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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的森林》


前言

首先说一下新书更新的问题。就像简介和前面说的那样,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新书的更新比较随缘,周更也很正常,至少在韩王完结前是如此。

另外,在有时间码字的前提下,会先保证韩王的更新,这点提前说明,偶尔也可能会出现新书更了,韩王没更的情况,那可能是因为新书有存稿。

那么其次,提起更新问题之后,难免就会说到不能保证更新为什么还要双开的话题。

理由也很简单,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书友曾经都问过我,在韩王结束后是否还会开新书,我说实话,我个人是有意愿以后再写点韩娱内容的,这点纯粹是从我个人的兴趣爱好出发。

不过,要开新书,这其中就涉及到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网站最近在雪藏整个韩娱分类,甚至严重到韩娱作品已经无法进入书库的程度了。我这本之所以能建立成功,还是因为我在开头耍了点小心眼……

言归正传,所以,就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心——以后有可能情况变好,但无法排除变坏的可能性,因此,我才想趁着现在还能建书的时候先开一本再说。

理由就是这样。

最后再说点老生常谈的事情。

韩王是不需要推荐票的,如果大家愿意投票,就都投给新书吧,新书比较需要。

1、水木组合

凌晨5:30。

“iloveyoona~~ilove……”

在那道电子合成的别致闹铃声中,他捂着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眯瞪了一会儿稍带血丝的眼睛,目光就不由看向了床头上那个在黑暗中分外亮眼的发光闹钟。

他在琢磨着一点坏心思。

想了想,还是满怀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个叫作什么允时闹钟的物件是林饮溪上次从韩国给自己带回来的。

重点不在于其高大上的外国血统,重点在于,这个,是林饮溪给他的。

‘我就算丢掉不要的东西照样是我的东西’,这是那死丫头奉守的人生信条之一。

自己要是没能按捺住心中那个蠢蠢欲动的想法,保不齐得被找后账。

“唰——”

下床踩上拖鞋,走到窗边信手拉开厚重的帘布。

顿时,一幕每天都好似从未变化过的熟悉景象就跃入了视野当中——

漆黑的天幕下,庞大的城市各处仍然亮着星罗棋布的灯光。

一条条辉煌闪耀的街道,如同交错纵横的彗星轨迹,有着一样的夺目璀璨,又有着不一样的界限分明。

楼下街边的路灯还是那样明晃晃,光亮洒落在地面上雪白一片,但路况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只是偶尔,伴随着一阵渐渐回响靠近的车驰声,前面的街道口会飞快地晃过几点车尾的红光,不用想也知道,那不是归家晚了,就是起得比自己还早的人。

相比白天的喧嚣,这个时间的sh颇有点繁华落尽的感觉,当然,这不过是错觉而已,灯火虽然阑珊了下来,可毕竟不曾熄灭。

望了望远处江面上一大片浓重的雾气,茫茫得什么都看不见,不禁就眯了眯双眼。

有时候,他总觉得这座城市就像是一艘巨大的潜水艇。

即使光明敛去,潜入深沉的海底,它依然没有停止工作,内部的“零件”仍在发挥着各自的作用。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生存法则,无论你工作得多晚,总会有人比你更晚,不管你起得多早,世界还是先你一步。

当时间的概念开始模糊,那么白天与黑夜也就没有太大区别了。

就像自己这个“兢兢业业的零件”,最近同样因为工作的事情而忙得天天连轴转。

想到这,他倒是忍不住自嘲地扯扯嘴角,最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去洗漱了。

……

等到一个多小时之后,当他在一段绿道上气喘吁吁地摘下耳机,回头望见天边那抹慢慢露出的鱼肚白时,嘴边就再次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潜水艇”,开始浮上水面了。

回到家后,看到家里面还是一片漆黑安静的情况,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也没有打开灯,只是缓步走入黑暗中,凭着身体的记忆和一点视觉上的适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冰箱的位置。

“这丫头……”

一拉开冰箱的双开门,幽蓝柔和的照明灯光先是让双眼眯了眯,接着他便瞄到了一张眼熟的便利签。

浓而柔顺的眉毛稍扬,嘴里无奈地低语一句,他一面从冰箱中取出一大瓶矿泉水,一面就随手将这张印着一个粉色“sm”字母手写体logo的便利签摘下来仔细瞅了一眼。

上面那几行簪花小楷看起来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只是笔迹略显潦草了些,看样子,今天风风火火的粉丝会大姐头又有事要忙了。

【亲爱的木

今天要去参加社团活动

很重要

午饭辛苦了

晚上line联系!!!】

接下来,隔了一段空白,也许是那丫头写完后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又在后面文绉绉地补上了两句话。

【学校方面勿忧!

不日成绩单小妹双手奉上】

末尾落款,“亲爱的水”。“水”字的那一捺像是要乘风飞出去一样,显得颇为潇洒。

所谓“社团活动”,只是一种林饮溪美其名的说法。

所谓“美其名”,就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事实是,在林饮溪同学的概念中,只有她参与其中、并且她感兴趣的活动,才能叫作“社团活动”。

而近几年以来,唯一能够被林饮溪称为“社团活动”的事情,就只有她目前所在的那个粉丝群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展的追星活动了。

和国内绝大多数家长的反应不太一样,这事他了解过,不想过多干涉,实际上也干涉不了。

‘社团活动就是为了实现社团成员们的共同意愿和满足个人兴趣爱好的需求、自愿开展的群众性活动。反正都是课外的事情,我凭什么不能把追星当作是自己的社团活动?’

当初那丫头振振有词的话语还犹在耳畔,叫人无言以对。

有个学习好的妹妹不算坏事,坏在父母不在身边,你只能当爹又当妈地照顾她,还得天天被她怼。

他向来自认是个好哥哥,且有广阔的胸襟,因此,选择不反驳。

看来今天中午自己可能得和老李一起约波午饭了。

心中刚冒出一个念头,旁边的手机就适时地响了起来,拿过来一看。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李正尧。

说曹操曹操到。

“喂?我就算准了你这早起的毛病,这时候绝对起了。”

“有事就说。”

拆开手中的矿泉水喝了两口,他用脖子和肩膀夹住手机,朝浴室走去。

“啧啧,瞧瞧这冷漠脸。我跟你说啊老林,你丫就是过河拆桥的典范。前段时间还跟我一起,两个人天天黏在一块,9楼都差点传出咱俩同居的消息了!”

公司9楼本部长秘书办公室,号称公司整个中国东南地区本部八卦绯闻的发源地,上至安部长本人的家长里短,下至公司内一个小小实习生的儿女情长,无不囊括。

sh本部公司秘书总体的男女占比是1:9,这就意味着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通讯工具的便捷也从某种意义上充分助长了公司九成以上的小秘时时刻刻为人民担忧、替组织操心的八婆精神。

对于老板来说,能瞒过老婆也绝对瞒不过的人是谁?要么是司机,要么是秘书。鉴于公司的公车都是由公司委派的司机,所以答案只剩下唯一的一个。

“你话说完了?”

他打开浴室的照明,很耐心地听完了李正尧的一通牢骚,然后一脸如释重负地说道:“那我就挂了。”

“诶诶!唉,算我欠了你了!”

实在拿这家伙的破脾气没辙,电话那头,李正尧压低了音量,用一副神神秘秘的语气对他说道:“据可靠来源,我得到了一个和这次年终总结会议有关的重要情报!”

“你终于知道今年的年终总结会议是老安来主持了?”他用自己一向不怎么靠谱的幽默感成功地说了一个冷笑话。

“要不是知道这次会议是老安亲自插手,你以为我能光凭9楼那群小丫头的一些饭后谈资就拉着你累死累活地忙活一个月吗?!”

果然,李正尧借着天生的大嗓门充分表达出了自己内心中的不满。

他则习以为常地一手拿着手机,淡定道:“现在可不仅仅是什么饭后谈资了。”

“这事还用你说?前天周五下午社内公告就通知了,我估摸着啊,这两天不少人是忙疯了。嘿,谁知道老安今年怎么想的?年终公司总结大会愣是和年后的人事变动挂上钩了。这回啊,一些平时得过且过的兔崽子得傻眼喽~”

“反正重点不在业绩汇报上,他们明天能够来得及在总结报告上自圆其说就行了。”

他又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完后顿了顿,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刚从浴室的柜子中拿出一条折叠好的干净浴巾的手放了下来,对着手机问道:“你又知道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李正尧马上“嘿嘿”一笑,“你忘了?前阵子公司里的传闻?”

他脑中一瞬间似有灵光闪过,恍然道:“你是说,裁员的事情?”

“sh本部作为本社在中国东南地区的主管不假,但营业部门确实太过臃肿了。我收到消息,这次老安估计会依照年终会议的结果,来决定年后的人事变动名单,不单单涉及升职,还有人员去留。”

听了李正尧的话,他想想就说道:“裁员该是中层以下人员的事情。”

“对,裁员是跟我们无关,但,如果是派遣调动呢?”

蓦地,他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李正尧在那头叹了口气:“解决部门臃肿的方法可不止有裁员,不少有能力的职员公司也不愿意就这么随便裁掉,派遣调动到其他地区也是一种办法。”

他会意过来,皱眉问道:“这消息,你确定吗?”

“咱们公司,这几年有多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总部现在都有点人手短缺。偏偏啊,咱中国分部向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公司这手啊,早就伸向老安了。诶我说,林深时同志,你就没想过……万一哪天被调到其他地方去,比如韩国总部之类的?自己要怎么办?”

2、爱允一被子

“你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杞人忧天。”

等听完李正尧这番若有所指的话后,林深时原本皱起的眉头却舒展开了。

他沐浴在浴室朦胧的照明光中,侧身靠在了旁边的柜子上,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像是已经从最初听闻这个消息时的惊讶情绪中脱离了出来。

李正尧对他的这个反应显然不太满意,忍不住继续恐吓道:“你还别不上心。就这事,老安被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部要人,肯定是要管理级别的。谁知道到时候老安会把谁给丢出去顶账?”

“我和老安的关系还没恶劣到那种地步。”林深时笑了一声。

“你和老安是没有恶劣到那种地步。但你别忘了,徐白东那小子和老安也没恶劣到那种地步——还有一点,那就是,全公司都知道,你和徐白东,关系已经恶劣到那种地步了。”

一段听起来颇为绕口的话从李正尧口中说出来,林深时脸上仍然没有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往下问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啊,你别忘了,今年次长的缺就一个,就是你们一组。而你和徐白东在这次大会过后,一定会有一个上去。但这中间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就以你和徐白东这样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的情况,不管是你们中的哪一个上去,你说老安敢把你们放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吗?”

“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倒觉得自己升职的可能性更大了一点?既然徐白东调到一组有那么明显的弊端,老安还会非要拉他上去吗?”

“你丫少来!”

李正尧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

“老安的德性我们谁不清楚?他信奉的可是狼群效应!那老大爷就觉着在他的管理下,公司所有人都和和睦睦,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但公司营业一组和二组每年争那个业绩第一争得是你死我活,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偏偏老安自己乐意当睁眼瞎。我跟你说啊,这回徐白东要是上去了,以老安的个性,铁定帮他压着你们一组!”

“听来听去,我怎么感觉其实是你对我信心严重不足啊?你就确定我会输给徐白东?”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深时的嘴角依旧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另一只手放下那条毛巾后就随意地插进了兜里,神色悠然而轻松。

“那你就有百分百的信心,确定自己一定能胜过徐白东?”电话那头的李正尧反问道。

林深时顿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忽地站直了身体,扭头走向了浴室外——

“没有。”

“呵呵!”李正尧用冷笑表示了自己的鄙视,“劝你还是好好检查一遍文件再说吧。免得到时候被老安揪出什么纰漏来,那简直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喽。”

“这话就不用你提醒了。”

走到书房里,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林深时盯着亮起的电脑屏幕,手中拿着手机道:“我再核对一遍数据,你帮我打电话向洛杉矶那边确认一下。”

“没空!”李正尧没好气地回道:“大好的周末,不在床上睡懒觉,我闲得帮你打十几通跨国电话?”

“那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提醒我一句小心被发配边疆?”

“嘿,老林,你要真去了韩国,那还不叫发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还是好事一桩啊。虽说一样是背井离乡,但好歹有了更大的上升空间你说是吧?要知道公司的大佬们可都在那呢。”

好像没有听出李正尧话中的揶揄意味,林深时在操作电脑的同时,嘴里也平静回答道:“就怕要不是韩国呢?”

“说得好像是总部你就会甘心去一样。”李正尧不屑道:“我能提醒你一句已经够意思了。你以为谁都能让我在星期天这一大早起床打电话吗?”

“嗯。那你就没利用价值了,再见。”

李正尧倏地一愣:“喂!你个过河拆桥的——”

“嘟、嘟……”

无视电话那头痛心疾首的狂呼,林深时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后,一抹淡淡的笑容才重新浮现在他被电脑屏光给朦朦映亮的脸上。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相比起女生们的相亲相爱,男生们更擅长于用吵吵闹闹来表达感情。

“咳!咳!”

刚把注意力收回来,林深时还没来得及看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右下角一个闪动的小喇叭就抢先一步吸引了他的视线。

不过林深时扫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只是把精神集中在屏幕上打开的那一张张excel表格上。

“嘀嘀嘀!”

耳熟的消息提示音也随之响了起来,林深时仍没去理会。

不用看他都知道,在这个家里,除了他自己之外,能动并且会动他电脑的人只有那么一个。林饮溪登完qq后忘记退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作为哥哥,他只需要负责抑制住那种家长对自家孩子交际圈的好奇心就行了。

……

中午十二点左右。

“呼……”

一早上都在办公桌前度过的林深时用手揉着脖子,轻吐出了一口气。

看看一旁的手机,微信上有条新留言。

【李正尧:明天上班记得给我一百电话费!】

莞尔一笑,林深时拿上手机,就准备起身去洗澡、做饭。

可刚抬起手,要把笔记本电脑给盖上时,目光就落在了右下角那个仍在闪烁的小头像上。

稍一犹豫,林深时还是把鼠标移了过去,点开消息看了看。

因为他发现所有的消息都来自于同一个群组,准确地说,是全都来自于同一个粉丝群。

“马鹿?”

最先跳出来的是一个新的加群申请,但已经被其他管理员同意了,盯着消息框上显示的昵称,林深时再看看这群里一条条飞快刷新的消息,内心就由衷地生出了些许感慨之情。

说起来,林饮溪这次的三分钟热度保持得还真久。

从小到大,作为精力过剩的那一类熊孩子,林饮溪同学的业余爱好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在这成年之后,不知道从哪天起,小脑袋瓜子一热,开始的追星行为可谓是旷日持久。

把林深时关于她毅力方面的认识刷新了好几遍。

相应的,曾经在最早的一段时期,林深时还对传说中的追星族颇为好奇,就是经过对林饮溪的几天观察后,他就放弃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好奇心。

按林饮溪的话来说,他就是那种接触到新奇事物的老干部。见着个新鲜玩意儿,就翻来覆去地端详,看着爱不释手,实际上,随时随地,想搁下就搁下,回去该遛鸟喝茶就遛鸟喝茶,继续自己的老一套。

说到底,已经形成自己生活方式的人,很难因为外物而改变自己的习惯。

毕竟,谁知道改变以后,他的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

事情本该就这么结束,林深时应该信手将消息框关掉,再把妹妹的qq退出,或者留着。

然而,有的时候,所谓命运,其实就是你不经意间多出的一个小举动。

就在林深时打算把妹妹qq上的这个粉丝群关闭时,他忽然仔细看了一眼界面上的那些消息。

就是这一眼,莫名地,他的视线就顿住了。

原因,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在这个林深时印象中应该是追星族聚集的粉丝群里,成员们在聊的话题却不是什么自家的明星如何如何漂亮之类的内容,而是在……吵架。

对,他们在吵架。

更精准地说,应该说是几个阵营各执一词,在群里面欢快刷屏,一个个打字速度之快,让林深时这个平时只喜欢语音的准大叔实在是汗颜不已。

大概是瞧着有趣,老干部的心态又一次发挥了作用,林深时重新坐了下来。

【(管理员)允萌萌:说到底,新人你凭什么确定允宝一定不会受到他们的排挤???@马鹿0422】

【泰软:我还是建议再确认一下比较好,群里不是很多人天天吹自己路子野么?找人去问问阿】

【wuli素圆○:这个消息也是现场传过来的,这个不确定,找人去问就能确定了?】

【马鹿0422:大家别吵了……我没说谎,我有朋友就在横店,我刚才问过他了,他说允儿在横店很好的,根本没有受到欺负这回事】

【yoonaaa:哇,大佬们又每日一撕?】

……

“就像暴风巨浪肆虐的大海里,我是如此渺小而无助。但就算是要分开海洋,我也会来到你的身边。总有一天,wecanbedivine……”

默默窥屏了一会儿,林深时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一看来电显示,就有些失笑。

又是曹操到。

“喂?小溪啊,你那个,管的一个qq群好像吵起来了。”林深时接通了电话,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电脑屏幕,打起了小报告。

电话那头的林饮溪闻言一怔,问道:“什么群?”

“就那个……”

林深时拿着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群名,接着就面露古怪地说道:

“爱允一被子?”

3、我是被子

……

【(管理员)允萌萌:我其实不是针对谁】

【林家大俊:我只是想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滑稽)】

【(管理员)允萌萌:我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有些人能不能不要再抱着开玩笑的心态了?平时大家开开玩笑啊,吹个牛啊什么的,都没什么好在意的,但现在我们是在很正经的谈允宝的事情!】

【林和允:哇,大佬发飙了】

【马鹿0422:…】

【ya:萌仔说的对】

【鹿鸣哟哟:新人真的认识横店那边的人么?要不是的话就快点说,我们再问问真正有门路的人】

……

“爱允一被子?”

在听到林深时语气略显古怪地说出这个在一般人听来多少都会有点羞耻感的群名后,林饮溪的反应却很平静。

她在电话那头轻轻“哦”了一声,就对林深时说道:“那其实不是粉丝群。”

“不是粉丝群?”

“就类似于业余爱好者吧……先别说这个了,哥你先帮我个忙,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什么忙?”林深时的语气有点不出所料的感觉。

“你登我另外一个qq,帮我传个文件给别人,我把文件存在你的电脑里了。”

就知道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林深时无奈一笑,拿着手机说道:“你等等。”

随后,他就在林饮溪的说明下,登上她另一个平时常用的qq把文件给发了过去。

说起来,林深时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家妹妹在自己的电脑里面存了这么多的文件,比如林饮溪现在让他传过去的文件就是一个整合了上千张照片的压缩包。

难怪最近他老觉得电脑反应速度变慢了……

“和我不一样,哥你说的那个群,不算是正式的粉丝会,不会搞什么应援活动之类的,里面的人大多数流动性很强,随时随地可能说不饭就不饭了,而且绝大多数人平时也就是坐在电脑前舔舔屏而已,别说专辑了,可能打榜的时候连一张票都没帮忙投过。所以我们都不认为那是粉丝群,只能说是同好群吧。“

在林深时做完林饮溪拜托的事情之后,林饮溪也在电话那头给哥哥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只不过呢,因为还是能吸纳到一些真正的粉丝,所以我才会待在那个群。嗯……就相当于‘人才市场’?想想,那个群里面,有些管理员都不是我们后援会的正式成员呢。”

这个比喻……

林深时莞尔地笑了笑,接着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我看这群里好像吵得挺凶的,不管吗?”

“哥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就帮我随便处理一下好了。”

“随便?”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粉丝之间撕逼太正常了。”

听到林饮溪这么说,林深时就思索地看了看电脑屏幕。

实际上在旁观了一会儿后,他已经大致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整件事的开端,应该是这个群里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自家偶像在横店拍戏的时候,受到了同组演员和工作人员排挤,这才引发了群里的大讨论。

只是后来,可能是因为那个前不久才加群的新成员“马鹿0422”信誓旦旦地跟大家保证说消息是假的,勾动了某些人的无名火,很多人便莫名其妙地调转了矛头。

首当其冲的人,就是那个昵称叫作“允萌萌”的管理员。

老实说,光凭文字,林深时也不好站出来说谁对谁错,但他觉得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必要闹到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虽然那个新加群的成员“马鹿0422”在说了几句话后就没有发言了,可看样子,他/她显然也对大家的怀疑感到很无奈。

人与人之间所谓的罅隙,也许就是这样产生的吧。

林深时想了想就又拿着手机问道:“我看这群里说,你追的那个明星好像在中国拍戏的时候,受到了剧组的排挤。这事你知道吗?”

“谁?允儿吗?”

林饮溪显得有些诧异,随即就说道:“其实这种猜测早在允儿接下《武神》的时候我们就有了,不过直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真的听到过这样的传闻。”

“《武神》?”

“就是《武神赵子龙》,我们小姐姐接拍的第一部国产剧。”

林饮溪说着话,又换上了一副林深时十分熟悉的口吻,兴致勃勃地说道:“听说允儿在里面都是自己学着中文然后对口配音的,诚意满满!怎么样?老哥,约吗?”

林深时对于妹妹这副很像黄牛倒卖车票的忽悠架势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随口问道:“哪个台的电视剧?”

“hn。”

林深时顿时长长地“哦”了一声。

林饮溪听得出哥哥的意思,连忙就辩解着说:“其实芒果台这几年也是有精品剧的!再说了,有允儿在,剧情好不好根本无所谓啊,人好看不就行了?”

林深时吸了吸鼻子,无情地回答:“我有所谓。”

“哎~~哥~~”

“闭嘴。我每天上班十个小时,下了班为什么还要陪你摧残自己的眼睛?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行了,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就这样。”

无视林饮溪在电话那头的撒娇式安利,林深时没好气地挂断了电话。

林饮溪从小就是一个标准的野丫头,在没进入青春期前,整个人又黑又瘦,还留着短发,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谁家的男孩子呢。

林深时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人,从少年时期起就不太喜欢父母干涉自己生活中的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地,他在对待妹妹的时候,态度也和严苛传统的父母截然不同。

不过他不喜欢严格地约束别人,当然也不喜欢别人来约束他。

“总之,就让我这个老年人自己过自己的吧……”

林深时再一次起身。

他的目光相应地落到了电脑屏幕上,群里面的吵闹仍在继续。

“随我处理是吧?”

低声自语了一句,林深时就弯下腰,在键盘上敲击了起来,发了条信息出去。

他只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

【(管理员)鹿知水:换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他这话一发出来,不提普通的群成员,有几名在线的管理员就随之跳了出来。

【(管理员)lim:喵喵?看我逮到一只活的水水!】

【(管理员)我家有鹿:万年潜水员上岸了】

【(管理员)夏侯家的小板凳:对啊,到此为止吧,一个个对新人那么凶干嘛?】

【(管理员)允萌萌:知水,这事你别搀和好吧?】

一个群里面,管理员之间的关系不一定好,特别是其中一方还经常在群里面潜水,双方聊都没聊过,就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了。

见那个叫“允萌萌”的管理员还是一副脾气发冲的奇怪口吻,林深时也没多说什么,他不假思索地切换到了他刚刚帮林饮溪传送文件的那个qq号上。

在群组里面找到了一个同样的群“爱允一被子”后,他就点了进去,然后——

【管理员开启全体禁言】

林深时又打了一行字,发了出去。

【(群主)我是被子:现在,我能搀和了吧?】

群主大哥好!

【(管理员)允萌萌:。。。】

【(管理员)lim:……】

【(管理员)我家有鹿:。。这么社会的么】

【(管理员)夏侯家的小板凳:。。。。】

【(管理员)lim:水水!乃不厚道!】

解开全员禁言后,林深时再看看群里面重新滚动起来的消息,果然,那个叫“允萌萌”的管理员不再说话了。

问题解决了。

然而不厚道的人可不是他。

天知道既然这个群不重要,林饮溪为什么还要安插一个管理员小号在里面。

反正在老安手下待久了,林深时也受其影响,比较信奉令行禁止的狼群规则。

在他手下,他不反对下属有个人的想法,但他讨厌有人不遵从自己的规矩。

从这点上来看,李正尧经常吐槽的那句话也没错。

他说,如果说安世权部长是一匹久经争斗的老年头狼,那么林深时就很有可能是将来挑战他的那匹新狼。

两个人皆有狼性。

只不过安世权的狼性体现在其专权霸道的性格上,而林深时的狼性则体现在他对人处事的风格上。

狼对待外人只有冷漠,唯有在对待自己人的时候,才会温情万千。

这一点,从林深时处理这件小事的做法上就能看出来。

“说起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偶像比亲哥重要多了……”

摇着头随手按下笔记本电脑后,林深时就准备去洗澡。

不过,在将要转身的时候,他又没由来地回头看向了桌面上的电脑,若有所思。

“是叫……林允儿吗?”

……

“啊嚏!”

与此同时,远在zj横店,一家高档酒店的客房中,一个女人坐在电脑前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扯了张纸过来擤擤鼻子,目光则紧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刷屏的消息,神色隐约有点哭笑不得。

“解解,你身病惹嘛?”

一道口音听起来很奇怪的年轻女声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4、我叫林允儿

装潢不错的酒店客房里,房中开启的暖气驱散了二月份的气候所带来的寒意。

“没事,我打个喷嚏而已,可能是谁在念叨我吧,最近天气实在太冷,我们剧组都停工了。”

在听到自己身后那道口音奇怪的年轻女声后,坐在书桌前的孙骁骁就回头看了一眼,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笑意:“对了,润娥,我偷偷混进你的粉丝群了。”

在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有点神秘兮兮的感觉。

“粉丝……裙?那是,森么?”

年轻的女声再度传来。

她的音色听起来不属于清亮悦耳的类型,偏向于中低音,可听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在磕绊中努力问出这段话,就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呃,就是你的‘fansclub’。”

孙骁骁侧过身来,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最后还是用上了英语来解释。

“啊~~”

年轻女声顿时恍然,接着突然蹦出了一个中文名词:“俱、乐、部,对吧?”

孙骁骁惊讶地看着对方,然后就笑着点头:“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呃、唔……”

年轻女声支吾了一阵,好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用中文来表达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最后,她只好语出惊人地憋出了一个名字:

“林、林狗!”

短短的两个字,倒是说得字正腔圆,效果极佳。

孙骁骁一怔,紧跟着她似乎就明白了过来,整个人立即忍俊不禁地“噗嗤”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是、是林更新跟你说的?”

“嗯嗯嗯!”

一连串急忙的应声传来,发音轻促,叫人油然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可爱。

“润娥,咳咳!以后别和他玩。”

孙骁骁笑了一会儿,就敛住了脸上的笑意,故意板起脸来说道:“那家伙的网名可是叫作‘九亿少女的梦’,你跟他待久了,会被他带坏的!”

说完这话,孙骁骁又仔细一想,觉得自己等人平时貌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比如“林狗”这个外号就是自己手把手教给对方的,一下子就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森么,森么意思?”

年轻女声怀着不解和迷茫传了过来。

孙骁骁换上英文,跟对方解释了一番。

这下,年轻女声又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哦”声,接着,她也笑了起来,笑声不算娇柔,有股爽朗的味道。

“不说这个了。润娥你要过来看看吗?”

孙骁骁又换回了中文,只是说完后还用几个英语单词简单地注解了一遍:“你之前不是说想了解一下中国的粉丝吗?”

“哦……好。”

仍是一声发音不准的轻应,随后,那个一直坐在孙骁骁身后的年轻女人就合上自己手中那本正在写写画画的打印文档,起身走到孙骁骁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看向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一束稀薄而透亮的阳光从窗外投进了酒店的这间客房内,将年轻女人脸部的轮廓照映得分明。

她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标准的亚洲女性脸孔,与白皙光滑的皮肤对应的是一张线条柔顺的鹅蛋脸。

但要是仔细看去,她给人的感觉,似乎又与中国的女生不太相同。

少女感十足的空气刘海下,是精致的五官。

除去较深的人中线和鲜红饱满的嘴唇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女人的那双眼睛。

清澈的眼瞳在阳光中微微折射着光亮,犹如森林中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显得分外明亮,尤其是眼睛下方还带着两条明显的卧蚕,即便她此时没有笑,仿佛也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浅浅的温柔笑意。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漂亮到足以让许多人一见倾心的那种程度。

“解解……上面,说,森么?”

在年轻女人凑到自己身边后,孙骁骁就配合地滑动鼠标,把群里面的聊天记录展示给她看。

然而看来看去,虽然很想用自己才刚刚起步不久的中文基础看懂上面的一些语句,可努力辨识了半天,年轻女人还是只能看懂少部分单词,根本拼凑不出事情的经过,只好求助般转头看向了孙骁骁。

似乎是被女人那小动物一样的求救眼神给萌化了,孙骁骁的脸上马上露出了一抹压不住的微笑,抬起手,指着屏幕亲自讲解了起来。

“这个粉丝群呢、就是你的粉丝俱乐部,名字叫作,嗯……‘爱允一被子’。”

“爱允……森么,意思?”

“呃,反正核心的意思就是,永远,forever;爱,love;你,润娥、允儿;永远爱你,永远爱允儿。”

“啊、啊……igotit‘iloveyoonaforever’right(我明白了,意思是‘我永远爱允儿’,对吗?)”

“t‘sright(对。说对了。)”

对年轻女人赞赏地点点头后,孙骁骁又指了指屏幕上的一处,说道:“这个人,‘马鹿0422’,就是我。it‘sme(是我。)”

“马……马鹿?”

“对。”

孙骁骁笑着指指自己,“马。”

然后又伸出手,指了指一脸懵懂的年轻女人,“鹿。”

“哦~~”

年轻女人这回好像明白过来了。

“然后后面的‘0422’,其实是我的生日。mybirthday(我的生日。)”

“哦哦!”

年轻女人应声虫似的点着头,旋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对孙骁骁甜甜地一笑,用那别扭的口音认真地说道:“生日,快乐!”

“哈哈,谢谢~~说起来,润娥,我今天进你这个粉丝群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件事。”

见年轻女人满脸茫然,孙骁骁就换上英语向她简单说了一遍自己今天进群后碰上的那桩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嗦以……厚来,怎么样惹?”

在听完孙骁骁的讲述后,年轻女人脸上就露出了些许的惊讶,可以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也颇为在意,有些着急地追问着,奈何中文不好,只好也改用英语说道:“so,ithasbeensolved(所以误会解除了吗?)”

“不用担心,之后解决了。”孙骁骁微笑地指了指屏幕上另一处,说道:“后来,有一位管理员出来帮忙了。”

“管、管……”

“就是‘principal’(负责人)。”

“哦哦!”

“还多亏这位群主后来站出来帮我说话,否则的话,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总不能直接说我就在剧组里面吧,这样他们更不信了。”

说到这,孙骁骁若有所思地自语了一句:“要不要去感谢一下?毕竟人家帮了我。”

年轻女人在弄清楚孙骁骁的意思后,就好奇地看着她,问道:“没事,嘛?”

孙骁骁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没事,对方又不知道我是谁,而且这个群主是女的。”

“哦……”年轻女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孙骁骁最先指出的那个群名上,想想就对孙骁骁说道:“解解,以后,你还是叫我允儿吧!”

“嗯?为什么?”

孙骁骁奇怪地侧头看她:“不是说,中文的原名是叫作‘润娥’吗?”

“可是,”年轻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格外温柔的浅笑,“粉丝,更喜欢允儿呀!”

孙骁骁闻言一愣,用一种略显奇异的目光看了看年轻女人,旋即她就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以后就叫你‘允儿’。等下我们去吃饭的时候,我顺便帮你跟大家说一下。”

“嗯!”

年轻女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起来,用力点着头。

“对了,你刚刚一直在干嘛呢?看剧本吗?我看你那么认真都没好意思打扰你,就自己去玩电脑了。”

孙骁骁的目光落在了年轻女人手上拿着的那本打印文档上,伸手拿过来一看,口中当即就发出了惊叹声:“哇,润娥,啊不是,允儿,这些都是……你自己标注的吗?”

在孙骁骁随手翻开的剧本上,她看到每行台词旁边都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端端正正地写上了韩文,尽管看不懂,但想一想,孙骁骁也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

看着被孙骁骁拿在手中的剧本,林允儿又露出了一个稍显腼腆的浅笑,她抿抿嘴唇,似是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台词,记布住……”

“所以你一上午都在做这个啊?”

孙骁骁表情感慨地翻看着手中的剧本,可以看到,已经有很多页被标上了韩文,这都是剧组之后很快就要进行拍摄的戏份。

“你也太努力了吧?其实你的中文已经不错了,导演只要你口型能大致对上就好了,你演一部剧总不会就要学会一门外语吧?”

林允儿闻言眨了眨眼睛,似在心中揣摩着孙骁骁这番话的意思,不过还没等她对孙骁骁的话做出什么回应,一道轻轻的敲门声就传进了房内两人的耳中。

坐在桌前的两个人相视一眼。

孙骁骁起身去开门,一个男人拿着一个包装完好的盒子从门外探头进来,朝她点头示意后,就用韩语对林允儿说道:

“允儿,你父亲那边寄来了个快递。”

5、起风了……

次日,周一。

当林深时踩着点走进hanshin(韩信)综贸上海本部所在的那栋大楼时,已经在一层大厅等候一会儿的李正尧刚好吃完自己手中那个粢饭团。

在身心舒畅地喝完最后一口咸豆浆后,他就健步如飞地跟着林深时上了电梯。

“怎么样,紧张不?”

并立站在电梯里,用胳膊碰了碰林深时的肩头,这家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和自身较为浑厚的嗓音不同,李正尧本人很高,也很瘦,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一根麻杆一样,林深时一米八的身高站在他身边也稍矮一头。

就是这厮身上穿着西装革履,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手里拎着一个锃亮的黑色公文包,还斯斯文文地戴上了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人模狗样,结果举止吊儿郎当,给人的感觉一看就老不正经。

“紧张也拿不到那封白包。”

林深时淡定地回了他一句。

和中国喜红丧白的传统不一样,hanshin向公司员工传达升职通知的纸质文件会用一封纯白的红包装着,关于这一点,不仅是在hanshin综贸,在整个hanshin集团都是如此。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韩国人喜白,与日本的习俗相近,即便是过年时的压岁钱也会用白色的红包去装,实际上这已经不能叫作“红包”了,该叫作“白包”才对。

所以有时公司私下聚会,大家偶有腹诽时,也常常吐槽自家公司不像韩企,不管是喜事用白的风格,还是严苛到古板的社内准则,都更像是日企,而这两者对于中国人来说,老实说都不讨喜,只不过后者讨厌的优先级要大于前者罢了。

李正尧笑了一声,又抬眼瞧了瞧电梯门上变化的数字,就凑到林深时耳边,用一种让人感到熟悉的神秘语气对他小声说道:“根据可靠来源,我又得到了一个和这次年终总结会议有关的重要情报!”

这下子,林深时终于有些无语地扭头看了看这家伙。

“早不说晚不说,天天挑着一大清早说你有一个情报。怎么,你们特务接头都喜欢挑在起床的时候?你和那位‘可靠来源’到底什么关系啊?”

“喂,你想哪去了?”

李正尧当即十分坚决地表示道:“我和那位大姐就是偶尔在街上遇到,顺路买个早餐的关系好吧!”

“叮!”

电梯到了。

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大姐?”

林深时看向李正尧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是说梁恩彩?”

梁恩彩,一个名字像韩国人事实上的确是中国人的女人,岁数比林深时两人大不了太多,三十来岁,近四十。

之所以叫“大姐”,那是因为她的外号就叫“大姐”——她是安世权安部长的秘书,在上海本部里,用一句“一人之下,百人之上”来形容并不为过。

想想也是,要不是梁恩彩这种级别的人物,李正尧也不会这么上心。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俩是邻居?”

“什么邻居,隔着俩单元呢。”

李正尧极力撇清自己和梁恩彩的关系。

林深时则瞅瞅他,没说什么。

“林科长好!”

“李代理好!”

“你好。”

“你好。”

“大家早上好啊!”

在门口刷卡签到后,走进办公区,一群比林深时两人要勤快许多的底下员工就纷纷起身问候,这也多多少少是受了企业文化的影响。

在一路的点头问候中,两个人径直走进了林深时的办公室里。

把公文包放到办公桌上后,林深时顺手拉上了百叶窗,这才转头看向李正尧,问道:“说吧,你到底又得到什么了不起的情报?难道,你终于知道你们二组这次的主推提案了?”

“你就非扎我一下才甘心?”

“谁让你一个二组人员偏偏被公开排挤,这次连准备年终总结都不让你参加了。”

“这还不都是你害的?我不管啊,这事完了你得请我吃饭,大餐!二水的手艺我可惦记好几个月了,那死丫头就是不理睬我,干哥哥和亲哥哥差距就这么大?”

半玩笑半认真地嚷嚷了一通后,接着李正尧就严肃了起来:“好了,不扯犊子了,说正事。我这次得到的消息和二组无关,徐白东他们把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谁知道他们在背地里搞什么勾当——我要跟你说的是,我听说……昨天老安请徐白东吃了顿饭。”

林深时闻言一愣,旋即眉头就罕见地皱了起来,注意到了这话的重点:“老安请徐白东吃饭?”

“对!”李正尧同样皱起眉,和林深时对视着,“是老安,主动请徐白东吃的饭!”

林深时不说话了,靠在办公桌边上,抱起双手,目光盯着被关上的百叶窗,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我跟你说啊,我这次预感真不太好。”

李正尧走到林深时身边:“这俗话说,做得再好,不如成为老板的心头好。要是老安已经认定了徐白东坐那个位子,等下会议上你的pt做得再好,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了。那老头可不是会因为别人而轻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

“他俩,是怎么接触上的?”

“这我怎么知道?”

李正尧一摊手。

“你的‘可靠来源’没跟你说吗?”

“喂。”

李正尧放下手,脸拉了下来。

“好了,好了……”林深时回过头来,嘴角已经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笑意,“老安要请谁吃饭,是他的自由,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我们能影响到的只是过程,结果可由不得我们。”

这话一说完,他就转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u盘和一叠文件,然后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诶!你等等我啊!”

李正尧也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急忙掏出了几份文件,快步跟了上去。

“我跟你说啊老林,这俗话说,事在人为,你可不能丧气啊。”

“这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呵呵,别说,你这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还真少见。先别急着否认,我还不知道你?怎么,你还真怕自己被发配啊?反正也不可能把你调去非洲之类的地方,你怕什么?哦……你妹?”

“你妹!”

“嘿!瞧瞧你这人!你怎么骂人呢你?我是说你妹妹,你不就是为了二水才担心自己被调到国外去吗?”

“对啊,我也是说我妹妹,我妹不就是你妹?”

“……”

被林深时轻描淡写地怼了一句后,李正尧就面露哑然,紧跟着,他的视线好像扫到了什么,不由停下了脚步。

与之同时,走在他旁边的林深时脚步也停了下来。

就在他们两人的视野中,正有几个人迎面走来。

一人领头,几人随后簇拥,光看架势就能弄清楚主次了。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两人,在稍稍停顿一下后,一群人就神色各异地瞟了他们一眼,接着推门走进了公司召开大会的一号会议室中。

“喂喂!你看到了吧?徐白东那小子刚才脸上阴笑了一下,对吧?”

李正尧紧皱起眉头:“我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轰隆!”

也就在这时,走道窗户外边本来一片晴朗的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记惊雷,吓了不少人一跳。

“我去……要下雨了?”

站在窗边的李正尧也被吓到了,探头看向了窗外,只见外面的天空迅速变得灰蒙蒙下来,乌云大片滚动,不时还有雷声响起。

“风雨欲来啊这是?”

林深时也侧头扫了一眼,口中淡淡说道:“不一定,可能只是起风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窗外那沉甸甸的天色,他的心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不知名的阴霾。

总感觉,确实有哪里不对劲儿。

回忆了一下徐白东几人刚才进会议室前对自己露出的那个奇怪微笑,林深时的眉头就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

直到几个小时后。

会议室大门朝两侧打开,公司一大群中高层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林深时和李正尧两人落到了最后。

“咚!”

等走到一个无人的走道中时,李正尧的脚就突然猛地踹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原本雪白干净的墙面上,立即留下了一个乌黑清晰的大号鞋印。

“要不然我们给总部监察室写封匿名举报信吧?”

他咬牙看向了林深时。

林深时只是面无表情地反问了一句:“有用?”

李正尧一听他这话,就做了个深呼吸。

要是有用的话,公司也不会被安世权这个从总部调来的空降部长给搞成一言堂,还有……在前不久的会议上,安世权也不会在大多数人把掌声送给林深时的前提下,仍然强硬地选择徐白东那伙人。

“那你说怎么办?”

“凉拌。”

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林深时渐渐走远的背影,李正尧就头疼似的抬起手揉揉眉心。

随后他注意到了什么,望向窗外,重重吐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这雨还不下吗?尽刮风了……”

6、大树和小溪

作为公司同期入职中晋升最快的那个人,林深时自己也认为,在拥有相应能力的前提下,他的职场生涯算是比较顺风顺水。

但这并不意味他没失败过。

林深时失败过,哪怕次数少,他也是失败过,他有过失误,他也输给别人过。

谁都不是圣人,每个职场上的老手都是从菜鸟成长起来的,所以,失败很正常。

只不过,对于林深时来说,自己这一次的失败却有些说不出的荒诞。

甚至,可以称之为闹剧。

“不是我说,老林,你就真不生气?任徐白东他们小人得志?”

直到两个人回到办公室后,李正尧的嘴里还在念叨。

光看那咬牙切齿的神态,都让人以为前不久在会议室里遭到安世权无视的人是他一样。

“我当然生气啊。”

林深时拉开了办公桌后自己的椅子,一脸平静地坐了下来。

“就你这口气,我听着可不像啊。”

李正尧把双手插进兜里,站直了身体,瘦高的身形让他站在林深时办公桌前的样子看起来有种无形的气势。

林深时却全然无视了他,一边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嘴角一边就扯起了一抹不知算是嘲讽还是释然的浅笑,说道:“不然呢?你光生气有用吗?”

“我麻烦你活得有点脾气好吧?”

李正尧呼了口气,抬起手揉着自己的眉心,“今天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老安和徐白东在背后合伙摆你一道,上司怎么了,别忘了hanshin的宗旨,‘abilityiseverything(能力即是一切)’。”

李正尧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屈指,在林深时的办公桌上重重敲了敲,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声响。

“知道什么叫助纣为虐吗?他们两个,不知道在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你说算了,他们就真的高枕无忧了。老林,让仇人痛快的做法,这可不像你啊。”

林深时拔开笔帽,却随手把手里的那支钢笔给轻轻放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李正尧心气难平的面容,说道:“所以我说了,生气归生气,你能拿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复仇办法吗?”

“我说了,向总部那边——”

“总部会不会受理是一回事。”

没等李正尧把话说完,林深时就抬抬手,示意他停下,“受理之后怎么调查又是另一回事。就算真如你所愿,老安被公司逮住了,那又怎么样?”

李正尧被他说得面上一愣,旋即似乎就想到了什么,皱起眉来。

“对,我有的是办法报复老安,徐白东那小子就更不用说了,但报复完了之后呢?别忘了,韩国人可从来不欣赏什么勇于站出来举报自己上司的员工,或者说全世界都没几家公司会喜欢这样的员工。”

林深时用双手稍稍撑着桌面站起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正尧,淡然平和的脸色中透着一股理智到不同常人的冷静。

“人们赞扬反抗者的勇气,却永远最喜欢逆来顺受的下属,没有谁想要一个会无视自身权威的员工。我要对老安做了什么,我就有很大几率会跟着他一起‘陪葬’。但我凭什么要给他‘陪葬’?”

一句“凭什么”,说得李正尧哑口无言。

“那你就放着不管了?”

李正尧无奈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这个人的肚量怎么样?”

林深时重新坐了回去。

“小心眼一个。”

“那不就得了。”

“你打算怎么做?”李正尧神色略显古怪地问道。

林深时拿起钢笔,在翻开桌面上文件夹的同时,头也不抬地回了四个字:“君子报仇。”

李正尧直接翻了个白眼,把手插回兜里,摇着头转过身去。

“你就忍吧,忍吧,我就看看你什么时候会真正发火一回……”

等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手抬起来,还没搭上门把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就忍不住满脸腻味地回过头去,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了一句:

“可你丫就不是君子啊!”

这话说完,他也没管林深时的反应,自己就气冲冲地一拧把手,开门出去了。

只留下坐在办公桌后的林深时微愣地看着“砰”的一声被关上的门,而后哑然失笑。

他手里拿着笔,低下头,半晌后才喃喃自语:

“对……我从来不是君子,所以我不会等十年。”

至于说反击的那一刻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

谁说得清楚?

……

走出安静的办公室,就像踏入了另一个喧嚣的世界,红尘中的种种烦扰一齐扑面而来。

“铃铃铃……”

“喂,你好,hanshin综贸……”

“嘟!”

“我不说了吗?那批货年前必须要到!”

“诶,那个谁,去倒杯咖啡来……”

“港台那边还没消息吗?”

“让让!前面的人让让——呃,李代理!不、不好意思!”

转头看着手里抱着一大叠文件冲自己讪笑的这名年轻职员,李正尧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应:“嗯。”

接着就自己主动侧过身去,让开了道路。

“谢谢李代理!”

见这名年轻职员如释重负地抱着文件飞快跑远,李正尧又扭头扫了一眼这嘈杂声一片、忙得热火朝天的办公区域。

讲电话的,在电脑前专心工作的,还有一小撮人聚在一起开小会的……仿佛每个人都沉浸在工作的快节奏里,无暇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这一幕景象,李正尧过去六年看得太多了,好像每天每天都是这样,想想也不知道成天到底在瞎忙什么。

心情本就不痛快的李正尧更感到胸腔中有点郁结,像是有口气堵在他的嗓子眼里,吐不出去,也咽不进肚里。

想来想去,他就从怀里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二水啊,你小李哥。”

“有事就说。”

电话那头的林饮溪显然没有要和他唠嗑的打算。

“嘿,瞧瞧你这孩子。我跟你说,女孩子说话这么冷冰冰的,以后你是嫁不出去的。”

李正尧走到了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里,阴沉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拿着手机看向了窗外。

几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天色仍是一片铅沉沉的状态,奇怪的是,居然还是没有丝毫要下雨的意思。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这边马上就要上课了。”

“啊对,差点忘了今儿周一。”

“行了,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你哥的事。”

电话那头本来还挺漫不经心的林饮溪一瞬间就坐直了身子,惹得身边的同学们都愣神地看着她。

……

又过去一段时间,距离hanshin上午的下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嘟——”

一旁的座机发出了提示音,紧跟着一道女声就传了出来:“科长,有电话找您。”

“谁的电话?”

林深时仍然低头翻看着文件。

“是您妹妹的电话。”

林深时动作一顿,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了几缕疑色。

随即他就若有所思地说道:“帮我接进来吧。”

“好的。”

没有放下笔,林深时拿起了座机的话筒,歪着头用肩膀夹住,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嗯,什么事?”

“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林深时闻言就放下了手中的笔,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面露恍然道:“哦,抱歉,早上开会,关机忘记开了。”

他把手机开机后,又拿着话筒继续问道:“说吧,找你哥有什么事?这个时间,你才刚放学吧?不去菜市场吗?”

“今天小厨娘要休息一下!”林饮溪在电话那头煞有介事地对他说道。

林深时略感诧异,“你亲戚来了?”

“林大树同学!”林饮溪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上班族都有带薪假,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给你做饭,我凭什么不能休息一天?”

林深时听了这话就咂咂嘴,“林小溪同学,请假是要有理由的。”

“那我的理由就是我今天想休息一天!你等下不要急着下班,我坐地铁过来找你,今天我们一起在你公司食堂吃呗?”

林深时这下明白了。

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拿着话筒问道:“李正尧那家伙又跟你说什么了?”

话筒中静了一下,接着小丫头郁闷的声音就随之传了过来:“有时候装傻不好吗?”

“不好!”林深时没什么好气,“他那就是在瞎操心,你别跟着他瞎起哄啊。”

话说着,他就直起身来,拿起笔继续翻看起了文件。

“你要来公司吃饭就来吧,反正也好久没一起在外面吃过饭了。”

“好啊!”电话那头的小丫头立刻满血复活。

“不过,不要给我准备什么惊喜之类的东西啊。在公司,大庭广众的,你不尴尬我尴尬。”

电话另一边,小脸被奶油给涂成小花猫的女孩闻言不由瞅了瞅自己面前都快做好的蛋糕,就噘了噘嘴,然后一龇小虎牙,拿着手机大声说道:

“我拒绝!”

林深时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话筒,那边已经飞快地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他眨眨眼,旋即就摇摇头,莞尔一笑。

7、林空鹿饮溪

等林饮溪来到hanshin公司所在的这栋大楼时,林深时已经在食堂门口等候一会儿了。

这家食堂是大楼里的几家企业共同承包给一家餐饮公司的,因此在食堂中就餐的人不仅有hanshin综贸的职员,几乎整栋大楼的企业员工在工作繁忙之时都会选择在这里用餐,一到上下班时间,宽敞的食堂大堂中就会变得非常热闹,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哦!我看到你了!”

在喧嚷的人群中,林深时一放下手机,就看到一道自己熟悉至极的娇小身影怀里抱着什么朝自己欢快地跑了过来。

“你带伞了吗?”

“没有,怎么了?”

“外面一直阴沉沉的,我觉得等会儿回去可能会下雨。”

“大不了你就淋回去吧。”

戴着一顶鸭舌帽的林饮溪闻言仰起脑袋,白了哥哥一眼,用可爱的小表情来传达自己不屑理会的意愿。

接着她就一脸好奇地左顾右盼起来,“你公司食堂这边还真热闹啊。”

就像林深时平时不会去林饮溪的学校一样,林饮溪也几乎没有来过哥哥工作的公司,兄妹俩每天碰面的地点就是在家里,仿佛彼此间遵守着什么默契,谁都不会在日常之外去干涉对方的生活。

林家人的传统就是这样,不管是兄妹两个,还是林家父母,都喜欢各过各的,所以林饮溪这还是头一回来林深时的公司食堂吃饭。

“别说那么多了,先进去吧。”

林深时可没有继续站在门口让人旁观的意思,直接就伸出手,张开五指,罩住了林饮溪头上的帽子,把她的头摆正了过来,“再晚一点,里面就没位置了。”

“哦。”

在公共场合,林饮溪很少会和哥哥唱反调,哪怕被他用手整个抓着自己的小脑袋,小丫头还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很乖巧地点点头。

随后,这对身高差距不小的兄妹就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食堂里,当然,一路也惹来了不少路人的注目。

实际上林饮溪的长相不算上佳,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叫人眼前一亮的小美女,毕竟,作为哥哥的林深时也只是勉强够到普通帅哥的标准而已。

不过,小丫头引人注意的地方有两点,一方面是她不到一米六的玲珑身材,按理说手短腿短,偏偏比例生得极好,看上去十分协调,另一方面,则是她身上好像天生自带的那股清新气质。

就比如今天,一身校服加白色平底鞋,背着个棕皮书包,就这么简单的学生打扮,硬是让她穿出了一种日系女孩的清纯与软萌感。

尤其是她对林深时扬起唇角灿烂微笑的时候,隐约露出的两颗小虎牙,更显青春活力。

在被灰色与黑色的冷色调淹没的严肃职场里,忽然见到了这样一道与众不同的亮眼身影。

这就如同平日里毫无生气的死寂森林中,跑进了一头斑斓欢脱的小鹿,即便是工作节奏很快的上班族们,难免也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对于自家妹妹的魅力,在前两年林深时意外之下亲手逮到几个臭小子打算往他家信箱里塞情书的时候,他就深有体会了。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想了想,只要不麻烦到他自己就行了。

至于说妹妹会不会早恋的问题,林深时倒不怎么担心。

那些高中男生应该绝对不会想到,林饮溪早就“心有所属”了,而且那个“情敌”……怎么说呢,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

……

“吃什么?”

“除了鸡爪。”

兄妹俩挑了一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下后,林深时就问了一句,结果林饮溪也很明确地点出了核心重点。

她刚刚走过打菜窗口的时候都瞧见了,今天的荤菜里有红焖鸡爪。

林饮溪不喜欢吃鸡爪,或者说,饭随爱豆。林深时本来也不好不坏,不过由于林饮溪当家,差不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家里的饭桌上都看不到鸡爪的身影,导致他在外吃饭时经常会点这道菜。

所以,今天仍然是一个吃不到鸡爪的日子。

林深时莫名叹了口气,又问:“那汤呢?”

林饮溪学着小动物的姿势,两只手抓着桌边,把下巴放在桌上,冲哥哥眨巴着眼睛,故意拿着腔调说话:“萝北儿。”

林深时见况吸吸鼻子,也不废话,起身去打饭。

目送着林深时走远后,林饮溪就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放到一边,然后掏出皮筋把一头齐肩的短发绑成了一个清爽的马尾辫,再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桌面。

好,一切准备就绪。

等林深时来回把两个餐盘放到桌上后,兄妹俩就什么废话都没多说,默契地开动了起来。

其实林饮溪不是懒得自己去打饭,但她更享受于那种分工合作,自己又被人照顾的感觉。在家里时也是这样,每次林饮溪做完饭,就由林深时一一端出去,洗碗的工作也是林深时承包了,两个人算是合作无间。

吃饭的过程,比较沉闷无言。

林家的传统是“食不言寝不语”,另外,之前在电话里林深时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林饮溪并没有自讨没趣的打算。

更何况,她转念想想,自家这位大哥,又何时需要别人来安慰他了?

林家人,无论老少,骨子里都有股韧劲儿。

林深时是这样,林家父母是这样,林饮溪自己更是这样。

所以仔细想想,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一次失败而已嘛,总有讨回来的时候。

直到两个人都闷头把饭吃完之后,林饮溪才掏出纸巾,自己一张,递给林深时一张,开口问道:“听说你们公司过段时间可能会把人调到国外去?”

“李正尧的话你也信?我今天就是稍逊一筹而已,还没到那种地步。”

林深时接过纸巾擦了擦嘴。

“我倒是挺期待你出国的,林先生和林太太现在不也在首尔甜甜蜜蜜吗?到时候以我的成绩,去首尔大留学完全不成问题啊。”

林饮溪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又随口说道:“对了,我把东西寄回去了。”

“东西?”

“我原本想给你亲手做个小蛋糕,安慰一下你的,结果你又不领情,只好让蛋糕店的人帮我送到家里去了。”

话说着,小丫头又幽怨了起来,瞅着哥哥,“晚上回家,你得把那块蛋糕全部吃光!”

“我拒绝。”

林深时很干脆地回噎了一句,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林饮溪随身带来的那个小盒子上,扬扬下巴,示意道:“既然蛋糕都寄回去了,那这个是什么?”

“这是礼物。”

“礼物?”

“我后援会里的一些朋友咱妈不是也认识吗?刚好我有个姐妹前几天去韩国,林太太就拜托她把这个带回国内了。我昨天去聚会的时候刚好碰见她,不过她那时候没带,今天才拿给我。”

“你们母女俩倒还真是一脉相承,很懂得利用人力资源啊。”林深时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回可不关我事,这是咱妈让带给你的。”

“给我的?”

林深时一愣,接过了林饮溪递过来的这个小盒子,打开一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陶瓷雕塑,色彩鲜艳,触手沁凉。

这是一尊类似于古代仕女的女人雕塑,发髻高挽,穿着一身海蓝色的对襟襦裙,披帛飘飘,笑态慈祥,陶瓷制成的光滑表面在从一旁窗外的昏暗天色下微微折射着光。

“这是……什么?”

……

“诶,允儿,下午我们就要转去象山了,你还没收拾好行李吗?”

打开门后,孙骁骁一走进房内,就面露惊讶。

床上还放着几叠衣物,就连行李箱都敞开摆在了地板上。

“不用叫你的助理帮你吗?”

正半蹲在地上的林允儿浅浅一笑,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用自己生涩的中文回答了一句:“我,自己来。”

孙骁骁听了只好无奈地笑笑,也不再多嘴,转头打量起了林允儿的房间。

和很多女生住进酒店客房后很快就会把房间弄得富有女性特色不同,林允儿随组在横店住了这么久,她的房间依旧显得有些冷清,没有什么太多私人的物品,就连梳妆台上都只摆了几瓶护肤品和化妆用品,相较其他女生而言,算是少的那一类了。

“诶?”

环视一圈后,孙骁骁的目光就被房间里的一样摆设给吸引住了。

她不由上前摸了摸,接着扭头看向身后的林允儿,“允儿,这就是昨天你家里给你寄来的东西吗?”

林允儿抬头看了过来,旋即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点头道:“对!”

“这是什么呀?”

孙骁骁又回头看了看林允儿床头上这个小雕塑,是一个身穿海蓝色衣裳的古代女子,摸上去质地感觉是陶瓷,就颇感兴趣地说道:“是你们韩国的工艺品吗?感觉倒和中国古代的女人很像啊。”

等弄清楚孙骁骁的问题后,林允儿就微微一笑,对她轻声说道:

“这似,三神奶奶。”

8、三神与鹿(上)

“三神奶奶?那是什么?什么吉祥物吗?”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看过韩剧的人来说,林深时当然不知道这个“三神奶奶”所谓何物。

实际上,就算是平时有接触过韩剧的人也不一定知道“三神奶奶”到底是什么。

“那是韩国民间神话里的一个神明!”

林饮溪没好气地瞅着哥哥。

“韩国的神明?做什么的?”

“嗯……就类似于守护神那类吧?”

“守护神?”

林深时把这个三神奶奶的陶瓷雕塑拿在手里掂了掂,神色略显古怪,“所以说,咱妈特意托人跨国给我运了个‘护身符’?还不是咱们中国自己的?”

“那也不一定啊。”林饮溪眨眨眼,“我听说,在韩国,‘三神奶奶’也是帮助分娩、保护产妇和婴儿的神,相当于我们这边的‘送子观音’。”

林深时拿着雕塑的手一顿,皱眉看向了妹妹。

皮了一下很开心的林饮溪吐吐舌头,马上改口道:“不是,神嘛,能者多劳啊,观音菩萨不也有好多化身吗?同样是守护神嘛。”

林深时本能觉得事情不太对,把雕塑放了下来,正色地盯着妹妹,问道:“这个三神奶奶还管着什么?”

林饮溪闻言就眨巴着眼睛,和他对视着,也没说话。

“你不说我就自己百度了。”

本来还想装闷头鹅的林饮溪果断起身,按住了哥哥打算掏手机的手,然后就咂咂小嘴,一脸无奈地对他吐出了两个词:

“命运!爱情!”

林深时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

另一边。

“哦!我查到了!”

坐在床边的孙骁骁低头看着手机发出了一声轻呼,念出了百度出来的资料:“允儿,这个‘三神奶奶’就是你们韩国的月老啊?我看这上面说,这个神在你们韩国传说里还掌管着‘命运’和‘爱情’?”

孙骁骁边问着话边转头看去,见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上微微蹙眉,流露出了一副自己熟悉的迷糊神态,她就忍不住笑了笑,用英语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啊……对!”

恍然明白过来的林允儿眨眨眼,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这样没错。在韩国,没有什么大家公认的守护神,只不过因为在电视剧里面,‘三神奶奶’经常被提到,所以知名度会高一点。”

因为这段话比较长,她也是用英语回答的。

“那,”孙骁骁继续用英语问道:“你家里寄来这个……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吧?”

这话一说,明显带上了一股若有所指的意味。

见坐在床边的孙骁骁朝自己摆出了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林允儿就愣了愣。

……

“我说实话,我一看到这个‘三神奶奶’,我就明白咱妈是什么意思了。林太太现在为了催婚也算是达到一种新高度了。命运、爱情、生子,一个神,一步到位。”

听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林饮溪摇着脑袋故作深沉的感慨,林深时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他微微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眼前这座栩栩如生的陶瓷雕塑,嘴里喃喃自语:“以前还是什么观音菩萨、阿弥陀佛,现在已经改成外国神了吗?”

“我觉得林太太她是看透了自己儿子的本质,觉得与其逼他去相亲,不如求神拜佛,让三神奶奶保佑着送桩好姻缘给你。”

“你再贫一个我看看。”

幸灾乐祸的林饮溪立马紧紧闭上了嘴。

不过没过几秒,小丫头又禁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哥,要不然你就从了吧?你把这个放到你床头上,反正咱妈又没让你天天拜它,没准过一段时间真的灵验了呢?”

“闭嘴。”林深时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光我闭嘴有什么用?咱妈想抱孙子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你信不信你把这个丢了、摔了或者寄回去,改天林太太就能从韩国给你寄一大堆十字架过来?反正现在哪个神能让她的宝贝儿子谈恋爱她就信哪个。”

“要抱孙子你不会给她生一个?”

林饮溪当即睁大了双眸,仿佛在看一个禽兽,“我才高三!”

“那我也不是三、四十岁啊!”

某人很幼稚地冲着妹妹瞪眼睛,脸上写满了大龄青年的烦躁。

……

“欧尼,我还没三十岁呢!”

另一边,林允儿也哑然失笑,出奇认真地向孙骁骁强调着:“我家里寄这个过来只是想保佑我平安而已,毕竟我以前没在外国拍过戏。”

“好吧好吧。”

见林允儿满脸较真,孙骁骁也摆摆手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但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来,允儿,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对吧?”

“嗯?”

听到孙骁骁这么问自己,林允儿的反应没由来地停滞了一下,接着才对她微微一笑,毫无异样地点头道:“嗯,对啊。”

“那下次我去韩国的时候,我们一起见个面吧?”孙骁骁饶有兴致地用英语说道:“我对你男朋友很好奇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会成为你的男朋友。”

听到孙骁骁的话后,林允儿就温婉地笑了笑,也没第一时间回答。

“笃、笃。”

恰好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刚好蹲在房门附近的林允儿就起身去开门。

一名孙骁骁和林允儿都认识的剧组女工作人员从门外探头进来,对两人笑了笑,说道:“允儿,骁骁姐,导演叫大伙差不多可以下去餐厅集合了,等一起吃完午饭,我们就坐车去象山。”

“哦,好,知道了。”

等看着这名女工作人员把门带上以后,孙骁骁就拍拍手,站起身来微笑道:“那允儿,我就先出去不打扰你收拾行李了,等下我们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哦……好!”

孙骁骁换回了中文,林允儿揣摩了一会儿她的意思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模样懵懂中带着一点难言的可爱。

之后,等孙骁骁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林允儿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蹲在地上,扭头看了看四周安静的房间,眨眨眼睛,就沉默地低下头去,仍然整理自己的行李。

然而,过了一会儿,一句无人听见的呢喃就在冷清的房间里蓦然响了起来:

“男朋友吗……”

……

“女朋友?嗬,你能想象出你哥我谈恋爱时的样子吗?”

“不能。”

食堂这边,林家兄妹俩的扯皮仍在继续。

“那不就得了?就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出来我未来会交什么样的女朋友,说明时机还远远没到,你和咱妈瞎操什么心?”

“现在没到,没准过一段时间就到了呢?没准你拿着这个雕塑一走出这个食堂就到了呢?没准你没走出去就到了呢?”

一连三个排比反问,眼见着林饮溪为了反驳自己已然无视了科学道理和正常逻辑,林深时也懒得和妹妹在食堂里面继续讨论自己的终身大事,就摆摆手说道:“吃完了赶紧回家,我等下还要工作要忙。”

“哼!母胎单身!”

抓起自己的书包,林饮溪也很直接,对哥哥龇龇虎牙后,就不满地站起身来。

然而,她走出去没多远,又突然莫名其妙地掉头走了回来,坐下来后,小脸上还挂上了一副林深时分外眼熟的灿烂笑容,含着一抹醒目的谄媚与讨好。

“哥~~”

这是有求于自己了。

林深时的态度很不客气:“有话快说。”

“等我这周期末考结束,让我去横店一趟呗?我跟姐妹们约好了要去给允儿姐姐探班!”

林饮溪又学着小动物的姿势,趴到了桌上,满怀期待地瞅着哥哥。

“不行。”

林深时的回答直白利落又冷酷无情。

“哥~~欧巴~~木木~~嗯?树树~~”

被林饮溪这一通撒娇弄得脑壳儿痛的林深时皱皱眉头,只好改口道:“看你的考试成绩。”

“那就说定了!”

一谈到自己擅长的学习方面,林饮溪瞬间松了一大口气,赶紧确认下来,生怕哥哥反悔。

话说完,她刚要站起来,又忽地凑到了林深时的跟前,再次用希冀的语气说道:“哥,你如果之后真的要被调到国外去的话,你记得一定要申请去首尔啊!”

林深时这时候终于有了一种想要把林饮溪头上那顶鸭舌帽拉下来,然后狠狠盖到她小脸上的冲动。

但他是哥哥,而且林饮溪对打跨国电话告状的这项业务非常熟悉。

所以,他只是冷冷瞪着她,没吭声。

“小气鬼、不孝子,你就一点不想咱爸咱妈吗?”

林饮溪很快败下阵来,嘴里咕哝着背起了书包,“记得别把雕塑扔了啊,好好拿回家供起来!不然你未来女朋友就没啦!”

话音未落,没等林深时起身,这小丫头就一溜烟儿跑远了。

坐在原位,扭头愣愣目送着那道娇小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林深时就回过头又看了看面前桌上的这个“三神奶奶”的陶瓷雕塑。

随即就从口中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

9、三神与鹿(下)

林允儿的动作很麻利。

等她把行李箱整理好,距离孙骁骁离开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看看墙上的时钟,估计等大家集齐还有一会儿,她就起身拍拍手,拿起了剧本,走到床边坐下,准备把之前自己已经背得差不多的一场戏给彻底背完。

翻了没几页,一封叠放好的信封就滑落了下来。

“啊。”

林允儿的口中顿时发出了一声稍显懊恼的轻叫,她抬起一只手拍了拍额头,就弯下腰,将那封信件给捡了起来。

这是昨天随着那尊“三神奶奶”的陶瓷雕塑一起从韩国寄来的家书,可能是林父觉得东西寄都寄了,索性再写点什么。当时林允儿看完之后先随手夹在了剧本里,要不是今天看见差点就忘了。

在信中,林父依旧像往常一样,简单讲了两句,就关心起了林允儿在这边的生活,寥寥十来行的内容,却也足以让林允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温暖。

将这封家书拿在手中端详了一阵,瞧着信封上爸爸亲手写的“女儿”这个称呼,林允儿就微微一笑,把信给小心地收好起来。

其实要说没点想念的心情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身在异国他乡。只不过两国确实不算远,而且自己每隔一两个月应该就会因为行程的原因回去一趟,再加上电话联系也很方便,林允儿在剧组中这才没有把一个外国人的思乡模样表现得太过明显。

工作就是工作,她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出道时才十八岁的青涩姑娘了。

“叮咚!”

放在一旁的手机来消息了,林允儿拿过来看了一眼,下意识就蹙了蹙眉尖。

是她的经纪人把公司那边新出的行程安排发给了她,说巧不巧,看上面重点标注出来的一项行程,过几天她就得回韩国去参加一个活动了。

刚准备继续翻看剧本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林允儿忽然转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房间里此时没有旁人,她可以放心地释放自己的心情了。

她微微抿动自己的嘴唇,神色间隐约流露出了几分有些烦躁的感觉。

事实上,什么感情问题、想家与否的问题,都还只是小事,现在她更担心自己的工作。

作为自己第一部外国作品,自出道以来就因为演技问题而遭到不少诟病与苛责的她当然想要努力做好,证明给所有人看。

偏偏语言问题成为了她的一大难关。

中文本来就是世界上最难学习的语言之一,她此前又没有任何基础,靠着进组前两个月的临时学习,还是在工作之余见缝插针,想要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跟上剧组的进度实在太难了,否则孙骁骁之前也不会看到她偷偷给自己的剧本写上韩文的谐音标注。

当然进组以后,剧组也有给她安排中文老师,可还得同时兼顾拍摄的工作,实在没有很多的空余时间,她最近甚至连睡眠都不太安稳了。

说实话,被孙骁骁这位自己来到中国后认识的新闺蜜看到自己在剧本上标注的那些韩文之后,林允儿心里还多多少少有点感到羞耻的心态。

总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考试作弊被同学发现那样。

想到这,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的床上,林允儿就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

回到办公室后,下午正式的上班时间还没到,林深时难得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清闲了下来,无所事事之下,干脆就把那尊陶瓷雕塑重新从盒子里拿可出来,摆在面前的桌上端详。

外面一片阴霾的天空似乎总算有要放晴的趋势了。

随着阳光的渐盛洒入,林深时办公室里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

就连眼前这尊“三神奶奶”的陶瓷雕塑都仿佛笼上了一层奇异的淡淡光辉,折射的光亮在每一点细节之处呈现,眉眼如生,发鬓生辉,静止摆在那里的模样看上去颇为精美。

其实要光从工艺品的角度来说,林深时倒不介意收下这份礼物。

虽说平时的他和“艺术”这两个字也完全沾不上边,但基本的欣赏力他还是有的。

然而问题就是那远在首尔的林母寄来这样东西的目的,实在是让林深时有种想要把这尊陶瓷雕塑倒手扔掉的冲动。

“叮咚!”

林深时收回手,从怀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口中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啧音。

是林二水同学发过来的消息。

【哥,昨天你说的那个群,那个管理员刚才找我道歉了。她昨天是凑巧和男朋友分手了,所以才情绪不好。处理事情的人是你,我就代为转达歉意了。不过话说回来,哥你真的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可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不给女孩子面子?搞得我现在不仅掉了马甲,还被朋友们误会是很冷酷的人。你这样以后真的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转达个道歉还能数落自己一通,林深时横看竖看这条消息,都觉得这是林饮溪在趁机报复自己。

他随手就把手机丢到了桌面上去,如同在丢某个死丫头一样。

不过没过几秒,他又忽然坐正了身体,拿起手机回复道:

【我的温柔给我爱的人就足够了】

这话发出去后,他就把手机给重新丢回了桌面上,往后靠在椅背上,一脸平静。

肉麻吗?肉麻。幼稚吗?也有一点。

但他无所谓。

毕竟,他说的是实话。

……

习惯性地抬起手,把手指甲放在嘴中轻咬。

这是林允儿以前陷入思考时的一个小动作,实际上她已经改正过来很久了,只不过最近来到中国之后,就故态复萌,老是情不自禁地做了出来。

墙上时钟的秒针在以轻微而清晰的嘀嗒声忠实地走动着。

好在,自顾自的沮丧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转头再次看了看时钟,时间还剩下一点,林允儿却没有什么继续看剧本的心思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放下手,把才摊开不久的剧本合了起来,就起身准备去楼下的餐厅。

心烦意乱的时候,是最没有工作效率的时间段,与其强迫自己,不如先好好调整一下心态,这是她出道多年个人的经验之谈。

不过,她刚拿着剧本起身,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在了摆在床头的那尊“三神奶奶”上。

南方暮冬时节的稀薄阳光从酒店外面洒进了客房内,将这座崭新的陶瓷雕塑映得熠熠生辉,叫人赏心悦目。

林允儿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一停,她又坐了下来,伸出手摸摸雕塑,用一副聊胜于无的口吻,抿唇自语道:“真烦……希望您真的能保佑我。要是我的中文水平能快点提升起来就好了。”

话音落下。

窗台边上,在淡淡的阳光中,一缕清风被送进了房间里。

在窗纱悄然掀起一角的同时,坐在床头的林允儿也浑然不觉地从自己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

与此同时,远在sh。

一点点凉爽的感觉拂面而来。

坐在办公桌后的林深时下意识转头看去。

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恢复了一片蔚蓝,透着丝丝凉意的轻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林深时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好转。

他回头看看自己面前这尊陶瓷雕塑,微微皱起眉头。

早上失败后的郁闷好像也累积到了这时爆发出来。

想来想去,他索性也重重地从口中吐出了一口气。

……

同一时间,分隔两地。

年轻的男女们怀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心事,在风中叹息。

这时候,他们中间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

“叮咚!”

林深时刚准备把面前这尊“三神奶奶”的陶瓷雕塑放回盒子里,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以为是林饮溪发回的消息,结果林深时拿起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没有备注人姓名,说明应该不是自己通讯录里的那些人。

是谁呢?

怀着一丝疑惑的林深时点开短信具体内容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就愣了一下。

【好烦啊……要是我的中文水平能快点提升起来就好了。】

“……”

无语了片刻,愣神看着这条短信的林深时才回神地咂了咂嘴。

“槽点还蛮多的,问题是……你这条短信难道不是用中文发的?”

短信诈骗年年有,这么奇葩的情况林深时倒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到底是想干嘛?骗回复?

按照林深时往常的做法,他对于这种诈骗短信都是直接拉进黑名单,不予理会。

不过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他正好也心情烦躁到觉得无聊。

瞧瞧联系人,还是zj那边的个人号码,他就信手打了一条内容,发了出去。

……

“叮咚!”

坐在酒店客房里的林允儿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一瞬间,整个人便犹如森林中见到生人后受到惊吓的小鹿,腾地从床上站起身来。

双眸圆瞪,一脸呆萌。

在她手机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完全由韩文写成的短信——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烦啊】

10、林中有鹿,其角岳岳

“允儿你确定,对方当时接上你说的话了吗?”

将这部才买了两个月不到的三星手机拿在手中反复端详了一阵,经纪人就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林允儿。

林允儿做了个深呼吸,没说话地点点头,给出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答复。

事实上要不是这样,她当时也不会那么惊慌。

“这么说来,用的又是韩文,应该不是误发了?”

“会不会是哪个朋友开的玩笑?”旁边有人提出了一种假设。

“可这个号码是中国sh那边的,而且我办的这个手机号码,就连首尔总部那边都没人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经纪人皱起眉头,“允儿你私底下有把这个号码告诉给谁吗?”

来到中国拍摄电视剧后,为了方便联系,林允儿的经纪人就找人给她办了中国的手机号,因为中国的sim卡和韩国手机是不适用的,所以顺便还买了一部备用手机。

可以说,除去横店这边的剧组人员之外,就算是和林允儿同一个偶像组合的成员都没人知道这个手机号,更别提对方同样是用中国的号码发过来的。

“没有。”林允儿摇了摇头,“就连新认识的一些朋友我也没有告诉过。”

“那我这边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大家都工作那么多年了,应该不会泄漏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你的重点关注错了。”

一名女助理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现在更要紧的是,为什么对方发过来的内容,据允儿说,会像是在跟她对话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经纪人会意过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对方有可能在进行监控?”

“我觉得监听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女助理神色同样不大好看地摇了摇头,“我们入住酒店之前不是都做过安保措施的检查吗?如果有摄像头偷拍的话,太容易被发现了。而且允儿不是说,她当时就是自己小声地说了一句吗?一般监控是不可能听到的才对吧?”

“那也不能排除可能性!对方既然连监听都有可能做到,谁能保证情况会糟糕到哪一步?”

经纪人的表情彻底变得凝重,他转头直接进了浴室,众人在外面等了他一会儿,才见他出来摇头示意了一下,紧跟着他又四处走动起来,巡视了一圈客房内的摆设,紧张兮兮地瞧了半天,直到发觉自己光凭肉眼好像还真没发现什么之后,才一手叉着腰,紧紧皱眉地吐出了一口气。

“要是对方真的有监控的话,不管是监视还是监听,那么号码泄漏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女助理接着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有人举了举手,语气疑惑:“如果这不是在开玩笑,对方真的有对允儿进行监控的话,他发这条短信过来不就等于是自己暴露自己吗?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如果那个人真的在对允儿进行监控的话,那他就完全是个大变态啊!”边上有女生冷着脸,咬牙说道:“变态做事情,你能要求他和正常人一样吗?!没准他就是想吓唬允儿呢?”

这话一说,偌大的房间里,气氛就莫名冷了下来。

林允儿团队中的不少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继而有些人就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把事情告知他们后就一直站在一边基本没有吭声的林允儿。

明星要是遭到了侵犯隐私的监控,后果远比普通人要严重得多,因为他们将被毁掉的不仅是生活,还有工作、前途。

特别是对女艺人来说,更是如此。

“会是私生饭吗?从韩国那边跟过来的?”

过了片刻,又有人小声猜测道。

“不好说。对方虽然用的是中国的手机号码,但这个号码是sh那边的,如果对方真的在进行监控,应该不可能在sh那么远的地方吧?他偏偏用的又是韩文。情况实在太让人混乱了,现在根本没办法猜测他的身份。”

“不如我们报警吧?”

“报警?”

经纪人瞥了一眼提出这个建议的人,皱成川字的眉头貌似更加明显了几分,“想把事情闹大吗?不知道报警就意味着直接告诉记者这件事吗?‘韩国女星遭人偷拍,隐私泄露’,你想第二天看到这样的新闻标题吗?”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主要是报警可能也没多大作用。我们是外国人,估计还得先去大使馆那边沟通一下。”最初开口的那名女助理出来打了个圆场,“而且,既然对方敢把这条信息发过来,没准等我们跟着警察找过去的时候,人早就跑了呢?”

“总之,真的是一个阴险恶毒的家伙就对了!”

经纪人再次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想要舒缓胸腔中的浊闷,他把手中那部手机放到了桌上,然后对房间里的其他人没有作声地摆了摆手。

众人见况微微一愣,旋即一个个也都反应过来,各自抿抿嘴,默不作声地跟着经纪人走到了客房外面去。

落在最后面的林允儿默默地注视着大家走出去,红润的下嘴唇不为人知地收紧了些许。

她扭头看了看被经纪人放到桌上的那部崭新手机,光滑如镜的屏幕在午后的阳光下晃着一抹刺眼的光,眉眼间就微不可察地多出了一丝难言的黯淡。

随后,她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声轻响过后,房门被带上了。

空无一人的客房中,唯有窗外吹拂进来的微风在撩动轻薄的窗纱。

在阳光下,和摆在桌上的手机相同,床头上的那尊“三神奶奶”也在微微折射着光芒。

笑靥自然,犹如真人。

……

“首先这件事,性质还不明确,我们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大家先守口如瓶,谁都不许说出去。”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没有再进什么客房里面,而是挑了一块比较偏僻的公共区域坐下,相互低着头,小声地交谈了起来。

“尤其是《武神赵子龙》剧组那边,半个字都不准透露。等下会合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们这边行程出了点小问题,所以临时开会调整了一下。”

大家对经纪人的这个安排都没意见。毕竟,事情就在剧组订的这家酒店里发生的,说不定就和《武神赵子龙》剧组有关,这么安排也无可厚非。

唯独在座中的林允儿听后抬抬眼皮,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在说这话时双手紧张地握成拳的经纪人,从这欧巴紧绷的面部表情她看得出来。

其实对方这个举动就是想封锁消息。

如果被公司那边知道林允儿可能被别人进行监控的消息,经纪人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了。

说到底,也是想先保全自己。

依然没有出声的林允儿悄然垂下了自己的眼帘,脸上不悲不喜。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其他人。

按理说,万一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她可能就会迎来一个女艺人最凄惨的命运。

然而,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她发觉自己现在的心态居然有点平静下来了。

这种时候,你表现得再惊慌失措也没用。

讲得安慰点,就像经纪人所说的那样,所有情况都还是未知。

林允儿知道自己得学会控制自己,让自己尽量避免去往坏的方向想。

所以在这种集中精神、封闭自我的状态之下,就连耳边经纪人那交代嘱咐的低语声都显得模糊了起来……

“还是得查查这个号码,虽然不一定有用……”

“我先找人检查一下房间里面到底有没有监控设备,里面的所有东西暂时都先不要动,包括允儿的行李在内……”

“衣服……衣服检查一下就先带去,其他日用品之类的就直接在象山那边买吧……”

突然,坐在众人中间像是木头人一样的林允儿毫无征兆地开口说了一句:

“我爸爸寄给我的那个陶瓷雕塑我要带走。”

说话的声音立即停了下来。

每个人都转头看她。

“那个雕塑昨天才送来的,不太可能有问题,可以先拿去检查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要先带走。”

迎着经纪人看来的愣神目光,林允儿一脸平静地对他说道。

看着那双清澈犹如林中溪水的明亮眼眸,经纪人在面露意外之余,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你先坐车去象山和剧组会合,我这边一检查完,就把东西都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林允儿却摇了摇头,“我要带着那个雕塑一起去。”

经纪人不禁皱眉,“允儿。”

“欧巴你觉得,就我现在的状态,能和剧组的其他人好好说话,一起进行表演吗?”

这话一说,经纪人就愣住了。

“把我的雕塑好好地带给我,不然我哪也不去。”

丢下这一句自己出道以来最为任性的话后,林允儿就径直起身,裙角飘飘地走开,只留给余下众人一个美好优雅的背影。

……

11、两只小怪兽

……

“这是干嘛?”

瞧着眼前这张被放到自己桌面上的百元大钞,李正尧就抬头看向了站在办公桌前的林深时。

“你这过年红包给得有点早吧?而且才这么点,也太抠了。”

“不是你让我带给你的吗?呐,我给的通讯补贴,一百。”

林深时压在纸钞上的两根手指抬了起来,把手插回裤兜里,“早上忘了,现在补上。”

“这多不好意思。”

李正尧顿时回忆起了什么,一边就顺手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亲兄弟明算账。

谁都听得出来他之前是随口说说,可既然林深时给了,他就收。

也根本谈不上什么补偿,不如说是哥俩好的体现。

对这家伙没皮没脸的模样早就司空见惯了,林深时也不意外地扭头随意扫视了一圈公司营业二组这片同样忙忙碌碌的办公区。

紧跟着,他就回过头来,直入主题地对李正尧说道:“以后,别什么事都跟小溪讲。换位思考一下,我要是成天向阿姨汇报你在公司里的情况,你受得了?”

“得,我又好心当了驴肝肺。”

李正尧一咂嘴,随即就忽然歪了歪头,目光看向了林深时的身后,用手敲了敲自己办公桌的桌面。

声响不大,却格外引人注意。

“别瞎看了啊,去年我们二组的业绩又排在他们一组下面!你们还不打起精神来?人家的大佬都找上门来了,也让我跟他互怼的时候有点底气吧,好不好?麻烦各位了!”

李正尧这没好气地嚷嚷一声,四周那些坐在座位上偷瞄他们两人的职员顿时一个个都正襟危坐起来,另外,不少人口中也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一些女职员仍然是不死心地用眼角的余光往林深时两人那边多瞟了两眼。

林深时,分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科长,李正尧,和林深时同年进入公司的同期职员,如今也是他们二组的代理之一了。

这两个人目前是hanshin综贸sh本部最受女职员们关注的黄金单身汉前几位,互为好友,且年富力强,无论是接触到其中的哪一个都等于是再赚一个职场上的强力外援,就是比起林深时来说,李正尧会更受欢迎一点。

据传,一组的林科长对人处事都非常冷漠,有一位实习期就在他们组的女职员早上见到他想要进行问候,结果他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地直接从人家女职员面前走过去了,弄得刚准备鞠躬的那位女职员在大庭广众之下十分尴尬。

相比之下,平时说话风趣、待人友好的李正尧李代理当然就更讨女生们喜欢。

虽说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摆在那就天然震退了许多人,但还是有人成天惦记着,总比矮个子要好不是,带出去也有安全感。

“诶不对吧,你就为这事亲自跑来二组一趟?”

提醒手底下的员工们收敛一下八卦的心思之后,李正尧又觉得不太对劲儿,看了看脸色平静的林深时,就狐疑地说道:“平时连约饭都懒得打一通电话的人……直说吧,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求我?”

面对李正尧的疑问,林深时的回答也很干脆:“没有!”

一句话,说得面不改色。

这下子,李正尧确定了。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很大爷地问道:“说吧,啥事?”

谁料,林深时只是用“关爱”的目光瞅瞅他,就摇了摇头,从一旁拉来椅子坐下,道:“说了没事。”

“你没事会跑来找我?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奥特曼不打小怪兽一样诡异。”

李正尧明显不信,若有所思地皱皱眉头。

林深时和他的性格可以说截然不同,李正尧清楚自己这位死党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是林深时没有事情却跑来找自己的话,那么只可能是一种情况——

“你妈又逼你结婚了?”

扫了一眼一语中的的李半仙,林深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轻微变化的语气就已经充分体现出了他此时的心情:“你妈也一样。”

“咱还是叫‘阿姨’吧。”

李正尧一拍手,诚恳地说道:“不然这样说下去,我感觉我也很吃亏。”

“我妈让小溪给我送了尊外国的‘送子观音’。”

林深时从嘴中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抬起手揉揉额头,眉宇间总算流露出了若有若无的无奈之色。

这是进入朋友谈心模式了?

李正尧见况就一挑眉毛,同时也略微感到好笑。

“如果公司里的那些年轻小妹们知道她们传说中高冷无比的林科长居然也怕被家里催婚,你的形象怕是要一去不回了。”

“这么说,你不怕?”林深时闻言也挑了挑眉峰,看着他。

只是和李正尧给人的搞怪感觉不太一样,由于原本神态的冷淡,林深时的挑眉动作反倒是透出了点淡淡的帅气。

“我算是已经想明白了。”

李正尧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你就算是拯救世界的奥特曼都有个奥特之母来管你,宇宙再大也大不过咱妈。让你相亲你就得去相亲,不去你就是不孝。”

“所以你准备去相亲了?”林深时坐在椅子上抱起了手,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饶有兴致地瞅着李正尧,像极了那种见到有人比自己还惨时的幸灾乐祸。

“所以我准备趁着她老人家下最后通牒之前赶紧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李正尧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比上一句还要慷慨就义。

林深时听了就哑然失笑,也没进一步嘲笑什么。

大家半斤八两,没那底气嘲笑。

职场的问题林深时从来不怕,因为人生的一帆风顺不过是一个美好的童话而已,这次不行便下次再来,总有机会的。

唯独,家庭问题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地方。

正如李正尧所说,你妈,终究是你妈。

要是在全世界范围内选一个林深时最束手无策的女人,那不会是林饮溪,绝对是林家现任的女主人。

在林深时看来,他着实是不想那么着急地给自己老妈找一位“继承者”。

“老实说,阿姨比我妈开明多了。我妈是真打算让我去相亲,你妈至少目前还保留着你的民主自由。你就学学我,平时去一下什么联谊会啊、公司同事们的聚会啊,做个样子不就得了。先糊弄两年,以你的条件,自然而然不就有了?”

对于李正尧这话,林深时持不同意见:“说得好像很容易一样。要是真的那么容易,你这位派对达人为什么直到现在也还是单身?我没记错的话,距离你上次分手,都过去三四年了吧?”

“我好歹有谈过!你瞧瞧你,从小到大,别说对象了,连个暗恋对象都没有!”

好朋友就是要互相捅刀。

李正尧冲着林深时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我说,缘分这事你真说不准。不是有句话吗?‘有些人认识再久也做不成朋友,有些人第一次接触就怀疑以前是不是见过,就像是两只找到了同类的小怪兽’。”

“你最近是不是特摄片看太多了?”林深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微咧的嘴角洋溢着少见的爽朗,有种出人意料的阳光气质与魅力,看得不远处几个还在偷偷观察这边的女职员目光都有些愣了。

“要我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真看对眼了呢?”

“我更喜欢顺其自然。”林深时笑着摇摇头,“主动去进行社交的人看到的只会是别人想给我们看到的一面。所以比起所谓的眼缘,我倒是更相信现在那些年轻人‘网恋’的说法。”

“你得了吧!”李正尧嗤之以鼻地说道:“事实证明,好看的皮囊比有趣的灵魂重要多了。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网恋都见光死吗?”

“所以我打算找一个既好看又有趣的。”

没想到,林深时竟然也不要脸了一回。

“你去哪找好看又有趣的小姐姐跟你网恋?”

见林深时说话时那满脸正经的样子,李正尧就好笑地问他道:“难道靠阿姨送你的那什么外国的‘送子观音’保佑?制造什么命运般的巧合,安排一个跟你网恋?要真有这好事,我只能说一句,兄弟,苟富贵,勿相忘,请务必也给我安排一位!”

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就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是谁要富贵了啊?”

也就在这时,突然传过来了一道似是好奇的成熟女音,让正在谈笑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去。

林深时坐在椅子上回头一看,先是眯起眼端详了两秒后,接着脸上才隐隐流露出恍然之色,笑容立马由刚才的热切悄然转变成了一种礼貌的微笑,起身问候道:“梁大姐,您怎么下来了?”

“我去你办公室找你,结果你不在,一猜就猜你在这。”

踩着高跟鞋的梁恩彩慢悠悠地走过来,朝坐在办公桌后的李正尧笑笑,继而就看向林深时,说出了一句让林深时和李正尧都神色微变的话来:

“老安让我下来,亲自请你去一趟办公室。”

12、狸猫和狼崽子

“哒、哒、哒……”

空旷的走廊里,那道颇有节律的高跟鞋声仿佛成为了耳边唯一的动静。

作为公司本部长办公室和本部长秘书办公室的所在区域,大楼的9层此时除了林深时和带他上来的梁恩彩两个人以外,就再也见不到旁人了。

有时候想想,职员们私底下把9楼称为“冷宫”的戏言也不无道理。

偌大一个楼层,平时只有两个活人,光是想象一下就有种说不出的冷清与孤高,甚至还有点鬼故事的感觉。

落在后面,林深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梁恩彩窈窕的背影。

三十多岁的梁恩彩相貌并不输于那些二十岁的年轻姑娘们,平日里也善于打扮自己,很少穿那种死气沉沉的黑色职装,脸上常化着淡雅而精致的妆容。

林深时和梁恩彩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林深时却相当佩服这位公司大姐的工作能力。

能以三十来岁的年龄,再加上中国人的身份,打消安世权接受韩国总公司那边派人过来进行协助的想法,成功上位为分公司秘书部门的一把手,梁恩彩靠的可不是自己那张看不出什么岁月痕迹的脸。

安世权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这类人眼里,挑选身边人的唯一标准就是能力。有了能力就不愁业绩,有了业绩就等于事业的进步,思路简洁而清晰。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梁大姐很有个性。有时,她甚至连安部长本人都不一定理睬。

能够让老安始终包容,并且对此也有些无可奈何的理由,只有一个——能力。

在公司秘书部门那群小姑娘眼里,大姐无疑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

似乎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她都能够及时完成,同时,都能够做好。

这也正是林深时对她感到敬佩的地方。

要知道,在老安这样从不考虑工作难度的上司手下办事,能跟得上节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提梁恩彩表现出来的姿态还如此从容。

由此就可想而知,他们分公司那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安部长心里面该对这位有多么看重了。

所以……

林深时很想知道,老安今天会特地派他身边这位唯一亲信来找自己的理由。

本部长的召见本来是只需要通过电话告知一声的事,老安却偏偏要梁恩彩亲自下来一趟,这个举动明显透露出了什么信息。

只是林深时眼下还琢磨不出其中的意味是好是坏。

……

“老安就在里面。我刚刚下去之前把下午茶给他端进去了,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喝完了。”

站在本部长办公室那两扇紧闭的实木大门前,梁恩彩忽然转头对林深时说了一句,闻言林深时就面露了然。

安世权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工作狂,没有工作狂喜欢在工作时间被人打扰,哪怕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叫来的,这是在好心地提醒林深时进去之后要谨言慎行。

似是满意于林深时的反应速度,梁恩彩冲他勾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很有魅力的笑容,紧跟着,她就回头屈起手指,在大门上轻叩了两下,隔着门说了一句:“林科长来了。”

话说完,她扳下门上的把手,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自己没有进去,歪歪头,对林深时做了个“请”的示意动作,然后就直接转身,踩着高跟鞋坐回了办公室门前的秘书工作台。

看着梁恩彩坐在工作台后又朝自己眨眨眼,神秘地微微一笑,林深时总觉得自己从对方的眼神读出了一个信息——

好好保重。

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直觉,林深时不能让安世权在里面多等,只好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安世权的办公室,一股冷色调的简约装修风格就扑面而来。

一眼望去,一切都简洁明了。

不提旁边资料柜里排列整齐的那些重要文件,就连窗台边上都只摆放着一盆木槿花以作装饰和绿化。

安世权喜欢简单,连带着他的工作风格也是如此。

但这间办公室不是他自己布置的,林深时知道,这该是梁恩彩的功劳。

“坐吧。”

就在林深时走神的一瞬工夫,一道中气十足的低沉男声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投去视线,安世权坐在办公桌后,刚好也抬起手摘下自己脸上的眼镜,一双藏在耷拉眼皮下的细小眼睛正如鹰隼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老大总是这么不怒而威,所以当小弟的才会每天压力山大,生怕哪天那眼睛里的锐利真的变成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刀刃。

带着内心中难得的腹诽,林深时不露声色地对安世权鞠躬问候了一下,这才依言走到安世权的办公桌前端正地坐了下来。

从外表上来看,安世权具备了韩国男人的典型特征,眼角上吊的小眼睛,方正的国字脸,比起他那位美丽的女秘书,安世权本人的相貌称得上平平无奇。

听李正尧说,这在韩国叫作“猫相”,据说生有猫相的人,大多感情浓烈,很有自信,也很容易狂妄自大。

为此李正尧还曾经迷信过了一段时间的相面学,但在林深时看来,这不过就是他自己在心理暗示下的对号入座而已。

安世权狂妄自大与否林深时不知道,可他身上那份好像与生俱来的强大自信打从当初林深时听完他的就职演讲开始,就充分感受到了。

毕竟,一个即将年过六十的中老年人还时刻想着再往前一步晋升公司理事,乃至是常务理事,这可不是一般的自信……

“叫你上来只是想跟你说件事。”

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很容易让人练就一口流利的外语,现在安世权说中文的时间远比他说韩语要多。

让林深时忍不住微微皱眉的是,他看到安世权做出了一个令人诚惶诚恐的举动。

安世权居然当着他的面,把手中那把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给盖上笔盖,放了下来,摆出一副暂停工作的架势。

能够让在公司开全体大会的时候都没有礼貌地低头工作的人停下手边工作的理由是什么?

林深时一时想不到,所以他心底开始生出了些不安的预感。

“我年后就会回首尔总部了。”

随后,安世权对自己说出的一句话,就在林深时心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涛。

注意,是“回”,而不是“被派回”,注重自己业务能力的安世权一向喜欢挑剔字眼,这就很大几率意味着,他是主动活动关系得以回到了首尔总部,而且很有可能回到总部以后不会被冷落到退休,而是会再进一步。

安部长马上就要变成安理事了?

林深时很快就从这件原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中找到了线头,从而联想到了今早那场足以使人铭记为耻辱的荒唐会议。

果然,接下来安世权就莫名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公司那边给了我两个名额,让我可以带人一起回去。其中一个我已经给了梁秘书,剩下那个,我打算给你。”

这下子,林深时全明白了。

“次长级别的人我带回去很容易被总部的那些虎狼给折断翅膀,而且年纪都太大了。你个头小一点,这点面子他们还是会给我的。回去以后,如果你自己够争气,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到营业一组的。”

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安世权的风格还是那么直白粗暴,一上来就摆明车马。

林深时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眼睛。

总部的营业部门他听说过,那里的竞争可远比sh本部这里要惨烈很多,排名按照历年的综合业绩来排列,营业一组那是公司总部历年来的业绩第一才能拥有的称呼。

看样子,安世权这次搭上的人物很有可能是公司为数不多的那三位专务级别。

不过,这和他林深时又有什么关系?

“时间比较赶,春节以后公司就会下达新一年的人事调动,趁着放假时间,你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把工作好好交接给其他人。就算离开了,我们也不能给公司留下一个烂摊子。有始有终。大年初二的时候你就和我还有梁秘书一起坐飞机去首尔,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就行,到了那边一切都会给你安排妥当。”

安世权的语速很快,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霸道,他就像是下达了一个简单的命令一样,把话说完后就一脸淡然地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钢笔。

与此同时,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林深时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的默然神态,在他低下头继续开始工作的时候,嘴里还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不要想太多,分公司的一个次长而已,到了总部,以你的年纪就算不是韩国人,四十岁前至少也能当上部长。”

听了这话的林深时并没有什么反应。

“回去工作吧。”

这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了。

然而林深时还是稳稳地坐在位子上,没有动作。

安世权手中的笔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了他。

13、森林里的狐狸

“允儿,你那边上午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旁孙骁骁的低问声让林允儿从略微放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盖上了面前的这个纸盒,冲着坐在身边的孙骁骁浅浅地笑了笑,用自己磕绊的中文回答道:“没……森么。就是公司的……那边的一些问题。”

孙骁骁闻言瞧了瞧林允儿脸上那个看起来似乎和往常一样的温婉笑容,就明智地没有再多问什么。

娱乐圈里的交际原则比普通人严格,相互间都会恪守着一条心知肚明的界线,有些话、有些问题明知不该说、不该问就绝对不会说出口,以免让彼此尴尬,也影响双方才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

今天中午林允儿那边全员出动的情况整个剧组的人都看在眼里,聪明人自然不会相信所谓“小问题”的说法。

谁都知道林允儿那边出了问题,但除了孙骁骁以外,其他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哪怕是剧组方面,在经过和林允儿经纪人私下的交流以后,也不再过问林允儿为什么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出发来象山的事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娱乐圈里的集体默契,更是世上很多人的做事标准。

只要顾好自己就行,至于别人,交情好的可以管一下,交情不好的就懒得理睬了。

林允儿当然也知道孙骁骁是在关心自己,或者说也存着点好奇的心思,只是她今天遭遇的这件事实在难以对外人言明,又有种莫名的荒诞感。

连她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此也不好对这位自己来到中国后才结识不久的姐姐多说什么。

微微抿了抿红润的唇瓣,林允儿就对孙骁骁轻声说道:“解解……对不起。”

人的心情往往会随着一句真诚的话语而神奇地变好,更何况在这件事上林允儿本来就不需要道歉什么。

孙骁骁的脸上当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笑着伸出手揽住了林允儿的肩头,亲昵地揉了揉,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孙骁骁的目光就落到了桌上的那个纸盒上,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还要特地用纸盒装着?”

“怕……碎惹。”

林允儿面色如常地微笑道,放在纸盒上的那只素白手掌无意识地摩挲起了略显粗糙的盒盖。

林允儿不会拿工作开玩笑,经纪人也知道这次的事惹自家这位平时脾气看起来很好的女idol生气了,不敢耽搁,林允儿把话撂下不到半个小时,就收到了经纪人完好送来的这尊“三神奶奶”。

经纪人说,手机还在检查有没有窃听的软体,让林允儿先用自己原有的手机。

他那边已经严格筛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谁把手机号码外泄,而林允儿自己虽然明面上没说,私底下却也联系了朋友们,询问是不是他们中某个人的恶作剧。

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没人知道那个来自sh的号码的来历,也没人能确定这次这个突发事件的性质。

一切还是那么令人忐忑不安,令人……忍不住暗自猜测。

“你,到底是谁呢……”

“嗯?允儿你说什么?”

林允儿稍稍吸了一口气,原本若有所思的面容上唇角弯起,带着仿佛始终不变的开朗,转头对孙骁骁微笑着说道:“没森么,我就是……忽然想到,一个人。”

……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度很紧张。

最终,僵局是在安世权再次放下手中那支钢笔后被打破的。

“在去总部前我先教你一点。在那边的世界,对于手底下有自己意见的崽子,他们的做法都是毫不犹豫地扔掉,不听话的人才没有任何的用处。”

安世权看着林深时,近年来渐显老态的脸庞上依旧是一片平静,那双眼角上吊的细小眼睛却像是一双在隐隐闪烁寒光的狸猫眼瞳,危险而诡谲。

“在这个分公司里,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人,除了梁秘书就是你,其余的,最多就是老是跟在你旁边的那个李正尧,只是那小子就像一只懒散的狐狸,成不了器。所以,如果真的甘心烂在这里的话,那你就自己闭上嘴去人事部递交辞职信,安静一点从这里滚出去吧。”

话说完,安世权就不再理会自己面前坐着的这道身影,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重新拿起钢笔低头工作了起来,就如林深时之前刚进来时见到他一样。

林深时坐在安世权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上沉默了几秒后,做出了选择。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对看也没看自己一眼的安世权低低头以作示意,便一语不发地转身朝着办公室外面走去。

直到他走出办公室的门口后,随手带上了那扇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实木大门,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之色才从他的眉宇间显露出来。

“看来,老安还是一如既往地采取了‘暴力手段’?”

熟悉的女人声音传来。

“提前亲近一下吧。”

梁恩彩走过来,向林深时伸出了手,白皙纤细的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崭新的名片,一脸的似笑非笑,“以后看样子要常常见面了,在那个地方,估计也只有我们两个算是自己人了。怎么说也是老乡,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试着联系我,这是我刚拿到手的韩国号码。”

林深时没有推辞,接过那张名片看了一眼,就随口问道:“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你吗?”

“——除了让我说服老安高抬贵手放过你,以及,诸如此类的事项。”

不得不说,梁恩彩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让林深时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李正尧那家伙。

这俩还真有点天生一对的意思,一只公狐狸,一只母狐狸,哪个都不是愿意轻易吃亏的主儿。

“麻烦梁秘书你用现在还在用的中国号码给我发一份日程表,我就不给你名片了,我还没有在韩国用的号码。”

既然帮不到自己,林深时就懒得维持表面上的那份虚伪了。不需要熟悉的人没必要熟悉,需要熟悉的人以后总会接触,他现在更想一个人去单独整理一下自己被人胁迫过后的糟糕心情。

“果然和李代理说的一样,不仅看起来冷漠,实际上真的很冷漠。看来以后我夹在你和老安两个人中间,处境会很为难了。”

梁恩彩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只是状似感慨地摇摇头。她知道,恐怕此时在林深时的心目中,自己这个本部长秘书无异于安部长的“帮凶”,反正不是自己人,再多说也无用。

“你和老李认识?”

本来看样子已经打算离开的林深时听到梁恩彩这话后就停住了脚步,侧头看看她,问了一句。

“对啊。”梁恩彩勾起唇角,又笑了笑,林深时发觉这女人笑起来总是有股爽朗的味道,嘴角咧开,露出部分洁白的牙齿,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感觉。

“一位算部门级别相当于公司次长的本部长秘书和一个连公司中层都不算的代理为什么会熟悉?”

林深时的语气显得很诧异,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是我干弟弟啊。”

好像也早就知道林深时会这么问自己,梁恩彩张嘴就说出了一句放到楼下绝对会惊倒一大片人的话来,笑眯眯地解释道:“我家和他家是世交,我们俩从小就认识。”

林深时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琢磨起来。

“青梅竹马?”

“算不上。”

“两小无猜?”

“这两个词有区别吗?”

梁恩彩的态度很坦然,毫不遮掩的表现反倒让人抓不到暧昧,“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是姐姐,他是弟弟,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给了你我的名片。”

梁恩彩这话其实明显在表达什么了,林深时却像是忽然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方面上去,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吭声。

不知道为什么,梁恩彩瞧着林深时的反应,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说错什么吧。

“总之……这件事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林深时冲着梁恩彩点点头,这位敏锐的秘书大姐头立即感受到了林深时对待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变化。

像是变得亲近了许多,又像是还含着其他什么古怪的情绪。

“名片我就收下了,我们春节后再见吧……梁姐。”

目送着这道相较李正尧而言要矮一些、却又显得宽厚许多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梁恩彩不语了一会儿,就忽地笑了一声,摇摇头,低声自语:“臭小子,简直一个德性,难怪会玩到一起……”

她不知道,在转过身,用拐角处的墙壁阻挡住视线之后,林深时的嘴角也意味深长地泛起了一抹罕见的笑意。

邻居?呵呵……这次你藏得够深啊,李狐狸。

“叮咚!”

手机响了。

林深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就不由皱了皱眉头。

一条新短信——

【你,到底是谁呢?】

14、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林深时之前在发了那条类似于消遣心情的回复过去以后,还有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收到什么“您已经成功订阅……”之类的回信。

随后就放下了这事。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他就发觉自己倒是忘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发错号码了吗?”

林深时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这条只有短短几个字内容的短信回复上扫了扫,嘴中低声自语着:“可是,为什么语气看起来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话说着,他的视线就触及到了上面那条第一次发来的短信。

提升中文水平?难道说,还是什么“外国友人”?

没有过多思考这件事。

说实话,林深时很讨厌用自己的时间去解决一些原不属于自己的问题,比如安世权那个不告而定的派遣安排,又比如眼下他貌似还得为了某个人的失误而浪费自己的精力和电话费去解释一下事情的真相。

停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几秒,林深时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去理睬讯息另一端那个发了两条短信过来却仍然搞不清楚状况的迷糊家伙。

虽然一条跨省短信并不需要花费多少钱,但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容易小肚鸡肠。别以为男人不会小心眼,恰恰相反,按照李正尧的话来说,林深时这厮的小心眼比他的心眼还多。

林深时没那个好心,也没那份心情去理会这样的事,他随手就把这个号码给拉入了黑名单,想来对方不久后也会明白自己的确是搞错了人,又或者说这真是短信诈骗的什么新套路,那也无所谓,反正这件事应该从此与他无关了。

一阵微风拂面而来。

林深时侧头看了看一旁走道中半开的窗户。

外面的天气比起早上要晴朗了许多,林深时面对着打开的窗口,便感到了一丝丝凉爽的感觉。

然而看着看着,林深时眉宇间的神色却好像逐渐变得深沉了下来。

他一语不发地眯了眯双眼,接着就在沉默中转身离去……

……

“噗……”

“你要是再无所事事地在我身边瞎晃悠,还老是发出那种无意义的傻笑,我在去首尔之前不介意先让你倒霉一下。”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林深时一边伏案工作,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满脸促狭的李正尧说道。

“真是,我这张嘴难道开过光了?说去总部就去总部。这么看来,为了孝顺阿姨,我是不是还得祈祷一下你马上就可以遇到一位好看又有趣的网恋对象?”

李正尧笑容灿烂地把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往林深时那边不要命地凑了凑。

看得出来,这厮此时心里面洋溢的幸灾乐祸让他全然无视了林深时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阵阵危险气息。

“你觉得这是一桩好事?”林深时依然没有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件。

“这当然是好事了。”

李正尧把边上的椅子拉过来,一屁股坐了下来,笑眯眯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之前哪里得罪了老安,让那老头打算拿你开刀呢,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既然你那么开心,不如你替我去?”

“诶,可千万别。”

李正尧果断抬起双手。

“像我这种小杂鱼啊,人家根本看不上眼,还是像您这种头角峥嵘的去趟浑水比较合适。就是点内部派系争斗而已,你在hanshin要想往上走,这种事迟早会遇到,没准这趟去了,能早点鲤鱼跃龙门呢?”

这番话李正尧前面说得漫不经心,后面就隐约透露出了别样意味,连带着他含笑看向林深时的目光都带上了点讨打的戏谑。

林深时在这个年纪当上公司的科长,他李正尧的代理也不是白来的。

说到底,聪明人物以类聚,在职场混了这么些年,谁也不是白混的,更别提安世权那边丝毫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意图。

“听说总部的老社长差不多要卸任了,hanshin综贸是hanshin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之一,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子承父业的情节。现在那三位专务可都卯着劲儿呢。”

“这个位置也很有可能会下来一个空降兵。”林深时淡淡地说道:“一个个五六十岁等退休的老家伙,还不知道消停。”

李正尧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面不改色地继续工作的林深时,翘着嘴角道:“就知道你这家伙心里头有怨气!可以啊,难得看到你真正生气一回,今天这热闹看得值。不过既然不乐意掺和,你为啥不给老安来个鱼死网破?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这时候应该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来让总部那边的大佬抓到把柄。”

“不要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思考上司的做法。这话可是你以前对我说的。”

林深时合上了手中的一个文件夹,终于抬头看向李正尧,一脸平静地说道:“而且我也不想用自己的前途去挑衅一个喜怒无常的老头,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了,任何被他视为阻碍的人,都有可能遭到雷霆报复。老安他现在就不是处在一个正常的状态。还是说,你打算让你姐来帮我?”

“我姐?”李正尧一愣。

林深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里起了个头:“梁——”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是谁了!”

李正尧嘚瑟不起来了。

他坐在椅子上,不吭声地和似乎正在等待自己解释的林深时对视着,然后就咂咂嘴,道:“好吧,我承认,这事瞒着你是我不对。不过你也理解一下我吧,有的事你一旦告诉了第一个人,第二个人很快就会知道了,接着各种不像话的传闻啊就会像流感病毒一样在空气里散播出去。”

也不知道李正尧是不是有过这方面的经历,林深时发觉他在说这话时,脸上貌似有点心有余悸的神情。

“你这是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你家大姐?”林深时的嘴角总算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什么叫‘我家大姐’?你怎的凭空侮人清白?”

“你最好别再说了,你再说下去,我脑海中那个妾有意郎无情的故事就差不多要成型了。还是说你只是在口是心非?这件事我要是说出去,估计不用一天时间全公司就该充满快活的空气了。”

这显然是在报复自己照片的嘲笑,觉得自己情势不妙的李正尧当即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只不过,没走几步他就回头坐下,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问道:“你真打算跟着老安一起去韩国?”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李正尧表示了然地点点头,说道:“一个个老家伙饥不择食,也不怕哪天吃下个铁秤砣噎死自己……那行,等年假的时候,我们出去约个饭,我给你送送行。这一去,估计一两年是见不到面了。”

“我初二就要走,没那时间,你要来就直接来我家。”

“也行啊,我回头确认一下我家过年那拜年名单。到时候我给你们兄妹俩带点我妈亲手包的饺子吧,二水上次不是很喜欢吗?”

林深时抬头和李正尧相视一眼,而后两个男人的脸上就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浅淡而真实的微笑。

“哦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最后一句。”

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正尧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对坐在办公桌后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林深时笑道:“用我这张开过光的嘴给兄弟送个祝福……事先说明,你要是交了韩国女朋友,我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砰!”

眼见着一个文件夹作势要飞过来,皮了一下很开心的李正尧赶紧一缩头把门带上。

林深时把手里的那个文件夹随手丢到桌面上,摇着头轻笑出声来。

他做了个深呼吸,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了扫不远处正在风中翻飞的窗帘,旋即就往后靠在办公椅上,有些出神地望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

“女朋友、工作……”

总感觉,突然间,人生的两大难题就同时摆在了自己眼前,叫人头疼。

世界上爱情美满、事业得意的情况太少,能一起做到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幸福,因此在世人口中,幸福才会显得那样珍贵。

林深时不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或者说他从不苛求什么,向亲人朋友们讲出的那些条件,事实上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种逃避借口。

比起向其他人的生活看齐,他更希望活出自己,只做自己当下想做的事。

眼下的他,还是满脑子的工作与上进,所以他不想去结识什么异性。

除非,真有那么一个让他心动的人一下子冒出来,出现在他的面前。

“叮咚!”

林深时吸了吸鼻子,坐正身体,从怀里掏出手机。

结果,这一看,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就立即涌出了一抹无法抑制的愕然。

因为……

有一条按理来说根本不该出现在他眼前的短信被发了过来——

【“我是被子”?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

15、她、他

早些时候。

……

“好,cut!”

导演放下手中的扩音喇叭,抬头看了看天色,就又拿起旁边的对讲机说道:“天黑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收工吧。”

周围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不轻的欢呼声。

从横店赶到象山,又急急忙忙地开工,可把自己等人给累坏了。

“允儿。”

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林允儿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不远处传来的低唤声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转头看去,已经消失好几个小时的经纪人正快步朝自己走来。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在这边租借的保姆车上,经纪人直到拉上车门之后才从口中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

一直默不作声地在进行观察的林允儿好像看出了什么,轻声开口道:“欧巴,没有什么问题吗?”

经纪人扭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就点头道:“你房间里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排查过了。根据过来的那些专业人员说,你应该是没有遭到什么监视或者监听,除非对方动用了军方级别的监控设备和技术,那这就需要更加细致的排查了。”

一听这话,林允儿就习惯性地抿住嘴唇,两边嘴角往上扬起,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谁会对我用到军方级别的东西?”

经纪人却固执地摇摇头,闷声道:“话不能这么说,在中国我不确定,但在我们那边,允儿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军队里面的人气,就算对方真用到了这样的设备,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否则的话,那条短信又该怎么解释?除非是巧合,但这也太巧合了。总之,没有完全把事情调查清楚前,我们绝对不能放松警惕。除了手机留下来用来联系以外,你的电脑也暂时放到我这边来吧,这样保险点,等过两天回到韩国,公司会再给你重新买一台的。”

林允儿觉得自己的经纪人这时候像极了一个老妈子。

对,老妈子……这是孙骁骁他们今天刚教她的新词,她觉得很有趣。

不过唠叨归唠叨,能看到别人为自己着想总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连带着林允儿早上心里的那股怨气也消散了一些。

她想了想,便顺从地点点头。

反正自己又不像sunny欧尼那样,生活中没有那些电子产品就会活不下去,想要联系的人通过手机联系就足够了。

“哦对了。”

经纪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看着林允儿,问道:“允儿……公司那边让我问一下,你和李胜基,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林允儿面色如常地反问道。

“就是……听说你们两个人,最近有点矛盾?”

“欧巴你听谁说的?”

面对着林允儿淡然的眼神,经纪人不由面露尴尬,“你别管谁说的,我就是问问……是事实,还是谣言?”

“欧巴你问我这个是以你个人问的,还是站在公司的立场问的?”林允儿一脸平静地往后靠在车座上,把靠背往后调,还从夹层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眼罩,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欧巴你要是用你私人的身份问的,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的私事,不过你要是被公司派来的,我倒是可以透露给你一点内情。”

“一点内情?”

林允儿抬起手把眼罩拉了下来,那双鹿眸般的清澈眼睛狠狠地瞪了自家经纪人一眼,很没好气。

“去年不是早就说好了?我就连自己谈恋爱的事情都得详详细细地写成报告发给公司吗?”

经纪人被她这番话噎得一时语塞,想了想,便咬牙道:“你就当作是公司派我来问的吧!”

“不是‘当作’,应该就是吧?”

最近在刻苦学习中文的林允儿同样也沾染到了中国人喜欢咬文嚼字的毛病,她重新拉上了自己的眼罩,往后靠去,“矛盾谈不上,不过估计我们再这样子下去,可能就要分手了。”

“什么?”经纪人闻言一愕,赶紧问道,“为什么啊?”

“就是,艺人之间不就是那点事吗?”

林允儿戴着眼罩靠在车座上,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永远对不上的时间,永远碰不到面的距离。说起来,我现在倒是很佩服那些‘橡胶鞋’女生,两年的时间,这都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两个人见不到面,光是凭借通讯工具来进行联系,这样的感情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林允儿此时的样子,不同于她平时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温婉和纯真,多出了些说不清楚的慵懒与成熟,和她相熟的经纪人也不感到奇怪,只是皱眉问道:“那你们就是,因为行程的原因感情变得生疏了?”

林允儿没由来地发出了一声轻笑,经纪人借着车里的顶灯瞧见了她微微勾起的唇角,看上去很漂亮。

“怎么感觉欧巴你的这个解释那么像我们公司给记者们的通告?”

林允儿侧了侧头,抱起双手,连带着换上拖鞋的双脚也曲了起来,脚跟抵在坐垫的前沿上,穿着船袜的双脚调皮地勾了起来,显露青筋的白皙足背呈现出了一条完美的弧度。

经纪人扫了一眼,就马上收回自己的视线,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允儿,我不是有意在追问你的个人隐私,只不过,你也知道今年组合就要回归了,公司不希望在这时候出现什么不稳定的因素。”

“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处理,公司不想我添麻烦,我自己也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

看似在小憩的林允儿终于语气轻缓地说出了一句重话,随即她又说道:“你们与其把心思放在还没发生的事情上,不如先好好想想工作上的事情吧。对了,我之前说的fm,公司那边有回复吗?”

“呃,这个……”

林允儿又抬手掀开了自己的眼罩,瞧了瞧不好意思看自己的经纪人,当即就好看地翻了翻白眼,明白了什么,把眼罩拉了下来。

“又要推迟,对吧?”

“公司那边是觉得,你现在还没有正式打入中国市场,时机还不成熟……”

“我只是想要和自己的粉丝见见面而已!为什么非得在中国举办不可?”

林允儿脸上戴着眼罩,眉头轻蹙地嘟囔着,侧头安睡的小表情看起来煞是可爱。

经纪人见况,也忍不住摇头失笑一下,神色不觉缓和下来。

事实证明,长相好的人,做出再不礼貌的事情也很容易被人原谅,除非……对方不是正常人。

……

“允儿,怎么还把这个拿在手上?不放在房间里吗?”

孙骁骁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扫了扫林允儿放在桌上的那个纸盒。

“别人,在整理。”在孙骁骁的面前,林允儿就变回了那副乖乖女的模样,微笑着摇摇头,解释一句,也端起了自己的咖啡杯。

她当然没办法告诉孙骁骁自己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喝咖啡的原因,就是因为经纪人还不放心,正带人在她的房间里安装反监控的装置,她怕会被人不小心碰坏她的这尊“三神奶奶”,只好一起带了下来。

“整理房间吗?哦,也是,你匆匆忙忙赶过来,估计也没时间收拾……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哦对,我之前还想找你说这事呢。允儿,你的粉丝这两天好像打算组团来看你。”

孙骁骁一拍手,笑吟吟地对上了林允儿的目光。

“我的……粉丝?”

“对啊,就之前我跟你提到的那个粉丝群。他们好像在商量着要来给你探班。”

“探、探班……”林允儿眨眨眼,磕磕绊绊地问道,“那是,森么?”

“探班就是……啊对,你们那应该是叫‘应援’对吧?”

“哦哦!”

一听孙骁骁口中所说的这个词,林允儿这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他们,要来,看我……吗?”

“对!”

孙骁骁重重一点头,接着就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拿着自己的手机坐到了林允儿的身边,登陆上qq后,指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消息记录说道:“你看,组织这件事的人,就是我前面跟你提到的那个‘principal’,那个管理员,之前也是她帮我解围的。”

一大串的中文显然不能让林允儿直接消化,她瞟瞟孙骁骁脸上的笑容,又懵懵懂懂地看向了孙骁骁凑到自己眼前的手机,想了想,便问道:“她……叫作,森么?”

“嗯?你说什么?”

“她。”

孙骁骁看着那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机屏幕,又听林允儿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叫作,森么?”

“哦,叫作‘我是被子’。”

“我、我素……”

“我是!被子。”

这时,茶餐厅窗外的一阵风刮进来,将两人座位旁边的窗帘都掀了起来。

拿着手机的孙骁骁下意识扭头看去,而坐在她身边的林允儿则恍若未觉,那双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手机屏幕上的那行陌生中文。

心中,仿佛若有所思。

……

16、不解的林深时

……

是夜。

“哥!”

一进门,林深时就见林饮溪穿着一件可爱的卡通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菜铲,小兔子一样窜到了自己跟前,“听说你真要去韩国啦?”

正在想事情的林深时忍不住眉头一皱,看着兴奋不已的林饮溪,反问道:“你真的是我亲妹没错吗?”

小丫头立马吐吐舌头,赶紧一溜烟儿地跑回厨房去。

林深时摇摇头,换鞋进了屋里。

“应该是真的吧?老李应该不敢骗我。”

刚走进客厅,一个秀气十足的脑袋又从厨房的推门里探了出来,看起来颇为讨打。

林深时也不废话,作势拿起了沙发上的一个靠枕,那个小脑袋咻地一下就缩了回去。

没好气地抬起手松了松领带,林深时就打算转身回房间。

“我没记错的话,你公司的总部应该是在首尔对吧?”

林深时停下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

“喂,林小溪同学,你过来一下。”

“林大树同学,请容许我郑重地拒绝你,并且,请你把你手里的那个‘凶器’放下来,不然你今晚没饭吃!”

放下自己手中的公文包,林深时站在原地想了想,也是一阵哑然失笑。

之后总算清净了一点。

等林深时洗完澡出来以后,林家也开饭了。

饭桌上方那盏暖色调的吊灯烘托出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温馨气氛。

惯例的“食不言寝不语”,兄妹俩都捧着个饭碗埋头吃饭,谁也不搭理谁。

就是林深时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来自饭桌的对面,总有一道偷窥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这种感觉持续到了这顿饭将要结束的时候,林深时才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碗,一边夹着菜,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要说什么就快点说,等吃完饭我就要开工了,过年前这几天得把公司的业务整理清楚。”

“意思就是说你真要去韩国咯?”

得到开口许可的林饮溪抓紧了机会,睁大眼睛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吧。”

林深时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到林饮溪的碗里。

“起因你就不用了解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哥我是被人胁迫的就行了。”

林饮溪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就要说道:“那我——”

“想都别想。”

没等林饮溪把话说完,林深时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收拾好自己的碗筷站起来,“用你那个年级前十的小脑瓜子好好想想,你觉得自己出国留学的事情现实吗?”

“怎么就不现实了?”林饮溪满脸忿忿不平。

“你对国内的教育有什么不满吗?我这一去指不定一两年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办?继续把你一个人丢在韩国?”

把碗筷放进厨房里的林深时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扫来一眼。

林饮溪很想说“那就把我丢在那吧!”,可一触及哥哥的眼神,整个人就萎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戳着饭碗,问道:“那我一个人在国内怎么办啊?你不把我带出去,总不能把我丢这儿吧?”

“我已经打电话跟妈说过这件事了。”

“林太太?”

“不然你还有第二个妈?”

“哥你真的是!”

往嘴里狠狠塞了两口饭,林饮溪嘟囔道:“咱妈和老林同志在韩国过二人世界,你就非得打扰他们?”

“不打扰他们,你就得一个人在sh自我毁灭了。”

林深时噎人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林饮溪决定和自己老哥断绝关系十分钟。

然而,没过一会儿,林饮溪就见着本该去书房工作的林深时又莫名其妙地坐了回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模样相当瘆人。

“干、干嘛……”

小丫头下意识把自己的饭碗围护在了怀里,警惕地瞧着哥哥。

“你说,如果把号码拉进黑名单里,还能收到对方发来的短信吗?”

林饮溪一愣,然后就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像你,我对人可真诚热心了,从来不拉人黑名单。”

林深时没吭声地瞅瞅妹妹。

“应该……不能吧?”

“不能?”

“也说不定。”

见林深时说得认真,林饮溪就放下了饭碗,咂嘴道:“我记得有的手机好像分得比较细,有‘拒接电话’和‘拒收短信’两种,你可能是把对方拉进拒接来电的黑名单里了?”

“还有这样的?”林深时一脸的诧异。

“现在的手机功能多了,有的确实挺实用的,但大部分纯粹就是画蛇添足!”

“我知道了。”

林深时点点头,就准备站起身来,结果才动作到一半,他又坐了下来,再次没头没脑地问了林饮溪一句:“我没记错的话,你的qq昵称叫‘我是被子’对吧?”

“对啊,怎么了?”林饮溪奇怪地眨眨眼。

“我记得你之前有替那个谁来对我转达歉意?”

“你说‘允萌萌’?”

“哦对,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允萌萌怎么了?”

“你知道她是哪里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

“这我怎么……啊,对了。”

林饮溪话说到一半,想起了什么,回忆着说道:“她好像是zj人。”

“zj人?”

一瞬间,林深时的双眼似乎眯了眯。

“对啊。她家好像就在横店附近,不过每次想去《武神赵子龙》剧组探班的时候,都被工作人员给拦下来了,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之前在群里的反应才会那么强烈。说起来,我们这次组织的探班活动,她算是东道主之一,我们上午还在商量这事呢,差点就给忘了。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没有理会林饮溪好奇的眼神,林深时起身走向了书房。

“过河拆桥的林大树……”

坐在饭桌边上蹙眉望着哥哥的背影,林饮溪小声嘀咕着:“真不知道以后要是谈恋爱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

走进书房,林深时就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掏出自己的手机,沉默地端详了起来。

林深时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只是怪事找上门,他也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他分明记得自己把那个疑似发错短信的手机号码给拉进了黑名单里,结果没过多久,他居然又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一条古古怪怪的信息!

这件事严重点讲,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桩“灵异事件”了。

是手机设置出了问题,还是哪个环节有毛病?

林深时惊疑之下,也曾想过找人做做实验,看看他手机上的这个黑名单究竟有没有作用。

可惜他平时人缘不好,又不好意思去麻烦别人浪费工作时间来陪自己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于是,这份疑问就被保留到了下班回家。

林深时的记性还算不错,更何况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名字,在对方发来的新短信中,他第一眼就留意到了内容里的那四个字——“我是被子”。

根据上下文联想意思,这显然是对某个对象的代称。

继而,他就想到了,这件事会不会和自家妹妹有什么关系?

他思来想去,自己唯一和妹妹的qq账号有关的地方,就是之前他顺手帮妹妹处理的那件qq群里的小事。

刚才他再跟林饮溪验证了一下,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毕竟,应该没有那么巧合,会出现两个代称为“我是被子”的人吧?

现在的问题是,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

黑客?亦或是其他什么途径?

另外还有——

林深时瞧瞧这三条短信上方显示的那个手机号码,不由就皱了皱眉头。

实际上,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愕之后,林深时还发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那就是……他发觉,手机号码貌似变了。

对,那个发来这三条奇怪短信的手机号码变了!

如果仅是变化几个数字还好说,正常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

可问题是,此时林深时手机上显示的这个手机号码前赫然加上了一个“011”!

这是韩国的手机号码!

过去由于工作原因,所以林深时能一眼认出来。

然而,他记得这个号码最开始明明是zj那边的号码才对,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为什么林深时在这个号码前看不到任何的前缀?

要知道,不管是不是在哪里,不同国家的手机号码发送短信前面都多多少少会加上一个前缀。

林深时却没在自己手机的这个号码上看到。

把手机的黑名单调出来,里面显示着的确正有一个手机号码被限制联系。

林深时对这号码感受不到什么熟悉之处,但看号段,他认得出来这是zj那边的号码。

难道说自己之前看花眼了?

事实上自己是把这个zj号码给拉进了黑名单,而不是把发短信过来的那个韩国号码?

那这个zj号码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还是说,这其实是某种黑客手段?

种种疑问在脑海中翻涌。

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林深时来回翻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眉头轻皱,内心不解。

仿佛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冥冥回响……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17、挑重点的讲

……

“好!收工!大家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大家晚安。”

“晚安。”

“明天见。”

回到剧组所在的酒店后,林允儿就带着温柔的浅笑,和其他演员礼貌地告别,在自己助理的陪同下乘坐电梯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客房。

“欧尼,你也快去睡吧。今天你们帮我忙碌了半天,应该也都累了。”

“没什么,你自己才是最辛苦的那个……哦对了,容夏欧巴让我跟你说一下,虽然这边的房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晚上你自己一个人睡觉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如果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们说,反正我们的房间就在旁边。”

“我知道,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面对别人的关怀,林允儿当然还是报以一个大大的微笑,站在房门口又和这名女助理说了几句后,她就与对方互道晚安,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女孩子的睡前准备往往比男生要繁琐许多。

先卸妆、洗脸,再去浴室洗澡、洗头,完了之后还要做一次睡前的皮肤护理。

林允儿知道有不少女艺人光是护肤就要做将近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相较之下,她觉得自己还算是比较嫌麻烦的那一类女生,一套简单的流程下来后,也不过就花去了十几分钟。

坐在化妆镜前擦完面霜后,林允儿眨眨眼睛,好像从镜中看到了什么,不由就回过了头去,望向了自己床头的方向。

在那里,一尊栩栩如生的陶瓷雕塑已经好好地摆放了一段时间。

在床头灯橘黄的暖色灯光笼罩下,整尊陶瓷上不见多少被阴影催生的狰狞,反而多出了几分圣洁瑰丽的感觉,那笑靥自然的慈祥面容在微微折射着莹亮的光泽。

“奇怪……阿爸以前明明不太相信神明的,也不知道这尊‘三神奶奶’是他从哪里请回来的……”

林允儿头上戴着一个粉红色的兔耳发箍,穿着毛绒绒的长袖睡衣,踩着酒店的拖鞋走到了床头前,蹲下来,双手捧着脸,一双明亮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这尊陶瓷雕塑。

“哎,不会的……”

忽然,林允儿蹲在床头柜前面稍稍挺直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兀自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冒出了孙骁骁之前的那句调侃。

“命运、爱情……我阿爸可是知道我有男朋友的!”

林允儿抿着嘴唇,目光直视着这尊沐浴在灯光下的陶瓷雕塑,鼓了鼓自己的双颊,较深的人中线将她的这个小表情衬托得非常可爱,就像是一个孩子气十足的小女孩。

然而下一刻,那张美丽脸蛋上鼓起的两个小包就迅速瘪了下去。

“虽然……”

林允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嘴里用近乎低不可闻的音量喃喃自语道:“马上我就没有了……”

走到房间的窗户前,窗外吹进来的夜风将窗纱时不时掀起,林允儿将玻璃窗拉了拉,但就在即将完全关上时,又莫名停了下来,留下了一条较宽的缝隙。

她眯起双眸,有些出神地望着外面那片宁静的夜景。

比起早上的冷风,象山这地方夜晚的微风更显沁凉,可恰好就是这点拂到脸上的冰凉感,却让林允儿觉得相当舒适,仿佛在头脑为之一阵清醒的同时,也将内心中的某些郁气给排解了出去。

“晚安……希望您真的帮我有一个好梦!”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林允儿就转身准备上床睡觉。在拉下床头灯的灯绳前,她看着那尊“三神奶奶”的陶瓷雕塑抿唇笑了笑,用低低的声音小声地自我祈祷了一句。

不管什么命运、爱情了,她记得神明是帮人解决烦恼的。

所以,她希望冥冥中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这位,真的能帮她解决一切的烦恼。

“啪嗒。”

在一声轻响后,整间房间便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中。

墙上的时钟在轻微作响,秒针在一下下转动,时间随之一点一滴地流逝。

然而,不知几个小时过去——

“啪嗒。”

又是一声轻响,床头灯重新亮了起来。

床上那道看似已然安睡的倩影莫名其妙地就翻身坐了起来。

“啊……我就知道!睡不着、睡不着……”

纤细白皙的双手呈爪状插在两边的鬓发中,状若抓狂地垂下头,如瀑的乌亮长发滑落在被子上,遮掩住了脸上咬牙切齿的委屈神情。

“不……林允儿,你做得到的,失眠而已,你一定可以克服!不……不对,我真的睡不着……呜……这样下去,我不会脱发吧?”

浑身散发着冲天的怨气,林允儿全然没了白天在人前那副优雅端庄的温柔模样,一边神经兮兮地碎碎念着,一边甚至抱着旁边的枕头在床上打起了滚……反差之大,令人瞠目。

就这样在床上来来回回地翻滚了几分钟,林允儿又腾地一下坐起来,劈头散发,嘴里呼呼吐着气。

“说起来……骁骁欧尼之前好像是说我的中国粉丝过几天会来片场给我进行应援吗?”

没头没尾地嘀咕着,林允儿就突然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穿过额前凌乱的头发,能让人借着一旁的灯光瞧见她收紧的下唇。

“我就知道!我就说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我马上就要回国了,直到过完旧正才回来,这样一来那些中国粉丝怎么遇得到我?怎么办……要通过骁骁欧尼跟他们说一下吗?就说,‘允儿很快就要回韩国了,希望准备来应援的粉丝们不要来了’?可是这样做感觉好奇怪啊……如果别人问是怎么知道粉丝要来应援的这件事,要怎么回答?”

安静了几秒。

“啊不知道了!”

猛地往后倒在床上,修长纤细的两条腿使劲儿踢蹬着被子。

林允儿披着头发,蜷缩着身子躲在被窝里,目光无意识地瞟了瞟立在床头灯下的那尊闪烁光泽的陶瓷雕塑,就满怀沮丧地自言自语着:

“每天每天,怎么就那么多烦心的事呢?要是能出现一个人,帮我全部解决清楚就好了……”

无人回应,一片寂静。

床头处散发出的灯光微暗而柔和,洒在女孩的头发、发间的脸颊,乃至是裹着被子的身上。

窗外吹进来的凉风,轻轻撩动了她脸颊边的发丝。

……

第二天醒来。

林深时站在自己家中,拿着手机,脸色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允儿很快就要回韩国了,希望准备来应援的粉丝们不要来了】

他的手机上,赫然显示着这么一条新的短信内容。

这条短信是他今早醒来的时候发现的,只是无论是对方的语气,还是这条新短信的内容,都让林深时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嗯?哥,你起来了啊,我还正想叫你呢。你今天怎么起得比我还晚一点?怎么?公司有事吗?”

“……没什么。”

避开林饮溪凑过来的好奇视线,林深时把手机锁屏,抬起手揉了揉脖子,就对妹妹若无其事地说道:“昨晚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好像听到外面一直在刮风,弄得我有点睡不好。”

“是吗?”

林饮溪眨眨眼,一脸疑惑,“我怎么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你当然没感觉了,睡着之后就跟一头小猪一样。”

林深时踩着居家的拖鞋走到客厅去,从冰箱中拿出了一瓶水。

林饮溪跟在他身后龇龇虎牙,皱鼻道:“我跟你说啊,我今天就考试了,考完了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什么事?”

林深时拿着水回头看来,看起来一头雾水。

“我不管!”

林饮溪气鼓鼓地高声嚷嚷道:“反正你之前答应了,成绩出来你就不许阻止我去探班!”

话说完,这妮子就利索地拎上书包,幼稚地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赶紧出了家门,仿佛生怕某人的节操不见了。

瞧着妹妹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的林深时张张嘴,好像想说点什么,结果看了看自己搁到桌上的手机,还是皱皱眉,没有开口。

……

中午临近下班的时间,林深时收到了林饮溪发来的一条微信,没有文字,就是一个抱着胡萝卜大哭的兔子表情。

【怎么了?】

他问了一句。

【事情泡汤了……】

林饮溪发来的回信,字里行间都写满了一种颓唐。

林深时扬扬眉,又问:【什么事情泡汤了?你考试不顺?】

【呸呸呸!我可是学霸!】

【我是说去探班的事情泡汤了】

看着林饮溪发来的这两条消息,林深时的心脏就像是忽然间漏跳了一拍。

【怎么回事?】他口吻平静地问。

【有一个和允儿同组的演员发了微博,说是她要暂时回韩国赶行程了】

【你们之前不知道这件事吗?】

【这个行程是临时加上去的!!事前谁也不清楚,我们也没想到……】

林深时一阵出神。

谁都不清楚?

他低头看看自己已经黑屏的手机。

那么……

“她”,是怎么知道的?

18、没人回答的“树洞”

之后几天里,林深时所希望的“清净”依然没能如愿实现。

每当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下班回到家,手机上就总能收到几条内容莫名其妙的短信。

哪怕……他后来不堪其扰,把那个来自韩国的手机号码也拉入黑名单,结果还是一样——

【希望那个什么……微博?希望微博能让粉丝们看到吧!】

【今天好冷啊】

【中文真难】

【最近怎么天天刮风?】

【有时候……还真想找个人一起说说话】

【我要不要像骁骁欧尼建议的那样,找位中文老师呢?】

【今天剧组的演员们都去聚会了,什么……‘年前聚餐’?是中国特有的文化吗?在韩国我们在旧正前都没有这种习惯】

【整个剧组只有我和桢勋欧巴没有去聚餐,不过桢勋欧巴我不知道,我倒不是像骁骁欧尼说的那样觉得不便,就是……感觉自己的中文太差了,不太好意思和他们坐在一起】

【这个秘密我只对您说……您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啊】

【刚才听骁骁欧尼一说,我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又怎么样?反正我又没有爱人】

【对对对……我总算在您面前诚实了一回,那又怎么样?骁骁欧尼也没有男朋友啊!】

【大发,骁骁欧尼居然有男朋友!】

这个频繁出现的“骁骁欧尼”到底是谁?

甚至,还出现了类似于【啊啊啊啊啊啊啊】、【睡觉好舒服】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内容……

坐在人来人往的喧嚷食堂中,用手指滑动屏幕,看着自己手机上这一条条排列下来的短信,林深时就缓缓皱起了眉头,神色间有股淡淡的烦躁与说不出的疑惑。

“喂……你知道,‘阿西巴’是什么意思吗?”

他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机,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正尧。

“阿什么?”

扫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实时热点新闻,什么《韩国女星经由浦东机场回国,粉丝疯狂相送》,李正尧嘴里小声咕哝了一句,就也放下自己的手机,抬头对上了林深时的目光,神情在诧异中略带一丝微妙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不是听清楚了?”

“我是听清楚了没错。”

李正尧咧咧嘴,脸上流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但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这么说,你也认为这句话是那个意思?”

“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清楚吗?你的韩语可比我好多了。”

摇头一笑,李正尧的目光就落到了林深时放到桌上的手机,眨眨眼,有些恍然地问道:“又是那位‘神秘黑客’?哇,这会儿都直接骂上了?啧啧……你确定自己之前没有不小心惹到什么国际友人吗?”

“我接触过什么人,我自己会不清楚吗?还有,你怎么确定这家伙就一定是韩国人?我看她这发短信的频率,比我还熟练。”林深时没好气地说道。

“连‘阿西巴’都出来了,这还不明显吗?人家不都说了吗?在学中文!还有,就你还敢说‘清楚’?你小组里面的新人职员只要换身衣服再站在你面前,你就根本认不出来了!”

李正尧嗤之以鼻地伸出手,把林深时的手机拿过来,轻车熟路地解开屏锁后,就自顾自翻看起了那一大串下来的短信界面。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条处于最下方的【阿西巴】,整个人一下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喂,这八成是个可爱的小姐姐吧?”

他往前俯身,哈哈大笑地把手机冲着皱着眉头的林深时晃了晃。

“我还奇怪她为什么骂人呢。”

只见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这么几条最新的短信:

【我吧,今天难得地和亲爱的父亲大人聊天】

【我很高兴地发了自己在剧组的照片过去,跟他说自己马上就要回国了,并且问他想不想我】

【结果,他很勉强地回复我说,还好吧】

【然后,他又说,照片上跟你站在一起的女生挺漂亮的……】

【我就问他,难道你的女儿我不漂亮吗?】

【他就说,你的额头太大了】

【我就说,哦】

然后看发送时间,隔了好几分钟后,一条新的短信才被发了过来:

【阿西巴】

……

“不、不过,剧组的话,这个韩国小姐姐难道是在拍戏吗?”

笑得前仰后合的李正尧又想到了什么,稍稍敛住笑意,询问地看向了林深时。

林深时头疼似的抬起手揉揉眉心,“这个你问我?谁知道她是不是妄想症过度?我觉得她没准跟我妹一样,是个哈韩族,而且是比较疯狂的那种。再说,我什么时候认识韩国人了?”

“诶,这么说人家就过分了啊。还有,你认识的韩国人,楼上不就有一位?”

李正尧故意用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接着他又端详了一番手中的手机,就思索着说道:“我好像有点感觉了。”

“什么感觉?”

“我以前貌似看过类似的事情。就是有个女孩子,在恋人去世后,很怀念对方,就把自己每天经历的那些事情编辑成短信,发给对方已经无人应答的手机号码,就像是‘树洞’一样。”

“树洞?”林深时的眉头皱得更紧。

“对啊,你不知道吗?就是那种,你可以对着它随意倾吐烦恼和秘密的‘树洞’。虽然不会有人回答,但把烦恼和秘密全都告诉给‘树洞’之后,整个人就会感觉轻松下来。”

话说着,李正尧的嘴角就压着笑意,用手朝自己的对面示意地一挥,忍笑着往下接了一句:“就像您这位打死也懒得回一句的‘树洞’一样!”

林深时很不客气地一扬手,李正尧就飞快地把自己的手给缩了回来。

“本来就是!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想理会人家?你要真想弄清楚情况,早点发条回信过去,两个人把事情说明清楚,不就得了?何苦还成天自己一个人在那瞎猜?”

李正尧翻翻白眼,拿上自己的手机,端起已经吃完的餐盘就站起身来。

“我跟你说啊,我总感觉对面这姑娘真把你当成是不会回答的‘树洞’了。你看看那些短信,整个就是人家女孩的私密日记。你早点提醒人家,免得以后知道的秘密太多,人家把你‘灭口’的心都有了。早点说,你们俩以后没准还真有点发展的可能。”

“发展的可能?”林深时一愣。

端着餐盘的李正尧“嘿嘿”一笑,“你忘了?”

林深时皱眉看着他。

“你前几天自己说的,‘网恋’啊!”

李正尧摆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不正好吗?我掐指一算啊,这没准是上天给你的一次机会,让你好实现自己的‘梦想’啊!”

林深时开始低头找起了食堂提供的那种铁质汤匙。

李正尧赶紧端着餐盘跑远,边跑路还边不忘说道:“说正经的,这事你要真想解决,就快点发条短信!哦还有,后天大年夜,别忘了我去你家蹭饭啊!”

大声的嚷嚷引来在座不少用餐的人侧头注目。

林深时坐在原位,感受着周围的人投来的好奇视线,就面不改色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李正尧丢在桌上的手机。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它拿起来,信手点开了短信编辑界面,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说我们之前认识?不管怎么样,如果你再这样骚扰我,我会考虑报警】

如果李正尧此时还站在一旁的话,一定会摇着头感叹出声来。

一如既往的生硬口吻,冷漠到连一丝基本的礼貌都欠奉。

不过林深时自我感觉倒是不错,一个在他脑海中都没有留下什么印象的陌生人,他觉得自己能通知对方一声就算很好了。

旁边食堂打开的窗户吹进了一缕风来。

林深时把手机放在面前,安静地等待起来。

过了好几分钟,他就不由扬扬眉毛。

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目光定定地凝聚在始终没有半点动静的手机上。

……

几个小时后,韩国仁川机场——

“允儿,辛苦了!一定很累吧?要先休息一下吗?”

在粉丝们一路的夹道欢迎中坐上保姆车,林允儿轻吐一口气,随即就摇头道:“不用了,时间不是很紧张吗?我们就直接去现场吧,我在车上闭着眼靠一靠就好了……哦,对了,欧巴,我的手机呢?”

林允儿忽然转头向坐在一边的经纪人问了一句。

“哦,在这里。”

经纪人从随身的背包中掏出一部关机的手机,递了过去,顺带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紧急的消息需要查看吗?”

开机后,等待了片刻,见手机上没有什么新消息的提示,林允儿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手机的屏幕。

紧跟着,她偏头迎上了经纪人的目光,微微一笑: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人会给我发信息。”

19、喜好林中微风的神明

林深时没想到,李正尧那厮的嘴居然真的那么灵光。

就是在他发出那条通篇都透着冷漠的回信以后,两天时间过去,没有回复,也不再有新的短信传来。

一直想要的“清净”,就这么突然到来了。

奇怪的是,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林深时最初心中还莫名有点不踏实。

不过,他也没过多纠结。

很快,这件事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整整两天,哪怕信息再怎么延迟,对方也该看到了他的那条回信才对,无论对方是意识到自己真的找错了人,还是他的威胁起了效果,又或者是对方终于发觉,原来他这个“树洞”,是会“回答”的。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林深时都觉得对方的不再应答,应该就是这件事结束的表示。

他不再去多想,这件在他看来只是自己生活中一段偶然小插曲的事。

即便他至今仍然弄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做到改变电话号码并且绕过黑名单来对他进行“骚扰”的……

2月18日,即大年三十。

说要来蹭饭的李正尧果真准时上门了。

不仅人来了,还提前带来了一些拜年的年货。

李正尧家算是正宗的sh本地人,林深时则不然,他家里算是北方人,自从林深时初中时母亲改嫁给他现在的继父后,他和妹妹才随着母亲一起来到了sh定居。

李正尧和林深时是大学时候的舍友,四年同窗的情谊,再加上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部门,足足十年的交情,两家人如今已差不多成为通家之好了。

别人家的孩子总比自己家的孩子看得顺眼些。像李正尧他妈就格外宠爱林饮溪,平时有事没事就让李正尧给林饮溪和林深时带东西,搞得在林饮溪上高中前的某段时期,她学校的同学一度以为李正尧才是林饮溪的那位神秘哥哥。据李正尧说,这显然是他妈为了弥补当年没能生个女儿的遗憾,特意拿他这个亲儿子“出气”。

林深时的母亲今年陪同他那位继父跑去韩国工作出差,两口子还美其名曰“度蜜月”。尽管林深时想不明白一对都再婚快二十年的老夫老妻究竟还有什么婚后的甜蜜可言,但,还是那句话,你妈到底就是你妈,林深时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去挑衅家里实际地位第一的林太太。

不靠谱的父母丢下兄妹俩自己跑去过二人世界,作为亲切的叔叔阿姨,李正尧的父母自然要表达关心。

就算林家父母都不在,两位长辈等后面拜年时,还是要正式上门来看看林深时和林饮溪的,至于今天,就先由李正尧这个亲儿子来当代表,传达一番心意。

“二水啊,饭还没好吗?”

早坐在饭桌边上准备就绪的李正尧急不可耐地冲着厨房喊了一声。

“急什么!”

厨房里传回林饮溪同学没好气又稍显柔和的回答:“等我把饺子下锅先。”

“我妈那饺子不急,我平时都不吃,你先做其他的啊!”

“少废话,爱吃不吃。”

李正尧只好一脸无奈地回过头来。

sh人没有春节吃饺子的习惯,李正尧的母亲是为了照顾兄妹俩才特地包了些饺子送来。

闲等无聊的李正尧看向自己对面,林深时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工作,忽然就神色一动,饶有兴致地开口道:“诶,老林,你知道吗?我这几天专门查了下资料,发觉我之前说的可能有点不对。”

“有话就说。”林深时平静而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瞧都懒得瞧李正尧一眼。

“我在网上查过才知道,这一般啊,正经的神明,是不会直接帮人实现愿望的,祂们会一点一点地去制造机会,引导人们自己实现愿望。意思就是,就算有神明在,你自己也得努力,否则一切都白搭。”

林深时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面无表情地对上了笑眯眯的李正尧,沉默了半晌才从自己嘴里淡淡地挤出一句话:“……你要真闲得没事干,就去客厅看电视。”

“我跟你讲啊老林,我这次是很认真的,就算人家神明显灵,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女朋友给你,是吧?你晓得伐?所以我要收回自己前面的话。”李正尧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你啊,还得靠自己努力!最近要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缘分的话,你可一定要好好抓住啊。不然这辈子你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脱单啊?”

林深时干脆利落地把笔记本电脑压了下来,起身就要回自己房间。

“诶诶!你别走啊!为了让你脱单,咱们真得多管齐下了,你自己平时努努力,顺便啊,有空再去求求神、拜拜佛什么的。我帮你查了一下,就阿姨前几天送你的那个什么,‘三神奶奶’?这位好像不怎么喜欢香火供奉之类的,不过我查到一些偏僻的记载,据说这位好像很喜欢风。就那什么,树林里面吹来吹去的那种风,好像是因为这位是什么山林中的精怪成神。所以啊,你平时没事就多带带那个雕塑去吹吹风……”

压根没心思去听李正尧满嘴跑火车,林深时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关上。

耳边顿时安静下来。

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一旁的桌面上去,林深时整个人坐在椅子上静止片刻,就没由来地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摆在床头上的那座陶瓷雕塑。

“喜好林中微风的神明么……”

……

“允儿,在干嘛呢?快点来帮忙。”

屋内传来一阵轻唤。

“哦!知道了!”

把手心中刚刚接住的那点雪花给拍掉,林允儿四下看看已经被一层薄雪覆盖的偌大庭院,就若有所思地抿抿嘴唇,赶紧裹紧身上的披肩,低着头,脚步碎而轻快地跑进了房子里。

“啊呜……好冷。”

反手拉上宽大的落地推拉窗,林允儿抱着双臂,缩着身子,踩着毛绒拖鞋原地跺了跺脚,嘴上虽然听起来像在抱怨,但唇边却分明挂着一抹心情愉悦的笑容,红润的唇角微微扬起。

浅淡而动人。

“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干嘛呢?”

屋内,一名高瘦的中年男人正抬起头,嘴角含笑地看了过来,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温和。

他身穿一件大号的围裙,站在一张大桌边上,手下忙活不断,准备着食材,用沾满面粉的手冲跑进屋来的林允儿示意地招了招,说道:“来帮阿爸把红豆洗了。”

“哦,好。”

林允儿解下自己肩上那条厚厚的毛织披肩,一边搓着手,一边来到了爸爸身边,把那盆浸泡着红豆的铁盆端到自己面前,然后说道:“我刚才在外面看雪呢。”

林爸爸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仔细看了女儿一眼,和林允儿颇为相似的瘦长脸庞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不是之前在中国拍戏的时候还说太冷吗?咱们这里可比中国冷多了。”

“对啊……真奇怪。”

被爸爸这么一说,林允儿也直起身来,浸泡在水中的那只素白手掌一顿,转头貌似不解地蹙眉道:“明明我们这里下雪了应该更冷,我却觉得在家里过得比在中国舒服呢。”

“你是一个人待在中国,觉得太孤单了吧?”

林爸爸当即毫不留情地拆起了女儿的台,“所以啊……你说你都这个年纪了,为什么还不抓紧时间发展一段稳定的感情?你以为家里人能陪你一辈子吗?你欧尼今天还不是留在婆家没回来,就剩我和你两个人。”

“阿爸……”

林允儿立马睁大了双眼,似惊奇又似紧张地看着爸爸。

紧跟着,她便明白过来什么地咬住下唇,不满地说道:“是欧尼她告诉阿爸你的吗?啊,欧尼真是!早跟她说过千万不要告诉你了……”

“你可是我养大的!你出国前那段时间的表现你觉得能瞒得过我?”

林爸爸好气又好笑地抬起手,给林允儿光洁的脑门上留下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点,“哎一古……算了,分手就分手吧,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还没真的分手呢……”林允儿低声咕哝了一句。

“有差别吗?”林爸爸气场十足地一瞪眼,“这事阿爸做主了,既然不是什么好姻缘,那就别勉强了。要分手就干脆一点,也好快点让你能找到真正的归宿……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了,我送给你的那尊‘三神奶奶’呢?你没带回来吗?”

“对!我就是放在中国没带回来!所以阿爸你是真的打算拜托神明也要把我赶紧送出去吗?!”林允儿当即高声嚷嚷起来,那一脸怀着怨气和委屈的小表情,简直可爱不已。

没想到,听到这话的林爸爸竟然还很认真地点点头,“没错,希望三神奶奶保佑你能赶紧嫁出去。”

林允儿哑口无言地张大小嘴。

下一刻,她就低下头,满脸“凶狠”地洗起了盆子里的红豆。

20、秘密的朋友

又过去两天。

大年初二的下午,全国上下基本还都处于一种阖家欢乐的氛围中。虹桥机场外面阳光炽盛,洒在人的身上却不显炎热,反而形成了一股驱散寒意的温暖。

李正尧开车载着林深时兄妹俩来到机场附近后,就在路边停下车,没有上高架,大家就地告别。

“我这两天自己琢磨了一下,年后徐白东那货就要当上次长了,这家伙算是小人得志,但你走了,我还留在这当个小代理,总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你去韩国后等等看,我过段时间要是在这里待不下去,没准也会申请来国外和你继续厮混。到时候你可得带着我了啊。”

李正尧的话让林深时有些哑然,两个人相视一笑,就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简直没眼看……你们二位这么多年还是单身,不会是因为都在等待彼此吧?”

同样来送行的林饮溪站在旁边一脸怪异地看着两人,见哥哥的目光淡淡地看向自己,鸭舌帽下的那张小脸就赶紧摆出了一个讨喜的笑容,十分乖巧地说道:“哥~~一路顺风!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哦。哦,还有,你落地后林太太要是还没订机票的话,你就跟她说,不用那么着急回来,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你这话说晚了。”林深时朝着似乎有什么不轨企图的妹妹微微一挑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刚才林太太发信息跟我说,她也是下午的飞机。也就是说,等我到首尔之后,她应该也差不多到sh了。你只有大约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果不其然,一听老哥这话,本来还满脸笑眯眯的林饮溪立马就跟耷拉下长耳朵的小兔子一样,蔫巴巴地瘪着嘴。

完了她还很没道理用自己的大眼睛瞪了瞪林深时,语气不忿地嘟囔道:“好不容易山中无老虎,自己称一回大王……我们家里人没事都这么讲究做事效率干嘛?”

“二水,哦不是,小猴子,你觉得你跟你哥这个经常一转头就翻脸不认人的家伙有什么道理可讲吗?”

从车的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和一个小纸袋的李正尧用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他走回来,把行李箱交到林深时手里,然后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那个小纸袋,也递了过去,笑着说道:“送别礼物,顺便庆祝你升职。”

“我去首尔,不出意外的话还是继续担任科长的职位。”林深时面不改色地接过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

“有差别吗?你和老安搭上了线,等过段时间咱们社长卸任,要是你和老安背后站着的那位专务上去了,你这还不是蹭蹭往上升?”

“你给我的……这是什么?”

林深时没有搭李正尧的话,他手里拿着李正尧送给自己的礼物,眉宇间浮现出了一抹由衷的疑惑之色。

“哇。”林饮溪凑过来瞧了瞧,就眨巴眨巴眼睛,“这是,童话书?”

林深时的手中是一本崭新的书籍,看封面的确很像是儿童读物,有两只动物并列坐着,一只健壮又不显凶恶的大黑狼和一只呆萌可爱的小白羊,两者看起来并不像是寻常那种天敌捕食的关系,书封下方标着一行硕大的书名:《翡翠森林的狼与羊》。

林深时随手翻开一看,发现扉页上空白的地方居然还有一段手写的话,看那潦草的笔画就是李正尧的字迹,上面写着:

【暴风凛冽的夜晚,他们在无法面对面的黑暗中成为了“秘密的朋友”!】

字是熟悉的字,但内容却不是熟悉的口吻。

林深时抬头看向了面前的李正尧,目光明显含着询问。

“我这可是专门为你挑选的礼物。”李正尧冲林深时做了个v字手势,贼兮兮地笑道,“童话版跨种族网恋,了解一下?”

“说人话。”林深时直接把手中的这本书合起来,收回了那个小纸袋里。

李正尧翻翻白眼,感觉像在嘲笑林深时的不解风情。

“这是rb的一个绘本故事书,我前不久看到的,觉得还行。讲的是一只狼和一只羊被暴风雨困在同一个地方,然后在互相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认识,最后还发展出了一段跨越天敌关系的‘友谊’。不过在我看来,这哪里是友谊,彼此没见过面还能为了对方死去活来,这不就是童话版的‘网恋发展到现实’吗?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狼就一定要和羊发生故事,森林里还有鸟啊、鹿啊、兔子啊,为什么就不能和它们发生故事?”

“网恋?”

边上的林饮溪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林深时忽然开始后悔前段时间和李正尧谈到有关“网恋”的话题,结果现在这货天天拿这事来挤兑自己。

“对了,你之前有去送过你家大姐吗?”

林深时对林饮溪的问题索性避而不答,一边把那个小纸袋放进自己随身的男士手提包里,一边也冷不丁地开口问了李正尧一句。

原本林深时今天该和安世权两人坐同一次航班去首尔,但没想到急不可耐的安世权连几个小时都不愿意多等,把自己和梁恩彩的机票改签,再随便通知了林深时一下,两个人在上午就先出发去了韩国。

“大姐?李哥什么时候有姐姐了?”

林饮溪再次愣神地眨眨眼,小脑袋左右转动地看着自己眼前这对暗中“交锋”的好友,神色间俨然有种貌似发觉自己被组织孤立的小凝重。

“……二水,这事和你没关系。”

李正尧的脸色一阵僵硬,他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林饮溪的头,然后就凑近到林深时耳边,咬着牙低声说道:“休战?以后我再也不拿你单身的事找茬了。”

林深时侧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就往上扯了扯,“成交。”

李正尧瞧着那一丝笑容,脸上的表情有点龇牙咧嘴。

他知道,这是胜利者的微笑……比起他手里的那点黑料,自己无意间被林深时掌握的那个把柄显然更有威慑力。

之后,林深时总算结束了和亲友们的道别,自己孤身一人提着行李箱走向机场的方向。

没有太多分别的惆怅,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人与人哪怕相隔千万里,地域上的距离也无法阻断人们相互间的联系。想念了,便打通电话,再不行,请个假回国内也不是什么难事,安世权要自己安心帮他,总得付出点真正的诚意。

“哥!记了到了就给我打电话!”、“记得也给我打一通!别心疼电话费啊!”

在这样的送别声中,林深时头也不回地对身后挥了挥手。

他不为人知地深吸一口气,望着前方,而后坚定地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目标,韩国首尔!

……

大约两个小时后。

“叮咚!”

刚刚踏上异国他乡的林深时还没来得及走出机场,想起妹妹的嘱咐,从包里掏出手机一开机,一条新短信就神奇地跳了出来。

他起初还不甚在意,然而在打开看过后,脸上的神情就不由自主地变得微妙起来。

【我才不想要男朋友呢!男人都是小狗!】

扫扫上方的手机号码,嗯……确认无误,还真是某个都快被自己遗忘的韩国号码。

怎么说呢,有种看到人“诈尸”的感觉?

原来你还活着啊?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站在机场里,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林深时再抬起头看看自己周围那些拉着行李走过的行人,一张张司空见惯的亚洲脸孔,黄皮肤、黑头发,他的内心中却渐渐地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最后,林深时就若有所思地抿抿嘴,低下头,用手机尝试着编辑了一条内容,发了出去。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嗯?允儿,你不是说你没有把‘三神奶奶’带回来吗?”

“哦,刚好这两天留在中国的工作人员要回国,我让他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了一下。”

“可是你原本不是嫌这个带来带去太麻烦吗?”

“那是以前,听了阿爸你的话后我就改变主意了!我决定以后这个‘三神奶奶’就留在家里了!你别想我再把它带出去!”

林允儿冲着站在门口的爸爸皱皱鼻子,接着回头看看被自己摆放在桌面上的那座陶瓷雕塑,嘴里没好气地低声道:“我才不信能靠神明来找到属于自己的姻缘呢……”

“你这丫头真是……”

“怎么啦!”

“叮咚!”

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

林允儿一面和爸爸幼稚地瞪着眼,一面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顿时,整个人如同静止了一般。

“怎么了?”

林爸爸留意到女儿的异样,就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

他并不避嫌地往女儿的手机看去,结果这一看,他也一下子愣住了。

在林允儿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这么一条由韩文编辑成的新短信:

【请问,你是谁?】

……



(第一集完)-=待续=-

第一集片尾花絮

花絮一:

“啊!气死我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zjdy市区的某栋民宅中,一名长相还算秀气的年轻女人坐在房间里,满脸抓狂地瞪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差点没拿手中的那杯水泼上去。

“这孩子又怎么了?”

在她身后,一对中年夫妻忍不住低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唉,你就少说两句吧。女儿这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吗?”

“我这也是担心她好吧?本来前段时间她不是特地跑去横店那里,说是要去给一个什么韩国的明星探班,结果听说被那片场的人给拦下来了,根本没进去,回来之后我就看她整个人开始不对劲。”

“你说,她会不会是真的心里面有什么毛病?就前几年我看一新闻,就一个女的,和咱们女儿差不多,为了追一个男明星,要死要活的。”

“你得了吧。我看过那明星的照片,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那问题就更大了啊!”

年轻女人把水杯放到桌上,无奈地叹口气,回头对门外大声喊道:“爸、妈!我都听见了!”

中年夫妻当即噤声,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真的是,最近怎么就没有一件事顺心?”

把头转回来,盯着电脑屏幕又看了一会儿,年轻女人就非常烦躁地用双手抓抓头发,伏在桌上。

“算了!”

片刻后,年轻女人猛地抬起头来,披头散发,一脸的坚定之色。

“允控女孩绝不认输!总不可能一直倒霉下去!”

话说完,她瞧着群里面那一伙还在欢快刷屏的“混蛋”,一个个都在幸灾乐祸,没一个出来当和事佬,在暗自磨牙之余,先前心中那股无名怒火也奇怪地渐渐平息了下去。

她现在头脑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前面的那些言论,也觉得是有点咄咄逼人了。

于是当下,她略一沉默,就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道:“要不然……之后还是去道个歉吧。”

饭圈有饭圈的规则,就像是一滴滴泾渭分明的水珠被放进同一个桶里,表面看起来相融,实际上大家基本都还是保持着个体。毕竟水没有思想,但人有各自的个性,一旦谁与谁发生矛盾,就极有可能让整桶水变成汽油,然后只需丁点的火星,也许所有人都会爆发出来。

因此,混饭圈,首先要学会的一点,就是懂得何谓“和谐共处”。

很少有人绝对正确,也很少有人绝对错误,有了问题,自然就得错得更严重的那个人先站出来。否则的话,谁又会心甘情愿地在谁面前低头?

“哎,说起来也都怪他们乱传消息,搞得我最近心情都不好。每次从韩网那边挖到点不知真假的消息就咋咋呼呼的,这次更过分,居然连李胜基劈腿甩了允儿的话都说出来了……”

年轻女人皱起眉,撇撇嘴。

“要说分手也说得像话点啊,说我们允儿看不上那家伙了,主动甩了对方还差不多……”

花絮二:

“那位,是来旅行的吗?过来看看吧,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呢!”

首尔市区的一处市场中,一名摆地摊的老人出声叫住了一位正在四处浏览的中年妇人。

妇人听到老人热情的招呼声,就抬起手摘下脸上的墨镜,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名穿着海蓝色外套的老大爷。

不过想了想,她还真就走过来,先是对满脸皱纹堆成笑容的老人也礼貌地笑一笑,接着就稍稍俯下身,看起了摊位上的商品。

不出所料,看样子都是些自制的小件瓷器,手艺倒不算糟糕,比不上商店里的精致,但有股纯手工的粗粝之美。

“嗯?”

突然间,中年妇人的视线被老人放在脚边的一座陶瓷雕塑给吸引了。

这座陶瓷雕塑是一副类似于古代仕女的形象,发髻高盘,一身海蓝色的飘飘长裙。

“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中年妇人用手朝着老人比划了一下,当即得到欣然同意。

于是她就饶有兴致地从老人手中接过了这座陶瓷雕塑,自己把玩摩挲了一阵,点头问道:“howmuch(多少钱?)”

这位韩国老大爷咧咧嘴,居然露出了一口瓷白的牙齿,一瞬间,中年妇人的眼神莫名恍惚起来,总觉得这笑与手上这座陶瓷雕塑脸上的笑容有一丝诡异的神似。

老人比出三根手指。

中年妇人眨眨眼,然后从钱包中尝试性地拿出三张面值一千韩元的纸钞,冲老人晃了晃。

“no,no,no(不,不,不。)”

谁料,老大爷摇摇头,用蹩脚的英语说出了一个较为准确的数字:“three,two,nine(3,2,9。)”

这是在要32900韩元,还有零有整的。

这下子,中年妇人忍不住稍稍眯起了眼睛。

“老人家。”

在老人倏地睁大的双眼注视中,中年妇人蹲下身来,用一口纯正的韩语说道:“您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吗?一个才比手掌大一点的陶瓷您就要收我三万韩元?那我还不如去利川陶艺村逛逛呢。”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片刻后,原本看上去还挺憨厚的老人就一改脸色,也用韩语说道:“韩国人?懂韩语?你早说啊!这件小玩意……就5300拿去吧!”

中年妇人一脸好笑地看着这名俨然有点混不吝的韩国老大爷,脸上的笑容温婉而娴静,她一面从包里再掏出三张一千元的纸币,一面就对老人轻声说道:“您说错了,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那你的韩语很好啊,完全听不出来。”

“呵呵,我以前在韩国生活过而已。”

收了钱,老人也不再含糊,转身拿出一个崭新的纸盒,给中年妇人装好,连同着找零的硬币一起交了过去。

“哦对了,老人家。我刚刚还没问,这雕塑是谁啊?”

“这是‘三神奶奶’。”

“三神奶奶?”

“对……”

低头收拾摊位的老大爷忽然抬起头来,冲着中年妇人神秘地咧嘴一笑,道:

“一位掌管命运的神明!”

花絮三:

“阿爸,我来了。”

一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笑容满面地从外面开门进屋。

“哦,来了?”

中年男人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近年来也鬓角斑白的瘦长脸庞上不由露出一抹由衷的开心微笑。

“对了,阿爸,我给你还有允儿带礼物。”

“不是,你又买了什么?”

中年男人用围裙擦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接过女人手中的那些袋子,嘴里有些责怪:“都跟你说了。我不缺钱,你妹妹更不缺钱,家里也不缺东西,你回家就不要再带东西了。”

“那怎么行,作为家里的长女,我平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女人冲着父亲甜甜地抿唇一笑,与妹妹不甚相似的面容上也有几分温柔的秀美,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撒娇意味,“而且我也是阿爸的女儿啊,凭什么每次都让允儿给您买东西?”

“呵呵,好好好,你这欧尼当得真的是,结婚之后比妹妹还不成熟……可是,这是什么?你去哪里旅行,买了什么纪念品吗?”

“啊,这个……这个是我之前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做地摊的老婆婆卖给我的。”

“老婆婆?”

“对啊,突然就从路边跑出来把我拉住,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人看起来倒是挺和善的,摊位上卖的东西也都挺好看的。”

“所以你就买了这个?”

“嗯。这是那个老婆婆推荐给我的,说这是‘三神奶奶’的雕塑。‘三神奶奶’阿爸您知道吧?据说这位是掌管爱情的神明。”

“掌管爱情?”

“对啊,掌管爱情的神。允儿最近不是……哎,不说了,一说就心烦。总之,我觉得看着还不错,就买了一个回来,打算回头送给允儿。反正价格也不贵。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老婆婆非要定个4290元的价格,我跟她说不用找零钱了,老人家还不乐意。”

听了自家女儿的描述,中年男人也下意识面露疑惑,然后他又若有所思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前不是都不相信这种迷信的东西吗?”

“就是说啊……”女人眨巴眨巴眼睛,“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就是感觉自己在听了那个老婆婆的话后,心里面就奇怪地被她给说服了。很神奇吧?”

这话一说,父女俩就忍不住回头看看那座从纸盒中被拿出来的陶瓷雕塑。

在阳光与窗外和煦的微风中,这尊“三神奶奶”立在桌上,遍体上下,仿佛每一处细节都在微微折射着光芒,色彩明艳,栩栩如生。

面部上那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更令它在熠熠的光辉中,看起来宛若真人。

“算了……”

中年男人忽然摇摇头。

“买都买了,好歹这也算是咱们本土的正宗神明,刚好你妹妹在其他国家拍戏,我老是不放心,过几天我就托人把这个带去中国给她。”

“希望……三神奶奶真的能保佑她吧。”

1、开始(上)

“这是什么?”

林爸爸疑惑地看向女儿。

听到爸爸的声音,本来处于怔愣状态中的林允儿这才回过神来,她微不可察地一抿唇,就抬起脸对爸爸笑了笑道:“没什么,应该是发错短信了。”

话说着,她便把手中的手机给反手扣在了桌面上。

“这样吗?”

林爸爸没有怀疑。

的确,那条短信的内容乍看起来,还真的很像是一条找错对象的信息。

如果……林允儿没有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的话。

韩国和中国的号码格式并不相同,这让林允儿能够很轻易地辨认出这个明显就是来自于中国的手机号码。

正是之前那个疑似在骚扰自己的人。

怎么回事?难道他真在监视自己吗?自己在韩国的私人号码,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一时间,表面上像在和爸爸聊天的林允儿,脑海中却是一片茫然出神。

要说对方是在骚扰吧,他发送信息的频率又很低,到目前为止,林允儿也就只收到两条内容奇怪的短信,哪怕是拿到警察局去,估计也无法被立案侦查。

但要说对方不是在骚扰自己,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是怎么在自己换过手机后还能准确无误地找上自己的?

要说第一次是巧合,林允儿相信,可总不会两次都是巧合吧?

这件事里面,分明是有点什么……

“呀,丫头,你又在想什么呢?”

林爸爸伸出手在林允儿眼前晃了晃,瘦长的中年脸庞有些没好气。

“拜托你既然回到家里,就不要再想工作上的那些事了!本来每天都在忙,回家了还不能休息一下吗?你看看你自己,这几年是越来越瘦了。”

林允儿把注意力收了回来,她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爸爸,不用化妆也显得十分清秀标致的素颜脸蛋上就不由露出一抹欣然的浅笑。

她起身按住爸爸的肩膀,把他老人家送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去,一边给爸爸按摩,一边小心地微笑道:“阿爸,下午我还要出去一趟。”

林爸爸抬头瞧了她一眼,“又是工作?”

林允儿只是笑着不吭声,手下更加殷勤地捏起了爸爸的肩膀。

“你明天不是就要走了吗?那仔细算算,这次回家,你其实也没在家里待多久啊。除了旧正那一天,其他时候不是一直都工作吗?”

“其实这几天我是不打算回家的……”

林允儿忍不住孩子气地小声嘟囔一句。

《武神赵子龙》剧组今年安排了所有剧组人员在杭州一起过年,林允儿最初也不想搞特殊。但碰巧爸爸之前寄来了那封家书还有那尊“三神奶奶”,她想了想,索性还是和剧组商量着更改了一下行程,硬是挤出几天空闲,跑回了韩国。

“对对对,你是大明星。一年到头都很忙,和年老的父亲多相处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哎一古……真厉害,真厉害。”

林爸爸用手拍拍膝盖,就准备站起来。

“哎,阿爸!”

“行了,你也别说了。阿爸知道你是为了工作,也知道这是你的责任心,阿爸就是自己心里不舒服,所以你也别多说什么,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在林允儿略显无奈的注视下,林爸爸摆摆手,刚想往外走,他又脚步一顿,回头看来:“那你下次回国是什么时候?”

“23日啊,阿爸你忘了吗?”

“我能忘了吗?”

林爸爸瞧着女儿长大后的美丽面庞,就语气一松,轻声笑道:“这可是我女儿的大学毕业典礼,一生只有一次。”

“那当然啦!”

林允儿立马走过来,笑容满面地抱住了爸爸的手,“我可是阿爸你最心爱的两个女儿之一!”

“哎一古,很骄傲吗?一个大学读了六年,你很骄傲吗?”

“诶!阿爸!”

林允儿又瞪起眼来,煞是可爱。

“说起来,既然大学都毕业了,你是不是真的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好好找个人交往——”

“啊啊啊……别说啦!”

赶紧打断爸爸的话,林允儿故意用双手捂着耳朵,自己在后面推着爸爸,父女俩一起走出了房间。

不过在即将离开的最后一刻,林允儿就悄悄地回头望了望被自己反盖在桌上的手机。

对……这也刚好是我想问的问题。

请问,你是谁呢?

……

下午。

林深时依照手机上的一条短信找到了位于首尔市三成洞的一家咖啡店。

全世界的咖啡店装潢几乎都是千篇一律,刻意营造出来的雅致氛围相当适合那些向往小资生活的年轻人,却不适合林深时这样的职场老鸟。

比起两人全程只干巴巴地喝一杯苦涩的咖啡,他在约人谈事情的时候,更愿意把地点定在一间风评不错的餐厅里,当然,这也是中国职场与商场约定俗成的习惯。

或许这个异国他乡并不一样。林深时心里这么想着。

倒是进门前,门口立着的那块“本店尚未开业”的告示牌让林深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一走进店里,窗明几净,墙角处悬挂的吊兰下方,一台老式唱片机在播放着一张不知名的黑胶碟片,吧台后面也站着几名神态恭敬的店员,然而那一张张擦拭干净的桌子边上却是空无一人。

唯独店内临街的一面落地窗前,那个阳光正好的位置上,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真皮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咖啡,侧头安静地望着窗外的街景。

“你还不如直接请我吃顿饭呢。”

林深时径直走到中年男人的对面,一坐下就罕见地发起了牢骚。

旁边的一名女服务员马上拿着菜单凑过来。

“不用了,我谈完就走。”

对这名女服务员示意地抬抬手,林深时就重新把目光投向自己对面,换回汉语问道:“这副阵仗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也想带你去哪里吃顿饭,毕竟首尔这边你也很少过来。但你妈觉得不好。”

中年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温醇,他放下手里的咖啡,嘴角微扬,金边眼镜后那双夹着几丝鱼尾纹的深邃眼睛像在含笑地上下打量着林深时。

“她又哪里觉得不好了?”

“她说要是我请你去吃一顿太贵的,那咱俩的关系看起来就有点生分,但要是随便请你吃点什么,我这个当后爹的又可能会被别人戳脊梁骨。咱们自己家里煮的话,我又不会。索性,我最近刚捡了一家咖啡店,就叫你过来坐坐。”

林深时皱起眉头,和自己继父对视了几秒,然后嘴中就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话来:“她是不是更年期还没结束?”

“我当时也想这么说!”

中年男人用一副找到知己的宽慰神情点点头,让人差点忽略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如此想过,而不是真这么做了。

“你刚刚说,这家店是你的?”

林深时坐在座位上,再一次扭头扫了扫这家环境幽静的咖啡店。

“你什么时候做起这种生意了?”

中年男人笑了笑,抬起手推推眼镜,云淡风轻地解释道:“有个人欠我了点钱,但他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资金还给我,所以就把这家还没开业的店面转手送给了我。”

“你同意了?”林深时挑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继父,“以资抵债这种事,可不像你的作风。”

“那人是个老赖皮,没办法。”

中年男人摇头轻笑。

“你不知道,他最早的时候还当过咖啡店的驻唱歌手,现在倒是当上了资本家,不过……也不太成器。我拿了他的店,只是他向我示弱的表现而已,没有其他意义。而且,他妻子前几个月才刚去世,你知道,我和你妈结婚后,最见不得这种事。”

听到继父的话,林深时点了点头,不再好奇这件事。

“不说这些了,咱爷俩谈点正事。”

中年男人拍拍手,坐正身体,微笑地注视着林深时。

“我和你妈不在的这几个月,你们兄妹俩在国内过得怎么样?小溪一个人在国内应该没问题吧?”

“我们俩能有什么问题。至于小丫头,我妈估计这会儿飞机都落地了,你还担心什么?”

“我能不担心吗?”中年男人难得地冲着林深时不满道,“那可是我的宝贝闺女!”

林深时深吸一口气,咂嘴道:“您今天下午叫我过来,到底要干嘛?要是光说这些的话,打电话也行。我人才刚到首尔,还有一大堆的事务要处理。”

“哦,是这样。这家店你也看到了吧?我打算把它交给你。”

一瞬间,林深时的脸上也止不住涌出一抹惊诧之色:“什么?”

“我过几天就要离开韩国了。”

中年男人眨眨眼,理直气壮地面对着林深时的目光。

“你妈都走了,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也不要你去管理,你就每个月负责收钱就好了。我在韩国的资产都有专门的人进行打理,这件事你知道吧?到时候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在这里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她。”

2、开始(下)

“不行。”

听到继父的话后,林深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为什么不行?”

“既然你自己在韩国就有人手,为什么还非要交给我?”

“你是我儿子!”中年男人好笑地说,“远近亲疏不懂吗?而且你来韩国这么匆忙,应该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吧?这家店的二楼刚好有一层不错的居住空间,平时咖啡店就算是营业的话,噪音应该也不大,正好合用。”

林深时闻言还是皱眉:“照你这么说,你要真不放心,就该把你在首尔的所有事务都交给我才对。”

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瞧瞧他,问道:“我全交给你,你会接受吗?”

“我没兴趣。”林深时摇摇头,“但我想知道,你特地把这家店交到我手里的理由是什么。”

“呵,你啊!”

中年男人抬手指指面色平静的林深时,脸上的笑容却显得分外开怀。

“从小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深藏不露,在自己人面前就什么话都敢说。儿子,有时候装傻一点,没什么不好。”

林深时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抬手看看表上的时间,说道:“老爹,您想干什么就直说吧。我来韩国只有半天时间休整,明天就得去公司报到了。”

“你就当作是一份礼物吧。”

“一份礼物?”

“对……一份礼物!”

说着话,中年男人就整了整西装外套,微笑地站起身来。

“你就当作是老爸送你的一份礼物,你先替我收着。我知道你对这家店看不上眼,不过……没准将来你自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

林深时还想说话,中年男人却抢在前头打断了他。

“这事是你妈点头同意的。”

这话一说,林深时就没辙了。

“噢,你妈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让我跟你说一句。”

中年男人刚准备转身离开,又停下脚步。

还坐在沙发上的林深时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就好像明白过来什么,用手揉揉眉心道:“您要是想说什么交女朋友的事,就免开尊口了。”

中年男人摊摊手,“没办法,谁让她是我老婆。”

“我明年才三十岁,您二位现在就开始催,是不是早了点?”

“你妈也不是要你马上就找人谈恋爱,问题是你总得摆个样子出来让她安心吧?你说你都快三十岁了,别人家的孩子三十岁都——”

“行了行了。”

见自己继父也进入了家长絮叨的模式,林深时赶紧摆摆手道:“您还要说什么,快点说完走吧。”

中年男人失笑一声,把双手插进西装裤的兜里,轻声说道:“你妈的懿旨,让你尽快找个喜欢的对象……哪怕是韩国女生她也不介意。要不然,你至少得向家里证明一下,你是喜欢女孩子的。”

林深时十分无语地看着继父。

“你别这么看我,这是你妈的原话。”

中年男人又摊摊手,“好了,我该走了。过几天我离开韩国的时候会再给你打电话。”

“哦对了,最后说一句,儿子,老爸的意见呢,就算你——”

“拜托您走吧!”

中年男人嘴角含笑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没再多说地走向店门。

目送着继父推门出去,坐在店里的林深时就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

与此同时,结束工作的林允儿正站在自己家中,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和经纪人通着电话。

“《ceci》杂志四月号的拍摄被我们提前到了今天,之后二月份应该就只剩下24日的毕业典礼需要回来一趟。东国大准备给你颁发‘功劳赏’,明天见面我会把感言稿先给你。”

“欧尼,那我其他的行程有变动吗?”

“倒是没什么变化,3月3日纳税者日要接受‘模范纳税者’的表彰,第二天我们就要去rb,预计要待上三天左右吧。比较麻烦的应该还是innisfree(悦诗风吟)的广告拍摄。不过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练习一下马术吗?刚好这次去杨平,你可以去那边的马场看看。”

“好,我知道了。”

林允儿把几瓶护肤品装进了便携的小袋子里。

“最后,还有一件事。”

这时,电话那头的女声忽然压低了几分音量,说道:“我在中国这边已经看着那些专业人员做完全部的检查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林允儿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了放在床头的手机。

“什么问题都没有?”

“对!”

电话那头的女声信誓旦旦地说道:“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房间里每个地方都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可以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气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林允儿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怎么了?允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吗?”

林允儿回过神来,抿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如果不是监控的话,那么,那条短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说啊,真奇怪。不过仔细想想,到现在为止,不是也只有一条短信吗?没准真的是咱们自己吓自己,是哪个人发错了短信也不一定。”

一听这话,林允儿的脸上就无声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苦笑,可惜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

“总之,这件事应该就是一个意外,你可以安心了。”

听着对方的安慰,林允儿就不为人知地做了个深呼吸,旋即还是用尽量平静的口吻应道:“嗯,知道了。”

“那就先说到这吧。忙了一下午,你也该累了。明天见吧。”

“嗯,明天见。”

“嗯,挂了。”

打开外放的手机传来一阵响亮的挂断忙音,林允儿轻叹口气,走到床头前,把手机拿了起来。

她原本打算等回到中国后,再说又收到短信的事。

但经纪人的话让她莫名有了一丝迟疑。

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要知道,对于一名女艺人来说,其实真相并不重要,不管她事实上有没有被别人监控,只要这个消息一泄露到外界,她的工作生涯、乃至是她个人的生活,都将遭到非常沉重的打击。

世界上最龌龊的东西就是人心。人权的大义和互联网的掩护为人类心里的阴暗提供了最好的滋长土壤,人们从来不会吝啬把最为恶毒的揣测施加到他人身上。

这就是新时代下,舆论力量的可怕之处。

经纪人他们之所以感到庆幸,是因为他们觉得他们在一个可怕的祸端疑似出现苗头的时候就将其及时掐灭了。

可要是这时候林允儿再站出来,告诉他们事情实际上根本没有结束,不说其他,恐怕公司那边就瞒不住了。

而这件事一旦传到公司内部,就很有可能在第二天出现在各大媒体的报端上。

一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多,它就越有可能成为众所周知的一件事。

全世界的娱乐经纪公司都不会缺少那么一群为了利益可以出卖各种信息的二五仔。

说实话,在这种时刻,林允儿无法相信外人。

所以她在稍稍斟酌后,还是没有把这个目前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去。

她也明白事情不太可能是单纯的意外,内心算是抱着有点破罐破摔的想法。

无论如何,假设自己真被人监控,那么反正眼下做什么都太晚了,至少要先把消息给牢牢控制住才行。

“不过,假如我真的被人监控了,怎么说也该有什么痕迹才对,而中国那边又没有发现问题的话……”

蓦地,林允儿神色一动,目光不由转向床上。

她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的身边,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接受过严格的检查。

一座不过手掌大的陶瓷雕塑正孤零零地被搁在床上。

其余的行李都差不多被装进了行李箱里,唯独这座雕塑迟迟没用盒子打包起来……就像,主人在犹豫着,是否要将它带走一样。

林允儿沉默了一会儿,俯身把雕塑拿起来,然后,用力晃了晃。

没听见有异响。

然而这并不能证明这座雕塑真就毫无问题。

林允儿想了想,还是拿来一个纸盒,把雕塑装进去,接着将纸盒藏到了家中一间没人住的客房里。

毕竟是爸爸送的礼物,上面承载着家人珍贵的心意,她不好直接把雕塑打碎查看。

还是等我从中国回来,再把这位“三神奶奶”秘密地拿去检测一下吧。

如此想着,林允儿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回房,把剩余的行李一一装进地上的行李箱里。

一双素手搭在向上翻开的箱盖上,往下一按!

……

“砰。”

一声轻轻的开栓声,把行李箱放到地上打开的林深时看了看里面的行李。

突然,他就感受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把视线投向了自己放在一旁桌面上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处于黑屏的待机状态,没有任何动静。

林深时的眉宇间添上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疑惑,好像在不解手机的安静,又好像在奇怪自己心中这种没由来的预感。

他刚要转回头去。

“叮咚!”

一道清脆熟悉的提示音在静悄悄的房间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3、与空气斗智斗勇的年轻男女们

“这是怎么回事?”

行李箱仍然敞开着摆在面前的地板上,林深时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手中的手机上,眉头紧锁。

就在刚刚,他再次收到了一条老实说他并不怎么乐意接收的短信——

【还是等我从中国回来,再把这位“三神奶奶”秘密地拿去检测一下吧】

三神奶奶?

这个最近频繁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名字让林深时的精神几乎在一瞬间便高度集中起来。

他下意识看了看行李箱里的一个盒子。

由于之前并不清楚林女士会那么着急地回到国内,他为免自己落地后遭到自家老妈的数落,所以在打包行李的时候,经过再三的犹豫,还是把那座本不在他行李清单上的陶瓷雕塑给带上了。

现在想想,它也算是回归故土了。

问题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异国神明,不仅屡次出现在自己身边人的口中,眼下就连自己手机收到的短信都开始提到这个名字了?

在反复审视这条短信好几遍之后,林深时忽然想起了李正尧之前提起的一种可能性。

“树洞”。

暂时抛去短信中那个“三神奶奶”的字眼不提,林深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再去重新看这条短信的内容。

发觉,这还真的很像是一个人在记录着自己的心情和备忘事项。

区别就在于,一般有这种习惯的人应该都不至于奇葩到把自己的这些隐私编辑成短信发给别人。

莫非真如老李那家伙所说,对方是把自己错当成了其他人?

在通讯的另一端,他或者她,一直以来只是想把自己每天的心情发送给那个存在或者原本就不存在的人,却没想到一直错发给了自己?

不对,这其中有明显的问题。

自己分明有回信过,告知对方自己并不是他或者她所期望的那个“树洞”。

是什么不为人知的执念,导致对方坚持这么做?还是说,对方的精神实际上有什么问题?亦或者还有第三种可能,对方是基于什么林深时目前还不知晓的目的才做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

这个问题林深时一时间得不出什么头绪来,线索太少。

除此之外,林深时还相当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对方是怎么绕过黑名单的拦截,把短信发到自己手机上的?

如果说自己的手机没问题,那一定就是对方有问题……真的是什么黑客手段吗?

拿着手机独自沉思了一会儿,林深时就突然从床边站起来。他从地上的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的电脑包,然后带上钱包和钥匙,丢下一箱子还没开始动手整理的行李,径直开门下楼去了。

他打算去找家电脑城问一问。

暂且不管其他的问题,林深时很在意今天这条短信中提到的“三神奶奶”一词。

是巧合?还是说,不是巧合?

无论是哪种情况,林深时都准备从最坏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对方有可能在以某种自己此前未曾察觉的方式在窥探自己的隐私。

那么既然提到了黑客,对方会用哪些方法监视自己就大致能想象出来了。

林深时在sh市的家位于一个极为高档的住宅区,各种防范森严的安保设施不说,更关键的是,他不认为有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潜入自己的家,再安装一些监控设备,只是为了监视一栋一天差不多14个小时没人活动的房子。

反正自己前段时间也总觉得这台使用多年的笔记本电脑运行速度下降很多,不妨拿去试着检查一下,或者索性再买一台新电脑用于新环境的办公也好。趁明天正式上班前,自己还得去办个韩国的手机号码,顺便买部新的手机。

“哦?您是要出去吃饭吗?”

“您好。”

“社长好。”

刚下到一楼,一群正在打扫卫生、同样准备着明天正式开业的咖啡店店员就齐齐地转头看向了从楼梯走下来的林深时。

“……你们好。”

林深时有些不适应地用韩语和这些热情的店员相互问候。

他最后还是无奈地选择接受了继父丢给他的这个摊子。

好在这家店的日常运营确实不需要他去关心,他感觉自己住在二楼,和这家店的关系更像是邻居一样。

只可惜,这些咖啡店的店员显然也知道他目前是这家店名义上的主人,都纷纷把他当成了顶头大老板,恭敬到过分的态度让比较习惯一个人安静行动的林深时颇为不自在。

出门来到街道上,林深时才得以微微吐出一口气。

抬头望望天色,黄昏的红霞已染红了大半片的天空,估计等自己办好事情,夜幕就该降临了。

外国人在下午的晚高峰行走在首尔的街头上,心情和白天时应该是不太相同的。

白天见多了这座国际大都市的朝气与繁华,但太阳下山后,人类深植在骨子里的那种日落而息的习性就开始作祟,会让异国的人混迹在下班时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内心中蔓延起一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

这座城市虽大,人虽多,但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人也是陌生的人。

你在这座城市并没有一个归属,这大抵就是“独在异乡为异客”这句诗会诞生的最根本的原因。

在来韩国前林深时特意下了一个谷歌地图,他不是不能直接问咖啡店里的那些店员,相信作为“本地人”,他们给出的意见应该要比死板的软件好很多,可林深时就是更愿意依靠自己。

人大多是这样,对陌生的人或事物最初时都会怀有一定程度的戒心。特别是,促使林深时来到韩国的真正理由,并不是那么的光彩,连带着他对这座城市的人感观也不是很好。

按照搜索上面说,其实首尔最好的电脑售卖地区还是在和江南隔着一条汉江的龙山。本来也不远,就是转乘太麻烦,林深时想了想,还是决定就近找个地方。

于是循着地图,找到了咖啡店附近的一条有售卖电脑的街道。

结果没想到的是,林深时刚走到地方,还没决定好去哪家店铺,他的注意力就先被街边的一阵动静给吸引住了。

“过来看看吧。”

“请看看吧!”

“今天有打折促销活动!每位顾客还会附赠小礼品。您要看看吗?”

“各种各样,时下最新的电子产品!那位大婶,要来看看吗?”

在一家规模挺大的电脑商城前,十几名年轻的男女正戴着红色的绶带,一边派发传单,一边把一位位路过的客人拉到各自露天的摊位上去,向其推销各类的电子产品。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在这样二月份首尔仍会降雪的大冷天下,这群年轻男女的身上,居然只穿着一身看上去不怎么保暖的黑色职装,连一条围巾都没戴。每个人都被冻得鼻尖发红,两只耳朵红红肿肿的,时常就会自己站在原地搓搓手和跺跺脚。

林深时莫名驻足了下来。

他看了看这群站在商城门口进行推销的年轻男女,紧跟着就若有所思地扭扭头,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

果然,没花多大工夫,他就在不远处街边的一个电话亭旁边,发现了几名同样穿着一身黑色职装的人。

这伙人也是有男有女,大体上男性偏多,女性林深时只瞧见一两个。他们手中并没有需要派发的传单,只是时不时会转头观察一下这边商城前正在各自推销产品的年轻男女们,自己一群人则站在电话亭边上,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还有一点相同之处就是,这些人身上,除了那身黑色的职装外,也没有穿上任何的御寒衣物。有那么三四个人,还解开扣子,敞开外套,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衬衣,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夹着烟,在那故作潇洒地抽着,但眼尖的林深时却早已留意到对方偶尔就会抖动两下的脚。

一下子,一抹饶有兴致的浅淡笑意就爬上了林深时的嘴边。

这是很罕见的情况。

因为这两伙人身上统一穿着的这套领口处有特殊设计的黑色职装他认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来到首尔的第一天,竟然就撞见了这么有趣的一幕。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就主动向那家商城的门口走去。

“您有兴趣吗?”

那群人中一名眼尖的年轻男人看到了林深时,当即就目光一亮,机灵地凑上前来。

“我们今天有打折促销的活动,您如果总消费达到一定金额的话,我们还会附赠一系列非常丰厚的礼品!您要看看吗?”

年轻男人的语速很快,再加上用的是韩语,这一连串的话搞得林深时稍稍皱了皱眉头。

然而还没等他伸出手去接过年轻男人递过来的那张传单,一旁就突然有一道略显急促的女声生硬地响了起来。

“请看看我这边的吧!我这边优惠更高!”

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抓着一张传单横插到了林深时的面前。

他愣了愣,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张紧抿嘴唇的清秀脸庞就撞进了他的视线中。

4、相同的疑问

李正尧曾经说过一句挺有趣的话。

他说,“前辈”这种生物,到哪都是一个德行。

当时他说出这句话的背景,是在他苦心筹备了几个月的一个项目被一位比他和林深时入社早一年的所谓前辈利用一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抢走之后。

对此,林深时那时候只简单地评价了一句“年轻气盛”,惹得李正尧一阵痛心疾首,大呼交友不慎。

当然,这件事最后的结果还是以那名前辈突然有一天被曝出来有暗吃回扣的不良记录而告终。

把污点秘密地清扫干净是hanshin的传统,更重要的是一吐胸腔中的郁气,至于说事后李正尧为什么要请林深时去王宝和吃螃蟹,个中情由就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清楚了。

话不多说,言归正传。

这世上有无耻抢夺后辈成果的前辈,也有天天想着怎么在后辈面前树立权威的前辈,还有像林深时这样的前辈。

反正自己也要买电脑和手机,在哪买不是买。

只是,像这样半路冲出来拦截,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的状况。

林深时不由眯起眼,打量着自己眼前这名忽然冒出来的年轻女孩。

同样是一身熟悉的黑色职装,厚重的斜刘海与马尾辫略显土气,相貌乍看上去也不属于第一眼美人,好在面皮白白净净,此刻被天气冻得红通通的鼻头和耳尖也多少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秀气。

尤其是那双正直勾勾盯着林深时的大眼睛,瞳色浅淡,在黄昏时的阳光中,折射着一抹琥珀般的光泽。

如此的造型,应该算是那种比较容易让人感到亲切的类型,有必要做到连同期已经搭上话的客人都要争抢的地步吗?

“呀!奉伽绮!”

最先接触林深时的那名年轻男人气急败坏地叫出了女孩的名字。

毫不掩饰的大嗓门招来周围不少人的侧目,那些和两个人同伙的年轻男女也纷纷停下各自的推销,惊讶地转头看来。

不过其中也有个别人,仍在我行我素地缠着路过的行人,丝毫没有关注这边,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你……走!走开!”

年轻男人气得语无伦次,他索性伸出手,略显粗鲁地抓住女孩的手腕,打算往旁边拽。

这一动手,就连不远处那群站在电话亭旁边的人都发现了动静,一个个站在那边,回头望过来。

“呀,你!”

结果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看上去还挺纤弱的女孩居然大力地甩开了年轻男人的手。

然后她就在同伴微愕的注视下,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衣服,重新站定到林深时的身前,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请您看看我这边的吧,我这边的优惠更高!”

和周围人的反应差不多,林深时像是发愣地看着这个好像名叫奉伽绮的女孩,片刻后,一抹说不清意味的失笑之色就从他本来淡漠的面庞上流露出来。

在女孩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自顾自地笑着摇摇头。

这么看来,有时候公司那些奇奇怪怪的传统,也不是全没有道理。现在的新人,现场的业务能力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请帮我拿一台苹果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部三星最新款的手机吧。”

突然,林深时转头看向了除去年轻男人和女孩之外的另一个人。

“对了。”

仿佛没有看到那人愣住的表情,林深时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你们这里可以办理手机号吗?”

面对着林深时平静的目光,这人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反应过来,当即神色一喜,也不去看年轻男人和女孩的脸色,赶紧说道:“可以!可以!那边就是办理手机号码的地方,等下我亲自带您过去!”

林深时点点头,接着回头看看还在盯着自己的年轻男人和女孩,想了想,就轻声地开口道:“销售要注意方式和态度,更要注意在客户面前的表现,你们俩刚才的样子,恐怕是没办法在评价人员那边得到高分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两个人明显都怔了怔,那名年轻男人更是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眼睛。

林深时刚要转身,准备跟着那个被自己点到名的幸运者离开,又注意到手里还攥着那张传单的女孩,就停下脚步,对她多说了一句:“抢是对的,做销售的人就要懂得怎么去抢,但不是像你这么抢。”

话说完,留下愣神的女孩,他就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转身走了。

电话亭那边,已经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是我们的同行吗?”

年轻男人烦躁地一揉头发,低声说了一句。

那名叫作奉伽绮的女孩,则蹙蹙眉,视线跟随着那道在同伴的引领下渐渐走远的背影,一语不发。

……

在说完自己想说的那两句话后,林深时就不再去理会自己身后的那些人与事。

世上有些事需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有些事却并不需要。

关于那两句提点,是被那对男女记住,还是自身被当作某位怪人,林深时根本不在乎,一时兴起而已,至于后面还会不会再见面,就看个人的缘分了。

买东西和办理手机号码的过程都很顺利,可惜到最后,事情还是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这家电脑店技术部的人员对林深时肯定地说道:“我这边并没有检测出什么病毒,一点痕迹都没有,很干净。您平时一般都把这台电脑用于什么用途?”

“我一般是用来家庭办公,偶尔也会看看视频、听听音乐。”林深时答道。

“那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这名技术人员说道,“至于您提到的速度变慢的问题,是因为您的这台电脑使用太久了,系统垃圾太多。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重装一下系统,相信到时候速度应该就可以提升起来了。”

“不用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林深时就摇摇头。

他的笔记本电脑中存着一些工作资料,尽管如今到了新的环境,过去的资料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得上,可保险一点总没错。

“麻烦你了,谢谢。”

“不用客气,有任何需要您都可以再过来。”

推开店门走出去,林深时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抬头望望天空。

果然,天色马上就要彻底暗下来。

他再一看那边的商城前面,那两伙人已消失不见,估计是集体跑去喝酒了。

没在外面多停留,林深时很快就回到咖啡店里,那帮店员居然还没下班,在林深时摆手的示意中,一群人集体鞠躬道别后,才锁好店门一同离开。

上了楼,把手中那新旧两台电脑放下,还有一部新的手机,林深时站在原地思索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没过几秒,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这才一天不到,你就开始想我了?”

没有理会李正尧的调侃,林深时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在sh认识有关监控技术方面的人吗?”

“有啊,怎么了?”李正尧问道。

“你联系下人,挑个时间,最好就明天,去我家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

电话那头的李正尧顿时明白过来,语气严肃起来:“你被人耍阴招了?谁干的?”

“你问的问题我现在都没办法回答。”林深时冷静地说道,“目前都还不确定。你就找人帮我去看看。我妈回国,小溪会搬去跟她住,家里没人,你随时可以过去。”

“那就现在!”

紧跟着林深时就听见电话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像在穿衣服。

“你一个大老爷们无所谓,小溪之前还跟你住在一起呢,要真找出什么,看我不把这瘪犊子揪出来,丢进黄浦江里去!”

一听这番黑味十足的话,这边的林深时倒是笑了起来,依旧沉稳地说道:“你不用着急,我说了,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

“你这亲哥哥不急,当然只能由我这个干哥哥来急喽!好了,挂了,最迟明天给你回信!”

话一撂下,通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林深时放下手机,脸上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由于对方前面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短信,说实话,在确认电脑应该没问题后,林深时就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是错的。

因为这没有意义,更没有必要。他在公司的职位只到科长,他所掌握的信息根本没有达到足以使人犯罪的程度。所以,除非对方真的是精神有问题,否则林深时不认为他或者她,会冒天大风险在自己家里安装监控。

可是,这样一来,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三神奶奶”这个名字的,又成为了一个谜团。

难道……

……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林深时恐怕不会想到,与此同时,远在中国,有人和自己发出了相同的疑问。

“允儿,你又在想什么呢?”

一道关切的询问从身边传来。

5、欢迎礼

事实证明,人是一种很难一心两用的生物。

怀揣着一桩重大心事,拍摄过程中屡屡失误的林允儿最终还是被满脸无奈的导演请出了场外,嘱咐她先好好休息一下,整理头脑。

林允儿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太正常,惹得这位和自己相交的好友有些担心,于是当即还是提起笑容,对她摇摇头道:“解解,我,没事。休息,不好。”

“真的?”

“嗯!”林允儿笑着应道,自然的神态叫人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见此,孙骁骁也就不好再过多询问。

“对了,允儿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教你使用qq吗?刚好现在有时间,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怎么样?这个很容易上手的。”

一个话题说完,孙骁骁不想任由气氛沉闷下去,很快就找了个新的话题,把林允儿搁在腿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拿到了她们俩面前的折叠桌上,一脸的兴致勃勃。

“哦……好!”

林允儿愣了愣,旋即就顺从地一口应下来。

这确实是她回国过年前主动向孙骁骁提过的事。

可能是经常听到孙骁骁提及这个中国的即时聊天软件,林允儿心里面也不自觉地生出了点好奇的心思。只不过那时她的电脑已经被经纪人拿走,直到现在她回国一趟,才带回来一台新电脑。

“我给你下载了一个国际版的qq,这个版本你不用担心有语言障碍,可以切换成韩语的,等下你自己操作一下,就知道各个功能是怎么用了。”

还好林允儿的新电脑有中文输入,孙骁骁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嘴里还不忘用英语交代道:“我把我的那个qq号给你,你就不用再申请了。刚好那个号已经加了几个你的粉丝群,你平时可以看看群里面你的粉丝都在聊些什么。不过,你看归看,千万不要发言,不然引起什么混乱可就麻烦了。”

坐在旁边的林允儿赶紧点点头,一副非常期待的乖巧模样。

“允儿,你来看看,这样操作,就能翻译中文信息了。现在你自己来操作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好!”

说起来,在剧组的这些日子,林允儿其他中文还说不顺溜,唯独这个“好”字,她算是说得字正腔圆,异常熟练。

孙骁骁自觉退到边上去,由林允儿接替她刚刚的位置。

没有了语言障碍,一个现代人想要掌握一个电脑软件,速度当然很快。

简单地熟悉几分钟后,林允儿就大致弄懂了国际版qq的各类功能。实际上和韩国的即时通讯工具kakaotalk以及line没有太大差别,就是qq的功能会较为繁杂,好在林允儿也并不需要用到那么多的功能。

她随手点开了一个群组,凑巧就是之前那个孙骁骁常和她提到的叫作“爱允一被子”的群。

里面依旧热闹,水日常、插科打诨,还不时会有几张林允儿自己的照片冒出来,各类表情包是最常见的,看得林允儿略微吃惊,又觉得好笑。

尤其是看到一些从节目上截下来的搞怪表情,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有生气,而是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着嘴。

她本身没有任何sns帐号,也就是所谓的社交网络平台,这就意味着,她跟自己粉丝的沟通渠道近乎于无,除非是活动见面,否则的话,她的粉丝估计只能通过新闻和现场饭拍得知她的现况。

这其实是林允儿过去有意营造出来的状况,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私底下是一个根本不懂怎么和粉丝相处的人,所以在同组合的成员们纷纷开通sns的同时,她作为组合内的人气担当之一,却是毫无动静,让粉丝们很是失望。

不过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态渐渐成熟,从今年年初,准确地说,从去年年底就有的一个想法,林允儿想要增强自身与粉丝之间的联系,这才有了前面她向公司提出的fm请求。

她发觉自己开始想要去更多了解那群名为“粉丝”、对自己而言熟悉又陌生的人们。

这一趟回国,哪怕心头上压了一件更为忧心的事,她也没忘记和公司再次进行沟通,总算有了一个较好的结果。举办fm暂时不太现实,但可以举办生日会。

这是她林允儿出道以来第一次的生日会,目前具体的事项还没敲定,消息也只有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

最初从公司那边得到这样的答复时,林允儿在松了口气之余,心中还控制不住地生出些忐忑。

还没展开筹备,她就先担心起这次生日会到时的情况了。

好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默默看着自己粉丝们平时的聊天日常,她的内心就莫名安定下来。

她看不懂他们的发言,可人与人的沟通,有时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你即便看不懂他们说的话,也能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什么。

林允儿确信,自己的确从那一条条从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信息中,看到了粉丝们对自己的喜爱。

这就足够了。

没在qq群里待太久,林允儿很快就按照孙骁骁刚才的教导,认真地把信息框关掉,再把qq退出。

这是必要的保险步骤,免得之后出现差错。

这次窥屏,除了那些令自己眼花缭乱的表情包之外,林允儿倒是还记住了两个中文名字,一个是她这个qq号本身的昵称【马鹿0422】,还有一个,就是【允萌萌】。

——这个被孙骁骁称为“管理员”的人在群里最为活跃,并且,“允”和“萌”这两个汉字恰好林允儿都认识,便悄然留下了印象。

“允儿。”

一声耳熟的韩语呼唤从不远处传来。

林允儿和孙骁骁一齐转头看去,只见林允儿的经纪人快步向两人走来。

林允儿用眼角的余光瞧瞧身边的孙骁骁,就疑惑地用韩语问道:“欧巴,怎么了?”

经纪人走过来,同样瞟了一眼孙骁骁,倒也没顾虑什么,脸色不太好看地说出一番让林允儿瞬间愣住的话来:

“刚刚酒店那边出了点状况。金桢勋的助理发现有人在客房门口监视他,查看监控,发现还有跟踪的行为。”

……

次日。

依照hanshin综贸全球分部通用的上班时间,第一天到总部报到上班的林深时仍然是踩着点走进了这栋据说总价值超过200亿韩元的公司大楼。

一楼大厅的装潢的确气派,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甚至能够清楚看见上方悬吊的一盏盏水晶吊灯,来来往往的人皆是西装革履,乍一走进去,不太像是一家公司,反而像是一座国际大酒店。

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也不是初次来到总部的林深时径直走到接待台,表明身份后,就请接待员帮自己接通公司人事部的电话。

没办法,他的员工证还没发放下来。昨天梁恩彩两人才回到公司,十分忙碌,直到半夜,梁恩彩才有时间回个电话给林深时,自然是没法把新发的员工证交给他。

不过梁恩彩的电话倒也带来了两点新鲜的消息,或者说,情报。

第一个消息是安世权回归总部后被委任为了营业部的部长,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毕竟这次这老头子算是挟势归来。

唯一令人有些惊讶的是,林深时没想到老安会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没错,梁恩彩带来的第二个消息就是,林深时被任命为了公司营业部门第五小组的科长。

同样的平级调动,同样的工作部门。老实说,有那么一下,林深时心里还真生出了种自己头上有人的怪异感。

营业五组,这在中国分部是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编制,但放在总部中,营业五组已经算是营业部门的一个中流砥柱了。

林深时明白梁恩彩为什么会半夜还特意打电话来告知自己这件事,无非就是老安的示意,想让他至少抱着点感恩戴德的心思。

一个国外分部的科长,来到总部后就平级调入了强势部门,再加上林深时的年纪,很难让人相信这背后没有猫腻。

然而林深时对此接受得心安理得,严格来说,他是被强逼来到这异国他乡,没理由到了新环境还要接受比以前更差的待遇。

人事部的人很快就跑下来迎接林深时,顺便还把他的员工证带了下来。

看着已经满是韩文的证件,林深时没说什么,和这名热情的人事部职员一起坐电梯上了楼。

“林科长,今天是您第一天到总部,上头交代我带您先到处转转,不用那么着急去部门。”

“叮。”

“呀!都给我把手举高一点!给谁耍小心眼呢?”

两个人才出电梯,一幕让人惊讶的情景就出现了——

一群年轻男女高举着双手,站在办公区门口的墙边,一个个低着头,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叉着腰,在大声训斥着什么。

林深时见况就愣了愣,然后勾勾嘴角。

这个欢迎礼,有点特别啊。

6、新人报到

一群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一派职场精英的形象,却被人跟教训小孩子一样罚站在墙边,低下头高举着双手。

丢人自不必说,任谁初来乍到就撞上这样一幅画面,相信心情都会变得有点古怪。

站在林深时身边的那名职员显然表情不太好看。

在乘坐电梯上来的过程中,他还曾向林深时鼓吹过几句总部的员工秩序与工作环境,结果两人才出电梯门,就见到了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尴尬。

“……金科长!”

好在,这名人事部派下来的职员也算圆滑,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脸上还是迅速堆起了笑意。

他大步走向了那名正叉腰站在那群年轻职员面前的中年男人,用玩笑的语气问道:“哎一古,怎么了?新人又闯什么祸了吗?这一大早的,发这么大脾气,大家都看着呢……”

话说着,他就冲着转头看向自己的中年男人示意地眨眨眼,刻意压低了音量。

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过往那些诧异的视线,原本严峻的脸色稍稍缓和,但语气还是不太好:“这群家伙,昨天让他们去现场,结果居然只有几个人的业绩达标,真是……”

“慢慢来嘛。”这名人事部的职员笑眯眯地当着和事佬,“毕竟才刚入职,实习期都没过去。再说,卖场销售本来也不归营业部管啊。”

“既然有错就得惩罚,谁不是从新人被一路骂过来的?”

“是是是,您说得对,但我觉得他们应该也吸取教训了。”

这名人事部的职员转头看向了那一排靠着墙老实站好的身影,问道:“对吧?”

“是……是!”

“是!”

“我们知道错了!”

一群人中比较有眼力的几个人抢先回答了一声,剩下的人也赶紧应和。

一时间,那洪亮的大声回应又招来四周一大片的视线。

中年男人皱紧眉头,欲言又止了一下,到底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他总算留意到了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的林深时。

“这是?”

“哦,您应该也听说过了吧?”

这名人事部的职员笑容满面地为两人介绍道:“这位是营业五组新来的林科长;林科长,这位是营业二组的金科长,入社近二十年的大前辈呢。”

林科长?

这话一说,不光是之前还威严十足的金科长,就连他身后那群刚入社没多久的新人都忍不住一愣。

几名高举着双手的年轻职员私下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其中一名年轻男人更是下意识地张张嘴,但话没说出口就被他身旁的一个年轻女职员给一踢鞋跟,立即反应过来,牢牢地闭上了嘴巴,就是脸上明显还布满了惊诧。

殊不知,他们惊讶于林深时的年轻,林深时也在惊讶人事部职员刚刚的那句介绍。

入社二十年吗?

林深时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往上扬了扬,紧跟着就一板一眼地伸出手,姿态端正地问候道:“您好,前辈。”

金科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那名站在旁边陪着笑脸的人事部职员。

普通人可能听不出来,可林深时他们三人作为混迹职场多年的老手,自然能听出这名职员对林深时好心的提醒。

从级别上来讲,林深时和这位总部的金科长同级,再加上林深时岁数年轻很多,按理说,林深时并不需要奉承金科长什么。

只是职场的规则不能完全按照这样计较,特别是在讲究尊卑礼仪的韩国,对长辈不敬是相当严重的行为。

这名人事部的职员特地在话中点出金科长的资历,就是希望林深时不要显露出倨傲的态度。

而林深时也领悟得很好,他没有叫“金科长”反而称呼“前辈”就是主动示好的表现,礼貌的举止叫人不好挑剔毛病。

“嗯。欢迎来到总部任职,林科长。”

无论这位营业二组的金科长究竟对林深时的感观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都不会做出落人口实的不良举动来,刻板的中年脸庞上难得地扯出了一丝笑意。

他和林深时握了握手,就说:“我昨天也得到了通知,知道你和新任的安部长会从中国一起调动过来,但没想到你本人会这么年轻,韩语也说得很好。”

什么意思,这位年轻的科长是中国人吗?

除了一旁早就通晓林深时资料的那名人事部职员外,后面那群靠墙站着的年轻职员又纷纷面露诧异。

“我原本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有荣幸到总部来任职。”

林深时也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围那些悄悄打量自己的目光,“好在在部长手底下工作的时候,专门学过韩语,否则这样的机会估计也轮不上我。”

“是吗?”金科长面上的笑意似乎愈发浓郁,直看得后边那群熟悉他脾气的新人神色异样。

什么时候狗脸金性格变得这么和善了?

“那既然正巧碰到,林科长你又是第一天上班,就让我带着你在咱们营业部到处逛逛吧?”

“那个,金科长。”

这回没等林深时回答,那名人事部职员就先一步站了出来,笑道:“知道您是好意,但没办法,我们部长特意交代我,带林科长大致熟悉一下公司的环境后,还要领他上楼一趟呢。”

“崔部长这么交代了吗?那就没办法了。”

金科长点点头,又对林深时笑了笑:“那么林科长,只能等之后咱们再正式问候一下。”

“好。”

林深时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金科长笑眯眯地拍拍林深时的肩膀,就转身朝办公区里面走去。

“来,好了。”

人事部的职员拍拍手,向那群还靠墙站着的年轻职员一脸好笑地说道:“都走吧,还有工作没处理完的赶紧去处理干净,记得等下就要公布实习员工的二轮部门分配了,全都不许迟到,知道了吗?”

“是!”

一群年轻男女连忙齐声应道。

“呵,这群家伙……”

瞧着眼前这群人放下手后揉肩龇牙,一窝蜂地散开,这名人事部的职员摇头轻笑,回头后发觉林深时正在关注自己,就会意地解释道:“人事部门嘛,同事升迁降职还有离职都归我们管,本来就得罪人,我们部长就嘱咐我们,平时要和同事们搞好关系。”

林深时会意地点点头,接着又忽然说道:“多谢。”

这名人事部的职员笑容灿烂地摆摆手道:“没什么,反正林科长您之后也会知道这些事的。”

话说完,这名职员又犹豫了一下,看看附近的同事,还是凑到林深时的近前,对他小声说道:“金科长是公司的老人,听说这次他本来要升迁次长的,结果……总之,两位到时候在一个部门工作,一切还是小心点吧。”

林深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这名职员一眼,又说了一次:“多谢。”

“您太客气了。”对方咧开嘴,笑脸显得很是友善,“那接下来我先带您在这一层逛逛吧,然后我再带您去其他部门。”

“好。”

林深时看着这名职员领头走在自己前头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眯眼睛,就跟了上去。

……

职场人向来讲求效率,尤其是上班时间,更不容许有丝毫的拖沓,不到半个小时,林深时就转完了一圈总部的各个部门。

人事部的部长崔英载是一位表面看起来十分爽朗的五十岁中年人,大腹便便,和林深时见面后也只是拍着他的肩膀,简单地交代了几句重要事项后,就算是林深时完成了这次的报到。

从人事部的部长办公室出来后,林深时和那名带领自己浏览公司的人事部职员打完招呼,就收敛起笑容,一语不发地乘坐电梯下到了营业五组所在的大楼三层。

公司的营业部门一共有九个小组,设有三名次长,每名次长分管三个小组,每个小组有一名科长、代理若干。一组到五组的办公区设在三楼,六组到九组则在四楼,部长办公室也设在了四楼。

林深时下来前打听过,身为新上任的营业部长,安世权和前任营业部长被社长叫到了顶楼办公室去谈话,目前还没出来,估计是在交接工作,所以他也就不着急去四楼找老安报到。

他准备先去自己今后将要经营的地盘逛一逛。

半路上,他遇到了一名行色匆匆的年轻女职员,对方看到他就愣了愣,旋即飞快反应过来,猛地一鞠躬,大声问候道:“您好!”

林深时脚步一缓,就面不改色地点头道:“嗯……你认识我?”

这名女职员直起身来,一瞬间,让林深时看到了她那双在阳光下犹如琥珀般的眼瞳。

“您好!我是今天正式来我们营业五组报到的实习员工——奉、伽、绮!”

中气十足的自报家门声惹得许多旁人侧目,林深时闻言一怔,随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一抹略显奇异的意味就从他眼神中流露出来。

7、中国人

hanshin综贸总部的办公环境和林深时在国内的情况不太相同。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的单独办公室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在办公区里一张比别人大得多的办公桌以及桌子上那块标注着“营业五组科长”的职位牌。

除了走道外,四周都是堆叠如山的文件、打印废纸,不管是桌上还是桌下;靠墙摆放的高大文件柜几乎连原本作为透光的窗户都遮去了一小半;不绝于耳的电话铃声和嘈杂的讲话声很容易使人精神焦躁。

总的来说,多少还是有点心理上的落差。

明明总部一层楼的空间和国内相差无几,可林深时坐在营业五组的办公区里,却有种十分拥挤的感觉,仿佛四周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隐隐向自己散发而来。

人是一种情绪容易受到环境感染的生物,这话一点都不假。

林深时倒也不是头一次见识到公司近乎严苛的作派,只是今时今日,他的心中就没由来地生出了一丝厌烦。

天花板上的“营业五组”提示牌旁边挂着一条横幅,那上面是hanshin的公司宗旨。

林深时坐在办公椅上,仰着头,有些出神地望着这一句“abilityiseverything(能力即是一切)”,神情莫名。

奇怪的沉默导致他周围的那些人都面面相觑地不敢大声说话。

“我回来了!”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小组办公区里的几个人如同见到救星般看着一名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

这名年轻人身材中等,相貌也算不上出众,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穿在他身上,看上去却也显得风度翩翩。

他显然是在收到消息后,匆忙间从外面赶回公司的,微微喘气的样子和额头上的细汗让人不禁想象到他一路奔跑上来的情形。

饶是如此,他脸上露出的那副笑容依然令人感到如沐春风,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也能凭空生出几分好感。

“都代理……”

“抱歉,科长,我临时有事需要出外勤,结果麻烦您和大家一起等我,真的非常抱歉。”

放下公文包后,年轻人就恭恭敬敬地朝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林深时鞠了一躬,而后就双手合十,对四周的职员们微笑地连连道歉。

林深时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那份人事资料。

都庆洙,三年次代理,进入公司以来履历丰富,人事报告书上的评价是“a”。也是,否则也不会在短短三年内就晋升为代理,而且还是在营业五组这样中等偏上的位置。

随手把文件夹合上,林深时就在眼前那一片眼巴巴的目光中站起身来。

“第一次见面,都代理。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是,科长。”

面对林深时伸出的那只手,都庆洙把姿态放得很低,他矮着身,伸出双手和林深时握了握,接着才习惯性似的对林深时温和一笑,直起身来,转头朗声道:“来,大家集中!站成一排,我们在新科长面前简单介绍一下……看什么看,不工作吗?”

期间旁边的营业四组有不少员工好奇地探头看来,结果被都庆洙没好气地教训了一句,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了几声,把头缩了回来。

看样子,和同事们的关系相处得不错啊。

林深时把这幕看在了眼里。

“科长,我们五组的成员全都在这了。”

同样是代理,但都庆洙在营业五组明显担当了主导地位,看到他领头站出来和林深时对话,众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议。

“这位是金锡敏代理。”

都庆洙指着一个眼角上扬的年轻男人介绍道。

“您好。”对方拘谨地对着林深时鞠了一躬。

林深时没说话地点点头,表示回应。

“这位是金晟代理。”

“您好。”

“这位是金秀豪代理。”

“您好。”

“这三位呢,被称为我们营业五组的‘三金team’。”

都庆洙这句活跃气氛的话一说,大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林深时没笑。

他一如既往地点了点头,平平淡淡。

众人见况,面上的笑意也不由收敛了起来。

都庆洙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林深时的脸色,就轻咳一声,继续介绍了营业五组的几名签约员工,直到看到最末尾的一张清秀脸孔时,这才略微卡壳。

“这位是……”

“啊,代理,这个是新来的……”

“大家好!我是实习员工奉伽绮!”

没等旁人提醒都庆洙,那道被众人注视的纤柔身影就主动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还是那么中气十足地大声自我介绍道:“今天起我将进入我们营业五组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实习。希望大家多多关照!麻烦大家了!”

话说完,女孩就深深地弯下了腰,一时间还来不及反应的众人基本上都是一脸愣神。

“啊,对了!”

都庆洙懊恼地一拍脑门,看着直起身来的奉伽绮,道:“今天是新入职的实习员工二次分配的日子,对吧?”

“是。”奉伽绮抿住下唇,谨慎而小心地回答着。

“嗯,既然来到我们五组,以后就好好努力吧,别看营业组基本上都坐在办公室里,实际上一点都不比现场轻松。”

“是。”奉伽绮依旧小心地点点头。

都庆洙笑眯眯地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候,几下轻轻的敲桌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都庆洙顿时想起什么,笑容倏地一敛,回头对林深时低低头道:“抱歉科长。”

都庆洙没说自己抱歉什么,林深时也没问。没准对方平时确实是习惯如此,自己初来乍到,没必要和同事把关系搞得太僵,有的时候,这就是职场的人情规则。

林深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眼前的这些职员,就轻声地开口道:“我叫林深时。”

一只手伸到桌上的那个职位牌上,点了点“林深時”那三个用繁体中文刻出来的大字。

“我不知道我上任前,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人提前知道了我的信息。没错,我是一个中国人。做综贸的人都知道,不同国家的人有不同的办事风格,以后,在工作当中,我的风格也许会和大家以往习惯的那种风格不太一样。我在开始的时候提前说一句,希望大家以后能包容一下。当然,如果我有失误的地方,你们也可以放心地提出来。别看我这张脸看着很吓人,实际上,嗯……我的性格还不是那么小气。”

一句简单的玩笑话,总算让众人紧绷的面容稍稍松弛了下来。

他们赶紧冲着林深时提起一个笑容。

“嗯……新年刚开始,我对新环境也不怎么熟悉,所以也没有太多话要对大家说。正式的认识就到此结束吧。”

林深时看看手表,抬头道:“总之,大家今后在一起工作,都好好相处吧。以上。解散吧。”

“是!”

一阵不太整齐却很响亮的回应。

林深时点点头,又忽然转头对都庆洙说了一句:“我要去部长那边一趟。今天我会先熟悉一下这边的业务,其余的事,你就帮我多注意一下吧。”

都庆洙闻言一愣,紧跟着就应道:“是!”

目送着林深时渐渐走远的背影,五组的一群员工坐在座位上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呀,刚刚科长过来我们这边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哪里的新人呢。结果没想到他居然是新上任的科长,差点把我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可不是吗?按理说,我们营业组的人应该都是比较和善的那种类型,但不管我怎么看,这位新上任的科长气场都太吓人了,刚刚他坐在那里的时候,我话都不敢说了。”

“我也是,我也是。”

“哎,可是真的是中国人吗?”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吓了一跳呢,首尔话说得很好啊。”

“对啊,完全听不出来是外国人。”

“会不会是以前在韩国待过?”

“好了好了!”

刚刚被林深时委任过的都庆洙拍了拍手,对众人笑道:“各位,我们开始工作吧?嗯?”

“是……”

见都代理发话,众人就连忙各自把座椅转了回去。

都庆洙这才有空脱下西装的外套,他走到林深时办公桌前的一个办公座位上,把外套搭在了椅背上,旋即就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看林深时消失的方向。

与此同时,在办公区的角落里,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也在好奇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原来,是中国人吗?

……

直接走楼梯来到四楼,林深时找人问了问路,就一路穿过气氛热火朝天的办公区域,来到了公司四楼最安静的一条走廊。

等看到坐在办公室门口的那道亮眼身影后,他今天早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上总算是出现了一抹由衷的笑意。

“现在才算是有点体会到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了。”

梁恩彩从成堆的文件中拔出头来,抬手挽了挽耳边没时间整理的发丝,深有同感地握住了那只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笑容无奈而明媚。

“我也是。”

8、李系

“啊,是。呵呵,就那样,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说起来,林深时直到今天才恍然发觉,自从他认识安世权以来,这个古板的韩国老头似乎从未笑过,或者说,安世权在中国的时候,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笑脸。

没想到现在才刚刚回到韩国,林深时就亲眼见到了安世权和别人笑容满面地通电话,这不得不说是相当稀罕的一幕。要是李正尧知道的话,没准会要求林深时赶紧用手机拍一段发给他。

林深时当然不敢这么做。

他正襟危坐地坐在安世权办公桌前的客椅上,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到安世权那满脸笑出的褶子一样。

媚上傲下,这是职场人的通病。

林深时倒没有这臭毛病,只是多少都靠一点边。他能在下属面前摆足架子,却无法在安世权跟前流露出太多的个人情绪。有时候职场就是一个拼演技的地方,如果连这点能耐,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职位上。

相对地,安世权眼下的表现也是如此。

林深时其实也能够理解,他自己仅仅在这异国他乡的职场待了半天,就浑身感到不适,更别说以安世权的岁数,当初被总部送到中国的时候,想必心里面已经抱着从此惨淡退场的悲哀想法了。

能于黑暗中得见一缕光明,这无疑也是人生的一大喜。

不过林深时才懒得管安世权的际遇究竟是真的否极泰来还是一时的回光返照,他目前内心的打算就是先熬过这段时间,等社长这个位子的争夺战尘埃落定后,再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回到国内。

“……是,我知道了,专务。我会吩咐下去的。”

安世权结束了通话,本有些走神的林深时当即就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为什么不穿上公司统一的工作西装?”

把手机放下后,安世权张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人不由愣住。

“虽然你才到总部这边,但你以前在国内的制服应该还在吧?”

林深时反应过来,对安世权笑道:“之前来得太仓促,只想着来韩国都要带上什么必需品,所以一下子就忘记带上了。”

“是吗?”安世权略显杂乱的浓眉抖了抖,“难道不是因为心里对我有所不满吗?”

林深时微笑依旧:“怎么会呢。的确是忘了。”

“这样啊。”戴上眼镜的安世权不露声色地点点头,接着就旋开了钢笔的笔帽,“年轻人终究是有自己的品味,就随你吧。”

闻言,林深时就笑了笑,没说什么。

实际上公司统一样式的工作西装只能算是公司照顾新职员的福利之一,纯手工制作的生产方式再加上从意大利进口的高档面料确实为公司的整体形象增色不少。只是到了林深时这样的级别,大家平时也不会缺那几件高级西装的钱,没人愿意每天都和最底层的职员穿着一样的衣服,所以在hanshin的内部,穿着公司职装走来走去的人一般都是代理及以下的级别。

林深时不明白安世权为什么要特地抓出这一点,但他能感觉到,安世权这不是在故意找他的茬,而更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这时,林深时的目光落到了办公桌边上一封显眼的白色信封上,就再度开口对安世权说道:“恭喜您了。”

安世权也留意到了他的视线,那张在中国一直非常严肃的苍老脸庞在回到韩国后貌似真的变得放松下来,一抹很难得的笑意浮现出来,拿着钢笔就点了点头:“嗯。”

据说在整个hanshin集团的内部,有不少高层人员有收集那种装有升职通知的白色信封的爱好,看来老安这个一心只想着上进的老头子也开始染上这种毛病了。

“我早上去见过社长了。”

在签了几份比较紧急的文件后,安世权就按下了桌上的呼叫按钮,让外面的梁恩彩进来把文件拿出去,一边盖上钢笔的笔帽,目光正视地看向了坐在他面前的林深时。

林深时不由坐直了身体。

这是要正式谈公事的架势。

梁恩彩踩着高跟鞋进来了。

不得不说,这女人在工作当中和老安还真有一种相似的特质,明明在林深时走进办公室前梁恩彩还说着晚上两个人一定要去喝几杯,以解乡愁,结果这会儿在安世权的眼前,就连林深时看过去的视线都不再理睬了。

直到梁恩彩出去后,安世权才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道:“有些事我不想瞒着你,可能你自己之前也得到了消息。社长马上就要卸任了,时间差不多就在今年的六月份。”

听到安世权的这番话,林深时的心情略微古怪。

他总感觉安世权说的这话和自己之前在下面和五组的职员们说的那番话有点像。

“时间只剩下三个月左右。这三个月里,我要你做的不是安静,是尽你所能,闹出最大的动静来。”

安世权没去注意林深时的脸色,自顾自往下说着:“用你的能力,来证明你自己够资格坐在这个位子上。你应该也清楚,打从你和我一起回到韩国开始,你和我就被绑在了同一条船上。这是你们中国的俗话,我这么说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安世权又拿起了钢笔,那双眼镜后的细小眼睛愈发锐利,“只有我们这条船的船长当家做主了,我们这些站在这条船上的人才有活路。你明白了吗?”

林深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才忽然问道:“既然已经回到了总部,您应该还能找到其他更得力的人手。为什么非要依靠我这个中国人?还是说,您现在所说的这些话,只要是您手下的人,您都会跟他说一遍?”

这话一说,安世权居然笑了起来。

虽然笑声不怎么好听,可让林深时大为惊奇的是,这老头子还真在他面前笑出了声来。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后,安世权说出口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

他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林深时,就低下头,继续处理起了文件,“我这个人,也许工作能力不是很优秀,但看人的眼光却很好。你和梁恩彩,都是不错的苗子,我刚回到总部,手头上真正得用的人只有你们。其余的那些人,够忠心的都是些蠢货,要来干嘛?相信我吧,在目前公司三位专务当中,李专务的胜算是最高的,这点我不会看错的。”

李专务?

林深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行了。按理说我们也共事很久了,也就不要搞那些形式化的客套了。你下去工作吧,只要你能做出业绩来,这就是对我最好的问候。”

话已至此,显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深时站起身来,对着办公桌后的安世权微微鞠躬道:“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伏在桌上的安世权头也不抬,“记得先认真检查一下五组手头上现有的项目和即将进行的项目。我也是早上才知道,原来五组的科长是另一边的人,我帮你把他踢到其他组去,难免人家会给你使什么绊子。”

林深时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头也低了下去,“我知道了。”

……

“李专务吗?”

安世权办公室门口的秘书工作台前,梁恩彩在林深时出来的第一时间就递给了他一杯咖啡。

“啊,就是那个李专务?原来这就是我们上头的上头啊。”

拿着一个纸杯喝咖啡的林深时奇怪地看着梁恩彩,“你不是一直跟着老安吗?你原先不知道吗?”

梁恩彩手里同样拿着一杯咖啡,耸耸肩道:“我怎么知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他的秘书,还是中国人,他不相信我不是很正常吗?不过……这么看来,我们这一边倒是真的胜算很大。你知道吧?我们公司有一个李系。”

“李系?”林深时眨眨眼,“那个李专务的派系?”

“不是。”梁恩彩摇头,“我说的我们公司,是指整个hanshin集团。我们集团会长的三女儿不是招了个入赘的女婿吗?可是,你敢相信吗?就是这个入赘的女婿,后来竟然成为了我们公司的代表理事,十分受会长的器重。所谓的李系,就是指他的派系。据说李专务就是李系的人,至于另外两位专务,在集团中的靠山都比不过那位,所以说我们这边的胜算很大。”

“哦对了。”

梁恩彩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很八卦地对林深时说道:“你知不知道?老安的那套狼群效应,其实最早就是那位李代表提出来的论调。那位才是真正的狼王。以一个入赘女婿的身份走到这一步,确实很了不起。这几年,李代表在我们公司的影响力算是越来越大了,听说就连前几年我们公司制服的新样式都是由他亲自过目敲定的。”

“是吗?”

“当然了,你要相信我的情报能力。”

林深时对梁恩彩笑笑,低头喝了口咖啡。

9、大力女与江南美人

在公司三楼的茶水间中,一群实习职员正聚在一起休息。

hanshin综贸总部每层楼的标配其实一共有两间茶水间,一大一小,中间用门隔开。一般来说,正式职员都是在宽敞的那一边,而新进的实习职员们则都自觉地聚集到小的这间来。

“呀,听说了吗?营业部现在完全换了一片天呢。”

“怎么不知道,听说新上任的安部长原先在中国那边,结果没想到直接空降回来了。”

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不会缺少八卦,更何况还是在贸易职场这种信息情报极为重要的地方。

“这下子,朴次长这样原本最有希望就任新部长的人全都要去喝汉江水了……真是,我原本还以为这次朴次长能上去,亏我之前一轮实习的时候还经常跑去营业一组帮忙,想多露露脸,现在,全都白费了。”

“朴次长没事都算好的了。你们没听说吗?卞科长,就是原先营业五组的那位卞科长,被咱们新上任的安部长直接踢到了十组去。现在营业十组的情况最尴尬了,有两位科长。”

“就是说啊,十组的科长还不敢得罪卞科长,卞科长不是朴次长的人吗?”

“哎,这么说起来,你们有谁清楚五组那位新科长的来头吗?我早上看到他真的被吓了一跳,也太年轻了吧?”

“会不会是安部长的亲戚?不是说这位新科长也是从中国调过来的吗?”

“我们公司你们还不知道吗?走后门是有可能,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到科长的那种程度。除非背后的靠山在集团那边。就算是我们社长也要受到总公司的监管,谁敢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也是……”

话说到这,一群围在桌边的人就忽然噤声不语,他们大多转过头去,看着新走进茶水间里的一道倩影,相互沉默地对视一眼,气氛略显诡异。

直到女孩倒了杯温开水出去后,茶水间里才重新活跃起来。

“就是她吗?”一个人问。

“没错……就是她。”另一个人点点头,嘴角勾起了一丝不知是嘲讽还是羡慕的弧度。

“你们说什么啊?”还有人消息比较迟缓,一头雾水地左顾右盼,“刚刚那个人是谁?好像之前没见过啊,也是实习职员吗?”

“你当然没见过了。”

最早提问的那个人摇头讽笑,手里拿着咖啡,转头望着门口,低声说道:“因为她就没有跟我们一起参加过第一轮的实习。”

“什么意思啊?”

“呀,你还不明白吗?就是说,这个叫奉伽绮的女人她是在我们这次开始二轮实习后才进入公司的。”

“你们是说她之前没有在哪个组实习过吗?”

“当然有啊。”一个人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sky组,从天而降的空降兵。”

这话一说,一群人就随之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明显饱含着冷意与讽刺的意味。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关系,据说她进公司的时候连基本的笔试、面试都免除了,直接被插到了我们中间。”有人摇摇头,感慨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

“哎,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其实你们的消息都不太准确。我听说啊,她其实也不是谁的空降兵,就是一个地方体大出身而已。”

“什么?呵。地方大学就算了,还是体大?”

“对啊。就是我们公司前两年,不是要经营形象吗?准备帮助一些社会特殊群体解决就业问题。那个奉伽绮,就是因为这个被特招进来的。听说啊,她原先是跆拳道选手,实力不一般,好像是能进国家队的水平。但是后来出了意外,手腕受伤,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们想想,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全部都在做一件事,除了运动什么都不会,这种人到了社会上还能做什么?”

“国家队?会不会太夸张了?”有人忍不住质疑,“我看她的身材也不是那种肌肉女啊。”

“你懂什么,她是跆拳道选手又不是摔角选手。我前两天亲眼看到她帮资源组抱了这么大一叠木板上去,大发……”

“呀呀,还有,你们知道吗?她吧,看上去还挺漂亮的对吧?实际啊……是‘江南美人’。”

“什么?哎,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见过几个运动选手长得漂亮的?她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江南那边做的。听女职员说啊,她就是为了这次的入职才特意去整的。”

“对了,光日,你不是和奉伽绮同乡吗?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啊,没错,我记得你们好像都是大邱的?我之前还看到你和她在一起说话呢。”

那名叫作“光日”的年轻男人见大家一下子都看向了自己,就讪讪一笑,摆手道:“我、我和她也不怎么熟悉。不过……我倒是确实也听说过,她高中的时候实力很厉害,原先还是代表选手呢,本来她应该去韩体大的,但因为地方大学的待遇更好,她就留在了大邱。”

“是吗?”

听到光日这么说,众人的反应都有点不置可否。

“总之,有点寒心啊。我们以前学习那么努力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和一个满脑子肌肉的整容女同一个水准?”

“呀,这话有点过分了啊。”

有人用肩膀碰了碰说话的那人,使使眼色,那人见况也轻咳一声,坐直身体,和大家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那名叫作光日的年轻男人干笑地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哎西!这些没教养的狗崽子……”

一走出门口,光日的脸色就倏地一变,忿忿不平地把手中的纸杯捏瘪扔进垃圾桶里,刚转身,就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哎!吓我一跳啊!”

看着这道不知道在拐角处默默地站了多久的倩影,光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皱眉道:“你都听到了?”

奉伽绮仰头喝完了杯中剩下的一点水,没出声地点点头。

“所以说干嘛要听?都是一些狗屁话,听了只会让自己糟心而已。”

光日义愤填膺了一阵,就双手叉腰地瞅瞅奉伽绮的表情,不由抿嘴道:“你没事吧?”

“没事。”

“真的?”

“从大邱出来的时候我们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被骂了又能怎么样,我去骂回来,还是把他们全都揍一顿?没意义不是吗?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活下去啊……”

光日闻言略微沉默,接着就点头道:“那就好,你没事就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刚刚还想找你,听说你去了营业五组?就是那个年轻科长的组?”

“嗯。”奉伽绮眨眨眼看着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是你失忆了,还是我记忆错乱了?那个人不就是昨天在商场前面奇怪地训斥了我们一顿的那人吗?就是那个男人。你不记得了吗?之前我们去现场体验推销的时候,你不是跑过来抢了我一单生意吗?哎西,现在想想还是很生气……”

突然,光日见面前的奉伽绮像绷紧的弦一样猛地站直了身体,低下头去,还不断对自己使着眼色,就疑惑起来:“你又怎么了?我身后怎么了?我身后有什么——嘶,科长,您好!”

才转过去看到一半,光日就倒抽了一口冷气,飞快转过身来,绷直身体,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林深时正一脸平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拿着那杯从梁恩彩那蹭来的咖啡。那群刚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的实习职员看到他也吓了一跳,一个个赶紧鞠躬问候。

“林科长!”

“您好!”

“科长您好!”

“嗯,都回去工作吧。”

林深时没转头,冲这些人随意地挥了挥手。

一群实习职员顿时如蒙大赦,临走前还纷纷好奇地回过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被林深时留在原地的两个人。

“宋光日?”

拿起脖子上的员工证瞧了一眼,林深时又抬眼看看万分紧张的宋光日,就淡淡地说道:“还好你没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不然现在你就完蛋了。”

“呵呵呵,怎么会呢,科长,我怎么敢……”宋光日勉强扯着嘴角,僵笑着说。

林深时没理会他,走到同样鞠躬的奉伽绮身前,在她不经意抿住下唇的注目中,也拿起她的员工证看了看,脸上这才泛起了一丝惊讶:“嗯?原来是这个‘凤’吗?”

韩国有不少的同音姓,一般来说,讲feng氏,都是侍奉的“奉”,极少看到这种姓“凤”的人。

凤凰,林中神鸟,凤栖梧桐的凤。

“科长您喜欢的话,随便叫哪个都没关系……反正听起来都一样,我平时也习惯了,只要大家方便就好。”

也许是林深时靠得太近的缘故,奉伽绮的神情看起来不太自然,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眼前正盯着自己员工证的林深时。

林深时放下了那块员工证,对奉伽绮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女孩愣了愣,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10、你知道什么是综贸吗?

穿过电话铃声与讲话声、敲击键盘声响成一片的工作区,奉伽绮两人低头跟着林深时回到了营业五组。

“噢,科长,您回来了?”

都庆洙正好也拿着一份文件夹走回来,见到林深时就问候了一声,然后奇怪地瞧了瞧跟在林深时身后的两个人。

“都代理,我们组的文件柜钥匙在哪里?”

都庆洙一拍脑门,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找了找,就拎着一串钥匙走回来,恭敬地递给了林深时,歉笑道:“之前您出去的时候,我一下子忘记把钥匙交给您了。”

林深时点点头,没说什么,接过钥匙后就转手交给了微愣的奉伽绮。

“你们两个人先去打开文件柜,把我们组所有的保留项目、过去一年所有已经完成和正在进行中的项目资料全部找出来,归类整理好,我先出去打个电话……文件柜知道在哪吧?”

“是,我知道。”

奉伽绮抿抿嘴,连忙点头。

“呀……”

目送着林深时掏出手机走远的背影,站在一旁愁眉苦脸的宋光日就用手肘悄悄捅了捅奉伽绮,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们五组的事,要拉我过来帮忙?”

原本林深时只叫了奉伽绮一个人,结果后来林深时知道宋光日是营业三组的实习职员后,就莫名其妙地把他也拉过来了。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们科长叫你帮忙,你有什么意见吗?”

奉伽绮把那串钥匙握在手心里,侧头瞅瞅宋光日。

“哎,可是你知道三组的科长就是狗脸金啊!金尚植,那个金科长……”宋光日烦躁地拍拍后颈,“要是午休时间结束我还没回到组里的话,我感觉金科长之后很可能会杀了我。”

“别担心。”

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顿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慌忙低下了头,“代、代理!”

都庆洙端着杯水,笑眯眯地站在两人的身后。

他的视线在奉伽绮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转头笑着拍了拍宋光日的肩头,道:“别害怕,我不会告密的。我比你们也没大几岁,我当新人的时候,也在金科长手下待过,所以我能理解你们的感受。不过这次应该不用担心,不是林科长叫你过来帮忙的吗?到时候你和金科长说明清楚就行了,金科长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啊,是……”宋光日迟疑地点了点头。

低着脸的奉伽绮没由来地蹙了蹙眉,她总感觉都庆洙的这番话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行了,科长不是叫你们去整理文件吗?去吧。刚好也让你们熟悉一下一个项目究竟需要多少的文件资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是。”

两个人齐声应了一句,接着奉伽绮就领着对这片不熟悉的宋光日走向营业五组文件柜存放的地点。

都庆洙站在原地喝了口水,又回头望了望林深时走远的方向,嘴里就用低不可闻的音量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具体什么背景的年轻科长,还有,不知道在公司待了多少年的老顽固……”

话说着,他就摇头轻笑起来,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两个人要是对上了,一定很有意思……”

……

“老李,怎么样了?”

林深时没有工夫去想自己走后别人会如何议论,在一路和旁人的问候见礼中,他走到了三楼公共的休息区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就拿着手机打了通电话回国内。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对啊。”

电话那头的李正尧坐在一家面馆里,一边搅拌着面,一边就用头和肩膀夹住手机说:“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和我找来的那些专业人员忙了一上午,保安还差点以为我们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呢。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发现。”

林深时沉吟着问道:“确定吗?”

“反正我是跟着他们把你家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事后还是我帮你整理回去的。”

吃着面,李正尧就有点口齿含糊地拿着手机问道:“你是不是多心了?”

“我倒也希望是我多心了。”

林深时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又收到奇怪短信的事告知了李正尧。

“不、不是……”

那头的李正尧艰难地咽下了一大口面,皱眉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你就为这事才想那么多的?”

“你觉得这事还不够严重?”

“我觉得你有点被害妄想症啊。什么普通人被卷入恐怖阴谋当中,现实中哪有谁会那么倒霉?要我说,你要真那么在意,你直接给人回一个电话不就完了?”

“你以为我没打过吗?”

李正尧一愣,当即放下筷子急忙问道:“你打过了?那人家怎么说的?接没接?”

电话这头的林深时抬起头,眯眼看看窗外明媚灿烂的阳光,就轻声说道:“打过去后,有一个老先生很亲切地告诉我,‘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他也开始讲冷笑话了。

李正尧还真就打了个寒颤,问道:“等等?老先生?你不会是在唬弄我吧?”

“爱信不信。”

“你果然是在唬弄我!”

坐在窗边的林深时不置可否,如果此时李正尧就坐在旁边的话,他就绝对不会认为林深时是在对自己开玩笑,他能分得清楚林深时开玩笑和说真话时的表现。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暂时不管了。”

“不管了?之前不是很在意吗?”

“之前是挺在意的,但既然已经排除掉了那些我想到的坏情况,好像也就没什么好探究的了。我自己现在手头上还有一大堆的事,没那时间。反正我已经换了一个号码,那人应该也不会再找上我了。”

“那行,反正这是你的事,你说了算。”

和李正尧又谈了几句,林深时就收起手机站起身来,走了回去。

“呀,你还不给我打起精神来吗?你到底是哪个组的人?”

还没完全接近营业五组的办公区,林深时就听到了一阵耳熟的训斥声。

他停下脚步,在前方不远处,宋光日就像一只鹌鹑一样,站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不敢说话,都庆洙正在向那个中年男人努力劝说着什么,在他身边则站着神情焦虑的奉伽绮。

“怎么回事?”

“啊,科长您回来了。”

那个中年男人也转过头来,林深时一看到那张紧皱眉头的严肃脸庞就心下了然。

金尚植金科长,早上一进公司就被他撞到在训斥新人职员的那位。

“你们先回去工作吧。”

林深时对凑上来的都庆洙和奉伽绮摆摆手,又转头朝着那些从座位上探出头来的职员颇具威严地说道:“没什么好看的,都好好工作。”

众人纷纷应是。

“林科长。”

金尚植带着垂头丧气的宋光日走到林深时面前,脸色不太好看地说道:“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林深时看看垂着头不敢说话的宋光日,再看看金尚植紧盯自己的表情,脸上就露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说道:“抱歉前辈,我早上人手不太够,光日他那时候刚好和五组的实习职员在一起,就被我一起叫过来帮忙了。而且我这边刚好要整理五组以前的项目资料,就想着做这些应该也能帮他们实习职员了解工作。”

金尚植的眼睛似乎又眯起了一些,“林科长,你现在……是在教我怎么教导实习职员吗?”

林深时嘴角的笑意看上去更加浓郁,摇摇头道:“前辈您误会了,我就是……对此感到很抱歉,嗯。”

站在两人旁边的宋光日忍不住龇着牙闭上双眼,他仿佛已经能闻到空气中那股弥漫起来的火药味了。

然而,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金尚植在眯着眼和林深时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后,就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这次就算了……林科长,希望不要有下次了。”

“当然了,这次是我不小心,抱歉了前辈。”林深时笑容不变地说道。

金尚植没再说什么,扭头对身旁的宋光日冷冷地说了一句:“跟我回去。”

“是……”

宋光日缩头缩脑地跟上了沉着脸离开的金尚植,在经过林深时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给他投去一个略显幽怨的眼神,让林深时略感好笑。

“看来老人家的胆量终究是变小了,都不敢和新人正面交锋了么……”

“嗯?都代理您说什么?”

正趴在隔板上看好戏的都庆洙回过神来,转头对走到自己身边的奉伽绮笑笑,就说道:“没什么,我刚刚想起来一件挺遗憾的事……哦,对了,文件你整理好了吗?”

就在这时,林深时也走了回来,对奉伽绮说道:“整理得怎么样了?先把整理好的部分拿给我看看。”

奉伽绮闻言就赶紧从桌子上那几叠堆积如山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神色忐忑地递给了林深时。

随手翻看两页后,林深时就忽然叫道:“奉伽绮。”

“啊,是!”

女孩身体绷紧。

“你知道什么是综贸吗?”

11、东国大毕业生

什么是“综贸”?

所谓“综贸”,就是“综合贸易”,实际上“hanshin综贸”也可以称为“hanshin综合商社”。

买进卖出,这就是“贸易”。那么何谓“综合贸易”?顾名思义,即不限制商品种类的综合类商品贸易。

只要有利益,一般从事综贸工作的人,都不会拘泥于商品的类型。

同样是做海外的进出口生意,但综贸与单纯的钢材进出口、木材进出口等等都截然不同。

举个简单的例子,将某国生产的雨伞卖到另一个国家去,这是综贸,将某国的矿产资源买入再卖出,这也是综贸。

在综贸里,或者说综合商社当中,之所以要划分出各式各样的部门,就是因为每个部门负责的商品类型不同。例如资源部,负责自然资源的买卖,又例如钢铁部,负责各国钢材的进出口。每个部门相对独立,却又不完全独立,有时候一个项目或许就需要多个部门联合参与。

至于说营业部,则可以说是综合商社里的“综合部门”。

什么项目都能做,什么项目都可以做,当然,要是涉及到专项部门的项目,大多数时候还是需要两个部门进行协商,免得到时出现内部不和谐的状况。

听完林深时的说明后,原本进入公司前还对这些一知半解的奉伽绮这才恍然大悟。

“你整理出来的资料,其实也不错。”

两个人一起坐在桌边,林深时一边翻看着那些项目的资料,一边就抬眼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奉伽绮,嘴里淡淡地说道:“我能看得出来你的认真,只不过,有些事光靠认真是不够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林深时口头上对自己这句不轻不重的教训,奉伽绮反而感到有点受宠若惊。

“你整理出来的项目资料虽然没有错漏,但你并不知道这些文件之间真正的关联性,所以你是按照普通人的逻辑来进行整理的,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话说到这,林深时就瞧了瞧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而不住咬住下唇的女孩,把自己手边刚刚整理好的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本来还以为要再接受几句责怪的奉伽绮微愣地接过了这份文件,翻开看了看,果然和自己之前整理出来的顺序大相径庭。

“我不是那种会花费个人时间去教导新人一些常识性东西的好前辈。”

面前再次传来的那道声音让奉伽绮抬头看去。

林深时还在低头翻阅着营业五组过去一年的项目资料,他翻阅的动作很快,却给人一种有条不紊的感觉。

“所以,既然我不会教,可能我们组里的其他职员也懒得教你,那么,这就要求你自己去尽快掌握这些事情……我听说你是体育大学的毕业生?”

林深时忽然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奉伽绮的内心惊了一下,接着又涌出些许的自嘲。

理所应当的事,自己还幻想着能瞒着别人多久?

“是……”她微不可察地做了个深呼吸,抿嘴点了点头。

“那平时就得更努力一点了。”

嗯?

奉伽绮忍不住睁大眼睛,看向了对面的林深时。

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冷言冷语,亦或是别有深意的告诫。

只是,一句简单的鼓励。

“既然没能参加第一轮的实习,那么第二轮的时候就得努力把前面拉开的差距给补回来才行。你心里面应该也希望自己能够通过最后的实习考核,成为公司的正式职员吧?”

合上手里的一份文件夹,林深时对上了女孩怔愣的目光,就看似严肃地皱了皱眉头:“不懂就问。我看宋光日之前整理的一份文件倒还不错,让人有点意外,你既然不懂,为什么不问他?不是好朋友吗?坚强不是倔强,你不可能光靠自己就弄懂所有的事,暂时不要去管别人会不会笑话自己,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去问,让他们教会你。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活下去才行。”

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活下去。

女孩一瞬间微微有些失神。

相同的话,她在前不久,曾对自己的那位青梅竹马说过,只是,她当时说出这句话时,即便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都未能完全察觉出她这话里饱含的辛酸与苦闷。

而此时此刻,有另一个人对她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和自己不同的是,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带给了奉伽绮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轻描淡写,却让人觉得……十分具有力量,好像,充满了希望一样。

直到视线不经意地注意到那双正在安静注视自己的眼睛时,奉伽绮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紧绷着脸,冲着这个人重重地一点头。

“是……是!我知道了,科长。”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小声地解释道:“我原本……也想问一问光日的,可是,要问的时候,金科长就过来了。”

“是吗?”

不知为何,听到奉伽绮这么说,林深时始终比较平淡的脸上这时倒是流露出了一抹莫名的浅笑,令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不由眨了眨眼睛。

“你就按照我给你的那份文件整理就行了。一般除了正在进行中的项目,其他资料的顺序应该都没错,你核对一下有没有哪些文件缺漏就行了。”

“啊是!”拿着林深时刚才递给自己的那份文件夹,奉伽绮连忙应是,视线却仍然若有若无地系在他身上。

“嗯……还是算了。”

林深时突然又改口,他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就对奉伽绮说道:“我听说你们这次因为第二轮的分配,这几天一直跟着金科长待在现场?这个周末你们只需要上半天班就足够了,这是公司的决定,虽然不知道其他组的科长会怎么做,但我没有压榨新人的习惯,你下班吧。”

韩国也实行周末双休制,只不过这段时间是新年前后,情况略有不同,所以即便今天是周六,整个公司也到处都是人。

“科长您知道这个消息?”

“嗯。”

“为……”奉伽绮满怀好奇地盯着他。

林深时继续低头翻起了那些文件,“这些事项都被贴在了公司网站的公告栏里,我昨天准备工作的时候看到了。而且,你们昨天不是都遇到我了吗?”

奉伽绮心头没由来地一紧,“科长……您都记得?”

“记得什么?记得你和另一个男同事一起争抢我吗?”

“我、我,其实要不是对象是光日,我那时候也不会跑到您面前……”

以往面对这种误会,奉伽绮都不愿和别人多费口舌,今天却有所不同。

没想到,一听这话,林深时就反问她道:“原来那人是宋光日?”

奉伽绮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深时的这个问题。

“总之,我知道现场销售的成绩会影响到你们二轮分配的结果,但在大街上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说起来,你和宋光日是恋人吗?”

“不是!”

奉伽绮顿时摇头,她知道这时候谈办公室恋爱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绝对不是!我就是……和他是同乡的朋友而已。”

林深时略微颔首,也没再多问什么,“你下班吧。”

“那个……”

奉伽绮犹豫了一会儿,把自己手中的一份关于羽绒服出口的项目放到了一边去,她已经检查过,没有发现有文件的错漏。

“科长,我……我可以留下来的。”

“实习职员加班是没有工资的。”

“不、不是!”

奉伽绮赶紧摆摆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周末我可以加班,可是……下周二的时候,科长您能不能让我请个假?”

“理由呢?”

“啊?”

“请假的理由是什么?”

“啊,那个,我弟弟下周二的时候大学毕业,我想陪父母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如果此时奉伽绮在另一个组上,她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林深时不同,奉伽绮能感觉到,这位年轻的科长和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上司不太一样。

“你弟弟在首尔读书?”这下子林深时终于抬头看了过来,他倒不是诧异,而是单纯没有想到奉伽绮请假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对。”奉伽绮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甜美笑意,“他是东国大的学生。”

东国大?

林深时挑挑眉,就重新低下头,“去吧。”

“真的吗?”奉伽绮一脸惊喜地想要站起来,但转瞬间就反应过来,马上就按捺住了自己心里的喜悦,轻抿着嘴唇,不让嘴角上翘的弧度过于明显。

“科长,我去一趟纤维部拿份资料。”

“嗯。”

都庆洙冲着奉伽绮笑了笑,就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往外面走去。

在经过第一个拐角处后,那张给人充分好感的年轻脸庞上就出现了些微妙的神情变化。

都庆洙站在拐角转头望了望那边还坐在桌边翻阅文件的两道身影,嘴角似乎又往上扬了扬。

看样子,意外地是个好人呢。

“可是……不知道能力到底怎么样?”

12、呀……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于上班族来说,实际上工作日与休息日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一旦忙碌起来,即便是休息日也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办公室里。

花费了两天的周末时间,林深时总算和奉伽绮一起把营业五组的那些项目资料给大致核对了一遍。这种事,不好叫原先五组的职员来帮忙,虽然奉伽绮看不懂文件上的内容,但能够确认没有错漏应该就没问题了。

交接工作完成,那么接下来就该投入新的工作了。

此前五组正在进行中的那几个项目,林深时都转交给了手底下的代理,他自己则从五组以往的保留项目中试着寻找眼下也许能开始推进的项目。

这不仅仅是为了避嫌,也是想要避免麻烦,五组的职员也全都能理解,大家心知肚明。毕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利益纠葛在职场上并不少见,林深时可不想刚入职就和同事闹出矛盾。

就这样,刚结束紧锣密鼓的检查工作,林深时从周一开始,又马不停蹄地把精力转入了新的工作当中。

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地方,听梁恩彩说,这几天老安每天也是加班到深夜。老头子回到总部后貌似真的焕发了第二春,每天加班熬夜还精神旺盛,导致梁恩彩这几天也不得不多喝几杯咖啡,免得在老板面前露出疲惫的窘态。

林深时这边仍在工作中,奉伽绮那边却终于可以微微喘一口气了。

在获得林深时的签字后,人事部也非常爽快地批了假,就是奉伽绮出现在人事部的时候,一些知悉她底细的职员看着她的目光不免有些怪异。

要知道,第二轮实习的时间远比第一轮要短,每个实习职员都恨不得天天泡在办公室里,只希望能在实习部门得到高一点的评价分。敢请假的人,除了个别亲人丧葬没办法之外,就只有奉伽绮这么一个。

偏偏,她还是众人眼中最应该努力表现的那个“吊车尾”。

“她这个,是自我放弃了吗?”

“可能吧。毕竟,你也不想想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她这种地方体育大学出身的资历,怎么能适应得了?”

“就是说啊,混进狼群里的土狗能变成真正的狼吗?要么被吃掉,要么就带着浑身的伤口狼狈离开。”

“我倒觉得她这种选择很明智,反正最后没办法留下,为什么不过得舒心点?说到底,在hanshin集团实习过的经历对她来说就已经很充分了,以后再求职绝对是最大的加分项……”

拿着假条转身离开前,敏锐的听力让女孩听到了周围不少隐约的低语,但她依然置若罔闻地从人事部走了出去。

所谓人情冷暖,在她当年不得不放弃自己所热爱的那项运动时,她就已经品尝过一遍了。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会使人变得麻木不堪。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又不可能把他们一个个都修理过去,那么当作没听见当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带着心中这种乐观而颓丧的想法,奉伽绮在礼貌地和伏案工作的林深时鞠躬道别后,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公司。

她在首尔是租住的屋塔房,弟弟干脆就住在大学宿舍里,所以她父母也没特地提前一天从大邱过来,而是今天早上直接来首尔参加毕业典礼。

刚刚和弟弟通过电话,父母都到了,全家就差自己还没到场。

于是,奉伽绮一路匆忙地赶回家,换了身平时不太舍得穿的衣服后,就赶紧带上自己昨天买的毕业礼物去坐地铁。

等奉伽绮最后走进东国大学校区的时候,就看到了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

今天是毕业典礼,一个人一辈子大约也就一次,许多父母为了给孩子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几乎是动用了最大的排场,奉伽绮进去前看到东国大学外面的街道都快被各类的车辆挤满了。

“噢!努娜!这里!”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头苍蝇般找了好一会儿,奉伽绮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呼唤声。

她连忙扭头看去,娟秀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灿烂笑容。

“不是说要进礼堂了吗?你是特地跑来接我的?”

走到弟弟面前时,奉伽绮才恍然发觉,原本读大学前还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如今都高出自己一个头了。

整个人看起来高高大大的,戴着学士帽的样子也格外精神。

嗯,很帅气。

“爸妈呢?”

“他们本来也想来接你,我让他们先去遮阳伞下面休息了。”

奉伽绮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就伸出手,细心地帮弟弟抚平了一下学士服上的一丝皱痕,姐弟俩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远处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声就率先吸引了他们和周围人的注意力。

“欧尼!”

“允儿欧尼!”

“学姐,请看看这边!”

“啊……”

一道道激动的喊声远远地传入姐弟俩的耳中,奉伽绮疑惑地转头看向弟弟:“这是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是林允儿学姐。”

“林允儿?”

“努娜你不知道吗?少女时代的允儿。虽然她是前辈,但她和我们这一届一样,也是今年毕业。”

“是吗?”

奉伽绮眨眨眼,不由面露好奇地又望了望传来动静的那个方向。

人实在太多了,她只能看到涌动的人潮,实在看不见人群中心那道被众人簇拥的美丽身影。

“允儿学姐都出来了,估计我马上就得进礼堂了,努娜,我先带你去爸妈那边吧。”

“哦……嗯。”

奉伽绮最后往人群涌动的那个方向看去一眼,就若有所思地跟上了弟弟的脚步。

当艺人还真不错呢。

就算生活中不认识,也有那么多人为她高兴和欢呼。

……

“当艺人好累啊。”

少女时代的经纪人金明京刚看了一眼手机上收到的新短信,就听到面前传来一声轻轻的呢喃。

“就算是普普通通的毕业典礼,也被那么多人关注着。”

金明京哑然失笑,抬头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你出道都多少年了。”

“就是,突然间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可能是因为大学毕业了吧?毕竟,就算我出道了这么多年,我大学也就毕业了一次。”

结尾的那句俏皮话倒是叫人放下了多余的猜测与担忧。

金明京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就又低头看看手机,说道:“允儿,真的要直接回家吗?公司的人刚刚发信息过来,说o‘2nd(奥蔻)给你送了毕业蛋糕和马卡龙饼干。”

“嗯……麻烦他们帮我道个谢吧。欧尼,我今天有点疲惫了。”

话说着,林允儿的目光就从车窗外那满眼的霓虹灯光与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收回来,回头看向车内,双眼对上了自家经纪人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金明京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点奇怪的感伤,那清澈的眸光里泛着涟涟的光泽,着实令人说不出什么继续去工作的话来。

也是,这段时间一直来回奔波,今天又被东国大学当成人形的广告牌使唤,感到疲惫也是很正常的事。

金明京于是就此打住了话头。

直到保姆车开到林允儿家附近的时候,她才开口对临下车的林允儿嘱咐道:“早点睡,明天还要赶飞机回中国。”

“嗯,我知道了。”

“哦对了,我听容夏说,中国那边发现了有私生饭在跟踪监视的现象?你在那边拍戏,自己平时也多注意一点,毕竟那是在国外。”

林允儿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接着她还是对金明京温婉一笑,很乖巧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就戴好帽子和口罩,走下了车。

金明京坐在保姆车里,目送着她渐渐走远,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就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

“真奇怪……总感觉这丫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

“嘀哩哩!”

“呼……”

解开密码锁,开门走进一片黑暗的房子里,转身打开灯光,下一刻,眼前亮起的灯光和家的气息仿佛一瞬间就让林允儿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紧跟着,她眨眨眼,好像想起了什么,顾不上换下外套,穿着袜子就跑进了家里的一间房间,翻找过后,被她找出了一个纸盒。

把这个纸盒拿到客厅里,放到了茶几上,林允儿坐在沙发上蹙眉犹豫着。

她习惯性地抬起手,把大拇指的指甲放在嘴里轻咬,眼神则飘忽地在纸盒与其他地方之间游离。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红唇一抿,身子往前蹲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纸盒。

失去盒盖的遮挡后,纸盒当中的那尊陶瓷雕塑立即就暴露在了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光滑的陶瓷表面上折射着淡淡的光芒。

修长的手指下意识轻敲着桌面,林允儿整个人趴在茶几上,如临大敌般紧盯着纸盒中的这尊陶瓷雕塑,嘴里迟疑地说道:

“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13、我看见你的声音

“科长,那我先走了。”

“嗯。”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都庆洙在低头示意后,就开始穿起了西装外套,“您也早点下班吧,时间不早了。”

通过办公室的小半面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早已红霞满天,街道上不少的商铺都亮起了一大片绚烂的霓虹灯光。

“嗯,我等下就会走。”还坐在办公桌后的林深时继续低头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先下班吧。”

“是。”

都庆洙拿上自己的公文包,但转身没走出去几步,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来。

“哦对了,科长。”

“还有事?”

“澳大利亚的那个羊毛进口案您还记得吗?”

“嗯,你周六的时候不是才跟纤维组那边协调好吗?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林深时抬头看向他,虽然语气平淡,但神情却透露出了些许的专注。

“那个,我估计得出差一趟了。那批羊毛的标准回潮率要求是15%,但是有三分之一的货物不达标,要完成交易的话时间有点赶,我今晚就得走了。”

“嗯。”听了都庆洙的话,林深时就往后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辛苦你了。”

“这是应该的。”都庆洙满脸微笑地冲着他低低头。

“那你就赶紧先回家休息一下吧。”

“是。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科长。”

林深时书写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就轻声说道:“嗯……走吧。”

都庆洙露出一个让人很有好感的笑容,就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转身离去。

林深时在后面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随即就莫名地摇摇头,重新伏案工作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外边的天色都彻底暗了下来。

林深时这才合上桌上的那份文件夹,轻吐一口气,抬起手揉了揉脖子。

接着,他转头看看早已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就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站起身来,一边整理桌上的东西,一边关掉台灯,准备下班回家。

“哦?您现在才下班吗?哎一古,真的是辛苦了。”

“呵呵,明天见吧。”

走出公司大楼后,迎面袭来的冷空气让林深时在原地顿了顿足,他看了看四周,就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韩国的上班族绝大多数都喜欢在下班后去喝上几杯,这就是韩国职场盛行的酒桌文化。不过林深时没有这个习惯,事实上,他本身就没有饮酒的爱好。

因此,一路目标明确,对沿途的风景没有丝毫的留恋,不到半个小时,林深时就回到了自己家楼下,也就是如今已名为“秘密森林”的那家咖啡店门前。

推开店门后,迎面就是几张灿烂的年轻笑脸。

“您回来了。”

“嗯。”

“欢迎回来。”

“嗯。”

这几天以来,每天上下班时和咖啡店里的店员们相互问候已经成为了林深时的一项日常,他原本不太习惯,但后来想想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要求店员们称呼自己的时候去掉“社长”的前缀,否则的话,每一次店里面都会有那么几名客人转头看向他。

“嘀哩哩!”

解开一楼通往二楼的那扇门的密码锁,再顺手把门关上,外界的喧嚣就开始与自己无关了。

楼梯上方的感应灯亮了起来,林深时沿着阶梯走上去,再掏出钥匙打开尽头处的那扇木门,里面就是他目前在韩国的住所。

进门后,先打开灯,再把公文包放好,换上拖鞋,顺带着脱下西装外套,挂到玄关旁边的衣帽架上,最后把西装内兜里的手机拿出来,这就是林深时每天下班回到家后的一套基本流程。

“叮咚!”

踩着拖鞋走进厨房里,把手机放到大理石的厨台上,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刚喝了一口,一声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林深时暂时置之不理。自从他办了新的手机号码后,这几天来就经常收到一些新短信,大部分都是些无意义的内容。

他先喝了几口水,等把那瓶饮用水放回冰箱后,才转过头来,拿起手机看了看。

一下子,平静的脸上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深时放下手机,眉头轻皱起来。

怎么回事?

是怎么知道自己新号码的?

这可不是凭借什么黑客手段就能办到的事,毕竟自己眼下人在韩国,难道对方神通广大到能通过自己的身份信息查到什么?

还是说,实际上问题出在自己国内的亲友那边?

“叮咚!”

又有一条新短信发了过来。

【不管你能不能听到……我希望你停止你现在的那些行为】

那些行为?什么行为?

林深时的指头无意识地轻敲着台面,与此刻身处另一端的那道纤瘦身影恰巧保持了同步。

“叮咚!”

【我知道你可能很喜欢我……可是,这是不对的行为,请您不要再做出这样的事了】

林深时抬起手挠挠额头,完了又重看了一遍这条新短信的内容。

没错,自己没看错。

什么,喜欢你?

林深时不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神经病吗?”

忍不住摇摇头,林深时就拿着手机转身朝卧室走去。

“叮咚!”

没想到,刚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他就收到了第三条新短信。

【哎,算了。我可能真的疯了,就算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也肯定会当作没听到……要不然,还是把这座雕塑砸掉算了?】

雕塑?

林深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挑挑眉,目光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床头那尊立于台灯下的陶瓷雕塑,栩栩如生的造型在莹润的光泽衬托下更显鲜活。

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林深时就回头再看看手机上的这条短信,低声自语道:“听我是没听到……但是,我看到了。”

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在他的话音落下后,就有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吓人地突兀响起。

“叮咚!”

本来还苦恼地趴在茶几上的那道纤瘦身影顿时就受到惊吓一样,连忙四下扭头看了看,然后才从沙发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结果这一看,她的双眸立刻就睁大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抬头看看家里的四周,还有那尊放在茶几上的陶瓷雕塑,眼神活像是一只遭遇到危险的小动物,高度警惕,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害怕。

看到?

这意思是说,真的是在监视吗?!

那么,设备装在哪里?家里?还是说……

林允儿收紧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茶几上的那尊陶瓷雕塑。

还好自己之前并没有把这尊雕塑摆到什么奇怪的位置去,只是床边的话……应该,没被拍到什么吧?

一想到这,她的四肢就是一片冰凉,一股窒息似的晕眩感袭了上来,紧跟着,一团难以形容的怒火就从心里冒了出来。

她的胸脯一阵起伏,不假思索地抓起了那尊雕塑,想要挥手砸掉,可动作到一半,又意识到了什么,举起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在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把那尊陶瓷雕塑重新摆到了自己的面前,美丽的脸庞上显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神态,语气生硬且郑重其事地对着雕塑说道:

“我们,认真地谈一谈吧!”

……

“叮咚!”

林深时看了一眼手机上收到的新短信,就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回事,他的手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个名字,林深时的眉头就皱了皱,他接起了电话,问道:“嗯,都代理,有什么事吗?”

“那个,科长……出事了。”

都庆洙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与懊恼。

林深时的眼睛一瞬间眯了眯,口中依然镇定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着急,把事情讲清楚。怎么了,是那批羊毛出现了什么新的情况吗?”

“不是,是这样的……”

电话那头的都庆洙缓了口气,这才讲述起来。

“我刚刚在车上翻看资料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五组的前任主管卞科长之前也接手了一个本该属于纤维部的项目,在卞科长离开前没有结束,就留在了我们组里,是一个关于羽绒服出口的项目。本来也没什么,我就是刚才忽然想起来,这个项目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传来新的进度了。于是,我就打了一通电话过去问了问,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才知道,人家服装厂的制作的确一直在进行中,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我查了一下卞科长当初签好的合同才发现……按照合同的条例,这批羽绒服必须在3月20日之前抵达加拿大。”

所有事情在刹那间就想通了。

林深时抬手捏了捏眉心,拿着手机问道:“我们最近能找到的一班货船是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六点。”

电话那头的都庆洙用十分悲观的语气说出了这个事实。

14、拉你黑名单

“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刚回到家就不得不再次投入工作的林深时甚至都来不及换一套衣服。

他穿着那件略微发皱的白衬衣快步走出卧室,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就从玄关处的衣帽架上取下了才挂上去不久的外套。

“两万件羽绒服其实已经差不多制作完了,要是今晚服装厂全员加班的话,应该能在凌晨四点前制作完毕。”

“这个时候,我们要的是绝对的保证,而不是模糊的推断。”

“叮咚!”

【呀,现在你又要装作没听到吗?】

林深时穿上外套,就用一只手拿好手机,见又来了一条新短信,他点开看了一眼,就随手退回通话界面,顺带着不管有用没用,又一次把这个号码给拉进了黑名单里。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皮鞋,继续讲着电话:“我们现在能找到多少人手?”

“这个时间,想找到人太困难了,如果只是一般的劳力还能想想办法。”都庆洙的语气显得很无奈,“关键是需要有一定操作经验的工人,我们现在根本找不到这种人。”

“我们公司,或者我们组就没有什么比较熟悉的服装厂吗?”

“您也知道,本来这种项目一般都是纤维组那边的,我们组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脉。”都庆洙为难地回答道。

听到都庆洙的话,换好鞋的林深时就站定在家里玄关口不再说话。

明黄色的暖调灯光从头顶洒落下来,给他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但没有低沉,也不显压抑,有的,仅仅是给人一种正在安静沉思的感觉。

“你刚刚说如果全员加班的话或许能赶得及,但就算是制作完毕,两万件衣服要打包、装箱、搬运,走海运的话,还需要做好防潮包装,你确定时间还来得及吗?”

忽然,林深时又开口问了一句。

“对……”

电话那头的都庆洙更加苦恼地说道:“这也正是最令人头疼的地方。事实上,因为负责人并不清楚具体的发货时间,目前所有生产出来的衣物都还只是摆在库房里面。现在服装厂的人都投入了生产中,根本没有多余的人员来负责这些。”

林深时眯了眯眼睛,没有带公文包,直接打开门,沿着阶梯往楼下走去。

“听起来这家服装厂好像规模并不大的样子,为什么这个项目会找他们合作?”

“实际上,这家服装厂有那么点特别。”

“什么特别?”

“那个——”

“算了。”

没等电话那头的都庆洙回答自己,林深时就改口打断了他的话,拿着手机轻声但发音清晰地说道:“首先,把我们组所有能叫来的职员都叫过来吧,能找来多少的空闲人手也都尽量找来。我们直接去服装厂那边集合。”

“是,我知道了。”耳边的手机里传来了都庆洙郑重的回答声。

走到一楼的咖啡店里,店里的落地窗都被拉下了铁皮的卷帘,店内一片黑暗,显得格外安静,唯有墙上的时钟在“嘀嗒”走动的声音。

打开一盏灯后,林深时也没去关注店里那空无一人的寂静环境,走进了咖啡店操作台的里间,准备从后门出去,“不管怎么样,现在首先要避免违约的情况发生,明天一定要把货物准时送到码头。”

“今天是24日,就算明天能准时把货物送上船,要在下个月20日前到达温哥华港的话……时间上也很危险呢。”

“我们有其他选择吗?”林深时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都庆洙沉默了一下,就恭敬地应道:“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通知其他人……抱歉科长,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和你关系不大。”

从后门出来,经由小巷走到咖啡店后方的街道上,林深时挥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语气恢复了既往的平静与镇定:“出差了还麻烦你,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可惜我现在人在外地,没办法一起过来帮忙。”

“你只要帮我把其他人找来就行了,你不参加也没关系。”

电话另一头,都庆洙听到这话后似乎就顿了顿,旋即还是郑重其事地拿着手机说道:

“是,我知道了。”

……

直到走进服装厂的厂房后,林深时才真正明白过来之前都庆洙口中所说的“特殊”到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家由残疾人组成的服装厂。

看着被引到自己面前的这位服装厂负责人,林深时向来情绪波动不大的脸上就少见地露出了一个让人不由安心下来的微笑。

他自然地伸出了自己不惯用的左手和这名负责人友好地握手问候,仿佛全然没有看到这名负责人右手边空荡荡的衣袖。

实际上也没话好聊,在和林深时简短地说明完目前服装厂的生产情况后,这名负责人就急匆匆地转身回到生产线上帮忙,要知道,着急的人不仅是林深时他们,对于这家服装厂来说,han shin综贸的这单订单也意味着他们年初最大的一项收入。

林深时转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些人,就点了点头。

营业五组抛开他这个科长,正式的职员一共有四名代理和六名职员,晚上除了都庆洙以外,其余的人全都到齐了。

“相信之前在电话里,都代理应该都跟大家简单解释过情况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抱歉这个时间还把大家找过来。”

“哎,科长您太客气,我们都是五组的成员啊,有事情我们当然都得过来。”

“对!对!”

“这话没错。”

几名正式职员连忙摆摆手,对待林深时的态度依旧是一股掺杂着疏远的恭敬。

这很正常,林深时上任还不到一周时间,大家或许连脸都没认熟,以后自然会慢慢熟悉起来,现在并不着急。

“科长。”

那名叫作金锡敏的代理一脸苦笑地凑上前来,对着林深时深深地弯下了腰,“实在抱歉,这几天因为事情太多了,我就想着先处理要紧的事项,结果没想到……”

他就是自卞科长后接手这个羽绒服出口项目的人,本来以为不会有问题,就暂时搁置到了一边去,结果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其他人、包括另外两名在场的代理见到这一幕都不敢出声,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林深时的脸色。

没想到,林深时看着在自己身前九十度弯下腰的年轻代理,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检讨之类的话,等之后再说。现在时间不等人,生产交给工人们负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时间很紧,得快点开始才行。”

“是……是!”

金珉锡直起身来,整个人顿时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赶紧就跟上了林深时的脚步。

“呀……说起来我怎么对这个项目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马上就要三月份了,这个时间羽绒服还能卖得出去吗?”

跟在最后面,几名底层职员正在低声交流着。

“你当然没印象了,这个项目是之前卞科长直接从前任部长手里拿的。你就没发现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盈利项目。”

“不是盈利项目?那我们、不是,卞科长之前为什么要接?”

“还能是为什么?公司交代的任务呗。这个项目啊,其实是我们公司响应政府才做的一个项目,这几年我们公司不是一直都在经营公益形象吗?这个羽绒服的出口项目就是我们公司为一个残疾人组织和加拿大那边牵线达成的一个合作。”

“什么,原来是这样吗?”

“嗯,没错。这些衣服本来也没打算要卖出去,到时候加拿大那边的慈善机构会免费发放给一些流浪汉之类的。不然你以为这种小项目,我们组干嘛要做?做这个我们根本就没有利润可言,反而还要倒贴不少费用。”

“啊……所以说现在科长和代理们才会那么紧张啊。”提问的那人也不是笨蛋,当即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就是说啊,你想想看,要是普通的项目,这点小失误也就算了,但现在这可是公司安排的任务,要是搞砸了,你觉得到时候我们组会怎么样?最关键的是,我们科长不是才刚上任没多久吗?这要是出事了……”

话说到这,说话那人就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我听说,这个项目原先签的不是cif合同吗?为什么还规定了抵达的时间?”

“呵,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最有趣的地方还是,不知道是卞科长没有通知到位,还是服装厂自己的原因,在此之前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批货下个月就得送到加拿大去。”

一群人突然相互对视一眼,全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他们并没注意到,一道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身影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全都听入了耳中。

奉伽绮紧咬着嘴唇,目光不住地看向前面林深时的背影,低掩的脸上满是自责与担忧。

15、前辈、后辈

两万件羽绒服,必须在凌晨四点前装车出发,这才能够及时赶上货轮“”发船的时间。

以营业五组目前的人手来说,这显然是一件极其困难、乃至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最后经过多方联系,林深时他们还是在这个时间点找来了近二十名的雇佣人员,这才使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啪!”

当林深时和几个人抱着最后一箱货物放到货车的车厢里后,他们从黑暗的车厢里走下来,林深时先是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再抬头看看四周那一片注视自己的人群,平时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在这一刻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冲大家笑着说道:“行了。”

手表上显示着,距离凌晨四点钟还差几分钟的时间。

“行了!”

“啊,终于……我们成功了!”

“哎一古,还以为这一次死定了,吓死我了……真是万幸呢。”

一瞬间,十几声难以抑制的欢呼声就在服装厂前宽阔的露天水泥地上回荡起来。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喜悦与疲惫并存,有的人甚至激动到相互拥抱了一下。

当意识到这次失误的严重性后,营业五组的职员们都觉得头顶上像是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铡刀一样,要是没能好好解决问题,谁也不知道公司后续的反应会如何。

越是大企业,就越是容不得半点的出错。这个世界从不缺少优秀的人,当初争得头破血流才挤进这家公司,没人想要狼狈地滚出去。

现在好了,货物将会按时发船,只要海上航行的环节不出意外,一切就都结束了。

“林科长,这一次真的是谢谢你们了!真的……真的是非常感谢!”

目送着最后一辆货车驶出服装厂的大门,林深时一转头,就看见了服装厂的那名负责人走到自己面前,不断对自己鞠着躬。

看得出来,他的确对林深时以及今晚到场的营业五组成员充满了万分的感激。

谁都明白,这个羽绒服项目其实就是han shin综贸在做一次“慈善活动”。可就算是别人送到自己碗里的饭,也要能吃到才行,要是因为自身的原因,连人家的善意都没办法好好接受的话,这才是最令人懊悔的事。

林深时看着眼前这名服装厂负责人略显佝偻的身形,还有随着他的鞠躬动作,在空中晃动的那截空荡衣袖,不由就稍稍默然。

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轻地说了一句:“辛苦了。”

这名看年纪大约也四五十岁的残疾男人闻言动作就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紧跟着,他就抬起头来,那张额前头发被汗水沾住的黝黑脸庞对着林深时摆出了一副轻松的笑容。

而后,他就转过身去,咧着嘴大声说道:“各位,非常谢谢各位今晚的帮助!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不如我带大家去汗蒸房洗个澡?解除疲劳这是最好的了,之后大家再回家,怎么样?”

“汗蒸房?”

不少本来还在揉脖伸腰的职员一听这话也有些意动,只是他们都没急着开口回答,而是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和负责人站在一起的林深时。

“你们不用在意我,想去的人就去吧,这个时间点,估计回家也睡不了多久,去汗蒸房那边休息一下,等几个小时后再上班也不错。我就不去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去吧。”

林深时一边脱掉工作手套,交还给了负责人,一边就对大家摆摆手,转身走回厂房中。

听到林深时这么说,大家对视一眼,就由代理牵头,一个个朝着林深时的背影微躬说了一句“您辛苦了”,然后一群人就跟着服装厂的负责人走了。

经过今天的相处,他们发觉这位新上任的年轻科长尽管在工作中要求严格,但私底下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看来以后的职场生活,相互间没准能过得舒心不少。

营业五组的人都没注意到,有那么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脱离了出来,她跑过只剩下几盏高杆照明灯的空旷水泥地,也选择回到了厂房里。

“嗯?你怎么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奉伽绮刚跑进厂房里,刚好就迎面碰到了穿上西装外套正往外走的林深时。

她脚步陡然一停,微张着小嘴,明显一脸犹豫地看着林深时。

林深时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回头望了望厂房里面,就转过头来对奉伽绮说道:“如果不是有东西没拿,我们就出去再说吧。里面的那些工人,差不多都睡着了,我们不要打扰人家休息了,今天晚上最辛苦的人其实是他们。”

奉伽绮连忙闭上嘴点头,接着就很乖巧地跟着林深时走了出去。

“那个,科长……”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服装厂,在夜幕下,慢慢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概是位置偏僻的缘故,一路上街灯的相隔距离很远,导致他们的身影似乎都有点融进这份深沉的夜色里。

“嗯。”林深时鼻中轻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奉伽绮,“你想好要对我说什么了吗?”

“那个……”

做了个深呼吸,奉伽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十分郑重地对着林深时鞠了一躬,道:“科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才害得所有人今晚忙碌成这样。”

“你的错?你做错了什么?”

奉伽绮紧咬着下唇,不敢抬头去看林深时的表情,“之前科长您叫我帮忙检查组里的项目资料,这个羽绒服的项目当时就是由我检查的……”

“就因为这个?如果这是错误的话,也该说是我的错误才对。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要仔细检查合约的条款,与你无关。”

“可、可是……”奉伽绮仍在纠结。

“好了。”

奉伽绮感到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止不住地抬脸看去。

林深时面带一抹微笑,继续向前走去,“这件事该负责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我没有把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揽上身的毛病,所以你也不要这么做。”

奉伽绮一愣,旋即就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那个,科长。”

不多时,身边又响起了一道低如蚊声的声音。

“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个……我之前听前辈们说,这次这个羽绒服出口的项目签的是cif合约,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你如果是要问这个词的具体意思,等几个小时后公司开门,我记得我们组里有一本《贸易专用英语词典》,你自己去拿来看看就明白了。”

奉伽绮重新低下了头,应了一声:“哦,是。”

“不过,我倒是知道你想问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这么跟你说吧,在cif合约中,当货物在装运港越过船舷后,就意味着我们完成了交货,此后一切都和我们没关系了。这话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奉伽绮的头脑并不笨,在听完林深时言简意赅的解释后,她顿时就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动:“那么……货物上船后,是不是就意味着,货物什么时候抵达也和我们没关系了?”

“嗯,没错。”

“那、那为什么……”

林深时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所以说,一般在cif合约当中,我们从来不会规定什么具体的货物抵达时间,这在贸易当中,是违规操作。”

奉伽绮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还想说话,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一道听起来挺耳熟的中年声音就远远地传进了他们两人的耳中。

“哦?林科长。没想到在这里碰面呢。”

奉伽绮扭头看去,忍不住一阵吃惊。

在前方的道路边上,正有一名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站在路灯下望着他们两人。

“金科长?您怎么会在这?”

“哦。这附近有一家锗石床垫的生产厂,我刚好有事过来找一下厂长。”

“这个时间?”

“做现场的人,昼夜加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凌晨的光线暗淡而柔和,奉伽绮总感觉此时的金尚植看上去比之前白天时所见的模样要和善许多。

林深时听了金尚植的回答也点点头,没说什么,随后就忽然转头对奉伽绮说道:“你先回家吧,今天辛苦了。”

奉伽绮瞧瞧林深时,又瞧了瞧面前的金尚植,就小声地点头应道:“是。”

说完,她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是临走前,还是回头多看了一眼。

科长这是和金科长有话要说吗?可是,他们两个人又能有什么话好说?

女孩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

“奉伽绮吗?这孩子还不错。”

金尚植站到林深时的身边,同样望了望奉伽绮离去的背影。

林深时收回视线,侧头看向金尚植,而金尚植也正好转头看向他。

接着,两个人就站在路灯下相视一笑。

两只不同的手掌伸出,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好久不见,前辈。”

“好久不见,我们后辈。”

16、错过的两个人

“啊,烦死了!”

静悄悄的房间里,突然就响起了一声充满烦躁的叫嚷,那道原本看起来正在安眠的窈窕身影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在光芒亮起的瞬间,林允儿的脸孔也在黑暗中随之显露出来。

她的头发略显凌乱,双眼有点红通通的,显然是没睡好觉。

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到凌晨四点半了。

接下去最多还有三个小时,她就必须起床化妆,准备去机场,然后在粉丝们的尖叫声中与记者们的闪光灯下,美丽优雅地登上那班前往中国的飞机。

“哎西……”

一句罕见的脏话低不可闻地响了起来。

林允儿抬起手撩了撩自己额前的长发,眉尖紧蹙,抿着嘴唇。

片刻后,她就一掀被子,踩上了拖鞋。

但在走出卧室前,她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拿了一件很宽大的外套,披到本来就没有裸露出什么的身上。

来到客厅里,一打开灯,明亮的光线便洒满了客厅里的每个角落,林允儿的视线也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桌上那座沐浴着灯光的陶瓷雕塑。

“也不知道脸色是不是变得很难看,要是被明京欧尼知道我这么晚还没睡的话,没准走机场的时候她会直接拿块纱巾把我的脸包起来……”

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林允儿紧了紧身上的那件外套,似乎得到了几分安全感,这才走到沙发上坐下,而后疲惫地自我嘲笑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今天实在是过于敏感了一点,甚至可以说是神经质。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能怪她,世上任何一个女人碰到了这种事,恐怕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冷静。

她这几个月来的睡眠本就不太好,结果现在又出了这摊子事,夜里躺在床上就只能盯着天花板干瞪眼。

人的想象力才是最恐怖的东西,它能引导人们幻想出无数种可怕的猜测。

时间过得越久,林允儿心里面就越是害怕,在极致的忐忑与忧虑过后,一切的情绪就酝酿成了一股无比的愤怒。

林允儿坐在沙发上,瞧着那尊笑态亲和的“三神奶奶”,忍不住就伸手将其拿了起来,举到自己面前大声地说道:

“你到底是谁啊?!”

……

“叮咚!”

刚举起啤酒罐的林深时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机,就皱皱眉头,伸出手将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息屏。

“这个时间,是谁发来的信息?”

坐在他对面的金尚植手里也拿着一罐啤酒,好奇地问道。

他们两个人此时正坐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超市外面,除去店内那名昏昏欲睡的打工店员以外,就只有他们两位客人,安静而自在,正适合坐下来聊天喝酒。

“没什么。”林深时面不改色地说道,“就是一个喜欢骚扰别人的神经病而已。”

“就是那种陌生人的短信骚扰吗?”

“嗯。”

“那你把号码拉进黑名单不就好了?”

“没用的,黑名单拦不住她。”林深时喝着啤酒,随口回答了一句。

金尚植挑挑眉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林深时,好像就明白了什么,不由笑道:“你有女朋友了?”

“咳!”

差点被口中的酒水呛到,林深时皱眉看向了一脸笑意的金尚植。

“怎么了?你以为我是什么跟不上时代的老顽固吗?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是这样,嘴上在吵架,其实心里面都在为对方打开着门。”

林深时有些哭笑不得,“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都知道。你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好脾气过?什么黑名单拦不住她,我还听不出来这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情话吗?”

林深时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想了想,他也懒得再说,索性就继续说起了他们两人方才讲到的那个话题:“说起来,我们也有两年没见了吧?”

“何止两年,都快三年了。”

金尚植见林深时转移话题,也不拆穿,只是略显没好气地看着他,“自从你来韩国参加完科长的培训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呀,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这个前辈了?”

“怎么可能。”

林深时说了一句,接着低头看看逐渐被掌心温热的啤酒罐,“商社男不都是这样吗?平时忙起来,就顾不上亲近的人了。”

“你这么一说,倒也没错。”金尚植转头望了望四周空无一人的寂寥街道,也感慨地点点头。

“不说这个了。”林深时抬起头,露出微笑地注视着金尚植,“几年没见,前辈您最近过得好吗?”

“还能怎么样?我这个万年科长也没什么特别的。倒是你,这一来闹出的动静倒是不小。这大晚上的,到处找人。”

林深时听到这话就一挑眉毛,“您也收到消息了?”

“不然你以为我们两个为什么会这么巧地碰上?原来还想帮帮你,但后来看你自己解决了,就算了。”

说到这,金尚植又笑了笑,问道:“说起来,我那天的问候,你收到了吗?”

林深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同样失笑道:“当然了。‘谁不是从新人被一路骂过来的’,这句话还真是久违了。”

“不过,你小子晋升速度还真是很快啊。当初还是在我手底下培训的小代理,现在都被调到了总部来,和我一样了。”

“我可不是自己自愿调过来的。”林深时吐了口气,若有所指地回答道。

“我早跟你说了,安世权那家伙,能力不怎么样,上进心倒是很强,你在他手底下,迟早会被他盯上。不过现在想想,这也是好事。我是没什么指望了,要是能看到你成为我们公司最年轻的外籍部长,我就算是得到最大的安慰了。”

“我听别人说,这次您本来能够晋升次长的,但因为我的原因被卡住了?”林深时瞧了瞧金尚植的脸色,“这是真的吗?”

金尚植闻言就嗤笑一声,“是那天那个人事部的职员告诉你的吧?他们部长和朴熙庆是自己人,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去听人事部那些人的鬼话。”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公司里有些人在胡乱谣传,说我和朴熙庆是一伙的。你和安世权一来,不就打破了朴熙庆晋升部长的美梦了吗?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要是我真有什么背景,还能当这么多年的次长吗?”

“也不一定是胡乱谣传。”林深时思索着说道。

金尚植和他对视一眼,这个平日里一向严肃刻板的中年男人就似笑非笑地压低了声音:“社长马上就要换人了,在公司中层里面,不算你,我是剩下唯一一个说话有一定份量、又没有派系的人。”

“看来那位朴次长想让大家误会您什么,顺便逼着您做出选择。”林深时喝了口酒,就对金尚植笑道。

“没错……”

金尚植坐直了身体,一边点着头,一边又莫名一笑,道:“我管他呢,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哦对了,那天那个人事部的家伙,居然还说我入社不到二十年。呵,我真是,我都入社二十五年了!你当时听到也很无语对吧?”

提起这事,林深时也是面露莞尔。

“报到那天你做得不错。”金尚植赞赏地看着林深时,“有时候藏着一点没什么不好。更何况,在这段时期你要是和我扯上关系也没有什么好处。以后,我们在公司里见面还是跟之前一样,装作互相不认识吧,或者偶尔像前几天那样,在他们面前装着吵一架,我感觉也挺有意思的。”

林深时明白他的想法,就点头应是。

“叮咚!”

又是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

面对着金尚植看过来的玩味眼神,林深时也没去理会手机上收到的新短信,仰头就把罐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完了。

……

“是假装没有听到,还是真的没有在听?”

双手抓着那座陶瓷雕塑,林允儿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最终,她只好闷闷不乐地将手中的雕塑随意扔到了沙发上,起身走回自己的卧室。

按下开关后,灯光熄灭,随着房门合拢,一切都重归宁静。

寂静的客厅里,只剩下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走动着,这唯一的动静在黑暗的环境中被衬托得更加明显。

直到……

当墙上的时钟慢慢指向4点29分后,原先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忽然就亮起了一道光!

一簇夺目的微光在沙发上毫无征兆地闪烁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林深时家中,卧室里的床头柜上,也蓦然亮起了一缕光芒,认真一看,光芒来源于床头柜上的一座雕塑……

两个不同的地点,两座一模一样的陶瓷雕塑,冥冥中仿佛在互相呼应。

然而这一切——

在今夜,不管是已然入眠的女人,还是正在外面喝酒聊天的男人,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知道。

17、起风之前

次日。

忙碌成一片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与敲击键盘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大家各自若无其事地工作着。

工作中难免失误,有失误就该去弥补,这都是职场人习以为常的事,在事情结束的第二天,营业五组的每个人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精力投入了新的工作中。

“这是什么?”

坐在办公桌后的林深时看着被放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粉色保温壶。

“是明太鱼汤。”

“明太鱼?”

“对……是我偶妈今天早上回大邱前帮我煮的,用来解酒很不错的。”

话说着,神色拘谨的女孩就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脸色。

林深时一愣,旋即瞧着奉伽绮的表情就反应过来,侧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不太好意思地问道:“酒味很重吗?”

奉伽绮连忙摆摆手,小声地解释道:“没有……就是,我自己对这个比较敏感而已。”

“那就是真的还有味道了?”林深时略显苦恼地扯扯嘴角,“亏我来公司前还特意回家洗了个澡,看来昨天确实喝得太多了。”

“没什么的,科长……职场人喝酒不是很正常吗?我阿爸平时也很喜欢喝酒。”

奉伽绮看起来在竭力向林深时证明自己并没有对他留下什么坏印象,“而且,实际上是我的鼻子比较灵敏而已。”

“总之,谢谢你的提醒。”

林深时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把那个粉色的保温壶给推了回去,“但这不是家人为你煮的吗?我就算是上司,也没理由接受这样的好意。心意我收到了,汤你还是自己拿回去喝吧。”

“……是。”

听到林深时这么说,奉伽绮就幅度很小地点点头,伸出手把保温壶重新抱进了自己怀里。

“还有什么事吗?”

刚准备转身,奉伽绮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稍稍回过头来,林深时也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再次看向她。

“没、没什么!科长,我回去工作了!”

看着抱着保温壶跑回座位上的女孩,林深时摇头一笑,手里拿着中性笔,继续低头翻起了文件。

“咚、咚。”

两声敲着办公桌隔板的声音将走神的奉伽绮唤了回来。

她一抬头,宋光日那张布满狐疑之色的微胖脸庞就进入了她的视线中。

“呀,你和林科长……两个人很熟吗?”

奉伽绮眉头一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不是,”宋光日一边望了望那边正在工作的林深时,一边就瞅瞅奉伽绮,语气很是疑惑,“你什么时候会把自己碗里的饭拿给别人吃了?”

“你这是在损我吗?”奉伽绮没好气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吧?我就从你那夹了一小块肉,你拿着书包追了我半个学校。现在是怎么回事?居然会把自己带来的食物送出去。难道你终于开窍了?懂得要奉承上司了?可要是这样的话,送这个会不会显得太寒酸了一点?”

“我偶妈煮的汤可是全世界最高的!”

奉伽绮用自己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狠狠瞪了瞪宋光日,然后就抿抿嘴,低声说道:“科长很照顾我,所以我就拿给他了,这又怎么了?难道感谢别人都不行吗?还有,高中那是因为你抢了我的训练餐,我那时候每天都要大量运动,不保证能量摄入你要我怎么办?”

一听到奉伽绮这么说,宋光日的神情明显就变得尴尬起来,他干咳了两声,打算把这个话题略过去。

“说起来,你怎么跑到我们五组来了?不用工作吗?”

“没什么。”宋光日叹了口气,“我们组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所以我就跑出来逛一逛。”

“那你就非要跑到我这里来吗?”

“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再说了,其他组的科长我都不熟,就像你说的,林科长其实人还不错嘛,要是换了别的组,我站在这里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那些人肯定早就要大声骂人了。”

宋光日的话让奉伽绮一下子有些心虚地瞅了瞅不远处的林深时。

那道坐在办公桌后的身影看上去十分专注,奉伽绮一时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你……快点回去!”

不管怎么样,被宋光日提醒一句,奉伽绮也反应过来,立马就要赶人,她可不想被林深时误会自己不认真工作。

“我会走!”宋光日无奈地翻翻白眼,“我就是趁着狗脸不在才跑出来的,算算时间,他外出马上就要回来了,等下估计就算是休息时间你也看不见我了。”

狗脸?营业三组的那位金科长吗?

奉伽绮眨眨眼。

她仍然记得昨晚看见的那一幕,只是她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再加上林深时看样子并没有要跟自己解释的意思,就只好把这个疑惑埋藏在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临走前,她感觉金尚植和林深时之间的气氛完全不像先前在公司里时那么针锋相对,两个人反倒是很融洽的样子……

“哦?代理,您回来了?”

“都代理,早上好。”

“大家早上好,真的很抱歉,昨天辛苦你们了。”

“哎,没什么。”

“没错,代理您不是刚好要出差吗?我们都能理解,不会怪您没义气的。”

这时候,一阵不小的动静吸引了奉伽绮的注意力,她转头一看,就立刻起身和宋光日站在一起,向提着公文包走进营业五组办公区里的都庆洙鞠躬问候。

在和众人一一问好后,都庆洙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两名表现还是很拘束的新人,就微微一笑,对他们微笑地点头道:“早上好啊。”

说完,他也没放下公文包,而是径直走到了林深时的办公桌前,非常恭敬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科长。昨天真是辛苦您和其他的职员了。”

正在操作电脑的林深时扭头看来。

都庆洙此时的形象其实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匆忙结束工作赶回来的缘故,他还穿着昨天下班前林深时看到的那套西装,眼睛微微发红,似乎也是一夜没睡,在用心工作。

相较之下,回过家洗过澡还换了身衣服的林深时看起来倒是要比他整洁和精神许多。

“嗯……你也辛苦了。”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林深时对都庆洙示意地点了点头,就回过脸去继续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显然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

都庆洙舒了口气一样,朝着林深时又鞠了一躬,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在林深时看不到的角度里,都庆洙在转过身后,脸上的放松就变化成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思索,他坐到座位上,眼角的余光却在不住地审视着林深时平静的侧脸。

难不成,真的没有发觉吗?

摇摇头,都庆洙就低头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了各类的文件。

他并不知道,在他开始工作后,坐在科长位置上的林深时也有意无意地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仅是一眼,就很快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工作上。

“嘟嘟嘟……”

桌上的座机响了起起来。

正在工作的林深时伸手拿起了话筒,轻声说道:“嗯,是我。请问是哪位?”

“你到现在还没记熟公司的座机号码吗?”

一道低沉而苍老的熟悉声音传入耳中,林深时先是思索,下一刻就面露恍然,对着话筒说道:“抱歉,部长。”

“尽快熟悉这些,这也是业务能力的一种。我也就算了,要是以后专务,甚至是社长通过内线打电话给你,难道你也要他们自报家门吗?”

安世权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严厉,但紧跟着,他的语气也莫名一缓,“那个加拿大的羽绒服出口项目,我今天听说了……你做得不错。”

林深时谦逊地回答道:“没什么,这本来就是我工作上的失误。”

电话那头的安世权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做得好吗?既然是失误,你吃点苦也是应该的……我夸的是,今天你倒是收住了脾气,没去找卞贤的麻烦。”

“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卞科长的错,人都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林深时面不改色地说道。

“哼,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不过你现在这么做是对的,我们才回来,不适合闹出太大的动静。记着,这是一次教训,如果还有第二次,你就亲自来我面前说明清楚吧。”

林深时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扫那边坐在座位上的都庆洙,就若有所思地低声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最好如此……这件事总的来说你还算处理得不错,我这边刚好有一件轻松的差事,过几天是纳税者日的颁奖仪式,本来应该由我去参加,但那天刚好我有其他的事,你就带上梁秘书,两个人一起去吧。从现在开始多认识一些韩国企业的高层人员,对你的将来没有坏处。”

颁奖仪式吗?

林深时忍不住皱起眉头。

18、就是有那么一个人

韩国的纳税者日,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与国家税务有关的纪念日。

不管林深时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而且职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应该与这样涉及到国家部门层面的颁奖仪式扯不上任何瓜葛才对。

直到和了解内情的梁恩彩碰头后,他才知道,其实他俩今天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这不是个例,而是常态。

大部分的韩国企业来参加这个纪念颁奖仪式都是出于形式,毕竟,除去那会受到表彰的几百名模范纳税人之外,仪式上其他的褒奖基本上全是颁发给公务员以及税务机构的。

因此,像这种既得不到实惠、又没什么意思的政治性活动,han shin综贸的高层们当然不愿意抽出宝贵的个人时间来参加,反正国税厅的邀请也没指名道姓,派谁来都一样。

“这份邀请肯定是社长交给了李专务,李专务又转手交给了老安,最后一心只想工作的老安就随手丢给了我们。”

一走进礼堂外面的等候厅,梁恩彩就附在林深时的耳边,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番分析。

鉴于她对安世权的了解,再加上自身的看法,林深时对此表示格外赞同。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一定要穿成这样吗?”

“就是换上一套正式点的西装和裙子而已,这有什么?”

听到林深时貌似有些无奈的低语,梁恩彩就眨眨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侧身一转,向他展现着自己身上这件深蓝色的连身裙。

“好歹是这么正式的场合,听说今天总统都会出席,我们怎么也得穿得好一点吧?”

不得不说,比起平日里那套看惯的黑白两色职装,梁恩彩今天放下长发、换上裙子的样子确实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亮眼之感。

只可惜林深时根本不能欣赏这些。

他抬手松了松脖领上那条刚被梁恩彩绑好的领带,就微微苦笑着说:“我就是有点不习惯参加这种活动而已。而且……你今天穿的这件裙子颜色太深了点,上面又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刚才要不是你叫我,我在一群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堆里都找不到你。”

“没想到你会这么关注我今天的打扮。”梁恩彩略感意外地看着他,“我当然有更好的衣服,但我要是穿上那种很显目的颜色,再加上到时候在场的女性又很少,我坐在台下不就显得很明显吗?”

林深时听到她这么说也就点点头,最后看了两眼梁恩彩身上的那件裙子,随即收回自己的视线。

“我听说公司的其他部门也有出席的名额,但我今天实在懒得和那群人应酬,就没去联系他们。等下我们两个低调一点,反正现在总部应该还没有几个人认识我们。”

梁恩彩的话再次得到了林深时的赞同,只是他低头看看自己被她挽住的手臂,神情却稍显异样。

“怎么了?”

女人的洞察力往往非常敏锐,尤其是针对同行的异性,梁恩彩偏头瞧了瞧林深时的表情,就凑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不觉得在有女伴的前提下,我和你两不相干地走在路上,这样会显得我们两个之间很奇怪吗?”

林深时面不改色地把头转了回去,“我也没说什么。”

“老乡,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梁恩彩不满地对林深时抱怨了一句,语气却相当轻松,不会让人心生什么尴尬的感觉。

林深时表示抱歉地低了低头,他的表现的确不太绅士。

“时间还早,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就站在这里别走,免得到时候又说找不到我。”

林深时还是感受到了女人小心眼的一面,听到梁恩彩报复性的后半句后,他就失笑一声,郑重其事地保证了一番自己绝对不会到处乱走的话。

又说了几句后,梁恩彩也就放心地松开了林深时的手,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都不是小孩子,总不至于走散什么的。

望着梁恩彩走远的背影,林深时就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来往的人衣冠楚楚,一水的西服正装,三五成群地谈笑着,女性的确很少见,仅有的几位也穿着较为死板的职装。

要不是这些人普遍都比较老态,而且林深时也没从这些人的西装上看到那眼熟的标志,不然还以为自己是来参加什么公司会议的。

说曹操曹操到。

正想着han shin集团那套标志性的职装,林深时就留意到了一群刚刚进场的年轻男女,视力不错的他一眼就瞄到了这群人西装领口上那个用金色丝线绣出来的“hs”标志。

一瞬间,他就立刻装作看向别处地转开了自己的目光,那副生硬的伪装模样如果被李正尧看到,恐怕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办法,刻意的躲藏虽然不是林深时的性格,但他和梁恩彩的想法一致,他真不怎么愿意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和han shin综贸的人打交道。

金尚植算是一个例外,那是朋友,至于其他的人,对他而言就是同事,同事就意味着工作。

这个逻辑关系很不讲理,可对于大多数的上班族来说就是如此。

“哒、哒……”

这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正好由远及近地传入林深时的耳中。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就看到一道穿着深蓝连身裙的身影一边低头整理着裙摆,一边走过来。

眼见着她马上就要和han shin综贸的那些员工迎面撞上,林深时赶紧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别过去了,公司的人就在那边。”

结果,当看到对方的正脸后,林深时就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蛋上扫视了一圈后,就迅速松开了自己的手。

这不是梁恩彩,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对方一开始被他抓住手腕时,脸上还有点受到惊吓似的神色,不过看到林深时飞快松开手后,总算是没叫出声来,只是惊讶而迟疑地看着他,嘴里问道:

“请问……有什么事吗?”

很好听的声音,不同于梁恩彩的成熟,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音色显然要年轻一些,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对方使用的是韩语。

“抱歉,我认错人了。”

林深时脸上流露出了歉意,很有礼貌地向对方低头道歉。

年轻女人这才稍稍释疑,看到林深时还有意地退后一段距离后,脸上原本的紧张之色也随之缓和下来,她恍然地点头道:“啊,原来如此。那么……”

对方敛了敛自己脸颊边的发丝,对着林深时露出了一个标准的亲和微笑,就低低头转身离开,气质分外的优雅与温婉。

“你在看什么呢?”

一面检查着自己衣物有没有不妥之处,梁恩彩就走到了林深时的身边,奇怪地瞅瞅他,又往他刚才望着的方向看去一眼。

奈何今天参加这个颁奖仪式的人足有上千人,那道纤柔的身影一走远,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没什么,我看到了我们公司的人而已。”林深时摇摇头,收回目光。

“是吗?”梁恩彩眨眼看着他,“可我怎么总觉得你刚才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在宴会上邂逅了心动女生的傻小子一样?”

林深时侧头看了看她,神色不见窘迫,反而有那么点古怪的感觉。

“怎么了?”

“我总感觉你跟在我旁边,就像带了一只女版的李正尧一样。”林深时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这话听起来可比之前的举动还要不绅士哦。”梁恩彩没好气地把手重新放进他的臂弯里。

“怎么了?你和老李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梁恩彩仿佛见识到新大陆一样扭头看看林深时,然后就犀利地评价道:“我现在发现冰山男果然都有隐藏的毒舌属性。”

林深时闻言哂然一笑。

……

“‘公司的人’?是哪里的职员吗?可今天到场的人职位不是都很高吗?”

林深时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冒失之下用中文说出的那句话完完全全地落到了人家的耳中,并且,不巧的是,对方最近在中文学习上还小有进步。

“允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都跟你说直接让我来了,你非要自己去洗手间。”

耳边传来的声音唤醒了若有所思的林允儿,她转头看去,就微笑着说道:“这里毕竟不是我们平时的工作现场,公共场合我不太好意思让欧尼你帮我补妆。”

金明京拍了拍自己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不解地问道:“你最近没事非要带着一个盒子到处跑干嘛?这盒子里装着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给别人的礼物而已。”

“礼物?给谁的?”

“就是……有那么一个人。”林允儿面不改色地笑道。

金明京审视地看看她,就点点头道:“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提前进场熟悉一下等下的领奖流程吧。”

“是。”

林允儿乖巧地点头应是,跟在经纪人身后走进了礼堂中。

19、关于我被拉黑名单的这件事

……

掌声雷动。

不管有心无心,此刻坐在台下的每个人都在礼貌地注视着正在台上受奖的那几十名模范纳税人。

“真的很漂亮啊,这个女明星……”

望着台上那道仅仅站在前列就仿佛成为所有人视线焦点的美丽身影,梁恩彩就侧头对身边的林深时低声赞叹了一句。

“是吗?隔着这么远你也能看到?”林深时的反应比较平淡,只是跟着众人一起象征性地鼓鼓掌。

“当然了,有时候女孩子身上的优点也就只有同为女性才能关注到。我隔着这么远,都能确定她的肤质肯定非常好。”

听到梁恩彩这么说,作为男性的林深时只好无奈地笑道:“这种话题你跟我聊不起来。不过你和我妹妹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她也很喜欢现在站在台上的这个艺人。”

“嗯?哪个?”梁恩彩有些惊讶,“你说男的还是女的?”

“就是你刚刚说到的那个女艺人,名字是……”

说到这,林深时的声音顿了顿。

“林允儿?”

“哦,对,就是林允儿。”

梁恩彩看着这才回忆起来的林深时,不由就眨眨眼道:“看来兄妹俩的取向完全不同啊,人家那么漂亮,刚刚颁奖的时候还有说到名字,连我都记得。”

“我刚刚在想一个项目的产品开发。”林深时诚实地坦白了自己的不认真。

“拜托能不能不要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和我谈工作?”

梁恩彩立马假装用手捂住耳朵,不得不说,这个表现再次让林深时在她身上看到了点李正尧的影子。

这应该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典型案例了吧?谁能想到平时在工作中独当一面的女强人,私底下也有一点犯二的潜质。

“哦对了,反正今天老安给我俩放假,等下这个仪式结束以后,我们不如去喝一杯吧?”

梁恩彩又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地提议道:“听说今天还是韩国的什么五花肉节,我们来韩国都好几天了,我还没去体验过正宗的韩式烤肉呢。”

其实这事她早就跟林深时提过,可惜他们两个人在工作日基本上都是忙得脚不沾地,下班后也就没什么心情再去小酌两杯了。

“今天不行。”结果,林深时今天还是给了她一个扫兴的回答,“我等下结束以后还要回公司。”

“你要是回公司了,那我怎么办?”

梁恩彩盯着林深时的眼神活像是上学时见到全班唯一一个不逃学的乖孩子。

“没办法,我今天有一个跨国的视频会议,是之前就定好的日程,两边时差比较大,时间很难协调,这次爽约,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林深时给出的理由相当充分,梁恩彩苦笑着感慨:“看来我就是没有工作日放假的命啊……”

她和林深时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就在这间礼堂里,也有一段相似的对话正在展开——

“欧尼,等下我们去喝一杯烧酒怎么样?”

谁也不会想到,一拿着获奖证书走下台,方才在台上还姿态端庄犹如女神的林允儿张嘴就向自己的经纪人小声地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不行!”金明京很不客气地拒绝了她,“你疯了吧?现在还是大白天呢,你忘了下午还有行程吗?”

“那晚上呢?”林允儿不甘心地争取着。

“还是不行!”金明京没好气地瞟瞟她,“明天还要飞去rb呢,万一在机场被人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你和我都死定了!”

“真的不行吗?”

“真的不行!”

林允儿看起来很是失望,嚅动着红唇不知在独自咕哝着什么。

“呀,你最近真的有点奇怪啊。你,有什么心事吗?明明以前都不喜欢喝酒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允儿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就转过头来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说道:“没什么……今天不是五花肉节吗?所以就忽然想去喝一杯。”

“所以你其实是想去吃肉对吧?”金明京这才恍然大悟,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林允儿,“你忘了在电视剧拍摄结束以前要好好保持体重吗?”

“可是我的中国粉丝都说希望我再长胖一点啊。”林允儿略显委屈地答道。

“粉丝们也就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再说了,你保持身材拍戏这是角色要求,和粉丝又有什么关系?”

经纪人说得对,经纪人说得有道理。

被彻底教训一顿的林胖胖同学只能像小动物一样嗷呜一声,瘪瘪嘴回过头去,叫人觉得好笑又可爱。

原本提出喝酒的事,也被无声无息地揭了过去。

没有人察觉到,在那张看似正常的优雅面容底下,隐藏着的忧虑与哀伤。

实际上想去喝酒的确只是一时兴起,总结原因,主要还是由于最近的心事过重。借酒消愁是成年人的常态,图的不是一个生理上的酒精麻醉,而是一个令自己心安的过程。

林允儿没料到的是,自己就连这一点小小的任性企求都得不到应允,想想艺人这份职业当着还真是没意思。

“欧尼,把手机给我一下。”

“怎么了?你有什么信息要看吗?”

“算是吧。”

听到林允儿这么说,金明京也就没多问,从帆布包的夹层里拿出林允儿的手机,递给了她。

接过手机后直接打开短信界面,林允儿的视线就聚焦在了一个由韩国号码发来的短信记录。

对……韩国号码。

最初林允儿还没留意到,等她第二天再回头去看时,她才发现一件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事。

发送短信的号码变了!

不是中国号码,而是一个陌生的韩国号码。

可是,怎么会发生这种不像话的事呢?

明明上面的短信记录还在,为什么一个新号码发来的新短信,会接在下面出现?

是……黑客吗?

思考了没多久,林允儿就得出了一个和某人高度一致的答案,除此之外,她暂时想不出更多的可能性了。

所以现在就连自己的手机都不安全了吗?

突然间就有种自己的生活被全面入侵的感觉,如山般沉重的心绪就源自于此。

一想起这些,林允儿就觉得分外烦躁,准备关掉短信界面。

手机屏幕上那寥寥三条的短信宛如具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魔力一般,令她的内心不得安宁。

纤细的手指忍不住夹杂着几分个人情绪,在手机的屏幕上胡乱且用力地点着。

一个拨号确认忽然跳了出来。

林允儿眉头一蹙,就信手一点……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至看到那个显示正在拨号的界面后,整个人才愣了愣。

紧跟着,林允儿就猛地睁大双眸,大脑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刚刚没有精神之下居然把号码给拨出去了!

然而,就在林允儿连忙要把电话挂断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通话计时显示……

电话,通了。

“……”

张嘴呆了几秒,林允儿就鬼使神差地把手机凑到了自己的耳边,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有出声。

呀,可是凭什么害怕的人是我?我又没做错事!

紧张时刻,林允儿乱成一团糟的小脑瓜里,还忙里偷闲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

电话的那头沉默片刻,就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对,苍老的声音,准确地说,是一位老婆婆的声音,口吻亲和中又夹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大发……我这是,被老人家用上敬语了吗?

等、等一下!

这个完全让人反应不过来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再次愣住的林允儿听着耳边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声,想了想,竟然又尝试着拨打了一次。

然后,她按捺着胸腔中那阵奇怪的强烈心跳,把手机紧贴在了自己耳边。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嗯,这一回的声音很正常,就是那种经常听到的标准提示音。

林允儿好像明白了什么,拧拧眉,第三次拨出了这个号码,就连坐在她身边的金明京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不禁疑惑地转头看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果然!

林允儿把手机举到了自己眼前,面无表情。

她以前有一次被人误拉过黑名单,所以很清楚……如果你的号码被对方拉进了黑名单,那么你每次打电话过去就会出现各种不同的提示音。

“允儿,怎么了?”

“什么事都没有!”

林允儿平静地摇头,语气却莫名让人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拿着手机飞快地操作了一通后就将其递还了自己的经纪人,往后靠在座椅上继续貌似专注地看着台上的颁奖礼。

好啊……我还没拉你黑名单呢,你居然敢先拉我黑名单?

你以为我不能拉黑你吗?!

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拉黑你!

以上的想法虽然极其幼稚,但这确实就是这个名叫林允儿的女人此时此刻最为真实的心声。

20、翡翠森林狼与鹿

之后的经过就没再发生什么波澜了。

颁奖仪式圆满结束,一整间礼堂的大忙人得以解放,男人和同事回去公司继续工作,女人则带着经纪人赶往下一个通告地点。

生活就是这样,在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务中消磨时间,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直到深夜时分,林允儿才被保姆车送回家,和经纪团队的人告别后,她就带着那个被金明京背了一整天的帆布包下了车。

“嘀哩哩!”

进门后,林允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在玄关换好鞋,也没脱外套,拎着包就径直走回了卧室,然后携带着满身的疲惫,整个人往前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啊。”

结果,这一倒下去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抬起脸看着洁白的被子上已经留下了些浅浅的痕迹,就叹了口气。

她今天基本处于化妆、补妆、卸妆、再化妆的循环中,现在感觉整张脸都像是被涂上了一层厚重的油彩,黏腻得难受。

“看来得找人来清扫一下了……”

趴在床上勉强撑起身来,林允儿扭头看了看卧室的四周,眉眼泛着淡淡的倦色。

这段时间由于经常在两个国家间往返,停留的时间又大多是一天一夜,所以林允儿一般都会回爸爸那里住,只有在临出发前的晚上才会回到自己家里,自然是没工夫去保持什么卫生。

现在想想,家里好像都快一个月没被打扫过了。

“不过要叫哪个家政公司呢,感觉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翻了个身仰躺着,林允儿疲倦似的微眯着双眼,望着头顶那盏明晃晃的吊灯一阵出神。

一声新信息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林允儿刚要条件反射地起身,紧跟着就意识到那根本不是手机短信的提醒,而是她前不久刚刚下载的那个叫作“微信”的中国即时通讯软件的提示音。

【允儿偶逆,我能在自己的微博上传我和你的那张合照吗?】

看着手机上收到的这条中文消息,林允儿眨眨眼睛,就不假思索地回复了一句【ok】。

【谢谢谢谢】

看到对方的回复,林允儿微微一笑,将手机息屏丢回到一边去,继续盯着卧室的天花板发自己的呆。

在《武神赵子龙》剧组她认识了不少新人女演员,她当然明白对方想要发合照的用意是什么,这个还算好的,还有人连问都没问就在网上发了照片。

其实重点也不是照片,问题是她们发照片时的措辞貌似跟林允儿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

不过林允儿也不会真的在意这点小事,想想她也出道七年了,前辈提携后辈实在不值得计较。

在自家的床上贪婪地躺了一会儿后,林允儿就坐了起来,从旁边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有密码锁的盒子。

这几天她身边的人多了一项额外工作,就是每天在她工作的时候,需要多背上一个被密封的盒子,她走到哪里,盒子就要跟到哪里。

也有人曾像金明京那样问过,她只是一律笑着说是别人送的一份礼物。

至于是谁送的礼物,究竟是什么礼物需要每天带在身边。

关于这些问题,她都没有回答。

她知道很多人在好奇这件事,事实上如果把盒子打开,里面出现的东西或许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盒子里不是某一座陶瓷雕塑,而是一个便携式的反窃听设备。

林允儿在过去的几天认真研究过,也偷偷找了专业人员咨询,她发觉自己可能神经太过紧张了。

她的那尊“三神奶奶”雕塑应该不可能实现什么监视的功能才对,理由是林允儿在雕塑上找不到任何能够拍摄影像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发现着实令林允儿松了一大口气。

她身边可疑的东西只剩下这座雕塑,要是连雕塑都能排除可能性的话,那么至多,她就是被人监听了而已。

这个情况显然要比最坏的结果好上不知多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林允儿买了一个录音干扰器,每天随身携带,哪怕……她觉得这种东西不一定有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预感,林允儿更愿意将其归为自身的错觉。

打开盒子确认干扰器在正常工作后,林允儿就把它搁到了床头上,起身去洗澡。

等到用毛巾包好湿发、换上一身居家装的林允儿带着缕缕温热的水蒸气从浴室中走出来时,客厅墙上的时钟已经差不多指向了凌晨时分。

吹干头发后,林允儿也没直接去睡觉,而是从家中一间无人居住的客房里找出一座做工精美的陶瓷雕塑,摆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实际上按照正常的逻辑,她既然有所怀疑,早就该把这座雕塑砸开查看才对,偏偏林允儿不太愿意这么做。

说到底,这雕塑的来源是她父亲,要不是确实想不到其他的可疑之处,林允儿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到这尊“三神奶奶”雕塑上。

世上有生性凉薄的人,也有极其重视家人的人,林允儿就属于后者。

老实说,她很不想看到这座雕塑和自己受到监控的事扯上关系。

因为她能想象到,爸爸要是知道这件事,将会是怎样的自责。

所以,算是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再加上林允儿始终将这座陶瓷雕塑藏在家里,她就打算再观察几天看看。

只不过,家里存在一个“不明物体”,内心总归还是会有一点担忧的。

这也正是林允儿睡前总会把这尊“三神奶奶”雕塑拿出来看一下的理由。

当然,在发现自己可能只是被人监听以后,林允儿反而变得谨言慎行起来,没有再对着雕塑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胡话。

今天还是一如既往。

林允儿瞅着这座陶瓷雕塑看了半天,既没听到里面传出什么声响,她的手机也没再收到什么古怪的短信。

嗯,就这样吧。假如能一直这么平静下去也好。

和之前一样,把陶瓷雕塑严密地藏好后,林允儿就关掉了客厅的电灯,转身回卧室睡觉。

“嘀嗒、嘀嗒……”

没有人活动以后,偌大的房子就显得愈发寂静起来。

就在墙上时钟的指针默默地指向凌晨4:29后,一道不为人知的光芒就从林允儿家中一间客房的衣橱里朦胧地透散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允儿感觉自己今天的睡眠质量似乎变好了很多。

之所以说是“感觉”,那是因为她实际上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浅睡眠状态中,偶尔被睡意侵袭的大脑还能感知到外界的些许动静。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件相当值得庆幸的事了。

要知道,一个长期失眠的人晚上能睡着就算是万幸了,更别说,林允儿今晚虽然时不时会主动翻个身什么的,但好歹都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种入睡的状态能够保持到天亮,这样她早上出门前就不用费力气遮掩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了。

“唔……”

突然,林允儿感觉自己脖子下的枕头不知怎么往上滑了滑,这对于她这种睡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的人来说简直是不能忍受的事。

在黑暗中,她闭着眼睛的美丽脸蛋不由轻轻蹙眉,一伸手就要把自己的“枕头”给抢回来,顺带着整个身子还略微蜷缩着往自己的左手边凑了凑。

三月初的首尔,在深夜里盖着一床棉被也不一定能阻止寒冷,可今晚林允儿却觉得自己的被窝分外的温暖,特别是左边的那一侧,凑近后嗅一口气,仿佛都有一股陌生的好闻气味。

不对……不是仿佛,是真的有一股好闻的气味。

是什么呢?洗发水的气味吗?但这不是自家洗发水的味道啊,仔细闻一闻……也不像是女孩子会用的那种类型,那么,是男士用的洗发水吗?

不对,自己的床上怎么可能出现男人的气味。

事实证明,在睡觉的时候不能想事情,思考越多,意识就越清醒,最后林允儿就懊恼地发现自己好像醒过来了。

她在黑暗中咬咬下唇,不认命地继续紧闭着双眼,企图再次入睡,一只手还大包大揽地伸出去,打算抄一个枕头到怀里抱着睡。

结果,她的手就摸到了一个很不对劲儿的东西……

一张脸。

对,就是一张脸,耳朵、头发、略薄的嘴唇、高挺的鼻子,甚至是有温度的皮肤。

可这怎么可能?自己的头还在这呢,那自己的手摸到的又是什么?

倏然间,昏昏沉沉的意识打了个激灵般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

林允儿强行地撑开自己的眼皮子看去,接着双眸便在一瞬间瞪大了起来……

因为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面前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漆黑深邃,隐约折射着微亮的光芒。

他似乎皱起眉头,疑惑而茫然地打量着自己。

林允儿也呆住了。

两个人就这样,于黑暗中,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



(第二集完)-=待续=-

第二集片尾花絮

花絮一:

风和日丽的午后,林饮溪和妈妈坐在咖啡店的街边座位上。

“唉,要是明年你哥哥能抱着一个小不点回来见我就好了……”

一听到妈妈这句由衷的感慨,正在低头摆弄手机的林饮溪就头也不抬地笑了一声:“要是明年抱孙子,哥不是现在就得努力了?您是不是想太多了,他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

“你就不能盼着你哥点好吗?”林妈妈很不满地瞅着女儿,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万一他过几天就找到了呢?”

林饮溪看起来很认真地想了想,就郑重其事地对妈妈点了点头:“也对……之前你不是送了哥一座外国版的‘送子观音’吗?没准到时候祂真能保佑保佑您儿子。”

林妈妈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饮溪立马露出一副讨好的笑脸,眉眼弯弯,“不好意思,林女士,是我错啦,是我说话不正经。”

“哼……把手机收起来!周末带你出来逛个街,结果倒是玩了一路的手机,你到底在干嘛呢这么忙?”林妈妈依旧没什么好气,看样子没孙子这件事的确成为了她的一大心病。

林饮溪瘪瘪嘴,还是不得不屈服在老妈的淫威之下,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去。

喝着咖啡的林妈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手机的屏幕。

果然,这丫头又在刷微博……照片上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林允儿”好像。不过她旁边的那几个小女生又是谁?看起来应该是中国人。

林妈妈没有多想,很快就甩开了这些思绪。

管那么多干嘛,先顾好自家人再说。

于是,她就在林饮溪愁眉苦脸的小表情下,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感慨。

……

片场中。

“允儿欧尼,那我们先回去背台词了,下次再聊。”

“嗯!再见。”

“再见再见。”

微笑地目送着这群年轻的女孩走远,坐在林允儿身边的孙骁骁就皱皱眉道:“这吃相也太难看了……蹭热度就算了,用了连句客套都懒得说。”

她这番嘀咕是用中文说的,其实纯粹就是个人的抱怨。

扭头看看林允儿脸上那副略显疑惑的表情,想着她应该听不大懂自己的这些话,孙骁骁就换了个话题说道:“允儿,今晚我再带你去吃次火锅怎么样?”

“哦?”林允儿不出所料地马上用中文回应,“好、啊!”

孙骁骁笑了笑,拢拢身上披着的羽绒服外套,就继续低头看起了剧本。

林允儿微笑地看着她,然后目光又不着痕迹地望了望那几名新人演员离开的方向,唇边的笑意就渐渐收敛。

真的,听不懂吗?

不过没关系,不在意自己的人,自己又为什么要去在意他?

我只要喜欢我的人就足够了。

林允儿面不改色地低下头,翻开自己手中的剧本。

微风中,她抬起手挽了挽耳边的发丝,那一瞬间,美不胜收。

花絮二: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耳边的手机中清晰地传来了一道苍老的男人声音。

站在公司走道的窗户前,林深时有些诧异地把手机举到眼前看了看。

变声器?

还是说什么黑客的个人恶趣味?

他若有所思地皱皱眉头,想想也没有再去尝试拨打。

看样子,这个号码要么是一个幌子,要么对方根本就无意和自己沟通。

林深时很少会花时间在无意义的行为上,特别是这个行为做与不做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只要对方不要再继续骚扰下去就行,实在不行就直接转交给警察处理好了。

收起手机,林深时就准备回去继续工作。

“啊,科长好!”

“林科长好!”

走到半途的时候,林深时碰到了两名公司的女职员。

他的脚步一顿,审视地看看这两名女职员,就忽然开口问道:“制服呢?”

两名女职员中其中有一个没有穿上工作职装,而是穿着日常的那种便装。

在听到林深时的问话后,这两名本来脸上带笑的女职员就微微一愣,紧跟着那名没穿职装的女职员就连忙解释道:“昨天不小心把两套衣服都弄脏了,今天拿去洗了,今天下午就会换上!”

“那员工证呢?”林深时继续淡声问道。

“呃……”这名女职员抿抿嘴,略显尴尬,“忘在办公桌上了……”

林深时眯眯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名女职员,这让对方变得一阵局促不安。

“下次就算是没办法要穿着便装,也要记得戴好员工证,不然我还以为你是哪个混进公司里来的外人。”

林深时的话令两名女职员私下对视一眼,然后其中那名既没穿职装、也忘记戴上员工证的女职员就微低着头道:“知道了……”

林深时总算点了点头,直接转身离开。

“呼……哇,这个林科长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有点刻薄呢。就是点小失误而已,又不是工作上出错,他至于这么说你吗?”

“你才知道啊?我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了。”

“说起来你以前是在他那个组实习的吧?刚刚他走过去的时候,要不是我和你叫住他,感觉他都完全不认得你了。”

“呵呵,是不是觉得有点目中无人?我以前看到他这样子也有点生气,不过后来就想开了。因为他对谁都是这样,你没听说过他在公司里就只有二组的李代理一个朋友吗?”

“这就是言情小说里面那种冰山男吧?”

“说什么啊,我跟你说像这样的男生真的没人喜欢。”

……

林深时沿着楼梯往下走,那两名女职员的窃窃私语在逐渐远去和消失。

其实他也没听到多少的内容,毕竟他又不是什么顺风耳。

不过他就算是听到了估计也是眼下这副模样。

与己无关的人本就不需要顾虑太多。

碰到在意的人自然会有所改变。

这个,就是他和她之间相同的交际原则。

花絮三:

“哦对了,有个问题我得咨询你一下。”

两人喝酒聊着天,金尚植又想起了什么。

“关于爱情方面的。你知道,我和你嫂子都结婚多少年了,爱情是什么早就忘了。”

林深时忍不住皱皱眉头,怎么聊来聊去,这话题又绕回来了?

“我最近在做一个锗石床垫的项目,就是前面跟你说的那个。本来一切都谈好了,企划书、生产线什么的,都搞定了。偏偏,在签约的时候出了问题。”

金尚植满脸郁闷地说道:“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项目两边的负责人,居然是前任夫妻。结果签约那天,两边一见面,哎一古,你是没在场,所有能举起来的东西都被砸得一干二净。”

“那么两边换掉一方不就好了?”林深时奇怪地问道。

“就是说啊,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两边都不同意。”

“那么,尝试调解呢?”

“做不到,两个人的态度都很坚决。”看得出来,金尚植确实因为这件事而深感头疼,“这个项目都已经正式立项了,再不开始的话,公司那边我可不好交代。”

“工作上的事情真的会被个人的感情影响吗?”林深时不理解地看着金尚植。

“我也不清楚,不过毕竟是离婚夫妻,这可不是一般的矛盾,判断受到影响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你知道最奇怪的地方是什么吗?”

说到这,金尚植就一脸的怪异,“前几天,我在街上看到了这对前任夫妻在一起逛街。”

林深时也是一愣,“和好了?”

金尚植却摇摇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打电话去问,两边都回答我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这么问的。结果他们就给我送来了一盏台灯。”

“台灯?”

“对,一盏还挺奇特的台灯。环形中空的那种,左右两边各有一块磁石,只要把这两块磁石拿起来,在中间接触,两块磁石相互吸住,这个灯就亮了。”

金尚植饶有兴致地用手比划着,完了又补充道:“人家跟我说,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像是这盏台灯上的那两块磁石一样。”

林深时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两个人其实都还爱着对方,但都拉不下面子,得等到他们这两块‘磁石’重新吸引住以后,或者说是等他们和好之后,事情才能得到解决。”

“嗯,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我想了好几天才明白,哎,真是,要说话就好好说啊……”

金尚植感慨地咂着嘴。

“哦对了,你知道吗?他们还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公司。”

“因为我们?”

“对……因为我们,他们才会再见。两块磁石距离越近,相互间的吸引力就越大,等到彼此最接近的时候,就会产生一股超乎想象的能量。”

金尚植微笑地注视着略微愣神的林深时,喝了口酒道:“怎么样?他们管这叫什么磁石理论,很有趣吧?”

1、不许动,也不许说话!

林深时此时的心情很奇怪。

就在前不久,本来还在睡梦中的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似乎被什么给压住了。

紧跟着,就好像有一只沁凉的手在他脸上胡乱摸着。

但凡是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显然都不可能再继续睡下去,更何况林深时的睡眠向来很浅。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睁开眼睛之后,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假如你在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另一个人,你的反应会是如何?

林深时的第一反应相对来说还算平静,他首先怀疑自身是不是出现了某种错觉。

但很快,他就看到,在自己面前的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双眼睛在黑暗睁开,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由于光线近乎消失,他看不到太多的细节,只能瞧见那双乌溜溜的眼仁上泛着的一泓清亮光泽。

所以,他的身边真的躺着一个人,而且还是在大半夜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床上。

一般来讲,这种设定在不同的故事里也有着不同的发展。

比如说要是在灵异故事当中,这就是一个非常令人惊悚的状况。

身为一个大男人,林深时的胆量当然不至于让他做出什么惊叫一声的失态举动,他只是一下子强打起了精神。

是在做梦吗?

睡意迅速退去的大脑在冷静而飞快地思考着。

可如果是在做梦,那只掌心发凉的纤细手掌依然停留在他的脸颊上,触感是那么的真实,难道说这也是梦境吗?

另外,他还能隐隐察觉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呼吸在渐渐加快,变得急促,那鼻中呼出的热气微微扑在他脸上,传递回来的感觉依旧是无比的真实。

——关于性别的猜测是林深时自己主观的判断,不光光是因为那被窝里的淡淡香气,他觉得应该也只有女人的眼睛才会有如此柔和的眼波。

问题是,他的床上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女人?

事实证明,面对相同的情形,女人和男人的反应有时会截然不同。

林允儿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灵异事件,但她相当肯定的一点是,她的确被吓到了。

浑身上下仿佛倏地有股瘆人的寒意淌过,掌心传递回来的温热触感却是那样鲜明,双眸瞪得老大,大脑有那么一刻变得一片空白。

林允儿很想立刻把手收回来,然后裹紧被子往后猛退,打开卧室的灯看看对方到底是谁。

然而,她发觉自己动不了。

对,动不了,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明明在睁开眼睛之前,自己的手还在对方的脸上肆意地摸索着,结果等到自己睁开眼睛之后,自己竟然就不能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林允儿一个人身上。

等到思维完全清醒后,林深时就准备翻身坐起来,打开床头的台灯。

可这一动,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动弹不得,接着张开嘴,喉咙里也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鬼压床?

睡眠麻痹吗?

两个听起来不太一致的念头,在男人和女人的脑海中同时冒出来。

很多人都经历过半夜醒来发觉自己的手脚无法活动的情况,林允儿也经历过好几次,或者该说,睡眠浅的人常常会遇到这种事情。

在中国,这种情况叫作“鬼压床”,而在韩国,人们对此的称呼则较为学术,称之为“睡眠麻痹症”。

不过没有哪一次,林允儿的意识像今天这样清醒。

简直就像是中了中国的那种点穴功夫一样……最近正在努力拍摄古装戏的林允儿控制不住地联想到那方面。

当然,她很清楚电视剧里的剧情是假的,现实中哪有被人在身上随便点两下就不能活动的事。

林允儿本想鼓起勇气出声,不管是质问还是什么都好,可嘴唇犹犹豫豫地张开,却半点声音都挤不出来。

她一时间也并未察觉到异常。

她心里实在太害怕了,以致于气息都在无声地发颤。

深更半夜,自己的床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对方不言不语,就这么盯着自己看,这种剧情无论放到哪个女人身上,能做到像她这样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她眼下的淡定还有一大半是被迫的。

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出来,还能怎么办?

躺在她对面的林深时似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不由在黑暗中略微皱眉。

他也想在第一时间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奈何他无能为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相同的疑问再次在两个人的心中回荡起来。

如果这时有人能从上空往下看,大约会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男人躺在床上,面朝里面,占据了卧床的左半边,女人也是侧头向里,占据了卧床的右半边。

两人之间本该是泾渭分明,谁都不曾越界。

可不知何时,男人的一只胳膊伸过去,被女人当成枕头枕在了下面,而女人的一只手也越过界线,放在了男人的脸颊上,如同在轻轻抚摸。

他们彼此在黑暗中注视着对方,什么话都没说,任由静谧在四周流淌。

按理说,要是被别人看到这幅场景,大概都会联想到这是一对在凌晨时分先后醒来深情凝望对方的情侣。

只可惜,现实永远比人们的想象还要荒诞。

“嘀嗒、嘀嗒……”

时钟的指针在一分一秒地走动着,这意味着即便床上的两个人静止不动,这个世界仍然没有停止运转。

最开始,作为明显吃亏的那一边,林允儿的心神还一度十分紧绷。

她瞪大了双眼,生怕与她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

但渐渐地,她就发觉对方好像根本没打算要做什么,尽管他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样子很吓人。

孰不知,林深时的想法也是如此。

不论是男是女,谁会乐意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再加上,随着时间流逝,林深时也发觉他身边的这个女人貌似并不打算做什么,于是他的注意力就开始慢慢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一个人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周身暖融融的,想要不产生睡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好在胳膊被人压着,林深时没过一会儿就感受到了一股酸胀的感觉。

要是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开口跟对方说一句……至少把头挪开吧?

无奈,嘴是能张开,话却说不出口。

与此相应,林允儿也尝到了“苦果”。

她开始后悔自己前面贸然把手伸出去的行为,不知道算不算是心理作用,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自己把手放到对方脸上的这个姿势非常难受。

她不敢就这么睡过去,林深时也不敢,而这样的后果就是,他们的感官似乎都变得格外敏感。

到了最后,林深时只觉得对面这女人枕在他胳膊上的每一秒都是折磨,林允儿则感到自己的手心好像都泌出了些许汗水。

拜托……我不能做什么,你倒是做点什么啊!

他们互瞪着对方,内心有一道极为相似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i love yoona~i love……”

忽然,一阵电子合成的铃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让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都猛地一愣。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下意识想要转头。

结果这一动……他们真的做出了动作。

林深时撑起身来,扭头发愣地看着自己床头上的那个发光闹钟,上面清晰地显示着现在是凌晨5点30分。

旋即,他就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就见黑暗中,有一道纤瘦的身影和自己一样在床上半撑起身来,目光却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愣愣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林允儿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睁大起来。

她也看到了那个闹钟,但她还在林深时的床头柜上看到了另一样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座正在发着光的陶瓷雕塑。

与此同时,林深时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林允儿身后的某样东西。

那是一团朦胧的光源。

他下意识偏偏头,越过了女人的遮挡,把目光投向她的身后。

整个人也在瞬间愣住。

那是一座他同样眼熟的陶瓷雕塑,被摆在床头。

它在黑暗中,散发着无比显眼的光芒。

下一刻。

床上的一男一女都感到自己的视线恍惚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再去看时,他们就再次愣住……

没有陌生的男人或者陌生的女人,也没有会发光的陶瓷雕塑。

眼前不再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原本都看不清楚的一切突然就在昏暗的环境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具,乃至是熟悉的时钟走动声。

一下子……全都回来了。

林深时皱紧眉头,若有所思地按掉了不断作响的闹钟;林允儿靠在床头,打开灯光,茫然地环顾着没有任何外人的卧室。

一阵风吹动窗帘。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外面的天空出现了一丝熹微的光明。

天,亮了。

2、睡觉的两大基本原则

“允儿,怎么了?昨晚又没睡好吗?刚刚在机场的时候就看到你在打哈欠了。”

刚抬起手掩了掩嘴,旁边传来的一道声音就令本来还有点精神恍惚的林允儿瞬间惊醒。

她转头看向自己身边这名染着蓝色头发的年轻女人,就勉强笑道:“没事,欧尼,昨天晚上……其实我睡得还可以,就是早上醒来的时间比较早。”

“那不就是没睡好吗?允儿,我跟你说,你这可是病啊,为什么不让明京欧尼带你去医院看看?公司也太压榨你了吧。”

和林允儿说话时的轻声细语不太相同,年轻女人的声线略显沙哑,相貌也不及林允儿那般亮眼,笔直的悬胆鼻和饱满的唇珠,不过那份举手投足间的爽朗作派倒是让人对她印象不坏。

坐在前面的金明京听到两人的讲话声就忍不住扶着座椅回过头来,对年轻女人说道:“早带她看过了,医生说这是心理压力太重了,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但已经接好的工作又能怎么办?难道全部取消掉吗?”

“我又没说欧尼你的坏话,那么激动干嘛?”年轻女人咧嘴笑了起来,笑容落落大方,又透出点小狡黠,“我就是在心疼妹妹而已,怎么了?不行吗?”

金明京和旁边一脸无辜的林允儿对视一眼,就好笑地坐了回去。

她这边没了动静,年轻女人却不放过她,没过一会儿又貌似好奇地探过头去,小声问道:“欧尼,听泰妍说你被公司派去管理red velvet了?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经常见不到你了?”

“呀,金孝渊。”戴着眼罩的金明京动都没动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眨着眼,少女时代组合的另一名成员金孝渊毫不犯怵地盯着自家组合的经纪人看。

“你究竟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坐到前面去?”抬手摘下脸上的眼罩,金明京哭笑不得地瞪着金孝渊。

在三人座位的前头,好像有几个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探出个脑袋回头看过来。

“我这不是怕你们两个人单独坐在这个角落里太无聊了吗?”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不无聊。”

“是吗?那我很无聊啊,欧尼你就陪我说会儿话呗。”

“呀,你……”

“好了好了。”

看着这幼稚的两个人,边上的林允儿实在是忍俊不禁,出来当起了和事佬,“两位欧尼,飞机还要飞两个多小时,能不能先让我安静地休息一下呢?”

这话一说,两个女人才算是偃旗息鼓。

金明京没好气地瞪了金孝渊一眼,金孝渊则冲她不好意思地眨眼一笑,两个人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对了,允儿。明天我们估计就能结束拍摄,等后天我们一起去涩谷逛逛怎么样?我也好久没去东京了。”

听到金孝渊的提议,林允儿一边把自己的座位往后调,一边就微笑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紧跟着,她看着拿出一本时尚杂志翻看起来的金孝渊,嘴唇不由嗫嚅了两下。

“那个,欧尼……”

“嗯?有什么事吗?”

面对金孝渊疑惑看来的目光,林允儿张着嘴迟疑片刻,还是抿唇笑了起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什么啊?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没什么,真的。”

应付着金孝渊的追问,林允儿就在其不满的注视下笑着戴上了眼罩,往后躺在座椅上休息起来。

只是,在闭上眼后的瞬间,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今天凌晨在黑暗中看到的那双眼睛。

他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说实话,这本该是一幕相当吓人的画面,换成是别人的话,会成为心里的阴影也不一定。

然而林允儿此时回想一下,却奇怪地发觉自己内心中没有多少残留的恐惧。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

她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可要是做梦,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梦到他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

“这孩子……是做什么好梦了吗?”

侧头瞧着戴着眼罩、嘴里却在不断咕哝的女孩,金孝渊饶有兴致地眨巴眨巴眼睛。

她小心地凑近过去,却还是听不清林允儿在嘀咕什么,想了想,突然就笑出声来。

“难道梦到男人了吗?”

……

“你昨晚梦到女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林深时现在很想给电话那头的李正尧嘴里塞点什么。

大嗓门也就算了,你这副兴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稍稍捂住手机,林深时左右看了看四周来往的同事,想想还是皱眉说道:“说实话……我都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梦。要说是梦的话,那感觉真的很真实,要说不是的话,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动不了,连话都不能说?”

“当然是做梦了。不然呢?大半夜你的床上出现一个陌生女人,你当是拍什么灵异电影吗?”那一头的李正尧用调侃的口吻说着,“而且,你说不了话、动不了也很正常啊。”

“嗯?”林深时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

手机中传过来的那道声音充满着压制不住的笑意:“正常人在睡觉的时候,谁会没事乱动和说话?这可是睡觉的两大基本原则啊,不能动,不能说话,你不知道吗?”

林深时顿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可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讨论这件事。”

“我也很认真啊。”

正坐在国内公司大楼里的李正尧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就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眨眼笑道:“这种事除了是在做梦还有别的可能性吗?难道你要跟我说什么神明显灵,半夜给你送一个女朋友过去?再说了,这做梦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梦到一个陌生女人躺在自己旁边又算什么,关键就是你说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就算是在做梦,你的潜意识也在克制自己!所以说,像这种梦境,别人我不好说,但以你近乎和尚的性格,那是相当有可能。”

这话开头还算正经,后面又偏到李正尧随口胡柴的风格去了。

心绪难平林深时懒得和这家伙计较,他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

还有一件事,他在迟疑着该不该对死党说出口。

有关于他最后在那个陌生女人身后看到的那一幕。

他很确信,那一刻自己没有看错。

那团发光的物体,绝对是那座平时被他随手摆在床头柜上的陶瓷雕塑。

问题是,自己那时候分明已经清醒过来,甚至都从床上坐了起来,为什么还会看到这么不科学的景象?要不是在做梦的话,那么,是幻觉吗?可什么幻觉能那么真实,能持续那么长的时间?

一大堆的问题徘徊在林深时的大脑中,头一次,全面压过了他对工作以及其他各种事情的关注。

和李正尧的讨论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不用想也知道,普通人在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估计也和自己这位死党没什么两样,认为那肯定是林深时出现幻觉或者是在做梦。

他们没有真正经历过,所以不明白林深时当时的感受。

他甚至直到这时还清晰地记着……那个女人手掌贴在他脸颊上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善于读取人们情绪的他还从对方的那双眼睛里,莫名地读出了几分隐秘的害怕与不安。

她好像和自己一样,也在惶恐于那一片看不见彼此的黑暗。

这一切的感受都令林深时感到疑惑,他分不清哪些是错觉,哪些又是真实,还是说所有的事都是他自身的臆想?

在匆匆挂断和李正尧的通话后,林深时就带着满心的疑虑,回到了营业五组的办公区去。

本来正在工作的奉伽绮看到他回来,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不由就眨了眨,隐含关切地看着他在办公桌后面坐下。

她总觉得今天林深时从上班开始样子就有点心不在焉,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还有……

奉伽绮的目光悄然一转,落到了林深时办公桌上那座绘彩鲜艳的陶瓷雕塑上,眼睛又眨了两下。

今天看到林深时忽然带来这么一座工艺品摆在办公桌上后,营业五组的职员都有些惊讶。

他们都没想到,林深时私底下居然会喜欢这样的工艺品。

工艺品吗?

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的林深时沉思了一会儿,视线就忍不住看向那座在阳光中泛着光泽的陶瓷雕塑。

他伸出手,想去触摸一下,但手才伸出去,又莫名地收了回来。

他往后靠在办公椅上,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这尊名为“三神奶奶”的陶瓷雕塑。

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

“叮咚!”

“欧尼你们先走吧,我在这等孝渊欧尼出来。”

“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好。”

目送着同组合的成员们坐车远去,林允儿就顺手从上衣的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刹那间,神色微怔——

【三神奶奶、陌生的女人……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3、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正午时分,窗外投进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那道正伏在桌上的娇小身影上。

“呼……”

搁下那支中性笔,林饮溪甩了甩写作业写到有些发酸的腕部,目光随之一转,落到了一旁的手机上。

伸出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进入微信的界面,见某人依旧没有回复自己,她就蹙蹙眉头,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

“小溪。”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坐在书桌前的林饮溪回头看去,就见妈妈一边手里折叠着衣服,一边走到她的房门口,问道:“你哥回你消息了吗?”

“没有!”林饮溪一皱鼻子。

林食萍从女儿这话里听出了一股淡淡的怨气,就莞尔地笑道:“怎么,想你哥了?”

“哪有!”

“你哥现在又不是在国内。我和你爸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不是也很少往家里打电话吗?”

“我也知道他很忙,但微信上回个消息总行吧?我就是想问一下他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您看看他,到现在连吭都不吭一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每天除了工作以外,还要忙着谈恋爱呢……”

“你哥就是这个性子。就算他在外面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也会想着先自己解决。男孩子就是这样。”

林食萍摇摇头,把手中这件叠好的衣物放到了林饮溪的床上,又对闺女说道:“你哥的事他自己会看着处理,你先管好你自己。告诉你啊,要是高考失利,你的首尔两月游就泡汤了我跟你说。”

这话说到后面,林食萍还有意板起脸来,以证明自己这番话的可信度。

一听到这副被成千上万的中国家长挂在口头上的熟悉论调,林饮溪就立马苦下一张小脸来。

不管是处于人生的哪个阶段,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去追求的东西。

例如她林饮溪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应对今年六月份的那场全国大考,又例如她哥,当下最重要的人生目标,不是什么升职加薪,而是……如何找到一位女朋友。

别说是林食萍和丈夫,就连林饮溪偶尔都会担心林深时会不会就这么一直单身下去。

带着这满脑瓜子乱糟糟的念头,在妈妈的注目下,林饮溪咬咬牙,神情坚毅地转回身去,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笔。

不管那么多了,什么爱工作不爱妹妹的老哥先丢到一边去好了,现在要先想着我们家林大俊!

等六月份去韩国的时候,一定要去sm公司的门口溜达一回。人要有梦想,指不定自己到时候真能见到活生生的允儿小姐姐……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林饮溪赶紧拿起手机一看,又有点失望。

【爱允一被子】

【(管理员)lim:@全体成员】

【(管理员)lim:(图片)(图片)(图片)】

【(管理员)lim:这是今天有人在涩谷看到的新鲜允!看样子正和孝渊姐姐一起逛街呢】

【ya:全世界都在偶遇林允儿。。。】

【(管理员)允萌萌:羡慕舞后!】

【鹿鸣哟哟:同上】

【林和允:1】

【yoonaaa:2】……

见群里讨论得这么热闹,林饮溪眨眨眼,也开玩笑地跟着回复了一句。

【(群主)我是被子:我不羡慕,我以后肯定也能和我们家允儿一起逛街的!】

发完这句话后,林饮溪就悠然一笑,也没去理会群里面的人是怎样劝她现实一点,又或者干脆有人引战说什么时候允儿成你家的了、群主臭不要脸云云。

这就是粉丝聊天群的灌水日常。

把头埋进书山题海中,林饮溪攥着笔,心中充满了毅然决然的斗志。

为了将来能和允儿姐姐一起逛街,努力吧!

……

“啊嘁!”

一声很应景的喷嚏声,轻轻地,反而显得分外可爱。

“呀,感冒了吗?”

用手揉揉鼻子,林允儿就转头对身边的金孝渊笑道:“没什么,感觉好像有人在念叨我一样。”

金孝渊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最近是中国电视剧拍太多了吧?哪有这么奇怪的事。要是别人念叨你就会有感觉,那全世界多少你的粉丝每天都在念叨你该怎么办?”

说着,她就率先走进了敞开门的电梯里。

“说得也是……不过,欧尼你以前不是都很相信占卜之类的东西吗?”

林允儿也跟着走进来。

面对着林允儿侧头看来的好奇眼神,金孝渊就笑着说道:“我不是相信占卜,我只是图个心安而已。”

“只是图心里安定吗?”

“对啊,我才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啊鬼啊的,这都不科学。”

听到金孝渊肯定的回答后,林允儿就不为人知地抿抿红唇,也没多说什么。

“叮。”

两个人走出电梯后,就在酒店的走廊分开。

“那我先回房间了。”

“嗯。”

“你回去也休息一下吧,吃晚饭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你的。明天回国,后天你又要赶飞机,最近我都觉得你瘦了不少……哎,允儿,说起来你平时那么能吃,为什么就是胖不起来呢?”

“呀!”

佯怒地瞪了一眼冲自己挥手告别的金孝渊,林允儿就也嘴角含笑地默默转过身去,走回了自己居住的那间客房去。

“啪。”

关上房门,把房卡插进卡槽里,看着房间里霎时亮起的明亮灯光,林允儿绷着的一张脸就缓缓放松下来,而后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略显疲惫地走到了一张沙发椅上坐下。

她脱下身上那件羊羔外套和摘下脸上的墨镜,一面扭头看向了放在床头的电子时钟。

时间才刚刚到东京时间的下午六点左右,外面的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但她已经感到了一股由衷的倦意。

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疲倦,也是心灵上的疲倦。

林允儿叹了口气,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留言信息。

很好,除了那条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发到她手机上的验证信息之外,没人找她。

这意味着,她可以拉上窗帘,躲到被窝里好好睡上一觉,一直到明天早上去机场之前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或者等到半夜时,她自己被饥饿感给叫醒。

有时候想想,这种独自一人的寂寞感确实更适合自己,至少这样,她能和外界的纷纷扰扰彻底隔绝开来,哪怕只是一时的。

随手拒绝了那条昵称为【lee】的kakao账号的好友申请后,林允儿想了想,又翻开自己手机的通讯录,在黑名单里找到那个有一段时间没联系过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别再打扰我了,等我想好之后,我会找你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

发完这条短信,林允儿就站起身来,把手机丢到床上,自己也倒了下去,任由那份柔软与舒适淹没自己的全身。

至于那条短信会不会起到效果,她并不在意。尽管她很清楚,对方十有八九是不会听从她的奉劝的。

在床上闭眼躺了一会儿,林允儿忽然又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点开了短信界面。

她习惯性地抬起手,牙齿一点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目光则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短信。

【三神奶奶、陌生的女人……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短的一条信息,却让林允儿从前天琢磨到了现在。

她不光是由此联想到了自己在那天夜里最后看到的那尊“三神奶奶”,她还记起了……那个睡在她旁边的陌生男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她也想问。

说起来,刚到东京的那天晚上,她的心里面还着实忐忑了一阵,直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没有什么陌生的男人,也没有什么会发光的雕塑,她才抵不住困意地勉强睡下。

然而,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无法抹除林允儿脑海中的记忆。

她在犹豫着,也在思考着。

太多的顾虑致使她迟迟作出反应,乃至是这两天她都不怎么愿意在酒店的房间里待着。

因为……

林允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房间的衣柜。

穿过两扇闭合的柜门,衣柜里放置着林允儿的行李箱,而在行李箱里面,放有一座被盒子密封着的陶瓷雕塑。

没有办法,林允儿相信无论是谁,和她有过相同的经历后,都无法做到保持一颗平常心。

她把雕塑给带了出来,原想着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好好研究一番,可这两天她却丝毫生不出想要把那座雕塑拿出来的念头。

她承认,她就是在害怕。

人类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

假如要还是跟以前那样单纯的监视或者监听行为,林允儿反倒不那么担心了。

可眼下这种不科学的状况,是要她怎么办……

埋下头去,任由柔顺的长发垂下掩住面容,紧跟着林允儿又抬起头来,满脸坚毅,拿着手机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

当手指即将触碰到发送键时,她迟疑地往回缩了缩。

但最终,她还是咬住下唇,用力一点!

把短信发送出去了。

4、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

“‘etd’和‘eta’分别指什么?”

“‘etd’是指在装船通知中预计交货的时间,‘eta’是指预计到港的时间。”

“嗯……‘tc’是什么意思?”

“‘tc’是指在签订合约的时候,把需求·供给的情报录入系统的工作。”

见女孩对自己的问题基本上都能不经思考就迅速给出答案,林深时点了点头,想想又忽然问道:“那什么是‘无冲突开采’?”

奉伽绮愣了一下,目光就下意识看向了旁边桌面上的那本《营销专用英语词典》。

“我早跟你说过,背完一本词典不等于掌握了全部,你要自己主动去汲取有用的信息。问你词典上的名词就会,词典上没有的词就不会了吗?”

听到林深时的话后,奉伽绮就抿着嘴低下头去,态度诚恳地低声说道:“对不起……”

“不要只是口头上道歉,你要自己心里记着。你现在学的东西,是别人早就学过的。你要学会自己动脑筋想想,自己应该要做什么。而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只做什么。”

其实道理大家都懂,林深时眼下说的话难免给人一种说教的感觉。

不过经过这十来天的相处,奉伽绮却很清楚,以林深时的性格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就证明他是真正在为自己考虑。

对于别人的好意,她向来怀着一颗感恩之心。

于是当下,她就抬起头来,很认真、也很郑重地对林深时说道:“是!我以后会记住的,科长!”

林深时颔首,接着脸上又泛起一丝淡淡的古怪之色。

说起来两个人的对话还真让他莫名有种热血番的既视感。

但很快,他看着面前这双明亮而有神的大眼睛,就甩开了心中的那股怪异。

说到底,他从来不是什么会鼓励主角的导师式人物,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偶尔发一发利己利人的好心罢了。

“再过两周,我希望你能背完词典后半部分的名词。不要求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全部熟背,但至少常用的那些名词你要懂得。”

林深时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就站起身来。

“是!”

看着他转过身去,还坐在椅子上的奉伽绮就犹豫地张张嘴,又小声叫道:“那个……科长。”

“嗯。还有什么事吗?”林深时看着手机,头也不回地问道。

“您刚刚说的那个‘无冲突开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奉伽绮好奇又小心地瞅着林深时的背影。

林深时回过头来,奇怪地看了看奉伽绮,就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一名五组的职员在一旁好笑地解释道:“‘无冲突开采’就是指不使用武装力量压迫人民开采的宝石。你们女孩子经常逛首饰店的话,不是都应该很清楚吗?”

前辈的话令奉伽绮有些赧然。

她勉强冲对方笑了笑。

“好了,这种事本来也只能算半个常识,不知道也很正常。”

可能是看出了女孩的尴尬,林深时开口帮她解了一下围,旋即他又想起什么,向奉伽绮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二轮实习的时间到四月初就结束了吧?”

“啊,是。”奉伽绮连忙点头。

林深时略微皱了下眉头。

也不知道是单纯在感慨时间的短暂,还是在为女孩隐隐担心。

“如果你以后真想在这个行业工作的话……那就至少趁现在,先把基础打好一点再说吧。知道吧?四月初最后的实习面试是个人pt展示,考验的可是个人的综合素质。”

“是……科长,我知道了。”奉伽绮底气不那么足地抿嘴应道。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营业五组的成员也都发现了她相关专业知识近乎于无的事实。说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总不能要求一个体育大学出身的毕业生通晓贸易行业的各种工作流程,并且熟练掌握两门以上的外语。

——除英语以外的二外,必须精通一门,这是进入han shin综贸最基础的条件之一。

至于奉伽绮,别说两门外语,就连最基础的英语她都讲得磕磕绊绊,否则林深时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像小学时老师检查功课一样,考查女孩背诵词典的进度。

好在由于体力不错,平时奉伽绮在办公室里除了做一些简单的办公任务外,还主动包揽了很多杂务,任劳任怨,再加上林深时这个小组老大的态度就摆在那里,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至少明面上,营业五组内部对待这个实习员工的态度还是都挺和善的。

只是公司招聘新人,显然不是要招一个只能给人打下手的办公室劳力。

林深时这番话就是在无形地鞭策着奉伽绮,告诫她要懂得把握机会。

她最终也许不会留下来,可在han shin综贸实习的这段经历却没准能够成为她今后的一个宝贵财富。

话已至此,站在林深时的立场上,能说的话他都说了,接下去要怎么做,就看个人了。

不再理会陷入沉思的女孩,林深时拿着手机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座位上去。

他的line帐号上有一条新的留言。

【鹿饮溪:哥!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后面还跟着一个很气愤的可妮兔表情。

林深时笑了笑,就很不客气地回复道:

【antony:你是失忆了吗?我不早跟你说过我换了手机,这边用不上微信,反正你们的line好友我都有,就不能自己聪明点直接用line来联系我吗?】

把消息发出后,林深时也没等回复,随手就把手机放到了边上去。

首尔时间和东京时间相同,都比国内要快一个小时。

看看现在的时间才六点左右,这个时候,在国内的林小溪同学应该还没放学,她是不会回复自己消息的。

“叮咚!”

这时,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却响了起来。

不是line的软件提示音,而是林深时最耳熟或者说也是最陌生的那种短信提示音。

近年来,随着通讯的便捷,现代人已经很少会使用手机的短信功能了。

到了韩国后,出于工作需要,林深时就使用起了一款名为“kakao talk”的韩国即时通讯软件和“line”。

这也是韩国人普遍使用的联系方式。

所以,基本上没人会给他发短信。

除非……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林深时就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甚至,眉宇间还多出点若有若无的无奈感。

【我们谈一谈吧!】

似曾相识的一条内容。

只不过,看着对方发来的这条消息,林深时还真想问问她,自己跟她究竟还有什么好谈的?

最先发短信过来的人就是她,自己也跟她说过她找错人了,那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误会没讲清吗?

林深时摇摇头,暂时没去理会这条信息。

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他还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

“叮咚!”

结果,他这边刚放下手机,又有一条新短信被发了过来。

林深时皱皱眉头,再次拿起来一看,而这一次,他原本有点不耐的神情就骤然一变。

【三神奶奶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提到三神奶奶你是知道那晚发生的事吗】

三神奶奶?那晚?

林深时无意识地张张嘴,整个人似惊似愣地盯着手机的屏幕。

他的大脑一时间因为这两个对他来说特别醒目的字眼而思绪翻涌。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用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回复准备发出去。

【我倒是也想问问你,为什么你知道三神奶奶还有,你说的‘那晚’,是什么意思】

编辑完毕后,林深时就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发送。

然而,这条回复短信却没有第一时间发送成功。

过了几秒,他居然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了短信发送失败的提示。

林深时一愣,又尝试点击发送。

还是失败。

之后他又试了几次。

结果统统都是发送失败。

林深时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查了下手机的话费,明明还很富余。

“先生,很抱歉,我们这边已经帮您认真排查过了,您的号码短信功能是正常的,请您再排除一下设备或者环境的原因。”

听着电话那头人工客服充满歉意的声音,林深时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左上角满格的信号显示,就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

如果不是号码的原因,如果不是信号的原因,那还能是因为什么?手机坏了吗?但能接收却不能发送这也太不合理了一点……等等,不合理的情况?

突然间,林深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霍地站起身来,神色微变地抄起了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桌上的公文包。

“哦?科长您要下班了吗?请您走好。”

“嗯……你们收拾一下,等会儿也早点下班吧。”

营业五组的成员们都略显惊讶地望着林深时急匆匆离去的身影,都庆洙侧头望去,坐在角落里的奉伽绮眨巴着眼睛。

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常都是组里最迟下班的人,今天竟然早退了。

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5、你是什么偷窥狂吗?

“铃铃~~”

“欢迎光——啊,社长您下班了吗?”

“哦……嗯,今天比较早。”

和咖啡店的店员点头示意后,林深时就带着一脸外人不易察觉的凝重之色,匆匆上了楼。

一进门,他并没按照往常下班的那套流程,连西装外套都来不及脱下,仅仅是换上拖鞋,便径直走回了卧室,中途顺手把公文包给丢到了沙发上。

“叮咚!”

【请您务必跟我谈一谈!我知道你肯定在关注着我】

刚走进卧室里的林深时掏出来手机一看,就神色略显复杂地皱皱眉头。

他心想,我连你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关注你?

“叮咚!”

然而,没等他收起手机,准备做点什么,又是一声短信的提示音响起。

林深时的动作一顿,无奈地叹口气,还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拜托,就认真地和我谈一下吧!】

喂,我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怎么会……

林深时下意识用手指将手机屏幕的显示往上滑了滑。

没错啊,他没看到自己发出去任何的消息。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叮咚!”

就在林深时愣神之际,对方再次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什么意思啊什么心里想想而已,你刚刚不是已经回复我了吗】

一瞬间,林深时的目光凝固了一般。

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眼下的状况,简直就跟那天晚上的事一样诡异!

“叮咚!”

【那天晚上!!!果然您知道什么吗】

林深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拿着手机站在卧室里,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座依然放置在床头上的陶瓷雕塑。

他这边的情况和另一边不太相同,没有太多的猜忌,也没有太多的害怕与忐忑,所以对于前两天那个晚上的神奇经历,他内心更多的是一份好奇。

可惜的是,在过去的两天里,尽管他睡前都特意等待了一会儿,甚至是一直盯着这尊“三神奶奶”雕塑看,变故却并没有再发生。

他倒也不是在期待着什么,他只是想要解开内心的疑惑而已。

不过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貌似抓住了什么头绪。

整个人不住地往后退,林深时一边视线紧盯着床头柜上的那座陶瓷雕塑,一边就缓缓地退出了房间,还小心地将房门带上。

“是……撞邪了吗?”

直到那座栩栩如生的雕塑从自己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之后,林深时才稍稍放松下来,紧跟着,嘴里就用难以置信的语气低声自语了一句。

在如今的时代,世界上很少有人不讲求科学,也就是所谓的“无神论”,哪怕是很多信奉上帝的人,实际上骨子里也是不相信有什么超自然现象的。

林深时原本也是如此。

可从今天开始,他不那么确定了。

中国人好像大多都是从小接受了那种传统文化的洗礼,有时会对什么神异鬼怪的说法非常迷信,亦或者说向往。

林深时很想否定此刻自己脑海中的那个想法,毕竟这实在有点颠覆世界观,但在接连碰到这种他用常识无法解释的事情后,他的思维就不得不往某些“不太好”的方面去联想了。

真的是……碰到什么“灵异事件”了吗?

“叮咚!”

【灵异事件】

一条新消息适时地冒出来,像在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还没走出范围吗?

林深时瞧着这条短信,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不适,皱眉想了想,索性走到了门口的玄关去。

站在玄关前,他用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斟酌了一番用词后,才点击了发送。

结果不太好。

在耐心等待了几秒后,林深时就看到手机的屏幕上跳出了发送失败的提示,或者说,再一次发送失败。

这次他倒不怎么意外,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望卧室的方向,还是迟疑地走回到房门边上,然后他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什么都没想地第二次点下了发送。

而这一次……

短信发送成功了。

忍不住地做了个深呼吸,林深时扭头看看身旁这扇紧闭的房门,目光仿佛能透过那层厚实的木板,看见房间里那座毫无动静的陶瓷雕塑。

“这个,还真是……”

……

“叮咚!”

目不转睛地盯了半天,终于,一声让林允儿精神一振的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她赶紧去看手机上显示出来的回复。

【3月3日那天的晚上,发生了什么】

3月3日?

一开始林允儿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混乱的大脑就一阵激灵!

这不就是指前两天的那个晚上吗?!

她的呼吸一下子有些急促,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拿着手机回复道:

【雕像,男人和女人】

无需过多的描述,简简单单的三个关键词,懂的人自然会明白。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这边有一座叫作三神奶奶的雕像】

林允儿的双眸不由睁大了些许。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就编辑短信回复道:【我也是】

“叮咚!”

【你也是什么】

【我也有一座三神奶奶】

这下子,看着手机上的这段聊天对话,站在自己家中的林深时也感到了一种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无语与恍然。

他感觉,这件事他总算是寻到脉络了。

【你的三神奶奶是哪来的】

【是我阿爸送给我的你呢】

【我是我妈送给我的】

这话题一说完,手机两端的年轻男女就再度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中。

这算是都被爸妈给坑了吗?

盯着手机的屏幕,林深时心中一时不无怪异地想着。

结果,他这念头刚冒出来没几秒,那一头就有新短信发了过来,言辞间依旧有种对于陌生人、陌生事物的忐忑和高度警惕,较真的语气却也莫名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

【我阿爸才没有坑害我!】

这才反应过来的林深时无奈地转头看了看自己旁边的这扇房门,想想就用手机回复道:【你是韩国人】

“叮咚!”

【对你不是吗】

这话里的试探意味简直昭然若揭。

林深时瞧着手机屏幕上这满屏的中文,皱皱眉头,还是回答道:【我是中国人】

这条短信发出去后,没等对方回复什么,他就立马又打字问道:【先不讨论这个了,现在我想问的是,3日那天晚上出现在我床上的女人就是你吗】

“叮咚!”

【等一下那天出现在我床上的人就是你吗】

看样子,她知道的信息比自己还少。

“叮咚!”

【我知道的信息比你少我怎么感觉你的语气怪怪的还有,按照你的意思,难道我手上这座三神奶奶不是你通过我阿爸交到我手上的吗】

瞧着对方发来的问题,林深时就十分烦躁地回头瞪着房门,他张张嘴,很想说点什么,只是考虑到目前这种种奇怪的现象,他到底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先把情况整理清楚再说吧。

林深时调整地了下呼吸,稍微平复情绪后,才拿着手机继续回复道: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之前是不是还遭遇过什么事,但我得告诉你,我也是被害者】

被害者?

远在东京的林允儿看到这个回答就不禁拧拧眉头,她总觉得这句话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她咬咬下唇,就拿着手机回复道:【先生!虽然我目前的确还不了解整件事的经过,但如果那晚出现在我床上的人真的是你,你知道这是什么严重的罪行吗】

“叮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你认为那晚我跑到你家里去了】

林允儿又是一皱眉,气鼓鼓地回复道:【当然了!不然呢】

“叮咚!”

【可是,那天晚上我一直睡在自己家里】

林允儿当即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叮咚!”

【我的意思就是,那天我并没有做什么犯罪行为,但是都拥有一座三神奶奶雕像的我们两个,却在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同一张床上,然后我们彼此又莫名其妙地看到对方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坐在酒店房间里的林允儿也开始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实际上这种惊惧的情绪很早就存在她心里,只是今天,被这一条条短信的内容给诱发了出来,变得分明清晰。

她的目光止不住地望向了自己前方的衣橱,鼻间的呼吸有些微不可察的紊乱。

“叮咚!”

又是一声提示音。

林允儿连忙低头看去,对方发来了一条附带照片的彩信。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请你看一下我发过来的截屏照片这些短信都是你本人发给我的吗】

林允儿眨眨眼,点开了文字信息下方的那张图片。

等到图片放大到全屏后,她整个人就像是僵住了一样……

几秒之后。

这间位于东京涩谷的酒店房间就传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6、这不是我发的!

事实证明,哪怕是非常美丽的人,尖叫起来的声音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特别是……像林允儿现在这种仿佛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嗓子眼的尖叫声。

要是有人在客房外面,绝对会第一时间受到惊吓。

好在,才喊出口,她自己就反应过来,赶紧抬起手紧紧捂住了嘴。

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仍然止不住地圆圆睁大,呆呆地盯着手中的手机屏幕。

林深时发过来的截图照片其实很普通,就是一张短信记录而已。

问题是,这张截图上多出了很多……林允儿记忆中根本不存在的内容!

而且还是一大堆的中文。

按理说,中文短信的话,林允儿认识的内容应该不多。

偏偏,这些短信都相当简单,有的仅仅就是由三两个汉字组成,经过这段时间的中文学习,林允儿也看懂了其中大部分的内容。

比方说,这一段:

【啊,好像又忘了洗头发了】

【哎,算了,好困,明天还要赶飞机,反正才四天而已,又没人知道】

“……”

在弄明白这些短信究竟都在讲些什么之后,林允儿的大脑一下子就好像宕机了一样。

她看得很清楚,这张截图上的对话双方分明就是自己的手机号码和那个目前还不知名的人。

但为什么截图上的情况跟她手机上的情况完全反过来了?

相反的视角,相反的语言,甚至,还有那么多自己压根没发出去过的短信。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重新浏览一遍后,林允儿就发现,这些她见都没见过的短信还真挺像是她自己的口吻,就连其中的某些感慨,她认真回想一下,还能回忆起那天的情形。

可问题是,她什么时候把这些内容发出去过?还是用中文?

林允儿的思绪一时间很是混乱。

我疯了吗?怎么可以把这些话发给一个陌生人?

等等,这些话真的是我发的吗?

可是这个号码分明就是我的啊,要不是我发的,那是谁发的?

是我发的吗?

不是我发的吗?

我疯了吗……

就这样,无限进入了死循环当中。

“叮咚!”

直到一声犹如提醒的熟悉提示音再次响起后,林允儿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看着自动滑到最底下的短信界面,一抹肉眼可见的红晕就从脖颈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看来这些短信还真是你发的嗯,现在大致的情况我算是了解了】

这一刻,林允儿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手指在手机屏幕飞快打了一条消息就发了出去。

【你什么都没看见!!!!】

为了表示肯定的语气,她还在后面加了一大串的感叹号。

在发完这句话后,手机的两端就貌似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中。

林允儿的耳根彻底烫红起来,她咬住下唇,又发了一条补充的消息过去。

【这些消息不是我发的!】

这一回,语气倒是正常了些。

对啊,这怎么可能是我发出去的,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再说了,我就算要发,也该用韩文吧?说起来,这张图片不会是ps的吧?

心里这么一想,林允儿似乎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整个人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嗯,肯定是ps的!这么羞耻的话我就算是喝酒喝到断片都不可能打出来发出去!

“叮咚!”

然而这时,一声令她莫名紧张的短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林允儿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集中注意力看向对方发来的这条新短信,这一看,她的表情就又有点僵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发信息给我的时候用的都是韩文,结果你用韩文发出来,我这边收到的时候却变成了中文】

呀,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发出去是韩文,你收到的却是中文?

“叮咚!”

【嗯我好像明白了】

所以说,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啊?!

林允儿此时的内心仿佛有一只浑身冒火的小恶魔在不断咆哮。

要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直接拽住对方的领口进行质问。

“叮咚!”

【虽然我们相互间并不认识不过我还是给你提个醒吧,你的那个三神奶奶现在应该就在你身边吧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跟它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看到这条新消息,林允儿就愣了愣。

告诫自己小心点能够理解,但是……不要待在一个房间里是什么意思?

“叮咚!”

【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据我猜测,这个雕塑貌似会读取我们的想法,然后把这个想法给发送出去比如说现在,我就知道你在疑惑我为什么让你不要和它待在一个房间里我这么解释你明白了吗】

林允儿蹙起眉头。

她能理解对方这话的意思,只是,她很难去相信。

毕竟这实在太违反常识了,任何一个现代人都不可能相信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话。

读心?还是一个雕塑?这怎么可能……

“叮咚!”

【你最好不要不相信,你肯定很疑惑为什么之前你根本没把那些信息发给我,我却能收到对吧你仔细想想,那些信息,是不是基本上都是你当时的一些心理活动】

林允儿开始啃起了手指,紧蹙的眉头不曾松开。

理智上,她知道对方给出的依据有一定道理,可她目前仍然不能排除这张截图是伪造的可能性。

虽说上面的内容确实令人感到奇怪,但这么多年来的观念还是让林允儿更倾向于比较“合理”的解释。

独自思索了一会儿,林允儿就拿着手机回复道:【抱歉我能理解你或许是好心,可是我还是很难相信这样的话如果这真的是事实的话,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更明确的证据】

“叮咚!”

【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

林允儿不假思索地回复道:【比方说您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这话一发出去,不仅对方没了动静,就连林允儿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的屏幕,那副抿着嘴唇、不露声色的样子很难让人猜到她目前心中的所思所想。

等到过了几秒后——

“叮咚!”

【好吧我现在知道你中午吃的是鳗鱼饭,而且味道还很不错的样子】

林允儿无声地张大嘴,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崩塌。

下一刻,又有一声让人熟悉的尖叫声从这间酒店的客房里响起。

只是这一次,那种羞愤难当的情绪远大于震惊。

大概是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峻的事实……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和她的那尊三神奶奶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

“叮咚!”

【我我现在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

看着手机上这条明显还没缓过神来的消息,林深时眨眨眼,片刻后,一抹难得的莞尔笑意就浮现在他的嘴边。

当然,也只是一掠而过。

紧跟着,他就把注意力放到目前的正事上。

【那么,接下来我们整理一下情况首先,我们前段时间都因为父母得到了一座不明来历的三神奶奶雕塑,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收到以对方名义发过来的短信你刚刚是说,你发给我的短信用的是韩文】

【嗯】

【但是我这边收到却变成了中文,而我发给你的短信用的是中文,结果你收到了就变成了韩文】

在发完这条消息后,林深时就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地扯扯嘴角。

所以,这位三神奶奶还自带“翻译”功能?

【这件事我们可以之后再进行研究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首先我们该怎么摆脱这个雕塑】

“叮咚!”

【丢掉】

林深时皱眉想了想,就回复道:【这是最直接的办法,或者我们还可以试着砸掉它但问题是假设这个雕塑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能力的话,我们要是把它丢掉或者砸掉,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叮咚!”

【您的意思是说怕它会报复吗】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报复”这个词的时候,林深时觉得有些好笑,但在转瞬后,那份好笑的心情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像是忧虑,又像是在隐隐地恐惧,恐惧着那份未知。

【报复还是一方面其实我更担心的是,我们的雕塑都来源于我们的父母,暂时做个最坏的打算,万一到时候我们没处理好这件事,牵连到父母该怎么办】

林深时的这条消息发过去后,没过几秒他就收到了一条回信。

【这件事暂时搁置吧!等我们研究清楚再说!】

斩钉截铁的语气,林深时看了就会心一笑。

这也正是他的想法。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雕塑都没展现出真正有害的一面,那么,再忍耐几天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总得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才好作出应对。

【那这件事也先押后再说接下来我们就讨论另一件事吧关于那天晚上我们忽然在床上看到彼此的事情】

7、林树和马鹿

一谈起那晚的事情,林允儿也是一下子打起精神来。

她站在酒店客房的门口,左右看看没什么人的安静走廊,就将乔装用的毛绒围巾往上拉了拉,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手机。

一双藏在墨镜后面的漂亮眼睛直盯着屏幕,她打字回复道:【那天晚上我在你身后看到了一尊发光的三神奶奶】

“嗡嗡!”

【我也一样】

在得知远离雕塑就没办法发出短信的事实后,为了避免打扰到他人,也不想太引人注目,林允儿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其实我之前以为我那晚是在做梦因为不止是发光的问题,我的雕塑其实被我自己藏起来了】

林允儿没有提到把雕塑藏起来的理由,林深时却也能根据她先前发过来的那些短信大致猜到。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林允儿的做法,毕竟疑神疑鬼的人不止林允儿一个。

只不过有另一件事让林深时稍感疑惑。

“嗡嗡!”

林允儿一看手机上的新短信,脸色就立马紧张起来。

【普通人如果遇到这种奇怪短信的话,要么就没当回事,以为是别人误发的信息,要么真有怀疑,也会选择报警但是你明明那么担心这件事,偏偏又好像没有选择报警,一直想要私下解决这件事的样子,这反应还挺奇怪的】

品出了对方这话里那股若有所思的感觉,林允儿不敢让他继续联想下去,连忙就打字回复道:【我我其实就是对这种事比较敏感而已而且我害怕对方手上会掌握着什么不太好的东西所以就打算先和对方私下接触看看】

这个解释倒也勉强合理。

在另一端的林深时看着这条字里行间都隐隐透着点慌忙意味的回复,想想也没在意。

说到底,这事与他无关,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共同问题解决就行。

至于说眼下在手机那一端的人是谁,她是做什么的,林深时现在还并不关心。

集中精神,林深时同样站在自己的房门边上,打字道:

【这样么,我明白了还是说回正题吧现在我们知道这事多半是跟雕塑有关,但我们不知道那晚的事究竟是偶然事件还是达成了某种条件就会发生,还有,这件事对我们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我认为这两点都需要我们认真确认一下】

表面上看,那晚发生的事好像只是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同一张床上,两个人不能动也不能出声,自然不会发生什么。

但事实上,不管是林深时还是林允儿,他们两人都无法肯定,那天晚上的事发生后,他们自身,亦或者是他们的周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

毕竟,任谁在发现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居然是两座陶瓷雕塑后,心情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怪异的担忧感。

林深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座雕塑能做到这一切,难道冥冥中真有什么神明存在吗?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是否会对自己,或者他身边的人产生什么影响。

因此,他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风险才行,否则以后连睡个觉都不安稳。

“叮咚!”

【有没有影响我不太清楚但这两天,我这边晚上都没发生什么】

【我这边也是但这并不能说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再发生】

这条回复发出去后,林深时想了想,又打字问道:【你那边,3日那天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叮咚!”

【没有完全没有】

【那这两天你有做过什么和先前不一样的事吗】

【好像也没有我就是和以前一样你呢】

【我这两天,生活也没任何变化甚至那个三神奶奶的雕塑也还是被我放在床头上每天都在公司和家里之间来回,就是这样】

看到对方的答复后,正站在酒店客房门口的林允儿就眨了眨眼睛。

看样子应该是位上班族呢……啊,不对不对,千万不能乱想!

胡乱地摇摇头,林允儿的目光正巧瞥见了酒店走廊上贴着的日语标语,顿时就想起什么,拿着手机回复道:【对了!我这两天来rb了】

“嗡嗡!”

【rb】

【嗯】

犹豫了一下,林允儿还是打字回复道:【我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早上就来rb出差了】

“嗡嗡!”

【那你之前是在韩国工作吗】

【对】

【韩国的哪里首尔】

【嗯】

在手机另一端的林深时端详着这几条信息,就思考着推测道:【我也在首尔既然这两天来我们生活中唯一的明显改变就是你去了rb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跟我们的地理位置有关】

“叮咚!”

【地理位置】

【嗯其实前不久我还在中国工作,那时候我们两个人应该已经都各自拿到了雕塑,但并没有发生像前天那样的事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那时候我们两个人并不在一个地方,所以才没有发生那样的异常】

林允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方停滞了那么一下。

她其实很想跟对方说,她这段时间也经常待在中国。可转念一想,她就记起了对方最初的手机号码是来自中国上海,而自己在浙江,所以说这个推断还真有一定的可能性。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

“叮咚!”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是说在事情没解决前,我们两个人都不能待在同一座城市里了】

看到对方发来的这条信息,林深时也皱皱眉头,心里面有些犯难。

但很快他还是回复道:【只能先把事情验证清楚再说】

在发完这句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在事情清楚以前,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恐怕只能先保持原状了抱歉】

说实话,在看到对方发过来的【抱歉】字眼后,林允儿的心情也没能好转起来。

内心仿佛有一团无形火焰在熊熊燃烧,令人坐立不安。

毕竟,这种事说到底都是女生吃亏,更何况以她的身份,万一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如果不是之前被提醒过的话,林允儿现在真的很想冲进房间里,把那座陶瓷雕塑给砸个稀烂。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两个人。

“嗡嗡!”

【暂时,我们能整理出来的情况就这么多了如果之后还有想起来的细节,我们就再讨论至于现在我们还是等你回到国内再说吧出差的话,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吧】

林允儿咬咬下唇,就回复道:【嗯我明天就回来】

“嗡嗡!”

【那么,明天我们就可以验证一下这件事了】

发完这句话后,林深时就难得地迟疑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说呢?难道要说我们明晚再见?

这时,他想着想着倒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就问对方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看到这条消息后,原本还沉浸在自我思考中的林允儿就愣了愣。

紧跟着,还没等她为此感到头疼,她就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这一看,她才松了口气。

【现实姓名就算了,我们想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要涉及对方生活的意思,但为了之后称呼方便我们还是相互给出一个可以称呼的昵称吧我的话,你可以叫我林树】

林树?树?守?

在韩语中,“树”和“守”是同音字,只是一个是大树,一个却是守护。

瞧着手机上显示出来的韩文,一时也摸不清楚含义的林允儿喃喃自语着:“‘林树’的话,也是林氏吗?”

这个问题暂且搁置到一边去。

说起昵称,林允儿脑海中倒是条件反射地冒出了一个选择,保证对方不会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也没多想,就拿着手机回复道:

【那么,请您以后称呼我马鹿就好了】

马鹿?

在另一端,看着手机上的这条回复,林深时的表情刹那间就变得有些古怪,嘴里下意识念道:“笨蛋?”

在日语中,有个词字面上写作“馬鹿”,意思就是“傻瓜”、“笨蛋”。

当然,林深时并没把这份“质疑”给发出去,可他没想到,没过几秒,对方就心急火燎地发来了一条消息:

【是马鹿!!!!!不是笨蛋!!!】

这话看得林深时一愣,然后他耳边又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叮咚!”

【马鹿不是笨蛋是马鹿!!!】

一股子急于纠正什么的怨气,其中还掺杂着一丝羞窘不已的情绪。

林深时拿着手机眨巴眨巴眼睛,片刻后,他的嘴角就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莞尔的浅笑。

他有意使自己的口吻尽量显得正常一些,拿着手机回复了一句:

【好的,马小姐】

发出这句话后,他就安静地等待了起来

直到过了一会儿,他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应自己时,他的手机上就跳出了一条新回复。

“叮咚!”

【嗯之后就拜托你了,林先生】

……

于是,我们的林树先生和马鹿小姐,就这样认识了。

8、鸭妈妈和新人考试

经过一段时间的内部整理,han shin综贸也算是正式完成了年后的所有人事调动。

尘埃落定后,就是公司这座庞大机器的各种新零件开始磨合的阶段了。

有人被调到了陌生的部门,也有人从天而降,成为了新的顶头上司。

其中,营业部门的人事安排最受瞩目。

毕竟,从国外直接平调回来一位部长级的中层管理人员,这可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很多han shin综贸的老人都清楚安世权的性格,知晓对方就算是能力平庸,那充足的野心却也足以成为他忠心的保障。

这是一条特意从外面牵回来的“恶犬”。

哪怕不少人私下认为安世权顶多算是一条年老体衰的老猫,连斗犬都算不上,但这也不妨碍旁人对他的关注。

于是,跟随安世权一同来到总部的林深时两人也就顺理成章地分享到了一部分的注意力。

梁恩彩还好说,不过就是一个女秘书,除了外貌和工作能力外,不值得留心,然而林深时却不同。

那张年纪轻轻的脸孔,落在许多有心人眼里,显得格外扎眼。

营业五组新来的那位林深时林科长,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最近这个话题在han shin综贸底层职员中间非常流行。

谁让对方不仅是外国人,还是公司总部中最为年轻的一名科长。

背景说和阴谋说接连不断,还有人开始诟病林深时的目中无人。

他们多次在公司外面碰到过林深时,本着礼貌向他鞠躬问好,结果很多次,林深时都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们一样,直接无视地走过去。

不过,奉伽绮的想法倒是完全相反。

说实话,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奉伽绮也觉得林深时的性格有些古怪,但在后面的相处中,她很快就发觉,自己最初的看法是错的。

她感觉林深时是一位相当称职的上司,虽然对底下职员要求会严格一些,比方说要求他们即便不能穿公司的职装,在上班时间也要戴好员工证,但大家基本上都没什么怨言,因为林深时指出的错误和改进方法都是正确的。

作为一名初来乍到的外籍科长,林深时进入总部后的表现十分平静,就好像真的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办公,一切的行动和他在国内时没什么区别,他并没有去刻意为难手底下的韩国职员,也不和公司的其他人过多接触。

他就像是一个游离于公司之外的人。

这就是奉伽绮心里面对林深时做出的判断。

她认为林深时是一名好职员,工作认真而且为人低调,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太冷漠了。

算起来,林深时在营业五组也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连奉伽绮这个可能很快就要离开的实习职员都和五组的大部分职员搞好了关系,林深时作为顶头老大,却从来不参加小组的聚餐,更不和职员们过多接触,搞得每次都是都庆洙都代理来出面安抚。

孤僻、不合群,类似的字眼都能冠在他头上。

尤其是那张平时没什么表情的冷静脸庞,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有时候奉伽绮真的觉得,或许在林深时的眼中,他们所有人都和公司以外的路人没什么差别。

她是知道的,林深时应该是那种对于不在乎、不上心的事物就毫不关心的类型,所以才会屡次三番在公司外面对那些职员视而不见。

他不是没礼貌,他只是……大脑中根本没有记住这些人而已。

让奉伽绮觉得较为庆幸、或者说还有点窃喜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坚持不懈,林深时在公司里碰到她,总算是会主动打招呼了。

这可是巨大的进步,至少……现在自己在林科长的眼里,要比路人高上一个等级了吧?

在内心受到鼓舞的同时,奉伽绮在日常工作中,也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更多地悄悄投向了那道坐在科长办公桌后的身影。

而今天,奉伽绮发现林深时与往常有点截然不同。

“科长,请您签字。”

“line~”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不管是坐在座位上的林深时,还是正站在办公桌前的奉伽绮都循声看去了一眼。

“先放我这吧,下午下班前你一起拿去财务组那边。”

林深时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接过了奉伽绮递来的那份文件,然后就头也不抬地继续工作,并没有要查看消息的意思。

奉伽绮的一双大眼睛瞅瞅他,就小心翼翼地应了声是,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呀,你干嘛呢?”

耳边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吓了奉伽绮一跳,她连忙转头一看,就忍不住咬牙道:“你上班时间不在自己组里待着,又跑来我这里干嘛?!”

宋光日手里端着杯咖啡,倒是一副已经习惯的悠闲模样,先是恭恭敬敬地冲坐在座位上的林深时等人鞠了一躬,就回过头对一脸不忿的奉伽绮说道:“我老远就向你打招呼了,是你自己在看林科长走神,关我什么事?”

奉伽绮的耳根蓦地一热。

她收紧下唇,强装镇定地瞪着宋光日道:“我是在问你,你没事又跑过来干嘛?”

“过来当然是有事啊……”宋光日边喝咖啡边眨着眼睛,“不过,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林科长看?”

奉伽绮左右看了看四周,实在恨不得拿块抹布堵住这家伙的嘴。

不过,毕竟是好朋友。

奉伽绮的脸颊泛着不易察觉的红晕,心虚似的扭头望了望林深时那边,见那道伏案工作的身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就站起身来,拉着宋光日的胳膊,往三楼的休息区走去。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你和林科长之间,两个人真的有什么秘密吗?”

“你……你给我闭嘴!”

一到地方,奉伽绮就甩开了宋光日的胳膊,红着脸瞪他,一只手还抬了起来,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没想到宋光日微胖的脸庞上却多了几分揶揄,他也瞧了瞧周围来往的人群,就毫不顾忌地说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你总得说出来我才不会一直问啊。”

奉伽绮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家伙捏捏拳头,最后犹豫一下,还是很小声地开口道:“我刚刚是……我是觉得今天科长好像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宋光日眨眼问道。

“就、就是……他平时是工作多么认真的一个人你也知道吧?”

“嗯,然后呢?”

“然后……你敢相信吗?我今天发现他居然一直在工作空闲的时间跟别人聊天!”

在说这话时,奉伽绮的语气中俨然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

只是宋光日在听完这话后就无语地咂咂嘴,“这就完了?”

“对啊。”

“就因为林科长在跟别人聊天?”

“嗯!”

宋光日又咂巴咂巴嘴,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在斟酌一番语言后,才语重心长地对奉伽绮说道:“呀,奉,虽然我知道你和林科长的关系不错,但是你也别太过依赖他了,别把人家当成鸭妈妈啊。”

“……鸭妈妈是什么意思?”奉伽绮蹙眉看着好友。

“鸭子出生后见到什么就把什么当作妈妈。”宋光日抬起手指指奉伽绮,“你现在就是那只刚出生的鸭子。在这个职场上,因为林科长是最早帮助你的人,所以你就把他当成了‘鸭妈妈’。可是……你要明白,林科长和你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你们两个人连朋友都不是,你不觉得你管的事情太多了吗?简直就像是得不到宠爱的小鸭子一样。”

奉伽绮愣了愣,旋即沉默下来。

但片刻后,她仍然不甘心地抬头问道:“可是,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林科长之前都不会这样的。”

“可能是适应了新的职场吧,大家在刚入职的时候都会比较紧张,现在才是真实的模样,这又有什么?”

宋光日想了想,忽然又说道:“说起来,会不会是女朋友啊?”

“女朋友?!”

连奉伽绮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音量拔高了些许。

宋光日倒是瞥了她一眼,就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对啊,女朋友。男人会在工作时间聊天的对象一般不是家人就是女朋友,林科长不是中国人吗?他家人肯定都在中国,两边离得那么远,有什么事要聊一整天?那肯定就是女朋友了。”

“可是、可是……”

奉伽绮张着嘴,支吾了半响,却还是找不到话来反驳好友的这个推测。

实际上就连她自己的心里都不禁变得惴惴不安起来,难不成……真的是女朋友?

“好了,你就别关心林科长了。还是先关心关心我们自己吧。”

奉伽绮抬头瞧了宋光日一眼,就闷闷不乐地问道:“我们有什么事?”

“你忘了吗?再有一个月就是实习职员的最终考核了,今天就是公开试题的时间。”

一下子,奉伽绮怔住了。

……

与此同时,处理完手边一份文件的林深时终于放下笔,他揉揉脖子,接着拿起了手机。

9、三神奶奶真的存在吗?

在大多数情况下,林深时的line帐号上不会添加什么外人,即便是出于工作需要而不得不添加的联系人,在工作结束后,他也会删除掉对方。

这算是他和亲人、朋友之间进行联系的一块自留地。

也就是说,在林深时的line帐号上,真正的好友只有他身边的那些亲友。

可今天情况却发生了点变化。

林深时的line帐号上,多出了一个林饮溪他们根本不认识的新好友。

昵称叫作,“马鹿小姐”。

这个后缀来自于林允儿自身。

因为之前被林深时无声地嘲笑过,她虽然马上作了解释,但仍对此耿耿于怀,或者说有点小记仇,所以“马鹿”就变成了称呼更加正式的“马鹿小姐”,甚至还是中韩双译的版本,一个中文名,一个韩文名。

至于说两个人为什么会加为line好友,那是由于昨天在结束短信对话后,林深时就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件事。

他发觉自己陷入了思维的误区。

既然发送短信限制着他们必须待在雕塑的附近,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换一种联络方式呢?

没必要非要用短信沟通,不安全不说,有时他们都没办法区分短信的来源究竟是他们自己,还是那两座雕塑。

他赶紧把这事跟林允儿一提,女孩也立马醒悟过来。

她和林深时一样,注意力完全被那种震惊的情绪所影响,一时间大脑都没有好好运转。

于是,两个人一商量,就加上了line好友。

其实林深时一开始还对他们两个到底能不能成功加上好友抱有怀疑的态度。

因为他在和林允儿沟通之后,就知道了他们彼此都曾给对方打过电话的事实,也知道了这通电话很相似的一个结局。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林深时并没有告诉女孩,自己真的把她拉进了黑名单,倒是林允儿在得知“真相”后,误以为自己先前误会了林深时,愧疚之下,连忙就把林深时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虽然这个举动也没有什么意义。

总而言之,通过这一细节,林深时意识到,没准这两座雕塑,并不希望他们两个人通过其他的方式联系。

如此一来,就无法排除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如果他们尝试着用其他方式联系,很可能又会被莫名其妙地阻止,亦或者身边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测的坏事。

好在,这次加好友的举动非常顺利。

也就是林允儿那边在林深时不知情的情况下,小小地纠结了一阵。

她原先倒是有一个line帐号,但平时根本不怎么使用,反而是她的经纪人会偶尔上线看看。

要是把林深时给加进去,林允儿很担心金明京的问询电话会直接打到她的手机上。

所以,为了避免这个对双方都不好的结果,林允儿就悄悄地注册了另一个号。

嗯,一个新号。

在那上面,好友列表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备注名叫作“林树先生”的好友。

出于礼貌添加这个备注的林允儿并未发现,她添加的这个备注和自己的昵称摆在一块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她没多想,林深时也没多想。

毕竟在此时,他们在彼此眼里,还只是一个在因缘巧合下遇到的陌生人。

仅此而已。

……

林深时在工作时间,一般不会处理私事,他也不想因自己而打扰到同事。

只是他知道林允儿今天要坐飞机回国,也从她那里得知了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办法回家的工作安排,这就意味着,林允儿今天一整天都必须和雕塑待在一起。

基于内心的某些顾虑,怕到时会出现什么意外,因此林深时今天才会难得地没把手机静音。

当然,这点小心思他没告诉女孩,而女孩那边,在一天下来都相当不安的恍惚状态中,也并未发觉,自己发送过去的消息往往在第一时间就变成了已读状态。

至于刚刚被奉伽绮分外留心的那条新信息,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允儿发过来的内容很简单,由于角度的问题,奉伽绮没有看清弹出来的消息提醒,但林深时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才没有急着去回复什么。

只不过这条信息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没准会引起点骚乱……

【马鹿小姐(马鹿):我差不多收工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样一条内容,要是被奉伽绮看见,恐怕宋光日的女友论就要被彻底坐实了。

林深时本人的反应倒是较为平静,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这条消息,大致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女孩掩饰不住的那份忐忑心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是接近晚上,越是接近收工回家的时刻,情绪就越是紧张与惶恐。

这也能够理解,说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孩,任谁碰到这种诡异事件都无法做到真正的淡然,林深时的表现已经算是异类了。

斟酌了片刻,林深时就用手机编辑了一条回复内容,发送了出去。

【antony(林树先生):我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其实你不用担心,即便是今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这次我们提前有所准备,也不会怎么样】

林深时以往很少会说些安慰人的话,更别说对象还是一个女人,所以他发出去的消息只懂得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问题,但这也正符合他的心意,在他看来,与其说些空泛又毫无意义的好话,不如摆出道理把事情讲明白,这样的安慰才具有说服力。

在信息发出去后,林深时等待了一会儿,见消息状态还没变成“已读”,他就知道对方应该正在忙碌中,也就没再继续等下去,放下了手机,独自坐在座位上思考了起来。

摆脱短信联系的一大好处就是可以安心地把那座雕塑锁进家中的某个柜子里,这样至少林深时不用再时时注意着脑海中的思绪。

经过昨天的一番整理,他和林允儿后来又理清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林允儿提起在林深时收到的信息中,有一部分是她对着雕塑说出的自言自语,她想要和林深时讨论一下这会不会也是雕塑自动发送短信的触发条件之一。

但林深时在和她认真研究过后,就认为这应该也是归于读心的一种,毕竟,林允儿在对着雕塑自言自语的同时,也未尝不是在倾诉自己内心的那些想法。

而这个猜测也被轻松验证,林深时自己动手拿着雕塑自说自话了几句,那时他的大脑基本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说出的话只是些无意义的内容,林允儿那边就没有收到任何的短信。

另外,除了这一点,他们还有两点发现。

在互相发送一段时间的短信后,林深时和林允儿就发觉,雕塑在旁边的时候他们才能发送短信,可接收短信却并没有这样的限制。

这件事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貌似只是对短信发送机制的完善而已,但林深时在意的是,既然在接收短信的时候,不需要雕塑的帮助也能精确无误地收到信息,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即便到时候他们丢掉了雕塑,他们两个人也依然会摆脱不了这份纠缠呢?

还有最后一点,林深时偶然间想起来,自己曾经发给过林允儿一条短信,但在林允儿给他的截图上,他并没有看到那条信息,然后他就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发送短信的时候,雕塑并不在他的身边。

只是这其中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假如雕塑不在旁边,手机明明会提示发送失败,为什么之前那一次却没有提示?

为此,林深时想到一个让他心情有些微妙的解释。

他觉得,会不会因为之前的时候,他和林允儿都没意识到怪事的发生是因为雕塑的缘故,所以雕塑干脆就不给予他们两人提示,让他们就这么误会下去。

但等到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开始意识到雕塑的存在后,它就不再进行掩饰,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人被揭穿后很大方地走到台前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深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两座雕塑,是“活”的?

准确地说,它们有自己的思想?

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着实令林深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没对林允儿说出这个猜测。

一方面他也看出了女孩心中的恐惧,另一方面,他这只是猜测而已。

而且退一步讲……万一,万一他的猜测是对的,这两座雕塑,或者说,三神奶奶,这位传说中的神明真的存在的话,天知道祂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林深时可不愿意去随便招惹祂。

所以在一切没能弄明白以前,沉默才是正确的做法。

“科长。”

忽然,就在林深时暗自思索的时候,一道年轻的男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抬头看去,就看到都庆洙坐在座位上,放下手中的话筒,对自己语气略显古怪地说道:“人事部刚刚打电话给我……叫您去楼上开会。”

顿时,林深时的双眼眯了起来。

10、森林法则

都庆洙之所以反应会那么奇怪,是因为人事部的这通电话怎么也不该打到他的座机上才对。

在这世上,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职场,越级汇报都是一种忌讳,虽说眼下的情况勉强算是由上往下,但一通叫人去开会的电话不直接打给本人,反而绕了一个弯,让下属代为转达,这是什么道理?

林深时和都庆洙都从中品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过和都庆洙的想象截然不同的是,林深时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什么愤怒的情绪,他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有些无奈。

“你们在上面打架,没事非要把不愿意掺和的人拉进来干嘛?”

走出电梯,林深时一边嘴里低语着,一边就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前方聚集在会议室门口的那一大群人。

对于这群中老年人居多的han shin综贸中高层管理,大多数的职员都是选择绕道而行,所以林深时一靠近,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一看到那张陌生而年轻的脸孔,一群人基本上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也就是林深时这样的“异类”,换作是其他人,这半个月时间早就足够他在han shin综贸这个大职场里混个脸熟了。

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几乎所有人都不认识他,也没人愿意跟他站在一起。

由于身上早就被贴上了标签,不同派系的人不会靠近过来,一个个在旁边冷眼而视,甚至哪怕同样是那位李专务派系的人,也没人站出来。

一方面都知道林深时是中国人,韩国人的排外心理众所周知,另一方面,以安世权的性格,以往在公司得罪过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和这老家伙的人多亲近。

林深时也乐意清闲,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独占了一块地盘。

他倒是在人群中看到了金尚植,但两个人在不着痕迹地点头致意后,就继续装成了不相识的样子。

“营业五组的林科长对吧?你好,我是朴熙庆。”

一名长着一对招风耳、笑容温和的中年男人顶着众人的目光,来到了林深时的面前,向他貌似友好地伸出了一只手。

在中年男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她始终落后中年男人半个身位,态度毕恭毕敬。

林深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注意林深时的视线,中年女人皱了皱眉头,这一皱眉,她略微苍老的面容看起来就愈显刻薄了些,属于那种完全不讨人喜欢的类型。

好在林深时也只是瞄了一下,很快就把注意力收回来,同样礼貌地伸出手,握住了中年男人的手掌,同时略一低头,轻声地问候道:“您好,朴次长。”

朴熙庆,han shin综贸营业部门中明面上分管一组、二组、三组的次长,实际上在安世权空降之前,应该算是营业部最大的实权派,手底下的人差不多遍布整个营业部门。

他的大名,林深时很早就在金尚植的口中听到过。

职场不像政治,在大多数时候,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平衡。

你强,你爬得就越高,你管得就越多。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种强弱分明的等级观念,安世权和林深时他们一来,局面就来了个大反转。

不仅朴熙庆的爪牙一下子全都收了回去,原本营业部的另外两位次长在安世权暗中的支持下,也挺起了腰板。

可想而知,此时站在林深时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面肯定对于他这个所谓安世权的直系人马没有任何好感。

说实话,朴熙庆给林深时的第一印象和都庆洙很像,两个人都是笑里藏刀,但装得太过,就会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这位不知道林科长你认不认识?你们也算是真正的前后辈了。这是原先管理营业五组的卞贤卞科长。”

听到朴熙庆这番似乎别有深意的介绍,林深时的脸上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直接就向朴熙庆身边的那名中年女人伸出了手,问候道:“你好,卞科长。之前还没好好问候过,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面。”

身为营业五组的现任主管,在入职后,林深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营业五组的人员资料全部看了一遍,所以他一早就知道这位卞科长是个女人。

一开始的确没想到,可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

在韩国,重男轻女的观念比之国内有过而无不及,在职场上更是如此,只是这种大男子主义在造就那种普遍轻视女性的畸形观念的同时,也令人们对女性多出了一份宽容。

特别是在犯错时,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容易得到原谅。

不过很可惜,林深时不是这样的人。

在他看来,只要是敌人,就没必要客气。

在朴熙庆的示意下,卞贤尽管不情愿,还是皱着眉头和林深时握了握手,至于嘴皮子,连动都没动。

可能是先前羽绒服出口的那个项目被发现后,她就意识到双方压根不再有缓和的余地,于是干脆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

这也让林深时又一次刷新了对她的认识。

总感觉这大妈……有种莫名其妙的公主病。

对,就是公主病。

从卞贤那副不愿意与自己接触的作态,还有那种明明做错了事还在对方面前理直气壮的态度,林深时的脑中就忽然跳出了这么个念头来。

通俗来讲,就是一大把年纪还是小姑娘的脾气。

这个评价算是中性,放在不同人身上的含义不同,比如放在卞贤的身上,显然就不算夸奖。

朴熙庆大概也是看出了卞贤的不耐烦,在笑着和林深时又聊了两句没营养的客套话后,就领着人走开,仿佛他真的只是来和林深时问候一声而已。

林深时站在原地望着两个人的背影,神色隐约有些古怪。

“是不是觉得这俩有一腿?”

一道含着笑意的熟悉女声忽地传入耳中。

林深时转头一看,上下打量一番来人,就微笑着说道:“今天又换了套新首饰?”

梁恩彩惊讶地看看他,笑意吟吟地说道:“看来你这人还真是混熟之后才会变得热络起来。可以,就冲你这份眼力,梁姐免费送你两条情报。”

话说着,这女人就冲着林深时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笑眯眯的模样很是妩媚,林深时却觉得她更像是一只狡猾的母狐狸。

“什么情报?”林深时饶有兴致地问道。

“朴熙庆,那位朴次长你刚刚也见过了。”梁恩彩朝刚才两个人离开的方向扬扬下巴,“他背后也站着一位专务,虽然这位专务没咱们头顶上那位李专务强势,但朴熙庆是人家的小舅子。”

林深时一挑眉,“关系户?”

“不然你以为老安为什么老是针对他?老头子这辈子最讨厌靠关系上位的人了。”

“那第二条消息呢?”

“第二条啊……”

梁恩彩左右看了一眼周围,就眨眼笑道:“说起来,这还是你来到总部后第一次参加科长以上级别的全体会议吧?本来今天这场高层会议一周前就要开了,不过因为社长的身体不太好,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社长吗?”

“嗯。听说由于社长的身体问题,公司已经正式进入了下一任社长的考察期。从现在开始,公司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一场考验,比方说下个月的新进社员考核,那就是第一场的试手较量。你不是也带了一个实习员工吗?最好小心一点。”

听完梁恩彩的话后,林深时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他倒不在意这些上层争斗,他在意的是,自己接下去该如何置身事外。

梁恩彩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愿意参与老安的事,但这世界不是你不想、你不愿意,有些事你就可以不做的。除非有一天,你能成为最上面的那批人,那样的话,你倒是可以安逸地看着下面那群傻子斗来斗去。”

话说到这,梁恩彩就伸出手,悄悄指了指他们两人旁边的那一大群人。

“你看看现在在场的这些人,他们披着衣冠楚楚的外表,但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你觉不觉得,他们很像是一群只懂得顺从欲望的野兽?贪婪,而且愚蠢。”

这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社长来了”,原先正各自交谈的一群人顿时集体动了起来。

林深时和梁恩彩转头看去。

他们看到了安世权和好几名公司高层一起,陪在一位老人的身边,向这边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这是林深时第一次在安世权的脸上看到那么灿烂、又那么虚假的笑容。

他转头看看四周那些蜂拥而上的公司高层,突然觉得梁恩彩的比喻很对。

这就是一群野兽。

他们野蛮地互相撕咬,进行优胜劣汰的角逐。

这就在“职场”这座大森林里,生存下去的不二法则。

……

“嘀哩哩!”

解开电子锁,林允儿手里小心翼翼地拖着一个行李箱,走进了家里面。

11、马鹿是女朋友吗?

往常在工作结束以后,林允儿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一般都是洗澡或者干脆倒头睡觉,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再迷糊地爬起来,去厨房找东西吃。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同。

一进门,连鸭舌帽都来不及摘,林允儿就直接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去了家中一间目前无人居住的客房。

她把箱子放到房间里面,转身出来关上门,还特地按下了门锁。

最后才如释重负地靠在门板上长出一口气。

“不行不行,现在还不能胡思乱想……”

不知道脑海中闪过了什么想法,林允儿赶紧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打起精神来,林允儿。事情不是还没彻底搞清楚吗?总能找到解决方法的……嗯!”

说着,她就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扭头看看紧闭的房门,林允儿脸上的神情总算轻松了一些,她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回到了客厅里。

今天她不打算整理行李,反正明天早上她还要飞去中国。

说实话,她现在非常不想去接触那尊“三神奶奶”雕塑,心里面总有种发毛的感觉。

仿佛无形中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窥视着她,不知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啊,对了。”

回到客厅一坐下,林允儿就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手机。

之前她在保姆车上感受到了兜里的手机振动,但碍于经纪人就坐在一旁,她只能等回到家再进行查看。

“一个小时吗?”

看完林深时发来的信息后,林允儿就扫了一眼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那不就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感受到时间在渐渐逼近,林允儿忍不住习惯性地抬手啃起了指甲。

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此时的状态,那么“坐立不安”应该就是最为贴切的了。

在沙发上坐了不到两分钟,就忽地站起来,双手握着手机在客厅里逛来逛去,等绕了两圈后,又猛地坐下,过不了几分钟,再次起身,绕着整个客厅团团转,如此循环反复……

恐怕就是最熟悉林允儿的家人,都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毕竟,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有过和她相同的经历?

离奇又神秘,简直令人百爪挠心。

“嗡嗡!”

突然,手中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原本等得焦躁不安的林允儿立马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拿起手机看去,可一看到上面显示出来的消息后,她就蹙了蹙眉头。

收到消息的软件不是line,而是kakao talk。

看着这条昵称为【lee】的好友申请消息,林允儿在蹙眉之余,内心腾地冒出了一股比平时要强烈许多的怒气。

在这种关键时刻,你这家伙又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啊?!

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狠狠地戳了两下,干脆利落地拒绝掉了这条好友申请。

林允儿一抿嘴,想想又切换回了line的聊天界面,瞧着上面唯一一个的聊天对象,嘴里就不由小声嘟囔道:“不是说一个小时吗?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一念及此,林允儿就尝试性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

“多亏在座的各位,咳咳!我、我们公司在去年一年的时间里,才能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绩……”

偌大的会议室里,除去空气净化器在“嗞嗞”作响以外,就只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麦克风的作用下大声回荡着。

呈半方形格局的宽长会议桌边上坐着一名名西装革履的人,他们大多正襟危坐,看似专注地转头注视着正在发言的那位老人。

从形象上来看,han shin综贸的现任社长李煐岷给人的印象不太像是一位位高权重的老人家。

尽管听说他的年龄比安世权大不了几岁,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看起来却是暮气十足。

没怎么梳理的一头白发,脸上犹如沟壑的皱纹,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乃至是讲话时的含糊与喘息。

这一切似乎都在向人们证明着他身体的衰老程度。

不过,眼下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因此而小觑这位讲两三句话就要咳嗽几声的老人。

在han shin集团这样的跨国企业,能够安安稳稳地在子公司的社长职位上做到退休的年纪,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谁都不能保证,在那副老迈昏聩的外表下,是否依旧藏着一颗猛虎般的强悍心脏。

反正再过段时间就不用再见到这个老头子了,每个人在李煐岷的面前都变得出奇的温顺。

这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一生中权力最为辉煌的最后时刻了。

林深时坐在较为角落的位置,在这么一个与会级别至少也是科长的场合,他当然排不上号。至于说安世权,倒是坐在比较挨近上首的座位,梁恩彩作为秘书没资格入座,则坐在他身后靠墙的椅子上。

耳边听着老社长吐字缓慢的发言,林深时就面不改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跟安世权坐在一起的那名中年人应该就是那位传闻中的李专务,他们旁边的那几位,应该都是属于他们那一系的人,而在安世权等人的对面,林深时看到了刚才在外面碰过面的朴熙庆和卞贤。

这两个人同样陪坐在一名中年人的身边。

不用多想,林深时也能猜到对方应该就是朴熙庆的那位姐夫,也就是公司三位专务中的一位。

han shin综贸一共有三位专务理事,自从公司即将委任新社长的消息传开后,其中两位专务都弄出了些不小的动静,唯独有一位,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动作。

那第三位专务到底是想躲在一边看着鹬蚌相争,还是说不想踩这滩浑水,林深时不得而知。

他对此也完全不感兴趣。

其实今天这场会议根本没什么大事可讲,就是各部门汇报工作,业绩好的就夸奖几句,业绩差的就勉励几句,总体来讲气氛还算不错,就是太形式化了一点。

比如说此时此刻,一个社长致辞也能说这么半天。

林深时一向不太喜欢无意义地消耗时间,好在这场会开下来,历时还算比较短,他估计应该能赶在下班时间前散会。

“那么,今天就先说到这吧……哦,对了,最近营业部在做一个中东石油进口的项目对吧?”

不知道是不是怕什么来什么,在李煐岷合上发言稿的文件夹,宣布散会后,这位老社长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一旁,准确地说,是看向了坐在座中的安世权。

“对,社长。”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安世权站起身来,对李煐岷恭敬地说道:“这本来就是我们营业部之前在企划的一个项目,在我上任后就开始着手进行了。”

李煐岷闻言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两边应该要就合约问题开一场视频会议吧?”

“是。”安世权低头应道。

“那就现在开始准备吧,我刚好有兴趣旁听一下。”

李煐岷说出了一句让在场很多人都愣住的话来。

可以看得出来,这位老社长的做事风格和他本人的外表截然不同,普普通通的一句嘱咐就带出了一股雷厉风行的味道来。

不同于安世权和那位李专务听闻这句话时的激动,林深时皱眉看看不远处朴熙庆等人略显阴沉的脸色,心中也是暗叹一声,颇有点无辜中枪的感觉。

安世权正在进行的这个石油进口案,他也有所耳闻,但这件事,营业五组并没有参与,他这位五组科长当然也就与此无关。

可问题是,既然眼下这件事由老安亲自出面主持,旁听的人还是李煐岷,那么林深时作为营业部的人,于情于理都没有转身走人的底气。

也就是说,他还有一场与他毫不相干的会议要开。

下意识抬手伸进西装外套的内兜里,林深时就愣了愣,旋即面露苦笑。

他忘了自己把手机留在办公室里了。

……

“line~”

刚从林深时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叠准备送去财务组审核的文件,奉伽绮就听到了一声挺耳熟的提示音。

她回头一看,才发觉桌面上有一部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条新消息。

“科长没把手机带走吗?”

想了想,奉伽绮本要按捺下好奇心,回去继续工作,但这一转身,不知怎么,脑中就想起了宋光日对自己说过的话。

女朋友……吗?

微不可察地抿抿嘴唇,奉伽绮还是迟疑地转过头来,目光小心翼翼地往那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瞄去。

她发誓,她只是好奇林深时今天都在和谁聊天而已,绝对没有要窥探林深时隐私的意思。

然而,等到看清楚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字体后,她就有些傻眼了。

“这是……中文吗?”

所以科长真的在和家里人聊天吗?

奉伽绮若有所思地蹙蹙眉,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咬咬嘴唇,记下了发信人那栏显示的名字,打算回去查查看。

“马鹿”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中文里面“女朋友”的意思吗?

12、林科长

han shin综贸营业部门这次进行的石油进口案,涉及到中东的多个国家,投入金额巨大,所以李煐岷会对此特别关心也在情理之中。

谁都不想在快靠岸的时候翻船,这个项目如果有任何差池,整个han shin综贸估计都要受到总公司那边的监察。

今天是周六,林深时若不是需要加班,本来也不会特意来公司。至于安世权为什么会将两边开会的时间定在周末,那是因为中东国家的作息时间相当特别。

由于实行***历,他们一周中的休息日普遍是在周四、周五,也就是说,周六恰好是他们上班的第一天。

说实话,林深时压根不关心什么石油进口案,所以在一群人朝另一间专门为视频会议准备的会议室时,他就独自一人偷偷地准备先回楼下一趟。

可惜,他这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你想去哪?”

梁恩彩一脸奇怪地看着面露无奈的林深时,她不认为林深时会傻到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我手机忘记拿了,有一个重要信息需要回复。”林深时想了想,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那叫人送上来不就好了?”

“下班时间到了。”林深时平静地说道。

“你的职员有加班的‘好习惯’吗?”

“过去有没有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一般都让他们按时下班。”

梁恩彩耸耸肩,“要我叫秘书室的人吗?”

林深时回头望了望那群簇拥着李煐岷往前走的高层人员,就摇摇头道:“算了……还是等之后再道歉吧。”

梁恩彩好奇地瞅着他,试探性地问道:“女朋友?”

林深时瞧了她一眼,就没好气地说道:“不是。”

“真的?按照你的性格,不重要的人你肯定不会搭理,听说你朋友不多,如果对方是亲友的话,你肯定不会用‘道歉’这样的字眼。那么结论似乎就显而易见了。”梁恩彩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行了,总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深时摇着头朝那群人走去,“说起来,在场那么多人,你非盯着我干嘛?”

“你以为我想盯着你吗?”梁恩彩踩着高跟鞋,不急不缓地跟在林深时身边,瞥着他,“要不是我和你是老乡,你以为我会特别关注你吗?跟你说,万一到时候你没及时回来,被老安发现,你就完蛋了。”

林深时当然知道她是好心,所以也没再坚持自己刚才的行为。

想想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晚上尽快赶回去就是了,李煐岷岁数大了,身体不好,不可能在会议室里坐太长时间,到时候林深时就可以顺势溜号了。

会议室的大门向两侧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不仅仅是营业部的人,包括财务组、资源部等部门的高层人员都来了。

毕竟,一个大项目的完成不光是一个部门的功劳,而是整个公司多个部门的通力协作,例如这次石油进口案就算是营业部和资源部的一次合作。

资源部提供各种支援,实际操作由营业部来进行,两边按出力的多少摊分功劳,谁都不亏。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这次的项目能够成功的前提下。

假如出现差错,就万事皆休。

“社长,通讯准备已经就绪了。沙特那边大约还要十分钟左右。”

负责设备通讯的职员在摆弄了一会儿电脑后,就冲安世权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心情各有不同。

不过,就在安世权等人以为事情将会顺利依照计划进行时,刚才还表示自己只是旁听人员的李煐岷忽然就开口问道:“我看你们的报告书上最初把伊朗也划为了参考对象,为什么最后排除在外了?”

“啊,那个,伊朗那边不是一直受到了制裁吗?我们和风险组讨论过后,发觉操作难度太高,所以就放弃了。”安世权出面解释道。

李煐岷放下手中的那份文件夹,转头看着安世权,“难道你们不知道本月伊核协议的文本就要定稿了吗?”

伊核问题向来是伊朗在国际上的最大争端问题,这也导致它常年受到各国的制裁措施,好在不出意外的话,伊核协议应该会在今年达成,最迟在年底前将会正式执行,届时,欧盟和美国应该都会结束对伊朗的制裁措施,其中自然包括对伊朗的石油禁运令。

这种国际新闻安世权等人自然都清楚,只是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更加全面。

毕竟协议目前还未正式达成,han shin综贸既然有其他的选择,那么就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然而,李煐岷显然没这方面的顾虑。

这位老人的魄力出奇的大,伊朗石油解禁,谁都知道会对国际原油供给造成冲击,但在此时,还真没哪家综合商社敢去计划这个项目。

而李煐岷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试试看。

既然顶头上司都发话了,安世权他们也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一个个在面面相觑后,那名坐在安世权身边的李专务就向他隐晦地递了一个眼神。

安世权会意,尽管事先并没准备好伊朗那边的资料,但苍老的面容上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他转头对一旁进行会议准备的营业部职员嘱咐道:“去和伊朗那边联系一下,还有,把我们之前讨论时用过的那些关于伊朗的资料再打印出来。”

“那个,部长……”一名职员迟疑地看看安世权,又瞅了瞅坐在座位上翻看文件的李煐岷。

要在短时间内联系上伊朗是一方面的困难,另一方面,眼下还有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

“怎么了?”安世权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下属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特别是在目前这样的情况。

这名职员凑到安世权耳边小声说道:“那个,因为之前已经排除了伊朗,我们这边就没有安排波斯语的翻译。这个波斯语也是小语种,我们短时间内要找到翻译恐怕很困难。”

这话一说,安世权的眉头就愈发收紧起来。

和中东其他大部分国家同样很不相容的一点是,伊朗使用的语言不是阿拉伯语,而是波斯语。

事实上,如果han shin综贸能联系上当地的话,要临时找到一名通晓韩语和波斯语的翻译也不是那么困难,问题是,这怎么说都是一场重要会议,哪有只安排一名翻译两头忙的道理。

场面太丢人了。

安世权和旁边的李专务对视一眼,又转头看看那边闭上眼准备小憩的李煐岷。

也不知道这位老社长有没有听见他们刚刚的话,但既然李煐岷没有对此有任何的表示,那么即便是有再大的困难,安世权他们也得一一克服才行。

没看到对面朴熙庆那群家伙正在虎视眈眈吗?

“去找,不管你们找什么样的关系,一定要给我找到一个翻译过来!”安世权沉声吩咐道。

那名职员和同事相互对视,只好苦笑地点头应下。

“那个……”

这时,一直坐在安世权身后默默进行会议记录的梁恩彩抿抿嘴,犹豫再三,还是稍稍举起了手。

安世权等人纷纷转头看去。

“怎么了?”

对比安世权和其他人说话的语气,他对待梁恩彩的态度貌似也是一样的严厉,但如果仔细去感受的话,就能听出来安世权语气中的那一丝放缓。

说到底,这个护短的老头对待自己人是不一样的。

“那个,部长……好像林科长他会波斯语。”梁恩彩一边说着,一边眼角的余光就往某个方向歉意地望去一眼。

抱歉,老乡,这是职责所在。

林科长?

众人一听大多满脸疑惑,倒是安世权立马眼前一亮。

他直接站起身来,这一动,就吸引了会议室里大部分的视线,就连原本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的李煐岷都睁开眼睛看去。

就这样,安世权顶着那么多人的目光,走到了林深时的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了他一句:“你懂波斯语?”

林深时一愣,刚才李煐岷说话时没用麦克风,所以他也不知道会议发生了一点小变故。

林深时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略懂。”

“你别给我扯中国人谦逊的那一套,直接说到底水平如何?”安世权不耐烦地挥挥手。

林深时斟酌着说:“正常沟通应该没有问题,因为以前有跟中东那边进行过合作……怎么了吗?”

“这么说,你还是一个中东通?”

“不算吧,毕竟我当初了解的资料现在都已经过时了。”林深时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相当谨慎地说道。

安世权忍不住笑了起来,林深时见况就心里大感不妙。这还真是他最近头一次见到老安对自己露出笑脸,而且那张苍老的笑脸在此时看来,怎么看怎么瘆人。

“等下的会议你来当我的副手。”

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林深时的肩膀上,颇有点委以重任的感觉。

林深时这个当事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啊?

13、他叫林深时

林深时入职han shin综贸后第一个独立完成的项目就与中东有关,此后他也做过不少在中东那边的项目。

直到近两年来,他才渐渐没有关注中东方面的消息,但曾经认识的一些人,其实都还在。

所以,说他是“中东通”也没什么不对。

只不过,能力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去表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天的这场会议因为李煐岷的横插一脚,已经演变成了公司派系的一次提前争锋。

林深时根本无意加入进去,他不想当谁的先锋,为谁摇旗呐喊,他也不想在李煐岷等一众公司高层的面前露脸。

奈何,麻烦总是自动找上门来。

在安世权的注目下,林深时不得不站起身来,跟着安世权一起走向会议桌的上首。

在这过程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有许许多多的视线投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或是好奇,或是揣着审视,或是好意,或是恶意……总而言之,从这一刻起,没人再把林深时当成是不起眼的局外人。

他被迫加入了今天的这场争斗中。

“其余的事你不用管,就在这里安心地看完我们准备的资料。等下会先跟其他的地方连线,伊朗会被排在最后一个,你到时候就站在我身边,帮我及时进行翻译就行了。”

林深时对安世权点头示意,就在自己的新座位上坐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也留意到了后边梁恩彩那副双手合十的抱歉表情。

是你卖了我?

林深时忍不住向她投去一个没好气的眼神。

梁恩彩则冲他满脸无奈地摊摊手,意思也很明显,她能有什么办法?

万一事后被安世权得知林深时有能力却没主动站出来的话,那事情才是真正的糟糕。

林深时会意地抿抿嘴。事已至此,没有选择的权力就只能按照别人的吩咐做事,虽然他的心情依然不太好。

这时,林深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由转头看去,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那位老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片刻后,林深时朝着对方表示恭敬地低头示意,李煐岷见况也平淡地点点头,把目光放回了手中的文件上。

林深时也没多想,同样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上。

营业部此前收集的资料比较杂乱,有些连顺序都没弄好,毕竟最后伊朗并没有被划入计划中,看来某些人又偷懒了。

林深时皱皱眉,只好自己在文件夹里耐心地翻找有用的信息。

此后,第一场和沙特方面的视频会议正式开始,偌大的会议室里彻底进入开会的安静状态中,时间在缓缓流逝……

在工作的过程中,有人常常会说度日如年,可事实上,假如真正投入工作的话,就很难察觉到时间的变化。

“……希望贵方能相信我们的诚意,刚刚我已经说过了,只要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我们这次的合作将会成为双赢的局面。”

谈判的声音通过麦克风的扩音,回荡在光线昏暗的会议室里。

林深时把视线从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收了回来,往后仰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他看了一眼此时正坐在摄像机的镜头前主持会议的那道身影,不是安世权,是那位李专务。

安世权再厉害也不可能独自一人主持四五场会议,在主持了两场会议后就由于精力不足,换人上场了。

这么一对比,李煐岷的表现就有点出人意料了。

林深时的目光暗自看向了不远处正坐在主位上认真地旁听会议的那位老人。

巨大的投影屏散发出较为刺眼的光芒,那光芒淡淡地落在那张苍老的脸庞上,就勾勒出了一份难言的气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定要听到伊朗的那场会议,这位传闻身体很不好的老社长硬是从第一场会开始一直坐到了现在,仍然没有要动身走人的迹象。

林深时疲惫地眨眨眼,就回头对坐在后面也一直坐到现在的梁恩彩低声问道:“还剩下几场?”

梁恩彩听到他的声音,小心地看看周围正在安静旁听会议的那些高层人员,矮着身悄悄走了过来。

“这场结束,还有一场就到伊朗了。不过有可能伊朗的那场是开不成了。”

“还没联系上人吗?”林深时皱眉问道。

“你说呢?”梁恩彩蹲在他的座位旁边,“以前我们倒是联系上过,但后来老安不是丢掉伊朗了吗?这联系就断了。现在想要开什么视频会议,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作为常年被制裁的对象,伊朗本身就没有多少对外出口石油的渠道,想要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联系上那一边,并且让对方初步接受自己这边的合作意愿,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那老安人呢?”

“出去抽烟了。”

听到梁恩彩这么说,林深时想了想,就拿着外套站起来。

“你要出去干嘛?”

“去找老安。”

“你找他干嘛?他现在正烦着呢。”梁恩彩蹲在地上,一脸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

林深时一边穿着外套,一边随口说道:“我去解决问题。”

顿时,梁恩彩愣了一下。

……

空无一人的走道尽头,窗户被打开,一道穿着西装的老迈身影正一手插兜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他浓眉紧锁,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始终在凝望远方的景物,任由那白色的烟气向窗外飘去。

“部长。”

一道熟悉的年轻声音忽然从身后穿来。

安世权下意识把烟丢到脚下踩灭,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嗯,资料都看完了吗?”

看到向自己走来的林深时,安世权脸色平静,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威严。

林深时走到他身前,先是礼貌地微躬问候,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就直说了。部长,我有办法联系上伊朗那一边,但我只能保证等下的会议能够顺利开始,我不能保证合作一定会达成。”

一瞬间,安世权浓眉下的双眼如鹰眼般锐利地眯了起来。

他沉默地注视着站在他面前一脸坦然的林深时,过了几秒才开口问道:“你要什么?”

没有多说废话,大家都是聪明人。

林深时闻言,微微绷紧的面容也随之放松下来。

做出这个决定实属不得已。

他本来只想老老实实地度过这段暗潮汹涌的时期,然而,这次既然已经被逼到了台面上,虎头蛇尾又算是怎么回事?

在对待工作的态度上,林深时还是十分认真的一个人。

再者说,实际上今天的事要是出了差错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李煐岷还在任上,如果营业部被他放弃,那么且先不说最后新社长的人选究竟会花落谁家,首先营业部所有人的日子都将会非常难过,这种情况甚至有可能持续到新社长上任都不会结束。

不管这场争斗的结果如何,林深时不想跟着一起倒霉,那么,他就只能和安世权他们暂时站在同一战线上。

……

大约又过去一个小时。

倒数第二场会议已然结束,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到营业部的职员们仍在角落里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心下都一阵了然。

有相当一部分人,诸如朴熙庆之类,脸上都泛起了看热闹的戏谑笑意。

“唉,怎么还不回来?”

坐在墙边的梁恩彩不断看着手表,不时焦急地望向紧闭的会议室大门。

她注意到了坐在主位上正在闭目小憩的李煐岷,显然这位老社长是要听完最后一场再走。

可眼下的问题是,别说会议能不能正常开始,连会议的主持人都找不到了。

在开会期间,安世权的手机向来存放在梁恩彩这里,再加上她要做会议记录,压根走不开,只好坐在座位上干着急。

“啪。”

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响起,由于上一场连线刚刚结束,现场略显嘈杂,声音便被盖了过去。

然而在场的不少人,包括刚刚闭上眼的李煐岷都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一道年轻的身影和一道老迈的身影并肩走了进来。

“呼……真是的,总算回来了。”

一看到走进会议室里来的林深时两人,坐在墙边的梁恩彩终于是松了口气。

要是安世权还没出现,那问责的压力可就全压在她这个秘书身上了。

“嗯?老安不准备主持会议吗?他……”

突然,坐在座位上的梁恩彩露出了微愕的表情。

她看到了那道年轻的身影接过安世权手里的文件夹,在那个被摄像机镜头对准的座位上面不改色地坐了下来。

“嘭、嘭……”

他用手碰了碰麦克风上的话筒,下一刻,一道沉稳而镇定的年轻声音就传入了在座所有人的耳中。

“各位好,我是营业部营业五组的科长林深时。接下来,由我主持伊朗方面的会议。”

刹那间,众人惊愕,乃至是坐在林深时正后方的那位老人,听到这话后也是稍稍扬眉,那张苍老的脸庞上涌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14、已婚男士

不管林深时的突然登场给会议室里这些han shin综贸的高层人员带来了怎样的感观,他们中没有谁会傻到在这时候站出来进行质疑。

毕竟,没看到李煐岷还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吗?

今天的这场会议由营业部来进行,既然连李煐岷这位社长都不插话,作为其余的旁听人员,他们就更没有资格提出疑问了。

至于说那位暂时还没和林深时正式见过面的李专务,不知道安世权私底下和他说了什么,也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原位上,平淡的表情看不出心情是忐忑亦或者在期待着什么。

要说在场对林深时信心最为充足的人,恐怕就要数安世权、梁恩彩还有一直默默坐在众人中间的金尚植了。

前面两者是因为和林深时共事多年,都清楚他的个人能力,而后者却是单纯出于信任。

金尚植了解林深时的性格,他知道自己这位后辈要是没有充足的把握,是不会主动上台揽下这个责任的。

这令他意识到情况开始朝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了。

要是今天林深时成功救场,就算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此前再怎么看不起一个小小的科长,事后也会把林深时列入重点观察的对象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念及此,金尚植就悄然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朴熙庆等人,一双隐含锐利的眼睛若有若无地眯了起来……

“您觉得安部长下这步棋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把林深时推到台面上吗?”

这边,坐在一起的朴熙庆和卞贤恰好也在低头私语着。

听到卞贤猜测似的询问,朴熙庆就微微摇头,面不改色地低语道:“一个外籍科长又有什么份量?我觉得这小子就是来临时救场的而已。”

“救场?”在会议室昏暗的光线中,卞贤脸上闪过一丝不太明显的不屑,“就凭他吗?安部长也是老糊涂了,这种场合都敢派这样的毛头小子上场。”

“我奇怪的事也正是这点……”

朴熙庆在座位上稍稍坐正了身体,目光定定凝视着会议室中央正坐在镜头前的林深时,轻皱的眉头间也浮现出了淡淡的疑惑。

“安世权就那么相信这个人吗?”

与此同时,在会议室的另一边,梁恩彩也正在问安世权同样的问题。

“您……就那么相信林科长吗?”

看了看那边即将开始视频连线的现场,梁恩彩坐在安世权身边的空位上,轻轻抿嘴,掩饰着内心的些许担忧。

她知道林深时的能力,但问题是,眼下的情况收获与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即便林深时精彩地完成了这场会议的主持,顶多也就是得到几句口头上的称赞而已,毕竟这本就是营业部的份内事。

而万一事情搞砸了,那后面公司和部门的压力可就都压在林深时的头上了。

在梁恩彩看来,林深时就不该在这时候出头,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做法。

听到梁恩彩提问的安世权瞥了她一眼,随口就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带你们两个人来韩国的理由是什么吗?”

梁恩彩没有说话,只是规规矩矩地转头看向安世权,当了这么多年的秘书,她当然清楚有时候不开口比开口要好。

“我带你来韩国的理由是因为需要你来当我的助手,很多事情,由你来处理我更放心。”

果然,没等梁恩彩说话,坐在她身旁的安世权就自顾自说了起来,不过他接下去说出口的话却让梁恩彩忍不住愣了愣。

“而我带林深时来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是因为他可以充当我的帮手。‘帮手’的意思你知道吗?在进攻的同时也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这种人才能叫作‘帮手’。”

话说到这,安世权就把目光投到会议室中央那道在光影中显露出半张平静侧脸的年轻身影,嘴角泛起了一抹罕见的笑意。

“放心吧,我对他的信心比你足,他可是我再三考察后才挑中的人。”

……

从今天的这场会议一开始,坐在主位上的李煐岷就没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过。

包括林深时主持的伊朗会议,在最初双方连上线时,这位老人也是十分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不动声色地听着两边的交谈声。

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如果有人细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李煐岷倾听会议内容的模样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专注和认真。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反应也是大同小异。

由于林深时这个本来充当翻译的人亲自上场主持会议,索性他就直接说起了波斯语,安排那名伊朗方的双语翻译协同在当地的han shin综贸人员,向会议室中每个人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实时传达双方的对话内容。

让朴熙庆、金尚植等人感到惊讶的理由不是因为林深时的表现有多么的惊艳,而是因为林深时的表现实在是……太稳定了。

对,就是稳定。

作为一场仓促准备的会议,很多人其实都对这场会议的结果不抱太大的希望,别说初步达成合作意愿,能够保持住联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也正是安世权要求林深时做到的事。

然而,林深时的表现却比他们预想要好太多了。

每当伊朗方面派出的代表透露出要结束谈话的意愿时,林深时总是能通过三言两语又勾回对方的兴趣,并且,对方那种不耐烦的情绪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一点一滴地消磨干净了。

恐怕就连对方自身都没意识到,他们在渐渐把这场原本只是当成过场的无聊会议当成正式的商谈会议来对待,表现愈发郑重,双方谈论的话题更是逐渐切入了真正的核心问题。

而这一切,都被会议室里旁观的众人看在眼里,内心惊讶不已。

所以说林深时很稳定,他没有过多精彩的言论,毕竟能从营业部事先收集的那些杂乱资料里挑拣出能用的信息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但就是在这样艰难的前提下,林深时还依靠自身的口才,将局面引向了han shin综贸所期待见到的结果。

最后,甚至在伊朗方面要求林深时能够提供han shin综贸的一些实际数据时,坐在主位上的李煐岷还主动转头向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

在场的han shin综贸高层都把这一幕给收入眼中。

他们知道,今天的这场会,事实上已经到此为止了。

结局,以林深时的完美收场而告终。

“拟定的合约内容我们会尽快传真给贵方。那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在林深时面对镜头微笑着用流畅的波斯语说出这么一句结束语后,会议室里的那面巨大投影屏就暗了下来,偌大的一间会议室短暂地陷入了黑暗中。

“啪!”

一声毫无征兆的鼓掌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节奏不快但相当有力的掌声。

直到打开灯光后,众人才看到掌声的来源……

那位从头到尾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老人此时却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坐在座位上鼓着掌,而他目光的落点,正是坐在他正前方那道也回头看来的年轻身影。

“啪……啪啪啪!”

一群高层人员面面相觑,下一刻,一片附和的掌声就迅速响了起来,经久不息地回荡在整间会议室里!

一下子遭受到众人掌声的林深时也不见慌乱,他抬手松了松领带,略带疲惫的年轻脸庞一如既往的镇定,起身站起来,冲着四面微躬示意。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皱眉的朴熙庆、卞贤等人,也看到了冲他暗暗点头的金尚植,更看到了和众人一起笑着鼓掌的梁恩彩以及想掩饰住嘴角笑意却未能成功的安世权……

很多人,也有很多种不同的模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就要光荣地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了。

没办法,生活有时就是被动前行。没准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在会议结束后,身为社长的李煐岷没有任何的表示,先众人一步离开了会议室,林深时倒是被那位李专务特意接见了一下,拍着肩膀说了几句没营养的鼓励。

“这下子你正式陷进老安这个大坑里了。我估计以他物尽其用的性格,也许明天就会宣布把中东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改成是你。”

一起并肩走在寂静冷清的公司走道里,林深时听着旁边梁恩彩略带调侃的话语,就不由自嘲地苦笑一下。

他一手抓着西装外套,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口中低低地感慨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只想回家睡……”

忽然,他话音一顿,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你怎么了?”梁恩彩注意到他的异常。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

“嗯?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站在原地,梁恩彩蹙眉注视着那道赶紧穿上外套跑远的急促背影,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那么像是大半夜急着回家的已婚男士一样……”

15、林允儿:我好忧郁啊!

今天这场会议花费的时间远超出林深时的预计。

硬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到了晚上的六点半,这里用的是伊朗时间。

最后与伊朗的那场连线,由于双方进入了真正的协商状态,哪怕伊朗的下班时间普遍在下午五点左右,伊方的代表还是主动多谈了一个多小时。

毕竟在伊朗,石油出口算是最重要的事业项目了。

这也导致等到会议正式结束时,韩国这边的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被梁恩彩随口提醒一句后,林深时才骤然想起一件不小心被他遗忘的事……今天晚上,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回家。

没工夫多解释什么,匆匆告别梁恩彩后,林深时就跑去乘坐了电梯,准备回楼下办公室拿上手机和公文包就下班回家。

不过,在他出电梯后,穿过一片黑暗寂静的办公区,却远远望见营业五组的办公区里居然还亮着几盏灯,那孤零零的灯光在黑夜里变得分外抢眼。

他之前可是跟梁恩彩说过他们五组的职员最近没有加班的习惯,更何况现在都快凌晨了,会是谁呢?

林深时有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走近后便隐约听到了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回家?”

坐在电脑前的奉伽绮眼皮子在打架,刚抬起手揉揉脖子,想打个哈欠,耳边突然传来的一道熟悉声音就立刻让她憋回了那口气。

她的脸颊略微涨红,整个人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悄然来到她身边的林深时猛地鞠躬问候道:“科、科长!您回来了……”

林深时审视地看看女孩,注意到她红通通的眼眶,不由奇怪地问道:“我记得我安排给你的工作应该都能在工作时间内完成吧?你这个时间还留在公司干嘛?”

“那、那个……”奉伽绮连忙转身从自己桌上拿起一个林深时眼熟的物件,递了过来,“科长,这个。”

“我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这里……”林深时刚接过女孩递来的手机,就好像明白了什么,抬眼瞧了瞧略显局促的奉伽绮,“就为了亲自把手机交给我,所以你就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

“因为听说科长您和社长他们在开重要的会议,所以我就没敢上去打扰。”奉伽绮小声地解释道。

“那你放在那里不管不就好了?”林深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行!”

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奉伽绮倒是很较真,“手机放在公司里不太安全。科长您又不在,总得有一个人看着吧。”

“职员们不是都下班了吗?”

“但也有人还留在公司里啊!”

林深时很想说有监控的话应该没人会做这种傻事,但他的目光一触及那双在灯光下显得认真而明亮的眼眸,到嘴边的话还是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算了。

他微微摇头一笑。

有时候死脑筋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怎么说都是一份对上司的深厚情谊,站在他的立场上,他还真没办法在这事情上多说奉伽绮什么。

“快点回家吧。”他对女孩这么说道。

奉伽绮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语气中那一丝难得的柔和,低低头,嘴角泛起一抹压不住的欣喜。

紧跟着她又抬起脸来,对林深时摇摇头道:“没关系,我一个人住,家里也没人等我回去。我这边的事情刚好还剩下一点,做完我再走。”

“快点走吧!”林深时无奈地说道,“这个时间,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太安全。一起走吧,我打个出租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科长。我没问题的。真的!”

虽然很想和林深时一起下班,但奉伽绮还是不得不遗憾地摆摆手,“我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加班,都代理也在呢。我和他住的地方刚好比较近,刚刚已经跟他说好了,等下我和他一起坐车回去。”

听完奉伽绮的话,林深时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都庆洙座位上的台灯也亮着,椅背上还搭着西装的外套,人却不知道去哪了。

“都代理刚刚去喝咖啡了。”

注意到林深时的表情,奉伽绮会意地补充了一句。

接着,她的目光下移,落到了林深时手中的那部手机上,就不着痕迹地抿抿嘴,低声地说道:“那个,科长,您也快点回去吧。之前手机一直有新消息,好像很急的样子……”

奉伽绮一提及,林深时也想起正事来,他拿起手机解锁看了一眼。

顿时,一缕淡淡的苦笑就出现在他的脸上。

唰唰下来,至少几十条的新信息。内容都大致相同,无非是“你到家了吗?”、“为什么还不看消息”之类的询问。

林深时看了眼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差不多是在半个小时前。

他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然后就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收拾好了公文包。

“我有事先走了。等下都代理回来,你记得要跟他一起走。”

奉伽绮微笑地对着林深时用力一点头:“嗯!我知道了。您慢走,科长。”

“嗯。”

随后,奉伽绮就目送着那道年轻身影提着公文包快步离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在自己的办公座位上坐下。

注视着电脑屏幕上仍在编辑中的文档,奉伽绮不明意味地一握拳,用手揉揉脸颊,继续在键盘上速度不快但稳定地敲击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眼角的余光留意到一道人影在接近,就起身问候道:“代理您回来了?”

眉宇间满是倦色的都庆洙一开始好像在走神,等听见奉伽绮的问候后才反应过来,他勉强点头一笑,又把自己另一只手中那杯没喝过的咖啡放到女孩的桌上,“顺便帮你带的。”

“啊,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你的眼睛看起来非常红。”

被都庆洙打趣一句后,奉伽绮立即想起了先前的情形,不禁懊丧地咬咬嘴唇,低下头去。

偏偏被那个人给看到了狼狈的模样……

“科长来过了?”

这时,都庆洙的视线扫到了奉伽绮的桌面,面上的笑意不知为何就淡了一些。

“嗯!”奉伽绮倒没发现异样,很老实地回答道,“科长回来过一趟,拿了手机就下班了。”

“这样啊……”

都庆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多问,转身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个,代理。”

“嗯,有什么事吗?”

奉伽绮好奇地瞧着都庆洙坐在办公座位上的背影,“我是自己没事找事做,代理您又为什么留到这么晚?刚刚被科长一说我才想起来,咱们组现在不是没有什么项目要跟进吗?”

搭在键盘上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都庆洙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是有些疏漏,需要我连夜补救一下而已。”

听到都庆洙的回答,奉伽绮眨眨眼,最后还是表示了解地抿唇颔首,不再去关注旁人,回过头来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

“是睡了吗?”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林深时思索地瞅着手机的屏幕,“为什么还不查看?按理说,应该不会直接睡着吧?”

十分钟过去,之前他发出去的消息依然没被查看,就像是……对方在故意报复他一个晚上不理会自己的可恶行为一样。

顶着车厢里的照明灯,林深时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

“line~”

一声清晰的提示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黑暗中,被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光,上面正显示着一条新的消息。

【antony(林树先生):你睡了吗】

然而,并没有人来查看这条消息。

静悄悄的家中,早已空无一人……

……

在林允儿家附近街道上的一家便利超市外面,两个戴着口罩的女人正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大眼瞪小眼。

一个人穿着那种很常见的帽衫,脚上穿着运动鞋,正用手中的一次性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碗面。

另一个人坐在对面,身上穿着羽绒服,打扮稍显怪异,帽子给拉了下来,双手插在兜里,脚上却光溜溜地穿着一双拖鞋,露出涂着各色指甲油的脚趾。

穿着羽绒服的女人吸吸鼻子,眼神无语地盯着自己对面一直在用筷子“糟蹋”那碗拉面的好姐妹,终于是忍无可忍地抬手拉下了口罩,露出一张在韩国可谓家喻户晓的可爱脸蛋。

“呀,林允儿,到底有什么事?大半夜把欧尼叫出来。有话就快点说啊,很冷啊!”

话说着,女人就很不客气地从林允儿的筷子底下“拯救”出了那碗拉面,自己端过来喝了一口热汤。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身材不够高,女人需要完全站起身来才能伸手够到林允儿的那一边。

被女人一教训,林允儿才彻底回过神一般,她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又瞧了一眼对面,就一伸手,把女人端过去的那碗面又给拿了回来,自己毫不介意地吃了起来。

同时,她口中还相当含糊地说道:“欧尼,我最近好忧郁啊……”

16、再次错过的两个人

“呀,你这话要是传出去,真的会被人打的。”

听到林允儿这话,少女时代的另一名成员sunny就满脸无语地看着她。

“脸蛋漂亮,性格又好,又有人气,那么多人喜欢你,你还有什么可忧郁的?你这样让那些真正应该忧郁的人怎么办?”

话说着,sunny把双手插回羽绒服的兜里,穿着拖鞋的双脚缩在一起,一副完全不扛冻的样子。

“你有事就快说!别说什么‘忧郁’之类的不像样的话,要说就说具体的问题。”

从外形上来看,同为少女时代组合中的一员,比起林允儿,sunny的相貌似乎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顶多就是圆润的脸颊配上饱满的红唇,有种既可爱又性感的别样魅力。

当然,如果粉丝们能看到她私底下这副素面朝天的死鱼眼表情,估计都会在有些幻灭之余感到哭笑不得。

和金孝渊很像,sunny的言行举止总是能给人一种明朗与爽快的感觉,这一点恰好就是林允儿一直暗暗羡慕这位姐姐的地方。

扪心自问,她估计自己根本无法像这位姐姐一样,活得那么自在。

正在吃拉面的林允儿听到sunny的询问后抬头看看她,沾着面汤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一语不发地继续吃起了面。

“什么啊,你真的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她这一沉默,sunny反而认真起来,稍稍坐正了身体,双手依然插在兜里,脸上的神情却陡然正经了几分。

“没什么……”面对sunny的目光,林允儿和她对视一眼,还是摆出那副惯有的温婉微笑,“我就是,最近心情不太好而已。”

“就因为这个?”sunny挑挑眉毛。

“嗯,对啊。”林允儿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sunny审视地瞅瞅她,旋即就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都出道多少年了,你到现在为止还没习惯吗?当艺人当久了,每隔一段就会出现类似的症状。自我调整一下不就好了?”

“我也知道啊。”林允儿貌似不想被欧尼看轻,嘴里含着面条,抬起脸来含糊地争辩道,“可是……可是最近心情特别不好,不管怎么样都恢复不了。”

“你在中国拍戏的时候被人欺负了?”sunny眨眨眼问道。

“没有!都跟你们说了没有!”林允儿哭笑不得地瞧着sunny,“这段时间以来,光是你,还有泰妍欧尼她们,同样的问题就问了不下几十次了,你们不嫌烦吗?”

“因为是珍贵的‘忙内’,所以欧尼们才担心你啊!”

“小贤之前出演音乐剧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关心过……”

“哎一古,你能和小贤一样吗?有时候我看你就是比她还小的妹妹!”

林允儿皱皱鼻子,相当心塞地低头吃面。

私底下斗嘴的话,她和sunny暂时还不是一个级别。

“哦对了,欧尼。”

等到林允儿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大口地吃完一碗拉面后,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对面的sunny,“我今晚要回宿舍睡觉。”

sunny的嘴角抖了抖,用死鱼眼盯着她道:“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我想回我们宿舍睡觉了,不行吗?”林允儿一边拿起一瓶还未开封的烧酒摇了摇,用手熟练地拍拍瓶底,一边就对冲sunny讨好般眨巴眨巴眼睛。

该死,明明都是素颜,为什么这丫头就比老娘好看那么多?

sunny仰起头,用手拍着后颈,憋了半天还是没把那句“赶紧滚回家睡觉”给说出口。

“好吧。”她无奈地咂着嘴,然后又对林允儿不耐烦地说道,“呀,我们就不能回宿舍再喝吗?刚好泰妍和帕尼她们也在。”

“不行。”刚倒了杯酒的林允儿摇摇头,“泰妍欧尼和帕尼欧尼她们明天要去《制作人》的剧组客串演出,不能陪我熬夜。”

sunny的眼睛一下子又变回了死鱼眼,“那么我呢?你为什么叫我出来?”

“因为欧尼你明天没通告啊。”林允儿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啜着酒,顺带着向sunny投去了一个诧异的眼神,仿佛在奇怪她为何会问出答案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哎西,真的太过分了……”

看着林允儿甚至都没有要给自己也倒一杯酒的意思,sunny的脑海中就由衷地冒出了一个想法:不然直接把这丫头丢进汉江里好了?

“呀,你怎么老是关注她们的行程?你喜欢她们吗?你关心她们吗?”心态极度不平衡的sunny又开始了连珠炮模式。

“对啊!”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催发下,林允儿居然也一口气认了下来,“我就是喜欢欧尼她们,怎么,不行吗?”

“拜托,拜托你关心一下异性好不好?”

sunny说着又莫名地蹙蹙眉头,“说起来,听说你和李胜基分手了?”

“哎,真是……为什么没事要说起这么倒胃口的话题?”

林允儿顿时把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不满地瞪着sunny。

“所以说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半真半假的传闻呢。”sunny惊讶又疑惑,“怎么回事?以你的性格,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一段感情吧?”

“欧尼你别问了,在我自己整理清楚之前,这个话题禁止。回头你顺便跟泰妍她们欧尼说一下,免得一个个都跑来问我。”林允儿吸吸鼻子,呷了一小口杯中的酒。

sunny若有所思地瞅瞅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很干脆地点头道:“知道了。”

说完,她也拿过来一个空杯子,端起酒瓶倒满,陪着林允儿在这深夜的街头上喝起了冷酒。

“哎西,真的很冷啊!”

……

“是出门了,还是故意不回信息?”

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林深时注视着面前的手机,不由转头望了望窗外。

深夜的街头冷冷清清,只有三两路人裹紧着身上的衣物从路灯下匆匆走过。

“这个时间,天气还这么冷,出门能做什么?”

想了想,林深时还是否定了这一猜测,觉得这个时间点,对方不大可能因故出门,更何况今晚他们两人早就做好了约定,除非真的碰上了小概率的重大事件,否则按照对方白天的表现来看,压根不会轻易出门。

“所以还是因为我之前一直没回消息吗?”

林深时在喃喃自语的同时,内心的情绪多少也有点哭笑不得。因为如果他的推测正确,那么对方的脾气简直和他妹妹一模一样——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算了,无论情况如何,明早起来后总归会有一个答案。

林深时把手机搁到桌上,起身去家里的一间房间中,从一个橱柜里取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尊“三神奶奶”雕塑。

在发现雕塑的异常后,林深时的处理方法其实和林允儿差不多,只不过大概是由于双方的性格不同,林深时倒是对雕塑没有存在太深的忌惮。

他并没有像林允儿那样天天用铁盒锁住雕塑,只是简单地将其放进了家中的一个柜子里。

而今晚,为了保证实验的准确性,他还要将雕塑放到他的床头上。

回到客厅里,林深时在拿起手机时还打开line看了看。

他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林深时站在原地思考片刻,还是平静地关掉客厅的灯,拿着手机和雕塑一起走进自己的卧室中。

“也不知道,她今晚到底在不在家?”

……

“唔……欧尼,不要走啊!我们再喝一杯!嗯?就一杯?一杯?”

“哎西,我真是……喝什么喝?!大晚上叫人出来喝酒,结果自己手机、钱包都没带!要不是我为了打车带着钱,明天的新闻头条就该是《少女时代成员深夜街头喝酒强赊账》了!”

被夜色笼罩的街头,一道娇小的身影费力地抱着另一道醉醺醺的纤瘦身影走出便利超市,口罩下的面容布满了懊悔。

等来到路边后,sunny才狠狠吐出一口气,气喘吁吁地望向一个方向,又瞧了瞧街面上不时飞驰而过的一辆辆出租车,一时迟疑起来。

她是应该把这丫头送回家呢,还是依照林允儿所说,打车带她回宿舍睡一晚?

反正她们彼此间都挺清楚各自的门锁密码,林允儿家就在这附近,直接把她送回家好像才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在路边犹豫了一会儿后,sunny扭头看看扒在自己身上这个满身酒气的丫头,到底是叹了口气,抬起手高喊了一声:“taxi!”

算了,反正这丫头家里也没人在等她,送她回去到时候也没人照顾,还是带回宿舍看着吧。

哎西,死丫头你倒是快点找个男朋友啊,老娘大半夜出来一趟居然带了个女人回家……

……

在关灯睡觉前,林深时又特意看了眼手机,发出去的那些消息仍然处于“未读”状态。

他皱皱眉,也没多想,就随手关掉了床头的台灯。

……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去,直至凌晨4点29分——

分处两地,两道完全一致的光亮在黑暗的家中同时亮了起来……

17、道歉的两人

第二天。

“i love yoona~~i love……”

在一阵响亮的电子合成音中,晨光熹微的卧室里,一道身影从床上坐起身来,准时按掉了床头的闹钟。

他看看依然完好地摆放在床头的那座雕塑,又扭头看向了自己毫无异样的卧床。

洁白的枕头与被褥上并没有谁遗留下来的香气,完全是他个人留下来的痕迹。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林深时若有所思,抬起双手揉了揉残余困意的脸颊,起床去进行洗漱。

在晨跑完回来后,林深时洗完澡,也大致整理好了思路。

虽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但他基本上能确定昨晚应该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么如此一来,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要么,昨晚林允儿并不在家里,要么,之前那晚发生的事只是一次意外,又或者他还没找到会发生那种情况的决定性条件。

如果要林深时自己说哪种情况的可能性更高的话,基于理性的思考,他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即便是再紧急的突发事件,对方要出门也不至于连发一句留言的时间都没有,昨晚对方之所以不回复他的消息,在林深时看来,更有可能是在为白天的事而生气。

不过,想是这么想,在准备出门上班前,林深时还是拿着手机发了一条询问的消息过去。

他的推测只能是推测而已,真正的结论还是得依照现实的情况来判断。

现在林深时只希望对方能够尽快回复他的消息,哪怕是真的在耍小孩子脾气,在第二天醒来后也该头脑清醒了才对。

“科长您好。”

“早上好。”

“您好。”

周末不是工作日,林深时在提着公文包走进公司大楼后,面对三三两两的职员问候,感觉倒是比平时要自在很多。

他向人们一一点头回应,然后就在身后那些职员小声的议论中,面色如常地刷员工证进闸,来到电梯前等待了起来。

昨天那场会议的过程与结果应该已经在公司内部传扬开来,对于林深时这位原本安安静静的空降科长居然一下子展露出了大家都意想不到的锋芒,想必不少人都感到了惊讶。

林深时昨晚在主动站出来前就大概预料到了事态后续的发展,所以他对众人的反应也不觉得意外。

估计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除去李系的人外,公司的职员们恐怕都不敢明目张胆地靠近他了。

“那、那个!等一下!麻烦等一下!”

林深时刚走进电梯里就听到了一道耳熟的急促声音,他按下了开门键,果不其然,一道怀里抱着文件的身影很快就跑到了电梯的门口。

“啊!科长好!”

原本还有些慌忙的奉伽绮在看见电梯里那张熟悉的平静脸庞后明显愣了愣,紧跟着她就赶紧向林深时鞠躬问好。

林深时静静注视了奉伽绮片刻,就微微一点头,问道:“不进来吗?”

“啊,是!”

被林深时一提醒,还在愣神的奉伽绮这才反应过来,略显拘谨地抱着怀里的那叠文件走进电梯里。

“那个,休息时间来公司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不知是不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奉伽绮在林深时面前也渐渐不再像最初来五组实习时那样小心翼翼,电梯门一关闭,她就侧头小声地问了林深时一句。

“嗯……今天可能会从部长那里接到新的工作。而且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事做,所以就来公司看看。”林深时说着,眉宇间也泛起了一抹隐约的无奈之色。

不光是因为想到了即将被安世权塞到他手里的中东事业,也是因为想起了国内。

作为一个现代人,林深时日常的娱乐活动出奇的少,每周少说有五天在工作,周末时间也大多是在家里看些感兴趣的书籍,偶尔会陪妹妹出门逛逛街。

没想到,来到韩国后,连这点仅剩的生活乐趣都彻底消失了。

有时想想,真不知道自己这么用心工作是为了什么。

“叮。”

电梯门打开。

林深时率先走了出去,抱着文件的奉伽绮马上跟上他,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了周末不算热闹的办公区。

“对了。”

刚来到科长的办公座位旁边,林深时就想起什么,转头问道:“听说昨天最终考核的试题公布了?”

“啊……对。”奉伽绮面露惊讶,随即冲他轻轻点头。

正是由于渐渐逼近的最后期限,他们这些实习生才会不管周末和上下班时间,没日没夜地加班,哪怕最终考核时的成绩不太理想,也希望能从人事评价这里得到点弥补。

“内容是什么?”林深时一边脱下外套搁在椅背上,一边扭头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排时区时钟。

“pt展示。首先是两人一组的团队pt展示,主题让我们自由发挥,然后是个人pt,给出的题目是让我们自己准备一件商品进行推销。”奉伽绮很详细地说明着。

“看来还是老样子。”林深时的嘴角难得地勾了勾,他解开衬衣袖口的扣子,把两边的袖子挽到肘部,在座位上坐下,“我进公司的那年,遭遇的考题和你们差不多,只不过最后的个人pt展示被限制成了同一件商品。”

“这样的话,差距不就很明显了吗?而且还有可能因为内容的雷同被淘汰。”奉伽绮按捺不住好奇地注视着坐在办公桌后的那道身影。

她很想了解林深时过去的事,说不定还能汲取到一点有用的经验。

“嗯,所以说你们这批算是比较幸运的。”林深时拿着笔在文件上写了两笔,抬头冲奉伽绮笑了笑,“用心去做吧。不管成不成功,总归是一个不错的经历。”

奉伽绮似乎有点受宠若惊,抿住嘴唇,连忙朝着林深时鞠躬致谢道:“是!我知道了!谢谢您。”

“line~”

恰好这时,一句很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在场两个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转移过去。

在奉伽绮目不转睛的注视中,林深时从西装外套的内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眉毛顿时不易察觉地往上挑了挑。

【马鹿小姐(马鹿):抱歉我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去中国出差】

抱歉的事是指突然间又要去国外出差,还是指昨晚的不应答,亦或两者都是?

林深时审视着林允儿发来的这条回复,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他此前没有关注到的事情。

他以自身为标准来推断对方的行动,认为昨晚着急地发送了几十条消息给自己的林允儿应该和自己一样急切地想要解开整件事的谜团,却忘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在手机另一端的那个人……是一位女士。

她不像林深时那样没有太多的畏惧,她有充分值得害怕的理由。

因此,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忐忑等待后,依然没有收到回信的她,如果因内心的恐惧而索性跑到外面去过夜,这种事还真不是没可能。

也就是说,眼下的这条回复没准还包含着点第二天头脑清醒后的懊悔与尴尬?

林深时一语不发地盯着手机上的这条新消息,想了想,他就打字回复了对方一句话。

【antony(林树先生):嗯我也需要说声抱歉】

在骨子里,林深时其实是一个相当绅士的人。

无论如何,昨晚先失约的人是他自己,而且他的确忽略了人家女生的感受。

他不会比较在昨晚的事情中,他们两个人究竟谁的过错更大一些。

在他看来,做错的事就是做错了,说句道歉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个,科长?”

等林深时放下手机后,一直站在他办公桌前的奉伽绮才轻声地提醒了他一句。

“哦,抱歉。”林深时重新看向女孩,“总之,到时候我也会作为评委到场,要想过我这关就好好动动脑筋。”

“……是!我会努力的!”

奉伽绮用力点头,接着就默默转过身去,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林深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她刚刚倒是没从林深时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猫腻,可她内心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那位正和科长聊天的人,好像对科长来说十分重要。

在奉伽绮回到座位上的同时,林深时本来还在等林允儿的回复,一旁的座机却又响了起来。

瞧瞧上面的号码显示,林深时脸上就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态,随手拿起了话筒。

“嗯,部长。”

“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公司,倒是来得正好,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听到电话那头安世权平稳的声音,林深时莫名地皱皱眉头,在挂断电话后就起身拿上外套,离开了营业五组的办公区。

……

“line~”

另一时刻,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林允儿在空姐的提示下刚要将手机关机,一道新消息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她对那名空姐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机,把手机屏幕拿到眼前一看,便没由来地轻咬住了下唇。

啊,怎么办?这下子感觉更加抱歉了……要不然干脆说实话好了?

18、允不乐

要说宿醉最令人感到痛苦的地方,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醒来后才惊觉做错某件事的懊悔。

林允儿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几乎完全被林深时料中了心思,昨晚由于迟迟收不到回信,尽管林允儿也大致猜到对方应该是临时有急事要处理,但一天下来本就焦虑不堪的心情却无法给出太多的谅解。

于是,一气之下,或者说,也是在那种害怕的心理驱动之下,林允儿就像逃难一样从家里跑了出来,连手机都不愿意带上。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她心里可能也不太想收到林深时回复的消息吧。

因为那意味着,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个“秘密试验”将会如约开始。

林允儿不得不承认,她昨天生出了一种“逃兵心态”。

说到底,大半夜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这种事无论成功与否,好像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所以刚才林深时看到的那条回复才会显得那么简短又有些程序化。

林允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今天又看到了林深时相当体谅的回复,内心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抱歉,女士?”

旁边的空姐又在轻声地提醒她。

林允儿咬咬下唇,飞快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然后就在空姐满意的注视下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这时,坐在一旁的经纪人看了她一眼,忽然就开口问道:“允儿,昨天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回公寓里住了?”

少女时代的集体公寓说是供给所有人住宿的空间,可实际上这些年随着成员们的人气提升,大家当然不会还像出道时那样几个人成天挤在同一栋房子里,基本上都各自有了单独的住处,也很少会去公寓,所以经纪人才有此一问。

“啊……”林允儿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腰背都挺直了不少,如同上学时做坏事被老师给抓到,“其实,是因为昨天我和sunny欧尼一起喝酒,不小心喝醉了,然后欧尼她就把我带回宿舍了。”

一番话,林允儿说得面不改色。

事实确实如此,只不过,被她掐头去尾,砍掉了部分的细节而已,只要事后sunny那边不露馅就万事大吉了。

“嗯?是吗?”

金明京闻言倒是没有怀疑,只是略显无奈地教训道:“你没事和sunny喝什么酒?组合里面明明你和泰妍的酒量是最差的那一批。还有,明知道今天要坐飞机,还敢大晚上跑出去喝酒吗?”

“知道啦,知道啦!”林允儿赶紧双手合十,作道歉状,“以后我不会了!真的!”

见她态度诚恳,金明京这才神色缓和地点点头,收回了关注女孩的目光。

林允儿暗暗地松了口气。

紧跟着,她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这样怎么感觉那么像是自己在刻意隐瞒什么秘密恋情一样?

哎,真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林允儿你在想什么呢?

林允儿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嘴唇下意识抿起。

还好她这趟去中国没有再带上雕塑,不然刚刚的想法万一被传到那一边去,那真是……

对了,不知道现在他看到自己的消息没有?

林允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手机上。

在机舱窗外照射进来的明媚阳光中,那双折射着一抹光泽的清澈眼眸紧紧盯着手机,目不转睛。

直到一段时间后,一声提示飞机已进入平飞时间的广播声响起,她顿时精神一振,在身边经纪人古怪的眼神中飞快拿起手机连上了机内的wifi。

然而,当她兴致勃勃地点进line的聊天界面后,却并未看到应有的回复,甚至就连她先前发过去的那条消息也还处于“未读”状态。

又在忙工作吗?

林允儿的眉头没由来地蹙了蹙,安静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上自己之前发送过去的条消息。

那是一个正在不断点头哈腰的可妮兔表情。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忍住羞赧的心情,决定向他坦露昨天自身的逃避行为才发出去的一个道歉信号。

为什么就没看呢?

……

“什么?都代理吗?”

han shin综贸三楼的小茶水间里,奉伽绮手捧着一杯咖啡,非常惊讶地看着宋光日。

“都跟你说是真的!”宋光日信誓旦旦,“早上财务组去找我们部长,很多人都看到了,现在公司里都传开了。”

“可我在组里的时候怎么完全没听都代理提起过这件事?”

“你现在整天就知道工作,能知道什么事情?而且,谁会把这种事告诉别人?都是被揭发后没办法才坦白的!”宋光日没好气地说道。

奉伽绮张张嘴,最后还是丧气般往后靠在椅子上,蹙眉自语道:“可是听你这么说,都代理他不也是被害者么……”

“什么被害者?自己的事业没能管理好,这就是最大的罪啊!”宋光日喝了口咖啡,摇摇头道,“管那么多干嘛?我们啊,还是先顾好我们自己吧!对了,奉,你和林科长关系那么好,有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族谱’吗?”

奉伽绮抬眼瞅瞅他,依然兴致不高,“什么‘族谱’?最终考核是pt展示,又不是笔试。”

“所以说啊!”宋光日用手敲了敲桌面,微胖的脸庞上泛着点急切的希冀,“就是想问问林科长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题目给我们啊!你想啊,他自己也是考官之一,要是我们……”

正在宋光日滔滔不绝之际,他浑然没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奉伽绮忽然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并且冲他使着眼色。

“嗯?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一只指节分明的瘦长手掌猛地拍在了宋光日的肩膀上,与此同时,还伴着一声叫人心惊胆战的咳嗽。

宋光日缓缓转过头去,脸上立马扯起一丝异常勉强的笑容,“科……科长您好。”

林深时扬扬眉毛,打量了宋光日一眼,就问道:“要坐着问候吗?”

“啊!十分对不起!”

腾地一下,不管是宋光日还是坐在他对面的奉伽绮都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向站在茶水间门口的林深时和都庆洙鞠躬问候。

“科长好,代理好。”

“两位好。”

林深时抬起手挠挠额角,转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都庆洙,原本还很严肃的面容总算是流露出了些好笑的神情,一闪而过。

“我本来是想和都代理进来喝杯咖啡的……不过,看来下次我们进来前得先敲敲门了。”

“那、那个,其实……”

一听林深时这话,宋光日脑子一热,突然间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说道:“其实,科长,这边是实习职员的茶水间。像您和都代理这样的正式职员,一般都是去旁边那间更大的茶水间才对。”

这话一说,不光是林深时又挑起了眉毛,就连奉伽绮还有始终垂着头一语不发的都庆洙都忍不住抬头看去。

这个傻瓜……

奉伽绮闭上眼低下头去,为好友默哀。

“是吗?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好在,林深时也不是那种真的小心眼的人,在看到宋光日那副僵硬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后,他便哑然失笑地勾勾嘴角,转身带着都庆洙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后,狭小的茶水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中。

“呀。”

过了一会儿,宋光日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以后……我要坐在里面的位置。”

“为什么?”

“我现在真的很讨厌林科长,他怎么每次都像鬼神一样冒出来?”

又沉默了两秒,奉伽绮也忽地说道:“不要。”

“为什么?”

奉伽绮拿起桌上的那一大杯咖啡一饮而尽,冲宋光日翻翻白眼道:“我也讨厌讨厌我们科长的人!”

“什、什么?呀……呀!死丫头!你这个背叛友情的家伙!”

不顾宋光日气急败坏的大叫声,奉伽绮喝完咖啡后就急匆匆地跑出了茶水间。

林深时两人刚刚的表现虽然没什么异样,奉伽绮却也从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再加上她从宋光日那里听来的消息,这个时候,同样作为五组的成员之一,她怎么也该待在组里,和大家一起战斗才对。

“抱歉,我们这里是han shin……”

“请问下你们那边能否在短时间内提供一定数量的澳毛……”

“啊,是是是……”

回到五组的办公区,奉伽绮果然见到了一派繁忙的景象,每个人都坐在座位上忙碌地打电话,她抿抿嘴,小心翼翼地找到了一位相熟的五组职员。

“那个,前辈,科长还有都代理呢?”

“科长?”

这名职员正在讲着电话,嘴巴朝一个方向努了努,随即捂住话筒,对奉伽绮小声嘱咐道:“现在别过去。科长正在和都代理谈话呢。”

“啊……是。我知道了。”

奉伽绮轻轻地点头,转头看向了这名职员指出的方向。

她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那间公用会议室里,正有两道自己眼熟的身影站在里面。

看上去,两个人的气氛显然不太好。

19、不回复

仅有两个人存在的会议室很安静,弥漫在公司的那股快节奏气氛似乎被一道门给完全阻隔在了外面。

会议室外的人忙得脚不沾地,会议室内的人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不管您给出什么样的责罚,我都认了。”

彼此默然了许久,一直垂手站在林深时面前的都庆洙才开口打破了安静。

他的神情略显颓败,又有点放下一切的释然。

“你觉得,这次的事是我随便骂你两句、罚你几个月薪水就能结束的吗?”

“所以我说!不管您给出什么样的责罚我都接受!”

都庆洙抬起头来,眉头皱起,那稍带一丝烦躁的语气显然在向别人证明着他的心情并不像他言语中的那样洒脱。

林深时靠在会议桌的边上,冷不丁地说道:“要是我想辞退你呢?”

刹那间,都庆洙很明显地怔了一下。

旋即他被气笑似的说道:“好!那就请您准备好材料上报给次长、部长还有人事部吧!我是公司三年次的代理职员,凭您一个人,没办法决定我的去留。”

“你不相信我能开除你?”

“我相信部长和科长您会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

做错了事反而比先前还要嚣张。

林深时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认为老安不会明着帮我,那你就想错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昨天帮了他一个大忙吗?他欠我一个人情。”

终于,林深时在都庆洙的脸上捕捉到了一抹愕然之色,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猝不及防的慌乱。

估计在都庆洙原先的预想中,林深时哪怕再气恼,也不至于将他赶出营业五组才对。

这不仅仅是他个人能力优秀与否的问题,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他认为林深时需要他。

现如今整个han shin综贸都知道林深时就是安世权手下的一员大将,但大将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去开疆拓土,他手底下总得有人。

因此,在全组都挑不出什么出色人才的前提下,都庆洙的心底就有了一份依仗。这份依仗就是他觉得林深时需要他,林深时再怎么样也不会在新社长的人选还没角逐出结果前对他下狠手。

但是,现在都庆洙开始不那么确定自己心中的这个判断了。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林深时是认真的。

“……根据公司的规定,我犯下的错误应该不至于被辞退吧?”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都庆洙才重新开口道。

“你不是说什么责罚你都能接受吗?”林深时颇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他一脸平静地注视着身前站着的都庆洙。

嘴里的牙关紧咬,都庆洙暗自做了个深呼吸,什么话也没再多说,退后一步,低下头说:“是我的错,我承认,希望科长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看来这句才是心里话?‘我做错了,但希望你们能原谅我这一次’,对吧?”

要是此时梁恩彩站在一边的话,肯定会在心中暗暗感慨,冰山男果然都逃不开毒舌这个属性。

自打林深时来到han shin综贸的总部以后,他从未对别人说过这么刻薄、也这么冷漠的话来。

他好像是看准了都庆洙骨子里潜藏的那份骄傲,有意用言语去讽刺与挤兑,逼得对方恼怒不已却无话可说。

这对于一个性格骄傲的人而言,无异于把对方钉在处刑架上进行羞辱。

都庆洙的反应正好完美地说明了这一点。

他攥紧的双手几乎都在颤抖,却始终一语不发地垂着头,强忍住内心的怒火。

他在向林深时表明态度。

尽管没有直接说出口,可他确实是在向林深时服软认输,他希望林深时能放过自己一马。

在他想来,林深时也顶多就是恐吓自己几句,只要自己愿意服输,一般没人会拒绝一个已经打磨得差不多的得力助手。

然而,林深时也许就是那个他永远意料不到的“例外”。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辞退你?”

林深时忽然说出口的一句话效果极佳,至少站在他面前的都庆洙一下子被吓得脸色微变。

只是,紧接着林深时又话锋一转。

“你猜得没错,我不会辞退你。”

都庆洙下意识抬头看去,眼神略显茫然和诧异,他没想到林深时会那么轻易地承认这一点。

“不过,不辞退你,不是因为我不能,而是因为你犯的错的确还没到那种程度。至于惩罚,刚刚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就是对你的‘惩罚’。你应该感到很生气吧?生气就对了,好好记着之前的那份心情,以后同样的错,不要再犯了。”

都庆洙被林深时的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忽然觉得这一刻比刚才林深时的那些话还要令他难堪。

“另外,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把你调到营业部的其他小组或者公司的其他部门去,你自己先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都庆洙心头一惊,连忙问道:“为什么?您不是说刚才那些话就是惩罚吗?”

他只认为林深时这是嘴上说得好听,说是调到其他小组去,说不定就是降职处理,要是被调到其他部门,那情况更加糟糕。

他在营业部奋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又要他重头再来吗?

“惩罚是惩罚,工作岗位调动是我作为上司的人事安排。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营业五组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都庆洙呆了呆,双手再度紧紧攥起,指节一阵发白。

“您能告诉我理由吗?”

手刚搭到会议室的门把手,林深时的脚步停下,回头奇怪地问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什么老好人吧?”

都庆洙神色怔然。

“对于不该犯的错误,我从来只给一次机会。上次卞贤留下来的那个项目,我不是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吗?”

“那个是——”

“好了。”

林深时打断了激动地想要解释什么的都庆洙,平淡地说道:“大家都不是傻子,你如果非要把别人当成傻子,那就只能证明你自己是个傻子。”

都庆洙顿时呆立在当场,随即低下头去,双拳紧握。

“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服气,在工作中一直以一种戏谑的心态来旁观我的动向。我知道,但我不在乎。因为你对我毫无威胁可言。不过既然你犯了两次这么大的失误,我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不听话的职员?”

这话说完,林深时也不再去理会都庆洙的反应,径直拉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

一走出较为安静的会议室,各类嘈杂的声音便灌入耳中。

林深时无奈地扯扯嘴角,转身朝营业五组的办公区走去。

今天发生的事其实非常简单。

他原以为安世权叫他去办公室是想要把中东的那个石油进口案交给他,结果到了那里之后才看到老老实实地靠墙站立的都庆洙。

然后,林深时就在梁恩彩的说明下,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说起来这件事他竟然也算是知情人之一。

就是都庆洙正在进行的那个澳大利亚羊毛进口案,这个项目是林深时来到营业五组前都庆洙就在跟进的事业。

也不知道是由于急功近利,还是真的出现了失误,在整个合约只完成了一半的情况下,都庆洙联系的供货方突然没办法再按照合约上注明的条件供给羊毛了。

先前林深时就曾听都庆洙提过货源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既然那时都庆洙说自己能够处理,他也就没有在意。

谁曾想,情况越变越严重,最后即便是都庆洙想要弥补过失也为时已晚,导致财务组找到了安世权,企图捂住的盖子被彻底揭开。

这事既然出在五组,那么无论负责人是谁,林深时都要负一半的责任,安世权把他叫去,一方面是为了跟他说清楚这件事,另一方面,也是把他叫去训话。

前一天才刚受到赞赏,今天就挨了一顿骂。

林深时在苦笑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确有自己的责任,他以前出于顾虑,没有去过多管理营业五组在他来之前就在进行的项目,这或许就是他来到总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接连出现失误的真正原因。

错了就错了,错了就得弥补,在向都庆洙摊完牌后,林深时就便回到了办公区里,准备打电话发动人脉,尽快把那批延误的澳毛补上。

只是,刚在座位上坐下,他眼角的余光就瞄到了放在一旁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

在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个贱气十足的可妮兔后,他先是略显惊讶地眨眨眼,接着就莫名其妙地轻笑了一声。

有时候人的心情就是这么奇怪。

他在上一刻还满腹郁闷,下一刻小小的聊天表情而变得开心了一些。

不过,笑完之后,林深时却并没有回复消息。

他把手机放了回去,专心致志地做起了工作。

眼下不是他处理私事的时间,既然对方接受了他的道歉,这就足够了。

……

“既然看了消息,为什么不回复呢?”

20、当夜晚来临时

从下飞机开始,直到回归片场开工拍摄,林允儿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忍不住瞄一眼手机,惹得经纪人都诧异地看看她。

这孩子什么时候也变成手机控了?

林允儿会如此的原因当然不光是因为在意对方究竟有没有接受自己的歉意,更重要的是,她心中有种难言的焦虑感始终在作祟。

至于说焦虑的原因,她也讲不清楚。

是由于碰到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奇异事件?还是由于这段时间以来她心头上未曾消退的那股压力?亦或是这两者相互作用后产生的效果……一时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来。

但她能肯定的一点是,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承担要好。

所以她才这么迫切地想要得到林深时的回复,或者也不需要回复,她眼下只是需要一个能倾诉的对象来陪自己说说话而已。

“那个,允儿。”

金明京从片场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点古怪的迟疑,出声打断了林允儿这种出神的状态。

“虽然我知道我这么问很奇怪,但我还是问一下……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回韩国吗?”

啊?

林允儿一愣,下意识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金明京耸耸肩,“你还记得《céci》杂志的拍摄吗?”

“嗯。出什么事了吗?”

“我刚刚接到公司的电话,说是《céci》那边原先拍摄的照片出现了点问题,他们希望你能抽空回去补拍一组照片,当然,对此造成的任何损失他们愿意完全负责。”

林允儿闻言才明白过来,沉默片刻才又问:“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明天?我拍的那一期不是四月份才出吗?”

老实说,她自然是不情愿为别人的失误买单,可有时候艺人工作的无奈之处就在于此。合约条例写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对方一句“完全负责”的话,她就几乎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哪怕人气再高,在韩国娱乐圈中资历和地位往往更加重要,如今的林允儿仍然没有强硬拒绝的底气。

没办法,就只能接受。

“他们的杂志是四月份才出,但你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都是这部剧的拍摄,所以说到底你都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抽出半天的时间赶回去,然后再回到片场。”

金明京一脸无奈地解释着:“我明天下午刚好要回国,所以公司的意思是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金明京的话提醒了林允儿。

作为女主角总不能老是隔几天就缺席拍摄,因此在公司安排的行程中,她接下去直至4月2日的行程都是待在中国拍摄电视剧。

这也同样是林允儿对林深时难以启齿的一件事。

毕竟,昨晚才刚做出那种不负责任的逃避行为,今天就躲到国外一个月,怎么说都有些过意不去。

内心的苦恼再次涌起,林允儿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看向金明京,“不过欧尼你没事回国干嘛?你不留下陪我吗?”

“我能有时间一直陪你吗?”金明京冲林允儿晃了晃手机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标记出来的日程,“过两天艺琳她就要正式加入red velvet了,我得赶回去看着。”

林允儿这才记起还有这回事,一想到那几名才出道不到半年的后辈,她的面容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温柔笑意。

“所以你明天到底回不回去?如果回去的话,我就去拜托剧组把你后天早上的拍摄行程改到下午。明天下午的拍摄行程结束后我们就直接赶去机场,刚好你不是也想给泰妍祝贺生日吗?回去后可以亲自去送一下礼物。等到补拍完成后,你回家睡一晚,后天早上你再坐飞机回来。”

不等林允儿说答不答应,金明京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神情一阵犹豫,林允儿还是对金明京说:“那个欧尼,让我想想看吧。”

“这种事为什么还要考虑?”金明京感到奇怪。

因为我家里面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超级炸弹”,而且这个秘密目前在全世界我只能告诉一个人,偏偏那个人直到现在为止还不回我line消息,欧尼你能明白我有多委屈吗?!

有生以来,林允儿的心里面头一次冒出了这么多的怨念。

好在,她知道不好的情绪没理由转嫁给他人,所以还是尽量冷静地回答说:“我就是……两头跑有点累了,想着要不要等过段时间再说。所以就让我一个人先想想吧。”

这个理由倒还不错,金明京瞅瞅她,便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那你快点考虑吧,我这边马上就要订机票了。”

“嗯。”

目送着金明京走开,林允儿的眼神略微恍惚与茫然,正在这时,她手中的手机忽然就振动了一下,响起一声“line~”的提示音。

顿时,林允儿如同条件反射一般,举起手机,解锁进入了line的聊天界面。

但下一刻,她就皱皱眉头。

她不是没等到想要的回复,只是某人的回复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antony(林树先生):你要出差几天】

什么啊,这个语气!

总感觉他是在工作间隙随手给自己发的这条消息。

林允儿不自觉地变得满心幽怨,盯着手机屏幕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复说:

【差不多一个月左右】

过了一分钟左右。

“line~”

【antony(林树先生):哦】

林允儿情不自禁地攥了攥拳头。

【antony(林树先生):刚好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估计会很忙,那我们的实验还是等你回来之后再说吧】

很忙?

林允儿看到这条消息后突然眨眨眼,扭头望向了片场外面金明京所在的方向。

……

然后,一天后。

“嘀哩哩!”

开门走进家里,站在玄关前的那道身影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马鹿小姐(马鹿):你现在在家吗】

【antony(林树先生):还在公司加班,怎么了】

【马鹿小姐(马鹿):没什么我就是想今晚再做一些尝试,之前我们不是还没测试出雕塑的有效范围吗】

【antony(林树先生):抱歉,今晚估计不行我应该会在公司的休息室过夜】

【马鹿小姐(马鹿):那好吧知道了】

完了,她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辛苦了!】

“辛苦了……”

放下便携的行李包,林允儿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家,抿了抿嘴唇,喃喃自语着:“我自己也辛苦了。”

好在对方今晚真不在家,不然她又得回宿舍凑一觉了。

说起来,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把“三神奶奶”带去中国呢。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林允儿总算安心下来地舒了口气,转身去浴室进行睡前的洗漱。

等到她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后,搁在架子上的手机恰巧又振动了一下。

她走过去随意地拿起来一看,神色莫名。

还是那条烦人的好友申请。

也不知是第几次点击了“拒绝”后,林允儿望了望打开灯光后更显得空荡荡的家。

厨房里的冷锅冷灶、整洁到不像有人居住的各类家具、此刻才记起要打开的暖气开关,仿佛没有一处不再向她透露着一股孤单的冷清。

在原地驻足了几分钟,林允儿才一语不发地倒了杯温开水,转身走进卧室中。

“啪”的一声轻响,灯一关,这个家便重归寂静与黑暗。

明天依然是最早的航班,在简单做了做皮肤的护理后,林允儿就带着洗浴后被彻底催发出来的满身疲惫,扑倒在床上,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在关掉台灯前,她还不忘往某个方向瞧上一眼。

那是她存放陶瓷雕塑的客房。

之后,她才关上灯,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辗转反侧后渐渐生出了睡意。

她这几天的睡眠依旧不好,严格来说,比以前还要糟糕一点。

不过,也许是这几天赶飞机确实太过疲劳,她在生出睡意后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不像往常那样,夜里只要稍有异动就会惊醒……

“i love yoona~~i love yoona~~i love……”

什么啊?

黑暗中,那张美丽的脸蛋上眉尖轻蹙,她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去,刚开始意识苏醒的大脑在想着一个很单纯的问题。

这是什么声音?我家的闹钟不这么叫啊。

“i love yoona~~i love……”

哎,不管了!

她猛地翻过身去,闭着眼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摸索到床头上,精准找到目标,狠狠一拍!

“……”

世界终于安静了。

黑暗中,她得意地皱皱鼻子,闭着眼重新缩回被子里,又趴进了刚刚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等等……

刚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身体陡然一僵。

脑中更是像有一道闪电劈过,她强行睁开被美好的睡意粘住的双眼,抬头一看,目光正好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的气息轻轻扑打在自己脸上,隐约间,她还能瞧见他皱眉的表情。

然后,他们两个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极其相似的想法——

你这个骗子!



(第三集完)-=待续=-

第三集片尾花絮

花絮一:

“你要什么?”

两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安世权审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很清楚,像林深时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出现那种盲目的上级崇拜心理。

林深时不会免费帮他,哪怕今天的会议在之后很可能影响到整个营业部。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什么?”

安世权的脸色未变,或者说他压根不信林深时在提出真正条件前的任何一个字。

所谓的简单也要分具体情况,有的时候,一件看起来简单的事没准才是最难给出的报酬。

“我想要准时上下班。”

“好,没问……嗯?”

安世权想也不想就要应下林深时的要求,结果当他意识到林深时说了什么后,不由怔愣看去。

这在他身上还真是一个难得的情况。

“您不用感到意外,说实话,升职或者调回国内,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您都给不了。索性,我就提一个简单点的条件好了。毕竟我至少还要在这里待三个月左右,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深时用平静的语气阐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

“我的条件就是这个。今后希望您能少给我安排一些工作,我和梁秘书再厉害也没办法帮您处理整个部门的事情。我偶尔也想体验一下准时上下班的感觉。”

安世权这时才像是回过神来,那双鹰眼般锐利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用一种略显奇异的眼神注视着林深时。

“怎么样?一个对您来说什么都算不上的条件,您应该能接受吧?”

安世权若有所思,想了想就忽然问道:“据我了解,你平时一个人居住,回家好像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突然之间想要按时上下班的理由是什么?”

不用想,一听安世权的话,林深时就知道肯定是梁恩彩“泄的密”。

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说:“就是……希望能多出一点个人时间来处理私事。”

安世权闻言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林深时的这番话。

“这个条件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可是要是事情搞砸了,你也知道后果。”

林深时低头应道:“我明白。”

“嗯,那就抓紧时间去处理吧。”

“是。”

“哦对了……”

林深时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安世权叫住。

安世权突然轻咳一声,在林深时疑惑的目光中低声说道:“我妻子不喜欢我抽烟,以后,我是说万一……万一以后她来公司,你绝对不要在她面前露出马脚,知道了吗?”

林深时愣了愣,视线下意识落在了安世权脚边被踩扁的那根香烟上。

“知道了吗?”

“啊,是。我知道了……”

安世权这才微微颔首,面不改色地摆手示意。

转过身后,林深时不禁哑然一笑。

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却不知道,在他身后,一道含着点笑意的低语也响了起来。

“能让男人急着回家的理由又能是什么?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也有爱人了。”

花絮二:

“真的是,我到底是为什么要遭这份罪?”

夜幕下,sunny带着那道醉醺醺的纤瘦身影,费了好大劲儿,总算是坐车回到了组合公寓所在的社区门口。

“唔,欧尼,我想吐……”

“什么?呀,等一下!你就坐在这里等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把那道身影小心地扶到路边的长椅上坐好,sunny口罩下的脸显得僵硬无比,转身往旁边那家便利超市跑去。

“呀呀,对准袋子口,不要趴在我手上!不要!”

“哎西,我以后再和你们喝酒,我就是狗啊!狗!我以后要再和你们喝酒,我就不叫‘李顺圭’,我叫‘李狗’好了!”

“嗯?李……李狗?”

忽然,那道把头埋在塑料袋里的倩影抬起醉眼朦胧的脸来,努力眯着眼,想要看清楚身边人的样子。

“李狗……李狗是什么?我只知道‘林狗’。欧尼你知道吗?好像、好像林更新是林狗,我也是林狗,我们都是林狗!”

听着这番半中半韩的醉话,sunny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月亮,“这死丫头又在说什么呢……呀!你是被人甩了吗?没事耍什么酒疯啊!怎么,想起什么男人了吗?”

“男人?”

没想到,一听sunny这话,那道坐在长椅上的倩影愣了愣,紧跟着居然猛地吸了吸鼻子,大声哭嚎了起来。

“就是那个男人!那个混蛋!欧尼、欧尼……”

sunny一怔,见这丫头的模样不像是在假哭,也不由抿抿嘴,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叹气道:“哎,臭丫头,失恋又算得了什么?那个李胜基之前我就不太喜欢他,没想到……”

“李胜基?什么李胜基?”

那道趴在她身上呜咽了半天都挤不出半滴泪来的倩影抬起头疑惑地看看她,旋即又毫无形象地大叫了起来。

“才不是李胜基,我说的人才不是什么李胜基!是他啊!他!那个男人!那个臭家伙……”

“不是李胜基?那他是谁啊?还有谁能让你这么伤心?”

sunny也愣神地眨眨眼。

“就是他啊,他啊……”

嘴里含糊地咕哝着,这丫头总算是松开了死拽着sunny衣服不放的双手,整个人往下滑去,然后在sunny无奈的搀扶下蹲到了地上,用双手抱住膝盖,把脸埋下去。

那姿势,既可爱又叫人忍不住发笑。

“坏人,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家,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回家?”

“欧尼!”

她仰起脸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发愣的sunny。

“欧尼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回家?嗯?”

sunny这时脑中冒出了一个由衷的疑问: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还有,还有,明明知道我在等你回消息?为什么不回消息?嗯?为什么不回复?坏家伙,真的是最坏的坏家伙……”

听着地上那道倩影嘴里小声的嘟囔,sunny沉默良久,才喃喃自语了一句:

“大发,貌似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花絮三:

“真的!不是,我说真的。二水,你哥真做春梦了。他刚刚才打电话给我呢。”

电话那头的林饮溪很不耐烦地说道:“小李子,你就算是要找我闲聊,能不能找点靠谱的理由?好歹说点我能相信的话吧。”

这边,坐在办公桌后的李正尧一咂嘴,说:“看样子你是怎么都不信了对吧?”

“我警告你啊,我可是应届高三生,要是等下半年我不能去韩国见到我们家大俊,我铁定都赖你身上!”

“好好一姑娘,偏偏追星追魔怔了……有这闲工夫,替你哥好好想想终身大事不行吗?”李正尧摇着头,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股不善的气息。

“没什么。”

李正尧赶紧坐正起来,咳嗽一声,拿着手机说:“我说实话,我刚刚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不信你打电话问你哥,你问问他,他之前是不是打电话跟我说他昨晚梦到大半夜他床上出现一个陌生女人。”

听到李正尧这么信誓旦旦的语气,在电话另一头的林饮溪也疑惑地蹙蹙眉,想了想又忍不住嘟囔道:“可这听着也不像春梦啊,更像是撞鬼了……”

“你又不是男的,你怎么知道男人的春梦是什么样的?”

李正尧提出了一个让人无力反驳的说法来。

“大晚上的,你床上突然出现其他人你不吓一跳啊?”林饮溪很不服气,“反正换成是我,我一看到,铁定照她脸上来一拳。”

李正尧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拿着手机又问:“那要是……那个人就是你天天挂在嘴上的那个什么女明星呢?”

“怎么可能!”

“做梦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就你哥那性格,我估计也就只能在梦里谈恋爱了。”

“我哥除了有些破毛病外,怎么说也算标配的高富帅好吧。”

一提到自家人,林饮溪还是相当护短的性子,“再说了,其实我觉得我哥跟我们家大俊也蛮配的,不一定要在梦里,现在我哥不都在韩国吗?没准有朝一日呢?”

“我讲真的,我不是质疑老林的优秀,你真觉得他有可能和一个明星谈恋爱吗?平时连电视剧都不看的人。”

“喂!李代理!”

正在说话间,李正尧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歪头一看,嘴里就没好气地低骂一句:“这混蛋……”

“什么?”

“没说你,我说那个徐白东。”

“哦。就是那个顶替我哥当上次长的人?”

“嗯。先不说了,我有工作要忙。”

说着,李正尧便挂断电话站起身来,刚要拿着桌上的文件离开,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办公桌上的日历上。

“昨天的话……3月3日,不就是rb的桃花祭吗?还有国内的三月三,虽然是指农历,但恰好就是国产的传统情人节。呵,老林这梦倒是做得很应景。没准桃花运真的要来了?”

“李代理!”

“来了来了!”

1、梦醒时见你

“line~”

一声很清脆的提示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

面对梁恩彩和安世权看来的视线,林深时举了举手中的手机以示歉意。

“马鹿……你……在家吗?”

坐在边上的梁恩彩碰巧用余光扫到了上面的一些内容,让她忍不住眨眨眼睛的是,她看到的语言是韩文。

这说明了什么?

正在回消息的林深时并未注意到梁恩彩那副略显微妙的神情,他在发完消息后就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状态,继续工作。

不过,对方的询问显然没有结束。

“嗡嗡!”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在场的另外两人就看着林深时用手机和一个不知名的人聊了起来。

梁恩彩欲言又止,打算提醒林深时一句,想想还是闭上了嘴。

现在早过了下班时间,处理下私事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她觉得林深时自己也有分寸。

【马鹿小姐(马鹿):那好吧知道了】

看到对方发来的这条回复,林深时认为今天这场“跨国聊天”到此应该就算是结束了。

“嗡嗡!”

没想到,他这边才放下手机,振动声又响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

林深时疑惑地重新拿起手机,结果,拿着中性笔的手莫名就停了下来。

【马鹿小姐(马鹿):辛苦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这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信息,林深时脸上若有所思。

还真是……很久没听到过这句话了。

除去入职公司的第一年常与同期们互勉外,从小到大貌似也只有母亲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他坐在座位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环视了一圈四周,就站起身来。

“嗯?林科长,你准备去哪?”

梁恩彩惊讶地问出声来,还顺带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安世权。

“没什么……就是准备下班而已。”

似乎是心情一下子变好,林深时在收拾公文包的时候居然还对梁恩彩露出了一个微笑。

与电视、海报上的那些男明星自然没有可比之处,但看到那张平日里基本没什么表情的年轻脸庞勾起嘴角,梁恩彩仍然是愣了愣。

“那么,梁秘书、部长,我就先走了。”

“诶!那个……”

瞧着身旁提起公文包就要离开的男人,梁恩彩下意识张了张嘴,又转头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安世权。

没想到,对于林深时这番“大胆”的行为,安世权却如同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在接受林深时的低头示意后也微微颔首,严肃古板的脸庞上丝毫看不出生气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老安转性了?

饶是梁恩彩再怎样聪明,一时也想不出真正的答案来。

于是,在外面的办公区灯光完全熄灭的情况下,还留在会议室里的两个人就目送着林深时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想下班就认真工作,坐在那里空想是完成不了任何事的。”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梁恩彩赶紧收回视线,抬起手敛了敛脸颊边的头发,对安世权态度端正地低头说:“是。”

在安世权的面前,或者说在工作当中,她向来秉持着严谨而认真的态度,也很少会在心里面抱怨什么,今晚不过是由于林深时才发生了点“小插曲”而已。

只是,安世权的话是没错,可本来三个人处理的工作变成了两个人平摊,怎么想,下班估计都是遥遥无期的事了。

梁恩彩琢磨着,在明早上班时间前她能有半个小时去进行洗漱就很不错了。

“我听说林科长最近谈恋爱了?”

过了几分钟,那道苍老的声音冷不丁地再次钻进梁恩彩的耳朵里。

嗯?

她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去,望着安世权的眼神透出了诧异与异样。

很快,她还是抿抿嘴唇,小心地回答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来韩国才一个多月,之前也没听说在国内有什么女朋友,应该……不太可能吧?”

“是吗?”

安世权抬头与她对视,嘴里平静地说:“据我观察,他应该是恋爱了没错。就算不是中国女孩,韩国女孩不也不错吗?”

前面虽然是在询问,但眼下安世权却用上了陈述句,仿佛他早已笃定了这件事。

“啊……是。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梁恩彩一听,当即也如梦初醒一般,冲安世权恍然地点点头,不再提自身刚刚的回答。

见况,安世权才满意似的低下头去,同时说:“你和林科长是同胞,平时也该多关心他一下。有时间你可以去问问他,如果是真的,只要不影响工作也没什么需要隐瞒公司的地方。”

当然了!居然有这么重大的八卦我不知道,这事能忍?

梁恩彩想也不想就对安世权重重一点头。

要是李正尧此时能坐在一旁听完两个人的对话,他就会明白,为什么以前还在国内时,公司9层的部长办公室会成为全公司八卦新闻的发源地。

……

从公司出来后,林深时刚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就见前方的公交站前停下了一辆正好去他家附近的公交车,脚下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

公交车原本马上就要向前驶去,大概是司机通过倒车镜瞧见了他,车往前开了一小段又停下,总算是让他及时赶上了车。

“嘀!”

对司机表示谢意地笑了笑后,林深时刷完交通卡,这才舒出一口气,在公交车内找了个座位坐下。

坐晚班的公交车其实相当有意思,大家基本都是上班族,你能从不少人的身上捕捉到一种特别的共鸣感。

比如说此刻坐在林深时斜前方靠窗座位上的那名年轻女人,在坐车回家的过程中也不忘翻阅文件夹,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取出来看了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脸上勾起一抹会心的笑容,让人的心头也平添了一分奇怪的温馨。

不知道……和自己无缘无故就扯上关系的那个陌生女人,她目前在中国是不是也像这样,正因工作的繁重而感到疲惫,却也偶尔会因为生活中的一些小事而喜悦?

林深时低头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底部的输入框上犹豫地悬着。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给对方回复点什么,只是思来想去,也不知该怎么说,索性还是收起了手机。

事实上,林深时知道对方发过来的这条消息也许仅仅是出于习惯而已,那个人并不是在关心他,他觉得自身要是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反应,没准反倒会给人家一种过度的感觉。

既然是没必要的事,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也好些天没睡过一顿好觉了,今天就不要再去多想其他的事情,回到家后先好好睡一觉吧。

“嘀哩哩!”

打开门后走进家里,林深时打开灯后,眼前被灯光映亮的景象让他的动作莫名停了下来。

可能是以前听惯了小溪那丫头的吵吵嚷嚷,如今一个人居住还有点不太习惯。

林深时摇摇头,在玄关前换好了鞋,随后脱下外套、放好公文包,在一系列简单的睡前事宜做完后,他就回到卧室去换好睡衣,躺到了床上。

“啪”的一声关掉床头的灯,返身躺好,整个世界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直到……

“i love yonna~~i love yonna……”

不知为何,今天的睡意好像格外的浓重。

林深时听到那耳熟的闹铃声后并未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就睁开眼睛,起身去按掉。

他难得地贪了贪懒,想要等过几秒再起床。

然而,过了几秒后,他的怀里却率先传来了动静,然后,闹钟就被另一个人给关掉了。

他睁眼看去,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儿。

有一个人钻进了他的怀里,那带着香气的长发撩得他鼻子有点痒痒。

不对。

准确地说,是一个人离开他的怀抱去按掉他家的闹钟,接着又躺回他的怀里。

毕竟相同的事他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第二次经历的好处就是他的反应至少不像第一次那么惊慌与茫然了。

看着那双睁开后发呆似的盯着自己的清澈眼眸,林深时迟疑了片刻,低声地开口问:“你……你昨天……”

吐字柔和的男人嗓音,还略带一丝睡意未退的低沉鼻音。

这是她头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可惜,话未说完,眼前便一阵恍惚。

在定神看去时,佳人已不在,唯独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香气。

林深时在床上半撑起身体看了看床头的时钟,上面的时间刚好来到了早上的5点31分。

他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line~”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扭头看去,那条新消息清楚地映入他的眼中。

【马鹿小姐(马鹿):我昨天暂时回了下首尔】

林深时默不作声地从床上下来,“唰”的一下拉开窗帘,明媚而灿烂的阳光顿时洒满这间房间。

远眺着窗外那轮刚升起不久的朝阳,他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好吧,假设成立。

他,恐怕真的搭上一段不知道该如何去摆脱的奇妙缘分了。

2、记不住名字的那个人

当发出去的消息变成“已读”状态后,林允儿坐在床边等待了片刻,对方才发来回复。

【antony(林树先生):看来这件事的发生确实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地理距离,但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具体的确认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不等林允儿回复,她很快又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antony(林树先生):目前你待在中国应该是没问题的等到你回国前我们再进行联系如果你不愿意再冒险的话,我也能够理解我或者你,到时候暂时先居住在外面吧】

林深时的做法还算绅士,也在一定程度上尊重了林允儿的意愿,然而在看到他发来的这两条回复后,女孩还是皱起了眉头。

林允儿总觉得对方发给自己的消息非常公事化,那种充斥在字里行间的理性与冷静让她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厌恶。

只是,很快林允儿也发觉,这种厌恶的情绪实际上是她自身的问题。

对方的反应实在太平静了。

平静到,似乎令她此刻异常焦躁的心情都变得幼稚不堪。

难道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吗?为什么对方还能这么镇定?这个世界上没准只有我们两个人碰到了这样离奇的事情!

林允儿明白,自己这是在把内心的怨气转嫁到那个人身上。

因为她很害怕、她很讨厌自己大半夜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她更不喜欢自己的秘密被另一个人知晓,所以,她很不喜欢对方的这种平静。

这世上有很多的人在难过的时候就期待着别人和自己一样难过,林允儿眼下也是如此。

说到底,在这件事里头,她是更吃亏的那一边。

林深时提出的方案是目前唯一能保证安全的办法,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他俩不可能永远不回家,总得想办法摆脱这种窘境才行,可如此一来,他们又不得不去选择面对雕塑,进行所谓的试验。

也就是说,林允儿终究是得接受今后一段时间里她将要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的事实。

这又如何不叫人感到烦躁?

没心情给对方发出任何的回复,林允儿整个人往后倒在了床上,板着一张脸,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看。

过了一会儿,她莫名皱皱眉头,嘴里小声地咕哝起来。

“说起来,那个闹铃声应该是在叫‘yoona’吧?我听错了吗?还是说……那人居然是我的粉丝?”

……

“说起来你听说了吗?太搞笑了。十组的那两个家伙估计是当粉丝当傻了,居然打算用少女时代的周边做团队pt,差点被卞科长给提前赶出去。”

hanshin综贸公司内,宋光日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忽然发觉眼前人有些心不在焉,不由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呀,奉!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眼神恍惚了一下,捧着咖啡的奉伽绮呆呆地抬起头来,对上了宋光日无奈的表情。

“你还在想都代理的事?”

听到好友的询问,奉伽绮沉默地抿住嘴唇,注视着手中的咖啡。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前几天那晚都庆洙顺手带给自己的那杯咖啡,似乎也如现在这般,在氤氲地升腾着热气。

“别想太多了。他那是工作上的失误,怨不得别人,更何况林科长本来就和我们科长一样,属于那种工作严谨的类型,会这么处理也很正常。”

奉伽绮忍不住抬起头来,蹙眉说:“可是,都代理他其实人挺不错的,也只是第一次出现失误而已,科长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呢?”

几天时间过去,林深时打算把都庆洙调离营业五组的事情已经在公司内部传扬开来,众人对此反应不一,至于在五组内部,职员们大多是感到了震惊和不解。

相较于才来了一个多月的新科长,他们和都庆洙这位多年代理更加熟悉,彼此间的感情也十分深厚。

诚如奉伽绮所言,都庆洙本人的野心不小,但在下属们眼里,他却是一位不错的上司,待人和善礼貌,又懂得交际。

老实说,在营业五组,他远比平时冷冰冰的林深时要更得人心。

很多人都不清楚内情,自然不知道都庆洙很早就触碰了职场以下犯上的忌讳,林深时采取的措施已经算是较为宽容的处理了。

因此,在大众看来,这次的事件明显是林深时不顾人情,仅仅因一次不算特别重大的失误就把人赶了出去。

这样的行为,哪怕是对林深时好感度非常高的奉伽绮都觉得难以理解。

“看来你还真是没把我之前的话听进去。我们是什么?实习生啊!连自身都难以保障的情况,你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宋光日抱着双手,没好气地看着女孩,“再说了,你关心又能怎样?你能改变林科长的决定吗?别浪费时间了!之前你们五组集体加班加点地弥补都代理犯下的那个错误,就已经对得起你们之间的交情了。”

奉伽绮听到这番话下意识张开嘴,又紧紧地抿了起来,情绪依然不太好。

道理谁都懂,能不能做到才是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林深时能给出一个正式的说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公司的那些流言蜚语选择视而不见。

突然,站在奉伽绮身前的宋光日条件反射般站直了身体,毕恭毕敬地弯腰问候:“林科长您好!”

奉伽绮一怔,连忙回头看去,就见提着公文包的林深时正朝他们两人走来。

“科、科长好!”

比以往迟一些上班的林深时停下脚步,端详了两人几秒,这才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两个人在一起商量团队pt的事吗?”

今年hanshin综贸实习职员的最终考核,第一场是两人组队的pt展示,奉伽绮和宋光日不出所料地成了拍档。眼下公司大多数的实习职员小组都还在考虑团队pt的内容,他们两人也不例外。

“对。我们刚刚还在讨论运营珠宝原料的可行性。”

林深时一边掏出手机,一边瞅了两人一眼,就问:“是奉伽绮提出来的吧?”

这时候,奉伽绮也大致调整好了自身的情绪,面对林深时的提问,她稍稍正色,轻轻颔首说:“是。”

“放弃吧,这是我个人给你的建议。”林深时头也不抬地说,“至于理由,自己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如果还搞不懂,那就只能说明你们不适合这个行业。”

奉伽绮两人闻言皆是愣了愣。

可林深时并未理会他们,低头看着手机就继续往前走去,径直离开。

“哎一古,林科长真的是鬼神呢,鬼神……怎么老是那么刚好就冒出来了?要是再早一点,保不准又被他听到我们在说他坏话了。”

同样没理会旁边宋光日的感慨,奉伽绮注视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嘴唇嚅动了两下,终究是没说什么。

【鹿饮溪:哥,咱们这边收到了一件你的国际快递,好像是从秘鲁寄过来的一叠新年贺卡,估计是延时太长了,春节都过去了那么久,今天才送到。说起来,你什么时候还去过秘鲁?】

在消息后面,林饮溪附带上了一张照片。

看着那一张张贺卡上用蹩脚的中文写下的“春节快乐”,林深时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antony: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在中东认识了一位韩国商人,那时他参加的慈善团体准备去秘鲁,刚好我那时候又对秘鲁的青金石感兴趣,就跟着他去了一趟】

【鹿饮溪:然后你就跟那边达成了合作关系?】

【antony:不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没考虑好事情的利弊做宝石进口风险很大,成本太高,再加上运输、货源、税率等等的问题这根本不是一个适合做的项目】

【鹿饮溪:那你只去了一次怎么就被人惦记上了?我仔细想想,你前几年好像也收到过类似的贺卡】

【antony:因为虽然项目没做成,但我却加入了那个慈善团体之后几年又去了几次秘鲁当志愿者】

这下子那头的林饮溪激动了。

【鹿饮溪:你还去过秘鲁做志愿者???韩国的么?那你有见过允儿吗!她之前好像就去过秘鲁当过志愿者】

托梁恩彩的福,林深时还记得妹妹提到的这个“允儿”是谁,他想了想,就回复说:【是吗我不记得有这桩事,应该没见过吧不过你喜欢的那名女明星还去秘鲁当志愿者如果这是真的,你这次倒是终于喜欢了一个不错的偶像】

林饮溪发来的回复充满了自豪感:【当然了!那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林允儿!】

林深时看了一笑,刚要回复,一通来电忽然打了进来。

上面的备注名用中文标注着“梁大姐”三个字。

“深时!”

电话刚接通,林深时还没说话,电话那头的梁恩彩就语气凝重地率先说道:“我刚刚收到消息,你提交给人事部要调动都庆洙的申请被崔部长给拦下来了。”

3、林深时的反击

“老安也知道这件事吗?”

“我暂时还没向他报告这件事,不过……”

天台上,捧着一杯咖啡的梁恩彩转头瞧着林深时,“你也知道,这种事没有报告的必要。”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安的意思?”

“都是。”

梁恩彩完全侧过身来,正色地注视着林深时。

“如果崔部长拦下的申请来自于老安,那这就是大事,因为这意味着战争要开始了,但他拦下的申请仅仅来自于你,一个刚刚跻身公司中层阶级的年轻科长,深时,你要明白,没人会为你出头。”

迎面吹着天台上的微风,林深时听完梁恩彩的话,平静地喝了口咖啡,目光眺望着远方的高楼大厦,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道理谁都懂,这事有可能意味着崔英载那一方的人将对他出手,也有可能仅是因为人事部的规定,他的申请才被拦截下来——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了崔英载这位人事部部长的态度。

他那边的人,今后不会再对林深时装模作样地客气下去了。

今天的事,就是一次光明正大的敲打。

林深时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反击,他甚至不能提出质疑,这就是职场的规则。

职场不是学校,上司们不是负责教导下属的老师,他们不需要下面的人提出异议。在这里,以下犯上就是罪,你本身对或不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你的对错。

这就是先前林深时能毫无负担地处置都庆洙的理由,同样,这也是他今天必须吃下这个亏的理由。

都庆洙冒犯了他,所以遭到了处罚,如果林深时一样不识好歹,去找崔英载的话,那也将遭到处罚,只不过到时候他受到的惩罚或许不会像都庆洙那样轻松。

梁恩彩的话其实就是一种隐晦的规劝,她不大清楚林深时的脾气,但以她对李正尧的了解来看,能和李正尧做朋友的人物,显然不会是软弱的受气包。

她之所以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林深时,就是希望能安抚住他的情绪。

眼下绝对不是反击的好时机,更何况崔英载也只是打回了一个人事申请而已。这可能会让林深时在公司里大丢脸面,可相比起脸面,梁恩彩认为生存才是更要紧的事。

“你觉得我应该忘记这件事?”

沉默了一会儿后,林深时看向身边的梁恩彩,语气依旧平静,很难让人揣测他此时的心情。

“忘不忘记又能怎么样?”梁恩彩无奈地看着他,“即便是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要你去人事部,人家肯定会告诉你,你的申请不符合公司的规定,但问为什么不符合规定?你只会得到一个虚伪至极的笑脸。这就是结果。”

“也就是说,都庆洙这家伙是要赖在我这里了?”

“我觉得崔部长也许只是想恶心你一下。”梁恩彩摊摊双手,“这件事根本与都庆洙无关,不管是哪个人,都庆洙、朴庆洙之类的……只要是你提出的申请,崔部长都会拦下来。”

“那我换个人提出申请不就好了?”

林深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他转头迎上了梁恩彩疑惑的眼神,忽然微微一笑,“那我找一个……一定能让崔部长通过申请的人提出申请不就好了?”

……

“笃、笃。”

“请进。”

正坐在沙发上和卞贤一起翻看文件的朴熙庆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他的秘书从外面走进来,有些迟疑地对办公室里的两人说:“那个,次长,林科长来找您。”

顿时,朴熙庆翻阅文件的动作一停,抬起头来。

“林科长?你是说,营业五组的林深时林科长?”

“对……”

“他人呢?”

“在外面等着呢。”

朴熙庆倏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和旁边的卞贤对视一眼。

“听说他今天才刚被崔部长打了一下后脑勺,这个时候他来见我们做什么?”

朴熙庆皱皱眉,回头对秘书说:“把人请进来吧。”

“好的。”

这名秘书这才松口气,赶紧转身把门外的那道颀长身影给请进来,然后迅速关上办公室的门,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谁都知道公司内部分成了两大阵营,不用脑子去想都明白,林深时今天跑来找朴熙庆,绝对不会是要说什么小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科长你的小组并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我很奇怪你因为什么需要来找我?”

“既然朴次长你这么问,那我也直说吧。”

在朴熙庆两人的注目下,林深时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后,也开门见山地说:“我可以让你加入中东石油进口案这个项目。”

一瞬间,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都眯起了眼睛。

“条件呢?”朴熙庆想都不想就问了一句。

“条件很简单。我知道你们肯定准备好了要破坏中东这个项目的推进,我希望不管你们原本打算做什么,都必须停止。”

朴熙庆扯起嘴角笑了一声,“如果我们加入的话,这个项目就变成了共同事业,我何必要干让自己吃亏的事?这根本算不上是条件。”

“所以我还有两个条件。”林深时冲他淡然地竖起了两根手指。

“全都说出来听听。”朴熙庆不置可否地抱起手,往后靠在沙发上。

“第一,我这人很讨厌别人针对我,我也很讨厌针对别人。所以接下去不如让我们和平一点,你们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帮完老安这一次,接下去的事我就不再插手。”

朴熙庆的手指轻敲着他的手臂,眯眼说:“我很难相信你的保证。”

“难道我就可以相信你们的保证吗?这其实是一个等值的交易。你们遵守约定,我就遵守约定,如果你们违反了这个约定,那也别怪我正式插手你们之间的斗争。我从不喜欢被动挨打。”

“呵,听起来你的报复心还挺强……”朴熙庆皮笑肉不笑地坐直身体,目光紧紧盯着林深时淡定的面容,“那好,这个条件暂时不说。你说说看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吧。”

“我需要你以营业部次长的名义,向人事部提出申请,把都庆洙调去人事部当职员。”

听到林深时的话后,朴熙庆两人都愣住了。

在一边始终没开口的卞贤终于忍不住出声说:“这种申请并不符合公司的规定,你才是都庆洙的直属上司,而且我们也没权力干涉人事部的决定。”

“对。”林深时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其他次长是做不到这种事,但是……这不意味着朴次长做不到。事实上,正是因为朴次长能做到,所以我现在才会来找他,如果你们做不到这些,我又为什么要把中东案这么一个大便宜送给你们?”

林深时直言不讳的话令在场的另外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卞贤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朴熙庆抬抬手打断。

他正视地凝视着林深时的双眼,问道:“你确定你能说服安部长,让我们加入中东案?”

“所以我说这是一个交易,我能做到,你们就必须帮我实现这些条件,要是我不能做到,就随你们的便。”林深时坦然面对着朴熙庆的审视。

朴熙庆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那好……如果你能帮我说服安部长,那我也能帮你说服崔部长。”

卞贤悄悄扯了扯朴熙庆的衣服,他看了一眼,却对她示意地摇摇头。

林深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明意味的浅笑,他站起身来,向朴熙庆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朴次长。”

“……合作愉快。”朴熙庆也站起身来。

两只手在空中有力地握了握。

“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目送着林深时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外,坐回沙发上的朴熙庆突然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您真的相信他能说服安部长?”卞贤在边上皱眉问道。

“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交易,只有等他给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才会给他想要的东西。”

朴熙庆整了整西装外套,起身朝办公桌走去。

“可是,他最后的那个要求等于是让您帮他一起打崔部长的脸,这……”

“那又怎么样?”

走到办公桌前的朴熙庆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那块职位牌,他回头看向还坐在沙发上的卞贤,眼神冷冽。

“他们都认为我是靠着我姐夫才爬到如今这个位子,我总得做点什么来回应他们吧?连一个小小的代理都敢做这种事,难道我还不敢吗?”

……

“结果如何?”

“如您所料,朴熙庆答应了。”

走出朴熙庆的办公室后,林深时就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这么一来,人手不足和支援的那些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了。”安世权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难得地夸赞了一句,“做得不错。”

明天更新

连更的事大致敲定下来,差不多就从本集的第七章开始,连更三十天。

今天要搞一下第四集和第五集的大纲……我很少弄大纲,最多就是弄个短纲而已,每集也都是过半才开始弄个收尾的简单纲目,但既然要准备连更,没大纲不太好弄。

签约的事其实还不好说,但我姑且一试,我也很难说能不能连更三十天,尽力而为吧。

4、决心

当人进入规律的生活节奏后,不仅生活会变得单调而乏味,时间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

提前排除掉来自朴熙庆那一边的阻碍后,hanshin综贸关于中东石油进口的项目大进展相当快,营业五组在人事部下达调令之后也进入了一段诡异的平静时期。

不解也好,气愤也好,职场的义气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冰冷。

看着不得不收拾东西前往人事部的都庆洙,除去闷闷不乐的奉伽绮外,甚至没人敢在林深时面前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不少知道内情的人都感到诧异,既不明白朴熙庆为何能和安世权达成合作,也不明白崔部长为什么会突然间自扇耳光。

总之,在这件事过后,hanshin综贸内部没人再轻视林深时这位新来的年轻科长,既然连朴熙庆都选择偃旗息鼓,短时间内也没人会去继续针对营业五组。

林深时这边较为顺利,林允儿那边也是一样。

相比林深时每天要应付堆积如山的文件,她在片场拍摄的辛苦也不差多少,但辛苦也有辛苦的好处,躲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剧组里,林允儿偶尔也会生出点怡然自得的愉悦情绪。

躲开了不愿意见到的人,也不用去想什么三神奶奶、什么雕塑、什么陌生的男人,一天到晚只需要专心于本职,多好。

当然,在这期间,林允儿也不是没跟她心里面的那个“陌生男人”联系过。

神奇的一点是,即便他们两人大半个月下来,联系的时间不长,每一天却都会互发一两条消息。

例如“你那边有发生什么异常吗?”、“我下班了”、“你的那座雕塑一直是怎么存放的?”之类的消息,最近还发展到了会互道早安的程度。

起因是缘于林允儿总是惦记着那道闹钟声,所以做了一个小尝试,几天下来就发现林深时每天都刚好在韩国时间的5点30分左右起床。

这个数字似乎证实了她内心的那个猜想,530不正好是她的生日吗?也就是说,对方真的很有可能是她的粉丝!

得出这一结论后,林允儿便陷入了更加痛苦的挣扎中。

一方面,她对自家的粉丝自然抱有一定的好感和宽容心,可另一方面,那个人对她来说又不光光是粉丝,他对她来说还是一名异性,一个大半夜会神奇地出现在她床上的男人……

这下子要怎么办?

林允儿发觉自己今后貌似没办法单纯把对方当成一个陌生人了。

对于林允儿的这一系列心理活动,远在韩国的林深时无从知晓,有时候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在于,当一件事发生时,女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发生的事情上,而男人却只会注意事情发生的原因。

林深时和林允儿很默契地没有谈论那晚发生的事,在间歇的试验过后,他们也总算是得出了雕塑的大致有效范围。

属于林深时的那座雕塑,有效范围在四米左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属于林允儿的那座雕塑应该也是如此。

不过这只是心理活动会被发送出去的范围,两人同床的现象还不好说。

毕竟无论是林深时还是林允儿,都曾经做过把雕塑放到客房去的举动,然而这也无法阻止雕塑把他们俩凑到一块。

总体的情况便是如此,尽管平平淡淡,却也不是毫无收获。

时间很快来到四月份,后天周六,也就是4月4日,hanshin综贸将举行今年的新人考核,上百名的实习职员届时会在公司科长级别以上的全体中高层人员面前向他们展示这段时间以来的实习成果。

最终的时限在悄然来临,哪怕事不关己,很多的hanshin综贸员工这几天上班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在这股气氛的带动下,连本来对通过考核不抱太大希望的奉伽绮都变得神经兮兮起来。

“科长……”

林深时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女孩,手中正在书写的笔停下,问道:“怎么了?”

“那个,”奉伽绮犹豫地抿着嘴唇,“科长您能给我一点建议吗?”

“建议?什么建议?”林深时一边合上文件夹,一边看着奉伽绮。

“就、就是……”

“哎,真是!”

躲在后边的宋光日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拉开支支吾吾的奉伽绮,对坐在办公桌后的林深时挤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说:“那个,林科长,您看后天就是新人考核了,所以我们俩想试试看能不能从您这里得到一点‘宝贵的经验’?”

说是经验,实际上就是想要林深时“漏题”而已。

作为hanshin综贸总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外籍科长,林深时的能力自不必说,身为公司的核心人员,他肯定也很清楚哪些类型的pt会更容易得到公司的青睐。

因此,宋光日两人眼下才会跑过来找他。

听到宋光日的话后,奉伽绮忍不住就用鞋尖碰了碰这家伙的后脚跟。

比起她先前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宋光日此时的话简直直白到让她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要知道前段时间因为都庆洙的事,她还故意没去找林深时咨询最终考核的事,结果现在却来临时抱佛脚。

“林科长,您也知道,我和伽绮本来就没什么竞争力,但最后的考核我们也想努力一把,总不能就那么自我放弃地离开吧?”

说起来奉伽绮和宋光日两人还真是今年最可怜的一对实习职员,同期的其他人都能得到组内关系好的前辈或者科长的指点,偏偏他们俩人的上头都是那种有些铁面无私的类型。

只要一看到金尚植那张黑脸,宋光日就不敢开口说话,至于林深时这边,既然奉伽绮自己不提,他也不可能主动开口帮忙。

于是,这对拍档就成了全公司唯一一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考核具体范围的人。

好在林深时到底和金尚植不太相同,见宋光日说得恳切,他再瞟瞟一旁奉伽绮那副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纠结模样,便哑然一笑,放下笔伸出手说:“我不会告诉你们要做什么,因为你们如果能力不到,即便我为你们选好题目,你们到时候也讲不好那个题目。但我可以帮你们看看你们做的内容,如果连我这一关都通不过,到时候恐怕也很难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那当然,您说得对!只要您能给我们指点一下就好了!”总算碰到了个好说话的领导,宋光日连忙掏出一枚u盘递给林深时,顺带着用手肘捅捅奉伽绮,冲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看吧,我就说林科长那么爱护你,肯定会答应的。

奉伽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旋即悄悄瞅了瞅正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里的林深时,眼神复杂。

再过两天,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奢望和失落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早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却还是有种莫名的难过。

“你们想做之前公司放下的太阳能项目?这个项目很大,但你们还算聪明,没有去提出什么具体的实行方案,只是弄了个风险评估之类的内容,来大概分析一下情况。这恰好在你们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也巧妙地避开了雷区,做贸易这行最要不得那种空想家,倒是不错……”

林深时在快速浏览一遍ppt的内容后便略显讶然地抬头看看两个人,“做得还可以,是你们俩一起做的?”

“是光日他做的,我只是负责收集资料而已。”不等宋光日回答,奉伽绮就先一步澄清了事实。

林深时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团队pt的内容这样就差不多了,最终考核其实看的是你们个人,重要的还是你们之后的个人pt展示……”

说着话,林深时忽然又瞧了瞧奉伽绮,问道:“你手里的那个u盘又是什么?”

“啊?”

奉伽绮嗫嚅两下,低下头去小声地说:“是我的个人简历……”

林深时闻言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笑了一声。

站在他身前的女孩不由地抬眼看他,目光中饱含着幽怨。

怎么了嘛,既然希望不大,当然得提前准备出路了,难道要等到结果出来再死心吗?

“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只是……”

林深时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又摇头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说……做得好。”

奉伽绮怔了怔。

“本来我还在担心要是最后你没通过考核要怎么安慰你呢,但现在看到你自己就能调整好心态,我的担心倒是有点多余了。提前做准备当然不是错误,你做得不错。”

女孩的心情这才缓和下来,她攥着手里的那枚u盘,默默地注视着正在为宋光日指正一些错误的男人。

她的心里突然就下定了一个决心……一定,一定要留下来,她不想要到时只能拿着一个漂亮的个人简历离开这里。

她不想作为失败者离开,她更不想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

5、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嗯?允儿,你今天不是要回韩国吗?怎么还不去机场?”

正坐在床上叠衣服的林允儿闻声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外一脸惊讶的孙骁骁后,脸上便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的微笑。

“我改时间了。”

要说林允儿待在《武神赵子龙》剧组里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除了吃火锅和认识孙骁骁这位中国闺蜜外,她的中文能力算是一跃成为了组合里的第一名。

比较奇怪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剧组里的人发觉她平时讲话不再使用中文,就好像已经放弃了中文的学习一样。

“改时间了?那你是打算明天再走?”

“不是。”林允儿对走进房间的孙骁骁摇摇头,“等下午的戏份拍完就走。”

“下午走吗?可你这次回国不是公开的行程吗?我看你的粉丝群里面,有不少人还说想要去机场送你呢。”孙骁骁眨眨眼问。

“所以改了。昨天我就让经纪人帮我发出通告了。”

“为什么突然间改了?”

林允儿的声音顿了顿,很快还是轻声回答说:“因为,想安静一点……想安静地回去。”

“是不想看到粉丝们吗?”

“欧尼!”

“哈哈,开玩笑的。”

被孙骁骁用话一逗,林允儿难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想了想低下声来说:“是因为有不想见到的人……”

一听这话,本来还在疑惑的孙骁骁似乎就明白了什么,她悄悄看了看林允儿那副垂头默然的样子,神色柔和下来。

来到林允儿身边坐下,孙骁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直白地轻声问道:“因为感情问题吗?”

林允儿抬头看看她,唇角勉强往上勾动,“算……算是吧。”

实际上,她这趟回国,烦恼的事情远不止如此,只不过,虽然同样都是男人问题,但她只能对孙骁骁说出其中一个人,至于另一个人,她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

“不算。”

林允儿摇摇头,又补充一句:“就是要分手了而已。”

孙骁骁的表情顿时一阵怪异,心里既有些好笑又感到担忧。

都要分手了还不是在吵架吗?

“有的时候,分手不一定是因为两个人产生了什么矛盾,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两个人不适合而已。”

仿佛是看透了孙骁骁的心思,林允儿朝她微微一笑。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孙骁骁也沉默下来。

“所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林允儿轻轻点头,“我已经想了很久。”

孙骁骁再次一语不发地注视着她,片刻后才翘起嘴角,抓着她的手跟着握紧了起来,“那就做吧。感情是慎重的事,要慎重地做选择,但在做出选择之后也要尽快解决。把问题拖延下去对两个人都没好处。”

林允儿闻言冲她柔柔地笑了笑。

可紧跟着,这个在孙骁骁眼里漂亮得不像话的笑容又转变成了淡淡的苦笑。

“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也是……有时候拒绝别人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孙骁骁也苦恼地抿抿嘴唇。

作为闺蜜,她有义务开解林允儿,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问题不是第三方能帮忙做决定的,在这件事上,她不好多说。

这么一想,貌似也只有靠林允儿自己去解决了。

“所以,你忽然把公开行程改掉,是因为不想被对方知道你已经回国了吗?”孙骁骁很有经验地问道。

女孩们的心思十个人里面有八九个人是相同的,她只需要了解前因后果,就大致明白过来林允儿为什么要修改行程了。

林允儿侧头瞧了瞧这位姐姐,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当然没法对人说,她现在怀疑她的一个粉丝和她产生了某种很难说明的联系,她担心要是对方有一天拿着她的行程表和她口中所谓“出国出差”的日期比对一番,看出点什么,那就糟糕了。

简直比要她去面对那个如今她还不想见到的家伙还要糟糕!

“可逃避也不是一个办法,不想面对的人你最后还是要面对,你迟早得想好到底要怎么和他说这件事。”

听到孙骁骁的话后,林允儿抿唇不语,低头盯着手中叠到一半的衣物,目光复杂而出神。

这时候要真有人能给她建议就好了。

一个不想面对的人,一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话,到底要如何处理才好呢?

……

“林科长好!各位前辈们好!”

看着笑容满面地鞠躬问候的宋光日,营业五组的职员们对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其中一人还好笑地问:“呀,你干脆来我们组当实习生好了。上午一直跟在我们科长屁股后面,下午又来?”

“没办法,伽绮她走不开嘛,那就只能我过来了啊。”

宋光日面不改色地回答着,然后又冲坐在科长办公桌后的林深时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在得到林深时的点头示意后,他才赶紧走到了奉伽绮的办公座位旁边。

“哦,你来了?”

正埋头在文件堆里的奉伽绮抬眼看向他,“抱歉,今天组里的事务比较多。早上你和科长讨论之后添加的那些内容,资料我已经找好了,你看一下吧。”

“先别管这个了,奉,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宋光日左右张望,蹲在奉伽绮的身边,对她神秘兮兮地说:“我刚刚从熟悉的公司前辈那里得到了一个内幕消息,说是咱们的最终考核又加了一位主要评委!”

“嗯?”奉伽绮愣了愣,“不是说只有社长才是主要评委吗?公司里还有谁的地位能比得上他?”

“咱们公司里是没有,但你别忘了……在整个hanshin集团里有啊!”宋光日意味深长地说。

“少卖关子。”奉伽绮皱眉,“你知道什么就快点说。”

宋光日咂咂嘴,掏出手机,一边操作,一边嘴里碎碎念:“也就是你,其他人我根本不可能告诉他……哦,找到了!就是这个!”

奉伽绮接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便困惑地问:“这上面是谁?”

宋光日的手机上正显示着一张照片,看角度应该是站在一旁的偷拍视角,一群西装革履的中老年人簇拥着一个年轻女人走进了一栋大楼里。

奉伽绮不认识对方,不过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哪怕整幅画面静止,她也能感受到照片上这个女人的气场,那种不说话都能压住所有人的气场。

问题是,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成为他们最终考核的评委?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后来就拿照片去网上搜了一下。大发……你知道她是谁吗?”

宋光日抬起一只手掩着嘴,压低音量对奉伽绮说:“她……就是曺诗京啊!我们集团曺会长的亲外孙女!”

“是吗?所以她是因为是会长的孙女,所以才能参加我们最终考核的评定吗?”奉伽绮的反应较为平淡,反正是永远接触不到的人,比起这点,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当然不是,人家可是咱们集团的常务!就连咱们社长见到她都要鞠躬问候呢。”

奉伽绮这下子总算惊讶起来。

以她目前连实习考核都要战战兢兢的情况,自然无法想象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人要如何坐在那个比公司社长还要重要的职位上进行工作。

“你倒是什么消息都知道。”

宋光日下意识回答说:“当然了,也不看我是……”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科长!”

奉伽绮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林深时面前低眉顺眼,压根没理会一旁宋光日暗骂她没义气的口型。

“你得到的这个消息正确吗?曺……这位曺小姐,真的要来我们这里?”林深时也没看奉伽绮,继续看着宋光日,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宋光日僵硬地扯扯嘴角,点头说:“一般没错……实际上,我是听说今天下午,好像曺常务就要提前来我们公司视察了。”

林深时莫名沉默下来。

没过两秒,奉伽绮两人就看到他突然转过身去,回到座位上拿起了公文包和外套。

“嗯?科长,您要走了吗?”

“嗯,临时有事。有问题到时候你们在line上联系我吧。”

“啊、是。”

目送着林深时在短短不到一分钟内迅速收拾东西离开,还待在原地的奉伽绮两人互相看看彼此,都是满脸诧异。

望着林深时离去的方向,奉伽绮一头雾水。

怎么会是这副反应?而且,为什么科长刚才离开的样子有点像是在逃跑?

十几分钟后,正在讨论团队pt事项的宋光日两人看到了一名踩着高跟鞋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走进营业五组的办公区里。

“林科长人呢?”

“刚刚走了。”

“他走了?!”

耳尖的奉伽绮有意无意地凑过去,就听到双手叉腰的梁恩彩用她听不懂的中文低骂着说:

“这家伙居然逃了!难不成他提前收到了消息?”

明天更新

本来是想今天写完,不过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卡壳了。所以暂推到明天更新。

另外,说说下周的事,周一会更新一章,然后快的话就周四、慢的话就周五更新一章,之后开始连更。

6、我单独恋爱中

“欢迎光临。”

“哦,来了?”

走进店内的林深时一边对坐在吧台前的金尚植点点头,一边对吧台里的老板说:“一杯生啤就好。”

在老板应了声后,他才在金尚植旁边放下公文包,坐了下来。

“我发觉你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喝生啤,为什么直到现在体型还是和以前一样?”

看着林深时坐下,金尚植也没直接谈正事,反而先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中年危机,对一切彰显他中年大叔身份的问题都很上心。

“我不会胖。”

林深时的回答很常见,也很拉仇恨,听到他的话后,正端着一大杯啤酒过来的老板便笑了笑。

不过坐在边上的金尚植却是轻声叹了口气。

“你嫂子最近已经开始嫌弃我了。”

林深时从公文包里拿了几份文件出来,顺带奇怪地看看他。

“就因为你的啤酒肚?”

“当然不是。”

金尚植摇摇头,“她是在考虑我的工作问题。明年我就五十了,估计今年换任社长,我依然没有机会晋升。再之后,可能就永远没希望了。有时候想想,早些年要是干脆点到外面闯一闯,会不会如今就不太一样了?”

林深时闻言默然。

金尚植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他年轻时做了不少错的选择,以至于如今成了公司在任时间最长的科长。

心里快不快意另说,如果你做的事只能对得起你自己,那这明显就是一个错误。

林深时能从金尚植的话里听出些说不清楚的悔意,却不知该如何开解。

论职位论辈分,他都是那个该在金尚植面前好好聆听的人,更何况以他的情况,讲什么宽慰的话都显得有点矫情。

“好好过下去吧。这社会,越往上反而越要小心,保不齐,哪天你就踩空摔下去了。”

金尚植喝口酒,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深时,“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也在喝啤酒的林深时扬起嘴角露出苦笑,“消息传得这么快?”

金尚植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冲他晃了晃。

“你没来前我就知道了。公司科长以上级别的人今天下午差不多都去迎接那位曺常务了,个别没去的人,除我之外,其中之一就是你。”

林深时喝了口酒,“我们不是约好了要见面吗?”

“对,是要见面。但你偏偏把见面时间调早了一个小时,而且还特意选在曺常务来的时候。”

金尚植眯着眼,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我直白点讲,到时候你要是被安世权逮去教训,我是不可能站出来帮你作证的。”

“你还不是一样想出来躲清闲?”

“我不一样,我那是事前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能提前下班吗?现在虽然境况不太好,但好歹让我混完那剩下的十来年,之后领着退休金养老吧。”

林深时和他对视一眼,随即端起酒杯,低声说了句:“留下来太麻烦了。”

“你平时都能和安世权相处下去,临时应付一下那位年轻的大小姐还做不到?”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对老头子低头,虽然我有时候也有点不服气,但看他的岁数忍忍也就忍忍了。老实说,前辈您能在一个和你岁数差不多的人面前卑躬屈膝吗?”

正在喝酒的金尚植顿时轻笑出声来,“所以你骨子里果然还是有股傲气?也对,年轻人要是没几分心气,反倒不太正常了。”

实际上压根不用林深时亲口说出来,金尚植、包括现在还在公司里头的梁恩彩与安世权都能猜出林深时躲到外面来的理由是什么。

一群糟老头子显然不太适合跟在人家年轻小姐的身边,到时候公司势必要派出几位较为年轻的代表随同陪行。

安世权这一边,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林深时,正是预测到老安铁定会找上自己,林深时才提前离开了公司。

在工作上任劳任怨是一回事,还要费心费力,甚至有可能折损尊严去伺候一位千金大小姐,这事林深时可干不了。

“你现在有几分心气是可以,我听说那位曺常务也不是普通的财阀子弟,应该不会就这么盯上你。不过,等你再往上升一点,在个人意愿和工作之间你就得做出一个选择了。不要像我一样,到了这把年纪还保留着所谓的心气,结果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金尚植的语气十分感慨,一只略显苍老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深时的肩膀,他回过头去,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这才扭头拿出一份文件来,递给了林深时。

“呐,中午刚从伊朗那边传过来的。这个月框架协议就会达成,最迟明年初伊朗就会解禁,到时候那将会成为中东这个项目里最大的一块蛋糕。我听说朴熙庆那边已经都联系好了人手,你们也得抓紧了。”

林深时接过文件后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酒杯,连同自己带来的那几份文件当场就研究了起来。

没想到,一只空酒杯这时却放到了他的文件夹封面上。

“行了。让你抓紧时间是让你在上班的时候抓紧时间,既然已经下班了,好好享受一下个人生活不好吗?你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结婚了。”

听着金尚植今天也变得絮叨的话语,林深时好笑地扭头看向他,“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一定要做什么事情吗?更何况,我有时候觉得结婚未必是人生中必须做的一件事。”

金尚植皱皱眉,瞅着他,“你是不婚主义者?”

“不是。”林深时摇摇头,又冲他微微一笑,“我是单独恋爱主义者。”

单独恋爱?

“我自己的恋爱,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所以说,您们就不要再操心了。可以吧?”

在这里,林深时用上了最高敬语,金尚植听后哭笑不得,想了想也不再多说这事。

缘分是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它总会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到来,该来的总会来,逃不开也躲不掉。

“没想到你今天陪我在这喝了这么久,平时不都是想要快点赶回家去吗?”

酒过三巡,金尚植看了看手表,忍不住惊讶地抬起头来。

换成往日,林深时在拿到文件后估计都不会在这家酒吧里多停留下去,之前金尚植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事情吸引,还没多想,眼下想想,就感到疑惑。

“我在等一个比较重要的消息,收到后我才能决定我今天晚上到底要不要回家过夜。”正在看文件的林深时也没多想,随口回答了一句。

结果,这话刚说完,他就注意到气氛不太对,不由转过头去,目光对上了金尚植那一脸古怪的表情。

“深时啊,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已经谈恋爱了?”

林深时愣了愣,紧跟着无奈一笑,他回头瞧瞧看到一半的文件,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文件统统塞进公文包里,然后起身礼貌地向金尚植一鞠躬。

“那么,前辈,我就先回去了。”

“哎,呀!你真是……我就问问而已!”

“深时!”

“呀,等等我啊!一起走!”

走到店门前,林深时刚打算拉开和式风格的地推门,外面突然就有一名的客人率先拉开了店门,两人猝不及防中一对眼,脚步都下意识停住。

“欢迎光临!”

老板热情的招呼声唤醒了两个人,林深时看了看身前这道戴着围巾和墨镜的纤瘦身影,便不发一语地侧过身去。

对方眨眨眼,旋即也冲他礼貌地低头示意,拖着行李箱经过他的身旁走进了店中。

忽然间,一股略微熟悉的淡香飘入鼻中。

林深时本想跟着转过头去,肩膀却被走过来的金尚植没好气地拍了一下。

“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行了,走吧,我跟你说啊,一定要去第二摊,不然今晚我肯定不放你回家,除非你告诉我你女朋友到底是谁!”

胳膊被金尚植拉扯住,林深时回首望了望坐到吧台前的那道纤瘦身影,还是若有所思地和金尚植转身离开这家店了。

“一杯生啤就好了,谢谢。”

一句挺熟悉的点单传入耳中。

正拿着杯子站在吧台内接酒的老板悄悄打量了两眼这位新进店的年轻小姐,在端酒过去的同时就笑着提醒说:“如果在减肥的话,最好不要喝生啤。”

“没事,我不会胖。”

又是一句耳熟的话响起。

老板愣神,随即也是摇头一笑,不再多管闲事,回去继续工作。

“嗯,欧尼,我回来了。”

“之后?之后就在国内继续工作呗,还能干嘛?”

“呀,都跟你们说了不要你们管了!我吧,是单独恋爱主义者,你们明白吗?”

“总之,我自己的恋爱我自己会看着办,您们就别操心了,可以吧?”

这下子,背对吧台的老板终于诧异地转过头来,瞧了瞧关上的店门,又瞧了瞧吧台前那位正拿着手机讲电话的女客人。

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7、我单独悲伤中

“允儿,你知不知道今年过完生日,你就26岁了?普通人26岁可能都生孩子了!结果你到现在居然连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都没有?”

“欧尼你也会说是普通人,我是普通的情况吗?”

话说到这里,林允儿总算留神地瞧了一眼站在吧台里面的酒吧老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她也没多想,稍稍侧过头去,压低音量说:“你和阿爸都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就算是现在有男朋友,我也不可能那么快结婚的。”

电话那头的林允珍叹了口气,“呀,你要是有男朋友的话,你以为我和阿爸为什么还要急着催你?去年倒是找了一个,我们还以为你这丫头终于开窍了,结果……你跟我说实话,你和那个李胜基到底为什么分手?”

“您的生啤。”

“好,谢谢。”

向酒吧老板礼貌地低头致谢后,林允儿端着酒杯对手机说:“我不是说过了?这件事你们别管,我也不会说。”

“呀,我们可是你家里人!你不跟我们说,难道打算向那些不相干的外人说吗?”

“我谁也不会说!还有,即便我要找男朋友,也总得是我自己好好了解过的人吧?欧尼你还想让我去相亲吗?”

这话说完,林允儿瞅了眼手中的啤酒,又放下酒杯,抬手把脸上的口罩往下拉了一些,这才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要你自己好好了解过的人?难道你还想找个男艺人?不然你天天都在工作,要去哪里了解别人?”

林允珍的语气显然很是头疼,别人家或许会认为外型完美又多才多金的男明星是不错的女婿人选,可林家却不是。

正是由于林允儿自身就是艺人,所以林允珍才不怎么喜欢她再找一个那个圈子里的人。

在林允珍的设想中,最理想的妹夫应该是那种商业精英的类型,至少也该是常务级别的人才行,这样即便以后林允儿人气消退,淡出娱乐圈,她的生活也能有所保障。

这就是真正的亲人,他们总是以所有他们能想到的方式来竭力爱护你。

林允儿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可惜她目前对于谈恋爱真的没什么想法,尤其……是在她前不久才刚刚遭遇过那样的事之后。

“拜托,能不能别在你妹妹刚失恋不久的时候就一直在她耳边唠叨这样的事?搞得我好像没人要一样。”

一层细密的白沫覆在林允儿的嘴唇上方,配合她此时眯着眼的嘟囔表情,看起来分外的可爱。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男朋友,那和没人要有什么区别?”林允珍无奈地说着,又问,“对了,你现在在家里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外面?”

“没有啊,我现在就在家里。”

林允儿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杯中的酒。

“是吗?刚好我前几天想送你点我做的泡菜,干脆我现在来你家坐坐吧。”

“怎么办?我刚刚收到了一个男人的短信,我可能要出去和他见见面。”

耳边的手机顿时一阵安静。

过了几秒,林允儿才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呀,你现在不会是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喝酒了吧?”

所以说在没谈恋爱前,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家人。

忽悠一次也就算了,再来一次林允儿也有心理负担。

索性她就不再说话,没有回答姐姐的这个问题。

电话那头的林允珍好像也得到了回答,顿了顿又轻声说:“算了,今天就说到这吧。你刚刚说得也对,这是你自己的事,要是你自己不愿意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强逼你……小心点,别喝太多,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到时候记得叫经纪人来送你回去。”

“我今天又不工作,没事还麻烦人家干嘛。放心,我就喝一杯,喝完这杯就走。”听到姐姐的话,林允儿的唇角扬了起来,语调中包含着点撒娇的意味。

“嗯,那我先挂了。”

“嗯。”

结束通话后,林允儿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这杯已经喝了三分之一的啤酒。

在头顶灯光的照映下,她的眼神略显迷离和出神。

“line~”

突然,一声耳熟的提示音惊醒了她。

她回过神来,拿起手机进行查看。

【antony(林树先生):你今晚回家吗】

嗯?是下班了吗?

她并不清楚林深时今天提前下班,还以为他是刚从公司出来就给自己发了这条询问消息。

想了一会儿,林允儿拿着手机打字回复说:【不这几天你就照常吧我待两天还要去中国】

“line~”

【antony(林树先生):又要出差】

【马鹿小姐(马鹿):嗯,可能要等到六七月份才能结束】

在这里林允儿耍了点小心眼,故意把日期说得模糊了一点,免得事后对方真的从过于巧合的日期上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

【antony(林树先生):嗯】

“‘嗯’?还真是跟之前一样的冷漠态度啊……”

看着手机上的这条回复,林允儿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她也就放下了这事,继续喝起了酒。

等到林允儿喝完酒从这家店出来,又打车赶到目的地时,她的手机才再次响起一声提示音。

“line~”

正好走到门口的林允儿听到愣了一下,伸手去兜里掏手机。

【antony(林树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方便问一下你家住在首尔哪里吗】

我家?

林允儿先是蹙眉,紧跟着还是诚实地打字回复:【三成洞】

“line~”

【antony(林树先生):你家也在三成洞】

“也”?难道你也是?

林允儿顿时惊讶地眨眨眼睛,她原以为他们之间的因缘已经很特别了,没想到还有不为人知的细节之处。

【antony(林树先生):如果我们都在三成洞的话,这会不会意味着那件事的发生条件比我们原先想象的要苛刻】

林允儿不禁神色一动,瞬间领悟了林深时的意思。

本来他们以为雕塑只要在同一座城市内就会生效,可如果将范围缩小到同一个地区的话,那他们的应对措施就会轻松很多。

只是,很快林允儿还是抿抿嘴,拿着手机回复说:【有可能,但我现在不太想去做实验验证】

这个猜想仅是有可能性而已,相比起要冒的“风险”,林允儿认为她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做好心理准备。

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她这份心情,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一条新回复才被发过来。

【antony(林树先生):我说过,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得不承认,看到这条消息后,林允儿总算是笑了笑。

看来自家的粉丝果然都很棒!嗯,虽然性格冷淡了些,但应该是个好人。

嘴角带着一抹浅笑,林允儿刚要收起手机,手心忽然又传来振动。

她疑惑地把手机拿回眼前,忍不住愣住了。

【antony(林树先生):晚安】

晚安?

林允儿一语不发地盯着这条消息,没过多久,她也用手机发出了一条回复。

【马鹿(马鹿小姐):嗯!晚安】

这是他们两人在互道了几次早安后,第一次向对方说的晚安。

发出这个消息后,林允儿貌似也搁下了什么包袱,伸出手去,解开了门上的电子锁。

然后,她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冲进去张开双臂大声笑道:

“孩子们!我回来啦!”

一下子,房子里的几个人诧异地转头看她。

“哦?允儿?你怎么来了?还拖着行李箱。”

“呀!你不会是又打算过来睡吧?诶咦!这一身酒味,快点回你自己家去睡!”

“sunny,这里本来就是集体公寓好吧?允儿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真的是。”

“就是,果然还是泰妍欧尼疼我。”

客厅里,被几道亲近的身影簇拥着,拖着行李箱的林允儿始终微笑地瞧着她们。

就像她站到舞台上一样,台下的悲伤她从不带到台上去。

她总是欢笑,她也只能欢笑。

……

坐在家中,林深时看到手机上的这条回复后也莫名勾了勾嘴角。

他今晚就是突发奇想而已。

前些日子,林允儿奇怪地向他说起了早安,他不太清楚女孩的想法如何,但他把这个举动视为了她正在向自己散发善意,于是他感觉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才对,这才有了今晚的这句道安。

眼下看来,效果还不错。

把手机放到一旁去,林深时的注意力回归到了先前正在做的事情上。

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在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条已经过去很长时间的新闻报道。

报道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非常亮眼的年轻女人挽着一对中年夫妇的手,笑着站在镜头前。

上方的标题写着:《美貌&能力&背景!三者共存的女人!》

“曺诗京么……”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林深时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张照片,双眼逐渐眯了起来,面无表情,让人难以猜到他此刻的想法。

8、如鲸向海

无论包括奉伽绮、宋光日两人在内的一干实习员工愿不愿意,时间依然很快流逝,两天后,今年hanshin综贸的实习员工最终考核按时在周六上午举行。

一大早,还远远没到考核开始的时间,奉伽绮就走进了公司。

拉开办公椅,她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发了会儿呆后,忍不住就转头望向了那个她经常看去的办公座位。

办公桌后厚重的窗帘几乎把窗外的阳光完全遮挡住,那人平时沉浸于工作,也很少记得拉开窗帘,每次都是她来上班的时候先悄悄帮他拉开,下午下班时再帮他关好窗户。

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连清洁工人都不会做的小事,她却每天每天都做得津津有味,就像曾经还在道馆学习的日子,她往往会提前去道场,帮那位杂工阿姨拖干净道场的地板,然后开始一天的练习。

只可惜,今天过后,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呀,你在想什么呢?”

一只手在眼前晃动。

托着下巴的奉伽绮眨了下眼睛,回头看着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宋光日,不由惊讶地问:“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有可能是最后一天了,我想早点过来提前缅怀一下不行吗?”宋光日从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目光盯着奉伽绮,“另外,我还有点担心你。”

“我?我怎么了?”奉伽绮不解。

“你就没好好想过?万一咱们今天没过关,我是没有太大问题,毕竟我就算进不了hanshin也还有其他的选择,可你呢?你是靠社会名额进的商社,尽管今天之后你的个人简历上就会加上一条‘曾经在hanshin实习过’的履历,但随便调查一下,谁都知道你的这条履历是怎么来的,再加上你在实习过程中又没什么特别的个人事迹,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

宋光日的语气出奇认真,见他满脸的凝重,坐在他面前的奉伽绮知道,他们俩算是进入朋友商谈的状态了。

商谈的主题只有一个——她,以后要怎么办。

然而,不知是不是内心那股最近一段时间来始终在涌动的情绪再次作祟,奉伽绮听完宋光日的话后,本能地生出了一种抗拒心理。

她不想和他在今天谈论这个话题。

“之后……之后再说吧。等我们度过今天再说这件事。”

“伽绮!”

“‘未战言败’,过去教练曾经告诉过我是比赛的大忌。”

宋光日一愣。

“今天的事,也是一次比赛。不过我不再是过去的金牌选手,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坐在观众席里为我高声呐喊的观众,今天我们是队友,虽然我们没办法占到很多的优势,但我们也不是毫无胜算。所以,一开始还是先想着我们会赢吧。”

奉伽绮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看向宋光日,那张平时看来仅是清秀的脸庞在今天却绽放出了一个格外明媚的笑容。

“先想着会赢,然后必胜的信念或许就能帮我们打赢原本赢不了的战役。这也是教练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你应该相信这话,毕竟我过去的成绩你也不是不知道。”

宋光日闻言沉默许久,没由来低声一笑。

“好吧。你举出的数据很有力,我就暂且相信一下这个‘项目’的成功率吧。”

奉伽绮也跟着他扬起唇角,就是片刻后又轻轻皱鼻,不太满意好友的这个比喻,一向腼腆笨拙的眉眼间多出了几分少女似的俏皮与活泼。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u盘带好了吗?最后检查一遍,咱们就该提前去会议厅外面报到排队了。”

“早就准备好了,昨天我们不还看过一遍吗?”

“再检查一遍。小心点,这可关系着你这辈子的第一个饭碗,不说金的,怎么说也是一个银饭碗,再小心也不为过,到时候真把饭碗摔了,有你哭的。”

“嘁,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

“当然有啊。当年也不知道是谁知道不能继续打比赛的时候哭哭啼啼……”

话说到一半,宋光日很乖觉地闭上了嘴。

一股幽幽的杀气从他身前传过来,他可永远忘不了这女人曾经在擂台上是什么样子,有时他都觉得那不是比赛,是单方面的殴打。

“喂,你们俩快点!刚刚收到消息,曺常务来公司了!”

两个人刚走出办公区没多久,正巧遇上一位相熟的同期实习生,对方本来正在焦急地等电梯,一看到他们便连忙冲他们招手。

“曺常务?距离考核开始不是还有一个多小时吗?”

“对啊,谁知道她为什么提前来了。总之,现在公司的高层都跑到一楼大厅去准备迎接她了,我们这些实习员工要是迟到,后果不用我说了吧?

三个人并肩走进电梯里,宋光日拍拍胸口说:“还好我今天提前到了,看来今天运气确实不错。”

“嗯……”奉伽绮敷衍地点点头,模样有些心不在焉。

“你又怎么了?”

“我刚刚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面对宋光日纳闷的表情,奉伽绮扭头看他,就担忧地说:“我们科长不是还没来上班吗?如果那位曺常务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公司,到时候情况不就糟糕了吗?上一次曺常务来的时候他也不在。”

一听她这话,不仅是宋光日,就连一旁那名他们两人相熟的实习员工都眼神古怪地瞅瞅她。

“呀,奉。我们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你还有心思去想林科长?再说了,他没来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奉伽绮咬咬嘴唇,低头掏出手机,“不行,我要赶紧通知科长。”

“呀,你真是……”

结果,没等宋光日把话说完,奉伽绮又略显沮丧地重新收起手机。

“你怎么了?不打电话吗?”宋光日奇怪地看看她。

奉伽绮侧头和他对视一眼,片刻后才小声说道:“我、我没有科长的电话号码……”

“你在line里面说一声不就好了?”

“不行,这样别人都会知道我通知科长的事,感觉好奇怪。”

宋光日嘴角一抽,无语地盯着奉伽绮看了几秒,想想还是叹口气,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呐,用我的手机打吧。”

“嗯?你为什么会有我们科长的电话号码?”

奉伽绮刚接过宋光日的手机,突然又想到什么,抬头看他,那眼神,除了诧异外,居然还透着点莫名其妙的警惕。

“我们之前不是拜托过林科长帮我们看看ppt吗?我有些问题想问他,为了方便联系,就互换了一下电话号码。”宋光日很寻常地回答道。

没想到,他这话一说,他就发觉女孩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一圈,神色怔然,仿佛她完全想不到还有这一招……

宋光日欲言又止地张张嘴,最终瞄了眼奉伽绮那看似瘦弱的胳膊,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换回刚才的话题说:“你不打电话吗?”

“哦!差点忘了!”

被他提醒一句,奉伽绮也想起了正事,赶紧拿起手机。

“叮。”

正好,这时电梯也来到了一楼,电梯门向两侧打开,宋光日三人一走出电梯便注意到不远处的大厅中正在紧锣密鼓地排列队形的一大群人。

“看样子曺常务还没来,还好还好……”

宋光日自语着,转头看了看身旁还在打电话的奉伽绮,问道:“呀,你还没通知完吗?”

“再等一会儿。”奉伽绮把手机贴在耳边,蹙眉嘟囔,“科长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打不通……是坐车没听到吗?”

“管那么多干嘛,我们……呀呀!快点跟我站进去!常务好像来了!”

宋光日来不及多说,一把夺过女孩手中的手机,拉着她站进了大厅中实习员工的队伍里面。

奉伽绮被他夺去手机原本还有点不满,但很快,她的注意力也被大门外的动静给吸引住。

只见几辆崭新的黑色宾利车整齐地停在了hanshin综贸总部大楼的门口,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弯腰打开车门,下一刻,一道刹那间夺去所有人视线的年轻女人款款从车上走下来。

她脸上戴着墨镜,一头及肩的中长发被随手绑成了马尾辫,一套普通的黑色职装穿在她身上,偏偏穿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亮眼感。

气质真好啊……

奉伽绮的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还没等她好好观察一下这位传说中的曺常务,她眼角的余光忽然就注意到了什么,下意识转头看去。

在年轻女人下车的同时,一道提着公文包的身影竟然抢先一步推开了公司的玻璃大门,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平静又脚步很快地站进了营业部门的队伍中间。

见到这一幕,不管是此时正等候在大厅里的众人,还是门外那名刚下车的年轻女人,都愣了愣。

在大号的墨镜后面,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紧跟着,鲜红的嘴唇随之抿起。

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浮现在她的嘴边。

9、世界没有遥不可及

“老实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公司大楼的走道中,一群人大多神色肃穆地跟在领头的那道年轻倩影后边。

梁恩彩有意凑到林深时的身边,悄悄用手肘捅他,蹙眉问:“上一次你逃跑老安还没找你算账呢,这一次你又来?”

林深时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无奈,“大姐,你知道我刚刚来公司的时候才几点吗?”

“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在收到曺常务要提前来公司的消息后就直接给你发了信息。结果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躲我,电话一直不接,刚刚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上演了那么一出戏码。放在以往,你可不是会犯这种失误的人。”

梁恩彩的语气里还是充满了怀疑。

主要还是由于她比较熟悉林深时,正是因为清楚他的情况,才会对那种玩笑似的失误感到疑惑。

“既然你认为我是故意的,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深时也不一味否认,反而向梁恩彩抛出了一个问题。

听到这话,梁大姐若有所思地瞅瞅他,嘴里低语:“要我看……你要么是真不待见这位曺常务,要么你就是故意想错过她来公司的场合,结果却算错了时间。”

“你说的两种情况,还是需要有一个正式的理由吧?”林深时一脸平静。

梁恩彩见况眯了下眼睛,注视男人的目光中似乎已经夹杂着一股看透什么的意味。

紧跟着,她却略过了这个话题,低声说:“老安让我交代你,不管你心里的想法如何,同样的失误,不许再出现。你应该也知道曺常务的背景吧?她可不仅仅是集团第三代的长女。曺会长本人尽管有二子二女,但他却没有一个可以当继承人的孙子,也就是说,在同等的条件下,曺诗京是下一任或者说下下任集团会长最有力的竞争者。还有,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个李系吗?”

林深时偏头看她,没吭声。

“那位李代表,他就是曺常务的父亲!人家作为赘婿,本身能力再强应该也当不上集团的掌舵人,但问题就在于他的女儿是集团第三代最佳的会长人选。谁都不好说曺会长的想法。没准,我们今天见到的这位曺常务,她将来不仅会成为hanshin集团的会长,在此之前,她的父亲也会成为集团的会长呢?”

话说着,梁恩彩就回头望向了他们两人的正前方。

在队伍的最前头,那道穿着黑色职装的窈窕背影年轻得令人羡慕。

实际上曺诗京的相貌不能说有多么的惊艳,然而见识过她真人的人总是会觉得她十分亮眼。

源于她身上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气质与自信。

这世界从来没公平过,所谓金汤匙、银汤匙、土汤匙的说法,就是证明。

“能力能提升,出生却改不了。理智的人都明白自己该重视什么。”

一句若有深意的低语传入耳中。

梁恩彩回过神来,扭头看看,不由勾起唇角笑了笑,“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安慰人?不对,应该说,我没想到你居然能看出来我刚刚在想什么?”

“我看不出来。”没想到,林深时摇摇头,“但我能大致猜出来。”

梁恩彩愣了愣,随即眼神略显奇异地盯着林深时的侧脸。

片刻后,她唇角的笑意似乎更浓,“李正尧从小到大交了很多朋友,多数来往不长,真正交心的也没几个。而在这么多人里面,我最满意的就是你。”

“你这口气,我还以为是见到阿姨了。”

梁恩彩想也不想就象征性给了林深时的胳膊一巴掌。

“毒舌这一点是我唯一不能接受你的缺点!”

林深时刚面露莞尔,忽然就注意到前面有不少人转过头来,脸色奇怪地望向自己。

“曺常务找你。”

安世权走了过来,稍稍侧身遮挡住他人的视线,沉声嘱咐说:“我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你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好好收敛下脾气,这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自己。”

林深时一下子微微皱眉,他侧头望向了前面,那位年纪轻轻的女常务也转过身来,远远望着他,像在隔空进行着打量。

这种事容不得人考虑,林深时也没得选择。

他立刻跟上了安世权,顶着在场很多人的审视,一直走到队伍的最前端。

“林深时,林科长对吗?”

当听到那道清越中泛着一丝寡淡的女声用相当标准的发音说出他的名字时,林深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曺诗京。

在韩国人口中,中文名字有时候发音会较为困难,林深时来韩国也有一段时间了,可除去安世权他们以外,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一个韩国人能把他的名字说得这么清晰。

“你看起来有点惊讶。怎么了,作为hanshin的常务理事,我会中文应该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吧?”

下一刻,耳边那道原本还挺冷淡的女声里突然就带上了一分笑意。

林深时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常务笑意吟吟地向他伸出手,主动问候道:“认识一下吧。上一次我过来的时候,这边科长级别以上的公司成员我基本上都和他们见过面了,唯独就剩下你,我还没见过。”

瞧着这只伸到自己眼前的白皙手掌,林深时沉默一下也伸出了手,在安世权等人放松下来的神情中低头鞠躬,问候说:“您好,常务。我是林深时,目前负责公司营业部门第五小组的管理工作。”

“你好,林科长。其实不用那么客气,我看过你的资料,我们俩同岁,而且我记得你刚好比我大一个月,如果换成公司以外的场合,没准我还要叫你一声‘oppa’呢。”

两人握手问候,一触即分,不过曺诗京接下去说出口的话却有些出人意料。

许多人抬眼瞅了瞅一脸微笑的曺诗京,又瞧了瞧在她身前始终保持低头姿势的林深时,神色古怪。

果然是年轻比较占优势吗?之前他们这一群老头子和这位大小姐聊了半天,虽然她也是温声细语、和和气气,但也不曾当着大家的面开过这样的玩笑。

好在,曺诗京的玩笑也止于此而已,很快,众人听她和林深时闲聊两句后,两个人的这段谈话就算是结束了。

之后,队伍继续往前走,前往作为今天考核现场的会议厅,不再被其他人关注的林深时则默不作声地退回了队伍中间去。

“看来这位大小姐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她身上倒是没什么财阀三世的坏毛病。”

听到身旁传来的这句话后,林深时头也不转地说:“那当然。如果不懂笼络人心和做表面功夫,她又怎么可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现实中哪来电视剧那种对属下十分高冷的年轻富二代,这样的人能力再好也当不了领导者。”

梁恩彩讶然地上下扫视他,嘴角含着不明意味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没想到,其实你对她还是蛮认可的?”

“我只是对她的表现不意外而已,没作其他的评论。”林深时说着,终于转过头来,有点没好气,“不要老是那么八卦,我没秘密可以告诉你。”

“是吗?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不科学的存在,叫作女人的直觉?”

梁恩彩冲他似笑非笑地眨眨眼,然后就负着手,满脸微笑地走回到了安世权的旁边去。

林深时站在原地,想了想哑然失笑。

……

别看曺诗京来时的阵仗很大,hanshin综贸的运转事实上并未围着她打转,林深时他们提前来到会议厅后,又一直等到了原先定好的时间,这场一定程度上关系到奉伽绮他们未来的最终考核才正式开始。

奉伽绮和宋光日的运气不错,第一场团体pt抽到了一个靠后的次序。

今天考核的人很多,尽管帮助不是很大,但越靠后的人显然留给人的印象也就越新鲜,说不定在最终比较时能够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坐在实习员工的坐席中,奉伽绮眼角的余光老是不住地望向那边坐在评委席第一排正中央的那道年轻倩影。

这个小动作打从她看到曺诗京和林深时握手之后就开始出现了。

令人沮丧的是,她发觉曺诗京不仅气质很好,五官也不差。

杏仁般的明亮眼睛,鼻梁笔挺,脸型很接近女生们向往的鹅蛋脸却又略带棱角,衬出了几分引人注目的英气,充满了魅力。

与人家相比起来,奉伽绮感觉自身更像是灰不溜秋的丑小鸭。

她到了如今的年纪还没长成美丽的白天鹅,看样子,估计这辈子是没有赶上对方的机会了。

“呀,你今天怎么老是走神?”

坐在她旁边的宋光日拍拍她的肩膀,提醒说:“马上就轮到我们了,其他的事先放到一边去,现在先集中精神吧。”

奉伽绮抿抿嘴,旋即郑重地一点头。

“嗯,我知道了。”

遥不可及的世界暂且放到一旁去,她先得往前迈出一步才行。

10、航行的方向(上)

……

“……那么,基于以上的这些数据,我们可以发现,这个方案不是不可行,只是回报率与风险率相较前面几种方案都会高一些。”

“以上,我的说明结束了。”

在最后一张幻灯片被放出后,侧头看着巨大的投影屏上那两个被标注出来的名字,脸上光影交织的奉伽绮总算舒出了一口气。

她抿住嘴唇转过身来,向面前在座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负责操作电脑的宋光日也走过来,和她并肩站在一块,一同弯下了腰,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视角里,那张微胖的脸庞冲女孩挤眉弄眼,摆出了一副灿烂的笑脸。

奉伽绮的嘴角同样涌出点不自觉的笑意,悄悄朝他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这一步,她终于迈了出去,只差最后的落脚,看看她到底能不能迈过那个门槛,走进那个人所在的世界里。

坐席中响起了一片象征性的掌声,不少在座的公司高层倒也暗暗点头。

奉伽绮两人的团队pt称不上多么出彩,可确实如他们两个人事前预计的一样,在平均水平以上。

也就是说,如果后面不出岔子,如果今年hansh综贸没有缩减招新的名额,那么这两个人的确是有一定的机会进入公司,成为hansh综贸的正式员工。

评委席第一排最中央的座位上,一支签字笔在指间灵活地转动,曺诗京注视着那名和男同事一起走下台的年轻女孩,处于黑暗环境中的优雅面容似乎泛起了点若有所思的感觉。

“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今年通过社会名额进入公司的实习员工吧?”

她转头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的李煐岷,语气虽是询问,实际上已经肯定了答案。

“我没记错的话,她原先是运动员出身?”

李煐岷和她对视一眼,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很难观察到的浅笑,“怎么?您想留下她?”

“不。”曺诗京对老人干脆地摇摇头,嘴里苦恼般轻语,“与其说我是想留下她,不如说我是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处理她。”

“哦?您的意思是?”

曺诗京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煐岷,低头写起评价表,“李社长,您也别装傻了。我们都知道这孩子的问题是什么。以她的情况,刚刚的表现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程度了。问题是,如果我们让她进入公司,后续产生的影响要怎么办?”

“常务您提出的问题也正好是我们在犹豫的事情。”

一旁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略显小心地加入进来。

“能通过首轮面试进入我们hansh的实习员工全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而奉伽绮她原本就是通过特殊渠道进入的公司。她本来是没有资格和今天在场的这些人共同竞争的。如果我们让她进入公司,以后谁还愿意来我们这里?”

“就是,一个地方体大出身的人,居然打败了名牌大学出身的人,这样的做法像话吗?如果学历和资历那么不重要的话,全世界那么多人在学生时代拼命努力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们不能这么说。奉伽绮能打败其他人,这就证明了她的能力。她的起跑线比别人低,但她依然通过同样的时间来证明了自己。”

“确实,我觉得与其说一个地方体大出身的人打败了名牌大学出身的高材生不像话,不如说那些所谓的高材生好好自我反省一下才对,为什么他们会被那样一个女孩子打败?”

“我觉得你这话也不对。本身奉伽绮是没有进入公司实习的资格。是我们为她提供了和其他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和条件,也是因为公司这段时间的培养,她才有了追上其他人的可能性。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她进不了公司,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些人?”

“你们啊,考虑问题的角度都有偏向。我觉得,应该……”

一群公司高层七嘴八舌地低声讨论了起来。

尽管那边的实习员工区域听不到这边的讨论声,但坐在后面的林深时却把很多人说的话听在了耳中。

“喂,那个女孩是你的人吧?”

旁边的梁恩彩凑过来小声问了一句。

“看样子情况不太妙。你估计得提前想想回去该怎么安慰她了。公司啊,有时候就是这个样。不是你努力,你能力强,你就能活下来的。”

梁恩彩感慨地摇摇头,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句平静的低语。

“不到最后,尚未可知。”

听到这话,梁恩彩忍不住扭头看向林深时,眼神诧异。

“你就那么相信她?”

“我不是相信她,我只是认为努力的人值得这样一份期待而已。”

林深时坐在座位上,看似目不斜视,视线却悄然望向了不远处的实习员工区域。

他看到女孩带着浑然不知情的喜悦笑容,在好朋友的陪同下,坐回了属于她的位置。

虽然没人和她搭话,也没人向她道声恭喜,她看上去仍然很高兴,坐下后也不怎么安分,用手拍着胸脯,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像在舒缓着方才的紧张。

这是她平时根本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少女模样。

看着看着,向来淡然的脸庞上也泛起了些许不为人知的笑意。

林深时收回目光,望着前方新上台的一组实习拍档,心情像是放松下来。

然而,几分钟后……

“你干什么呢?!”

突然,从实习员工区域那边响起了一声貌似非常愤怒的大吼。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转移了过去。

梁恩彩惊讶地转头看看林深时,林深时则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皱眉望向了动静传来的方向。

只见实习员工的区域中,两个人正在互相对峙,一群人起身劝阻,其中一人居然是宋光日,他紧咬牙关,双手攥得一阵发抖,用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怒视着他面前那个脸上挂着敷衍歉意的年轻男人。

奉伽绮脸色有点发白地站在一旁,当发现很多人都看过来时,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拽了拽宋光日的袖子,低声说“行了,先坐下来……”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狗——”

话说到一半,奉伽绮猛地踮起脚来,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宋光日的嘴。

那双睁大的明亮眼眸在此刻眼眶泛着红,在黑暗中直勾勾地注视着宋光日蕴含怒火的双眼。

仿佛在对他说,到此为止,已经足够了。

只可惜,她的阻止还是迟了一步,宋光日那句大声的脏话传进了许多人的耳中。

一部分在座的公司高层直接皱起眉头,有几个人在用笔头敲了敲桌面后,思索地翻开了前面已经填写完毕的评价表。

“怎么回事?”

这时,一道沉稳的年轻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林深时从评委席那边起身,正皱眉向他们走来。

“林科长!这家伙故意把伽绮的u盘给弄坏了!”

一见来人,宋光rb来渐渐冷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控制不住。

他冲到林深时的面前,恶狠狠地指着那名年轻男人。

什么?

林深时一愣,顺着宋光日所指的方向低头看去。

黑暗中,在奉伽绮座位旁的地面上,正有一个小巧的u盘在折射微弱的光芒。

林深时蹲下身,捡起这枚u盘看了看。

大致形状还好,偏偏外壳裂开,不知道里面的主板是否有受损。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女孩。

与他目光接触,原本还眼眶发红的奉伽绮就吸了口气,用尽量镇定的声音简单说明了一遍情况“我刚刚准备向人借电脑再查看一遍自己做的ppt,然后……这人走过我旁边,不小心碰掉了我的u盘,还在上面踩了几脚。”

“什么不小心!他就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故意的,u盘怎么会裂成这样?”

“呀,我知道自己失误了,所以你们生气很正常。但你们也不能随便污蔑人吧?”

年轻男人面对林深时的视线,赶紧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林科长,您要相信我,太黑了,我真是没看清楚,所以才不小心踩了两脚。”

林深时没理会他,回头又问奉伽绮“电脑里有备份吗?”

“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所以,我就没在电脑上留下备份。”

“那小宋,你先去找人试试看能不能把u盘里的文件弄出来。”

宋光日接过林深时递过来的那枚u盘,又看看低头不语的奉伽绮,便重重一点头,转身离开。

“由于结果还没出来,我也不太好说,但有件事我要提前问一下你。”

林深时看着奉伽绮,轻声地问“如果u盘彻底损坏,你拿不出可用的ppt,接下去的考核你还打算继续进行吗?”

林深时这话一问出口,四周顿时都有点安静下来。

一些和那名年轻男人相熟的女员工甚至走到他身旁,神色不太好看地悄悄揍了他一拳,力道不轻。

努力了几个月,甚至此前十几年的学生时代都是为了今天做准备,难道真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放弃吗?



11、航行的方向(中)

“我……我想要继续下去!”

在许多人的注目下,低着头的女孩在沉默片刻后,给出了一个郑重的回答来。

林深时也不意外奉伽绮的这个决定,毕竟曾经是以体育运动为事业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因挫折而丧失斗志。

只是,听到奉伽绮的回复后,林深时还是提醒说“你要清楚,没有ppt的帮助,等下你在台上所说的一切内容都将没有资料和数据来进行支撑和证明。”

“嗯,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奉伽绮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光线昏暗的环境中,她面前正有一双隐隐折射光芒的眼睛在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她。

“公司之所以把最后的考核定为pt展示,他们其实不是需要看到你们的口才,对于商社人来说,口才只是一方面的需求,最重要的是头脑,是策划一切而不出现失误与漏洞的严密逻辑与思维能力。”

“公司要你们做一个pt,要看到的是你们筹划事业的能力。正是因为依赖于口才,我们才从不真正相信口才。我们只相信能够真切看到的东西,我们需要数据、需要证明,需要一切能证明你们构想的资料。”

“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哪怕你的口才再怎样苍白,我们都会选择认可,因为事实就是那样,你介绍的事业确实值得做。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们相信的不是所谓的说明,而是我们自己看到和了解到的东西。”

“而如果情况相反,你的口才很出众,但你拿不出任何有效的数据来说服我们,那么,谁会为你的空口白牙买单?至少我不会。你想要试试看,到时候坐在那边评委席上的人,有几个人会仅仅因你的说明而触动吗?”

林深时的一番话说下来,音量不大,却压下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四周鸦雀无声。

听见他这番话的实习员工几乎都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起来,至于说不远处的评委席当中,一群hansh综贸的公司高层也暗暗点起了头。

公司是由理性组成的集体,凡事只看利弊,作为商社而言,hansh综贸的办事宗旨更是如此。

今天在座的每位评委,甚至包括梁恩彩这个不具备评委资格的人在内,他们都不会因为一个女孩的一点小小的不幸而去同情她,他们只会公事公办。

一个没有资料与数据的pt展示只能称之为“演讲”,在商社人的眼里,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演讲”都是在浪费生命!

也就是说,如果u盘里的资料真的无法挽救,奉伽绮坚持下去的成功几率也近乎为零。

坐在那边的评委席第一排,听完身边人转述过来的话后,曺诗京就转动起了手中的签字笔。

她的目光没去关注那个垂头不语的年轻女孩,她盯住了站在奉伽绮身前的林深时。

除去唇角那抹饶有兴致的浅淡笑意外,她望着男人的眼神中更包含着一些奇怪的疑惑。

她在困惑,林深时向女孩说出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明知道最后会失败,但人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十有还是会去放手一搏。更何况,事情还远远没到最糟糕的那一步,林深时眼下的话感觉更像是在用言语提前摧毁那个女孩所剩无几的自信心。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听了我的话,你想好了吗?还要继续吗?”

耳边再次传来那道听似淡漠的询问声,奉伽绮握紧了双手,紧跟着,她深吸一口气,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种她以前面对艰难的比赛时就会露出的坚毅神态。

那是一种已经准备好豁出所有的释然与放松。

“科长,我想好了,我要继续考核!”

林深时脸色不变,确定般又问了一句“你确定?”

“我确定!”

奉伽绮冲他重重地一点头,有很多同期的实习员工在旁边默默看着她,不知为何,他们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泛着复杂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在这一刻,他们总算从这个据传是靠特殊关系进入公司的女孩身上,找到了一丝同类的感觉。

人类其实从不缺少共鸣感,只是很多时候,偏见往往先入为主地蒙住了眼睛。

“那好。”

这时,奉伽绮就发觉林深时刚刚还很平淡的面容上忽然出现了一丝外人很难观察到的柔和。

他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看向了那名作为始作俑者的年轻男人。

“我不会在不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对人作出任何的处置,但是通过这件事,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首先你在我这里的印象分已经降到了最低,等下除非你的表现能够好到扭转这种印象,否则的话,我会在你的评价意见写下‘不予录用’的评语。”

顿时,年轻男人的脸色一变,连忙向准备走回评委席那边的林深时急声解释“林、林科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真的是不小心!”

“是吗?”

刚走出去几步的林深时闻声回头看来,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淡淡地说“那就当你是不小心的吧。但有时候,笨手笨脚也是一种罪。谁让你没事要惹上我的人,就当是你自己今天运气不好吧。”

“噗。”

一下子,听了林深时的话,围观的人群中间便响起了好几声忍俊不禁的笑声。

“呀……以前怎么没发现林科长这么帅气?‘谁让你没事惹上我的人’,哇,我决定了!要是能进公司,我一定要申请调去营业五组!”

“没错,没错,我也一样!”

边上有几名女职员在窃窃私语,奉伽绮忍不住扭头瞧了她们一眼,暗自蹙眉。

不过很快,她又情不自禁地望向了林深时离开的方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方才被他拍过的肩膀,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呵,我知道了。”

李煐岷听见了女人低低的轻笑,不由看看她,就问“常务您知道什么了?”

曺诗京和老人对视一眼,却没再说话,只是唇角含笑地回过头去,望了望后方那道重新坐回座位上的颀长身影,双眼微眯。

“你刚刚是想要帮那个女孩排除掉心里的负担吧?按照她刚才那个状态,即便最后上台肯定也发挥不好,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上台,也许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才坐下来,身边的梁恩彩就凑过来,用一副“老娘早就看破你”的口吻沾沾自喜地分析起来。

林深时懒得和她多说,目光反而看向了正前方的评委席前排。

黑暗中,他的目光似乎触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可两个人都是一触即分,马上若无其事地各自坐好。

“台上的事我倒还不太担心,我担心的是台下的事。”

林深时用极低的音量喃喃自语了一句,听到他的话后,梁恩彩偏头瞅瞅他,若有所思。

……

在学生时代的运动员生涯中,奉伽绮碰见过很多很多的事情,也因此学到了不少的道理。

今天发生的事,也再一次让她认识到,人生从来没有侥幸,只有不幸与幸运。

她的运气好像此前全部用完了,根据宋光日送回来的消息,她的u盘无法导出里面的文件,可以修理,但需要一定的时间,然而她现在最缺少的东西就是时间。

“要不然向公司说明一下情况,帮你稍微延长一下考核时间?”

看着急得抓耳挠腮的宋光日,奉伽绮摇摇头,无奈一笑“算了。公司不会帮一个人开后门,我要么等下就选择上台,要么就永远不用再上去了。”

宋光日烦躁地用手揉着太阳穴,“那要怎么办?”

“只能之后尽力试试了。”

奉伽绮说着,一只手习惯性地伸进口袋里。

突然,她怔了怔,把手抽出来,在手心处,安静地躺着一枚u盘。

她抬头望向台上的方向,片刻后,像是决定了什么,她咬住了下嘴唇,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那另一枚u盘。

“好,请下一位上台。”

听到主持人说出的这句叫号后,现场莫名就变得有些安静下来。

很多人的视线都直接集中到了正站在台下的那名年轻女孩身上。

林深时的眉头忽地往上一挑,因为他注意到,奉伽绮的怀里竟然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不是说u盘暂时修不好吗?她带着电脑上台有什么用?

随后,女孩上台,巨大的投影屏上显示出来的内容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那是一张她的个人简历表格。

“奉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曺诗京扶着麦克风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只见奉伽绮绷着一张脸,先冲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她举起了话筒,说出了一句没人能想象到的话来

“这就是我今天的个人pt展示内容,我要向大家介绍的商品是……我自己!”

刹那间,一部分在座的人面面相觑,会议厅里响起了一片哗然的议论声。



12、航行的方向(下)

“奉小姐,你确定要用这个来作为你今天的主题吗?”

听到女孩的话后,坐在评委席第一排的曺诗京也陷入了短暂的惊讶中。

不过很快,她手中的签字笔便再次转动起来,双眸直视着台上的奉伽绮,确认似的对着麦克风又问了一声。

“我……确定!”

刚才一瞬间传入耳中的各种议论声完美地形成了一股冲击心理防线的压力,但奉伽绮在深吸一口气后,还是用双手紧握住话筒,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更好的退路了。

她没把握对着空荡荡的投影屏讲着或许她自身都没什么底气的空话,可她却很熟悉她眼下提出的这件“商品”——她自己。

“虽然有点冒昧,但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把最终的选题定为这个吗?”

曺诗京的问题让不少人都悄悄瞥了她一眼。

先前实习员工那边发生的动静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时间有点拿不准,这位年轻的女常务是故意在装傻,还是别有深意。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其实也是突然间的想法。但如果您需要我给出一个理由的话,我确实也有一个理由。”

奉伽绮举起话筒,目光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似乎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在跆拳道的比赛中,有一种叫作‘ko胜’的机制?”

不等台下的人反应,站在台上的奉伽绮便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这种机制和拳击比赛很相似。那就是,如果我在比赛中用正规的方式击倒对手,倒计时10秒之后,对方还不能爬起来,那么无论此前双方比分多少,我都将成为最终的获胜者。”

“我不愿意把台下的事带到台上来,就像前辈们曾经告诫过我的话一样,在工作中,不要把自己的私事带进来,但是,我相信刚刚在台下发生的事情,大家应该都有所了解。”

见到奉伽绮如此直言不讳,在座很多人的神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会议厅里开始进入一种安静的氛围中,只有女孩通过话筒扩音的讲话声在四周回荡。

“正如大家所见,如果这是一场跆拳道比赛,我和对方的比分悬殊已经很大了,我必须想到一招,来一击ko对手,达到制胜的目的,但今天的比赛很不寻常,因为我一开始还找不到真正可以作为参考的对手。”

“刚刚在台下,我遇到那件事之后,我忽然意识到,今天的比赛不是一个群体性的竞争,因为我们不会知道其他人的表现如何,因为我们即便知道了其他人的表现,超越不了的人就是超越不了,不会因为我们意识到了别人的强大,我们自身就会跟着变得强大。”

“所以,我现在才发觉,今天这场比赛,我要竞争的人是我自己。”

“我要在今天、在此时此刻,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我才有赢的可能性,我才有ko制胜的可能性。如果连自己都做不到最好,又怎么去奢望成功?”

“接着我就开始思考接下去自己该怎么做到最好,我事先准备好的选题现在的成功几率已经不大,理智的商社人应该要学会及时放弃。”

“于是,我经过谨慎的思考,我选定了这么一个新的主题,也是新的‘商品’,这个‘商品’全世界没有人比我还熟悉她,我有把握向各位好好地推销她。”

听完奉伽绮的回答后,坐在座位上的曺诗京就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貌似想在评价表上写些什么。

“那么,接下来按照正常的流程。奉小姐你先来说一说,你为什么想要进入我们hansh吧。”

“我的理由很简单,经过这段时间的实习,我发觉自己渐渐爱上了这种公司生活,我意识到,我想要留下来,我内心生出了野心,我想要和大家一样,得到认可,然后留在公司里面。”奉伽绮面不改色地举着话筒回答说。

“从某个角度来说,回答的话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身边传来梁恩彩的低笑声,不难听出她话中对于女孩的欣赏,林深时对此却不置可否。

他一语不发地注视着台上,眉头不知为何,反而是轻轻皱了起来。

“呵呵,这的确是很简单也最正常的理由。”

曺诗京的反应和她此前面对其他实习员工没什么两样,她放下笔,抱起双手往后靠在座椅上,对奉伽绮说“我觉得我们不如直接跳过说明的过程,直接开始提问如何?奉小姐,我现在要你用最简短的话来介绍一下你这件‘商品’,你的优势是什么?”

曺诗京的提问刚说出口,在众人的注目中,奉伽绮也像是早有准备,她直接侧身,向大家展示起了投影屏上的内容,与此同时,她吐字清晰的说明声也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是。从我的个人简历上,大家可以看到,我的父亲是一名跆拳道道馆的馆主,我原先是一名还算不错的跆拳道选手,这样的家族传承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实际上,大家如果有了解的话,就会发现我在大学以前所有的就读学校在大邱当地都是最好的学校。”

“在我们国家,普遍认为首尔和地方的条件相差很多,地方大学出身和首尔大学出身完全不同。我自身也承认这个观点,但我从小到大之所以只能在大邱就读,不是因为我个人能力不足,而是因为外在的因素。”

“直到大学时,我因为各方面的考虑,才选择进入了体育大学。但说实话,这并不是我个人的选择,而是我父亲为我做出的选择。”

“实际上,我记得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个设计师之类的。女孩子的取向还是偏向于时尚什么的。”

“以上我说这些话的理由很简单,我只是想向大家证明一点,我虽然原先是运动员出身,但我除了欠缺一定的专业知识外,我并不比在场的同期们差。事实上,我的学习效率比其他人要高出很多,这一点从我刚才在团队pt上的表现,在座的各位领导应该就能看出来。”

奉伽绮这话一说,实习员工那边的区域顿时就响起了一阵不小的哗然声。

许多原先还挺同情奉伽绮的人望向她的眼神立马变得很是不善。

“哈哈,原本以为是小绵羊,没想到居然是一只小母狼?这个小姑娘,她要是进入公司,估计很快就能适合了。”

梁恩彩嘴角含着笑意,望向奉伽绮的眼神中俨然已充满了兴趣。

捧高踩低其实是正确的做法,在职场上,人就是靠比较才能出头,你比别人强,你自然就有被选择的理由。

至于她的旁边,还是没传来任何的声音。

“哦?”

哪怕是曺诗京,在听见女孩这话后,脸上也头一次流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态来。

“另外,我还是一件性价比很高的‘商品’。”

不去理会别人的眼光,此刻站在台上,奉伽绮鼓足勇气,只想拿着话筒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话说完。

“我很清楚,以我的出身,我不可能直接拿到正式员工的合同,合约工是理想的状态。”

“但即便是合约工,我也即将在公司待上两年左右的时间。两年时间,以我目前已经差不多熟悉公司运转的状态,两年后的我绝对不比任何的正式员工差,而公司需要支付给我的工资和员工待遇,只需要达到正式员工的三分之二,甚至是二分之一就足够了。”

终于,听奉伽绮说出这么一番话后,在座不少的公司高层也一下子眯起眼来,若有所思。

奉伽绮今天采取的说服方式十分简单直白,她没去空谈什么理想与精神,她把自身所能想到的所有优势都完全展示出来,裸地摆到了人们的眼前。

既然公司讲究利益,她就向他们讲明白利益。

她要向他们证明,选择她绝对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在女孩这话说出口后,坐在第一排的曺诗京好像就预见到她周围的很多人内心动摇的结局了。

包括前面还强烈反对奉伽绮加入公司的一些人也是如此。

公司确实是利益至上的地方,这一点这个女孩抓得很准确。

可经过片刻的思索,曺诗京却突然转过头去,向后方问道“林科长,奉小姐是你的下属,我想问问你,你作为她的上司,你会买下她这件‘商品’吗?”

这是什么问题?

在座的人都觉得曺诗京问了一个没意义的问题,方才林深时维护奉伽绮的那一幕他们也不是没看到,问他的意见有什么用?

“我……不会买。”

然而,就在众人觉得事情要尘埃落定时,一句轻声的回答却惊雷般响起。

霎时间,别说是站在台上呆住的奉伽绮,即便是坐在男人身旁的梁恩彩都下意识转头看去,目光惊诧无比。

在ko胜的倒计时最后一秒,局面,反转了。



13、我不是她的方向

考核结束后,会议厅的大门向外敞开,以曺诗京为首的评委人员先鱼贯而出,之后才轮到心情如释重负又略显忐忑不安的实习员工们走出来。

从今天起,他们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地来公司工作,直到一段时间后,他们的手机上会收到一条来自于hansh综贸人事部的通知。

这条通知决定了他们今后能不能再次踏进这栋位于三成洞的豪华大厦。

林深时和梁恩彩落到了最后面才走出来,先前他在会议厅里语出惊人地给出那个回答后,他就能感受到实习员工中间有许多目光在暗暗窥视他,他也不以为意。

“林科长!”

但就在他和梁恩彩走出会议厅,马上要回去办公区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他还隐约听到了一道很耳熟的年轻女声。

“好了……不要……”

“不行!我一定要……”

林深时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拉拉扯扯向自己走来的宋光日两人。

他的目光先不着痕迹地扫了奉伽绮一眼,就看向了一直被奉伽绮拽住袖子的宋光日,平静地问“有什么事吗?”

“别去……”

“好了,这事你别管!”

“林科长,我向来很尊重您,我认为您是一位很有人情味的上司,但您今天的做法我真的不能理解!”

甩甩手,摆脱奉伽绮的阻止后,宋光日便绷着一张脸来到林深时的面前,一张口,语气中显然就充斥着压抑不住的火气与难以理解的疑惑。

“林科长,您明明知道伽绮为了这个考核有多么努力,您之前也为了我们的准备给予了不少的帮助,为什么您刚刚在里面的时候还要那样回答曺常务的问题?”

当宋光日的这个问题问出口后,林深时就注意到四周有些安静下来。

不远处的一群实习员工不知何时停下了兴奋的交谈,小心翼翼地转头望向他们这边,站在他身边的梁恩彩也抱起了双手,目光在他和宋光日之间,还有后面低头不语的奉伽绮身上来回扫视,看样子是不打算参与这件事。

林深时没有先去回答宋光日的问题,他偏偏头,目光越过这个满脸愤怒的年轻人,落到了后方那道靠在栏杆边上不言不语的身影上。

奉伽绮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稍稍抬起头来,那双初见时便留下深刻印象的琥珀般的眼眸再一次直勾勾地撞进他的眼里。

毫无疑问,她望向他的眼神中同样包含着浓浓的不解,甚至是有一点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

她明明听从了他的话,她明明那么努力想要留下来,留在这个地方,留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最后却是他主动放弃了她?

“我的意见只是基于我个人的判断而已。”

仅仅是隔空对视了片刻,林深时很快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身前站着的宋光日,他的口吻轻缓而平淡,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个简单的事实“奉伽绮她的说明确实没有打动我,所以我给出了那样的回答。”

宋光日的双拳无声地紧攥起来,他紧盯着林深时淡然的面容,咬牙问道“您觉得这样的回答像话吗?!”

“不然你还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没等林深时再说话,一道低沉的中年男声就忽然插入了对话中。

原本还一脸怒气的宋光日顿时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去,紧攥的手随即松开。

提着公文包的金尚植来到了他们的旁边,一张威严的中年脸庞冷淡地扫视了一遍所有人,包括林深时在内。

“不要把别人的爱护当作是想当然的事情。如果今天回答那个问题的人不是林深时科长,而是其他人,比如说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这么愤怒吗?”

金尚植的话让听见的人几乎都愣了愣。

乃至是本来对林深时的做法也有微词的梁恩彩闻言后也是若有所思起来。

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对陌生人一时的好感恩戴德,却经常把亲友们给予的爱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

靠在栏杆边的奉伽绮不自觉地抿起了嘴唇,她没去看金尚植,只是默默注视着什么话也没说的林深时。

在很多人的眼里,林深时的这份沉默似乎也是对金尚植这番话的认同。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

金尚植大手一挥,干脆地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宋光日,对他皱眉说“看你这样子估计最后也通不过考核,现在直接跟我回办公室吧,我给你写封推荐信,免得之后还要来麻烦我。”

这话说完,也不理会宋光日的反应,金尚植径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科长!”

“闭嘴!不想要推荐信的话就赶紧回家!别在这里捣乱。”

两个人吵吵嚷嚷地离开。

林深时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瞧了瞧还站在那边的奉伽绮,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继续朝办公区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梁恩彩瞅瞅男人的背影和看起来也没意愿凑上来的奉伽绮,还是选择跟上林深时。

“老实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人并肩走过一个拐角后,听到梁恩彩好奇似的提问,林深时扭头看看她,脚步一缓。

“我刚刚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她的说明并没有打动我。即便不是我,你以为其他人就反应不过来吗?她的自我推销听上去有点道理,实际上是偷换了概念。”

“两年后的她的确和正式员工没什么两样,如果可以的话,我相信公司肯定很希望把所有员工都换成像她一样的合约工。但事实就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发展前途的公司谁会愿意来?而如果仅仅是她一个人,那又有什么意义?hansh还不缺一个正式员工的工资。”

“因此,总体而言,把她招进来,弊远远大于利。”

一通话解释完,林深时就转过头去,准备结束这个话题。

可没等他走出几步,梁恩彩又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我听李正尧说过,听说……你当年进入公司的时候,在个人pt展示上,你的选题也是‘推销自己’?”

一下子,林深时才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他回头看着问这话时有点意味深长的女秘书,“嗯……不过那时候我还在后面附带上了一个自己完成的项目提案。我记得那个项目最终为公司带来了三百万美金左右的收益。”

这是一个放到刚才那个场合足以惊到很多人的回答。

hansh综贸今年的实习员工中不少人在实习期间都没接触过超过百万美金规模以上的项目。

“所以,你是因为认为她不够优秀才拒绝了她吗?”

“嗯。难道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梁恩彩抱起手,眯眼盯着男人看,眼神再一次展现出了那种似乎已经看透他心思的感觉,“就没有其他的理由吗?”

林深时一语不发和她对视。

两个人都很安静,这样的情况大约保持了几秒钟后,在梁恩彩的凝视中,林深时脸上的表情才无可奈何般缓缓松弛下来。

“她不适合待在这个公司。”

梁恩彩当即蹙眉说“合不合适不应该由你来决定。”

“我确实不知道她最终会不会适应这个地方,但我至少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不讨厌,也不喜欢……”

这时,林深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他顿了顿,所用的语言悄然换成了韩语。

“她之所以想要留下来,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工资待遇不错,仅仅是因为我而已。”

“我其实很清楚她的心思,她也许很喜欢那种和我共事的感觉,所以努力地想要留下来,对此我也很感动。”

“但是,经过她之前的说明后,我认识到,她或许不应该留下来。”

“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拥有很多能够帮助她成功的品质,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但正因为她还有其他更多的可能性,我才不希望她留下来。”

站在他面前的梁恩彩留意到他视线的方向,不由转头看去,紧跟着整个人微微一愣,神色一阵复杂。

在拐角处,有一截裙角无声无息地露了出来。

“她对于综贸这个事业并不感兴趣,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能感受到。”

“凭借在hansh综贸实习的资历,凭借我给她写的推荐信,她可以在hansh集团下属的任意子公司里找到她感兴趣的公司加入进去,重新从实习员工做起,而这一次,有了更多的时间准备,我相信她一定能进入那家公司。”

“一个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她或许只能选择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事业来度过一生,但我不希望她也一样。”

“所以,我做出了这个决定,我想放她到外面去,我想给她更多的选择。哪怕……她不能理解我的决定。”

在拐角处的另一面,女孩垂着头,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今天为了这个考核而特意准备的裙子。



14、我们的选择

……

“好!很完美!今天辛苦了。”

“辛苦啦。”

“各位辛苦了。”

“大家辛苦。”

随着摄影师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后,室内摄影棚的气氛立即变得活跃起来。

站在场中的八个女孩纷纷放松下来,各自捶背揉肩,接过旁边助理递来的水和毛毯。

再过四天,林允儿所在的偶像组合少女时代就将推出全新风格的单曲《catchifyoucan》,临近回归,前些日子难得见面的八名成员也有机会趁着工作时间好好聚一聚。

“允儿!”

林允儿刚走到场外想看看手机,身后就传来了一道耳熟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不由笑了起来“嗯,欧尼,怎么了?”

还穿着刚才拍摄服装的sunny走到林允儿面前,手里边拿着手机,冲她随意地扬扬下巴说“中午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嗯?”林允儿眨眨眼,像是惊讶地瞅着她,“今天吗?”

“嗯,等之后回归不是就要进入严管的状态了吗?趁机会我们去吃烤肉吧!”sunny收起手机,走过来亲昵地挽住了林允儿的胳膊。

林允儿侧着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姐姐,“可是……欧尼你上次不是打电话跟我说,以后再也不和我一起喝酒了吗?”

顿时,林允儿很明显地感受到她身边的这道娇小身影僵了僵。

“呀,你真的要这样吗?”

sunny仰起头来,朝林允儿没好气地翻翻白眼,“说我的时候还不如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呢!真是,我以前以为泰妍她们的醉相已经够糟糕了,什么半夜在大街上打拳,没想到你比她们还糟糕!”

不知道是耳朵尖还是sunny抱怨的时候音量太大,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站在两人不远处的那道小巧身影就犹如小狮子般警觉地猛一抬头。

她先是眯起了近视的眼睛,迷糊地环顾一圈四周,然后就回过神来,对sunny不满地嚷嚷“呀,李顺圭!不许说我坏话!”

“哎西,都说了别叫这个名字了!”

两个人互相瞪眼,随后,这俩都没做好妹妹榜样的大龄剩女就在林允儿和在场其他人好笑的表情中浮夸地哼了一声,都假装生气地撇过脸去。

“允儿啊,别理她,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很快,sunny又凑到林允儿的耳边,压低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子循循善诱的意味,“你看,欧尼一直要做电台,晚上基本没空,我们今年要回归好几次,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开了吃,你今天下午就出来一趟呗?”

听完这话,林允儿若有所思地瞧瞧她,旋即还是摇摇头说“抱歉,欧尼。我今天下午就要坐飞机去中国了。”

“什么?”

sunny一愣,眨巴眨巴眼,“你的行程不是调整了吗?我前几天听明京欧尼说你明天才会离开啊。”

“对啊,但我觉得自己今天下午也没事做,干脆就提前一点回去好了。”林允儿低下头操作着手机,顺带递给sunny一个歉意的眼神。

“不能改吗?”

“机票已经订好了,我如果又要临时改的话,明京欧尼估计会杀了我。你也知道吧?她最近因为redvelvet那几个妹妹的事情正忙得团团转呢。”

一听林允儿这么说,sunny也没辙了。

她咂咂嘴,犹豫着说“允儿,本来这事不应该由我来过问的……不过,你和李胜基之间真的彻底结束了吗?”

一瞬间,低头查看手机信息的林允儿停下脚步。

她转过头来,脸色还算平静地注视着sunny。

片刻后,她就忽然笑了笑,说“当然了。欧尼你们也清楚我的性格吧?我是不会骗自己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还要强行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之前……”

sunny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莫名停住。

她面对林允儿疑惑的目光,想了想还是抿嘴摇头“没什么。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如果觉得辛苦的话,尽管来找欧尼们,哪怕变成李狗,我也一定会陪你好好喝上几杯的。”

“什么?李、李什么?”

“没什么!这种事不记得也没关系!”

义正言辞地丢下这句话后,sunny就绷着脸往前飞快走去。

站在原地,林允儿望着这位姐姐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她垂下头去,唇角不为人知地浅浅勾了起来。

只是,这笑容里依然含着几分说不出的苦涩。

……

“不管怎么样,你这都是过于独裁的做法。”

注视着拐角处那截裙角晃荡地消失不见,梁恩彩神色略显复杂地回头看向林深时,语气松缓许多,但言语间仍然不能释怀。

“我发觉你们男生好像都有这种共性。你们都喜欢替别人做决定,而且打的名义也都是为了对方好、为了对方着想,但你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有没有好好想过,那位当事人,那个小姑娘她自己是不是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有时候想想,我觉得这也是大男子主义的一种。”

林深时和她对视一眼,所用的语言也换回了中文,只是他给梁恩彩的回答怎么听都有种死鸭子嘴硬的感觉。

“难道你觉得我不替她做出选择,她就有其他的选择吗?”

梁恩彩闻言就抱起手,不太客气地说“我知道你觉得这么做是对她好,我也不否认你的选择的确有道理,只是,有时候人做选择不一定要看利弊,你就没想过,对于那个小姑娘来说,比起具备了更多可能性的未知前途,她更喜欢能留下来的这个现况?”

“我的意思就是,你以为我不拒绝的话,她就有可能留下来吗?”林深时的脸色突然有点无奈。

一下子,梁恩彩愣了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深时瞥了一眼那边的拐角,见奉伽绮似乎真的已经离去,这才沉下声来说“你们其实都太在意我的选择了,你们忘记了,在这场考核中,我的个人意见实际上很微不足道。真正的决定权,在那位曺常务还有李社长的手上。”

梁恩彩的头脑不笨,先前只不过是被女人特有的感性干扰了判断,眼下听完林深时的提醒后,她也当即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两位根本没打算收下奉伽绮?”

“原本伽绮在没登台前,我也以为公司至少会给她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但在那位曺常务故意无视之前在台下发生的那件事之后,我就意识到了她的态度。”

“我觉得,这或许只是曺常务的一个考验?”梁恩彩轻轻蹙眉说。

“你别忘了,作为领导者,他们要抓的问题不是那点蝇头小利,而是不放过任何可能对公司造成不利影响的因素。毫无疑问,如果收下伽绮,这对于公司来说,就是一个不利因素!”

听了林深时的话,梁恩彩一时也不禁沉默下来。

“另外,还有李社长,说实话,我不太清楚李社长的个人意见是什么,但我想,他应该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实习员工和曺常务产生分歧。那么,你告诉我,在两位主要评委都反对的前提下,伽绮她要如何突破那么多的阻挠进入公司?”

林深时说着,便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插进西装裤的兜里。

“最后,还有一点。你也知道招新这一块归人事部管,那边的李部长和我们这边已经开战了。我之前有点冒失的表现让很多人注意到了伽绮,鉴于她没有什么希望进入公司了,那么至少我希望在后续的离职与履历推荐上,人事部不要给她搞什么绊子。”

梁恩彩这时候才彻底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看着林深时,“所以你故意在人前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可以这么说吧,虽然让我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比较复杂,但确实是因为伽绮她已经没有多大机会进入公司了,所以我才要给她创造一个好一点的退路。”林深时摇着头,平静地低声说。

梁恩彩眼神分外古怪地盯着他,过了几秒才开口说“我以前为什么一直没发现原来你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嗯?我只是……”

不等林深时说话,梁恩彩就笑着摆摆手,往前走去,嘴里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也好,你之前做得很好,有的时候男人太温柔不是好事。”

林深时怔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成熟美丽的背影踩着高跟鞋离去,随即哑然失笑。

“le~”

刚准备跟上梁恩彩,怀中的手机就毫无征兆地响了一声。

掏出来一看,林深时瞬间皱起了眉头。

【whale(曺常务)请营业五组的林科长现在来四楼办公室找我一趟】

……

与此同时。

刚坐着保姆车回到家附近,想要回去拿几件换洗衣物的林允儿才下车,脚步突然顿住。

一道貌似在她家门口已经等待许久的身影一见到她,马上站直了身体,抬手摘下了墨镜。

……

同一时刻,在不同的地点,年轻的男女们,都迎来了重要的抉择。



15、一个答案

……

“笃、笃。”

“部长,林科长到了。”

“让他进来吧。”

听到办公室里传出的回应后,梁恩彩向林深时投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就转身走回了门口的工作台。

林深时伸出手抓住办公室大门的门把手,沉默片刻后还是扳了下去,推门而入。

“部长、常务。”

看着正坐在办公室里的这两道身影,林深时面不改色地弯下腰,鞠躬进行问候。

“嗯。”安世权看样子刚才正在和曺诗京说话,见到林深时进来后便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今天不是我找你,你就在这里和曺常务好好谈谈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俩了。”

“安部长不必那么麻烦。这件事不是也和您有关系吗?您就坐在这吧。”不等林深时作出反应,坐在主位上的曺诗京就抢先一步出声,拦住了安世权离开的脚步。

闻言,林深时和安世权两个人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深时发觉自己竟然能从老安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由衷的无奈和歉意。

“坐吧,林科长。说起来我本以为自己对你已经有一定了解了,没想到之前你在会议厅里给出的那个回答还是让我大吃一惊。”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第二次听到,林深时仍然对于曺诗京的中文水平略感惊讶。

他对这位年轻的女常务低头示意,接着就在安世权的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为什么坐那么远,难道林科长不喜欢离我近一点吗?”

曺诗京此时笑吟吟的样子和先前那副在会议厅里随性又威严的神态截然不同。

林深时稍稍默然,又在身边安世权的指示下,起身走到了对面,在一个距离曺诗京较近的位置上坐下。

如此一来,从上方往下看,办公室里三人的情况就形成了鲜明的品字状分布。

气氛十分微妙。

“看来一下子站在太高的位置确实不太好。安部长之前和我说话的时候就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没想到同龄人在我面前也是一样。”

见林深时重新坐下来后还是很像一个闷声葫芦,不光坐在对面的安世权用怒其不争的眼神暗暗瞪他,就连曺诗京都自嘲似的扯扯嘴角,摇头一笑。

“算了。对于我这个年纪来说,这种情况没准还算是一件好事……咱们直接说正事吧。”

曺诗京说着,就扭头看向了坐在她手边的林深时,嘴里轻声说出了一句足以让hansh综贸内部无数人感到惊诧的话来

“林科长,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很简单,我这边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邀请,我希望你能接下来。”

……

“我知道你过来找我是想干嘛,我想我们两个人都很清楚情况,所以,喝完这杯水,我希望你能够尽快离开我家。”

林允儿的家中,她一脸平静地端来了一杯水,放到那名年轻男人的面前,情绪已经比最开始见到对方时要冷静许多,说话的语速不快,语气里却明显透出了一股坚决的意味。

“听说你变动了行程?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躲着我。”

年轻男人没有端起那杯水,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身,垂着头,嗓音显得相当低沉。

“我有没有变动行程是我个人的事,另外,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这不光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好。”

林允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一边莫名地回头望向了身后的那个橱柜。

在柜子里面,正有一尊被她密封存放好的陶瓷雕塑。

她这趟回家本是打算把放在家里的“三神奶奶”雕塑一起带走。

原因很简单,她和林深时都比较担心她一直远离雕塑会不会突然间再发生什么变故,所以这次去中国她准备带上雕塑,反正目前来看,她只需要好好注意一下和雕塑的直线距离就行。

比如说眼下,她和雕塑的距离差不多在五米以上,这个距离应该是安全的。

在目测了两眼后,林允儿就放下心来,转回头去。

不过这一回头,她就看到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正在用一种如今已经令她无从适应的轻柔眼神默默注视着她,表情中还带着几分淡淡的伤感。

“你看起来很不耐烦。看样子,我的坚持并没有打动你。”

听到对方这么说,林允儿的心里忽然就涌出了些似乎还夹杂怒气的笑意,她好笑地看着对方,就问“难道你口中的‘坚持’就是每天都用一条所谓的好友申请来骚扰我?”

好脾气不代表着柔弱,事实上,当好脾气的人发作起来,就会像火山喷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是你跟我说过你会自己先整理清楚,然后来找我。可我等了这么久,你真的有想过要给予我回复吗?”年轻男人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答案是什么,其实你和我之间早就已经清楚了。我不来找你,只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而已!”

“也就是说,我们之间真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疏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关系冷淡下来,甚至发展到现在你都不愿意坐下来好好跟我谈谈!”

“李胜基!”

林允儿的双手猛地一拍桌面,那双往常温柔如水的清澈眼眸此刻却是眼眶泛红。

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很是沉重,仿佛是要把这段时间以来憋在内心的那些郁气全都吐出来。

“我们最好先整理好一件事……你要搞清楚,最开始做错事的人是你!”

视线紧盯着年轻男人咬紧牙关的脸庞,林允儿脸色异常冰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

……

“再过一段时间,我的工作应该会发生调整。”

“你们两位也知道,在我们集团,既有像物流、航空这样的支柱事业,也有像广告、贸易这样的弱势事业。”

“会长,也就是我外公想要考验我的能力,所以我之后很可能会接手集团旗下分管广告领域或者贸易领域的子公司。但大家都知道,我此前都在集团总部供职,我手底下缺少在现场工作过的人,所以……”

在一旁安世权毫不意外的表情中,曺诗京看向一语不发的林深时,冲他微笑地歪了歪头,模样乍看起来居然还有一点少女般的俏皮与可爱。

不过林深时的反应显然有些不解风情,他抬头和笑眯眯的曺诗京对视一眼,又瞧了瞧对面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安世权,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在了一起。

话说到这里,曺诗京的意图昭然若揭,可林深时既想不通她看上自己的原因,也想不通安世权这么容易妥协的理由。

“林科长是不是不明白我选择你的理由?没关系,反正之后你总会明白的。”

曺诗京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想了想又轻笑着说“我知道这种事一下子要你做决定很困难。不如这样吧?到4月15日之前为止,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好吧?”

面对曺诗京已经放下架子的商量口吻,林深时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好微微点了下头。

“哦对了。”

以最快的效率谈完事情后,林深时就看到曺诗京的私人秘书从外面开门进来,但就在这时,这位年轻的女常务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冲着站起身来相送的林深时神秘地笑了笑。

“由于林科长你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我的要求,这让我有点失望,所以我就先不打算告诉你我为你准备好什么样的条件了。不过你大可以期待看看,也许到时候会吓你一跳也不一定。”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众人,包括梁恩彩和安世权在内,都是神情各异地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林深时。

……

“我说过了,那就是一次……而且!你之前不是已经说过相信我吗?”

“对,我相信你的说法,我相信当时的情况确实你所说的那样,但是我不相信你的内心。”

“什么?”

“不管相信与否,在那件事之后,我们之间的信任终究是出现了一道裂缝,这件事你也清楚。而实际上我们的远离也不光光是因为这道裂缝,你就承认了吧,真正出现本质变化的是我们的感情。”

年轻男人猛地站起身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看来我今天出现确实是一个错误……”

可等他的手要触碰到门把时,动作又不禁停了下来,他头也不回突然说了一句“我明年估计就要入伍了。”

顿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林允儿蹙了蹙眉头,但她还是没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男人继续往下讲。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很深,但你到底还是欠我一个回答……允儿,别让我等太久,你能逃避一时,却逃避不了一辈子。我等你联系我。”

话说完,在一阵“嘀哩哩”的电子锁提示音后,男人的背影便消失不见了。



16、河己失音,官頭登可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希望常务您还能来我们公司再次指导工作。”

“李社长您太客气了,实际上应该是我向诸位学习才对。”

“呵呵,那么,慢走。”

“好,不必多送了,大家都回去工作吧。”

站在公司门口,一群人恭送着那一排气势很足的车队渐渐驶远。

林深时同样立于队伍中间,低着头用外人听不清楚的音量问“您现在可以向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不就是那样?”安世权面不改色地拢了拢身上的西装。

等到以李煐岷为首的公司高层们转身走回大楼里后,他才平静地转头看向林深时。

“就像我当初看中你一样,那位现在也看上了你。”

“理由呢?”

“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在这个贸易领域,子公司里面我们公司的成绩向来最好,那么把范围缩小到我们公司内部,挑中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林深时闻言眯了眯眼睛,轻声说“我以为比起跑腿的小卒,曺常务会更愿意挑几个能管事的人。”

没想到,安世权听到这话却是笑了一声,他拍了拍林深时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是吗?但在我看来,比起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才是更合适的人选。常务她和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你以为如果她会缺少那种具有威慑力的管理人员吗?她真正缺的,是人才。目前在公司内部,中层干部以上,你是最年轻的一个,老实说,她会选你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林深时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那你就任由她从你手底下撬人?”

“不然呢?”安世权慢条斯理的话音中终究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无奈,“你没听到她刚刚的话吗?我们集团的会长,她的外公!一个人一辈子或许都得不到的晋升机会,她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里,这就是这世界最大的不公平。”

不得不承认,通过今天这事,林深时还真是深刻认识到了地位高低所造成的差距。

即便刚强如安世权这样的老头子,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任由别人明目张胆地撬自己墙角。

只不过,林深时心中还是有一些疑惑。

“您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那位曺常务达成了什么交易?我就是交易的‘商品’之一?”

在问出这句话时,林深时的表现非常淡定,他静静地注视着他身前的这位老人,仿佛随便被决定命运的人不是他一样。

安世权和他对视一眼,然后下意识想从怀里摸出一包烟,但手抬到一半还是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就说“即便真有这么一桩‘交易’,那么这也不能称之为‘交易’,因为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像你现在,你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还是不要多想了。”

说完,安世权偏偏头,感受了一番公司门口的这阵微风,静立片刻后,他才默默地转身朝大楼内走去。

“如果,我真的打算拒绝呢?”

背后传来的那道年轻声音没有让安世权的脚步停下,他只是不吭声地抬起手,往上指了指,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站在他身后的林深时抬头看去,只见公司门口的上方挂着一段标语,用的是繁体中文。

“河己失音,官頭登可”。

这句话也许让大多数中国人来看也不解其意,不过在韩企混迹多年的林深时倒是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不想干活的话,就辞职吧。”

真是现实到无话可说。

“呼……”

留在原地的林深时盯着那段在风中鼓荡的标语又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一边掏出手机查看消息,一边往公司里头走去。

这时,他的目光突然留意到手机的短信箱里有好几条新消息。

他点开一看,先是愣了愣,紧跟着神色变得微妙而古怪。

……

令人神经绷紧的周末很快过去,两天后又是新的一周。

偌大的hansh综贸总部大楼里,在少了那上百名实习员工后,一下子好像也变得空荡起来。

平日里能经常听到的那些嘈杂而慌乱的稚嫩声音消失不见,走在公司里也不会时不时被某道莽莽撞撞的身影撞上。

一时间,hansh综贸的员工们还都感到不太适应。

“科长好!”

“哎一古,部长早上好!”

“早啊。”

“你们好。”

周五上午,大厅里的一群人正在相互问候,一道提着公文包的年轻身影冷不防通过旋转门走进来后,全场莫名就安静了下来。

尽管没有偏头去看,林深时也能感受到四周似乎有不少人正在暗暗地观察自己。

他并未去在意,一如既往地拿出员工证进闸,走到电梯前进行等待。

“你真的是,年纪轻轻的,就那么视声名如粪土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林深时抬头注视着正在变化的电梯数字,懒得去理会梁恩彩的调侃。

“这都快一周了,大家还在背地里议论这件事。虽然就是一个实习员工而已,但奉伽绮怎么说都是你的人,再加上之前那个都庆洙的事,这下,估计一年半载,公司里不会有人想要靠近你了。”

“叮。”

电梯门打开,周围等电梯的人却没一个人走过来,只有林深时和毫无忌讳的梁恩彩一同走了进去。

等到按下三楼与四楼的电梯按钮后,林深时才头也不转地开口说“真正的朋友有一两个就够了,太多了,也没时间来往。”

梁恩彩挑了挑柳眉,“这么说,现在我们俩也算是真正的朋友了?”

“不是。”

“叮。”

电梯门打开,林深时提着公文包直接往外走。

“不过如果你再继续在公司的论坛上说些我的问题,我和你就连表面朋友都不是了。”

还站在电梯里的梁恩彩一愣,旋即一抹娇艳的笑意浮现在嘴边。

她伸出手,拦下正在合拢的电梯门,竟然也跟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踩着高跟鞋,追上了男人的步伐,双手还背在身后,笑吟吟地瞅着他。

“你今天不用去老安那里报到吗?”

这下子,林深时总算诧异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我原本以为你这种老古板肯定不经常上网,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我在公司论坛上维护你的事?”

林深时停下脚步,无奈地一抿嘴,回头看向这女人,“如果你口中所说的‘维护’是指把那天我对你说出的实话删删改改,然后前头加个‘猜测’、‘推断’的字眼就丢到网上去,那么,我还真是谢谢你的‘维护’!”

“怎么了?风向好歹是靠我才勉强扭转一点。”梁恩彩没好气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这么一闹,你在公司女职员内部的人气跌了多少名吗?”

林深时少见地翻了翻白眼,没接话茬,继续往营业五组的办公区走去。

“你可别忘了,年底的人事评估也包括了同事们的口碑评价,你要是不重视这个问题,迟早会吃亏的我跟你讲。”

“行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跟过来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对你说?”

“你要是没话对我说,这些浪费时间的废话难道你不会留到下班以后再用le发给我吗?”

梁恩彩忍不住眼神怪异地瞅瞅男人说这话时非常淡然的脸色,然后评价道“虽然逻辑没错,但老实说,你这个样子真的没什么希望能找到女朋友。”

“放心吧,这事还不用你操心。”

“科长,这是昨天的那份联合销售文件。”

来到办公区里,接过一名组员递过来的文件夹翻看了两下后,林深时也暂时没急着开始今天的工作。

他转身看着抱手站在他身后的梁恩彩,皱眉问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梁恩彩抬手挠挠额角,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还是把话说出了口“老安交代我跟你说,接下去一段时间,中东那边的事你就暂时别管了,他让你去报个什么广告培训班,提前做好准备。”

“广告培训班?”

“对……”

林深时靠在一张办公桌边上,指头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注视着神情不太自然的梁恩彩。

片刻后,他才开口说“我还以为那位曺常务找我是想让我提供贸易方面的帮助,但现在看来……她的计划还真是奇怪啊。”

“你想太多了,常务那边不也还没确定吗?广告,或者贸易,都有可能。老安是觉得你在贸易这一块已经十分熟悉了,所以才叫你做另一手准备。”

林深时又沉默下来,盯着梁恩彩看了一会儿。

最后,他终于挪开视线,低头翻开了刚才那份文件夹,一边拿起笔进行审阅,嘴里一边忽然说道“大姐,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嗯?”梁恩彩一怔。

“那就是有时候你说谎,你的耳朵真的会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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