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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上+下）》 1-20 书名：秘密（上） 作者：小花 ================== ☆、秘密－01 想要拥抱一个人，却连靠近也不能的感觉，原来是那麽痛的。 他双手在口袋里紧紧握拳，注视著灯光下潇洒英挺男人肩旁，那个温婉微笑的女孩。 说女孩也不尽然，她早就长大了，只有他还注视著记忆里的她，过去他看了千百遍的她，他以为终究会走在一起的她…… 有一年了吧？自从上次的逃离，他放逐自己好一阵子，远远避开她的消息、她的动静，就怕像现在这样，亲眼目睹她的出双入对，将以为早已埋深了的伤狠狠挑敞…… 原来真可以那麽痛的。 「等等。」 唤住身旁的侍者，他端然取走一杯酒，仰头而尽，那灼烈烫过喉咙，让他几不可察觉皱了下眉。 「益？」 似乎仅在眨眼之间，她来到身旁，那关怀的眼睛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他鼻腔微酸，轻撇开头。 「你怎麽这样喝酒，心情不好吗？」她问。 不该来的，他责备自己。 明明清楚她拥有那麽大动摇他的力量，还耐不下想念，送上门来。现在不过一句问候，已令他濒临失守…… 作家的话： ☆、秘密－02 冷益面无表情，淡声答：「没事。」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佩服，那隐藏真心的能力。 他将空杯置放另个侍者盘中，举抬间肘後狰狞的伤疤显露。她看见了，表情一变，淡溢某种怅惘与忆然…… 「怎麽了？」英挺的男人步过来，环搂她的腰，脸上尽是温暖关怀。林羽瑶摇头牵唇，「没什麽……啊，要介绍一下吗？」她来回看著两人。 英挺的男人哈哈大笑，那俊儒风采更显得另一个男人冷峻而低调。 「你忘了我们大学同系吗？」他拍拍女友的头，转向冷益伸出手，「学弟！好久不见啊，你们高中同学会我来凑一脚，不介意吧？」 那语气纯粹是自嘲、无恶意的，冷益略微眯眼，勉强看在她的面子上接住半空中的手。 「哇，学弟，这麽久不见你还是很……有力啊！」英挺的男人笑著收回手，慢慢背到身後。 「过奖。」还是冷冷的语气，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氛围弥漫周身。 林羽瑶眨眨眼，「你们－－」 「小瑶！好久不见，那是你男朋友吗？快过来介绍一下啊！」 「喔。」林羽瑶应声，转回头，稍稍迟疑地看著冷益，「……那我们晚点再聊？」 冷益双手收进口袋，耸耸肩，率先转身离开。 作家的话： ☆、秘密－03 走到暗处，冷益又取一杯酒，正要仰首而尽，齐伟悄悄靠近，用手肘撞他一下。 「很心痛？」 「没有。」打死不承认。 「但你喜欢她对吧？」 俊唇抿成死紧的一直线。再不愿透露徒然招讽的心声，他不想、也不能否认这句问语。 齐伟低叹一声，拿走他手中的酒，摇头踱开。冷益定在原地，目光再次追随林羽瑶在灯下移动的丽影。 她和他是幼稚园到高中的同学，大学四年也同校，他们是彼此打从出生到现在认识最久的朋友…… 但现在，他真的不懂她。 他们为什麽没有走在一起？ 她为什麽决定和学长交往？ 她又为什麽要带学长出席这次同学会？ 作家的话： ☆、秘密－04 「你想知道，她在想什麽？」 谁？！ 冷益精锐的眼搜索四周，猎豹般的身体警戒起来。 「谁？！」男人的声音揶揄响起，从角落现身，在他出来之前，冷益甚至没看见那里有块yīn影。 「现在你心里的疑问没有一个值得回答。」男子微笑。 「你是？」冷益沉问。 「就说了那些都不重要嘛。」男子摆摆手，「重点是我可以听见，你在想什麽。」他笑意更深，好像有些得意，「想不想和我一样？」 冷益没有动作，绷紧的肌肉却贲起在衬衫底，那隐伏的力量不容小觑。 「欸欸欸，我没有要跟你打架的意思，」男子摇手声明，「我只是要找个需要读心术的人……」他嗓音转低，「你不是在想很多问题吗？我发现这里你最需要了，才来问你。」 作家的话： ☆、秘密－05 见冷益褪去些微敌意，男子吁口气，开始环步走。 「我这种能力，可以让你听见其他人脑袋里想的事情。」他双手在xiōng前交叉，「搭车的时候，你会好奇面无表情的别人在想什麽？」他侧头看看冷益，「或是开会的时候，想知道老板在想什麽吧？」 冷益瞪他。 那一眼是「我完全不需要」的意思。 「好好好……」男子抬手，一指远方，「那告白之前，你总会想知道她的心意吧？」 某道倩影正在灯下光彩闪耀，冷益别开视线。 「不然我们来试试看？」 男子拍拍冷益肩膀，然後在狠戾目光中缩回手。 「……好吧，我知道你有身体洁癖了，我只是想提议，传一点能力给你试试看，你就不会怀疑我了。」 作家的话： ☆、秘密－06 冷益眯眼，明显在怀疑他要怎麽「传」？ 内力传递是掌对背、洗脑是手对头、机器人充电要嘴对嘴－－ 男子极致优雅地，伸出一指，抵在冷益心口。 毫无动静。 「你干什麽？」 「好了。」男子收回手，怡然宣布，「去试试看吧。」 冷益不想随之起舞，男子却将他推往人群。 「嘿，还记得他吗？」 「哎、冷益啊？」某位女同学看了看他，满面笑容道：「我记得你以前就很优秀，现在开建设公司嘛，欸，听说你们公司做得不错，我老公也在做这行，以後多关照啊！」 冷益点头致意，拉著男子离开。 （唉，长得真帅呢，可惜学历不高……听说大学还重考，现在怎麽会当到老板哪？） 「你说什麽？」 冷益缓缓转身，脸面波澜不兴。 作家的话： ☆、秘密－07 「嗯？」女同学愣了愣，亲切地笑，「我刚刚说我家老公也做这个的，以後麻烦多关照了……」 冷益转头看男子，他微笑，表情得意。 （我．就．说．吧。） 冷益清楚听见那几个字回盪在耳里的音频，他蹙起眉。 「不要不相信了，」男子乐挥挥手，「这能力不限时效，你好好收著吧，我先走了。」 「等等。」 偕男子稍离人群後，冷益淡淡开口： 「不是才传一点？」 男子歪头笑了，「骗你的。这种能力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哪有一点一点传来传去的。」 冷益拳骨指节作响。 男子耸肩退步，「总之你想要嘛，我就给你，现在结果也一样啊！」 他转身，忽然想到什麽似地又停下来。「我说啊，你不要老把话闷在心里，要不是我有这能力，谁知道你在想什麽……」 作家的话： ☆、秘密－08 「等等。」 冷益唤住男子。 「为什麽要给我？」 男子侧过身，理所当然地一摊手。 「我不需要了，所以传给需要的人啊。」 「这个能力……是从哪来的？」 「这个问题倒值得回答。」 男子偏头扬唇。 （别人给我的。） 冷益听见他心里的答案，还没回过神，男子已没入人群，不见了。 他甩头，尝试起凝神谛听－－ （她怎麽变老这麽多！） （这人讲话真无聊，是够了没啊？） 很好，这不是梦。 冷益握拳，遥望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他心里很清楚，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但他悸动的心依旧…… 现在，他只想去懂得一点点，现在的她。 作家的话： ☆、秘密－09 「你们两个站一起还真登对，我给你们拍张照吧！」好事的女同学指挥现场，「羽瑶，你们走到第四张椅子那里－－那边背景好看！」 林羽瑶有点无奈地偕同男友往前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住。 「怎麽了？」 何修成低头问。 「到了呀。」 林羽瑶抬头看他。 何修成顿了下，轻轻笑出来，「这里才第三张椅子。」 林羽瑶回首数数，尴尬地垂颈，小声招认：「对不起，我算数不太好……」 「我知道了。」 何修成笑著摸摸她的头。他们交往一年多，他正试著一点一滴搜集全部的她…… 「很好、很好，就是那里！」 女同学要他们站定位，何修成将她搂到身侧，眸中柔情羡煞旁人，林羽瑶却感觉有道冷冷的目光追随在後…… 作家的话： ☆、秘密－10 她稍稍拉开距离。 映在冷益瞳底，那双影刺痛了他的知觉，他真想知道，她为什麽要带学长一起来？ 是示威吗？炫耀？或只是单纯分享？ 「因为之前说好的啊。」 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冷益定神，发现相已经照完，人都散去，而她就站在他身边。 单独的，站在他身边！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之前，他已脱口问出： 「你为什麽请学长来？」 她毫不考虑地回答了，像是答案多麽简单明了，只需要补充一句：「大家约好了有交往对象，要带来给大家看的嘛……」 她笑笑，瞄冷益一眼，「我才不像某人，偷偷交了都不带来。」 冷益凛眸。 她这样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想起去年那个，与现在同样炎热的夏天里，她是如何误会他偷偷交了女朋友。 作家的话： ☆、秘密－11 「你在这里！」 柔软的小手盖在眼皮上，冷益贪恋地甚至不想睁开。 「林羽瑶，你是想还是不想被猜到？」 清冷的声嗓她早就听惯，林羽瑶勾起甜甜的笑。 「反正也只有我会跟你玩这个，你哪需要猜啊？」 她知道，冷益最讨厌别人无缘无故碰他了，要是有人犯到这禁忌，他绝对会用冰寒的态度把人冻到自动弹开…… 至於她嘛，托他们万年同班的福，待遇比较不一样，嘿嘿。 「知道就好。」 说归说，也不见要她撤手的意思，冷益静静坐在原位，暖热体温缓缓熨著她掌心。 四周好安静，她有点不好意思了，缩回手，摆到身後，探头问他： 「你在做什麽？」 作家的话： ☆、秘密－12 这里是二手书屋的咖啡店，充斥书香咖啡香，除了大柜大柜的书籍，还散落著各国cd与试听器，角落摆几只沙发，舒舒软软是深灰色的－－ 那是他喜欢的颜色。 林羽瑶偷笑，觑著冷益，看见他桌前摊本很厚的书……她以前从没想过他爱看书，因为念了个不怎麽响亮的大学，她就顺理成章把书本这种东西，留到考试再相见。结果重考才考上跟她同所大学的冷益，开学第一天就带她到这里，还一一介绍每个细节－－ 她看得出，他非常喜欢这里。 那次以後，有时他们一起来，有时他自己来，有时她自己来，但多半又会碰到他，便一起坐坐再一起离开……这里变成他们念书时最常光顾的地方。 她真高兴他们还有这一点点默契，相遇在这里。 作家的话： ☆、秘密－13 「这个。」 冷益把《设计学》封面摊向她，算回答了问题。 「为什麽要看这个？」林羽瑶想了想，「你公司不是做建筑的吗？」 「相关的东西，多了解，跟客户好沟通。」 他总是惜字如金，薄薄的唇吐不出两句话……林羽瑶暗想，他对她已经算多言了，至少都有问有答。 「听说公司最近发展得不错？」她小声问。 这消息是她妈妈去他家串门子回来说的。冷益很少在朋友聚会的时候谈工作，大家只知道他役毕後自创公司，近年来名号逐渐打响，但他不是习惯透露私事的人，尤其对成功更是低调，韬光养晦得很。 曾经她真是深深著迷於他这样的个性啊……她想著有些黯然。好可惜，那已经是曾经。 「嗯。」冷益点头证实这个消息，心底也有些恻恻。 本来是想在几年内打稳事业，让公司经营上轨，然後就可以，规划成家的事…… 作家的话： ☆、秘密－14 「你男朋友……」冷益难得顿口，「对你好吗？」 再没有下一个阶段等他去完成了，现在他只希望，她选择到对的幸福。 「嗯，不错啊。」林羽瑶漫应著点点头。这个话题莫名其妙就是乾乾的，接不下去。 「我去找书。」 冷益起身离开，不知怎地，林羽瑶也觉得松口气。 她环顾四周，把包包卸下，顺手要叠在他的椅子上－－忽然意识到这举动的亲腻，她考虑了会儿，才慢慢放下去…… 不用因为交个男朋友，就改变过去二十年的习惯吧？ 凑身瞧冷益留下的书和餐点，她正要偷吃，老板靠过来，手上端著黑色托盘。 「老地方，老花样－－巧克力蛋糕和热奶茶。」老板在桌面摆上碟碟盘盘，林羽瑶看得一头雾水。 「我没有点餐啊。」 老板下巴一指，「那就是老情人帮你点的罗。」 林羽瑶眨眸，「什麽……」 作家的话： ☆、秘密－15 忽然想到了谁，林羽瑶xiōng中温度渐渐凉下……她甩甩头，抗议：「今天很热，我要换冰奶茶。」 「『不准。』」老板模仿冷益的声调：「『你今天不可以喝冰的－－』咦，他怎麽知道你不能喝冰的？」那眉毛弧度挑高得很微妙。 林羽瑶一愣，脸上浓浓红晕乍现。 「我怎麽知道……」 老板微笑不语了，转身准备离开。 「某人最後一个交代－－桌上的东西，想吃自己拿。」 作家的话： ☆、秘密－16 林羽瑶咬咬唇。 二手书屋空气里有一种晕黄的重量，不沉反而很温暖，她偷吃几口餐点，把手拍乾净，悄悄起身，寻找冷益的踪影。 踱过几排书柜，终於在试听区发现了他。冷益正挂著黑色耳机，前方旋转一片cd，神情专注…… 林羽瑶暗吸口气。 冷益向来话不多，浑身又散发一种犀利的沉默，狭长的单眼皮、平头、身材劲瘦结实，整个人酷得不得了。 而这些年下来，他变得更成熟了，虽然没再求更高学历，私底下却读很多很多书，她曾经潜进过他的房间，偷看那些书－－名（她光是看完书名就不想翻开了）。 那些书五花八门到让她眼花，也是在那一次，她才发现他有多麽清楚自己要什麽，又会多麽专注在他所爱的东西上…… 作家的话： ☆、秘密－17 「借过。」 林羽瑶震了下，连忙让开通道，让另一个客人过，躲在书柜的遮掩後，她再抬头，锁定冷益的方向。 霎时，她惊呆了。 冷益脸上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像是带抹温柔的忧伤，又掺杂著欣慰的酸涩…… 怎麽了？ 他是在想什麽呢？ 作家的话： ☆、秘密－18 「益！」 林羽瑶心跳漏了一拍，看见老板出现在走道另一端。「我研发了新菜色，给几分钟帮我嚐一下！」 冷益取下耳机，过去了。 林羽瑶得空祟祟伏身到他方才站著的地方，拎起大大耳机，像个贼儿窃听他的思绪…… 作家的话： ☆、秘密－19 呃－－法文的思绪。这完全不是个她能解读的语言。 林羽瑶七手八脚去翻cd简介，拼拼凑凑才大概看出是个男子，祝福多年前结婚的初恋情人，耳机里沧桑的嗓轻轻回唱： 你曾是我信仰的永久 深深地承诺 深深地残破 残破後剩无谓的自由 慢慢享受 ……这是他的心情吗？ 那个给他承诺与残破的女孩，又是谁呢？ 林羽瑶沉思著，非常难得严肃地陷入沉思，差点没听见冷益踱回来的步伐。 糟糕！ 惊觉到踅返的脚步声靠近，她手忙脚乱拔下耳机要落跑，可纤纤长长的黑色电线在关键时刻缠结，愈是心急要挣脱，反而愈被困绑…… 作家的话： ☆、秘密－20 冷静，呼……冷静。 林羽瑶深呼吸，指尖不再发颤，终於能好好看清结眼，只要再挑个两下就可以解开－－大手忽然出现在视线内，她还来不及惊吓，就感觉手指被一阵暖意覆盖。 「我来。」 有力的麦色指掌，是双在工地经历过各样粗活的手、狠打过无数场架的手，此刻正温柔地为她解开一个，一个，再一个结。 作家的话： 21-40 ☆、秘密－21 林羽瑶吓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恢复一点点声音。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冷益一笑，像株深夜的香昙，短暂地只对她绽放，长指轻柔地替她抽出，缠在电线间的发。 「因为你不在位子上。」 新菜里有她喜欢的帕玛起司，他特地想留给她嚐，但她不在位子上所以找过来……他总是能将宠溺的心意掩藏好，不泄半点线索。 为了保留自尊，让真心躲进xiōng腔里很深很深的地方，这样他很安全，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作家的话： ☆、秘密－22 「冷益哥！」 「羽瑶。」 两人对看，发现开口的不是彼此。 高大男子站在走道左侧尽头，亮丽女孩站在走道右侧尽头，两人同声而出，各自也是一怔。 「冷益哥，」女孩率先回神，蹦蹦跳跳凑到冷益身边，「我今天还没有说我爱你耶！」 二十出头的女孩活泼大胆，白色短裤勉强包住臀部，上身桃红小可爱突显姣好身材。 林羽瑶看了，突然有些伤感，想起自己也曾有过那麽勇敢、毫不顾忌任何人眼光的青春…… 「益，这位是……女朋友吗？」 林羽瑶强打起精神招呼，对女孩微笑。 作家的话： ☆、秘密－23 冷益反应冷淡，看向男子。 「你男朋友？」 被他提醒，林羽瑶这才回过头。 「修成，你怎麽会到这里来？」 男人步近她身边，张手把她拥在怀里。「来接你啊，不然你又要自己骑摩托车回去了，跟你说过好几次那样很危险－－」他陡然打住，大概发现不适合在这里叨念。 「冷益哥，载我回公司好不好？」 女孩撒娇晃著冷益的手，整个身体几乎都要贴上去了。 冷益拉开距离，旋身丢下一句： 「好，我骑摩托车载你。」摩托车三个字咬音加重，隐约缭绕著一缕火药味。 「太棒了！」 女孩拍手叫道。追他这麽久，还没有被他载过哩！ 冷益回头看林羽瑶一眼，垂眸掩去伤痛，再扬睫时，已是纯然的淡漠。 「我们先走了。」 连再见也不等她说，他带著女孩绝尘而去。 作家的话： ☆、秘密－24 林羽瑶恍立在背後，看他向来孤独的形迹，已有另一个人的陪伴……她敛眸，带走旋转中的法文cd，去结帐。 出了门口，女孩雀跃地走到摩托车前，冷益以钥匙弹开坐垫，瞪著里头的女用安全帽。 「对不起，我帮你叫计程车。」 女孩的表情渐渐淡下，叹口气，「唉……我就知道。」冷益哥很难追，但不是因为他难亲近的个性，而是心底早已暗藏一枚丽影。 「算了！」她洒脱地挥挥手，「那星期一上班见吧。」 冷益为她招了计程车，临上车前，她还俏皮地回头： 「我爱你、我爱你－－这是周休二日的份，要记得想我喔！」 作家的话： ☆、秘密－25 冷益结清车资，顺手掏出一块钱，塞入左xiōng口袋。 他感觉尖锐的痛在喧嚣，从睹见林羽瑶跟另一个男人并肩开始，层叠的痛像浪一波波强劲拍岸，如果不是迅速离开，他就要克制不住…… 男人对她叮嘱的神情和她的顺服，这辈子见一次就够了，冷益下定决心。 自此之後，他不再涉足那家店，极力避免任何和她碰面的机会，就怕要再承受一次，残破後还要假装享受的泪流…… 作家的话： ☆、秘密－26 但现在，他还是在这里了。 来赌参加同学会，是否会碰见连袂出席的他们－－原来想念的折磨，可以远远大过赌输的疼痛。 冷益回神。 （因为你有女朋友啊。） 他听见林羽瑶心底的回答。 （我以为你会带女朋友来，才请修成一起来的……） 冷益一怔，脱口解释： 「我没有女朋友。」 「咦？」林羽瑶吓一跳，「那、那她－－」 「美拉是有、」冷益暗咳一声，感觉不大自在，「……追我，不过，我没意思。」从头到尾，他只对一个人有意思。 作家的话： ☆、秘密－27 林羽瑶睁大眼睛，「……她不是你女朋友？」 那她之前不是都白伤心难过了吗？还以为他是交了女朋友，所以整整一年都见不到面。最後一次相见，他急著送女朋友去公司，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她记得好清楚啊…… 「她不是我女朋友。」 冷益很少开口解释，但只要说了，那绝对是真的。 林羽瑶用力捏自己的脸。 「你做什麽！」冷益一把揽住她，制止动作。 「确定这不是梦……」她娇憨的回答停在他xiōng口。感觉额头撞到什麽，她抬起头，「你带了什麽？」她指指他左xiōng鼓起的口袋。 俊脸隐隐窘红，没有答话。 林羽瑶擅自伸手去探，现在知道他没有女朋友，行为又回到以前那样的熟稔恣肆。 「是一块钱？」 她摊开白嫩掌心，低首瞧著，很多个一块钱，把他口袋都撑鼓了。 「你放零钱在身上？」林羽瑶眼睛眨呀眨，想确定这真是冷益，他平常出门一向轻简，绝不带零碎东西傍身…… 「别人教我的。」 冷益看著她好奇的眼神，不得已招供。 「想一个人的时候，就放一块钱到口袋里……咳、」他不自然地清清喉咙，「这样能够存钱。」 作家的话： ☆、秘密－28 一天一句我爱你，一次想念一块钱，将来就能够回味数算曾经的情感…… （你想的是谁？） 冷益听见林羽瑶心底的问题，却不知道回答的时机在哪里。 原来探见她的心声，无法解决什麽，反而让他衍生出更多得不到解答的疑惑： 拥有这能力，事情就会顺利发展吗？ 拥有这能力，他与她会有不一样的局面吗？ 拥有这能力，究竟是好，还是坏？ ……有关这能力的所有，原来是一个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29 「小瑶－－益，你也在呀！」 老同学叶旻珊发现他们，挥手大声道：「快来看，这儿有以前的相簿耶。」她领著往前头走去。 两人步出昏暗到灯光底下，那亮让冷益觉得刺眼…… 何修成也在翻相簿的行列里。 「来来来，这可是林妈妈特别提供的哟。」叶旻珊高举起大大的相本。 「我妈？」林羽瑶闻言抬脸。 「是呀！」叶旻珊一拍她的背，「你忘啦？你妈以前都拿我们练摄影技巧，要找旧照片，第一个就想到她罗。」 林妈妈是业馀摄影师，没事就喜欢拿相机对大家拍来拍去，也喜欢把他们拍的数位照片洗出来，整理成一本本相簿。 林羽瑶一脸意外，何修成靠近，抚抚她的头，低声开玩笑： 「里面有不能看的照片吗？」 作家的话： ☆、秘密－30 「……没有。」林羽瑶挤出一朵笑，瞥见冷益往後隐身而去。 「这张这张！」 叶旻珊的大嗓门引起众人注意。 「这是我们去跨年－－我记得那天晚上，有人抱得美人归喔！」她揶揄的眼色扫向一对璧人。 何修成举手招认，「嗯，感谢大家……」在哄笑声中，林羽瑶读不清冷益的表情。 远处是摸彩的喧闹，自助式菜盘一列列叠在白色桌布上，桌巾长长的装饰流苏垂迤至酒红色地毯，侍者来回走动，笑语觥筹交错，这样真实的场合，却让她觉得恍惚了…… 「你们两个一开始怎麽认识的？」旁人问道。 何修成代表笑答：「大学时候，我们在联谊上遇见的。」 「喔……」众人应声，这开头听起来太平常了。 叶旻珊一挥手，「欸，要说认识，小瑶和益的故事很精采咧！」 作家的话： ☆、秘密－31 「喔，」何修成极有风度地转问两人，「你们是怎麽认识的？」 众人看冷益，他神色淡漠。 「我不记得。」 众人的目光转向林羽瑶，她低下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同一个幼稚园，就认识了。」 叶旻珊正要张嘴补充，齐伟一把拉走她，这话题很快被淹没在缤纷的跨年照里，大家四散著嘻闹讨论，连何修成都被架开逼问当晚经过…… 「为什麽跟学长交往？」 冷益走近林羽瑶身边。这是他今天最想探究的答案。 林羽瑶仰脸，凝视著她再熟悉不过的五官，开口答： 「当时……感觉满对的。」 这就是答案？ 冷益垂眼，想起一年多前，她开始跟何修成交往的那个晚上。 作家的话： ☆、秘密－32 「要不要去跨年？」 听到冷益这样问，林羽瑶眼睛都笑弯了，单身女子最期待这种节日的邀约。 「好啊。」她答，希望两人之间的冷战，到此为止。 冷益的声嗓也比平时软化些：「我会开九人座去。」 「有很多人要去吗？」 「你、我、齐、旻珊，还有美拉－－我公司的员工。」 「你的员工也去？」林羽瑶略显讶异，他们的聚会，冷益从来没有邀请其他人同行过。 「美拉帮过我忙，我答应她的。」 冷益回答简短，事实上是美拉要求和他交往，他说不行，她就把愿望改成和他跨年……那跟之前争执的林羽瑶和好吧，他这麽想。 作家的话： ☆、秘密－33 「好啊。」 林羽瑶答应，将手机换只耳朵说：「咦，我们没有一起跨年过，对吧？」 「嗯。」 冷益低低证实。因为他讨厌去人挤人的地方，向来在家当孤独一匹狼。 「不过我每年都有收到你的简讯喔！」 林羽瑶笑得甜滋滋的。忘了从哪一年开始，冷益固定会在新年首日十二点整，传祝贺简讯给她－－ 「今年不传了。」 「唉呦，哪有这样的，虽然会见面，还是传一下嘛……」 她又卢又撒娇，不过一直到冷益当天开车来载她时，他都没有说好。 作家的话： ☆、秘密－34 「小瑶！」 叶旻珊唰地拉开九人座车门，拎她上来，「ok，全员到齐！」她转头向司机报告。冷益在驾驶座，回头睇了林羽瑶一眼。 那个眼色，令她有些胃紧。 林羽瑶暗吸口气，虽然说常和老朋友聚会，她今天却特地装扮一番才出门……是被他看出她的心思了吗？ 「哎呀、」脚下踢到一个大袋子，她低头看，「这是什麽？」 叶旻珊抢著回答：「是益带来的。」 「益？」林羽瑶困惑覆述，视线瞥向前座的他。 他一向不带包包出门的，里面装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作家的话： ☆、秘密－35 「老板！」美拉腻在副驾驶座，觑著冷益，想挨蹭到他身上。 「等下人一定很多，你要紧紧牵著我，我要跟你一起倒数呦！」 冷益侧脸微峻，不吭声。 他全副心神，都聚焦在林羽瑶身上－－ 她不是一照面就会引人瞩目的女孩子，但绝对越看越有味道，偶尔打扮，又会惊艳到让他满脑子盘据把她抓到身边密密藏好，杜绝别人觊觎的念头…… 冷益暗咒一声。 在跨年的汹涌人潮里，他不知道如何才能隐匿好她的美丽。 作家的话： ☆、秘密－36 自从停妥车往广场行进的路途中，就有那麽多异性欣赏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与流连……冷益更加生气地，一把将林羽瑶拉到自己身後，利用体型优势遮住她。 「怎麽了？」 林羽瑶昏头胀脑地被拉著跟他走，感觉这里人多到有点太夸张了。 「没事。」 一贯地把心声埋在xiōng臆间，冷益漠声回答。 「老板！我快被挤丢了，你牵著我走好不好？」美拉娇软询问，玉手伸横过来。 「不好。」 冷酷无情的答覆，连婉拒的修润也没有。 作家的话： ☆、秘密－37 林羽瑶瞠眸，扯扯冷益的袖子，暗示给人家留一些面子，没料到眼神都还没做足，右侧汇入的人龙冲挤过来，群众阵阵涌散…… 她被猛力推远，前後夹挤的人群束著她移动，鼻间汗味充斥，空气窒闷，林羽瑶几乎踏不到地面，前面那个人穿的黑色大衣占据全部视界，铺天盖地的黑让她看不清路。 「咳、咳咳－－」她努力站稳，却只能跟著群众东倒西歪。 拜托，不要再挤过来了。 「林羽瑶。」 混乱中，有人牵起她的手。 作家的话： ☆、秘密－38 林羽瑶讶异，仰头看见冷益正替她腾挪出一方空间，给她呼吸的馀裕。 「你怎麽……其他人呢？」 她一时结巴，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问题。 「不知道。」 冷益牢牢牵著她，适才群众涌来，他就管不得其他人了，拨过挡路的障碍，急切要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底下。 「那、现在……」林羽瑶张望左右，除了身边的冷益，看不见半个刚刚一起来的朋友。 「先走吧，」冷益也抬头看看四周，「等到定点再联络。」 他们顺著人潮走到广场，找好位置後，舞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了，冷益拿出手机打给其他人，线路壅塞中，电话拨不通。 「你专心看。」冷益把林羽瑶看过来的小脸转向舞台方向，将手机塞回口袋。 林羽瑶的头又转回来。 「益，你都不担心其他人在哪里吗？」 冷益微微俯近她耳畔，以免她听不见回答：「……不会。」他才不担心其他人在哪里，他只在乎，现在她在这里。 作家的话： ☆、秘密－39 林羽瑶身体掠过一阵轻颤，她掩饰地转过头，开始看表演。 夜更深时，舞台上表演热络，齐伟终於来电，说其他人聚到一起了，问他们要不要过去？ 冷益望著正随台上表演拍手摇摆的林羽瑶，背过身，低声道： 「不要。」 ……谁想要那些电灯泡。 齐伟轻笑，「好吧，那结束後我们在车子那里会合罗。」美拉在一旁嚷著要找老板的声音传来，冷益切断电话。 「咦，谁打来的？」 林羽瑶回头，人声嘈杂，她得跟他站得很近，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冷益没答，只是收起手机，垂颈问：「看得清楚吗？」 「有点难……」林羽瑶皱皱鼻子。 她矮小的身材在这种时候分外吃亏，必须踮起脚尖，才能从前面一颗颗大头的缝隙中看见表演。 偏冷的嘴角微微勾起，「你想像那样吗？」 冷益指向远处显眼的一对男女，女子跨坐在男友肩上，架起两个人的高度，谁也挡不著她。 「……你开玩笑吗？」林羽瑶捶他一下。 「好吧，」冷益又笑了，卸下一直背著的袋子，从里头取出小圆凳，摆到地上－－「给你。」 这样就不会挡到了。 作家的话： ☆、秘密－40 「你带的是这个？」他那个神秘的袋子…… 面对林羽瑶的注视，冷益不甚自在地清清喉咙： 「我想这里不输校园演唱会。」 他这麽一提，林羽瑶就想起来了。 高中舞会时校园里请歌手开唱，她兴冲冲跑去听，不知道为什麽原本兴致缺缺的冷益也去了，还从头到尾像门神一样杵在她旁边。 不过幸好当时他在，因为她不但全程被人群挡住视线，最後还激动的用萤光棒敲到後面人的头…… 人家完全是忌惮著冷益，才没当场跟她算帐。 「够不够高？」 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林羽瑶愣愣看著冷益，他正伸手，让她撑著自己的肩，好站上圆凳。 她不好意思地扶触著棉衫下的肌理，踩上凳面，终於跟他差不多高度，视野很清楚，她点点头，收回手，感觉掌心好烫。 作家的话： 41-60 ☆、秘密－41 他一直是这样默默体贴，撩得人芳心浮动，可是也从来没有多说什麽，让她开心过後，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怎麽办？她真怕自己会一直困在他温柔又冷静的循环里，出不去。 夜愈来愈深，气氛却愈来愈闹腾。黑幕底灯火齐鸣，仰望见不著星星，但微光闪耀在每个人眼里，大家兴奋地呵出雾气，跟著主持人倒数： 「5、4、3、2、1－－happy new year！」 四周像是有很大很大的音量爆炸，冲破隐形隔膜，连地壳都震动。烟火绽亮，每个人脸上都是疲倦的亢奋，他们拥抱亲吻，分享新年的第一分秒…… 「新年快乐。」 冷益转头，深深看进林羽瑶的眼睛，她背脊一麻，差点要摔下地。 「新年快乐。」 她挤出笑容回应，像身旁人潮那样给他一个拥抱－－他似乎回抱了片刻，是她的错觉吧？ 人挤人令她的感官昏眩。 「差不多……要回车上了？」她低喃道。 冷益点头，弯身将圆凳装袋，拉鍊一拉，俐落地甩上肩，空出一只手牵著她走…… 「是羽瑶吗？」 惊喜的呼唤，来自後方挺拔的男子。 他们转过身，看见何修成。 作家的话： ☆、秘密－42 「啊，学弟！」何修成像是很高兴这个发现。 冷益可不高兴，转身望见上次联谊後对她穷追不舍的学长－－为什麽新年的第一天还要忍受他的出现？ 他压根儿不想寒暄，林羽瑶牵住他的步伐。 「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何修成熠熠的眼发亮。他真是太幸运，竟然在这万千人海当中，遇见他最想见的那个人。 「你也跟朋友来跨年？」林羽瑶礼貌地和他聊几句。 「是呀，不过走散了，等会儿只好搭捷运回去。」 「你要坐捷运，这个时间会很挤吧？」林羽瑶想了想，晃晃被冷益握住的手，「益……」 冷益眯起眼。免谈。他没那麽大的度量，让情敌上车，接近她。 「我们车上还有位子……不是吗？」软软的嗓搔挠他耳膜，嫩嫩的指在他掌间摇晃，冷益敛眸，屏息，心上一阵麻痒。 作家的话： ☆、秘密－43 「……没有用，对不对？」 稍晚何修成上车以後，齐伟带笑问他。 能对任何人绝情的冷益，唯独拒绝不了林羽瑶的要求，不管他多麽想抵抗，都没有用。 冷益的回应是瞪他一眼，把林羽瑶拎上副驾驶座－－「坐好。」他嘱咐林羽瑶，不意外看见她扭来扭去，想换位子给美拉。 他眯眸，心中怒火熊炽，对何修成的存在、抵抗不了的自己，和她总是维护别人的心意…… 对美拉好，对何修成好，对他呢？ 作家的话： ☆、秘密－44 冷益半句话都不想说，面色寒冰。 「咦，你跟女朋友来跨年吗？」齐伟在後头与何修成攀谈，舒缓气氛。 「没有，我跟朋友来的。」何修成翩然摆手，看向前座，「我想追的人，还没有答应……」他眼光落在副驾驶座上。今晚巧遇她，说不定是个机缘，要他正式开口？ 他恳求的眼神望向大家，面对这麽诚挚的请求，叶旻珊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她眨眨眼，豪气地左手搭上驾驶座。 「益，前面便利商店停一下好不好？我买个东西。」 冷益没答，快接近的时候，却准确将车子停在门口。 大家一个拉一个下去了，很快地，车厢内只剩下何修成、林羽瑶、彻底忽视众人眼色的冷益，和满车壅塞的寂静－－ 「羽瑶。」 何修成身体微微动了动，划破沉默。 作家的话： ☆、秘密－45 「嗯？」 林羽瑶回眸张望，心下揣揣，气氛好像怪怪的，她纠结在膝上的小手，微泌著汗。 「我很高兴今天遇到你……」 车内昏暗，何修成声线紧绷，像是张到极致的弦，克制著满弓情潮。 「噢，我也……很高兴。」她支吾回应。 「真的吗？」何修成亮了眼，他直起背脊，探向副驾驶座：「那－－」 「咳！」 简洁的咳嗽声截断他。 「益，太冷了吗？」 风扇呼呼转著，林羽瑶倾身拨开冷气口，稍减黑暗的薄凉。 「没有。」 有什麽就要发生，他感觉得到。呼吸渐快，胃绞紧，空气里的静谧隐隐张扬著危机，冷益想自己应该要行动，却拿不定到底该怎麽做。 他视线落在她抽手的地方，黑色叶扇彷佛还记得她轻柔的抚动，甘愿臣服……似他的心，也被同样的纤掌摆弄左右。 「呃，羽瑶，」何修成想得回她的注意，「那、那我直说了－－我一直很喜欢你，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作家的话： ☆、秘密－46 林羽瑶眼色迟疑。 她在等，等另一个人的反应。 冷益全身绷紧，视线直望著窗前夜景，不流露丁点狂暴的情绪。吸口气，发现林羽瑶在觑他，他转过头，光明正大地对上她的眼睛，看见那里边有些羞涩犹豫…… 他下车，碰地反手甩上车门。 「你自己决定。」 他留给她空间，踱开一段距离，慢慢让自己冷静。 这是他的风度，如果她做出了选择，他会二话不说地，遵守。 「我……」 见冷益下车，林羽瑶十分窘惑，也失落於他的反应。 他并没有说「不要答应」。 他也没有说「我喜欢你」。 她等了那麽久、那麽久，久到终於要放弃，他又出现偶尔的温柔……或许，他从来没有特别的意思，一切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抬起眼，面前是何修成含蓄的热情，鲜明肯定。 他追求她三年多，从来没有放弃，从来没有暧昧模糊，喜欢就是喜欢，不用摸索揣测，反覆思索後不断失落…… 林羽瑶暗吁口气。 她想，她厌倦了等待。她想，这是个机会。她想，她就要离开这个下坠的漩涡…… 「好。」 她点头。 ☆、秘密－47 「真的？」 何修成惊喜，林羽瑶在他的兴奋里，异常冷静。 「嗯。」她探手拨回冷气口，避开何修成要环来的拥抱，让冰凉的风吹袭眼睛－－眼皮是那麽温热，饱含滚烫的液体，她需要降温，来忘记今晚已然历经的，那个奢侈的拥抱。 「羽瑶答应我了！」 何修成手舞足蹈对上车的人一一宣布，冷益最後一个上车，他简洁坐进，没有看向林羽瑶，没有像别人道声恭喜，没有多馀的动作…… 他迳自驾车，直到停在林羽瑶家楼下，一个字也没有多说，拉起手煞车，他望著挡风玻璃，手搭在方向盘上。 「我送你下去！」 何修成积极起身，林羽瑶不知道怎麽推拒他……临下车，她踢到那个大袋子，拌了一下，「哎。」 冷益探手过来，使力一提，将袋子拎到驾驶座丢著，瞧也不瞧她。 林羽瑶喉间涌上梗刺，回想相依赏烟火也不过是方才的事……世界在顷刻之间就颠倒，再回不去从前。 生命原来是条单行道。 她咬唇，匆匆与大家道别下车。 「你整晚没睡，会不会不舒服？」并肩走在路上，何修成贴心关切，林羽瑶哆嗦著，摇摇头躲回家里。 一直到好深好深的寂夜，手机哔哔响，她按开，看见新简讯－－ 新年快乐，祝你幸福。 没有称谓没有属名，但她知道那是冷益……缓缓将手机按上心口，她蒙进被里，无声地哭起来。 作家的话： ☆、秘密－48 那时候的眼泪彷佛流到现在，林羽瑶心里微微惆怅想。（我没有碰过这麽积极的人……算是，个性上能够长久相处的人吧？） 冷益凝神，没去打断她的思绪。 （那个时候，益……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呢？） 他漠然的眼色重现脑海，林羽瑶唇角微坠。 「不对。」冷益低颈，閒散姿态中匿著认真的眼。 「我很在意。」 林羽瑶浅浅意外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她呼吸一窒，偏头回避…… 愈是不去想，跨年夜的记忆愈是鲜活重现。 她还记得他拥抱时炽热的体温，记得他甩袋上肩的弧度，她从来没有忘记，他每个独特的小动作。 远处，何修成突然抬头，像感应到什麽地望著他们，心底涌起某种莫名的直觉－－他们两个人，当初是怎麽认识的？ 那好像也是一个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49 相簿被七手八脚往前翻，停在火锅店里的四人合照。 「你们看，小瑶气嘟嘟的！」叶旻珊手指照片大笑，「你们俩好好吃顿饭也会吵架，真是的……」 「对啊，」齐伟开玩笑地探臂抽出冷益的皮夹，「还是为了饭钱这种事－－」有张东西从暗层内被甩出一半，他见了呆愣，快手塞回去，不闹了。 冷益盯著他，缓缓塞妥皮夹，齐伟缩缩肩膀，自动错过他的目光。 叶旻珊没注意他们，迳自感慨：「啊！真怀念……」那段还能大吵大闹的日子，那时毕业才不过两年，大家都还没嚐到被生活绑手绑脚的滋味。 被他们一说，冷益也想起那次火锅聚餐及莫名其妙的争执，但他自认没错，至今－－ 「为什麽生气？」转向林羽瑶，他问。 林羽瑶愣看著他，回想了下，理直气壮起来。 「当初讲好了我请客的。」 对了，当时她就是这麽说的。 冷益眨下眼，蓦然忆起在跨年前，他们两人的那场争执…… 作家的话： ☆、秘密－50 「益，快救我啦！」 十一月，深秋的天气，微微凉著，叶片纷落在街道上。林羽瑶透过大楼玻璃帷幕，看见风吹树低头，飘落叶泪，被行人踩到脚下…… 另端一把清冷的嗓音落下。 「怎麽了？」 「齐要我帮他代班，可是现在有问题，我找不到他！」 他们的交情是这样的，即使在最不合宜的时候打给他，她也用不著解释寒暄什麽，因为他根本不会觉得奇怪。 有时候她良心发现问一句：「在忙吗？」 他会生气。 「对，很忙，你敢挂掉试试看。」 这样她在另一头就会偷偷笑起来，确定自己在他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秘密－51 「你等一下。」 冷益拿另只电话，拨了叶旻珊的手机。 「齐呢？」接通後，他劈头问。 叶旻珊直接把手机扔给齐伟，要他自己去面对冷益……她就说吧，找小瑶代班，最後一定会接到益兴师问罪的电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欸，对不起啦！」齐伟拚命道歉後，结束电话，把手机递回给叶旻珊。「等会儿一起吃晚餐吧，我要跟小瑶陪个罪。」 「好啊，我要吃麻辣火锅！」 「……我又不是跟你赔罪。」 齐伟眼角抽搐。 联络过後，四个人决定约在火锅店见面，「我请客喔，」林羽瑶对冷益说，「要谢谢你帮我解决这件事！」 冷益没应声，他知道她才刚开始工作，收入不稳…… 「啊啊，我要上车了，先这样。」尚未回话，林羽瑶急著搭上车，把手机挂了。 冷益收线，微笑想，她对他不很客气。对别人，她一向相当矜持礼貌，只有对他，敢这麽大胆。 这就是，她信任他的表现吧？ 冷益嘴角笑意更深。那麽付账的事，他就不让步了。 作家的话： ☆、秘密－52 带著不错的心情，冷益准时前往相约地点－－ 「好辣、好辣！」 晚间七点，麻辣火锅店人声鼎沸，闹哄哄的一堆人走来走去，高声喧哗，服务生喊出菜的声音此起彼落，间杂著「欢迎光临！」的招呼，整间店空调开得极冷，却还是热闹不已。 靠角落的一桌，辣红的火锅汤头热在圆桌中央，两张椅子空著，剩林羽瑶和冷益坐在桌边。 林羽瑶探头，伸筷进麻辣锅底，挟一块油豆腐放到嘴边吹凉，一口咬下，汤汁喷出，麻烫舌头，她慌慌张张伸手，要抓桌边的饮料。 「你今天不能喝冰的。」 冷益长手推远她目标的奶茶，瞬间将温红豆汤，换到她面前。 林羽瑶一怔，动作停下。 「为什麽？」 冷益瞪著她，见她满脸不解，闭了闭眼，不得已地说出： 「你不是那个来？」 乍闻言，林羽瑶脸蛋晕红，捂住嘴，「你怎麽知道？」 冷益瞥她。 「你那个来会腰痛。」而她今天一直像老人那样扶腰走路。 「我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吧……」林羽瑶把脸埋进手里，不敢相信这麽私密的事会被他注意到。 冷益看她低垂的後脑勺，眼色温软了。 有些事不需要等人告诉，只要用心，自然会知道……她还不明白这件事，不明白他用了多少心思，在她身上。 作家的话： ☆、秘密－53 离开去拿菜的叶旻珊和齐伟回来，「来来来，吃四川凉粉！」叶旻珊放下刚拿的新菜，坐回位子上，齐伟也在桌上放下一盘，「这是蜀辣黄瓜－－」 「出菜，霜降牛肉！」服务声齐声喊。 叶旻珊跳起身，「我要那个！」眼看桌上已经摆不下，她一把将桌上刚刚吃剩的盘子往旁边推。 「帮我倒掉！」 「……噢。」林羽瑶慢半拍地回应。 眼见叶旻珊迅速跑开，她转头张望，要找厨馀的小垃圾桶……啊，在那里，刚刚齐伟放菜的时候，被他移到墙脚摆著了。 她弯腰，伸手－－咦，没搆到，手太短了。她有点糗地坐正，旁边的齐伟忽然伸出手。 ☆、秘密－54 林羽瑶感激地抬头。齐伟平常不是这麽体贴的人，今天竟然会注意到，要帮她拿呢…… 他伸手，推开椅子，「我去帮忙拿菜。」顺手将盘子推到林羽瑶面前，「我的也麻烦你罗！」他很快追随叶旻珊离开，剩林羽瑶愣在桌边。 糗啊，又会错意了…… 她胀红脸，悄悄弯身，再次伸手，试图去搆。 长臂忽地闯入视线，快到她根本没有看清，垃圾桶是怎麽被拎上桌的。 林羽瑶抬睫，见冷益一手抄盘子，一手按垃圾桶，姿态是一贯沉稳的低调，转瞬之间，齐伟、叶旻珊和她的盘子都倒得乾净，垃圾桶置回墙角，他什麽话也没说，端坐回位。 作家的话： ☆、秘密－55 林羽瑶傻眼。 「益……」她感动地对他眨动睫毛。 冷益突然伸手遮住她圆亮的眸。 「嗯，怎麽了？」乍然的黑暗让林羽瑶不适应，她抬手轻触要阻止他的动作，冷益大手牢牢罩在她脸上。 「别看。」他警告她。 「这样我不能吃饭啦，益……」小手使劲拔他的掌，软嫩肌肤攀在他手背，施力与他抗衡著。 冷益眯眸，感到燥热，掌背缠绕著她的温暖，紧贴摩擦，如兰气息也逐渐匆促，轻触上他皮肤…… 他密密捂住林羽瑶的眼，倾身，在她唇上啄吻一下。 作家的话： ☆、秘密－56 大手抽开，乍见光明，林羽瑶还有些惚恍，呆坐在椅子里，手指缓缓抚上唇瓣…… 「喏，霜降牛肉！」叶旻珊回来，得意地捧高新菜色，放在桌中央。林羽瑶迅速把手放回膝上。 「还有金针银芽。」 齐伟跟进，两人正好一左一右，坐在林羽瑶和冷益中间，沉浸在抢到的亢奋中，埋头煮火锅。 冷益迳自端碗，继续吃饭，林羽瑶眨眨眼，机械性地跟著捧起碗。 叶旻珊搅动一桌白雾，边煮边聊：「我刚刚还在跟齐说……以後交了男女朋友，记得要带来给大家看喔！」她瞧向林羽瑶。 像小瑶，太单纯了，被人骗走怎麽办？ 林羽瑶惊魂未定，见叶旻珊盯著她，一时紧张脱口问。 「那……如果是认识的呢？」 冷益瞥她一眼。 作家的话： ☆、秘密－57 她不由自主涨红脸，支吾解释：「我、我是说，像齐和、和旻珊，如果交往的话……」 「哈，不可能啦！」桌上吃得风卷残云，叶旻珊边啖边挥动筷子，「他又不是我喜欢的型！」 齐伟伸筷，将锅里捞个乾净，哼哼两声。「你不要那麽铁齿……愈说不可能的对象，最後愈可能成真噢！」 叶旻珊打个寒颤，抡起筷子敲他，「听你在那边乱讲，我们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 「该走了？」眼看吃得差不多，店外还有人在排队，不理睬打闹的两人，冷益拾起帐单。 「欸欸－－」齐伟边躲边叫，「我出羽瑶那份！」 林羽瑶闻言，也不甘示弱。「益，你那份我出，帐单给我。」 冷益充耳不闻，掏出皮夹。林羽瑶皱眉，踮脚拿走他的皮夹。 「我说我要付嘛。」 「还我。」冷益朝她伸手，声音沉了几度，冰冰的，跟平常的淡漠不同，听起来反而有丝……紧张？ 林羽瑶低下头，想那是错觉，继续把皮夹抱在xiōng前，探手搜寻自己的小钱包。「不要。」 「皮夹，还我。」 林羽瑶抬头看冷益，那嗓色微妙得让她有些狐疑……他很少这麽严肃的，为什麽这麽在意一个皮夹呢？ 「好吧。」还就还。林羽瑶翻开皮夹外侧，她要把钱抽出来，再把皮夹还给他－－ 「不、准、开。」冷益沉声道。 这真的是警告，林羽瑶有些傻了，他从来不对她凶的。 「说好了我请你的，不是吗？」她有一点点不高兴。 「我没答应。」冷益傲答。 「你－－」林羽瑶气闷，「才不管你，我付啦！」把皮夹丢还给他，她找到小钱包，要去柜台。 作家的话： ☆、秘密－58 冷益拦住她，「我付。」 「不要！」 两人在走道间僵持不下，林羽瑶的去路完全被冷益堵住，她气呼呼瞪著他，他也回视著，好看的五官僵凝，身型高大而更显压迫感…… 林羽瑶气结，「好啊好啊－－那麽爱付给你付好了！」她撂下话，从他身边挤出去，推开餐厅大门就走。 气死人了，为什麽每次都输？从小到大，没有一次吵赢他的…… 真讨厌。喜欢是一回事，害羞是一回事，让她小鹿乱撞是一回事，他还是很有本领让她生气。 或者说，只有他有那麽大本事，牵动她的情绪，因为太在乎了，所以看不开、输不起…… 「这有什麽好生气的嘛……」缩去角落的齐伟，探头出来打圆场。 冷益狠狠把他瞪回去。 他没有想吵赢她，只是不愿让她付帐…… 结果怎麽反而惹得她生气？ 冷益烦躁地摊开皮夹，看一眼，掏钱埋单。 作家的话： ☆、秘密－59 事过境迁多年，冷益还是很想知道林羽瑶心底的想法。 「当初讲好了我请客的！」 （而且你负担也很重吧？公司才刚起步，我想你没什麽钱，才说要请你啊……） 听见她的心声，冷益皱眉，当时不晓得，她有这样体贴的考虑。 「我能付的。」他脱口解释多年前不曾说出的话：「公司那时候……已经不错了。」他没有习惯到处跟人说他的成就，却未料，给了她迂回的想像空间。 讲完的瞬间，冷益好像有些明白了，男人把这能力给他的原因。 因为听见她的心声，他就能解释，就能表达自己……这样，就有了赢回她的机会吗？ 「小瑶！」 冷益抬眼，见齐伟在餐台边，朝林羽瑶猛招手。 「喔……我过去一下。」林羽瑶看看他後，往餐台走去。 「旻珊叫我把这个留给你。」齐伟伸手，把巧克力蛋糕推到她面前。 啊……旻珊还记得她爱吃这个。 林羽瑶唇角弯弯，熟悉的温暖漫上心头，她倚在桌旁，捧著蛋糕，跟齐伟聊起天：「我问你喔，你知不知道，为什麽益不让我开他的皮夹？」 说起来，他们之间从来没什麽秘密，有次他拜托她领钱，连提款卡密码都告诉她，没道理皮夹要防著她吧？ 齐伟动作一顿，小心回话。 「你是说以前，还是现在？」 「吃火锅的时候啊，」林羽瑶蹙眉，「你忘了吗？他跟我抢皮夹抢到要翻脸呢……」 「那时候啊，」齐伟像是松了口气，「哈！他只是放了张照片而已。」 林羽瑶凑身过去，神情好好奇，「什麽照片？」 「这个嘛……」齐伟前看後看，确定冷益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才低声道：「是一张，你不应该看到的照片。」 作家的话： ☆、秘密－60 「嗯？」 林羽瑶表情困惑。 「哎呀，」齐伟摇摇手指，「总之是不宜让女生看到的照片……这样你懂了吧？」 他转了转眼珠，林羽瑶陡然领悟过来，眼睛睁大。 「你是说、那种照片－－」 齐伟得意地瞧她掩嘴，「没错！」 「……他为什麽要带那种照片在身上？」 「欸，」齐伟双手一摊，「睹物思人咩。」 小脸皱成一团，林羽瑶实在难以想像，冷益皮夹里携带辣妹清凉照的事实…… 齐伟嘿嘿笑，望著林羽瑶困惑的表情，笃定她被误导了。呼，他暗松口气，这样她就不会追问他刚刚看见什麽－－ 因为冷益的皮夹，也是一个秘密。 作家的话： 61-80 ☆、秘密－61 「小瑶，快来看这张！」 叶旻珊翻著相簿，用力挥手，眼色湛亮。 林羽瑶吃掉最後一口巧克力蛋糕，搁下盘子，从桌边向人群聚集处走近。 「嗯？」 齐伟跟她一起回来，探头看见，大笑戳著相簿，让相簿颤抖。 「是那－张－海报耶！」 林羽瑶凑头看，照片里是她高举偶像团体的海报，笑容缤纷灿烂，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天哪……」她掩脸，不敢重温那个迷恋偶像的小少女。 「欸！最起码你喜欢的现在还红啊，我迷的那个才往事不堪回首咧！」叶旻珊抱著肚子大笑。 没留意大家哄闹，冷益静静地，隔一段距离欣赏照片里的林羽瑶。 那抹笑莫名地光彩艳魅，狠狠刺进他的心，到今天仍旧眩惑动人地、心盪神驰了他。 他从yīn影处走出，锁住林羽瑶的眼。 「怎麽笑那麽高兴？」 他想重重盖住相簿，不让任何人凑近观赏……但他不能，只有藉问题吸引每一道还在打量的目光。 林羽瑶仰颈，果然大家都离开相簿，听她回答：「我拿到s.i.r.的限量海报，当然很高兴啊！」 对了，是限量海报。 她这样一说，冷益就想起了，吃火锅前一年的情人节，他是如何暗地里为她标下海报的。 作家的话： ☆、秘密－62 「嘿咻，一、二、三－－放！」 齐伟松手，跟冷益一起把最後的大柜置落壁角。 「搬完了！」 齐伟大喊，整个人虚脱在沙发上，摊赖著，一动也不动。 「懒鬼，起来啦！」叶旻珊把他踹去地上，拉林羽瑶坐入沙发。 齐伟在冰凉凉的地上呜咽，这里没地毯，一整片白色瓷砖蔓延到天边，铺天盖地淹没他的视线…… 「别挡路。」 冷益长腿跨过他，把一袋饮料敲上玻璃桌面。 「喔，够意思！」齐伟马上复苏，精神抖擞拔开铁环仰头就灌。 「这样就搬完了？」 林羽瑶也拣了饮料，小小口喝著问道。 「嗯，」冷益灌一口，看看四周，「剩下是整理，我可以自己来。」 小套房里，斜阳透过纱窗，迤逦满地夕光的温度。冷风微凉，搬家整天的汗意被拂去，大家都有些累了，静静听老公寓外嘎嘎脚踏车骑过，再远一点，是大马路隆隆的震动。 但这里仍有一方宁静，白色茉莉从隔壁探入他们的窗景，偷看这个客厅……灰色单人沙发，玻璃茶几，矮柜，墙壁，没有别的了。 作家的话： ☆、秘密－63 「我真觉得，」齐伟举起瓶罐，碰碰斑驳壁痕，「要把我家那个香车美人的海报拿来，给你贴在客厅！」 冷益看他一眼，意思是「谢谢，不需要」。 「香车美人挂客厅？太low了吧！」叶旻珊指著齐伟笑。 「哪里low啊？」齐伟跳起身，不服气，「你房间里贴那个偶像的海报才low咧！」 「你有没有眼光啊！」叶旻珊霍地起身，大声捍卫自己偶像：「小瑶你说，我的爱帅不帅？」 林羽瑶咬唇，思考，陷入思考……「偶像的话，我觉得ray蛮帅的。」这时候，还是避免正面回答比较好。 「新出来那个偶像团体？」叶旻珊歪头想想，勉强同意，「－－s.i.r.三个人都算帅啦。」 「是呀，如果能用他们的海报布置房间，」林羽瑶低头笑笑，「好像很不错。」 ☆、秘密－64 冷益哼一声。 林羽瑶偷偷看他。她不敢说，其实她觉得ray跟冷益有些像……不是相貌，是那样疏冷的气质。 ray有张宣传照，昂扬的身躯半侧，垂眸，俯视下方，那峻拒的神情，总是让她想起冷益－－ 手机旋律乍响，林羽瑶低头检查来电……是何修成。她蹙蹙眉，自从上次联谊以後，他就常打电话给她。 「喂？」 「羽瑶，我是修成，你下个星期天有没有空？」 「呃、」她咬唇寻思，「有什麽事吗？」 「也没有，想找你吃个饭而已。」他温文笑言。 「下个星期天……」 她还在考虑，叶旻珊突然大喊：「不行！」 「怎麽了？」林羽瑶睁眸，一室人都仰首看她激动的表情。 「我们那天要聚餐啊！」她愤慨地说。 「有、有吗？」 叶旻珊双手盘xiōng，表情理直气壮。 「下星期天是情人节耶！」她问齐伟，「你有约会吗？」 齐伟回以白眼，她转向冷益，「你有约会吗？」 这次被瞪，她指向林羽瑶，「你有约会吗？」 林羽瑶摇头。 「我也没有啊，」她跺脚，「所以当然要一起来聚餐！」不然一个人待在家里或出去吃饭，都超闷的。 喔…… 林羽瑶点点头，了解了，她对著话筒说：「不好意思，那天我要跟朋友们聚餐。」 「这样啊？」何修成明显地很失望，不过还是打起精神，「那先祝你聚餐愉快。」他微笑，挂了电话。 「嗯。」林羽瑶也收了线，放下手机。「情人节、聚餐啊……」她呢喃著，举起瓶身，掩住一个偷笑。 作家的话： ☆、秘密－65 冷益瞟她。 只是跟他们吃饭，有必要那麽高兴吗？ 那只是跟他们吃饭，有必要那麽伤脑筋吗－－ 隔天上班，美拉经过冷益办公室，竟然发现她伟大又英明神武的老板在发呆。 他桌面摆著报表，手里钢笔牢牢在握，眼神却落在缥缈远方，旁边大开的窗卷来十五楼高度的风，呼呼刷过他衣领。 「老板！」 美拉大喇喇跳进去。 「你在想我吗？」 冷益凛眸，姿势未变，要不是她有仔细观察过一会儿，肯定以为他专注在工作。 「没有。」 美拉嘟嘴，「那你在想什麽？」 「没什－－」冷益沉吟半秒，「你知道哪里能买到s.i.r.的海报？」按常理推断，小女生对这种事比较有办法。 「s.i.r.？」美拉瞧瞧老板。 她英明神武的老板怎麽看都不像个粉丝……不过为了他，她倾尽所知地回答：「他们有一阵子没活动了，如果是要最新的海报，最近是有为公益拍的限量版，但只有去他们官网才能竞标！」 「官网？」那是什麽？ 「欸，老板我帮你啦，」美拉拍拍xiōng脯，襟前的小蝴蝶结上下弹跳，「你想要的我一定帮你达成啊！」 「……谢谢。」 冷益低声道。 虽然讨厌欠人情，但为了这张海报，他甘愿欠下一次。 作家的话： ☆、秘密－66 美拉神速地拉来椅子，凑到老板身边坐下。 「－－要用电脑、用电脑！」她在冷益凉凉的目光中解释。 开机，登入公益单位的竞标平台，美拉拨滑鼠查看。 「啊，剩一张了，我们快去抢！」 「抢？」 冷益不懂，谁想竞标这种东西？ 「老板！剩十分钟结标，我们赶快出价。」美拉飞快键进目前最低标价：1、3、5、0、0…… 天哪，一张限量海报那麽贵喔？她替老板的荷包感到肉痛，不过眼看冷益表情镇定，半分动摇的神情都没有…… 「什麽？抢我标？！」美拉指著萤幕大叫。 才刚完成下标，原先最高价的买主也更新出价－－看来是个有心的行家，美拉双眸圆睁，紧握滑鼠。 「我跟你拚了！」 作家的话： ☆、秘密－67 15500……17500……19500…… 美拉被赋予重任，半刻也不敢大意，出价终於在两万元的临界停下，美拉嘿嘿笑两声。 「老板，应该是没问题了！」 时间剩下四十五秒，她把右下角时钟按出来看，不断重整介面确认最新战况，直到倒数十八秒－－ 破两万！ 美拉大激动，卯起来提价的手指颤抖，滑鼠都握不牢，眼看时间滴答过去，九、八、七、六、五－－ 「我来。」 冷益侧身接过，长指如风，哒哒哒更新价码，按键送出。 （恭喜您得标……） 呼！ 美拉摊进椅子里，关键时刻还好有老板，稳健又流畅的动作好man哪！她眼睛变成心型，看向恢复面无表情的冷益，正在确认得标讯息。 「谢谢。」 他忽然转头，眼色温柔，「我欠你一次。」 「真的？」美拉眼瞳发亮，「那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这个不行。」 「好吧……」 美拉嘟嘴，起身拖著椅子走出办公室，刮出一痕嘎嘎声。 「那不然今年跟我一起跨年？」她想在新年的第一刻，藉机抱到他！ 「好。」 「耶！」美拉小欢呼一下，停在办公室门口，侧脸看他。 那张海报有什麽好？老板最後出价的时候，表情是满满的强悍和紧张，好像标的是他的命呢…… 作家的话： ☆、秘密－68 那时候，他在想什麽呢？ 冷益的心事总教人摸不透，到了星期天聚餐，他把终於得手的海报带去，却置在墙脚，不闻不问。 「我跟你们说，挑这家店真的是来对了！」 齐伟举著筷子大放厥词，众人听著，没有一个发现冷益带东西来。 日式小店里，硬木桌，单木椅，圆陶茶杯捧在手中暖呼呼，头上是方形吊灯，照明昏黄，入口处纸拉门，立一扇格状屏风，墙壁上则贴满日本地图和清酒海报。 老板不提供菜单，问明人数，直接上盘－－ 「哇，梅汁章鱼！」 叶旻珊不客气地开筷，白色小碟里章鱼清冻清冻的，妖娆诱人。 林羽瑶瞅向一迳沉默的冷益，感觉他今晚，有点怪。「怎麽不吃？」他坐在她身旁，她碰碰他肘臂问。 「嗯？」冷益抬眸，「没事。」 「益，你怎麽会想搬到外头啊？」 齐伟啖著鲍鱼沙拉问，几道冷盘团在桌上，热热闹闹地。 「离公司近。」这时期公司刚成立，能就近住，多花时间在工作上总是好的。 「喔，那你附近还有没有房子出租？」 咖哩可乐饼上来了，齐伟挟一个，在筷间酥脆得掉屑。 「怎麽？」 「没啦，」齐伟摇摇手，一拍xiōng脯，「我有个客户想在那附近租房子，我答应包准帮她找到！」 「噢，」冷益声线冷静，「就我所知，附近没有了。」唯一出租的一户，他承下了。 齐伟手一松，可乐饼啪一声，惨烈地掉在小盘上。 「不会吧－－我还说保证找到耶！」 「谁叫你要乱担保？」 叶旻珊在一旁凉凉插话。 「自己答应的，」冷益耸个肩，「自己负责。」 林羽瑶噗哧笑了，冷益觑她，微微挑眉。 作家的话： ☆、秘密－69 她赶忙低下脸，埋进热腾腾的鳗鱼饭里－－「这个好吃。」她拿小木杓给冷益舀了一碗。 快吃快吃，不要看她了，拜托。 冷益慢条斯理，执小铁铲切一块广岛烧回敬她。 「你也吃。」 「谢、谢谢……」 林羽瑶忙不迭道谢，感觉肚子快撑死了。 齐伟摸著後脑勺，烦恼怎麽跟客户交代，叶旻珊敲敲身後墙壁－－「欸、清酒美女海报，跟某人的香车美女有异曲同工之妙喔。」 齐伟眯起眸。 「我那个海报很漂亮好不好？你的偶像海报才让人受不了！」 叶旻珊瞪他。 「反正想在客厅贴海报的主意，真的很蠢！」 齐伟听了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好好好，你说了算……」唉，好男不跟女斗嘛。 叶旻珊挖杓鳗鱼饭到碗里，也同意休兵，最後结论一致通过：不管是客厅还是房间，都没有贴海报的必要。 冷益眼角抽搐，偏偏齐伟又注意到墙脚－－ 「咦，那是什麽？」 作家的话： ☆、秘密－70 冷益闭了闭眸，拿起圆筒，推到林羽瑶椅脚旁。 「给你。」 「欸？」 林羽瑶瞧瞧大家，又转头瞧瞧冷益，拾起报筒晃一晃，侧耳听里头的声响。 「给我的？」 见冷益点头，她小心翼翼旋开筒盖，拉展出好大一张海报。 「s.i.r.限量海报？！」 叶旻珊高声嚷嚷，其他客人纷纷投以注目礼。她不管，头凑上去检视。 「……真的是耶，你从哪里拿到的啊？」 冷益咳了声，挟起一根炸麻糬，像是没听见。 林羽瑶贴近一点，看著ray的脸，高兴地晃晃报筒。 「谢谢你。」 她抿唇，抿不掉嘴边鲜明的笑花，她用海报遮住笑容，慢慢收卷起来…… 作家的话： ☆、秘密－71 齐伟在一旁鬼祟伸手，叶旻珊看了大叫。 「喂！」 他正偷拿桌上的炸麻糬，送给临座的小女孩。 「那是我的耶！」 「我的吃完了嘛，」齐伟一摊手，「她那麽想吃，」他指指刚才还眼巴巴、现在笑得好快乐的妹妹，「你就当作做好事嘛……」 「我、也、很、想、吃、啊！」 「没关系，我的给你好了。」林羽瑶连忙把自己没吃过的贡献出来。 「哼！就知道小瑶对我最好了。」叶旻珊瞪齐伟一下，亲亲爱爱地搂住林羽瑶，「可是这样你就没有了。」 林羽瑶吐舌笑笑，伸出一只纤指，戳戳冷益。 「益……」 「嗯？」他冷静回应。 她眨巴眨巴仰望他手中的炸麻糬，指尖在他臂膀上画圈圈，看糖粉在暖光中闪耀金泽。 「自己要给的。」 冷益转回头。自己给的，自己负责。 呜，怎麽转眼就变这麽无情啊？林羽瑶收回手指，感觉沮丧…… 气氛沉寂下来，齐伟站起身，「哎，我去买单好了－－」糟糕，他起的头，这下子害到别人了。 林羽瑶没精打采，拿筷子戳著可乐饼，视线紧紧盯著盘子。唉，她又自讨没趣了，真丢脸…… 「喏。」 炸麻糬突然伸到眼前，她抬头，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冷益叹口气，「给你。」 真是的，他的原则碰上她，老是不管用。 「益……」 不用看她，也知道她一定是一副超级感动的表情，冷益心里觉得好笑，大手晃两下。 「要不要？」 「要要要！」 林羽瑶忙不迭地接过，又笑开，身体里像绽了朵大花，红的黄的粉的缤纷的颜色，都从身体里开出来，脸色妍艳照人。 冷益近看著，脸热了，他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 「受不了。」他低声道。 「……那是我吃过的。」 作家的话： ☆、秘密－72 糖粉的甜味好像还留在口中，林羽瑶想，那张海报被她收到哪里去了呢？ 啊，上次收房间的时候，从墙上撕下来了。 自从跟何修成交往，她把冷益感动她的一切，都藏进衣柜底层……连同照片、所有的回忆，通通摺叠整齐，尽量不再去翻动，今天却让他的问题一件一件掀揭了－－ 怎麽笑那麽高兴？ （你在情人节送礼物给我，我怎麽可能不高兴？） 一旁的冷益凝神听见，嘴角可疑地浅浅上扬…… 「你为什麽会有那张海报？」林羽瑶歪头问，「我听说那个要在网路上竞标的……可是，你从来不会买这种东西啊。」 冷益忍住一声暗叹。 是，她对他的作风很熟悉，但，他也是会变的好吗？ 尤其当她笑著，说如果能用s.i.r.海报布置房间好像很不错的时候……他坚决的原则，就会为了她七十二变。 他沉声招供，「是买的，但高不高价我不会告诉你。」哪有人送礼物还摊价钱的？ 「真的？」林羽瑶好惊讶。 她一直以为，是别人送他，他刚巧在那天转送给说过喜欢ray的她而已……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再问下去，她却听见自己开口： 「你为什麽……买海报送我？」 作家的话： ☆、秘密－73 「那天是情人节。」 冷益神色平静，站姿依旧。 沁寒如冰的嗓音里，隐隐冻藏了一泉蜿蜒的温柔，他想，这可能是最後一次对她坦白的机会…… 「羽瑶，你的摸彩券是几号？」 何修成走近两人，英挺的气质光华展现。 林羽瑶愣了下，低头从口袋里找出摸彩券－－「98号。」 何修成的眼睛闪亮，「你中奖了。」 「中奖？」 「嗯，」何修成点头，「刚刚台上广播要去领奖。」即使没人注意，但今日同学会主要流程还是台上的表演与摸彩活动。 他微笑，曲起手臂，一副要陪同领奖的姿态。 林羽瑶低下脸，「那、我去看一下……」 冷益清楚看见，她在听到他的答案之後，脸红了。 他曾经说过，她脸红的样子（因为太可爱－－但这句他当然没说）最好不要给男友以外的人见到，自从跟何修成交往後，她就再也不曾让他看见她脸红。 冷益勾唇垂眸，望向相片里笑得开怀的她。 那是因为在情人节，收到他的礼物吗？ 原来每朵女人的笑容，都是一个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74 「这是……？」 叶旻珊细致的眉挑得老高，望著摇摇摆摆走来的林羽瑶。 「摸彩抽到的奖品。」提著另一端的何修成帮忙回答。 一大片保丽龙板，贴著xiōng前戴花环的美女照片，横标五颜六色拼出「峇里岛浪漫双日，附导游！」 「呃、」叶旻珊点点头，「恭喜……」她瞟瞟板子，那美女真艳，吸引周遭男士目光，就连何修成，也多看了好几眼。 「渴了吧？」何修成收回视线，对林羽瑶道，「我去拿杯饮料过来。」 「谢谢……」林羽瑶看他走远，转身，拉住叶旻珊的袖子。 「怎麽办……刚刚益说，海报是、情人节礼物。」她咽口水，艰困地说完。 叶旻珊笑出声。 「那不是很明显了吗？」 「那、那该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叶旻珊摆摆手，「你不喜欢就拒绝他，你喜欢，就拒绝何修成罗。」 「……有这麽简单吗？」 「不然咧？」 「可是、那也只能表示他那时候喜欢我，现在又不一定……」 「去问他啊！」 「……去问？」 「你不敢？我帮你问！」 勇於追爱是叶旻珊的一贯作风，她朝冷益走去。 「等等、不要啦－－」林羽瑶拉住她。 作家的话： ☆、秘密－75 「羽瑶，你过来看。」 何修成微笑，端著饮料，低头望向相簿。 「－－那是什麽？」林羽瑶正尽力阻止叶旻珊，勉强回话。 「大学联谊的照片，」何修成语气怀念，「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拍的。」 众人闻言，八卦地凑前共赏。 叶旻珊也暂时改变方向，林羽瑶终於能松手，走上前去看－－ 小小的相片方格子里，黑鸦鸦站了一群人。 何修成排在她旁边，她站在冷益身边，冷益手插口袋，瞪镜头，满脸不耐……他最讨厌照相了，林羽瑶忽然想起。 他好像也讨厌联谊，那天为什麽会去呢？ 「你为什麽去联谊？」 冷益无声息地从她身後冒出，林羽瑶吓一跳，拍抚xiōng口。 冷益眼色一暗，注视著她习惯的小动作。 「因为同学拉我，我才去的。」 她的答案，让冷益回忆起情人节的三年前，那场使她遇见何修成的联谊…… 作家的话： ☆、秘密－76 二十岁的时候，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在冷益重考进林羽瑶的大学後，他每天会去载她上课，中午一道吃饭，选差不多的课上，她的必修课他不用修，也去旁听，硬是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所以当她打电话问他：「明天我们系跟你们系联谊，你去不去？」 冷益打工回来累得半死，咕哝回道：「不去。」 他就真的以为，她也不会去。 林羽瑶挂了电话，拨给邀请她的同学，「不好意思，我不去……」 「林羽瑶！」公关股长在电话另端大吼：「我不管我不管！我们系人已经很少了，你还不去？」 她眼色凶狠，放话：「电机系在我们学校可火红了，你错过这一次就没有下次联谊的机会罗！」 「呃、没关系……」 威胁不成，公关股长放柔了音调，软性劝导：「我说羽瑶，你知不知道电机系有两棵我们全校最帅的校草？」 收到迟疑的短暂空白，她不死心地继续劝：「这次我花了多少心血人脉，才争取到联谊的机会－－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为了我们全系女性同胞的幸福！你就来吧……好不好？」 林羽瑶咬咬唇，犹豫著，好挣扎。 「噢……」 「来嘛……」 「……好，我知道了。」 「你答应了喔！」公关股长声线激动，「那明天早上十一点，宿舍门口见！」 林羽瑶虚弱应声，挂掉电话，垂头叹气。 拒绝别人是冷益的强项，从来就不是她的啊…… 作家的话： ☆、秘密－77 第二天，宿舍门口。 林羽瑶惊恐地看著一群电机男，倚在轰隆隆的摩托车旁，就著後照镜，拨弄发型－－ 「他们为什麽骑车来？」不是说只在附近吃个饭吗？林羽瑶抓紧公关股长问。 「喔，计画有变，」公关股长低身抱抱她的肩，甜笑道：「我们决定改去溪烤，所以大家来抽钥匙吧！」 林羽瑶一脸惶惧，被带上前，男生们的机车钥匙散堆在「爱的小盒」里，女性同胞张大眼睛打量。 「我要那个！」 「我要何学长的－－」 众家美女原来是有备而来，一阵明枪暗箭之後，没做功课的林羽瑶，拎起盒中最後一串钥匙。 大家速速成双成对，只剩下她拿著钥匙，呆站原地，等人认领－－ 作家的话： ☆、秘密－78 「那是我的钥匙。」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上前来，头发油腻，面色yīn沉。 他接过满布陈年汗渍的钥匙圈，「我叫赖星诚，」他直盯林羽瑶的xiōng部，说：「你好。」 林羽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拿包包在xiōng前挡了挡。 「你、你好……」 「跟我来。」赖星诚对著她的xiōng部说，转身去牵车。 天哪……林羽瑶心中挣扎，真的要坐他的车？ 「这一台。」 赖星诚跨上摩托车，转钥匙发动。 林羽瑶看了想直接昏倒－－那好大一台，铁马型，窄窄加长的排气管噗噗噗狂冒黑烟，後座用四条黑皮革绑住蓝色塑胶大篮……这是阿公骑去送菜的款吧？ 「上来吧。」赖星诚坐稳了，偏过头，邀请她的xiōng部。 林羽瑶把包包挪到xiōng前，小心翼翼地跨坐，篮缘摩擦著背部，她有点痛地皱起脸。 「下车。」 「我、我才刚上来耶……」 林羽瑶出声抗议。他知道她费了多大努力才乔好位置的吗？ 「不是我，」赖星城回头对她的xiōng部解释：「是他。」 林羽瑶随那根手指看去－－ 「益！」她眨眨眼，「你怎麽在这里？」 作家的话： ☆、秘密－79 「下车。」 冷冷的声音再说一次。 「噢。」 林羽瑶立刻乖乖地，下车站好。 冷益面色稍荠，对赖星诚说：「我载她去。」也不管人家伸手想挽留，他拉著林羽瑶往自己的车走去。 林羽瑶跌跌撞撞跟著，冷益发现，脚步缓下来，她感激地仰脸一笑，「你怎麽会来？」 冷益瞪她一眼。 「你怎麽会来？」 林羽瑶缩缩脖子，识相地跳过这个话题。 「你昨天打工那麽累，今天应该在家休息的……」 然後让她一个人来参加联谊吗？她知不知道他们系的男生会多热烈－－看看赖星诚！ 冷益哼声，打开坐垫，把女用安全帽丢给她。 「上车。」 作家的话： ☆、秘密－80 林羽瑶听话地接过，按指示安分地坐好。 途中她没有再打扰他，仅是扶著他的腰，像往昔每次坐车一样，只敢趁转弯的时候偷偷把脸贴上他被风吹鼓的衣背，想像那就是抱住他的感觉…… 「抓紧。」 「呃？」冷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羽瑶睁大眼。 「抓紧，」以为她没听清楚，冷益偏头说：「後面是山路。」 林羽瑶探头，看见前面弯弯曲曲、狭窄蜿蜒的山道，她握紧他腰侧衣服。 「好了！」 她的嘴凑上他偏过的耳畔，大声回答。 冷益一颤，感觉如兰气息吐在颈後，他俊颊淡褚，转回脸，正视前方路况。 左手无声响地离开握把，将抓在腰际的小手搬来环过腰。 林羽瑶被迫抱住冷益精瘦的腰，脸色殷艳，颊面避无可避地贴上宽背…… 原来是这种感觉。她悸颤又模糊地想著，感受她的心跳在他背面，她的手臂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们好像在一瞬间，靠得非常非常地近。 作家的话： 81-100 ☆、秘密－81 林羽瑶闭上眼，凉风拂过脸，摩托车爬坡的引擎声隆隆，阳光晒在皮肤上温温的……她突然有一点点鼻酸，抱紧了冷益。 她发现自己是那麽习惯他，甚至可以想像很久很久以後、他变老的样子，她想到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形影不离吧…… 「怎麽了？」到目的地，冷益跨下车，回头，发现她隐约闪耀的泪光。 为了觉得自己太幸福这种理由掉眼泪，他是不会了解的吧？ 林羽瑶抿抿唇，摇头，「没事。」 冷益锐利的眼看她，半晌。「走吧。」 大家陆续抵达，溪谷旁很快就热闹起来，众人先准备前置作业，有人堆叠石头，有人清洗食材。 林羽瑶被派去串豆干，她蹲在一块大岩後专心份内工作，听到有人耳语谈论，她跟著抬起头，看见冷益只穿黑色无袖背心，左肩扛著木炭过来。 「－－好帅噢！」 「你看看那个身材……」女性同胞们窃窃私笑，讨论著想找机会与他分在同一组。 蓦然想起刚刚自己才紧抱过那个身体，林羽瑶更往岩下缩，想办法藏住自己逐渐变红的脸。 作家的话： ☆、秘密－82 「你怎麽了？」 林羽瑶抬头，望见同学口中蝉连校草的何学长，笑著问她话。 她听公关股长说，何学长高大英俊、幽默风趣，进校三年已风靡校内半数以上的女性，其中又以女性教职员工占最大宗。冷益入学後，瓜分走不少女同学的芳心，但两人的人气可谓是势均力敌、相互消长…… 「我看见学弟载你来，你们很熟吗？」 何修成见林羽瑶不答话，亲切地换了问题。 「我们、我们以前是同学……」 林羽瑶结巴地解释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 「喔。」何修成像是了解了般，温文笑开。 「学长！」 嗔语从顶上落下，林羽瑶抬首仰望，发现是她们的班花，刘娇娇。 刘娇娇绕过来，「我找你好久喔，」她拉住何修成的臂膀，「他们说要分组了，你快点过来……」 何修成好脾气任她拉著，回头对林羽瑶说： 「你也来啊。」 「噢……」林羽瑶慢吞吞地站起，见两人的背影离去，才拍拍裤子，尘屑坠落石缝间。 她不习惯成为注目的焦点，直觉告诉她，与何学长保持距离为佳…… 作家的话： ☆、秘密－83 「还不去？」 清冷的嗓音就响在耳边，林羽瑶吓一跳，转头觑见冷益。 「你怎麽走路都没声音啦？」 冷益一笑，臂膀的汗被阳光照得好亮，黝黑的眼瞳也直勾勾看著她。 「你跟学长很熟？」 「没有啊，」林羽瑶摇摇头，「我们才第一次说话……」 冷益低应了声，正色道： 「你尽量……不要靠近他。」 「咦？」林羽瑶张著圆圆的眼睛，无辜地，瞅著他。 冷益略显烦躁，踢起石块咚地沉进溪里－－ 「反正，离他远一点。」 何修成已经不只一次看见他载林羽瑶上下课，有回还跟他打探，和她是什麽关系？ 「……她是我女朋友。」当时他答。 因为他真心相信，有一天，她会是。 作家的话： ☆、秘密－84 「冷益，快过来嘛！」 刘娇娇衣著清凉，人字拖露出白嫩脚指，踮在岩块上嗲声招唤－－她拉了一个还不够，务必把两株校草都霸占到自己这组。 冷益拎起嘴巴张开却来不及出声的林羽瑶，将她扯近。 「你跟我一组。」 他拉著想逃的她加入分组行列。 在一阵明争与暗斗过後，尘埃终於落定，刘娇娇还算满意地指使林羽瑶－－ 「我们要备料，升火就交给你罗。」 何修成亲切地走近，「我帮她吧，生火一个人不好弄。」 「学长！」刘娇娇在岩块上跺了下脚，「你不是答应要帮我切菜吗？」 何修成惋惜地看林羽瑶一眼。 「好吧……」 林羽瑶吁口气，很乐意跟他维持距离。 她蹲下身，倒几块木炭围成堆，粗糙炭屑在嫩指上擦下黑印，被别组找去帮忙的冷益忽然走到她身旁蹲下，结实的身型带来压迫感－－ 「我来。」 他瞪著她指尖印子，蹙眉道：「你去拿火种。」 「噢……」林羽瑶站起身，去执行最轻松的工作，走到一半，听见刘娇娇嚷：「冷益，生火交给林羽瑶，你过来帮我洗菜嘛。」 冷益一动也不动，声线却低缓清晰： 「你找别人，我要帮她。」 作家的话： ☆、秘密－85 抽气声，这下子不只刘娇娇，全体女同学望向林羽瑶，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地打量－－ 你们两个是什麽关系？ 看每双眼睛里急切闪烁这个问题，林羽瑶急急摇手，「我们、我们只是以前的同学……」 冷益目光幽浓，修长的指数算起来： 「应该说是从幼稚园、国小、国中到高中……」 幽深的眸色定定锁紧林羽瑶，她莫名地感觉到大事不妙。 「而且，你还忘了提一项最重要的－－」冷益倏地探手握住她颈後，略一施力，薄薄的唇贴近，将低唤揉碎在嘴侧，「嗯？」 女同学尖叫的音浪鼓震她耳膜…… 林羽瑶恍惚看著成功借位的冷益悠晃退开，嘴角扬起惩罚她划清界线的弧度，才转身面对众人。 你在乱说什麽啦！ 林羽瑶很想在大家面前，澄清误会。 但她没胆，只能吞忍满腹苦水，躲藏到骇浪趋缓、耳语逐渐星散後，才偷偷把冷益拉到大岩侧面，认真对他抗议： 「你不要乱说啦，大家会以为是真的……」 作家的话： ☆、秘密－86 之前他来系上，她都提醒他要低调再低调，现在这麽一闹，下次大家不注意到他才怪咧！ 冷益听著，脸色沉了，单手插进口袋，侧过身。 「那些女生，我不想应付，这样最快。」 ……是说，他不想花时间拒绝那些虎视眈眈的女生，所以拿她当挡箭牌？ 林羽瑶抿了抿嘴，垂头看向地面。 「喔、是这样啊，」她鞋尖无意识画著圈圈，「那你下次先通知我一下嘛，还有，可不可以不要再像、刚刚那样……」 虽然只是借位，但他靠得好近，她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啊。 林羽瑶润润唇，xiōng间馀悸犹存。 「嗯。」 听冷益应允，林羽瑶松口气，默默抚平亲腻时过於鼓噪的心跳。 对，他们是好朋友，所以当一下挡箭牌，没有什麽的…… 作家的话： ☆、秘密－87 「你们快回来！」 赖星诚流著汗，跑过来找同组的夥伴。 「要开始烤肉了。」最後火是他生的，不过当然－－他只对林羽瑶的xiōng部宣布这件事。 冷益跟著垂眼，扫过她的xiōng前。 林羽瑶脸色涨红，推他，「你还看！」 她害羞死了，冷益却笑起来。 「你放心，」他凉凉说：「赖星诚跟谁说话，都只看脖子以下，你不用……」太过自我膨胀。 「你－－」林羽瑶作势打他，冷益大步一跨，勾唇。 「我去烤肉。」 林羽瑶在後面踢翻了两颗石子，才缓缓跟上去。 「羽瑶。」 温和的叫唤扯住她，她抬眼，看见何修成步近，「你跟学弟……」 「喔，他只是借我当挡箭牌啦。」林羽瑶愣了会儿，直觉回答。学长不是那些可怕的女生，讲实话没关系吧？ 「噢，」何修成摸摸脸，慢慢扬起微笑，「是这样啊？」 「对啊。」林羽瑶陪著笑两声，迈步要走。 「羽瑶，」何修成又叫住她，「刚才我是想帮你的，可是娇娇……」 林羽瑶急忙挥手，「没关系，」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学长我们过去吧？」单独说话，感觉实在有点亲近。 「嗯。」 何修成低应，和她一起走回去，远远就见刘娇娇讨好地拿虾子给冷益，他淡漠回绝，自己取过吐司，刷烤肉酱，夹入肉片……旁边蹲著的赖星诚，一个人挥汗翻烤。 「学长，你回来啦！」刘娇娇扭身，抛下伤她自尊的冷益，投向白马王子的怀抱。 「这个给你！」她像个孩子，举高手里的竹签，何修成不忍拒绝，他接下烤虾，任她拖去旁边说话…… 冷益瞧林羽瑶一眼，害她一阵紧张。 「我没有靠近学长，」她举起手，「真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冷益眼色平静，看著她，林羽瑶被瞧得头皮发麻，心里想其实根本没有跟他报备的义务啊，嘴巴却还是疲於奔命地解释：「真的，刚刚学长只是问我一下－－」 「给你。」 吐司夹肉伸到她面前，林羽瑶愕然，然後出现那种冷益闭著眼也可以看到的表情。 「……你怎麽知道我爱吃这个？」 作家的话： ☆、秘密－88 只要用心，哪有什麽不知道的？ 冷益抿嘴，伸手去拿另一片吐司。 「国中烤肉的时候，是谁把全组的吐司都吃光了？」 林羽瑶闻言面色一红，小脸低垂，「我那天忘了带早餐嘛……」 「你吃了我的早餐。」 一路上她走在他旁边，肚子不断咕噜咕噜叫，吵死了，他乾脆把自己的早餐丢给她。 啊！好像是耶…… 模糊的记忆清晰起来，林羽瑶糗地几乎要趴地了。 「喂－－」 旁边微弱的呼喊传来，两人看去。 「换人烤了吧？」赖星诚满身大汗，左手小扇催火，右手铁夹翻肉，他一脸苦瓜对著他们的xiōng部说：「我还没吃耶。」再过去，地上摆著他烤出的一大盘肉。 「啊、抱歉抱歉，让我来吧。」林羽瑶良心不安地接过铁夹，把小扇子扔给冷益。 赖星诚喜孜孜地端起大盘，小跑步奔远了。 「娇娇、娇娇你看！」 盘子里用肉片排成一个「娇」字，刘娇娇见了－－ 啪，一巴掌。 「变态！干麽一直看我xiōng部？」 作家的话： ☆、秘密－89 冷益笑著，回想起被误会的赖星诚，「你说，那天是同学拉你，所以去联谊？」 林羽瑶点头，却不受控地回想： （每次都是你到我系上来，我也想看看你的同学啊……） 她真正的理由，令他微笑。 冷益左手插入口袋，慢条斯理地道：「那天早上，我去你家找你。」 「你去找我？」林羽瑶疑惑地看他，「为什麽？」 冷益观望天花板，没正面回答，「你妈告诉我你去联谊，」他的视线调回她脸上，字句清晰。 「所以我去了。」他摊牌，这是他参加那场联谊的唯一理由。 林羽瑶咬唇。 自从今天重遇他後，她就不断在思考过去－－ 他参加联谊，是因为她去了。二十岁的时候，他们形影不离。他们的发展到今天好像顺理成章，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她闭上眼，想起那天吹过颊边的风，晒著手臂的暖阳，她的眼皮温热，她记起了曾经为某个人那麽心动…… 这就是，幸福吗？ 作家的话： ☆、秘密－90 「我知道，」冷益粗哑地扬声，「你为什麽哭。」 林羽瑶一震，「益……」 「听说陈老师快到了，等一下她会上台致词呢。」 「我们的导师吗？哇，有十年不见了吧！」 有人交谈著走过，林羽瑶下意识地撇开头，站开一些。 她现在明白了，原来「清楚她的一切」就是他的喜欢，原来，他们之间最幸福的一刻，已然发生过。 ……那麽，现在呢？ 想起何修成，林羽瑶咬住唇，没注意到冷益尚未回答那天去找她的理由－－ 因为，那也是一个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91 「很高兴今天，又看到这麽多的同学……」陈老师到场，仪态庄重和蔼，站在台上致词，她年过五十，看上去依旧保养合宜，一身高领无袖素面旗袍，同色跟鞋，满面沉蕴的华丽。 致完词她下台，和同学打招呼叙旧。 「冷益？」陈老师挑起眉，「我对你印象很深－－」她微笑，眼色亲切又锐利，「我教书三十年，还没碰过哪个学生，像你大胆到不去考试。」 冷益勾唇，「是不能去。」他简短覆答。 老师点头，扫过他身边的林羽瑶，「听说你後来考上公共行政系？」 「嗯。」林羽瑶乖巧颔首。 「跟冷益同校？」 「是……」林羽瑶眼皮一跳。老师今天是怎麽了，一直把他们凑在一起提？ 「我记得你们小学也是同学？」 「不只呢，」有人谈笑风生地回应：「他们应该是从幼稚园就同班了，对不对？」 是何修成。 林羽瑶转头，看他风度翩翩地微笑，她尴尬，微点下头。 何修成步近，轻轻搂她一下，低声道：「齐伟在找你们呢，你跟学弟过去看看吧？」 放开林羽瑶，轻推一把示意她往相簿那里去，他转向老师。 「您是羽瑶以前的导师？我是何修成，羽瑶的朋友。」他伸手与老师一握，脸上露出风靡学校女性教职员的那种笑容，陪老师并肩踱开，「不知道她那时候在班上……」 林羽瑶不解地和冷益步往以相簿为圆心，却出奇安静的人群。 她好奇踮脚探头，从缝隙间钻进，看是怎麽回事－－ 噢，她知道何修成为什麽要避开了！ 作家的话： ☆、秘密－92 照片里，是少年的房间，少女蜷在房间中唯一的床上，静静伏睡，少年躺卧在地上，浅寐著。 「你们怎麽会……」 齐伟问出众人心底的困惑，大家耳朵瞬间拉长数倍，满脸关切表情。 「这谁拍的？」 林羽瑶抚额，不敢相信目睹到这种相片…… 冷益双眼微眯，扫视众人，众人霎时把耳朵收好，一个接一个低头，像深怕被老师点到的同学。 冷益回头检视照片，问道： 「你怎麽会睡在那里？」 「因为我前一天晚上严重失眠。」 已经放下手，改将脸埋入膝间的林羽瑶自暴自弃地答。 「为什麽失眠？」 「因为你－－」她突地打住，「我忘了。」她抬起头说。 冷益看著她，就这样忆及联谊前两年，大考过後的夏天、她睡在他床上那个午後…… 作家的话： ☆、秘密－93 「益，你在里面吗？」 林羽瑶举手，叩叩叩敲击在门上。 昨天才结束大学入学考试，一早她就来这扇门前报到，全都是因为冷益－－ 竟然缺考。 白色门板倏然拉开，冷益一见只有她，侧身让她进去，阖上门。 「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林羽瑶一见到冷益，像只小黄蜂嗡嗡绕著他走。 「你爸爸妈妈想进来看你，我爸爸妈妈想来看你，老师啊主任他们都想来看你……让他们进来好不好？」她歪著头，当小小说客。 「不好。」 少年劲瘦身躯抛回床上，拾翻刚才搁下的书。 「为什麽？」 少年翻过一页，语调彷佛漫不经心。 「……我的房间，不是谁都可以进。」 少女嘟嘴，「就算来不及整理也没关系啊，大家是来看你，又不是来检查房间……」 少年气结，猛力又翻一页。 少女絮絮叨叨著，「大家不会在意这些的，况且你的房间，」她抬头四处张望，最後讶道：「……很乾净啊！」 作家的话： ☆、秘密－94 五坪大的空间里，仅有桌椅床柜各一，再无其他，壁上刷著淡淡白中带灰的情调。 此刻唯一的窗开著，射进夏季炎热艳阳，光在地上飘散片片落影，冷益起身拉降半帘，又按开电风扇，朝向林羽瑶的方向。 电风扇唧唧转著，林羽瑶学他动作，趴上他旁边的位子。 「老师要我来问你，昨天为什麽缺考？」 冷益沉默，视线盯著书，但林羽瑶知道他根本没有在读。 「……你想知道？」 他闷闷开口。 出乎他意料地，林羽瑶双手一摊，头枕到床上。 「没有，你不用说。」 冷益挑眉，翻过身，单手支颐，望著她。 「为什麽？」目前为止，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从他嘴理，挖出答案。 林羽瑶的脸舒舒服服贴在阳光亲吻的床单表面，「我知道你这麽做一定有理由的－－」她歪头，「虽然你不说，但绝对有你认为很值得的理由。」 她悄悄掩住一个呵欠。 「所以不管你做什麽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好朋友就是要这样吧？嘻嘻，林羽瑶偷笑，益一定觉得很感动吧…… 她偷偷睁只眼，暗觑他，却见冷益脸色凝肃，逼近过来。 作家的话： ☆、秘密－95 「唔，怎麽了？」 「你快流口水了。」 冷益凑近她嘴角，认真地检查。 「你－－」林羽瑶窘赧，按住唇角，用力推开他，「我哪有！」 冷益俊颜笑开，这是她进房间以後，看到的第一个笑容。 「算了。」 他不想讲就算了，林羽瑶扭过头，表达完支持，心情稍稍放宽一些，彻夜未眠的睡意袭上…… 「欸，借我睡一下。」 不等他答应，她直接找到舒服的姿势，休眠去。 「喂，」冷益避开身，给她躺，「……我是男的，你有点警觉好不好？」他瞪视著林羽瑶。 她翻身，咕哝了句「小时候不都这样？小气鬼。」之类的话。 冷益探手拨乱她浏海，她皱皱鼻，拍掉，继续睡，他脸上慢慢浮现笑意，维持著支颐的姿势，观察她…… 柔嫩的脸好像吹弹可破，明亮的眼睛此刻被翘睫阖盖，白皙的臂枕在脸侧，细得让他很想一手圈握住，再来是软嫣的嘴，他看著，眼色浓了。 ☆、秘密－96 改成仰躺，他瞪著天花板，xiōng腔紧绷。 「喂，你回去睡。」 身边毫无反应。 冷益撑起身，「我说你回去－－」 林羽瑶正陷入梦乡地轻轻呼吸著，冷益见状，声音熄了。 「真是的。」他低喃，眉眼放柔，摊开床边凉被铺她身上，再把挂床外的细白手臂轻轻收来，放妥。 等她睡醒，他一定要告诉她，关於睡在男生床上有多麽枉顾自己的安全－－不过那也要等她醒了，再说吧。 温热指腹触上林羽瑶眼下的暗影，冷益眼角眉梢不禁放柔，摇摇头，他越过她，去睡地上。 风扇呼呼吹，窗外的蝉在炎热午後群起噪鸣，街道偶尔骑过摩托车的声响，墙头老树沙沙摆动，筛过光影落在房间底，世界是一片金色的宁静…… 作家的话： ☆、秘密－97 「爸爸，里面怎麽都没声音了，你有没有听到什麽？」 嘶嘶气音在房门外现形。 林爸爸眯眼，「他们该不会－－」他一抓门把就要推开。 「等一下，爸爸！」林妈妈柔软的掌覆到他手上，「先敲敲看。」她眨眼，剪断他的抗议。 他们身负老师和冷家夫妻之托，来查看女儿探问的进度，其他人等在楼下，就派他们上来，可不能冲动坏事。 叩、叩、叩，林爸爸慎重地以指节轻敲三下。 没有回音。 林妈妈握著林爸爸的手，默默转开门把，推空一丝小缝－－ 「……你在做什麽？」 林爸爸抚额，看妻子职业病发将挂脖上的nikon镜头塞进门缝。 「嘘，」林妈妈手稳稳，调整光圈焦距，抓好角度，唰唰唰唰就是十连拍，「你不觉得看起来很美吗？」她语气惊喜，动作不停。 原来凶手在这里。 林爸爸抿唇，他只看见一个浑小子和他宝贝女儿同间房睡…… 「哼，我不会准他跟小瑶在一起！」 「爸爸，小时候益来我们家玩，你不是很喜欢他？」还一直在那边嚷嚷，说想生个这样的儿子。 「那是以前，」林爸爸哼声，「现在愈来愈不像话，连那麽重要的考试都不去，以後可不要带坏我女儿！」 林妈妈张嘴，却见冷益侧身，似是要醒了。两人消音，将门缝掩至最小最小，剩下一只眼睛的距离…… 作家的话： ☆、秘密－98 冷益午睡得浅，翻个身便清醒，他背靠床沿坐起，视线刚好对上林羽瑶趴睡的小脸。 风扇旋转，门外两人屏息，预感有什麽事情在酝酿…… 他们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冷益只是坐著，维持劲帅又淡淡忧郁的气息，坐著。 什麽也没有发生。 林爸爸放松绷紧的身体，手稍稍离开门把，林妈妈轻扯他，示意该走了，女儿这边又没进度，再窥下去要是被发现，那可糟了。 「为什麽不问我？」 房内嗓音蓦响，正转过身的两人肩膀一震，连忙把眼睛凑回去。 冷益对著林羽瑶低道：「缺考的原因……大家都很想知道，」他注视著她的睡脸，「如果你问，我会回答。」就算需要耗费极大的勇气，他也会告诉她。 冷益慢慢凑近林羽瑶白润的耳廓，声线好沉好沉，几乎要听不见了：「我……」他闭起眼，感觉心房震盪。 微风吹送，林羽瑶的发丝飘颤，冷益探手，为她拂开扰眠的细痒，然後，再也无法克制地俯下脸－－ 作家的话： ☆、秘密－99 林爸爸握拳，推门就要冲进去，林妈妈牢牢抱住老公的身子，害他英雄气短了，无法动弹。 「妈妈！你没看到那小子……」他嘶嘶气音，怒吼。 「嘘。」 林妈妈瞪他，两人一起目睹冷益降身……在林羽瑶看起来软绵绵的颊面，落枚叶般的印吻。 金黄色阳光，白灰的墙，徐徐凉风衬著夏日蝉鸣吹进房间，在那大大床上，躺卧一少女，她阖著眼睫，红嫩的唇微松。少年弯身，直肘撑在她脸侧，年轻的脸庞认真地，亲碰少女的脸…… 「谢谢你。」 退开後，他悄声道。 作家的话： ☆、秘密－100 「哼，」林爸爸转身下楼，「那小子－－」他开口想骂两句，一时间不知道骂什麽…… 皱皱眉头，他咳嗽，「咳，真不像话。」 林妈妈跟上去，张手挽住老公，表情得意：「哪儿不像话了？」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隐隐有这预感了啊。 「哼！」林爸爸答不上来，转开头。 「好了啦，爸爸，这样你还不放心吗？那孩子会对小瑶很好的……」看益对小瑶的样子就知道了，林妈妈笑弯眼睛。 两人相伴走远，从头到尾，林羽瑶也不知道爸妈来过，她只负责拚命睡，睡到四点半，被冷益唤醒。 「林羽瑶，再睡你晚上会睡不著。」 林羽瑶赖在床上，用大枕头遮住耳朵，「人家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再一下下、让我再睡一下就好了……」 「你昨晚为什麽没有睡？」 冷益轻轻地眯起眼睛，质问。 作家的话： 101-120 书名：秘密（下） 作者：小花 ================== ☆、秘密－101 （还不是因为你！） 林羽瑶望向冷益，想著到今天还不敢告诉他的真正原因。 （你没有去考试，是多严重的事！第二年要重考耶！晚了别人整整一年耶！我怎麽可能睡得著啊？光想你就……） 她微恼，觑著冷益。 冷益极缓极缓地，扬起眉头。 「我後来，其实考得不错。」 林羽瑶听了微微张嘴－－重考跟她上同一所大学，这叫不错？她今天才发现，他还真乐观。 「你流口水了。」 冷益从口袋拿出包面纸，遮上她的唇。 「哪有！」林羽瑶嗔他一眼，望见他手上的东西，「这怎麽会在你那里？」她惊讶地问。 印上玫瑰的面纸，是陈老师去探视考生时，送给大家的礼物，她那包回家後就找不著了，消失至今…… 「那天，你掉在我床下的。」冷益指指照片，满意地见她赧红脸，徐徐说明：「我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要拿去还你。」这就是联谊那天早上，他去找她的原因。 ……结果那天他却忘了，直至要来参加同学会才想起，该带来还的。 作家的话： ☆、秘密－102 「噢……」一切源於自己的粗心大意，林羽瑶不好意思地收下，「谢谢你。」 陈老师与何修成走了一圈，绕回来，看见他们。 「对了，冷益，我还要问你－－」陈老师镜片後的眸光闪动，「你重考的分数是理组榜眼，怎麽没去台大？」 「他是榜眼？」林羽瑶惊呼。 何修成笑著说：「对啊，你不知道吗？学弟进来那年，系上都说有个可以上台大的学弟，跑来读我们系呢。」 林羽瑶惚恍回想。 当时冷益考完，只有跟家里交代考上的校系，都没提他分数如何、成绩多好…… 他不想说的秘密，可以藏得多深尽。 作家的话： ☆、秘密－103 林羽瑶看向冷益，他潇然挺立，几近挑衅地望著何修成，清晰回答老师的问题。 「我跟她念同一所。」不管是跟随、不管是保护，或说是习惯，他们同校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羽瑶捂唇，何修成怔然，像是意外这麽明显的挑战…… 「原来你这麽照顾羽瑶。」 半晌，何修成微笑了，没有嘲讽地感谢冷益，也没有卑怯地退缩躲避，他不卑不亢，站在众人的注视里。 林羽瑶惶立原地，陈老师倒是一派閒适，继续丢出问题：「那考试呢，为什麽没有去？」 冷益沉了眼色，抿唇不答。 因为他缺考的原因，也是一个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104 「其实我不太懂，你爸爸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何修成挽著林羽瑶，在长长餐台旁逛著，「他没说过我不好，但相处的感觉就是……有点距离。」 「嗯？」林羽瑶想了想。 学长其实是标准的好女婿－－高大好看，脾气温雅，对她又呵护，就算是爸爸也对他没得挑剔吧？但是偶尔，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在的时候，爸爸会不经意地问： 「那小子……现在在干麽啊？」言下之意可绝对不是在问修成。 听完冷益的近况，爸爸多半以哼声作结，但是隔没两个月，又会再问一次…… 「可能久一点，你跟爸爸就熟了。」她安抚地笑。 陈老师被别的同学拉走，冷益也被齐伟叫回去，她伴在何修成旁，跟大家远远隔开距离，不看照片了。 「修成……」林羽瑶吸口气，琢磨怎麽和他谈冷益的事。 「羽瑶，」何修成反而先她一步，开口道：「我清楚学弟的意思。」他松开她的手，改与她面对面站立。 作家的话： ☆、秘密－105 「我知道你们认识很多年，本来就是要好的朋友，如果今天你说要和他在一起，我甚至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只要你还想跟我交往，我就不会离开－－我在乎的是你的意愿，你懂吗？」 他顺顺她头发，微笑地说。 林羽瑶咬唇，眼眶泛红，在他无边的温柔里，感觉好内咎。 当初为了逃离看不见希望的关系，避到他身边，她心里清楚，那不是爱，只是慢慢演变成相伴的习惯。 何修成并不是没有察觉，却默许她的逃避，温柔以待，始终如一。他对她这麽好，她没有办法先说离开…… 酸涩涌上鼻骨，林羽瑶别开头，泌出热泪。 「你不要哭……」何修成手忙脚乱要寻手帕，从西裤口袋翻出名牌男用手帕，带著淡淡皂香，压上她的颊，吮去泪珠。 林羽瑶接过手帕，对他一笑，「我没事。」 何修成摸摸她的头，「我去拿点你爱吃的过来，好不好？」 「我去好了。」急於弥补什麽，她自告奋勇，「我去拿东西过来……」 何修成望住她两秒，牵唇。 「好，麻烦你了。」 ☆、秘密－106 林羽瑶只身往餐台前端走去，探手取来大大白瓷盘，在上面堆满黄炒蛋、绿生菜、红火腿、紫葡萄。 她往後移动，看见一盘顶级黑巧克力，放在内侧位置，她有点想嚐，伸手往里面去夹，没发现自己鞋尖已经踩上桌巾曳地的流苏穗带…… 「嘿。」成功拿到甜点夹，她重心往前，挑巧克力。 「－－噢！」流苏穗带蓦地滑动，她失去重心，双脚滑动，桌巾被她的重量牵扯，上头盛著宽银锅的南瓜干贝蟹肉汤蠢蠢欲倾。 「别动。」 林羽瑶两手撑住桌沿，这才没有跌倒。 她睁开紧张间阖上的眸，发现冷益高大身躯矗在侧旁，一手压住桌巾，一手捧高她倾斜的瓷盘，健肘横过眼前，淡白洞疤依然清晰可见…… 「起来。」 冷益闭眼，声线紧绷，臂间青筋隐现。 林羽瑶愣了下，站直身，这才知觉自己不是撑到桌沿，她双手牢牢撑在冷益腰际…… 呃，可能还要再下面一点点的地方。 她爆红脸，火速收回手，「对不起。」 冷益放掉桌巾，耸肩，让餐台一切恢复原状，林羽瑶看著他动作，不禁脱口： 「你现在还常受伤吗？」 作家的话： ☆、秘密－107 冷益下意识停住动作，翻肘瞧麦色皮肤上的疤印。 「不会了。」 林羽瑶蹙眉，贴更近去看，「你以前打工老是受伤……」 忽然，她像是被什麽提醒，身子一震，伸出手，要接回瓷盘。 「谢谢，我来就好了。」 她小声道。 冷益可以感觉，她刻意拉远的距离，虽然她仍然在微笑，不过嘴角弧度掺入了退缩与疏离－－ 他拧眉，拒绝她对他客气。 「我拿吧。」 林羽瑶慌忙摇手，「不、不用了，我拿回去就好……」 「冷益。」 忽然有人出声，「你还没回答我。」陈老师笑盈盈站在不远处，看著他们。 「你为什麽没有去考试？」 林羽瑶尴尬，放下手臂，望著他手中的瓷盘。 冷益回望著她，他真想知道，如果他勇敢回答了，她会不会愿意，不要走开？ 因为那年夏天…… 他就是为了她的一句话，决定缺考。 作家的话： ☆、秘密－108 「啊你就是冷益？」 七月，炎热，考季。 冷益一个人拎著书包，走在烫伤的红砖道上，行道树残剩的绿意也被榨乾，世界上只有扭曲的透明，隔在视线和景物之间…… 「喂，我大哥问你话听见没有！」两个流氓样的男人堵在路前，冷益看了看前後，窄巷里杳无其他人迹。 他停步，双手插入口袋，神态说不上是警戒还是悠哉。 「我是。」 大个儿的抹汗，吐口痰：「哼！听说你很有胆，接了我们庄董的工程，现在想要推掉是不是？」 冷益想起之前的打工，冷笑。 「那是超时的，我跟庄董讲好随时可以中止。」 小个儿的换脚站三七步，鲜绿槟榔咬得喀喀响。 「反正现在工程找不到人做，庄董很生气，要我们兄弟来劝劝你……」他嘿嘿笑，花衬衫腰後亮出西瓜刀。 作家的话： ☆、秘密－109 冷益表情无半分波动，迳自迈步。 「我有空会找他说清楚。」他眼色中闪过一抹狠戾，「今天我要考试，不奉陪。」 大个儿挡在巷口，抖著脚，「啊庄董就是知道今天是你考大学的日子，才要我们来找你谈谈啊！」他笑两声，「一句话，要不要回去做？」 「不要。」 冷益懒得废话，绕过他们。 「等等！」小个儿的伸西瓜刀拦住他去路，下巴抬高，细瘦手臂挡在冷益xiōng前。 大个儿的脖子筋脉突起，也抽出刀，「啊你今天不给我们兄弟俩儿一个保证，我们可不能让你走！」 冷益抿唇，眼色极冰极寒。 「是吗？」 接下来他动作迅捷，让两个人看花了眼，只见他扔落书包，闪避小个儿的刀锋，扭身擒住他持刀的腕，使力一转，直砍大个儿的眉心。 大个儿慌忙舞刀来挡，铿锵一声两刀相触，火花星溅，互不相让，冷益陡地变化招势，徒手出拳－－小个儿痛得倒地，大个儿劈手抢过他的刀，往冷益招呼过去。 冷益在锋利双刀间闪避，纵然手无寸铁，一时间也没有落於下风的迹象。 大个儿暗暗心惊，庄董要他们来的时候，有提过冷益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看起来长战下去，他不见得捞得到好处…… 作家的话： ☆、秘密－110 大个儿一脚把挡路的小个儿踢到旁边去。 「喝！」他大吼一声，停下手，汗水晶亮。 「啊我们今天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刀子直指向冷益，他微喘气，「只要你回去做工程，我们就放过你！」 冷益皱眉，双手抱xiōng。 「怎麽放？」 现在他肯放过他们就不错了。 「哼！」听小个儿溜到耳边报告什麽，大个儿跩了起来，「啊你一对二可以，有办法一对二十吗？」 他粗壮双臂交叉环在xiōng前，斜跨三七步，得意地摇头晃脑，「我们兄弟要来了，就不相信你跑得掉！」 小个儿在旁边yīn笑，收起手机，揉了揉中拳的腹部。大哥真不亏是大哥，在混乱之间，还可以把他踢出战局去搬救兵，他超崇拜大哥的！ 冷益眼色一沉，拾起书包就要离开。 人刚走到巷口，两辆厢型车横冲直撞开来，唧地甩尾停下，门开处跳出一个个黑衣少年，每个人脸上戾气勃发，或持西瓜刀或抡d型大锁，堵满巷道。 作家的话： ☆、秘密－111 「哈哈！」大个儿的领头站，抵在冷益面前，眼神睥睨，「怎麽样？你要不要回去做？」 冷益视线略过他，估量对方人马与阵形弱点。要说打架，二十来人也不是真不能够应付，但要毫发无伤就不容易了…… 他下意识抚上左肘的疤，还隐隐痛著，但更动摇他的是某个眼神。 （你知不知道，你每天带著多少人的心在冒险？） 冷益闭上眼，那个提醒，住在他心里面。 他睁眸，脑中迅速思考过所有可能的後果，做出决定－－ 「好。」 大个儿闻言一喜，却见冷益转身，往回走。 「你去哪里啊？」他讶喊：「喂！要不要回去做？」 「不要。」 冷益很酷地，头也没转，走掉。 那年七月，他没有出现在考场，考场教室里黑板上大字记录著－－缺考：1人。 林羽瑶坐在他斜後方，担心的把几道题目都看混了……益发生了什麽事吗？为什麽没来考试？ 每张试卷上都是他的影迹，她闭上眼。 他整个人，住在她心里面。 作家的话： ☆、秘密－112 心里面那个人，现在就站在眼前。 「冷益－－你可以报警、通知学校、告诉家长，」陈老师眼神犀锐起来，「很多方法能补救，没有一定要放弃考试。」 「庄董不会善罢甘休。」 冷益耸肩，在当时便已想透，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庄董後来……」林羽瑶担忧皱眉，「还有派人找你吗？」 冷益双手插入口袋，「他听说我因为这样没去考试，就放手了。」他们也讲道义的，知道他为此有付出代价，就够了。 「老师对你很失望。」陈老师摇摇头，「你因为这样就没去考试……」她望向林羽瑶，「选大学的事也是，你有所坚持很好，但这值得你赌上未来吗？」 看到学生原本可以应届进好大学，为了这些理由放弃……她觉得，很可惜。 她表情惋惜地走开，林羽瑶收下责难眼神，鼻尖微酸，冷益见状，大手压上她的头。 「老师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难过什麽？」 林羽瑶咬唇，眼圈略红，「老师是不是觉得是我害你的……」。 「笨蛋。」 冷益翻白眼，「你有指挥我吗？」他伸手拨乱她浏海，「不干你的事也哭，真是的……」 他摸摸身上找不到纸巾，直接用大掌固定她的脸。粗糙拇指抹去泪水，林羽瑶心一颤，感觉那比名牌手帕更温暖、更令她眷恋－－ 「可是老师很失望怎麽办？」 她的小嘴开阖呐呐，震动他掌心。 冷益静默半晌後，开口： 「每个人对我都有期待，我该完成谁的？」 林羽瑶想了想，认真说：「都完成啊，每个人对自己的期待都很重要，你不觉得吗？」 冷益低头。 「如果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话。」 作家的话： ☆、秘密－113 「对呀，」林羽瑶仰颈望他，「像爸妈、老师、同事、朋友，我都觉得很重要。」所以她总是在别人的期待里，粉墨自己…… 「你漏了一个人。」 冷益伸指点她的额头。 「你吗？」林羽瑶哇哇叫抗议：「你算在朋友里面啊－－」 「不是。」 冷益望著她，缓道： 「是你自己。」 林羽瑶整片背脊窜过颤抖，喉腔酸热，又有点想哭了。 ……他为什麽总是这样，不费任何力气就能安抚她慌乱的心呢？他根本没有碰到她，她却感觉灵魂已经被他密密拥抱著，好温暖。 她垂下颈，又听见他说：「完成对自己的期待，也很重要，」他唇角似是弯了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就好。」 「嗯……」林羽瑶吸吸鼻子，抬头直视前方。 作家的话： ☆、秘密－114 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上面站著主持人，灿亮的笑容带动气氛，除此之外，其他地方是晕黄的，甚至有些角落黑暗，适合躲藏……她看不清其他人，其他人或许也看不清她，她想。 那麽别人的看法，为什麽就比自己的重要？ 「唔……」林羽瑶突然想起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等一下，你不会是因为我的话，所以没去考试吧？」 她抬脸问。 冷益没看向她，手撑在餐台桌沿，抿著嘴。 林羽瑶傻住了，愣愣张唇。 喔喔，他不说话－－他不说话，表示他不想骗她－－他不想骗她，就表示她的假设－－ 是真的！ 见她受打击的表情，冷益略略烦躁地反问： 「你希望我去考试吗？」 「你－－」林羽瑶回过神，嚷嚷道：「我的看法哪有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前程啊！ 「我说了，」冷益下颚线条坚毅，「我也在乎别人的期待。」 如果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话。 作家的话： ☆、秘密－115 林羽瑶心颤，转身面对光华四射的舞台。眼前的一切是那样明黄、稳定，运行既定的美好秩序…… 她太不对了，她是来帮修成拿东西吃，不是来听这些话的。 她匆忙端起瓷盘，「我要回去了。」 虽然他勇敢地说了，但是……冷益看著她逃离的背影，垂下双肩。 「你们跑哪里去了？」 叶旻珊高声嚷嚷，也不等冷益回答，兴奋招手：「快过来，刚才我们看到这张，超好笑的！」 众人抱著肚子东倒西歪，冷益越过大家头顶，轻易就瞥见那张照片。 医院里，他躺病床上，左臂被白纱布圈圈缠绕，满面没好气，好友们围站病床旁，林羽瑶也在其中，手上拿衣服遮著脸…… 「你怎麽捂著脸？」何修成端著瓷盘，跟林羽瑶一起走过来。 虽然心底勒令别去听答案，冷益还是轻轻往她的方向，踏了一步。 「我……想不起来了。」 林羽瑶凑上去端详许久，颦眉回答。 噢。冷益想起来了，那是在高二的时候，他接下庄董的工程，弄到受伤住院，还被她说了那一句话…… 作家的话： ☆、秘密－116 秋老虎的季节，太阳毒辣，空气里没有风的味道。 林羽瑶一个人沿围墙走，身旁偶有汽车驶近，再呼啸而过，她xiōng前抱一本书，想著等会儿要见到的人，唇角弯起，随路转过一个街角，工地出现在眼前，入口大门紧闭。 她咬唇，面对那道门发愣…… 「喂。」清寂嗓音从天而落，她兴奋地仰起脖子－－「益！」 她朝跨坐在二楼的他挥挥手，「我来拿东西给你，要怎麽进去？」 冷益放下工具，站起身，「你不要进来。」这里危险。 他下楼，从里面拉开淡绿色的铁皮活动门，「什麽事？」他拧眉，身躯幅散热气，林羽瑶站在他面前，感到微微晕眩。 「呃，是那个、这礼拜的物理作业，你忘了带回家，我想说星期一要交，就顺便帮你带回来……」 「怎麽不拿到我家？」 冷益抿紧唇，心疼她在大太阳底下走那麽远。他稍稍用力捞走她怀里书本，林羽瑶放松酸涩的两手，抿嘴笑了。 「我去过你家，可是没人在。」 对了，冷益想起今天家人各自有事，他点头。 「谢谢。」 「不会，」林羽瑶摇著手，朝里面探头，「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她睁圆眼睛，好奇他来打工的地方。 冷益眼角一抽，抬手指指铁皮门上贴著的告示－－ ＂非工作人员，请勿进入 ＂ 作家的话： ☆、秘密－117 林羽瑶蹲下身，手扶到膝盖上。 「刚刚走好久、有点累，让我休息一下嘛……」 冷益双臂环xiōng，看著她。 林羽瑶演得更卖力，擦起汗来，「外面好热，头很昏……」她偷睁只眼睛觑他，却发现冷益转身离开。 「喂！只要坐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哀求未完，一顶黄色安全帽扣到头上来。 林羽瑶怔愣，呆扶著安全帽瞅向冷益，他指著另扇门上的海报： ＂进入工地，请戴安全帽 ＂ 她忍不住笑开，雀跃地就要往里面走，冷益这时张手，压住她的头顶。 「呃？」林羽瑶眨眨眼。 冷益弯下身来，与她平视，大掌沿头顶而下，摸索到下巴的扣带，左手固定住扣环，将小脸牢牢圈定其中，喀一声扣上系带。 林羽瑶感觉冷益的视线从头到尾专注地灼著她的脸……双颊艳色上涌，冷益眯眼，直起身，放开她。 她没看见，冷益的手移到背後，紧握成拳。 作家的话： ☆、秘密－118 「……可以走了吗？」 林羽瑶吞咽口水，怯怯发问。 冷益克制著再度触碰她的欲望，旋身领路，踏上兴建中的工地。 楼房一片水泥颜色，柱倒梁倾，地上四散电钻、胶带、电线和橘色工具箱，空气有种粗犷的味道，地面碎石成路，杂草蔓生。 林羽瑶小心翼翼跟在冷益身後，踏上没有瓷砖、没有扶把、看来陡峭万分的阶梯到二楼，每步踩下去都是空盪的沙沙回响…… 「怎麽只有你在这里？」 林羽瑶转头张望，这工地比想像中沉寂许多。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冷益回头解释，抓住她的手，提她跳过惊险的最後一阶。 「那为什麽要来？」 林羽瑶避开好几个油漆罐，终於来到他刚才坐著的平台。 「加班。」 冷益没有透露太多，庄董这工程和黑白两道势力都有些牵连，她知道得愈少愈好。 「这里，」他清出一块空地给她坐，「等弄好，我送你回去。」 林羽瑶抿唇偷笑，很乖地坐好。 冷益又跨回平台，拾起剪子，继续仰头工作…… 「你在做什麽？」 有人很想要聊天，冷益背对著她，轻笑。 作家的话： ☆、秘密－119 「牵管线。」 「噢……」听不懂。林羽瑶抬头看他，突然注意到他举著的手臂，肌肉线条毕露，闪耀起伏的光泽。 她倏然背脊燥热，坐立难安，掉转开视线，站起身－－冷益仅是瞥她一眼－－她便胆子壮大，四处走动起来。 地上一捆捆红胶线、黄胶线、蓝胶线，还零散著榔头、铁钉、瓦斯枪种种工具零件，林羽瑶惊奇地观察著，这个粗糙的、未成形的房子，没有窗户，整片热浪当头灌进来，蚊虫嗡嗡流窜…… 嘶！ 她听到什麽声音，回过头，劈眼一黑，等看清楚，才发现是冷益欺上来，用身体压住她。 她微愕，背抵著砖墙被围困在他双臂间，眨眨睫毛，张望他。 「益？」 冷益眸色浓烈，手臂撑墙，视线锁住她，没有进一步动作，却也无半分要退开的意思…… 作家的话： ☆、秘密－120 林羽瑶呆著，直到她闻见血腥的气味，感觉不对。 「益，怎麽了？」 「没什麽。」他声线压抑。 「让我看。」林羽瑶坚持。 「不行！」他往她倾了一寸，xiōng膛几乎要叠上她的，炽热呼息漫在她发顶。 「益－－」 啪哒一声，弯弯曲曲的蛇掉到地上，继续以蜿蜒的姿态爬远，地面洒落斑斑血滴，林羽瑶睁圆眼睛。 「别担心。」冷益有些撑不住，「它没毒……」他沿她柔软的身体滑下，林羽瑶连忙伸出手撑住他，一起滑坐到水泥地上。 见冷益左肘湿红一片，林羽瑶呆了呆，开始用前不久学到的急救法撕开袖襬，发现伤口肿胀，她用手机叫了救护车，迅速为他包扎…… 「你上礼拜才扭伤、上个月是烫伤、再上个月是摔伤，」她不停地包著，管不住自己的嘴：「你打的工都好危险，可以保重一点嘛？只要几天没见到你，我就想你是不是又受什麽伤了……」 她尾音颤抖，落在他受伤的臂上。 「你每天带著好多人的心在冒险，你知道吗，」她身体忍不住惊吓的震，「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很担心、很担心你－－」 冷益伸出手，尽他所能地，抱紧她。 作家的话： 121-140 ☆、秘密－121 他知道她吓到了，他知道她害怕，而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就算面临危险也绝不退却的。 被她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拥有许多人的担心，拥有沉甸甸的牵绊……不过，他愿意接受。 从今天起，他会保重。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喃喃地对她承诺。 好像才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眼前已不是她趴伏的模样，而是苍白的天花板，淡蓝色围帘。 冷益眨眨眼，终於看出这里是医院－－ 他抬抬左臂，很重，转头一看，发现已经包扎起来，其他皮肤裸露在空气里。 「刚刚要处理伤口，」床尾突然响起声音，林羽瑶站在那里，头低低的，「医生把你的衣服剪开了，」 她伸手，推了推床尾的病人服，「你换这个吧。」 冷益瞧瞧病人服，它宽松好穿好脱，问题是他左臂行动不便，全身也还酸软疼痛……他缓缓平躺回枕，将薄被往上拉密。 「那个……你不穿吗？」 林羽瑶在床边走来走去，脸色有点焦虑。冷益猜她会不自在，叹口气，勉力撑起身子。 林羽瑶冲上来，三两下摊松了病人服，拎著待他穿上。 冷益挑眉看著她，她歪脑袋看天花板，不敢直视他裸裎的上身。 「你、你快点穿－－」 冷益依言套上，忍不住开口： 「……你脸红的样子，不要让其他人看到。」 作家的话： ☆、秘密－122 「呃，是、是很难看吗？」 「总之，」冷益咳一声，俊颊淡褚，「别人，不要看到。」 林羽瑶蹙起眉心，努力地思考他的话…… 「surprise！」 淡蓝色围帘唰地被拉开，声音和光线涌入，冷益眼睛微眯，「怎麽回事？」 齐伟跑到床头，揽住他肩膀，「你没事吧？」 冷益逐渐了解到林羽瑶做了什麽，他冰寒的视线锁住她，让她直往叶旻珊背後躲。 「益，对不起啦，我只是通知一下，没有说要大家来……」 冷益眼角抽动，现在他知道她为什麽急著要他穿衣服了－－ 「儿子哟！」美丽的妇人翩然飘进。 很好，这下连他妈都找来…… 「小子！我就知道又是你，带我女儿去什麽工地？多危险！你看看－－」 「好了好了，爸爸，你少说两句……」 太优秀了。冷益死瞪著林羽瑶，连她爸妈都来了，全天下还有谁是她没通知的？ 林羽瑶避到爸爸背後，探颗小脑袋出来，用唇语说： 你看，大家都很担心你吧！ 冷益翻转过身，仰躺到病床上，紧抿的唇线却悄悄弯起…… 孑然一身很轻便，但带这麽多人的心在身上，也很温暖。 他扫视著床边为他担忧难过的人，知道从今以後他的心，也将分到他们身上－－ 尤其是那个，正想尽办法藏住脸红的女生。 作家的话： ☆、秘密－123 现在的林羽瑶没有脸红，但冷益听见她的真心话。 （因为你说不能给其他人看啊……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记得吗？） 冷益敛容，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她脸红的样子那麽可爱……他怎麽可能忘记？ 叶旻珊仰头饮香槟，眼睛黏在照片上，随口聊道。 「益，你那时候脾气很难伺候耶。」 冷益抬首，双手插在口袋，俊眉挑高。 「嗯？」 叶旻珊看他一眼，「有次你不是受伤吗？」她抓头嚷嚷，「我忘了是跟人打架还是干麽……」 她抚著下巴回想，「我好心要帮你贴个ok绷，结果－－」 冷益忽地伸出手，打断她。 「杯子给我。」 叶旻珊一愣，「啊？」 冷益面色坚持，叶旻珊呐呐递出空了的香槟酒杯。 他倾近，取走杯子同时，技巧性遮掩落入她耳际的话语…… 「别说。」 掌心空了，男性的气息远离，叶旻珊呆住了。 作家的话： ☆、秘密－124 「然後呢，你说要贴ok绷，学弟怎麽了？」何修成吃著咖哩酥，愉快地接问。 林羽瑶抓衣襬的手绞紧，背脊像小猫弓起，想听，又不想真的听见。 叶旻珊看冷益还在远处，耸肩，悄声道： 「结果他闪得可快了，」吊起眼，她模仿那双性格的单眼皮，「还说：『我的伤，不是谁都可以碰的。』」 叶旻珊从鼻子里哼气，「他血都沾到手机了，还在那边打简讯，不让我帮他贴，你们说夸不夸张！」 她纯粹气愤的模样，让一旁的齐伟笑了。 「益就是……」他看林羽瑶一眼，「对谁都很冷淡的，习惯就好。」 林羽瑶刹那间感觉喉咙被什麽扼住，哽哽的…… 可能是因为，冷益没有拒绝过她帮他处理伤口。 也可能是因为，她曾经为了他去学各种急救疗法。 更可能是因为，她忽然想起就是那年，她开始接到他的新年简讯…… 每年每年，冷益都在开始的第一天，把自己部分的心，交给她。 她现在才开始明白他的爱，但是－－他们不可能，一切发生得太晚。 相爱太晚。 林羽瑶松开手，转头，看见何修成的微笑，她也牵起唇角……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该动摇了。 因为相爱的时机，错过或者刚好，都是一个令人心悸的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125 「我们还没错过吧？」 何修成端起酒杯，像是没看见林羽瑶的微笑。 「赶得上最後一个节目吗？」他弯著眼睛，对齐伟说。 舞台那端已喧腾欢乐起来，男士们群聚，摩拳擦掌的。 「最後是什麽节目？」叶旻珊接过冷益为她装满的酒杯，啜一口问。 「你不知道？那是今天晚上的重头戏－－」齐伟一被提醒，眼色闪亮，「听说请来一个模特儿，等下赢了的人可以跟她共舞。」 「嗯哼，你很想跟她跳？」 叶旻珊抱xiōng，语调说不上是揶揄、疑问或是其他。 「呃……」齐伟站定，瞅著她笑，「那也要我们讲的故事够精采才行，主持人说愈糗愈好笑的，愈有机会赢。」 「我有一个蛮精采的，」何修成神采飞扬，「齐伟，我们去试试看？」 他转首对林羽瑶笑笑。 「我去参加，你介意吗？」 「呃？」林羽瑶愣了下，回过神来，「不会不会。」她摇摇手，想了想，「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何修成朝她眨眼，「让我放放风，好不好？」 林羽瑶点头微笑，何修成和齐伟结伴要走前，叶旻珊也吵著要跟，「我要去看，等我！」 经过冷益身边，她低低道： 「……还你了。」 冷益双手插在裤袋，眨下眼。 欠他拜托别说的一次，这就算还了吗？ 这样还有什麽用呢？ 他单独面对被留在原地的林羽瑶，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作家的话： ☆、秘密－126 林羽瑶无意识翻弄著被冷落的相簿－－ 「呵！」她忽然笑出声。 「嗯？」 冷益探眼过去，林羽瑶把相簿拨向他的方向，照片里，是她家的客厅。 冷益凑上去看仔细，小凳子上排排坐著他、林羽瑶和小胖，他跟小胖互瞪著，谁也不让谁…… 他也牵起嘴角，童年的事让人轻易卸下心防。 「……你为什麽塞纸条到小胖的抽屉？」冷益用力回想，只记得这张照片是从那张纸条开始的。 他转头，看著林羽瑶问。 林羽瑶心脏漏跳一拍。 「好像是……想跟他做朋友吧？」 她有些迟疑地答。 唉，那件事想起来好丢脸…… 作家的话： ☆、秘密－127 七岁的时候，冷益和林羽瑶，小学一年级。小胖，班级座位在冷益前方，他们素无来往。 某天早上小胖到学校，放下书包，撕开早餐，御饭团的渣渣掉进抽屉，小胖伸手去扫，扫出一张纸条，飘到地上－－ 你好，我是林羽瑶，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下课後我们在盪秋千见面，好不好？ 歪歪斜斜的字迹，其中有几个字还用上注音。 字真丑……这是後方冷益，瞥见的第一个想法。 「……盪秋千？」 小胖捡起字条，瞄见这三个字时浮现一股杀气，他把纸条扔回抽屉，继续吃饭团。 冷益也就没多注意这件事。 等到第一节下课，平常坐在位子上会开始吃点心的小胖，竟然不在。冷益觉得不对，扫一眼教室，平常早就乖乖坐好的林羽瑶，也不在…… 他想都没想，起身走出教室。 作家的话： ☆、秘密－128 上课钟打了，走廊间同学们纷纷反方向溯进教室，冷益独自向前，谁也不理，迳自寻至校园角落的盪秋千。 快接近时，那里有什麽声音很微小，但清晰传来： 「好痛、好痛……放开我……」 冷益眯起眼，再走几步就看见小胖把一个女孩子压在身下，坐在她细瘦的背上，从後面拉高她两条辫子。 「盪秋千嘛，我就知道是你－－」 话没说完，一股蛮力狠狠将他往後扯倒，小胖眼睛都还没睁清楚，就被狂暴的拳雨袭击，痛得他大喊： 「住手、住手！你谁啊？敢打我？！」 拳头停下，小胖张眼看见伏在自己身上逆光的面容。饶是他平常跟爸爸作威作福、横行乡里，见到这样森冷的表情还是不由抖了一下…… 「冷益。」 男孩报上名字，二话不说继续动手，像是要一一回报他对女孩的欺侮。 「哔哔哔－－干什麽你们？」 训导主任巡堂，巡到没去上课的几个小朋友。他一把将挨揍的、揍人的、在旁边哭自己的三个人抓回训导处，通知家长前来处理。 作家的话： ☆、秘密－129 林妈妈是这个时间里唯一有空的家长，问明经过後，把小朋友都带了回去，说要让他们修补一下破裂的感情…… 「来，大家尽量吃，不要客气啊。」 她切了美美的一盘水果摆桌上，又进厨房张罗甜点。 「小瑶，去拿牙签给他们。」 辫子已经梳齐了的小女孩，换上家居吊带裤，软嫩脸庞还有一点点擦伤。她把牙签交到冷益手上，不小心戳到他破皮的掌。 「啊，对不起！」 林羽瑶连忙把他的伤拉到嘴前，细细吹气，冷益想抽回，又不敢对她用力。 「喂！牙签。」小胖不耐烦了，林羽瑶这才注意到，把另一枝小心翼翼推给他。 这间客厅布置得温馨暖巧，日光透过落地窗，形成一片片影子在瓷砖地上，不知道哪户人家钢琴的曲调悠扬，钻进这个小小的上午，一切该是閒适惬意的，可惜厅中气氛有些诡谲…… 小胖脸臭，抄起牙签大啖水果，黄凤梨红番茄绿芭乐，被他一个人清空大半。 林妈妈笑盈盈端布丁出，「大家吃点心。」 林羽瑶拉拉母亲的裤边，指指冷益。 「他不吃甜点。」 「喔？」林妈妈也蹲下身，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怎麽知道？」 「学校每次吃点心，他都不拿。」 「这样啊……」 林妈妈为此多看了冷益几眼。 作家的话： ☆、秘密－130 你那麽注意他？ 林妈妈心里笑了一下。 冷益略过甜点，去扎一块凤梨，小胖伸出手扎他手里那块。冷益挑眉，小胖抬起下巴，两人眼波流转间电力滋滋滋交会－－ 「欸，还有布丁呀。」 林妈妈把甜点推到小胖面前，小胖只好收手。 「好啦，现在都弄好了。」林妈妈舒服地盘腿坐到地上，舀一口布丁，抚抚靠在身上的女儿问： 「冷益，你为什麽要打小胖？」 「他打她。」冷益吃完凤梨，很酷地回答。 「你为什麽打小瑶？」林妈妈转问小胖。 小胖咽下一大口甜布丁。 「我讨厌她！」 「为什麽讨厌？」林妈妈很有兴趣地往前倾，靠近小胖，眼神亮晶晶。 小胖往後退，顺势端起布丁的盘子护到xiōng前，「因为、因为她……她喜欢盪秋千。」 那干你什麽事？ 冷益起身又要揍他，林妈妈赶紧拦下来－－ 作家的话： ☆、秘密－131 「你们有维护朋友的心意很好，」现在大家都坐下来了，维持表面的和平，林妈妈温柔微笑，「不过要用对方法啊。」 她低头问女儿，「你想要他帮你打架吗？」 林羽瑶摇头，「……会受伤。」小狗般的眼神望著冷益，看得冷益扎了一块芭乐，回避那束视线。 林妈妈含笑睇他，「光只是行动，别人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呢。」她拍一下女儿的头，林羽瑶无辜地回望她。 「唉，」林妈妈看看他们两个，迳自低笑，「……我总觉得以後，你们说不定会变成最了解彼此的人喔。」 冷益静静地瞅著那句话。 「好，」林妈妈一拍掌，「那就从当朋友开始吧！」她推推女儿，「怎麽样，你想跟冷益当好朋友吗？」 林羽瑶吞下布丁，重重点头，「嗯！」他来救她，不让小胖拉她辫子耶，她很喜欢他喔！ 冷益别开脸，颊面有隐隐暗红。 林妈妈掩嘴笑，「你呢？小瑶是你的好朋友吗？」 冷益闻言，眼睛眨也不眨地，面无表情…… 「嗯。」 许久，他几不可察地，点下头。 作家的话： ☆、秘密－132 林妈妈笑咧了嘴，「那小胖呢？」 「不是。」 冷益和小胖一起答得飞快，两人同声而出，讲完还互瞪一眼，看来心结难解…… 「算了，」林妈妈看看时间，「也快放学了，来，」她向小胖招招手，「我载你回去。」 拎起钥匙和包包，林妈妈在玄关匆匆穿鞋，「你们两个先玩一下，晚点我就回来－－喔对了，柜子里有急救箱，你找一下吧。」 从头到尾这麽明显的偏袒，又只让他待下去……冷益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庆幸？ 林妈妈带著小胖出门了，他站起身。 「我去洗手间。」 「喔。」林羽瑶埋头吃布丁，乖乖应声。 冷益冲了把脸，伤口碰水，引发些许刺痛，他瞧瞧伤口，擦乾，打算找ok绷贴上。 在柜子里找到急救箱，冷益就地坐下，掀开，两层盒盖里排排立著红药水、黄药水、优碘、弹性绷带－－ 「你在这里！」 柔软的小手盖在眼皮上，遮住他视线。 作家的话： ☆、秘密－133 冷益动也不动，摊手坐在地面，任急救箱搁著…… 「猜猜我是谁？」 音色嘎哑，掌心绵软。 冷益几乎要叹气。 「林羽瑶，你知不知道这屋子里只有我们？」 哪里需要压低声音。 「对噢！」小手撤开，林羽瑶双掌藏到後面，讨好地对他笑，「我想跟你玩嘛，你去好久都不回来，我很无聊。」 「对，你真的很无聊。」冷益难得和人斗嘴，话语脱口而出时，他暗自微讶。 林羽瑶嘟嘴了，「跟好朋友不能玩这个吗？」 冷益瞅著她，心里有个地方说不清原因地，慢慢柔软……他拉起她的手，覆来自己眼上。 「可以。」 他语气无奈。 林羽瑶笑得嘴开开，瞧见敞开的急救箱。 「你要找什麽？」 「ok绷。」 林羽瑶凑过去，纤巧的指头往箱子里拨了拨，「在这里！」她顺手撕开，像妈妈每次做的一样，抓住黏黏的两边问：「贴哪里？」 她的态度太理所当然，冷益不知不觉伸出手掌的伤，忽略一向都自己处理的习惯…… 变成最了解彼此的人吗？ 他看著林羽瑶低头认真贴住伤口的脸……怎麽办？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期待。 作家的话： ☆、秘密－134 原来期待的那天，无声无息就到了。 现在冷益知道，林羽瑶数学很糟，脸红起来特别可爱，偶像是 s.i.r. 里的 ray，喜欢盪秋千，讨厌他打架，对念书没兴趣，只参加过一次联谊，小学远足时曾连吃了八份吐司夹肉…… 经过十几年的光yīn，他的确变成最了解她的人。 但他还是不知道－－「你为什麽塞纸条到小胖的抽屉？」 冷益一问，林羽瑶满脸斜线地想： （我本来是要塞到你的抽屉，结果数错了……） 冷益无言。 他果然很了解她。数学不好这件事他一开始就说了。 作家的话： ☆、秘密－135 林羽瑶低头，没答出口。她抚过相片，要不是有这些痕迹，她都快要忘记那个一笔一划写下纸条，敞开心xiōng去交朋友的自己…… 「你觉得，我妈的话是真的吗？」 （我总觉得以後，你们说不定会变成最了解彼此的人喔。） 冷益手插口袋，点点头。 「我知道你，数学不好，喜欢ray和盪秋千，讨厌我打架和念书，只参加过一次联谊，小学远足的时候把全组吐司都吃光……」 「喂！这件事是要讲到什麽时候啦？」林羽瑶笑著打他。 冷益也笑了。 「我还知道，」他嗓音低哑几分，「你希望自己够勇敢……因为你想做你自己。」 话一出口，林羽瑶震颤，冷益也陡然明白过来－－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跟他在一起她不用假装，不用事事温顺服从，不用压抑她其实喜欢自己骑车回家的渴望。 她的一切，就算是缺点，对他来说也已熟悉，他喜欢她本来的样子，他才是最能让她快乐的人…… 冷益豁然开朗，林妈妈说得没错，他是最了解林羽瑶的人，他是最适合她的人。 作家的话： ☆、秘密－136 「益－－」 林羽瑶说不出话，别过眼遮饰涌动的酸潮。 能够被另一个人深深地了解，感觉好透彻，也好亲腻，她背脊整个发热，不知道还能用什麽藉口，说服自己坚持下去…… 「林羽瑶。」 冷益一向这麽唤她，直接不客气的称谓，反而是最亲近享有的特权。 「你了解我吗？」 他把她的问题，丢还给她。 林羽瑶深呼吸，小小的拳头攒紧了…… 「我了解你，」她闭著眼睛说：「你喜欢骑摩托车，不带零碎东西在身上，但最近开始会放一块钱在左边的口袋。」 她睁开眼，微笑。 「还有，你只买过一张海报、讨厌受伤住院被人探病，而且，不管别人怎麽看，你只做自己。」 冷益望进她的眼睛，看见同样的了解与接受…… 他们之中不知道是谁浅浅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在视线交会中，望见深深遗憾的爱。 作家的话： ☆、秘密－137 「我们今晚的幸运儿已经出炉－－恭喜何修成先生！」 啪啪啪啪的掌声，敲醒两人深沉的思绪，他们同时往台上望去。 「谢谢大家。」何修成优雅地挥手，自谦道：「没想到小小的故事能博得大家青睐。」他笑容儒俊，女同学在台下尖声叫好。 「主持人要我到台上再讲一次，那请大家看一下那个女生……」他手指墙边的保丽龙板，上头穿草裙戴花环的美女，巧笑倩兮。 「她是我的初恋。」 他环顾台下，缓缓开口。 现场一片哗然，林羽瑶愕然傻住。何修成的声线，透过麦克风清晰传来： 「高中的时候，我们在同一个补习班，她坐在我前面两排。刚好有一次，前排同学请假，我看著她的背影，整堂课都神游了……」 观众群有人爆出笑声，他也低头弯唇。 「我知道她的名字、她读的学校，还有她功课很好，可是我不敢主动找她说话，只会拜托前面的同学跟我换位子，」何修成笑著自己过去的腼腆，「本来想等毕业後，就要去认识她……可惜，後来她考上观光系，到外地念书，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他吁口气，握紧麦克风。 「到最近我才发现，对一些事情的追求，什麽时候开始都还不晚，所以，」他看向林羽瑶，眼神诚恳：「虽然这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但是……那个旅游的机会，可以转让给我吗？」 林羽瑶眨眨眼，轻咬下唇。 她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和何修成讨论过之前的恋情，她想起，刚领到看板时，他那个留心的眼神…… 想要了解一个人是这麽困难的事情吗？ 原来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138 他们是怎麽认识的？ 冷益和林羽瑶都记得。 那是在幼稚园开学後，林羽瑶终於没在妈妈离开後泪眼汪汪，愿意自己去游戏区盪秋千的事了…… 她的同班同学冷益，很酷，不玩、不闹、不跟任何小朋友接触，好像天生独来独往，让老师有一点担心。 老师总是劝他：「去玩玩呀！小朋友都在溜滑梯那里，老师找人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冷益没点头，最後却还是去了。 他不想玩，但是更不想跟老师待在一起。 他走到游戏区观看，尖叫吵杂声此起彼落－－ 一个小女生排在盪秋千前面，抓著围兜兜，眼睛眨巴眨巴地等著要玩……盪秋千上站著胖胖的小男生，自顾自地踢高、大笑。 「唔！」小女生差点被甩高的秋千刷到手臂，小男生嘿嘿笑：「再靠近嘛，再靠近我就揍你喔！」 冷益皱眉，觉得这里真不是安全的地方，不过他没兴趣管别人的事，又迈步晃到别的地方…… 逛完整个游戏区，没什麽好玩的，他想找个地方坐，绕回盪秋千附近。 小女孩还在那里，胖胖的小男孩依旧恶霸，不肯下来。 冷益从不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那个午後却不知怎地，被沁暖的温度和舒服的微风影响了。 他走到盪秋千前面，缓缓开口： 「换她了。」 作家的话： ☆、秘密－139 小男孩一愣，看看搅局者，哼了声，更用力地盪起来。 「我、不、要！」他对两人吐舌头，「你们去告状啊，我才不怕！」哼哼，他在家从来都不用把东西让给别人的！ 对付恶霸，只有一个办法。 冷益一句招呼也没有，抽出手上前开揍，小男孩跳下秋千，倒在地上翻滚。 「救命！打人啊，打人啊－－打死人啦！」 小男孩嚎得震天价响，但这里是死角，游戏区那里又吵又闹的，一时间竟没有老师过来查看。 小男孩被冷益压在地上，见情势不对，他大叫投降：「好啦好啦，别打了！换她玩、换她玩！」 冷益停手，挑眉，起身离开。 小男孩从地上跳起，感觉鼻子热热的，探手一摸－－ 「血……我流血了！」 林羽瑶吓得缩进角落，冷益才不理他**猫子鬼叫，小男孩捂住鼻子，恨恨地瞪住那两人。 「以後不要让我碰到你们－－」 「小胖！」 幼稚园老师经过，见他一鼻子血，花容失色：「你怎麽了？！快点、老师带你去保健室……」 作家的话： ☆、秘密－140 「老师，他们打我－－」小胖立刻告状。 「好好好，」老师捏住他的鼻梁，「我们先去止血……」老师捧著他像易碎的珍宝走了，打算晚点再处理另外两个小朋友。 林羽瑶怯怯地从角落探出头来，发现冷益正好走过她面前。 「……你看什麽？」 冷益停步，转头瞅她。 林羽瑶眨眨瞪圆的眼，红了脸，摇摇头。 「你叫什麽名字啊？」 他耸肩。 「冷益。」 丢下名字，冷益离开，没留下来跟她抢秋千。 林羽瑶小心翼翼坐上去，开始缓缓盪著，心里觉得有点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她的名字呢！ 而且她好想，跟他当好朋友喔。 作家的话： 141-9149完结 ☆、秘密－141 「对不起。」何修成下台，随林羽瑶避到角落，躲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但我想去看看她，弥补那时候的遗憾。」 林羽瑶恍惚，眨著眼睛，不知道该说什麽。 「旅游……你可以拿走……那我们……」怎麽会变成这样？情况意料之外地让她跟不上了。 何修成握住林羽瑶的手。 「我们就这样了，好吗？」 林羽瑶咬唇，看看他。 她向他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除非他想要，不然她不会做先松开他手的那个人。 「嗯。」 何修成点头，放开她的手。 「这是我最想要的。」 他弯起温柔的微笑。 见她仍然一脸不确定，何修成上前，拍拍她的头。 「……这个我拿走了，谢谢你。」 他将保丽龙板夹在左臂，转身离开，对上站在附近的冷益的视线，他唇角忽然弯了弯。 「学弟，去年在那家书店，」他眨眼，「你的皮夹放在桌上，老板过来收钱的时候……那张照片掉出来，我看到了。」 作家的话： ☆、秘密－142 冷益挑眉。 何修成温暖地说：「……你就是什麽都摆在心里的人吧？」他笑一下，挥手往会场出口走了。 「你们在说什麽？」 叶旻珊拉著齐伟一夥人回来，她脸色潮红，高举酒杯，「什麽照片，什麽皮夹？」 齐伟忙著抓住她挥舞的臂，「没有，什麽都没有……」他看一眼冷益，低头扶稳叶旻珊，「是你醉了－－」 「我、才、没、醉！」 叶旻珊高声宣布，踩著颠簸的步伐，不满地反驳：「我知道，你们在说羽瑶和益认识的事，对不对？」 她兴奋挥手：「那很精采喔！我听说羽瑶被人欺负，益就踹、踹、踹、踹走那个小坏蛋－－我说益，你那时候就喜欢羽瑶吧？」 她的长腿在空中踢呀踢，男性同胞的眼睛转来，齐伟用力把她抱好，取走酒杯。 「喂－－我的杯子！」 叶旻珊伸手去搆，跳著要夺回齐伟高举的杯子。 作家的话： ☆、秘密－143 这下气氛静默得诡异，众人面面相觑，仅剩一双高跟鞋叩叩叩敲著地面，帮助主人往上跳的声音。 林羽瑶满脸惊吓，拉住叶旻珊的手，「别说了……」 「对。」 突如其来的回应，震盪了众人的耳朵。 冷益镇定地从怀中掏出皮夹，摊开，修长两指探入暗层，抽出照片，亮在大家眼前。 「－－是ray？」叶旻珊醉眼迷蒙，凑上前去，抓住相片一角看。 ray的身躯半侧，垂眸俯视，脸上神情峻拒…… 是林羽瑶最喜欢的那张相片。 他在皮夹里放她说喜欢的照片，是什麽心情呢？林羽瑶望著冷益，不由自主胡乱猜想：是不是每回看见，就想到她，想了解她在想什麽…… 那他猜得到吗？ 是因为 ray 很像他，她才会喜欢的。 作家的话： ☆、秘密－144 林羽瑶抿著柔润的嘴，看冷益高大的身躯拿著照片，有著微乎其微的隐忍神色。 他一定讨厌在众人面前摊敞自己的心事，就像她害怕的一样……但是这次，他仍旧抢先，完成她想要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 「林羽瑶，你问过我想的是谁……」 冷益直视著她，从左xiōng口袋摸出一枚铜板，放在掌心，那块钱，看起来好小。 （一天一句我爱你，一次想念一块钱，将来就能够回味数算曾经的情感……你想的是谁？） 冷益低声回答： 「－－是你。」 作家的话： ☆、秘密－145 林羽瑶捂住唇，全身发颤，眼眶慢慢、慢慢涌上温热的泪…… 是谁说过？告白之所以恶心，是因为要把真心从嘴里吐出来。 而他做到了。 她觉得头晕晕的，全身激动又快乐…… 「我喜欢你。」 这句话终於离开心底，被他听见，被很多人听见－－但是她不在意，因为冷益走过来，紧紧抱住她了。 过去，她曾经想过，如果他有一丁点要争取她的表示，她都不可能抵抗的了…… 曾经悲哀的心情，今天，全数幻化成不可思议的甜蜜。她瘫软在冷益怀中，晕眩地想著。 作家的话： ☆、秘密－146 「唔。」 冷益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抬起头，稍稍放开她。 「嗯？」林羽瑶抬眼瞅他，「怎麽了？」 「等我一下。」 「啊？」 ……怎麽了吗？ 冷益跨著长腿，沿通道向外寻觅，出了大门，发现何修成站在右侧，低著头，眼睛望住地面。 他缓下步伐，慢慢踱近…… 「以为你走了。」 何修成闻声抬头，看见冷益，有些意外。「我叫了计程车，」他笑了笑，说：「还没到。」 冷益点头，学他背靠上墙，长腿随意又好看地抵在墙面。 「……那个初恋情人，是假的吧？」 他一副漫不经心地提问。 作家的话： ☆、秘密－147 何修成低下眼睫，指背轻触美女的脸庞。 「不是。」 冷益偏过脸，撇撇唇。 不想说就算了。 他站直了身，决定来办正事： 「学长是不是，想知道我在想什麽？」 何修成一窒，转头望他。 「你想知道我对林羽瑶是不是真心的，会不会一辈子对她好……」冷益双臂环xiōng，直视前方，「你现在想知道，为什麽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你－－」 何修成满面诧异。 「想这样吗？」冷益问，朝他耸肩。 何修成惊讶著，却没否认。 冷益伸出一指，模仿神秘男子对他做的，抵上何修成心口－－ 作家的话： ☆、秘密－148 （因为你有女朋友啊，我以为你会带女朋友来，才请修成一起来的。） （我没有碰过这麽积极的人，而且很乐观、给我安全感……算是，个性上能够长久相处的人吧？） （而且你负担也很重吧？公司才刚起步，我想你没什麽钱，才说要请你啊……） （你在情人节送礼物给我耶，我怎麽可能不高兴？ ） （每次都是你到我系上来，我也想看看你的同学和朋友啊……） （还不是因为你！你没有去考试，是多严重的事？第二年要重考耶！晚了别人整整一年耶，我怎麽可能睡得著啊！光想你就……） （因为你说不能给其他人看啊……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本来是要塞到你的抽屉，结果数错了……） 冷益静静聆听林羽瑶的心声一句一句，回流而过。他微笑，放下纠结的记忆，褪去过往不够勇敢的自己。 「好了。」他收手，向何修成宣布。 「你这是－－」 何修成挑眉，看他的眼神，很困惑。 冷益弯唇。 「去用就知道了，它不限时效，可以有一辈子……不过，不要这样最好。」如果有足够勇气说出自己的真心，又何必需要窥听别人的心意？ 「叭叭！」 计程车开过来，何修成望著冷益，仍旧是迷惘的表情。 冷益勾唇。 「你那两个问题，我的答案是－－」 （当然是真心。绝对会一辈子。） 作家的话： ☆、秘密－149 见何修成惊跳了下，冷益挥手转身，潇洒地走回会场。 林羽瑶躲在角落，见他进来，招了招手。冷益噙著好看的笑走近她，她一头钻进他怀里。 「你去哪里？」 冷益没答，只是深深地拥紧她－－ 「哎呦。」 林羽瑶呻吟，按住额头，冷益很快放开手臂，退开点看，发现她额前被压出痕印。 「被这个压到了……」 林羽瑶指指他鼓涨的左xiōng口袋。 「抱歉。」 冷益疼爱地揉揉她的印痕，探手把硬币拿出来。 「我来数数看有几个－－」林羽瑶兴奋地接过铜板。 冷益摸摸她的头，「家里还有很多……而且这是算数，你确定你可以？」 「喂！」林羽瑶抓起一块钱扔他，被他笑著接住。冷益包住她的小手，低头陪她一起数算，曾经找不到窗口兑现的思念…… 原来每个人没说出口的真心，都是一个深邃动人的秘密。 （完） 作家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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