿结党营私的。

即使万贞儿能够找得到这些佞臣们来支持皇上的话,那么恐怕对事情也于事无补,因为佞臣们本来就是摇摆不定的,即使万贞儿不去找这些奸臣,那么只要皇上能够取得了胜利,他们一定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的,他们当然是见风摆尾的了。

但是古冷意之所以这么说,他无非是想赶紧从乾清宫逃出来,去把这些事情同万贞儿商量一下,他觉得皇上做这件事情太过于冒险了,要是这事情一旦失败了的话,恐怕皇上说不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呢。

虽然说简怀箴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但是当他欺负到自己头上来的时候,以简怀箴的脾气,难道会轻易的放过皇上吗?

而且古冷意始终觉得,朱见深恐怕是斗不过简怀箴的,要是他能够斗得过简怀箴,为什么简怀箴可以屹立五朝而不倒呢?

想到这里,他便匆匆忙忙的往万贞儿宫中而去,走到万贞儿宫中,他“扑通”一声,给万贞儿跪下来,万贞儿正在那里喝茶,没有想到古冷意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

她不禁眉头紧皱,望了古冷意一眼,冷冷的说道:“古公公,你在这后宫之中待的时间也很久了,难道你已经忘了规矩了吗?

万贞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以为古冷意是因为之前自己不肯帮他的事情,而怀恨在心,所以这才闯自己的宫闱。

没有想到古冷意用手臂抹了一把头,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对她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以前的事情娘娘就不要再提了,奴才知道娘娘也有自己的顾虑,娘娘你还是听奴才说一下,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奴才之所以来找娘娘,那可是有大事发生啊。”

万贞儿见古冷意在那里匆匆忙忙的,似乎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知道古冷意虽然是有天大的胆子,但是谋害自己的事情还是不敢做的,他竟然这么说,恐怕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所以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且跟本宫来说说,但是如果是有什么假话的话,那本宫一定不放过你。”

“是是是,奴才绝对不敢说假话,启禀贵妃娘娘,是这样的。”于是古冷意一边把周太后和朱见深等人策划政变的事情向万贞儿说了一遍,而且也把他们已经笼络罗开凌的事情告诉了万贞儿。

万贞儿听完之后,面色大变,手中的茶杯不禁掉在了地上,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说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难道字字句句都没有欺瞒本宫?”

“当然不敢欺瞒贵妃娘娘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奴才怎么敢欺瞒贵妃娘娘呢?要是这样的事情,奴才还敢欺瞒贵妃娘娘的话,那奴才实在是不想要命了。”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以古冷意的本事,还不可能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

所以她指了指古冷意,对他说道:“好了,你且起来说话吧,具体的情形再详细的跟本宫说一遍,让本宫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对了,你不是在乾清宫中吗?皇上既然让你听了这整个的计划,又怎么会让你出来?”

古冷意只好把他自己拖万贞儿下水的事情,告诉了万贞儿,他对万贞儿说道:“奴才之所以出来,无非是想对皇上说,娘娘这边认识很多朝臣,可以帮皇上笼络到朝臣,皇上这才让奴才出来的,要不然以皇上的,又怎么会允许奴才出来呢?”

万贞儿听了之后,简直是又气又急,她没有想到,这个古冷意关键时刻竟然敢拖自己下水。www.65txt.com

不过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对待古冷意的,古冷意现在利用自己过桥,那也是可以预想了的。

而且即使古冷意不拖自己下水的话,这件事情如果是朱见深赢了,那也就罢了,如果是简怀箴胜了,那么恐怕事情没有那么轻易了结。

简怀箴一向觉得自己魅惑皇上,是自己使皇上变成这样的,简怀箴如果胜了,皇上一败涂地,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是,朱见深对于之前自己逼他立自己为皇后的事情也一直耿耿于怀,倘若这件事情发生了,不管谁对谁错,对自己恐怕都没有好处,所以她一时之间也不禁心慌意乱。

陈嬷嬷在一旁定定的望着万贞儿半天没有说话,万贞儿便低下头去问她:“陈嬷嬷,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了,你要是有什么主意,你不妨跟本宫说一声,本宫现在也实在心绪乱得很。”

陈嬷嬷摇了摇头,半天才对她说道:“启禀娘娘,奴婢还没有想出什么主意来,这件事情必定牵扯重大,奴婢也在想。”

“好,你赶紧想想,我们一定要合计个主意。”万贞儿望了古冷意和陈嬷嬷一眼急促的说道。得到万贞儿的授意后,古冷意便开始去朝廷中为朱见深笼络朝臣,因为万贞儿平日里就同朝臣都有来往,因此古冷意去帮他笼络朝臣,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与此同时,陈嬷嬷也去找零落,同零落按时朱见深准备联合罗开凌造反的事情。

零落素来不同陈嬷嬷交往,忽然听到说是万贞儿宫中的陈嬷嬷来找她,零落觉得很奇怪,她犹豫再三,还是让陈嬷嬷进来。宫廷之中,人与人的相处,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明明不想,却又不得不予。

陈嬷嬷进来之后,立刻装作十分热情的样子,上前去拖着零落的手,连声说道:“零落姑姑,我今日里前来是想同你商议一件事情。”

零落抬起头来望着他,眼角眉梢尽是疑惑的神色,缓缓说道:“陈嬷嬷同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交情,今日不知来找我所谓何事?”

“其实我今日来找零落姑姑,是想向零落姑姑问一下。我们万娘娘身子有些不适,想必是上火的缘故,我却不知道该让小厨房为她准备些什么才好,我知道零落姑姑素来是聪明伶俐的人,又跟了皇长公主这么长时间,多多少少也学了些医理。不如零落姑姑告诉我一声,我好回去为我们娘娘降火。”

零落心想,只不过是这么一桩小事,如何却劳得她陈嬷嬷跑一趟?

她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也不得不露出笑容,展颜说道:“既是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一会去写个方子给你,你尽可拿回去做给你家娘娘吃就是。”

“如此便多谢姑姑了。”陈嬷嬷笑容满面的说道。

零落看到她的样子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说,而又不方便说一样,不由得就对她产生一丝厌恶之情,尽管如此,却也冷冷说道:“倘若嬷嬷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不奉陪了。”

陈嬷嬷连忙扯住她,脸上的神情愈加的犹豫起来,她踌躇很久,终于慢慢的说道:“其实我今日里前来,还有一件事情,想同姑姑打个商量。”

零落抬起眼来问道:“还有何事?”

陈嬷嬷四顾无人,这才小声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说,皇上要招兵买马,让罗开凌来对付皇长公主,不知道姑姑你可有听说这件事情?”

“什么?”零落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她望着陈嬷嬷,见到她说话的神情很逼真,不似作伪,上下打量她一番说道:“在这皇宫之中,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倘若说出去,是要被砍头的。”

陈嬷嬷见到院子里海棠花开得正好,便随手掐了一朵,揉碎在手心,手心之中顿时氤氲了一抹红色,犹如鲜血一般,她点头说:“我所言当然是真的了,如果这是没证没据的事,又怎么敢来同零落姑姑说道呢?听说皇上唯恐皇长公主要废掉他,所以才处心积虑的去找周太后,周太后便策动罗开凌同他一起反皇长公主。这件事情我们娘娘得知以后,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事关重大,还是要告诉皇长公主一声,以免将来皇长公主准备不妥,不能够及时做个准备。听说皇上如今和周太后已经去联系朝臣,恐怕这事很快就要进行了。”

零落看陈嬷嬷的样子,不似作伪,心中便慢慢明白怎么回事。

想必是陈嬷嬷知道这件事情后,禀告了万贞儿,而万贞儿惧怕简怀箴,所以才故意让陈嬷嬷借机来告诉自己,好让自己转达给简怀箴,这样如果将来出了什么事情,要是怪罪起来,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万贞儿素来是一个聪明伶俐,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也难免她有如此多的心思。

零落想了想,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陈嬷嬷说的话我就记下了,只是这等重要的事情,我希望陈嬷嬷还是不要四处乱说才好。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是不大好的。”

陈嬷嬷连忙点头说道:“这自然是了,倘若不是我们娘娘拿皇长公主当自家人,也不会来让我告诉皇长公主这些事情。既如此,我就不叨扰姑姑了。”说完之后,她就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零落也没有挽留于她,看着她出了万安宫后,零落越想越觉得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够再耽搁,倘若再耽搁下去,到头来吃亏的一定是简怀箴,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总要弄清楚才好。

想到这里,她便立刻去求见简怀箴。

简怀箴见到零落忽然来找自己,惊慌失措,似乎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忍不住笑了笑,说道:“零落,你这是怎么了?你素来都是一个稳妥的人,何事如此的惊慌?”

零落看了简怀箴一眼,扑通一声跪下说道:“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皇上要造反。”

“你说什么?”简怀箴顿时愣住了:“你说皇上要造反?怎么可能?”

“自然是真的,倘若不是真的,零落也不敢来同皇长公主胡说八道。”

“这事是谁告诉你的?”简怀箴望着零落,不动声色。

她知道零落素来是一个极其妥当的人,倘若不是事出有因,她也不会来自己的面前胡说八道。

零落神色凝重,说道:“启禀皇长公主,是陈嬷嬷特意到访,把这事透露给奴婢听的。若是奴婢所料不错,一定是万贵妃得到消息之后,不想同皇长公主作对,所以就故意差遣陈嬷嬷来向皇长公主提个醒。若是将来有什么事情,也怪罪不到她的头上。”

简怀箴闻言,缓缓说道:“如果这事属实的话,那么万贞儿倒也是个极其聪明伶俐的人。好了,你先起来,跟本宫说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零落便站起来,向简怀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简怀箴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了极为痛惜的神情,她的眼中隐隐约约的含着泪珠,整个人半倚靠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极其悲苦的神情,零落心中也是怅然,她走上前去,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要宽心一些才是。”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你让本宫如何宽心?本宫本来并未有下决心废掉皇上,皇上的确是做了很多荒唐事,但是本宫也顾念他是被人蒙蔽。没有想到他如今竟然想造反,想起来当真是可笑。”

简怀箴的话听在零落耳中,使得她心中也是一阵叹息。

想当初简怀箴为明朝的江山用尽心力,她半生未嫁,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这大明朝的江山上,没有想到朱见深非但不领她的情,反而还处处同她作对,也难免她会如此的心伤。

零落好言劝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也不要太过于伤神,想必皇上也是受了奸人的唆摆,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不知皇长公主心中有何打算?”

简怀箴犹豫了一下,说道:“本宫倒是要仔细的想想,零落,你先出去吧,给本宫准备一匹快马,本宫想要去怀明苑中一趟。”

“是。”零落点点头,便走了出去,她知道简怀箴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总要同怀明苑中的人商量一番的,于是便出去派人给她准备快马。

简怀箴很快就出了宫,出得宫中之后,她便径自赶到怀明苑中。

怀明苑外绿柳新芽,纷纷扬扬的柳絮飘落在身上,让人心中无端的满是畅快之意,暖洋洋的春风吹拂在脸上,让人不由得便心醉了。

然而此时此刻简怀箴的心中便如刀绞一般,她走到怀明苑的前面,小厮见到她来了,连忙上前去高声说道:“皇长公主,您今日里可来了,他们都等你等得慌。”

简怀箴微微一笑,径自不语,便把缰绳递给了小厮,走了进去。

她刚刚走进去,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等人都已经看到了她,于是便纷纷迎了出来。

纪恻寒爽朗的笑道:“公主妹子,最近有些时日不见了,想必是宫中大好,竟然把我们给忘记了。”

简怀箴摇摇头说:“纪大哥,你说的是哪里的话。”

江少衡最是心思缜密,他看到简怀箴脸上隐隐约约的露出忧思,便上前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一般。”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倒也不算难言之隐,只不过的确是遇到了一桩让人心痛的事情,所以才特意出宫来与你们相商。”

于是简怀箴便进房坐下来,其他的人也分别坐下。

江少衡开口说道:“公主妹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我看此事一定事关重大,否则你也不会特意来怀明苑中一趟。”

简怀箴点头,神色肃然:“是,这件事情的确是牵扯重大。”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愈发的凝重起来,她缓缓的说道:“其实此事说来话长,我也就不慢慢的向你们赘述。只是我刚刚得到消息,说皇上居然打算发动宫廷政变来反我,想起来便让人觉得心中寒意深深。”

“什么?皇上打算发动宫廷政变?怎么会这样?”纪恻寒瞪大眼睛,望着简怀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皇上原本就是天下的九五之尊,他竟然还要发动宫廷政变,当真是笑岔人也。”

简怀箴面上不禁露出惋惜之色:“最近皇上做出了很多事情来,简直是大逆不道,我一气之下便对他进行了惩处。谁知道他竟因此而恨上了我,我想起来便觉得心中寒意凛然,这皇上乃是我看着他登基称帝做皇上的,没有想到到如今也竟然变成了这种样子。每当想起来,我心里就觉得甚是难过。”

江少衡满怀忧虑的望着简怀箴,不知不觉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他至今还清晰的记得简怀箴当初年轻的容颜,可是如今她的头上竟然也出现了斑斑的白发,不知不觉,饱经岁月的沧桑,他们都已经老了。

二六十,阋墙祸

他叹息了一声,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既然你觉得这件事情让你无法忍受,就由得皇上去折腾去吧,又何必再管他呢?你能够为他操心十年,二十年,难道还能为他操心一辈子吗?总之,我觉得与其如此,你还不如就此放手吧。***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听到他这么说,简怀箴微微一愣,抬眸凝视着他,说道:“你真希望我就此放弃?”

江少衡其实是最明白简怀箴心意的人,只是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如此的饱受这些事情的折磨,而且她真的已经为朝廷付出了很多,可是皇上却把她当作仇人一般,任凭是谁,心里都很难以忍受。

他叹息一声说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如果公主妹子放不下,我时时刻刻都站在你的身边。”

简怀箴微微一笑,面容满是怆然之色,犹如秋霜一般,她点头说道:“不错,我以前也曾经想方设法放下,可是难道我真的能够弃大明的江山于不顾吗?我真的能够弃黎明百姓于不顾吗?我真的做不到,否则的话,以后我将如何去见我父皇,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说到这里,有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简怀箴一生做了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历经四朝,岿然不倒,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伤感过。

纪恻寒不禁白了江少衡一眼,说道:“少衡兄弟,你一向是最聪明稳妥的人,如今却又无端的来招公主妹子的眼泪,你这是何必呢?莫说她放不下大朝王朝,你又何尝不是放不下她?”

说到这里,他自知失言,便打住不说。

房中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窒息,众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方寥才缓缓的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他的口气素来是极为沉静的。

简怀箴想了想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如果皇上一意孤行的话……”说到这里,她便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是心中犹豫不已。

“你是在犹豫要不要废掉皇上吗?如果皇上不是一个明君,不能够做出对百姓有利的事情,反而一心一意的去计较,那么便是废掉他,那又如何?”方寥十分轻松的说。他认为废立皇上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而天下的黎明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简怀箴犹豫了一下,一句话也没有再接下去。

“好了,后面接下来要怎么样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想个法子,来遏止皇上继续错下去吧。”纪恻寒凛然说道。

简怀箴想了想,说:“我现在还不知道皇上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来做这件事,不如这样吧,如果罗开凌当真要同皇上沆瀣一气,我恐怕京城中的兵马再加上烛影摇红的人也未必是罗开凌军队的对手。我看我还是需要派人去跟李元正的后人借兵。”

当年简怀箴曾经救过李元正,李元正也曾经帮过她,双方可谓是结下极为深厚的友谊。

而李元正的妻子,姚家的若吟姑娘同简怀箴又是金兰姐妹,而今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是如果这个时候朝鲜的皇帝也换了,可是姚若吟仍旧还是朝鲜的太后,倘若这个时候简怀箴要去同他们借兵的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简怀箴想了一下说道:“只是不知这借兵一事该由谁去做。”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仔细思考。

江少衡站起来,对简怀箴说道:“这件事情容易办得很,这借兵一事就由我去做吧。”

简怀箴抬起头来望着他,半日才缓缓的说道:“少衡大哥,你要帮我去朝鲜借兵?”

“不错。”江少衡立刻说道。

简怀箴犹豫了一下,她似乎是有话想说。

纪恻寒已经站了起来,哈哈笑着说道:“少衡公子,去朝鲜借兵一事又何必非要你去呢?其实不如由我去吧,你在我们之中才思最为敏捷,武功也最为高强,如果这个时候你走了,谁来帮助公主妹子呢?去朝鲜借兵,只不过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由我去做吧。三五中文网”

听到他这么说,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就感谢纪大哥了。”

其实简怀箴也正是这么想的,江少衡的聪明才智无人能及,而他又曾经在朝中做过官,有一定的威慑力,再加上他的武功高强,在所有的人中他的武功是最高强的,万一朝中有什么事情,有他和方寥帮忙,那也是最为妥当的。而纪恻寒的轻功比较好,如果去朝鲜的话,应该会比较快一些,所以他去朝鲜借兵应该最为妥当。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做吧。”方寥在一旁冷冷的说道。

简怀箴知道方寥素来是一个面冷心热的性子,便点头说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宫去。”

江少衡望着她,犹豫了一下,说:“原本我们应该同你一起进宫去的,然而若是此时我同方寥兄进宫,多半只怕会引起宫廷中人的怀疑。不如公主妹子你先回去吧,我去通知文英兄,让他带着破浪先去宫中,同你们会合。然后我们再慢慢的通过别的借口进入到宫中,到时候我们几个人再加上烛影摇红的势力,才有肯直接听命于你的将领的势力,我相信应该可以同罗开凌的兵力旗鼓相当。等到纪兄弟把朝鲜的兵给借来,到时候一切便已成定局。我希望你回去之后,先不要给自己那么多的压力,更不要把这件事情太过于放在心上,我相信皇上也有可能是一时糊涂。”

简怀箴点点头,郑重的对方寥和江少衡、纪恻寒说道:“你们放心吧,我回去之后,自然懂得如何处理。”她说完之后,便起身告辞。

她骑上白马,慢慢的行走在春日的原野上,一颗心只觉得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多少年以来,她一直向往的就是这种可以过得无拘无束的日子,然而这么多年来,她身上都像是被戴了无形的枷锁一样,在皇宫之中挣扎,用尽她最后一丝心力,去同皇上维系这个天下。

然而皇上竟不肯领她的情,还要发动宫廷政变,一想到这些,她便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她任由马匹在路上慢慢的走着,刚刚走出去没有多久,忽然她感觉到似乎有人跟在后面一样,她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四处看了看,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

简怀箴武功极为高强,而轻功自然也是很高,她刚才只顾着想心事,而没有仔细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然而刚才她的确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似乎有人跟踪于她,她慢慢的就提高了警惕,只是面上仍旧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很快的骑着马,走了很久,才走到京城的外面,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她感到有一阵冷风往自己后背上刮了过来,她心中一动,便侧身让开,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是有人提着剑要杀她。

简怀箴往边上一靠,而那把剑登时便刺入了马背上,马儿受了疼痛,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去得远了,简怀箴冷冷的站在地上,她只见到眼前站着一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身形有些消瘦,长得很高,他一刀刺杀简怀箴没有刺中之后,便也稳稳的落在地上,简怀箴这才发现这个人竟是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人,然而他的脸上被面巾遮盖,根本就没有办法看清楚容颜。

简怀箴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看,一眼见到他的肩上落着柳絮,显然是一路跟踪自己到过怀明苑。

简怀箴不禁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自己一路上心事重重,竟然连有人跟踪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当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那个人站在简怀箴的面前之后,看了简怀箴一眼。

简怀箴只以为他会继续冲上前来。

谁知道那个人却转身飞奔离去,简怀箴微微一愣,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人极为聪明,他自知简怀箴的武功很高,他恐怕根本不是简怀箴的对手,所以便集中精力趁着简怀箴分心的时候,来刺杀于她,而一击不中,他就不再流连,立刻逃走。

“站住。”简怀箴在他后面喊了一声,他的脚下却跑得更快了。

简怀箴想了想,便赶脚追了上去,她之所以犹豫这么一会,是想弄清楚这个人是真的逃走,还是想引她走,这到底是不是一桩阴谋,但是犹豫过之后,她还是跟了上去,她想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自己。

简怀箴很快就追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的轻功纵然也很高,武功也看上去也不弱,可是根本没有办法跟简怀箴比,简怀箴眼看着就要追上他了,便伸出手来想要扯住他的衣襟,那个人的身躯却像是抹了油一样的油滑,他往边上一蹭,顿时躲开了简怀箴的追踪。

简怀箴冷冷的说道:“我看你武功也不弱,竟然有本事来刺杀我,为什么没有本事亮明你的身份?”

简怀箴只以为是江湖中人来寻仇,她在江湖上待了那么多年,想必也惹下了一些仇人,又或者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惹下的仇人那也未必可知。

谁知道那个人转过脸来喋喋的怪笑了几声,对简怀箴说道:“人家都说皇长公主的武功深不可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嘛,我既然不是你的对手,又何必非要送死呢?何况人家出钱只是买我一剑而已,我相信皇长公主也不会对我赶尽杀绝吧?我只是一个杀手而已,你就算是抓住了我,也没有用。”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说,更加的好奇起来,她一把扯住那个人的衣领,冷冷的说道:“你要让我放过你,那也可以,你要先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你钱让你来杀我的?”

那黑衣人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道:“如果皇长公主非要置我于死地的话,那我尽管死给你看就是了。可是要想我从嘴里知道是谁把我派出来追杀你的,却是不能够,这是我们杀手的职业道德。”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大怒,便立刻伸出手去,一把把他面上的面纱给揭了下来,谁知眼前露出的却是一张很陌生的脸,那个人十分年轻,看上去也不过才二十多岁而已。

简怀箴仔细的想了想,最近黑道上的确又崛起了一批年轻的杀手,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批杀手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想必是那些杀手中的一员。

简怀箴望着他,很严肃的对他说道:“我希望你能够把实话相告,千万不要来威胁我,我从来不受人威胁。如果你想死的话,那我就送你一程。”说完简怀箴举起手来,要往他脖子上砍去。

其实简怀箴做出这么一番样子来,也只不过是恐吓他,希望他能够说出幕后主使而已,谁知道那个人见到简怀箴要杀自己,顿时双眼一闭,竟用力的一咬,便把藏在嘴里的一颗毒药丸给咬破了。

简怀箴的双手还没有砍下去,就发现那人已经一命呜呼,简怀箴微微一愣,伸出手来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却发现他鼻息俱无,显然已经是死了,她叹了一口气,把那人的尸身放下,便继续往前走去。

进城之后,她先派烛影摇红的人去通知官府到城外为那人收尸,顺便查清楚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然后便转而来到了皇宫里。

她刚刚走到宫门口,还没有进去,就有一个人在宫外守着她,见到她到来,立刻恭恭敬敬的跪下去,喊道:“皇长公主。”

简怀箴仔细的看了一下那个人,发现那个人十分的陌生,自己原本并不认识,却不知那个人为何会在宫门外守着她这么久,见了她之后,又仿佛是很高兴的样子。

简怀箴微微一愣,对那人说道:“你是谁?”

那个人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笑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不记得小人并不重要,小人是烛影摇红的弟子。”他边说着就同简怀箴通了暗号。

这暗号果然是一点都不差的,这是内部极为隐秘的暗号,只有烛影摇红内部的才能够知道,这个人竟然能够知道得一清二楚,显然是烛影摇红的弟子。

简怀箴双眉微蹙,看着他问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那人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来找皇长公主是想告诉皇长公主一件事情。”

简怀箴觉得有些好奇,便问道:“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那个人便随手从腰间取出一样饰物,递到简怀箴的面前,简怀箴见到那样东西之后,顿时脸色大变,原来那个人递给她的是一块玉佩。

那块玉原本是玲珑剔透,最好的和田玉,像这种的和田玉京城之中本是很少有人带的,便是有人带着也是非富即贵之人,简怀箴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那个人,问道:“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个人恭恭敬敬的回道:“启禀皇长公主,这块玉佩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皇长公主把那人逼得服毒自杀后,便让烛影摇红的弟子前去报了官府,报官府后我们便也跟着去了。这才发现原来事实并非如我们所想那般,那个人他身上竟然有这块玉,我知道这块玉的关系重大,所以就赶紧把它来送给皇长公主。”

简怀箴听那个人说了一遍,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此前自己把那杀手迫得服毒自杀后,便让烛影摇红的人去通知官府,想必烛影摇红的人和官府在一起检查尸首的时候,发现了那块玉佩。

而这块玉佩上面绣着金黄色的蟠龙,显然是非富即贵的,于是他觉得事关重大,便亲自来紫禁城外面等着简怀箴。

简怀箴听说这块玉佩原来是来自尸首上之后,她抬起头来望着如血的残阳,心中忍不住便是惆怅之意,一颗心往下沉,往下沉,然后便坠入无底深渊之中,再也未能看见。

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摆了摆手,对那烛影摇红的弟子说:“你先回去吧,这块玉佩果然是非常有用的,多谢你。”

“这是弟子应该做的。”说完那弟子便站起身来,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简怀箴拿着那玉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原来那块玉佩竟然是皇上身上的东西。

简怀箴从陈嬷嬷的口中得知,皇上要联合罗开凌来对付简怀箴,可是她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派人来刺杀于她,她同皇上原本是骨肉至亲的,没有想到皇上却如此的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紫禁城中的,等到她回去,零落看到她黯然失魂,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连忙上前来拥着她,说道:“皇长公主,你还好吧?”

简怀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本宫还好。”

零落想了想,便郑重的说道:“皇长公主,现在您千万不能够垮掉。如今若是皇上真的有心要对付您的话,而您在这个时候又没有精神,没有办法应对皇上,那该如何是好?您要为天下苍生和百姓着想,如果一个国家是冷漠的皇帝当政,那么百姓就要忍受很多的苦楚,一个国家如果是仁慈的皇帝当政,那么那个国家的百姓就可以过幸福的生活。”

听到零落如此的劝说,简怀箴便扶着她的手,一起来旁边坐了下来。

简怀箴坐下之后,心潮起伏,她把那玉佩拿起来,放到梨花木紫雕案几上,对零落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零落略一犹豫,便伸出手来,把那玉佩拿起来,只看了一眼,便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二六一,苦肉计

“你要找我们老爷?你是什么人?”那管家仔细的看了他很久,问道。

纪恻寒连忙说道:“我是从中土大明来的,我叫纪恻寒,是皇长公主朱怀箴派我来的。”

“你是大明朝皇长公主的人?”那个管家上下打量了他很久,看到他的妆饰,听到他说话,的确是中土口音,才点点头说:“你进来吧。”

于是纪恻寒便同着那向导,跟管家一起走了进去,进去后,纪恻寒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一切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开京姚家乃是名门望族,他以为一定是繁华喧嚣热闹之极,谁知道进来后才发现,府第之中完全没有人影,整个宅子箫条,落索,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等一的望族名门应该有的风范。

虽然里面的装饰富丽堂皇,可是却缺少了一份人气,纪恻寒不禁提高了警觉,他心里觉得特别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跟着那管家很快就走入了大堂,到了大堂后,管家对他说道:“纪先生,是吧?请您先在这里坐一会,我马上就去请老爷。”

那管家就亲自去为纪恻寒泡了一杯茶,他把茶送到纪恻寒的手中,对他说道:“这位先生,您先喝着茶,等着我,老爷很快就赶到了。”说完后,他便转身往里走。

同时他还向里面喊了一声:“宛芸,快到招呼远道而来的贵客。”

于是一个名叫宛芸的女子就走了出来,那个女子大概有十八九岁,生得容颜姣好,眉目清秀,她款款的走到纪恻寒的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远道而来的贵客,您好。”

纪恻寒刚刚要喝茶,猛然听到有人说话,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唤醒了他心底的记忆,他抬起头来,打眼一看,谁知道只是这一看,整个人顿时怔忡,愣在了那里。

原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旁人,竟然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景横笛。

他啊了一声,手中的茶杯不禁落在地上,他有些茫然的问道:“横笛,你什么时候来了这里?”

叫完这句话之后,他又自觉失言,因为假如景横笛还活在人世的话,迄今为止,她也是有些年纪的人了,又怎么可能只有十八九岁呢,自然是他认错人了。

可是天底下怎么会有人生得跟景横笛一模一样?就连他这个深爱景横笛的男人也难以分辨呢?

他怔怔的望着那个叫宛芸的女子,而那个女子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纪恻寒望了她好久,才缓缓的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个女子竟然是精通汉语,她向纪恻寒行了一礼,上下打量着纪恻寒,显然她对纪恻寒也是有几分好奇。

她在朝鲜见惯了朝鲜的侠士,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像纪恻寒这样打扮的人物,而且他虽然是有些年纪的人了,可是看上去光明磊落,仍旧是风度翩翩,很有几分少年人的情怀和豪气。

宛芸不禁心中对他多了几分倾慕之意,她柔声对纪恻寒说道:“我姓姚,我叫姚宛芸。”

“姚宛芸?你是姚家的小姐?”纪恻寒微微一愣,不禁觉得很是奇怪,为什么姚家会派他们的小姐亲自出来招呼客人?

姚宛芸点头说道:“不错,我是姚家的二女儿宛芸,我爹爹正在里面。远道而来的贵客,您还是喝一杯茶吧,来人啊,再给这位贵客沏一杯茶。”

“是。”紧接着就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厮,端了一杯茶上来。

姚宛芸接过来,亲自放到纪恻寒的手中,纪恻寒刚刚准备喝茶,那向导笑嘻嘻的对他说道:“这茶果然很不错,我在开京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喝到过这么好的茶。姚家不愧是名门望族,茶水都要比旁人好些。”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啪的碎成了无数的碎片,而这个向导便昏了过去。

纪恻寒看了一眼,他低头又去看自己手中的茶水,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人在茶水中下了毒,幸亏他刚才看到姚宛芸长得同景横笛一模一样,一心一意的只去打量她,而失手打翻了茶杯,倘若不然,现在恐怕他也要中毒了。

纪恻寒素来是一个警觉性很高的人,平常的毒药根本就迷不倒他,而刚才却又不同,开京姚家同简怀箴的交情素来很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开京姚家会有人对付自己的,但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已经不同。

纪恻寒猛的站起来,望着姚宛芸,问道:“姚二小姐,我想你要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宛芸娇斥一声说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贼子,受死吧。”说完之后,她便上前来从袖中拔出寒光凛然的小剑,便对着纪恻寒刺了过来。

纪恻寒没有想到姚宛芸看上去年纪轻轻,身形瘦弱,竟然也是武功高强的人,他便随手拿起手中的横笛,也迎了上来。

纪恻寒的功夫并非凡人所比,尽管姚宛芸的武功也算高强的了,可是遇到了纪恻寒这种绝顶的高手,自然不是对手。

纪恻寒只是用横笛轻轻一推,姚宛芸手中的小剑就落在了地上,她顿时花容失色,警惕的望着纪恻寒,高声叫道:“你是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拳脚相向,只可惜在纪恻寒看来,她这些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

纪恻寒抬起一脚,便把她往后踢翻过去。

眼看着她就要被踢倒在地上,纪恻寒又有些于心不忍,只要是一看到她宛若景横笛的眼眸,纪恻寒一颗心就再也冷静不下来,他伸出手去,一把把她扶住,连声问道:“你没事吧?”

姚宛芸有些茫然的摇摇头说:“我没事,你为什么有这么高的身手?他们去哪里把你请来的?你为什么要对付我爹爹?你说。”

纪恻寒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愣住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付你爹爹?我说姚二小姐,你恐怕弄错了吧?我为什么要对付你爹爹?”

“你如果没有对付我爹爹的话,又怎么会上门来?”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派来求见朝鲜大王的,又怎么会与你们为敌呢?”

“你不用骗我了,之前也有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上门来,但是每一次他们的目标都是为了刺杀我爹爹,得到丹书铁卷。”

“什么?丹书铁卷?”他不禁愣住了,丹书铁卷是什么东西?他望着姚宛芸说道:“那是什么?”

姚宛芸冷冷哼了一声,娇斥道:“你不用再说这些混话了,你就是为了丹书铁卷而来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丹书铁卷是什么东西?要杀要剐随你便吧,”说完她就抬起头来,一句话也不再说下去。

“小姐,我想你真的弄错了。我真的是大明皇长公主派来同你借兵,同朝鲜王朝借兵的,又怎么会是你口中所说的为了丹书铁卷而来呢?更何况我都不知道丹书铁卷是什么东西。”

虽然他给姚宛芸解释了很久,姚宛芸总是不信。

姚宛芸恨恨的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逆贼诡计多端,当初我姐姐如果不是受了你们的唆摆,又怎么会到最后落得投井自杀的下场?你们用什么计策我都不会上当受骗。”

纪恻寒忍不住冷笑,他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没有办法沟通,他正思量着怎么办才好时,忽然管家匆匆的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二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出了大事了。”

纪恻寒和姚宛芸听到后,同时转过脸去,管家看到里面的情形,被吓了一跳,他指着纪恻寒,对姚宛芸说道:“小姐,他真的是贼人派来的人吗?”

姚宛芸点点头。

纪恻寒却转过脸去,正面对她说道:“我想你们真的是弄错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原本就是大明人士,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贼人是何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姚宛芸微微一愣,她有些鄙夷的对纪恻寒说:“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装的?你尽管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就是了,总归是为了丹书铁卷。”

这时候已经听到院子里隐隐约约的有厮杀之声,纪恻寒看了姚宛芸一眼,便不再理她,径自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之后,看到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几十个家丁,现在这些家丁正跟一群穿着白色衣裳,头上系着头巾的人战斗在一起。

纪恻寒微微一愣,老管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对他说道:“难道你不是跟这些白头军是一伙的吗?”

纪恻寒摇摇头说:“不是。”说完之后,他便立刻上前去帮那些家丁们同白头军战斗在一起。

白头军们又怎么会是纪恻寒这位绝世高手的对手?只不过是几个回合,那数百个白头军就已经都被他打趴下了,他的武功之高,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武学原本就渊源自中原,武林的武术在所有的国家中都是最高的,纪恻寒的武功在中原已经是数一数二,又何况是在朝鲜这个蛮荒小国呢?自然很快的就把那些白头军们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他每次都点到为止,并没有蓄意伤人。

白头军被他打趴下之后,为首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看了半天,才抬起手来说道:“我们还是先退吧。”说完之后,那群人就退了下去。

纪恻寒仔细的观察那群人,发现他们并不像是一群乌合之众,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虽然他们的武功都不算很高,可是要打倒那群家丁真的是绰绰有余。

纪恻寒微微一愣,转过脸去问老管家道:“那是什么人?”

老管家满怀疑虑的望着纪恻寒,过了很久,他才说:“你真的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当然不是了,如果我跟他们一伙的,又怎么会帮你们呢。”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你使的是不是苦肉计。”

纪恻寒寻着声音望去,就看到长得跟景横笛一模一样的姚二小姐走了出来,走出来之后,她躲到老管家的身边,瞪了纪恻寒两眼。

纪恻寒看到她的样子,又是刁蛮,又是任性,跟刚刚出来的模样完全不同。

纪恻寒不禁微微一叹息道:“这个人虽然长得很像景横笛,可是她始终不是景横笛啊,景横笛是不会这样子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姚宛芸不知道他脸上为何会浮现出悲伤之色,便也不敢问他,过了很久,姚宛芸才像是试探似的说道:“你真的不是他们的人啊?”

纪恻寒朗声笑着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不是他们的人,只不过是你不肯相信我。”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嘛,我猜他们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武学高手。如果有功夫这么高的人,他们又何必使出那么卑鄙的手段来抢丹书铁卷呢。”

听到姚宛芸这么说后,纪恻寒这才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问道:“姚二小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这是我们皇长公主的信物。”说着,他就把简怀箴交给他的信物拿了出来。

“你也知道,我们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跟你们的姚箬吟姚皇后是金兰姐妹。因为朝廷出现了一些争斗,皇长公主特意派遣我前来同姚太后借兵的。”

姚宛芸想了一会,这才抬起头来对他说道:“好吧,那我相信你吧,我猜你也像是传说中的那个皇长公主身边的人,否则的话,你又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呢。你进来,我慢慢的跟你说吧。”

于是纪恻寒便跟她一起走了进来。

姚宛芸带着他往一个房子走去,走到那间房之后,她指着上座,对纪恻寒说道:“你请上座。”

纪恻寒点了点头,就往上坐了过去,谁知道他刚刚坐定之后,就有一个铁笼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立刻把他困在铁笼之中。

纪恻寒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微微一愣,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姚宛芸说相信他,只不过是骗他,姚宛芸还是想把他捉住。

他纵然是脾气极好,也忍不住有些恼怒起来,说道:“姚二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这个坏人,我知道你就是他们的人,要不然的话,你又怎么会用苦肉计呢。”

纪恻寒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活了五十多岁,几次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而那个小姑娘又是跟他的旧爱景横笛长得一模一样,他伸出双手来,望着姚宛芸,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姚宛芸围着铁笼转了一圈,对他说道:“我想告诉你啊,你不要乱动啊,因为这个铁笼是我们朝鲜王朝最负盛名的工匠师傅制成的。如果你微微动一动的话,或者是稍微运功的话,我相信铁笼就立刻会向你砸下来,到时候,铁笼就立刻会发射出千万支毒箭。到时候万箭穿心而死,真是太可怜了。”

纪恻寒听到她这么说,眉宇间隐隐有了怒气,他望着姚宛芸说道:“姚二小姐,我觉得你是否应该弄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弄错,就把我囚禁起来,你不觉得这么做很欠妥当吗?倘若我当真是大明王朝派来的人,你得罪了大明王朝的使者,到时候大明要跟朝鲜计较起来,这就是你姚二小姐的责任了。”

“你……”姚宛芸指着他,有些生气。

反而是那老管家听了,却立刻走到姚宛芸的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姚宛芸听到老管家说了后,便点点头,就把纪恻寒交给他的信物交给了老管家,显然是让老管家拿去确认。

姚宛芸就在一旁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纪恻寒讲话,看得出来,她对纪恻寒还是十分感兴趣,她问纪恻寒道:“喂,我说你的武功这么高,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果你不是个坏人,我倒是可以跟着你学学武功,想必也是不错的。”

纪恻寒便有些哭笑不得,对她说道:“我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我关起来也没有用啊,反而还便宜了那些真正的贼人。方才他们来的时候,有我帮你把他们打走,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谁又来帮你打他?”

“那倒不用你管了,难道离了你使苦肉计,我们自己就是不行的吗?”姚宛芸白了他一眼说。

他们正在聊着呢,老管家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进来,老管家望了姚宛芸一眼,脸上露出了惶急的神色,他在姚宛芸耳边窃窃私语。

姚宛芸听完之后,瞪大眼睛,问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弄错,是千真万确的,这是太后娘娘亲自说的,怎么可能会弄错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姚宛芸眼珠转了转,她脸色变得也有些难看,她站起来,围着铁笼,走了几圈,打量着纪恻寒,向他问道:“喂,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纪恻寒隐忍着心中的恼怒不发,问道:“你要问我什么事情?”

“我想问你啊,如果有一个人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你会怎么对待她?你会不会原谅她,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呢?”

纪恻寒看到她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想必已经有人证实他真的是从中原来的人了。

纪恻寒便想故意吓吓她,就说道:“那要视乎那个人怎么对我了,如果是把我关在一个铁笼之中,两个多时辰不放我出去,还要恐吓我,说如果我敢轻举妄动的话,就很严重,还会万箭穿心而死。这样就非常可恨了,你说是不是啊?”

姚宛芸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上下打量着纪恻寒,犹豫了一下,说:“那你是男人嘛,男人可以大人有大量,不必去和旁人计较嘛。难道你非要跟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吗?”

“小女子?姑娘所指的是何人?是你自己吗?”

姚宛芸听到他打趣,才知道他是故意吓自己,和自己开玩笑的。

本来纪恻寒以为姚宛芸要恼怒了,谁知道她也不生气,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就算是我那又怎么样嘛,好吧,老管家已经去和太后娘娘确定过了,你的确是大明朝过来的使者。我刚才一不小心把你关在铁笼里了,你是不会跟我生气的,对不对?”

纪恻寒本来还想再打趣她几句,可是一看到她那酷似景横笛的眉,酷似景横笛的眼,酷似景横笛的一举一动,一颗心顿时就软了下来,他便点头说道:“就当是吧。”

姚宛芸拍手笑道:“那就好。管家,你快把他给放下来吧,他说他不会怪我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这才去把纪恻寒从铁笼里放出来,他满怀歉意的对纪恻寒说道:“真是对不起啊,这位先生,我们不知道你是从中原来的。因为国内出了很多事情,所以才弄得像现在这样。”

纪恻寒见老管家愁眉苦脸的,意识到也许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里可是堂堂的相府,两三百个贼人竟然就这么容易冲了进来,那到底是一些什么贼人啊?而且姚府的气氛非常的诡异,他们每个人都像是如临大敌一样,显然是出了大事。

想到这里,纪恻寒便郑重的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想问你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贼人冲入府中?而你们为什么又会同贼人站在一起?”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

姚宛芸点头说道:“你不是要见太后娘娘吗?好吧,就让太后把话跟你说清楚吧,走吧。”

“去哪里?”

“去见太后啊。”她对纪恻寒说。

纪恻寒跟在她的后面,跟她一起去见太后,不过姚宛芸这个女孩子精灵古怪,什么样的鬼花样也使得出来,所以纪恻寒还是多了一点心思。

他这一次十分的谨慎,小心,唯恐一不小心又被别人关到铁笼里了。

姚宛芸带着纪恻寒拐过了很多的回廊,才来到了一处微不起眼的房子前面,他指着那栋房子说道:“太后和我爹爹就在这里,你跟我进来吧。”说完,她就走在前面。

纪恻寒则跟在她的后面跟了过去。

进去之后,姚宛芸高声喊道:“爹爹,我把从中原来的那个纪先生给带进来了。”

房子里很久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传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男声说道:“你们进来吧。”

于是姚宛芸便带着纪恻寒走了进去。

进去后,纪恻寒发现这是一座很地道的朝鲜装饰的房子,房子却有些简陋,房子里面放着两个榻,其中有一个榻上盘腿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看上去精神奕奕,然而眼角眉梢却有遮掩不住的疲惫之色,而另外一边的床榻上垂着帘子,里面有人影晃动,显然应该是坐了一位女眷。

刚才姚宛芸提起了太后的名字,纪恻寒心想,难道里面坐了太后吗?

他正在犹豫的时候,那个中年人已经说道:“我就是宛芸的爹爹,也是姚府的主人姚永生,欢迎你这位使者来到我们朝鲜。”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后,苦笑一声说道:“姚老爷,你倒不必客气,请问这垂帘下坐的何人?可是夫人吗?”纪恻寒故意问道。

姚老爷犹豫了一下,这才沉声说道:“这是我的姐姐,也就是我们朝鲜王朝的姚太后。”

坐在帘子里面的人柔声说道:“使者不必拘泥和客气,不知使者大驾光临,来到我朝鲜,所为何事?”

纪恻寒微微一笑,说道:“是这样的,我是奉大明王朝皇长公主的命令,前来朝鲜王朝,想跟太后借兵。如今我们大明朝廷政局不稳,需要一些兵力来力挽狂澜,还请太后娘娘不吝借兵。只是嘛。”说到这里之后,他又抬眼看了一眼帘子,朗声说道:“只是,我看目前的情况,想必太后娘娘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听到他的话后,姚箬吟很久没有说话,但是到了最后,她终于缓缓的说道:“不错,你说得很对。如今,我想朝鲜暂时没有兵力可以借给大明王朝,只不过嘛,先皇和皇长公主一向交好,而先皇也曾经向皇长公主承诺过,如果哪一天皇长公主需要我们朝鲜来帮忙,朝鲜一定会竭尽所能,尽力去辅佐和帮助皇长公主。麻烦使者回去跟皇长公主说一声,就说箬吟向姐姐说声对不起,今日力所未殆,没有能够帮得上姐姐。”说完之后,她便命人把帘子挑了出来。

这时候纪恻寒便抬头看去,他看到了帘子后面的姚箬吟,姚箬吟看上去比简怀箴年纪还要大一些,头发花白,显然是因为太过于心力交瘁的缘故,她的脸色看上去倒也还好,但是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疲惫。

纪恻寒只是看了她一眼,心中立刻就明白了,原来不单是简怀箴遇到了危险和困难,想必在姚箬吟面前的困难是更重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行礼说道:“恻寒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多嘴,只不过嘛,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还请太后娘娘能够告诉恻寒真相。我进来之后发现府中有些混乱,而姚二小姐又草木皆兵,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不知太后娘娘可否告诉在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纪恻寒说到这里之后,就往边上看去,他的目光直望着姚宛芸。

谁知道姚宛芸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不满,或者别的表情,她只是在那里低眉敛目,一句话都不说,显然心情很是沉重。

二六二,觅丹书

听到纪恻寒的发问后,姚箬吟犹豫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好吧,使者既然是皇长公主的人,想必也不是外人,使者若是当真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就是。其实这件事情也真是说来话长,你也知道,先皇去世之后,就把政权交了给新皇,也就是我的儿子。可惜我这儿子身体一向不好,这几年来,更是越发的心力交瘁,前些日子,竟然去世了。我想拥立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孙儿李明秋作为新皇,可是先皇的弟弟李元啸却认定小太子年纪太小,不能够辅佐朝政,所以妄图篡谋夺位,现在整个国家都处于这种状态。我也是被他们逼得在宫中待不下去了,这才带着太子藏到了哥哥家里。”说到这里之后,她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惋惜之意。

纪恻寒听她这么说,心里便顿时明白了一大半,他早就听人说过,朝鲜王朝的姚太后是位雷厉风行的女子,素来颇有心计,又有手腕,无论在朝唐还是在后宫都相得益彰。

像这样一个能干的铁腕女子现在居然在这种时候躲了起来,想必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而她既然是一位非常雷厉风行,而又有手段的女性,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她现在躲在姚家府中,一定是等待机会,而且她手上应该还有什么筹码。

纪恻寒点了点头,说道:“大王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圣旨?”

“没有,正是因为如此,这件事情才会变得异常复杂。倘若先皇有传位诏书,至少还可以震慑一下那些乱臣贼子们,而今,皇叔李元啸一定要与我孙儿为敌,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现在的确是他们占了上风,可是嘛……”说到这里之后,她便不再说话。

然而尽管她说的话很有气度,可是纪恻寒也清楚的看到,她脸上还是有很多不确定的神色,想必也是在担忧事情到最后会变得怎么样。

纪恻寒望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便照直问道:“在下想斗胆问一下太后娘娘,在下见到太后娘娘如今避居姚家,难道说如今皇宫已经被逆贼李元啸给霸占了吗?”

听到纪恻寒这么问,姚箬吟的脸色更加黯然,她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如今整个皇城已在他们的操控之下。李元啸为了夺取皇位,蓄谋已久,是哀家一时疏忽和大意,竟然没有发现他的野心,才给了他可趁之机。他进入皇宫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诛杀哀家的孙儿,哀家当然不能够允许孙儿有半分的闪失,这才匆匆带着孙儿离宫,避居到姚家来了。”

纪恻寒听到她这么说,就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犹豫了片刻,便抬头问道:“请恕在下斗胆,我曾经听姚二小姐提过,逆贼想要一份丹书铁卷,又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所为何用?”

姚永生接上他的话,回答道:“丹书铁卷,可以调动驻守在外的一切兵力。而今逆贼没有拿到丹书铁卷,便不敢轻易就位,就算是他登基成为朝鲜大王,他没有丹书铁卷,没有办法调动兵力的情况下,早晚也会被废黜,所以李元啸现在正千方百计的在搜寻丹书铁卷呢。”

纪恻寒本来想问丹书铁卷的下落,可是他心里明白,这个时候问这句话,想必是十分忌讳的,所以他便打住不说。

姚箬吟倒像是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便对他说道:“纪先生现在心里肯定是想问我丹书铁卷是不是在哀家这里,对吗?如果丹书铁卷当真在哀家这里,我早就调动兵力来对这个逆贼了,而今就是丹书铁卷不知所踪,所以哀家才愁苦不已。”

“那么逆贼李元啸又为何以为丹书铁卷会在太后您的手中?”纪恻寒倒是有些不明白起来。

“其实这事情说起来也简单,他在皇宫之中没有找到丹书铁卷,自然心中有些害怕,唯恐丹书铁卷可以调动兵力来对付他。而哀家也不失时机的派人放出消息,让他以为丹书铁卷还在哀家手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才有忌惮。”说完,她便对纪恻寒微微一笑,道:“哀家是把纪先生当作自己人,所以才同纪先生把这些事情讲个明白,纪先生可不要给哀泄漏出去才好。”

纪恻寒仔细的去看这位姚太后,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这个姚太后实在是个厉害人物,起初的时候,他见姚太后有问必答,似乎是对自己丝毫没有隐瞒,只以为这位姚太后原是个多话的人,可是现在等到姚箬吟说了这句话,他才明白是自己弄错了。

姚太后想必已经听到姚宛芸说了自己的本事,想让自己来帮他,所以才会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让自己觉得被她所重用。

这个女人果然是非常有手段和心机的人,甚至她比起简怀箴来,也更要厉害一些,起码简怀箴对每个人都是倾心相待,待人以诚,然而这位姚太后显然是玩惯了政治权术的。

纪恻寒又仔细的想了想,想起李元正死后,她一个女人在后宫之中既要扶持新皇,而今又要扶持新皇太子,想必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她没有这么多政治手腕的话,在这后宫之中又如何能够生存下去呢?她能够有这些手段,原也是情理和意料之中的事情。

想到这里之后,他心中倒是释然,对这个姚太后不知不觉竟还多了几丝佩服之意。

“姚太后,我想请问您一下,丹书铁卷现在既又不在您的手中,又不在逆贼李元啸的手中,那是在什么地方?”

姚箬吟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丹书铁卷大概在一个月之前,就忽然失窃了,没有了丹书铁卷,朝廷的威信就要受到质疑。那时候我儿子的病情已经不大好,我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丹书铁卷丢失了的事情告诉朝臣们,否则他们便会肆无忌惮。所以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说出去,只是在暗中调查,只是我没有想到,而今李元啸会动手得这么快。”

听到姚箬吟细说之后,纪恻寒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原因,原来这丹书铁卷就大概是相当于中原的虎符一类的东西,可以调动所有的兵权,全国上下的军队都要听他的指挥。

姚箬吟手中若是有了丹书铁卷,就不会再惧怕李元啸,如果她手中没有丹书铁卷的话,就难免会受制于人。

李元啸已经控制了皇城和皇宫,他之所以没有登上皇位,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丹书铁卷的原因,他以为丹书铁卷在姚箬吟的手中,如果是姚箬吟用丹书铁卷来对付他,到时候姚箬吟师出有名,全天下的士兵都倒戈相向,到时候恐怕李元啸的皇位还没有坐热呢,就被人给赶下去了。

他心中有所忌惮,才迟迟不敢登基为王。

纪恻寒低下头去,微微沉吟,深感事关重大。

如今姚箬吟的地位可谓也是岌岌可危,因为李元啸根本就不知道丹书铁卷不在姚箬吟的手中,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被他知道丹书铁卷的真正下落,到时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姚箬吟低眉敛目,沉吟不已。

姚宛芸倒是有些生气,在一旁说道:“李元啸那个家伙,为了抢夺丹书铁卷,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他们不但派人来这里像强盗一样的打家劫舍,还派了很多武林高手前来抢夺。最要命的是他们竟然还用美男计,派了一个人来迷惑我大姐,害得我大姐现在出家做了尼姑。”

纪恻寒听到她这么说后,忍俊不禁,他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冷意,虽然看她说的像是轻描淡写,实际上这种事情却的确是让人防不胜防。朝堂的权术纪恻寒也曾经见过不少,人与人之间的战争纪恻寒又何尝不知?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见到他的表情,姚箬吟抬起头来,似乎漫不经心的望着他,缓缓的说道:“我早就听说纪先生文才武略,在中原可谓是天下无双,不知道纪先生能不能帮哀家和哀家的皇孙子渡过这一劫?哀家素来和皇长公主交好,想必你也清楚。”

纪恻寒不禁微微一笑,他的性子素来豪爽洒脱,又带点桀骜不逊,姚箬吟说早就听闻他的大名,他原是不信的,想必姚箬吟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只不过如今见他武功高强,想让他帮自己。

纪恻寒本来心里颇有些不高兴,他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玩弄权术,然而他心里却也明白,简怀箴同姚箬吟关系很好,现在简怀箴那边也面临着政治危机,倘若姚箬吟可以出手相助的话,说不定那场危机才能够化解,如果姚箬吟不肯出手相助的话,事情恐怕就有些难当。

所以他若是能够帮助姚箬吟渡过这场危机,也就等于是自救,犹豫片刻之后,他立刻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好,既然太后娘娘是皇长公主的姐妹,要我帮忙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纪恻寒我人微言轻,也未必能够帮得上娘娘什么。”

“纪大人这一身武功,已属宇内罕见,在我朝鲜想必也找不出第二人,我想请大人帮我一个大忙。”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忽的冷峻下来。

看到她的表情,纪恻寒心中一凛:“不知道娘娘要让我帮忙做什么?”纪恻寒问道。

姚箬吟抬起头来,望了姚永生和姚宛芸一眼,忽而对他们说道:“哥哥,宛芸,你们先退下吧。哀家要同纪先生谈的这件事,同丹书铁卷有着莫大的关联,越少人知道,对你们越有好处。”

姚宛芸立刻点头,脆生生的回答道:“遵命。”

倒是姚永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的神情,但是犹豫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站起身来,缓缓退下了,房中就只剩下姚箬吟和纪恻寒。

纪恻寒走到姚箬吟的旁边,问道:“不知道娘娘有什么需要让纪某做的。”

姚箬吟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哀家希望纪先生能够帮哀家铲除李元啸。”

“铲除李元啸?娘娘说的可是刺杀?”

“不错,正是如此。事到如今,李元啸已经掌握了朝政大权,笼络了很多的朝臣,如果要对付他的话,要想从大臣这边来取得支持,已然是不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他死。只要他一死,他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到时候哀家自然能够收拾残局。”

听到姚箬吟仔细分析后,纪恻寒不禁心中一阵寒意,他的确是见识过不少的朝堂争斗,可是像姚箬吟这般能够不动声色,却又致人于死地的,却还是绝无仅有。

姚箬吟虽然只不过是一弱质女子,可见是参与朝堂争斗久了,对于权术也熟稔于心,难怪能够扶持皇帝这么多年,而又历经三代不衰了。

纪恻寒低下头去,仔细的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姚箬吟则笑了起来,说道:“难道纪先生对自己的武功没有信心吗?”

纪恻寒爽朗说道:“太后娘娘倒不必对我用激将之法,这对纪某人是没有用处的。纪某人也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岂会因为一句话就激得去做出杀人掠货的事情来,我只是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娘娘也很清楚,我纪恻寒对于朝鲜内部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如果冒然行事的话,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到时候非但帮不了娘娘,还不能够搬到救兵回去帮助皇长公主剿除内患,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姚箬吟微微而笑,她抬起头来,望着纪恻寒,只字不言。

纪恻寒则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想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的问道:“娘娘,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了吗?”

“若是有其他的办法,哀家又岂会坐以待毙?”

“丹书铁卷当真不在你的手中?”纪恻寒抬起头来望着她,目光犀利如剑。

“当真不在。”姚箬吟犹豫了一下说道。

纪恻寒便点头不语,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的说道:“娘娘可知丹书铁卷现在在什么地方?”

纪恻寒一直追问丹书铁卷倒是引得姚箬吟有些怀疑,她上下打量了纪恻寒几眼,脸上甚有疑他之意。

她故意做得这么明显,纪恻寒又如何不知?他便笑了起来,说道:“娘娘,不用多想,纪某人之所以问这件事情,是因为如果找到丹书铁卷,到时候就可以同李元啸一较高低。若是我能帮娘娘找回丹书铁卷,岂不是比刺杀李元啸还要更好一些。”

“你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丹书铁卷自从遗失后,哀家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倘若知道,又岂会不利用丹书铁卷召集群臣吗?”

纪恻寒觉得她所言也很有道理,他低头想了片刻,便说道:“既如此,纪恻寒只有放手一搏了。只不过这李元啸的为人心性如何,他身边的守卫实力如何,还要娘娘跟我说清楚,否则的话,恐怕是大不容易。”

“那是自然,我既然让纪先生以身涉险,当然要把这一切都考虑周全。”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据我所知,李元啸身边有四大天王来保护他,那四大天王号称武功高强,是宇内无双,他们四个人单独战斗的时候,都不是很厉害,但是只要四个人组合成一个阵法,就可以把敌人困死。据说朝鲜国内现在还没有人能够破得了他们四个的阵法,他们四个会时时刻刻的守护在李元啸的身边,保护李元啸的安危,如果要刺杀李元啸的话,就一定要先对付这四大天王。至于宫中其他的侍卫,哀家自信不堪一击,只是这四大天王不知道纪先生你有没有把握呢?”听到她这么说后,纪恻寒仔细的想了想,他很明白姚箬吟口中的四个人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巨大威力的,自然是阵法了,他也知道民间有很多很厉害的阵法,往往能把人给困死,就像是远宋朝时期全真教的北斗七星阵,还有桃花岛的桃花阵,总之有时候阵法的威力奥妙无穷,能够杀人于无形之间。

只不过嘛,纪恻寒仔细的想了想,那四大天王就算是武功再高,若是能够在皇宫的卧房之内找到李元啸,胜算就会大一些,卧房之内地方狭小,要想施展阵法的可能性就要低很多。

想到这里,他心里便渐渐的有了算计。

姚箬吟见他面色沉稳,这才放心不少,明白他想必已经有了御敌之法,便笑着问道:“不知道纪先生有几成把握?”

纪恻寒朗然说道:“一成。”

“只有一成吗?”姚箬吟倒是一惊。

“只有一成。”纪恻寒刻不容缓的说道:“娘娘不会以为我真的有十成,八成把握吧?虽然说你们朝鲜的皇宫我没有见过,但是大明朝的皇宫我总还是见过的,要想去皇宫,那可是非常的困难,绝不像娘娘想的探囊取物一般,不知道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听到他这么说,姚箬吟便低头不语,显然他所说的话都是对的,姚箬吟并没有告诉他皇宫中到底几重凶险,想必也就是不想消磨他的斗志。

姚箬吟现在想必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所以才做这最后一击。

纪恻寒还是有些奇怪,便继续问道:“对了,在下有一件事情还是不明,请娘娘解答。”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就好了,哀家一定知无不言。”

“既如此,娘娘也不要怪恻寒说话直爽。娘娘纵横朝堂后宫三十年,想必身边也是有很多得力助手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娘娘如今避居姚家,身边没有看到什么得力的守卫呢?”

听到他这么说,姚箬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她犹豫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这件事情牵涉重大,本来哀家也不应该告诉外人的,只不过哀家如今已经当你纪先生是自己人,所以告诉也无妨。其他的人都在守卫着我的孙儿,也就是新皇,哀家如果纵然是死了,也只不过是死一个皇后而已,但是如果我的孙儿死了,到时候国家就损失惨重了。所以哀家就是拼却一死,也不能够让我孙儿出任何的事。”

听到她这么说,纪恻寒没有说话,他心中对这个女人倒是也有几分佩服之情,这个女人在关键时刻竟然能够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国家社稷的安危,也算是巾帼英雄。

他点了点头,对姚箬吟行了一礼,说道:“如今我想问的已经全都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么娘娘的事情尽管包在纪恻寒的身上吧,只要纪恻寒能够帮得上娘娘的,一定尽我所能。只不过若是纪恻寒不慎在这次的刺杀事件中失败,死了,娘娘请把纪恻寒的尸身运回到大明王朝。还有一桩事,就是娘娘若是这次可以挽回政局,请出兵帮助皇长公主,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姚箬吟缓缓的说道:“若是哀家这次真的可以挽回朝政,那么出兵救助皇长公主一事不在话下。然而,若是你刺杀失败,你的尸身哀家却没有办法帮你运回大明。”

“为什么?”纪恻寒低头问道。

“因为若是你这次刺杀失败,哀家想必也活不下去了。李元啸一直以来留了哀家一条性命,无非就是以为丹书铁卷在哀家手中,他希望有一天可以从哀家手中把丹书铁卷给拿过去。可是如果你去刺杀他失败了,他一定会感觉到哀家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性命,他的性命跟丹书铁卷相比较,自然是前者重要一些。你以为他还会放哀家和孙儿一条性命吗?”

听到姚箬吟的一番分析,纪恻寒不禁惊得背上一身冷汗,姚箬吟果然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子,跟她比起来,纪恻寒始终还是不如。

现在的纪恻寒毕竟只是一个江湖人,他对于这些谋权夺利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计较得那么清楚,只不过经过姚箬吟这么说后,他便顿时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此次刺杀事关重大,若是一个不慎,失败了,丢了性命,到时候死的可能是一大群人,因此他肃然道:“纪某一定会尽最大的全力去帮助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尽管放心。”

“我一直放心,如果不放心的话,也不会让你去帮我做这件事情了。总之,朝鲜的命脉就在先生手中了,哀家希望先生不要让哀家失望。”

纪恻寒同她又聊了一会,姚箬吟便拿出了一张宫中的地图,交给了纪恻寒,对他说道:“纪先生刚来朝鲜,想必对朝鲜皇宫中的布局并不是很熟悉。这张地图可以交给先生,了解宫中每个人所居住的地方,上面都标得一清二楚了。”

纪恻寒接过来一看,发现地图果然是甚为详实,于是点头说道:“好。”

“你的计划打算定在何时进行?”姚箬吟抬起头来问他道。

纪恻寒摇了摇头说道:“莫说纪某人还没有想好,刺杀行动定在何时,便是想好了,也不能轻易告诉娘娘,告诉娘娘后,便多一分泄漏的可能性,到时候刺杀行动就会多一重危险。娘娘也已经说过了,这次刺杀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整件事情就全权交给在下吧,娘娘可以不必再过问了。”

姚箬吟愣了一下,因为她先做皇后,后为太后这么久以来,还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而纪恻寒这么说,却说得非常有道理,她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既然如此,哀家和哀家孙儿,还有朝鲜王朝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纪恻寒郑重点头,走了出去。

走出去后,姚宛芸便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他,喊道:“喂,到底太后神秘兮兮的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很想知道吗?”纪恻寒看到她像景横笛一样美丽的脸,一时之间忍不住心神摇动。

他都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然而越是这样,心底的那份感情也越是埋藏得深,就好象是一坛酒埋在地底下,随着岁月的增长,酒的味道也会越发的香醇,而他对于景横笛显然就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对姚宛芸特别的上心了。

姚宛芸见纪恻寒跟她斗嘴,瞪了他一眼,说道:“哼,你不要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姚家的女儿嘛,太后姑姑最疼的还是我。”

听到她这么说,纪恻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纪恻寒觉得姚宛芸和景横笛真的是不一样的,景横笛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女孩,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安静与日俱增,但是姚宛芸有时候会非常有谋略,更多的时候则是天真烂漫。

纪恻寒望着她,不说话,想起自己以前见到景横笛的时候,景横笛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他心里就觉得很是难受。

姚宛芸见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变了,便轻轻的拖了拖他的手,对他说:“喂,你不要这么难过嘛,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嘛。太后姑姑是比较严厉了一点,经常会训人的,你听过不要放在心上就好了。”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安慰了纪恻寒半天。

纪恻寒才哈哈笑了起来,纪恻寒望着她,不由自主的说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到底你的什么故人啊?走,走,走,你跟我来这里,把话说清楚嘛。”姚宛芸显然是对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很感兴趣。

纪恻寒本来不想跟她小姑娘过多纠缠,但是听到她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由她牵着走了。

来到凉亭中后,姚宛芸望着他,四顾无人,这才小声的问道:“喂,你刚才说得神秘兮兮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跟我说清楚嘛,我最喜欢知道别人的这些事情了。”

纪恻寒愣了一下,脸上的疏狂顿时减了几分,而落寞却又增加了不少,他缓缓的说道:“其实我以前认识一个女子,她生得跟你一模一样,只是她的性格却同你不一样,说起来这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什么?你认识一个女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嘛?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纪恻寒摇了摇头,说:“总之,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查也无从查起。她的性格跟你完全不一样,她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人,她比你温柔多了。”

“哼,比我温柔多了,难道我不够温柔吗?”姚宛芸有些不满的说道,她又凑到纪恻寒的身边,小声的问道:“你真的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吗?你不骗我?”

纪恻寒脸上满是落寞,点头说道:“当然不骗你。”

“那么她现在呢?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听到姚宛芸这么一问,纪恻寒的脸上神色顿时凝住,他低低的叹息了很久,才怅然长叹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你这念的是欧阳修的词吧?其实我对你们中原的文化也懂得很多,我对中原的文化非常感兴趣呢。”姚宛芸兴高采烈的说道:“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以前记得,现在却又忘了。”

听到姚宛芸这么说,纪恻寒不禁为之苦笑,他说道:“这首词的意思,你是不会明白的。也许等到十年二十年过去,如果你有了心上人,却求而不得,就会明白了。”

“求而不得?你的心上人嫁给了别人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哦,怪不得,你看上去凶巴巴的啊,原来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没有嫁给你,所以不高兴啊。”她望着纪恻寒说道。

纪恻寒不想继续再跟她纠缠下去,也没有再说别的,但是姚宛芸对纪恻寒的兴趣显然是增加了不少,她见到纪恻寒低低的不说话,便问他说道:“你说有一个人跟我生得一模一样,你有什么证据吗?”

二六三,江山乱

纪恻寒笑了一下,对她说道:“我说的全都是真话,又何必要向你证明什么?”

“当然要向我证明了,这事跟我也有关系啊。你要知道嘛,你说你喜欢的那个人跟我生得一模一样。”她胡搅蛮缠的说。

纪恻寒想了想,就把随身带的一幅画拿了出来,递给姚宛芸看,不知道为什么,在姚宛芸的面前,他总是没有脾气的。

姚宛芸看着那画像上的女人,只是看了一眼,她便惊呆住了,那女人果然是跟她长得好生相似啊,虽然细细的看去,还是有些不甚分明,然而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恐怕就会误以为是同一个人了。

那幅画的画卷已经有些发黄了,边边角角也被磨损得不像样子,显然已经被纪恻寒带在身边很久了,而纪恻寒也曾经无数次的拿出来看过,她的心中对纪恻寒不禁多了一丝的悲悯之意。

她安慰纪恻寒说道:“你也不要因此而太过于难过了,如果她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会知道你对她的这份情意的。”

“在天有灵?”纪恻寒微微一愣。

“当然是了,你对这个女子这么情深,而你又是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那她既然没有嫁给你,肯定就是因为她已经死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纪恻寒倒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便什么也没有说。

“对了,我们话又说回来了,我姑姑到底叫你去,让你做什么嘛?是不是跟丹书铁卷有关?你快告诉我吧。”

纪恻寒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要是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总之,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姑姑的。”

“你真的会帮我姑姑吗?”姚宛芸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当然会了,你姑姑和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原本是亲如姐妹,如果我要帮皇长公主的话,自然会帮你姑姑。”

“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她,我也是听说过的,这个人在我们这边也是小有名气的,人人都说她是一位女侠,又有人说她是一位骄傲的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不可以把她的事迹慢慢的说给我听?还有啊,你是不是喜欢她?要不然为什么会为她来我们这里呢?”

“当然不是了。”纪恻寒断然否决:“我跟她是非常好的朋友,她的事迹我以后慢慢的说给你听,好不好?”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在这边多待一些时间吗?我等着听你说的故事。”

听到她这么问,纪恻寒点头说道:“不错,我的确是要在朝鲜待一段时间了,到时候可以慢慢的把故事说给你听。”

姚宛芸又同他聊了一会,这才有点依依不舍的走开,显然姚宛芸对纪恻寒非常感兴趣,而纪恻寒只要一看到她酷似景横笛的脸,对她便没有了免疫力。

他目送着姚宛芸离去的背影,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让自己有事。就算是为了横笛,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想到这里,他的心底不由得又是一阵的黯然。

纪恻寒和姚箬吟商量好了帮她对付李元啸后,接下来几天,每日里都在筹谋规划,纪恻寒虽然狂傲不羁,却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而且他曾经也在宫中做过禁卫军的首领,对于宫中的事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朝鲜皇宫跟大明皇宫纵然不同,应该也差不了太多,他仔细研究过宫中的防卫后,便心中慢慢的有了主意,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弄清楚李元啸这个人的性格,因为只有弄清楚李元啸的性格,才可以决定自己下一步怎么做。

每个不同的性格的人,对于一些事情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想到这里之后,他便又继续去找姚宛芸,问了她很多关于李元啸的事情。

姚宛芸告诉他,李元啸是一个荒淫无道的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就算是这次能够夺得皇宫的小势力,能够夺得朝臣的支持,还有拿下皇宫,也只不过是侥幸而已。

听到姚宛芸这么分析,纪恻寒总觉得好象是哪里不对一样,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李元啸这个人是一个无勇无谋的人,竟然还可以把朝鲜的大权抢到手中。

姚箬吟是何等伶俐聪明的一个女人,如果不是男方的手段超过了她,她又怎么会任人宰割,沦落到逃离宫外的下场呢?

可能是姚宛芸先入为主的缘故,对于李元啸有了不好的看法,所以才会这么以为。

想到这里,他便越发的有些不清楚了,他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去问一下别人,而姚箬吟最近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要见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他便决定去向姚永生打听情况。

姚永生见到纪恻寒,倒是颇感意外,笑着问道:“不知道纪先生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纪恻寒微微一笑,便在他对面坐下来,拱手说道:“是这样的,今日麻烦姚相爷,皆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向你打听。”

姚永生点头说道:“纪先生有什么事尽管问老夫就是了,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我妹妹还要靠纪先生帮忙,纪先生能够拔刀相助,扶危济贫,可见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听到姚永生的话后,纪恻寒倒是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姚永生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有想到说起话来竟然如此的滔滔不绝,巧舌如簧。

他正犹豫的时候,姚永生似乎已经窥探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便笑着对他说道:“昨天见到纪先生,之所以没有同纪先生开怀畅谈,皆是因为太后娘娘找纪先生有要事做,我不好插嘴。而今纪先生找到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才冒昧叨扰问纪先生所为何事的。”

纪恻寒点了点头,便笑着对他说道:“是这样的,我很想知道宫中的情况,曾经问过二小姐,但是二小姐所言给我感觉总是有些不同。小女孩的想法有时候是会特别奇怪的,所以我才来向姚先生打听。”

“向我打听?”姚永生倒是有些奇怪,他说道:“为何纪先生不直接向太后娘娘打听?”

纪恻寒苦笑:“我也想找太后娘娘,可是这两天太后娘娘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根本就找也找不到。”

姚永生若有所思,他便点头笑道:“是这样的,恕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道纪先生为什么要打听皇宫中的情况?可是纪先生同皇宫中的人有什么来往吗?”

姚永生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有疑他之意。

纪恻寒连忙摆手说道:“只是一时好奇罢了,我既然来了朝鲜一趟,都没有去过皇宫,等到回去说起来,岂不是被人笑我愚昧无知吗?是以,才想同姚相爷打听一下,回去的时候若是中原那边的朋友问起来,也好给他们一个答复。”

姚永生面上的笑容笑得越发的深了,纪恻寒也不知道他信了还是没信,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把宫中的情况和纪恻寒说清楚,这样纪恻寒才好入宫办事。

姚永生沉吟了一下,便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一张地图,递给纪恻寒,对他说道:“这张地图是我最近新抄画的,你到时候可以按照这张地图进宫去就好。”

纪恻寒看了一眼,发现那张地图跟姚箬吟给自己的地图一模一样,可见姚永生是一心一意帮妹妹复国的,这也可能理解。

姚箬吟是皇太后,而姚永生就是皇太后的哥哥,在朝中自然得到了很多人的拥搴,他想赶快的帮纪恻寒把国家从李元啸手里抢过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纪恻寒笑道:“我还想问一下,我想问一下,李元啸这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平日里身边带的侍卫多不多?听说他身边有四大天王四个侍卫,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李元啸这个人生性多疑,他身边的确是带着四大天王,而且四大天王几乎不离开他的身畔,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四大天王会守候在外面。只不过嘛,依老夫之见,四大天王的功夫是没有办法和纪先生相比的。”说到这里之后,他又笑了笑。

纪恻寒也不以为意,纪恻寒对自己的武功当然是有信心了,朝鲜人的功夫本来就没有办法同中原人相比,如果打不过,他们功夫远远不及中原武林人士,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他跟纪恻寒说,朝鲜人的功夫超过了纪恻寒,那纪恻寒反而要生出疑虑了。

纪恻寒便又问了一些李元啸的情况,从姚永生的口中得知,这个李元啸是一个荒淫无道的人,他之所以能够夺权成功,当然跟他的野心不无关系,但是这个人向来不得人心,他崇尚武治法治,在百姓们的心目中,很多人都对他有意见。

打听清楚了这些之后,纪恻寒便多谢姚永生,然后告辞。

纪恻寒走回来之后,仔细的想姚永生和他说的关于李元啸的事情,李元啸既然这么生性多疑,那么他一定会在自己的宫中加重防卫,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是他争天下的时候,凡事绝对会往最安全的地方去做。

如果他要进宫行刺李元啸的话,那么就一定要一击击中,否则的话,惊动了皇宫中的侍卫,以他的武功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杀掉李元啸了,而要全身而退的话,就要趁李元啸晚上睡觉的时候,从房顶悄悄的潜入到他的房中。

纪恻寒自信,以他的轻功和武功,要想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杀一个人,那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不惊动四大天王和外面的守卫,那么一切便容易得多。

便是万一惊动了,就要赶快解决掉四大天王离开皇宫,到时候等到守卫们发现,纪恻寒已经逃出宫外了,何况他现在有地图在手,要想进宫,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想清楚这些之后,他心里便渐渐的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纪恻寒本来就武功高强,再加上颇有智慧,他觉得此去皇宫刺杀,只要安排好,恐怕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只要一旦刺杀了李元啸,那么依附李元啸的朝臣,没有办法之下,一定会重新依附姚箬吟,而姚箬吟到时候就可以辅佐小皇帝继承皇位。

姚箬吟说她手中没有丹书铁卷这件事情纪恻寒是不肯相信的,如果她手中真的没有丹书铁卷的话,又怎么会如此的淡定?

其实纪恻寒也曾经听说过诸葛亮的空城计,能够使姚箬吟如此安枕无忧的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就是她手中其实是有丹书铁卷的,但是去调动兵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说不定她一方面在拖延李元啸,另一方面早已经派人去边关调动兵力去了。

第二种可能就是她手中真的没有丹书铁卷,如果这个女人手中真的没有丹书铁卷,还可以坐得如此安稳,那她实在是一个非常有谋略的,而又非常镇定的女人,也难怪她可以辅佐朝鲜王朝这么多年了。

事实上丹书铁卷在不在她手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纪恻寒无论如何也要帮她完成使命,除掉李元啸,这样不管怎么,结果是如何,她就一定都可以对付得李元啸了。

虽然纪恻寒心中也有一种被人利用的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反过来,他也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朝鲜王朝的命脉如今就在他的手中,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借不到兵,恐怕简怀箴同皇帝之间的恶战也不会那么轻易解决,他同简怀箴乃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这样的忙,他是一定会帮简怀箴的。

他算计妥当之后,就决定第二天晚上出发,进入皇宫刺杀,他临行之前把地图上的每个关口都检查得一清一处,检查清楚了之后,他就可以很快的进入到皇宫之中,有了这张地图在手,皇宫中就算是守卫再多,也不容易难得倒他。

到了第二天晚上,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换上了一身夜行衣,便悄悄的来到了朝鲜皇宫的外面,到了外面,他四处看了一下,见正门和偏门处各有人把守,他仔细估量一下,便施展轻功,跃到了高墙之上。

纪恻寒的轻功当真是出神入化,这么高的高墙一般的人根本就跃不上来,然而对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进了宫闱之后,他便徒步在高墙上行走,很快的,就按照地图所说的到了李元啸所住的正元宫的旁边。

到了正元宫的外面后,他就悄悄的从围墙上跳下来,然后按照地图潜入到正元宫的旁边,他四处看了看,见这里果然是守卫森严,要想从正门或者窗子进去,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于是他便按照原定计划,重新跃到屋顶。

他在屋顶上轻轻的行走,身轻如燕,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唯恐被人发现,很快的,他几乎把整个正元殿都给转了一圈,每转到一间房子,他都会揭开瓦往下看去,终于让他找到了李元啸所居住的宫殿。

这宫殿实在是很富丽堂皇,虽然跟中原的皇宫没有办法比,可是在朝鲜,也算是极具奢华的地方了。

他掀开瓦,往下看了看,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正躺在明黄色的帐子里,动也不动,显然是睡得很熟,寝宫里一个人都没有,想必四大天王都在外面守着。

弄清楚了形势之后,他便再也不迟疑,轻轻的揭开了十数块瓦,露出了一个小洞,这个小洞足够他钻进来了,他从小洞里钻进去,然而轻轻一跃,跃到房梁之上,这一跃跃得十分的轻,根本就不会惊动任何人,他在房梁上轻轻的走着,很快的就走到了房梁的另一端,然后他便攀着墙壁轻轻的落了下来。

落下来之后,他往床上看了看,只见李元啸仍旧睡得很熟,想必是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进来了,对于自己的功夫的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于是他便再也不迟疑,拿起手中的剑,便对着床上的人刺了下去。

纪恻寒一剑劈下去之后,发现床上的人毫无动静,紧接着就见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见到这种情形,纪恻寒不禁大吃一惊。

他所吃惊的是因为这次的刺杀计划居然进行得这么顺利,一切简直顺利得有些不合常理,他是走过江湖,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如果说这次的刺杀计划艰难险阻重重,他反而能够认可,而今竟然进行得这么顺利,一切显然不合乎逻辑。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头一惊,他仔细的审时度势,立刻明白到现在自己应该做的是赶紧离开皇宫,刺杀计划成功也好,不成功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是成功了,那固然是好,如果是不成功,自己要保全自己,以后还有机会再来刺杀。

想到这里之后,他便转身提起双脚就准备再攀上横梁逃走,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阵烟雾向着他熏了过来,紧接着他便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双手双脚被捆着,关在了天牢里面,他仔细的回想起整个刺杀过程,才知道自己已经刺杀失败。

想到这里,不禁心里很是郁愤难解。

他正在想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有人哈哈笑着走了进来,那人一边笑着,一边说:“纪先生啊,纪先生,真没有想到你会栽到我的手里吧。哈哈哈。”

说话的人大概有三四十岁,生得浓眉大眼,上下穿着锦黄色的衣服,头戴冠帽,一言一行都颇具霸主的气息。

纪恻寒只是看了他一眼,以他的阅人阅历,就知道这个人是谁,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就一定是李元啸。

纪恻寒微微一愣,爽朗的说道:“好吧,所谓胜者王侯,败者寇。今日里,我落在你手中,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知道如果是要杀要剐,对纪先生而言一点都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是要说服纪先生的话,恐怕就困难得很。我知道纪先生今日来到朝鲜,想做的是什么事,你想做的无非就是向朝鲜借兵,帮助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嘛。既然如此,你向姚箬吟借兵也是借,向我借兵也是借,为什么非要向她借兵,而弃我于不顾呢?你说对不对?再说了,姚箬吟只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而今她自己已经岌岌可危,自身难保,想要自顾犹且不能,哪里又有什么兵马借给你了?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李元啸而今纵横朝鲜,天下的兵力已经有一小半集中在我手里。”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后,只是冷笑,一句话也不说。

李元啸见到纪恻寒的样子,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会答应的,纪恻寒的大名他虽然远在朝鲜,也曾经听说过,知道他为了义气是什么事情都也做得出来的。

当初李元正到访明朝,曾经一度很喜欢明朝的怀箴长公主,当时李元正便向明朝朱棣皇帝求娶怀箴公主为妻,而怀箴公主心中有所牵挂,而不愿意嫁,这个时候是纪恻寒奋不顾身的站出来,告诉明朝皇帝说,他跟怀箴公主私定终身,所以怀箴公主不能嫁。

总之这纪恻寒年轻的时候,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现在他除了武功高强,为人狭义之外,更增添了几分聪明和机智,若是能够身边有这个人相助,那一定是很快就可以平定天下。

李元啸看到纪恻寒铁骨铮铮,便笑着说道:“纪先生的大名在下虽然是在朝鲜小国,却早已经有所耳闻,知道纪先生乃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在下也不想多加勉强。只不过嘛,若能够得到纪先生辅佐,那对在下而言,实在是一桩天大的美事。”

纪恻寒微微冷笑,说道:“我想你言重了,首先纪某人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其次就算是纪某人真的有那么好,也不会帮助你谋朝篡位,做乱臣贼子的。”

“乱臣贼子?纪先生,我想你真的是弄错了,在下何时做过乱臣贼子?在下只不过是抢回自己的江山而已,这江山原本就是我的。”

二六/四,收人心

纪恻寒眉毛微动,冷笑说道:“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可以了。”

“话也并非如此,我想纪先生你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不怪你,不如这样吧,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以前的时候,有兄弟二人,弟弟甚是得到父皇宠爱,而哥哥呢,因为是庶出,则不被父皇重视,尽管如此,弟弟一直以来都很敬佩哥哥。哥哥比弟弟年长十几岁,等到父皇驾崩的时候,弟弟才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哥哥则已经有二十来岁,当时父皇立下遗嘱,要把江山传位给弟弟。可是大臣们都觉得朝鲜江山未定,弟弟年纪还小,不足以担负起朝廷、江山的责任,于是就打算拥立哥哥为皇帝。但是这时候又有另外一些大臣提出了反对之声,他们都认为,既然先皇把皇位传给了弟弟,别人就不应该横加干涉,否则的话,就是对先皇不敬。就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哥哥走了出来,他对群臣说他愿意继承皇位,而等到他百年归老之后,皇位就传给弟弟,或者是传给弟弟的后人,大臣们商量过之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就只能这么做了。于是哥哥就登上了皇位,而弟弟继续做他的平凡皇子,那个哥哥就是李元正,而弟弟就是我李元啸。哥哥登上皇位之后,一直心里对我有所顾忌,我年幼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等到我年纪大了一些,他就在姚箬吟那个女人的唆摆之下,屡次三番的想杀害于我,幸亏我福大命大,才活得命长。事到如今,他已经先我而去了,我本来以为他死的时候会遵守承诺,把皇位传给我,谁知道他竟然违反当初对大臣的誓言,把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而今,他儿子死了,一直到了他的孙子,姚箬吟竟然还想霸占着皇位不放手。你说如果你是我,你能够不追究这件事情吗?所以说,这天下本来就是我的,再说了,我也不算是谋朝篡位,我本来就是李家的人,皇位还是在李家人的手中。为什么我会得到大臣的拥立?都是因为这个原因的缘故,更何况当初我哥哥抢我皇位的原因,是因为我年纪幼小,而今他的儿子又何尝不是年纪幼小,于情于理,这个皇帝应该是让我当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他说到这里之后,便笑了起来,脸上尽是自得之色。

听到他这么说后,纪恻寒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怎么反驳于他所说的话。

“总之,这皇位的确是我的。我夺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这也是情理之中,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这又怎么算是谋朝篡位呢?”他语重心长的对纪恻寒说道。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后,一时之间沉默无语,其实他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按照他所说的,这皇位原本就是他的,他夺回自己的皇位,也算是夺回自己的东西。

可是不管怎么样,如今天下在李元正的励精图治之下,已经维持了长治久安这么多年,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喜欢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后人,李元正会做出这么一个决定,也都在情理之中。

这本来是皇家的家事,纪恻寒也不方便发表评论,他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的说道:“帝王家事原本不是我这个外人可以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你,总之,既然如今天下太平,若是小皇孙可以平安即位的话,对天下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敢说你在这个时候夺取皇位,不带着一丝私欲吗?”

“哈哈哈哈。纪先生,我敬你是一个侠士,所以才跟你说这么多,可是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庸人。如果是你的话,含冤受屈这么多年,难道你就白白的含冤受屈了吗?”

听到他这么说后,纪恻寒一时之间倒也沉默无言。

纪恻寒也是个聪明人,如何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其实纪恻寒也觉得李元正的这事做得有些不地道,就好象当初宋朝赵匡胤曾经答应过弟弟赵光义,百年归老之后要把皇位传位于他,谁知道赵匡胤后来也反悔了,皇位还是要传给自己的儿子,幸亏赵光义聪明,机敏,才把皇位从赵匡胤的手中夺了过来。

这皇家的争权夺势原来都说不清楚谁是谁非,李元正有这样的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而李元啸他因此而不满意,想要把皇位抢回来,原本也无可厚非。

难怪他会得到朝臣们的支持了,原来是有这么一个缘故。

纪恻寒仔细观察李元啸,发现他并不是姚宛芸所说的那样暴戾恣睢,而且刚愎自用,他是一个非常有才智,又非常有才华的人,也难怪当初会得到先皇喜欢,一心一意想要把皇位传给于他了,可见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纪先生叹了一口气,对他说:“不管怎么样,你说的这些我的确是很同情于你。可是所谓好男不侍二主,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姚太后,就一定要做到对她的承诺,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纪恻寒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你尽管可以把我杀了便了,反正我纪恻寒活了五十多岁,也算是活够了。”说到这里之后,他便哈哈笑了起来。

李元啸望着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知道纪恻寒为人一向是不把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放在眼中。而且我还知道纪恻寒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叫做景横笛,只可惜后来那个女人不知所踪,让你伤心了这么久,可有这么一回事吗?”

提到景横笛的名字,纪恻寒心里微微一凉,其实景横笛当初并不是不知所踪,整件事情说来话长,纪恻寒自然也不想跟他解释,只不过李元啸竟然连景横笛的名字都已经打听到,可见这个人真的是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他便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李元啸继续缓缓的说道:“我还听说,最近纪先生遇到了一个人,同以前的景姑娘长得非常像,不知道我所说的对不对?”

纪恻寒微微一愣,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倒是不想怎么样。”他说到这里,便拍了拍手掌。

紧接着就有一个女子走进了牢中,那个女子薄施粉黛,淡扫娥眉,生得十分的秀气,美丽。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裳,整个人不染纤尘,就好象纪恻寒当初在山谷之中遇到景横笛一样,而今等他仔细看看之后却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景横笛,而是姚家的二小姐姚宛芸。

“姚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纪恻寒顿时愣住了。

“不错,她的确是在这里,而且只要纪先生答应帮助在下,姚二小姐就是纪先生的了,以后纪先生便可以弥补自己在以前的时间里错失的同景姑娘的岁月。我知道纪先生不爱江山,不爱权势,可是有如斯的美人站在纪先生的面前,难道纪先生也不为之动心吗?”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后,一时之间不禁云里雾里,他有些生气的说:“李元啸,刚才同你一番谈吐,我自认为你也算是一个君子,虽然是君王,然后也不乏气魄。没有想到你竟然抓了一个小小的女子,用她来威胁于我,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元啸哈哈的笑了起来,面上满是流露掩饰不住的踌躇满志,他说道:“当然不是了,姚二小姐素来刁蛮任性,她不肯做的事情别人又怎么会强迫于她呢?将姚二小姐转赠于你,乃是她心甘情愿的。姚二小姐,是不是有这件事情?”

姚宛芸低眉敛目,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但凭大王吩咐。”

纪恻寒听到她这一句话后,整个人顿时愣住了,他满怀疑虑的问道:“姚二小姐,你原本不是姚太后的侄女吗?为什么现在又跟他在一起?而且看你的样子,似乎是他的人才对啊。”

纪恻寒何等的聪明,只是姚宛芸的一句话,他便差不多已经窥探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错,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一头雾水,这样吧,我便把整件事情跟你解释一下。”李元啸笑着说道:“姚二小姐她其实是我的侍妾,她已经跟了我好久了,只不过是姚太后一直不知道而已。”

“你说什么?姚二小姐是你的侍妾?这是怎么回事?”纪恻寒听到这一句话后,只觉得脑子像是炸了一样。

虽然说他对姚二小姐的确是没有什么情意,可是毕竟她跟景横笛长了一模一样的面孔,他自然也不由自主的会去关心姚二小姐。

“你也一定很奇怪吧?这就叫做大厦将倾,一木难支,九五之尊,真命所归。就连是姚家的人也依附于我,姚永生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人,为什么我能够顺顺利利的逼走姚太后,抢占这皇宫呢?还不是因为姚相爷帮我探取情报。”

“姚相爷为什么会帮你?我倒是不明白了,他同姚太后本来是兄妹,于情于理,他都要先帮助自己的妹妹才是。”

“其实这也不能够怪姚相爷,要怪的话,就怪姚太后吧。姚太后这个人实在是心机太深沉了,她知道姚相爷素来有大智,唯恐姚相爷把持朝政,造成外戚专政,影响了她儿子,甚至她孙子的江山,所以从来不给姚相爷什么权势。姚相爷虽然表面上是相爷,实际上他的官职却是闲置的,你说姚相爷如此有雄图大智的人,怎么能够满足于这样一个散职呢?

纪恻寒仔细听完,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想必姚箬吟做梦都没有想到,到头来背叛她的是她的亲哥哥吧,而今,她恐怕还蒙在鼓里。

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方面他实在是为姚宛芸的背叛而感到叹息,而另一方面,到底是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他已经不想去追究。

唯一知道的就是整件事情,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帮姚箬吟,绝不能够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否则的话,便对不起自己。

姚宛芸走到他的身边,低眉敛目,转过脸去对李元啸说道:“大王,我有几句话想同纪先生说,不知道大王觉得如何?”

李元啸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姚宛芸望着纪恻寒,对他说道:“对不起,纪先生,是我骗了你。”

纪恻寒想起入宫之前,曾经问过姚宛芸一些宫里的情况,姚宛芸当时回答得十分含糊,纪恻寒当时心里就已经起了疑虑,只不过他以为姚宛芸之所以回答得含含糊糊,是因为她一个小女孩对宫里的情况不了解的原因。

而今看来,是她有心隐瞒,也难怪纪恻寒防不胜防了,这就叫做以无心算有心,任凭纪恻寒再聪明,恐怕也是想不到的。

姚宛芸抬起头来,目光盈盈的望着纪恻寒,犹如梨花带雨,泫然泪下。

纪恻寒看到她的样子,心底不由得纠结了几许惆怅,曾几何时,景横笛也是用这种眼神望着他,轻轻的喊他一声纪大哥。而今,姚宛芸竟然又以这样的神情望着他,让他心里怎么能够不伤怀,不难过?

只不过事情到了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姚宛芸望着纪恻寒,柔声对他说道:“纪大哥,我是真的很想同你在一起。不如你不要再管朝鲜的事情,让我陪着你,一起逍遥海外,好不好?”

纪恻寒忽然笑了起来,对她说道:“这个是李元啸向你吩咐的最底限度吗?”

“什么最底限度?”姚宛芸不禁愕然。

“一定是李元啸吩咐你,倘若不能够将我说服帮他的话,就让我远走这里,从此不问朝鲜的国事。这么一来,他就可以更加顺利的从姚太后孤儿寡母中拿到政权,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纪大哥,你竟然是这么看我的吗?”姚宛芸望着他,眼神泪水泫然欲滴。

“并不是我非要这么看你,是你让我没有办法不这么看你的。因为姚太后她是你的姑姑,不管怎么样,你们父女也应该顾念骨肉亲情,可是事实上呢?你们非但没有如此,反而还背叛了姚太后。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把姚太后关在家里,也并不是一心一意的想要保护她,而是希望她可以把丹书铁卷交出来,或者是趁着她一旦把丹书铁卷交出来,就可以趁机拿丹书铁卷来献给李元啸,到时候姚太后恐怕就没有命在了。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姚宛芸连忙摇了摇头,神色徨急的说:“大王说过,到时候一定会放姑姑一条性命的,他不会对姑姑赶尽杀绝的。”

“李元啸的话你也相信吗?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寇,像李元啸这种心思精明的人,又怎么会允许卧榻之侧,容得他人安睡?姚太后是巾帼女杰,他要是不杀姚太后的话,他还不怕姚太后会卷土重来吗?所以,你的想法未免太过于天真了。当然,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这么想的,还是只不过是想骗我而已。朝廷中云波诡谲的斗争我也见得多了,若是想骗我,你是骗不过的。”

听到他说完之后,姚宛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只不过朝廷之中的斗争,的确是云波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纪恻寒不再说话,他站在那里,面上的神情一阵木然。

看到他的样子,姚宛芸往前走了两步,对他说道:“纪大哥,我是真心的很佩服你,我也很愿意离开大王,同你在一起。我是为了我爹爹,没有办法才被迫跟着大王的,可是自从见了你以后,你说我跟你以前的恋人生得一模一样,而你的功夫神采无一不打动了我。我真的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一起远离这纷争是非,你说好不好?”

“不好。”纪恻寒断然拒绝了她:“我是不会允许一个有目的的女子留在我身边的,更何况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背叛姚太后的。纪恻寒素来是一诺千金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姚太后,要为她来完成这件事情,就绝对不会反悔。你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听到纪恻寒这番话后,姚宛芸脸上不禁一阵黯然,她行了一礼,低低的退了下去,一时之间便没有再多说话。

等到她退下去之后,纪恻寒便继续在牢房里待着,他知道他身上锁着的铁链,全都是用钢筋打造,尽管他武功高强,要想逃出去,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既如此,倒不如泰然处之了。

纪恻寒素来是个心胸豁达的人,而今虽然被关了起来,虽然身陷囹圄,他心中仍旧是泰然自若。否则的话,刚才姚宛芸来劝他,他心中就已经为所动了。

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分,有人来给纪恻寒送饭,饭菜送进来后,那个人就一点一点的喂给纪恻寒吃,纪恻寒想也不想就大口的吃饭,吃菜。

那个人倒是有些奇怪,他问道:“纪大侠,有一件事我倒是想不明白,不知道可不可以问您。”

“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问吧。反正我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

“据我所知,每次被关进这里的人,等到这个时候,在喂他吃饭的时候,往往吃不下去,心里想的是害怕人家在饭菜里下毒。但是我看你吃得泰然自若,而且还很高兴,仿佛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一样,不知道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纪恻寒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有什么啊,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既然如此,便是被下毒毒死,又怎么样?反而可以死得痛快一些。既然被抓进了这里,我就没有打算逃出去。”说到这里,纪恻寒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爽朗的神色。

那个给他喂饭的人见了,也不禁佩服说道:“纪大侠真是真英雄,我见过很多人被关在这里,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像纪大侠这样。纪大侠,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我的钦佩之情。”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给纪恻寒喂饭。

那个人喂饭的时候,手掌心中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两个字:反间。

纪恻寒看了这两个字后,不禁愣住了,因为他清清楚楚的认得出这两个字是姚箬吟写的,他来刺杀之前,同姚箬吟聊的时候,曾经见到过姚箬吟的字迹,他相信姚箬吟的字写得那么特别,除非是有人经常会摹仿,否则的话,绝对不可能摹仿得这么像。

纪恻寒不禁有些呆呆的望着那个送饭的人,那个人继续缓缓的说道:“纪大侠真是令人佩服啊,只不过嘛,我们王爷既然肯出这么好的条件来招揽纪大侠,纪大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远在大明王朝,中土的皇长公主考虑啊。如今皇长公主派纪大侠前来,无非就是借兵而已,若是纪大侠因为一己之私,不肯帮助王爷,反而帮助姚太后孤儿寡母,到时候恐怕皇长公主借不到兵,说不定会全军覆没,难道你眼睁睁的看着你的老朋友们,到最后落得如斯田地吗?小皇帝恨皇长公主已久,若是被他擒下皇长公主等人,恐怕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反而是皇长公主对小皇帝还顾念着骨肉之情,她便是可以擒拿下小皇帝,也顶多是一番责罚而已,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纪恻寒望着他,半晌才缓缓的说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希望纪大侠能够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不,很重要,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好吧,既然纪大侠想知道在下是什么人,在下不妨就以实相告,我是太孙太傅,以前的时候,也是跟着姚太后身边的人。只不过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到最后我经过一番选择之后,还是选择追随王爷。这就是英雄一定要懂得分清时事,不知道我说的话,纪大侠肯不肯同意。”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后,便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

他又笑着同纪恻寒说了两句后,就同纪恻寒告辞。

等到他走了之后,纪恻寒一句话都不说,他一个人在那里呆呆的发了很久的愣,那个人既然是姚箬吟身边的人,为什么又会忽然投靠了李元啸?

他相信以姚箬吟笼络人的手段,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投降别人,至于姚永生,她肯定是为了害怕外戚专政,曾经打压过姚永生,所以姚永生才对这个妹妹充满嫉恨,宁肯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别人的侍妾,希望可以趁机一博,拿回他应有的权势,这个可以理解。

可是太孙太傅这么重要的官衔,应该是对姚箬吟忠心耿耿的,忽然之间背叛了姚箬吟,怎么样都说不过去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根本就没有背叛姚箬吟,而是守在李元啸的身边,伺机打探,而今他对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又送来了反间两个字,这是不是姚箬吟的意思?

纪恻寒沉默不语,仔细的去思考这件事,到了晚上,他觉得有些累了,就在牢房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有阳光从牢房外面漏了进来,牢房里的气氛到也没有昨天晚上那般的恐怖,他仔细的想着太孙太傅手掌上的话,心中便慢慢的就有了答案。

纪恻寒素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心思不够缜密,也并不代表他不懂得谋略,只不过是他不屑用罢了。

而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办法,如今虽然不至于说朝鲜王朝的命脉在自己手中掌握着,可是仔细想想,恐怕也相距不远。

想到这些,他便心中渐渐的有了主意。

他猜到李元啸一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李元啸既然想自己为他所用,就一定会屡次三番的来对自己进行威逼利诱和劝说,果然,到了午间的时候,李元啸又带着姚宛芸来了。

李元啸看到纪恻寒的样子,见到他在牢房中关了一天一夜,不但没有丝毫疲怠,整个人反而更加的精神奕奕了,不禁上前来说道:“纪先生果然是好神采,在牢中待了这么久,仍旧是非常精神。在下很是佩服。”

纪恻寒微微一笑,说道:“过奖了。”

“不知道先生你想得怎么样了,对在下的计划可曾有过丝毫的心动?”

纪恻寒望着他,沉默不语。

见到纪恻寒的样子,李元啸倒是觉得有些意外,本来以为今天还是会吃个闭门羹的,没有想到纪恻寒竟然在隐隐约约的思考起来,可见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但是这未免也来得太快了一点,李元啸也不禁起了一点疑心。

纪恻寒看到他的样子,便微微一笑,说道:“事到如今,你想我做的无非是投靠于你。本来嘛,我还想过动过一点点这种心思,但是呢,现在我却又觉得不应该这么做了。我昨天晚上看到来给我送饭的乃是姚太后身边太孙太傅,他投降你们后,竟然做了一个送饭的,你说这不是很惹人心寒吗?若是我投降了你们,你们也让我做一个送饭的,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纪恻寒这么一番话,倒是让李元啸觉得很奇怪,他旋即哈哈笑了起来,他说:“我想纪先生弄错了,太孙太傅他并不只是一个送饭的。只是他昨天听说是纪先生来了之后,很想一睹纪先生的光彩,所以就自动请缨来给纪先生送饭,不知道太孙太傅跟纪先生说了一些什么。”

纪恻寒便坦然相告,说道:“他跟我说,让我帮你,否则的话,我就没有办法从朝鲜借到兵。我没有办法从你们这里借到兵,皇长公主在和皇帝的斗争中,就可能会有危险,到时候以小皇帝对皇长公主的怨恨,恐怕会对我的朋友们诸加为难。若是我可以从你这里借到兵,那情形就大不一样了。皇长公主一定可以胜券在握,到时候要想平暴宫廷中的动乱,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哈哈哈,太傅说得果然是有道理的,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呢?如果你也觉得太傅说得有道理的话,不妨仔细的考虑一下。”

纪先生笑了,说道:“不错,我的确是在考虑,否则的话,我也不会今天还肯见你们了。我觉得太傅说得的确是有道理的,我纪恻寒自己一个人的荣辱无所谓,要我生,要我死,都没有什么。可是皇长公主派我前来这里借兵,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够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思,否则的话,连累的可能是整个大明王朝。”

听到他这么说后,李元啸不禁拍掌说道:“难得先生有如此的胸襟,肯以天下为己任,既然如此,不知道先生肯不肯同在下共同进退?只要在下可以拿到丹书铁卷,登上皇位,一定立刻派兵前去中原帮助皇长公主。虽然姚箬吟和皇长公主是结拜姐妹,可是在下相信,她们两个人的结拜,政治上的意味要更加浓一些,肯定要轻过她们之间的感情。我说这些话也许纪先生不爱听,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实话,想必纪先生心里也很清楚。同样的,在下也可以和皇长公主结成联盟,哪怕让在下执子侄辈的礼仪去对待皇长公主,都没有关系,只是祈求纪先生肯帮忙来拿得丹书铁卷,不知道纪先生意下如何?”

纪恻寒望着李元啸,觉得李元啸果然是个帝王之才,这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倘若朱见深像他这样聪明,朝廷也不会被弄得一塌糊涂了,只不过这个人的一番聪明没有用在正途上,竟然用在谋朝篡位上,他心中不禁很是感叹。

二六五,太后谋

他想了一下,对李元啸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你。这件事情不是我纪恻寒不仁不义,也不是我纪恻寒背叛太后娘娘,只不过是事出突然,我也没有办法,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否则的话,我纪恻寒以后还有什么地位在江湖间立足,还有什么信誉可以值得朋友信赖。”

“这一点我当然很清楚了,我相信天下人也一定很清楚。作为一个侠士,并不是为了几句盲目的话,就披肝沥胆,就舍身取义,而是在关键的时刻懂得分清楚大局,知道怎么做才能够对自己,更重要的是对天下有好处,这才是侠士的所作所为。我相信纪先生在皇长公主身边待了那么久,这些事情自然是比我清楚了。只不过纪先生你说要投靠在下,在下总觉得事情转变得有些突兀,当然在下绝对不是害怕纪先生耍什么阴谋诡计,在下相信纪先生也不是耍阴谋诡计的人。只不过嘛,纪先生总要给在下一点保障才行,不知道纪先生意下如何。”

纪恻寒听到他那些话,知道李元啸这个人心机深沉,自己光是口头上答应站在他这边,恐怕他不会这么容易相信自己的,而今既然是想要一点保障,想必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便抬起头来,不动声色的望着他:“你想要什么保障,尽管说就是了。”

“好,纪先生快人快语,在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这里有一枚九转还魂丹,这一枚还魂丹每隔一个月需要服食一枚解药,倘若没有解药的话,到时候就一定会肠穿肚烂而死。在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服食了这种毒药,包括宛芸。”他抬起头来看了姚宛芸一眼,姚宛芸轻轻点头。

“我也希望纪先生你能够服用这枚九转还魂丹,这样一来,在下就可以放心了。”

纪恻寒点了点头,哈哈笑了起来,说:“既然如此,就给我服下罢了。”他一边笑着,一边说:“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如果是以死威胁别人去为你办事,那便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非常的慷慨激昂,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姚箬吟和李元啸的不同之处,姚箬吟就算是把持朝政,就算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子子孙孙打算,但是她绝对不会用暴力的手段去强迫别人做什么事情,而李元啸显然不同。

李元啸这个人果然是多疑,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他不惜采取暴力手段来达成自己的心愿,今天他会对自己礼贤下士的人采取暴力手段,谁又能够肯定改天他不会对百姓们采取暴力手段呢?

而姚箬吟显然就不同,这就是两个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了。

纪恻寒想到这里,终于算是弄明白了,他觉得即使是自己死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没有白费,想到这里之后,他便点了点头,说:“你让我服下丹药,又不给我解开绳子,又不给我解开铁链,那该怎么办才好?”

李元啸犹豫了一下,显然是害怕纪恻寒解开绳索之后,会以他作为威胁,想伺机逃出宫去。

纪恻寒冷冷一笑,心想,这李元啸果然是一个心机沉重的人,只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他显然没有学好。

李元啸犹豫了一下,刚刚想要说什么,姚宛芸已经低声说道:“不如这样吧,大王先请出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好,宛芸,你一定要把事情给我办妥贴,知道吗?”

“知道了。”姚宛芸不卑不亢的说。

于是李元啸便对纪恻寒说道:“在下忽然感到身子不适,先自退下。有什么事情,纪先生尽管可以跟宛芸说就是了,宛芸的意见可以代表在下的意见。”说完之后,他便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出去后,纪恻寒不禁在心中冷笑,从昨天到现在,他还觉得李元啸是一个非常有帝王霸气的人,然而事到如今,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李元啸果然不具备一个帝王所有的豁达,宽容,还有慷慨。

在可能遇到危险面前,就把所有的危险丢给了一个小女子,这绝对不是大丈夫的所作所为。

像他这样的人,即使能够笼络得别人来帮助他,恐怕也没有办法笼络得别人的心,他充其量只会用金钱,厚利来收买人,却始终得不到人心。

纪恻寒叹了一口气。

李元啸已经走了出去,姚宛芸便吩咐人帮纪恻寒把绳索解开,解开之后,她望了纪恻寒一眼,对纪恻寒说道:“这颗药丸你服下去。”

纪恻寒点了点头,把药丸拿出来一下子就服了下去。

姚宛芸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好了,现在到底要我做什么?”

姚宛芸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现在要你做的是去我太后姑姑那里,把丹书铁卷想办法给拿到手。”

“你还是认为丹书铁卷在你姑姑的手里吗?”

“当然是了,我可以确定,丹书铁卷就是在我姑姑那里,这件事情天下人众所周知。我姑姑不把这桩真相告诉你,可见她心里对你也是不信任的。”姚宛芸若有若无的说。

姚宛芸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而且看上去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刁蛮任性,她应该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女子,要不然的话,自己刚刚对李元啸不能够做到用人推心起了怀疑,姚宛芸便立刻注意到了。

纪恻寒笑了笑,说道:“你们放我回去,不怕放虎归山吗?”

“当然不怕了,你不是已经服了大王给你的九转还魂丹吗?如果是你拿不到丹书铁卷的话,相信你一个月之内,一定会毒发身亡而死。我知道你把自己的性命看得不重要,可是这次借兵的事情,我知道你看得十分重要,如果是你借不到兵的话,到时候受到牵连的何止是皇长公主一个人。好了,言尽于此,我走了。”她一边说着,就要往外走。

纪恻寒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不由自主的涌上了一丝叹息之情,他不知道为什么姚宛芸竟然会背叛了她的姑姑,难道她跟她的父亲一样嫌她姑姑给的权柄不够吗?

可是怎么看姚宛芸也不像是一个这样的人啊。

他叹了一口气,望了姚宛芸一眼,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对她说道:“李元啸不是说要把你送给我吗?既如此,你就跟我一起吧。”

姚宛芸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纪恻寒会说出这般轻浮的话来,她愣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不过呆呆的望着纪恻寒,显然还没有准备好。

纪恻寒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放心吧,我只不过是跟你开玩笑而已。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投靠李元啸,你投靠李元啸无非就是希望以后李元啸可以当上皇帝的时候,你可以做他的嫔妃吗?你又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跟我走?我只不过是同你玩笑罢了。好了,我现在就去想办法,找姚太后弄丹书铁卷,你也回去提醒李元啸,让他记住,一旦是我帮他大功告成之后,他就要立刻向我大明王朝派兵。你知道吗?”

姚宛芸点了点头。

纪恻寒也不再理她,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出去。

纪恻寒出去后,刚刚走到牢前,便有人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给他换,那衣裳仍旧是大明朝的衣裳,他把衣裳穿上后,当下就有人引着他走出皇宫。

出了皇宫,他便就径自往姚家走去,现在他已经对都城的路线十分的熟悉了,纪恻寒便径自往姚家走回来,等到他赶到姚家的时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发现姚永生和姚宛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回来了,猛然见到姚宛芸前来迎接,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在皇宫里面见到了姚宛芸,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能够相信眼前的姚宛芸和在皇宫中的姚宛芸竟然是一个人。

姚宛芸仍旧是恢复了她以前的表情,笑嘻嘻的过来同纪恻寒说话,但是眼角眉梢却有掩饰不住的悲伤之色。

纪恻寒只作不知,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道:“姚小姐,我想见太后娘娘。”

“我姑姑她下了命令说,只要是你一回来,就立刻去见她。而今你既然回来了,我便引你去见我姑姑吧。”说完之后,她就带着纪恻寒来到了姚箬吟所居住的地方。

到了那里之后,她指了指里面,对纪恻寒说道:“好吧,你自己进去吧。”

纪恻寒点了点头,便大踏步的走进去,等到纪恻寒走进去后,姚宛芸便把房门关上了。

姚箬吟仍旧是坐在榻榻米之上,眼中的神色波澜不惊,纪恻寒走了进来,她眼中竟然一丝徨急的神情也没有。

纪恻寒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她点点头,才问纪恻寒道:“你此行一切都顺利吗?”

纪恻寒知道姚箬吟是故意这么问的,姚箬吟既然懂得派太孙太傅进去,给他传递消息,就说明她对宫中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今她竟然这么不动声色,可见这个女人也是一个非常有手段,非常善于耍弄权术的女人。

他点了点头,说道:“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只不过在下有负娘娘所托,并没有刺死李元啸,让娘娘失望了。”

姚箬吟叹了一口气说:“你要是能够刺死李元啸,倒是反而让哀家觉得奇怪了,虽然说你武功很高,可是那李元啸十分的狡诈,一切也算是在哀家的意料之中。总之,能够刺死固然是好,若当真刺不死,那也没有办法了。”说到这里,她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忧伤之色。

看到她的样子,纪恻寒走到她的面前,小声对她说道:“娘娘,事到如今,依照在下所见,娘娘应该赶紧把丹书铁卷拿出来。然后向朝廷借兵,才可以制止李元啸继续作恶。”

“丹书铁卷?”姚箬吟愣了一下,缓缓的说道:“哀家并没有丹书铁卷,如果是有丹书铁卷的话,哀家岂会用你去帮忙刺杀李元啸?丹书铁卷早就已经丢了,哀家说有丹书铁卷,是故意故布疑阵而已。”

“娘娘,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非要骗在下呢?娘娘对在下显然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在下拼命去为娘娘刺杀李元啸,结果娘娘却仍旧对在下诸多隐瞒,这让在下如何能够再同娘娘并肩作战?娘娘,还请娘娘考虑清楚,若是娘娘这时候可以把丹书铁卷交给在下,让在下去边关借兵的话,想必一定可以借到兵力回来,为娘娘平乱。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听到他这么说后,姚箬吟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里。

纪恻寒走到姚箬吟的面前,他装作跟姚箬吟说话,事实上却轻轻的用手指笔划了四个字,那四个字就是:有人窃听。

姚箬吟见到他写的这四个字后,表面上仍旧是很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样,她看了纪恻寒一眼,对他说道:“纪先生,你所说的话哀家也觉得很有道理,只不过嘛,总要哀家做个决断才好,你先出去吧,哀家再仔细的考虑清楚这件事情。你觉得怎么样?更何况说不定隔墙有耳,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话要是被人听了去,那哀家岂不是罪过大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纪恻寒连忙笑着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娘娘的好消息,希望娘娘能够相信于我。要想救朝鲜王朝的话,娘娘就一定要相信在下,让在下拿丹书铁卷前去调兵,否则的话,恐怕在下也无能为力了。”

“我知道纪先生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与你朝怀箴公主情同姐妹,我相信你是怀箴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所说的话一定会以哀家的利益着想。只不过嘛,总要给哀家一点时间去考虑一下。”

说完之后,纪恻寒便告辞离去。

纪恻寒走出去的时候,果然在房子的一角隐隐约约的发现了一色青灰色的衣袍,他知道那衣袍并不是姚宛芸的,那是一个男人的衣袍,想必不是姚永生,就是姚永生派来的人。

纪恻寒事到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姚箬吟都表现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而且似乎是颇有隐情一般,想必她早就知道姚家有内奸,只不过是不知道姚家的内奸是谁而已,又或者她根本就知道姚永生和姚宛芸已经是李元啸的人了。

总之,他们纵然是骨肉亲人,也互相之间要时时刻刻的提防着,实在是让人感叹不已。

纪恻寒走出来,走到外面,恰好与姚宛芸碰了个正着,姚宛芸抬起头来,眼睛也不怎么看他,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纪恻寒点点头,说:“想必姚太后手中的确是有丹书铁卷的,只不过嘛,她对在下也没有那么信任。而且刚才我同她讲话的时候,发现了有人在外面旁听,她要考虑一下才要不要把丹书铁卷交给我。只要她把丹书铁卷交给我,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拿给李元啸王爷的,你放心吧。”

“那我就放心了。”姚宛芸点点头说。

“还有,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派人在外面窃听了,如果你们非要这么做的话,被姚太后发现了,对你们,对我而言,都不好。姚太后本来有些信任于我,肯把丹书铁卷拿出来,正是因为你们要派人在外面偷听,以至于让姚太后对我又起了疑心,你们这么做对你们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他对姚宛芸说道。

姚宛芸听完后,竟然没有辩驳,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说的话我会告诉我爹爹的。”说完之后,她就对纪恻寒行了一礼,缓缓的离去了。

看她的意思,显然是不太敢面对纪恻寒,纪恻寒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话。

等到她离开后,纪恻寒仔细的去想这件事情,他相信姚箬吟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可是到底这计划是怎么样的?他却也不知道。

他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心中便慢慢有了计较,到了半夜时分,夜深人静,所有的人都已经沉沉睡去了,纪恻寒悄悄的从窗子跃了下来,他相信凭他的身手没有一个人会发现他所做的事情。

很快的,他就穿过姚家重重叠叠的回廊,来到了姚箬吟所居住的地方,他仍旧是按照惯常的手法,从房顶上揭开瓦片,然后从房梁上跃了下去。

等到他跃下去后,就听到有个人笑着对他说:“纪先生,我恭候你很久了。”

说这些话的自然是姚箬吟,纪恻寒心中微微一惊,他旋即明白姚箬吟果然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女子,连自己的想法都能够猜得一清二楚,他忍住笑,对姚箬吟说道:“姚太后,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姚箬吟不动声色的说道:“白天你同我讲话,外面一直有人在窃听,我相信你不能够打听清楚,一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显然晚上有可能会来找我,所以我早早的就恭候在这里了。纪先生,你武功高强,有没有人在我们身边偷听,我相信你知道得一清二楚,有没有?”

纪恻寒仔细的听了一下,发现周围很寂静,显然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纪恻寒会半夜再来找姚箬吟,所以他点点头说:“没有。”

“没有就好,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怀疑内奸是姚家的人,可是没有证据之前怎么能够诬蔑自己的家人呢?所以我才不动声色,在皇宫被李元啸霸占后,我哥哥要接我来姚家,我也第一时间就听从了他的话,跟他来到了姚家。”

“原来你早就怀疑你哥哥了?”

“不错,早就怀疑了,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真的是这样的。我也是自从你被擒之后,才从太傅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前也只不过怀疑而已,只是怀疑的事情我便不会当真。”

听到她泰然自若的说完这些话后,纪恻寒望着她,觉得她跟简怀箴真的是有太多相似之处了,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冷静,都是一样的不肯冤枉别人,也难怪姚箬吟能够纵横朝鲜朝廷这么多年,果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纪恻寒仔细的想了一下,才缓缓的对她说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有可能是你哥哥和你的外甥女出卖你,为什么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因为我还没有弄清楚是不是他们出卖我,而且事到如今,我去哪里都不行。如果是去别人家里,反而会连累了别人,若是留在我哥哥这里,也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哥哥倘若当真已经出卖了我,李元啸更不会大肆旗鼓的对付他,更何况我手中有丹书铁卷。”

听到丹书铁卷四个字,纪恻寒不禁点头说道:“原来丹书铁卷果然在太后娘娘这里。”

“不错,我记得先皇临终之前,曾经嘱咐过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要把丹书铁卷带在身边,只要丹书铁卷不丢,我们朝鲜王朝就不会灭亡,而且更不会被乱臣贼子串谋夺位。我始终把大王的这句话铭记在心,把丹书铁卷时时刻刻的带在身边,事实证明,大王所说的话的确是对的。”

听到姚箬吟的这么一句话之后,纪恻寒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一个女人心目中一旦有了一个男人,一个信念,那么她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就算是理所当然,而且她能够比男人更加坚韧,把任何事情都做得很好。

纪恻寒一句话都不说。

姚箬吟缓缓的向他说道:“纪先生,想必一定在疑惑,为什么当初我一口咬定,我没有丹书铁卷。皆是因为我当时根本就不能确定纪先生到底是不是皇长公主从中土派来的人,李元啸为了从哀家手中得到丹书铁卷,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哀家一定要谨言慎行,步步小心。倘若一个不小心,被他把丹书铁卷给拿走了,哀家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哀家的夫君,也就是先皇呢。哀家之所以让纪先生去刺杀李元啸,也只不过是试探之举,同时在这段时间里,哀家特意派了人去中土大明查过,事实证明,纪先生真的是真的纪先生,所以我才对纪先生信任起来,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身处皇家,皇权争斗中,有时候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若是纪先生非要怪责哀家,哀家也无话可说。”

纪恻寒听到她这么说后,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他仔细的想了想,如果是作为一国太后的话,姚箬吟所做的这一切的确是无可厚非。

所以他便缓缓摇头说道:“没有什么怪责不怪责的,我们只不过是出发点不一样而已。事到如今,太后娘娘手中既然有丹书铁卷,想必要对付李元啸,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娘娘心中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李元啸这个人聪明狡诈,诡计多端,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哀家的手中把这天下给抢了去,哀家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说反就反了,而且做事这么的干脆利落。而哀家手中固然是有丹书铁卷,也来不及调动兵力,所以哀家必须要拖他一段时间,这样才可以派人拿丹书铁卷去调动兵力,只要兵力过来了,哀家才有资本跟他一决雌雄。”

“听娘娘这句话,想必娘娘已经派了人去边关了吧?”

“不错。”姚箬吟点了点头,说:“已经去了,所以哀家才在这里拖延时间。”

“娘娘难道不怕纪恻寒会出卖娘娘吗?”

二六六 计中计

“若是怕,哀家也不会同你说这些话了。哀家既然已经查清楚你的身份,哀家就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哀家,或者背叛皇长公主的事情来。哀家对皇长公主看人的眼光有信心。”

听到她这么说后,纪恻寒笑了起来,他一时之间笑得恣意和洒脱。

而姚箬吟什么都没有说。

纪恻寒想了想,便对她说道:“娘娘特意派太傅到牢中去,跟在下说了反间两字,不知道所为何解?”

姚箬吟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反间两字任何解释都没有,哀家之所以让太傅去牢中,把这两个字说给你,是不想你枉自送了性命。哀家知道你是侠客,以你的个性一定会宁死不屈,哀家既然已经知道你是皇长公主派来的纪先生,又知道你是一位侠客,自然知道你一定宁死不屈,哀家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你白白丢掉性命。是你帮哀家去刺杀李元啸的,既然失败,哀家没有理由让你承担责任,所以哀家才故意派太傅去跟你说这两个字,让你假意投降李元啸,所做的无非是保住你的性命而已。”

听到姚箬吟的这番话,纪恻寒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可是恐怕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李元啸根本就不是个善长仁翁,他会提前给自己服下丹药吧。

想到这里,他便叹了一口气,一句话都不说。

他当然没有告诉姚箬吟他被李元啸强迫服下九转还魂丹的事情,若是这样的话,姚箬吟一定会很自责。

之前的时候,纪恻寒一直没有明白姚箬吟和李元啸到底有什么不同,事到如今,他终于弄得一清二楚了,原来他两个真的不同。

李元啸是一个凡事都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姚箬吟则是在顾念自己同时,也不忘去顾念别人,她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这天下应该是姚箬吟的,而不应该是李元啸的。

他相信以姚箬吟这样的性格,教出来的子孙一定会是仁义孝悌,一定不会残忍,更不会对百姓们实行残酷的政典。

想到这里,他望了姚箬吟一眼,缓缓的说道:“现在有什么我可以帮太后娘娘所做的?太后娘娘还需要多久的时间可以把兵调入到京城之中?”

姚箬吟想了想,说:“大概需要三天。只不过这三天恐怕有些难以拖延了,哀家唯一害怕的就是李元啸等不得,先派人杀了哀家孤儿寡母。到时候便是调兵过来,也没有用了。”

纪恻寒想了想,对她说道:“如果姚太后信得过在下的话,在下可以负责保护姚太后和太孙的安全,纪某人自信,凭纪某人的武功,要想保护姚太后和太后的孙子,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知道姚太后对在下有没有信心?”

“若是你肯帮助哀家,哀家当然是满怀信心了。哀家也知道,你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只不过事情到了现在,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骗得过我哥哥,还有宛芸,让他们误以为哀家手中没有丹书铁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怎么样可以拖延住这三天的时间。我相信李元啸这个人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等了这么久,他想登上皇位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如果不赶紧把丹书铁卷给他的话,我相信他一定等不及,所以哀家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来,心里也很是担忧。哀家最怕的就是丹书铁卷还没有送过来,到时候哀家和哀家孙子性命就已经没有了。”说到这里,她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口气。

“娘娘既然亲自坐镇姚府之中,又把一切计划得那么准,若是纪某人没有猜错的话,想必娘娘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不知道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姚箬吟抬起头来,静静的看了纪恻寒两眼,缓缓的对他说道:“不错,哀家的确是需要纪先生帮忙。只不过这件事情可能危险重重,而且对纪先生自身也有所损害,若是一个不慎的话,可能会带累到纪先生,纪先生可以选择不做。”

纪恻寒爽朗一笑说道:“纪某人只是区区一条贱命,是死是活,又有何区别?娘娘尽管告诉在下就是了。”

于是姚箬吟便对他耳语了一番。

纪恻寒听完之后,面色凝重,缓缓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一切便按照娘娘所说的去做吧。只希望我们可以尽快剿灭叛军,扶持新皇登基。”

姚箬吟点了点头,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

纪恻寒临走之前,望了她一眼,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意。

姚箬吟在深宫之中待得久了,早就已经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她甚至完全已经没有了喜怒哀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国家社稷和自己的儿孙,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做到她这种地步,真的是很不容易。

纪恻寒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简怀箴,她跟简怀箴是何其的相似啊。

纪恻寒听她说完之后,未免引人注意,于是就悄悄的从房梁上继续施展轻功飞出去,等到他出去之后,四顾无人,又悄悄的回到了房中。

回到房里,纪恻寒仔细的想姚箬吟所说的每一句话,可见姚箬吟已经有了全盘计算,她想必早就孤注一掷,等待着事情到最后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想必她现在心中也是异常的心寒,毕竟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出卖了她。

纪恻寒听姚箬吟说过,姚箬吟之所以不让姚永生过多的插足朝廷的政策,固然是怕形成外戚专政,更多的原因也是不想让她哥哥招来杀身之祸,她这么做可谓是用心良苦,只可惜姚永生不领情罢了。

纪恻寒不禁叹息。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纪恻寒正在房中坐着,姚永生已经走了进来,见到姚永生,纪恻寒不动声色的站起来,问道:“不知道姚相爷前来找在下,有何贵干?”

姚永生望了他一眼,缓缓点头说道:“是这样的,纪先生,王爷吩咐你的事情,不知道纪先生准不准备去做?我看纪先生似乎未尽全力啊。”

纪恻寒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此言差矣,姚相爷,你是太后娘娘身边最重视,而又最亲近的人,你都不能从娘娘手中拿到丹书铁卷,又何来指靠于我?”

听到他这么说,姚永生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他恨恨的说道:“难道你以为本相不想从箬吟手中拿到丹书铁卷吗?只不过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对于我这个哥哥,竟然也不甚相信,总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听到他这么说,纪恻寒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纪恻寒心想,她知道凡事都瞒着你,那是她聪明,如果她凡事不瞒你的话,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尽管他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也没有说出来,他问道:“姚相爷今天来见在下,想必已经有了主意,不知姚相爷需要在下该怎么做呢?

姚永生想了一会,对他说道:“我敢确定,丹书铁卷一定在皇太后的手中。皇太后如此的聪颖,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没有丹书铁卷在手,她又怎么会这样无所顾忌?虽然她口口声声的说丹书铁卷不在她手里,可是依照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丹书铁卷一定在她的手中,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把丹书铁卷同她要过来。”

“什么?把丹书铁卷同太后娘娘要过来?我想相爷你说笑了,那丹书铁卷娘娘当着相爷都不肯承认,你们可谓是兄妹情深,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外人,娘娘又怎么会把丹书铁卷拿出来给我呢?我看相爷您是多虑了。”

姚永生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说道:“那倒未必,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从太后手中把丹书铁卷拿到。”

“哦,到底是什么办法?相爷不妨说来听听。”纪恻寒不动声色的问道。

姚永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缓缓的说道:“事情很简单,我知道她手中若是有丹书铁卷的话,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派人到边关去召集兵力,而她身边显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可以去做这件事。如果你自动请缨,答应帮她做这件事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把丹书铁卷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纪恻寒想了想,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又怎么知道太后娘娘如果有丹书铁卷的话,现在还没有派人去边关调兵遣将呢?”

“总之,我自然知道她身边根本就没有得力的人,要想去边关,又岂会这么容易?别说是去边关了,就算是出城,恐怕都很难。元啸王爷自然是算准了,她手中要有丹书铁卷的话,就自然会派人前去调兵遣将,而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调查过了,根本就没有人离开过,更无论去传丹书铁卷了。除非是死人,难道你相信死人会去传书吗?”说到这里,姚永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到现在为止,纪恻寒终于发现了姚箬吟为什么不肯任用自己的这位亲生兄长,也许姚箬吟并不是怕他外戚干政,而是姚箬吟真的觉得自己的这位兄长不能够担当大业,他是一个非常急功近利的人,凡事都想得过于简单,根本就不是大将之才,姚箬吟这么做,可见也自是有她的打算。

纪恻寒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倒觉得相爷这个法子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只不过嘛,我相信一时半刻要想从太后的手中把丹书铁卷给要出来,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看相爷得给我几天才是。”

“那当然了,给你一天时间怎么样?”

“一天?相爷不是开玩笑吧?如果相爷觉得在下有那么大的本事,在下宁愿把这桩天大的功劳让给你去做。在下相信相爷和太后兄妹情深,相爷自然是比在下厉害得多,要想从太后手中拿到丹书铁卷,也比在下容易。”纪恻寒满是讽刺的说道。

姚永生听到他这么说后,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的,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说道:“两天,怎么样?我们不能够再拖延时间了,便是我等得,恐怕王爷也等不得。”

“三天。”纪恻寒斩钉截铁的说:“如果相爷觉得三天可以接受的话,那么我们就以三日为期。如果相爷觉得三天太长了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还请相爷自己去完成这件事吧。”

姚永生根本就没有办法来完成这件事情,所以他无奈之下,只好对纪恻寒说道:“好吧,既然你说三天,那我就听你的。只不过这三天之内,你一定要把丹书铁卷拿到手,否则的话,王爷追究下来,在下也担待不起。”

“好,一言为定。”纪恻寒斩钉截铁的说。

纪恻寒看到姚永生走出去的时候,眼角带着一丝得意和阴郁之色,纪恻寒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立刻明白了姚永生心里在想什么。

姚永生现在想的恐怕是怎么样可以对付纪恻寒,等到纪恻寒拿到丹书铁卷后,到时候要为此付出性命的就是他了。

姚永生这个人如此的好大喜功,一心一意的想要在李元啸面前露一手,他一定会从李元啸最在意的丹书铁卷,到时候等到纪恻寒的丹书铁卷一旦到手,姚永生就会立刻利用各种办法杀了纪恻寒,到时候他就可以拿到丹书铁卷去复命了。

纪恻寒现在终于了解到了姚永生是怎么样的想法,不禁冷冷的喟叹,可见姚箬吟不相信他,也是有原因的。

姚箬吟不把自己的丹书铁卷交给他,反而交给别人,让别人去边关调兵遣将,也是姚箬吟认人比较准的地方,还有一样,那便是姚永生如此的老奸巨滑,竟然不知道姚箬吟已经派人去往边关了,就连李元啸也不知道。

姚箬吟这个人当真是十分的聪明,而又伶俐。

纪恻寒和姚永生谈完之后,他便一个人坐在那里仔细的想事情,他本来还在想办法怎么样可以跟李元啸争取到三天的时间,好给姚箬吟留下时间把兵马带来,而今没有想到姚永生竟然主动来提出三天,这对纪恻寒而言,可真是一件好事。

纪恻寒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情简直是太重要了,能够让他做这么重要的事情,对他而言,当真很是紧张。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随着流水而走,三天的日子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算短,而这三天,想必有几个人都过得度日如年。

其中一个人就是姚箬吟,姚箬吟能不能保住孙子的江山,就在此一举了,她派去的人,能不能够顺利的把兵马带回来皇城,也在此一举。

而另外一个人,就是姚永生,姚永生一直以来都含恨自己在姚箬吟当政的时候没有得到重用,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可以在李元啸登上皇位后,得到李元啸的重用,他现在别的都不欠缺,最欠缺的就是一个大功劳,如果他可以拿到丹书铁卷,献给李元啸,辅助李元啸登基的话,到时候一定会得到李元啸的重用,那时候他就是一大功臣了,他觉得这三天对他而言,也的确是很紧张。

另外一个很紧张的人就是李元啸了,李元啸对丹书铁卷窥探已久,而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丝毫的头绪,眼看着丹书铁卷就要到手了,他如何能够不紧张?

这些人几乎是各怀鬼胎,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纪恻寒倒是平常,他每日里还是无所事事的去同姚太后聊天,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做给姚永生和姚宛芸看的。

在姚永生的眼里,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想要拿到丹书铁卷,来取得姚箬吟的信任,姚永生每次在他们两个谈话的时候,都偷偷的派了人监视他们,只是他忘记了一点,纪恻寒乃是当世的武林高手,有人在外面偷听,这种小小的事情如何能够难得倒他?只不过,他不进行拆穿而已。

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偷听的人为他们办点事情,那就是让偷听的人每日汇报他和姚太后的聊天内容,好让姚永生觉得事实上纪恻寒真的是拼了命的在争取丹书铁卷,这么一来,姚永生每天都会把纪恻寒所经历的事情告诉给李元啸,李元啸也不会那么疑他了。

如此一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不知不觉,到了第三天。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姚永生就来找纪恻寒,他的声音有些阴恻恻的,对他说:“纪先生,这几天你做的努力我也看在了眼中。老夫希望你今天不要再辜负所托,能够把丹书铁卷给拿到手。”

纪恻寒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的话,今天差不多可以拿到丹书铁卷了,难道姚相爷不知道吗?按理说,姚相爷应该每天都在派人偷听我和姚太后的谈话啊。”

纪恻寒故意拆穿他,好让姚永生觉得纪恻寒也不是一个易于对付的人。

姚永生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果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过了一会,才缓缓的说道:“在下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想保护纪先生的安全而已,万一被太后识穿了,想要对付纪先生的话,恐怕到时候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我知道纪先生武功高强,不应该为你担忧的,只不过嘛,若是当真如此的话,我又怎么能够放心得下呢?”说到这里后,他便笑了起来。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后,脸上一点神色都没有,只是冷冷的说:“你放心吧,在下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如实办成。只是希望你也信守承诺。”

“放心吧,本相爷一直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让纪先生觉得在下所做的是不对的事情来。”姚永生说道。

到了第三天傍晚时分,纪恻寒便按照计划,去找姚箬吟。

见到姚箬吟后,纪恻寒先向姚箬吟行礼,说道:“纪某人今天来见皇太后,是想问一下,皇太后是否已经想通了,要不要拿丹书铁卷给在下?让在下去帮皇太后调兵遣将呢?皇太后千万不能够再迟疑了,我相信李元啸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皇太后不早早下决断的话,李元啸一旦登上皇位,就是拿到丹书铁卷调兵遣将,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听到他这么说后,姚箬吟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

纪恻寒便趁机说道:“皇太后,您不要再思考下去了,若是再思考下去,就一定会误了大事。”纪恻寒一边说着,一边对姚箬吟使眼色。

姚箬吟何等的聪明,更何况两个人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她抬起头来,望了望外面纪恻寒伸出一个指头来指着的地方,果然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个人影在晃动,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在看着了。

于是她便按照纪恻寒同她早就商量好的,说道:“这样吧,这丹书铁卷现在也不在哀家的手边,哀家便答应请纪先生帮助哀家去调兵遣将。哀家知道纪先生之所以这么着急,无非是希望可以快点借了兵将去帮助皇长公主的忙,其实哀家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皇长公主同哀家乃是好姐妹,哀家对她如何不关心?既然如此,明天早上一大早,纪先生就回宫。”

纪恻寒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等娘娘的好消息。现在天色已晚,在下也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先告辞。”说完之后,他便站起来往外走。

姚箬吟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走。

走出来之后,纪恻寒往那有人影躲藏的地方望了一眼,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那个人正是姚永生,可见姚永生已经等不及了,这个人果然是急功近利兼好大喜功。

纪恻寒叹了一口气,便继续回房去睡觉。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按照他和姚箬吟商量好的,他便去找姚箬吟,向姚箬吟要丹书铁卷。

姚箬吟早就等了他很久的,见到他来了之后,便对他说道:“哀家已经准备好了丹书铁卷,就等着纪先生前来取了。而今,这丹书铁卷关系甚重,哀家希望纪先生不要辜负在下的期望才好。”

“好,一切就按照太后娘娘所说的做吧,在下一定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的。”说完,他便上前去接过了姚箬吟给他的丹书铁卷,然后把它收在怀中。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姚永生带着人走了进来。

这一切也在姚箬吟和纪恻寒的算计之内,尽管如此,两人脸上仍旧是装出比较惊慌的样子,等到他走进来后,纪恻寒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姚相爷,你怎么进来了?”

姚永生笑了起来,说道:“听说太后娘娘已经把丹书铁卷交给了纪恻寒这个阴险小人,可有这么一回事吗?”

纪恻寒有些恼怒的说道:“你说什么?”

“在下说的什么,难道纪先生你不了解吗?丹书铁卷事关重大,娘娘怎么可以交给纪恻寒呢?纪恻寒已经跟李元啸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了,娘娘交给他,这岂是自寻死路?”

“你说什么?”姚箬吟装成吃惊的样子,问道。

于是姚永生便把他刚才说过的话重复说了一遍。

听到他的一番话后,姚箬吟满腹惊疑的抬起头来望着纪恻寒,问道:“可有这么一回事?”

“不错,的确有这么一回事。”纪恻寒笑着说道。

其实这些细节他都根本没有跟姚箬吟商量好,但是两个人显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听到他这么说后,姚箬吟脸上露出了不满意的神情,对他说道:“原来一直以来,你都是在骗我的。纪先生,枉你生为中原武林的侠士,而且又是皇长公主派来的使者,为什么要勾结李元啸来毁我朝鲜王朝?”

“娘娘这话就说得见外了,在下觉得李元啸也是姓李,由他来继承朝鲜王朝的大统,原本也没有什么问题。他这么做也算不上谋朝篡位,而且他如今竟然已经把持了皇宫和朝臣,娘娘何必再做负隅顽抗呢?在下所想的无非是借兵而已,跟娘娘借兵也是借,跟他借兵也是借,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听到纪恻寒这么说后,姚箬吟的脸上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丝不满的神色,而纪恻寒继续把这场戏给演下去,他说道:“娘娘,你还是息怒吧,岂止是在下背叛了娘娘,就算是你的亲生兄长,姚相爷,又何尝是娘娘身边的人?姚相爷他其实跟李元啸勾结很久了,倘若不然,娘娘以为李元啸能够这么快就掌握娘娘的行踪,又这么快就把皇宫给抢占了吗?”

听到纪恻寒这么一番话后,姚箬吟的脸上顿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她抬起头来,恨恨的问道:“兄长,你我本来是亲生骨肉,为何你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姚永生知道现在丹书铁卷已经不在姚箬吟的手上,而在纪恻寒的手中,他便已经没有了顾忌,笑着说道:“娘娘,你也不能怪在下这么做。不错,我同你的确是亲生兄妹,可是不知娘娘在用人的时候,可曾想到这么多?娘娘每次有什么事情,都从来不把在下放在眼中,在下实在是受够了,所谓娘娘欺压在下太久了,在下自然也要反抗了。我还记得有一次,皇上要封我为大将军,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以为这么一来,终于可以给我们姚家再争光,说不定姚家再能够恢复以前的光荣权势。谁知道就是娘娘您一句话,您对皇上说,老夫乃是外戚,不适合做太高的官职,否则的话,传扬出去,恐怕对江山不好,在百姓心目中的影响不好,因此就不让在下去做在下梦寐以求的大将军这个官职,只是在家做一个虚闲的相爷。娘娘,你这么做,可曾有考虑在下的感受?在下要反娘娘,那也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娘娘不要这么沮丧。”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给姚箬吟行了一个礼,可见心里对于姚箬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敬畏的。

姚箬吟静静听他说完之后,才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大哥,我之所以不给你机要的官职,皆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招惹杀身之祸的缘故。你这个人性子极为好大喜功,而且又刚愎自用,倘若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犯了错,到时候不但是连累自己,还会连累整个姚氏家族,我做每一件事情都有我自己的考虑,并不是故意想要打压你。事到如今,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完,姚箬吟便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他。

他对姚箬吟说道:“既如此,娘娘就请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在下不打扰娘娘了。来人啊,给我把纪恻寒抓起来。”说着,就进来了很多人,要把纪恻寒给抓起来。

纪恻寒微微一愣,故意装作奇怪的问道:“这我倒是奇了,姚相爷,你为什么要把在下给抓起来呢?在下实在是不明白啊。事实上在下同你都是为王爷服务的,而今在下又帮王爷拿到了丹书铁卷,我相信把在下抓起来,只是你的意思,不是王爷的意思吧?王爷若是知道了,恐怕不会这么跟你容易算了。”

姚永生却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纪先生,你的确武功很高,也很有本事,可是看人嘛,却还是看错了一点。王爷只要能够拿到丹书铁卷就好了,这丹书铁卷是你拿到的,跟我拿到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唯一的区别就是若是是你拿到的,功劳就在你的头上,而如果是我拿到的,功劳就在我的头上,反正你也不是我朝鲜人士,又何必跟在下抢这个功劳呢?放心吧,依在下所见,王爷也不想得罪了大明,所以暂时你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说着,就围进来一些人来,准备将纪恻寒拿住。

纪恻寒眼中带着冷笑,他说道:“你以为区区几个人就能够把在下给拿住了吗?既然你这么想,那就是太轻视在下了。也许你轻视的是你自己。”

二六七,人上人

“那可不一定。我知道你的确是武功高强,所以昨天晚上特意让小女在给你的那杯茶里下了迷药,我知道你曾经喜欢一个女人,跟我家宛芸生得一模一样,所以你对宛芸一定没有什么防备。当时宛芸是亲眼看着你喝下了那杯茶,她才离开的,你试一下,现在是不是浑身手软,脚软。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他就得意的笑了起来。

纪恻寒微微一动,脸上故意露出了一种惊惧的神情,说道:“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啊,纪先生,中间截了你的胡。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说完之后,他便命那些人上前来捉拿纪恻寒。

纪恻寒望着他,又望了姚箬吟一眼,说道:“慢着,我心里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想请姚相爷回答。只要姚相爷回答了我这件事,我便是束手就擒又如何。”

“好,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纪恻寒点了点头,问道:“我想问你的事情很简单,我就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太后娘娘呢?”

“我妹妹?你放心吧,太后和我毕竟是兄妹情深,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对她下手的。”

“那么太后的孙子,也就是太子呢。”

“小太子?”姚永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断然说道:“小太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活的,便是我能够放过他,我相信王爷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你打算抓了小太子去向王爷请功,是不是啊?我猜得可对吗?”

姚永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说道:“不错,就是算被你猜对了,又怎么样?反正他早晚也要死,死在别人手上也是死,死在我手上也是死。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让他死在别人手上呢?妹妹,你不要怪我心狠。”

听到他这么说后,姚箬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过了很久,她才叹了一口气,说:“人家说虎毒不食子,没有想到你对待跟自己有骨肉亲情的人也是这么的狠心。我真是看错你了,兄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是那句话,妹妹,你做了这么多事情,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儿孙吗?你可曾有为姚家想过?”说到这里,他便对那些人说道:“来人啊,给我把纪恻寒抓起来,他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那些人答应着,便要上前来擒拿纪恻寒。

他们走到纪恻寒面前,纪恻寒故意装成动也不动的样子。

姚永生看到纪恻寒的状态,心里十分高兴,心想,纪恻寒现在这个样子随随便便几个武士就可以抓到他了,因此他脸上分外的得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外面喊道:“王爷的口谕到了。”

“王爷的口谕?”姚永生微微一愣,他正犹豫的时候,已经有个人走了进来,那个人走进来后,纪恻寒和姚箬吟互相对看了一眼,眼中俱是欢心的神情,那个人不是别人,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太傅了。

太傅走进来之后,望了众人一眼,然后走到姚永生的面前,对他说道:“姚相爷,是王爷特意命我来传口谕的。命你带同姚太后,纪先生,还有所有的人都立刻赶回皇宫去。”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姚永生望了他一眼,有些生气的说。

姚永生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领到大功呢,谁知道现在却被他来给搅和了,他心里怎么能够不生气呢?

“在下所言一切全部是真相,没有半句话谎话,如果是姚相爷不相信的话,请看看这个就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李元啸的信物拿了出来。

看到信物之后,姚永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往外面看了看,只见太孙太傅带了大量的兵力过来,自己府里的兵力跟他手中的兵力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是对手。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好点点头说:“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你尽管把他们带走好了。”

于是太孙太傅便带着一行人,准备往皇宫里面去,他临行之前,看了姚永生一眼,对他说道:“姚相爷,王爷特意下了命令,让你也要去一趟皇宫。”

“我也去?为什么要去?”姚永生问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他对于李元啸的脾气还是比较了解的,李元啸为什么忽然会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进宫,到底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呢?这一点让他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最重要的是,万一李元啸翻脸不认人,要赶尽杀绝该怎么办才好?

想了很久,他才说道:“老夫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暂时不能入宫了。”

谁知道太孙太傅立刻说道:“不行,这个是王爷的圣旨,王爷已经说了,要命令所有的人都入宫晋见。如果你不去的话,那在下只好押你去了。”

听到他这么说后,姚永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怒的神色,但是事到如今,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好跟他入宫晋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已经把小太子带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太子在这里。”

捉拿小太子的人还是姚永生的人,但是现在既然太孙太傅已经来了,那么他的人立刻替换了姚永生的人,接下了小太子。

小太子以前做太孙的时候,曾经拜太孙太傅为师,而今见到太孙太傅,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之色,还是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太傅。”

太傅倒也没有看他,对众人说道:“好了,现在事不宜迟,大家立刻随我入宫吧。”

于是所有的人都在他们的押持之下,一起往皇宫中走去。

纪恻寒见到一切的事情都在他和姚箬吟的意料之中,心里这才松了一块大石,他纪恻寒以前何曾参加过如此凶险的行动,而今整个朝鲜的命脉都在他的手上,他又能如何不紧张?

还好,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很快的,众人就来到了皇宫之中,到了皇宫之后,太孙太傅对众人说道:“大家都跟我来到大殿上。”

于是所有的人在他的押送之下,一起来到了大殿上,等到他们来到大殿后,才发现李元啸高高的踞坐在皇位之上,而所有的朝臣则都在下面。

那些朝臣们,有的脸上露出了欢心喜悦之情,有的脸上神情很怪异,有的则很沮丧,很难过。

可见对于李元啸当政,大家的反应还是不一样的。

猛然看到姚箬吟和小太孙前来,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当下有一些还比较忠实于姚箬吟的朝臣们连忙参见太后,而另外一些人则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总之,当时的局面非常尴尬。

姚箬吟看了李元啸一眼,想了想,便径自走到李元啸面前,坐下来。

李元啸倒也没有料到姚箬吟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会如此的镇定,他倒觉得很诧异,尽管如此,他还是望了朝臣一眼。

姚箬吟径自坐下,这个举动惹得李元啸心怀不满,但是他仍旧是强忍着心中的不满,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皇嫂,我今天之所以叫你,请你和太子来殿上,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姚箬吟望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有什么事情,想必你不用说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总之,这件事情没有办法商量。天下是太子的,太子一定会好好的治理好国家,而你如果非要强夺帝位的话,那就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果你还感念你皇兄在天之灵,又不想做个乱臣贼子的话,哀家希望你赶紧罢手吧。”

李元啸倒没有想到姚箬吟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禁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皇嫂这句话就不对了,我今天之所以把朝臣们叫来,又把皇嫂,还有明朝的使臣纪先生叫来,正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我相信老一辈的朝臣都知道,其实这天下本来就是我父皇要传给我李元啸的,当时大臣们都觉得我年纪太小,而国家刚刚平定没有多久,如果是由我做皇帝的话,唯恐没有办法更好的治理好这个国家,所以大臣们才让我的兄长元正即位,也就是先皇。先皇即位之后,他曾经和大臣们有一个约定,那就是等他百年归老之后,一定会把皇位传给我,谁知道他去世的时候,并没有依照这个规矩去做,反而把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可惜他的儿子在这皇位上没有待几年,就也薨逝了,事到如今,于情于理,这皇位也应该传给我了吧?而今,太子一样是很小,这天下是不是应该还我的时候了?如果皇嫂坚持不肯的话,那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如何对得起皇家的列祖列宗?”

听到他这么说后,姚箬吟面上丝毫处变不惊,她轻声说道:“皇弟所说的这番话的确是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当时先皇要还皇位于皇弟,皇弟自己当着朝臣们的面曾经立下誓言,说此生再也不觊觎皇位,再也不会想当皇帝了。难道皇弟自己说过的话都忘得一清二楚了吗?”

说到这些,李元啸倒是有些暴躁起来,他说道:“皇嫂此言差矣,这番话的确是我说的,不过当时那种情形下,如果我不说的话,恐怕连性命都没有了。说来说去,都是皇兄逼我说的,我相信皇嫂心里对于当时的情势也一清二楚,而今却非要拿出这番话来激将我,岂不是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吗?”说到这里,他便望了姚箬吟一眼,脸上露出了非常郁闷的神情。

姚箬吟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只是望着朝臣说道:“总之,这天下是太子的天下,是太子的江山,太子一定会把天下治理好,太子的确是年纪不大,可是他却已经很聪明,而且颇有仁爱之心。你皇兄之所以不肯把天下传位于你,并不是他想霸占着天下给我们的子子孙孙,而是因为你这个人心里总有一股戾气。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先以自己,而且重典重刑,如果是天下百姓在你这样的法治之下,没有一天可以过得上好日子。”

“皇嫂,难道你以为皇帝我登上皇位,不会做一个仁君吗?那你就错了,我一定会减免赋税,而且会永不加税,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你现在之所以对我泼脏水,无非是希望我不要做皇帝而已,现在我不用跟你说这么多废话了。我今天之所以请你来,并不是要征求你的同意,而是知会你一声,你同意不同意,我都已经下了决心要这么做了,反正现在丹书铁卷也已经到了我的手中。纪先生。”他说完之后,就望了纪恻寒一眼,显然是想跟纪恻寒要丹书铁卷。

纪恻寒微微一犹豫,便走到前面,把手中姚箬吟给他的东西递给他。

“哈哈哈,有句话叫做失道寡助,得道多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而今,就连明朝来的使者也要帮助在下,可见明朝的立场已经很坚定了,我相信皇嫂不会与天下人为敌,更不会与泱泱大国的明朝为敌吧?”说到这里之后,他就哈哈笑了起来。

姚箬吟却缓缓的说道:“众所周知,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同哀家乃是结拜姐妹,明朝会站在哪一边,帮助谁,这实在是不言而喻的问题啊。”

“皇嫂这句话就差矣,在国家和政治面前,所有的人想帮的自然是明主,而不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更不是一个孩子。我相信大明的皇长公主英明决断,心里自然有她的想法,要不然的话,纪先生就不会帮我把这丹书铁卷拿到手了。哈哈哈。”说到这里之后,他便举起手中的丹书铁卷,笑着说道。

其实他手中的丹书铁卷是用一个绣得十分精致的黄巾包着的,见到他如此的踌躇满志,姚箬吟撇了撇嘴角,对他说道:“你口口声声的说,你手中所拿的是丹书铁卷,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听到她这么说后,李元啸顿时愣住了,不错,李元啸只是让纪恻寒去帮他向姚箬吟拿丹书铁卷,但是事实上这丹书铁卷还没有来得及检查呢,他便已经派人去姚家把众人都带到朝堂上来,仔细想一想,他这步棋的确是走得急了一点。

原来昨天的时候,纪恻寒就已经透露了风声给他,跟他说,今天一大早就会从姚箬吟手中拿到丹书铁卷,让他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派人去姚府,因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姚永生会对他们下毒手。

而且改朝换代的情况下,最好能够得到上一代君主的应允,这样才显得名正言顺,所以他最后决定参考纪恻寒的意见,这才派太孙太傅去把所有的人都带来,无论如何,他可不希望纪恻寒在朝鲜遭遇什么不测,否则的话,他知道简怀箴的性子素来刚烈,以简怀箴的性格,她绝对不会跟朝鲜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到时候两军交战,朝鲜王朝的兵力无论如何也没有跟大明王朝比拟,到时候说不定朝鲜就会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这一切皆是因纪恻寒而起,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才会采取了纪恻寒的计策,一大早就派人前去了。

可是他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到过那丹书铁卷是不是真的丹书铁卷,这一点如果不是姚箬吟提醒的话,他也想不到,难道说姚箬吟早就怀疑了纪恻寒,所以才拿了假的丹书铁卷给他?

想到这里,他脸上就青一阵白一阵的,但是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笑着说道:“这其中自然是丹书铁卷了,如果不是丹书铁卷,又是什么?这丹书铁卷可是明朝的使者纪恻寒纪先生亲自从皇嫂你手中拿到的,难道还有假吗?难道说皇嫂手上的丹书铁卷原本就是假的,是骗人的吗?”他对着姚箬吟咄咄逼人说道。

姚箬吟只是冷笑不语。

李元啸见到这种情形,心里有些惶恐不安起来,他觉得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场面,赶紧登基为帝,否则的话,要想再登基,恐怕没这么简单了。

为什么姚箬吟竟然一点都不惊慌呢?这点是他始终不明白的地方。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姚箬吟根本就有把握胜券在握了,而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故意假装镇定,无论如何,若是后者的话,那还好一些,若是前者的话,情况就不堪舆了。

想到这里,他便望了姚箬吟一眼,对她说道:“好了,现在既然有朝臣的见证,又有先太后和太子的禅让,再加上各位朝臣的拥护,在下想不坐这皇位也不可以了。”于是便有人把早就绣好的龙袍拿上前来,要给他加冕。

这个时候纪恻寒却哈哈的笑了起来,纪恻寒的笑声在这大殿上响得格外刺耳。

李元啸不禁有些慌了,他望了纪恻寒一眼,说道:“纪先生,你没事吧?”

纪恻寒笑着说:“我没事,我只知道如果一个国家要靠法治和典刑来治理的话,那么这个国家就一定不能够长久,如果一个国家靠的是仁政和德行来治理的话,那么那个国家就一定可以万古长青。王爷,你觉得你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来治国呢?还有,你觉得为什么朝臣会服气你,会拥立你做王爷呢?是因为他们真的是服气你呢,还是因为你抓住了他们一些把柄,他们没有办法,被迫屈从于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纪恻寒笑着说道:“我的意思就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支持过你当皇帝,是因为你给我服食了九转还魂丹,逼迫我来这么做。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和朝鲜王朝的姚太后乃是好姐妹,我如果帮的话,肯定也会帮皇长公主的结拜姐妹姚太后,又怎么会帮助你这个不相干的人呢?而且你谋朝篡位实属大逆不道,你也说了,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你是失道之人,我纪恻寒又怎么会帮你?”

“你说什么?”

“我说的话,难道你没有听到吗?还有,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大家,现在王爷手中所拿的根本就不是丹书铁卷。”

朝臣们听完之后,人人脸色大变,他们不禁议论纷纷,他们知道朝鲜得不到明朝的支持,这意味着什么,明朝和朝鲜虽然素来交好,可是如果李元啸非要当皇帝的话,倘若惹起姚箬吟的不满,姚箬吟又去向她的结拜姐妹简怀箴哭诉,到时候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现在丹书铁卷并不在他的手里,于是大家便议论纷纷,见到这种情形,李元啸顿时恼怒起来。

李元啸望了纪恻寒一眼,对他说道:“纪先生,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本王爷,要帮本王爷把丹书铁卷拿到手吗?”

“不错,的确是如此,可是一切只不过是我跟太后娘娘设下的计策而已。现在丹书铁卷不在我的手中,而在李成豫大将的手中,现在李成豫大将的将兵想必已经攻入了皇城,很快就会攻入了宫里,我相信过不了多久,王爷的皇位就会保不住了。所以我劝王爷还是见好就收,免得让自己做出恨错难返的事情来吧。”

“你说什么?你说李成豫的将兵现在已经攻入皇宫了?”

“不错,我所说的的确是真话。王爷,你不妨听一听,外面是不是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将兵的呼叫之声?”

听到他这么说后,李元啸仔细的听了听,似乎外面真的有将兵呐喊之声,众位大臣们也顿时脸色大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元啸终于愣住了,他抬起头来,看了姚箬吟一眼,向她问道:“皇嫂,李成豫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又可以出门去搬救兵?”

“不错,李成豫的确是死了,只不过他的死是死给你看的。你当时还没有逼宫,而当时我儿子已经身子大不好的时候,哀家故意使出了一招计策,跟李成豫闹翻了,而事实上他早就已经拿着丹书铁卷往关外走去了。那个时候你只知道李成豫死了,你的皇侄儿也快要死了,你想必已经打好了主意,要想逼宫。可是你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时候哀家就已经派人去关外了,李成豫一个已死之人,要想出城的确是容易得很,更何况那时候你并没有在全城戒备。他出了城之后自然很快就到了关外,他到关外之后,就随时在等待着哀家的命令。果然,他刚刚到了关外,你便已经开始了逼宫计划,哀家之所以这么容易的就把皇宫让出来,皆是因为哀家在等待着一个时机而已。”说到这里,姚箬吟的眼波淡淡,眼底俱是一丝平静。

听到她这么说后,李元啸顿时愣住了,他指着姚箬吟,问她说道:“原来一切都是你这个毒妇的计划,你早就预料到我有可能会逼宫,所以才故意的把皇宫让了出来,对不对?”

“对。”姚箬吟斩钉截铁的回答他,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分了,上次在我皇儿继承皇位的时候,你之所以没有异动,是因为当时朝廷上下万众一心,你要想登基篡位,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我皇儿虽然身子不好,可是励精图治,要想对付你,实在是易如反掌。但是现在情形显然不同,现在我孙儿年纪又小,你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来谋朝篡位的,哀家又怎么会给你这个机会呢?你说对不对?哀家知道你安插了眼线在哀家的身边,可是一直以来,哀家都不知道眼线是谁,所以哀家便按照我兄长姚永生所说的先住到他的府里去,故意用丹书铁卷的事情迷惑你。我知道你忌惮丹书铁卷,就不会这么容易对我祖孙下手,事实上哀家的猜测果然也对了。过了没有多久,纪先生他来朝鲜借兵,于是哀家就将计就计,想让纪先生去刺杀你,借机把背后的叛逆给扯出来,如果可以刺杀得了你,固然是好,若是刺杀不了你,那么可以借机铲除背后的叛逆,那也不错。事实上纪先生果然没有令哀家失望,到最后我发现背叛哀家的竟然是哀家的亲哥哥和亲外甥女,而且你还妄图收买纪先生,你可知道像纪先生这种侠士,根本就不是威逼利诱,也不是可以收买的。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帮你,是因为哀家让太傅向他传了一句话,那句话就是反间。”

李元啸似乎没有料到太傅也是姚箬吟的人,他便指着太傅恨恨的说道:“没有想到,你也是姚太后这个恶毒的女人的人。想当初,我一直都对你不薄,把你当成亲生兄弟一般。”

太傅低下头去,缓缓的说道:“不错,王爷对在下的确不薄。从私人角度来讲,在下对王爷实在是感激不尽,可是从国家角度来说,在下不能做个不忠不义不诚不孝之人,绝对不能够允许乱臣贼子夺谋篡位。王爷若是了解在下,就应该知道在下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也不会拉拢在下来帮王爷谋朝篡位了。”

听到他这么说后,李元啸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应该早就知道了,你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都怪我一时被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想到,实在是可叹可惜。”

“这也没有什么可叹可惜的,最可叹可惜的事情,倒是在下怎么都没有想明白王爷你为什么会同太后娘娘的哥哥搭上线了呢?你们是很早就已经勾结在一起的?还是最近刚刚勾结在一起的?”

姚永生一直站在朝堂之上不说话,当他听到这些话之后,才知道大势已去,他走到姚箬吟的面前,跪下来,对她说道:“妹妹,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你哥哥啊,我也是姚家的人啊。而且我虽然参与了李元啸的谋朝篡位,可是我也曾经跟他说过,要他答应我,不能够伤害妹妹你的性命。”

姚箬吟的眼中忽然掠过一丝血色,她的声音有些淡漠,她说:“不错,你的确是跟李元啸说过,不能够伤害我的性命。可是你也说过,与其让太子死在外人的手中,不如死在你的手中。你为什么一点骨肉亲情都不念?”

姚永生只是跪在那里磕头,说道:“是我错了,是我一时被功利冲昏了头脑,求你看在我们两个是兄妹的份上,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你放过我吧。”

姚箬吟听到他这么说后,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他,她正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处置自己这个哥哥,忽然之间李元啸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太后娘娘,你真是千算万算,算错了一招。不错,你的士兵的确是快要攻入到皇宫了,李成豫也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大将,我相信他的本事。可是你不要忘了,现在皇宫中还是由我控制的,我让谁生,谁就要生,我让谁死,谁就要死。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之后,他的笑声更加的犀利起来。

听到他这么说,姚箬吟微微一愣。

二六八,挽狂澜

李元啸便继续咄咄逼人的说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皇嫂你没有看清楚吗?你看看,这大殿上的侍卫,都是我的,这朝中的大臣也有一半要归依于我,如果谁要归依于我的话,那么他可以保全性命。如果谁坚持要跟我作对的话,那么在李成豫的大军攻进来之前,我就一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听到他这么说后,朝臣们一时面面相觑,但是还是有不少的一部分人选择了站在姚箬吟的身边,但是这些大将们几乎都是文将,偶尔有几个武将,他们跟那么多侍卫打起来,恐怕也不是那些侍卫的对手。

李元啸伸手挥了挥手,喊道:“四大天王,诸位死士们。”于是四大天王和诸位死士们就纷纷上前来把整个宫殿给围住了。

这四大天王据说武功高强,而他手下的这一批死士们更是他用尽心血去豢养的,这些人自然对他是绝对的忠心了。

“我要你们立刻杀掉姚箬吟和她的孙子,就算是到时候李成豫攻了进来,见到太子已死,而李家皇朝的人就只剩下我一个。李成豫便是再忠心,他也会留下我一条性命,让我来主持大局的。哈哈哈哈哈。你要知道,李成豫忠于的不是你姚箬吟姚太后,他忠于的乃是我李家的天下。”

姚箬吟听到他这么一说,顿时愣住了,她整个人有些紧张的坐在了那里。

的确,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样,她知道李成豫是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可是李元啸说得也很对,李成豫忠心的是李家的王朝,而不是忠心的是姚箬吟一个。

倘若在这个时候李元啸痛下杀手,杀死了小太子的话,李家就只剩下李元啸一条血脉,到时候以李成豫的性格,他一定不会再对李元啸痛下杀手,反而还会拥立他当皇帝,毕竟,李家的江山不能够无以为继。

姚箬吟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自始至终,姚箬吟都十分的沉着稳定,她从来没有紧张过,但是现在她十分的紧张了,她立刻喊人,把小太子抱到她的面前来,紧紧的抱着小太子。

小太子似乎也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对她说道:“你不要害怕,奶奶,我在你的身边。”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姚永生本来还乞求她这个妹妹的,见到这种情形,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是啊,千算万算,妹妹,没有想到你算漏了这么一招,只要是太子死了,到时候我相信以李成豫将军的性格,他一定会拥立李元啸王爷做皇帝的。这也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了。”说到这里,他就义无反顾的站到了李元啸的那边。

很多人看到姚箬吟的哥哥都站在了那边,于是他们也就跟着站到了那边,但是还是有一部分立场非常坚定的大臣站在了姚箬吟这一边的。

有一个大臣拍着胸脯说:“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既然是朝鲜王朝的人,那么死也要忠于自己的良心,绝对不能做一个乱臣贼子。如果非要杀太后娘娘和小太子的话,那么就将我一起诛杀吧。”说到这里,他便站在了姚箬吟和太子的面前。

紧接着也有几个大臣挺身而出,场面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好了,不要再说这么多废话了,再说这么多废话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还要等着李成豫攻打进来吗?来人啊,赶紧对付姚箬吟和小太子。谁能杀了小太子,重重有赏,到时候不但封他封疆大吏,封王封侯都没有问题。”李元啸威逼利诱说道。

四大天王一听,便立刻出手要去对付小太子,那四大天王的武功是何等的厉害啊,他们很快的就冲到了姚箬吟的面前。

姚箬吟见到这种情形,紧紧的把小太子抱在怀中。

“怎么样啊?姚太后啊,你还想保护小太子吗?”四大天王中的一个又高又瘦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把小太子拉了过来,他浑身很有力气,拉到小太子后,便拔出剑,准备去杀小太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看到银光一闪,他手中的剑啪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等到他在愣一愣的时候,手中的小太子已经不见了。

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是怎么回事,正吃惊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哈哈笑道,说道:“你们是不是当我纪恻寒不存在啊?”

说话的人正是纪恻寒,而他手中却抱着小皇孙。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中毒了吗?”姚永生指着纪恻寒,问道。

“我什么时候中毒了?只不过是姚相爷以为在下中毒了而已,纪某人说中毒就会中毒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

这个时候李元啸有些恨恨的对他说道:“纪先生,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你体内中了我的九转还魂丹,这九转还魂丹根本就不是要还人的魂,而是要人的魂。如果是你不帮我的话,我相信你体内的毒药一定没有解药,到时候你唯有一死。”

“大丈夫死亦何俱?生亦何欢?我活在这世上原本也没有什么可以挂牵的,而今既然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而死,我又何乐不为呢?只不过是姚太后啊,你一定要记得,等到你复国之后,一定要派人去帮助皇长公主平乱。”

“放心吧,我已经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说话不算话。”

“我对于你说的话自然是放心的,好吧,既然如此,我今天就要誓死保你们平安。”他一边说着,一只手扯过了姚太后,让她躲在自己的后面。

这时候他看了李元啸一眼,对他说道:“王爷,你手下的四大天王,武功果然是很不错的。可是跟在下比起来,不是在下自吹,那实在是小巫遇上大巫了。哈哈哈哈。”

听到纪恻寒这么说后,他当即有些恼怒起来,李元啸指着纪恻寒,恨恨的对他说:“纪先生,我希望你能够分清楚时事,不要再负隅顽抗。否则的话,你就算是再厉害,难道能够抵得住我宫中这么多死士和禁军吗?”

“那可不一定,如果你对纪某人的功夫有所怀疑,尽管试试吧。”

说话间,四大天王已经轮番攻了上来,那四大天王在朝鲜王朝,已经算是武功极高的了,朝野上下提起四大天王,无不惊惧,谁知道在纪恻寒的面前,他们根本就不堪一击。

那四大天王一起轮番攻到纪恻寒的面前,被纪恻寒一脚一个踢倒在地,他们互相对看一眼,不禁十分恼怒。

纪恻寒笑着说道:“据说四大天王会阵法,挺厉害的,既然如此,你们不如一起攻上来吧。”

于是四大天王看了看,便一起组成了阵法,对着纪恻寒攻了上来。

纪恻寒仔细的留意了一下他们的阵法,不禁哈哈大笑,这阵法在中原武林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有本事的阵法,没有想到在朝鲜竟然被别人以为是很厉害的阵法,可见果然是中原武林的东西博大精深啊。

纪恻寒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纪恻寒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很厉害的阵法呢,你们这阵法在我看来,不过是跟儿戏一般。”说着,他便出手对付四大天王。

那四大天王一直以来,在朝鲜国内都所向披靡,而今被纪恻寒侮辱,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不郁闷?更何况是在李元啸的面前,让他们这么没有面子,他们当然不服气了。

于是他们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同纪恻寒搏斗在一起,只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是纪恻寒,若是遇到寻常角色,那也就罢了,然而纪恻寒在中原武林都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又何况在一个小小的朝鲜?

纪恻寒只要十几招,就轻而易举的破了四大天王的阵法,一脚飞起,一脚一个,把四大天王踹在了宫殿的四个角落。

四大天王被纪恻寒这么一折腾后,再也爬不起来了,他们躺在那里,摸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大叫。

纪恻寒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纪恻寒竟然有这么高的武功,也被吓得不轻。

纪恻寒冷冷笑着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嘛,你们还是不要负隅顽抗的好,我纪恻寒的确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可是在你们这个小小的朝鲜,要对付你们,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

众人见到他的样子,谁还敢围上来啊?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纪恻寒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李元啸见状,不禁很是恼怒,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认输,否则的话,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就白白的废了。

他望了那些死士们一眼,对他们说道:“你们一起上前去对付纪恻寒,我就不相信,以众抵寡,纪恻寒还能够保护得了姚太后和她的孙子。”

于是那些死士们便纷纷上前去,纪恻寒皱了皱眉头,正在想怎么对付这些人,忽然他想起临走之前,简怀箴曾经赠他一把梅花针。

梅花针乃是简怀箴的师门秘传,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送给别人的,但是她跟纪恻寒感情交好,纪恻寒又是为她办事,那自然不能够一样。

于是他就拿起那把梅花针来,对着众人撒了过去,那群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纪恻寒手中会有梅花针,梅花针落在他们的身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们的穴道上,于是场上顿时一阵哎呀、哎呀的声音。

一批死士被打倒,又有一批死士上前来,纪恻寒便立刻又撒了一把梅花针出去,很快的,那群死士又躺在地上,哀声嚎叫个不停。

其实纪恻寒也有一些紧张,因为他手中的梅花针已经没有多少了,如果再有这大批大批的死士上前来的话,恐怕的确是让人有些心烦,因为他要想从这些死士中逃脱的话,那也的确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要让他救姚箬吟和太子安全离开的话,那就有些困难了,毕竟他也不知道李元啸到底藏了多少死士在这里。

情形越来越严峻,谁知道李元啸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极为错误的判断,他认为纪恻寒手中的梅花针是用不完的,他以为不管自己让多少死士上前去,纪恻寒都会对付得了这些死士,如果他喊人上前去,只不过是白白的浪费了死士而已。

这些死士都是李元啸极尽艰辛才培养而成的,若是就这么被纪恻寒给杀了,那岂不是可惜了,而且他现在手里的死士也已经不多了,他想了想,便对那死士喊道:“准备弓弩。”

大殿上的人听说之后,顿时都脸上变色,准备弓弩意味着什么,他们都理解,这就说明李元啸已经恼羞成怒了,誓死要同纪恻寒、姚箬吟和小太子同生共死,这弓箭可是不长眼的,若是弓箭射到了别人的身上,到时候一定会有所死伤。

于是就有人对李元啸说道:“王爷啊,你一定要三思啊,如果是这么射下去的话,肯定会死伤很多人的。”

谁知道现在李元啸已经被杀红了眼睛,他摇了摇头说:“不行,一定要准备弓箭对付那个贱人和那个孩子。我就不相信我堂堂的李元啸对付不了他们,弓箭手,准备。”

于是那些死士们便很快的拿了弓弩来,对准了殿堂上的纪恻寒、姚箬吟和太子。

朝臣们见到这种情形之后,人人都找了一个地方去躲起来,当然也有忠心的大臣就要上前来护着姚箬吟。

纪恻寒望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说道:“放心吧,太后和太子交给我保护,你们各自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免得殃及无辜。”

听到他这么说后,那些大臣们这才纷纷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李元啸当然也不希望这一场射杀下来,所有的大臣都被射死,所以他还是给了大臣们躲藏的机会。

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纪恻寒竟然一手拖着姚箬吟,一手抱着太子,站在正殿前面,根本就一点躲藏的意思都没有,他觉得很是奇怪。

等到大臣们都躲得差不多了之后,他这才对弓箭手们挥了挥手说:“弓箭手,准备。”于是那些弓箭手们便纷纷对着纪恻寒、姚箬吟和太子射箭了。

姚箬吟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要么就是选择不相信纪恻寒,不相信纪恻寒的话,她就要带着太子赶紧去躲藏,而另一种办法就是相信纪恻寒,纪恻寒现在带着他们正站在正殿中央,如果有箭弩射过来的话,一定会先射在他们的身上。

犹豫再三之下,她还是选择了相信纪恻寒,她相信纪恻寒一定能够救得了自己祖孙两个,果然当有箭弩射了上来时,纪恻寒一手抱着姚箬吟,一手抱着太子,抬起头来往上一看,立刻飞跃到了横梁之上。

大殿的横梁非常高,但是纪恻寒早就已经计算过,以他自己的轻功一只手抱着太子,一只手拖着姚箬吟,要想飞跃上去,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所以他才敢拿姚箬吟和太子的性命赌这么一把。

果然,他们已经飞跃到了大殿的横梁之上,见到这种情形,李元啸不禁又气又急,指着横梁上的人对他们说道:“往横梁上去射。”

“是。”那些死士们答应着。

可是因为大殿的殿堂十分的高,要想射到横梁上,应该不是太难,可是要想恰好射到横梁上的人根本就不容易了,更何况纪恻寒把太子和姚箬吟都给扶到横梁之上,这么一来,他们要射的面积就非常小了。

每当有弓箭上前来,纪恻寒就会拿手中的长剑把那些弓箭纷纷打落下去,弓箭落下去之后,回落到死士的身上,那些死士发出了哎呀、哎呀的叫声,见到这种情形,李元啸不禁很生气,他从一个死士手中夺过长剑,便对着横梁上的人射了过去。

谁知道那长剑射到横梁,没有射到人,也没有射到横梁之上,眼看着快到横梁的时候,反而落了下来,只听到扑的一声,那支箭竟然不偏不倚的刺到了姚永生的背上。

姚永生现在正躲在大殿的一个柱子后面,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祸从天降,李元啸拼尽了力量去射的箭,把长箭竟然会射到自己的身上,他啊呀大叫一声,便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姚宛芸见到这种情形,连忙喊了一声:“爹,你没事吧?”便上前去照顾姚永生。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外面很多厮杀的声音,紧接着,李成豫便率领着大军冲了进来。

大军冲上来之后,很快的就把那些死士们给捉住了,紧接着,李元啸也被他们给捉住了,这时候见到场面已经控制住了,纪恻寒才又带着太子和姚箬吟从横梁上面下来。

姚箬吟连忙抱住太子,转过身来,对纪恻寒说道:“纪先生,真是谢谢你了,倘若刚才不是你,我祖孙二人一定没有办法存活。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之,千言万语,都化成两个字,多谢。”

纪恻寒听到她这么说后,连忙笑着道:“娘娘客气了。在下所做的也不仅仅是为了娘娘能够保住朝鲜的江山,对在下而言,也算是在下平生所做的一件丰功志伟的事情。还有,在下希望太后娘娘能够遵守承诺,向明朝派兵。”

“当然了。”姚箬吟立刻点头说道:“我绝对不是一个不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李将军,辛苦你了。”

李成豫对姚箬吟行了一礼说:“末将愿意为朝廷平定叛乱,绝对不辛苦。”

于是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了下来,那些曾经投靠过李元啸的朝臣们都很害怕,惶惶恐恐,唯恐姚箬吟找他们算帐。

姚箬吟看了他们一眼,眼角眉梢倒是淡淡的,她说道:“我知道各位大臣们之前之所以依附李元啸,也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李元啸这个人诡计多端,他控制了你们很多人的妻子,儿女,你们也是为了家人才这么做,哀家可以全都既往不咎。哀家只希望等太子登上皇位之后,你们能够尽心全力的辅佐太子,不要让这种情形再发生了。”

那些人本来是很害怕的,忽然听到姚箬吟这么说,各个如临大赦,连忙跪下去说:“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新皇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姚箬吟摆了摆手,便让他们起来,紧接着便有新的侍卫们开始打扫宫殿中的战场。

姚箬吟看了边上的姚永生一眼,见到姚宛芸正趴在他的身上,拼命的喊着他的名字,姚箬吟叹息了一声说道:“来人啊,找个御医,医治一下姚永生。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哀家的哥哥,就算是他背叛了哀家,他不仁,哀家也不能不义。”

“是。”当下便有人上前来去照顾姚永生。

过了没有多久,就有太医上前来禀告说:“启禀太后娘娘,刚才那一箭是直接插入到姚大人的心口,他恐怕已经活不成了。我已经尽了力了,还请太后娘娘宽宥。”

听到太医这么说后,姚箬吟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知道你尽力了,你下去吧。”于是太医便挥手下去。

见到在一旁哭得凄凄惨惨的姚宛芸,姚箬吟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到头来背叛她的竟然是她的哥哥和侄女,想起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很伤心。

尽管如此,事情总算是平息下来了,这件事情姚永生做得固然不对,可能跟她盲目的不信任姚永生也有关系,总之,事到如今,她是不打算追究了。

见到她有些怅然的样子,纪恻寒便从旁对她说道:“太后娘娘,在下想恳请你一件事情。”

姚箬吟听到他这么说后,有些奇怪的说:“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纪先生做的,纪先生只要告诉哀家,哀家一定尽最大的能力去帮你。如果不是纪先生力挽狂澜,救了哀家和哀家的孩子,哀家现在也没有性命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纪恻寒便对她说道:“其实在下希望娘娘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希望娘娘可以看在你的哥哥的面上,放过姚二小姐。我相信姚二小姐她之所以去帮李元啸,也是有她的苦衷,毕竟无论如何,她也要站在她父亲的那一面,希望娘娘能够宽宥于她。”

听到纪恻寒这么说后,姚箬吟点点头说:“我本来也没打算追究宛芸,其实从小到大,宛芸都是个很乖的孩子,一直以来,她跟我这个姑姑的感情也特别好。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也许在这场战事之中,她也是一个受害者,毕竟作为儿女的,难道她的父亲要让她做什么,她能够不做吗?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为难她的。”

听到她这么说,纪恻寒才笑着点了点头。

在纪恻寒的帮助之下,朝鲜终于平定了内乱,到了第三天,新太子就趁着这大好的时机登上了皇位。

而对于李元啸怎么处置,姚箬吟一直都很拿不定主意,虽然说李元啸的确是乱臣贼子,可是他始终也是李元正的亲兄弟,如果是对他惩罚得太过于重了,倒有些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姚箬吟一直为这件事情拿不定主意,而纪恻寒在太子登上皇位的第二天,便向她请辞。

纪恻寒必须要走了,因为他体内中了毒,如果他不赶紧走的话,他相信不出一个月,自己体内的毒一定支撑不了多久,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便去向姚箬吟辞行。

姚箬吟听到他来辞行,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纪先生心里想的是什么,纪先生一定是担心大明的局势吧。其实哀家一直有派人打听,现在大明的局势还是一片平静,目前来看,皇长公主还是安全的,纪先生可以尽管放心。”

纪恻寒微微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纪某人来到这里也很久了,也是时候要回去了。”

“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勉强纪先生,纪先生帮了我国的大忙,不知道有什么要求?”

纪恻寒想了想说:“在下之前不是已经有过要求了吗?在下的要求就是希望太后娘娘可以放过姚二小姐,太后娘娘已经答应了,所以在下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另外,感谢太后娘娘给在下十万精军,让在下回去辅助朝廷。”

姚箬吟点头说道:“这都是哀家应该做的,若不是纪先生出手相助的话,说不定这朝鲜的江山都已经颠覆了。哀家只不过是借一点兵力给纪先生,这也是哀家应该做的。”

“太后娘娘,在下看你愁眉苦脸的,似乎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娘娘心中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呢?”

听到他这么问后,姚箬吟点点头说:“纪先生果然是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到你。是对于李元啸的处罚问题,哀家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好。朝臣们给皇上上书,有一些人要求把李元啸给杀了,这一点哀家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赞同的,不管怎么样,李元啸也是我朝鲜王朝的王爷,他的确是犯上作乱,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但也不能够因此就取他性命,否则的话,哀家以后便是到了地下,也没有办法面对我朝鲜先朝的列祖列宗。可是如果不对他加以惩罚的话,若是天下人都竞相效仿之,那该如何是好?也有很多朝臣们上奏,建议划一块分地给他,把他罢黜到蛮荒之地。哀家也曾经想过,如今想来,似乎这个建议是最好的。”

一,囚公主

“万万不可(W)娘娘若是这么想,那就想错了”纪恻寒断然否决了她的想法,跟她分析说道:“娘娘所想的,未必不是好事,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娘娘想一下,如果你真的把王爷给分封到蛮荒之地,到时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王爷便可以利用那里作为他的基地,重来发展自己的势力,倘若他还有谋反之心的话,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我知道娘娘心里在想什么,你唯恐别人说皇不够仁义嘛,如果娘娘还怕李元啸会继续造反的话,娘娘不妨在京城之中建一座豪华的宅子给他,赐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封号,让他在宅子里面好好的颐养天年就是了只有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够控制得住敌人”纪恻寒笑着说道

姚箬吟听到纪恻寒有这么一个说法,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说道:“纪先生,没有相信你也颇为精通朝堂的权术”

“那倒不是,纪某一向对于朝廷的事情没有兴趣只不过以前在下的父亲也是做官的,而在下又长期跟着皇长公主,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到了一些为官处事之道不知道娘娘觉得在下的建议是否可取?”

姚箬吟听他说完之后,连声赞叹道:“纪先生的这个方法果然是极好的,如此一来,既可以不薄待王爷,又可以随时监视着他,防止他再有谋反之心多谢纪先生”

纪恻寒点点头,笑着说道:“娘娘客气了”

于是纪恻寒便同姚箬吟辞别,到了第二天,纪恻寒便带着姚箬吟借给他的那十万精兵准备回大明去

就在他辞别了姚箬吟,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刚刚走到城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说:“纪大侠”

纪恻寒回头一看,发现眼前站了一个白衣白衫的女子,那女子头发简简单单的搭在肩上,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无比,不是姚宛芸是谁?

纪恻寒见到她同景横笛一模一样的脸孔,顿时便愣住了,他走下来,望了她一眼,对她说道:“姚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纪先生要回大明,所以特意来给你送行”

“谢谢姚二小姐,姚二小姐有心了”纪恻寒对她说道

纪恻寒看到她满面愁容,显然是因为姚永生误被李元啸刺死的事情,让她觉得很难过

“我可不可以单独同纪大侠聊一下?”她望了纪恻寒一眼,说道

纪恻寒便点点头,于是两个人便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凉亭里面

“不知道姚二小姐找在下所为何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在下一定尽我最大的全力去帮助你”

姚宛芸听到他这么说,双肩猛的抽搐了一下,转过脸去望着他,对他说道:“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纪恻寒倒没有想到她忽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纪恻寒愣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说:“姚二小姐年方少艾,而在下已经年过五旬,又怎么能够同姚二小姐在一起呢?何况姚二小姐乃是李元啸的侍妾”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嫌弃我,我早就知道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姚宛芸望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悲凄之色

看到她的样子,满怀忧伤的,纪恻寒心中也觉得很为动容,因为毕竟她是跟自己心仪的女子生得一模一样

纪恻寒摇了摇头,对他说道:“在下并不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在下同姚二小姐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便是勉强在一起,也没有幸福不错,姚二小姐的确是同横笛生得一模一样,可是在下的眼中,心中,便只有横笛一个人”

听到他这么说,姚宛芸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我知道,我刚才只不过是同纪大侠开个玩笑罢了我刚才来找纪大侠,皆是因为有一件东西要交给纪大侠”说着,她便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来递给了纪恻寒

纪恻寒看到那个小瓶子,微微一愣,问道:“这是?”

“这是九转还魂丹的解药,只要吃了这解药,你体内的毒就可以解开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解药?”纪恻寒诧异的问她道

姚宛芸点了点头说道:“你不要忘了,我是李元啸的侍妾嘛,我当然应该有了,难道你觉得我不应该有吗?”

“可是你为什么又把解药拿给我?”

“不为什么,只不过我知道你是一代侠士,不希望你这么枉死,你自己也不希望枉死”

纪恻寒听到她这么说后,便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既然这样,你还不快把解药服下去,难道你疑心我给你下毒吗?”

听到她这么说后,纪恻寒便不再迟疑,把解药给服了下去,服下解药之后,纪恻寒对她说道:“谢谢姚二小姐,你对在下的恩德,在下会铭记在心的”

“只是你就是不肯带我走,是不是啊?”姚宛芸望着他,眼中带着一丝调侃的神情

纪恻寒把头低了下去,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好了,我是同你说笑呢,你赶紧走其实我来找你,只是想把解药给你而已”说完之后,姚宛芸便挥手送她离去

纪恻寒点了点头,对她说道:“既然如此,就后会有期了”

姚宛芸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他说道:“这封信是我写给你的,我希望你离开京城百里之后再回来看这封信你是一个有承诺的君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得到”

纪恻寒点了点头,便拿过了那封信,同姚宛芸告辞

纪恻寒一路之上,带着十万大军前行,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妥,想起刚才姚宛芸同自己说话的样子,让他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一样,他犹豫了一下,很想把姚宛芸给他的那封信打开,但是他又答应了姚宛芸,一定要等行出百里之后,才把那封信打开,一时之间他不禁很犹豫

他继续往前行,恨不得立刻可以行出百里,到最后行了大概有三十里路,他再也忍不住了,不错,他是一个谦谦君子,但是想起刚才姚宛芸的神情,他就觉得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所以他便把那封信打开

只见那封信上用汉语写着:纪大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其实我知道你是不会带我走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问问你,我想知道一个答案,这样就算我死,也死得明白了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真的很喜欢你,虽然你比我大了那么多年,可是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个英雄,英雄是用来拜膜和喜欢的,根本就不分年龄后来你告诉我,我生得跟你以前喜欢的一个女子一模一样,我很高兴,我真的希望可以随侍在你的身边,终身侍奉你的左右然而事实上我却不能那么做,因为我爹爹姚永生他依附了李元啸,而我作为他女儿,除此以外,我又能够怎么做呢?我只有帮她,如果不帮他的话,视为不孝我爹爹为了讨好李元啸,不仅逼死了我姐姐,还让我去做李元啸的侍妾,我知道李元啸是一个荒淫无道的人,他有无数的侍妾,又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心里呢?他将我留在身边,也只不过是图一时的欢快而已可是为人子女者,既然父母有所命令,又焉能不从?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答应我爹爹去帮他完成他的计划,于是我便跟了李元啸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当你告诉我,我生得很像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开始,我就知道我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

纪恻寒看到这里,一颗心就像是要抽搐了一般,只觉得满心的疼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忍着心中的痛楚,继续往下看下去

姚宛芸说道:其实从我帮我爹爹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注定要失败的我姑姑叱刹朝鲜三十多年,是一个女中豪杰,姑姑有怎么样的本事和手段,我心里清楚得很可是为人子女没得选择,你说是不是?所以我只能选择帮我爹爹,对付我姑姑,事实证明,我姑姑真的赢了,而我爹爹却也因此而死,事到如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所以,我真的很想让你带我走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带我走的,可是我还是要见你,我要把九转还魂丹的解药给你,否则的话,你一定活不了这个月于是我在长亭约见你,希望你可以带我走,可是你断然的拒绝了我,对不对?一定会是这样的,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你会拒绝我,对吗?如果你没有拒绝我的话,我相信你就看不到我这封信,现在我们两个人正一起在马背上驰骋了,你看到了这封信就说明我被你拒绝了现在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依无靠了,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以后我们便后会无期很谢谢你,纪大侠,是你让我心中有了一个怀想,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看到这里,纪恻寒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人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那皆是因为没有到伤心的时候,这此情此景之下,任是纪恻寒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够不落泪?

纪恻寒仔细的想想,从头到尾,当他初见姚宛芸的时候,姚宛芸那惊鸿一瞥,的确是拨动了他一度平复的心弦,后来他对姚宛芸多多少少应该是有些意思的,只不过当他知道姚宛芸竟然是李元啸的侍妾之后,他才断了这个念想

刚才姚宛芸肯定是一心一意的想让他带自己走,但是他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姚宛芸

现在姚宛芸她怎么样了?想到这里,纪恻寒再也坐不住,他嘱咐了领兵的大将几句,让他们继续往前走,而他自己则打马往朝鲜都城赶了过去

他一路之上飞快的骑着马,飞快的打马而行,唯恐去得晚了,等待他的只不过是悲惨的一幕

很快很快的,他行得极其的快,可是他还是觉得很慢,他现在只恨不得能够立刻到了姚宛芸的身边,告诉她,其实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只不过因为两个人年龄上的差距,再加上姚宛芸曾经做过李元啸的侍妾,让他没有接受两个人,横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是现在想想,谁又没有做错过事情呢?

姚宛芸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难道他不给一个机会给自己和姚宛芸吗?他飞快的走着,大声的呼喊着姚宛芸的名字:“宛芸,宛芸,你等等我我来了,我来了”

风声烈烈,马蹄儿得得,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打算,那就是赶紧来到姚宛芸的身边

当他赶到城门外的长亭时,只见那里围了很多的人,那些人都在指指点点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当即,他心中就掠过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他还是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飞快的策马而去

到了那里之后,他从马上下来,果然看到长亭上躺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那个女子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美得就像是天仙一样,看到那个女子的那一刹那,纪恻寒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两个字:横笛

然而,现在躺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却不是景横笛,而是姚宛芸,有一柄匕首直直的插在她的胸前,有嫣红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去了

“让开,让开”纪恻寒大声的喊着

那些人都听不懂纪恻寒的话,但是看到纪恻寒悲悯的神情,他们看到他那暴跳如雷的神态,就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一样,所有的人都躲到一边去了

纪恻寒这才上前来,把姚宛芸抱在怀中,轻轻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宛芸,宛芸”然而她的身子已经微微有些僵硬,想必已经死去有些时候了

纪恻寒的泪水倾泄而下,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句话说得是何其的好

纪恻寒抱着姚宛芸,把自己的头抵在她的额头之上,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宛芸,宛芸,我还是来迟了,我还是来迟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为什么我拒绝了你,为什么?是我不好,我分明就是嫌弃你做过李元啸的侍妾,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

他用力的抱着她的身子,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刚刚一搭上,她的手臂却又立刻垂了下去,于是他再一次的把她的手臂搭起来,可是她的手又再一次的垂了下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纪恻寒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纪恻寒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的大哭过,就算是在景横笛遭遇噩难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过,可是现在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怆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心狠,姚宛芸又怎么会落得如此的下场?是自己害死了姚宛芸,是自己害死了姚宛芸,半是愧疚,半是悔恨,他心里的悲伤实在是没有办法压抑得住

他呆呆的抱着姚宛芸,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太后娘娘驾到”

纪恻寒却恍若未闻,仍旧是抱着姚宛芸的尸身

原来城外出了人命的事情,很快就已经传扬出去,有人前来看,认识姚宛芸和纪恻寒,他们又知道姚宛芸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于是就把这件事情禀报了姚箬吟

姚箬吟早就猜到了可能真的是纪恻寒,于是她就赶了过来,见到这种情形之后,不禁也泪落如珠,说道:“我这侄女性格还是太过于刚硬了”

她走上前来,轻声的对纪恻寒说道:“纪先生,你不要这么难过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不是你们中原人常说的一句话吗?若是宛芸在天有灵,知道你这么难过,她心里一定会不好受的”

纪恻寒抬起头来,望了姚箬吟一眼,对她说道:“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宛芸她心里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有那么多悲伤,她只是要求让我带她走,其实我本来可以带她走的,但是我竟然拒绝了她,是我拒绝了她,所以才害得她落到这种地步太后娘娘,是我,是我做错了”

“其实人世间的事情谁对谁错又怎么能够说得清楚呢?你现在的心情,哀家也很能够理解,先皇去世的时候,哀家心中如何不是悲痛万分可是路总是要自己走出来的,就算是再悲伤,再难过,日子也总要过下去的,你说哀家说得对不对?”

听到姚箬吟这么劝说后,纪恻寒方才平静了一些,纪恻寒指着姚宛芸,对姚箬吟说道:“太后娘娘,在下想求你一件事情”

“何必用求这么严重呢?纪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同哀家说就是了,哀家只要能够帮得上纪先生的,一定尽我最大的所能,帮助纪先生”

“我想宛芸她虽是为我而死,但是她最大的心愿想必还是可以葬在她父亲的身边我希望太后娘娘能够帮我把宛芸葬在她父亲的身边,不知道太后娘娘答不答应在下?”

“你放心,宛芸她不仅仅是倾慕你的女子,她也是哀家的侄女,哀家又怎么会不疼她呢?这个傻丫头,没想到竟然性格刚烈如此,到最后自己会想不开哀家希望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我再也没有颜面来面对她了,她的身后事还请太后娘娘帮我办妥”他边说着,边从姚宛芸的头上拔下了一支簪子,对姚太后说:“太后娘娘,宛芸就交托给你了,希望太后娘娘帮我把她安葬妥贴”

于是姚太后便派人把姚宛芸的尸首带回宫去,准备同姚永生的尸首合葬

纪恻寒这才同姚太后告别,跌跌撞撞的往城外走去,他走了很久才找到他的马,骑上马后,一路之上,他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放声高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只是重复的唱着这四句,越唱,心头的悲伤越重,越唱,心头的悲伤越重,到最后竟然难以抑制了

纪恻寒本来就是性情中人,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想到姚宛芸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泪水奔流而下,他从马上跳下来,伏在荒野之中,放声痛哭

那种痛楚实在是不能够用言语所形容的,他一个人痛哭了好久之后,这才重上马去追赶那十万朝鲜兵将,想必他知道姚宛芸的死让他悲痛欲绝,但是却不能够将他打垮,因为他知道眼下面临的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很快,他就追上了那十万兵马,一路之上,纪恻寒沉默寡言,一句话都没有说,很快的,他就回到了北京城外

到了北京城外后,他命令朝鲜大将李成豫将那十万精兵驻守在城门之外,而他则回京复命

他首先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怀明苑,怀明苑位于京城外不远的地方,来到怀明苑之后,他便叩了叩门,准备进去,谁知道叩了半天的门,竟然没有人来开门

他心中不禁一惊,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怀明苑里面十分乱,显然是被人给翻过了

出了什么事情?他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他知道只要是简怀箴能够控制得住局面,就一定不会有人来敢对怀明苑下手,而今竟然有人来搜怀明苑,事情恐怕就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了

他心中很是惊慌,便径自走了出来,他想了想,接下来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就是以前的尚书府,说不定简怀箴他们可能还会在尚书府中

他特意打扮得像寻常百姓一样,在路上便跟周围的人打听,出了什么事情,百姓们也说不清楚,说得含含混混的,总之,听说皇上和皇长公主起了冲突,一怒之下把皇长公主给囚禁起来了

纪恻寒听完之后,不禁觉得大吃一惊,事到如今,看来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只不过有一点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简怀箴的功夫实在是可以说独步宇内,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皇上给囚禁起来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越想越想不明白

然而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他立刻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尚书府,谁知道等到他赶到尚书府,才发现两条大大的白幅挂在尚书府上,上面写着一个耀眼而刺目的封字

尚书府什么时候被封了?见到这种情形,他的一颗心越发的往下落

他在尚书府门前连续的走了几步,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了,否则的话,再这样下去就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目

他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有个人轻轻的拖了拖他的袖子,对他喊道:“跟我来”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一个手势

纪恻寒认得那个手势,是烛影摇红的手势,想必这个人是烛影摇红的人了,于是他便点了点头,就跟着那个人往前走

谁知道那个人绕着尚书府走了一圈后,开了一个小小的角门,引着纪恻寒一起走了进去

纪恻寒跟着那个人走了进去之后,这才发现那个人带着他来到了一进房子里面,对他说道:“你要找的人都在里面”说完,就对着里面喊了一声,紧接着,纪恻寒就看到方寥和江少衡联袂走了出来

纪恻寒微微一愣,问道:“方兄,江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少衡和方寥脸上俱是沉重的神色,对他说道:“先进来再说”

于是他便跟着江少衡和方寥走了进来,走进来之后,纪恻寒有些焦急,问道:“我刚才听百姓们说,皇上一怒之下囚禁了皇长公主,可有这么一回事?以公主妹子的功夫,皇上怎么可能囚得住她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不要心急,听我们慢慢说来”江少衡对他说道:“对了,你去朝鲜借兵,可借来了吗?”

“借了十万大军”说到这里之后,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姚宛芸,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悲怆的神色

江少衡察言观色,看到他显得有些哀伤,便问道:“此去朝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妹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少衡和方寥两个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有一天忽然同公主妹子失去了消息,后来就听说公主妹子被皇上给囚禁了,是云萼派人带消息给我们的紧接着没有多久,就有人把尚书府给封了,把文英和落雪都给抓走了,还有破浪,破浪因为跟士兵们争执的时候受了伤,现在还在里面的床上躺着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里面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也是近两天才发生的事情,我跟方寥兄正准备着可以潜入到皇宫之中去看看,只不过嘛,皇上既然囚禁了公主妹子,想必一定会料到我们可能会进皇宫,皇宫中一定会禁卫森严我们两个一定要做出一个完整的部署才好,不要枉自费了性命我们猜到你回来后,有可能在怀明苑找不到我们,就会来尚书府,所以特意派了烛影摇红的人在等着你借兵一切还很顺利吗?”

听到他们这么问,纪恻寒心中就又重涌起了一丝悲伤,于是他便把在朝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江少衡和方寥一遍

江少衡和方寥听完他所说的事情之后,两个人连声叹道:“没有想到纪兄你去朝鲜借兵,这一路也是艰险重重幸好你能够沉得住气,拯救了朝鲜王朝,倘若不然的话,说不定朝鲜到现在就已经覆亡了”

听到他这么说后,纪恻寒心中、眼中所想的都是姚宛芸,他不禁长长叹息

方寥看到他那么说,便望了他一眼,对他说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江少衡见到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愁苦,便对他说道:“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想了,如果姚二姑娘知道你现在因为她的事情而变得这么消沉和悲伤,也是她不想看到的我们现在还是想一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萼没有再传书信给你们吗?”

“没有,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就连云萼也被皇上怀疑了皇上按理说没有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他后面指点他,竟然让他能够做得这么干脆利落,而又不留情面呢?”

众人一时之间也叹息不已

二,外借兵

纪恻寒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从朝鲜借来了十万大军,再加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兵力,我相信要对付罗开凌的兵力,完全不在话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弄清楚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免得殃及无辜”

纪恻寒说道:“我们三人之中以我的轻功最高,不如这样,今天晚上我进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少衡连忙摇头说道:“不错,你的轻功的确以前最高,可是现在却未必如此现在你刚刚从朝鲜回来,精神还没有恢复,一路又舟车劳顿,想必也不一定会比得上我和方寥兄的轻功好何况那十万大军还需要你的坐镇,十万大军悄悄驻扎在城外,应该暂时还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但是我相信过了不出三天,朝廷就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把皇长公主给救出来,完成这件事情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人都点头称是

“不如这样,今天晚上就由我和方寥兄夜探皇宫,你在这里留守大本营,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好通声气”

听到江少衡坚持这么说,纪恻寒想了想,叹口气说道:“罢了,既然如此,就按照少衡兄你所说的做只不过此去夜探皇宫,你们一定要小心才是”

“我们知道了”方寥和江少衡一起点头

到了晚上,天幕沉沉,天地间一片漆黑之色,整个宇宙就好象笼罩在黑暗之中一样,方寥和江少衡在半夜时分悄悄的走了出去,他们紧接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夜探皇宫

其实此次夜探皇宫,可谓是艰险重重,因为皇上肯定已经料到他们会来夜探了,所以也难免会在皇宫之中对他们进行诸多的阻挠和拦截

两个人自恃艺高人胆大,所以才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出了什么事情,还好,他们对于皇宫中的一切都很熟悉,很快的就进入了皇宫之中

他们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皇宫之中的布局,发现果然比平时多了很多的侍卫,守卫,尤其是万安宫的门外,几乎全部布满了士兵,在这种情形下,要想进入万安宫,恐怕是很难成行的事情

江少衡和方寥两个人略一合计,江少衡足智多谋,他缓缓的说道:“方兄,我觉得我们要想在现在进入到万安宫中去救公主妹子,恐怕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不如这样,我们两个人一个人故意去万安宫中引开士兵,而另外一个人则去云萼那里探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由我去万安宫中引开士兵,而你则去找云萼,向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就这么决定了,你觉得可好?”

方寥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好,不好,一直以来,你都在公主妹子心中的分量比我重,你为她做的事情都比我做得多,这样对我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让给你呢?总之,去打听事情就交给你了,别的你就交给我来做”说完之后,他便不等江少衡给出什么反应,就猛的从宫墙上跃了下去,直奔万安宫而去

江少衡想要阻止他,已然不得江少衡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叹了一口气,只是在心里暗暗祈愿,希望他此去可以无惊无险

紧接着江少衡便匆匆忙忙的赶到唐云萼的宫中去见唐云萼,江少衡来到唐云萼的宫门外后,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唐云萼的宫门外还是有不少守卫,但是跟万安宫根本就没得比,他犹豫了一下,心生一计

看到有一个侍卫从他面前经过,便悄悄的上前去打昏了那个侍卫,然后把他的衣服换下来,穿在自己的身上,他就跑到唐云萼的宫前面大声的喊道:“大事不好了,万安宫来了刺客,大事不好了,万安宫来了刺客”

这宫中的侍卫们想必都已经得到了叮嘱,一切要以万安宫为重,听到万安宫中来了刺客之后,顿时很多人便匆匆忙忙的往万安宫赶去,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的人在这里看守唐云萼的宫闱

见到这种情形,江少衡再也不迟疑,他趁着人多混乱的时候,就悄悄的混了进去,进去之后,他因为是侍卫打扮,所以很容易就避开了应该避的人,又加上是晚上,宫中灯火晦暗不明,他很快的就混到了唐云萼的寝宫外面

四顾无人,他便悄悄的走了进去,他看到唐云萼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便从她后面轻轻的喊了一声:“云萼”

唐云萼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江少衡竟然来到了她的身边,连忙惊讶的喊道:“师伯,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少衡点点头,说道:“我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万安宫门外守了那么多人,一定没有这么容易进去,所以才特意来问你”

唐云萼听到他这么说后,只是很着急,连声说道:“江师伯,你赶紧走,赶紧走,赶紧走”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赶紧走”,却听到有人高声笑着说:“现在要走,岂不是已经晚了吗?”紧接着,他就看到朱见深站在他的面前

江少衡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只过是一个圈套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江少衡抬起头来问唐云萼

唐云萼很是惶急,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周太后笑着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简单嘛,既然万安宫前面有那么多的人,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进万安宫,一定会采取声东击西的政策,会来这里找唐云萼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江少衡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满是泰然之色,说道:“不错,皇上和周太后算计得果然是恰到好处,只不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算计过,我江少衡要从这里逃出去,似乎不是很费力的事情”

“不错,你要从这里逃出去的确是不是很费力的事情,江太傅的武功闻名宇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只不过嘛,江太傅,不知道你有没有弄清楚,如果是你这么逃出去的话,我们的皇长公主该怎么办才好呢?”周太后一边阴阳怪气的笑着,一边拿出了一个玉佩,递给江少衡看

江少衡看了一眼那玉佩,立刻认出那是简怀箴随身携带的东西,而且那个玉佩是朱棣送给简怀箴的,简怀箴一直视若珍宝,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一定不会把这玉佩交付给别人的,而今玉佩竟然在周太后的手中,说明简怀箴真的已经遭遇了危险

江少衡冷冷一笑说道:“你宫中纵然有这么多侍卫,也未必能够困得住我你只不过是拿一个玉佩来告诉我,让我束手就擒,难道我江少衡就这么容易被骗吗?除非我见到皇长公主,她是安然无恙的,否则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束手就擒”

“你如果不束手就擒的话,皇长公主她一定会有危险的,本太后就赌一把,赌你对皇长公主有这份情分,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她一边说着,眼角眉梢露出了一丝冷笑,可见这周太后已经把握了江少衡的心里

江少衡犹豫了半天,他正在考虑怎么做好的时候,唐云萼却站在了他的面前,对他说道:“江世伯,你赶紧走,公主姑姑没事,你赶紧走”

江少衡微微一愣

“你到底想怎么样?淑妃,你是不是也想跟他们一样谋反,大逆不道”周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

江少衡见到这种情形,他听到唐云萼这么说,唐云萼既然说简怀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了,于是他便再也不犹豫,准备走

而这个时候,他看了唐云萼一眼,看到唐云萼虽然是挡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的身子却像是弱不经风一般,显然是已经被人下了什么药,丧失了武功

他便不再犹豫,随手抓起唐云萼,便施展轻功,往横梁上跃去

见到这种情形,周太后顿时大怒,连忙喊道:“来人啊,把江少衡和淑妃给抓住若是捉不到活的,就捉死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见深犹豫了一下,却重下令说道:“一定要保住淑妃的性命,不能够让淑妃有所损伤”

“儿啊,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这么心软啊?不能够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而铸成大错,你怎么可以这样嘛”周太后很生气的说道

朱见深一句话都不说

其实江少衡带着唐云萼两个人一起来到横梁之上后,便哪里都没有去,他知道现在宫外一定是非常的不安全,如果在这个时候要想出去的话,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他便选择了什么都不做

可是周太后他们现在并不知道这种情形,他们只以为在这种情形之下,江少衡想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带着唐云萼赶紧逃跑了,于是大批大批的追兵就跑到外面去了,一直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快到天明的时候,这宫里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江少衡和唐云萼两个人在横梁上伏了两个多时辰,见到所有的人都走了,他这才同唐云萼一起从横梁上跃下来

江少衡四处看了看,发现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显然谁也料不到这个时候江少衡和唐云萼会继续躲在这里,可是现在乃是青天白日,要想逃出去,也没有那么容易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唐云萼的宫里先待一天,等待着弄清楚情况再说

江少衡把唐云萼放下,这才小声的问她道:“云萼,到底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说皇上囚禁了皇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皇长公主武功到底有多高,你我心知肚明,皇上又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对付得了她呢?”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说来话长皇长公主上次去怀明苑回来之后,在路上遭到了人的伏击,而公主姑姑则在那刺客身上发现了皇上的玉佩,她心中对皇上很是恼恨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样传到了皇上和周太后的耳中,皇上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自然加惴惴不安起来他唯恐皇长公主会动手废了他,而拥立景王做皇上,所以就在周太后的劝说下,他就决定先下手为强”

江少衡有些不解的说道:“就算是他先下手为强,皇长公主也不应该会束手就擒啊,这当中到底又是怎么样的情形?”

“还不是周太后周太后一直以来都同钱太后势成水火,她恨钱太后明明已经瞎了眼,瘸了腿,却仍旧夺了先皇的宠爱,自然不肯就这么罢休她听说皇上要对付皇长公主后,便撺掇着皇上要从钱太后下手,钱太后素来跟皇长公主交好,若是周太后要对付皇长公主的话,根本就没有法子可是从钱太后入手,却完全不是这样”

江少衡何等的聪明过人,听到她这么说,心中一惊,隐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而唐云萼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周太后带着人去把钱太后囚禁了起来,还说钱太后同先皇的死有关,无论如何也要处死钱太后这件事情传到了皇长公主的耳中,她自然很生气,于是便带着零落姑姑去救钱太后,当她来到钱太后的宫中时,进去没有多久,才发现钱太后的宫里已经四处被弓箭手给围了起来皇长公主要想逃离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她一方面既要顾惜钱太后,另一方面又要顾惜零落姑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周太后让皇长公主束手就擒,皇长公主犹豫再三之后,为了零落姑姑和钱太后,就决定束手就擒皇长公主刚刚束手就擒,周太后就派人给她服食了毒药,皇长公主所服的毒药乃是苗疆的那个孟丽花研制出来的,忘了告诉你了,那个人她是苗疆的女国师,她的真名叫做孟丽花,根本就不是以前她所说的那个身份,一切都是骗人的皇长公主服食了她的毒药之后,武功根本就施展不出来,周太后怕我去救他们,所以也派人在给我的膳食中下了那种毒药,所以我现在变得手软脚软,一点武功都施展不出来只不过嘛,皇长公主所中的毒,肯定要远远比我所中的毒严重一些现在到底万安宫中是怎么样的情形,我也不清楚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听到她这么说后,江少衡点了点头,江少衡叹息道:“没有想到,整个国家就误在周太后这个女人手上了,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唐云萼抬起头来问道:“江师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江少衡想了一会,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到晚上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把你带出宫去,然后再同你师父,还有纪师伯慢慢的打算你纪师伯现在已经从朝鲜借了十万精兵,我相信罗开凌的兵力也未必抵御得过,鹿死谁手,犹未知之”

唐云萼听他说完之后,便点头不语,于是两个人便在唐云萼的宫里待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江少衡便带着唐云萼一起出了宫,然后趁着夜色,逃了出来

他逃出来之后,便回到了简府,到了简府,他进去之后,纪恻寒连忙迎了上来,纪恻寒连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在考虑今天晚上要不要进宫去救你了”

“方寥兄呢?”江少衡四处看了看问道

“他早就回来了,他现在出去打听你们的消息去了昨天晚上他回来的,不过身上受了一点轻伤,但是伤得不是很严重”

“我师父受伤了吗?”唐云萼有些紧张的问道

“没事的,你放心”纪恻寒问道:“到底是怎么的情况?”

于是江少衡便把唐云萼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纪恻寒说了一遍

纪恻寒叹息说道:“说来说去,这一切都要怪周太后,如果不是周太后恣意的去教唆皇上,皇上也未必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事到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江少衡想了想,说:“以我所见,我们现在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皇长公主,还有落雪和文英兄给救出来否则的话,他们手里有我们的人质,我们便是手里面握着大军,大军也不敢轻易行动”

几个人正说着呢,方寥已经走了进来,唐云萼同方寥最是亲切,她看到方寥走进来,见到他手上受了伤,便问道:“师父,你没事?”

“我没事,云萼,你怎么出来了?”

“是江师伯把我救出来的”唐云萼便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方寥犹豫了一下,说道:“昨天晚上我去万安宫把他们引开后,我又偷偷的跑到里面去见了皇长公主一面,我本以为可以在万安宫中见到公主妹子呢,谁知道公主妹子根本就不在万安宫里”

“什么?你昨天晚上竟然进万安宫了?”

“当然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进宫一趟,难道我所做的仅仅就是给你引开那些侍卫,让你好去把云萼给救出来吗?若是不见到公主妹子,我怎么能够死心可是事实上证明,公主妹子根本就不在万安宫里万安宫外围拢了那么多人马,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我们要想救公主妹子,恐怕是有些难了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公主妹子她在什么地方”

众人一时之间不禁有些犹豫起来,他们心里都很沉重,在这种情况下,纵然纪恻寒借到了兵,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简怀箴和简文英,落雪公主落在他们的手里,如果是出了什么三七二十一的话,到时候首先要遭殃的就是简怀箴和简文英,还有落雪

纪恻寒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想必朝廷现在已经知道十万朝鲜兵屯在京城外的事情了,不过这样也好,我相信这么一来,周太后不敢轻举妄动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怎么样可以把公主妹子他们给救出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众人想了想,唐云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或者可以打听到公主姑姑在什么地方,只不过这个法子是极其危险的,我也不知道行,还是不行”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若是有法子总比没有法子的好”纪恻寒着急的说

唐云萼点了点说:“我觉得或者有一个人肯把公主姑姑的藏身之处告诉我们,如果他不知道的话,他也有可能会帮我们打听到,进而告诉我们”

“哦?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众人都觉得很奇怪,问道

“万贞儿”

“万贞儿?你不要说笑了”纪恻寒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万贞儿这个毒妇,她又怎么可能会把公主妹子的藏身之处告诉我们呢?她巴不得公主妹子出了什么事情,好让她早日把持后宫”

三,惊宠辱

“话不是这么说的,纪师伯,你对宫中的情形想必是没有我了解,你听我把话说完”她缓缓的说道:“不错,万贵妃的确是对公主姑姑,还有我,一直怀恨在心,可是同样的,周太后也一直对她怀恨在心她曾经杀过皇帝的孩子,又曾经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周太后心中对她的容忍早已经到了极限而今,皇上也不再宠爱于她,周太后之所以能容忍她到现在,无非是希望她可以帮助皇上出谋划策而已如果有一天,皇上真的对付得了公主姑姑,把持了朝政大权,我相信周太后非但不会让万贞儿在后宫中有好日子过,反而还会千方百计的对付她这一点像我愚笨如此的人都能够想得到,万贞儿又如何能够想不到呢?”

众人一听,都觉得唐云萼说得也不无道理

“我记得零落姑姑说过,万贞儿知道皇上打算连同罗开凌起兵后,她一方面假意帮皇上联络朝臣,笼络皇上,向皇上表忠心,而另一方面,又让陈嬷嬷偷偷的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零落姑姑知道这么说来,可见万贞儿这个人当真是聪明得不得了,她两家都不想得罪,既不想得罪皇上,又不想得罪公主姑姑,才会做出这么一个决定来,这个人的心思可谓是极深而今,虽然是公主姑姑被皇上给困住,若是单单如此的话,我相信此时此刻,万贞儿一定不会再帮助我们,但是纪师伯又借了十万大军回来,那情形就不一样了,这十万大军屯聚在京城外面,我相信朝廷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何况领军的是朝鲜最出名的大将李成豫将军,这么一来,事情就容易办得多了万贞儿即使本来一心一意的帮助皇帝,帮皇上出谋划策的话,现在她也会重估量一下局势,要考虑一下公主姑姑这边到底有多少胜算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去向她问公主姑姑的下落,她也许会卖一个人情给我们,免得万一皇上失败,这件事情到时候会牵连到她”

听到唐云萼一番分析之后,众人不禁举手赞好

方寥笑着说道:“云萼,你在宫中待得久了,耳濡目染,对于宫中勾心斗角的事情竟然也如此的熟稔,当真是让为师佩服了你”

唐云萼听到方寥这句话中颇有讽刺之意,便对他说道:“云萼原本就是有心思的人,之所以在后宫之中从来不锋芒毕露,是因为云萼从来不想害别人,也希望别人不害我而今既然关系着公主姑姑的性命,云萼无论如何也要帮公主姑姑想办法”

见她有些紧张,方寥笑着说道:“为师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又何必如此紧张?你这法子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这样,就由我再走一趟皇宫,去找万贞儿,把事情打听清楚”

“你现在已经受伤了,进皇宫的事情还是我来做”方寥对他说道:“你刚刚才从皇宫中逃出来,又进去的话,岂不是危机重重?”

江少衡笑了起来,说道:“正是因为我刚刚从皇宫里面出来,现在大概没有人料到,我还胆敢再回去,这么一来,岂不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点点头,说道:“也好只不过此去皇宫,你一定要千万小心才是”

“我知道了,纪兄,你现在需要去城外一趟,同李成豫讲一讲大军的事情让他一定要千万注意,不要中了朝廷的计才好,我相信朝廷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李成豫带着这么多军队驻扎在城门之外,一定会想办法对付的”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他们商量完毕之后,便按照各自的想法行事

方寥留下来照顾简破浪和唐云萼,纪恻寒出门会见李成豫,而与此同时,江少衡则进皇宫

很快的,江少衡立刻进入到紫禁城之中,他进了皇宫之后,这次十分的小心,唯恐一不小心就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只不过朱见深和周太后想来想去,只想到他们有可能去见唐云萼,或者简怀箴,做梦也没有想到,江少衡会去见万贞儿,他这一路倒是很是顺利

很快的,他就来到了万贞儿的宫门外面,他恰好看到陈嬷嬷正在往里走,于是便上前去一把扯住陈嬷嬷,拿着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对她说道:“不要叫,立刻带我进去见万贵妃”

陈嬷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猛然见到一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当然是吓得不行,她也不敢喊,只好带着江少衡往里走

陈嬷嬷在这里待得久了,自然明白怎么样可以躲开所有的人进到万贞儿的寝宫之中,很快的,她就带着江少衡到了万贞儿的寝宫之中

万贞儿正对镜梳妆,陈嬷嬷在外面喊道:“娘娘,我有事情求见”

她皱了皱眉头说道:“陈嬷嬷,你有什么事情来见本宫?”

陈嬷嬷的声音有些颤抖,说道:“不是奴婢要见娘娘,是有人要见娘娘”

万贞儿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愣了一愣,说话间,江少衡已经挟持着陈嬷嬷走了进来

看到江少衡,万贞儿微微一愣,她旋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原来是江太傅啊,不知道太傅大人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大驾光临贞儿这里?只不过嘛,我想你恐怕是走错地方了,要救皇长公主的话,应该去万安宫才对你来我这里,我也帮不了你啊,而且谁都知道,我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人微言轻,你便是挟持了我,我相信太后一定不会拿我来交换皇长公主那么吃亏的,所以我看你今天是白走一趟了”

“那倒未必”江少衡望着她,对她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的”

这个时候江少衡看了一眼外面,对陈嬷嬷说道:“你赶紧吩咐外面的人离开,我跟你的主子做个交易,你最好不要喊人进来如果喊人进来的话,到时候我相信我江少衡一定能够平安脱身,至于你的主子能不能平安,那就说不准了”

陈嬷嬷听到他这么说后,被惊得浑身颤抖,江少衡便放过陈嬷嬷,走到万贞儿的面前

万贞儿心里很害怕,她知道江少衡的武功有多高,也知道江少衡要杀自己到底有多容易,她有些紧张的望着江少衡,对他说道:“江太傅,我想你弄错了,你来找我,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跟我做交易,又有什么用呢?我人微言轻,皇上和太后又怎么会听我的话呢?你说对不对?”

“对,也对,也不对不错,我相信你人微言轻,皇上和太后绝对不会听你的话,要想拿你去换皇长公主,我想都没有想过周太后巴不得万贵妃早点死,又怎么可能会拿你来换皇长公主呢,所以我打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主意”

万贞儿自己心里何尝不明白,周太后巴不得她早点死,但是这句话被江少衡毫无保留的揭穿出来,她仍旧觉得有些恼怒,她冷冷的望了江少衡一眼,对他说道:“江太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谦谦君子,你今日前来该不是揭我短处的纵然是我不受皇上待见,不被太后宠爱,那又怎么样呢?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你现在活得好好的,以后那就不一定了如果皇长公主真的被周太后打压了,周太后成为这皇宫之中的第一人,你想到时候以周太后的性格,她会不会放过你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万贞儿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惊惧交加

“好,万贵妃,我知道你也是个聪明人,我就不转弯抹角了,有什么同你说什么,我江少衡从来不会多说废话众所周知,周太后眼中最容不下的就是你万贞儿,万贵妃,你原是周太后身边的人,也是因为周太后的原因才当上了皇帝的妃子,但是你屡次三番的背叛周太后,周太后心中早就对你厌恶已极而且周太后知道你有很大的野心,想要在这后宫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周太后同你又是同一个类型的人,像你们这种人,后宫之中只要存在一个就好了,如果存在两个,就是多余的我说得对不对?”

江少衡所说的话字字句句皆直指万贞儿的心窝,万贞儿听完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江少衡又继续笑着说道:“如果在下说得还不够清楚的话,那么我就实话实说了这一次周太后为什么会鼓动皇上来对付皇长公主?无非就是因为周太后觉得皇长公主把持了后宫,而他周太后不能够肆意妄为,她心中对皇长公主颇为不满意,所以才出此下策,她表面上说是为了皇上,实际上是为了自己万一皇长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到时候这后宫之中就是周太后一人独大了,到时候钱太后也被她给害死,到时候她要谁生,要谁死,那还不是周太后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她要杀一个人,简直比撵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万贵妃一向是聪明过人的,我相信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江少衡说着就抬起头来望着万贞儿,看万贞儿的反应

听到江少衡这番话后,万贞儿惊骇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万贞儿何其聪明,如何不知道江少衡所说的这些话,其实是带有一些恐吓的成分,但是正是因为她够聪明,所以想事情也想得足够多,她同时也很明白,江少衡所说的这些话固然带有一些恐吓的成分,实际上多多少少也的确是如此

倘若周太后真的把持了后宫,到时候周太后要对付的人,想必第一个就是万贞儿

而今周太后和简怀箴心中虽然都对万贞儿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简怀箴绝对不会允许周太后在后宫之中肆意妄为,大开杀戒,而周太后忌惮于她的威势,是以,也不敢乱来

可是,一旦等周太后把持了后宫,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太后想要对付谁,就要对付谁,到时候首先倒霉的就是她万贞儿,想到这些,万贞儿不禁有些头疼

她知道周太后肯定恨透了自己,如今是因为皇上想要同皇长公主为敌,而皇上现在需要自己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周太后才对自己客气,可是一旦等自己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周太后就会想尽办法来对付她了

万贞儿的脸上一时之间很难看

江少衡看到她的面色,已然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便对她说道:“在下自然知道万贵妃心中所想,万贵妃自然觉得,如今万贵妃是皇上的贵妃,皇上自然对贵妃十分宠爱如果有朝一日,皇上能够独掌政权,到时候说不定贵妃也会跟着辉煌腾达,可是有一样事情,在下希望万贵妃你能够弄清楚,那就是皇上真的会同万贵妃同富贵吗?而且便是皇上能够做到,那以周太后的性格呢?皇长公主对皇上可谓是恩深义重,但是皇上到头来怎么对付皇长公主的?相信万贵妃也看得一清二楚,万贵妃难道自以为同皇上之间的感情,胜过了皇长公主同皇上之间的感情了吗?”

经过他的一番说辞,万贞儿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万贞儿自然明白简怀箴和朱见深祖孙二人还是十分有感情的,曾几何时,朱见深凡事都听简怀箴的话,他一直都很听信简怀箴的教诲,按照简怀箴所说的去做事

而今,事情没有过多久,他竟然完全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要同简怀箴把前尘旧事给算清楚,自己同他没有这么一番情意,而且自己渐渐的年老色衰,要想做皇后,恐怕是不可能的

之前自己又曾经威胁朱见深,答应帮他出谋划策,但是前提是要他同自己立下一份契约,到时候立自己为后,如果事情过后,朱见深想起这件事情来,到时候要找她万贞儿算帐,那该怎么办才好?”

万贞儿越想心里越惊,越想心里越怕,她望了江少衡一眼,缓缓的对他说道:“江太傅说得有道理,好,既然如此,那贞儿愿同江太傅合作何况如今宫外已经屯了十数万朝鲜雄兵,这些听说是皇长公主跟朝鲜所借的兵力,如果到时候当真打了起来,谁是谁非,谁胜谁输,这些可不是贞儿能看清楚的贞儿只希望不管哪方面胜了,贞儿能够在这后宫之中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于心足矣”

江少衡微微一笑说道:“万贵妃应该知道,皇长公主素来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如果万贵妃现在帮了皇长公主,皇长公主自然会铭刻在心到时候皇上受到了教训,皇长公主同皇上便是和解也好,到头来势不两立也罢,皇长公主绝对不会为难万贵妃的相信万贵妃知道在下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万贞儿当然知道,江少衡和简怀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江少衡既然说了这话,完全可以代表简怀箴的

所以她便点了点头,郑重的对江少衡说道:“我也曾经问过,到底皇上把皇长公主关在什么地方了,却一直没有问出来这样,让本宫帮江太傅向皇上打听一下,等到打听好了之后,便悄悄的派人去告诉江太傅只是不知道我怎么样才能够联系到江太傅”

江少衡想了想,便对她说道:“你到时候只要派陈嬷嬷到宫门外,宫门外自然会有人会同你接应只是在下希望万贵妃能够想清楚,千万不要做出背叛皇长公主的事情来才好,万贵妃也知道,如今在京城外面屯兵十万,随时决定着挥师入京,同皇上的兵力绝一死战到时候谁是谁非,谁赢谁输,我们谁也说不清楚,如果到时候胜的那方是皇长公主,而万贵妃又给了假消息的话,恐怕对万贵妃也不好”

江少衡素来不是一个喜欢威胁人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对万贞儿说,也是因为不希望万贞儿会临时倒戈,他知道万贞儿这个人,一向是出尔反尔,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凡事都只讲求私利,所以他才恐吓万贞儿一番

万贞儿果然被他吓得不轻,肃然说道:“江太傅放心,贞儿我就是敢欺瞒旁人,也不敢欺瞒江太傅贞儿知道江太傅武功高强,视皇宫如无人之境,难道贞儿不怕江太傅要对付我吗?”

江少衡微微一笑,说道:“既如此,在下就先离开了”说完,江少衡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万贞儿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陈嬷嬷才走了进来,她看到万贞儿面有忧色,正在望着宫门口,连忙上前来向她请安,说道:“娘娘,刚才江少衡他没有对付娘娘?”

万贞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刚才来见本宫,是希望本宫帮他打听一个消息”

“哦,原来他也有求娘娘的时候,不知道他让娘娘帮他打听什么消息?”

“他让我帮他打听,皇长公主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

陈嬷嬷听完之后,冷笑了起来说道:“他恐怕是想多了,他竟然让娘娘帮他打听皇长公主被关在什么地方,娘娘又怎么可能会帮他打听,告诉他呢?如此一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皇上怎么会跟娘娘善罢甘休?”

万贞儿却摇了摇头,说道:“陈嬷嬷,此言差矣,我当然要帮助他我非但要帮助他打听,而且一定要帮助他打听出正确的地方,把皇长公主给救出来”

陈嬷嬷听到她这么说后,顿时愣住了,睁大眼睛望着万贞儿,连声说道:“娘娘,你没事?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如果是你帮他打听到皇长公主被关在什么地方,他有可能会把皇长公主给救出来,到时候这对娘娘又有什么好处?倘若皇长公主有心要改朝换代,改立旁人为帝的话,到时候娘娘便不再是皇帝的贵妃,娘娘所有的恩宠将会一无所有,充其量只是一个先朝妃子而已难道娘娘不想在这后宫之中出人头地吗?”

万贞儿冷冷的叹了一口气说:“本宫何尝不想在这后宫之中出人头地?非但是想,简直已经快要想疯了,但是话虽如此,本宫也不可以肆意妄为陈嬷嬷,你应该弄清楚,便是皇上当真打败了,对付了皇长公主,而他可以独霸政权的话,到时候掌管后宫的,也一定不是本宫,而是周太后周太后那个人何其的霸道、狠毒,到时候你以为会有本宫的好日子过吗?皇长公主的确是凡事苛人以言,可是她始终算得上是一个公道的人,很显然,周太后就不是,周太后动不动就会以私心来处置事情,恐怕到时候周太后掌握了后宫政权之后,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本宫,到时候本宫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而你想必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觉得本宫应不应该把藏皇长公主的地方说了出来?”

听到万贞儿的一番分析后,陈嬷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觉得万贞儿说得很有道理,周太后实在是太过于狠毒,想当年,他连谋害皇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呢?

可是尽管如此,陈嬷嬷仍旧是顾虑重重,她说道:“若是这件事情被人传了出去,传到皇上和周太后的耳中,那该怎么才好?如果被周太后知道,娘娘私自放消息给江少衡,来救皇长公主,恐怕周太后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娘娘的”

“哈哈,本宫就是算准了她不会轻易放过本宫你也知道,本宫一向是出身低微,绝对不能够再允许自己在后宫之中有丝毫的行差踏错,不能够靠错了边,倘若一旦靠错了边,本宫将会一无所有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本宫决定一方面表面上同皇上和周太后结成一线,同声同气,为他们办事,实际上同时又暗地里给皇长公主提供消息这么一来,无论是周太后和皇上也好,是皇长公主也好,他们心里想必都会对我心存感激,到时候要想成事,那就容易得多了不管是哪方赢了,哪方败了,想必也都不会牵扯到我的头上去”

听到她这么说后,陈嬷嬷不禁赞叹道:“娘娘果然是很聪明啊,娘娘说得还是非常有道理的,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追究起来,的确是怎么样也牵连不到皇贵妃您的头上可是如今皇长公主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又怎么能够把皇长公主给救出来呢?”

“这你不要担心,只要本宫去找皇上,从他嘴里套话,早晚能够把皇长公主关押的地方给套出来到时候就由陈嬷嬷你去宫外帮本宫传递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可以办好”

陈嬷嬷听万贞儿说完后,立刻点头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奴婢就行,奴婢一定尽心竭力帮娘娘完成得最好”

她不禁笑了起来,说道:“陈嬷嬷,辛苦你了”

陈嬷嬷立刻摇头说道:“奴婢不辛苦,只不过奴婢希望娘娘能够千万保护自己的身子,凡事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在某些很盲目的时候把消息给泄漏出去”

万贞儿看上去心里显然是有了自己的算计,陈嬷嬷一直以来对于万贞儿所说的话都很容易就遵从,会义无反顾的去执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在宫中有今天这个地位,的确是因为万贞儿的原因,如果哪一天万贞儿不被宠爱,或者是遭遇到什么不测,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自己,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也要按照万贞儿的指示行事,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也要站在万贞儿的身边,万贞儿让她做什么事,她要义无反顾的去执行

而万贞儿和江少衡聊过之后,也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要想在这后宫之中继续混下去,必须要两面依靠

一方面她要依靠的人自然是皇上,不管怎么样,皇上是她的夫君,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她必定荣宠不在而另一方面,她要依靠的人就是简怀箴,简怀箴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而至于简怀箴现在到底是真的已经没有势力了,还是只不过是暂时的,她也拿不准

既然如此,她就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想当然的以为简怀箴已经没有势力了,要不然的话,到时候说不定简怀箴反戈一击,倒霉的不仅是皇上,周太后,还有她,她可不希望成为这里面的一员

想到这些之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皇上谈一下了,如果可以问到他们把简怀箴的藏身之处,进而告诉江少衡,想必将来简怀箴恩怨分明,即使能够平反了这场叛乱,也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想到这些之后,她便去乾清宫中求见皇上

此时此刻,朱见深正在心烦气躁的批阅奏折,忽然听到古冷意前来禀告,说是万贞儿来了,他想了想,便摇头说道:“不见”

古冷意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对他说道:“皇上”说到这里,他便止住不说

看到他欲言又止,好象是有什么话一样,朱见深望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古冷意,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又何必欲言又止的”

古冷意点点头说道:“既然皇上让奴才说,奴才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皇上现在正在用人之计,一定要天下归心,否则的话,到头来是对皇上自己不好万娘娘一向深谋远虑,非常聪明,如果皇上不见她的话,恐怕以后有什么事情请万娘娘帮皇上出谋划策的时候”说到这里,他便打住不说

朱见深听到他这一番话,自然明白古冷意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朱见深犹豫了一下,说道:“罢了,既然如此,你就让她进来”

“是”古冷意如蒙大赦,连忙说道

五,入皇宫

她在后宫之中这么久,本来以为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枕无忧了,没有想到当出了事情的时候,朱见深还是只会抛给他一句到时候朕也保不了你(W)

可见,朱见深也是靠不住的,江少衡来找自己,自己答应跟江少衡合作,实在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隐隐有了主意,于是她便又说了几句安慰朱见深的话,就悄悄的退了下去

退下去之后,她仔细的思忖自己应不应该去锦阳宫中见一见简怀箴,她既然能够把简怀箴关押的地方告诉给江少衡,那么到底去不去锦阳宫里安慰简怀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便是去了,简怀箴想必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而今周太后又时时刻刻的在盯着她,如果她真的举动有什么异常的话,恐怕大为不好

想到这里,她便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宫中

陈嬷嬷见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去,说道:“娘娘,皇上忽然召见娘娘,所为何事?”

万贞儿瞅了她一眼,便把发生的事情对她说了一遍

她听完之后,缓缓的说道:“奴婢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哦,你有什么看法?不妨跟本宫说一下”

“奴婢觉得皇上应该去探望一下皇长公主虽然说娘娘决定把皇长公主的下落告知给江太傅,可是充其量那也只不过是一笔交易而已,如果是娘娘亲自去锦阳宫中探望一下皇长公主,情况就会大大不同依照奴婢所见,连皇上自己都没有把握,这场仗又怎么打呢?何况罗将军又说他是被逼谋反,可见他打这场仗也不会尽心竭力,所以依照奴婢所见,这场仗皇上和罗将军赢的可能性极小的太后娘娘为什么会策动这一场战争?她无非是希望可以保住自己的权势而已,私心极重一个满腹都是为了自己私心的人,又怎么能够掌握好大局呢?奴婢只是个人的看法,如果说错了,祈求娘娘也不要怪我”

万贞儿听她说完之后,不禁连连点头,说:“陈嬷嬷,你倒是看得通透,事实也的确如此太后娘娘虽然狠毒有余,可是魄力不足,我也不相信她能够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两人今天半夜就悄悄的去锦阳宫中探望一下皇长公主只不过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周太后的眼线看到才好,否则的话,周太后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娘娘放心,我可以想个法子引开眼线,到时候娘娘就可以去锦阳宫了”

“怎么引?”万贞儿问道

陈嬷嬷便附在万贞儿耳边说了一番话,万贞儿听完后说:“陈嬷嬷果真是好计谋,这个法子的确是可行”

于是接下来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陈嬷嬷便陪着一个跟万贞儿身材差不多的女人走了出来,那个女人穿着打扮看上去都像是万贞儿,她出来之后,便在花园中走来走去,陈嬷嬷则扶着她,两个人一路细语

陈嬷嬷一边扶着她,一边仔细的往后看,果然看到后边有太监、宫女似有似无的跟着她们,他们看上去是漫不经心的,可是再仔细看,他们却时时刻刻不离开陈嬷嬷两人,可见他们的确是周太后派来监视万贞儿的

一定是万贞儿白天对皇上说了那番话之后,让周太后对她起了疑心,所以才会特意派人来监视她

陈嬷嬷和那个女人一直在宫里走来走去,而大概又过了一会,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匆匆忙忙的从万贞儿宫中走了出来,那个宫女只不过穿着寻常的衣裳,走起路来也是恭恭敬敬的,根本就看不出有丝毫不妥的地方

由此可见,只不过是一个闲杂寻常的宫女而已,像这种宫女,宫里多了去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

她先沿着大路走了一会,便转入了花径,过了没有多久,她就转入了锦阳宫的前面,然后便悄悄的往锦阳宫里走去

走到锦阳宫门前,看到有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望了她一眼,对她说道:“你是哪里宫里的宫女,竟然敢来锦阳宫中闹事?你难道不知道皇上下了令,谁都不许来锦阳宫吗?”

那个宫女连忙说道:“这位侍卫大哥,是冷公公派奴婢前来的,是派奴婢前来送饭的”她边说着,边把手中的食盒拿了出来

两个侍卫看到她手中的食盒,又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便点头挥手,让她走进去

那个宫女走进去之前,还不忘拿出几锭银子给那侍卫每人一锭

侍卫们得到银子,又从那个宫女手里得了几瓶好酒,当然是乐不可支,宫女便趁机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之后,发现这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到处是残垣断桓,蛛网罗布,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走进去后,她看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四处观察了地势,便直入寝宫而去

到了锦阳宫寝宫前面,她便在外面轻声说道:“奴婢向皇长公主请安”

里面果然是有人的,烛影摇动中有人轻轻的说道:“进来”说话的人自然是简怀箴无疑,宫女走了进来,又重给简怀箴行了大礼

简怀箴不经意间回头一看,顿时一愣,说道:“万贞儿,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个宫女打扮的不是旁人,正是万贞儿,她跟陈嬷嬷定下的计策就是陈嬷嬷让一个宫女打扮成万贞儿的样子,然后她带着那个宫女一起去后花园里转,这样就可以把周太后的眼线引开,而万贞儿则打扮成宫女,趁此机会来锦阳宫中见简怀箴

万贞儿听到简怀箴询问,连忙点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贞儿知道皇长公主被困于锦阳宫中,所以特意来探望皇长公主”

简怀箴倒是觉得奇怪,她平日里非但同万贞儿没有什么交情,反而在万贞儿犯错的时候,还三番五次的斥责万贞儿,万贞儿现在反而还来看她,这不是让人觉得非常奇怪吗?

万贞儿看了简怀箴一眼,连忙低眉顺眼的对她说道:“贞儿是从皇上口中得知皇长公主被困于此的,皇上其实也身不由己,是他特意派我来看皇长公主的”

“皇上?皇上派你来的吗?”简怀箴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冷笑起来

万贞儿见到简怀箴的表情,知道她显然对皇上已经寒透了心,于是,她便连声说道:“是的,虽然皇上没有明确的让奴婢前来看皇长公主,可是皇上却曾经告诉过奴婢,说皇长公主是在锦阳宫中奴婢这才支开了周太后的眼线,前来探望皇长公主”

简怀箴听到万贞儿这么说,便点头说道:“你有心了”

万贞儿连忙摇头说道:“奴婢不敢,奴婢知道周太后和皇上把皇长公主困于此地,实在是他们的不对,皇长公主早晚有一日能够重回到宫里”

万贞儿的一番话纯粹是溜须拍马,可是显然没有说到简怀箴的心坎上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倒并不是稀罕这后宫之中的权势,我能不能重回后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本宫生气了皇上怎么可以诛杀忠臣,又怎么可以受周太后一个妇人唆摆,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事情来,实在是令本宫寒心”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万贞儿何等的会察言观色,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她就知道简怀箴对皇帝始终不谅解,于是她便往前走了两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不必为这件事情难过了,是江太傅特意嘱咐贞儿,要贞儿无论如何打听清楚皇长公主被关押的地方贞儿明天就会把这消息传递给江太傅,到时候江太傅就一定可以来把皇长公主给救出去”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简怀箴点头道:“你倒是有心了”

她简怀箴其实何尝不知道万贞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也知道万贞儿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给自己铺条后路而已,但是她既然如此懂得分寸,简怀箴也没有必要拂了她的脸面才是

简怀箴想了一会,便对她说道:“好了,你把东西放下,先回去你在这里待久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贞儿还想再陪着皇长公主闲话一会”

简怀箴摇了摇头,对她说道:“不必了,你若真的有心就去帮本宫打听一下,零落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本宫倒是不担心我兄长和嫂子,只是担心零落的下落”

“放心,只要是皇长公主叮嘱臣妾的,臣妾一定会去帮皇长公主办好”万贞儿说着,便对简怀箴行了一礼,把食盒放下,准备往外走

其实万贞儿也不想在这里待很久了,如果她在这里待很久了,万一被人发现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尤其是被周太后发现了,周太后这个人实在是心胸狭隘,而且周太后为人狠毒,如果一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看简怀箴,那么后果一定不肯设想所以万贞儿便心里也想着能够赶紧离开

她行了一礼,准备退后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小太监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万贞儿听到这句话,顿时整个人呆住了,周太后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难道她是特意来抓自己的?按理说,自己前来锦阳宫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又或者是看守简怀箴的侍卫里面有周太后的人,周太后从那些人里面,得知了这个结果,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之后,她便觉得有一些担心,她慌张的看了简怀箴一眼,简怀箴倒也沉着,她说道:“你不用担心,你同本宫一起来这帷帐里”

简怀箴一边说着,便掀开了墙上的帷帐,让万贞儿躲了进去

万贞儿点点头,便躲到了床上,她躲在罗帐之后,心里还是很担心,她知道周太后这个人,她不达到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如果她真的是来找自己的话,那么情况就令人非常堪忧了

她非常紧张的在后面,接着就听到脚步声,显然是周太后已经走了进来

周太后走进来后,四处扫射了一眼,然后她用高人一等的语气对简怀箴说道:“这锦阳宫看上去也挺舒服的,不知道皇长公主在这里住得可好?”

简怀箴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说:“托太后娘娘的洪福,本宫在这里住得一切安好太后娘娘今日为何半夜三大驾光临?难道不放心本宫,怕本宫逃走了吗?”

“你……”周太后听到简怀箴这么说,非常生气,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指着简怀箴,对她说道:“皇长公主,你现在已经是身陷囹圄,人在瓮中,为什么还如此的固执?如果你能够同哀家合作,求求哀家,说不定哀家能够大发慈悲,放了你,那也说不准呢”

简怀箴听到她这么说,冷冷一笑道:“本宫这一生,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求人周太后若是想让本宫求你的话,那倒也可以,只是请周太后先示范一下给本宫看”

周太后听到简怀箴句句犀利,字字含血喷人,很是生气,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哀家已经容忍你很久了但是是你自己不识时务,你在后宫中只手遮天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插手皇上的事情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这天下就是皇上最大,凡事都是他说了算,你虽然是长辈,但是你始终是一介女流,怎么可以随便管皇上的事情呢?所以现在你被囚禁于此,要怪也不能够怪别人,只能够怪自己”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太后这话严重了,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犯了法,难道就没有人来管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天子岂不是可以无法无天?本宫自始至终也不曾干预朝政,只不过是管教皇上,你也说了,哀家是长辈,哀家管教自己的子孙辈,难道有错吗?”

平时简怀箴一直不喜欢口舌之争,而今周太后同她争辩了半天,她竟然字字句句压着周太后,让周太后很是生气

可是周太后一时之间又发作不得,因为道理是在别人这边的,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理则没有路,道理根本就不在她这边,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来说服别人

周太后恼羞成怒,她在那里想了半天,说道:“好了,皇长公主,哀家也不想再跟你争论下去了总之,哀家今天前来,是听说这里混进了奸细,所以想要查一下”

“奸细?本宫在锦阳宫中待了这么久,并不曾见到有什么奸细前来”

“那说不定是皇长公主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没有看见呢?哀家可是得到了密报的啊,如果皇长公主今天不让哀家查的话,那岂不是心虚?”她一边望着简怀箴,一边咄咄逼人的说

这时候藏在帷帐之中的万贞儿,一颗心扑提扑提的跳,被吓得不行,万一被周太后查出她在这里,那可怎么办才好?

周太后这个人一向是心思缜密,而又暴戾恣睢,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饶恕了自己

她的身子有些发抖起来,简怀箴倒是感觉到了,简怀箴轻轻伸出手来,安抚了她一下,然后便转过脸去,对周太后说道:“周太后,你纵然是一国太后,可是你也要弄清楚,本宫始终是你的长辈,你不能够乱来,如今本宫已经就寝了,你要是查刺客的话,请到别处去,不要在这里打扰哀家休息”

“皇长公主,哀家也很想去别处啊,可是听人家说,那奸细是混入了皇长公主这锦阳宫嘛如果不查清楚的话,那哀家岂不是对不起皇长公主了?来人,上前搜查”

“你敢?”简怀箴冷冷的说,声音凛冽如冰

简怀箴已经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了,周太后听到她的口气,不禁被震了一跳,她知道简怀箴现在服了药之后,整个人已经丧失了武功,她原本没有什么应该害怕简怀箴的,但是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犹豫了一下,努力的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哀家真的是为了你好,还请皇长公主让我手下搜一下反正我手下的青纱都是女流之辈,不会骚扰了皇长公主您安歇”

“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女流之辈就可以随便搜本宫的床榻了吗?本宫可是堂堂的皇长公主,你也知道了,如果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担负得起吗?本宫劝你赶紧离去,否则的话,这笔帐本宫会慢慢的跟你算的周太后,本宫知道你现在囚禁了本宫,甚为得意,可是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做峰回路转,山不转水转”

周太后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后,顿时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简怀箴被关在这里后,竟然还如此的硬气,她犹豫了一下,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搜简怀箴的床榻,犹豫了半天,她始终是不甘心,因此便继续招手说道:“青纱,李嬷嬷,你们两个上前去搜寻”

青纱和李嬷嬷答应着,便要上前

简怀箴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本宫真的已经丧失了武功,不错,本宫的确是服了你们的药后,的确是浑身无力,可是本宫的内功仍旧是在的如果谁敢上前,本宫一不小心杀了人,那到时候可不要怪责本宫”说到这里,她哈哈的笑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张扬

周太后听到简怀箴这么说,顿时愣住了,周太后对于武学的确是不懂,她只不过是一个在后宫之中养尊处优的后妃,哪里懂得那么多?

她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后,顿时愣住了,她知道简怀箴身上中了毒,的确是不良于施展武功,可是她到底中毒中成了什么样子,武功到底是一点都施展不出来呢,还是怎么样,她也说不清楚,所以一时之间她倒是有些紧张起来

她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今天哀家本来要把这里查清楚的,不过哀家念在皇长公主是长辈的份上,就不同皇长公主计较了希望皇长公主好自为之,要做出长辈的范懿来,不要让后辈的失望”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去

简怀箴望着她的背影,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等到她走了之后,万贞儿连忙从床榻上下来,对简怀箴说道:“谢谢皇长公主救命之恩”

简怀箴微微摇头说道:“你也不必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来探望本宫的话,也不会被他们给追赶,也不会出这么多事情了你没事?”

万贞儿努力的让她自己变成心情平静,摇头说道:“我没事,谢谢皇长公主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皇长公主休息了,我先走了”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万万不可”

“为什么?”万贞儿有些诧异

“如今,周太后刚刚离去,一定派人在这里看守着,你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离去呢?我劝你还是在这里多待两个时辰,等到周太后派人盯着的那些人倦怠了,到时候你就可以从后门悄悄的走了”

万贞儿听到简怀箴这番话后,顿时愣住了,从这一刻开始,她深深的感觉到简怀箴真的很厉害,真的很有本事,比周太后之流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如果她是男儿身,说不定可以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纵然是女儿身,也有这般的大谋略,大智慧,难怪皇帝和周太后如此的对她忌惮了,又害怕被她废了皇位,由此可见,她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从这件事上,她充分的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周太后和皇上必败

周太后和皇上虽然是踌躇满志,可是皇上现在心中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丝动摇,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简怀箴肯定必胜无疑,而且她那边又有很厉害的一些侠士相助,譬如江少衡,譬如方寥,譬如纪恻寒,这些人都是宇内武功高绝的高手,每个人出手都不同凡响

而皇帝那边,却没有一个这样的人,皇帝那边虽然有罗开凌助阵,但是以罗开凌指挥兵马的战术,也无非是跟李成豫打个平手而已,如此说来,怎么样都是简怀箴这边有胜算

万贞儿想明白了这些后,顿时变得异常恭谨和温顺起来,连声说道:“谢谢皇长公主救命之恩”

简怀箴不以为意,说道:“好了,你今天谢本宫也不知道谢了多少次了,本宫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害怕周太后和你追究嘛放心,周太后没证没据,她不能够奈你何的”

“是听了皇长公主这番话,我就不再害怕周太后和我追究了”万贞儿连忙说道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简怀箴微微一笑

万贞儿又等了两个多时辰,等到晨曦拂晓的时候,才悄悄的从后门走了出去,简怀箴说得不错,她走到正门旁边的时候,果然看到有两个人在那里等住,似乎是在等等什么人一样,仔细的看了看,就可以知道一定是在等她了

那人现在已经睡着了,万贞儿又是从后门走的,她走得很小声,并没有惊动那个人,万贞儿心想,周太后果然是深谋远虑,老谋深算,可是跟简怀箴比起来,毕竟还是差了一点,看来自己这次没有选错人,站错队

想到这些之后,她心里便平稳了一些,她回到宫里之后,刚刚走入宫门,陈嬷嬷便满脸惶恐的走上前来,扶起她,连声说道:“主子,你没事?”

万贞儿微微一愣,见到陈嬷嬷这么害怕,又想起周太后曾经去过锦阳宫,已然料到事情可能已经穿帮、败露了,便抬头问:“陈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么惶恐?”

陈嬷嬷叹息一口气说:“这件事情也说来话长娘娘吩咐奴婢跟小红,让小红打扮成娘娘的样子,在外面同小红一起嬉戏,来吸引别人的注意谁知道我们不偏不倚的正好碰到了周太后,我跟小红见了,连忙避开,周太后却看到了我们,我们避之不及,只好上前去向周太后请安周太后一眼就看穿了小红不是娘娘,她便问奴婢,娘娘去了什么地方,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奴婢就说,娘娘说一个人心情不好,就去散步去了周太后怎么肯听呢?所以就这么回事了,周太后一定要同娘娘计较,那奴婢也没有办法,可是奴婢始终没有告诉周太后,娘娘去了什么地方,周太后见奴婢不肯说,就有点生气的走了,还打了奴婢两巴掌接下来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唯恐周太后去锦阳宫中找娘娘,如今看到娘娘平安回来,才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娘娘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她连声的说道

万贞儿冷冷哼了一句,说道:“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本宫之所以能够逃脱大劫,并不是因为天算的缘故,而是因为人为所以从现在开始,本宫再也不相信有上天注定这回事了,凡事自在人为,只要你肯去做,就一定能够成功”

万贞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桀骜不驯的神色

陈嬷嬷知道她这个神色意味着什么,陈嬷嬷跟随万贞儿这么久了,一旦万贞儿心中有了一个决断的时候,她的表情就会变得这样

陈嬷嬷恭恭敬敬的对万贞儿说道:“娘娘,现在需要奴婢为娘娘做什么?”

万贞儿想了想,对她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等到天明的时候,就立刻赶到宫外去,把皇长公主的藏身之所告诉给在宫外接应的人不要了,还是不要你亲自去了,比较招摇,容易引人注目,依照本宫所见,你还是派个人去最为妥当”

“是奴婢谨遵娘娘懿旨”陈嬷嬷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万贞儿便点了点头

陈嬷嬷上前去,连声说道:“娘娘,你今天晚上舟车劳顿,不如好生的休息一番,倘若不然,有损凤体那就不好了”

万贞儿听到她这么说后,不禁长长的叹息一声说:“本宫这一生所想的,不过是攀上枝头做凤凰,可是几经算计,到头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皇上的皇位多半是不保了,本宫莫说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只要不被人踩在脚下就不错了皇上这个人,本宫算是看透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魄力,全凭周太后一个妇人在后面教他而周太后原本就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不算有什么智谋,所以她教出来的皇上,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她为皇上出谋划策,即使暂时能够占据上风,总有一天,也会被人给推下来的,所以依照本宫所见,这皇宫离这易主不远了”万贞儿说到这里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哀的神色

其实她这种心情也完全可以理解,她从入宫开始,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宫婢,所想所为者,无非是可以母仪后宫,然而等她到了宫以后,才发现事实远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朱见深的宠爱,然而宠爱归宠爱,朱见深却始终把唐云萼放在第一位,别人看来这后宫之中是万贞儿专宠,实际上情况却并非如此,别人不知道,万贞儿心里清楚得很,所以万贞儿所做所为者,无非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母仪天下,取得这皇后的位子

如果可以取得皇后的位子,纵然得不到皇上的宠爱,那在后宫中也算是有一个依托了,可是事实上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皇上、太后,来自各处的阻挠,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登上皇后这个位子

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皇上谋反,她以为借着皇上谋反的机会,可以两边讨好,事实上并非如此,顺得了哥情,失嫂意,事实上就是如此

万贞儿必须要选择站到一边,她几经思量之下,觉得朱见深根本就不是大将之才,自己若是站在朱见深这边,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权衡之下,她便选择了站在简怀箴的这一边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没错的,但是尽管如此,如果朱见深有一天真的当不了皇上了,那她这个皇贵妃的位子也就不保了,她现在做皇贵妃尚可以叱刹风云,如果有一天,连皇贵妃也做不了了,要想母仪天下,甚至霸占后宫根本就不可能的

她能够做到的无非就是在这宫中平平安安的生活一生罢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总比到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异处,被杀头的那也强得多

想到这些,万贞儿躺在床榻之上,心里一直在想很多东西,想了很久很久,她才睡得着,总之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打击都很大,不管怎么样,能够在深宫之中苟全性命,这也算是她的不幸中的幸运了

就像是像简怀箴这样聪明的女子,都难免会落入别人的囹圄之中,幸好她身边还有那么多人,肯拼死救她,然而万贞儿身边却始终找不出那样的人,这就是她们的不同之处

万贞儿越想,心里就越觉得悲伤难挨,这后宫中的日子,原本以为是可以顺风顺水的,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情自己以为是那样,而事实上却并非是那样,想到这里,她也不禁悲从中来

万贞儿沉沉昏昏的好不容易才睡着,而另一方面,陈嬷嬷则按照她说的,派了宫人去和江少衡接洽

江少衡每天早上都会派烛影摇红的人,在宫门外徘徊等着万贞儿的消息,直到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万贞儿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那宫人按照陈嬷嬷所说的,把一张纸片塞给了烛影摇红在外面等着的兄弟,那个人便立刻拿着纸条回来禀告了江少衡

江少衡见到纸片后,只见上面写着锦阳两个字,他顿时明白了,简怀箴是被囚禁在锦阳宫中,既然知道了简怀箴被囚之所,要把她救出来,就容易得多了

江少衡同纪恻寒、方寥合计过之后,决定由方寥和纪恻寒入宫,因为之前江少衡已经入过宫中,他如果再去的话,难免会显得有点招摇,相反之下,纪恻寒和方寥则没有暴露过行踪,由他们去最为合适不过

而且纪恻寒的轻功十分高,加上方寥的武功,只要两个人合起来,一定可以把简怀箴救出来

想到这些,他们心里便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方寥和纪恻寒有了主意后,两个人便一起夜探皇宫,这皇宫他们早就已经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凭借他们的轻功,要想入皇宫一点都不难

他们入了皇宫之后,方寥想了想,对纪恻寒说道:“上一次我和少衡兄来皇宫中的时候,我们两个采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一个人负责去万安宫引开守卫,一个人则去见云萼,这次这个法子不知道还否行得通”

“不妨试试”纪恻寒笑着说:“不如就由我去锦阳宫中把怀箴妹子给救出来,而你则去万安宫引开侍卫”

方寥笑了笑,说:“非也,非也,每一次都让我做这闲杂的事情,那怎么行都众所周知,你轻功要比我高很多,引开敌人这回事当然是你来做了”

纪恻寒知道方寥对简怀箴一番情深义重,听到他这么说后,便笑着说道:“好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我现在就去万安宫中惑乱敌人”

纪恻寒说完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跃了下去,他到了万安宫,故意在万安宫中露出很大的动静,然后后宫听说来了刺客,便立刻派了人去万安宫中追逐刺客

而趁着这个机会,方寥则潜入了锦阳宫中

到了锦阳宫里,他发现外面有几个守卫在那里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是有些魂不在意,这些侍卫也不知道知不知晓这宫里头到底关的是什么人,总之,锦阳宫只不过是一个很久没有人来住的宫殿而已,忽然调他们来守卫,他们难免松懈精神也是有的

周太后可谓机关算计,她唯恐被人发现简怀箴被困在锦阳宫里,所以锦阳宫并没有增加太多守卫,免得引人注意,这样就给方寥很多可趁之机

方寥想了想,便故意抛了一块石子过去,那几个守卫正在迷迷糊糊的打盹,忽然听到抛石子的声音,他们便站起来,四处看了看,说道:“谁?谁?”

方寥当然不答应,他又捡起一块石子,施展内功把石子抛出去很远

四,忠与孝

其实古冷意的这番话全都是万贞儿教他的,万贞儿已经预料到朱见深有可能会不见她,所以才让古冷意说了这么一番话,果然这番话是极其有效的,朱见深听了之后,立刻答应了见她

于是古冷意便出去,把万贞儿传召了进来

万贞儿风情万种的走进来,见了朱见深,婷婷袅袅的下拜,说道:“贞儿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倒是有些心烦,点了点头说道:“罢了,贞儿,你今天来见朕,可有什么事情吗?”

万贞儿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臣妾今天来见皇上,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知道皇上可不可以禀退左右,听贞儿同你细说”

朱见深心底就有些厌烦,但是他看到万贞儿的样子,好象真的有什么事情一样,想了想,便说道:“好,朕就答应你”于是他便把左右的人禀退了,这才对万贞儿说道:“好了,你有什么事情,就现在可以同朕说了?”

“是”万贞儿点点头,便对他说道:“皇上,贞儿今天来是想问皇上一件事情”

“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

“皇上,贞儿原本不该干涉皇上朝堂之中的事情,然而皇上却也不把贞儿当作外人,经常询问贞儿的意见,所以贞儿才斗胆冒昧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贞儿才好”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一样,微微一愣,便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不错,的确如此,贞儿的确是有话对皇上说贞儿虽然在万安宫中,对于这后宫的消息却也听得多,听说前几天有刺客进入到宫中,不但如此,还带走了淑妃娘娘,可有这么一回事?”

听到万贞儿这么一问,朱见深当时面上都有些难看

万贞儿连忙说道:“皇上,贞儿希望皇上能够据实相告,贞儿之所以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朱见深微微一愣,便说道:“不错,的确是如此,而且那刺客也不是旁人,就是江少衡江太傅,是他潜入宫中,带走了淑妃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恐怕还没有那么个本事”

万贞儿点头,便继续说道:“贞儿还听说了一件事情,就是纪恻寒他现在已经去朝鲜借了十万大军,屯在城门外,随时准备着同皇上决一死战,可有这么一回事?”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深脸上登时有些恼怒起来,朱见深说道:“便是真的,那又如何?朕手下也屯兵数十万,罗开凌手中的兵力难道不足以对抗李成豫吗?朕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有些不自信

万贞儿察言观色,立刻就观察到了,万贞儿早就听说过,罗开凌是被逼造反,自己心里并不是很想做这种事的,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虽然有罗开凌,但是也不得不防臣妾曾经听人说过,罗开凌在一次酒醉之后,曾经对人说是被逼造反,皇上可知道这么一回事吗?”

万贞儿她很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当然不敢跟朱见深乱说话,她所说的这些话的确是实话

罗开凌在有一次喝醉了酒,同他的友人们相聚的时候,朝臣们曾经恭喜他说现在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了,罗开凌却异常苦闷的说,其实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没有办法之下才这么做的,他是被逼造反

万贞儿知道了这句话后,一直惴惴不安,这句话也是万贞儿肯帮江少衡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由此可见,罗开凌根本不是全心全意的想帮他们,一个人既然不是全心全意的想帮忙,那么一定不会尽心竭力,这么一来,就不可以完全只靠他了

万贞儿之所以把这件事情告诉朱见深,是想探一下朱见深的意思

果然朱见深听了这句话后,不禁十分生气,怒火中烧,说道:“贞儿,你这句话是听哪个狗奴才说的?”

万贞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件事情乃是罗开凌所说,臣妾这字字句句都是实话,当然不敢同皇上乱讲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朝臣们这句话现在已经在朝中传开了,人人都知道罗开凌,罗将军他被逼造反只不过嘛,皇上便是去问他,也只是自己心里头知道就算了,不必再说出去,因为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计,皇上还需要罗将军帮忙如果皇上在此时得罪了罗将军,对于江山社稷都有不好的影响这句话皇上就当没听过”万贞儿故意同朱见深说道

朱见深这个人最是沉不住气的,他听到万贞儿这番话,如何还能当没有听过呢?他生气的说:“没想到罗开凌口口声声的说要帮朕和太后,结果却瞒着朕说出这种话来,他造反一事,朕是皇上,他帮助皇上扶平天下,又怎么会叫做造反呢?罗开凌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万贞儿仔细的观察朱见深,听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见他如此的沉不住气,心中对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料

她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又何必如此呢?再说了,皇上现在有皇长公主在手,相信那些逆贼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不过嘛,贞儿有一事想向皇上进言”

“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你今天来找朕,不是想跟朕说这些话的吗?”

“皇上明鉴,臣妾今天之所以来找皇上说这些话,无非是希望皇上进可攻,退可守哪怕是有一天罗开凌背叛了皇上,皇上和皇长公主的关系也不至于到了无可修复的地步”

万贞儿的这番话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如果哪一天皇上他失败了的话,也不至于让皇长公主对他无可谅解

听了这番话,他自然很生气,可是仔细想了想,觉得万贞儿说得又不无道理,所以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向万贞儿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跟朕说一说”

“是”万贞儿点头道:“其实臣妾心中所想的很简单,不如由臣妾去同皇长公主说几句皇长公主虽然不喜欢臣妾,可是臣妾自以为凭借臣妾,定能够说服皇长公主,让她渐消对皇上的怨怼”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朱见深一时之间颇为犹豫

万贞儿便不失时机的继续说道:“皇上,你一定要想清楚啊,倘若不然的话,臣妾也知道,臣妾这么做,可能是多此一举,说不定皇上和罗将军的大军能够指控京城的局势,到时候皇上便可以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可是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毕竟罗将军对皇上未必是全心全意的,贞儿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皇上,还请皇上明鉴”

听万贞儿说完这一番话后,朱见深心中也颇有同感,其实朱见深也没怎么想过要起兵对付简怀箴,因为这天下本来就是他的,而简怀箴是他的皇姑奶奶,难道简怀箴还能真的夺了他这天下不成?

只不过嘛,是在一干人的怂恿,尤其是他的母后,周太后的怂恿之下,他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的,到后来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不对了,想要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只好硬着头皮上

等到后来,把简怀箴设计囚禁起来,他就知道事情没有办法挽回了,所以无奈之下,他就只好这么做了

而今听到万贞儿这一番话,万贞儿显然是希望他同简怀箴还是能够和平共处,这样即使有一天,他不小心失败了,也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万贞儿说完后,便目光殷切的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素来是个心志不够坚定的人,何况万贞儿说的话,又字字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犹豫了片刻,便对万贞儿说道:“爱妃说得也很有道理,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爱妃去办我希望你能够同皇长公主解释清楚,朕也不想为难于她,不想与她作对,只不过是时移世易,朕也没有法子朕唯恐皇长公主一时恼怒之下废了朕的皇位,朕才有此举动,朕这么做,也只是算自保而已希望皇长公主她能够宽宥于朕”

“如果臣妾能够代皇上同皇长公主讲清楚,想必皇长公主一定可以宽宥皇上的”万贞儿不动声色的说

朱见深听到她说完后,便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么就由你去向皇长公主把这件事情说明白”

“是,皇上”万贞儿高声答应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怒气冲冲的说了一句:“不准去”

朱见深和万贞儿一回头,看到周太后站在门前

“母后,你什么时候来的?”

“哀家已经来了很久了,是哀家不让他们通知你们你们在这里倒聊得很好嘛,仗还没有开打呢,就已经先求和了,哪有你们这样的?”周太后有些生气的说道

看到周太后的样子,朱见深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为难之色,但是他仍旧是犹豫了一下,对她说道:“母后,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朕也不是多想去向皇长公主求情,只不过嘛,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由得朕来控制了万一那屯集在外头的朝鲜大军打赢了这场仗,到时候朕便是不想,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了,万一这场仗我们打输了,我们就一无所有我之所以让贞儿去见皇长公主,无非是希望为我们留一条后路而已我这么做也没有错啊”朱见深对周太后辩解道

周太后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恨恨的说:“你这么做,岂只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怎么可以仗还没有打,就先向别人低头的?哪有你这样打仗的?你如果是派遣万贵妃去向皇长公主求和,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会如何影响到士兵的士气?到时候你这个当皇帝的,都没有士气了,有怎么会担保别人还有士气呢?总之,既然已经决定决一死战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做出其他的举动”

“太后,这件事情也不是朕可以做得了主的啊,如果太后要去怪的话,你去怪罗开凌好了是罗开凌跟别人说是被逼造反的,可见罗开凌的心并不在我们这里啊,如果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一定是关罗开凌的事情你说朕如果不早早准备好后路的话,又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的等到罗开凌打败了后,朕才想法子吗?”

“胡说八道,罗开凌什么时候对别人说他被迫造反了?”

万贞儿一听到周太后这么问,心中一紧,她唯恐朱见深把她供出来,没有想到朱见深在这个时候,倒还挺够义气的,他缓缓的说道:“是朕听朝臣们说的,朝臣们议论纷纷,都在说这件事情难道母后的眼线遍布朝中,竟然没有听说吗?”

周太后被朱见深这么一问,顿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愣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不是真的那又怎么样?现在罗开凌已经上了我们这艘船,他就是想下船也没有那么容易了,再说,罗开凌同哀家有亲戚,你是知道的,无论如何,他也要先顾及哀家的利益,这一点还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他和旁人发几句牢骚,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知道,罗开凌向来忠君爱国,而且他素来仰慕的人是于谦,皇长公主又同于谦交好,他有几句怨言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不能够因此皇上就抹煞了对他的信任,这么做是不对的皇上,你是堂堂的皇上,家国的大事岂容你儿戏,既然已经决定了,就绝对不能够反悔,如果是反悔的话,非但对你自己,对所有的人也不好你不要以为到了现在我们还有回头路,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难道你以为皇上你好心,会放过皇长公主,到头来,皇长公主也会好心放过你吗?你不要忘了,在南内,还有一个朱见辰,皇长公主不立你为皇帝,她还可以立朱见辰为皇帝,她不是没有选择的而母后则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如果你不做皇帝了,母后会为你难过,可是如果你不做皇帝了,皇长公主却一点影响都没有你要弄清楚这件事啊,儿子”周太后对着朱见深一番殷切的教诲

朱见深听到周太后的话,一时沉默无言

其实周太后说的话也有道理,朱见深一直以来最忌讳的人就是朱见辰,他一直害怕的事情就是简怀箴会立朱见辰做皇帝,而舍弃他这个皇帝,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而今,他母亲拿这件事情说事,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怎么样能够不心焦?

他微微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沉默无言

而万贞儿则在一旁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她知道周太后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也知道周太后这个人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幸亏周太后不知道是万贞儿劝说皇帝,让皇帝去找简怀箴求和的,否则的话,周太后一定不会放过她

万贞儿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周太后继续缓缓的说道:“皇帝,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情,这天下之大,只有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的帮你,只有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的为你打算,那个人就是你的母后啊只有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而其他的人,对你而言,他们都不重要,而你对他们而言,也都不重要他们都不会全心全意的为你打算,包括皇长公主,你便是同她讲和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们的关系还能够回到当初吗?你以为她还会继续让你做皇帝吗?”

听到周太后所说的一席话,朱见深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周太后对于朱见深而言,一直以来,都是凌驾于皇上之上的,朱见深所想所做,皆是按照周太后的懿旨行事,周太后而今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朱见深又如何敢不遵从?

何况谋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周太后在策划,朱见深只不过是起了一个推动作用而已

朱见深见到周太后其意已决,他知道不管自己再说什么,周太后也不会听进去了,既然如此,那反而不如什么都不说,免得再惹周太后生气不好,于是他便看了周太后一眼,笑着对她说道:“儿子当然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了,母亲放心,你说什么,儿子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你说不让贞儿去劝说,去见皇长公主,那么儿子也按照母亲所说的去做,母亲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后,她才点了点头说:“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嘛”

朱见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便不再多说,然后他就使了个眼色,让万贞儿赶紧退下去,免得周太后见到万贞儿心烦

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对万贞儿使眼色,万贞儿看到朱见深的眼色,万贞儿只好行了一礼,对朱见深和周太后说道:“臣妾先行退下,不叨扰太后娘娘和皇上畅叙亲情”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去

周太后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冷笑,说道:“万贞儿这个人素来是极有野心的,皇上,你万万不可听信她的谗言,随便去决定一些事情只有我才是真心真意帮你的,万贞儿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你知道吗?”

朱见深听到周太后那么说后,连忙说道:“母亲放心,儿子自然心知肚明”

“你心里明白就好,哀家也怕你被别人骗了,既然如此,去见皇长公主这件事情可以不必再提你传令下去,如果谁再提这件事情,就是同皇上过不去,我就不相信万贞儿还敢逆天而为”

朱见深连忙劝说道:“母亲何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生气呢,贞儿那边等儿子斥责她就是了太后,你又何必因为这件事情动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呢?总之,不管什么时候,儿子肯定是先听母后的话,至于旁人说的话,儿子是不会听在心里的”

听到他这么说后,周太后才点了点头,周太后又嘱咐了朱见深几句,便缓缓的离开

等到周太后走了后,朱见深却凝眉静思,仔细的去想万贞儿所说的话,其实他还是觉得万贞儿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简怀箴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她能够辅佐了几代皇帝而屹立不倒,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岂是他说推倒就能够推倒的?万一到时候事情不成,这件事情追究下来,恐怕他也有逃脱不开的责任

他虽然是皇帝,可是也不能够肆意妄为,联合罗开凌伺机暴动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时意气,过后他又有些后悔了,而对于周太后来说,周太后却是卯足了劲,踌躇满志

周太后身为太后,可是在后宫之中却得不到权利,也难怪她会有如此的想法,总之,这件事情是各人自有各人的心思

朱见深想来想去,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对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想来想去后,他决定还是悄悄的去找万贞儿,让万贞儿去见简怀箴,这样不管事情到了什么地步,都可以有商量的余地

他正在沉思不已,猛然看到古冷意,知道古冷意是万贞儿宫里的,同万贞儿的交情素来不错,于是便喊道:“古公公”

古冷意见到朱见深对他这么客气,倒是觉得很奇怪,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不知皇上找我,有什么事情?皇上尽管吩咐老奴,老奴一定尽心竭力帮助皇上”

朱见深点点头说:“朕找你,是希望你可以代朕去见一下万贵妃”

“见万贵妃?所为何事呢?”他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去告诉万贵妃,就说朕非常赞同她今天告诉朕的那件事情,只不过是碍于母后的面子,朕才会斥责于她你约她半夜时分来这里,跟朕相商,还有,让她千万要小心,不要被母后的人发现才好”

古冷意连忙说道:“是奴才知道了”说完,他就匆匆忙忙的去见万贞儿了

万贞儿听闻古冷意这么说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开始去见朱见深,她的想法遭到了周太后的反驳,她还唯恐朱见深会因此而对她有所怨怼,没有想到朱见深心里打的竟然跟她打的是同样的主意,便立刻笑着说道:“古公公,麻烦你回去跟皇上说,就说本宫知道了,晚上一定去找皇上”说完后,她便又同古冷意聊了几句,便打发古冷意走

到了半夜时分,万贞儿便悄悄的去到乾清宫,找朱见深

万贞儿见到朱见深愁眉苦脸的坐在宝座之上,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颓废,便微微一愣,说道:“皇上,您若是找奴婢,晚上为何不驾临奴婢宫中?反而要奴婢来乾清宫中找您呢?”

朱见深叹息一声说:“朕心头烦乱,哪里都不想去,贞儿,朕就跟你有话直说今天你来跟朕说的那番话,朕觉得还是十分有道理的,不管怎么样,朕觉得这件事情你说的还是对的,如果朕一不小心败了的话,到头来该怎么办才好?到时候,朕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如果现在你可以代朕去慰问一下皇长公主,说不定万一朕真的败了,皇长公主也不可顾念朕同她的祖孙情分,而不会严惩于朕其实朕现在也后悔不已,朕本来就是皇帝嘛,皇长公主并没有说要废除掉朕,而朕已经抢先来制造暴乱,这又岂不是让皇长公主多了一个废掉朕的借口吗?”

万贞儿见朱见深一点斗志都没有,心想,他自己都这样,这场战争的结局不言而喻了

于是便微微叹口气说道:“请恕贞儿有话直说,贞儿也觉得皇长公主和皇上祖孙情深,皇上虽然做了错事,皇长公主也未必会废掉皇上再另立景王为帝而且景王一直以来都苦读佛学,根本对政事没有研究,他怎么会是一个精忠治国的好皇帝呢?所以我觉得皇上可能是想多了,而今,皇上竟然囚禁了皇长公主,如此一来,便是逼着皇长公主要同皇上为敌了皇上现在应该当下决断,要么就是直接派人杀了皇长公主,这么一来,可以了却祸根,二来皇上就是要好好的安抚皇长公主,否则的话,有朝一日,皇长公主若是同皇上计较起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朱见深连忙摇头说道:“当然不可以,朕怎么可以杀皇长公主呢?若是朕杀了皇长公主,传扬出去,岂不是害得朕被天下人笑,不仁不义,不忠不肖再说了,朕同皇长公主本无深仇大恨,若不是皇长公主辅佐,朕焉能有今天?所以无论如何,朕是不会对皇长公主下毒手的,至于你说的对皇长公主安抚,还是可以的,所以这也是朕今天晚上叫你来的目的皇长公主现在被关在后面的锦阳宫中,你去锦阳宫中对皇长公主进行安抚,就说是朕的主意”

“锦阳宫?”万贞儿微微一愣

锦阳宫虽然不是后宫里的冷宫,可是跟冷宫也差不多了,传闻这里曾经闹鬼,后来便很少有人来到这里了,这座宫殿也渐渐的废弃了

难怪朱见深最近在锦阳宫外加派了很多兵力,万贞儿心想,自己应该想到才是啊,朱见深莫名其妙的在这里加派兵力,一定是事出有因,没有想到他果然在这里囚禁了简怀箴

朱见深同万贞儿说完,万贞儿缓缓的说道:“皇上,听说你也囚禁了简文英和落雪公主,是不是也有这回事?他们又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万贞儿如此一问,倒是惹得朱见深有几分疑心,朱见深问道:“你干吗问这件事情?”

“启禀皇上,臣妾之所以问这件事情,是因为臣妾知道皇长公主很关心家人她视简文英和落雪公主如家人,皇上若是把他们关在天牢之中,皇长公主知道了,一定大为震怒,所以臣妾才有此一问臣妾所问皆是为了皇上着想,请皇上不要误会臣妾才好”

朱见深听她说完后,便缓缓的点了点头说:“刚才是朕错怪于你了,他们两个现在的确是被关在天牢中这样,朕马上派人把他们提到锦阳宫中,与皇长公主相聚,这么一来,皇长公主心中对朕的怨恨可能会少一点”

“皇上英明”万贞儿连声说道

“好了,你现在可以去慰问一下皇长公主了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被母后发现,如果被母后发现的话,母后要对付你,朕恐怕也保不了你”

“朕恐怕也保不了你”几个字就像是利剑一样,刺在万贞儿的心中,万贞儿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六,宫墙深

那几个侍卫听到方寥抛石子的声音,便纷纷站起来,往石子的那方面跑去了,而方寥则趁机潜入到锦阳宫里

锦阳宫很大,要想藏身实在是容易得很,方寥先藏起来,等到那些侍卫们找不到有刺客时,他们又会想到重回到锦阳宫里,然而这时候方寥已经在横梁上藏好了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人武功那么高,可以随随便便的飞入到横梁上去,所以他们心里也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没有往横梁上去看

就这样,方寥很容易的就把他们摆脱了,他们进来看了看,没有发现刺客之后,便重转回去,而方寥则大模大样的从横梁上下来,往锦阳宫的寝宫中而去,他猜测简怀箴一定是被关在锦阳宫中的寝宫里,事实上他猜对了

简怀箴虽然失去了武功,但是她的听力还是非常的敏锐,忽然她听到外面有声音,那脚步声是极轻的,显然不像是一般的侍卫,便微微一愣,问道:“是谁?”

方寥已经听到了简怀箴的声音,心中一喜,便连忙冲了进去,他进去后,果然发现简怀箴正端坐在床榻之上,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方寥知道简怀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混乱,所以他便轻轻的唤了一声:“公主妹子”

简怀箴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却看到方寥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好象从天而降一样,她愣了一下,说道:“方寥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寥微微一笑,说:“刚刚进来没有多久,我同恻寒一起过来的,我们想把你给救回去恻寒现在负责去引开万安宫那边的兵力,好让别人以为是万安宫来了刺客,我便负责来锦阳宫把你救出去,我们走”说完之后,他便携起简怀箴的手,要同简怀箴一起往外走

简怀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方寥倒是有些不懂了

简怀箴点了点头,郑重的说:“因为现在零落,还有我的哥哥,嫂嫂,还被关在这后宫里如果我跟你们走了,我怕皇上和周太后会对他们不利”

“放心,皇上还不至于这么不顾念亲情”方寥用洞悉一切的语气说道

简怀箴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错,皇上也许真的不会这么做,可是周太后却显然不一样”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望着方寥,缓缓的说道:“黄蜂尾上针,最毒女人心,周太后的性格她当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

“纵然是那样又怎么样呢?周太后便是真的敢这么做,她也要顾忌一下为什么她把你抓回来这么久都没有敢对你动手,无非是心中有些顾忌而已怀箴妹子,你不要再想这么多了,你还是先跟我出去等到你出去,然后才能想到办法,再救你的家人,对不对?”

简怀箴听到方寥非常焦急的跟她说,方寥是一个心思十分冷静,沉静的人,他很少用这样急剧的语气同人说话,他现在这样同简怀箴说,显然是对她关心不已

简怀箴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先跟你出去”

简怀箴打从心底里是不想走,因为她怕自己出去后,皇上在周太后的怂恿下,真的会对付简文英和落雪,可是如果自己不赶紧出去的话,再这样同方寥纠缠下去,恐怕很快就会惊动别人,这么一来,方寥本来是来救自己的,反而还要受自己牵连,那多么不好

所以权衡再三,她决定听方寥的话

方寥见到简怀箴肯听自己的话,便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既然如此,我们赶紧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扯起简怀箴,便要往外走

简怀箴犹豫了一下,把手递给了他,于是方寥便拖着简怀箴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很快的,他们就来到了锦阳宫的出口处,方寥望了简怀箴一眼,对她说道:“公主妹子,得罪了”说着,他就把简怀箴横抱起来,施展轻功,往锦阳宫外面走

那些人只觉得人影一闪,紧接着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天底下有轻功这么高的人,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料到,方寥把人救走了,仍旧是在那里痴痴傻傻的守着

方寥带走简怀箴出了锦阳宫之后,便抱着她,一路狂奔,等到宫墙边上,发现纪恻寒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纪恻寒微微一笑,对他们说道:“我正等得不耐烦,想回去看一下呢,可巧你们就来了”

简怀箴看了纪恻寒一眼,对他说道:“纪大哥,你也来了”

“是啊好了,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赶紧走”于是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简怀箴,飞跃上城墙,很快就从宫里面逃了出去

他们出去之后,纪恻寒回望一下宫墙,说道:“这宫墙深深,不知道锁死了多少人,如今公主妹子你总算从里面出来了,可惜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再回去的”说到这里,他不禁满是叹息之意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这后宫它毕竟是我的家啊”说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的叹息

方寥四处看了看,听到宫墙里面人声雷动,有些紧张的说:“想必我们已经惊动了侍卫,我想还是赶紧走,若是一个不慎,再被他们捉到,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少衡兄还在简府等着呢,我们赶紧回去”

于是他们两人一左一右携起简怀箴,很快的就向着简府飞奔而去

果然,有刺客的事情传入宫中后,周太后大怒,立刻派人四处去追查,尤其是要追查锦阳宫,她唯恐简怀箴被人救走,可是她怕什么,偏偏就发生了什么,等到她到了锦阳宫的时候,发现简怀箴已经被人救走了,她不禁大怒,立刻派人去追寻简怀箴的下落

她知道简怀箴被救走了,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手中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挟持别人的地方,到时候那朝鲜的十万大军,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里很害怕

周太后立刻下了命令,要所有的人出去追,要不惜一般代价的把简怀箴给追回来,可是方寥和纪恻寒的脚程又岂是那一干追兵能够比得了的?所以到头来肯定是一场空

周太后勃然大怒,朱见深只好安慰她说:“罢了,太后娘娘也不必这么生气了,我们应该早就料到皇长公主身边有些奇侠异士帮忙区区一个皇宫,肯定困不住他们的”

“哀家怎么能够不惊慌,怎么能够不生气呢?孩子啊,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皇长公主手中再也无所顾忌,可以名正言顺的同哀家和你母子两个拼个你死我活了,难道哀家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皇位被人夺走吗?”说到这里,她就望着朱见深,语重心长

朱见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其实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觉得是我们做错了,如果我们不非要跟皇长公主作对,如果我逼死了李贤后能够向皇长公主负荆请罪,也许事情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了儿子现在也渐渐的明白了很多,不如我们放了简文英和朱落雪,向皇长公主来示好”

“不行”周太后斩钉截铁的说:“人非但不能放,反而要杀杀了简文英和朱落雪,我就不相信皇长公主不心痛,我就不相信她不露面总之,一定要杀了这两个人,才能够扰乱他们的军心”

朱见深听完之后,连忙摇头说:“母后,儿臣绝对不赞同这么做,如果这么做的话,那么到头来我们同皇长公主之间的仇恨岂不是加加深了?到时候如果我们失败,根本就没有转还的余地了,难道这是母亲你期盼的吗?”

“不管怎么样,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根本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想也罢了,不想也罢了,总之一切要按照哀家所说的去做”周太后斩钉截铁的说

朱见深听到周太后如此说,不禁有些恼怒,他望了周太后一眼,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下来,却始终不能够

他有些恼怒的说道:“母后,其实仔细想想,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挑唆儿子,如果不是你让朕造反的话,朕又怎么会造反?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朕的江山好的话,又怎么会让朕去跟皇长公主为敌?儿子是做错了事情,可是血浓于水啊,儿子只要跟皇长公主道歉,负荆请罪,说不定她会宽宥于儿子,不一定真的会废掉儿子的皇位的是母后一直在旁边怂恿儿子,让儿子去跟她作对,说到底,母后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儿子,你所为的只不过是为了你在后宫的权势而已”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周太后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朱见深,冷冷的说:“你这说的是什么混帐话?你要弄清楚,我才是你的母后,我不是说了吗,皇长公主的子孙不止你一个,还有朱见辰,然而母后却只有你一个儿子,难道母后凡事会不为你好吗?你这么说,真是伤透了母后的心”

朱见深自己也觉得说得有些过分了,他望了周太后的脸色一眼,只好对她说道:“好,是儿子说错了,不应该说出这些话来只不过朝廷的事情,儿臣希望母后不要再管了,至于这后宫,母后爱怎么管就怎么管儿子有些累了,母后让儿子去休息一会”说着,朱见深便走出了乾清宫,不再理会周太后

周太后做梦都没有想到,她自己辛辛苦苦制定了这么多计划,想同简怀箴一争长短,结果到头来,第一个反对她的竟然是朱见深

她所做的这么一切,固然主要是为了自己,希望自己可以控制大局,像简怀箴一样,能够控制一切,把握一切,可是多多少少也是为了不让朱见深丢掉皇位,毕竟朱见深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如果朱见深丢掉皇位的话,到时候她这个太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既有私心,可是也有为旁人的地方,然而朱见深到现在却始终不谅解她,还一直以为正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才使事情变到了这种地步,想到这些,她不禁很是难受,长长的哀叹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简怀箴造成的,既然如此,她一定要给简怀箴点颜色看看,简文英和朱落雪是非杀不行了,尤其是简文英

朱落雪乃是皇室的人,倘若动了他的话,也许会引起天下百姓的不满,也许会难堵天下悠悠众口,然而简文英却不同,给简文英随随便便罗织一个罪名,就可以对付他

然而只是这么把他杀了,周太后又觉得有些惶恐不安,想了很久,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给简文英和朱落雪罗织一个罪名,然后在公共场合诛杀他们,到时候她相信以简怀箴的性格,一定会来救人,她只要在刑场上布置好天罗地网,就可以把简怀箴等人一网打尽

想到这些,她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冷笑,她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只要计划得好,那么朝鲜的十万大军说不定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想到这里,她不禁冷冷的笑了起来

她心想,简怀箴,你自以为你了不起,可是跟哀家比起来,你到底还是棋差一招,哀家就不信,哀家没有办法对付你,哀家怎么说都是这大明王朝的皇太后,要想对付你,难道还不容易吗?

想到这些,她心里非常非常的得意

虽然简怀箴被救走了,她也没有那么惧怕了,她知道现在去找皇上商量这些事情,皇上一定不会同意,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先行事好了

于是她便立刻传令下去,去把简文英、落雪,还有零落,把他们给提取出来,在午门口斩首

他们的罪名就是勾结番邦,打算颠覆朝廷,如果天下人要证据的话,简怀箴在京城外面屯集的那十万兵马就是证据,有了这十万兵马,什么都具有说服力了

想到这里之后,她就有些得意起来,只要有这些权柄在手,相信简怀箴就是想反抗也没有办法了

很快的,手下的人就按照周太后吩咐的去把简文英、零落,还有朱落雪给提了出来,他们要在明日午时在午门口斩首,周太后还特意让人把这消息瞒着皇上,她唯恐被皇上知道了,会对她心怀不满,因为皇上现在显然已经对她有些不满意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又怎么会对她服气呢?

总之,这一切都是按照她所预料的按部就班的进行,计划好了这一切后,她就立刻派人四处去张贴皇榜,说朝廷要诛杀叛逆

一个是简文英,简文英同简怀箴勾结,从朝鲜请了十万大军来,要对付朝廷另外一个人就是朱落雪,还有简怀箴的侍女零落

周太后要在午门斩首简文英、朱落雪,零落一干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连寻常的百姓都知道了,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密探当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很快就去简府中把消息告诉了简怀箴等人

简怀箴当时正在床榻上养病,因为她身中周太后的剧毒,虽然这剧毒她自己也能够配制出解药来解掉,但是要想恢复武功,却不是三五天的事情,她听说之后很是着急,挣扎着便要起身,连声说道:“我绝对不能让哥嫂和零落有任何事情,我一定要去救他们”

江少衡在一旁缓缓的对她说道:“公主妹子,你又何必如此的挣命,你的兄嫂不也正是我们的兄嫂吗?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把人救出来可是周太后此次既然这么安排,那么她便是一定要引我们前去,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若是稍有不慎,就会堕入她的阴谋之中”

“那又怎么样?什么刀山火海我没有闯过,什么样的困难我没有走过,难道害怕区区一个周太后吗?”方寥不以为然的说

纪恻寒也在一旁笑

听到他们这么说后,简怀箴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缓缓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此去刑场救人一定会极端的险恶,你们一定要小心一些才好要不然万一堕入到周太后的圈套之中,那该如何是好周太后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事情,想做的无非是对付我而已,其实这天下原本也没有什么好争的,我也根本就没有武则天那样的想法我所做的只不过不希望天下埋没在一个没有良知的人手上,不希望天下间有一个残暴的暴君”

“公主妹子放心,你想的这些我们如何能够不了解呢?当然是万分了解的,只不过嘛,此行十分的凶险,公主妹子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此行不一定会有预料中的凶险,公主妹子不要担心才是”

简怀箴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一直忧心忡忡,虽然说此行不一定会有她预料的危险,然而事实上也不一定会没有危险

周太后见到简怀箴被救走后,一定恼羞成怒,她现在处心积虑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赶紧对付简怀箴,免得夜长梦多,要不然她也不会紧张到这个地步,竟然拿简怀箴兄嫂的事情来威胁于她,可见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和打算

简怀箴同江少衡等人商量好了之后,便说道:“这劫法场的事情,我看几个人是完不成的,一定要同李成豫商量一下才好还有一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纪恻寒听到简怀箴这么说,连忙问道:“公主妹子,有什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就是”

简怀箴缓缓点头:“因为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也知道说出来不一定会有益的,然而我仔细想了想,心里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

“到底是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江少衡亦从旁说道

简怀箴这才点头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关于李成豫我知道李成豫这个人是朝鲜出名的大将,他是一位极有才华和本事的将领,我也知道,如果由他带兵的话,朝鲜军队一定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像这样的人,如今被派往大明前来救援,我总是恐怕……”说到这里,她便抬头看了众人一眼

众人同简怀箴相处得久了,自然对她的想法也很清楚,听到她这么说后,大家立刻明白了

简怀箴所担心的应该是李成豫这个人是一个极有野心的朝鲜大将,他如今既然带着十万大军来到大明,又岂会这么碌碌无为的返回,说不定他会趁机来对付大明,也是有的

听到她这么说后,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纪恻寒愣了愣,说道:“那我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简怀箴摇了摇头,对他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纪大哥借了兵来,这天下早就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借兵是势在必行,然而我们谁都没有料到朝鲜那边会派他来带兵可是不管怎么样,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在适当的时候,一定要先对付李成豫,绝对不能让大明江山有任何的损失”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众人都不说话,但是他们心里都很担忧,简怀箴说的话不无道理,如今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不管简怀箴和朱见深之间有什么样的不和,他们始终都是大明王朝的子孙,大明王朝对他们而言,也都是祖业,他们都会竭尽所能去力保大明江山的

七,圣旨到

然而李成豫就不同,李成豫被派到大明来,他这个人又是素来极有野心的,如果说他心里没有什么想法,那样子所有的人也不能够理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只不过纪恻寒做梦也没有想到,人心竟然如此的恐怖,他千方百计的才帮姚箬吟得到了朝廷,没有想到姚箬吟转头就又派李成豫来蚕食他的国家

想到这里,他望了简怀箴一眼,有些犹豫的说:“公主妹子,你确定李成豫会有这样的想法吗?在朝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觉得姚箬吟应该不会这么做”

纪恻寒便把在朝鲜发生的事情对简怀箴说了一遍

简怀箴听完之后,摇头说道:“话也不能够这么说,姚箬吟这么做也是为了她的国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姚箬吟既然身为朝鲜的太皇太后,她所做的事情一定就是为朝鲜王朝打算的,她做这么多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这些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李成豫的野心她怎么能够不知道呢?为什么她还特意派李成豫前来,其实结果不言而喻了我觉得她就是看看能不能趁着混乱的时候,借机来侵吞大明王朝”

简怀箴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之色,她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来说去也是我没有想好,就让纪大哥前去朝鲜借兵,如果想到这一层,我就不会这么做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借兵竟然引来了李成豫,李成豫这个人是极其有心思的,他的行兵布阵又特别的厉害,总之,这个人一定要对他小心谨慎才是必要的时候”简怀箴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了一丝阴郁之色

众人当然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必要的时候,朝鲜十万大军难以对付,就可以专门去对付李成豫,他们中间不乏武林高手,要想对付李成豫一个人,也不是那么为难的事情

李成豫便是武功再高,也没有办法跟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比,要杀一个李成豫,应该区区不在话下,杀了李成豫的话,朝鲜大军就会混乱,到时候要驱逐这十万朝鲜大军出境,那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很为难,李成豫也未必会做出像我们想的这种事情来不过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管怎么样,防患于未然总是没有错的”

众人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后,都缓缓的点了点头,其实简怀箴的心里也非常的后悔,本来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到现在竟然搞得这么复杂了

纵观整件事情,的确朱见深是做错了很多,而且错得很离谱,可是仔细的想一想,难道她简怀箴就没有一点错误吗?

如果她能够心平气和的去和朱见深说,而不是对朱见深诸多惩罚,也许朱见深就不会想着跟她对抗,不会到了今天自己朝中祸起阋墙,让外面的人有机可趁

想到这里,她便不禁叹气不已总之,说来说去,在这件事情里,谁都有错

她一个人在那里呆呆的坐着,很久没有说话

江少衡、方寥等人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她心中正在为这些事情而伤感,便对她说道:“朝堂的事情本来就是云波诡谲,谁又能够说得清楚谁做得对,谁做得错?不管怎么样,公主妹子你也不要再想这么多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了对了,有件事情我倒是想问问你”江少衡眼中带着忧思问她道

简怀箴微微一愣,说:“江大哥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我就好”

江少衡缓缓的点头:“我想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废了皇帝?皇帝做了那么多错事,而今又做出这等傻事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简怀箴听到他那么一问,脸上顿时现出了茫然之色,过了半天,她才缓缓的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江大哥还是不要再问我了对于皇上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他始终还是我的子孙辈,他虽然做出了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来,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份感情还是在的而且,在我的记忆中,皇上并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才变成了这样这些固然同皇上自己本身有关系,同我管教不严也未尝没有关系啊”

“至于景王朱见辰呢?”江少衡忽然问道

“见辰?”简怀箴微微一愣,说道:“说真的,我倒还没有想过要让见辰来做这个皇帝见辰他本性善良,喜欢的是诗书,佛学,对于做皇帝治理国家这件事情,他想必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见深的,如果硬要他做皇帝的话,对他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总之,这件事情说起来真是令人头疼”说到这里,她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江少衡其实早就料到,简怀箴一直以来对朱见深都极其的心软,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废了朱见深的皇帝呢?是朱见深自己多虑了,加上在别人的挑唆之下,才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一直到了现在,简怀箴都没有心思要废掉朱见深,可见朱见深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实在是多此一举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觉得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见深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同他母亲对他的教导也分不开周太后是个私心很重的女人,她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也会跟她相似,如果不是有周太后来管教见深的话,我相信也许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众人也沉默不语,他们知道简怀箴所说的话,的确是真的,一直以来,朱见深都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而且他还做了很多有利于百姓和天下朝臣的事情,他一直以来都很听从李贤的建议,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变得私心极重

这固然跟万贞儿等奸妃的挑唆离不开,周太后在其中的推波助澜,以至于想左右他的想法是起了很多的作用,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微微叹气

大家经过一番交谈以后,对局势和现状都有了一个明确的把握,他们商量了明天的营救工作怎么进行,便各自散去

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知道明天的营救工作不一定像他们想得那么容易,不管怎么样,周太后既然孤注一掷,就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她用心之歹毒,日月可鉴

既然她有了这样的心思,大家要想从她手中逃脱就没有那么容易,周太后等人自然理解方寥、江少衡他们的功夫到底有多高,但是她还是继续这么做,可见她说不定心里早都有了准备和打算

大家经过一番商量之后,便渐渐的有了周密的想法,也决定了明天应该怎么做,商量完毕之后,大家便各自休息,因为他们都知道,明天对于他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决定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要赶紧睡觉,养精蓄锐,好在明天可以把人救出来

到了第二天上午,众人才起床,吃过东西,便等待着烛影摇红探子的汇报,果然过了没有多久,就有探子来汇报,说周太后已经命人把人质押送到午门去了,并且还派了朝中的一品大员亲自监斩,可见对这次的事情非常看重

方寥想了想,对纪恻寒说道:“纪兄弟,由你去联系李成豫,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让李成豫出手我派人去联系烛影摇红的人,联系到了烛影摇红的人后,便先由烛影摇红的人去扰乱法场我相信此次去劫法场,一定是困难重重,在关键的时刻,大家一定要顾惜自己的性命,不要枉自去争斗,我们只要尽我们的所能就好了,我相信一定能够把人救出来的”

方寥说到这里,转脸看了一眼简怀箴,见到简怀箴仍然是病恹恹的,显然中的毒还没有完全从体内驱除,她脸上满是忧虑之色,可见对于这次劫狱的行动很是担心

便笑着安慰她说:“公主妹子,你放心,我们什么样的困难危险没有经历过啊,就连大爆炸都遇到过,但是曾几何时会逃不出来的?放心,周太后她不是机关算计吗,就让她一败涂地”

简怀箴才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丝笑容,对他说道:“不管怎么样,就是方大哥那句话,一定要量力而行,一切要以你们的安危为先”

于是纪恻寒便做外援,而江少衡和方寥则立刻去连同烛影摇红的人前去劫法场,很快的,他们就来到了法场外面,等到他们来到法场外面之后,不禁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发现法场外面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根本就看不出身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真的看客,还是周太后派来的人,总之,人潮涌动,四处都是人,里三层,外三层

方寥和江少衡一出现在法场,他们已经料到一定有人会监视他们了,周太后是何等聪明的人,她既然布了这个局,来让他们上钩,又怎么会不提前布置好追兵?

很快的,简文英和朱落雪,还有零落就被押到了刑场之上,方寥当时就有些按捺不住,便要上前救人

江少衡拉住了他,小声对他说道:“再仔细看看,不要认错人,就怕她拿假的人来蒙蔽我们”

方寥听江少衡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

江少衡和方寥一边商量着,一边仔细的往台上看去,发现高台之上被困的人不是简文英、朱落雪和零落又是谁?

他们的容颜看得清清楚楚,虽然这个世界上是有易容术这回事,但是他们相信在皇宫中还不至于会出现易容术这么高深的江湖手法,所以他们现在可以确定,他们现在能够做的就是要救人了

可是四周密密麻麻的围满了百姓,而且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是朝廷派来的探子,而又有多少是真正的百姓,他们唯恐一不小心就伤到了百姓们,所以一时之间很是踌躇

现在离着行刑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不禁窃窃低语,互相商量着,他们一边商量,一边四处看,只见周围四处都是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分清楚哪些是敌人,而哪些又是我方的人,哪些是真正的百姓,要是真的暴动起来,到时候一定会伤害无辜的

他们互相看了下,不禁很是犹豫,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大吵了一声:“你干吗推我啊?”

“你干吗骂我啊?”

“你算什么东西啊?不想活了吗?”

“靠,老子活这么大,还没有人敢骂老子呢你竟然敢骂老子,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紧接着就听到霹雳啪啦的声音,原来是有人在这里打架,江少衡和方寥不禁觉得很奇怪,在刑场上居然有人敢打架,这不是触犯霉头吗?谁知道那几个人刚刚打架,周围就有很多人在起哄,显然对那些打架的人的兴趣过了对刑场上要斩的人

江少衡同方寥是何其聪明的人,他们立刻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原来是有人故意打架,所以制造现场混乱,好让他们借机救走人

不用说,这故意打架的肯定就是烛影摇红,或者是忏情门的人了,他们这么做,一定是纪恻寒吩咐好的

方寥和江少衡微微一笑,他们等待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场面越混乱,对于他们来说越来越有利,只要场面混乱到朝廷无法控制的地步,凭他们的功夫,随随便便的救几个人出来,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谁知道场面刚刚稍微有些混乱,就有一些官兵上前来制止住了他们,那些官兵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显得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凶狠的说道:“如果谁敢在刑场上打架、闹事的话,就立刻格杀勿论”

“官兵要杀人了”有人大喊一声,其余的人也跟着应和

于是官兵和烛影摇红的人就混战在了一起,因为烛影摇红的人都是扮作贫民百姓的打扮,所以他们也自然不知道到底闹事的是贫民百姓,还是是有组织的,总之,场面混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看到台下如此的混乱,江少衡和方寥互相对看了一眼,他们便准备上台去救人,这个时候,监斩官在上面大喊着:“现在场面一团糟,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所以就不等午时三刻了,把犯人斩首了,赶紧斩”他一边说着,就把签子扔了下来

江少衡和方寥对看一眼,两个人立刻飞跃着到了邢台之上,那监斩官也不知道有没有早就料到会有人来到刑场,他看到江少衡和方寥的时候,还是愣了愣,紧接着就有人大喊:“有刺客”

“把他们围住”监斩官站在上面指挥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了很多的官兵和锦衣卫,那些官兵和锦衣卫就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他们初时根本就没有看到,忽然间便把整个刑场密密麻麻的围了起来

让他们觉得很诧异的是,有很多贫民百姓竟然也是官兵或者锦衣卫假扮的,他们把现场围了起来之后,很快就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其中也不乏有一些百姓,但是那些百姓们早就吓傻了,逃的逃,走的走,逃不掉,走不了的就在里面嚎哭着,悔恨来看热闹,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官兵们一旦想要对付犯人的话,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们连累了,百姓们都慌里慌张的

江少衡站在简文英的身后,对他说道:“文英兄弟,你不要着急,我来救你”一边说着,就把简文英身上绑着的绳子给脱了下来

而方寥也迅的救了朱落雪和零落,谁知道零落却忽然转过脸来,反手拿着匕首,向方寥刺了过去

方寥根本就没有预料到,那匕首竟然滑过了他的臂膀,在他臂膀上滑出了一道血痕

江少衡见到这种情形,不禁大吃一惊,连声说道:“方寥兄,小心”

方寥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时候那零落忽然从脸上揭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方寥、江少衡见到这种情形,不禁一愣,他连忙松开手里的简文英

简文英却有些气息微弱的说:“真的是我”

江少衡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真的是简文英,而方寥看了看朱落雪,也不是假的,显然周太后布了这场局,可见是极尽精心,就连江湖上人皮面具这些伎俩也已经耍上了

因此江少衡和方寥两个人对于简文英和朱落雪是非常熟悉的,反而对于简怀箴身边的零落不是很熟悉,所以周太后就命令人故意假扮成零落,进而来刺杀他们,相反的,对于简文英和朱落雪则是真的,这样有真有假,就容易迷惑他们

周太后的这个想法果然是极为高的,连江少衡和方寥都觉得防不胜防

江少衡和方寥一人一个,他们分别携着简文英和朱落雪一起往后退去,退到后面,这才发现周围已经被官兵密密麻麻的围住了,要想逃出去,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虽然说江少衡和方寥两个人武功都非常高强,可是他们现在每人手中救了一个人,其中一个,简文英和朱落雪两个人本来武功都很高强的,但是现在他们服了药,根本就没有办法来施展他们的武功,他们的身体都非常的虚弱,别说是施展武功了

他们抬起头来,有些紧张的望着江少衡和方寥,简文英缓缓的说道:“你们还是先回去,放心,他们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对付我们的,他们还要用我们来对付我妹子呢”

方寥看了江少衡一眼,果断的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们已经答应了公主妹子,无论如何也要把你们救回去如果我们把你们带不回去的话,没有办法跟她交代,所以你们无论如何也是要跟我们走的,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知道吗?”

简文英和朱落雪听到他们这么说后,就勉强的点了点头,两个人都觉得很有些过意不去,因为现在这种情形,凭借方寥和江少衡的武功,要想逃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两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个包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朱落雪望了简文英一眼,两个人都很着急

江少衡倒像是已经窥探了他们的心事一样,对他们说道:“放心,你们不要这么着急,我已经想到了怎么样可以逃出去,在必要的时候”

江少衡和方寥对看一眼,他们已然有了主意,他们决定施展轻功,硬从朝廷大军的头上飞掠过去,这样掠过去虽然的确是有一些危险的,说不定会受伤,但是事到如今,除了这个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这么做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正准备飞身而起的时候,忽然之间听到外面喊声雷动,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两个人一起往外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又来了一层官兵,两个人不禁有些失望

如果是外面有一重官兵,他们还能够飞掠而出的话,现在已经有了两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们不禁非常担心

江少衡和方寥眉头紧锁,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在外面用内功大声喊道:“如果你们识相的就赶紧把人给放了,否则的话,到时候一旦有什么争斗,殃及无辜那就不好了”

说话的人正是纪恻寒,他们这才明白,原来纪恻寒见到形势不好,已然引着朝鲜大军入城了,这个是到最后的抉择,他们很不希望朝鲜大军进入京城,因为如果朝鲜大军进入京城的话,以李成豫的性格,说不定会因此来对付明朝,甚至想侵吞明朝的疆土,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大明的政治和经济中心,进入了大明的都城,要想对付大明的话,那比他们随机进攻容易得多了

江少衡非常忧虑的望了远处一眼,心想,没有想到这时候纪恻寒还是带人来了,也许一切都是天注定的,要是被简怀箴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心里想必是非常的担忧和怅然的,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被朝鲜的军队进入到京城之中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请他们来的确是很容易,可是要把他们送走的话,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纪恻寒在外面大喊,显然已经引起了监斩官的注意,监斩官已经得到了周太后的授命,要怎么对付前来劫狱的人,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前来劫狱的人,竟然带了这么多军队,那军队看上去密密麻麻的,显然比他们安排的人还要多一点,要是这么下去的话,到时候倒霉的指不定还是谁呢

监斩官不禁很着急,他派人去同纪恻寒商议,对他说,他现在立刻去跟周太后请示,等周太后的旨意再行行事

纪恻寒也知道,监斩官根本作不了主,他只不过是周太后派来的傀儡而已,一切都是周太后说了算的,所以他便点点头,允许那个人去找周太后

在这种情况之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万一真的打起来的话,到时候一定会连累很多百姓,那就不好了,所以就算是为了百姓着想,他们也不能够随意的去进攻

于是纪恻寒便带着朝鲜大军在外面等着,而监斩官则去向周太后汇报,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人传来了周太后的懿旨

周太后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劫狱的人逃走了,周太后吩咐士兵们跟朝鲜军队决一死战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监斩官不禁又惊又急,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恐怕是很难占了便宜,可是周太后既然下了这个命令,就不得不行

于是他便挥了挥手说:“下命令,决定同朝鲜军队决一死战”

这时候在场的百姓们都被吓坏了,他们都大声哭喊起来,因为他们只不过是来看一个热闹而已,却没有想到,就把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到了这种地步之下,他们肯定是逃不了了,这些百姓们都是些无辜贫民,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之所以来看人斩头,也不过是因为好奇而已,要是就这么被连累而死了,那岂不是很冤枉?

听到周太后下这个命令后,江少衡心里也不禁咯噔了一下,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周太后竟然拿黎明百姓的性命来赌,他不禁很是失落

方寥同江少衡不同,他没有做过明朝的官,对于明朝的事情自然也不会那么上心,他恨恨的说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打就打,谁怕谁,我就不相信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江少衡听的,他见江少衡眉头紧皱,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样,所以就想给江少衡打气

江少衡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到时候最受连累的就是这些无辜百姓我们本来是救人的,结果却因此而害了人,无论如何,也会觉得内疚的”

听到江少衡这番话后,方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别说方寥和江少衡两个人着急了,这时候最着急的应该是在外面等着的纪恻寒

纪恻寒以为周太后见好就收,自己既然带来了这么多朝鲜军队,周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同自己打了,谁知道周太后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的冥顽不灵,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让京城之中血染成河,她非但没有投降的打算,反而还立刻让京城中的军队同朝鲜大军交战,如此以来,到底会连累多少无辜?到底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到底会怎么样的血流成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种情形下,除了开战,又有什么选择呢?

朝廷的军队手中都拿着武器,转向了朝鲜大军,而李成豫见到纪恻寒在那里不作声,有一些不高兴的对他说:“纪先生啊,你看他们都已经逼到头上来了,我们要是再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的话,他们还以为我们怕了他呢,赶紧打”

李成豫就是一个武将,他虽然是智勇双全,可是多的却是擅长在战场会发挥自己的能力,他见到这种情形,当然是恨不得立刻打起来,趁着这个机会,既可以打击明朝的势力,又可以趁机对明朝的势力一探虚实

纪恻寒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先不要着急,总之,对方不动手,我们千万不要动手”

李成豫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纪先生,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一个军人,军人当然有自己做事的方式和原则,你竟然让我不要动手,这岂不是侮辱我作为军人的资格吗?”

纪恻寒听了他这么说,冷冷望了他一眼,对他说道:“总之,是姚太后让你们来协助我的,你们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命令,否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

“姚太后吗?姚太后最信赖的就是在下,就像是拿丹书铁卷去边关调兵这种事情,姚太后都会交给我来做,难道姚太后是什么样的心思我会不知道吗?”李成豫非常不满意的说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是恐怕很难压住李成豫了,犹豫了一下,他便转过脸去,义正词严的对李成豫说:“我不知道你跟姚太后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也不知道姚太后到底有多信赖你,总之,这件事情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别人谁说也没有办法讲情面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去做的话,出了什么后果,我保证你担当不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了李成豫一眼,眼中满是冷血

李成豫却不以为然说道:“好,既然纪先生觉得在下担当不起,那我就担当给你看看兄弟们,大家同朝廷的军队决一死战”他一边说着,便下命令

纪恻寒一见这种情形,心想,要是这么下去的话,那怎么得了?这样真的打起来,对谁不利,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立刻转过脸来,狠狠的对李成豫说道:“如果两军真的交战的话,我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我知道你带兵作战一向很有本事,可是你不会以为我杀不了你?”纪恻寒斜了一他眼,对他说

李成豫听到纪恻寒这么一说,顿时愣住了,他知道纪恻寒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也见识过了,他没有想到纪恻寒竟然在这个时候会来威胁他,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冷冷的说道:“人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你就是用死来威胁我,我也是不害怕的,明明是你们向我们搬救兵,可是到了现在,你又不让我出战?这是什么缘故?”

“我当然有我的原因了,你不怕死没有关系,可是你要明白,如果你死了的话,这十万朝鲜大军一定回不到朝鲜了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被收为明朝,那可说不准”

听到纪恻寒的这句话,李成豫顿时愣住了,他知道纪恻寒说得非常有道理,这十万大军只有他带领着,姚箬吟才能放心,若是换了另外的一个人,姚箬吟绝对不能放心

姚箬吟之所以让他带着这十万大军来明朝,是唯恐朝鲜天下初定再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有李成豫带着十万大军坐镇,姚箬吟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在这个时候,李成豫真的遭遇了什么危险的话,到时候这十万大军还指不定会落入谁的手里,也有可能像纪恻寒说的,这十万大军会收归明朝所有

所以想来想去,他便望了纪恻寒一眼,隐忍着对纪恻寒说:“好,我是因为你曾经救过姚太后的份上,才肯答应帮你的否则的话,我绝对不会帮你”他越说越是生气,越说越是愤恨不已

反而是纪恻寒微微一笑,他虽然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很是担心,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朝廷的军队已经有些躁动不安了,纪恻寒也不知道朝廷的军队会不会先动手,因为在场的朝鲜军队远远过了朝廷的军队,所以朝廷的军队才迟迟没有动手,但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谁都等不及了

如果是双方真的动起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监斩官也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不动手是不行的,否则他没有办法给周太后一个交代,周太后现在简直有些红了眼,他无论如何也要给周太后一个交代的,否则周太后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监斩官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喊着:“圣旨到”

众人听到“圣旨到”三个字,顿时愣住了

纪恻寒往外望去,只见有人扬鞭策马,飞快的跑了过来,来到现场之后,那个人猛的从马上跳下来,他走到人群面前,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朝鲜军队和在场的朝廷军队都给他让路,那人穿着二品官服,显然是朝廷命官,他走进场中之后,高声喊道:“是皇上派我来宣旨的,在场的人都要接旨”

于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哗啦啦的跪下去了一大片,李成豫知道在这个形势之下,如果是他不跪下去的话,对他也没有好处,所以他犹豫了一下,便也跪下了他一跪,朝鲜的大军便齐刷刷的跪下了

那宣旨的官员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在已经查明简文英和朱落雪的谋逆之罪,纯属有人罗织罪名,诬陷他们,他们本是名门忠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所以朕特意下此旨意,将他们释放,任何人不得再追究这件事情,否则的话,就是同朕作对钦此”

他读完圣旨之后,四处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道:“是皇上命令我前来传旨,让你们立刻放了在场的人犯,对人犯不能加以为难否则的话,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的”

监斩官听到那个人这么说后,他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的对那个人说:“是皇上下命令,让你这么做的吗?可是皇太后也下了命令,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犯人给带回去,还有,要把前来劫狱的人抓住,那该怎么办才好?”

那前来传旨的人显然是朱见深的心腹,他头也不抬,冷冷的说道:“天下乃是皇上的天下,当然是皇上说了算了,皇上要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了至于太后说的,那也不是不能作数的”

八,真风骨

监斩官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有些犹豫,他缓缓说道:“这位老兄啊,你我都是同朝为官,我们都知道皇上很多事情都是要按照皇太后的旨意来的如果就这么违逆了皇太后的旨意的话,只怕皇太后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我们”

谁知道那朝廷命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道:“我心中只知道有皇上,而不知道有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够代表得了皇上何况我们先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如果后宫中人要想干政的话,那会得到惩罚的难道你忘了这件事情了吗?”

那监斩官听到朝廷命官这么说,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朝廷命官就是一向得到皇上信任,一向以忠直之称的公孙贤传了旨之后,便望着那监斩官说道:“你还不赶紧把人给放了?”

监斩官叹了口气,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不放人是不行的了,何况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朝廷军队和朝鲜军队打起来,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好,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命令了,那你们都退下去,把犯人和前来劫狱的人都给放了”

“是”那些士兵们纷纷答应着,就让出了一条路

于是江少衡和方寥便各自扶着简文英和朱落雪走了出来,他们本来以为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却没有想到,到最后皇上的圣旨竟然来了,把这一场战争化解于无形,他们倒是觉得很诧异

看到他们的表情之后,纪恻寒上前来笑着对他们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跟公主妹子会合”

“好”于是纪恻寒便走回去,对李成豫说道:“李将军,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你还带着你的这两万多士兵回到城外扎营”

谁知道李成豫摇了摇头,对纪恻寒说道:“纪先生,你这话就不对了?是你让我们进城的,结果现在又让我们回城外扎营,兄弟们已经舟车劳顿了,想在城里吃顿好的也不可以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隐隐约约的带着不满,但是他还是露出一丝微笑,尽量同纪恻寒客气

纪恻寒何等的聪明,听到他这句话,心中如何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说在城里,是说他的兄弟们既然已经入了城,就没有那么容易出城了,这就是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纪恻寒想了一下,正想跟李成豫起冲突江少衡走过来,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襟,对他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李将军带着他的兄弟们好好的饱餐一顿,然后再出城恻寒兄,我们还是先回去见公主妹子再说”

纪恻寒见到江少衡这么说,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见他神色笃定,便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少衡兄是这么打算的,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于是他们便一起匆匆忙忙的去见简怀箴

回到简府之后,简怀箴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正非常担心,猛然听到江少衡喊她,这才起身上前去,看到江少衡和方寥带着简文英和朱落雪回来了,她连忙迎上前去,向简文英问道:“哥哥,你受苦了,你没事?”

简文英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她又看到朱落雪身子有些羸弱,连忙对她说道:“嫂嫂,你没事?”

朱落雪摇了摇头,勉强说道:“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们还是先去休息,云萼陪着破浪在里面,破浪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了,过不了几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于是他们就扶着简文英和朱落雪去休息,紧跟着简怀箴便向江少衡等人问道:“到底情况是怎么样的?”

纪恻寒就把现场的情况简单给简怀箴说了一遍

简怀箴听完之后,不禁面色变得异常的深沉起来

江少衡在一旁叹口气说道:“其实今天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说明皇上还是没有忘记你这位皇长公主的,否则的话,在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下圣旨来赦免文英和落雪呢?如果不是皇上下圣旨来将他们赦免,恐怕情况会不堪设想,如果朝鲜的军队和朝廷的军队一旦作战起来的话,到时候会血流成河,损失惨重,受到最大伤害的还是百姓们一想起刚才的情形,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方寥点点头说:“我又何尝不觉得如此?开始的时候,看到少衡兄弟忽然变得很紧张,倒还没有觉得什么,后来听少衡兄弟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我们本来是救人的,如果因此而造成什么杀戮,那就不好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纪恻寒却郑重的摇了摇头说:“我反而觉得这件事情复杂了,这件事情本来要牵扯的人很简单,就只有公主妹子和皇上、周太后,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却牵扯了多的人进来,尤其牵扯的人就是那个李成豫李成豫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们也清楚,我相信情况一定会到难以控制的局面的”纪恻寒不无忧虑的说道

听到纪恻寒这么说,江少衡也立刻赞同道:“我也同意恻寒兄的说法,这个李成豫绝对是有野心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姚箬吟授意他这么做的,也许他本性就善于去侵犯总之,这次他带着两万多人进了京城,相信京城中要混乱好一阵子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答应让他们留下来呢?这点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纪恻寒抬起头来望江少衡道

江少衡摇着扇子,叹了一口气说:“刚才那种情形只有这么做了,否则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你们想一想啊,在刚才的那种情形之下,如果非要逼李成豫带着士兵退出京城外的话,他肯定会不答应,到时候就一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朝鲜军队和朝廷军队这么快就打起来,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是白白的便宜了外人,既然如此,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当然是赶紧制止你们,让你们先走了不管怎么样,依照我的看法,这件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完的,既然如此,何不再静待时机,想个法子将李成豫赶走不过要将李成豫赶走之前,还是要把朝廷的事情先弄明白才好,否则的话,周太后还一心一意要对付公主妹子,情况就没有这么简单”他说到这里,就抬头望了简怀箴一眼

简怀箴也满怀忧思的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朝鲜军队绝对不是善与之辈,他们一旦进了京,恐怕情况就会变得严重和复杂很多而周太后又是一个绝对不肯认输的性子,说不定会跟朝鲜军队决死一拼,到时候又有多少百姓无辜受累,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计划不周详想当初,我想去朝鲜借兵,也无非是想借到一点兵力来可以应付皇上和周太后,还有罗开凌的兵马,没有想到到现在事情却到了这种地步,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江少衡低下头去,仔细沉思了好一会,他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到现在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们还可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不知道少衡兄有什么看法?”简怀箴抬起头来,望着他问道

江少衡仔细的思量了一会,才缓缓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就在于一个人的手上,那个人就是罗开凌我听到了一些谣言,说是罗开凌虽然表面上答应了周太后和皇上造反,其实他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他本来是一个忠君爱国的人,是因为忠君才让他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一心一意忠于的是皇帝,可是没有想到到头来在把握这场戏的却是周太后,相信慢慢的他心里也会有所觉察我还听人说过,他在喝酒的时候向人抱怨,说自己是被逼造反,如果派人去劝说罗开凌,让他放弃来造反的话,我相信这件事情一定可以和平的解决只要解决了朝廷的兵力,那么朝鲜的兵力就好应对了,也不必再让李成豫在京里待这么久,你们觉得怎么样?”

简怀箴听他说完后,连连点头说道:“我觉得少衡大哥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也听说过罗开凌是被逼造反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去见他一面,以便同他讲清楚利害关系”

“万万不可”江少衡连忙摆手说道:“谁都可以去,就是公主妹子你不能去你现在的身份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如果你亲自去的话,就无异于向周太后和皇上示弱,这么一来,他们就加肆无忌惮,恃宠生骄了我看就由我去做这件事情,我去劝说罗开凌的话,我自信能够劝说得他放弃帮助周太后和皇上”

纪恻寒则在一旁抢先说道:“少衡兄还是休息,而方寥兄肩臂上又受了伤,这种事情由我来做不管怎么样,李成豫也是我把他引进来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让我亲自去打发”

纪恻寒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望着简怀箴,可见他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是因为那件事情耿耿于怀,所以简怀箴就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纪大哥想要去劝说,这件事就由纪大哥来做,我相信纪大哥一定能够把这件事情做到最好”

旁人见纪恻寒这么说,便也不再同他争了,于是劝说罗开凌这件事就交到了纪恻寒的手上,而方寥、江少衡等人则留在简府之中等消息

到了第二天,纪恻寒打听清楚了这一天晚上是罗开凌父亲的七十寿筵,所以他一定会在家里,于是他便在一大早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罗家,藏匿在了角落里

他看到有很多人前来向罗开凌的老父亲贺寿,来的人多半都是行军打仗的士兵,显然罗开凌所结交的也多是这么人

他们来了之后,寿筵就开始进行,纪恻寒想了想,便悄悄的做了一个易容,弄了一件像样的衣裳,又粘贴上胡子,随手去找了一件古董,拿过来给罗开凌的老父亲拜寿

来到罗府之后,他便像模像样的跟老管家登记,老管家上下打量着他的样子,看上去他是文士的打扮,然而他所穿的衣服的质地都非常的好,看上去非富则贵,有可能是当官的,也有可能是当地的富绅,只是罗开凌一向不跟当地的富绅们来往,因此纪恻寒的这一身打扮仍旧是引得老管家一阵质疑

老管家望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纪恻寒想了一下,说:“纪老三?”

“纪老三?”老管家望了他一眼,埋怨道:“这名字也太粗俗了”

纪恻寒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堂堂的纪恻寒随口说了一个名字,竟然被一个老管家怨念半天,让他何尝的不郁闷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时间去跟一个老管家计较了,所以他便勉强的笑了笑说:“我知道今天是罗将军的父亲七十大寿,所以特意来拜会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便把那件古董拿出来,对老管家说道:“这件古董可是非常珍贵啊,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候留下来的一块石头,经过百千年的羽化才变成了一块玉,后来又被琢磨成这尊老寿星总之,这个是几千年的古董了”

老管家本来还想问清楚他到底是谁,结果听到他这么一说后,不禁两眼放光,连声问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纪恻寒连忙点头说道:“难道我还骗你吗?再说了,我是来见罗大人的,如果是不好的东西,我也不敢拿过来啊”

老管家听到他这么说,脸色忽然变得黑了起来,他望着纪恻寒,对他说道:“我看你这个人,年纪也不小了,胡子也一大把了,怎么这么糊涂,竟然拿这么珍贵的东西来送给我们家将军?不要以为刚才我给你好脸色看,就表示我赞同你的做法,刚才我之所以给你好脸色看,无非是想弄清楚你的底细现在总算是被我弄清楚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我们罗将军是个清廉的官,从来都不收任何贺礼,你没看到前来来给老爷子贺寿的人,手里最多也就是拿几块饼干,包两瓶好酒嘛,你竟然拿这种东西来,岂不是要使我们罗将军背负污名?”

听到他这么说后,纪恻寒顿时愣住了,纪恻寒愣了半天,才缓缓的说道:“你是管家大人,对吗?真是不好意思啊,是我错了,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原来罗大人是这么一个清廉的官好,如果这尊寿星真的不适合他收的话,我立刻把它打碎了”说完,纪恻寒就要举起寿星来打碎

老管家却又心疼,老管家望着他,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如果这尊寿星拿去变卖的话,不知道可以变卖多少钱,不知道可以救助多少人,你竟然要这么容易的把它打碎了,你不觉得很可惜吗?你不觉得这是暴殄天物吗?天下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有多少百姓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怎么可以如此的浪费呢?”

听到老管家的一番斥责,纪恻寒不禁苦着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恻寒乃是堂堂的武林高手,功夫独步天下,在环宇都小有名气,而今竟然被一个老管家指着鼻子骂半天,让他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他只好对老管家赔不是,说道:“还是您说得对,这样,这尊寿星还是放在老管家这里,麻烦老管家帮我变卖了,然后把变卖的钱拿给附近的饥民们,或者是过得比较贫困的人我绝对信得过老管家,相信老管家是一个高风亮节的人”

老管家听到他这么说后,一时之间有点儿心花怒放,便缓缓的说道:“好,那就按照你所说的,我先帮你把这尊寿星保管着,然后就会帮你把它拿去换成银子,来救济苦难的人你放心,我从来都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绝对不会瞒天过海,不会存心骗你的宝贝”

“我当然没有这么想了,如果我这么想的话,我就立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纪恻寒见到他非常幽默,于是也用同样的方式来逗他

老管家被他逗得一时之间挺开心的,这才记起来,对他说道:“哦,对了,你是来见罗大人的,好,那你赶紧去罗大人现在正在老太爷的寿星筵上忙活了,看来你今天赶得上,有好口福了”

纪恻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就往里走了进去,同这老管家废话了这么久,他不禁有些头冒冷汗,还好老管家并没有怀疑过他

纪恻寒便混在宾客里面,很快就混了进去

混进去之后,他看到里面来来往往的有很多朝臣,这些朝臣中不乏有达官贵人,但是每个人看上去都态度卑微,恭敬,跟罗开凌说话的时候也很谨慎,可见罗开凌现在的确是极其得到重用,极其有威望的

罗开凌正站在一旁同几个将士打扮的人闲话,纪恻寒正准备找机会同罗开凌说话,这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喊道:“皇上圣旨到”

罗开凌听到后,脸上神情顿时变得肃然,在场的朝臣们也纷纷站了起来,紧接着就看到古冷意走了进来

古冷意走进来后,四处扫了一眼,然后便高声喊道:“圣旨到,罗开凌罗将军前来接旨”

罗开凌连忙率领一众朝臣跪下,连声说道:“罗开凌恭听圣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古冷意便高声宣读了圣旨,在圣旨里面,无非是赞颂了罗开凌的一些功绩,并且感谢他为朝廷所做的贡献,到最后还赏赐了他很多东西

罗开凌连忙接了赏赐,这个人脾气倒是极硬的,古冷意现在是皇上身边得宠的人,又亲自来给他送东西,谁知道罗开凌竟然还是一点面子都不买他,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谢谢古公公”说完之后,竟然也没有给古冷意打赏,也没有留古冷意留下来,便目送古冷意离去

古冷意知道罗开凌现在是皇上和皇太后心尖口的人,任凭是谁也不能够得罪,如果得罪了他,那无异于是得罪了周太后,所以传了旨后,他便说了几句,讪讪离开了

等到他离开后,在场的人又开始对罗开凌进行了一番恭维,毕竟罗开凌得到的是周太后和皇上的赏赐,周太后和皇上对他的确是恩蓄有加,所有在场的人怎么能够不拍他马屁呢?

谁知道罗开凌表现得却是不卑不亢的,显然没有把这些太放在心上,他朗声说道:“男儿汉,大丈夫能够为国尽忠,为民效力,那乃是应该做的事情,又怎么会因此而骄傲呢?所以,诸位大人也不要再夸罗某了,否则的话,倒叫罗某无地自容”

纪恻寒仔细的察言观色,打量着罗开凌这个人,他发现罗开凌这个人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种人,反而这个人看上去颇有些风骨,见到这种情形之后,他心里便隐隐有了主意

如此一来,只要能够同他讲上话,自己未必不能够说服他,对于这种人,一定不能够动武,如果动武的话,他肯定不会听你的话,但是如果你跟他讲道理的话,想必他是会听的

想到这些,纪恻寒心里便已经有了主意

九,已知错

筵会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罗开凌的夫人也经常出来打点一切,朝臣们的歌颂声,赞美声渐渐的在觥筹交错中隐没,纪恻寒发现虽然来了很多人,但是罗开凌也就是和几个相熟的武将打扮的人在一起,可见他们平时都是罗开凌的心腹之人,而其他的人罗开凌倒不怎么经常与他们讲话,可见罗开凌这个人也是一个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的人

言开酒酣,等到后来便慢慢的有很多人起身,向罗开凌和他父亲请辞,有的人罗开凌亲自送走,有些人罗开凌则根本就站都不站起来

纪恻寒对于朝中的大臣还是认识一些的,他发现罗开凌每次亲自站起来送走的都是有功于朝廷和社稷的人,而每次他站都不站起来送的人,往往都是朝廷中的奸佞小人,可见罗开凌这个人的确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

到了最后,人走得越来越稀,只剩下三五个人的样子,罗开凌转身看到纪恻寒坐在一边,正自斟自饮,再仔细打量,他穿的并不是官服,只是穿的比较华贵的衣袍而已,而且这个人他根本就没有见到过

罗开凌就觉得有些奇怪,走上前去问道:“请问你是哪位?”他又不好意思下逐客令,只好讪讪的问他

纪恻寒笑了起来,说道:“罗大人,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你当然不认识我了再说了,你认识我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

罗开凌听到他这两句话,说得甚是古怪,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他反而笑了起来,对他说道:“罗大人,想必你已经不记得我了,这并不重要,总之,以前的时候,我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我今天来见罗大人,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同你说,不知道罗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罗开凌刚刚犹豫了一下,身边就已经有武将上前来,对他说:“罗大哥,万万不可,这个人来历不明,你不可以单独见,否则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罗开凌听到那个人说,也犹豫了一下

纪恻寒便哈哈笑了起来,故意激将说道:“原来人家说堂堂的罗开凌罗将军是铁胆英雄,如今看起来这传言也多多少少是有误的呀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怕我?”他说到这里,便哈哈笑了起来:“何况是在你的府邸之中”

所谓请将不如激将,经常他这一激将后,罗开凌果然有些受不住了,罗开凌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到底是谁?你今天来这里所为何事?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肯定不是来拜寿这么简单,有什么事情你不妨就实话实说”

纪恻寒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不错,我今天前来,的确是还有别的事情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只能说给罗将军听,其他的人不能听,不知道罗将军你肯不肯答应呢?有没有胆量听我说话?”

罗开凌冷冷的笑了笑,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罗开凌一生行得正,走得端,没有什么不可以对人言单独见你又有什么可怕的?既然如此,我且单独见你又何妨?”

听到他这么说,其他人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喊道:“罗大哥,此事万万不可使啊”

“罗将军,绝对不可以啊”

“罗将军,请听我们的劝说,绝对不可以单独见他,这个人身份不明,来历不清,如果是单独见他的话,说不定他是敌人派来的,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罗开凌反而一点都不上心,他笑了笑,说:“他就算是敌人派来的,难道敢在我罗府之中刺杀于我吗?如果真的如此的话,我还倒是佩服派他来的人呢放心,我凡事都有数,也知道怎么做才好,我要单独会见于他,你们谁都不准跟着过来”说着,他便亲自对纪恻寒说道:“请”

纪恻寒见到罗开凌如此的镇静,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他对罗开凌的英雄气节也很欣赏,便笑着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他就往前走了两步,径自往里面走了进去

罗开凌便引着他,两个人一路来到了罗开凌的内室中

到了内室里,罗开凌望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道:“不知道这位先生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我从先生的言谈举止上看到,你绝对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他说完之后,就望着纪恻寒,希望纪恻寒给他一个答复

纪恻寒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当然是一个平常人了,不过嘛,我的确是有事而来,而且是有人派我来的”说到这里,他便把自己的胡须给取了下来

罗开凌见到他面前的人是易过容的,可是再仔细看一下,显然也是不认识的人,便奇怪的说道:“请问这位先生,你到底是何人?易容来我府中,所为何事?总之,与国家社稷利益有损的事情,我罗开凌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其他的事情倒是还可以谈”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便笑了笑,说:“放心,你罗开凌罗将军忠君爱国的,大明天下人有谁不知道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纪,名恻寒,皇长公主是我的朋友,我今天来,就是她派我来的”

纪恻寒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况他是前指挥使纪纲的儿子,纪纲在永乐一朝覆雨翻云,做了很多事情出来

听到他这么介绍后,罗开凌微微一愣,说道:“原来是纪大人”

纪恻寒听他这么一说后,连忙摆手说道:“不敢当,在下已经不在朝中为官很多年了,大人两字如何担得起在下只不过是寻常的一介草民而已,今天也是为了我朋友的事情,所以才来见你,我今天想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情我看罗将军也是一个聪明人,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如果有什么得罪罗将军的地方,还请罗将军海涵”纪恻寒说得甚是客气

而罗开凌如何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很了不起,他在朝鲜帮朝鲜平定了叛乱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每个地方,所有的人都知道纪恻寒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罗开凌也不例外

罗开凌望了他一眼,对他说道:“不知道纪先生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就是了”

纪恻寒便点点头,说道:“其实我想跟你说的事情也很简单,我看你罗将军也是一个聪明人,又怎么会助纣为虐呢?做出来反对皇长公主的事情皇长公主和皇上本来就是一家,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上,而你是堂堂的大将军,竟然因为受了周太后的挑唆,就同皇上和周太后一起来对抗皇长公主到时候死的人可是天下百姓,难道你没有想到这一点吗?”纪恻寒咄咄逼人

罗开凌听到他这么说,眼神一瞬间倒是有些黯然,他有些犹豫的望了纪恻寒一眼,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下,说道:“所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太后和皇上就算是要臣死,臣也唯有立刻去死,臣觉得臣遵守皇太后和皇上的命令,没有什么错”

“没有什么错?难道你作为大将军,你的使命就是为皇上和周太后服务吗?那么钱太后呢?钱太后的话你可有考虑过?你以为钱太后愿意你这么做吗?还有,天下百姓的性命你可有考虑过?你同皇长公主所率领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打起来,到时候受伤的又是谁?还不是天下百姓纷纷白骨衬落花,你希望看到这样场面?”纪恻寒指着他,声色俱厉的说

其实罗开凌根本也不想造反,他是在周太后的怂恿之下,没有办法才答应这么做的,他脑海里只有一种想法,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忠君报国,既然皇上都下了命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所以他才做出这种事情来

其实他心里根本就不想这么做的,他才会在喝酒喝醉了的时候,对人家说被逼造反,而今听到纪恻寒的指责,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恻寒望了他一眼,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也许你会觉得我今天来找你,是受了皇长公主的托付才来找你的,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便是从我个人来说,我也不希望看着你泥足深陷,皇上只不过是因为和皇长公主闹了别扭而已,如果是他们因为闹了别扭,就要兵戎相见的话,那天下到底要起多少的干戈和风霜?而你,会不会成为始作俑者?如果有一天皇长公主和皇上他们重归于好的话,到时候你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我知道你这个人从来不为自己考虑,可是难道你不为你家里人考虑吗?”

罗开凌被他这么一番话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乃是一女流之辈,竟然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皇上希望皇长公主可以还政与他,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帮助皇上夺回政权,原本也没有错”

“你不觉得自己说得很可笑吗?皇长公主怎么把持朝政几十年了?皇长公主有参与过任何一件政事吗?只有在皇上行差踏错的时候,皇长公主才会出来提点,作为一个长辈,这样教导自己的子孙辈,那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先皇已经下了命令,请皇长公主对皇上代为管教,皇上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就像是李贤,都是在朝堂之上被皇上给逼死的皇长公主对皇上进行惩戒,难道这不应该的吗?”

罗开凌听到他这么说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对于李贤,罗开凌其实一直都很不喜欢他,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罗开凌也深知道他是一个忠臣,对于这样的忠臣,罗开凌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而今皇上逼死李贤,也一直让他觉得很难过,不管怎么样,朝廷又少了一个股肱之臣

皇上和简怀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恶化,也是跟这件事情有关,他也很明白,而今皇上和简怀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他们几乎要闹到兵戎相见,而他站在皇上这一边,他自己其实也觉得很没有意义,毕竟是皇上和皇长公主之间的矛盾

事实上又的确是像纪恻寒所说的那样,皇长公主这么多年来,都只是提点皇上而已,并没有当真去把持朝政,或者干预任何一件政事,也没有到朝堂之上去同大臣们商量事情,由此可见,她所做这么多,都只是一个长辈教导晚辈而已

如果有一天,皇上和皇长公主两个人之间的误会消融,他们又重成为非常友爱和谐的祖孙俩,到时候如果他们迁怒于人的话,想必罗开凌就是第一个要被斩首的人了,毕竟在这件事情中,他从头到尾都参与了

想到这里,他浑身不禁冷汗涔涔

纪恻寒仔细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发现罗开凌似乎真的是被自己说中了一般,便缓缓的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下去,可是你不要忘了,有时候周太后的懿旨应不一定是皇上的懿旨,周太后想做的事情并不一定是皇上想做的事情其实,虽然我纪恻寒对后宫之中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可是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一些,我很清楚的知道,周太后策动皇上造反,并不是周太后真的想帮皇上夺回这个政权,夺回这个江山,她最想的是可以在她有生之年把持后宫,让她成为真正的万凰之王,六宫之主周太后做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还是你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而已?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志之士,也知道你是一个勇士,知道你什么事情都肯干,所以我才来劝说于你,不要被一时的冲动蒙蔽了眼睛否则的话,你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终身的决定”

听了他这些话之后,罗开凌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纪恻寒见劝得差不多了,便长叹一口气,对他说道:“我今天能够跟你说的就是这么多不错,的确是皇长公主派我来的,我也告诉过你,她之所以派我来,并不是为了她的私心,也不是为了想让你投靠到她那边而是让我告诉你,如今朝鲜大军压境,有一部分朝鲜大军已经进入了京城之中,而另一部分就在城外驻扎着,这城中的局势非常危险,如果我们稍一不慎的话,朝鲜大军就会对明朝有些举动,到时候天下就会大乱你这个作为将军的,难道心里会舒服吗?”

罗开凌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纪恻寒,缓缓的对他说道:“纪先生,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是你不跟我说这些的话,永远没有人跟我说这些其实我自己又何尝想造反呢?皇上和皇长公主的事情就像你说的,始终是家事而已,任凭外人怎么去插手,都是插手不了的,如果是非要插手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这些作为外臣的,不应该去搀和而周太后的私心,我心里也是明白的,可是我这个人的确是很迂腐,我总想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既然让我这么做,我就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可是现在听你这么说,我终于分清楚了事情的轻重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做了”

听到他这么说后,纪恻寒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便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我早就知道罗将军是个明白人,跟罗将军讲道理的话,罗将军心里一定能够清楚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希望罗将军能够不要再搀和到皇上和皇长公主中的事情来了,皇上和皇长公主本来就是亲人,他们的事情自己自然会解决如果是外人横加干涉的话,反而不好,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谢谢纪先生,纪先生说的话我全都记在心里头了,既然如此……”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

纪恻寒倒有些奇怪,问道:“你在犹豫什么呢?”

罗开凌有些羞愧的说:“不错,我真的已经意识到我自己错了,也决定鸣金收兵,同你们共抗外敌可是万一周太后知道了我这么做,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周太后又怎么会怪你呢?要怪你,她也怪不了你啊周太后这个人的确是让人很难以琢磨,可是不管怎么样呢,周太后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已一个人若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那又何必帮她呢?如果是帮她的话,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我说得对不对?”

听到他这么说后,罗开凌点了点头说:“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绝对不能够为了满足周太后的私心,而去帮她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么一来,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本来现在粮饷就不足,如果拿来对付自己人的话,情况就会变得非常之糟糕”

他们越说越觉得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两个人都觉得好象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尤其是罗开凌,罗开凌在周太后让他造反之后,他心里就觉得很烦,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做,可是又找不出理由去抗拒周太后

而今日纪恻寒对他一番劝说之后,让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就像是纪恻寒说的,有些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否则的话,到头来后悔的就是自己

就好象是为了满足周太后的私心,而帮她对抗简怀箴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

朱见深如果没有简怀箴教导的话,说不定以后还会做出诛杀贤臣的事情了,就好象是诛杀李贤这种事,这是非常之恶劣的,既然有了简怀箴教导他,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罗开凌想了想,他望着纪恻寒,说道:“纪先生既然来找我,想必是已经帮我想好了退路,不知道纪先生觉得在下应该怎么做才好?”

纪恻寒觉得他真是聪明啊,一下子就能想出自己已经为他选好了后路,于是便抚掌大笑说道:“很简单,你要做的事情嘛,就是暂时压抑住你的士兵,无论如何,也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如果是周太后再让你做什么事情的话,你尽管可以告诉周太后,你就说在如今国家多事之秋,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做出一些违背天地良心的事情来了,否则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大明王朝的列祖列宗”

于是他便缓缓的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说道:“谢谢纪先生,如果今天不是得于纪先生这个知己良朋谈了这么多话的话,说不定到现在为止,我还在糊涂之中总之,纪先生的大恩大德我是不会忘记的”

纪恻寒笑了起来,说道:“什么大恩大德,你说这些话倒是见外了纪某人从来没有这么想,纪某人做这么多事情,也只不过是希望天下能够稍微安稳点而已”

“无论纪先生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纪先生的这番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倘若不是纪先生前来找开凌的话,直到现在,开凌还蒙在鼓里,说不定还会继续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总之,开凌是真心感谢纪先生的”说完之后,他便对着纪恻寒鞠了一躬

纪恻寒见到罗开凌竟然是一个如此的通情达理的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不管怎么样,罗开凌既然肯帮忙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在来找罗开凌之前,他还唯恐罗开凌脑子迂腐,满脑子的忠君爱国,到时候要劝他的话,也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事实上证明并不是如此,这倒是让纪恻寒觉得很安慰

纪恻寒劝说了罗开凌后,便缓缓的对他说道:“好了,我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接下来我要回去向皇长公主复命了没有想到你是如此一个通达之人,倒是出乎在下的意料之外,可见让你打自己人,你是非常不愿意的”

罗开凌微微一笑,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亲自送纪先生出去”

说完之后,他便同纪恻寒一起往外走,这时候外面已经站了很多人,那些武将们层层的把地方给包围了,他们唯恐纪恻寒会对罗开凌不利,所以才有这种举动

见到两个人携手走出来,看样子好象还相谈甚欢,而纪恻寒脸上已经没有了胡子,跟刚才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看上去非常有精神,而且整个人珠光玉华,显得很有气质,倒令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罗开凌看到外面吃惊的兄弟们,笑了起来,说道:“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纪恻寒纪先生,他今天前来找我,是来劝了我很多事一会我逐一的向你们说明,我现在先送纪先生出去”

说完,他便径自把纪恻寒送了出去,只留下后面那群人目瞪口呆,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个人竟然是纪恻寒

送走了纪恻寒后,罗开凌就把纪恻寒跟他说的事情,同众武将们说了一遍

众武将们本来也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何况皇长公主为皇朝做了那么多事情,她本来就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偶像,这些人们对她挂记和关怀还来不及呢,怎么想打她呢?怎么想与她斗争呢?

如果不是因为罗开凌的原因,他们根本就不想同皇长公主为敌,而今听到罗开凌竟然这么说,这些人都感觉到十分欣喜

罗开凌见到在场的情形,心想有一句话叫做众望所归,说的就是这句话啊,幸好我及时醒悟了,要不然再这么继续打下去的话,到时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罗开凌弄清楚了这些之后,便逐一的同武将们叙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们这边出现了这种事情,是远在深宫中的周太后和朱见深不知道的

十,帝王心

只不过朱见深自从简怀箴被救走后,感觉到每天都惴惴不安,他一方面唯恐简怀箴回来找他报仇,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做得很不对,不管怎么样,简怀箴也是他的长辈,他对长辈做出这些事情来,实属是大逆不道

每当想起来,他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之,这件事情他自己觉得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做错了,静下心来想,不管怎么着,李贤也的确是朝廷的重臣,而李贤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所以才落得如此的下场,简怀箴因为李贤的事情生气,这也在情理之中

而自己仅仅是因为简怀箴生气,就做出了很多这样那样的事情来,到头来简怀箴怪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想到这些之后,他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觉得心里很烦,就出了乾清宫,在御花园里四处游荡着

他在御花园里四处走着,而他经常会遇到一些宫女、太监,宫女、太监们连忙对他请安,他摆了摆手,便继续走自己的路

就在他茫然不知道所以的时候,忽然远远的看到万贞儿宫中灯火通明,想了一下,他便径自往万贞儿宫中走去

他和万贞儿两个人失和已久,然而尽管如此,万贞儿也总是能说一些话说到他心坎里去,这种话语在宫中没有第二个人会跟他说的,尤其是在皇太后的威慑之下,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朱见深慢慢的走着,终于走到了万贞儿宫里,这时候守门的太监猛然看到朱见深来了,不禁被吓了一跳,他犹豫了一下,才结结巴巴的说道:“皇,皇,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万贞儿和陈嬷嬷正在里面说话,猛然听到朱见深来了,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万贞儿旋即站起身来,亲自迎了出去,看到朱见深走进来,便笑着说道:“皇上,你怎么亲自来贞儿这里了?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她一边笑得如沐春风,一边嘱咐陈嬷嬷赶紧给朱见深去端上好的参茶来

朱见深就在万贞儿对面的榻上坐了下来,他缓缓的说道:“朕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一天清闲,也只有到贞儿你这里才能够落得一时半会的清闲,朕自然要来你这里了”

万贞儿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心里立刻明白朱见深应该还是在为那件事情烦的,她便笑着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先喝一杯参茶,这杯参茶是臣妾最近刚刚学会的,调制得非常有味道”她一边说完,就把参茶递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接过来之后,便轻轻的啜了一口

看到朱见深眉宇间凝着仇恨,万贞儿早就料到了是什么事情,她便缓缓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有些事情贞儿也不方便开口,因为老祖宗留下了一条规矩,叫做后宫不得干政,贞儿也不想说一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免得皇上落了兴致但是贞儿还是希望皇上能够开开心心的,不希望皇上能够永远活在阴影之中”

听到万贞儿这么一席话后,朱见深甚有不明,他抬起头来望着万贞儿道:“贞儿,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万贞儿听到朱见深这么问,也不张徨,只是嘻嘻的笑着说道:“贞儿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了,只不过是皇上问起来,贞儿也就顺口回答皇上应该知道,贞儿心里并没有什么想法,贞儿所想的只有皇上而已,只要皇上能够安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里畅快对于臣妾来说,没有比这好的事情了”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朱见深不禁有些奥恼,说道:“连你一个嫔妃们都知道让朕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朕却始终不能够安心,有很多事情,简直是如哽在喉,不吐不快啊”

“既然如哽在喉,不吐不快,不如皇上就同贞儿说一遍,说不定贞儿能够帮助皇上呢?”万贞儿察言观色对朱见深说

其实朱见深到底为什么事情不痛快,万贞儿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只不过是她不想掺合到这件事情中来,如果真的朱见深要说的话,也要由他自己亲自说出来,方为妥当

朱见深听到万贞儿这么问后,便缓缓的点了点头,说:“说到底,还不是朕同皇长公主的事情朕现在想来想去,越想越后悔,实在是不应该对抗皇长公主,现在对抗皇长公主的话,相信过不了多久,双方就会打起来虽然有罗开凌带领朕的军队,但是罗开凌心里未必全心全意的在朕身上,毕竟皇长公主也是他的长辈,所以我觉得主力由他组成,而来打这场仗的话,心里实在是没有什么胜算但是反过来,皇长公主那边则有李成豫坐镇,李成豫是朝鲜久经沙场的大将,而他现在又养精蓄锐,满是踌躇满志”说到这里之后,他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万贞儿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才望了朱见深一眼,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皇上,有些话,贞儿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如果贞儿说对了,皇上就且听听,如果贞儿说错了,请皇上也不要怪罪贞儿,好不好?贞儿始终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对于朝廷的事原本就不是很清楚,所以贞儿只能给出自己的看法”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后,连忙点头说道:“贞儿,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朕说出来,总之,只要是真心话,朕都乐意听”

万贞儿缓缓的说道:“其实贞儿始终觉得皇长公主和皇上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兵戎相见,到如今弄得两个人都回不了头而且这始终是皇上挑起的,到头来要负责任的话,也要皇上负全部的责任,皇上给皇长公主列出了一番罪名,可是天底下谁不知道这是罗织的罪名呢?谁不知道皇长公主有功于国家,有功于社稷,做了很多有利于百姓的事情像这样的人,而皇上则要去对付的话,那岂不是跟全天下的人为敌?”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朱见深微微一愣,他抬起拳头来,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他心里显然是恼怒己极

万贞儿察言观色,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闭口不言

朱见深见万贞儿不说话了,就缓缓的问道:“贞儿,你刚才不是说得意兴正浓吗?为什么忽然之间不说话了?”

万贞儿瞥了朱见深一眼,缓缓的说道:“贞儿见皇上面露不悦,以为贞儿的话触动了皇上,所以才不敢多说了”

朱见深摇了摇头,对她说道:“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有别的原因好了,你现在还是把你想的告诉朕,朕在洗耳恭听呢”

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皇上非要让贞儿讲,那贞儿就说个清楚总之,这就是贞儿的感觉,贞儿觉得实在没有必要疑心皇长公主会废了皇上,把皇位传给朱见辰皇长公主是一个非常懂得分寸的人,而朱见辰,我们都知道他笃信佛学,对治理国家的事情未必有用心,但是而今皇上同皇长公主作对,这不是把这个机会往别人身上推吗?皇上本来就是治理国家的良君,相信皇长公主心里也有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谁没有做过错事?你说对不对?”

听到她这么说后,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不语,他们两个人都有满心满腹的话,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尤其是朱见深,朱见深已经后悔到极点了,而今来找万贞儿,万贞儿又把事情的利害同他说了一遍,让他加觉得事情严重

“哎,事到如今,朕也已经知道错了,可是知错了又有什么办法呢?朕已经做了这么多错事了,朕非但屯兵同皇长公主作对,而且还把她的哥哥,嫂子都给抓了起来,把她身边的侍女也抓了起来,就连她自己也被皇太后设计抓了起来她遇到这些事情,怎么能够不烦心,不郁闷呢?为什么还能够泰然自若的指挥哎,事情到了这一步,朕就算是满心悔恨,也没有办法补救了”朱见深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话也不能够这么说,皇上如果真的有心补救的话,永远不算晚别忘了,皇上始终是皇长公主的子侄辈,皇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的子侄辈下手的只要皇上态度够诚恳,我相信皇长公主一定会原谅皇上的,只不过皇上这个姿态应该怎么做才是”万贞儿望着朱见深,一字一顿的说

朱见深听到万贞儿的劝告之后,愣了愣,说道:“贞儿,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贞儿什么时候骗过皇上?贞儿之所以这么告诉皇上,也无非是希望皇上能够求取皇长公主的谅解,宫闱内外从此和和气气皇长公主可以继续辅佐皇上,这天下继续四海昇平,这对谁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啊”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深连忙点头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难道要朕亲自去向皇长公主负荆请罪吗?朕又害怕皇长公主不领朕的情,害怕被母后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同朕为难”

万贞儿胸有成竹似的笑了笑,说:“那倒不必,皇上何不必亲自去向皇长公主负荆请罪,何况现在皇长公主可能在的地方我们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皇长公主到底躲在哪里”

朱见深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尤其是在简怀箴从朝鲜借到了十万大军之后,他唯恐罗开凌和朝鲜大军打起来,到时候会一败涂地,不管怎么样,因为罗开凌打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场仗要持续多久也没有人知道

万贞儿笑了起来,说道:“臣妾倒是有一个人可以帮助皇上来完成这件事情,去向皇长公主负荆请罪”

“哦,你说的人是太后吗?绝对不可能,贞儿,我觉得你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太后怎么会帮你做这件事情呢?她素来是一个比较刚愎自用的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怎么会为为别人着想

万贞儿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望着朱见深道:“这个人一定可以帮助皇上,我所说的人就是零落零落跟皇长公主跟了这么久了,对于皇长公主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很清楚,皇长公主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没有人比她清楚,应该怎么跟皇长公主说话,也没有人比她清楚,怎么样才能够让皇长公主听取她的话,也没有人比她清楚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最清楚,如果皇上派零落去见皇长公主的话,相信零落一定可以劝服皇长公主”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朱见深微微一愣,说道:“你说的是零落,可是零落是皇长公主身边的人,她又怎么会去帮朕劝说皇长公主呢?此路不通”

“那倒不是,皇上这么想倒是多虑了零落的确是皇长公主身边的人,可是她希望的是皇长公主和皇上可以和和睦睦的相处,所以她一定会帮助皇上和皇长公主做这个和事老的只要皇上肯摆出一副低姿态来,向皇长公主求和,皇长公主作为皇上的长辈,又怎么可能和一个子侄辈计较呢?所以我想这么一来,事情一定很容易解决了”

朱见深听万贞儿一字一顿的把事情分析完,不禁叹息说道:“贞儿,你真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有本事的女人如果你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的话,那么朕就要小心,不要让你抢朕的天下了”说到这里,他便笑了起来

万贞儿也有些脸色绯红,她低声的说道:“皇上,这句话就见外了贞儿只有帮助皇上的时候,才会尽心尽力,绞尽脑汁的去想至于平日里,贞儿实在是一个笨嘴拙舌的人,有时候经常得罪了皇上,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朱见深现在非常高兴,怎么会同万贞儿计较呢?他笑着说道:“你平日里并没有得罪朕的,你做的事情一向都很得到朕的欢心好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你所说的对”

万贞儿想了一下,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如果觉得贞儿说的对的话,不如劝服零落这件事交给臣妾来办臣妾自信臣妾有本事说服零落,让零落回去帮皇上向皇长公主求和”

朱见深也正在头疼,到底由谁去同零落说,听到万贞儿主动请缨,他当然非常高兴,连声说道:“好,爱妃,你实在是越来越能够体会到朕的心意了,而且你做的每一件事情越来越让朕觉得不舍和幸福”

听到朱见深这番话,万贞儿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时候帝王心就是海底针,能够同朱见深保持好关系就不错了,万贞儿也不再祈求别的了,总之简怀箴那一边,她是曾经去看过的,简怀箴对她想必也没有什么敌意了,而今朱见深这边又被她说服了,这么一来,事情那就容易得多了

其实这才是万贞儿想要的结果,万贞儿不管怎么样都不希望丢掉自己在后宫之中的位子,如果朱见深真的跟简怀箴打起来,到时候说不定简怀箴赢了的话,她一怒之下,真的有可能废了朱见深的皇位,到时候朱见深不是皇上了,她万贞儿也就不再是皇贵妃

然而现在情况却变得不一样起来,现在朱见深肯主动向简怀箴求和,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只要他肯向简怀箴求和的话,简怀箴一定会心软的,到时候简怀箴还是会力保朱见深做皇帝,而她就始终还是万贵妃

而且只要是简怀箴赢了,周太后就不能够在后宫之中只手遮天,周太后本来对万贞儿颇有微词,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趁机对付万贞儿,而今她既然在后宫之中失去了她的势力,那么万贞儿也不用担心会遭遇到她的报复,总之,这对她来说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万贞儿留朱见深在她宫里过夜,朱见深犹豫了一下,因为她做事有功,便答应了,于是朱见深就在她宫中留了下来,两个人过得非常恩爱、和乐

到了第二天,万贞儿便按照朱见深的指示,去关押零落的地方探望零落

零落可没有简怀箴那么好运,被关押在锦阳宫里,她是被关押在皇宫中的一处天牢里,万贞儿亲自带了几样糕点,做好之后,便让陈嬷嬷陪着她一起去探望零落

到了牢房之后,这是宫中的小牢房,一般是关押宫中犯了罪的一些宫女、太监的,到了里面后,万贞儿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牢房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又阴、又湿、又冷,她不禁皱了皱眉头,但是因为此行事关重大,便还是继续走了进去

当她走进去之后,大概那看守牢房的宫女没有料到,忽然会有万贞儿这么一个大人物前来,她根本就不认识万贞儿是谁,见到万贞儿,便冷冷的望了她一眼,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你是不是想劫狱啊?真是大逆不道”

万贞儿微微一愣,正不知道如何说好的时候,陈嬷嬷已经斥责她说:“混帐,你真是糊涂啊,竟然连万娘娘都不认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一位是万贵妃万娘娘,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

那个宫女看到万贞儿的打扮,已经猜到她身份不凡,只不过她是职责所在嘛,所以才多嘴问了这一句,听到陈嬷嬷这么说后,顿时愣住了,犹豫了很久,才连忙说道:“对不起,是奴婢错了奴婢不知道万贵妃娘娘大驾光临,竟然还说出这么混帐的话来,奴婢向万贵妃娘娘赔罪”她一边说着,便一边不停的向万贞儿叩头

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本宫今天来又不是跟你来算这些旧账的,本宫今天来,本宫是想见一个人”

“不知道贵妃娘娘前来探望谁?”那个宫女倒是有些紧张,她望着万贞儿,可见平时她对于这关在这里的宫女们,或者太监们态度都不是很好,所以而今见到竟然有人值得万贞儿来探望,当然给吓傻了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我是来探望零落姑姑的”

“零落?”一听说到零落的名字,这个宫女便立刻苦丧着脸,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道娘娘和零落是什么关系?竟然值得娘娘前来探望?”

听到她这么问后,陈嬷嬷不禁很是恼怒,生气的说:“混帐,娘娘跟零落姑姑是什么关系,难道还要向你交代吗?你算什么东西?”

听到陈嬷嬷这么一番斥责,那宫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摇了摇头,连声说道:“嬷嬷,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嘛……”说到这里,她倒有些无从说起了

万贞儿何其的聪明,当然明白一个人一旦被关在了这里,就难免会受到这些被关押的宫女们的排挤,她想,就连零落也不例外

零落平时虽然是简怀箴跟前的红人,可是后来大家都知道,连简怀箴都被关起来了,又何况是零落呢?所以他们对零落不恭敬也是有的

万贞儿想了一下,便对她说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赶紧带着本宫去见零落姑姑”

“是”那宫女一边苦丧着脸,一边答应着,就带万贞儿去见零落

她带着万贞儿来到了牢房之中,只见一股冷风飕飕的冲了进来,万贞儿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里面怎么这么冷?好大的胆子,竟然克扣零落姑姑的炭火”

那个宫女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顿时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声的磕头如捣蒜,说道:“娘娘,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做,还请娘娘不要生气,娘娘放过我我也不想的,只不过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那宫女一边说,一边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向万贞儿求情

其实她这么做,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谁能够料得到已经被关进这里的人,还会有翻身的一天呢?连零落也不例外

万贞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在零落面前表现出一种姿态来,于是她狠狠的横了那宫女一眼,对她说道:“你真是胆大得无法无天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宫中干了?”

那宫女连忙叩头,对着万贞儿又求又拜的,这一切悉数落在零落的眼中

十一,骨肉亲

零落跟了简怀箴这么久,多多少少的对于宫中的事情也很清楚,她看到万贞儿做出这么多事情来,早就料到万贞儿可能会找她有事帮助

于是便看了万贞儿一眼,笑着说道:“不知道娘娘来找奴婢,到底有什么事情?娘娘又何必这么对待一个宫女呢?被关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受尽了虐待,他们没有虐待我,我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听到零落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万贞儿连忙赔笑,说道:“还是零落姑姑您大人有大量,不同这个小宫女计较,否则的话,本宫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不管怎么样,这宫中的炭火是绝对不能够克扣的,就冲这件事上,本宫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跟她算了何况零落姑姑是皇长公主面前的红人,皇长公主对零落姑姑就像是对待自家人一样,零落姑姑又怎么允许其他的人这么对你呢”

零落听到万贞儿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一句话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万贞儿的下文,她知道万贞儿既然这么说,她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万贞儿又继续缓缓的说道:“我今天来找零落姑姑,是有一些事情想同零落姑姑商量的,不如本宫同零落姑姑好好的谈一下,如何?”

零落点了点头,说道:“不知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同奴婢说就是了,奴婢始终是一个奴婢,能够帮助娘娘的,一定尽奴婢的所能就是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显得一切都没有怎么往心上去

零落的举动让万贞儿觉得有些碰了冷钉子,但是所谓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万贞儿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抬起头来,看了那宫女一眼,对她说道:“你先下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再过来”

“是”那宫女连忙站起来,如临大赦,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万贞儿这才望了零落一眼,对她说道:“零落姑姑,我今天来找你,皆是因为有件事情需要零落姑姑你帮忙”

零落点点头,问道:“我猜到了,万贵妃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应该也不会例外不知道万贵妃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零落的语气让万贞儿觉得很是不爽,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也不是跟零落生气的时候,于是她缓缓的说道:“本宫找你,皆是因为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助本宫当然也是帮助皇上,其实是皇上派本宫前来的”

“皇上?”零落听到她提到皇上的名字,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不错,的确是皇上派本宫来的本宫同皇上聊了很多,让皇上渐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该跟皇长公主作对,皇长公主始终是皇上的长辈再说了,长辈管教晚辈,那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皇上现在心中万般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同皇长公主为难,把皇长公主关起来,甚至还要派人对付皇长公主总之,这一切皇上现在已经全部知道错了,所以我才来求零落姑姑,希望零落姑姑去同皇长公主说一声,说皇上已经知道错了,皇长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同皇上计较才是”

听到万贞儿说这么一番话,倒是出乎零落的意料之外了,零落本来以为万贞儿来找她,是有什么私人的事情,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是为朱见深而来的

朱见深现在口口声声的说知道自己做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犹豫了一下,便对万贞儿说道:“娘娘所说的话可是当真?”

“当然是当真,比珍珠还真,难道本宫敢假传圣旨吗?就算是给本宫十个胆子,本宫也不敢啊其实这一直以来,本宫也觉得皇上做得不对,皇长公主始终是长辈,皇上怎么可以跟长辈为难呢?长辈管教晚辈嘛,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皇上在李贤李大人的事情上,的确是处置得欠妥,皇长公主心里对皇上有想法,那也是应该的如果不是周太后对皇上极力挑唆的话,皇上也不会非要跟皇长公主为难了,总之,这件事情说来说去,到头来皇上是有错,但也不是全错希望皇长公主大人能有大量,能够不要同皇上计较才是”

万贞儿所说的这一切真是巧妙,她把一切的责任全都推到了周太后的身上,周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周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大家心里当然都清楚,周太后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也明白,他们都知道万贞儿所说的绝对不是假话,周太后的确是做过这种事情

但是没有想到,万贞儿竟然还敢名目张皇的把周太后所做的事情给一一历数,由此可见,万贞儿显然是对周太后有了很大的不满

零落想了想,对她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奴婢全都不懂,也不是奴婢应该懂的,奴婢也不关心只不过嘛,牵涉皇长公主的事情,奴婢也不能够不理了,不知道万贵妃到底要奴婢做什么?”

万贞儿见到零落终于顽石点头,便笑了笑,对她说道:“其实本宫让零落姑姑做的很简单,还请零落姑姑带皇上和本宫去见皇长公主就说在本宫的劝说之下,皇上他已经知错了,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特意向皇长公主赔罪如果皇长公主肯原谅他的话,皇上立刻亲自去皇长公主所在的地方,向皇长公主赔罪,把她迎回来宫里,请皇长公主不要怪罪他这个子孙辈”她说完之后,就望着零落

零落听到她这么说,犹豫了一下,她眼中带着一些不确定,问道:“你所说的都是真话?”

“本宫所说的绝对没有假话你也知道了,皇长公主手下有很多武林高手,他们要想进宫取一个人的性命,那简直如探囊取物本宫向你担保,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否则的话,宁愿万死以报”万贞儿诅咒发誓说道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零落倒是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了,万贞儿也有她自己的打算,周太后如今在宫中横行霸道,万贞儿想必吃了她不少亏,如果是简怀箴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对万贞儿也没有好处,万贞儿才会有这种想法,毕竟这后宫之中由简怀箴作主,总比由周太后作主来得好一些,周太后这个人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看

听到她这么说后,零落终于点了点头,说:“好说实在的,奴婢也不愿意看到皇上和皇长公主子孙反目,皇上和皇长公主的感情本来是极好的,但是因为受到了奸险小人的挑唆,所以才慢慢变成了这个样子皇长公主每当想起这件事,心里就觉得很难过,而今皇上既然有悔改之意,那当然是好的只不过有件事情奴婢必须要弄清楚,奴婢想要弄清楚,今天来见奴婢到底是万贵妃你的意思呢,还是皇上的意思?”

“当然是皇上的意思了,如果皇上不答应,便是本宫再想做,又怎么敢做呢?你说对不对?放走了零落姑姑,这可是大事啊,如果是周太后怪罪下来的话,本宫绝对担待不起的,只有皇上才能够担待”她对零落说道

零落听她这么一分析,倒是很不错的,如果是真的把自己给放走了,想必万贞儿一个人是绝对担待不起的

想到这里之后,零落才放心了一些,零落缓缓的说道:“既然如此,奴婢绝对可以帮皇上和万贵妃走这一趟,奴婢相信皇长公主也不希望她同皇上子孙反目”

“如此真是太好了,零落姑姑,真是大仁大义啊,请受本宫一拜”说着,万贞儿便盈盈虚拜了一下

零落连忙扶起她,说:“奴婢哪里受得起啊,娘娘可是万千金之躯”

“相比起零落姑姑肯放弃私人恩怨,帮助朝廷和国家,本宫实在是愧不如”说到这里,她便对着零落笑了笑

零落知道,现在她肯答应万贞儿来出面帮助她说服简怀箴,她当然对自己千般好了,万贞儿这个人一向是能够利用别人的时候对别人巧言令色,而她要对付人的时候,就对人极尽折磨,对于万贞儿的这一切,零落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她也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此便多谢你了”

于是万贞儿亲自把零落扶起来,又亲自下令把零落放出去

零落走出牢门口的时候,那个小宫女正吓得浑身瑟缩,她在这监狱里可没有给零落什么好脸色看,而今零落竟然由万贵妃亲自迎了出去,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如果哪一天这件事情要是有人追究起来,到时候她可就惨了,所以她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零落走到她的身边,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对付你的我知道对于每一个进入这宫中天牢的人,你们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也不会善待于人,其实这个也是人之常情嘛毕竟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重犯,谁又会料到哪一天她会出去呢?”

那宫女见零落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的心声,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因为零落在牢中的时候,她对零落非打即骂

零落便淡淡的对她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她听到零落这么说后,浑身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便望着零落,说道“我知道现在有皇贵妃娘娘帮你嘛,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暗地里耍阴谋,暗地里耍阴谋算什么本事”

零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微微一愣,零落她犹豫了一下,便明白是因为她心里害怕,想必以前从来没有见到人对她这么客气过,所以才会这样子的

零落便笑了笑,说道:“我为什么要打骂于你?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本来就是这样,我既然说过不计较,那就是不计较了,你放心”

她说完之后,望了万贞儿一眼,对万贞儿说:“娘娘,我们走”

万贞儿点点头,便陪同零落一起离开

看到零落如此洒脱的离开,又听到她的这番话,那小宫女才放心

零落和万贞儿走了出来之后,万贞儿便带着零落到了她的宫里,然后她就派陈嬷嬷给零落梳洗,让零落换了一身衣裳,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要去见皇长公主,自然要梳洗打扮一番,否则的话,皇长公主会心疼零落姑姑的”她一边说,一边笑

零落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向自己示好而已,所以便微微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

于是万贞儿便帮她梳妆打扮完毕,这才对她说道:“这后宫之中满是周太后的眼线,零落姑姑哪里都不要去,我怕一不小心被周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对姑姑不利我现在立刻派人去联络烛影摇红的人,让他们帮忙联络皇长公主,只要联络到皇长公主,那么零落姑姑的性命才有保障”

听到她这么说后,零落便点了点头,零落知道她所说的都是真话,这后宫之中的确是到处都是周太后的眼线,若是稍一不慎,万贞儿把零落从宫中带出来的事情传到了周太后耳中,相信周太后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于是万贞儿便派陈嬷嬷命人去宫门口,去找烛影摇红的人,最近宫门口一直有烛影摇红的人在那里徘徊,关注着宫里的一举一动,而万贞儿早就知道了烛影摇红的暗语,她派出去的人果然很快就同烛影摇红的人接上了头,接上头之后,那人就按照万贞儿所说的,同烛影摇红的人说了一遍

烛影摇红的人听到就立刻去汇报简怀箴

简怀箴得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又惊又喜,说道:“什么?皇上竟然肯把零落放出来?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众人听到她这么说,一直沉默不语

江少衡犹豫了一下,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妹子,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来得太过于突然了,我们还是要谨慎小心一点好这样,我亲自去宫门口把零落给带回来”

纪恻寒对他说道:“少衡兄,千万不可以去少衡兄现在连闯两次皇宫已经引起了宫中人的注意,如果是一不小心的话,一定会被他们查看到的依照我所说的,还是由我走一趟,毕竟认识我的人,还是比认识少衡兄的人少”说到这里,纪恻寒自己倒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简怀箴望着纪恻寒一眼,对他说道:“如此就多谢纪大哥了”

纪恻寒摇了摇头说:“公主妹子何必客气呢?这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于是便由纪恻寒去把零落接回来

简怀箴同零落的感情很好,因此她一直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皇上是真的想放人呢,还是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她等了很久很久,终于见到纪恻寒把零落带了回来

纪恻寒笑着说道:“真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把零落给放了回来,怎么样?公主妹子,我把你的零落完完整整的带了回来,这下你高兴了”

简怀箴连声对他道谢,然后上下打量着零落,对她说道:“零落,你没事?”

零落看到简怀箴,一时之间也是悲从中来,她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公主,皇长公主,这么多日子没有见到你,你倒是有些轻减了”

简怀箴笑了起来,说道:“并不是因为本宫轻减了,而是因为我之前中了毒嘛,现在还在恢复之中,所以难免不像以前不过本宫的身体很好,已经没事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在后宫之中他们会对付你,结果现在没想到皇上竟然也把你放了出来,倒是出乎本宫的意料之外”

“这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纪恻寒豪放不羁的说:“皇上既然连零落都放了出来,无非是想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简怀箴诧异的问道

“那就是求和呗皇上肯定知道皇长公主向朝鲜借了十万大军,也许他已经知道了我也说服了罗开凌,这么一来,他心里自然是惶恐不安,无论如何,也要向公主妹子你求和了否则的话,想必再打下去,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一番话后,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零落点了点头,对简怀箴说道:“不错,的确是万贵妃让我出来同皇长公主求和的,她说皇上已经知道错了,皇上以前这么做,是受了别人的挑唆和唆摆才会这么做的皇长公主,您还是容许奴婢说句话,不管怎么样,皇长公主和皇上也是最亲密的亲人,皇上和皇长公主虽然闹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皇长公主心里也未必没有皇上,与其如此,皇长公主为什么不饶恕皇上一次呢?”

简怀箴听到零落这么说,不禁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这丫头,刚刚从牢里放出来,现在却又帮旁人说话了其实本宫何尝没有想过,不同皇上打这一场仗呢?而且本宫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要同皇上打这一场仗啊,这场仗是谁挑起的,想必你比本宫心里清楚得多”她说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指周太后

零落点了点头,说道:“皇长公主的意思,零落自然明白,只不过嘛,就算是有心地不良的人挑起了这场仗,皇上和皇长公主总不能够这么就轻易中了别人的算计如此一来,高兴的岂不是别人?那个人之所以挑起这场仗,无非就是希望皇长公主和皇上反目,她可以趁机执掌后宫而已”

零落有些不满意的说道,可见她对这后宫的局势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简怀箴点头说道:“零落,你所言甚是有道理,本宫也很明白这现在的状况可是你告诉本宫,本宫跟皇上既然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还能够怎么样?本宫跟皇上之间的恩怨,又岂是说罢休就可以罢休的?本宫也不想跟皇上计较啊,然而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皇长公主,并不是这么说的皇上如果是一心一意要同皇长公主对抗的话,那么情况当另属别论,可是现在皇上非但不想同皇长公主负隅顽抗了,而且已经有了求和之意皇长公主难道不打算给皇上一个机会吗?”

听到零落这么说后,简怀箴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其实简怀箴又如何想同朱见深打这场仗呢,朱见深始终还是她的子孙辈,她做的那么多事情,无非就是希望她的子孙辈可以过得平平安安,可是保住这大明江山

听到零落这么说后,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好了,这件事情还是容本宫想一想,你刚刚回来,也累了,还是先去休息”

简怀箴一边说着,就对零落说道

零落点了点头,说道:“好,奴婢心里认为皇长公主已经有了决断,既然如此,就等待皇长公主的决定不管怎么样,奴婢一定支持皇长公主”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好”

于是零落便同简怀箴告辞,前去休息

等到零落走了之后,纪恻寒等人都望着简怀箴,问道:“公主妹子,你心里到底是怎么决定的?有什么想法?”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他知错固然是好,难道本宫不希望皇上他知错能改吗?”

“可是皇上到底真的是知错了,还是听说罗开凌的事情,所以才向公主妹子求和?无非是希望先把眼前的事情平息了,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还说不准呢”

简怀箴犹豫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错,她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皇上到底是真的知错了呢?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会败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自己也拿不准

她一时之间也很是犹豫,犹豫了半天才缓缓说道:“不管怎么样,皇上始终还是我的子孙辈,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子孙辈失去江山吗?我只有见深这一个孙子,不错,你们可以说还有见辰,可是见辰他一心一意的专心佛学,对于朝政根本就不关心,如果要强迫他当皇上,岂不是很为难他?而见深呢,则一心一意的想要把持着皇位,总之,如果是这样的话,何不让他们兄弟两人各得其所如今见深既然来求和,我相信他固然是有私心,多半也是有悔改之意了,为什么我们不给他一个机会?”

江少衡笑了起来,说道:“早就料到你会这么想,你总是太心软”

“公主妹子,你的意思是相信皇上,还是不相信皇上?”方寥抬起头来,淡淡的问了简怀箴一句,他这句话才是抓住重点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道:“皇上孝也好,不孝也好,忠也好,不忠也好,义也好,不义也好,他始终都是我的孙子辈,难道我能够不相信他吗?就算是他做了再多的错事,我也要给他一个机会改正,难道就要一竿子把他打死吗?除了相信他之外,我找不出别的选择”说完这些话,简怀箴也显得无可奈何

其实对于皇上的居心,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怀疑归怀疑,话又说回来了,皇上始终都是她的骨肉至亲,她相信他不会再做出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事情来了,而且不管怎么说,朱见深原本是一个品性纯良的人,到最后是在很多佞臣奸妃,加上太后的挑唆之下,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简怀箴听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已经已然有了悔改之心,心里便安慰了不少,又哪里去计较事情是真是假呢?

众人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后,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所谓骨肉亲情,血浓于水,这些话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简怀箴既然选择了皇上,他们除了能够赞同,也不能够再有别的想法,否则的话,岂不是打击简怀箴吗?

十三,后宫情

“当然不是了(W)”万贞儿摇了摇头,对朱见深说道:“贞儿之所以恭喜皇上,是因为零落她现在已经从宫外回来了,而且得了皇长公主的准信皇长公主让零落对臣妾说,她同皇上原本就是骨肉至亲,她之所以对皇上很严厉,也是不希望皇上行差踏错,希望皇上可以做一个明君,没有想到皇上自己先乱了阵脚,反而要反起皇长公主来了,她心里自然是不愉快了如今有零落从中帮忙说和,皇长公主已然明白皇上也是身不由己,是受了别人的唆摆,所以才这么做的,皇长公主也决定同皇上握手言和”

“你说的是真的?贞儿,你没有骗朕?”朱见深听完之后,顿时大喜

本来因为罗开凌临时倒戈的事情,让朱见深很是恼怒,如果没有了罗开凌的兵力,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同简怀箴抗衡,而今简怀箴竟然肯姑息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当然是真的了,如果不是真的,贞儿又怎么敢来皇上面前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呢?贞儿不怕被皇上责备啊”万贞儿巧笑着说道

朱见深大喜,说道:“以前的事情的确是朕做错了,朕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逼死李贤这个贤臣李贤乃是国家的骨功之臣,被朕逼死了,皇长公主生气这原也是有的,朕本来就应该想到,皇长公主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要废了朕的,是朕想多了,所以才做出了这么多事情来而今却也好了,皇长公主肯原谅朕,那朕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万贞儿在一旁笑着说道:“皇上当然应该开心了,皇长公主素来都是一言九鼎,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反悔她既然答应了原谅皇上,就一定会原谅皇上了,只不过太后那边皇上该如何交代才好?”

万贞儿一边说着,一边便抚摸着自己红肿的脸

朱见深看到万贞儿的脸有些红肿,觉得很奇怪,便开口问道:“贞儿,你的脸怎么了?为什么红肿?”

万贞儿便一字一顿的对朱见深说道:“是贞儿自己不小心撞的,皇上请不要再追问下去了,再追问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自然知道她肯定不是自己撞的,便有些奇怪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一定不是自己撞的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听到朱见深这么问,万贞儿的泪水哗啦哗啦的就流了下来,她跪下去,对朱见深说道:“贞儿不想再提这件事了,请皇上也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朱见深果断的摇了摇头,说:“当然不好了,你是朕的妃子,你受了委屈,难道朕不管吗?何况你帮朕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你从中斡旋的话,事情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到时候罗开凌反向倒戈,皇长公主又有朝鲜十万大军在手,朕这皇位一定坐不稳了是谁胆敢这么对待你,朕绝对不会轻饶于她”

万贞儿这才望了朱见深一眼,有些哀怨的对他说道:“皇上,这后宫之中除了皇上可以打贞儿之外,还有谁可以打贞儿呢?”

听到万贞儿这句话,朱见深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其实万贞儿这句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在后宫之中可以责打万贞儿的,只有两宫太后,而如今钱太后在后宫之中一点权势都没有了,一切但凭周太后作主,那么能够打万贞儿的就只有周太后一个人了

“什么?太后打你了?她为什么要打你?”朱见深很是恼怒的说道

万贞儿小心翼翼的说:“皇上,奴婢本来想把这件事情给瞒下来的,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皇上知道,如果让皇上知道了,恐怕会惹得皇上和太后娘娘母子感情不和其实太后娘娘要打奴婢,这也是奴婢不好,奴婢不应该去把零落救出来,不应该让她去宫外找皇长公主总之,这一切要怪的话,也是贞儿的错,请皇上不要再苦苦追问了”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这一切都是周太后因为生气万贞儿去派零落见简怀箴,所以才闹出了这么一场事情来

朱见深当即有些愤愤的说道:“周太后,她乃是朕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做的事情让朕实在是太寒心了朕只不过是跟皇长公主有了一点小小的误而已,她竟然千方百计的策动朕去同皇长公主兵戈相见这么一来也就算了,到如今,朕好不容易让事情有了一个转机,她倒是好了,竟然还去打你,朕实在是太生气了”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愤愤的往外走

万贞儿见状,觉得自己演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朱见深真的去找周太后,说不定还会被周太后的一番话给说服,所以她便连忙扑通一声跪下来,扯着朱见深,连声对他说道:“皇上,你要去哪里?”

朱见深低头望了她一眼,说道:“朕当然要帮你出这口气了,母后她不是非要打你吗?朕便是要宠着你,护着你,看看她能怎么样母后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朱见深越说越生气

“皇上,太后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着想,也许太后娘娘的方法是不对的,但是她始终还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如果皇上去找太后的话,那贞儿真的是罪责深重了贞儿宁愿皇上责罚贞儿,也不希望皇上去找周太后”说完之后,万贞儿就假意拭泪

看到万贞儿这个样子,朱见深一时之间倒是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肯为他做这么多事情

朱见深便轻轻的扶起她来,对她说道:“贞儿,你且起来,放心,以后朕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朕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你帮朕做的事情,朕全都记在心上,绝对不会忘的”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万贞儿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当然她得意的笑的时候,并没有被朱见深看到,万贞儿还是了解朱见深这个人的

朱见深并不是一个坏人,但是他很容易被人摆布,而且想法有时候太容易自我了,做任何事情都不太会经过考虑,这样子,他很容易会对别人产生怀疑,要不然也不会对简怀箴产生怀疑了

简怀箴同他可谓是祖孙情深,结果还出了这样的事情,何况一个小小的万贞儿呢?

万贞儿偷眼打量朱见深,见朱见深果然非常感慨,显然他是对于万贞儿很是感激,万贞儿微微一笑,对他说道:“皇上,不管怎么样,只要皇上能好好的,对于贞儿而言,这就是最好的事情了贞儿一定会竭尽所能,为皇上做贞儿能够做到的事情皇上,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皇长公主既然肯同皇上您握手言和,皇上打算怎么样平息皇长公主心中那口怒气呢?”

“皇长公主心中那口怒气?”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倒是犹豫了一下

万贞儿便缓缓的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不错,皇长公主现在心中想必满是怒气,毕竟是皇上要反皇长公主,而且还做了这么多事情,任凭是谁也难免生气的,皇长公主生气也在情理之中皇上您想,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

朱见深听到万贞儿这么说,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满怀忧虑的看了万贞儿一眼,说:“你刚才同朕说,皇长公主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责怪于朕,那么皇长公主会不会趁此来对付朕呢?她是不是只不过假意同朕答应和好而已?”

万贞儿见朱见深一时之间这么彷徨,不禁皱了皱眉头

朱见深本来就是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所以才会一直以来被周太后所摆布,万贞儿连忙笑了起来,对他说道:“皇上多虑了,皇长公主要面对的可不是皇上一个人,她还要面对天下人呢如果她答应皇上的事情做不到,说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吗?所以这点皇上是毋庸担心的”

听到万贞儿这一番话,朱见深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仔细的想了一会,说道:“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平息皇长公主心中的怒气,如果你是皇长公主的话,你希望朕怎么做?”

万贞儿苦笑了一声,说:“臣妾怎么可能会是皇长公主呢?臣妾当然也不知道皇长公主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皇上应该怎么样做才能够平息她心中的怒气毕竟皇上是她的孙子,皇上应该对她的事情比臣妾了解才是啊”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不禁愣住了,他仔细的想了好久好久的,才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帮朕想想,朕实在是想不出来如果朕但凡能够想得出来的话,也不用让你帮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央求万贞儿

万贞儿低下头去,仔细想了一会,才对皇上说道:“其余的贞儿也不知道皇上该怎么做了,一切都只能见机行事但是有一点,那是不能少的,皇长公主是被皇上关起来,因而才被人救出宫去的,皇上一定要亲自把皇长公主给迎回来,这样一来,我相信事情才会变得简单皇长公主感受到皇上的诚意,自然也就不会怪皇上了,皇上觉得贞儿所说的对不对?”

“不错,你说得有道理,那么就这么做”朱见深笑着点了点头,对万贞儿说道

万贞儿非常赞同的望着朱见深,对他说道:“皇上,如果能够迎回皇长公主的话,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以后皇长公主会辅佐皇上,重打理这江山,执掌山河,而皇上也不必再对皇长公主有所猜忌,如此一来,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都可以有好日子过了,相信皇上也不用这么辛苦贞儿恭贺皇上”说完之后,万贞儿就对朱见深行了一个礼,对他表示恭贺

朱见深听到万贞儿这么说,顿时哈哈的笑了起来,他心中的怨气不禁一扫而光,他望着万贞儿,有些焦急的说:“贞儿,你倒是帮朕想想看看,朕到时候准备用什么样的排场去把皇长公主迎接回来?皇长公主现在想必心里对朕有气,如果朕可以把她迎接回来的话,那事情就容易得多了,你说是不是?”

万贞儿点点头说:“正是如此这样的话,让贞儿好好的帮皇上想一想,恭贺皇上可以把皇长公主迎回来”

“这都是你的功劳”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盈盈下拜的万贞儿

这时候有个人冷冷的说道:“不准去迎接皇长公主”

听到这话,朱见深抬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太后已经站在了乾清宫的正殿之上,她正在一角望着万贞儿和朱见深,不知道对他们的话听了多少

万贞儿猛然见到周太后过来,不禁吓了一跳

而朱见深显然心有余悸的望着周太后,明显是很不希望周太后过来掺和一脚

周太后往前走了两步,指着万贞儿,对她说道:“万贵妃,你知罪还是不知罪?”

万贞儿听到周太后这么说,顿时愣住了,她摇了摇头,说:“奴婢不知罪,奴婢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得周太后您如此的生气”

“你如果不知罪的话,就让哀家慢慢的告诉你皇上现在正在夺回自己的政权,结果你却来妖言惑众,让皇上听你的话,非但不想让皇上独立于朝政之上,独立于朝堂之上,反而还千方百计的想把皇上给拉回去,竟然让皇上同皇长公主求和你说你这该当何罪?”

朱见深听到周太后这么说后,顿时也愣住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同周太后说才好

万贞儿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朱见深,发现他一时之间有些愣愣的,根本就不像他刚才志气昂扬的说,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会保护万贞儿时的那份神气

万贞儿只好叹了一口气,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说起来这件事情,娘娘也不应该责怪臣妾毕竟皇长公主也是朱家的血脉,而皇上呢,又是皇长公主的孙子辈,皇长公主和皇上当然应该和和睦睦,这才能够彰显皇家一家团员,祖孙都是和睦的贞儿这么做,自己觉得没有错,如果周太后您非说贞儿做错了的话,那贞儿也没有办法”

周太后指着她,恨很的说:“万贞儿,你现在嘴越来越刁了,你不用在这里跟哀家说这些话,难道你忘了刚才挨的那几巴掌了吗?现在竟然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哀家看你活得不耐烦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万贞儿,显然显得极为生气

万贞儿却微微一笑,好象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看到万贞儿这个表情,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她恨恨的说道:“万贞儿,你不要太过分了,哀家始终还是太后,这后宫之中的事情,早晚都是哀家说了算的”

听到周太后的这番欺人之语,万贞儿顿时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来对她说道:“太后娘娘,贞儿真的是为了皇上好,贞儿真的是为了皇上好周太后您应该很清楚啊,现在朝鲜有十万大军屯集在京城外面,而且是由朝鲜的大将李成豫来率领,最让人生气的是就连罗开凌他也已经投降到皇长公主这么一来,皇上这边兵力空虚,根本就没有什么实力可以跟皇长公主作对,所以无可奈何之下,皇上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皇上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还请周太后您仔细的想清楚,原谅皇上”她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周太后,缓缓的说

周太后听到万贞儿的这么一番言词之后,指着她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哀家要逼迫皇上来反对皇长公主了?皇长公主下台对哀家有什么好处?哀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何况是外姓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当皇帝,哀家所想的不过是保住我儿子的万里河山而已谁知道我儿子并不领我的情,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她说到后来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泪痕,便拿出娟子来一边擦拭着,一边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连忙上前去,对她说道:“母后,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可是眼下这种情况,除了同皇长公主求和,没有别的办法而且皇长公主她始终还是朕的祖孙辈,她所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对朕有坏处的,既然如此,母后您就大慈大悲,不要再跟朕计较这些事情了,就让朕自己去做朕心里已经有了谋略”

“不行皇上,你怎么可能这么说呢,你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除了死,你别无选择难道你以为你还可以轻轻松松的离开这个地方吗?离开这座皇宫吗?你难道以为没有人可以管得了你吗?”

万贞儿只是低眉不语,任由周太后在那里说个不停

周太后便继续冷冷的说道:“总之,这件事情一切要按照哀家所说的去做,否则的话,哀家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朱见深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听周太后和万贞儿吵个不停,他一直隐忍着没有说话,而今听到周太后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之后,便抬起头来,义正词严的望着周太后,对她说道:“母后,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反你,真的可是事到如今,你所说的这些话真的是不能够让朕信服,朕此去迎接皇长公主回京,势在必行,不管旁人怎么阻止,我也不会再被旁人摆布的了”说到这里,他冷冷的望着周太后

周太后没有料到就连朱见深也会反叛于她,她心里的确是非常的生气,她便指着朱见深,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为什么?”

周太后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声嘶力竭,显然是非常的生气,整件事情让她郁闷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她才会表现得这么歇斯底里

朱见深低下头去,便不再同周太后说话

周太后见状,越发的撒起泼来,她走上前去,指着朱见深,对他说道:“皇上,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所以我才会同你说这些话的你是皇上,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不可以做,你想啊,大明的江山怎么可以落到一个女人的手上呢?你以为皇长公主是真的帮你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她一直会责怪你逼死李贤的事,如果她真的帮你的话,你就算逼死了李贤,她也会帮你把这件事情摆平的,但是她呢?她非但不帮你把这件事情摆平,反而还让朝臣们向你施加压力,你说她这真的是为了你着想吗?”

朱见深听到周太后这么说后,不禁微微一愣,万贞儿在一旁朗然的说道:“太后娘娘,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做了错事,逼死了大臣,这件事情朝臣们都已经看到了,绝对掩饰不了如果皇长公主不做出一点姿态来给朝臣们看一下的话,朝臣们一定会人人自危,说不定他们还会集体起来反皇上,到时候情况就严重得多了正是因为皇长公主给皇上一点颜色看看,惩罚了皇上,所以朝臣们心中的怒气才会慢慢的平息,而且他们会觉得皇上是知错能改的人,他们会觉得皇上是他们心目中的明君贞儿本来是一介女流之辈,不应该干预朝政,可是这件事情贞儿觉得是这样子的,所以就斗胆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万贞儿,您也说你只是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敢干预朝政,难道你不怕哀家惩罚你吗?”

“如果太后娘娘想要惩罚臣妾的话,请太后娘娘先惩罚自己因为太后娘娘您也是干预了朝政啊,非但干预朝政,您还联合了朝中的大臣罗开凌,想要同皇长公主决一死战,您说这不是干预朝政,是什么?”

“你,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周太后指着她,恨恨的说道:“青纱,给我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周太后实在是气急败坏了,所以才把满腔的怒火都撒到了万贞儿的身上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后,便指着周太后说:“够了,母后,儿子敬您是儿子的亲生母亲,所以才对您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但是您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让儿子失望了,您难道以为儿子不明白母后做这些的目的吗?母后做这些,虽然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朕,可是私底下却有很重的私心一直以来,母后做妃的时候,这后宫之中有了钱皇后,后来等到父皇殡天了,而儿子也成了皇帝,母后您就成了皇太后这时候钱太后已经不看在您的眼中了,可是后宫偏偏由皇长公主执掌这后宫的事情,您心里头当然不服气了,所以您现在策动儿子反皇长公主,无非也是希望帮自己夺回执掌六宫的权益如果儿子说得错了,母后请一定要反驳儿子,可是如果儿子真的猜对了母后的心思,还请母后就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了”

朱见深的话听在周太后的耳中,不低于是大石块纷纷的压在她心里一样,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朱见深会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而且跟她说话的内容竟然是这些,她整个人顿时有些焦虑起来,多的是紧张和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回头了,周太后还想说什么,但是一看到朱见深那冰冷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就算是说什么,朱见深恐怕也不会听自己的了,可是有话藏在心里不说,她心里又始终觉得不舒服

她望了朱见深一眼,想了很久很久,才缓缓的说道:“皇帝,有些事情哀家本来也就想能忍则忍了,可是所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我现在不说出去的话,对于谁都没有好处”

众人一句话都不说

朱见深看了周太后一眼,眼中露出了一丝哀凄之色,对她说道:“母后,总之,朕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要这么决定了朕知道母后也很关心朕,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朝廷的事情就交给儿子来处理,好不好?”

十二,祝皇上

“既然如此,公主妹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江少衡抬起头来望着简怀箴,缓缓的说道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我只能选择相信皇上,接下来到底有什么打算,这个不应该是我做的,而应该是皇上做的我倒是要看看,皇上接下来要做什么”

听到她这句话,众人都点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过仔细想想,她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现在应该决定做什么的倒不是她,而是皇上了

皇上才掌控着事情的全局,简怀箴已经选择了相信他,他能不能够做到让人满意,那么就要看皇上的举动了

等到零落休息完了之后,简怀箴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她很明确的对零落说道:“零落,你跟随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深知我的性格对于皇上说的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选择相信他,因为他同我有骨肉亲情,而且他是这大明江山的继承人,我必须责无旁贷的来管教他如果他犯了什么错误,那是因为我没有教好他的缘故,所以你现在可以回去,你告诉万贵妃,就说本宫已经原谅皇上了接下来皇上要怎么做,这就听凭皇上了”

“是”零落淡淡的说道

她不敢看简怀箴,她知道简怀箴做出这个选择,一定是经历了很大的心理想法,不管怎么样,整件事情的确是朱见深做得不对,而简怀箴的确是做对了,她现在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零落犹豫了一下,望了简怀箴一眼,继续对她说道:“既然如此,那么零落就回去把皇长公主的想法同万贵妃转告,再向万贵妃向皇上转告,至于皇上怎么做,才能够令皇长公主满意,零落是不会多嘴的零落追随皇长公主这么多年,皇长公主也要信得过奴婢”

简怀箴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本宫当然信得过你了,总之,这么久以来,你辛苦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本宫也不知道怎么样过那些宫中难过的日子你回去说不定会有危险,一定要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周太后可能会对付你,你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全性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零落便向简怀箴盈盈下拜,然后告辞回到皇宫,零落和简怀箴都不知道现在皇宫之中正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万贞儿宫中,周太后正一脸怒气的坐在銮座上,指着下面的万贞儿,恨恨的对她说道:“万贵妃,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这皇宫里面恐怕已经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情了,对不对?”

万贞儿心下害怕,连忙说道:“太后娘娘,这是什么话?贞儿怎么敢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让太后娘娘生气呢?”

“你不敢做还是敢做,没有人比你心里清楚,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也最明白总之,零落现在去哪里了?你必须要马上告诉哀家,否则的话,哀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万贞儿是多么聪明的人啊,等周太后来的时候,她早就料到周太后是来问零落的事情了,果不其然,听到周太后咄咄逼人,万贞儿便凝神对周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零落她现在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总之,是皇上命令奴婢把零落给放了,奴婢就按照皇上所说的,放了零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跟奴婢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用在这里推卸责任了,如果不是你怂恿皇上的话,皇上又怎么会放了零落那奴婢?零落本来是我们用来牵制简怀箴的一粒棋子,现在倒是好了,你把她给放了,那么皇长公主要杀上门来,该怎么办?你担当得起吗?”她恨恨的指着万贞儿,怒气冲天的说

万贞儿见到她有些恼羞成怒,便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说道:“太后娘娘,贞儿也只不过是听从皇命而已娘娘如果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尽管就去问皇上是了,又何苦在这里为难贞儿呢?”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周太后立刻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本来就恨万贞儿很久了,而今又见到万贞儿对自己如此的不尊重,当然加生气

听到万贞儿巧言善辩,周太后不禁很生气,对于万贞儿,她心里非常有意见了,而万贞儿又在她面前句句狡辩,让她越发的觉得这个人不诚实

她很生气的看了万贞儿一眼,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不要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就可以作威作福你不要忘记了,哀家是皇上的生母,就连皇上也要给哀家面子的,而你,竟然敢跟哀家作对,你是不是有心同哀家过不去,你自己心里清楚”

万贞儿其实现在心里也很紧张,她知道周太后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人,如果是一件事情做得不顺她的意,说不定她立刻会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如果周太后真的要冒着同皇上闹翻的危险,来处置了自己,恐怕皇上也无可奈何,大不了是同周太后争吵一番罢了,事情一定得不到一个圆满的解决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不愿意委曲求全,去同周太后讲好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周太后转头说给皇上听,皇上又认为她是一个很没有主见的,或者是妖言惑众的人,总之,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陈嬷嬷,陈嬷嬷会意,便悄悄的往外走,陈嬷嬷是打算去搬救兵,把皇上搬过来

谁知道周太后眼尖,立刻指着陈嬷嬷,对青纱说道:“青纱,拦住她,不要让这个老虔婆出去”

“是”青纱脆生生的应着,就上前去拦住了陈嬷嬷,对陈嬷嬷说道:“你要去哪里啊?陈嬷嬷”

陈嬷嬷微微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周太后见青纱拦住了陈嬷嬷,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她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做的事情,不要以为哀家一点都不知道,哀家只不过是念在皇上的面子上才不想同你计较但是你一直以来,做了这么多让哀家失望的事情,你说哀家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说到这里,她上下打量了万贞儿一眼,对青纱说道:“万贵妃,妖言惑众,并且蓄意欺瞒哀家,你先替哀家给她掌嘴”

“是”青纱答应着,就上前来抬起手来,随手给了万贞儿一巴掌

万贞儿始终也是一个皇贵妃,一直以来虽然说得不到朱见深最多的宠爱,可是朱见深凡事也很依赖于她,而今竟然被周太后的一个宫女随随便便的刮了一巴掌,她如何能够不生气?

她犹豫了很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一样,猛的站起来,指着周太后说:“太后娘娘,够了,我敬您是太后娘娘,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不要以为我万贞儿是好欺负的”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哀家是蓄意欺负你吗?万贵妃,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哀家在这里的时候,你居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背着哀家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万贞儿望了周太后一眼,缓缓的对她说道:“随便太后娘娘怎么想,总之,贞儿走得正,行得直,一切都对得起天地良心娘娘非要说贞儿对不起娘娘,那贞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不知道娘娘可有没有想过吗?如果没有皇上的授意,贞儿怎么敢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太后娘娘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怎么样可以向皇上交代,而今做出了这么多事情来,皇上心里对太后娘娘又是怎么样的想法?”

“你这个妖女,你想挑拨我们母子的感情吗?你简直是大逆不道青纱,立刻把她带下去,杖责三十大板,往死里打”

“什么?往死里打?”青纱听完之后,顿时愣住了

她抬起头来偷眼看了周太后一眼,青纱看到周太后的神情,知道周太后心里很愤恨,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周太后真的把万贞儿往死里打的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一定不会这么容易算了

皇上现在正在宠幸万贞儿,依靠她出主意的时候,周太后却要蓄意同万贞儿为敌,这怎么样都说不过去,这完全会破坏掉周太后和朱见深的母子感情,如此一来,对于他们都没有好处

青纱想了很久,才缓缓的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一定要镇定啊,这件事情我看一切都等皇上来再处理”

“什么?青纱,你竟然敢违拗哀家的意思,你也越来越大胆了,是不是?”周太后望了青纱一眼,恨恨的说道

青纱立刻跪下去,连声说道:“太后娘娘,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违背娘娘的意思呢?只不过是奴婢是为娘娘着想,娘娘杀了一个万贵妃,那又能够怎么样?最让皇上不能忍受的,可就是娘娘趁着皇上不在意的时候,把万贵妃处死了,皇上要是知道了,他心里一定会对太后娘娘不满这么一来,会影响到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母子关系的”青纱一边说着,一边暗示着周太后,对周太后使眼色

周太后也不知道看到了她的眼色没有,但是青纱很明显是为了周太后好,她是唯恐周太后和朱见深再因为万贞儿的事情起争执,本来他们为对付简怀箴的事情,已经闹得不愉快了,如今再为这件事情闹起来的话,对周太后一点好处都没有

周太后不管怎么样,都要顾念母子感情的,否则的话,对她自己绝对没有半分益处

她犹豫了很久,像是在隐忍什么似的,终于对青纱说道:“好了,哀家今天就看在青纱的份上,放过万贵妃只不过嘛,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上前来,给我狠狠的掌刮万贵妃,一定要掌刮到她的脸肿起来才好,我看她以后还拿什么去魅惑皇上万贵妃,你是跟着哀家出身的,你到底有多少斤两,难道哀家还能不清楚吗?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做了什么事情,难道哀家不是心知肚明吗?哀家一直以来,没有在皇上面前揭穿你,是希望你可以全心全意的帮哀家做事,没有想到你现在越来越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了”

万贞儿听到周太后这么说,知道周太后今天如果不对付自己的话,心里一定不爽,可是她又怎么能够这么容易被周太后欺负呢?

她犹豫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太后娘娘,如果你今天打了贞儿的话,被皇上看到,贞儿一定如实禀告,相信周太后在皇上眼中的形象会变得跟现在不一样太后娘娘,贞儿劝您看在以前跟贞儿的主仆情分上,还是不要对贞儿动手动脚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无非是想故意激怒周太后,如果周太后很生气,闹出了很大动静,想必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中

周太后刚刚要说什么,青纱已然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太后娘娘,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如果是现在对付了万贞儿的话,那么想必皇上对太后的印象会加差,如此一来,皇长公主那方面该怎么应对才好?所谓事有轻重缓急,事缓则圆,娘娘应该清楚这样啊”

“青纱,你今天怎么老帮着万贞儿,是不是拿了万贞儿什么好处?”周太后愤愤的说道

“娘娘明鉴,青纱绝对不敢做对不起娘娘的事情,如果做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青纱刷的跪下来,对着周太后以表忠心

周太后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她知道青纱心里很恨万贞儿,是不会同万贞儿同流合污的,她之所以这么说,的的确确是为了自己,所以便摇了摇头,说道:“好了,哀家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万贞儿,今天算你命大,如果你再搞什么事情的话,哀家绝对不会这么放过你的不错,哀家是担心跟皇上母子关系闹得不好,所以才放过你,但是如果你真的惹恼了哀家,哀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青纱,随哀家摆驾回宫”

“是”青纱点点头,于是一大群宫女、太监们便拥着周太后回宫去

留下万贞儿在那里捂着脸,恨恨的说道:“今天你们给我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偿还”

陈嬷嬷连忙上前去看了看万贞儿的脸,对她说道:“哎呀,娘娘,你看你的脸,被打成什么样了?你没事?”

万贞儿勉强摇了摇头,气非常不顺的说:“没事,只不过嘛,今天她们给予本宫的,本宫总有一天要让她们十倍偿还周太后实在是太过分了,现在后宫还不是她一个人执掌,她竟然就这么对付本宫如果有一天,后宫真的是她一个人执掌了,她还不一定会对本宫怎么样呢”

“娘娘知道这件事情就好,所以娘娘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是对的如果皇长公主回来这后宫之中,继续牵制周太后,奴婢相信周太后一定不敢这么嚣张霸道而皇长公主呢,她的确是很严厉,可是比起周太后来,毕竟是要凡事公正一些,你说对不对?”

万贞儿点头道:“陈嬷嬷,你说得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零落那边怎么样了”

两个人正在谈论了一会,陈嬷嬷就急急忙忙的拿冰块去帮万贞儿敷脸,就在这个时候,有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向万贞儿跪下说道:“启禀娘娘,零落姑姑她来了”

那个小太监也是万贞儿素来信任的,她听说零落来了,连忙喊道:“快把零落姑姑请上来”

“是”那小太监答应着,就去请零落

过了没有多久,零落就被带了进来,零落进来之后,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她先上前来给万贞儿请安,万贞儿一把把她扶起来,笑着说道:“零落姑姑,你又何必如此客气?我还担心姑姑一去不回,皇长公主对于本宫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没有想到姑姑却又回来了,想来事情是大好了”她充满期冀的望着零落

零落也笑着点头说道:“不负皇贵妃的重托,奴婢同皇长公主说过之后,皇长公主顾念皇上对她的一番亲情,果然答应同皇上握手言好”

“真的?真的有这么回事?”万贞儿眼中露出了兴奋之色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皇上可以和简怀箴休兵和好的话,这意味着周太后以后在宫中的权柄又会逐渐的消失,周太后想要对付她万贞儿会越来越难,而万贞儿这次因为依附简怀箴,想必多多少少得到了简怀箴的重用,这对她而言,绝对是好事一桩,她便忍不住喜上眉梢

“当然是真的,零落从来不会说谎的”

“我当然知道零落姑姑不会说谎了,零落姑姑快请起来”万贞儿亲自把零落给扶了起来

零落看到万贞儿脸上有些红肿,便问道:“娘娘,你还好?”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问,便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没什么,还不是周太后周太后因为不满本宫从天牢里把你救了出来,就过来闹了一场,幸好周太后心里还忌惮皇上,没有杀了本宫否则的话,你现在已经见不到本宫了”

零落听到万贞儿这么说,便对她说道:“万皇贵妃,你为皇上和皇长公主做的,皇上和皇长公主想必都已经铭记在心不管怎么样,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一定会记下的”

“贞儿也不希望皇上和皇长公主能够记得住贞儿的功劳,只希望皇上和皇长公主和睦相处就好了”

零落听到万贞儿所说的话,好象一切是出自肺腑之心,便点点头

万贞儿又加了一句,说道:“零落姑姑心里可能会对贞儿有些看法,其实这也难怪,以前的时候,贞儿的确是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情可是现在想想,也算想明白了,贞儿本来是太后身边的一介宫女,到现在为止,可以成为皇贵妃,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几位太后和皇长公主,就以贞儿的的位分为尊,贞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所以我想做的事情,也无非是促成这后宫之中的祥和,希望皇长公主和皇上可以和平共处”

听到她这一番肺腑之言,零落不禁点头说道:“万贵妃所说的果然是出自真心,零落也感同身受不管怎么样,这一番话零落日后一定在皇长公主面前同皇长公主说”

“如此多谢零落姑姑了,皇长公主真的肯原谅皇上了?”

“不错,皇长公主和皇上本来就是骨肉至亲,哪有隔夜的仇啊,皇长公主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废了皇上的皇位只不过是皇上在奸人的挑唆之下,才蓄意皇长公主为敌,皇长公主被迫自保,才向朝鲜借了十万大军总之,这一切的一切也说不上是谁对谁错,如果不是有奸人从中作梗的话,事情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

万贞儿听她这么说之后,连忙笑着说道:“是啊,本宫也的确是这么觉得的,总之,皇长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没错的,而今难得皇长公主能够不计前嫌,愿意同皇上和好,这真是喜事一桩想必皇上知道了,也甚为高兴这样,零落姑姑,在本宫宫里面等一下,哪里都不要去,本宫现在就去找皇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零落便点了点头说:“如此便有劳万贵妃了”

万贞儿摇摇头说:“这是本宫应该做的,零落姑姑切忌哪里都不要去,如今周太后正对零落姑姑失踪一件事情满怀怨言,说不定正在四处找零落姑姑呢万一零落姑姑落到周太后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了,你去”零落对万贞儿说道

万贞儿嘱咐完了零落之后,便带着陈嬷嬷匆匆忙忙的赶往乾清宫中去见皇上

古冷意正在门外守着,见到万贞儿前来,便说道:“不知道万贵妃来找皇上,有什么事情?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如果不是急事的话,请贵妃还是不要进去了”

万贞儿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关系,相信皇上听了我的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我现在必须要立刻进去见皇上”

古冷意听她这么说后,就立刻进去为万贞儿通传,过了没有多久,古冷意就出来对她说道:“皇上请万贵妃进去”

万贞儿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进去后看到朱见深愁眉紧缩,正坐在龙椅之上发呆,便连忙上前去,对着朱见深行了一礼,说道:“奴婢参见皇上”

朱见深猛然看到万贞儿,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就说道:“贞儿,你刚才,古冷意说是你要求见朕啊,朕一时之间竟有些糊涂起来”

“是啊,皇上”万贞儿媚眼如斯,笑着说道:“贞儿也听古公公说皇上正在不知为什么事情生气,所以贞儿特意来把这个好消息带给皇上的”

“好消息?有什么好消息?现在朕的身边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了,哼”他越说越生气,便狠狠的拍了拍龙案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万贞儿倒是有些奇怪的说道:“皇上,您出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会如此的生气?出了什么事情,不妨同我说一遍,说不定贞儿可以帮得上你呢”

听到万贞儿这么问,朱见深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恨恨的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说去都怪太后,太后跟朕说她同罗开凌是亲戚,罗开凌无论如何也会站在朕这一边,帮朕对付皇长公主的谁知道罗开凌现在中途叛变了,朕已经得到消息,昨天他同纪恻寒相谈甚欢,而且还答应了纪恻寒,绝对不会再帮朕来反皇长公主你说这事说起来是不是气煞人也,也不知道太后这是什么亲戚”

听到他这么说后,万贞儿反而笑了起来,万贞儿说道:“其实这一切也都在臣妾的预想之中了,天下人都知道,罗开凌罗将军是一个正直不阿的人,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和天下他之所以肯答应太后帮助皇上,也无非是因为忠君爱国的思想在那里作祟,他如今又听了纪恻寒的话,答应不帮皇上反皇长公主,想必是纪恻寒拿黎明苍生来劝说他了这个人在国家大义面前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了,皇上,也该能够理解他才是啊”

“可朕理解他又怎么样呢?他口口声声的答应了朕,利用他手中的军队来帮朕反皇长公主,现在可好了,皇长公主手中不仅有烛影摇红和忏情门,还有朝鲜借来的十万大军,但是朕手中却什么都没有了你说朕怎么能够不生气呢?”

听到他这么说后,万贞儿笑了起来,万贞儿走到皇上的身边,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端到他的面前,说道:“贞儿倒是要祝福皇上,祝皇上洪福齐天,祝皇上的皇位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贞儿,你是不是故意来讽刺朕,明明知道朕现在在生气,所以才同朕说这些话”

十四,朝鲜军

周太后听到朱见深跟她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朱见深,朱见深虽然每句话说得都好象彬彬有礼一样,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朱见深要求周太后不要再干涉朝政,周太后心里当然不愉快了,因为她的祖先们就是在马背上打天下

“皇上,哀家再跟你说一次,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迎皇长公主进宫?如果是的话,哀家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哀家绝对不可能和皇长公主共存于这后宫,后宫之中只能留下一个人,你觉得皇上你是留下谁好?”说着,她便定定的望着朱见深,想让朱见深做出一个决断

朱见深知道这只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而已

“母后,请恕您的请求儿子不能够答应,儿子也很想给母后一些好生活,让母后在后宫之中可以威风起来,可是现在却不是威风的时候母后,你知道朕最讨厌别人来威胁朕了,别人越是威胁朕的事情,朕越是不想做,而今母后竟然用亲情来要挟朕,你说你该让朕怎么做才好?朕真的是拿不了决定”

“皇上,你口口声声的一口一个皇长公主,你不要忘了,哀家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之所以有今天,总是哀家一直在帮你了,你说对不对?而且哀家凡事都以皇上为尊,不管皇上怎么说,哀家都会义无反顾的帮皇上去实现,谁让皇上是哀家的儿子呢可是皇上怎么对待哀家”

“总之,朕主意已决,无论如何,也要把皇长公主迎回来,任凭是谁,也阻止不了朕母后,朕一直很尊敬您,可是您也不能够阻止朕,因为朕这么做,是为了天下的安定,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如果母后您因为一己之私而阻止儿臣的话,儿臣亦无话可说”

听到朱见深这番话后,周太后惊诧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周太后望着朱见深,恨恨的说:“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对待你的母亲的,好,好,很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旁,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剪刀出来,用剪刀对着自己

朱见深见到这种情形,不禁被吓了一跳,连声说道:“母后,您想干什么?您想干什么?您不会是想对自己不利?”

周太后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说:“我生了你这个不孝的儿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剪刀绞断了自己的头发

见到她这么做,朱见深不禁被吓住了,朱见深望着她,愣了半天,才缓缓的说:“母亲,你这又是何苦呢?”

青纱一边上前去扶着周太后,一边抬眼望着皇上,她有些生气的对皇上说道:“皇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太后呢?太后娘娘为了你,可谓是殚精竭虑,尽心尽义,天底下哪里有像太后娘娘这么好的母亲?但是你却这么对待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多么伤心啊?”

“我”朱见深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来

遇到这种情形,他还能够怎么说呢,毕竟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做对了,就是做对了,对与错之间原本是很分明的,他自己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事情,周太后便是用死来威胁他,他也不能够屈服,如果他因此而屈服了的话,首先对不起的就是自己

“有时候很多事情也都不是朕说了算的,你们能够明白吗?”

“就是不能够明白”周太后凄厉的喊道:“我只知道你本来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可是现在却越来越忤逆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得这样?为什么?”她说到这里之后,就抬起头来望着朱见深,等待着朱见深给她的一个回复

朱见深看到周太后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心里一时之间很惊惶,但是他始终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周太后说道:“母后,儿臣真的不是不肯答应您,可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果儿臣遂了您的心的话,您告诉儿臣,我们应该拿什么来同皇长公主挡?皇长公主手中现在既有李成豫,又有罗开凌,同时还有很多江湖侠士来帮忙,而我们呢?我们根本就一无所有,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母亲不是希望儿子失道?”

听到他这些话后,周太后越发的生气起来,周太后很想说什么,但是过了很久,始终没有说出来

看到周太后的样子,他缓缓的说道:“母后,儿臣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可是儿臣希望您能够了解儿臣的一片心意儿臣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啊如果真的打起仗来,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你说儿臣说得对不对?”

周太后听到他这么说后,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她把头扭向了别处,显然是很生气,过了良久,她才对青纱说道:“我们走”

“是”青纱答应着,便上前去扶她

“母后”朱见深喊道,可是她却头也没有回,并没有再看朱见深,就同青纱径自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朱见深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之,那种感觉是非常非常的令他心里不舒服,好象堵了一样东西似的

朱见深眼睁睁的望着周太后走了出去,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在现在无论跟周太后说什么,周太后都不会听的,既然她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她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的

周太后又是一个非常刚愎自用,而又非常执拗的人,她有这种看法和想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周太后有她自己的考虑,而朱见深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他们没有办法融合在一起的话,那就只好各走各的路了,否则便会渐行渐远

朱见深望着周太后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

万贞儿则在一旁劝说他道:“皇上,您不要再这么生气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一定会按照皇上您想的去进行,但是只要事情能够完成,就是了虽然说太后现在的确是有点生气,可是她的气总有一天会消的,如果皇上现在放弃了自己迎回皇长公主的想法的话,那事情可就严重得多了如果到时候皇上真的同皇长公主恶战起来,吃亏的还是皇上,皇上这么做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朱见深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便点点头,道:“贞儿,你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朕也是这么想的母后生气也罢,恼怒也罢,终究是一时的,而如果朕因此同皇长公主打起来的话,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这个责任我也担不起”

万贞儿见朱见深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不禁很是得意,她知道如此一来,周太后的一番想法就成功不了了,周太后做这么多事情,无非是希望她可以自己执掌后宫,而现在呢,朱见深却根本就不听她的,这么一来,情况就简单得多了

接下来朱见深要做的事情,就是亲自回简府去迎回简怀箴,他先在全国下了一道圣旨,说明之前简文英等人被诬蔑造反一事,实属谬传,是他听信了奸人所言,所以才导致如此

这些话传到周太后的耳中,周太后就加生气了,什么叫听信奸人所言,难道他口里的奸人指的是自己吗?

周太后被气得一病不起,朱见深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事有轻重缓急,接下来的事情,他就是要去简府迎回简怀箴

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以前做了错事,唯恐简怀箴骗他,临行之前,还特意去问万贞儿,对万贞儿说:“贵妃,你告诉朕,皇长公主是真的原谅朕了呢?还是只不过是想哄骗朕开心,然后”说到这里,他便欲言又止

看到他的样子,万贞儿不禁从心底里鄙夷,但是万贞儿当然也不敢说出自己对他的鄙夷来了,她就只好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皇上,皇长公主既然已经答应了您,那当然是真的了她如果是出尔反尔的话,这件事情传到天下人耳中,她也没有办法跟天下人交代啊,您说是不是?”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点头说道:“你说得倒还是有道理的,贞儿,有你这个军师在朕的身边帮朕,朕真是不愁大事不成啊”

万贞儿听到朱见深的这番话,心里很是嗤之以鼻,心想,你以前对我不利的时候,你怎么不会说出这些话来?现在又来同我说这些话哄我,难道我万贞儿就这么容易骗吗?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是笑盈盈的说道:“皇上,您想多了,能够帮助皇上是贞儿的一番福气,要是贞儿不能够帮助皇上,那贞儿才要自责了皇上现在什么也不想,赶紧去把皇长公主迎回来”

朱见深便带着很多人,包括一些朝臣,一起迎向了简府

这时候,简府早就已经解封了,朱见深到了简府后,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有几分惧意,还好有万贞儿一直跟着他,他这才鼓足了勇气,上前去

这时候就有人把门打开,朱见深走进去后,看了看,发现现在里面越发的箫条了,不禁有些生气的说:“这是皇长公主以前住的府邸,怎么可以任它箫条至此?来人啊,马上命人修葺简府,务必要修葺到跟以前一样”

“是”接下来就有人答应着,并把朱见深的话记录下来

朱见深便缓缓的走进去,他走进去之后,看了看,心里还是有一些别样的情绪,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跟简怀箴对着干了这么久

进去之后,发现简怀箴等人早就已经等着了,他打起精神上前去,向简怀箴行了一礼,便又亲自跪下,说道:“朕见过皇长公主,皇长公主,朕以前做了很多错事,皆是因为朕年幼的缘故还请皇长公主不要同朕一般见识,不要放在心上”说着,他就要叩下去

简怀箴见到这种情形,心里不禁觉得有点心酸,眼圈一阵红,就上前去把他扶起来,说道:“好了,皇上,你就不必如此了你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难道本宫心中不明白吗?本宫也相信你只不过是受了奸人的挑唆,可是本宫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情来了,徒让别人心寒”

“是皇长公主放心,朕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情来了,朕凡事都要以天下家国为己任”

听到他这么说后,简怀箴便点了点头,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看到简怀箴终于点头了,他心里也舒服了不少,他望着简怀箴,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既然朕亲自来迎你,请皇长公主还是跟朕回宫,毕竟皇宫才是皇长公主的家”

听到他说这么一番话,简怀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好,本宫便同你回去,希望你以后好好长进,做个好皇帝”

“谨记皇长公主教诲”朱见深连忙说道

简怀箴便点了点头,同朱见深一起回去

简怀箴回头看了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等人一眼,对他们说道:“怀明苑,皇上稍后会派人去修葺的各位大哥,你们还是暂时先回怀明苑中,我们以后有时间再小酌相见”

纪恻寒爽朗的笑了起来,说道:“好,事情如今得到了圆满解决,我们为公主妹子感到高兴”

简怀箴的眼神却又在刹那间飕的冷漠下来,她望着纪恻寒,对他说道:“其实事到如今,还不算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有件事情始终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公主妹子,到底觉得什么事情是你心头的一根刺?”纪恻寒开口问道

简怀箴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我说的是李成豫”

“李成豫?”纪恻寒的脸色也在一刹那变得难看,纪恻寒抬起头来望着她:“你的意思是说,害怕李成豫会对朝廷不利,趁机来侵吞我朝国土,是不是?”

“对,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简怀箴满面忧思的对他说道

朱见深不以为然的说:“皇长公主,不用放在心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李成豫吗,我们不是还有罗开凌吗?让罗开凌对付他就好了”

“皇上,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罗开凌的确是我国的大将,而李成豫又何尝不是朝鲜大将?两个人原本是实力相当的,但是他们真的打起来的话,情况就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罗开凌和李成豫且不说谁的战术高强一些,谁的战术低弱一些,单是那十万大军就有他们耗的了,行军打仗一定会极尽痛苦,本宫以前也曾经指挥过几场战役,深知这其中的道理而且最让人担忧的是李成豫现在有所持,而罗开凌则无所持,因为李成豫现在在京城附近,他还有两万兵马正在皇城之中,倘若真的要打起仗来的话,到时候他完全可以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做要挟,但是罗开凌却要全心全意的来拯救这京城百姓的性命如此一来,罗开凌已经输了先机了,所以要想对付李成豫,根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众人都啊了一声,望着她,对她说道:“公主妹子,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简怀箴一句话都不说,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众人看到她的表情,已经猜到她心中已然有了计策,但是这计策想必她觉得不可行的,或者是行使起来有些困难

江少衡的双目之中锋芒毕露,他望着简怀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知道公主妹子想的是什么计策,公主妹子想的计策是可刺杀,对不对?”

简怀箴点了点头,她转过脸来望着纪恻寒,说道:“人人都知道李成豫是纪恻寒纪大哥帮我们请过来的,而今我们为了百姓的安全,为了大明的江山,竟然要去刺杀李成豫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恐怕对纪大哥的名声有损”

纪恻寒倒豪爽而洒脱的笑了起来,他说:“这也没有什么,对我的名声有损,那又有什么呢?再说了,我纪恻寒原本也没有什么名声嘛,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国家大义重要了虽然我纪恻寒不在朝廷为官这么多年,对于这些事情,还是很了解的,公主妹子,你放心,凡事倒不必忌讳于我,只要按照你们自己想的法子去做就行了再说了,刺杀李成豫这件事情都可以由我亲自来做,我同李成豫也没有什么交情,自然跟同你们的交情不同而李成豫又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我把他从朝鲜请了过来,他来了之后竟然霸着不肯走就算了,还带了很多士兵潜入到京城里来,一看显然就是有所图的对于他这种人,我如果是不对付他,那我就不是纪恻寒了”

纪恻寒说完之后,便朗然而笑

简怀箴看到他洒脱的样子,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简怀箴最怕的事情就是纪恻寒不能够接受,如今纪恻寒都能够接受了,这情况就简单得多了

简怀箴想了一会,就对他说道:“这件事倒也不用这么担心,我觉得即使我们不想跟他打仗的话,只要刺杀了他,就可以了刺杀了他后,我相信朝鲜大军中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来率领这十万大军,到时候他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了等到他们变成一盘散沙之后,就可以一击而中”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而纪恻寒是踌躇满志,主动请缨,想要去对付李成豫,这一点让简怀箴觉得很欣慰,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让简怀箴失望

简怀箴望了朱见深一眼,朱见深在那里凝神不语,显然是在思考他们刚才说的话,简怀箴对他说道:“皇上,既然这几位江湖侠士都肯为国家分忧解难的话,那么情形就容易得多了只要他李成豫稍微有所异动的话,可以派兵刺杀了李成豫,到时候情形就简单得多”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深点了点头,说:“但凭皇长公主作主,朕全都听皇长公主的”

其实朱见深现在心里那个后怕啊,简直怕得不得了,简怀箴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想要李成豫的十万大军同朝廷的军队开战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派人刺杀了李成豫

而刺杀李成豫对于他们这些江湖侠士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那么反过来说,如果简怀箴想要对付朱见深的话,岂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只要派个人杀了朱见深就是了

但她始终都没有这么做,可见她是顾念亲情,想到这些,朱见深就觉得浑身汗哒哒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总之,他是彻底的被吓住了,他不禁深深后悔,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跟简怀箴作对,简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还好,他在万贞儿的劝说之下,及时回过神来,没有弥足深陷,否则的话,那情况真的是不得了了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觉得一阵惊慌,转过脸去,望着简怀箴,对她说道:“皇长公主,那我们先回去”

简怀箴点点头说:“如此也好,我们先行回去,至于李成豫的事情,回宫之后我们再慢慢商量如果李成豫肯听劝说的话,那固然是好,如果他不肯听劝说的话,情况可就糟糕得很了”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纪恻寒当即对她说道:“既然如此,这样,公主妹子,就由我去见一见李成豫,同他说一说这事情也许他肯听我的话呢,毕竟他是我从朝鲜搬过来的如果是他不肯听话的话,我们另当别论,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没有问题”简怀箴点头说道

“好,那就这么说了”

于是事情就按照她所说的去做,而简怀箴自同朱见深回宫不提,另一方面,纪恻寒则去劝说李成豫

纪恻寒得了简怀箴的命令之后,便去见李成豫,纪恻寒心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果处理得不妥当的话,影响会极其深远,如果真的影响到国家社稷,那么事情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他来到李成豫所居住的地方,李成豫现在已经带着他的弟兄们在京城之内居住了,他们在京城里面就像是强盗一样,经常做一些很无赖的举动,李成豫有心让他的属下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才显得他们朝鲜军队很厉害

纪恻寒见到李成豫后,李成豫有些不把纪恻寒放在眼里了,他冷冷的望了一眼纪恻寒,对他说道:“纪先生,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的话,还请纪先生先回去”

十六,杀无赦

简怀箴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他轻声的对皇长公主说:“皇长公主,朕从来没有骗过你,朕已经说过了,一定不会做对不起皇长公主的事情,既然把皇长公主迎回宫,就一定会好好的对待皇长公主,朕就一定会做得到母后,你绝对不能够伤害皇长公主”说到这里,他便转过脸去望了周太后一眼

周太后脸上露出了气急败坏的神色,她望着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千万不可以这么想啊你想啊,这天下如果没有皇长公主的话,就是你的天下了而只要有皇长公主一天,这天下就要被她把持在手里,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总之,皇上你要三思而后行啊”她一边对朱见深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朱见深听了她的话,犹豫了一下,说:“母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不管怎么样,你想想,当初如果没有皇长公主力保儿子的话,儿子绝对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儿子要起兵反皇长公主,已经是不对了,而今竟然还做出这种事情来,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吗?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母后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母后以为害皇长公主,就可以在这后宫之中呼风唤雨了吗?母后你要想清楚啊,皇长公主座下不乏能人,既然江少衡江太傅能够把皇长公主从锦阳宫中救出去,那么他就一定有办法来到这宫中找人寻仇这宫中的侍卫虽然森严,可是他们都是当世顶尖的武林高手,如果他们要对付一个人,或者要取一个人的项上人头的话,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母后,你要三思而后行啊”朱见深语重心长的对周太后说

周太后听了这些话后,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朱见深,说道:“你到底是不是哀家的儿子,竟然处处胳膊肘往外拐,不管怎么样,哀家今天不对付皇长公主,绝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儿子,你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如果哀家今天不对付皇长公主的话,那么赶明个皇长公主一定会对付哀家,难道你想看着哀家被皇长公主赐死吗?”说到这里,她便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对她说道:“母后,儿子还是非常了解皇长公主的性格的,儿子相信皇长公主一定不会追究母后,你还是收手来人啊,带母后回去休息,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让母后走出寝宫一步”

太监和宫女们听到朱见深这么吩咐之后,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显然是在想朱见深说的这些话到底是有效还是无效的

朱见深眼神顿时变得很冰冷,对他们说道:“难道朕说的话你们都没有听到心里吗?是不是要让朕再重复一遍?还是朕再派别人把你们一起带走?”

那些太监、宫女们见到这种情形之后,都很害怕,于是便立刻上前来,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请”

周太后无奈之下,只好站起身来,恨恨的看了朱见深一眼,对他说道:“儿子,你今天真是太令母后失望了,走”说完之后,便转身要往外走

零落见到这种情形,她不禁很是生气,虽然说幸亏皇上来得及时,救了简怀箴,可是如果皇上这么草率的来论断一件事情的话,她是不能够心服的

不管怎么样,周太后都做了对不起简怀箴的事情,而今皇上竟然就这么跟她算了,如果说出去,谁能够心服口服?

零落犹豫了一下,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要放走太后,奴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这个小末子绝对不能够放走如果不是小末子给皇长公主送了这一杯茶的话,皇长公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总之,一切都是小末子的错,皇上一定要狠狠的处罚这个奴才才好”

听到零落这么说后,朱见深便点了点头,吩咐古冷意道:“古冷意,你立刻派人把这个小末子带下去,狠狠的乱棍打死”

“是”古冷意答应了一声,便要派人去捉拿小末子

这小末子一直以来都是周太后宫里的人,虽然生得眉清目秀,可是一直没有得到重用,他眼巴巴的看着很多人都得到了重用,而他自己却始终不能,他也为此而黯然神伤

他一直以来都想办法,希望可以在这后宫之中出人头地,恰好周太后要找人帮忙对付简怀箴,他知道这件事情后,便立刻自动请缨,并且还献计献策,献了这个计策来对付简怀箴

他以为对付了简怀箴之后,他就能够成为周太后身边的红人,周太后就会重用于他,所以他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才表现得异常凶狠,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事实上就算是他真的讨了周太后的欢心,周太后却一样没有办法保他,他本来只不过是想出人头地而已,结果却差不多要赔上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他不禁非常害怕,他连忙跪下去,对朱见深请求说:“皇上,求求你,饶了奴才,奴才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并不是有心要害皇长公主的”

“奉命行事?如果一个奴才奉命行事就可以害主子的话,那后宫之中岂不是会有很多无法无天的奴才?朕绝对不可能会放了你的,你想都不要想了古冷意,还不立刻派人将他带下去”

“是”古冷意连忙答应着,便要派人上前来捉拿小末子

周太后听到朱见深这么说,一时之间是为之气结,她恨恨的挥了挥手,说道:“走”于是便往外走

而这个时候,小末子见到这种情形,立刻跪到周太后的面前,对着她又叩又拜的说:“周太后,求求您,救救奴才,奴才也是为您办事,所以才闹到现在这种下场,难道您真的忍心看着奴才就这么死了吗?如此一来,您周太后的威信岂不是就此扫地?所有的人都不再相信太后娘娘你了”

他故意拿这些话来激周太后,希望可以激怒周太后,或者是让周太后因此而肯管他

周太后听到他这么说后,果然很是触动,可是在这种情形下,皇上已然的怒了,不追究她周太后的责任,已经算是不错了,如果她还非要硬保小末子的话,恐怕到时候连她自己也保不了

想到这里,她便摇了摇头,对小末子说道:“小末子,哀家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青纱,我们走”说完,就带着青纱他们往外走了

青纱看到小末子的下场,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末子也只不过是为周太后做事而已,没想到沦落到了如此的下场,这不禁让所有跟随周太后的奴才们都感到兔死狐悲的一种哀伤感,这种哀伤感很快的在他们心中蔓延起来

周太后找他们办事的时候,就会很信任一个人,但是一旦出了事情,结果竟然不保那个人,他们当然心里觉得很难过,他们又想起,如果简怀箴真的好了的话,会不会追究每个人呢?因此每个人心里都惴惴不安,也包括青纱

很快的,周太后就带着她的一群奴才们走了,朱见深这才到简怀箴的面前,亲自蹲下来,抬起头来,望着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没事?朕已经命令古冷意去传御医了,相信御医很快就来了,您一定没事的”

简怀箴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本宫没事,只不过接下来这三天本宫什么事情都不能够理,不能够管,本宫必须要闭关了,熬过这三天,本宫就可以安然无恙的渡过本宫想了想,这深宫之中还是不宜待,本宫还是先回怀明苑去闭关”

听到她这么说,朱见深心中凛然一寒,他连忙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在这后宫之中当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天地间难道还有比后宫安全的地方吗?您放心,母后做的这些事情,朕并不知道,朕也是听古冷意说,他从一个小太监处听说母后来了万安宫中,朕怕母后来做出什么事情,所以就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结果误打误撞的救了皇长公主朕绝对不是处心积虑的要同母后联合起来,陷害皇长公主的”

听到他这么说,简怀箴点了点头,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本宫看人素来是不会错的,其实在周太后刚刚跟本宫说,她跟皇上你联合的时候,本宫也相信了,但是后来本宫才知道自己弄错了你放心,本宫没事,既然你让本宫在这后宫之中闭关,那本宫就在后宫之中闭关不过,在这三天时间内,谁都不准来万安宫中这苗疆的蛊毒非常厉害,如果本宫不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话,就会断肠而死”

“是皇长公主你放心,朕一定会派人帮你把好关至于李成豫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总之,这几天时间而已,李成豫也不会这么快动手的”

简怀箴点了点头

于是朱见深又安慰了简怀箴几句,这个时候,御医也来了,朱见深便提出让御医给简怀箴看看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本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自己心里清楚,御医来了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的,总之,本宫会自己救助自己的皇上就让本宫按照自己的方法去疗伤”

朱见深知道简怀箴医术高明,听到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勉强,于是便让她在万安宫中住了下来,同时也派出了很多人来守着万安宫,他吩咐了下去,如果不是得了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万安宫一步,否则的话,格杀勿论

而零落则继续留下来照顾简怀箴的起居饮食,除了零落之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万安宫一步

后宫中的消息一向是传得比风还快,很快的,朱见深因为简怀箴的事情同周太后闹翻,周太后愤而回到后宫之中,闭门不出的事情传遍了后宫中的每个角落

以前的时候曾经屡次三番依附过周太后,而视简怀箴于无物的人,心里立刻变得很害怕起来,他们唯恐牵连到自己,还好他们了解皇长公主的秉性,在这情况下,简怀箴一般不会同他们追究的,这才没有那么害怕了

零落便陪着简怀箴在这里住了下来,而这个时候,纪恻寒也探到了口风,便派人把这消息告诉简怀箴,可是简怀箴正在闭关,没有办法之下,他只好把这消息告诉了朱见深

朱见深听完之后,便派人亲自把纪恻寒请到了宫里

纪恻寒见到朱见深后,便向他行礼

朱见深摇了摇头,连忙亲自扶起来,说道:“纪先生,你又何必如此多礼?朕今天请纪先生来,是想知道李成豫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好因为皇长公主现在正在闭关,朕心里也非常担忧,唯恐两国的军队交战,到时候受伤的和受苦的就是普通的贫民百姓”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纪恻寒点头说道:“难得皇上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其实我也在想这件事情,事到如今,我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只有一个办法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李成豫他既然不肯投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说到这里,他不禁叹息了一声

他亲自把李成豫从朝鲜带来的,又要亲手送李成豫进鬼门关,那种滋味当然不是很好受了,何况在朝鲜,他留下了很多深刻的记忆,他想起了姚二小姐姚宛芸,想起了她死的情形,想起来那往事一幕幕,心酸一幕幕,只觉得非常难过

朱见深看到他若有所思,以为他是在担心,朱见深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说道:“我们的确是不惧怕朝鲜的那十万大军,只是十万兵力而已,可是如今这情况却有点不同因为他那十万大军是驻扎在京城外面的,同时还有两万多军队在城里,如果一旦打起来的话,我们要顾忌百姓,而朝鲜的军队却不必顾忌,如此一来,我们已经输了先机,你说呢?”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后,纪恻寒点点头说:“皇上分析得很对,所以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从李成豫下手了虽然说是我亲自把李成豫从朝鲜请过来的,我也真的不想对付他,可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在千千万万的百姓和李成豫之间,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千千万万的百姓们刺杀李成豫倒不是很难,不怕他有千军万马,于千军万马中取一个人的性命,那实在是很容易”纪恻寒说到这里,点了点头道

朱见深听到他这么说,不禁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于千军万马中取一个人性命很容易,那么在这后宫中取他皇上的性命到底容易不容易呢?

朱见深想起这一点,不禁在想,幸亏周太后和简怀箴两个人起了冲突的时候,他站在了简怀箴这一边,而且还帮助简怀箴和救了简怀箴,否则的话,如果这些江湖人真的要追究起来,他们会入宫行刺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纪恻寒看到朱见深在那里若有所思,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样,便轻轻的喊了一声,说道:“皇上,您是不是另有别的打算?”

朱见深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朕觉得你所做的事情也非常有意义,非常有道理的,朕完全能够明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按照你所说的做”

纪恻寒想起一件事情,便转过脸来问道:“对了,皇上,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皇上,皇长公主的身体一直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需要闭关呢?是不是她上次武功还没有恢复,所以需要闭关,来努力的让她近期之内赶紧恢复武功?”

听到纪恻寒这么问,朱见深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来

纪恻寒见到朱见深的神情,似乎是有什么隐情一般,心中顿时觉得很害怕,便连声问道:“皇上,请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长公主会闭关?而皇上又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不是皇长公主她出了什么危险?”

“没有,没有”朱见深连忙摆手说道:“皇长公主她现在还没有出什么危险,是这样的,前天皇长公主刚入宫的时候,母后背着朕,竟然敢对付皇长公主,以至于害得皇长公主中了毒皇长公主说,这毒药宫中的御医没有办法为她解,她只有靠她自己闭关三日,三日过后,她就一定能够把体内的余毒清除朕对于医理也本来不通,能够听得懂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纪恻寒听完之后,脸色在一刹那变了,他连忙问道:“皇上,皇长公主伤得到底严重还是不严重?求皇上告知”

“皇长公主伤得严重不严重,其实朕心里也没有底,因为朕现在根本就进不了万安宫,万安宫已经被完全封锁了,之所以封锁起来是为了方便皇长公主在里面修练你放心,朕觉得皇长公主既然说没事,就一定没有事的,我们一定要相信皇长公主,你说对不对?”朱见深连声的对纪恻寒说道

他对纪恻寒说这些话的时候,口气很软,因为不管怎么样,理亏的到底是周太后,如果他们要追究起来,还要同周太后计较的话,那情况就非常之糟糕了

不管怎么说,周太后也是他的母后,他也不希望他母后有什么危险

当然这件事情他也不得不承认,周太后的确是做得很错很错的

纪恻寒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既然如此,那就希望三天之后,皇长公主能够顺利的闭关出来到时候再同皇长公主把这件事情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对付李成豫皇上,您觉得怎么样?我还可以趁着这些日子赶紧写一封书信给姚太后,希望姚太后能够给一个回复,如果姚太后也是下了决心要让李成豫来对付大明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果姚太后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说不定她可以把李成豫给召回去不知道皇上以为如何?”

听到他这么说后,朱见深连忙点点头,说道:“还是纪先生考虑得周全,既然如此,就按照纪先生所说的去做”朱见深心里也有点理亏,不管纪恻寒说什么,他都赞同说好

纪恻寒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么纪某人先告辞了”说完,他就向皇上请辞离去

朱见深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只觉得有一点点后怕,幸好纪恻寒没有追究这件事情,如果是他真的要对付皇太后的话,那该怎么做呢?朱见深又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不管怎么样,简怀箴带给他的冲击还是实在太大了,简怀箴身边有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他们要杀一个人,简直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

而他自己,虽然身为皇上,身边却始终笼络不到这样的高手,如刚才,幸好纪恻寒没有怪周太后,要不然的话,他连夜赶入到宫中,真的取了周太后的人头,那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总之,这件事情说起来让朱见深非常的伤神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和简怀箴的关系虽然现在逐渐好转了,但是通过这件事情还是要让他觉得心里有一些不舒服,不管怎么样,他身边有简怀箴,就好象随时随地安放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简怀箴如果真的想对付他的话,那实在是一如反掌,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简怀箴也没打算继续追究他以前做的事情,那就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纪恻寒回去之后,就把朱见深的想法同众人说了,又把简怀箴在后宫之中中毒的事情告诉了众人,众人都觉得很担心

纪恻寒便把朱见深说的话跟众人了说了一遍,大家觉得如果三天之后,当真可以见到简怀箴的话,那倒还是没有什么,如果三天之后还不能见得到话,事情就很严重了

纪恻寒倒是笑着安慰大家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如今皇上还指望着皇长公主帮他驱退朝鲜的军队呢,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皇长公主不利呢?何况我看皇上真的对皇长公主没有恶意,有恶意的应该只不过是周太后而已可是周太后就算是对皇长公主有恶意,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太后而已,公主妹子又是她的长辈,相信这件事情到了如此,也不会再生出什么波折来了”

江少衡不以为然的说道:“但愿如此就好了,这后宫中的风波什么时候会没有呢?所谓后宫争斗无日无止,总之,这些事情真的让别人非常的伤怀”

“让别人?是让你?”纪恻寒笑着说道

听到他这么打趣自己,江少衡竟然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如今朝鲜大军压境,简怀箴决定要杀死李成豫,这个方法是对的

纪恻寒怀着试探的心里就给姚箬吟写了一封信,这时候交通并不是很发达,一封信一来一往估计也要一段日子了

纪恻寒犹豫了一下,就对众人说道:“我跟皇上商量好了,这件事情还是等公主妹子闭关出来之后再做决断,现在我们不管做什么决断,都不一定是对的如果公主妹子可以平平安安的闭关出来的话,相信她一定有别的主意和看法”

纪恻寒说这些的时候,眼神之中有忧虑之色,显然他是不希望李成豫真的被杀不管怎么样,李成豫也是他非常欣赏的一个大将

就这样,一转眼两天半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简怀箴出关的这一天,到了简怀箴出关这一天后,纪恻寒便早早的来到宫里,求见了朱见深

朱见深笑着对他说道:“今天是皇长公主要出关的日子,不如咱们一起去拜望一下皇长公主,也好同皇长公主商量一下朝鲜大军压境一事,到底是不是应该杀了李成豫”

“好,当然很好了”纪恻寒笑着,便同朱见深一起去万安宫中探望简怀箴

他们来到万安宫的时候,发现零落正在那里匆匆忙忙,进进出出的,零落没有想到朱见深会忽然驾临,猛一抬头,看到朱见深,连忙给他行礼请安

朱见深倒是语气非常和蔼的笑道:“不用多礼了,朕倒是想问你一下,皇长公主她现在怎么样了?”

零落连忙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启禀皇上,皇长公主经过三天的闭关以后,体内的蛊毒已经消除了,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只不过她还是有点不舒服,所以现在正在里头休息着呢她不知道皇上和纪大侠来看她,否则的话,一定会见两位的,请皇上和纪大侠稍微等一下,零落现在就去通知皇长公主”

朱见深见到零落匆匆忙忙的往里走,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如果皇长公主现在身体还没有痊愈的话,那么朕改天来见她也就罢了”

“不用,皇上请稍等一下,皇长公主临休息之前,吩咐过零落,说只要是皇上来的话,就一定要让奴婢立刻去通报皇上肯来看皇长公主,又有纪大侠陪着一起来,想必不仅仅是看皇长公主这么简单,想必是与一些家国大事有关”

“零落追随皇长公主久了,果然是深谙皇长公主的心思,既然如此,就多谢你了”朱见深非常客气的对零落说道

零落听到朱见深这么说,旋即说道:“这一切都是奴婢的本份,绝对不敢妄自居功,奴婢现在马上就去通知皇长公主,皇上请稍等”说完,她便进去见简怀箴

见到简怀箴,她便把事情的始末向简怀箴说了一遍

简怀箴点点头说:“本宫马上就出去见皇上和纪大哥,他们此次前来,如果本宫猜得不错的话,一定是跟朝鲜李成豫的事情有关”说完之后,她便稍作梳妆打扮,就走了出来

见到简怀箴走出来,朱见深和纪恻寒一起迎上去

十五,公主恨

纪恻寒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今天来找你,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带兵过来是为了救急朝廷,然而现在朝廷已经不需要朝鲜军队的扶助了,所以还是请李将军带着军队赶回朝鲜去如果长远的在这里留下去的话,引起两国之间有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

李成豫听到他那么说,顿时有些暴怒了,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狡兔死,走狗烹吗?不要以为你们中原的话我不懂,我也是很清楚的你好不容易才把我们叫过来,结果我们兴师动众的来到这里,又跟我们说,我们一点用也没有,要赶我们走,说出去简直是笑煞天下人了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走”他说到这里,就抬起头来望着纪恻寒

纪恻寒见到李成豫态度这么强硬,早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其实这件事说来说去,朱见深固然也有不对,简怀箴和纪恻寒等人也算是失策了,便是如今李元正当政,李元正说不得也会趁机来肆夺大明的土地,又何况是现在李元正早就已经死了很多年呢?

纪恻寒望着他,郑重的说道:“我希望李将军能够遵守承诺,赶紧退出大明王朝,否则的话,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你担当不起”

“哈哈哈哈,本将军有什么担当不起的?本将军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你也见到了,在朝鲜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帮太后娘娘利用丹书铁卷调兵前来的话,太后娘娘都不会辅佐皇登上皇位,我李成豫这一生什么艰难险阻都见过,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跟我说这些是没用的”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心意已决,眼神倏忽之中便变得冰凉,他望着李成豫,缓缓的说道:“李将军,我能跟你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总之,我是真心真意的劝说你而你假如不听的话,那么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冥顽不灵才好”

“如果你觉得我是冥顽不灵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总之,我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离开明朝的你们明朝的皇帝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招之则来,呼之则去?说出去不是笑煞天下人吗?”说到这里,他不禁冷冷的望着纪恻寒一眼

纪恻寒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随口乱说而已,最重要的是他对大明的江山觊觎已久,既然如此,他一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来掠夺大明的江土了,否则他是不会这么容易走的

纪恻寒望了李成豫一眼,便把心里的话全都对他说了出来,他对李成豫说道:“李将军,因为你是我从朝鲜带过来的,所以我才来同你说这些话,如果你不肯听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总之,有一样我希望你很清楚,那就是以我纪恻寒的武功,要在几万人的大军里取你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何况皇长公主面前有很多的能人异士,他们个个功夫都高过我,我希望你明白才好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了你要弄清楚啊,你这些士兵们一旦离了你,那情况可就惨了,我知道你指挥千万士兵指挥若定,可是假如说在没有你的情况之下,事情还会不会这样呢?”

听到纪恻寒这么说后,李成豫的脸色顿时变得乌青,他指着纪恻寒,气哼哼的对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在威胁我吗?”

“就算我是在威胁你,那又怎么样?”纪恻寒笑了起来

听到纪恻寒这么说,他的眼神在一刹那变得冰冷,他抬起头来看了纪恻寒一眼,半天才缓缓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我李成豫这一生南征北战,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如果你以我的性命来威胁我的话,那么我想跟你说,你弄错了,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被你威胁的好了,我能跟你说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好,我李成豫就在这军中等着你来取我的人头,请你走”他指着门口,对纪恻寒说

纪恻寒听到他用生硬的汉语跟自己说话,可是还是激动了,脸色很难看,便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如果李成豫真的不肯这么做的话,那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纪恻寒自回简府不提,而与此同时,简怀箴也回到了皇宫

简怀箴回到皇宫之后,发现皇宫中一切如昔,她心中不禁叹息不已,曾几何时,她也隐居江南住了很多年,曾几何时,她也远离这皇城的纠纷很多年,可是事到如今,却并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已经习惯了宫中的生活,已经习惯了在宫里面过一些日子,习惯了关心朝廷的大事,习惯了来关心天下的臣民,总之,她已经习惯了一切

而今,她又重回到宫里,自然是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虽然说朱见深之前的确是做了很多错事,让她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可是不管怎么样,朱见深现在既然已经悔改了,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朱见深这次的确是很虔诚的悔改,简怀箴也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因此简怀箴也不想再追究以前的事情,而另一方面呢,她也要赶紧想个办法来解除朱见深和唐云萼身上的蛊毒,否则的话,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简怀箴重回到万安宫中,朱见深早就已经派人把万安宫给打扫过了,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简怀箴叹了一口气,便径自走到正殿中的黄花梨紫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零落陪伴在她的身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是不是心里又在想很多事?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皇上又肯重听皇长公主的话,对皇长公主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又何必叹息不已呢?”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总觉得前尘往事就像是南柯一梦一样,不错,皇上现在的确又肯听本宫的话了,然而这一切总是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有李成豫的事情,一直让我担心不已,难道真的要杀掉朝鲜的唯一大将李成豫吗?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本宫可真是要愧对以前的李元正了”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零落便垂手不语,对于家国大事,零落原本是不懂的,她只是静静的听简怀箴说

简怀箴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零落便扶着她站了起来

这时候有个人走了过来,端了一杯茶,放到简怀箴的面前,对她说道:“皇长公主,请用茶”

简怀箴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见到那个人大概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在小太监里面倒也算是生得比较好看的简怀箴仔细的想了想,以前似乎从来没有在宫里见到过这么一个小太监

生得模样这么好的小太监,她见过之后应该不会忘记的,便问道:“你是谁?”

那小太监连忙行了一个礼,对她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才名叫小末子,是皇上派奴才来万安宫中服侍皇长公主的”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他又继续说道:“我给皇长公主奉的茶是碧螺春,这是我们家乡固有的茶叶每次都要把茶叶上最嫩的嫩芽采下来,这样炒出来的茶叶才特别香,皇长公主不妨尝一尝”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简怀箴笑

简怀箴点了点头,便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

谁知道一口茶水喝下去,不一会,她就觉得一颗心乱得难受,而浑身就好象有针在刺一样的疼痛,简怀箴一向精通医理,她平时绝对不会上这个当的,可是如今她同皇上已经和好了,那个小太监小末子又说他是皇上派他的,简怀箴当然不疑有诈了

可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喝了茶后会难受成这个样子,她不禁愣住了,指着小末子,问道:“这,这茶,茶是怎么回事?”

小末子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的转,转了一下,他连忙摆了摆手说:“这我也不知道,皇长公主可不要怪奴才,奴才始终只是一个奴才,奴才哪里会这么多事情主子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奴才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的”

他正在说着的时候,这时候外面有人高声传:“周太后驾到”

紧接着,周太后就在青纱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周太后走进来之后,四处抬头看了一下,她看到简怀箴正捂着胸口痛得不行,眼神之中忽然露出了一丝畅快的神色

简怀箴看到她的样子,不禁觉得很是生气

周太后则笑着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没事?您作为长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是在所难免的”说到这里,她眼中便露出了一丝狡黠之色

简怀箴听她这么说,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周太后不急不徐的说:“这壶碧螺春的确是好茶,而且是哀家亲自为皇长公主炮制的碧螺春并不是出产自小末子的家乡,而是出产自哀家的家乡,小末子本来就是哀家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而今没有想到,竟然帮了哀家的大忙皇长公主,您没事?”周太后一边笑着,一边走近简怀箴,假意看她的模样

简怀箴听到她这些冷嘲热讽的话,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周太后搞的鬼,周太后实在是太阴毒了,她所做这么多事,为的无非是希望可以打倒简怀箴,让简怀箴在这后宫之中无立足之地

简怀箴指着她,冷冷的问她:“是皇上让你这么做的吗?”

周太后立刻点头说道:“当然是了,哀家始终是皇上的母亲,皇上也始终和哀家一条心,哀家帮皇上铲除奸佞,皇上当然很高兴了难道皇长公主以为皇上这么轻而易举的迎皇长公主回宫,一切只不过是皇上的真心吗?说到亲,除了哀家,还有谁同皇上最亲?”

简怀箴听到她这么说,脸色顿时变得青灰,而这个时候零落也连忙扶着简怀箴,充满敌意的望着周太后

简怀箴定定的说:“本宫要见皇上”

“要见皇上?还是不必了,皇长公主你也清楚,皇上一向是个性子很软的人,如果他看到皇长公主这个样子,一定难免要心痛自责,所以他特意嘱咐哀家说,他就不过来了,一切就交给哀家全全处理”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在一刹那变得冷凛起来

她望着简怀箴,恨恨的说道:“哀家上次做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你困在锦阳宫,以至于让你有机会逃出去哀家现在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了,明天天下就会收到一个讣告,说皇长公主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薨世,到时候举国同哀三天,皇长公主,皇上也一定会给你响亮的谥号敬封你的”说到这里,她便抬起头来,哈哈大笑

听到周太后这么说,简怀箴的面色顿时变得像纸张一样的白,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原来皇上做这一切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要迎她回来,而是想要对付她

简怀箴只觉得自己很是心痛,错信了皇上

周太后又继续说:“皇长公主,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在想什么,你觉得自己错信了皇上嘛其实,这事情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把持朝政这么多年,而不给皇上喘息的机会呢?皇上他才是皇上啊,而皇长公主您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从太祖皇帝就有遗训说,后宫不得干证,虽然成祖皇帝允许你辅佐皇帝,可是你也不能太过于干涉皇上所做的事情皇上他的确是逼死李贤,那又怎么样?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李贤始终是皇上的朝臣,皇上逼死李贤,这也叫做君要臣死,李贤敢不死吗?还有,皇长公主,你不要以为事情都会像你想的那么如意为什么皇上肯迎你回来?无非就是你派人去说服了罗开凌,让罗开凌不再追随皇上了嘛皇上害怕失去这江山,所以才假意迎你回来,你以为你尽得天下真心了吗?”

听到她这番话,简怀箴只觉得异常的刺耳,她心里很难过,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而令她最失望和痛心的是,就连朱见深竟然骗她说是,自己是真心真意迎她回来的,而实际上无非是为了把她骗回来,进而再对付她而已

简怀箴本来心口就疼,心里就乱,听到周太后这一番话后,只觉得心里加疼和乱了

零落轻轻的扶着简怀箴的肩头,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息怒,您千万不要生气,您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又中了毒如果是再生气的话,一定会出现危险的”她望着简怀箴,眼泪都快急得流了下来

简怀箴听了零落这句话,心里忽然一动,她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东西

她冷冷的说道:“以前你们做了这么多,难道都只是为了骗本宫吗?”

周太后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不错,皇长公主,事实上的确如此如果皇长公主心里觉得不满意的话,哀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总之,哀家奉劝皇长公主一句,事到如今,皇长公主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到了明天,哀家一定会为皇长公主风光大葬”

简怀箴被周太后刺激得很生气,但是皆是因为她想到了那件事的缘故,所以她努力的让自己不要气起来,她想到的事情很简单,那便是苗疆的一种蛊术传说

苗疆有一种蛊术,人一旦服下了之后,只要不生气,不发怒,不吃惊,便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万一情绪上有所波动,那种蛊毒就会变得很厉害,甚至会令人流血而死,这种蛊毒能够持续的时间,只不过是只有三天,在这三天之内,能够平安渡过的话,以后都不会再发作,可是如果熬不过这三天的话,那便会死去

想到这些,简怀箴便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后宫之中的确有一个苗疆的妇人,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让自己心平气和

简怀箴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周太后,你所做的这一切,无非就是想激怒本宫而已,你想做的事情本宫已经想到了如果你今天真的敢亲自出手来对付本宫的话,我想传扬出去对你周太后也没有好处”

周太后没有想到简怀箴竟然识穿了她的把戏,可是她的脸在一瞬间却变了颜色,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就算是你识穿了哀家的把戏,那又怎么样?就算是你不生气,不发怒,不吃惊,情绪不波动,那又怎么样?总之,哀家还是照样可以除去你,你别忘了,你现在身上一点功夫都没有,哀家并不怕你青纱,哀家已经等不得那么多了,你们立刻上前去,把皇长公主给拿下,想法子送皇长公主归天”

青纱听到周太后这么吩咐,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但是还是勉强应了一声:“是”便要上前去擒拿简怀箴

青纱这个时候心里可谓是又怕又惊,她真的很害怕,万一简怀箴出了什么状况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她知道简怀箴在这后宫之中,向来是呼风唤雨,周太后也不得不顺着她的意见而行,而今,周太后执意要跟简怀箴作对,执意想要拿到这后宫的主理权,所以才出此下策

青纱也希望可以奴凭主贵,鸡犬升天,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她万一真的要她去对付简怀箴,她又觉得很害怕

简怀箴对她而言,一直以来都是高不可攀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她犹豫了很久,脸色便变得渐渐难看起来,终于抬头望了周太后一眼,怯怯的说道:“太后娘娘”她说话的时候,眼中流着怯意

周太后望了她一眼,狠狠的说道:“死奴才,哀家让你去,你还不赶紧去,难道非要跟哀家为难吗?”

听到周太后这么说,青纱才勉强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于是她便上前去准备拉住简怀箴

她走到简怀箴的面前,她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两个嬷嬷,她对那两个太监和嬷嬷说:“你们按着皇长公主”

那两个太监和两个嬷嬷都应了一声,脸上均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见到这种情形,青纱加害怕了,零落挡在简怀箴前面,指着他们说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真的敢大逆不道吗?你们不要忘了,如果这件事情被江太傅他们查出来,要想对付你们,取得你们的项上人头,实在是易如反掌周太后,你如果执意要对付皇长公主的话,那么说不定皇长公主明天要风光大葬,你后天也要跟着尾随而去”

零落素来都比较柔和、怯弱,他们没有想到零落会说出这番话来,周太后顿时被吓得心中激灵,她知道零落所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她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又怎么可以后悔呢?如果后悔的话,相信简怀箴也不会这么放过她了

所以周太后便指着简怀箴,对青纱他们说道:“青纱,你这个奴才,一直以来不是最听哀家的话了吗?为什么你现在又犹豫?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情,如果皇长公主还活着的话,到时候要死的人就是你们了”

青纱听到周太后这么说,心里一激灵,她知道周太后所说的可能都是真话,如果简怀箴真的可以重恢复她的势力,而自己今天却又对她如此不敬,简怀箴会不会反过来报复自己呢?

想到这里,青纱便猛的一咬牙,对身后的几个人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样,你们一定要给我把皇长公主擒拿住,送皇长公主归天”

那两个嬷嬷和太监本来也是极其胆怯的,听到青纱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两个太监上前去一左一右的把零落给拉开,零落不停的跟他们厮打,伸出手去抓得他们满身是伤痕

但是零落本来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宫女而已,跟这些强壮的太监比起来还是力有不殆,很快就被太监拉到一边去了,两个嬷嬷又趁机来拖简怀箴

小末子见到这种情形,便上前去对青纱说道:“青纱姐姐,让奴才也来帮你”说着,他便用力的按住简怀箴

青纱对一个嬷嬷使了使眼色,一个嬷嬷便把早就预备好的七步断肠魂毒酒给拿了出来,这个嬷嬷想了想,事到如今,除了杀死简怀箴,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她便立刻拿着毒酒,往前走去

走到简怀箴的面前,对她说道:“皇长公主,如果你死了后化成厉鬼,你要怪也不要怪我,想害你的人并不是我”

她这些话说得很低,周太后却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周太后恨恨的望了她一眼,对他们说道:“你们做事情为什么这么慢?哀家命令你们,赶紧把事情给哀家办妥”

“是”他们纷纷答应着,便准备拿毒酒给简怀箴灌下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急促的呼喊声:“皇上驾到”那声音非常急促,显然是出自古冷意之口

周太后见到这种情形,心里不禁很是吃惊,立刻指着简怀箴,说道:“快,要在皇上来之前把毒酒给她灌下去,否则的话,到时候你们就要同她一起死”

“是”青纱说着,便从嬷嬷手中接过毒酒,就要给简怀箴灌下去

可怜简怀箴武功高强,又一世的英明,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形下,一点武功都施展不出来,一点力量也没有

零落见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然从两个太监的挟持中逃了出来,猛的冲到前面,用力的撞开了青纱,把青纱撞到地上,而她手中的酒杯也洒落在地上

“混帐”周太后见到这种情形,怒斥一声,就要上前,这时候朱见深已经走了进来

朱见深见到眼前的这种情形,不禁被吓了一跳,他指着那两个太监,还有两个嬷嬷说道:“混帐,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你们是不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母后,你来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太后现在已经急红了眼睛,她望了朱见深一眼,恨恨的对他说:“哀家要做什么事情,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难道你没有眼睛吗?皇上,没有想到哀家不管做什么,你都来破坏哀家你到底是不是哀家的儿子?”

朱见深见到这种情形,不禁又气又急,他对周太后说道:“母后,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呢?皇长公主她是长辈啊,怎么可以这么对待长辈呢?你说是不是?”

“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吗?可是事实上这件事情要怪也不能怪哀家,如果不是皇长公主非要回宫来跟哀家争,跟哀家抢,哀家也不会这么对付皇长公主了,说到底,这一切要怪谁?还不是怪皇长公主?皇上,如果你还不听哀家的话,还不要对付皇长公主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了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啊,只要皇长公主她一天活着,这个天下就一天不是你的”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深心里也不禁微微一动

他看到简怀箴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双目紧闭,仿佛是很痛苦一样,在那一刹那,他心中也产生了一种冲动,那种冲动就是像周太后所说的,如果是皇长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一切就要重改写了?这个天下从此就变成他的天下?这个天下从此就是他说算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管他,再也没有人可以为难他了

他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正想说什么才好的时候,他却又看到简怀箴面上的神情,她虽然一句话都不说,整个人也显得好象是无所谓一样,但是就在那一刹那,朱见深却看到了她脸上好象带着一丝忧伤和痛苦

朱见深觉得一颗心猛的一愣,不管怎么样,皇长公主以前也曾经做过很多帮助他的事情,如果没有皇长公主的话,也不会有他了,如果不是皇长公主一直以来都这么关照他的话,也不会有他朱见深的天下

总之,这件事情变得非常的复杂

朱见深又想起在先皇逝世的时候,如果不是皇长公主一心要扶持朱见深登上皇位,那么朱见深根本就没有可能登上皇位,他又记起当时他被人藏匿在密室里,差不多快要死了的时候,是简怀箴想尽办法,要把他救出来,如果不是简怀箴的话,事情也不会像后面那样发展,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当上皇帝,总之这一切都是简怀箴帮了他

想到这里之后,他又转过脸来去看了简怀箴一眼,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没事?”

十七,将军死

纪恻寒连声说道:“公主妹子,你还好?”

简怀箴点点头说:“多劳纪大哥关心了,我一切都好”

朱见深则有些歉意的望着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朕真是愧对于你,是朕邀请你回宫的,结果回到宫后,却出现了这么多事情”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说后,微微一笑道:“皇上,不管怎么样,本宫只要知道,你是全心全意对待本宫的,而且没有再想办法来对付本宫,对本宫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人怎么想,那一点都不重要”说完之后,她便抬起头来,看了朱见深一眼

朱见深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心里也很感动,虽然他同简怀箴的确是有过很多误会,但不管怎么样,这些误会已经慢慢的烟消云散,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当前所发生的事情

纪恻寒便把李成豫的事情向简怀箴说了一遍,简怀箴听完之后,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说道:“人都说这个李成豫是非常非常的刚愎自用,而今果然如此我想李成豫既然不怕死,我们便是以死惧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听得纪大哥这番话后,一定会另外的安排他所带来的人,到时候便是他真的死了,也会有人来继续替他掌管军队不过嘛,以本宫来看,这事情却简单得多了,因为不管李成豫找谁来帮他看管军队,我相信那人的威信也不定不及他,到时候事情就不会像我们想的那么复杂了”说到这里,她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朱见深和纪恻寒也分别在两旁坐了下来,零落便端上了参茶请他们喝

“公主妹子,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知道我和皇上的想法你可否认同?”纪恻寒抬起头来,望着简怀箴问道

简怀箴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你们的想法我还是比较赞同的,事到如今,如果是要等姚太后的回复,那也没有什么,不管怎么样,以前李元正的确是欠下了本宫的天大的人情,姚箬吟要帮李元正来还本宫这个人情,也实属应当只不过嘛,我就怕这一来一回,这书信可能要送很久,到时候李成豫按捺不住的话,说不定就真的打了起来我听零落说,最近这京城里面多了很多闹事的,想必就是李成豫纵容他的手下干的”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大家一时之间都沉默不语,他们想了好一会,纪恻寒脸上才露出了一丝难色,说道:“既然如此,如果公主妹子同意的话,我便取了李成豫的项上人头来如此以来,我相信朝鲜大军也一定会慢慢的散乱”

简怀箴听完之后,不禁幽幽叹息说道:“这一切说起来也要怪本宫,如果本宫不是盲目行事,把朝鲜人给引入了京城,也不至于会闹出这么到事情来皇上,如果要怪的话,你就怪本宫,本宫也一定会尽心竭力的把这件事情给解决好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纪大哥,如果这件事你不方便出手的话,就由我亲自来出手因为毕竟人是你请回来的,如果是你再把李成豫给杀了的话,恐怕会让你背上骂名”

“哈哈哈哈”纪恻寒猛的仰头大笑起来,说道:“公主妹子,你想多了我纪恻寒原本是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吗?我绝对不会害怕的,你放心,我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变得怎么样,便是像我们想的那般那又如何呢?不管怎么样,这李成豫要同朝廷作对,我纪恻寒无论如何也不是肯答应的,我纪恻寒最不怕的就是任世人诽谤,我还唯恐世人不诽谤我呢”

听到他这么说,简怀箴面上不禁露出了感激之色,她便点点头说:“如此,就拜托纪大哥了”

纪恻寒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

简怀箴正同纪恻寒,还有皇上聊天呢,忽然听到有太监来禀告说:“启禀皇长公主,唐淑妃求见”

“云萼?”简怀箴微微一愣,连忙说道:“云萼要见本宫,有什么事情?把她请进来”

简怀箴觉得有些疑虑,因为之前的时候,江少衡救简怀箴,就顺便把唐云萼给救回到简府去了,后来唐云萼就一直没有回宫,而今她忽然回到宫里,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求见简怀箴一样,不能不让简怀箴觉得奇怪

听说是唐云萼回来了,朱见深顿时愣住了,他正考虑的时候,唐云萼已经走了进来,她一身白衣白裙,头上只是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整个人显得落落出尘,犹如一只白莲一样,让得朱见深眼前不由得一亮

朱见深满怀情意的望着唐云萼,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喜欢唐云萼,只不过两个人越走越远,他们之间的误会也越来越深,才闹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朱见深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心中对她也难免思念,但是朱见深又不敢在简怀箴面前提起唐云萼的事情,唯恐简怀箴会想多了,所以他而今见到唐云萼,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唐云萼进来之后,似乎也没有料到朱见深会在座,她只好上前去,先给朱见深行了一个礼,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朱见深摇了摇头说:“淑妃请起”

于是她便站了起来,她又向简怀箴行过礼,又见过纪恻寒

简怀箴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道:“云萼,你原本是在府中养伤的,为何忽然回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正是如此,师父和江师叔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来自朝鲜的,事关重大本来江太傅想亲自送进宫来的,后来他因为有点事情走不开,所以就托付我把这封书信送进来”

简怀箴听到唐云萼这么说,心里不由得一阵苦涩,她跟江少衡两个人可谓是有缘无份,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明明是都互相在一起的,可是简怀箴却有她的顾虑,也有她的牵绊,不知不觉三四十年就这么过去了,他们到现在为止却始终还是没有在一起,年轻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心里有所顾虑,等到年纪大了,这竟然深刻成为一个习惯了

他们已经习惯了目前的这种生活,而且简怀箴还有很多心事没有放下,不能够同江少衡逍遥于山水之中,而最难得的是方寥这么多年来,一直对简怀箴不离不弃,总之,这些事情说起来真的是让人很心伤

简怀箴知道江少衡没有亲自送过来,是因为江少衡见了她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此她心里觉得很难过,但是现在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毕竟家国天下事,国家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她把那书信接过来后,看了一眼,说道:“果然是朝鲜的姚太后送来的书信,按理说,纪大哥你的书信现在还没有到朝鲜,姚太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送一封书信来呢?这实在是耐人寻味”

“书信里写的是什么?”纪恻寒和朱见深都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简怀箴便打开书信,她笑了起来:“姚太后的汉字写得越来越好了,这整封信竟然是她用汉字写的,她的字体本宫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想当初,还是本宫教她识字的呢”

简怀箴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她在这封信里向我转达了一件事,她说她是真心实意的派李成豫来协助我们的,并不是有心让李成豫来针对大明王朝,她自信朝鲜是没有实力跟大明抗衡的,绝对不做痴心妄想她会立刻派人让李成豫短期之内返回到朝鲜,绝对不会允许李成豫做出什么事情来,请我们放心”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后,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这姚太后倒当真是一个聪明的人,要是真的双方起了什么战争,李成豫也不一定能讨得了什么好处我们所顾虑的只不过是因为这军队是在京城下,怕百姓们因此而受苦而已”

听到他这么说,简怀箴点头称赞说:“皇上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心中所顾忌的只不过是臣民百姓而已,而李成豫倘若因此而仗着手中的雄兵就乱来的话,到时候吃亏的一定是他自己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姚太后既然说要让李成豫回去,我相信李成豫还不至于不从命,这么一来,倒省了我们很多事了纪大哥也不必去追杀李成豫,让纪大哥背上骂名”

纪恻寒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哈哈大笑起来:“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一桩,可见姚箬吟一直以来都在关注着明朝的一举一动,唯恐出什么事情,所以才写了这封书信来”

“如今她既然可以解决这件事,这总是好事一桩,皇上,如此一来,你倒不必担心了,我相信这样对皇上一定有好处的”简怀箴笑着说道

“多谢皇长公主,如果不是皇长公主一直在朕身边帮出谋划策,相信朕现在已经手忙脚乱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还是皇上越来越懂事了,所以这些事情才没有发生,不管怎么样,这总是好事我们就静待姚太后的书信命李成豫回朝,等到李成豫回朝之后,我们都算放下了心头大石”

众人又议论了一会,便各自散场

简怀箴看了唐云萼一眼,而这个时候朱见深也正在目不转睛的望着唐云萼,简怀箴知道,想必这个时候朱见深一定是很想见唐云萼的,而唐云萼到底是怎么想的,简怀箴也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于是她便望了纪恻寒一眼,对他说道:“纪大哥,你接着要出宫还是在宫中住下来?”

纪恻寒立刻说道:“宫中这地方可不适合于我,我当然要马上出宫去了”说完之后,他站起来就向朱见深行了一礼,准备往外走

而简怀箴也趁机站起来,对零落说道:“本宫也觉得有些乏了,本宫现在要进去休息了,零落,你扶着本宫进去云萼,你同皇上也有些日子不见了,好生聊一聊”说完,简怀箴便转身离去

唐云萼见到简怀箴故意把时间留给她和朱见深,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朱见深望着唐云萼,终于说道:“云萼,好久不见,你轻减了很多”

唐云萼听到他这么说后,连忙微微一笑,说道:“多谢皇上挂怀,云萼愧不敢当”

“云萼,我们只不过是才一段时间不见,为什么你对朕就这么疏离了呢?朕希望你能够在宫中留下来,好不好?”

唐云萼望着朱见深深情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唐云萼在后宫中住了这么久,朱见深一直都对她很是宠爱,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站在她这一边,虽然后来两个人的感情起了一些变化,但是在朱见深的眼中,最美的嫔妃永远是唐云萼,他最割舍不下,最放不下的人也永远是唐云萼

听到他这么说后,唐云萼微微一愣,但是还是对他说道:“皇上,云萼本来是皇上的淑妃,理应留在这皇宫之中的可是皇上也明白云萼的心意,云萼本来就不是一个受拘束的人,皇上与其让我在这后宫之中,不如放我出去如果想念我,皇上可以召我入宫来见皇上,好不好?”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然有了祈求的意味

唐云萼原先的时候失忆,她现在已经把以前的事情都记了起来,也记起了她同于谦之子的情意,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心里始终还是没有皇上,而且皇上以前做了那么多让她失望和寒心的事情,纵然现在皇上已经改了,在她的心目之中,还是觉得对皇上有些疏离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后,长叹一声道:“罢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行回去不管怎么样,朕也想勉强与你,朕只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好,如果哪一天你希望回宫的话,朕随时希望你可以回来”

在这个时候,一来,朱见深真的是很疼唐云萼,也很爱唐云萼,他当初为了唐云萼不择手段,霸住唐云萼留在宫中,可见他对唐云萼的爱到底有多深,又有多极端,而今虽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但是每当看到唐云萼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很难过,所以他听到唐云萼这么说后,也不希望她卷入到后宫的争斗之中去,于是就答应了她

唐云萼低下头去,向皇上行了一个礼,对他说道:“皇上,云萼先行退下了,皇上一定要好好保重”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去

朱见深望着她的背影,只见她美丽得就如同一朵出水的白莲花一般,一时之间心中柔肠百结,不知道从何说起

等到她渐行渐远,朱见深才回过神来,想起以前的种种,恍然如梦一般,不管怎么样,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儿女私情,而是国事家事

这天下本来四海昇平,可是没有想到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今如果李成豫真的肯听从姚太后的话,回到朝鲜的话,那自然是好,如果李成豫不肯听从姚太后的话,而坚持要在大明留下来,甚至要同大明为敌的话,那情况就要糟糕得多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喜忧掺半

喜的是姚太后召李成豫回去,忧的是李成豫倘若不回去的话,该怎么办?他想着这些,慢慢的就忘了唐云萼的事情

他回去之后,仔细的想着发生的这些事情,心想,无论如何也希望李成豫能够听从姚太后的吩咐

这个时候,青纱走了进来,向朱见深行礼

朱见深见到青纱,便瞥了她一眼

青纱连忙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奴婢是冒昧来打扰皇上的,太后娘娘请皇上去见太后娘娘一面太后娘娘说了,如果皇上不肯去见她的话,那么皇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太后娘娘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深觉得很烦,朱见深望了青纱一眼,对她说道:“你回去告诉太后娘娘,让她不要再搞那么多事情了朕已经下了决心,让太后娘娘在后宫之中禁足,就算天下人说朕不近人情也好,说朕不忠不孝也好,总之,朕已经下了这个决定了,如果皇太后还想再闹什么事情来的话,以后朕便再也不会去看她你回去把朕的话一字不漏的转告给母后听到了吗?”

青纱听到他说的话这么不近人情后,微微一愣,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青纱全都听到了”于是她便灰溜溜的走了

朱见深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很是心烦,周太后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让他同简怀箴反目,他已经慢慢的想明白了,而周太后做的事情也让他非常的心寒,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周太后始终还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明明知道周太后犯了错,也不能够对周太后严加责罚,否则的话,他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想到这些,他就越发的烦忧起来

朱见深本来就已经有些心烦意乱了,却没有想到第二天发生了一件让他加心烦意乱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古冷意就匆匆忙忙的进来,见了朱见深,便猛的跪下,满头大汗的说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朱见深微微一愣,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皇太后真的做傻事了?”

古冷意微微一愣,旋即摇头说:“那倒没有,周太后想必也只不过是吓吓皇上而已,皇上也不必那么放在心上老奴今天特意跑来见皇上,并不是为了周太后的事情”

朱见深听说不是为了周太后的事,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他看了古冷意一眼,对他说道:“不是为了周太后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说话能不能说得清楚?不要说一段,留一段”

“是,奴才不好,奴才不应该这样子,奴才知错了皇上,奴才今天特意匆匆忙忙来见皇上,皆是因为京城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奴才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来通知皇上了”

“出了什么事?”

“李成豫被人杀了,而且他的人头被人割走了”

“你说什么?”听到古冷意这么说后,朱见深顿时愣住了,他怔在那里,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于是古冷意便把事情重重复了一遍,听到古冷意这么说,朱见深愣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半天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怎么会出这件事?是不是皇长公主做的?”

“这?这奴才还真的不知道,皇长公主的事情奴才也不敢妄加揣测”

听到他这么说,朱见深点了点头,朱见深心里不禁有些奥恼,既然姚太后已经答应把李成豫给传唤回去了,简怀箴为什么还要派人去杀李成豫呢?杀了李成豫之后,说不定一场战事在所难免

简怀箴一向是非常有智慧,而且又擅长治国的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犯了糊涂呢?他犹豫了一下,便说道:“我们立刻去万安宫中见皇长公主”

“是”古冷意说着,便搀扶着朱见深往外走

谁知道他还没有走出乾清宫的时候,简怀箴已经黑着脸走了出来,简怀箴抬起头来,望了朱见深一眼,说道:“皇上”

朱见深看到简怀箴,连忙说道:“皇长公主,你怎么来了?朕正准备去找你了,朕有件事情想要问皇长公主”

简怀箴点点头,说:“本宫知道皇上要问本宫什么,皇上想问本宫的是关于李成豫的死,对吗?”

“不错,正是如此,李成豫为什么会忽然死了?而且听说他的人头被割走了,可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不错,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恐怕还有一件事情皇上不知道那就是李成豫的身上插着一枚梅花针,而梅花针是本宫师门特有的暗器,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除了本宫的师门,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用梅花针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深的脸色带一刹那那变得苍白,他有些懊恼望着简怀箴,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您素来是深明大义的,可是在这件事上……”

他本来想说简怀箴犯糊涂的,又觉得自己说这话对她有些不尊重,便改了一种方式,委婉的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会这么对待李成豫呢?李成豫好歹也是朝鲜的大将,既然他肯听姚太后的话回去的话,对于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们步步紧逼的话,反而显得我们没有容人之量”

朱见深说了很多,简怀箴听他说完,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道:“皇上不会以为这件事情是本宫是做的?”

朱见深听到简怀箴反问自己,顿时愣在那里,半晌才缓缓的问道:“难道不是皇长公主做的吗?”

简怀箴用力点头说道:“皇上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这件事跟本宫没有任何关系,绝对不是本宫做的本宫如果是真的要对付李成豫的话,又何必当着皇上的说不再对付他了呢,何况本宫还是分得清楚是非轻重的,就算是本宫真要杀人,本宫又岂会留下梅花针在现场,难道是故意想让别人看到吗?”

说到这里,她又指着自己道:“皇上也知道,本宫前几天误服了周太后的毒药,现在虽然闭关出来了,但是武功并没有全恢复要于千军万马中去取一个将领的性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听到她这么说,朱见深连忙点点头说:“不错,皇长公主绝对不可能亲自去取李成豫的性命的,但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皇长公主考虑过没有,方大侠和纪太傅他们有没有可能?”

“绝对没有可能”简怀箴摇了摇头,对朱见深说道:“其实他们都不爱管朝廷的事,他们只不过是把本宫当朋友,所以本宫让他们帮本宫的时候,他们才会义无反顾如今,本宫并没有对他们提起这件事,他们又怎么会私自去对付李成豫呢?本宫可以担保,绝对不是他们做的”

“那是怎么回事?”朱见深往后退了几步,跌在在椅子上,他眉头紧蹙,犹豫了半天,才望着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你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我到现在为止什么看法都没有,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件事情是一个阴谋”

“什么?是个阴谋?”朱见深听到简怀箴这么说,顿时愣住了

“不错,绝对是一个阴谋皇上,你可以想一想,这件事情既然姚太后已经下令命令李成豫回去了,那么朝廷就一定不会再对付李成豫了,既然朝廷不对付李成豫了,本宫又何苦要置他于死地呢?割了人头就算了,竟然留下了本宫的梅针,这摆明了是嫁祸本宫,嫁祸朝廷我觉得那个人真是用心险恶啊,这桩事情做出来,无非就是希望大明朝廷跟朝鲜起冲突而已”

听到他这么说后,朱见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望了简怀箴一眼,缓缓的说道:“依照皇长公主的看法,到底是谁,如此处心积虑的要对付朝廷呢?”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我实在是想不清楚,到底是谁要对付我们如果这件事情不是我们的人做的,又是谁做的?依照我的看法,能在千军万马中取了李成豫性命的,天下绝对不会过十个人,而这十个人要么便是像我一样年纪大了,要么就是隐居在山野之中总之,我觉得如果当真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件事的话,那个人可谓是用心险恶,而且他的势力已经大到了非常惊人的地方”

朱见深到简怀箴这么说,顿时愣住了,他望着简怀箴,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既然他们可以杀死李成豫,岂不是也可以杀死朕?”

“皇上,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这件事情依照本宫的看法,整件事情就好象是一个阴谋一样,虽然本宫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阴谋,然而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你不用担心,只要本宫在你的身边,就一定会保护你的周全的”

朱见深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害怕,他怎么能够不害怕呢?毕竟这件事情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恐怖

那人既然能够在千军万马中取李成豫的首级,如果要取皇上的首级的话,也未必不可能,一想到这些,朱见深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仔细的盯着简怀箴,定定的说道:“皇长公主,你确定吗?”

“本宫确定,一定会保护皇上的周全难道本宫忍心看着子孙辈出什么样的事情而袖手旁观吗?”

“皇长公主,有了你这句话,朕就放心多了朕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皇长公主能够答应朕”

“皇上,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简怀箴微笑着对朱见深说

十八,兄弟情

她看到朱见深脸色惨白,显然是因为李成豫的事情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其实这也难怪朱见深,朱见深始终还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他还是很需要人的呵护的,在这种情形下,他怎么能够不害怕,不紧张呢?

朱见深满怀忧虑的望了一眼简怀箴,对她说道:“皇长公主,其实朕心中担忧的还是朕的安危”

“这皇宫之中等级森严,皇上不必担心”简怀箴劝慰他说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我看到江太傅、方大侠、纪大侠他们要出入皇宫,简直是一如反掌的事情,那个人既然能够于千军万马中取李成豫的首级,想必他的功夫也一定是极为高强的那么他如果真的有心要取朕的首级的话,也未必不可能”说完之后,他就可怜巴巴的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只好安慰他说:“皇上,放心,我相信皇宫之中只要加强守卫和巡逻,一定没事的”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朱见深才勉强点了点头:“朕还有个不情之请”他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向简怀箴开口

“皇上有什么需要本宫为皇上做的,尽管开口就是了本宫一定尽心竭力的为皇上去做”简怀箴对她说道

“朕希望皇长公主能够请江太傅,或者是纪大侠进宫来保护朕朕也知道这个想法会令皇长公主很为难,然而,朕也是没有办法了,还请皇长公主能够体恤朕现在的心情”朱见深苦丧着脸对简怀箴说,可见他真的是非常害怕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说,不禁微微一愣,她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在这个时候,要让简怀箴请纪恻寒、江少衡他们来保护皇上,这对简怀箴而言,实在是很为难的事情

江少衡已经避世很久,而且最近有意无意的经常躲着简怀箴,如果让他进宫来保护皇上的话,她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方寥就不用说了,方寥本来对大明皇室就没有什么好感,他之所以帮皇家做事,无非是因为简怀箴的缘故,所以要请他们来,本来就是很令人为难的事情

至于纪恻寒嘛,纪恻寒因为李成豫被杀一事,肯定异常的担心,所以他也不太可能来帮皇上,整件事情想来想去,能够帮得上皇上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因此简怀箴面露难色,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这件事情本宫想了很久,本宫也并不是不想帮皇上,也不是不想让他们进宫来保护皇上可是皇上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世外高人,奇人异士,也并非本宫的一句话就可以请到的,他们已经为本宫做了很多很多了而今,如果本宫再让他们进宫来为还没有落实的事情就来保护皇上的话,我想他们也未必会同意的”

朱见深听到简怀箴这一番话后,一颗心顿时变得冰凉,他本来以为简怀箴会帮他的,没有想到简怀箴却在关键的时候拒绝了他,这令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他不禁在心中叹息,如果对方是周太后,而不是简怀箴的话,周太后一定会想尽一切的办法来帮自己,反而简怀箴却始终不能够做到这一点,可见亲疏还是有别的

想到这里之后,他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起来

简怀箴抬头望着他,似乎已经了解到了他心里的不舒服,便只好勉强的对他说道:“皇上,本宫也知道皇上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本宫也是实话跟皇上实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本宫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请皇上放心”

“皇长公主,朕明白了,不管怎么样,朕多谢皇长公主”朱见深心里虽然有所不满,面上却始终不曾表现出来,他知道,要是自己现在表现出来的话,简怀箴不肯帮助自己,那他可就惨了

他还需要简怀箴来帮助自己呢,否则的话,刺客真的进了宫来,可是没有人可以帮他抵挡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倒也没有多想,缓缓的说道:“皇上,你果然是长大了,不管怎么样,皇上放心,本宫一定不会让你危险至于李成豫的这件事情,我相信朝鲜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李成豫是朝鲜最出名的大将,在朝鲜一向得到臣民的爱戴,出了这种事情,不但朝廷会追究,就算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也会为李成豫这个大英雄的死而感到悲伤的,我怕会出什么样的状况”

听到她这么说,朱见深不禁有些紧张,他睁大眼睛,望着简怀箴,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你真的以为会出这种事吗?”

简怀箴苦笑着说道:“我也只不过是这么想的,皇上也不要太过于紧张总之,一切等我们慢慢看”

朱见深心里有些惶恐,虽然说明朝的兵力要强过朝鲜很多倍,可是他心里始终不愿意打仗,万一打起仗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又想起了土木堡之变,如果不是土木堡之变的话,景帝也不会趁机登上皇位,而他的父皇英宗也不会被人捉去,虽然后来机缘巧合的,英宗又回来了,可是也做了很多年的落魄皇帝,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极为的不舒服

简怀箴见到他有些疲惫的样子,便劝说他道:“皇上,如果你觉得累了的话,不妨先去休息有些事情你不要想那么多,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我知道了,皇长公主”朱见深缓缓的对简怀箴说道

朱见深回去之后,立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加强了乾清宫和整个后宫的防卫,因为如果有人能够在朝鲜千万大军中可以取到李成豫的性命,要想进宫来取他朱见深的性命,那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觉得非常的惶恐不安简怀箴又不肯让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他们三个来保护自己,朱见深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可郁闷归郁闷,这些事情他也始终不能够提得太明白,毕竟他跟简怀箴好不容易才和好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对谁也没有好处

话又说回来,他跟简怀箴虽然是和好,祖孙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裂缝,这裂缝是没有办法弥补的了,他只觉得十分忧心,一夜未眠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没有过几天,朝鲜的事情就开始有人追究下来

姚箬吟知道了这件事后,大为震怒,不管怎么样,李成豫都是朝鲜第一大将,损失了李成豫这个大将,对于姚箬吟的损失可想而知,姚箬吟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呢?

她当初考虑决定把李成豫给调回来,也无非是害怕李成豫遇到什么危险,可见她心里真的很重视这员大将,而今,出了这么些事情,当然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姚箬吟把李成豫给调回来的计划始终没有得逞,却传来了李成豫的死讯,而且李成豫的头被人割了下来,这么看来,那杀人凶手实在是极端的残忍,他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实在是令人震怒

最令姚箬吟想不到的是,李成豫的头竟然被完好无损的送到了朝鲜的皇宫里面

有一天姚箬吟陪小皇帝诵读诗书的时候,小皇帝便嚷着说困了,姚箬吟便陪着他去休息,好不容易打发小皇帝睡着了,他回到自己的寝宫,发现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盒子

姚箬吟觉得奇怪,她感觉似乎是没有一个盒子的,于是就把宫女们叫来问,宫女们都说,不知这个盒子从何而来

姚箬吟便命人打开,谁知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是李成豫的人头,这让姚箬吟简直是极端的震惊

在她收到人头后没有多久,李成豫被杀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姚箬吟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呢?所以就立刻派了使者去北京,无论如何要让大明王朝给朝鲜王朝一个交代,否则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朝鲜的确是国小兵弱,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世事难料,说不定会怎么样呢,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进行下来了

那使臣来到大明王朝之后,立刻提出请求要见朱见深,朱见深知道有些事情该来的早晚会来的,就是想避也避不过,既然朝鲜使臣点明了要见大明天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去见朝鲜使臣

朱见深在永承宫中面见朝鲜使者,朝鲜使者本身也是非常尊重李成豫的,知道李成豫死在了大明,他心里当然是特别的不舒服

使臣来到之后,见到了朱见深,便拱了拱手,对朱见深行了一个礼,对他说道:“尊贵的皇上,您好,如今是姚太后派我前来面见大明王朝的皇上,姚太后有一封书信给您,请您看一下”

朱见深便点了点头,命人把那书信接下来,他看了书信之后,只觉得非常非常的震怒

姚箬吟在信里提出让朱见深和简怀箴无论如何也要给她一个交代,否则的话,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罢休,她知道大明的兵力一直强于朝鲜,纵然朝鲜没有办法跟大明相比,她也会倾尽整个王朝的实力来同大明王朝抗衡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一个国家呢?朝鲜一定会跟大明决一死战,虽然说很大程度上是大明赢,可是朝鲜也不会让大明赢得这么轻轻松松,如如意意,他们一定会尽他们最大的能力来同大明抗争

看到姚箬吟让人用汉语写成的书信后,朱见深的脸色在一刹那变得很难看起来

使者扬起头来望着朱见深,眼中竟然有些大无畏的神情,他说道:“皇帝,无论如何也请你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的话,我们朝鲜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容易算了的不错,我们朝鲜的确是小国,不可能像你们大明王朝一样国家兴盛,但是我们纵然是小国也不可能看着我们的李成豫李将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去世了如果您不答应给我们交代的话,莫说是姚太后,就是我们朝鲜的臣民也不会答应的”说到这里,他便抬起头来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听到使臣的话,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不禁浑身有一些冷意,这使臣言辞之中显然是很生气

他一个小小的朝鲜使臣,竟然敢在朝堂上说这些话,显然已经震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那么姚箬吟和朝鲜的臣民到底有多生气呢?简直是不可以想象了

他正在犹豫怎么回答的时候,那使臣已然往前走了两步,逼视着他说道:“皇上,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见深愣了愣,才对他说道:“放心,朕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就是了总之,使臣的死跟我朝的皇长公主没有任何的关系,姚太后和皇长公主是结拜姐妹,她应该素来了解皇长公主的个性,知道皇长公主的为人皇长公主把李成豫大将军请了来,又怎么可能对他进行为难呢?何况我们已经收到姚太后的书信,姚太后在书信里说要召唤李成豫回朝鲜,这么一来,我们找不到杀他的理由了”

说到这里,他还是把藏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反正这是在大明的地方,他不信这使臣敢乱来

“不管怎么样,使臣你也知道,我们大明国势盛强,而你们朝鲜人微马弱,如果你们真的要跟我们大明王朝抗争的话,我相信你们也绝对不是大明朝的对手如果你们还冥顽不灵的话,那朕也没有什么好说,朕既然已经答应了要给你们一个交代,就一定会要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如果是你们非要同朕为难的话,出了什么后果,朕可不负责”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已经隐隐约约的动了怒气

那朝鲜的使臣听到他这么说,便不敢再多说下去,无论怎么样,他也不敢同朱见深为难,这朝鲜使臣在朝鲜原本是以铁骨著称的,而他又素来同李成豫交好,所以才会有这么一番激烈的言辞,而今见到朱见深越发的强硬起来,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好勉强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既然答应了,微臣希望皇上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的话,就算是我能够答应,朝鲜的臣民也不能够答应”

“好了,你不用再拿朝鲜的臣民来威胁朕了朕乃是堂堂的一朝天子,九五之尊,难道会怕你区区朝鲜的臣民吗?朕已经说了,李成豫的死跟朕没有关系,跟皇长公主没有关系,那就是没有关系如果你们非要说跟皇长公主和朕有关系的话,那我就只能调查一个结果给你们,如果不满意的话,大不了两军就兵戎相见”说到这里,朱见深顿时变得很生气和焦躁起来

那使臣见到朱见深如此的大发雷霆,便也不再敢说话,只好同朱见深行了礼后告辞离去

朱见深望着他走了,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刚才那使臣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竟然对朱见深如此的大不敬,他也实在是很生气了,所以才会这样子的

朱见深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使臣,仔细的想想刚才的情形,越想越是生气,他气得不得了,这李成豫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呢,而且死得这么古怪,到底是谁能够在千军万马中取了李成豫的性命?

说真的,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简怀箴,而且当时还有简怀箴的梅花针,毕竟只有像简怀箴这样的武功高手,才有可能杀人于无形,但是他又找不到简怀箴要杀李成豫的理由,难道简怀箴真的是害怕李成豫会同大明王朝开战,所以才会这么做的?还是别的?

他头脑越来越混乱,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回到乾清宫中不停的摔东西,发脾气,简怀箴在万安宫中早就听说了这些情形,于是便赶到乾清宫中来看他

简怀箴走到乾清宫门前,古冷意看到了,连忙上前去向她行了个礼,对她说道:“皇长公主,皇上正在里面发脾气,让奴才进去帮您通报一声”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本宫自己进去看看皇上就是了”

古冷意也不敢多说话,于是简怀箴便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看到他的样子,简怀箴皱了皱眉头,对他说道:“皇上,你没事啊?”

朱见深一抬头,看到简怀箴在自己的面前,他勉强打起精神说:“皇长公主,朕没事”

简怀箴笑着说道:“你有事没事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是很生气的,对不对?毕竟朝鲜使臣前来闹了这么一场,你这个做皇帝的心里也不会很快活”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他才勉强承认了,说道:“不错,皇长公主,朕心里实在是不能舒服今日里被那朝鲜鞑子在朝堂上大闹一场,幸好朕最后把他给吓住了,否则的话,朕如何还有颜面再同大臣们相处”说到这里,他就越发的生气起来

简怀箴往前走了两步,笑着说道:“好了,皇上不必再这么生气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去解决”

他听到简怀箴说得风轻云淡,一时之间不禁有点怀疑,抬头望了简怀箴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皇长公主,你确定你没有派任何人去刺杀李成豫吗?”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一问,微微一愣道:“你这是怀疑本宫了”

朱见深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过分,便摇了摇头说:“皇长公主,我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总是觉得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人性命,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一时之间有些生气,不过觉得朱见深这么怀疑,也不是没有他的理由的,毕竟这就像是他所说的,这天下能够刺杀李成豫的人,的确是不多,简怀箴倒的确是有这样的嫌疑,何况又有梅花针

简怀箴看了看朱见深,她便笑了起来,说道:“皇上,本宫从来不说谎,本宫说没有,那就是一定没有的,本宫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刺杀他的确,本宫之前的时候,也同你们考虑过,如果他还执迷不悟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刺杀李成豫可是到最后李成豫他并没有坚持再要同我们大明为敌,那本宫就没有什么要必杀他的理由了,你说是不是?杀了他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朱见深听到简怀箴这么说,觉得简怀箴说得也有道理,不管怎么样,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杀一个已经不再同大明为敌的人,简怀箴应该也不会这么做的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冒失了,连忙同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想要问您的只不过嘛,皇长公主也知道了,朕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出了这种事情,朕也没有办法心情好了,因为朝鲜使臣那边始终是要给他一个回复的所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果朕肆意的去残杀朝鲜大将的话,相信不仅是姚太后,就算是朝鲜的臣民也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同我们罢休”

简怀箴听到他说了这一番话,点点头,说道:“皇上,您倒是越发本事了一些,放心,我一定会仔细的想想这件事情怎么做,帮助皇上来化解这件事情的姚太后也好,朝鲜的臣民也好,一定不会找我们大明王朝的麻烦”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他心里这才稍稍安慰了一些,他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望了简怀箴一眼,犹豫了一下,对她说道:“对了,皇长公主,之前朕同您说的那件事情,不知道皇长公主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简怀箴迟疑了一下,问道

他便对简怀箴说道:“是这样的,有人既然可以刺杀李成豫于无形,那么自然也可以刺杀朕于无形了,所以朕还是希望皇长公主能够派人保护朕朕也知道朕这么同皇长公主说,皇长公主心里难免有不愿意,可是朕如果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说到这里,他便抬起头来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想了想,对他说道:“皇上,你也知道,我若是请人来保护你,本宫也十分的为难再说了,有本宫保护你,难道还不够吗?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本宫一定会帮你挡着,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难道对本宫的武功没有信心吗?”

朱见深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他才勉强答应了

简怀箴之所以觉得不想请方寥他们来保护皇上,是有她自己的想法,毕竟方寥也好,江少衡也好,都只是她的朋友而已,并不是她的下属,他们帮简怀箴这是情意和仁义,若是不帮简怀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些人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人,有再多的钱也很难请到他们帮忙的,所以简怀箴不想屡次三番的麻烦他们,才会有如此一说

朱见深虽然对于简怀箴的这个回复不太满意,可是他见简怀箴执意不肯,那也就只好答应了,他一方面派人加紧了皇宫的守卫,而另一方面则派人去调查李成豫之死

李成豫的死,死得稀奇古怪,根本就难以在一时半会查出来,他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心里也觉得心烦意乱

朱见深这一日用完膳之后,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他批阅公文奏折,怎么样都批阅不下去,想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站出来,想四处走走

就在他走出宫门的时候,古冷意连忙追了上来,对他说道:“皇上,您怎么一个人偷偷的出来了,如果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才好?”

朱见深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有人于千军万马中取李成豫性命的事情,便点头说道:“也罢了,你便跟着朕一起四处走走”

朱见深这时候倒有些怀念起唐云萼来,倘若唐云萼还在宫中的话,情况一定不会这样了,他有什么心事可以去找唐云萼聊聊天,而且唐云萼原本也是武功高强的女侠,如果唐云萼肯保护他的话,相信有什么敌人他也不害怕

可是眼前的这种情形,却让他没有办法不紧张,他就带着古冷意四处的走

走了一会之后,古冷意看到他的神情恹恹的,便对他说道:“皇上,听说在南三所外面开了一朵碗口大的白色牡丹,皇上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

十九,心生疑

“什么?在南三所外开了一朵碗口大的牡丹?好啊,朕也有兴趣,不如朕就跟你一起去看看”朱见深笑着回答道

古冷意笑着对朱见深说道:“皇上,皇上想必你也见过很多极品的牡丹,但是像这种碗口大的白牡丹,听说非常的少见就是当年武则天在洛阳宴群臣的时候,才开了这样一朵牡丹,来庆贺女主盛世”

“你说什么?”朱见深抬起头来,望着古冷意

古冷意一见朱见深望着自己,顿时吓傻了,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对他说道:“皇上请恕罪,皇上请恕罪,是我乱说话的,皇上不要放在心上奴才什么都不懂,只是据实实说而已,如果有得罪皇上的地方,请皇上饶恕奴才”

朱见深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好了,朕也不跟你这个混帐一般见识了,朕希望你说话注意一点,不要胡扯你这话被朕听到也就算了,若是被旁人听到,你觉得旁人会饶了你这个狗奴才吗?”

古冷意被吓得浑身惊栗不已,连忙说道:“是,是,是,奴才知错了”

其实朱见深现在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刚才古冷意的那番话,肯定让他心头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什么叫女主天下,什么叫白牡丹一开,武则天盛世,这说明了什么?他又想起最近让简怀箴派人保护自己,而简怀箴却不肯保护自己的事情,心里觉得加的不舒服起来

他同古冷意这时候已经快走到南苑了,但是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对古冷意说道:“算了,朕现在不想去南苑了,我们还是回去那南苑想必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他这么说后,古冷意察言观色,连声说道:“是,皇上”于是古冷意便准备同朱见深一同回去

朱见深仔细想想事情,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而古冷意在一旁望着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看古冷意越看越觉得厌烦,就对他说道:“算了,你这个狗奴才也不要跟着朕了,朕现在心里很不舒服,很不想见到你”

“可是,皇上,奴才真的想跟着皇上”他抬起头来,望着朱见深继续说道:“刚才那碗口大的白牡丹,皇上如果不想见的话,那么不如让奴才陪皇上再去看看别的奇玩意奴才再也不敢胡说八道,说什么女主天下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让朱见深气就不打一处来

朱见深抬起脚来,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对他说道:“好了,你这个狗奴才,给朕滚”

古冷意跟着朱见深久了,自然也了解朱见深是什么样的性子,看朱见深这样,他自然知道朱见深很生气了,所以只好望了朱见深一眼,说道:“是”说完之后,就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走了

等到他走了,朱见深很生气,越想越觉得气得不行,这件事情说出来真的太让人生气不已了

什么叫女主天下?

朱见深仔细的想整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现在朝鲜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给使者交代,而这一边他同简怀箴又闹得有点不愉快,简怀箴竟然不肯出手帮他,而另一方面,他又唯恐自己遇到危险

总之,各种各样的烦心事一起袭了过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漫无目的的四处走着的时候,忽然之间就看到了古冷意所说的那株白牡丹,那株白牡丹果然是开得瑰姿艳逸,碗口大的花开得格外的动人,一看到那白牡丹,他就觉得心里不由自主的涌上了一丝生气

他走上前去,想也不想的,抬起脚来就对着那白牡丹重重的踹了一脚,踹完一脚之后,他还觉得不解气,又用力的踩那白牡丹,他虽然是一代帝王,做出的这件事却实在是跟小孩子一样

他正在对付那白牡丹的时候,忽然觉得寒光凛然,好象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一样,后面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在那一刹那,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想到了李成豫于千军万马之中,被人取了人头的事情,便不由自主的往边上避了一避,这时候他整个人扑通一声,身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剑,正昂然站在他的面前

那个人刚才果然是想要刺杀他的,如果不是他转得快的话,说不定现在早就被那个人杀死了,而那个人现在看着躺在地上的他,蒙在黑纱之下的面容一点喜怒哀乐都看不出来

他望着朱见深,朱见深能够感觉到他面纱之下的冷笑,朱见深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来刺杀自己,但是有一点,就是他预言在李成豫身上出现的事情,现在在自己身上出现了

他在一瞬间害怕得不行,望着那个人,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笑着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我是谁现在并不重要了,而我想做的是取皇上您的性命,想必皇上您是清楚的,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他便哈哈大笑

朱见深被他的样子给吓了一跳,朱见深愣了愣,指着他,对他说:“你不要乱来,如果你敢乱来的话,你一定逃不出皇宫”

“逃不出皇宫?皇上,为什么你没想到我是皇宫中的人呢?”他笑嘻嘻的望着朱见深,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

“皇宫中的人?”朱见深顿时愣住了

其实今天朱见深很想大叫,喊侍卫前来救命,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根本就没有办法,这要怪也不能怪别人,要怪的话就要怪朱见深了,因为朱见深素来很讨厌朱见辰,而这南三所又是朱见辰被囚禁的地方,所以朱见深就特意在这里只安排了几个侍卫而已

而今他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南三所,反而在这里遇到刺客,又有可能在这里陨命,他如何能够不害怕?

他这时候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做法,倘若不刻薄朱见辰,不在这里少安插侍卫的话,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他犹豫了很久,这才指着那个刺客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朕全都给你,只要你能够放过朕”

“皇上,你不要开玩笑了,我既然为了来杀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你说我想要什么呢?我当然是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的性命,哈哈哈”他一边说着,一边大叫起来

朱见深觉得自己简直是窒息了,在一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既然如此,那这个人是不是处心积虑的来害自己的呢?

而自己对于他,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朱见深犹豫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缓缓的把眼睛闭上了

朱见深的意思是说,你如果要杀我,那要杀就杀,除了让那个刺客想动手就动手,还有什么办法呢?

朱见深现在简直恨得要死,为什么刚才竟然把古冷意给踹走了,为什么刚才自己要一个人四处的逛?总之他现在想死的念头都有了,而这个人也不会给他活路,那个人的长剑就快要抵到朱见深身上了,朱见深就把眼睛给闭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只听到啊呀一声,朱见深微微一愣,一抬头,却看到那个黑衣人愣了一下走了,而他面前有一个人,正在地上不住的呻吟,显然刚才那个刺客想要刺杀他,结果却被那个人给他挡了一剑

朱见深见到这种情形,很是吃惊,抬头望去,发现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正是朱见辰

“是你?”朱见深望着他,一时之间惊诧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错,南三所原本就应该是朱见辰的地方,可是朱见辰和朱见深兄弟两人的感情已经恶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尤其是朱见深,简直恨不得杀朱见辰而后快,为什么现在反而是朱见辰出来帮朱见深挡了这一剑呢?

朱见辰的胳膊被刺伤了,他抬起头来,望着朱见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的面前,问道:“皇上,你还好?”

朱见深觉得很诧异,但是他九死一生,逃过一难,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朱见辰说道:“刚才我正准备出来走走呢,来看看那朵大白牡丹花,谁知道看到一个刺客正准备刺杀皇上皇上是九五之尊嘛,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看着皇上的性命受到什么威胁,于是就走上前来想要救皇上,这时候那刺客已经准备要刺杀皇上了,没有办法之下,我只好帮皇上挡了这一剑还好,刚才刺客的一剑只不过是刺到了我的胳臂上,要不然的话,那可就惨了”

朱见深见到他的胳膊仍在流血,便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喊了半天,才有人来了

朱见深连忙吩咐去传御医,于是便有人匆匆忙忙的去传御医了,朱见深看着朱见辰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后悔,对他说道:“你没事?”

朱见辰摇了摇头说:“臣弟没事”

朱见深看着他的胳膊,似乎是伤得很重一般,便对他说道:“你的胳膊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当然不会了,就算是出现了,也只不过是区区的一条胳臂而已臣弟能够救皇上,也算是做了一件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后,朱见深不禁很是羞愧,一直以来,朱见深对朱见辰都不太好,而朱见辰却如此的肯帮朱见深,这让他情何以堪呢?

他望着朱见辰,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对不起啊,总之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一直以来我都不应该这么对你”

“别这么说了,你说这话就见外了,皇上,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兄弟,对不对?兄弟之间又何苦计较这些呢?”

听到朱见辰这么说,朱见深倒把头埋了下去,一直以来,他都把朱见辰当作威胁他皇位的威胁,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别的,没有把他当成兄弟,而他竟然真的把自己当成兄弟了,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奋不顾身的出来为自己挡,如果刚才不是朱见辰的话,死的人一定是朱见深了

正是因为朱见辰的奋不顾身,才让朱见深侥幸留下了这条性命,跟朱见辰相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恶劣啊

景王朱见辰躺在床上,朱见深望着他,眼中满怀关切之意,连声问道:“你为什么肯救朕?”

朱见辰望着朱见深,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才用尽全力,对他说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是一国的皇上,倘若臣弟不救您的话,臣弟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虽然臣弟笃信佛学,这么一点浅显的道理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忠君爱国”

听到忠君爱国四个字,朱见深也不禁为之动容,一直以来,朱见深唯恐朱见辰谋朝篡位,对他极尽打压,没有想到,朱见辰非但不怪自己,反而还是这样的心思,让他觉得很是奇怪可是奇怪中过后,最多的就是动容

他之前曾经想让简怀箴派人保护自己,可是没有想到,简怀箴不答应,结果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杀手刺杀到了宫里来,还好他福大命大,要不然就没有命了

想到这些,他心里觉得很不满意

朱见辰看到朱见深的脸色阴一阵晴一阵的,便缓缓的,极尽真诚的对他说道:“皇上,臣弟知道说这些话,也许皇上不爱听,可是臣弟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臣弟和皇上始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是别人比不了的,天底下还有什么比亲生兄弟亲呢?我们两个是一父同胞的兄弟,亲厚之处是别人没有办法比的天底下还有什么能够?”

听到他这么一番话后,朱见深也很为他说的话动容,朱见深想了很久,才缓缓的问他:“难道你不怪朕夺了你家的江山吗?”

“皇上何必这么说呢?江山谈不上是我家的,还是皇上家的本来我和皇上都姓朱,我家的江山不也就是皇上家的江山吗?再说了,我天性喜爱佛学,对于治国之道一窃不通,皇上倘若当真让我来做皇帝的话,那么一定会弄得天下打乱,民不聊生而皇上您就不同,您乃是天纵英才,上天既然这么安排,一定他也有他的意义所谓佛学无边,回头是岸,我现在只想里好我的佛学而已,别无他想”说到这里,他便加了一句:“阿弥陀佛”

听到他这么一番老僧入定似的话,朱见深心里终于放心了一些,其实朱见深本来是不怎么放心的,所以来看他之余,还忘不了试探他,可是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实在是太符合朱见深的心意了

朱见深听完之后,很快就放松了对他的戒心,反而是对简怀箴心中有了怨怼,他想起简怀箴不肯派人保护自己,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不错,你说得对,打死不离亲兄弟,最亲的,始终还是自己的兄弟,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皇上为什么会这么说?何出此言?”

听到朱见辰询问,朱见深便冷冷的说道:“我以前就知道有人要暗害于我,所以特意去恳请皇长公主,恳请皇长公主派人来保护我你也知道了,皇长公主有那么多江湖上的朋友,自然是可以对我进行保护了,谁知道她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朕始终没有办法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朕却知道,在她的心目中,我的性命是并不重要的”

听到朱见深这么一番言语后,朱见辰想了想,便缓缓的说道:“皇上,您也不必这么想,也许皇长公主心里很关心皇上,只不过还没有想出怎么帮助皇上呢”

“这有什么想出怎么帮助朕的?只要是能够派一个高手来保护朕,那朕岂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了吗?也不用害你帮朕挨这一刀子皇长公主心里有什么打算,朕当真不知道,朕原本以为她所想的,是想让你将朕取而代之,可是如今看来,她也未必这么想如果你当真有这个打算的话,也不会因此救朕了”

朱见辰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后,叹息一声,道:“皇上请放心,臣弟可以向皇上发誓,臣弟从来没有单独见过皇长公主只有皇长公主曾经怜悯臣弟,大概在一年之前来过问过臣弟的起居,从来便没有了任何消息臣弟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忠于皇上的,如果谁想对皇上做出不利的事情,臣弟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虽然臣弟乃是佛学之人,可是血浓于水这句话是知道的,何况在这深宫之中,本来臣弟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最亲的也是皇上您”

听到他的这么一番说辞后,朱见深心里安慰了很多,朱见深心想,以前真的不应该这么对朱见辰,事实上,等到大祸临头的时候,能够竭尽全力帮自己的,还是自己这个以前曾经对他不好的兄弟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外面有小太监高声喊:“皇长公主驾到”

听到简怀箴来了,朱见深脸上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吩咐下去说:“就说景王现在需要休息,不能够见任何人,让皇长公主回去”

他话音未落,简怀箴已经走到门口说道:“原来皇上也在这里”

朱见深见简怀箴已经走进来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勉强起身说道:“皇长公主,您怎么也来了?”

简怀箴微微点头,说道:“本宫听说景王受了伤,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朱见辰便加上一句:“有劳皇长公主过来”

简怀箴点点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景王现在伤得如何?”

朱见深便没声好气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有人要对付朕,恰好被景王看到了,所以景王他就拼死为朕挡了一刀结果朕没事,他反而受了重伤,还好没有性命之忧,否则的话,朕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想来想去,景王也是为了朕,才闹成这种地步的,朕也曾经三番五次的说过,有人要想办法对付朕”说到这里,他便不再看简怀箴

简怀箴何等的聪明,一眼就看得出来,一定是皇上对自己起了怨对之心,所以才会如此,她知道现在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她解释,朱见深也肯定听不进去,反而还会越描越黑

所以就只好叹口气,说道:“好了,不管怎么样,本宫如今见景王的伤势也不是很重,而皇上也没事,总算是祖宗庇佑皇上,不如我们先行离去,让景王好好休息”

“朕还想陪着皇弟再聊一会,皇长公主,您还是先休息去”说完,朱见深便大声的喊道:“来人,送皇长公主回宫”于是便有太监上前来请简怀箴离开

简怀箴见到这种情形,一时之间很是叹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了,她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你们不聊太久了”说完,简怀箴便转身离去

简怀箴本来想问一下,朱见深遇刺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景王不是在南三所嘛,为什么又会帮朱见深挡了一刀?

这些事情说起来,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似的,实际上总是透着一股子古怪之意,可是这种情形之下她知道再问什么也没有用了,所以就先行离开

等到她离开后,朱见深和朱见辰兄弟二人又聊了好一会子,朱见深才告辞离去

现在,在朱见深的心目中,最信任的人莫过于朱见辰了,他觉得朱见辰真是他的好兄弟,总之,是可以帮得上他的人,等到朱见辰好了之后,他一定会好好的对待朱见辰,绝对不会再对他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情了

简怀箴回到宫里,神色一时之间有些惘然,不管怎么样,出了这种事情,她也难免会觉得很难受

零落走上前来,问道:“皇长公主,您怎么了?”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本宫今天去探望皇上,皇上似乎已经对本宫产生了很严重的误会其实这件事情说来说去,也是本宫一手造成的,皇上曾经请本宫派人,找人保护他,可是本宫觉得这深宫大内,外人要想进来也没有那么容易,所以就没有请人保护他结果皇上现在出了什么事,倒反而成了本宫的错了”

“皇长公主说的原是没错的,这皇宫大内门禁森严,外面的人要想进来,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啊零落记得当初江公子和方大侠进来,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才把人救走,一般的小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进来呢?当然,如果是里面的人,原本就是里面的人,那倒是可以理解”

听到零落这么说后,简怀箴心里一动,便问道:“零落,你刚才说什么?”

“啊?皇长公主您问的是哪句啊?”零落愣了一下说道

简怀箴便让她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零落重复完了之后,简怀箴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声说道:“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本宫终于明白了”

“皇长公主,您明白什么了?零落不明白了”零落转过脸去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本宫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可以有人刺杀皇上如果本宫猜测得没错的话,那人原本就是宫中的人,说不定是被人收买了,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幸好有景王出现在皇上身边救了皇上,否则的话,事情当真是不堪设想本宫倒是把这层给忽略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零落点了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您说得很有道理不错,皇宫禁卫森严,一般的人要进来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有宫内的人才可以出入自如,如果不是太监的话,那就是大内侍卫”

简怀箴点了点头,便说道:“如今要想查出这件事情来,我倒是可以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赶紧去查一下,现在到底有什么大内侍卫忽然遭遇了不测总之,这个人做这些事情,简直是其心可诛啊”

“是啊,刺杀皇上本来就是其心可诛,怎么可以这样做呢?”零落生气的说道

简怀箴却淡然的摇了摇头,说道:“零落,事实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刺杀皇上固然罪不可恕,可是其中的狼子野心,却远远不止要刺杀皇上那么简单”

“什么?”零落抬起脸来,望着简怀箴,摇头说道:“皇长公主,那零落就不知道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为什么刺杀皇上不算是其心可诛,反而还有别的,比刺杀皇上严重吗?皇上可是您的亲孙子,是您心尖头上的肉啊”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如今朝鲜和我大明王朝正闹得不可开交呢,和我朝又有了很多误会皇上一心一意的害怕是姚太后派人来刺杀他,可是依照本宫所见,姚太后长期居于朝鲜,要想安插一个人到皇宫做大内侍卫,或者是买通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刺杀皇上,还是有些难度的所以依照本宫所见,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是有人故意假扮刺客,好挑起我大明和朝鲜的纷争吗?”零落问道

“不错”简怀箴面色沉重,点头说道

听到简怀箴的这么一番话,零落不禁愣住了,她想了想,摇头说道:“皇长公主,您说的这不会是真的?如果当真有这么一个人,那这人到底是谁呢?挑起了大明和朝鲜的纷争,对于他又有什么好处?我实在是不能够理解”

简怀箴想了想,摇头说道:“本宫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有谁会这么做,只不过做这件事情的人肯定是深谋远虑,早就已经打算好了无论如何,这大明的江山,绝对不能够落在外人的手里,而本宫和皇上也不能够随随便便的这么被人给离间如今这人已经成功的离间了本宫和皇上,接下来我想他就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您心中是不是有了怀疑的人选?”零落小心翼翼的看着简怀箴,试探着说道

简怀箴是从来不瞒零落的,因此她便点头道:“不错,本宫的确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二十,身上毒

“不知道皇长公主怀疑的人是谁?”零落连声问道

简怀箴想了想,还是点头说道:“既然你要问本宫,那本宫也就实话告诉你,我怀疑的人,就是如今正在皇上寝宫里躺着的那个人”

“啊?皇长公主您说的是景王朱见辰?不会?”零落觉得不可思议,她望着简怀箴,犹豫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依照我的看法,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他不是一直都有里佛之心,而无争位之意吗?如今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再说了,皇长公主是不是因为景王救了皇上,所以产生了这种怀疑呢?”

简怀箴郑重的摇了摇头说:“没有本宫起初并没有怀疑过景王,甚至本宫也不想去怀疑,可是仔细的想了想,皇上若是当真跟朝鲜起了冲突,那么到时候国家混乱,民不聊生,受益的有谁呢?受益者自然不是朝中任何一个大臣,如果皇上被人冠上了昏君的名号,到时候最大的得益者自然是景王朱见辰,因为景文才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而且如今景王恰到好处的救了皇上,这么一来,皇上会对景王信任有加,而渐渐的疏远于本宫,刚才本宫去探望景王,景王也不像往常一样,表现得那么豁达洒脱总之,本宫觉得整件事情怪怪的,本宫也不敢肯定,整件事情真的和景王有关系,可是想来想去,应该多多少少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当然,这只是本宫一厢情愿的想法,也不一定是对的本宫也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如果当真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真是令本宫觉得不寒而栗啊景王竟然能够隐藏深宫那么多年,一直都做出旁若无人的里佛心态,你想想,那是何等的可怕?”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零落低下头去,仔细的想了半天,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惧意,她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你所说的很有道理啊如果景王当真才是这幕后的人的话,那么景王的隐忍力实在非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他能屈能伸,关键时刻能够把自己藏得不为外人所见,能够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好,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如果是真的,就连本宫都被他骗过了,可以知道他的心机到底有多深”两个人说到这里,脸上都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当然,这也只是本宫一厢情愿的猜测,本宫也不希望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事情可就严重得多了到时候局面也非本宫能够控制两个都是本宫的孙子,到底本宫该帮谁呢?”

“皇长公主不是应该帮皇上呢?”零落瞪大眼睛,有些奇怪的问道

简怀箴抬起手来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当然了,本宫一定会帮皇上可是景王呢?万一真的是景王做的,以皇上的性格,绝对会诛杀景王,那本宫到底留不留景王的一条命呢?景王始终也是本宫的孙子,总之,本宫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们兄弟相残,可是,现在似乎有这么一点苗头了本宫希望是我看错了,千万不要出现这样的事才好”

简怀箴同零落谈过之后,愈发的忧心忡忡起来,对于景王朱见辰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人,她始终不能够理解

一直以来,在她的印象中,景王朱见辰就是一个笃信佛学,与世无争的人,可是现在事实证明,事情似乎真的没有这么简单

那么,到底是怎么看错了呢?还是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又或者是自己误会了他,这件事情令得简怀箴十分困扰

零落见到她每日里都在忧心,便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您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呢?若是您当真对景王有所怀疑,倒不如试探他,说不定能够试探出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来也好过您每天在这里苦思冥想,而想出什么结果来的好”

听到零落这么说后,简怀箴心中一动,心想,零落所说也不无道理,如果去试探一下朱见辰,以自己在这皇宫之中和朝堂里面生存了这么多年的阅历和经验,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看得出他到底是人是鬼

有了如此打算之后,简怀箴便点头说道:“也好,既然你这么说,本宫也就听你的,去试探一下只不过嘛”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朱见辰没有令本宫看错,并不是那种满怀狼子野心的人如果当真如此的话,本宫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零落听到她这么说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只是行了一礼,一言不发

简怀箴打定主意后,便以看望朱见辰为名,前去探望他,来到朱见辰的宫外,简怀箴看到守卫的侍卫全部很陌生,似乎以前很少曾经见过,不禁心中一动,尽管如此,她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是缓缓的走了进去

那些太监、侍卫们见简怀箴来了,连忙上前来迎接着,简怀箴微微点头,便说道:“我想去探望景王”于是便有太监引着简怀箴来到了宫里面

到了宫里之后,简怀箴见到景王躺在床上,神色悠闲,似乎并不似受了极大的伤害一般,便轻轻的咳嗽一声

景王这才见到简怀箴,微微一愣,连忙挣扎着身子,似乎是想起身给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罢了”

景王仍旧是做出挣扎的样子,连声说道:“公主姑姑前来探视,侄儿又怎么能够不向公主姑姑行礼呢”

简怀箴微微一笑,似有似无的说道:“你原本就是笃信佛学的人,佛学讲究无为,又何必如此在乎这些事情呢?”

听到简怀箴这么一说,景王倒是有些尴尬道:“皇长公主说得也有道理,倒反而是我俗气了”说完之后,便在那里不再挣扎起来

简怀箴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景王连忙点头说道:“多谢皇长公主关怀,还不曾大好,所以皇上让我先在这里养一段时间,等到身子大好了,再做打算”

简怀箴点头,望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始终看不出来,简怀箴心想,如果这个人真的有狼子野心的话,他简直是天底下最聪明,最狡猾的狐狸

简怀箴以前形形色色的人都遇到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像他这样滴水不漏,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像他这样,让简怀箴怎么样都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简怀箴犹豫了一会,对他说道:“好了,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去了你好生养着,早一天好起来,也免得让本宫挂怀”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朱见辰连忙说道:“皇长公主既然来了,不妨再同孙儿多聊一会,孙儿平日里总是见不着皇长公主,也是想念得很,毕竟都是自家亲人”

简怀箴听到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动,自家亲人四个字,重重的击打在她的心坎上,她想起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

朱见辰一直以来都是把她当作亲人的,而她却因为朱见深的一己私心,被关在南三所这么多年,他肯救朱见深,如果是因为自家亲人这四个字呢?简怀箴还对他产生了怀疑,这岂不是冤枉了他?

想到这里,简怀箴心中微微有些歉意,便点头说道:“也好,本宫便陪你再聊一会”于是简怀箴便同朱见辰继续聊了一会

这次同朱见辰聊天,简怀箴放下了警惕,因此与他相谈甚欢,朱见辰还特意吩咐人,给简怀箴端了上好的雨前龙井,对简怀箴说道:“这雨前龙井乃是上好的毛尖,每年出产也通共不过十几斤,皇上特意送了我几斤,所以请公主姑姑喝一喝”

简怀箴点点头,端起来喝了几口,喝完之后,又同朱见辰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简怀箴回到万安宫中后,整个人倒显得放松不少,看到她的样子,零落微微一笑,说道:“皇长公主,如果奴婢看得不差,恐怕皇长公主已经摸清了景王的底皇长公主又如此的开心,景王应该没有做出过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来”

听到零落这么问,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景王的底我倒还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却很让我安慰,那就是事实上景王跟我们想象中的还是有差距的本宫倒不觉得他是有很多狼子野心的人,我觉得他救皇上可能真的只是因为皇上是他亲人的缘故人在危机的关头,想的东西就会很少,可能那个时候是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皇上的好,所以他才会奋不顾身的救了皇上由此可见啊,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本宫想得太偏颇了,既然能往好处想,为什么本宫还要往坏处想呢?都是自家的子侄,本宫并不存在加的器重谁,欣赏谁,包庇谁,和加的怀疑谁,对谁有意见,本宫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所以本宫决定以静制动,慢慢观察我总觉得他未必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人”

零落连声笑道:“皇长公主,既然您已经觉得景王跟您想象中的是一类人,那么您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不是吗?这总是一桩好事皇长公主解了心中的疑虑,对于谁而言,也是一桩好事”说到这里,零落便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零落啊,你说得很有道理,幸亏你让本宫去试探一下,否则的话,事实上本宫也许到现在,还在怀疑不该怀疑的人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恶心,腹中就顿时绞痛起来,那疼痛使得人痛不欲生,腹中就像翻江倒海一般

简怀箴疼得面色发白,零落见简怀箴的神情大痛,便连声问道:“皇长公主,皇长公主,您没事?您没事?”她紧张的叫了起来

简怀箴只觉得浑身疼痛,想要回答她,却始终也回答不出来,她连忙运功,使得自己的疼痛稍缓

零落望着她,满怀忧虑,连忙传了太医,太医们很快就赶了过来,为简怀箴诊断之后,却表示束手无策,太医说简怀箴恐怕是中了毒

零落连忙摇头说道:“不可能啊,皇长公主怎么会中了毒呢?皇长公主并没有吃过什么有毒的食物,也没有接触过什么有毒的东西,是不是你诊断错了?”

太医诚惶诚恐,连忙说道“启禀零落姑姑,奴婢也只是照奴婢看到的情形直说,依照奴婢所见,皇长公主的确是中了毒如果零落姑姑不相信的话,那么奴婢也没有办法”那太医一边吓得浑身瑟缩,一边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后,简怀箴立刻就明白了

简怀箴的确是没有碰过什么东西,也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这仅仅是限于在万安宫而已,可是刚才简怀箴去探望景王的时候,景王曾经派人端了一杯茶水给简怀箴,是不是那杯茶水的问题?

想到这里,简怀箴整个人顿时愣住了,她犹豫了很久,很久,才缓缓的说道:“好了,你们不必再争论了”

零落点点头,连忙上前去,问道:“公主,您还好?我立刻吩咐太医去煎药”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太医开的药对本宫未必有所助意,你让太医回去然后嘱咐太医一声,本宫病了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本宫传过太医的事也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的话,格杀勿论,知道吗?”

“是”零落连忙点点头,把简怀箴的意思向太医给传达过了,太医连忙面露难色的说道:“皇长公主,这个要求恐怕臣办不到啊因为皇长公主刚才召见臣,这消息已经记录在案了”

“那你就想个办法,把那份记录给毁了,皇长公主吩咐的,你一定要去做否则的话,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零落故意吓唬那个太医

那太医听到零落这么说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零落继续说道:“你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要想毁掉一份记录,应该不是难事?如果毁得晚了,被人知道了,那么皇长公主生起气来,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零落这么说后,太医连忙点了点头,诚惶诚恐的走了

等到太医走了之后,零落便回去把情形向简怀箴报告了一番完了之后,她问简怀箴道:“皇长公主,您现在的情形十分令人忧心,这该怎么办才好?”

“零落,你不要声张,我教你去抓几味药,你偷偷的派人出宫去,哪怕是花高价,也要把这几味药抓来抓来之后,我教你怎么样把这药煎了”

“是,皇长公主,我立刻去做我倒是忘了,您原本也是医术高明,比起那些太医的医术,您的医术显然要高出很多,难怪您刚才不要那些太医为您诊治啊”

简怀箴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零落,事实上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给我下毒的人,有可能就是景王倒是我一时之间疏忽了,所以才会中了他的计策”

“皇长公主,您说什么?是景王给您下毒?不会?您刚才去探望他,却在他的宫里中了毒,这要传出去,人人都知道是景王害您啊,那么这景王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了吗?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正是因为本宫是在他那里中了毒,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是传出去,也一定怪不到他头上”

“这我就不懂了,难道有人会在自己的地方下毒,去害别人,好让别人查到自己头上来吗?”

“按照常理,显然是不可能的景王实在是个聪明的人,他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来对付本宫”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后,零落顿时愣住了,犹豫了很久,她才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就叫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对不对?”

“不错”简怀箴点头

零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很难看的神色,她叹了口气,连声说道:“依照皇长公主您的说法,那就是整件事情的确是由景王策划的了可是景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怀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以前我也不敢确定这件事跟景王有关系,我甚至还觉得是我看错了,不应该去怀疑景王,这件事应该跟景王没有关系,景王应该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最聪明的人就是景王,可能宫中有很多事情都跟他有关系”

“我还是不懂”零落摇头

简怀箴低垂眼帘,缓缓说道:“景王做得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谋朝篡位而已,实际上最有狼子野心的人是他你想,一个人被关在南三所那么荒凉的地方,一关就是很多年,那个人要么便从此消沉下去,不问世事,要么就会隐忍住自己的心智,希望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如果那个人的想法是后者的话,你就知道那个人需要有多大的耐力,才可以遏制住自己的野心啊,在那种地方生活那么久而景王就是属于这种人,景王在南三所压抑,隐忍了那么久,这么多年,我想他一定不是无所动作,他一定想尽办法,在想着谋朝篡位,想尽办法,想着有一天可以把皇上拉下台来如果本宫没有想错的话,我想他甚至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总之,一直以来,实在是我小觑他了,他竟然能够骗过本宫可见这个人的心思之缜密,实在是让本宫为之叹息”

零落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后,连忙端着一杯热茶,给简怀箴喝了下去

简怀箴喝下之后,稍微好了一些,零落忧心忡忡的说:“皇长公主,您的毒是不是很严重啊?那该怎么办才好?”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景王倒还对本宫存了一丝仁厚之心,他给本宫下的这种毒,本宫也曾经见过的,只能让得本宫浑身瘫痪,躺在床上,不问世事,却不能够动了本宫的性命只不过嘛,他却忽略了一点,本宫也曾经学过医啊”说到这里,她心里不禁很难过

零落同简怀箴说完这么一番话后,见到她的神色有些难看,便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您还是不要再说了,您现在还是赶紧把要买的药材写下来给我,我好派人出宫去买”

简怀箴点了点头,便提笔写了几种药材的名字递给零落,于是零落便带着这些药材出门而去,她出去之后,立刻找到人,给了很多银子,安排他们出宫去买药材,另一方面,零落则偷偷的叮嘱那人,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一律绝对保密,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否则的话,事情牵连下来,关系甚重

那小太监点点头,连声说道:“零落姑姑,你放心,我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吗?我绝对不会令零落姑姑失望的”于是他拿了钱后便离去

零落重回到万安宫中,见到简怀箴脸色愈发苍白起来,便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您所需要的药材,皇宫中也是有的我劝您还是从宫里去拿药材,赶紧让奴婢煎了,好让您恢复身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得了”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很郑重的对她说道:“零落,绝对不能如此现在景王为什么可以如此的收敛,而不敢在宫中大肆妄为,无非就是因为有本宫的缘故若是被他知道本宫有什么三长两短,接下来他就会有大动作,到时候所有的人都没有办法阻止他,事情可就复杂得多了”

零落听完之后,满眼都是泫然之色,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您所说的话,零落都懂可是尽管如此,您也不能够拿自己的身子来做赌注啊,如果您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那该怎么办才好?皇长公主,您还是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啊”

听到零落的劝说,简怀箴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笑容,她说道:“其实你所说的这些话,本宫又何尝不懂?可是本宫既然是大明王朝的公主,身上负着这么多使命,又有什么法子?我的身体固然是重要,可是跟整个国家比较起来,那就不重要了”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

听到她的这番话,零落一时之间哽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简怀箴则不停的安慰她,安慰了她许久,零落的神情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简怀箴凝神静思,她运功疗伤,护住身上的经脉,好让毒不蔓延,这么一来,她还可以支撑几日,只要到时候草药一旦买过来,她自己按照自己的方子,开出的药方,让零落煎出成药给她,到时候她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至于身子,肯定是要衰弱了一些,不过可以慢慢的调养,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一定能够好

零落看到简怀箴痛苦的样子,不忍总看,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简怀箴就这样过了一日,她身上的剧痛丝毫未减,反而加疼痛了一些,零落看她的脸色,见她的脸色有些发青,显然是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她端茶到简怀箴的面前,满怀忧心的对她说道:“皇长公主,再这么下去的话,该怎么办才好?我看你身上的毒是越来越严重了,如果你再不好好的照顾自己,你让零落怎么想?零落真是生不如死看到皇长公主受罪,恨不能帮皇长公主去代受罪”

听到她这么说后,简怀箴不以为然说道:“你若是想本宫的身子早些好起来,便尽快去问一问,那小太监到底把药材买来了没有如果他早点把药材买过来,本宫就可以早点好起来”

二十一,篡位意

零落听到简怀箴提醒,零落说道:“皇长公主稍等,零落现在就出去,问问那小太监怎么样了(W)”

零落出去后,便匆匆忙忙的找到那小太监,问道:“我昨个儿托你买的药材怎么样了?”

那小太监四处看了看,见四顾无人,小声的说道:“零落姑姑昨天托我买的药材嘛,我已经托人去买了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太监,平时出宫不方便,所以我就托神武门的一个侍卫去买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那神武门的侍卫就可以把药给买来了”

两个人正说着呢,只见有一个穿着侍卫服的人走过来,远远的就大声叫道:“姚公公”

那小太监转过头去一看,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声说道:“可巧了,我正说曹操呢,曹操就到了我正是托这位李侍卫去买的药,我们正讨论他呢,他就来了李侍卫,昨天我托你买的药,你买得怎么样了?”

李侍卫听到太监这么问,连忙笑着说道:“姚公公托付我办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有给姚公公办好啊?当然是已经把药给您买来了,您瞧着”说着他就把那些药往前一放

他看了零落一眼,似乎觉得有些眼生,便问道:“这位是谁?”

“这位是谁,关你什么事啊?你不要这么多管闲事,好不好?这后宫的事情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若是知道得多了,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那姚公公瞪了小侍卫一眼,对他说道

那侍卫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侍卫,自然是不敢在内宫太监们面前造次的,听到这个太监这么说,他便点点头,说道:“我也只不过是多口问一句,公公又何必如此紧张呢?好了,好了,公公,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那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侍卫,零落心想,自己跟这小公公买的药,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结果他二十两银子就能把这个侍卫给打发了,这后宫中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

可是现在她知道也不是计较那些银子的时候了,她便拿了药,匆匆忙忙的赶回到宫里去

见到简怀箴,对她说道:“皇长公主,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药已经拿到手了,我现在就亲自去给您煎”

简怀箴点了点头,零落便匆匆忙忙的去给简怀箴煎药,零落不敢把这事情假手于人,唯恐假手于人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她便亲自去给简怀箴煎药,简怀箴则在等着

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时辰,零落便把药煎好,端了进来,见到简怀箴,她连声说道:“皇长公主,药已经煎好了,您赶紧,快把药吃了这么一来,相信您的病很快就好了”

简怀箴点点头,零落便亲自服侍她服药,零落见到简怀箴把药服下去,心里这才舒服了很多,连声说道:“皇长公主,这下可好了,不管怎么样,您不用那么痛苦了否则,奴婢看着也心疼”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总之,这一切多亏有零落你为本宫张罗了”

“皇长公主何必这么说呢,皇长公主同零落,待零落就像是亲人一样,零落的这条命也是皇长公主的皇长公主要想要零落这条命,零落也当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又何况仅仅是帮皇长公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呢?”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简怀箴说道

两个人正说着呢,简怀箴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她脸上的神色本来是惨白的,现在竟然变成了青灰色,而且越来越青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可怖

忽然她的面孔有些扭曲,忽然噗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大滩鲜血来,吐在了地上,零落见到这种情形,不禁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去摇憾着简怀箴的身子,连声问道:“皇长公主,您怎么了?您还好?到底怎么了?”她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简怀箴吐了几口鲜血之后,整个人看上去才稍微好了一些,她望了零落一眼,悠长的叹息一声说:“我们中计了”

“中计了?这是怎么回事?”零落仍旧是不明白,她睁大眼睛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勉强的说道:“我们刚才吃的药里有毒”

“什么?药里有毒?怎么会这样?皇长公主,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我零落对皇长公主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又怎么会在药里下毒害您呢?皇长公主,您是不是弄错了?”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弄错呢?你也看到我刚才的反应了,一定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

“什么?有人故意做了手脚?我这就不明白了,并没有人知道我们出去买药啊,皇长公主,您是说姚公公?”

“姚公公是谁?”简怀箴问道

零落便点头说道:“姚公公是敬事房的一个太监,平日里奴婢经常会托他从宫外买一些东西,他也经常帮奴婢去买奴婢觉得他应该是比较信得过的人,这才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他,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来,实在是十分令人不齿我现在倒是要去问问他,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听到他这么说后,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你也不必去找那个姚公公了,他既然有心躲着,又怎么会把事情的真相给说出来呢?你说是不是?”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么被他骗了吗?”

“绝对不行,只不过是”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很奇怪,就算是景王有再大的本事,他竟然连敬事房里的太监也能够买通,最要命的是那太监以前还曾经同你有过交情的,这实在是令人费解对了,我倒是想问问你”

“有什么想问的,皇长公主您尽管说”零落十分惶急的说道

零落现在已经非常担心了,她看着简怀箴,见到简怀箴的样子,心里充满了不安,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从中办事不利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的这种地步,总之,这件事情同她是有关系的,所以她对简怀箴加的多了一些歉疚

简怀箴说道:“你确定这件事情只是有姚公公经过手吗?”

听到简怀箴这么一问,零落倒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还有一点,我是托付姚公公帮我买药,不过姚公公是托付神武门的一个侍卫我也是刚刚见到他,才知道的”

“托付神武门的侍卫?那侍卫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皇长公主,是不是这侍卫的原因,以至于出了问题啊?”

简怀箴听到零落这么问,点了点头,说道:“倒不排除是这个原因,如果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多半如此你想,姚公公既然平日里经常同你帮忙的话,又怎么会忽然之间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再说了,他只不过是敬事房的一个小太监,我相信他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想来想去,这件事情多半是那个侍卫做的”

听到简怀箴的话,零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说道:“公主这么一说,奴婢倒也想起来了奴婢记得清清楚楚的,刚才的确是当着奴婢的面,那个侍卫把药交给姚公公的,如果是做手脚的话,不可能是姚公公做的手脚,因为他只不过是把药随手转交给了我而已,倒是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多半就和那个侍卫有关了只不过我还是不能够明白,那个侍卫到底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呢?他跟公主有什么仇恨,为什么会在皇长公主您的药里下毒?而且他又怎么知道皇长公主您要出去买药呢?”

“这还不容易吗?”听到她这么问后,简怀箴冷笑一声,说道:“难道你忘了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零落有些不懂的问道

简怀箴便点头说道:“你应该记得清清楚楚的,我身上的毒药是谁给下的,那么这侍卫自然就是谁派去的了只不过嘛,我倒是没有想到,他在宫中的势力已经到了这么大,竟然连侍卫都能够收买,本宫倒是轻看他了”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零落几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那这件事情就很简单了,显然景王朱见辰料到简怀箴有可能会派人出宫去买药,所以早就安排了人监视着零落,零落跟姚公公联系的时候,他就立刻派了他的人去跟姚公公联系,这么一来,就可以买到一些别的药给简怀箴服下

总之,景王的意思就是务必要让简怀箴瘫痪在床,不能够在理国家政事,也不能够再理其他的事情,这么一来,他就可以很快的控制皇帝了

零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扑通一声给简怀箴跪下,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是零落错了,零落对不起您,是零落引狼入室,害得皇长公主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我能够做什么?”

她有些着急,想了很久便急匆匆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绝对不能够再等了我现在就立刻去御药房,去把皇长公主需要的药拿给您,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够这么干等着,否则的话”说到这里,她便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泣起来

简怀箴见到她的样子,显然是很担心自己,心里也很感动,虽然说这件事情零落的确是没有处理好,所以才导致出了这个结果,但是说来说去,也不能只怪零落一个人,自己也多多少少要负担上一些责任的,其实是自己低估了景王的能力和影响力,还有他的心机

这景王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能够想出这些花招来,可见此人的城府极深,心机之深,他到底在这后宫之中还有多少势力,到底在朝廷之中有多少势力?这是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的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对零落说道:“没事,你不用去给本宫拿药,你先出去,本宫运功疗伤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慢慢的好了起来”

零落看到简怀箴的样子,她自然知道简怀箴所说的只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因为她陪在简怀箴身边二十多年,曾经无数次见到简怀箴遇到危险,但是没有一次她的脸色会变得如此的难看,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中了很严重的毒

零落半是恳求,半是哀啼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今天不管您是怎么想的,零落也要自私一次,也要自作一次主张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看到您现在的样子,也许在您的心中,最重要的是国家,可是在零落的心中,最重要的是皇长公主您啊,我绝对不能够让皇长公主您有什么危险所以我还恳求皇长公主,您不要再这么对自己了,允许我去为您拿药,否则的话,我真的不知道后果会变得怎么样”说到这里,她的泪水便滚烫流下

简怀箴微微的摇了摇头,对她说道:“你出去,你听本宫的话,本宫一个人的性命关系着国家的安危,你让本宫是选择自己的性命,还是选择国家?如果朱见辰知道本宫现在已经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他现在一定会加紧篡位,很快的就会把皇上给赶下台……”

她话音未落,零落已经抢白说道:“便是他把皇上赶下台,那又怎么样?反正一直以来,皇上也对皇长公主不好,而皇长公主总是竭尽所能去保护皇上,皇长公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再说了,反正景王也是皇室的子弟,他便是做皇帝,又怎么样呢?皇长公主,我求求您,以自己的身子为重,不要再去想那么多了”

“当然是不一样了”简怀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笑:“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本宫认为,让景王做皇帝也不是不可以的,起码他笃信佛学,修练的是佛家的思想,他对天下的百姓一定会持有仁者爱人的思想,一定会竭尽自己的所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你也看得出,一直以来,他都是包藏祸心,这么看来,这个人的心机到底有多深沉,你就可以知道了而且他为了谋朝篡位,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也不惜来要了本宫的性命,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仁善之心呢?若是让他这样的乱臣贼子登上了皇位,到时候受苦的就是天下百姓了不错,现在皇上的确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可是比起景王来,皇上到底还是要仁慈、忠贞多了而且皇上现在也已经决心改过自了,不管怎么样,本宫也绝对不会由着这件事情发展得越来越恶化了”

零落听到简怀箴这么一说,她叹了一口气,不再作声,因为她了解简怀箴的脾气,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既然她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就只能按照她的想法去做了,否则的话,就算是自己去药房里把药拿过来,她也不会吃的,反而还会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既然如此,只有顺着她的意思了

而且听简怀箴的意思,恐怕这后宫之中已经有了很多景王的人,无论是简怀箴也好,零落也好,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潜伏在这后宫之中隐藏得最深的人不是别个,而是景王朱见辰

景王朱见辰真的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人啊,他竟然隐藏在后宫这么久,没有被人发现,而且现在还顺利的接近了皇帝的身边,由此可见,以前他并不是不能接近皇上,而且他惮忌简怀箴,所以才不敢这么做

现在他见到简怀箴和皇上之间生了嫌隙,所以就故意做出一些事情来,让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他就可以趁虚而入,成为皇上身边的人,同时还可以,同时他也想了法子牵制住简怀箴,这么一来,简怀箴就没有办法帮助皇帝了,他就可以趁机实行他的谋朝篡位的计划了

他的计划可以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密,这个人的心机也的确是昭然若揭

简怀箴和零落两个人心里都是翻江倒海,没有说话,零落便向简怀箴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简怀箴一个人坐在那里,她运用自己体内的功力来疗伤,还好她内功深厚,而身边又带着一些常备的药丸,服下这些药丸,再运功疗伤之后,她很快的就把毒逼到了自己的一只手臂上,这么一来,可以护住自己的心脉

只不过她一定要尽快的找到解药,或者是尽快的配制出解药,否则的话,她的这条手臂就不保了,如果在十天之内,还是没有办法找到解药的话,那么她就只有断臂来保护自己了

本来她所中的毒,只要是按照她的方子开出那些药,然后把这些药煎了服下去,她就可以保护自己,可是那景王朱见辰包藏祸心,又令人给她下了其余的毒,她不疑有诈,只当是药,这些毒服下去之后,使得体内的毒素加重,使得简怀箴根本就没有办法,在没有药材的情况下为自己解毒了

她本来以为景王朱见辰是对自己心存一丝仁慈,所以才这么做的,没有想到原来他是布下了两步棋,他的两步棋很简单,第一步棋就先给简怀箴下毒,如果是简怀箴中了毒之后,立刻就从宫中的御药房里取药来医治自己的话,那么她顶多有几个月,甚至长一点的时间来慢慢的恢复,在这段时间里,她要在床上躺一些天,然后慢慢的身体会好起来

如果是她故意隐藏自己的病情,而不从御药房里拿药的话,就走入了景王的第二步诡计里面,景王的第二步就是让简怀箴再次中毒,这么一来,她身中两次剧毒,要想再解毒,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心想,做梦也没有想到,景王原来是这么有心机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只不过嘛,相信经过这么多年以后,景王并不知道她简怀箴的功力到底有多深,他也不知道简怀箴到底有多本事,如果是简怀箴假装并没有中毒的话,相信景王也未必会完全不相信,这么一来,想必他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去夺取皇位,想到这些,简怀箴心里倒是安慰了一些

她想了想,她休息了很久,又吃了一些东西,身体好了很多,只不过她的左手的手臂是完全青灰色的,看上去很是恐怖,就好象是上面生了一层的铁锈一般

被零落看到后,零落不禁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您的手臂,这该怎么办才好?”

简怀箴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你放心,本宫没事,本宫只不过是把体内的毒都给逼到左手手臂上了而已如果本宫能够在十日之内找到解药的话,相信很快就可以解除体内的毒,你放心”

零落不无忧心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该怎么办才好?”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本宫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只要在十天之内,本宫可以找得到解药的话,本宫就一点事情都没有如果是十天之内找不到解药的话,大不了本宫就不要这条手臂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本宫也是上年纪的人了,就算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也不枉此生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零落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零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她知道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使得简怀箴回心转意,所以只好由着她去了

简怀箴笑着看了零落一眼,说:“好了,现在擦干眼泪,不要做出悲伤的表情来,否则的话,别人还以为我真的有事了呢我相信景王既然敢做出这么多事情,掀起这么多风浪,就一定在后宫之中布满了暗探,我们的一举一动随时会落入到他的眼中好了,我们现在立刻就去见景王”

“去见景王?去见景王做什么?”零落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您现在哪里都不能够去,您现在需要休息,现在去见景王做什么啊?”

“本宫当然要去见景王了,景王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事情,无非就是想让本宫中毒嘛,本宫现在去见他,只不过是想告诉他,本宫并没有中毒这么一来,本宫相信他就不知道本宫到底有多少实力了,不会轻举妄动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零落连忙摇头说道:“皇长公主,可是您现在的身体真的不宜再操劳了如果您非要去的话,就由零落代表您去探望他一下,就说皇长公主问候于他,皇长公主觉得怎么样?”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不行,本宫一定要亲自去,景王老奸巨滑,这样才能让他放心”

听到简怀箴如是说,零落一时之间又是紧张,又是心急,却又无可奈何,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望着简怀箴,急得跺脚,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您只是为别人着想,却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呢?若是您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啊?”

“零落,你放心,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本宫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现在景王已经在那里蠢蠢欲动了,如果本宫不趁机当机立断的话,等到事情任意发展下去,那就不得了了总之,一切自有本宫来处理,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好了,你现在马上扶本宫去见景王,等一会见到景王之后,你一定要少安毋躁,且勿,不可表现出丝毫的急切你也知道,景王是一个既多疑又狡诈的人,如果一不小心被他看穿了,那么接下来他就会轻举妄动”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零落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于是便由零落扶着简怀箴,一起去见景王

很快的,他们就来到了景王的外面,守在外面的小太监见到简怀箴来了,扑通一声跪下,连声说道:“皇长公主大驾光临,奴才这就去禀告景王”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本宫自己进去见他就好”说完,她又在零落的搀扶之下走了进去,那小太监只好任由着简怀箴去了

简怀箴走进去之后,零落心里很紧张,她一只手搭在简怀箴的手臂上,一面抬起头来悄悄的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不动声色的小声说道:“零落,你难道忘记本宫所说的话了吗?”

零落听到她这么说后,连忙点头说道:“皇长公主,放心,零落知道应该怎么做”于是她便把头给低了下去

简怀箴见零落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往里走,等走到里面之后,她看到景王躺在床上,双眼熠熠有神,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一样,想得十分出神

他忽然看到简怀箴,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皇长公主,您怎么来了?”说完就要挣扎着站起来,他似乎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忽然来到一样

简怀箴笑着说道:“你是本宫的孙儿,本宫自然担心你的伤势,所以就特意来看看你,你好些了吗?”

“启禀皇长公主,我已经好多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了孙儿多谢皇长公主关心”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简怀箴

见简怀箴脸上化了浅浅的装束,脸色看上去有些红润,整个人也精神熠熠,而且还梳了一个发髻,走起路来快捷而有力,一点都不像中了毒的样子,他不禁又是疑惑,又是奇怪

二十二,一封信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简怀箴的虚实,而今看到简怀箴竟然可以中了毒后,一点事情都没有,心里就越发的紧张了

简怀箴看到景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越发装得无所事事起来,笑着说道:“景王,今日里你看本宫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是本宫与往日也什么不同的地方?”

“不,不,孙儿不敢,孙儿只不过是有感于皇长公主亲自来探望,而且一连来了几日,心里很是感激”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你也说了,你是本宫的孙儿,本宫探望你,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本宫不看望你的话,倒有些说不过去了,本宫应该这么做的”说到这里,她便呵呵笑起来

看到简怀箴的神情,模样,朱见辰心里越发的恐慌起来

不错,他的确是三番两次的给简怀箴下了毒,而且他认为那些毒的毒性是很难解掉的,就算是解掉也绝对不可能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是看简怀箴好象泰然自若,旁若无人,根本就不曾出过什么事一样,他不禁吓坏了

他满心的想,难道简怀箴真的有三头六臂吗?为什么面对着毒药竟然可以如此的无所事事?

他上下打量了简怀箴好几眼,过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一边说着,身子一边向前倾去

简怀箴连忙伸出手来扶住她,而朱见辰则在不由自主之间加大了力道,谁知道这时候他感觉到一阵又一阵软绵绵的热流,通过他的掌心传入到他的身体里,把他蕴育出来的功力全部化解,而且全都化解于无形之间

其实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试探一下简怀箴身上还有没有武功,所以才会出此下策,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想露了自己的底,刚才他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因为发生在简怀箴身上的事情,让他觉得太奇怪了

可是事实上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简怀箴非但能够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的功力施展出来,而且还能施展得完全不着痕迹,可见她的功夫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而简怀箴这个时候心里也同样的感到大吃一惊,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朱见辰的武功竟然有这么高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朱见辰笃信佛学,纵然现在知道他有心争夺皇位了,也只不过是以为他心有不甘,所以才这么做,却没有想到,原来他是处心积虑的从他身上的功力看来,他能够成就这么一身功力,少说也有差不多二十多年的修为了,否则的话,也不会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简怀箴把朱见辰扶正后,笑着对他说道:“好了,景王,本宫见你脸色苍白,似乎身子仍旧是不适,你还是先休息,本宫不耽误你了”说完之后,简怀箴便微微一笑,把手一伸,说到:“零落,我们先回去”

“是”零落答应着,连忙上前来扶着简怀箴的手往外走

零落现在心里也是万分的紧张,她知道简怀箴身上到底中了多深的毒,可是看到她又是旁若无人,谈笑风生,又是施展自己的功力,显然是因为想在景王面前掩饰

她看到景王敬畏的样子,就已经明白简怀箴已经在景王面前完成了自己的想法,等到这一切做完之后,她们两个人便往外走

零落现在恨不得立刻扶着简怀箴回到万安宫,因为她知道简怀箴现在身子一定是非常虚弱,而简怀箴走起路来袅袅婷婷,仿佛丝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般

等到她走远了,朱见辰才重重的倚靠在墙上,望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来他处心积虑的给简怀箴下毒,却没有想到,这些毒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她给破解了,可见简怀箴实在是很厉害的人

而简怀箴现在心里也感觉到非常的不安,这个朱见辰无论是在心机,能力,还有武功等各方面,都远远出了朱见深,朱见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两个人当真要抢夺天下的话,朱见深根本就没有一丝胜算,最要命的是,现在朱见深也已经完全信任了朱见辰,这么一来,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她不停的叹着气,零落扶着简怀箴,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宫中,又重回到万安宫,简怀箴一直面露微笑,走起路来看上去很轻,仿佛丝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谁知道刚刚到了万安宫的寝宫后,简怀箴整个人猛的坐在椅子上,扑哧一声,一口赤红的鲜血便吐了出来,那鲜血零零总总的落在地下,触目惊心

看到这种情形,零落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住她,问道:“皇长公主,您还好?”

简怀箴咳嗽了好几声,又连番咳出了很多血来,这才缓缓的摇了摇头,说:“你放心,本宫一切都好,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本宫”

“皇长公主,这种情形你让奴婢怎么能够不担心呢?这该怎么办才好?”

简怀箴仔细的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对宫中任何一个人也不相信了,你赶紧出宫去,去怀明苑取一些药来,想个办法把药材弄到宫里来这么一来,本宫才有可能保存性命,现在景王见识了本宫的厉害,我相信他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零落点了点头,说:“好的,皇长公主,我现在立刻就做”

简怀箴看到她的样子,急急惶惶的,就对她说道:“你不要这么担心,如果你表现得很担心的话,这么一来,反而不好这么一来的话,很容易就让人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你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皇长公主,您放心”说完之后,她便充满忧心的看了简怀箴一眼,一边说着,便一边走了出去

等到她走出去之后,简怀箴才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又何尝的不紧张啊?可是这种情形之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这个时候自己的性命固然是很重要,可是皇室也非常重要啊,如果皇家的基业有什么问题,她怎么能够对得起列祖列宗呢?所以她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等到零落走远了之后,简怀箴便躺在床上,她连番不停的咳出血来,心里也一时之间又紧张,又是着急,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总算已经安定了人心,总算已经让朱见辰这个时候不再敢轻举妄动,不再敢打主意,这总算是让她觉得欣慰的地方,否则的话,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想了这些之后,她心里一时喜,一时忧,总之,她心中想的越是多,身体就越发的不舒服起来

零落出了宫门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往怀明苑出去,她知道,她跟在简怀箴的身边久了,事情也见得多了,知道有些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朱见辰既然能够千方百计的去算计简怀箴,那么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件事情完成,所以她去怀明苑的时候,只是装作寻常的问候,而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惶急,但是她心里现在实际上已经急得不得了

很快她就来到了怀明苑中了,见到零落忽然来到了,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尤其是唐云萼,唐云萼见到她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样,而她自己又是在皇宫中待过的,深知宫中险恶,便连忙上前来问道:“零落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江公子和方大侠呢?我要找他们两个”

“哦,你说师傅,还有江师叔和纪师伯吗?他们都在那边下棋,我帮你叫过来”于是唐云萼便匆匆忙忙的赶过去,把他们叫过来

他们来了之后,看到零落,又见到她神情惶急,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一样,江少衡最是机敏,便开口问道:“是不是皇长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否则的话,零落你怎么又会如此的慌张?”

“不错,正是如此,江公子你说得很对,现在皇长公主的性命危在旦夕,还请你们救命”

“危在旦夕?又出了什么事情?”听到零落这么说,他们都觉得很担忧

零落便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众人听完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你说景王原来是包藏祸心?”

“不错,以前我们也不敢相信啊,可是事实上的确如此,出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你们说这该如何办才好啊”说到这里之后,她就越发的忧心忡忡起来

“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够让公主姑姑有事,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救她”唐云萼着急的说道

“可是你们也知道公主的性子,她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以国家社稷为重,所以她现在千方百计的不想让人知道她中毒,就是不想让人觉得她身体有什么不适,可是趁机来谋夺大明的江山如果她现在是这么打算的,而我们绝对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把药带进去,我相信一定会有人跟着我如果是我堂而皇之的把药带进去的话,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景王那里,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是极为小心翼翼的你们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江少衡想了一会说:“这的确是有些难办,可是难办也好,不难办也好,皇长公主的性命总是最重要的国家社稷固然是重要,可是跟她的性命比起来,又能够怎么样呢?再说了,国家是要靠皇上的,也不能够只是靠皇长公主一个人来支撑啊,她已经支撑了太多了,难道最后连她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吗?”

“就是,就是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方寥叹了一口气说:“去他妈的江山社稷”他一情急之下不禁说了脏话“我从来都不觉得江山社稷有什么重要的,不就是谁做皇帝吗?那个朱见辰既然这么有本事,又聪明,能够想出这么多计策来,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啊,他如果是要做皇帝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啊现在就算是朱见深做皇帝,也没觉得天下有什么特别让人称许的地方啊,而且朱见深也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总之啊,这朝廷早晚有一天,会葬送在这批人的手里哈哈哈”他说到这里之后,不禁大笑起来

方寥一向是一个比较痛恨朝廷的人,虽然他一直以来,也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无非是想因为帮助简怀箴的缘故,他自己对朝廷还是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恨的

因此听到他这么说后,零落一句话也不说

纪恻寒想了想说:“好了,好了,人各有志,每个人追求的都不一样其实公主妹子追求什么,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现在在讨论这些无用的事情又何必呢?我想我们还是赶紧想个办法救命要紧,你告诉我,公主到底需要什么草药,我想个办法把草药给运进去才好啊”

“可是要想把草药运进去的话,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如果是由我带进去的话,相信根本就过不了神武门,一定会被人搜索到,现在景王的势力一定遍布皇宫内外可是如果不是由我带进去,那该由谁带进去呢?要是由别人带进去的话,这皇宫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所以我现在才很担忧”

听到她这么说后,众人也不说话,大家仔细的想了好一会

“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纪恻寒说道

“一个办法?有什么办法?”零落连忙问道

“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的我觉得我们或者可以这么做”说完之后,他便小声的跟众人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之后,都觉得他出的这个主意好,只不过嘛,方寥望了唐云萼一眼:“恐怕要委屈你了,云萼”

“没事,我做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公主姑姑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遇到什么危险呢?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想个办法把药给弄到宫里去的零落姑姑,我写一封信劳烦你回去之后,帮我带给皇上若是有人问起,你为何来怀明苑,你自可以说是因为我思念皇上的缘故,所以才让你来的我相信这么一来的话,事情就容易办得多了”

“好多谢你了”零落说完,便连声对唐云萼道谢

唐云萼摇了摇头,笑道:“你何必如此客气呢?公主姑姑也是我的恩人啊,我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说完之后,她便对唐云萼点头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零落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其实零落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是因为她太关心简怀箴了,所以才有些沉不住气,可是她在心中千次万次的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沉得住气,现在绝对不是自己冲动的时候,她也知道简怀箴身中剧毒,可是这件事情总要慢慢的解决,如果是靠一时冲动,那绝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想清楚这些之后,她便,她的心里便舒服了很多,于是她便等了,等唐云萼写完信之后,匆匆忙忙的赶回到宫里

等到她走到神武门前面的时候,于是便例行检查,她看到神武门的官兵有一些是不太认识的,心里便顿时明白了,想必这些人一定是景王朱见辰的人

朱见辰一定派了不少人在这里守着,无非是想截住她,想看看她到底出去做什么事情,想必景王一定见到简怀箴一点事情都没有,一定震惊了,而震惊之中又带着一点不相信,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够拿自己冒险,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这里给堵住

一方面可以防止简怀箴出去拿药,而另一方面嘛,他知道零落出去了,也想看看零落到底是做什么,他想弄明白简怀箴是不是故意装得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他打定了主意之后,心里便轻松了很多,而他的人也在这里守着

零落到了神武门前的时候,便小心谨慎的往外走,果然那些侍卫们上前来把她拦住了,零落故意装出了一副比较嚣张的模样,对他们说道:“你们真是大胆,也不看看我是谁,竟然就敢拦着我我是皇长公主万安宫的零落,你们连皇长公主的东西也敢搜查吗?”

“皇长公主的东西,我们自然也是要搜查的,我们心里只知道有皇上,而不知道有皇长公主,既然是朝廷安排我们做这份差事,我们就一定要做得好不管是谁,进进出出,我们都要查办”其中有一个侍卫说道,显然是有人已经把这番话教好了他了

零落早就料到情况会这样了,所以她便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等着他们来盘查,他们把零落上上下下搜了一番之后,只搜出了一封信,于是便有人对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说道:“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封信”

零落望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道:“难道我只是带一封信也不可以吗?”

“姑姑带一封信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嘛,这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那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如果是写了谋反之类的,那该怎么办才好”

“大胆,你既然敢说皇长公主谋反,你也不怕皇上治你的罪”

大概那个侍卫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耷拉下头去,对零落说了一句好话,零落冷冷的望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说道:“总之,你们也知道这封信是跟皇长公主和皇上有关,如果是你们非要拆开的话,皇长公主问起来,我也只好据实回答”

那些侍卫们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信打开来看,其中有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上前来说道:“当然要打开看了,我们怎么知道不知道是篡逆谋反的信呢,就算是跟皇上有关也没有关系,就算跟皇长公主有关也没有关系到时候有什么责任需要承担,我一定承担”说完之后,他便抬起头来望着众人

零落冷冷的想道:哼,出了什么问题由你承担?你还不知道是哪里来呢,如果当真出了什么问题,要想找你也找不到了她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

“好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赶紧把这封信打开来看看,信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是”有人答应着,便一起把信打了开来

打开信之后,只是看了一眼,那个侍卫便脸色凝重起来,他望了望零落,对她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这封信是跟皇长公主,跟皇上有关吗?为什么这根本就不是皇长公主写给皇上的信?”

“哼,连这一点你们都不知道吗?亏你们还是在皇宫里面当侍卫的,难道你们不知道皇上曾经最宠爱过的人是谁吗?”

“是谁?”有个人好感兴趣,便问了一句

零落冷冷一笑,说道:“这还不简单吗?皇上最宠信的人自然曾经是淑妃娘娘,而你们现在又知道淑妃娘娘在什么地方吗?”

那些人听到零落这么一说后,面面相觑,其中也有几个是知道的,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出来

“不错,正是这样虽然说淑妃跟皇上闹了别扭,现在暂时住在宫外,可是皇上心里对她很喜欢而淑妃呢,又总不肯向皇上低头,为这件事情让皇长公主十分的发愁,所以皇长公主才命令我出去找淑妃,劝说她,让她同皇上可以重复合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难道你们要阻拦?”

那个人听完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说才好啊

“也正是因为我跟淑妃娘娘说了之后,淑妃娘娘感受到了皇上对她的情意,所以再三思量之下,她便决定了,再向皇上写一封书信,也就是你们拆开的这封书信了到时候只要是皇上看了这封书信,说不定又会重宠爱淑妃娘娘的,如果你们胆大妄为的话,我也没有办法”说到这里之后,她便抬起头来,仰着脸着望着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听到她这么说后,都觉得她说得似乎还是蛮有道理的,因为不管怎么样,出了这些事情,谁也不想的,他们的确是在搜查,可是他们在搜查的时候,也要顾及一些东西,不管怎么样,如果是被皇上知道了,或者是被皇长公主怪罪下来,这件事情绝对很难办,所以他才这么做的

那些侍卫们果然被她给吓住了,所以他们就看了零落一眼,任由她去了

零落则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是不是还要继续把信的内容看完啊?如果要的话,那就请你们多看一会,否则的话,我可没有时间奉陪”

听到她这么说后,那些侍卫们总觉得一封书信上不可能藏了什么,再说了,这虽然是一封情书,可是作为前淑妃娘娘和皇上,那也是实属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侍卫们也不太敢阻拦,就由着零落离开了

零落离开以后,头上已经生出了一把冷汗,她想,幸亏刚才他们没有认真检查,否则认真检查的话,相信一定很难办,不管怎么样,药已经带来了,可以给皇长公主喝了,这总也是好事一桩于是她便拿着药匆匆忙忙的找简怀箴

可是到了房中一看,居然发现事情已经到了没有办法控制的地步了,原来简怀箴本来就中了毒,结果那天又做了这种事情,而且那天简怀箴又去景王那里闹了一场,使体力受到了损害,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二十三,贼子心

她心里难过,把在怀明苑所发生的事情向简怀箴说了一遍

简怀箴听完之后,知道她一路之上遇到很多艰难险阻,便连声说道:“如此一来,零落,当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一心一意的帮本宫筹谋,本宫的病情也未必可以好得起来如今等到把药带进来,本宫的康复就有希望了在这个时候,本宫无论如何也要挺住,否则的话,到时候最受到损害的就是整个大明王朝的江山”

“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您放心,零落就算是拼尽一死,也愿意为皇长公主奉献”说完之后,她便定定的望着简怀箴,一句话也不说

简怀箴心中也很激动,她想了一会,便对零落说道:“好了,这件事情说来说去,最委屈的就算是惊染这个孩子了惊染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想回宫,而今为了本宫的事情,竟然要向皇上求和,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切跟皇长公主的病情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皇长公主,您不要多虑才好,不管是奴婢也好,是惊染姑娘也好,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皇长公主可以早一点好起来”

简怀箴听完之后,很是感动,便对她说道:“好了,既然如此,你便赶紧带着这封信,把这封信拿给皇上皇上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你出去是惊染把这封信偷偷托付给你的,希望皇上不要起疑心才好”

“放心,皇长公主,我知道怎么说”说完之后,她便向简怀箴行了一礼,匆匆忙忙的去把信给送去

朱见深本来因为遇到刺客的事情,很是恼恨简怀箴,忽然听说零落来求见,他以为零落此次来求见,多半是简怀箴让她来的,所为的事情也跟简怀箴很有关系,所以他犹豫了很久,便对古冷意说道:“你出去跟零落说,说朕身体有些不舒服,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是”古冷意说完,就出去把朱见深的话向零落转达了一遍

零落想了想,便对古冷意说道:“如此多谢公公了,只不过还是要劳烦公公,再帮奴婢走一趟公公就跟皇上说,零落此次来求见皇上,跟皇长公主没有任何关系,是因为之前零落替皇长公主出宫,见了一下她的旧友,恰巧遇到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特意托奴婢带了一封信,来给皇上奴婢之所以来求见皇上,是特意来做信差的,既然皇上不想见奴婢,那么奴婢就把信托付给公公”说完之后,她就把信递给了古冷意

古冷意想了想,他深知,自己虽然是跟万贞儿同坐一条船,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忽略唐惊染的势力

唐惊染一直以来,都在皇上心目中占了极其重要的位置,如今唐惊染既然主动写信给皇上,想必是想同皇上破冰,如此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横加阻挠,否则,万一被朱见深知道了,到时候所谓伴君如伴虎,朱见深会怎么对付自己,那还不一定呢

上次他在南三所遇刺,而恰好古冷意当时离开了,朱见深曾经大为怀疑过古冷意,古冷意也很想可以找一个机会向朱见深来表示自己的一片忠心,如今这个时候他如何能够不立这个功劳?

所以他便立刻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请你稍微等一下,奴才马上就进去禀告皇上,向皇上说明事情的始末如果皇上还是不肯见姑姑的话,这件事情就再另作打算”说完之后,他就接了信,匆匆忙忙的走了进去

朱见深正在恼怒不已,忽然看到古冷意又走了进来,不禁很是生气,说道:“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朕刚才不是说过,任何人也不想见吗?你怎么现在又来了?你是不是眼中没有朕?”

“皇上,臣当然不敢了,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苍天可见,日月可表臣的心里只有皇上一个人,皇上让臣往东,臣不敢往西,让臣往南,臣不敢往北,臣为了皇上,简直可以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还没有说完,朱见深便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对他说道:“好了,把你拍马屁的那一套收起来,朕绝对不听这些话你跟朕说什么也好,但是在关键时刻,在朕的性命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那时候救朕的还不是朕的兄弟,而不是你们这群狗奴才”

果然,朱见深在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古冷意一颗心扑提扑提的跳,跳了好久,他才看了朱见深一眼,小心翼翼的对朱见深说道:“奴才绝对不敢来烦皇上,今日之所以连续几次来求见皇上,实在是因为有桩重要的事情是淑妃娘娘托零落姑姑给皇上带了一封信,奴才知道皇上和淑妃娘娘伉俪情深,又如何敢怠慢这封信呢?所以奴才这才斗胆来求见皇上,如果皇上觉得不想看淑妃娘娘这封信的话,那奴才马上就出去把零落赶走”说完之后,他便做出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来,其实他这也是在试探朱见深的意思

果然朱见深听到他提起唐淑妃三个字,顿时愣住了,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望了古冷意很久,才缓缓的说道:“你说谁?谁托零落给朕带了一封信?”

“启禀万岁爷,是唐淑妃”

“真的是惊染?惊染对朕恨之入骨才对啊,她根本就不想见朕,为什么会给朕写一封信呢?这其中不管怎么说,总是让人觉得透着一番古怪”

“透着古怪也好,不透古怪也好,总之,这事真的发生了,不知道皇上要不要看一下信的内容?”

“当然要看了”朱见深说道:“你立刻把信拿过来给朕”

“是,皇上”于是古冷意便立刻把信递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的手有些颤抖,把信接过来,揭开看看,只见果然是唐惊染的字迹,唐惊染在上面写道:“皇上,自从惊染离开皇上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皇上了,对皇上甚为想念想起皇上的一举一动,想起皇上的一笑一颦,臣妾就觉得锥心刺骨的痛不错,以前皇上的确是做了很多令臣妾觉得很寒心的事情,但是臣妾又何尝没有伤害过皇上呢?我们两个人明明是相爱着的,却又互相伤害,这又是为了什么?在怀明苑待了这段日子,经过反省之后,臣妾终于明白了,在臣妾的生命中,皇上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离开自己心爱的人,那么一辈子都会活得不快活,所以臣妾才决定拉下自尊,给皇上写了这封信如果皇上还感念臣妾的一番情谊,臣妾愿意现在立刻回宫侍奉皇上”

朱见深看完之后,他望了古冷意很久,才缓缓的说道:“这确定这信当真是淑妃娘娘写的吗?”

“不错,零落姑姑是这么说的”古冷意心想,这事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也担待不起,所以他便适时的把责任推到零落身上

听到他说完后,朱见深想了想,说道:“好,你现在立刻把零落叫进来,朕倒是要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是”于是古冷意便走了出去,对零落说道:“零落姑姑,皇上看了那封信,果然要见你了只不过最近几日,皇上在气头上,你说话的时候且注意一点,千万不要得罪皇上才好”

“我知道了”零落说完便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我们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往来,只不过嘛,今日你的确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管怎么样,我是记在心里了”

“姑姑又何必这么说呢?在这深宫之中,原本就是要互相扶持,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不是吗?”

零落点点头,便走了进去,走进去之后,她便向朱见深行礼

朱见深看了她一眼,便想到简怀箴见死不救的事情,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因此他的语气便有些冷淡,冷冷的问道:“皇长公主最近还好吗?”

“启禀皇上,托皇上的洪福,皇长公主最近一切安好皇长公主听说奴婢来这里给皇上充当信差,还特意嘱咐过奴婢,让奴婢替她问候您”

“罢了,皇长公主有心了”朱见深说道,他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语气仍旧是冷冷的

零落心中不禁生出了几丝寒意,她在心里暗暗的说道:“皇长公主啊,皇长公主,您这是何必呢?您辛辛苦苦的为着皇上,为皇上保着大明江山,但是皇上根本就不理解您非但不理解您,反而还对您有些隐隐约约的恨意,您这又是何苦?”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简怀箴所做的一切不值,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件事情到底是值,还是不值的事情,现在要想的事情就是要决定怎么样可以让唐惊染赶紧入宫,这样才会把简怀箴需要的药材带进来

所以她便对皇上说道:“皇上,奴婢今日里出宫帮皇长公主办一点事情,去了怀明苑,见到唐淑妃唐淑妃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奴婢便开解了她一会,她听完奴婢的一番话后,就给皇上写了这么一封信不知道皇上是否已经看了信了”

朱见深听到零落提起他心爱的唐惊染,语气这才好转了一些,缓缓的说道:“不错,朕的确已经看到信了,惊染对朕也算是有心了不管怎么样,朕看了这封信,都觉得很感动,惊染可有跟你提及过,她是否真的很想回到宫中来?其实朕心里也很明白,她的性子未必适合宫廷的生活”

“皇上,淑妃娘娘的确是跟奴婢提过,她说无论如何也愿意为皇上再重回到宫里,再重跟皇上生活在一起,这是天底下比什么都快乐的事情奴婢心里也很感动,所以才斗胆为淑妃娘娘传了这封信”

听完零落的这么一番话后,朱见深心中很是感动,连声说道:“好,既然如此,朕已经明白淑妃的心意了难得淑妃心里还有朕,朕也觉得很感动,朕现在就立刻命人把她给接回来不管怎么样,零落姑姑,这次你也算是有心了”

零落不想让朱见深和简怀箴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所以便对他说道:“皇上也不必这么说,其实说起这件事情,还都是我们皇长公主教的皇长公主让我去办事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她说如果是惊染问起皇上的事情,就一定要跟惊染姑娘,劝劝她,让她重回到皇上的身边结果奴婢劝了之后,她果然有心”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深的语气缓和了很多,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也算是有心了”

零落便又同朱见深说了几句,这才匆匆忙忙的走出来,走出来之后,她才觉得手心里浸了一把汗,难得的是,朱见深现在对唐惊染还有一番情意,并且肯让唐惊染回来

唐惊染是堂堂的唐淑妃,就算是神武门的侍卫,也绝对不可能会搜查她的行囊的这么一来,要想把很多药材运进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零落的心里这才安静了不少,她匆匆忙忙的赶回去,把事情的经过向简怀箴汇报了一遍,简怀箴听完之后,说道:“辛苦你了,零落还有惊染这孩子,不管怎么样,本宫知道她心里对皇上其实并没有很多的感情,但是她如今竟然为了本宫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本宫心里实在是感激得很”

“皇长公主,您又何必这么说呢?要说牺牲,谁又比皇长公主您的牺牲多呢?但是一直以来,您又怪过谁,怨过谁?您还不是尽自己的所能,来为了这个江山社稷,为了皇上,默默无闻的做很多事情结果还让皇上不理解您,皇上还对您产生嫌隙,每当奴婢想起这些,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好了”简怀箴安慰她:“对了,你派几个人私下里注意景王那边的动静如果本宫没有看错的话,景王应该是一个武功底子非常高强的人,我相信景王那边也有不少的能人异事,所以你派人去监视那边情况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被景王发现才好否则的话,本宫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放心,皇长公主,零落也跟了皇长公主这么多年了,零落做事情有分寸的”说完之后,她便拜别了简怀箴,去吩咐人观察景王那边的行动

而与此同时,皇上看了唐惊染的书信之后,立刻便有了让她回宫的打算

古冷意一手促成了这件事情,他心里也非常高兴,不管怎么样,通过这件事情后,朱见深对他的芥蒂少了很多

虽然说,如果这件事情一旦传到万贞儿的耳中,一定会令万贞儿不满意,可是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还深切的记得上次当他遇到危险,去向万贞儿求救的时候,万贞儿根本就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从那件事情,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救自己,帮自己的,只自己,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是信不过的,不能盲目的去信任任何人,否则的话,一定会死得很惨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做一切事情便都成熟得多了,不会再盲目冲动,做任何事情也会掂量着,所以他才会做得如此的成功

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得到了朱见深的信任,而另一方面呢,自己等到唐惊染入宫之后,一方面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同唐惊染搞好关系,这么一来,两位娘娘都同他有良好的关系,他在这皇宫中的地位才可以保住

到了第二天,朱见深就派人去传旨,接唐惊染回宫,而这个时候,怀明苑中的人早就已经把简怀箴需要的药材准备好了,果然唐惊染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把这些药材一起带了进来

她入宫的时候,那情形果然是同零落入宫的时候不一样,零落入宫的时候,很多人因为她只是一个姑姑,所以才敢去搜索和检查她的事物,然而唐淑妃不同,谁都知道唐淑妃是皇上最心爱的女人,得罪了她,也就等于得罪了皇上,得罪了皇上,在这后宫中想必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所以那些侍卫们也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行囊,就立刻放人过去了

在这个时候谁敢不卖唐惊染的面子呢?那就是同皇上过不去啊,所以没有人敢这么做

唐惊染很顺利的就带着那些药材入了宫,入宫之后,她会料到朱见深晚上肯定会来自己这里,所以她便决定先去见朱见深

见了朱见深之后,朱见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忽然见到她,心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管怎么样,唐惊染也始终是朱见深最喜欢的女人

朱见深走到她的面前,望着她,心如潮涌,说道:“淑妃”说到这里之后,竟然说不出话来,由此可见,他对唐惊染是如何的情深义重

唐惊染似乎也没有料到朱见深会对自己如此的深情,她想起自己做这么多事情,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朱见深,也不是因为朱见深的缘故才回到宫里的,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想救简怀箴而已,心里多多少少的就对朱见深产生了一些内疚,因而,对他也就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便叫了一声:“皇上”

这一声皇上,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起码在朱见深听来是如此的,朱见深连连点头说道:“朕一切都好,你一切都好吗?”

唐惊染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够露了馅,所以她摇了摇头,说道:“臣妾不好”

“不好?那是为什么?”

“因为皇上一直不在臣妾的身边,所以臣妾才觉得不好”

听到唐惊染这么说后,朱见深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在他的印象中,唐惊染一直不会这么说话的,除了她被下蛊毒的那段时间以外,像个木头人似的,其余的时间她都是非常有个性的江湖侠女,而今竟然跟自己说出了这么温存的话来,朱见深一时之间很难以接受

唐惊染见到朱见深的样子,便对他说道:“皇上,臣妾所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臣妾心里万分的思念皇上,又如何能够过得好呢?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可是一旦分开了,才知道你心中最爱的是谁臣妾已经想明白了,以后一定待在皇上的身边,好好的帮助皇上”

“好你能够想明白了,那么朕也就开心了你知道吗?其实一直以来,朕最想见的人就是你,朕最想陪伴在身边的人,也是你而今你竟然重回到了朕的身边,朕自然是非常开心的”

“皇上,臣妾也是非常开心的,能够陪伴在皇上的身边,这也是臣妾莫大的福气只不过嘛,臣妾这几天恐怕是不能侍奉皇上了”

“为什么?”朱见深觉得奇怪,连声问道

于是唐惊染便说道:“皆是因为臣妾身子不适的缘故,每个月总是有那么几天”

朱见深一听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虽然觉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对她说道:“好,朕完全可以体谅,反正嘛,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身子好了些,你再陪伴朕,怎么样?”

“谢谢皇上体谅,其实臣妾又何尝不希望日日夜夜可以陪伴在皇上的身边呢,只不过如今臣妾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还请皇上见谅”

“朕当然能够明白了,你能够先来找朕,向朕坦诚相待,朕就觉得已经很感动了好了,你先回去,朕晚上有时间再去看你”

“是”于是唐惊染便向朱见深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她想到朱见深同自己说的话,一时之间也很是感慨,朱见深是个好皇帝也好,坏皇帝也好,对别人怎么样也好,对自己始终是没话说的,可是一直以来,自己因为当年心爱之人的死,一直对皇上不能够释怀,虽然这也说不出是谁的错,也许两个人都有错,可是让她再一次接受皇上,始终是很难的事情

而今事急从权,为了简怀箴,才没有办法不出此下策,等到后来,事情该怎么处理,她自己也还不知道,总之,这件事足够让她忧心的了,可是,现在她也顾不上忧心,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去见简怀箴,赶紧把药拿给简怀箴才是

于是她匆匆忙忙的便走到了简怀箴那里,去求见简怀箴,她看到简怀箴的样子,果然是憔悴了很多,再也不似往日里英气勃勃的模样,便觉得很奇怪,连声问道:“皇长公主,您没事?”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我没事”

唐惊染见到她的模样,心里觉得很难受,泪水忍不住潸然而下,说道:“公主姑姑,您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子啊,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那些关心你的人”

简怀箴勉强的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看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是,公主姑姑,我不说了公主姑姑要的药材我已经为您带来了”说完,她便拿了一些药材放到简怀箴的床前

简怀箴便把零落唤来,让零落去小厨房里偷偷的煎药,而且还特意吩咐零落,煎药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够惊动

零落点点头,便去了

简怀箴这才望了唐惊染一眼,对她说道:“皇上没有为难你?”

“没有”于是唐惊染就把进宫以来发生的事情,跟简怀箴说了一遍

简怀箴听完之后,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恐怕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本宫跟皇上之间的芥蒂会越来越深了”

“为什么?”唐惊染不解

简怀箴说道:“如今你是为了本宫才入宫的,纸是包不住火的,恐怕这件事情皇上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知道了之后,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原谅本宫呢?上一次他让本宫找人保护他,本宫并没有答应,结果却有刺客来行刺,让他对本宫已经生了很多的嫌隙”

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唐惊染也忍不住叹气,她对简怀箴说道:“对了,公主姑姑,我有一事未明,想问您一下”

“你说”简怀箴点头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就是了,我们两个人又何必吞吞吐吐的”

“是公主姑姑我想问的其实是景王的事情,上一次零落姑姑前来提到景王的事情,只是匆匆的提了几句,我并没有听明白而今倒是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景王当真要谋反吗?以前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出来”

“是啊”简怀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莫说是你没有看出来,就是本宫,竟然也被景王蒙骗了一直以来,本宫都以为景王一心一意的笃信佛学,可是事实上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景王昨天暗地里探视过本宫是否有中毒,他还运用了真气来同本宫斗法,本宫发现他的武功根底至少有二十年,可见这个人已经处心积虑了有二十年了,他的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听到她这么说后,唐惊染大吃一惊,连声说道:“二十年?不知道景王今年有多少岁?”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景王今年应该有三十,三十二岁”

二十四,心中疑

“什么?景王有三十二岁,已经筹谋了二十年?可见这个人心思缜密啊,皇长公主(W)”

简怀箴听到她这么说,苦笑一声说道:“本宫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景王到底在宫中有多少势力,本宫完全不知道,而且本宫也并不知道景王对皇上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景王现在心里唯一忌惮可能就是本宫,所以他才想方设法的来对付本宫,而且还想尽了办法来离间本宫本宫甚至想,当初有人刺杀皇上,这就是景王一手策划安排的”

“那我就不懂了,公主姑姑”唐惊染有些惊讶的望着简怀箴,说道:“你说这一切都是景王暗中策划的,他既然能够派人来杀皇上,而那一日,如果不是他为皇上挡了一剑的话,皇上早就没命了他既然能够置皇上于死地,为什么还要留着皇上的性命呢?”

“那是因为本宫”简怀箴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也很明白了,他现在心里唯一忌惮的人也就是本宫一个了,本宫相信他当时之所以不敢杀死皇上,是怕皇上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本宫就会兴师问罪于朝鲜到时候同姚太后一对质,就会知道皇上根本就不是被朝鲜人杀死的,那么显而易见,皇上就是被别人杀死的,本宫的性格一定会追查下去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追查得久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背后主谋,也一定能够查得出来若是本宫当真查了出来,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乱臣贼子即位呢?所以本宫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景王恐怕是顾虑这个,所以才没有直接对皇上下手,而是先想个法子接近皇上,然后再一步一步的对付本宫他对付本宫的同时,又在博取皇上的信任,相信过不了很久,皇上就只会信他一个人的话了”

听到简怀箴这么分析后,唐惊染这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她啊了一声说道:“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皇长公主,那您说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简怀箴想了一会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他心中忌惮本宫,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对本宫下手,本宫开始就已经中了他的计了,到后面,相信他对付本宫的法子是防不胜防,本宫只有好好的保护自己只要本宫在他心目中,是安然无恙的,我相信他就一天不会对皇上动手,这么一来,本宫倒也不怕大明江山会落在他的手中,相信假以时日之后,一定能够查出他的阴谋,到时候就可以将他一网打尽”说到这里之后,简怀箴叹口气道:“希望本宫的想法没有错”

“公主姑姑的想法自然是没有错的,我相信公主姑姑一定能够把这个事情给完成您放心,虽然惊染算不上很聪明的人,可是惊染在皇长公主您的身边,至少还可以保护您我相信景王就算再学过武功,就算他手下的人武功再高,惊染要想对付他们,应该也没有问题”

简怀箴听她这么自信的说完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绝对信得过唐惊染,她知道唐惊染到底有几斤几两,到底有多少本事和功夫唐惊染乃是方寥一手教出来的,她的武功自然是独步宇内,天下少有,要让她来对付一些刺客之类的,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简怀箴对她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你最近不要跟本宫走得太近了,平日里最好不要明目张胆的来本宫这里,在这个关键时刻,本宫不想再跟皇上生什么嫌隙你也明白,现在皇上对本宫已经有了很大的怨恨之意,如果你再跟本宫走得特别近的话,相信皇上也未必会相信你了,这么一来,对于我们而言,绝对不是好事如果皇上相信你的话,那么对我们而言倒是一件好事,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还可以在皇上面前说一些道理给他听,相信皇上多多少少也能够听进去可是如果是你跟本宫走得很近了,那情况却又不一样,皇上有可能怀疑是本宫教唆于你的,他知道我们原本就关系亲厚啊所以我们一定要避嫌才是”

经过简怀箴一番分析之后,惊染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说完之后,她便向简怀箴告辞离去

她回到宫里没有多久,就见到朱见深有些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朱见深看到她之后,望了她一眼,缓缓的对她说道:“惊染啊,惊染,你到底去什么地方了?朕方才过来,没有见到你,等了你好一会子,你还没有来,朕只好去御花园里走走走了好久,这才见到你回来”

听到朱见深半是说笑,半是认真的问,唐惊染心里立刻有了想法,她想了想后,连忙笑着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是这样的,臣妾很久没有来到皇宫了,所以对皇宫中的一草一木都甚为怀念,刚才就特意四处去走走,看看皇宫跟以前有没有变样的地方没有想到,所变化的一点都不大”

“当然了,这皇宫又怎么会天天有什么的变化呢?惊染,你有时候想法真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唐惊染只好陪笑着说道:“皇上,您又取笑臣妾了”

“好了,朕也不取笑你了,朕在你这里坐坐,总没有问题?”

“皇上请坐,我立刻吩咐宫女们取上好的茶点来给皇上”说完之后,她就立刻吩咐人去端茶点

很快的,茶点就端了上来,朱见深便同她说道:“你也陪着朕一起,好好坐下来,好不好?”

“是”唐惊染答应着,就在朱见深的旁边坐了下来

朱见深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道:“惊染,如今朕看到你在身边就好象做梦一样,你可知道,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朕是多么的想念于你”

“君思我处我思君,皇上在想念臣妾的同时,臣妾又如何不想念皇上呢?所以天底下没有人比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意,因为臣妾的心跟皇上的心是一模一样的”

“惊染”朱见深有些奇怪的望着她,对她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臣妾仍旧是以前的臣妾,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觉得臣妾变了?”

“你可知道以前的你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为什么现在你会说这样的话呢?所以我才觉得有一些奇怪”

“以前臣妾不会说什么话?”唐惊染望了朱见深一眼,有些俏皮的问他说道

朱见深便对她说:“你还记得吗?以前你是最野性难驯的人,你在朕的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规矩朕非但没有气恼,反而加欣赏你的纯真率直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朕都竭尽所能对你好可是现在朕总觉得同你说话的时候,好象隔着一层一样,是不是你心里有什么对朕不满的地方?如果是的话,你尽管提出来就是,朕一定会改正的”说着,他便看了唐惊染一眼,很认真的对她说道

唐惊染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心里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的说道:“皇上,您多虑了,臣妾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着皇上呢?皇上一直以来都对臣妾这么好,臣妾以前的时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等到出去流浪了一圈之后,才想起原来皇上这里才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地方而皇上对惊染的爱情也让惊染很感动,所以惊染才会由衷的对皇上说这一番话”

朱见深听到,感激莫名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惊染顺利把药带了进来,简怀箴便给自己配好了药,按照自己的方子,来消除体内的毒素,一连吃了几日,虽然毒性未见丝毫好转,只不过也没有再恶化下去,依照她的经验,她知道自己是因为中毒太深了,再过一些日子,吃药调养一下,一定可以慢慢的好了起来,所以心里也就并没有那么着急

就这样,一连过了有十来天,宫中没有任何动静,便是连简怀箴心中都放松了警惕,其余的人不用说了

零落曾经笑着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看来您的那招还是非常管用的想必是景王见到您虽然有可能中毒,可是身子骨还是那么好,并且还能把他唬住,所以他肯定惧怕于您,所以他就不敢再来找您的麻烦了”

简怀箴听了听,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朱见辰也很有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只不过嘛,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在任何时候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放心,皇长公主”零落浅笑着点头

不仅是零落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警惕之意,便是连简怀箴心里也丝毫没有了警惕的决心,她也觉得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有句话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简怀箴心里的警惕已经放松了,但是她也告诫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景王朱见辰既然会对付她一次,想必也一定会对付她第二次,第三次

总之,这后宫之中的争斗纠纷向来都说不清楚,与其等着别人前来,倒不如做好准备,迎接别人前来,那么自己反而是有胜算的把握一些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渐渐的有了想法,当然,她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结果到了一天晚上,风高夜黑,天地间朦胧在一阵悲凉的气氛中,而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月亮早就被阴云遮了起来,天地间一片愁云惨淡

用过晚膳后,简怀箴同零落谈了会子闲话,便自去休息,谁知唐惊染却来了,简怀箴见到唐惊染后,觉得很是诧异,说道:“你怎么来了?”

“公主姑姑,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个时候来打扰公主姑姑,只不过是,实在是被皇上纠缠,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就特意来公主姑姑这里走一遭公主姑姑不会赶我走?”

听到她这么说后,简怀箴眉头微蹙,缓缓道:“你原本就已经嫁给皇上了,原本你就是皇上的妃子,如今你这么老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是在想一个办法可以躲开皇上吗?哎,说来说去,都是本宫的事情连累了你们,本宫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公主姑姑何必这么说呢,其实我也明白,我是皇上的妃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同皇上见了面,总是觉得有些陌生,所以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想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重接受他,难得的是皇上肯答应我的要求,所以我这才来公主姑姑这里皇上如今每天晚上都来我那里坐一会子,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些闲话,有一些话是我爱听的,有一些话令我听了浑身不舒服,所以我今天晚上想留在公主姑姑这里,还请公主姑姑赏赐一间房间”

简怀箴想了想,便让人去腾出一间又宽大,又明亮的房间来,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对零落说道:“走,你先跟着本宫进来,本宫想同你聊一会子家话,有些日子没有见你了,心中还是着实想念的”

唐惊染听完之后,便跟着简怀箴来到她的寝宫里,简怀箴笑着说道:“虽然您为本宫进宫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本宫也没同你好好聊一聊,总之,无论如何,这次是本宫连累你了”

“公主姑姑,何必这么说呢?又何必提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一直以来,倘若不是公主姑姑照顾惊染的话,惊染会落得什么下场还不知道呢惊染能够为公主姑姑做事,这是应该的”

听到她这么说后,简怀箴笑着说道:“也许你说得对”

两个人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简怀箴是何等的耳聪目明,一听这个声音,立刻能够听得出来,她皱了皱眉头,对唐惊染说道:“你可听到外面有声音?”

唐惊染静耳细听,听了一会子,果然是有的,便点头说道:“不错,外面似乎是有人踩动了瓦片”

简怀箴想了好一会,这才缓缓的说道:“如果本宫猜得没有错的话,想必景王要行动了”

“景王要行动?”唐惊染有些不解的望着简怀箴问

简怀箴点点头说:“不错,的确是如此,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这段时间朱见辰没有任何行动了,如今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了,可是我们不明白啊”

“那也没有关系,总之,惊染,无论如何,出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景王狼子野心,一心一意想做天下的皇帝,我相信他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果然被我猜对了一会刺客一定是派来刺杀我的”

“那也没有关系,公主姑姑,你放心,虽然您现在身上有伤,可是我惊染仍旧是好好的等一会,不管什么刺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惊染一定好好的对付他们”

简怀箴听到唐惊染这么说后,便点了点头,她小声的说道:“我听到刺客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们还是到床上来”说完,她便揭开了五彩丝光的绣被,于是简怀箴和唐惊染两个人一起躲到了床上

果然她们两个都能够听到有人想要下来的声音,唐惊染屏息凝视,躲在简怀箴的床榻之上,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等一会那贼人下来,交由我对付就好”

简怀箴点点头,她感觉到那些人离这越来越近了,便阻止唐惊染说话,过了没有多久,果然有一个人轻轻的跃入进来,原来那个人一直以来都躲在横梁上的

那刺客落在地上之后,他的手脚十分轻,可见武功也十分高强,简怀箴仔细听他脚步的声音,已大约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的功力如何

简怀箴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景王手下确实有很多武功如此高强的人,也难怪景王一直以来都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了,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这么有实力,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心思

简怀箴想到,有可能将来明朝的基业会毁在这个人手里,便觉得一声叹息,而也的确是她一声叹息,惊动了刺客

那人不但有一定的功力,而且手脚敏捷,他进来之后,四处看了看,便再也不多想,随手掀起了简怀箴和唐惊染盖着的被子,便一刀向简怀箴砍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唐惊染已经翻身跃起,一脚把他的刀给踢飞,唐惊染同那个人的功力相比较,的确是高很多,可是既然是景王朱见辰派来行刺简怀箴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不过嘛,那个人原本以为简怀箴早就已经睡着了,所以没有想那么多,而唐惊染现在却还好生生的在这里,她根本就没有走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里除了简怀箴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武功高强的高手,所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忽然踢飞了他的刀

他的刀一被踢飞之后,那刺客顿时愣在了那里,而唐惊染就趁着这个机会,翻身跃起,上前去对着那个人狠狠的踢了两脚,那个人站立不稳,猛的摔倒在地上

唐惊染也不作声,便伸出双手来,缚住他的背后,而个时候,简怀箴已经闪到唐惊染的身后

简怀箴用一种很阴冷的声音,对那个人说道:“回去之后,告诉你的主子,让他不要再打本宫的主意,否则的话,总有一天,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你要替本宫转告他,让他做一个好王爷,不要再处心积虑的去做一些为人神所不容的事情,有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他这么做的话,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原谅他的本宫一定会知道的,本宫绝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他,到了时候,本宫绝对不讲任何情面了好了,言尽于此,你走”

简怀箴话音刚落,唐惊染便松开了双手,那个人连忙抱头鼠窜,飞一般的逃了出去

唐惊染等到那人走了之后,这才掌上灯,望了简怀箴一眼,见到她刚刚说了这么一番话,脸色有些不太好,便扶着她到床榻上去躺下,对她说道:“公主姑姑,您没事?”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你放心”

唐惊染想了一会,便对她说道:“我有些事情想不通,想问一下公主姑姑”

简怀箴点头:“你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想要问本宫的,尽管问就是了本宫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长公主,我不知道您怎么会知道那个人会来行刺呢?”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本宫也不知道那个人会选这个时候来行刺,本宫也压根就没有想到,只不过嘛,是听到了声音,所以才知道了没有想到啊,真是没有想到”说到这里之后,她就叹息了一声:“没有想到,事到如今,景王还不肯死心本宫每当想起这些就觉得痛心疾首,这皇宫之中一天有景王在,就好象埋了一个定时炸弹似的惊染啊,皇上那边还要你多看守着一点”

“好,惊染知道了,只不过嘛”唐惊染说道,这之后唐惊染见简怀箴脸上忧心忡忡的,便问道:“公主姑姑,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如今本宫受了重伤,只不过是景王不知道而已,所以他才会屡次三番的派出刺客来刺杀本宫如今本宫应该做的就是坐镇在这皇宫里,如此一来,可以令得景王不敢轻举妄动而另一方面嘛,本宫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早一点好起来,到时候就可以帮助皇上揭露景王的野心了”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希望如此,其实这件事情有一个人比本宫适合去做,如今皇上心中对本宫满是芥蒂,无论本宫说什么,皇上都未必肯相信”

“皇长公主,您说的那个比您适合的人选是……”

简怀箴同唐惊染又说了几句之后,便嘱咐她回去休息不提,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简怀箴心里又多了几分警惕,可见景王朱见辰这个人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以前的时候,他曾经派人来给简怀箴下毒,能够几次三番的下,先先后后的置简怀箴于死地,等到下毒不成,他又派人来刺杀,派人来刺杀却也不一次完成,而是隔了这么久,等到所有的人都已经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再来

如果简怀箴真的受了伤的话,这个时候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应付了,还好,简怀箴虽然是受了伤,可是有唐惊染在这里替她顶着,所以简怀箴才能够逃过此一劫,想到这些,简怀箴心里不禁有一些叹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景王竟然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在唐惊染临走的时候,劝了唐惊染几句,让唐惊染无论如何也要劝说皇上,亲贤臣,远小人,她知道自己再多去跟皇上说什么,皇上现在也未必肯听得进去,可是唐惊染却不同,唐惊染是朱见深最喜欢的女人,又是朱见深的枕边人,只要她同朱见深说的,朱见深未必肯不信,这么一来,事情倒是容易办得多了

想到这些,她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

话说那刺客刺杀未遂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赶去见朱见辰,朱见辰早就已经等着了,朱见辰等到那刺客来了之后,便连忙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刺客望了朱见辰一眼,扑通一声跪下,对他说道:“启禀王爷,刺杀计划以失败告终”

“什么?以失败告终?为什么会这样?”

“我潜入到皇长公主宫中之后,便想刺杀皇长公主,谁知道皇长公主武功高强,一下子就夺掉了我手中的刀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又何谈刺杀?只是几下,她就把我给打败了,是我不才,辜负了王爷的信任,我愿意以死谢罪”

听到他这么说后,朱见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绝不敢虚言,如有半句谎话,愿立刻死在王爷的面前”

朱见辰见这杀手赌咒发誓,知道他所言非虚,朱见辰身边的杀手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对于他们的信任度还是蛮高的,而今他既然这么说,那事情肯定就是这样了,只不过让朱见辰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怎么会这样?

上次他以为简怀箴中了毒,可是简怀箴根本就没有中毒,在这十多天里,他苦思冥想,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只要是人中了毒,都会有反应的,为什么简怀箴中了毒没有反应呢?除非她不是人

可是事实证明简怀箴也只不过是凡人而已,那么她中了毒没有反应,就解释不通了,所以朱见辰才出此下策,派人前去刺杀,其实他也料到这人有可能刺杀不成,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如此的一败涂地,那么简怀箴真的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他心中的恐惧不由得增加了几分

他一心一意的想要从朱见深手中谋朝篡位,而谋朝篡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对于朱见深没有丝毫忌惮,可是对于简怀箴却充满了惧意

不管怎么样,简怀箴曾经辅佐了几朝,她的势力雄厚,可见一斑,如果在这个时候跟她为敌的话,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所以他才想先对付了简怀箴,然后再慢慢的对付朱见深,只要简怀箴一死,朱见深也就不足为惧,他自信他自己的本事过了朱见深

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对付简怀箴遇到了这么多的困难,他想了很久,挥了挥手,对那杀手说道:“好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情也不能够怪你,本王再慢慢的计较”

“是,王爷,是小人办事不利,还请王爷处罚小人”

“本王不是说过不怪你吗?那就一定不会怪你好了,你先下去”朱见辰挥了挥手,便让那人走了下去

朱见辰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刺客刺杀不了简怀箴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来对付她了,那个办法就是古往今来最有效的办法,反间计

他相信只要用反间计的话,虽然不一定能够对付得了简怀箴,可是却足以疏远简怀箴和皇上的关系,只要疏远了简怀箴和朱见深的关系,到时候要么朱见深会让简怀箴离开他的身边,这对朱见辰而言,绝对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而要么就是简怀箴有可能心灰意冷,再也不理朱见深的事情,这对朱见辰而言,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总之,只要他把握住机会,趁机反击的话,他相信一定能够令简怀箴不再帮助朱见深,这也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而他知道朱见深心中最在乎的什么,朱见深心里最在乎的自然是他的皇位,之前他同简怀箴曾经屡次三番的有了很多的芥蒂,而自己现在又是他最信赖的人,如果现在自己趁机在他面前说几句谗言的话,他也未必肯不信

可是这件事情如果让他出面的话,反而不太好,所以想到这里之后,他便又想了一个很绝妙的主意,然后又派人造好证据之后,他就特意派人去请简怀箴前来相见

简怀箴正在万安宫中养伤,忽然听说朱见辰特意邀请她前去朱见辰宫中,简怀箴倒是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简怀箴犹豫了很久,便决定再去见他一次

零落连忙劝阻简怀箴说:“皇长公主,您的身子骨才稍微好一些,又要去见景王,如此折腾下去,您的身子怎么能够好起来?”

简怀箴说道:“昨天晚上,刚刚有刺客来刺杀本宫,到了今天,景王就要见本宫,想必那刺客一定是景王处心积虑的派来的而本宫并没有受到损伤,景王心里一定有些不舒服,他想探一探本宫的虚实,仅此而已”

零落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后,便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是也好,否也好,反正昨天晚上那刺客没有刺杀成功,想必他回去之后,也会对景王如实禀告的,那么这也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如果景王这样还要怀疑皇长公主的话,那就证明他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皇长公主不管做什么,他也会怀疑的,您就是去见他,那也没有用啊”

简怀箴想了想,便对她说道:“好,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兴师动众了,只不过嘛,我想景王要见本宫,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就去对景王派来的人说,景王现在身子也已经好了,如果他要见本宫的话,就来万安宫里,本宫也想与他共叙祖孙之乐”

零落听到简怀箴这么说后,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一些,虽然说简怀箴仍旧是要见朱见辰,也仍旧是要伤神,可是让他来万安宫中相见,总好过简怀箴去他那里那般的兴师动众

零落便出去对那小太监说了,那小太监便匆匆忙忙的回去,禀告了朱见辰

朱见辰听完之后,微微一笑,说道:“让本王去见皇长公主,和让皇长公主来见本王,原本也没有什么区别的”于是他便匆匆忙忙的来到万安宫中,去见简怀箴

见到简怀箴后,他便行了一礼,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孙儿的病情已经大好了,所以特意想告之皇长公主一声”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是病情好了,那便好”

朱见辰打量着简怀箴,见到她谈笑风声,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病容,显然不像是中了毒,可是他又有些不死心,便故意同简怀箴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聊了很久

简怀箴知道他有试探之意,所以也就故意没有让他离开,反而还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同他谈了一会

景王见实在没有什么破绽,便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今天孙儿见到您太激动了,所以一时高兴,竟然同您谈了这么久孙儿还是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告辞”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跪安只不过嘛,本宫平日里最希望的就是可以经常见到你们这些子孙辈们,偏生皇上又不经常来见本宫,那么本宫能够见到你也是极好的”

“谢谢皇长公主,既然如此的话,我以后每天都来探望皇长公主,可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简怀箴,目光之中颇有怀疑的意思

二十五,奴婢忠

简怀箴看到他的目光,心中一动,便点头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难得景王如此有心了如今皇上特意恩准你在后宫之中居住,你又肯来,可巧离着本宫近,平时本宫也很少同你相见而今,你常来见见本宫,给本宫讲一讲佛学禅道也好”

“既然如此,那孙儿就多谢皇长公主厚爱了,明日再来向皇长公主请安”说完之后,他便跪下离去

零落等到景王走了,这才着急的走到简怀箴的面前,急得又是跺脚,又是生气,说道:“皇长公主啊,皇长公主,您怎么可以让他随时随地的来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您哪有这么多精力去应付他啊?”

简怀箴神色凝重,说道:“景王心思缜密,事到如今,恐怕他都不相信本宫的身子没事,若是本宫躲起来不见人的话,倒像是本宫心里有什么似的,这对本宫而言,绝对不是一桩好事他若是怀疑了本宫,要是再查出本宫的确身中剧毒,那么他一定会处心积虑的对付皇上,本宫绝对不能够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便只好由着他了”

“皇长公主,您一生总是殚精竭虑,可什么时候才能够为自己着想一下啊?”零落越说越生气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本宫自有分寸”

零落只好扶着简怀箴去内堂休息,果然到了第二天,景王又如约来了,而且他又在简怀箴处待了很久才走,第三天他又如常来向简怀箴请安,一连过了六七日,景王同万安宫来往甚密的消息,很快就在皇宫中散播开来了

当然在散播这个消息的时候,景王自己也出了很多的功力,这件事情很快就在皇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

有很多人说,原本就是简怀箴不喜欢朱见深做皇帝,而朱见深之前又做了很多的错事,所以简怀箴才同景王来往甚密,无非就是想废掉朱见深,立景王为皇帝

而也有人说,简怀箴一直以来都很欣赏景王,景王还在南三所的时候,简怀箴就曾经去探过他很多次

也有人说,简怀箴因为不满朱见深宠爱万贞儿,所以才会这么做,总之,各种各样的版本层出不穷,而这些版本也很快的传入了朱见深的耳中

朱见深听到这些版本之后,心中也算是半信半疑,他想起上次自己请求简怀箴来救自己,但是简怀箴却没有答应的事情,就越发的觉得事情的确如此了,他心中又惊又惧,又急又怕

最让他不能够忍受的是,自己刚刚才信任了景王,景王却又跟简怀箴勾结起来,而简怀箴表面上说是为了自己好,实际上却在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总之,这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

他正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做的时候,景王却主动来见他了

古冷意来报,说是景王要求见他的时候,朱见深觉得很奇怪,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正好,朕也想见见景王,你让景王进来”

“是”古冷意答应着,便出去对景王说道:“皇上请王爷晋见”

于是景王便匆匆忙忙的走进去,见到朱见深后,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这倒让朱见深觉得有些奇怪

朱见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他两眼,犹豫了很久,才说道:“景王,你今日里来见朕,到底有什么事情?为何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启禀皇上,臣弟今天来见皇上,的确是有很多话想告诉皇上可是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知该从何说起,那你就一桩一件的跟朕说起,正好朕最近也想找你”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景王心中自然也明白朱见深为什么想要找他,所以他便笑了笑,对朱见深说道:“是”

“好了,你先起来”

景王跪在地上,对朱见深说道:“其实最近宫中流传着一些流言,说是皇长公主同臣弟过往甚密,臣弟今天来见皇上,是想同皇上说一说这件事情”

“哦?你来同朕说这件事情?”朱见深倒是觉得很奇怪,没想到朱见辰主动来同他说这件事情,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啊

他便亲自上前去,把朱见辰扶起来,对他说道:“景王,你先坐下,你跟朕慢慢说”

“不知皇帝可相信臣弟?”朱见辰忽然问道

朱见深听他说完之后,倒是微微一愣,尴尬的说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你有什么话跟朕说说就是”

“难得皇上相信臣弟,也不枉费臣弟愿意为皇上肝脑涂地,在皇上遇到危险的时候,臣弟愿意第一时间冲出来,慷慨为君枉死皇上也了解臣弟,臣弟的性格乃是方外之人,对于这皇宫中的一切根本就不感兴趣臣弟之所以肯如此同皇上说话,无非是因为皇上是臣弟的兄弟而已,在臣弟的心目中,兄弟两个字重如千斤”

听到他这么说,朱见深想起之前他的确是为了自己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心里也很是感动,便对他说道:“你所说的话,朕全都相信好了,你今天有什么跟朕说的,尽管说来就是了”

朱见辰便一字一顿的对皇帝说道:“皇上,其实臣弟今天是想同皇上说一说,皇长公主为什么屡次三番召见臣弟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朱见深急切的问道

朱见辰看到他的反应之后,就知道皇上是很在意这件事情的了,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臣弟也不知道皇长公主心里是怎么想的皇长公主竟然一心一意的非要让臣弟当皇帝,可是臣弟根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啊,便是让臣弟当,臣弟也当不来”

“你说什么?皇长公主让你当皇帝?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情?”朱见深听到他这么说后,顿时愣住了

“皇上,臣弟又怎么会敢跟皇上胡说八道呢?如果皇上您不相信,现在就去问皇长公主对质,不就可以一清二楚了嘛,若是臣弟敢胡说八道,岂不是自寻死路吗?臣弟是因为对皇上忠心耿耿,而自己实在又是方外之人,对于为皇为帝,荣华富贵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才特意来通知皇上”

朱见深听他说完之后,半信半疑,可是朱见深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去问简怀箴的,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该怎么办才好?他绝对不能够冒这个险

他听到朱见辰说完之后,整个人顿时愣在那里,过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要让你做皇帝?”

“这,臣弟如何知晓?只不过近日里皇长公主屡次三番的把臣弟传去,还给了臣弟一封密函,让臣弟以后拿这封密函做皇帝皇长公主还告诉臣弟说,她手里有一条金玉鞭,可以上打昏君,下打罪臣,她可以随随便便的找出皇上的不足来责打皇上而另一方面,她手里还有一道先帝的秘密圣旨,先帝在圣旨上曾经跟她提起过,如果皇上做错了事情,她就可以把皇上给废掉所以她同我说,皇上最近做错了很多事情,似乎是曾经对付过一个叫做烛影摇红的江湖组织,那组织是她一手培植起来的而皇上似乎又曾经错杀了很多人,似乎是连于谦的儿子于冕,还有很多贤臣都是被皇上逼死的皇长公主已经为此事不满,其实臣弟……”说到这里之后,他便打住不说

朱见深见到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话说一样,便望着他,想了想,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同朕说就是了不错,皇长公主所言皆是事实,朕以前的确是做过这么多错事”

“其实臣弟觉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道能改,善莫大焉皇上虽然是皇上,可到底也是凡人,是凡人就会犯错,犯了错,只要能够改掉了,那不照样是美事一桩吗?就拿太祖和成祖皇帝来说,太祖、成祖皇帝又何尝没有犯过错呢?可是太祖皇帝为了自己的天下,曾经诛杀了少大臣,而成祖皇帝即位后,为了稳固自己的江山,也曾经杀了不少人这些事情也未必是皇上愿意做的,可作为一个国家的主人,有时候必须要这么做,否则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所以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皇上自己愿意想这么做的,就算是犯了错误,只要改过就好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他说这一切的时候,言词凿凿,态度殷切,显然是说得诚恳

在朱见深听来,他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朱见深听他说完之后,点头道:“不错,你说的有道理,朕难道不后悔吗?其实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朕也已经后悔了”

“皇上既然已经后悔,皇长公主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毕竟再怎么说,皇上也是皇长公主的亲孙子,难道皇长公主还为了外人的事情,来做出这么多令皇上为难的事情吗?”

“对啊,这些事情都知道,皇长公主竟然不知道,真是可笑啊,可笑”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愤的神色

朱见深开头的时候,对朱见辰的信任之意只有一两分,毕竟有谁不想做皇帝呢?朱见辰竟然是个例外,他当然有些拿不准,可是听朱见辰谈完之后,他大有知遇之感,觉得两人简直是相见恨晚

朱见辰的每一句话都谈到他的心里去了,作为自己的弟弟,朱见辰这么理解自己,而简怀箴为什么不理解自己,反而一心一意的想要废黜自己呢?难道说,自己是因为不怎么听简怀箴的话了,所以她想扶持一个加听话的人?难道说她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总之,朱见深的心里一时之间想了很多事情

他正在怔怔出神的时候,朱见辰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对他说道:“皇上,事到如今,臣弟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臣弟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总之,臣弟自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听到他说完后,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朕自然是相信你所说的话,要不然又怎么会听你说这么多呢?可是皇长公主也始终是朕的长辈,朕又有什么办法?”

“皇上,话不能这么说啊皇长公主是皇上的长辈,也是臣弟的长辈,所以皇长公主屡次三番的召见臣弟,臣弟没有法子,只好每天都去可是臣弟却始终能够分得清楚,事情的对与错,知道哪些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所以每次的时候,臣弟都把自己的想法委婉的表达给皇长公主虽然皇长公主固执己见,臣弟也没有办法,可是每次皇长公主同臣弟所说的话,臣弟一定会一字不漏的报告给皇上的”

“好景王,算是朕没有看错你,其实朕也完全理解,皇长公主传唤你去,你自然是没有法子不去的只不过嘛,你对朕的忠心,朕也都记下了,以后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呵呵呵”朱见辰笑了笑,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凡脱俗的淡然之色,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这倒不必了,臣弟从来不奢望着什么报答臣弟本来就是方外之人,自然不想理这尘世之事,难得的是,皇上还肯听臣弟说几句,又肯帮臣弟揽下这些方外之事,臣弟自然是感激还来不及呢,又岂容皇帝报答”说完之后,他便对皇上行了一礼

朱见深听他说完这么多之后,一时之间很是感触

他望着朱见辰,心想,一直以来,自己都对这个弟弟不太好,让他在南三所受尽了苦楚,但是没有想到,原来他对自己这么忠心,非但对自己忠心,而且还把简怀箴同他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都告诉自己只不过嘛,虽然朱见深信了七八分,可总也有怀疑的成分在里面

不管怎么样,朱见深是简怀箴亲眼看着长大的,两个人之间的情分自然不是外人能够比的,这么多年来,简怀箴也从来没有想过把持朝政,为什么忽然要换人呢?最近他又没犯什么错

朱见深同朱见辰聊过后,朱见深便请他离开,而与此同时,朱见深也陷入了极度的迷茫和困惑之中

朱见辰的话,他不知不觉已经信了七八分,其实他也不想信,可是事实上不信又不可以,为什么会这样了?因为一直以来,他对简怀箴也已经心生芥蒂,否则的话,为什么明明他有可能遇到危险,简怀箴却不肯派人保护他,如果不是朱见辰肯出手相助的话,说不定他早就没命了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让他心里多了很多很多的想法,对简怀箴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加上中间他们又曾经起过很多的翻覆和波澜,这种种的种种,一幕一幕犹如前尘往事般,已在朱见深的脑海中浮现

朱见深想了很久之后,决定还是去见见简怀箴,向她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简怀箴真的要同朱见辰对付自己的话,而朱见辰明显又站在自己的这一面,那他倒是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如果是简怀箴不像朱见辰所说的那样,那么就证明朱见辰想离间他和简怀箴的感情

打定主意之后,朱见深便决定亲自去向简怀箴请安,他谁都没有告诉,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了万安宫

万安宫的太监、宫女们忽然看到皇上来了,都觉得很奇怪,连忙上前去跟朱见深请安

朱见深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你们都起来”

当即便有一个小太监要赶着往里面通报,朱见深却摇摇头说道:“不必了,朕只是来看看皇长公主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必惊慌失措去跟皇长公主报告,朕自己走进去”

那小太监听他这么说,自然是不敢反驳,只好由着他去了,于是朱见深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走进来后,零落正从简怀箴的寝宫中走进来,忽然看到朱见深,连声说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朱见深微微一笑,说道:“朕今天是想来看看皇长公主”

“原来如此”零落心中不由自主的觉得了有些许的安慰,也不枉费简怀箴一心一意的想帮朱见深了,难得朱见深心里还有简怀箴,竟然来探望她

零落便说道:“我现在马上告诉皇长公主”

朱见深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朕自己进去看”

零落刚想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简怀箴现在生了病,自然是不能够让朱见深瞧出来的,毕竟因为刺客之事,朱见深同简怀箴两个人之间生了嫌隙,若是他发现简怀箴病了,又隐瞒着,说不定会多想

而且他现在很信任朱见辰,万一简怀箴生病的消息被朱见辰知道了,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想到这里,她便连忙对朱见深说道:“皇上,皇长公主交代过,说不管是谁来都要先通报她知道如果您这样进去的话,实在是让奴婢很为难”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倒觉得加奇怪起来,只不过嘛,他知道零落是简怀箴身边得力的人,也不想得罪于她,所以便只和颜悦色的对她说道:“朕只不过是来看看皇长公主而已,难道这都需要通报吗?只不过是自家的亲戚走动”

听到他这么说,零落却摇了摇头,说:“皇上,您也知道,皇长公主这个人认定的事情,素来不容改变这既然是她吩咐的,您不要为难奴婢,好不好?”

朱见深听到零落这番话,当即就有些恼怒,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零落会这么说,零落是简怀箴最器重的人,也是跟了简怀箴良久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责怪零落呢?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情

除非简怀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零落急着想帮她掩饰,所以才要匆匆忙忙的进去回报

朱见深知道再这样下去,很快会惊动了简怀箴,现在他还不想跟简怀箴闹翻,如果简怀箴真的有扶植景王朱见深之意的话,自己这个时候同她闹翻,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朱见深便点了点头,说:“好,刚才是朕有些鲁莽了,如此便有劳零落姑姑了”

“皇上折煞奴婢了”零落连忙向朱见深行了一礼,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她看到简怀箴躺在床上,脸上的病容愈加的盛了,她身体本来好了很多,可是因为最近几天朱见辰一直来这里探视简怀箴,每次都来逗留很久,以至于扰得简怀箴没有办法静休,所以使得她原来好转的身体,现在又大不如前

她忧心忡忡的看了简怀箴一眼,上前去对她行了一礼,对她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皇上怎么会忽然来本宫这里?”

“奴婢也不知道,皇上只说是来探望皇长公主”

简怀箴想了想,也并没有想多,只以为皇上是想来看望自己而已,便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快请皇上进来稍等,等本宫掩了病容”

于是零落便上前去帮简怀箴把病容掩了,这才走出去,对皇上说道:“皇上,皇长公主请您进来”

朱见深看零落进去了许久,才出来跟自己说简怀箴让自己进去,不知所为何事,但是他心中的猜忌和恼怒不由自主的就愈加的盛了,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发作,所以就跟着零落走了进去

“对了,皇上,你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探望本宫了?”简怀箴开口问道

朱见深听到简怀箴这么问,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便只好笑着说道:“朕很关心皇长公主,所以一直以来,都想着来探望皇长公主,只不过又怕皇长公主嫌朕烦,所以就一直都没有来今日里实在是想念得很,就特意来探望一下皇长公主”他一边说这些话,一边抬头望向简怀箴

简怀箴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只以为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便说道:“皇上有心了,竟然还惦记着本宫,皇上若是想念本宫,便时常来走走本宫又何尝不是希望可以见到皇上呢?本宫在这世界上的日子一日短似一日,唯一的希望就是子孙们都能幸福安康”她所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言语极为诚恳

听到这些话之后,朱见深一时又迷茫起来,倘若说简怀箴真的有心要对付他的话,为什么说这些话又会显得如此的坦然自若,好象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可是简怀箴倘若不是要对付他的话,为什么朱见辰会那么说?

总之这一切的一切像是迷雾一样,层层叠叠的笼罩在朱见深的心头,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皇上,你是不是还在为被刺客追杀的事情而感到苦恼?本宫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当时宫中刺杀你的太监,并不是朝鲜王朝的姚箬吟姚太后派出来的姚太后虽然很为将军的死感到难过,可是她始终也是一国之后,便是想要同我国交涉,也一定会按照正常的制度,而不会派人刺杀,这种下三烂的招数,而且姚太后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混入我们皇宫中来呢?”简怀箴说这些话,显然是话中有话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深微微一愣,旋即问道:“皇长公主,那依你所见,刺客到底是谁派进来的?”

简怀箴其实很想同他说一说朱见辰的狼子野心,可是在这个时候,她相信朱见深一定是很信任朱见辰的,自己便是同朱见深说,朱见深也未必肯信

而且简怀箴打从心底里还想给朱见辰留一丝后路,她不想赶尽杀绝,也不想做得这么绝让朱见深和朱见辰兄弟两人以后生了深的嫌隙,所以微微一笑,说道:“本宫也就不清楚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本宫希望你以后同景王走得远一些,他同你的父辈毕竟有很多纠葛”

听到简怀箴这句话,朱见深顿时愣住了,这岂不是跟朱见辰说的不谋而合吗?朱见辰曾经说过,简怀箴把他叫去,就是为了想培植他做皇帝,而让自己退位,简怀箴又让自己疏远朱见辰,难道这是挑拨离间的法子?

朱见深仔细的想想,只觉得前尘旧恨一起涌了上来,他对简怀箴的信任在一霎那便磨灭了,可是他对简怀箴始终还是有很深的忌惮和尊敬之情,所以他便对简怀箴行了一礼,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您好好休息,朕先退下了等有时间,朕再来看你”

简怀箴不明白为什么朱见深的眼神忽然在一瞬间黯淡下去,冰冷如冰块,唯一的解释就是,朱见深也许早就已经把朱见辰当成了自己的好兄弟,所以自己刚才提醒他注意朱见辰的时候,他才会有如此的反应,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吗?

简怀箴见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所以便点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皇上就请先回去”

于是朱见深便向简怀箴告辞

等到朱见深离去后,简怀箴唉声叹气不止,零落上前来问道:“皇长公主,您没事?皇上来看您,本来是好事,为什么您反而有些不高兴呢?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那倒是没有”简怀箴摇头说道:“皇上对本宫还是极好的,只可惜……”说到这里之后,她抬头望了零落一眼:“只可惜皇上如今太过于信任景王,本宫刚才只不过是略微向他提了一下,景王有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就已经不能接受了见到这种情形,本宫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免得皇上以为本宫是有心离间只可惜啊……”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加难看起来

零落望了简怀箴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皇长公主,其实零落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不当讲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什么呗”简怀箴抬头望了她一眼

“其实我一直觉得,皇长公主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直接同皇上说清楚呢?我相信皇上心里还是很尊敬皇长公主的,如果皇长公主当真把景王的所作所为说出来,我相信皇上也未必不肯相信皇长公主啊可是皇长公主却不肯对皇上言明,这是为了什么?”

听到她这么说后,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总之,这宫廷中的事情原本就是十分复杂,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啊,否则的话,本宫又怎么会不同皇上说清楚呢?有些事啊,本宫也不想的,可是根本就没有办法”说到这里之后,她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零落见简怀箴似有难言之隐,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便只好劝说她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也不要这么难过了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皇上同您毕竟是经历过这么多的风波的事情,我相信皇上一定能够理解您的心意的”

“希望如此”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

零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便只好一言不发

简怀箴看了零落一眼,对她说道:“好了,你先退下,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那零落先退下了”说完之后,零落便向简怀箴告辞退下

零落走回去,仔细的想想这些事情,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她不知道为什么简怀箴始终不肯对皇上把事情言明,如果是可以对皇上把事情言明了的话,也许就不用那么复杂了

她想了很久很久的,很想去跟皇上谈一谈,不错,简怀箴顾忌得很有道理,的确,皇上未必会完全的相信简怀箴,可是,皇上也未必会完全的不相信简怀箴,毕竟,皇上和简怀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霜和苦难,他们两祖孙也算是经历过很多磨难的,又怎么会不互相体谅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倒是舒服了很多,她决定去见朱见深,把事情的经过向朱见深说一遍,到底应该怎么做,她相信朱见深一定有判断,否则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

想到这里之后,她便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零落很快的就走到了朱见深乾清宫的前面,她四处看了看,见到古冷意在外面徘徊,便上前去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我想见皇上”

“你想见皇上?”古冷意问道:“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想见皇上啊?”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见皇上”零落连忙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后,古冷意想了想,说道:“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嘛,皇上现在正在忙,我想他没有时间见你”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见皇上,求求你了,古公公,你就帮我跟皇上通告一声”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给你通报啊,零落姑姑只不过嘛,现在夏贵人正在皇上那里,你也知道皇上最近一直以来都很宠幸夏贵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冒然闯进去的话,皇上怪罪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听到他这么说,零落只好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在这里等,难道夏贵人今天晚上就要宿在乾清宫不走了吗?”

“那倒是不会,以前夏贵人也有来过,却从来没有彻夜不走的情况”

听到他这么说后,零落便点点头,在外头同古冷意一起侯着,大概过了两个多时辰,才见到夏贵人夏了了走了出来,

夏了了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水晶娃娃一般,十分的招人喜欢,她看了古冷意一眼,古冷意连忙向她行礼

她眼睛一扫,却又扫到了零落,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不是零落姑姑吗?零落姑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古冷意连忙对她说道:“启禀娘娘,零落姑姑想见皇上,有重要的事情”

“你要见皇上?”夏了了看了零落一眼,问道

“不错,奴婢是想见皇上”

“你见皇上有很重要的事情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本宫劝你还是不要进去了,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谁进去便是撞在枪口上反正你见皇上也不差在这一时,我劝你还是明天再去”

“娘娘所说的当真?”

古冷意听零落这么一问连忙说道:“姑姑,这话又不对了,娘娘同姑姑说的自然都是真话了,怎么可能欺骗姑姑呢?娘娘也是好心好意的劝说姑姑啊,是不是?”

“不错,本宫从来不说假话的,现在皇上的确是气头上,如果进去的话,恐怕会招惹了他对了,不知道零落姑姑去见皇上,有什么事情?”

听到她这么问,零落迟疑了一下,说:“没有很多事情,只不过是想同皇上谈一谈皇长公主的事情而已”

“哦,原来如此,那你不妨明天再去”夏了了对她嫣然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夏了了的这个笑容,零落心里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了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奴婢就明天再去”

二十六,零落死

夏了了对零落说了一番,终于说动了零落,零落想了想,对她说道:“既然如此,就谢谢夏贵人了”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去

而夏了了越想整件事情越觉得不对劲,她知道零落是皇长公主身边的人,而皇长公主最近和景王之间似乎有些嫌隙,而零落偏生又在这个时候来找皇上,难道说零落来找皇上是跟皇长公主有关吗?还是跟景王有关?

想到这些,夏了了心里不禁觉得有些不踏实,她匆匆忙忙的离开乾清宫后,趁着人不注意,便换了宫女的衣裳,悄悄的潜入到景王的宫中

见到景王,她轻声的呼唤了一声:“王爷”

景王转过身来,见到夏了了,眉头微皱,对她说道:“你怎么来了?本王不是说过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来,免得被人家发现”

“王爷,你放心,就算是被人发现,那也没有什么干系谁都知道,我了了本来是王爷宫中的人,看望自己的旧主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况今天我来见王爷,的确是有一桩重要的事情,想同王爷说一声”

“什么事情?”朱见辰皱起眉头,望着夏了了,他看到夏了了神色肃然,似乎是当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于是夏了了便把在乾清宫门口遇到零落的事情告诉了他一遍,说完后,她犹豫了一下,缓缓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个零落有些怪怪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莫名其妙的要见皇上,而且说得还很坚决,还说有大事要见皇上,她能有什么大事见皇上呢?我生怕这件事情跟王爷您有关系,所以特别来通知您”

听到夏了了说完之后,景王略一犹豫,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缓缓的说道:“不错,了了啊,真不枉本王把你安插在皇上身边,你的确是帮本王做了一桩重要的事情你说得不错,这个零落今天去见皇上,如无意外的话,我想也是跟本王有关本王同皇长公主之间已经有了越来越重的嫌隙,皇长公主心中想必也很恨我,可是只不过嘛,她一直没有告诉皇上,她怕皇上不相信她而已我想零落一定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想去告诉皇上,皇长公主和我之间的是是非非,幸亏你来通知我啊”他说到这里,忍不住一阵叹息

夏了了听完之后,不以为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呢亏我匆匆忙忙的前来通知王爷,早知道是这么小事一桩的话,我就不枉费这个心思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景王郑重的说道

“不能这么说,那该怎么说?难道皇上还会相信一个小小的宫婢不成?如果每个宫婢说的话,皇上都会相信的话,那皇上岂不是会累死?”夏了了不以为然

“话真的不应该这么说啊,你要知道啊,这个零落可不是一般的宫婢首先,她是皇长公主身边的人,对皇长公主的一举一动,还有皇长公主的心思最清楚,皇上要想知道皇长公主的心思,最清楚的自然是问零落莫属了,而今零落竟然主动去找皇上说起,皇上如何不肯见她呢?如果是零落把皇长公主和本王之间的事情和盘托出,虽然说皇上现在信任本王,不一定百分之百的站在皇长公主那边,可是我相信,他心里一定选择相信皇长公主的成分大于本王的,毕竟本王和他首先是竞争对手,其次,也是有很多的嫌隙这么多年来,我们虽然号称兄弟,可是却没有一起长大过,再说了,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把我关在南三所?一定就是对我有所忌惮了,你想啊,如今他只不过是因为我帮他挡了一剑,所以才把我给放了出来,让我来到这寻常的宫闱之中,他心中的顾虑虽然是减少了一些,可是也未必就是完全的信任了本王总之,这件事情可是麻烦了一点”

夏了了皱着眉头,问道:“王爷,事情真有你说的那么复杂吗?”

“当然了,了了啊,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及时阻止了零落,让零落没有见到皇上的话,事情可就严重了”

夏了了微微一笑,说道:“王爷也说了,是王爷把了了派到皇上身边的,那么了了自然当为王爷的事情尽心竭力了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就算今天她没有见到皇上,我相信到了明天一大早,零落也一定会去见皇上的我看她的样子,绝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仔细的低头想了一会,朱见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将她诛杀之”

“什么?王爷,您要杀零落?这可怎么办好?如果这件事情传到皇长公主的耳中,皇长公主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王爷的谁都知道,皇长公主身边最宠爱的人就是零落,最信任的人也是零落王爷若是对付了零落,岂不是跟皇长公主为敌”

“事急从权,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本王也没有办法啊本王的确是不想对付她,可是这个零落也的确太多事了,如果她没有这么多事,本王又怎么会对付她呢?你说对不对?”

夏了了听完之后,点头道:“如果皇长公主有所怀疑,那该怎么办才好?”

“在这个深宫之中怀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真凭实据,只要皇长公主没有真凭实据,那么本王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皇长公主一定不能够抓住本王的把柄”

夏了了想了想,说道:“王爷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嘛,如今皇上忽然相信王爷,又让王爷在深宫之中居住,还把王爷从南三所接出了,经常召见王爷去议事,我相信这已经无形之中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王爷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什么轻举妄动,再做出什么事情来的话,太过于招摇所以事急从权,夏了了劝王爷三思而后行”

“了了,如果是明天零落见到了皇上,本王便是做什么也没有用了,现在不是本王不想三思而后行,而是本王没有法子了”朱见辰望着夏了了说道:“本王筹谋了这十几年,总不能功亏一篑啊,你也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本王的心情你是了解的”

听到他这么一番话之后,夏了了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对他说道:“王爷所说的话,了了心里全都明白,而且感同身受不如这样,接下来的事情,王爷就交给了了去做,了了一定帮王爷完成杀零落的事情,王爷就不要出面了”

“不行”景王断绝的拒绝了夏了了的说法

“为什么?王爷,难道您不相信了了吗?”

“不是不相信,就是太过于相信了,而且你是本王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人,你的功能对于本王而言,十分重要,本王绝对不能够让你有什么差池,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够拿你出来冒险杀零落这件事情,皇长公主是何等的聪明,一定会大力追查的,到时候说不定会牵扯到很多人,本王可不希望这件事情会牵扯到你身上,到时候你让本王该如何是好?”

“王爷,了了从小到大,你都对了了这么好,了了今天能够为王爷牺牲,也是了了应该做的”

“我知道你对本王的一番忠心,可是牺牲这话也是对的,可是事有轻重缓急,牺牲不是一定要你为本王在这个时候献出性命总之,这件事情交给本王去做,本王知道怎么做好”

听到朱见深的一番话后,夏了了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所以她望了朱见辰一眼,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么王爷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啊,如果这件事情一旦传了出去,我相信皇长公主一定会全力彻查的好了,我也不能够在这里待得太久,如果被人发现了的话,恐怕会连累王爷我先告辞了”说完之后,夏了了便向朱见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朱见辰望着夏了了的背影,心中不停的叹息道:“所谓智者千里,必有一失,真是好险啊,好险如果不是把夏了了安插在皇上的身边,而夏了了又恰巧发现了这件事情,事情会演变成怎么样,没有人可以预料”

送走夏了了之后,朱见辰便立刻部署杀零落的计划,他很快的就把看守宫外的两个小太监叫了进来

这两个小太监跟旁人长得不一样,他们的脖子上有喉结突起,一看便不是寻常的太监,原来这两个小太监根本就不是太监,而是朱见辰秘密训练的杀手

他们见到朱见辰后,连忙给朱见辰行了一礼,朱见辰对他们讲述了一下零落的样子,零落曾经陪同简怀箴来过朱见辰宫中,他们虽然对零落没有太在意,可是听朱见辰提起,大概也知道是哪个人

朱见辰向他们形容完毕之后,对他们说道:“现在本王吩咐给你们的任务,就是去杀了这个女人,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们明白吗?”

“是,我们都记住王爷的吩咐了”那两个侍卫一起点头说道

“好了,那你们可以现在可以去了不过,你们两个不要一起行事,免得兴师动众,你们最好分开行事这样一来不容易引人注意,二来一个人失败了,另外一个人还可以接上,你们明白吗?”

“是,王爷”两个人说完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朱见辰仔细的想想事情的经过,心里不由自主的又有些后怕,不管怎么样,零落的事情如果解决了的话,那么事情想必会容易得多,否则的话,等到零落见到朱见深,向朱见深进言后,朱见深到底会怎么想,他也说不好

很快的,两个杀手就出去寻找零落的下落了,而零落做梦也没有想到,现在有人想杀自己

零落离开乾清宫后,仔细的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就越发的难受起来,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仔细的想着简怀箴和皇帝之间的是是非非,不禁很是感慨

曾几何时,简怀箴和皇上也是互相信赖,互相扶持的,可是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非常的疏远了,虽然慢慢的有了一些弥补,可是却总也不似从前,说起来也真的是让人很心寒

另外她心中也顾虑重重,她的顾虑就是自己悄悄的去见皇上,皇上听了自己说辞之后,到底会怎么想?会不会完全的信任皇长公主?还是对皇长公主加的不信任?以为自己是皇长公主派来向皇上故意这么说的?

还有一点就是,皇上对皇长公主现在到底还有几成信任?自己见到皇上之后又应该怎么说?等到这件事情同皇上说完之后,她回去见到简怀箴,又该如何向简怀箴交代这件事情?

总之,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让她觉得心里乱作一团,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心乱如麻过,那种感觉真的是说也说不出来

她正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感觉到有一道人影闪过,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下意识的问一句:“谁”

虽然这么问,心里却也没有多想,这后宫之中时常有太监、宫女来来往往,有人影来来回回的那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人影一闪而逝,就没了影踪

零落叹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看错了,便继续往前走,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她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双眼之中带着凶光,手上提着一把刀,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零落

零落冷不防面前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等到她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再仔细的端详这个人

这个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可是又好象没有见过,因为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凶狠了,简直不像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眼神,这种人如果是曾经见过的话,一定该记得才是,但印象中零落好象完全不记得这个人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到底想干什么?不由自主的,零落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漫步到了御花园,晚上的御花园十分安静,根本就没有太监和宫女经过,只有八角琉璃宫灯在那里孤孤单单的闪烁着

零落的心里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丝惧意,于是她便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的看了那个人几眼,越看心中越恐怖,她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简怀箴让她同简怀箴学武功,而她没有答应了,如果是她答应同简怀箴学武功的话,所谓是艺高人胆大,现在也许不会这么惧怕这个人

而这个人仍旧是一瞬不瞬的望着零落,他的神情像是要把零落给吃了一样,而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零落看了看他的太监服饰,心里才稍微安慰了一些,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

那个人望了零落一眼,忽然说了一句:“你觉得我是小太监吗?”他说话一点都没有太监的声音,但是却一样的阴阳怪气

“那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杀你”那个人想也不想的说出了两个简短的字

“什么?杀我?”零落愣了一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错,就是杀你”那个人忽然笑了起来,眼中带着一丝诡谲,对零落说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你必须要死”

“你是谁派来杀我的?”零落望着那个人,问他道

那个人居然哈哈笑起来,对她说道:“你的问题太多了,一个将死之人就不必问这儿多问题了”

零落听到那个人说话的语气,知道这个人一定十分的阴狠,心想,自己今天落到这个人的手上,恐怕是劫数难逃了,可是自己在这后宫之中一向不得罪人的,为什么忽然有人会来杀自己呢?

而且自己是皇长公主的人,如果有人对付自己,那就是跟皇长公主过不去啊,所以一般宫中的人对零落都极为客气,绝对不会说出要杀她之类的话来,而这个人却如此的肆无忌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景王的人

想到这里,零落顿时恍然大悟,她指着那个人,缓缓的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景王派来杀我的人,对不对?”

“哈哈哈哈,你真是太聪明,可是这么聪明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要死,一样要沦为我的刀下亡魂”

零落听到这么说后,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情,她说道:“好,反正我零落也不会武功,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肯定能够杀死我啊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景王他为什么要杀我?”

“都怪你自己太多话”那个人说道

零落仔细想了想,心想,他说我太多话,他怎么会知道我太多话,要去找皇上,所以说这桩事情,除非是……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恍然浮现了两个人的影子,一个人是古冷意,而另外一个人就是夏了了,只有这两个人知道她要去找皇上啊

如果说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是景王的人,或者两个都是景王的人的话,那么事情就容易解释得多了可是夏了了和古冷意到底谁是景王的人呢?是夏了了是景王的人?古冷意是景王的人?还是两个人都是景王的人?

她仔细的想了想,似乎古冷意是万贞儿的人,并不是景王的人,那么古冷意的可能性要小一些,既然古冷意不是景王的人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那就是夏了了是景王的人,原来夏贵人竟然景王的人,这让人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

景王要对付皇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竟然还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一个棋子,而且夏了了已经跟了皇上一两年了,可见景王把自己身边的人送到皇上身边,也已经有一两年了

想到这里之后,她不禁毛骨悚然,可见景王这个人当真是恐怖不已

“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现在也该由我成全你了”那个杀手说完之后,从手中拔起刀便向零落挥了过去

零落心中一惊,只觉得脖子上一阵疼痛,喉头一阵甜,然后她便躺在了地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杀手走到零落的身边,抬起脚来踢了她两脚,发现她已经完全不动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零落等到那人走了之后,缓缓的睁开眼睛,她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不断的流失,而她脖子上不断的有鲜血流出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弱,自己快要死了,而自己浑身都是鲜血,那种感觉是那么的恐怖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深宫诡谲,人与人之间也十分的恐怖,可是一直以来,她都跟着简怀箴,虽然说是经历了很多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可是简怀箴对她都很好,所以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害怕,但是现在,一种惧意弥漫在了她的心头,那种感觉实在是说也说不清楚

零落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够让奸人得逞,否则的话,她的皇长公主,还有皇上就危险了

皇上的安危对她而言,似乎并不那么重要,可是简怀箴的安危对她来说却是很重要,她不希望简怀箴遇到什么危险,她不希望自己一心一意护着的人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她沾着自己的献血,拼尽最后的力量,在衣襟上写下了景这个字

景,景色的景,又是景王的景,她相信简怀箴看到之后,一定会明白什么意思,但是那个景字还没有写完,她就觉得自己的能量已经被挥霍殆尽了,她的头缓缓的垂了下去,她想拼尽最后的力量,写完最后的几笔,但是却再也不能够了

零落就这么逝去

二十七,互猜心

最先发现零落尸首的,是在宫廷之中巡守的侍卫们,当他们发现了零落的尸首后,觉得很是奇怪,这皇宫之中的勾心斗角虽然是屡见不鲜,但是光明正大的杀人,出现了杀人命案却还是很少见的事情

侍卫们连忙通知了侍卫统领,而侍卫统领也在第一时间内通知了皇宫中的大内总管,也就是古冷意

古冷意知道这件事后,顿时愣住了,不过他想,这后宫之中就算是死个小小的宫女,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是等到前来禀告的人描述完所死之人的样貌时,他就知道害怕了,因为他从那些人的描述中,已然清楚的知道,死的这个绝对不是寻常人,而是零落

零落是什么人,她可是简怀箴身边最得意的红人,如果她死了,那么自己该怎么向简怀箴交代呢?毕竟他是这大内总管,虽然说平时以伺候皇上的起居、饮食为主要目的,但是同时也兼顾着这宫里的别的杂事,他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把这件事情禀告皇上,看看皇上怎么决断,然后再让简怀箴知道

宫里头死个宫女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惊动皇上,但是今日里死的却是零落,而且从她的伤口看,明显是刀杀,是死于有人蓄意谋杀,那么到底是谁杀了她呢?如果简怀箴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想?

想到这些,古冷意就觉得冷汗涔涔

于是他便匆匆忙忙的赶到乾清宫去见皇上,皇上正有些烦得不行,猛然间看到古冷意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就瞪了他一眼,说道:“出去”

“皇上”古冷意欲言又止

“朕命令你滚出去,没听到吗?难道连朕的意思你都敢违拗?”朱见深非常生气

古冷意连忙摇头,说道:“皇上,奴才当然不敢了可是今天奴才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皇上说,如果皇上不听的话,那么奴才也不知道如何办是好了”

“是什么事情?你说的这么大惊小怪的”

“零落姑姑死了”古冷意连忙说道

“什么?零落死了?”朱见深表现得也非常奇怪,但是他旋即又缓缓的说道:“不就是死了个把人嘛,有什么奇怪的?何况死的只是一个宫女而已,你用得着这么慌里慌张的来跟朕汇报吗?”

“皇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的确是您说的那样,零落姑姑只是一个寻常的宫女,可是她到底也是皇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人啊,如果是她死了的话,你想皇长公主会怎么想?会怎么认识呢?所以奴才这才匆匆忙忙的来告诉您啊,我是怕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皇长公主怪罪下来,那就不好了”

听到古冷意这么说后,朱见深顿时愣住了,朱见深低下头去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

的确是这样的,现在朱见深和简怀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很好,如果是有一个零落在旁边斡旋着那还好一点,可如今零落已经死了,那该怎么办才好?

再加上零落和皇长公主两个人感情亲厚,如果被简怀箴知道零落忽然死了,简怀箴心里会怎么认为呢?她会不会从此就多了心?还有就是,零落为什么会忽然死了?

想到这些之后,他终于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也觉得古冷意来报告是对的,毕竟古冷意来报告,是因为不管怎么样说,简怀箴视零落也许不仅仅是一个宫女这么简单

想到这些,他就抬起头望了古冷意一眼,郑重的问他:“古公公,朕且来问你,到底零落是怎么死的?是忽然生了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是皇上所说的那些原因,如果是的话,奴才也就不会如此的惊慌失措,零落她是被人杀死的”

“什么?被人杀死的?怎么会这样?谁敢那么大胆,居然连皇长公主最贴身的宫女也给杀死了?”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所以奴才才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皇长公主知道这件事了吗?”朱见深问道

“皇长公主还并不知道呢,奴才怕事情有什么闪失,所以就先来禀告皇上”

“好,你做得好,只不过嘛,这件事情早晚也要被皇长公主知道的,让朕想想,怎么样告诉她才合适昨天晚上朕刚刚同她生了嫌隙,她可不要觉得零落是朕杀的来泄愤啊,若是这样的话,就不好了”说到这里,他眉头紧锁,望着古冷意,若有所思

“不会的,皇上和皇长公主之间的感情一向亲厚,皇长公主又怎么会这样想呢?皇上您不要多虑”

“这并不是朕多虑,朕这样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朕且问你,零落是什么时候死的?”

“侍卫们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尸首,一直到今天早上才传到奴才这里,恐怕昨天晚上就已经被人杀死了”

“她的伤口是怎么样的?”

“是一刀致命,依照奴才的看法,一定是被武林高手杀死的”

“武林高手?难道是江湖仇杀?可是江湖仇杀的话,也应该是同皇长公主结怨才是啊,为什么会迁怒到零落身上呢?零落始终还只是一个小宫女”

“有句话奴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何必吞吞吐吐呢”

“奴才在想啊,皇长公主也许和江湖人结了怨,有武林人士来刺杀皇长公主,但是皇长公主武功高强,他们刺杀失败,或者是没有办法接近,所以就杀了零落来泄愤不知道皇上觉得奴才的这个推断可能够给皇上参考?”

“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听到古冷意这么分析后,朱见深连忙点头:“可是不管怎么样,总要让皇长公主信服算了,这件事还是由朕直接去跟皇长公主说哎”他说到这里之后,就不停的叹息

古冷意想了想,说道:“那也好,老奴陪皇上一起去”于是朱见深同古冷意商量之后,便决定亲自去找简怀箴,把事情向简怀箴说个清楚,免得简怀箴误会自己

很快的,古冷意就扶着朱见深起来,两个人一起向万安宫走去,到了万安宫,整个万安宫沉寂在一片死寂之中,没有一点人气

忽然有打盹的小太监看到朱见深来了,吃了一惊,连忙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朱见深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朕自己进去”

“是,皇上”

朱见深同古冷意走进去之后,有两个宫女惶惶急急的走了出来,看到朱见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朱见深望了她们一眼,问道:“你们不用担心,皇长公主怎么样了?”

“启禀皇上,皇长公主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正在里面发脾气呢”

“为什么会发脾气?”

“皇长公主找零落姑姑一直没有找到,所以正在那里发脾气呢皇长公主发起脾气来,我们也是劝说不了的,要零落姑姑才能劝说得了”

听到她们这么说后,朱见深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你们先出去,等朕进去同皇长公主说”

“是,皇上”那两个宫女答应着,便往后退了两步

于是朱见深便走了进去,他看到简怀箴正坐在那里,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刚刚发过脾气,简怀箴这个人性子一向比较沉稳,一般难得见到她有发脾气的时候,今天倒是让人觉得很奇怪

他走进来之后,轻声唤了一声:“皇长公主”

朱见深话音未落,简怀箴已经抬头看到了他,简怀箴说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启禀公主姑姑,朕今天来是有点事情想跟公主姑姑说”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好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同本宫说,尽管说”

“公主姑姑,我不知道公主姑姑是不是知道零落的事情?”

“零落?我正找她找不到呢,零落出了什么事?”简怀箴连忙问道,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安起来

“零落她,她,她死了”朱见深知道这话早晚也要说出来的,于是他终于同简怀箴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说零落死了?怎么可能?零落怎么死的?”简怀箴顿时愣住了,望着朱见深,连声说道

朱见深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其实说来话长,今天早上有侍卫前来告诉古冷意,说是在御花园里发现了宫女的尸体,结果经过查探之后,发现原来死的人竟然是零落朕也觉得很悲伤,所以朕特意来找皇长公主,把这件事情亲自向皇长公主说清楚”

听到他这么说后,简怀箴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她过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皇上,你不是同本宫开玩笑?”

“朕怎么会同公主姑姑开玩笑呢?再说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呢?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看那些人的手法似乎是江湖仇杀样子,公主姑姑可有在外面惹上什么仇家?”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简怀箴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本宫就算是在宫外惹上了仇家,那些人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胆敢来皇宫中闹事呢?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是谁杀了零落,零落啊,零落”简怀箴不由得叹息:“你真是太傻了”她一边说着,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朱见深早就料到零落出了什么事情,简怀箴会很伤心,可是却也没想到她会伤心成这个样子,竟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的确是很严重了,所以他便往前走了两步,对她说道:“皇长公主,您要少安毋躁,节哀顺便才好啊既然不是,可是从那些人的手法来看,的确是会武功的人所为,而且就算是宫廷中的一般侍卫,也未必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有如此干净利落的刀法朕虽然不懂武功,可是也见识得多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

听到他这么说后,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本宫知道是谁杀了零落”

“你知道是谁杀了零落?”

简怀箴说到这里,就不停的咳嗽起来,她越咳嗽越厉害,脸色也变得非常的灰败,让朱见深见了异常的担忧

朱见深打量了她很久,才缓缓的说道:公主姑姑,您还好?我看您好象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为什么你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如此的青?而且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很多一样?您没事?”

简怀箴缓缓的摇了摇头,说:“本宫没事,我只不过是中了毒而已”

“什么?皇长公主你中了毒?”朱见深顿时愣住了,睁大眼睛望着简怀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朱见深见到简怀箴如此的伤心欲绝,一时之间心中倒是有几分难受,他心想,如果有一天,我跟零落似的离开这个人世,皇长公主也会不会为我如此这般伤心呢?还是在她的心目中,零落已经成了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连自己也比不上?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难过,他低下头去,仔细的想了一会,越想越觉得伤心,忽然之中他抬起头来,猛然看到简怀箴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

她的脸上就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一般,看上去十分的可怖,而且就连头发也多了几许银丝,只是短短的一刹那的时间,她看上去竟然像是苍老了十岁一样,这让朱见深实在是难以接受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过了半晌,才缓缓的说道:“皇长公主,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他这么问自己,简怀箴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淡然之色,她笑着说道:“皇上,本宫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其实跟皇上也不无关系”

“跟朕也不无关系?难道不是皇长公主因此零落的死,所以伤心至此吗?”

“不错,零落的死的确是令本宫很伤心可是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本宫忽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的,而是另外有其他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朱见深很奇怪,望着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简怀箴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把事实的真相跟朱见深说清楚,她知道如果是不跟朱见深说清楚的话,无论如何她觉得朱见深也不会知道

因为朱见深的确是一个非常非常的自我的人,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对其余的人都不怎么相信,而且再加上他在耍弄心机方面,远远的比不上朱见辰,而现在景王是有意布局,让他堕入了陷阱,这也不能够全怪得了他

所以简怀箴想了下,便对他说道:“皇上,其实我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景王的缘故我相信零落的死,跟景王也有千丝万缕的离不开的关系”

“跟景王有什么关系?”听到简怀箴这么说,朱见深顿时愣了,朱见深一时之间很是不明白起来

按照朱见辰的说法,简怀箴明明是找过朱见辰,并且一心一意的想要扶持朱见辰登上皇位,那么简怀箴又怎么会对付朱见辰呢?所以这事说起来的确是有些稀奇,而且让人难以理解,所以他抬头望着简怀箴,神色一时之间充满了疑虑

简怀箴点了点头,便缓缓的把事情的经过向他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她又对朱见深说道:“本宫并非为自己开脱,本宫也知道皇上肯定是因为本宫不肯派人保护皇上,所以遭遇刺客之后,对本宫心中产生了嫌隙可是皇上,你有没有想过呢,姚箬吟姚太后纵然是厚待大将军,可是她毕竟是朝鲜的一国之母,而朝鲜的势力跟我们大明王朝根本又没有办法相比,她便是吃了这个哑巴亏,又能怎样?她刚刚扶植幼帝登上皇位,自然是以国家为重,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敢来招惹我们大明王朝,所以本宫断定,她一定不会派刺客来刺杀皇上,否则的话,就是自寻死路本宫才没有特意派人保护你”

“皇长公主,可是事实上的确是有人刺杀朕了,你也见到了”朱见深望着简怀箴,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错,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可是你可曾想过,难道你觉得杀手真的是姚箬吟派来的吗?姚箬吟派来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进入我大明的宫中,而且还可以刺杀皇上?那刺客既然如此的英明神武,又怎么会被景王挡了一剑之后,刺客就落荒而逃,皇上不觉得整件事情有些奇怪吗?而且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得益最多的人是谁?想必皇上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简怀箴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在朱见深的耳边炸响

一直以来,朱见深从来没有怀疑过朱见辰,即使是他对景王朱见辰所诽谤简怀箴的话不是特别相信,可是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如今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像是心中有些豁然开朗了

不错,在宫廷刺杀这件事情中,得益最多的就是朱见辰,自己的确是很信任朱见辰,而且把他从南三所中放了出来

朱见深在房中走来走去,走了一会,才转过脸来,盯着简怀箴,对她说道:“皇长公主,可是据朕所知,一直以来,你都很信任景王朱见辰,而且你很欣赏他对佛学有所研究,是个方外之人为什么你现在忽然在朕面前这么说他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前是本宫识人不明,所以才至于落得如此的下场,本宫也毫无怨言,只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的江山,落入到一个心肠歹毒的人手中不错,本宫以前对皇上的确是有很多不满的地方,皇上也的确是做了很多让本宫不能理解的事情,可是始终有一点,本宫还可以确定,那就是皇上即便是说不上是一个仁君,也绝对不会有满腹心机,不会一心一意的想去算计别人,谋算别人如此看来,皇上比景王不知道好了有多少,景王对自己的人都要这么算计,将来对天下的百姓会如何,本宫实在是不可以想象”说到这里,简怀箴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听简怀箴说完之后,朱见深终于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不错,简怀箴说得也的确是很有道理,可是那些天他派人打听过景王,真的是来简怀箴这里来往过密,那又是怎么回事呢?于是他又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简怀箴便据实相告,说道:“他之所以来这么问,本宫想必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了本宫以为他是试探本宫的,所以本宫才允许他进来,皇上你要知道一点啊,如果本宫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我相信景王一定会趁着本宫身体出了问题,从而对皇上不利所以本宫便是有病,也不能够被他看出来,便是中了毒,也不能够被他知道,你能够明白本宫的想法吗?”

朱见深听简怀箴说完之后,他一时之间很是感动,连忙走到简怀箴的身边,定定的望着她,说道:“您所说的都是真的吗?皇长公主”

简怀箴点头:“我曾几何时曾经骗过你?我所说的话自然每一句都是真的其实本宫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现在跟皇上说这些话,皇上也未必听得进去本宫之所以再也忍耐不住想跟皇上说,是因为一则本宫觉得本宫与皇上祖孙二人,原本就是最亲密的,与其两个人你猜我,我疑你,就这样猜来疑去的,还不如有什么心里话就对对方说出来再则,本宫见到零落如今落得这种下场,心里很感慨零落那天晚上据说去乾清宫找过皇上,本宫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想必那天她便是想去找皇上,把发生在本宫身上的事情同皇上说个一清二楚,好希望皇上可以不同本宫之间产生什么龃龉,只可惜啊,她的一番心思倒是白费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呢,她能够为了这件事而死,本宫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瞒着皇上了,否则不知道到哪一天,说不定皇上的确会有生命危险的”说到这里之后,她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朱见深听她说完之后,仍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说道:“就算皇长公主以为有几日景王天天来,乃是为了试探皇长公主可是皇长公主,事实上他的确也是来您这里来得最多,难道皇长公主不觉得奇怪吗?”

二十八,行险招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我倒是也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一旦你的心里认为一个人不是一个信得过的人,那么你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很信任他了”简怀箴说到这里以后,望了朱见深一眼

朱见深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朱见深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和芜杂,他也不知道谁说的话是真的,谁说的话是假的

在他的心目中,他告诉自己,简怀箴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不好的,所以这件事情想必的确就是像简怀箴所说的那样,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跟自己说这件事情,想必是零落的死也让她受到了打击,所以她才有这样的想法

离开万安宫后,朱见深一路上都在想简怀箴同他说过的话,他一时之间心潮起伏,如波澜般难以平静

简怀箴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朱见辰的忽然得势,的确是想起来令人觉得有些稀奇古怪,虽然说,自己是因为朱见辰帮自己挡了一箭,所以才重用朱见辰的,那么这一箭便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点

到底这一箭是朱见辰有意安排的呢?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他觉得以简怀箴的性格,如果要对付景王的话,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零落的死也的确是有些蹊跷,他想来想去,毕竟是同简怀箴这么多年的祖孙感情,心中越发的相信起简怀箴来

他在古冷意的陪同下,慢慢的走回到乾清宫中,到了乾清宫中之后,他坐下来,抬起头来望着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觉得景王这个人怎么样?”

古冷意忽然听他问起景王,微微一愣,连忙说道:“奴才不敢随意品评王爷”

“没事,那么朕就恕你无罪,你尽管品评就是了你把你对景王的想法同朕说出来,朕重重有赏”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后,古冷意想了想,仍旧缓缓的说道:“奴才平日里见到的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王爷,从表面上来看,王爷为人是极其和善的,对每个人都很好,所以奴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听到他这么说后,朱见深微微一愣,说道:“表面上?”

“不错,的确是表面上因为老奴并没有办法窥探到王爷的内心,所见到的只是王爷表面上的情形而已,所以老奴才斗胆有此一言如果有说错话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说完,他便望了朱见深一眼,跪了下去

朱见深见到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似乎是很害怕一样,微微一想,已然明白,毕竟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而已,若是随意品评主子,哪一天朱见深想起来记恨了,到时候古冷意可就倒霉了,古冷意这么做,也算是聪明人的法子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古冷意啊,古冷意”说完之后,便忍不住微微叹息

既然古冷意不肯同他把真心的想法说出来,那么他也没有办法,他想了想,说道:“走,我们去看看万贵妃去”

说完之后,两个人便准备往外走,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小太监来通告,说是万贞儿来求见

朱见深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准备去看望万贞儿呢,万贞儿反而就来了,快把她宣进来”

“是”小太监答应着,便走了出去,过了没多久,万贞儿就走了进来

万贞儿今天来见朱见深,很是刻意打扮了一番,面上胭脂扮颜,两只双眸如两颗璀璨的星星一般,面如满月,整个人看上去风采照人

朱见深微微一愣,心想,万贞儿虽然是有些年纪的人了,但看上去仍旧是生得不错

万贞儿走到朱见深的面前,就给朱见深跪了下去,说道:“贞儿叩见皇上”

朱见深摇了摇头,说道:“好了,爱妃起来爱妃今日里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朕说吗?”

“并非如此,只不过是因为臣妾思念皇上了而已,皇上有些日子没有到贞儿宫中了,贞儿以为皇上把贞儿忘记了呢”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朱见深微微一想,觉得的确是如此,便笑了起来,说道:“朕最近实在是国事繁忙,再加上有很多家事需要朕处理,所以这才没有去看望你等朕有了时间,一定去看望你”

“谢谢皇上挂念着,贞儿就知道皇上情深义重,绝对不会不理贞儿的”万贞儿娇滴滴的说着,旋即又瞥了皇上一眼,笑盈盈的道:“贞儿此来还有一桩事情,便是想向皇上问一下,零落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贞儿听说零落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御花园中,这件事如今已经在宫里头沸沸扬扬的传开了,零落平日里似乎是并不与人结怨的,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听到她这么问后,朱见深微微一愣,说道:“朕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总之这件事情说起来的确是让人觉得揪心朕刚刚去探望过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也非常难过”

“那自然是的”万贞儿说道

朱见深想了想,便对万贞儿说道:“对了,贞儿,朕方才正准备带着古公公去找你呢”

“真的?”

“朕怎么可能会骗你呢?当然是真的了”

“谢谢皇上心中惦念着贞儿”万贞儿微微一笑,说道

朱见深想了想,便对万贞儿说道:“朕心里还有一种想法,想要问问你”

“还有什么想法,皇上尽管说,贞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朕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景王朱见辰这人怎么样?”

听到朱见深这么问她,万贞儿微微一愣,心念一动,便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那就是曾经有一次,夏了了有意无意的在万贞儿的面前提起了景王朱见辰的事情,还暗示景王朱见辰可以跟她结盟,如果有朝一日,朱见辰夺得皇位的话,她万贞儿也可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是万贞儿当时仔细考虑过之后,觉得这件事并不可以成立,因为主要是万贞儿现在已经是朱见深的皇贵妃了,而她又已经年老色衰,倘若她就算是扶持了景王做上皇帝,那又怎么样呢?到头来她最多最多也不过是现在贵妃的位子,因此还不如像现在一样,好好的保住自己现在的位子,反而好

她知道朱见深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朱见深这句话的确是触动了她的思想,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应该把当时朱见辰笼络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朱见深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是帝王之心,非常的多疑,万一被他知道自己曾经和朱见辰有过接触,说不定朱见深就会从此怀疑上了自己,而且朱见辰也未必会放过自己,虽然说她也不知道朱见辰到底有多少实力,但是既然敢一心一意的筹谋皇位的话,那么说明他在这宫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实力的

所以想到这里,她便微微一笑,走到朱见深的身边,极尽委婉的说道:“皇上,臣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一个人,皇上可不可以把事情的原委同臣妾说一下,也好让臣妾加客观的来评价整件事情”

朱见深犹豫了一下,便把简怀箴同他说的事情同万贞儿说了一遍,万贞儿听完之后,便缓缓的点头说道:“臣妾实在是不想多评价景王这个人,因为臣妾同他接触得很少,便是评价他,对他来说也是不公正的,不客观的与其如此,倒不如臣妾帮皇上就事论事分析一下整件事情,怎么样?”

朱见深听万贞儿这么说后,便把事情的经过同万贞儿讲了一遍

万贞儿听完之后,抬起头来,缓缓的望着朱见深,说道:“皇上,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皇上想一想,您跟谁之间有利益冲突,那就可以理解谁才是您的对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朱见深微微一愣,问道

万贞儿不急不缓的说道:“贞儿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

朱见深也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了万贞儿大概是个什么意思,毕竟万贞儿这个人足智多谋,很有一番想法,他仍旧是望着万贞儿,等着万贞儿把话说完

万贞儿便缓缓的说道:“贞儿其实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说来说去,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皇长公主和景王之间,谁值得信任,皇上您想想啊依照臣妾看的话,臣妾会选择相信皇长公主,毕竟皇长公主她是女人,而且辅佐了三朝皇帝,依照臣妾的看法,皇长公主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时候要拖皇上下水啊难道皇长公主会因为一己的喜好,就对皇上您有了什么意见,所以就要对付皇上吗?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是皇上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情,难道皇长公主就完全了解景王的品性吗?皇长公主从来不曾看着景王长大,也不曾知道景王是怎么样的人,皇上您要知道这一点啊”

听万贞儿说完之后,朱见深心中猛的恍然大悟,不错,万贞儿说得的确是非常有道理的,就算是简怀箴有心要废了朱见深,也应该是在他做了很多错事的时候废,而不是现在他跟简怀箴已经搞好关系的时候

就算是她要废了朱见深,难道她保证景王朱见辰做了皇帝之后,就能够比朱见深做得好吗?谁也不能够保证啊,所以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他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望着万贞儿,郑重的说道:“贞儿,你说得很有道理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朕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皇上也是一时当局者迷,其实景王才是皇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如果,如果这个时候皇上不再相信皇长公主,跟皇长公主之间生了什么龃龉,到时候最得利的人是谁?皇上只要思考清楚这个问题,就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万贞儿一字一顿的说道

听万贞儿说完之后,朱见深如同遭遇到了晴天霹雳,他顿时明白万贞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不错,如果这个时候简怀箴同他闹翻了,那么景王朱见辰就可以趁机取得简怀箴的支持,而这个时候,如果简怀箴遇到了什么三长两短,被景王朱见辰知道了,景王朱见辰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付皇上朱见深了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他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望了万贞儿一眼,缓缓的说道:“贞儿,你说得非常有道理,如果不是你提醒的话,朕真的是要被人蒙蔽了朕觉得景王平日里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样的坏心思,可是听你这么一说,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万贞儿委婉的一笑,说道:“皇上,其实这同景王是不是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算是景王是一个吃斋念佛的人,那又怎么样?但凡是人就会有心,只要有心,就会有欲望,景王现在真的成佛了吗?他没有,所以他现在有什么想法那也是正常的就算贞儿不敬,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可还记得太祖皇帝吗?太祖皇帝之前也曾经做过皇上啊,可是太祖皇帝开始也曾经做过和尚啊,但是最后呢?最后他还不是做了皇上?所以说嘛,这同有没有佛心一点关系都没有,做皇上照样可以有佛心,就算不是皇上,也一样可以心怀杀戮之意贞儿这么说,实际上是在想,皇上可有想过吗?景王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在皇上和皇长公主面前做出一副笃信佛学的模样,有可能就是受了太祖皇帝的启发,所以韬光养晦,掩人耳目的”万贞儿一桩桩,一道道的分析起来

朱见深听完之后,不禁甚为赞赏,他觉得万贞儿分析得很有道理,万贞儿说得也很有意思,如果不是万贞儿同朱见深把这件事情分析清楚的话,朱见深现在还一直保持在怀疑中

万贞儿见到朱见深的面色有了缓和,似乎心中也已经下了决断,便很认真的对他说道:“皇上,有句话叫做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就算是景王内心并不是我们的这种想法,皇上仍旧是不能够掉以轻心依照贞儿的看法,皇上,您还是应该把景王继续关在南三所,或者羁押在别的什么地方,可以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满足他的求佛欲望,给他大批量的佛经,让他爱做什么做什么,这也显得皇上仁慈,兄友弟恭而另一方面呢,皇上千万不要让他参与到宫廷和朝廷的政事中来,否则的话,事情一旦有了变化,就再也难以弥补了”

听到万贞儿头头道道的分析完,朱见深连声点头,说道:“贞儿啊,贞儿,你真是一个女诸葛啊,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朕完全赞同不错,朕绝对不可以拿朕的大明江山来做博弈,朕也相信皇长公主就算是心里对朕不满,也不会冒冒然然的立一个本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做皇上所以朕决定听从你的想法,立刻剥夺景王朱见辰手中的权利,将他关起来”

“皇上,您这么做是对的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万贞儿连忙跪了下去

万贞儿之所以这样教朱见深,也有她的目的,她心中早就明白了朱见辰是怎么样的想法,朱见辰可是派人同她联过盟的,但是她又不能向朱见深明说,只好一桩桩,一件件把事情暗示给朱见深听

这样一来,她就事论事,朱见深反而不会加怀疑她,她知道这件事情必须要同朱见深讲清楚,因为这件事情关乎甚多,就像是她万贞儿的性命,也同这件事情息息相关的

万贞儿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人,她知道就算是自己如今坐上万贵妃的位子,就算是自己很不满意,不能够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但是也比改朝换代,比朱见辰做皇帝好

朱见辰一旦做了皇帝之后,事情可就不像现在这么简单了,她深知,以朱见辰的性格,一定会大肆的进行杀戮,朱见辰这个人把自己隐藏得这么深,也一定很有自己的想法,难道到时候他能够允许自己存活下去吗?既然自己去追逐一个未卜的命运,反而不如抓住现在已有的,能够让人活得好,自在一些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觉得很安慰,最令她觉得安慰的是,这一次朱见深居然从善如流,肯听从她的劝说,她相信朱见辰的末日很快就来临了

万贞儿又同朱见深闲话了几句,见朱见深有些心不在焉的,知道他已经在思考怎么对付朱见辰的事情了,便行了一礼,对他说道:“皇上,贞儿见皇上现在公务繁忙,就不来打扰皇上了,贞儿先行退下皇上有什么事情随时再找贞儿就是了”

朱见深点了点头,挥手让万贞儿离开,他对万贞儿说道:“贞儿,这次的事情真是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的话,肯定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你真是一个有勇有谋,有才有略的女子,等到以后,朕一定会封你为朕的皇后”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后,万贞儿心中微微一动当然她知道朱见深这个人有时候是会出尔反尔的,这一刻说出来的话他下一刻也未必会认,但是有他这句话总是有希望啊,总好过让朱见辰当了皇帝,她万贞儿什么都不是好啊,所以她便及时的向朱见深谢恩

“皇贵妃娘娘说得还是有道理的,贵妃娘娘就算是有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不为皇上考虑,为自己考虑,她也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支持皇上,帮皇上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毕竟皇上好才是贵妃娘娘好,皇上万一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贵妃娘娘也会跟着一起受苦受累皇上跟贵妃娘娘毕竟是自家人啊”

听到自家人这三个字,朱见深像是下了什么决断一样,立刻对古冷意说道:“好,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好了,你先退下,让朕好好想想,该怎么样处置朱见辰就算是景王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同朕演戏,可是嘛,他毕竟也陪着朕演了这么一场大戏,是不是?”说到这里,他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凌厉之色,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朱见深这在一刻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令人阴森,古冷意当然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古冷意便行了一礼,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等到古冷意走出去之后,朱见深便一个人在那里仔细的想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轻声唤了一句:“皇上”

朱见深抬头一看,见夏了了夏贵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朱见深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朕不是吩咐过古冷意吗?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你怎么进来了?”

夏了了连忙做出一副十分娇媚的样子,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可不要怪罪古公公啊,是臣妾求了古公公很久,古公公没有办法之下,才让臣妾进来的”

原来昨天零落死了之后,夏了了自然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她特意来见朱见深,是想探一下事情的口风的

当然,按理说,古冷意是不应该让她进来的,但是一来,古冷意想不到她跟景王的关系,二来嘛,她现在是朱见深的宠,古冷意也不敢太拂逆了她的意思,免得给自己埋下祸患,所以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古冷意便允许她进来了,反正她只是一介嫔妃而已,古冷意心想

朱见深看到她后,眉头微微一皱,对她说:“好了,了了,朕今天比较心烦,你还是先回去”

“不要”夏了了往前走了几步,撒娇似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心烦应该跟了了说才是啊,说不定了了可以为皇上排忧解难呢这样,了了为皇上唱一曲江南小曲怎么样?”

“朕现在没有心情听小曲”朱见深立刻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

夏了了微微一愣,便知道是零落事情的影响,所以她立刻说道:“既然皇上您不想听小曲,那也没有关系,您想让了了做什么,了了就做什么不如了了同皇上说几句话,皇上把自己不开心的事情说给了了听,怎么样?”

听到夏了了这么说后,朱见深心中倒是微微一动,朱见深心想,刚才多亏把景王的事情说给了万贞儿听,万贞儿才给出了她的想法,夏了了同万贞儿一样,也是朱见深的嫔妃,那么她自然也希望朱见深好了,如果把事情向夏了了说一遍的话,是不是她也可以给出什么样的建议呢?

想到这里,朱见深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朕现在心中的确是有很多很多的疑惑”

“那皇上就说给臣妾听嘛,臣妾别的本事没有,最会帮人分析事情了”

朱见深便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向她说了一遍,夏了了听完之后,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简怀箴已经把一切都向朱见深给说了,难怪朱见深会表现出这副模样

夏了了的一声啊让朱见深觉得很意外,但是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么就是夏了了原本是侍奉过景王朱见辰的,那么她是景王朱见辰身边的丫鬟,她会不会凡事都向着朱见辰呢?

他一边抬起头来察言观色似的望着夏了了,一边不动声色的说:“爱妃难道对这件事情有不同的想法?”

夏了了连忙摇头,说道:“当然没有了,皇上只是奴婢做梦也没有想到,景王竟然是这样的人”她有些恨恨的说道

夏了了为什么会这样说呢?是因为她在景王朱见辰身边待得久了,被朱见辰训练过很久,她知道怎么样去察言观色,知道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刚才她之所以啊一声,是因为她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最要紧的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简怀箴会直接倒戈相向,向朱见深和盘而托出

朱见深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且她也没有想到简怀箴原来真的中了毒,一切都是她故意假装的,可见这个人是一个非常有耐力的人,那么她听刚才朱见深叙述这些话的语气的时候,也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朱见深的想法,他肯定是相信简怀箴,而怀疑朱见辰的

夏了了明白了这些之后,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淡定,不能够被朱见深瞧出什么端倪来,否则自己现在就已经没有命了,谈不上去向朱见辰通风报信了所以当朱见深望着她的时候,她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冷笑,她说道:“皇上,这一切真是,实在是太让奴婢吃惊了”

“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景王会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吗?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不如你说来给朕听一听”

夏了了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如果说得太多了,反而还会让朱见深怀疑,所以她立刻说道:“当然不是了,臣妾绝对相信这件事情是景王做的皇长公主辅佐三朝,劳苦功高,又怎么会打皇上的主意呢?而且她现在年事已高,不管是扶持谁坐皇位,对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臣妾觉得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很明显了,就是景王朱见辰可是臣妾做梦也没有想到,景王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真是太令臣妾失望了”

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之后,朱见深倒是觉得很奇怪,朱见深望了她一眼,说道:“哦?这可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难道皇上您不相信臣妾吗?这当然是臣妾的真实想法,如果不是臣妾的真实想法的话,臣妾完全可以跟皇上说,景王是如何如何的好皇上,您说臣妾说得有没有道理?”

朱见深点了点头,不错,她说得的确是很有道理的,如果她真的觉得景王是无罪的,那么她便一定会为景王开脱,但是事实上她非但没有为景王开脱,反而还帮简怀箴说了那么多好话,还骂了景王,说明她现在也是站在简怀箴这边的

“既然你和万贵妃都那么认为,朕也只好赞同你们的想法了”朱见深望着她说道

“皇上,只不过嘛,臣妾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朱见深望着她说道

“是这样的,臣妾觉得这件事情,万贵妃说得很有道理,臣妾的想法也完全一样的但是有一点臣妾不赞同”

“有什么不赞同的地方?”朱见辰望着她

“那就是臣妾觉得万贵妃的法子太冒险了,臣妾始终不赞同”

“冒险?为什么会这么说?”

二十九,夜幕临

“是这样的,皇上您应该知道啊,如果景王真的是处心积虑的要对皇上不利的话,他一定是做了大规模的准备,也一定在这宫中有人接应他如果皇上就这么草草的把景王给处置了的话,而不把他的同党给抓出来,情况还是一样的危险如果景王的同党再来刺杀皇上,那该怎么办才好啊?”

“这有什么啊”朱见辰不以为然:“只要朕向景王逼问,朕相信景王一定会把他的同党招供出来的”

“臣妾不以为然景王既然能够蜇伏在这后宫这么久,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表现得很无所谓,难道皇上以为景王是一个一般的人吗?依照臣妾看,他一定是一个处心积虑的人,既然是一个这么处心积虑的人,又怎么这么容易暴露了自己的后招呢?何况,如今他失败了,一定会心中愤恨的,一定会想个办法来卸他心中的私愤不知道臣妾所言皇上能不能听得进去,然而臣妾所说的这一切,皆是为皇上着想”

听到她的这么一番言辞之后,朱见深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怀疑过夏了了的,但是夏了了后面的一番话,又让他觉得夏了了应该对自己是忠心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件事情绝对是景王在从中搞鬼

那么照这么来说的话,夏了了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现在他需要弄清楚的事情很简单了,那就是夏了了所说的这法子到底是不是有效

他想了想,便问夏了了道:“好,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如向朕说一说,朕看看行不行”

“是,皇上其实了了的想法很简单,皇上不如先少安毋躁,然后派人暗中查访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了景王意图谋反,而景王却始终蒙在鼓里,不知道皇上已经揭了他的老底,那么景王势必不如皇上有优势,皇上可以趁着这几天,派人明察暗访,看看景王平日里跟谁来往甚密臣妾相信,很快就可以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到时候皇上再将景王和他的余党一网打尽,岂不是一举两得,大快人心”夏了了双目熠熠如星,对朱见深建议道

朱见深听她说完之后,犹豫了一下,说:“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恐怕查访他的余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难的,皇上可以仔细观察,平日里谁同他走得近,先把同他走得近的人抓住,然后再对他身边的人严刑逼供,这岂不是就可以查出来了吗?皇上对王爷逼供不方便,可是要逼供他的心腹,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我相信做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用不了两三天,也不会耽误什么”

听到夏了了这么说后,朱见深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了了,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好,朕再想想,你先下去”

“是”夏了了说完之后,便告别朱见深走了出去

夏了了走出去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双腿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身子都站不稳了,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简怀箴会跟朱见深开诚布公的谈,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暴露得这么快,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最要命的是,景王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样,他没有算到简怀箴会跟朱见深把这件事情公开来谈,没有算到朱见深现在对简怀箴的信任,已经完全过了对景王朱见辰,那么事情可就麻烦了

朱见深现在要想对付景王的话,景王在没有任何预备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被一击击中的,虽然刚才夏了了对朱见深说了那么一番话,想拖住朱见深,但是朱见深似乎对于她说的话还是非常犹豫的,也未必能够真正的起到效果,所以她现在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忧心忡忡啊,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话,那么朱见深很快就会把她给抓起来,到时候她要想把消息传递给朱见辰,那简直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了

她离开了乾清宫之后,四顾无人,就径自回到了宫里,她知道自己虽然已经取得了朱见深的信任,但是绝对不适宜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如果有什么轻举妄动,被朱见深发现的话,到时候朱见深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她在路上仔细的在想着这件事情,只觉得心如火烧一般的着急

很快的就回到了宫里,她现在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景王朱见辰,否则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

可是自己身边并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这种大事她怎么敢告诉别人呢?而且告诉别人,那也绝对是不安全的,万一不小心连累到景王朱见辰,那该怎么办才好?

夏了了可是朱见辰一手栽培出来的,她是宁愿自己受到什么危险,受到什么伤害,也不愿意朱见辰有什么危险,受到什么伤害,她对朱见辰可以说是死心塌地的

她急得不行,左思右想,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想出办法,她心想,只好再等等,等到天色再晚一些再说,于是这一整天,她都在焦急中度过,让她觉得欣慰的是,朱见深在白天并没有采取行动,那显然是朱见深已经听信了她的想法

朱见深等到夏了了走了之后,仔细的想夏了了所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他觉得夏了了说的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这个时候要对付朱见辰的话,的确是只能抓出朱见辰一个人,而并不能够将他的余党一网打尽,这对自己而言,也不见得是一件什么好事,可是这个时候,如果不抓出朱见辰来的话,那么事情好象也不是那么简单

总之,这让他觉得十分的头疼他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想出法子来,所以就一直没有决断

古冷意见到朱见深一直没有决断,他侍立在旁边,也有些紧张,便抬头望了朱见深一眼,对他说道:“皇上,难道您现在还在怀疑皇长公主?为什么这么久也不见您有什么决断?还是皇上心里已经另外有了主意?”

朱见深想了想,便把夏了了的想法向他说道:“其实朕现在也很想对付景王,可是朕现在心里的确是很矛盾的朕如果是现在对付景王的话,那么一定不能够将他的余党一网打尽,所以朕想安排你派人去明察暗访,希望可以把他的余党查出来,一网打尽”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古冷意着急得不得了,连忙对他说道:“皇上,现在根本就不是追查余党的时候皇上,您要做的是当机立断啊,您一定要先把景王捉拿起来,至于余党的事情,再慢慢的拷问否则的话,就来不及了,所谓兵贵神啊”古冷意连忙劝说道

朱见深想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虽然你说的也是不无道理的,可是朕也始终有朕自己的想法,他毕竟是自己的兄弟,难道你以为朕要去拷问他吗?朕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好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了,还是让我们先把他的余党纠出来你现在就立刻派人去关注着景王,看看有什么人同他来往密切,到时候的话,再把他的心腹捉拿住,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

古冷意连忙叹息,他想了想,事情似乎是由夏了了而起,刚才夏了了来看过朱见深之后,朱见深便这么快打定了这个主意,显然是夏了了向朱见深建议

朱见深既然听从夏了了的说法,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夏了了给放进来了,自己和朱见深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要是出了什么危险,那么他这个做奴才的皮将不存,毛将焉复呢,但是朱见深毕竟是主子,他的话才是王道,他想了好久,只好出去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了,想得最多的就是赶快把同景王朱见辰来往密切的人抓出来,只有这样的话,朱见深才会赶紧采取行动

于是他便立刻下令去派人监视着朱见辰,而与此同时,夏了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停的派人出去探听,看看皇宫里面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她的宫女和太监都回来之后向她禀报,说皇宫里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直到下午的时候,她已经确定皇上会采纳她的意见了,她心里才舒服了一些,于是她便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她相信夜幕很快就会降临的,只不过是一下午的时间,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过了一千年,一万年,那么的漫长,毕竟她现在心里有事,是最急的时候

很快很快的,夜幕已经降临了,宫中四处都点上了八角琉璃宫灯,夏了了的一颗心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却又不可以出去,因为虽然已经是入夜时,可是宫里宫外的人仍旧是来来往往的,如果在这个时候要想去见景王朱见辰,的确是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是她建议皇上派人监视朱见辰的,她相信皇上也一定这么做了,所以她打算半夜时分再去见朱见辰

然而这时候她心里却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不妥当的地方,那便是如果她要等到半夜后才冒冒然然的去见朱见辰的话,相信皇上那时候一定派了大批量的人把守着,她在半夜三时分反而显得有些招眼

若是她现在就去见的话,也许情形还可以好些,毕竟现在人来人往的,走起来也没有那么引人注意

好不容易想通了这点,她心下便有了计较,于是就匆匆忙忙的去见朱见辰,刚刚走了两步,她又想,如果皇上监视的人发现自己去见朱见辰,那么他肯定就会知道自己和朱见辰的确是有勾结的,所以绝对不能这个打扮去

她越想越焦急,越想越没有主意,想了半晌,忽然想起来应该怎么做了,那就是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换作男装去的话,必定不会那么引入注意有了这个打算之后,她便立刻派人去找了一套小太监的衣服拿给她,然后她把小太监的衣服换上,就匆匆忙忙的去见朱见辰

到了景仁宫的前面,果然看到朱见辰所住的地方有不少的人来来往往的,她进去的确也没有那么招眼,于是她便拿着手上的食盒,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

她四处看了看,果然发现周围在不经意的地方有人监视着,可是她只是一个寻常打扮的小太监,看上去像来送东西一样,的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她则掩着夜色,很轻松的便入了宫殿里面

进去之后,守在门口的太监问她:“你是谁?哪宫里派来的?要见王爷有什么事情?”

她便在那人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人听完之后,脸色大变,立刻说道:“你跟我进来”于是夏了了便跟着那个人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夏了了便匆匆忙忙的去见景王,景王做梦也没有想到,朱见深已经识破了他的诡计,还在得意洋洋呢,猛然中看到一个并不太认识的小太监走进来,一时觉得奇怪,便问道:“你是?”

夏了了顾不得多说,立刻把头上的太监帽子摘下来,一头青丝散落而出,见到她的样子,朱见辰愣了一下,说道:“怎么是你?了了,你什么时候来了?你干吗要打扮成一个男人的模样来见本王?你觉得这很好玩吗?”

“当然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夏了了干脆的说道:“我为什么冒着风险来见王爷,是因为有要事向王爷禀告”

朱见辰心想,夏了了平日里也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他能感觉到夏了了的确是有点喜欢自己,但是她应该不至于会这么玩,于是他愣了一下,望了夏了了一眼,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夏了了惶急的看了景王一眼,对他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您还是快逃”

“什么大事不好了?本王为什么要逃?”

“因为皇上已经发现了王爷想要妄图谋反的事情”

“你说什么?你说皇上已经发现了?他是怎么发现的?”朱见辰说到这里,就抬起头来望着夏了了,目光之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不信任的神色

夏了了见到朱见辰的眼神,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夏了了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散落下来,对他说道:“王爷,了了是您一手训练出来的人,难道您连了了都信不过吗?如果是我出卖了王爷,就不会特意跑来向王爷您通风报信了王爷一向是机敏过人的人,难道连这件事情都想不明白?”

朱见辰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暗想,也是啊,如果当真是她出卖了自己,那么应该不会来向自己报信,于是朱见辰望了她一眼,对她说道:“那你为什么会匆匆忙忙的赶来见本王?对本王说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告诉你说我们的计划出了问题?”

“王爷,是皇上,是皇上亲口告诉我的而且皇上现在已经派人在门口把守,以观察王爷到底有哪些亲信,这件事情是上午发生的了了原本应该上午来通知王爷,但是因为皇上派人把守,我根本就进不来,所以没有办法,只好等到夜色微黑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这才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朱见辰听到她这么说后,微微一愣,旋即说道:“你辛苦了,只不过本王自认为我的计划天衣无缝,绝对不可能被人识破的”

“皇长公主原本早就已经识破了王爷的计策,难道王爷不知道吗?”

“你说皇长公主识破了?那本王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识破了又有什么用呢?皇长公主同皇帝之间的信任早就已经破裂了,她无论说什么,皇上也不会相信的”

“王爷,你错了但是如果皇上一点都不相信皇长公主,那也不至于的啊,王爷,您应该清楚得很,皇上和皇长公主在一起毕竟有那么多年的祖孙情分在,而王爷您和皇上那份感情是空白的,您说皇上会相信您多一点,还是会相信皇长公主多一点?就算他一时相信您多一点,那么事后仔细的想一想,也未必不会相信皇长公主啊如果王爷觉得了了说得不对的话,那了了也无话可说”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辰微微一愣,但是他仍旧心有不甘的说道:“前两天我去见皇上的时候,跟皇上说皇长公主要扶持我做皇上,皇上还深信不疑为什么只这么短短的时间,他的思想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这是因为零落之死的缘故零落死了之后,皇长公主很伤心,皇上就去看她,于是皇长公主就跟皇上说了,您对皇长公主所做的事情皇上开始应该不是很相信的,但是他看到皇长公主中了毒之后,终于相信了皇上还问过万贵妃应该怎么做,万贵妃说应该把王爷立即处死幸好那时候我也正好去了,皇上见到我,便又问我,我当然不敢表露出丝毫偏袒王爷的意思,否则的话,皇上一定会把我给立刻抓起来,我哪有机会向王爷通风报信呢?所以皇上才信任我,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我便对皇上说,现在不应该把王爷给抓起来,不知道王爷还有哪些同党,皇上应该派人监视王爷,把同党一网打尽才是于是皇上才没有急于动手,而是派了一些人来监视着王爷,我就可以趁此机会等到天黑来向王爷通风报信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她说完之后,朱见辰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的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凶狠之色,想了很久,缓缓的说道:“本王筹谋策划了这么多年,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失败,如果在这个时候失败的话,本王生不如死”

“谁是天底下最了解王爷的人呢?当然是我了,难道还有人比我了解王爷吗?所以王爷心里想什么,我自然是很清楚,但是王爷,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如果您现在这个时候连性命都给搭上了,那以后真的是没有柴烧了,了了求王爷还是赶紧走”

朱见辰心有不甘,睚眦俱裂,整个人看上去面孔扭曲,十分可怖,他想了很久很久,才恨恨的说道:“本王绝对不走,绝对不甘心哼,本王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够再忍了”

“王爷,您还是赶紧趁着夜色走,现在天这么黑,您要走的话,也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您出了宫之后,再图大计,我相信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听到她这么说后,朱见辰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绝望和倨傲之色,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本王好不容易才筹谋了这么多年,现在就让本王放弃,那还不如杀了本王呢总之,了了,你给本王听着,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劝本王离开,谁就是本王的敌人”

“可是了了不能看着王爷去死啊,难道前面是火坑,就要看着王爷跳进去吗?”夏了了痛苦的摇了摇头说道

朱见辰仔细的想了想,说道:“你放心,我觉得这件事情也并不是没有转机的确,你今天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那就是皇上知道了我有野心,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你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啊,好消息就是皇长公主受伤了,这消息可是太好了”

“皇长公主受伤了,可是这皇宫之中还有无数的侍卫啊,他们都可以保护皇上的,王爷”夏了了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错”朱见辰说道:“皇长公主受伤,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不错,宫中的确是有很多侍卫,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侍卫们一个一个都蠢笨如猪,本王绝对不惧怕他们,本王相信,本王的人马未必比他们差,本王只要是肯出手的话,一定可以对付得了他们”

朱见辰笑着说道:“本王之所以这么久以来,都不敢谋夺皇上的皇位,无非就是忌惮皇长公主的缘故而今皇长公主既然真的中了毒,那么她也根本就不是神仙,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本王只要对她下毒,她还是能中毒的,那本王还有什么好怕的啊哈哈哈”说到这里之后,朱见辰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夏了了表示不了解,望着他说道:“王爷,了了还是觉得您应该三思而后行”

“好了,不用三思而后行了了了,本王现在篡位当皇帝的时机来了,谢谢你给本王带来了这个好消息”说到这里之后,他哈哈的大笑起来

夏了了看到他由绝望,痛苦,忽然又变得如此的兴奋,高兴,似乎这中间他的思想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变化一样,但是夏了了却丝毫不知道

对于这个王爷,夏了了一直觉得自己根本就猜不透,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特别吸引自己的地方,才能够使得自己为他所役使

夏了了看到他的表情如此的癫狂和兴奋,想了很久,缓缓的说道:“好,既然王爷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了了只好誓死追随王爷了了了这条命就是王爷的,王爷要了了生,了了就生,王爷要了了死,了了就死现在有什么需要了了为王爷做的,王爷尽管说”

“好,了了,那本王没有看错你如果本王真的做了皇帝的话,一定封你做皇后”朱见辰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夏了了虽然跟了朱见辰这么久,她深知道朱见辰这个人的脾气,他既然这么说,夏了了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人的皇后,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幸福的事情呢?所以夏了了的眼中也露出了光彩,她连声说道:“谢谢王爷”

“不用谢本王,这是你应该得的了了,现在本王吩咐你一件事情,你马上回去给本王做,只要这件事情做好了,那么本王相信,我们的大计很快就要成功了”

“是王爷请吩咐”夏了了说道

于是朱见辰对她说道:“你现在立刻回去,去见皇上,想个法子把皇上哄到你的宫里去留宿,接下来本王自然有办法对付他而且整件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我保证没有人会怀疑”

“好”夏了了点点头,便立刻穿上太监装束,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古冷意派来的人仍旧在监视着,不过那些人竟然对她没有丝毫起疑,这也让夏了了的心里稍微宽慰了一些,既然这样,那说明古冷意派来的人也都是些酒囊饭袋,并不是像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说不定朱见辰真的可以成就大业呢?自己到时候就是皇后了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很兴奋,越是兴奋,便越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步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喝斥了一声:“你是哪宫的小太监,这么晚来景王这里做什么?”

夏了了刚刚还在心里嘲笑这些人是酒囊饭袋,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却忽然有人叫住自己,她愣了一下,立刻抬头望去,但见那个太监有些眼生,想必也不是什么大太监,自己平日里并不曾见到过的

但是这后宫之中,主子和奴才却又不一样了,有时候主子见过的奴才太多了,根本就不一定每个人都记得,但是主子却是有数的,奴才们经常见到,所以有时候主子不认识奴才,但是奴才却认识主子

想到这些,夏了了的心里不禁有一阵惊慌,她努力的去掩饰着自己的惊慌,把声音放粗,说道:“启禀这位公公,我乃是万贵妃宫中来的小太监,”

他上下打量着夏了了,似乎是想要弄清楚她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从景仁宫里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那个人看上去行迹十分可疑,可比夏了了鬼祟多了

太监见到这种情形之后,当即也顾不得去管夏了了,便径自去找那个人了,一边走一边挥挥手,对夏了了说道:“你下去”

夏了了回头一看,那个人是景王身边的一个人,显然是景王有意安排他出来,给自己脱罪的,她才稍微的放了一点心

夏了了心想,刚才的情形真是惊险啊,如果是被那个太监认出来,那就惨了,想到这里,她不禁还是觉得有一点后怕,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没有被他给认出来的,这也总算是美事一桩

夏了了仔细的想,也觉得自己刚才也的确是够聪明,刚才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那个太监既然是眼生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宫里最主要的管事太监,既然不是最主要的,像景王要谋反这么大的事情,古冷意也未必敢告诉他,所以夏了了便赌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夏了了竟然因此而得以逃脱了,不禁觉得很万幸,她匆匆忙忙的赶回去后,太监、宫女们只知道她出去了,却不知道她出去干什么了,见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对她说道:“娘娘”

夏了了点点头说:“本宫刚才出去,只不过是假扮了一回小太监,觉得还挺好玩的,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本宫带你们一起玩”

因为夏了了年纪比较小,那些人压根都没有想到,她会去给景王通风报信,听到她这么说,都以为她真的只是出去玩而已因此便都笑着上前来对她说道:“娘娘,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万一被皇太后发现了,就不好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皇太后还不让本宫玩吗?”说到这里,她自己先咯咯的笑了起来

三十,灯如豆

那些小宫女们见她笑得天真可爱,便也跟着一起笑,夏了了想了想,说道:“对了,今天晚上皇上有没有来本宫这里啊?”

“启禀贵人,皇上没有来贵人这里,听说今天晚上皇上去了万贵妃那里(W)”

“去了万贵妃那里?你现在就去万贵妃那里说,本宫身上不舒服,希望皇上可以来看一下本宫,快去”

小宫女们听到夏了了这么说,不禁愣住了,皇上既然去了万贞儿那里,而夏了了又中间派人去把皇上给截回来,这岂不是犯了万贞儿的大忌吗?

这后宫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万贞儿的厉害,然而夏了了竟然敢这么做,这岂不是摆明了要跟万贞儿过不去吗?

所以有一个小宫女大着胆子,上前来对她说道:“娘娘,求求您了,还是不要这么做您也知道万贵妃这个人是什么样的脾气,如果被她知道,她被娘娘从宫中把皇上给截出来后,一定会很没有面子,那么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来对付娘娘的谁都知道万贵妃是这后宫之中最有手段的女人,这么久都可以宠冠后宫不衰,如果她要对付娘娘的话,娘娘哪里是她的对手啊?她那么老奸巨滑的”

夏了了却咯咯一笑,说道:“那又怎么样?就算她是有本事,难道本宫还怕她不成吗?再说了,本宫还年轻嘛,她都多大的年纪了啊,皇上就算宠幸她,还能宠幸她几年不成?她总有一天会年老色衰的”夏了了故意嚣张霸道的说

那些宫女们一听都吓坏了,看到夏了了的神态,却都知道他们肯定是劝不住了,要是再劝的话,夏了了估计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还不是吃亏的是他们,于是他们便对看了一眼

夏了了看到他们懦弱的样子,不禁望了他们一眼,说道:“瞧你们这些出息,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在本宫这里当差了小连子,你赶紧出去,去把皇上给请过来,就说是本宫说的”

“是”一个叫小连子的太监答应着,就匆匆忙忙的赶出去请皇上了

他们知道夏了了一向很任性,如果是她决定了的事情,那么必须要做,否则的话,那情况一定会很惨的,于是他就匆匆忙忙的出去请

此时此刻,朱见深正在万贞儿这里,同万贞儿商量,到底应该怎么做好,两个人俱是愁眉苦脸的

万贞儿宽慰皇上说:“皇上,有句话叫做兵贵神啊,我始终赞同古冷意的看法,我觉得古冷意说得没错的皇上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慢了一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心存仁慈,皇上现在对景王心存仁慈,以后谁对皇上和臣妾心存仁慈呢”

“贞儿此话何讲?”

“皇上,您要想清楚啊,现在才是事情最危机的关头现在这种情形之下,依照贞儿所见,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善了,皇上,您一定要想清楚才好啊景王现在为什么可以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他很想对付皇上嘛,皇上在这个时候若是认了输”

朱见深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始终是朕的兄弟啊,朕以前的时候就是因为太不讲究感情了,所以以至于落得让皇长公主唾弃而今,朕绝对不希望再重蹈覆辙”

“皇上,感情和仁慈是两回事啊,皇上如果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景王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难道他对皇长公主仁慈过吗?皇长公主中了这么深的毒,还不知道有没有得救呢,如果皇长公主有什么事情,那么我相信他加肆无忌惮了趁着现在他还不知道皇长公主中了毒,还有可能会忌惮皇长公主,皇上您应该当断则断,赶紧去把事情给解决了啊,否则的话,到时候事情可就难办得多了皇上也不知道,到底他手里有多少的兵权啊”

听到她分析完后,朱见深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朱见深觉得她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不错,自己今天下午听夏了了那么说,所以就信了,可是再仔细的想想呢,万贞儿说的似乎也是很有道理的,如果自己不赶紧当断则断的话,万一他手中有很大的势力,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对了,皇上,到底是谁给皇上出了这个主意啊?”

朱见深刚刚要说出夏了了的名字,忽然有人进来扑通一声跪下了,说道:“皇上,娘娘”

万贞儿皱了皱眉,对那人说道:“你真是大胆啊,没看皇上正和本宫议事吗?也竟然敢进来”

那小太监连忙跪在地上说道:“是奴才不好,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情非得已的苦衷”

“有苦衷?有什么苦衷?难道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吗?”

“是这样的,刚才夏贵人宫中的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赶来,说是要见皇上,说夏贵人身体不舒服,如果皇上再不去见夏贵人的话,夏贵人就活不成了奴才如果不进来禀告的话,万一夏贵人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奴才怎么担当得起啊?所以奴才才匆匆忙忙的赶来禀告了,请皇上、万贵妃恕罪”

万贞儿听他说完,顿时脸色都气得绿了,说道:“夏贵人这是怎么了?”

朱见深倒是有些紧张起来,说道:“了了虽然是任性,但是从来不会跟朕耍这种小性子啊,她既然派太监来万安宫,那么就应该知道朕是宿在万安宫中的如果她身上没事的话,应该不会派人来把朕请去,依照朕所见,她应该是身上真的有事才好贞儿,你且在这里好生歇着,朕过去看看了了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情,朕觉得深以为然,明天朕就立刻派人去办”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看到朱见深如此的急急忙忙,显然是很担心夏了了,这让万贞儿心中很不是滋味

万贞儿本来平生最遗憾的事情就是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够跟年轻美貌的那些人比,而夏了了如此的年轻,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身份,如今仗着皇上的宠爱,竟然敢把朱见深从自己宫中给请走,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想起夏了了似乎是跟景王有什么不可寻常的关系,便嘱咐了朱见深一声,说道:“皇上,奴婢劝皇上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探望夏贵人了,毕竟夏贵人始终也是景王那边赐给皇上的人若是这个时候皇上出了什么差子,那该怎么办好?”

朱见深却不以为然说道:“朕看你是多虑了你放心,夏贵人对朕怎么样,朕心里比谁都清楚好了,朕现在就去看看夏贵人”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去

万贞儿听朱见深说话的意思,似乎朱见深是觉得她拈酸吃醋,所以才会这么说的,显然是信任夏了了甚过于信任她,这让她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可是谁让自己没有办法同年轻美貌的小姑娘比呢?他们就有本事把皇上勾得三魂丢了七魄,而自己呢,自己则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走

皇上只有在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想起万贞儿,其余的时候根本是将万贞儿抛至脑后的,万贞儿甚至想,如果不是自己有谋略的话,说不定皇上现在早就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快的,朱见深便走了,万贞儿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因为夏了了之前曾经联络过她,要她一起协助景王,当时她以为是夏了了一个人的主意呢,现在想来,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定是景王派夏了了联络她的

那么,如此的说来,可见景王和夏了了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如果朱见深去了夏了了那里,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才好?

所以想到这里之后,她便匆匆忙忙的走出去,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万万不可”

这时候皇上已经出了她的寝宫,正在往外走,皇上见到万贞儿竟然追了出来,不禁皱起眉头,对她说:“爱妃,你以前没有这么喜欢吃醋的,为什么现在如此喜欢吃醋了啊?”

“臣妾并非喜欢吃醋,臣妾真的是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皇上您想一想啊,夏贵人就算是对皇上别无二心,可是她始终也是景王献给您的人,在这个时候,皇上无论如何也要避嫌避嫌才好啊否则的话,传到皇长公主的耳中,皇长公主该是如何的伤心啊”她故意拿出简怀箴来对朱见深说道

果然朱见深听完之后,愣了一下,但他旋即说道:“朕相信皇长公主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就算是知道,这也是朕和朕的后妃们之间的事情啊,皇长公主想必不会管的”

“就算皇长公主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很担心啊再说了,皇上您此去真的是会有危险的,臣妾就是一分一毫的危险,都不能够让您受啊不如这样,等到明天,把景王办了之后,皇上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今晚,皇上绝对不能够去如果皇上非要去的话,臣妾就以死相谏”万贞儿说完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听到她这么说,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为难起来

其实他心中多的是以为万贞儿在拈酸吃醋,可是万贞儿竟然连杀手锏都拿出来了,说朱见深如果去的话,她就立刻自杀,这让朱见深一时之间也不好走开,如果朱见深真的走开的话,那万贞儿万一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那该怎么办好?

一边是万贞儿,一边是夏了了,这让朱见深很矛盾

对于万贞儿来说,他现在已经谈不上什么爱与不爱了,只不过是万贞儿是一个非常懂得耍阴谋手段的人,无论朱见深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可以找万贞儿,然后从她身上获得一些主意,这对朱见深而言,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情

而另一方面呢,对于朱见深而言,夏了了是他的宠,他很喜欢夏了了,又年轻,又美貌,又聪明,又活泼可爱,这点是万贞儿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但是同时,从另一个角度讲,万贞儿的才华和谋略也是夏了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两个人可以说都是各有千秋

他一时之间真的是很难以抉择和取舍了,但是毕竟是有句话叫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眼啊,就算夏了了对他真的很重要,毕竟夏了了离得远,万贞儿就在眼前,他总不能舍弃眼前人,去看夏了了?

所以他便对万贞儿说:“你起来,朕不去就是了,何必这样呢?”

“谢谢皇上”万贞儿抹了一眼泪水,这才缓缓的说道

其实万贞儿对于今天朱见深留不留下来,本来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她担心夏了了一定是打什么坏主意,所以才有了这种想法

好不容易把朱见深留下来,她便甩了甩手,对陈嬷嬷吩咐说道:“陈嬷嬷,你传令下去,就说皇上今天晚上就在咱们这里了,不管是谁来请也不相见所以如果再有人来请的话,陈嬷嬷就让古公公打发出去”

“是”陈嬷嬷点了点头,便立刻转身下去了

于是万贞儿同朱见深重回到宫里面,朱见深看到万贞儿如此的紧张,倒觉得有些奇怪,笑着说道:“贞儿,今天你倒不像是平时的你啊,平时你对朕似乎没有这么关心”

万贞儿连忙摇头说道:“皇上误会贞儿了,贞儿对皇上一直都很关心啊再说了,现在这种危机时刻,皇上在别处,臣妾都不放心只有在臣妾这里,臣妾才能确保皇上安然无恙”说完,她便柔情脉脉的望了朱见深一眼

朱见深心里一时之间也很是为之感动,只不过嘛,另一方面朱见深也的确是很牵挂于夏了了,也不知道现在夏了了到底怎么样了

过了没有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吵吵嚷嚷的,万贞儿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心想,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吵吵嚷嚷的,一定是夏了了又派人来请朱见深了

夏了了从来不做这种事情,这一次却一直派人来请朱见深,那么她只有一个目的,想必就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朱见深了

万贞儿知道夏了了是景王朱见辰的人,而另一方面呢,她又不敢跟朱见深说,所以她能做的只是保证朱见深不出去,她不禁皱着眉头

朱见深见到这种情形后,望了万贞儿一眼,对她说道:“贞儿,你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怎么这么吵?”

万贞儿连忙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请稍等,贞儿现在就立刻出去看看皇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出去啊”说完,她就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去后,竟然发现夏了了在那里跪着,有几个人在旁边劝说,因为夏了了是贵人的身份,他们也不能用强,所以就在旁边说着好话

而夏了了根本就不领他们的情,夏了了对他们说道:“哼,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皇上,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待得起吗?你们都应该知道,我夏了了是皇上最关心的贵人”

“就算您是皇上最关心的人,可是现在怎么着也是在万贵妃的宫里啊,您这样下去被旁人知道了,会笑话您的”

“会笑话又怎么样?我夏了了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让皇上出来见我,如果皇上不出来的话,我夏了了就死这里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们担待得起吗?”她一边说着,就一边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支匕首

她这个举动把所有的人都吓住了,就连陈嬷嬷一向老成持重,脸上也顿时变得青灰,她望着夏了了,犹豫了半天,这才缓缓的说道:“这?这?”

“还这、那的什么?还不赶紧去?”

陈嬷嬷刚刚犹豫该怎么办才好,万贞儿已经走了出来,万贞儿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笑盈盈的说道:“哎哟,夏贵人,您怎么闹场子闹到我这里来了?不知道夏贵人在我宫外跪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夏了了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她之前派人来请皇上,本来以为可以把皇上请去的,谁知道朱见深根本就没有去她那里,她知道今天晚上成也好,败也好,就在此一举了,如果她请不到皇上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而景王将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厄运,她也没有办法预知,所以她才来请皇上的

而今见到万贵妃忽然走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步,跪着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您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了了今天身上不舒服,了了特意来请皇上,您却不让皇上见了了,是不是非要看着了了死了,您才甘心啊?”

“大胆,你还知道本宫是贵妃吗?本宫是贵妃,你是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已,竟然敢来本宫门前撒野,来人啊,把夏贵人带下去先给本宫关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把她放出来,至于皇上那里,自有本宫会同皇上交代的”

“是”古冷意答应着,便招了招手,就有几个小太监上前来要绑夏了了

夏了了顿时嚎啕大哭,对着里面喊道:“皇上,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了了被人害死吗?皇上,难道您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了了忍受痛苦吗?皇上,求您了,快来救救了了啊”

夏了了大声喊着,无非是希望可以惊动朱见深

果然朱见深在里面也听到了外面的求救之声,他皱了皱眉头,就要往外走

而万贞儿这时候也是非常的紧张,万贞儿连忙招手说道:“快点,快点,你们赶紧把她绑起来”

那小太监拖起夏了了就要走,谁知道夏了了竟然是会武功的,两个太监过来,她一左一右把那两个太监推倒在地

万贞儿急了,连声说道:“两个不行,四个,四个不行,六个,赶紧上”

于是就有一大群太监围拢过来,要对付夏了了,而这个时候,夏了了眼尖,一瞥,抬头已经看到朱见深走了出来,她连忙放弃了抵抗,楚楚可怜的喊道:“你要做什么啊?你们要做什么啊?万贵妃,求求您,放过了了,了了只不过是跟您言语失和,小有得罪,你也不用对了了赶尽杀绝?”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而万贞儿则厉声的斥责道:“少在本宫这里演戏,赶紧,快把她给拖走”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朱见深已经走了过来,他见到这种场景,四处看了众人一眼,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万贞儿一抬头,看到朱见深在面前,顿时失了方寸,她连忙使自己冷静下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是这样的,是夏贵人来本宫门外闹场子本宫好歹也是堂堂的一母之贵妃,怎么能够容忍她这么做呢?所以本宫特意命人把她带走”

朱见深皱了皱眉头,正要说什么,夏了了已经大哭着说道:“皇上,就算是万贵妃要把了了带走,也用不着派这么多人来对了了痛下杀手啊您也看到了,了了只不过是皇上的妃子,是一介很弱的嫔妃但是她是怎么对我的啊?万贵妃竟然派十几个太监上前来绑我,这事传出去,您让奴婢怎么活啊,奴婢不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便从头上拔下一支钗子,就往自己的心口刺去

那小太监们见状,可吓坏了,连忙上前去夺,而夏了了就势把那簪子一滑,刺到了自己的手臂上,顿时嫣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夏了了痛得大叫一声

朱见深见到这种情形,顿时心疼不已,夏了了可是他的欢啊,又年轻又貌美,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欢受到这种痛苦呢?因此他顿时愣住了,只是愣了两三秒之后,匆匆走上前去,对那些小太监斥责道:“你们通通给朕滚下去”

那小太监见到朱见深发威,连忙躲到一边去了,朱见深上前去看了夏了了一眼,对她说道:“了了,你没事?”

夏了了的眼泪不停的流,她努力让自己把戏演得逼真:“皇上,是奴婢不好,奴婢只不过是想见皇上一眼嘛,奴婢只是这几天很担心皇上的安危嘛,奴婢只是怕别人会害皇上,所以奴婢才请皇上到了了宫中去,好让了了时时刻刻可以看到皇上,可以放心可是没有想到,了了派人请皇上请不去,了了就亲自来请,结果就在这里被人虐待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让了了在这宫里还有什么颜面生存下去?皇上,了了要跟您来生再见了”她一边说着,就要抬手拿起那个玉簪

朱见深见到这种情形,连忙握着她的浩腕,对她说道:“了了,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朕的嫔妃,朕怎么可能会让你受到伤害呢?快来人,快传御医”

“是”当下便有小太监去传御医了

而朱见深转过脸来,望了万贞儿一眼,对她说道:“万贵妃,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是夏贵人她不应该来你这里大闹一场,你也犯不得让人把她给捆起来,对她痛下杀手啊”

万贞儿现在简直是有口难言了,表面上夏了了哭得好象一枝梨花春带雨一样,可是看万贞儿的目光却露出了一丝挑衅,还有一丝嘲讽,她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万贞儿啊,万贞儿,你不是很了不起吗?你敢把我的身份告诉皇上吗?我赌你不敢”

万贞儿被她气得怒火中烧,那一瞬间真的很想把夏了了是朱见辰的人这重身份告诉朱见深,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来,因为夏了了既然是朱见辰的人,又曾经找她谈过同她一起合作,帮助朱见辰,而她却又没有告发夏了了,这么一来,她也是同夏了了是共犯了

她知道朱见深一直都很多疑,一旦知道自己身边的嫔妃做过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够容忍,而自己在他心中的一切也会荡然无存,本来他对自己很信任的,相信从此之后,再也不信任自己了,说不定自己还会因此而获罪话到嘴边,犹豫了好几下,她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夏了了得意的望着她,但是看朱见深的时候,却仍旧是楚楚可怜,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奴婢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奴婢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凉,身子很冷,求皇上陪奴婢回宫去,好不好?皇上,奴婢什么也不想,就是希望看到皇上能平平安安的,可以每天都陪在奴婢的身边皇上您就是奴婢的天,是奴婢的地啊,如果没有了皇上的陪伴,了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朱见深素来听不得这种话的,一眼看到夏了了那么的可怜兮兮,又是那么的娇柔美丽,顿时失了方寸,对她说道:“好了,朕现在就陪你回去”

说完,他亲自抱起夏了了,对万贞儿说道:“贞儿,朕今天晚上决定到了了的宫中去就寝,你先回去休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冷淡

“皇上,万万不可……”

朱见深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刀锋一样的锐利:“为什么不可?”

万贞儿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吞咽下去,只好跪下来,低眉敛目,说道:“万贞儿恭送皇上”

眼睁睁的看着朱见深抱着夏了了走了,等到他走了之后,万贞儿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陈嬷嬷见到这种情形,对她说道:“娘娘,还是先进去再说”于是她们便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万贞儿急得不行,连声说道:“陈嬷嬷,你来告诉本宫,你说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陈嬷嬷听到她这么说后,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这件事的确是很棘手,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也要想一想啊,夏了了为什么会以死都要把皇上弄到她宫里去?难道说……难道说……”她一连说了两个难道说,额头上流出了涔涔的冷汗

陈嬷嬷见到这种情形,顿时也明白了,她和万贞儿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万贞儿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到时候她陈嬷嬷也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而陈嬷嬷又深深的知道,万贞儿和皇上同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皇上做不成皇上的话,那么她万贞儿就什么都不是了,别提是什么皇贵妃了

陈嬷嬷本来可以仗着万贞儿在这后宫之中作威作福的,如果万贞儿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的话,那么陈嬷嬷就不要提了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望了万贞儿半天,才缓缓的说道:“我倒是有一计,不知道行不行,只不过娘娘一定要抓紧时间”

听到她这么说了,万贞儿连忙用力的晃着她的身子,问道:“陈嬷嬷,你有什么计策?赶快跟本宫说,事到如今,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别的又有什么法子呢?”

“是”陈嬷嬷答应着,便连声对她说道:“其实奴婢的主意很简单,万贵妃现在赶紧去万安宫中见皇长公主,现在这种情形只有皇长公主能够力挽狂澜,说不定她还有法子如果是晚了一步的话,被景王等人趁了先,到时候事情恐怕就难办了”

“对啊,皇长公主我怎么把这一碴给忘掉了呢?来,我们赶紧去见皇长公主”说完之后,两个人便要匆匆往外走

走了几步,陈嬷嬷却又扯住她,对她说道:“慢着,贵妃娘娘,我们绝对不能够这么出去我相信如果是景王真的有心,今天晚上要造皇上的反的话,那么他一定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如果我们两个明目张胆的出去,一定会被他的人所发现,到时候等待我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依照奴婢所见,我们不如乔装打扮,打扮成寻常宫女的样子不引人注意,这样出去”

“好,那就这样”于是两个人便匆匆忙忙的换了衣服,走了出去

她们走出去的时候,果然没有人注意她们,很快的,她们就匆匆忙忙的来到了万安宫门口

到了万安宫,守门的太监见到两个宫女走过来,便望了她们一眼,厉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万安宫门前鬼鬼祟祟的?”

万贞儿连忙对他说道:“你去见过皇长公主,就说万贞儿求见”

“万贵妃?”那小太监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是万贞儿,顿时吓住了,连忙就要跪下给她行礼

万贞儿摇摇头说:“好了,好了,不要来这些虚礼了你赶紧去见皇长公主,就说万贞儿求见”

“是”那小太监匆匆忙忙的答应着,便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连忙通知了简怀箴身边的宫女,就说是万贞儿求见,那宫女听了之后,连忙进去通知简怀箴

简怀箴此时此刻却正逢身上的毒药发作,整个人十分的难受,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流下来,脸色青白,那宫女走进去先被吓了一跳

简怀箴却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声音微弱的问道:“有什么事?”

那宫女连声说道:“启禀皇长公主,万贵妃求见”

“万贞儿求见?”简怀箴微微一愣,努力使自己的心神可以平静下来,虽然说她现在很难受,很难受的,整个人就像是如同烈焰烤制一般,但是她的思想却是清醒的

她知道万贞儿一定不会轻易的来求见她,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也有可能,所以她想了想,便立刻挥手说道:“让万贵妃进来”

“是”那宫女答应着,连忙出去,把万贞儿和陈嬷嬷宣了进来

万贞儿和陈嬷嬷进来之后,但见简怀箴的寝宫中一灯如豆,简怀箴正坐在床榻之上,而映着灯光,在灯影里,他们看到简怀箴的额头上有密密麻麻的汗珠,而且她的脸色看上去青灰,整个人好象是非常难受一般

见到这种情形,万贞儿顿时一颗心变得沉了下去

简怀箴见到万贞儿和陈嬷嬷后,望了她们一眼,强忍着身上的痛苦,连声问道:“有什么事情?”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不停的在颤抖,可见身上的痛苦到底有多么的疼痛

三十一,分行事

万贞儿自然也听出了简怀箴言语中的颤抖之意,她犹豫了半天,在想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简怀箴,因为在这种时候情形之下,就算是告诉了简怀箴,也没有用,因为她已经发现简怀箴显然是中了毒,而这个时候,恰好毒性发作

她在运功疗伤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的话,非但没有帮助,说不定还会使得她身上的毒性加重,所以万贞儿和陈嬷嬷对看一眼,陈嬷嬷果然也在摇头

万贞儿便望了简怀箴一眼,对她说道:“皇长公主,臣妾只不过是来向皇长公主请安的,看到皇长公主没事,臣妾这就离开了”

简怀箴上下打量着她,见万贞儿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是寻常宫女的打扮,自然不肯相信她只不过是来请安这么简单了,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她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望了她一眼,不由自主的就喷出了一口鲜血,当即就有宫女上前来为她擦拭

简怀箴冷冷的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是不是皇上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你才来见本宫的,一定要跟本宫实话实说”

万贞儿听到简怀箴这么问,又见到她羸弱不堪的模样,只好把心一硬,对她说道:“是这样的,皇长公主,方才有别的嫔妃从臣妾宫中把皇上给带走了,臣妾非常生气,原本是想来向皇长公主您告状的但是见到皇长公主您现在的情形,臣妾知道臣妾做错了,还请皇长公主恕罪”说完之后,她便跪了下来

简怀箴听到她这么说,倒是有几分信了,万贞儿有多么狠毒,多么妒嫉,简怀箴又不是不知道,所以简怀箴便摇了摇头,说道:“你先下去,这宫中拈酸吃醋的事情,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在宫中也算是老人了,凡事都要想开一些”

“是,贞儿知道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皇长公主”说完之后,万贞儿便向简怀箴请罪,走了出去

等到她走出去之后,陈嬷嬷不禁叹息不已,她望着万贞儿,对万贞儿说道:“既然皇长公主苦苦追问,娘娘为什么不把实情向皇长公主道出?”

万贞儿冷笑了一声说道:“这种情形之下,如果把事情向皇长公主道出,你以为皇长公主还有命吗?”

“可是,娘娘不是一直都同皇长公主素有龃龉的吗?”

不错,本宫一直以来的确是同皇长公主不合,可是本宫却清楚得很就算是朱见辰当了皇帝,皇长公主仍旧是皇长公主,而朱见辰当了皇帝,本宫却什么都不是了难得现在皇长公主一颗心还在皇上身上,她就是本宫的同盟,本宫绝对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有什么危险,当然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把事情告诉她了如果告诉她,不但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还有可能会使得皇长公主伤势加重,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果然是思虑周全,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呢?除了皇长公主之外,我们又能够求谁帮忙?”

万贞儿想了想,说道:“本宫也同朝中的大臣素有来往,可是这个时候要再去找朝中的大臣联络,恐怕是已经来不及了本宫记得,唐淑妃武功高强,如果可以找到唐淑妃,让她保护皇上的话,说不得还可以拼一拼”

“娘娘说得有道理,既如此,我们赶紧去见唐淑妃唐淑妃是皇长公主的人,相信她一定会同皇长公主一条心的”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于是两个人便匆匆又去见唐惊染

唐惊染自从回到宫中之后,百无聊赖,她并不肯见朱见深,朱见深来见过她几次,她只是闭门不见,朱见深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由着她去了,毕竟朱见深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她的

这一晚上她早早的就睡下了,万贞儿和陈嬷嬷来到她的宫外,派人去通传,那小太监见是万贵妃,怎么敢不通传呢?于是便匆匆忙忙的进去,向唐惊染通传

唐惊染被吵醒以后,心里有一些不高兴,她不知道万贞儿到底要搞什么鬼,因为当初她的情人于勉的死,同万贞儿有着说不出的关系,所以她一直对万贞儿充满了仇恨之意,听说万贞儿半夜三来找自己,只以为万贞儿是来闹事的

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点点头,说:“好,既然万贵妃来了,那就让她进来”

“是”小太监答应着,便去把万贞儿请了进来

万贞儿进来之后,见到唐惊染也已经草草梳妆好了

唐惊染冷冷的望了万贞儿一眼,对她说道:“万贵妃,不知道什么事情,让您亲自来大驾光临?如果您是来同我为皇上的事情起争执的话,那么我劝你不必了,因为我自始至终对皇上都没有什么感情,我也不会同你抢皇上,我在宫中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宫而去了”

“我知道,本宫知道你这次之所以进宫是因为皇长公主的事情,只不过是以皇上作为幌子而已本宫这次来,根本就不是跟你谈这些小事的,而是真的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同你聊一聊”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她不以为然的道

万贞儿望了她一眼,对她说道:“如今不管你对皇上怎么样也好,可是你也应该知道,皇长公主的心意是怎么样的如今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可是除了你之外,本宫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

听到她说得不清不楚的,唐惊染加不明白了,唐惊染望了她一眼,对她说道:“还请娘娘把事情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娘娘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万贞儿点头说道:“其实本宫想表达的很简单,就是希望你可以救救皇上”

“皇上?皇上出了什么事吗?”唐惊染抬起头望着她,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皇上真的出事了,而且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他了”万贞儿往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对她说道:“还求唐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救救皇上皇上始终是一国之君,就算是以前本宫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本宫也自知罪孽深重,可是跟皇上没有关系啊,还请你救救皇上”

唐惊染见到万贞儿忽然给自己跪下,倒是吓了一跳,因为她觉得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她犹豫了很久,始终不敢全心全意的相信万贞儿,但是也仍旧上前去把她扶起来,说道:“有什么事情?你站起来再说”

万贞儿就把事情的经过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唐惊染听完之后,倒是有几分怀疑,因为她知道万贞儿一向都诡计多端,而且这件事情牵扯重大

当然另一方面,她也深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景王朱见辰的确是要造反,因此她一时之间也不禁犹豫起来

她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绝非你我可以决定的,我还是要去见一下公主姑姑,才能做出一个决断”

“万万不可,你若是在这个时候去见皇长公主,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皇长公主她身上已经中了毒,在这个时候你去见她,被她知道了这个消息,那还得了?”

听到万贞儿这么一说,唐惊染倒觉得万贞儿所说也的确是有道理,可是……

她仔细的盯着万贞儿,试图在万贞儿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却看到万贞儿也正仰脸看着她,万贞儿的脸色看上去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好象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话一样

她犹豫了很久很久,才缓缓的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我之所以肯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大明的江山我唐惊染的命本来就不值什么的,如果今天你害我,我就认了”

万贞儿听她这么说,顿时愣住了,万贞儿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害了她很多次,所以她才会有如此的说法,万贞儿便举起手来说道:“我万贞儿在此发誓,如果今天我是害唐淑妃的话,我宁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一辈子永远都登不上皇后之位”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后,唐惊染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相信你”

唐惊染深深的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万贞儿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能够登上皇后的宝座,如今她既然拿皇后的宝座来发誓的话,想必她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望了万贞儿一眼,缓缓的说道:“论谋略,我唐惊染一直都没有什么心思,远远不及你你倒是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我去做就是了”

“好”万贞儿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其实我现在也是慌作一团,我跟陈嬷嬷商议之后,我们觉得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去阻止旁人害皇上而今皇上恐怕是有危险的,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置皇上的生死于不顾,那绝对不行所以依照我的看法,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了,赶紧跟我去夏了了宫中,到时候我们想个法子来阻止夏了了对付皇上夏了了一定知道皇上明天准备对景王动手,所以才会出此下策,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如今十万火急,而且朝廷的大臣却又一个都指望不上,唯一能够指靠的就是我们自己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唐惊染点了点头,说:“那事到如今,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于是她们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夏了了的宫里

到了夏了了的宫外之后,她们见到一切都很平静,好象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万贞儿走到宫门前,对小太监说道:“我现在要见夏贵人,你去通传一下”

那小太监眼生得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而他望了万贞儿一眼,万贞儿自然是认识的,可是同万贞儿一起的唐惊染,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听到万贞儿说要见夏了了,他微微一愣,旋即说道:“万贵妃,难道刚才在您宫外头,皇上说的话您还没有听到吗?皇上现在正同夏贵人在一起,皇上说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见,还是请您回去”说完之后,那小太监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万贞儿心中十分着急,而见到这种情形,唐惊染也顿时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万贞儿并没有说谎,事情的确是那样的

所以她望了万贞儿一眼,又望了那个小太监,说道:“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是唐淑妃求见,我相信皇上一定会见我的,麻烦你了,这位公公”

说完之后,唐惊染便冷冷的望了那太监一眼,她看着太监的时候,顿时发现了有不妥当的地方,因为这个太监竟然是有喉结的

虽然他用衣服把喉结给紧紧的藏起来,可是一抬头的时候,却还是能够让人看到一点点,他的喉结看起来十分的清楚,那么就说明这个人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太监,而另一方面,他又清楚的看到那个人说话的时候,手上隐隐约约的有青筋现出,显然是曾经练过功夫的

见到这种情形之后,唐惊染顿时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所以她便对那小太监说道:“如果你不肯去的话,那么我就要闯宫了”

听到她这么说,那小太监也抬起头来望着她,似乎是在忖度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看了很久之后,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现在马上去通禀皇上”说完之后,他便往外走

见到他走了,万贞儿和唐惊染这才相互看了一眼,唐惊染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才好,这个人并非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他武功非常高强”

“什么?他武功高强?”

“不错”唐惊染点点头,说道:“我是练武之人,对于练武之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我只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这个人非常之奇怪,而今多看他几眼之后,心里加清楚明白,连一个小小的太监都有这么高的武功,那么到底这宫中有多少人呢?到底他们的武功有多高强?万贵妃,你是不会武功的人,你还是先回去你如果可以的话,就赶紧调动几个大内高手来帮我,说不定这宫中的大内高手已经被他们控制了一些,可是我相信,总有人还是会一心一意的帮助皇上的”

万贞儿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走了既然我已经选择来了这里,就已经没有了后路,你要知道啊,皇上如果死了,那么我也自然就不是贵妃了,在这宫中什么都不是了让我过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直接让我死了呢”说到这里,她便望了唐惊染一眼,满目凄然

唐惊染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的,唐惊染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可是我真的是需要几个大内高手来帮我”

“这很简单,你赶紧去找大内高手来帮唐淑妃,快去”

说完之后,唐惊染叹了一口气,说:“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就同荣辱,共生死了”

她们两个人原本是敌对的人,曾几何时有这样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就想着救皇上,她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之中都露出了一丝肃然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那太监已经出来了,那太监眼中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的可怖,他望了两人一眼,悠然的说道:“皇上请两位娘娘进去”说完之后,他就弯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唐惊染和万贞儿已经知道此次进去多半已经是进入不归之路了,但是她们两个人还是一起走了进去,走进去之后,却看到里面的情形一切如常,朱见深正坐在那里,而夏了了坐在一旁

夏了了脸上犹如春花初绽,而朱见深的脸上却好象没有什么表情一样,她们看到朱见深仍旧是完好无损,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才没有那么担心了

于是便上前去行了一礼,说道:“淑妃唐惊染,贵妃万贞儿,一起向皇上请安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之后,她们就抬起头来望着朱见深

谁知道朱见深却好象压根就没有看到她们一样,这种情形令她们觉得很奇怪,尤其是唐惊染,这后宫之中的人都知道皇上平生最宠爱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唐惊染,为什么皇上见到唐惊染之后,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他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这让她们觉得非常的奇怪

而夏了了看了她们一眼,说道:“两位娘娘,半夜三的闯进来,无非是想见皇上?如今既然已经见到了皇上,还有什么好说的?请两位娘娘下去”

万贞儿和唐惊染互相看了一眼,唐惊染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行,皇上都没有命令我们退下,你凭什么命令我们退下啊?”

“皇上没有命令你们退下?那我皇后可以命令你们退下了?”夏了了微微一笑说道

“什么?皇后?”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说话的朱见深忽然冒出了一句话来,他的意思是说:“朕决定下旨,从今天开始,就要封夏了了做皇后”

“什么?封夏了了为皇后?”唐惊染和万贞儿两个人顿时愣住了,就在她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她们没有弄错的话,朱见深恐怕已经被夏了了挟持了

唐惊染立刻去到朱见深的面前,望着他,对他说道:“皇上,您放心,惊染如今在您身边,就算是拼着一死,也会救皇上的您不用担心,根本就不用惧怕于夏了了的淫威,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她就算武功再高强,我不相信她能够是臣妾的对手”说完之后,她便连声呼唤了几声朱见深的名字

谁知道朱见深却恍然未闻,只是说道:“传朕的命令,封夏了了为皇后”

他一连说了这几句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根本就不像是被人胁迫了的样子,可是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一个正常思维的朱见深所说出来的话,总之,这让人觉得非常费解

唐惊染望了万贞儿一眼,似乎是在询问她应该怎么做,而万贞儿这时候也愣住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进来之后,情形是这样的,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皇上可能已经遇到危险了,也无数次的幻想过可能发生的事情,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皇上现在的表现

唐惊染望着朱见深,似乎是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时候朱见深忽然说了一句:“你们两个退下,朕现在除了夏皇后,别人谁也不想见”说完之后,他便摆了摆手

夏了了得意洋洋的对她们说道:“怎么样?两位娘娘,你们是不是非要我派人把你们给赶出去啊?”说完之后,便得意的笑了起来

唐惊染仔细的去想这件事情,她看到朱见深目光呆滞,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一种药的名字,那种药的名字就叫做迷魂散,那是江湖上的一种迷魂药,吃了这种迷魂药的人,无不神魂颠倒,根本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看朱见深的样子,倒好象是中了这迷魂散一般

她望了夏了了一眼,猛然上前去一把扯住了夏了了,对她说道:“你到底给皇上吃了什么?”

“我给皇上吃了什么?恐怕你是弄了错?我什么都没有给皇上吃啊,要不然你问一下皇上皇上,臣妾有给您吃过任何东西吗?”

皇上却像是木偶人一般,说道:“夏皇后没有给朕吃任何东西”

“怎么样?皇上说的话,难道你还不相信吗?难道你们还有所怀疑吗?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有给皇上吃任何东西,这一切都是皇上心甘情愿的,如果你们还要在这里大吵大闹的话,那么皇上要怎么处置你们,我可不会帮你们求情哦趁着现在皇上还没有生气,你们还是赶紧走,免得自取其辱”夏了了一边笑着,一边对她们说道

看到夏了了得意的样子,万贞儿在那一刹那气得简直要蹦起来了,恨不得上前去跟夏了了决一死战

但是这时候,唐惊染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猛然一抬头,忽然看到了有一角衣袍飘在外面,而在那扇屏风后面,隐隐约约的似乎是有一扇人影一样,于是她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恐怕已经真的被人控制了,而躲在屏风后面的那个人多半景王

本来他以为皇上中的是迷魂散,可是就算是中了迷魂散,神智不清,也不可能旁人要朱见深说什么话,朱见深就说什么话啊,这一切太不符合逻辑了所以她拉了拉万贞儿的胳膊,对她说道:“万贵妃,既然皇上安然无恙,我们还是退下,不要打扰皇上休息了”

“对嘛,唐淑妃说的话有道理,你们现在就算是在这里,对皇上也没有什么好处嘛,我劝你们还是赶紧退下”说完之后,她就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人走

万贞儿如何能够甘心?所以她摇了摇头,说道:“唐淑妃,难道你忘了刚才你同我说的话了吗?为什么你现在皇上还没有救出来就要走?无论如何,不看到皇上安然离开,我是不会走的”说完之后,万贞儿就站在那里,抬起头来望着夏了了

唐惊染见到这种情形,不禁摇了摇头,她心想,万贞儿虽然是有计谋,可是她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险恶啊,于是她用力扯了一把万贞儿,用尽了自己的功力,把万贞儿又拖又拽的拉了出去

等到她们走出去之后,万贞儿非常的生气,她望了唐惊染一眼,对她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吗?本来我是想让你同我一起救皇上的,可是你非但没有同我一起救皇上,反而还逃开了,你是不是害怕他们?”

唐惊染听到万贞儿的质问,点头说道:“不错,我的确是害怕他们,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知道你不害怕他们,难道你白白的牺牲自己吗?就算你白白的牺牲自己,能够把皇上救出来,那也是好的可是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把皇上给救出来啊,难道皇上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吗?而且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们已经把皇上控制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不错,我也发现了皇上有些不对劲那么我们就不应该走了,如果我们现在走了,岂不是把皇上放到别人的手中,任人宰割了吗?”

“当然不是了,如果我们留下皇上才有危险呢万贵妃,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人,可是江湖险恶,有一些事情并不是有心机就可以解决的我想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有没有发现,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皇上现在明显的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如果我们还在这里咄咄逼人的话,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对皇上下手他们之所以不肯对皇上下手,就是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一定觉得皇上还有利用价值,而如果我们两个在里面唠唠不休的话,惊动了很多人,这件事情被闹大了,你以为他们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皇上吗?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只有两件事情”

“我们应该怎么做?”听到她这么说后,万贞儿终于平静下来了,万贞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唐惊染说的话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唐惊染想了想之后,对她说道:“现在公主姑姑既然受了伤,那么我们肯定不可能去烦她了,否则的话,我相信公主姑姑一定会用尽心力的而现在我们能够相信的人,只有罗开凌罗大人,另外就是公主姑姑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师叔伯,还有师父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帮助我们的我们现在两个人就兵分两路,一个出去怀明苑,去找我的叔父和师叔们前来帮忙而你呢,你现在就赶紧想办法去找罗开凌罗大人,我相信只有这些法子才能够把皇上救出来”

听到她这么说后,万贞儿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我万贞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连你也是不如的”

“好了,人在情急之下自然容易就乱了分寸,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说了,赶紧去找人”于是她们两个人便分头行事

三十二,后宫乱

走了两步,唐惊染又吩咐她说:“这个时候我们不一定能够出宫,我身上有武功,所以一定可以出去,可是你却不同,而且你出宫的话,一定会引人注目所以我建议你拿一件东西赶紧去求见太后娘娘,把事情同太后娘娘说一声,然后请周太后派人出去请罗开凌罗开凌是周太后的侄子,他一定会听信周太后的话的”

听到唐惊染这么说后,她点了点头,说:“一直以来,竟然是我小觑你了,我总觉得你只不过是空有一身的武功,没想到却这么有谋略”

“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快赶紧去”于是两个人便分别行事

而与此同时,在夏了了的宫里,也进行着一场对话

等到唐惊染和万贞儿走后,夏了了指了指屏风后面,对他说道:“王爷,你出来”

于是景王朱见辰便走了出来

“王爷,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她们两个放走了?难道您不觉得放她们两个走,是留下祸患了吗”

“本王倒不觉得,放她们两个走,反而没有什么坏处

“王爷,难道您是瞧上她们两人了吗?为什么您会这么做?”夏了了很生气的望着朱见辰说道:“反正现在我们已经控制了皇上,已经是大权在握,没有必要再惧怕她们了啊她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刚才她们进来看皇上,想必也已经看到了皇上有什么不妥,我相信接下来她们一定会想法子去救皇上的”

“哈哈哈哈哈,了了,你毕竟还是不像本王一般有智慧啊,你始终还是一个女子而已”说到这里,他便仰天大笑

夏了了听到他这么说,十分的担忧,望着他说道:“王爷,现在您还顾得上开玩笑吗?现在可是十万火急的时候啊,如果您这个时候开玩笑的话,那么我们两个的性命都不保了,而且还不知道会连累多少人王爷,就算了了求求您了,您赶紧派人去把他们两个追上,然后把她们两个处死而后快”

“话也不能这么说,了了,她们两个人对本王那还是非常的有利用价值啊如果这个时候皇上忽然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相信一定会引起很大的恐慌,而且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本王,所以本王才要先留着皇上本王要让皇上亲口把皇位传给本王,到时候天下人任凭是谁也没有话说了”

“皇上怎么会把皇位传给王爷呢?王爷您这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若是在平日里自然不会,但是你别忘了,他现在已经被我用摄魂术给操纵了,本王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本王让他往南,他不敢往北现在皇上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完全受到了本王的控制,你说本王现在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吗?你说是不是啊?了了”说到这里之后,他便望着夏了了,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王爷,您不要忘了,这宫中还有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万一出手的话,王爷您也不是不害怕啊如果杀了皇上的话,那么这皇宫之中就只有您一个人才是皇室的嫡传,到时候皇长公主总不能把朱家的人都杀光?了了也许真的是很愚笨,不及王爷聪明,可是了了想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王爷您着想啊”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就算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到时候皇长公主还不是照样会嫌弃本王,还不是不会一心一意的来辅佐本王,何况皇上到现在看来是没有儿子啊,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私生子呢?总之,本王绝对不能够允许万一出现,所以无论如何,我也绝对不能够就这么让皇上死了”

夏了了听到他这么说,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说到底,您还是因为太在意皇长公主的看法啊”

“好,就算你这么认为,本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本王的确是很在意皇长公主的看法啊,为什么同样是皇族后裔,皇长公主支持皇上,支持那个犯了那么多错误,做了那么多坏事的皇上,而不支持本王呢?本王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不如皇上的”说到这里之后,他不禁仰天叹了一口气

夏了了看到他的样子,好象疯魔了一样:“可是,王爷您控制了皇上,难道皇长公主就会这么容易放过您吗?王爷,您是聪明人啊,我相信唐淑妃她们一定很快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皇长公主知道,到时候皇长公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对付王爷呢”

“你这话是说错了一半,不错,如果皇长公主知道本王做的这些事情,的确是会对付本王的,可是如果现在皇长公主自顾不暇呢?”

说到这里,他便笑了起来,说道:“了了啊,亏你聪明一世,却也糊涂一时如果皇长公主能够来见本王的话,为什么刚才她没有来?来的反而是唐惊染她们几人呢?如果皇长公主真的能够来的话,我相信刚才来的就不是唐惊染,而是皇长公主了如果来的人当真是皇长公主的话,那么本王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挡,反而来的人是唐惊染的话,本王相信以唐惊染的武功,还不敢轻举妄动既然刚才来的人是唐惊染,那么就说明皇长公主现在身上的伤很严重,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能力来对付本王那你说本王还有什么好害怕啊?”

说到这里,他便哈哈的笑了起来:“皇长公主身上中的毒想必很严重,我相信三五天也不会好的,一定要过些日子才会好了,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害怕,好担心的总之,本王绝不会像皇上这般昏庸无能的,本王什么事情都能够算得一清二楚”说到这里之后,他不禁哈哈的笑了起来

夏了了看到他踌躇满志的样子,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了,只好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了了便恭祝王爷大业已成”

她其实现在心里很不踏实,可是她对朱见辰那是死心塌地的,不管朱见辰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赞同既然跟着朱见辰,就已经是一条不归路了,那么除了让这条不归路继续走下去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既然没有办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便坦然了很多

朱见辰看到她的样子,便笑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揽住她,对她说道:“了了,你放心,本王说过了,本王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既然你帮了本王那么多,本王也全都记着,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吃苦受累的,本王将来一定给你一个名分”

“王爷,其实了了什么也不指望,我只希望王爷可以平平安安的就好”说到这里,她便抬头望了朱见辰一眼

朱见辰一时之间也很感动,不管怎么样,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夏了了肯帮助他,而今,夏了了也仍然义无反顾的去支持他,可见夏了了这个人的确是值得信赖的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现在夏了了和朱见辰两个人合计着,他们竟然已经用摄魂术控制了皇上,别的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与此同时,万贞儿和唐惊染分别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赶去见周太后

周太后上次被朱见深所气之后,就一直在佛堂之中里佛,很少再出来了,忽然听说万贞儿赶来求见自己,而且是半夜三的,她心中非常不满,虽然她身在佛堂,可是心却一直留于后宫之中,对于后宫之中的权势之争,还是很敏感的

尤其是万贞儿曾经得罪过她,她自然对万贞儿也没有什么好感,她非常生气,说道:“万贞儿真是大胆,竟然半夜三的来见哀家,跟她说,哀家不见她”

“是”小宫女答应着,便去回绝万贞儿

万贞儿跪下,连声说道:“拜托你去求见周太后,就跟太后说,这件事情关系着皇上的安危,如果是她不肯见我的话,恐怕她明天就见不到皇上了”

“什么?你敢恐吓周太后?”那小宫女十分生气的对万贞儿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青纱走了出来,见到了青纱,万贞儿连忙上前走了一步,喊道:“青纱姑娘,青纱姑娘”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万贵妃啊,万贵妃不是一直以来都颐指气使的吗?什么时候倒是这般的同青纱客气起来了?青纱可愧不敢当啊”说着,她便冷冷的笑了起来

万贞儿内心也十分的生气和懊恼,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生气和懊恼的时候,因此她便望了青纱一眼,对她说道:“你赶紧去告诉周太后,就说贞儿现在必须要求见周太后,如果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到时候谁也负担不起”

“我说娘娘,您可不要吓青纱啊,不要以为青纱我是被吓大了我青纱跟着周太后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呢?娘娘如果非要见太后娘娘的话,就请明天再来,太后娘娘今天晚上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任何人”说完之后,她便拂袖而去

见到这种情形,万贞儿当真是非常生气,但是她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对青纱说道:“好,你既然是这么说的,那皇上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就由你青纱担着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说完之后,她便转身就走

听到万贞儿这么说,青纱微微一愣,又看到万贞儿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有很急的事情一样,虽然她心中对万贞儿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忿,可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贵妃娘娘既然求见周太后,那么青纱就再帮贵妃娘娘走一趟只不过太后娘娘的脾气,想必万贵妃比我还清楚,如果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万贵妃可不要怪我才是”

“多谢姑娘”万贞儿连身对她说道

于是青纱便又匆匆忙忙的走进去,见到周太后,对她说道:“娘娘,万贵妃在外面跪着呢,似乎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您真的不肯见她吗?”

“我当然不见她了,这万贞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她是从哀家这里走出去的,她什么样的脾气,什么样的用心,难道哀家不比任何人清楚吗?”

“可是,娘娘,她说这件事情跟皇上有莫大的关系,还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到时候娘娘一定会后悔的奴婢本来也不敢打扰娘娘啊,只是听说这件事情跟皇上有关系,奴婢心里也非常担心”

听到她这么说后,周太后倒是微微一愣,周太后想了一下

青纱在旁边说道:“娘娘,其实青纱心里非常恨万贵妃,可是恨归是恨,在这种时候不管怎么样,娘娘还是见一下她万一真的跟皇上有什么关系,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听到她这么说后,周太后也紧张起来,不错,周太后的确是很生朱见深的气,但是生气归生气啊,他们始终还是母子,而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周太后比谁也清楚,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便对青纱说道:“好,既然如此,你就让她进来”

于是青纱便走了出去,望了万贞儿一眼,对她说道:“万贵妃,太后娘娘见你,你却求见太后娘娘最好本来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的话,那么我也不敢担保”说完之后,她便冷冷的往前走

于是万贞儿站起来,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走进去之后,果然周太后正在那里躺着,万贞儿便连忙上前去给太后跪下,连声说道:“太后娘娘,贞儿求见”说完便一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周太后看到她的样子惊慌失措,似乎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便对她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半夜三的来打扰本太后”

于是万贞儿便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对她说道:“娘娘,现在已经是十万火急,还请娘娘立下决断”

“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哀家还没有证实呢如果哀家这么就相信了你,岂不是哀家太容易相信人了吗?而且如果你说的是假话的话,哀家该怎么做才好?”

“太后娘娘,您应该非常清楚贞儿的脾性,如果不是对贞儿有利的事情,贞儿绝对不会做的,不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和荣华富贵来冒险难道贞儿没事的时候会哄骗太后娘娘玩吗?何况太后娘娘如果不相信的话,去万安宫见一见皇长公主就知道了总之,贞儿言尽于此,要不要救自己的儿子,太后娘娘自己看着办”说完之后,万贞儿站起来,拂袖而去

周太后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有些着急,如果万贞儿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现在朱见深已经完全被人控制了,那该如何是好?所以她抬头望了万贞儿一眼说:“你先给哀家住下”

于是万贞儿便站住,并不回头

周太后又在她身后问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万贞儿回头,眼中满是肃然之色:“贞儿所言字字句句都是真的,绝对不敢有半字虚言,如果有假话的话,贞儿愿意立刻死于太后娘娘脚下”说完之后,她便抬起头来望着周太后

周太后看到她的样子,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如果她所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现在皇上真的危险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一直以来景王朱见辰都是包藏祸心啊,景王现在既然已经对皇上不知道施了什么妖法,把皇上控制得神智不清了,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在那里犹豫不已,万贞儿便上前去当机立断的说道:“太后娘娘,求您赶紧派人出去找罗开凌”

“罗开凌?”周太后微一犹豫

“不错,太后娘娘罗开凌手握兵权,罗开凌又是太后娘娘心腹的人,一定能够为太后娘娘所为,只要他肯帮助皇上来对付景王朱见辰的话,臣妾相信,景王朱见辰就没有那么嚣张了”

听到她说完这些话后,周太后顿时犹豫了,周太后仔细想了一会之后,才缓缓的说道:“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哀家总是觉得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现在哀家还没有弄清楚如果冒冒然然就行事的话,对谁也不好哀家想,还是等到明天,哀家见过皇上之后再做打算”

万贞儿听周太后说这些话的意思,似乎是对自己半信半疑,便对她说道:“太后娘娘,的确,贞儿的确是曾经做过很多忤逆太后娘娘的事情,可是唯有一样,贞儿和太后娘娘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贞儿希望皇上好如果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到时候贞儿也一定沦为阶下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难道太后娘娘认为贞儿会害皇上吗?”

听到她这么说后,周太后一言不发,主要是周太后见识过万贞儿太多太多次做的很多坏事了,她对万贞儿已经失去了信心

而青纱在一旁静静的听完整件事情,青纱对万贞儿一向也很有意见,可是她觉得万贞儿应该不敢捏造出这样的一个谎话来,因此她走到周太后的面前,行了一礼,对周太后说道:“娘娘,如今事关重大,的确,万贵妃这个人是信不过的”说完,她看了万贞儿一眼

万贞儿以为她要火上浇油,不禁很生气,谁知道她又接着说道:“但是皇上的江山也重要,皇上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受到连累,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后娘娘您太后娘娘不管同皇上曾经闹过什么别扭也好,同皇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也罢,皇上始终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而皇上所做的事情就算是再大逆不道,也不敢忤逆太后娘娘但是万一由旁人当上皇帝的话,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说到这里之后,她就忧心忡忡的望着周太后

周太后顿时明白了青纱的意思,她心想,哀家本来一直都很聪明的,怎么最近被皇上给气昏了头,脑子竟然也糊涂起来了呢?

青纱说得非常有道理,就算是皇上再怎么不对,他始终也是哀家的亲生儿子,难道他还会对哀家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吗?但是景王朱见辰就不一样了,朱见辰对哀家一定是怀恨在心,谁知道将来他会不会来对付哀家啊?

想到这里之后,她便对万贞儿说道:“哀家也不知道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看在青纱的份上,哀家就暂且相信你一次如果你欺骗哀家的话,你不要以为哀家现在潜心里佛,就是个好欺负的主,哀家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万贞儿,如果你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哀家让你立刻从六宫中消失当然,如果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救了皇上的话,那哀家也一定会对你论功行赏”

万贞儿见周太后肯答应帮忙,便连忙行了一礼,对她说道:“太后娘娘,您放心,贞儿就算是再糊涂,也不敢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啊”说完之后,她便急忙的对周太后说道:“娘娘,赶紧派人去请罗开凌”

周太后想了想,看了青纱一眼,说道:“青纱,哀家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和小和子了小和子是个太监,如果他出宫的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是景王,竟然布置了那么多事情,那么只要哀家这边一有人出宫,他立刻会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你是个女人,哀家觉得不那么容易引入注目,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了”

青纱听到周太后这么吩咐,连忙点头说道:“太后娘娘放心,青纱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会帮太后娘娘完成这个任务”说完之后,她便犹豫了一下,缓缓的道:“太后娘娘,我这么去找罗开凌罗将军的话,也不知道罗将军会不会相信我,所以还请太后娘娘给我一个信物”

周太后点了点头,便随手取出了一件东西来,递给她说道:“这支金钗是当年罗开凌的母亲送给哀家的,罗开凌当时也在场,所以他见到这支金钗就会相信你说的话了你赶紧去”

于是青纱点了点头,便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见到青纱拿了出宫令牌走出去了,万贞儿这才点了点头,望着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谢谢您相信我,此时此刻,事情已经到了惶急而刻不容缓的地步,我们一定要小心才是太后娘娘,我怕朱见辰说不定会对付您,太后娘娘,您要万事小心”

周太后望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不要以为哀家现在就已经完全相信了你,哀家现在对你说的话仍旧是充满了怀疑明天哀家就去见一见皇上,看看事情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说完之后,万贞儿便点了点头,说道:“娘娘明天就会知道,贞儿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了”说完之后,她就不停的在叹气

周太后看到她的样子,好象是真的很难过一样,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皇上?”

“其实贞儿现在并非在担心皇上”

“那你是在担心谁?”

万贞儿点了点头,叹口气说道:“其实贞儿现在是在担心唐淑妃,唐淑妃现在出宫去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出去”

“你跟唐淑妃一直以来不都是对头吗?”

“不错,我跟唐淑妃是有一些私人恩怨,但这只不过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过节而已而今,一旦牵扯到皇上,自然是凡事以皇上为尊,凡事以皇上为重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周太后的声音倒是缓和了一些,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难得你们都肯为皇上着想好了,你们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是”她点了点头,便匆匆帮忙的离去了

等到她走了之后,周太后也不由得十分的焦心,周太后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事情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总之,这件事情让她感觉到忧心忡忡

眼看着万贞儿走了之后,她一个人在那里叹了好一会子的气,如果万贞儿所说的话都是真的的话,那么朱见辰真的就要造反了,而皇上怎么会被他控制了呢?她越想心里越觉得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且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简怀箴又偏生中了毒,根本就没有办法,如果唐惊染可以出宫去,把那些江湖高手带进来的话,也许可以对付朱见辰

周太后的心里也不由得胡思乱想,而与此同时,万贞儿则回到自己的宫里面去休息,唐惊染同万贞儿告别之后,则匆匆忙忙的走向了午门,到了门口之后,她把自己的出宫令牌拿出来,往外面走,而这个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有一个侍卫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说道:“这不是唐淑妃吗?不知道淑妃娘娘深半夜的出宫所为何事?”

“你也知道本宫是谁,本宫要出宫难道还要先同你交代清楚不行吗?本宫出宫做什么,难道还要告诉给你知道?”说完,她便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道:“你最好放本宫出去,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本宫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来对待你”

“哈哈哈哈哈,淑妃娘娘,您这话就见外了皇上已经下了旨,说您刺伤了皇上,所以想出宫潜逃,我们这些做侍卫的,的确是惧怕您是娘娘,可也不能因为惧怕而不给皇上办事了啊兄弟们,我们把她拿下”

于是便有一些侍卫一层一层的向唐惊染围了过来,而唐惊染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群侍卫可能已经有大半的人,或者全部的人被朱见辰掌握了,起码这带头的人肯定是朱见辰的人,要不然他怎么会编造出一个理由来,诬陷唐惊染呢?他等在这里,显然是等了唐惊染很久了,想必他早就知道唐惊染要出宫

朱见辰知道简怀箴那群人的厉害,也知道方寥、纪恻寒、江少衡等人不是省油的灯,一旦他们介入了这件事情,还有唐惊染背后的烛影摇红,那整件事情就复杂得多了,朱见辰竟然能够猜得出唐惊染要出宫去请救兵,可见这个人的确是老谋深算

唐惊染见到这种情形,她犹豫了一下,对那些人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娘娘,请您现在立刻跟我们回去,回到您的宫里,哪里都不要去,否则的话,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担待不起否则的话,我们只好同娘娘,把娘娘给押送回去了”那些人严阵以待,层层叠叠的把唐惊染围在中央

唐惊染看到这个阵势,见侍卫一重一重的围了上来,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她掂量了一下,以自己的武功绝对没有可能在这么多侍卫之中逃出去

她正在犹豫的时候,那个侍卫头领已经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了,对她说道:“既然唐淑妃如此的执迷不悟,那么大家只好上了不管是抓住活的,还是死的,都一律重重有赏兄弟们,上啊”说完之后,那些侍卫们就要向唐惊染冲过来

唐惊染摆了摆手,对那侍卫头领说道:“好了,你不用吓唬本宫了,本宫自回去就是”说完之后,她便转身往回走

“娘娘既然肯这么做,那是再好不过了,也省得我们难以交差”说完,他就目送唐惊染离开

唐惊染在那些侍卫的逼迫之下,只好匆匆忙忙的回来了,等她回到自己的宫里之后,不禁十分的郁闷

在这种情形之下,看到整个皇宫都已经被朱见辰给把持了,她压根就没有办法出去,如果硬要往外出的话,只会连她自己的性命都搭上,而且对整件事情也于事无补

她一定不能出什么危险,现在皇上已经被朱见辰控制了,而后宫之中也是混乱一片,如果她再出了什么危险的话,那么事情会变得加的复杂起来

她想了很久,很久,既然已经没有办法,就无谓再去多想了,她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休息一下,然后等明天再做打算所以她强迫自己躺下来,好好的睡了一觉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被宫人们唤醒,便出来看了看,但见天空艳阳高照,而此时此刻,皇宫中却是危机四伏,她想了想,便梳妆打扮之后,缓缓的走出了宫中去见万贞儿

虽然朱见辰把她们给困到了宫里,却并没有限制她们相互去见人的自由,她刚刚走到万贞儿宫门前,恰好见到万贞儿也走了出来,万贞儿看到她一眼之后,不禁很是诧异,连声问道:“唐淑妃,你已经回来了吗?”

唐惊染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根本就没有出去,又哪里谈得上回来啊?”

“什么?你没有出去?”她很吃惊的望着唐惊染

唐惊染点点头,说道:“是啊,我根本就没有能出去我走到宫门口,就已经被侍卫们给堵下了,他们人多势众,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出去,所以我就只好先折回来了”

万贞儿听到她这么说后,不禁脸色变得发青,万贞儿很是

唐惊染见到万贞儿颓废的样子,对她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万贞儿听到她这么说,犹豫了一下,四顾无人,对她小声的说道:“不错,太后娘娘已经派人出去找罗开凌了罗开凌手中还握着兵权,只要是他能够及时赶入到宫中,就可以杀掉朱见辰,救出皇上,到时候一切就好了”

两人点了点头,而这个时候却听到小和子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大老远的看到万贞儿和唐惊染,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万贵妃、唐淑妃,您两位都在就好了,麻烦你们跟我去见见周太后”说完之后,他就在前面引路,引着两个人往前走

唐惊染和万贞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小和子匆匆忙忙的样子,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于是便开口问小和子道:“怎么了?是不是太后出了什么事情?”

“对啊,你来了这半天都不说话,是不是故意让我们猜测?”

小和子连忙摇了摇头说:“我并非是有意让两位主子猜测,只不过这时候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甚至比两位还着急呢你们说我好歹也是侍奉了太后娘娘这么多年的人,我能不着急吗?”

万贞儿和唐惊染听到他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没有作声,她们很快的被引到了周太后的宫门前面,小和子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走进去之后,她们看到太后正无精打采的坐在凤座上,便一起上前去给周太后请安

周太后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事到如今,哀家还怎么来处置这件事情呢?哀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看到周太后慌慌忙忙的样子,万贞儿心中一想,就觉得事情大为不好,而唐惊染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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