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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唐》


结束感言及新书

结束感言及新书

《牧唐》结束了。

结尾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思,虽然不能满足所有人的意愿,但至少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尾,不是么?

《牧唐》从开始到现在的结束,拖拖拉拉地也过了两三年的光景,在此,老柳在感谢一直以来一直支持《牧唐》一直支持老柳的书友的同时,也要对大家致上一百二十万分的歉意。

断更,万恶的断更,而且一断就是十天数十天的时间。

老柳很羞愧,也很无语。

至于原因,之前在一些章节的后面老柳多多少少地也有一些断断续续的提及。

买房,装修,结婚,媳fù儿怀孕,媳fù儿流产,媳fù儿再怀孕,媳fù儿再流产,两年的时间,老柳经历了成亲的大喜,也经历了孩子无法保全的两次大悲,jīng神上的一些影响,再加上工作上的一些不顺当,直接导致的问题就是《牧唐》断更,为此对大家造成的不便,老柳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

好在现在,《牧唐》终于结束,对大家,对老柳自己,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jiāo待。

至于新书,几天前就已开始上传,名字是《大唐纨绔》,写的仍是初唐的历史,喜欢的朋友不妨过去收藏一下,且先养着,等字数足够多了再宰了来吃。

不奢望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不过只要有人在看,老柳就会很用心地去写,争取能够写出一本自己还有书友都很满意的作品来。

好了,就不再多说了,今天是国庆,编缉放假,不方便开个单独的免费章节来,所以感言超过一千字怕是就要收费了。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同时再一次地致歉与感谢,谢谢……

第01章 回到大唐初期

西北地区,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腊月,北风似万马奔腾,呼啸而来,疾驰而去。冷风似刀。

柳一条倚靠在自家的屋顶,抬头看着这个时代灰蒙蒙的天空。任由凛冽的寒风自他的身体穿过。

“爹,大哥都这样一个时辰了,会不会有事啊?”柳二条看着呆在房顶一动不动的大哥,担心地说道。

“唉,可能是他想不开吧,让他好好想想吧。西村的王家,咱们惹不起。”柳老实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大儿子这个样子,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但是那个王帅,确实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他爹王堵是县里的衙役,平时爱结帮拉伙,在这带很有势力,柳老实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是这事确实是那个王帅不对,谁让他抢咱们的白菘(现在的白菜)了?!”柳二条一脸地愤愤,“那天要不是有杨叔拦着,大哥指定被他们打死了。”

“你大哥现在不是没事吗?再说事后王帅不是赔了一贯银钱了吗?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以后不许再提,知道吗?特别是在你大哥面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难怪他会想不开。可是谁让他生在了咱们穷苦人家了呢。唉!”柳老实还是想把事情压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把王帅惹急了,还指不定会再出什么乱子呢。只是,苦了柳一条这孩子了。

“知道了,爹。可是,我担心大哥,上边那么冷,万一他再冻出个好歹来。他身上都还有伤呢。”柳二条说道。

“没事的,你哥的身体一向都很壮实,冻一冻,无碍的。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说不定过一会他就想明白了。”柳老实叹了口气向柳二条吩咐道:“你去让你娘多准备一些姜汤,等你哥下来了拿给他喝。那东西防寒。”

“恩,知道了,爹。我这就去。”说完柳二条就转身去了厨房,他娘柳贺氏正在那里准备晚饭。

“二条,你哥还没下来吗?呜呜,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倔呢,先是被人打了个半死,现在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啊?”说着柳贺氏就小声地哭了起来。

“娘,你别太担心,爹说我哥只是一时想不开,过几天就没事了。”

“你爹?”一听柳二条提到柳老实,柳贺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道:“这事主要还不是怪他,要不是他胆小怕事,非要把这事压下来,你哥也不至于会受这么大的委屈。这次你哥要是缓不过来,我跟他没完!”

“唉!”柳二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在这件事上,他也报怨过,如果不是柳老实太过懦弱,当时的态度强硬一点,大哥的心里也许就能好受一些。但是柳老实是他和大哥的爹,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爹让你给大哥多准备些姜汤,大哥晚会下来了给他多喝一些祛祛寒。”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憋了半天,柳二条还是没有说出些什么,只是把柳老实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还用得着他提醒吗?姜汤我老早就准备好,一直在锅里温着呢。就等你哥什么时候下来了。”柳贺氏擦干眼角的泪水,透过窗户看着房顶上的儿子,怔怔出神。

“我去看一下小妹,她爱蹬被子,这大冷天的,没人看着可不行。”柳二条见没什么事,就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到内间,柳小惠在床上睡得正香,只是她身上的被子已被蹬出了大半。柳二条摇头笑了笑,上前轻轻又把被子盖好。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大哥来做的,没想到现在轮到他了。

柳一条坐在房顶,离得虽远,但柳老实与柳二条的对话他还是听到了。他苦笑了一声,如果柳老实知道他的儿子真的被那个王帅给打死了会作何感想。如果柳老实再知道此时在他儿子体内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他又会作何感想。

穿越吗?柳一条心中发苦,虽然穿越是21世纪很多青少年甚至老壮年的梦想,但是却不是他想要的。

在21世纪他有一个爱他且他也爱的爱人,也有一份他很喜爱且又很有前途的工作。他不想来,真的,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来到这个莫明其妙的世界。他有女朋友等着他去疼爱,他有事业等着他去完成。但是在这里呢,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他这个名字,柳一条,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安排,他附身的这个人的名字竟然跟他一模一样。

“都怪那匹该死的野马,要不是它我也不会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柳一条开始不停地抱怨,思绪也随着回到了穿越以前。

“一条啊,你确定你要去?那匹马可是连我都没办法训服的啊,你可别冒险。”孛日帖赤那大叔在行动前又一次地向柳一条问道。

“呵呵,大叔,你就看好吧,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青出蓝而胜于蓝。这匹马一定会被我训服。”柳一条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跟孛日帖赤那学了三个月的马术,他自认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

“呵呵,你这孩子真是。”孛日帖赤那哈哈大笑,柳一条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徒弟,养马,骑马,训马这些对他们蒙古人来说都很有因难的技术,他竟只用了短短的三个月就完全掌握了。这对一个现代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说不定他还真的能够青出于蓝。“那大叔我就预祝你马到功成,到时我用私藏的马奶酒为你庆功!”

“哦?”柳一条流着口水看了孛日帖赤那一眼,孛日帖赤那珍藏的那几袋马奶酒他可是掂记了很久了。“孛日帖赤那大叔,蒙古人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哦。哈哈哈,你就等着血本无归吧,我一定会把你的酒喝光的!”

说完,柳一条一挥马鞭就冲了出去。他的速度很快,但是却还远远不及野马的速度。要不是有孛日帖赤那大叔开着摩托车在一旁协助拦截,柳一条可能永远也追不上这群野马,更不用说是训服了。

野马群共有二十三匹野马,这是孛日帖赤那前几次训马的时候查出来的。在当今,汽车和摩托车都能在草原上肆虐的年代,像这么大群落的野马群已经越来越少见了。孛日帖赤那最初见它们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此他还兴奋地追了它们两天两夜。在确定了它们确实没有主人之后才停了下来。不过从此以后,这群野马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孛日帖赤那没想过要把它们一一训服,他需要这群野马的野性。他需要这群野马体内优秀的基因。孛日帖赤那已经连续放了五匹母马混进这个马群,现在那些母马的肚子已经明显鼓了起来。过几天再将它们收回,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天然的种马群,孛日帖赤那甚至已经看到有无数的优良马匹从这群野马中向他走来。

柳一条脚踩马蹬,直立在马背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摇着索套,“三环套月”,这是古时就传来来的捉马方法,跟本不是现代那些**,捕兽夹所能比拟的,这种方法训服的马匹,永远是最听话的马匹,而且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这是孛日帖赤那大叔对他说的。所以他才忍不住想亲自试一下。

谁知这一试就试出了麻烦。

柳一条挑上的马是孛日帖赤那大叔上次训服失败的那匹,是一匹黑马,骨骼紧凑,肌肉分布协调,以孛日帖赤那大叔多年的相马养马经验,这匹马极有可能是一匹千里马。

柳一条的“三环套月”很准,第一次就将绳索套到了黑马的头上。柳一条得意地看了孛日帖赤那大叔一眼,这位大叔在教他“三环套月”时说这种方法没有个几年功夫是很难套准的,让他不要报太多的幻想。但是现在,他成功了,出手的第一次就一举中的。

柳一条很得意,但是这种得意却没有持续几秒钟。

黑马的反应很大,应该是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刺激,绳子刚套到它的脖子上,它就像疯了一样,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连孛日帖赤那摩托车的轰鸣声都视而不见。

孛日帖赤那开着摩托车,紧紧地跟在柳一条身后,驯马就是这样,没有哪匹马一开始就会乖乖地听话,但是脖子被绳子套久了,身子跑得疲惫了,它们自然也就变乖了。孛日帖赤那一生训马无数,当然知道训马的决窍。

一个字,拖。

一直拖到马儿跑不动为止。驯马,很多时候比的是一种耐力。

柳一条随着野马狂奔,迎面而来的劲风已吹得他张不开眼睛。

好快的速度。

柳一条心中赞叹着。不愧是传说中的千里马。

只是,他跨下的这匹马能坚持到最后吗?

柳一条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翻身起跳了。只有跳到这匹黑马的背上,才能够最终地驯服它。

孛日帖赤那也在忧心。他已经将摩托车的马力开到了最大,但却还是只能吊在黑马的后面。孛日帖赤那已看出柳一条所骑的马儿已露出了疲态。坚持不了多久了。而黑马却还劲头十足。

如果柳一条所骑的马儿被拖跨,或者是他起跳的不到位,那后果,孛日帖赤那有些不敢想像。

他开始暗自责备自己,为什么当初买摩托车时没有要最好的那一部。

“一条!快松手!这么快的速度你跳不过去的!”

孛日帖赤那在后面大叫。这么快的速度从马背上摔下来,不死即伤。

柳一条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眯着眼睛,绷紧了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兴奋地盯着前面的黑马。

征服!

是柳一条当时唯一的想法。

终于,迎着巨大的空气阻力,冒着被摔成重伤的危险,柳一条跳了。

扯着绳索,踩着马背,柳一条当空跳了起来。

出呼孛日帖赤那的意料,柳一条竟然成功了!才一晃的功夫,他就已经骑到了黑马的背上。

但是,在成功的那一瞬间。

绳子断了。

一直套在黑马脖子上的绳子断了。柳一条在惊鄂中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随即又被从后面赶上的马高速地冲撞了一下。

之后柳一条就什么都不知道。



第02章 新的家人

即来之,则安之。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穿越者最后能回去的。就连一代穿越大师项少龙,最后还不是乖乖地呆在了秦朝。

安心地在这生活吧。

柳一条叹了口气,翻身下房。落地的时候身体一咧,差点就栽倒在地上。被冷风吹久了,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柳一条开始小心地搓动着手脚。

“一条,你下来啦!”

一直看着柳一条的柳贺氏欢喜地叫了一声,从厨房里跑出来。

柳老实也面带喜色,不过他终究也没有踏出房门。只是透过窗缝,静静地看着柳一条母子。儿子平安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柳贺氏把柳一条拉进厨房,那里有她一直准备着的炭火和姜汤。

“你这是何苦呢,”柳贺氏边搓着柳一条冻得通红的手,一边掉着眼泪道:“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啊。”

柳一条静静地坐在炭火旁,通红的炭火温暖了他的身体,也温暖了他的心。

被人疼的感觉,真好啊。好久没有体味过这种被人关心被人疼爱的感觉了。

好像自五岁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娘!”柳一条深深地叫了一声。不禁回想起父母在世时他叫妈妈时的样子。眼睛里泪光莹莹。

“嗯,怎么了,一条。怎么哭了?”柳贺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温柔地为柳一条拭去脸上的泪水。

“唉,哭出来也好,哭出来心里就不会那么委屈了。”柳贺氏又说道。

“恩,娘,我没事。您不用担心了。”柳一条用手抹了下脸,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笑着说道:“娘,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哦,有,有,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我去给你成盛。”柳贺氏欣喜地说着,起身为柳一条盛了一碗姜汤,道:“来,一条,先喝碗姜汤祛祛寒。这是你爹特意让我给你准备的。虽然你爹对你有些严厉,但是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虽然心里对柳老实埋怨万分,柳贺氏还是不希望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芥蒂。

明白柳贺氏话中的意思,柳一条接过大碗,对柳贺氏说道:“娘,我不会怨爹的。而且这次爹做的并没有错。是我太倔强,那个王帅确实不是我们能惹的。”

“好,好,你能这样想娘心里就宽慰多了。娘真担心你会再去找王帅的麻烦。”柳贺氏道:“一会你去跟你爹赔个不是,毕竟他是个长辈,明知道自己不对,也放不下脸面。”

“知道了,娘,一会我就去。我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希望爹能够原谅我吧。”

柳贺氏开心地笑了。她的儿子真的是懂事了,这事要是放在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咝~

呼噜~

呼噜~

柳一条大口地喝着热汤,吃着馒头。他本身就是北方人,这些东西很合他胃口。而且为了给他兹补身子,柳贺氏特地为他准备了一只家养的土鸡。鸡汤鲜美,香。

在屋顶坐了一天,柳一条真的饿了。

柳贺氏满面笑容地看着大吃大喝的柳一条,心里也舒展开来,这才对嘛,能吃能喝,这才像是她的儿子,看来他是真的想开了。

“娘,二条和小妹上哪去了?怎么没看到他们?”柳一条的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一个长得像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和一个表情酷酷的小男孩儿。

弟弟,妹妹,多亲切的称呼啊。‘柳一条’与他们的感情似乎也很好。在他残留的大部分记忆中,有一半都是关于他弟弟和妹妹的。

弟弟外冷内热,不喜言语,对家人和朋友都很关心。妹妹天真可爱,睡觉时却极不老实,每每都会将被子踢开。

在‘柳一条’的记忆中,柳二条和柳小惠对他这个大哥都是极为依赖的。

“小惠在屋里睡觉,二条去看着她了。你知道小惠睡觉向来都不安分的。”柳贺氏笑着说道。

“呵呵,”柳一条的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鸡汤给他们留一些吧,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去看看爹。”

丑媳妇儿终要见公婆,既然要在这里生活,人际关系是不可缺少的。而柳老实他们一家,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关系。

柳一条没有敲门,直接就走进了柳老实所在的房里。

“爹!”

柳一条轻轻叫了一声。

“嗯,一条啊,你下来啦。”

柳老实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柳一条很了解柳老实现在的心情。儿子被人打成重伤,而他这个当爹的却只要了一点赔偿就忍气吞声让这件事情过去了。这种事没有谁会觉得光彩。

柳一条仔细地打量着柳老实,这个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爹。

苍老。

脸色淡黄,眼睛混浊,四十五岁的年纪却有着五十五岁一样的面孔,就连背部也因多年的劳作压得有些弯驼。

人如其名,老实,本分,典型的陕西老农形像。

不过,柳一条却没有一丝瞧不起他的心思。在柳一条的观念里,每一位劳动者都是值得尊敬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而选择了学习农畜这个专业。

“你的伤好些了吧?”柳老实关心地问道。

“嗯,好多了。伤口已经长好,没那么疼了。想来再过几天就能完全康复。这次都是我太莽撞了,让你跟娘担心了。”

柳老实意外地看了柳一条一眼,他没想到他这个一向倔强的儿子竟会来跟他道歉。原本他是等着儿子来责备他的。

“其实,”

柳老实道:“爹知道这事不怪你。是我没有为你出头,你不会怨爹吧?”



第三章 惩恶霸(1)

柳一条能活过来让王帅觉得很意外。真的很意外,那天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柳一条不死也得重伤,跟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可是今天,柳一条竟又出现在了集市上。他还在卖他的小白菜,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王帅看柳一条非常不顺眼。没有理由,一看到他心里就会觉得厌烦。就会忍不住想要出手揍他。

王帅晃悠着他高大的身体,一步步向着柳一条所在的摊位走来。他看到柳一条的表情没有变化,哪怕一丝丝气愤或者惊恐。这很不正常,以往这个时候柳一条都会对他怒目而视或者是握紧拳头。

但是今天,柳一条好像跟本没有在意到他的到来,依旧笑眯眯地向别人推销着他的白菘。

“大婶!你看我这白菘,没有腐叶,没有泥沙,真正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啊。一文钱三斤,便宜实惠干净,你要多少,我来给你秤,只多不少,不会占你便宜的。”柳一条的小嘴很溜,把他面前的大婶忽悠得迷迷糊糊的,直要掏钱买他的白菘,连讨价还价这一重要的步骤都省去了。

柳一条笑呵呵地收钱,秤菜,一团和气。用现代的经销方法来古代做买卖真是无往而不利。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卖出了百多斤白菘,估计再过不久他就能回家了。

忽然间,一直围在柳一条摊位前的人群不知怎么的开始往外散开,躲得远远的,像是在避瘟疫一样。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向柳一条这走来。

“柳一条,买卖做得不错嘛!”王帅又臂抱胸,斜着眼看着柳一条。

“王帅?”柳一条眯起了眼睛,他今天来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他。

要想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下去,不解决眼前这个胖子是不行的。

“老规矩,一百文!拿来吧!”王帅伸把手伸到柳一条的面前,挑衅地看着柳一条。以往这个时候柳一条都会起来反抗的。十倍于别人的税款,柳一条给不起。他喜欢看柳一条愤怒的眼神和翻身奋起的样子,那样他打起来才会觉得过瘾。

“一百文是吧?给你!”柳一条将早已准备好的钱袋塞到王帅的手里。

“呃?!”王帅意外地看着手中的钱袋,怎么会,难道是上次被打怕了?

王帅的心情就由刚才的欣喜转变成了失望。他都已经准备好了拳头,可是柳一条却给了他个布袋,让他无从着手。打,还是不打,王帅翻转着眼圈,犹豫着,很快他就将目光瞄向了柳一条筐里的白菘。

“一文钱三斤,要多少我给你秤。”收好王帅开出的收据,柳一条心中冷笑。王帅要挑白菘,完全不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下面要发生的事情他也可以想象得到。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是要做好他老百姓的本分。

“青黄不接,白多绿少,垃圾!”一颗白菘从王帅的手中飞出,落到他身后的地上。

“太小了!垃圾!”又一颗飞出。

“太大了!垃圾!”

“太软了!垃圾!”

“太硬了!垃圾!”

……

没一会功夫,筐里仅余的十几颗白菘全被王帅给扔到了他身后的空地上。而至始至终,柳一条都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看着王帅一颗又一颗地扔着他的白菘。

“挑好了?一共是十三文,你要这么多后面那三文就算了,凑个整,十文钱!谢谢!”柳一条把手伸到了王帅的面前,姿势跟先前王帅向他要税钱的姿势一模一样。

“钱?!”王帅一巴掌把柳一条抻过来的手打飞,瞪着双眼恶狠狠地说:“就你这些不知道会不会吃出人命的东西你还想要钱?!老子不抓你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的。”

说完,一个耳瓜子就要往柳一条脸上招呼。以前他都是这样招呼柳一条的。

但是,这一次,注定会是个意外。王帅的巴掌在距柳一条小脸十公分处,王帅的手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当然这并不是他自愿的,因为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像铁箍一样,紧紧地抓住了他。

王帅心中一惊,柳一条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柳一条冷冷地看王帅,眼中流露出的全是怜悯。他在王帅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记重拳击在王帅的胸口,王帅整个人就这样直直地飞了出去。

截拳道之寸拳。

这是柳一条生前唯一修习过的武术,尽管只有半分火侯,连李小龙先生的十万分之一都不到,但也不是王帅这种没有一点底子的人能抵挡的。只知道,生前,柳一条曾一拳打死过一头牛。

柳一条下手极有分寸,一拳伤肺,王帅落地后趴在地上吐了一口黑血,整个脸也变得煞白。死不了,但也活不痛快。肺脉最难医,王帅这辈子算是完了。柳一条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拿起筐,将王帅扔落在地的白菘一颗颗地捡起来,然后柳一条就站在王帅的身边,静静地等着官差的到来。

“一条,你怎么这么卤莽!”一个很面善的中年人分开人群,正是上次救下柳一条的杨叔,杨伯方。杨伯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王帅,冲柳一条打了个眼色,示意柳一条快跑。

柳一条会意,冲杨伯方呵呵一笑,道:“杨叔,你不用担心,无碍的。他死不了的。”

“哦?”杨伯方疑惑地看了柳一条一眼,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还是他还有什么后着?

杨叔看着柳一条清明的眼神各镇定的气度,心也定了下来。柳家的这个小子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莽莽撞撞的少年了。



第四章 惩恶霸(2)

“让开!让开!”一阵大声的吆喝,五个身着官服的衙役拎着五尺长的差棍赶了过来。

领头的是一个紫脸的大汉,杨伯方认识,叫黄衫,练过几天功夫,做事,人缘也都很不错,在三原县吃得很开。只是一直被王魁压在底下,到现在还是个副捕头。

“黄捕头,你来啦!”见柳一条没动静,杨伯方拱着手上前招呼,对黄衫说道:“黄捕头,我大侄子不懂事,在这惹了点事,给你添麻烦了。”

“哦,原来是杨兄!”黄衫冲杨伯方拱了拱手,打眼瞧了一瞧依然矗身而立的柳一条,和被柳一条打倒在地的王帅,一脸严肃地道:“人死了吗?要是死了,那兄弟我可要秉公办理了。”

杨伯方陪着笑说:“黄捕头言重了,有黄捕头在,我这侄子胆子就是再大也不敢闹出人命啊!就是出手重了点,现在晕过去了而已。”

黄衫的脸色缓了缓,道:“只要没闹出人命就好,人我先带回去,一切等王大人查明真相再说。杨兄以为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在衙门里还请黄兄多应承一些。”说着杨伯方悄悄地往黄衫手里塞了些银两。

“好说,好说。有杨兄的面子,在王大人审他之前他是不会有事的。杨兄请放心。”黄衫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收下。算是应下了杨伯方的请求。

黄衫对跟在他后面的四个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们两个带回去!还有地上的证物,证人。全都带回去。”

说完又冲杨伯方拱手道:“杨兄,兄弟有公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黄捕头慢走,呵呵我侄子就全拜托黄捕头了。”杨伯方陪笑躬送。

柳一条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跟官差走到杨伯方身旁的时候深深地向杨伯方施了一礼,道:“此次有劳杨叔操心了。小侄在此谢过杨叔。”

杨伯方深深地看了柳一条一眼,道:“一条啊,为叔不知你有什么后着,但是为叔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下面的事就看你自己的了,你多保重吧。”

“请杨叔放心,小侄不会有事的。此事还请杨叔代小侄隐瞒一二,暂不要告诉我的家人。如果所料不差,我晚上就能回家。到时小侄再登门拜访,以谢过杨叔今日这德。小侄先走一步了。”柳一条自信地说道。

晚上就能回?杨伯方疑惑地看着柳一条,不知他为何如此有把握。打伤官差可是重罪,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好了,杨兄留步吧,我们要赶回去了。”黄衫在一旁催促。挥手示意手下把人带走。

“呵呵,黄捕头慢走,黄捕头慢走。”杨伯方笑脸将黄衫一行人送走,定定地站在那里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年轻人,你挺有种啊,连王捕头的公子都敢揍。你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待离开集市,黄衫一直微笑着的脸黑了下来,冷渗渗地对柳一条说道。

柳一条面色不变,淡淡地看了黄衫一眼,笑呵呵地说道:“黄捕头言重了,并不是小人大胆,而是王帅欺人太甚。仗着他爹王魁的势力,徇私枉法,乱收税款,掠夺民财,小人是逼不得以才出手薄惩。王大人要是知晓,想来也会秉公处理的。黄捕头你说是吗?”

“嗯?”黄衫的脸色变了变,别有意味地看了柳一条一眼,拍着柳一条的肩膀笑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王大人向来公正言明,想来一定会为小兄弟做主的。”

见黄衫如此,柳一条的心才算定了下来。黄衫与王魁果然不合。

柳一条笑道:“一切还要靠黄捕头多应承才是,毕竟我打了王魁的儿子,王魁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我怕他在衙门里会徇私废公,对小人不利。还请黄捕头多照应,莫要这种有违法度的事情发生。”

黄衫的眼睛眯了起来,心中对柳一条的评价不由抬高了几分。他笑着对柳一条道:“小兄弟请放心,身为衙门里的捕头,我是不会让这种有违法度的事情发生的。到了衙门里,你的安全老哥我负责了。不会有人动你分毫的。”

“谢黄捕头!三原县有黄捕头这样的神捕真是我们百姓的福份啊!”柳一条适时地送上了一记马屁。

“呵呵,小兄弟过奖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黄衫欣然享用。

“为了黄捕头,为了三原县的百姓,小人一定会如实地向王大人秉明今日之事,揭发王魁父子的恶行!”柳一条满脸激动,装作一副奋青的模样。誓与王魁父子誓不两立。

“这些是小兄弟之事,黄某就不便插手了。不过如果小兄弟所言属实的话,相信王大人会给你一个公道,给三原县百姓一个公道的。”黄衫笑呵呵地与此事撇清了关系。要斗你们去斗,别把我扯进去。

“老狐狸!”柳一条在心中痛骂。不过脸上还是笑意盈盈,道:“那是自然,黄捕头只是负责将小人押回,一切还得由王大人做主。”

黄衫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他的眼中,柳一条很上道,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挠到了他的痒处,跟本不用他再去刻意地安排,吩咐。嗯嗯,不错,这小伙很有前途。

到了衙门里,黄衫对负责押解柳一条的差役道:“你去将柳一条押送到三号监,好生看管,在大人提审他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见他,去吧!”

“是,黄头请放心。”显然这差役与黄衫是一伙的。

“有劳黄捕头了,咱们一会公堂见。”柳一条笑着冲黄衫拱了拱手,跟着差役进了后衙的监狱。

等柳一条他们远去,黄衫兴奋地搓着双手,过了这么多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看着外面正大哭儿子的王魁,黄衫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冷笑。遂毅然转身走进内堂,去向县丞王大人禀报。



第05章 惩恶霸(3)

公堂上,王魁与黄衫各站一旁。黄衫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好似根本不认识堂上的柳一条一般。而王魁则对柳一条怒目而视,张着嘴恨不能生啖其肉。刚才他已请郎中为王帅瞧过,肺部三处主脉严重损伤,难医。就是侥幸医好,也再提不起三十斤的重物。王帅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柳一条则气定神闲地跪在大堂上,看着坐在正堂处的王志洪王大人。

三十岁左右,五官端正,虎目,剑眉,阔口,长得很帅气,看上去也很有一副官像。刚才在牢里跟差役大哥闲聊的时候柳一条打听到,这个王志洪竟还是进士出身,懂天文,通算术,知农业,也算是个人才,只是不知为何流落到了三原这个小县。

“大人,柳一条目无王法,无故抠打朝庭官员,致其重伤难治,情形极为恶劣,请大人对其严惩!”王魁率先忍不住出来发话,只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放肆!”王志洪一拍惊堂木,怒吼一声:“王捕头,公堂之上哪有你说话之地!给我退下!!”

“是!大人。”王魁这才意识到不妥,遂低声应是,退在一旁。

“大人英明!”柳一条此时大声送上一记马屁,他看出王魁与王洪志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很融洽。心中感叹这个王魁做人还真是失败。

“嗯。”王志洪低头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柳一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严声道:“你就是柳一条?黄捕头说你在县集市打了税官王帅,情况可属实?”

“回大人!属实!王帅确实为小民所打。”柳一条坦然承认。

“大胆!”王志洪的声间陡然拔高,道:“无故抠打朝庭官员,你眼中可还有王法?!来人!将此目无法纪之人拖出去杖二十棍!”

“是!”从王魁身后闪出两个壮汉衙役。柳一条打了个冷战,他堪至看到了王魁因冷笑而露出的黄板牙。

“慢!大人,小民有话要说!”在被拖出去之前,柳一条大声叫道。

“讲!”王志洪挥手示意两个衙役停步。

“大人,王帅私涨税款,在集市上强征重税,还无故抢夺小民的白菘,小民是出于义愤才出手的,望大人明察!”说着柳一条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收据递出,道:“这份是王帅征收小民税款的收据,还有王帅强抢时所打坏的白菜。请大人过目。”

见如此,王魁的脸色大变,暗怪儿子怎会留下如此大的把柄。

“一百文?!”王志洪冷冷地扫了王魁一眼,道:“王捕头,王帅可曾醒了?”

“禀大人,醒是醒了,只是...”王魁推推诿诿想托些时间以想对策。奈何王志洪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醒了就带上来!本官有话要问!”一声轻喝,断了他想拖延时间念头。

“是!大人。”低声应下,王魁的脸变得比猪皮还白。他已料到,王大人怕是要拿他们父子开刀了。

没一会,四个衙役将躺在木板上的王帅给抬到了大堂。

王帅到现在还不能起身,衣服上还残留着他吐出的那口鲜血,样子看上去格外凄惨。王志洪意外地看了一眼比王帅要小上一号的柳一条,王帅的伤真是这个小家伙弄的吗?

王志洪一拍惊堂木,大声问道:“王帅!柳一条说你私增税款,还仗势抢夺他的白菘,可属实?!”

王帅看了他爹王魁一眼,挣扎着从木板上坐起,颤声道:“大人,小人做事一向都是依法而行,断没有柳一条所说之事。柳一条所说纯属污告,请大人明察!为小人做主!”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王志洪命人将收据送到王帅的眼前,道:“这张收据可是你亲笔所书?还有那筐里全是烂叶的白菘,可是你所为?”

“这...”王帅再一次将目光瞄向了王魁,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往都是过场的审问今天会显得如此严肃。

王魁看到王帅求救似的目光,民里叹了口气,快步走到王帅的跟前,一个嘴巴呼到王帅的脸上,破口大骂道:“逆子!平日里你喜欢胡闹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然敢瞒着为父做出这等贪赃枉法之事,我打死你这逆子!”

说完又是一个嘴巴,打得王帅再一次吐血。

“爹!!”王帅被打懵了。为什么平时连骂都舍不得骂他的爹会如此用力的打他?为什么?为什么平时宽松的公堂会如此严肃?为什么平时只会挨揍的柳一条会反身揍他?今天他遭遇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多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柳一条意外地看了王魁一眼,王魁的做法很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在电视里才会发生,没想到在这里竟让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父亲,为了能与犯法的儿子撇清关系,竟会狠心地胖揍已是重伤的儿子。

冷血,是柳一条对王魁的评价。这样的人很可怕,所以柳一条告诉自己,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王魁赶尽杀绝。不然他会后悔的。

“王魁!”王志洪出声止住王魁的打骂。说实在的,王魁的做法让王志洪得得心寒,对亲生儿子沿且如此,那对外人呢?

“大人,王魁失态了!请大人谅解!”王魁躬身请罪。

“嗯,你且先退到一旁,你的事待审完王帅再讲。”

“是,大人!”王魁心里一个咯蹬,抬头看了王志洪一眼,但是从王志洪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人,王帅身为执法人员,却知法犯法,依仗家中权势,私增税银,强抢他人财物,请大人严惩,还三原县一片青天,给百姓一个公道!”柳一条适时插口。

依仗家中权势?王志洪轻轻地扫了一眼堂下的柳一条,心道这小子倒是会用词,一句话就把王帅一家子都给兜了进去。

“此案我自会为你做主。”王志洪道:“王帅听判!菜农柳一条告你强增赋税,强抢他们财物,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再强辞夺理。现在本官依律撤去你税司一职,判你监禁一十五年,没收家中全部财产返归于民。来人!将罪犯王帅压入大牢!”

“是!”黄衫向身后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众衙役将王帅抬下。

“王魁!”王志洪又将目光移向了一直心惊胆战王魁。

“小人在!”王魁跪倒在地。

“王帅扰乱法纪,逼迫于民,虽与你无甚关联,但是你身为其父,却有不教,不察之过。县衙里总捕头的位置你就不要再做了,明天就交于黄捕头之后你就回家养老去吧。”

“谢大人!”王魁身体软倒在地。从这一刻起,他什么都没有了。

“柳一条!”王志洪又将话头指向柳一条。

“小民要!”柳一条声音宏亮。这声官司到此,他已经算是胜诉了。

“本官鉴于你尚且年幼,且此事又情有可源,就不再追究你抠打官差之罪,你且下堂回家去吧。”

“谢大人明断!小民就此告退了。”柳一条嘴角挂着微笑,不紧不慢地起身退出了公堂。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王魁怨毒的目光。



第06章 一头会拉稀的牛

柳一条背着箩筐哼着小曲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面也是一片喜庆。

因为家里面多了一头牛。是的,一头土黄色的半大牛犊。而且以柳一条多年的饲养经验来看,这头牛似乎还有病。双目大而无神,股处软挎松驰,这是一头不知道拉了多少天的病牛。

见柳一条回来,家中最小也最惹人疼的柳小惠跑了上来,拉着柳一条的手欢快地道:“哥哥你看,咱们家也有牛了!这么大一头!”

“哦,是吗?”柳一条将箩筐放下,弯身把柳小惠抱起,笑着问道:“那你知道这牛是什么时候买的吗?”

“我当然知道!”柳小惠仰着头,皱着她的小琼鼻得意地说道:“是爹今天下午买回来的,当时我就在门外,我是第一个看见的!”

“第一个看见的?!呵呵,我们家小惠真了不起!”柳一条刮了下溺爱地刮了下柳小惠的鼻子。逗得柳小惠格格地笑了起来。

柳贺氏上前把缠着柳一条的柳小惠接过来,关心地问道:“一条这么早就回来啦,一定累坏了吧?”

“没,一点都不累,今天的生意不错,一大筐的白菘卖的只剩下十几颗了。”言罢柳一条前前后后地围着小牛犊转了两圈,向一旁满脸笑意的柳老实问道:“爹,这头牛你是在哪买的?”

柳老实笑着回答道:“这是邻村老夏家的,他们家的牛下了两个崽儿,这是其中一个,只要五贯钱,比别人的便宜一半那。当时我赶巧碰上,一狠心就买了下来。你看看,不错吧。有了它,以后咱们家再种地就轻松多啦。”

说话的时候柳老实很兴奋,这也难怪,唐朝时的一头牛就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一辆拖拉机,一牛在手,种地不愁。有一头牛,是这个时代每一位农夫的梦想。

尽管不想说,但是柳一条还是忍不住给柳老实泼了一头凉水,“爹,五贯银钱确实是很便宜,但是,难道你没看出来吗?这是一头病牛!”

“病牛?”柳老实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看了看牛,又看了看柳一条,半天才道:“一条,你看错了吧,你看这头牛长得多壮实,怎么会是头病牛呢?”

为了证实他的话,柳老实特意地用力在牛背上拍了拍。

“噗~”一声巨响,一阵恶臭从牛的股处发出。

“肠辟?!!”柳老实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肠辟?”柳一条拍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拉稀在古代确实有这么一个称呼。

“我去找他去!”柳老实很火大,一头有肠辟之症的牛跟一头死牛有什么分别?他不能吃下这个暗亏,那五贯钱可是他五、六年的积蓄。他不能让它就这么浪费在一头要死的牛上。

“爹!”柳一条横身将柳老实拦住,道:“你去找他有什么用,钱你都已经给了,人家还会承认卖你的是头病牛吗?说不定他还会反咬你一口,说你把牛弄病了想讹诈他。这事没依没据的,你去了也没用。而且五贯钱能买一头病牛,咱也不算吃亏。”

“一条,肠辟呀!得了这种病的牛,跟一头死牛有什么区别?五贯钱难道就这么没了?”

“无碍的,爹,这个病,我能治!”柳一条坚定有力的声音让柳老实激动的心情稳了稳。他面带疑惑地问道:“一条,你说什么?你能医这肠辟之症?”

“是的,爹。这头牛你就交给我吧,要不了几天它就会好起来。你那五贯钱绝对不会白花的。”柳一条淡淡地笑了笑,给了柳老实一个安定的眼神。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给牛看病?”柳老实还是不相信,柳一条一直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柳一条有什么能耐他这个当爹的能不清楚么?

“爹,这是我的一个小秘密,你就别问了。只管放心地把牛交给我,我保给你医好就是了。”

“娘,这里好臭,我们进屋好不好?”柳小惠捏着鼻子,小声地对柳贺氏说道。

“好,好,咱们进屋。”柳贺氏抱着柳小惠走到了屋里。牛的事情自有家里的男人去处理,她一个女人是不用去掺呼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看好孩子,准备好晚饭。

“娘,家里面有大蒜没有?”柳一条推门进了厨房,一直闲得无聊的柳小惠立即就粘了上来。

“蒜啊?诺,在那边墙上挂着那,你去取吧。”柳贺氏随手指了指。

柳一条将柳小惠轻轻抱起,道:“好咧,小惠,陪哥哥剥蒜去!”

“一条,你剥那么多蒜做什么啊,你爹和你二弟都不喜欢吃,剥多了都遭践了。”

柳一条笑道:“娘,遭践不了,这是给牛治病用的,多多益善。对了,二条怎么还没回来,这时候他也该下学了吧?”

柳贺氏道:“二条啊,他们私孰先生请了一个外来的先生来讲学,要晚一会才能回来。听二条讲来的这个先生在长安一带很有名望那。”

柳一条点了点头,三原县虽然是个穷县,但赖好也位与帝都边缘,要想请一个稍微有一点学问的先生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很名望这个说法肯定含有很大的水份,想来只是私孰做的宣传而已。这种事情以前他上大学的时候见得多了。

柳一条把剥好的一斤多蒜头全部捣烂,又取了柳老实长喝的白酒若干,凑成了一小瓷盆蒜头老酒汤。这就是他治疗牛腹泻的方法。大蒜除菌,老酒祛寒。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得了腹泻,拉稀不止,这招都百试百灵。喝个三四次,不管你拉得有多稀,都能给你止住。

“就这个?!”柳老实极其怀疑地指着柳一条递给他的蒜头汤,道:“就这,也能治病?!”



第07章 柳二条的课后作业

“二条!回来的正好!快快,跟你大哥一起把这头倔牛按住了,我就不信给它灌不下去了还!”柳老实气喘吁吁地向刚回来的柳二条吩咐道。为了把那盆蒜头汤给病牛灌下,可把他跟柳一条累了个够呛。没想到一头病牛竟还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牛!!”柳二条惊喜地大叫一声,把书本放到一边,快速地跑到牛的旁边,道:“爹!咱家什么时候也有牛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事一会再说,你先跟你哥把它给按住了,对,就这样,一人一只角!别松手!”柳老实借机掰开牛嘴,端起盆来就将那些蒜头汤倒了下去。

“好了,二条,松手吧。”柳一条拍拍手,对柳二条说道。

柳二条凑到柳一条的近前,道:“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刚才给牛灌下的东西是什么啊?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大蒜的味道?”

“呵呵,这头牛得了肠辟之症,刚才我跟爹是在给它医治。嗯,这些都是杂学,你无须知晓太多。对了,你在私塾怎么样,外来的先生是不是比本地的先生要好呢?”不想让柳二条在治牛这件事上纠缠,柳一条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到了柳二条的身上。

“唉!”柳二条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这小屁孩儿怎么还学会叹气了?”柳一条心中好笑。不过身为人家的大哥,他也不想看着柳二条这么愁眉苦脸。他拍着柳二条的肩膀道:“怎么了,这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在学,哦,在私塾遇到什么困难了?没关系,跟大哥说说,大哥帮你解决。”

柳二条摇了摇头道:“你帮不了我的,大哥,除非你会对对子。”

柳一条会对对子吗?很显然,他不会。因为以前的他根本没上过一天私塾。一识字,怎么会对联?

但是现在的柳一条是绝对会的。

对联是由诗体发展而来,而柳一条脑中的诗词又何止千首。

柳一条轻松笑道:“那你说说看嘛,一人智短,三人智长,说不定大哥我还真能对出来呢?”

“是这样吗?”柳二条的眼中闪出一丝希翼,他眼中的大哥一向都是无所不能的,根本没想过,一个不识字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对子。柳二条道:“哥,你听好了,先生给我们出的上联是:独角尖尖,四面八方六角。”

“独角尖尖,四面八方六角。嗯,这是一个比物联,相当于一个物体外形的说明书,角尖,中空,六角,嗯,说得应该是一六角凉亭。”柳一条蹲在地上,用一段捡来的枯枝画了一个简略的六角形。看了半天沉思道:“这下联也应该以一物对之,但是这一物什用什么好呢?有些难度,现在的老师真是,怎么能给一小学生出这么难的作业?”

听了柳一条的自言自语,柳二条的眼中有了一丝亮色,拽着柳一条的胳膊大声叫道:“哥,你真是神了,当时先生就是坐在一六角亭下伸手指着亭中一角出的此联。大哥可日已有了下联了?”

柳一条摆摆手道:“下联,哪有那么快,你哥又不是神仙。就是神仙对对儿他也要讲究情景结合,没有相应的情景,对出的对联...,等等,你刚才说你们先生出上联的时候是用手,指着亭角说的?”

“啊!”柳二条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会不会是一个提示呢?嗯,有可能。”柳一条沉思道:“如果以手对,那应该是什么呢?单手,嗯,独对单,不搭配,那双手呢?”柳一条伸出双手,喃喃道:“双手十指,四长六短。如果我对两拳握握,五指三长两短合不合拍?嗯,不行,念起来不是很顺口,还得再改改,怎么改呢?”

“嗯,有了!”柳一条从地上站起来,道:“二条,咱们可以给他对:两拳拱拱,五指二短三长!如何?可工整?”

“独角尖尖,四面八方六角;两拳拱拱,五指二短三长。哥,你太有才了!我崇拜你!”柳二条激动地从嘴里蹦出了一句后世的经典台词,当然这都是柳一条平时没事教给他的。

柳一条道:“一种文字游戏而已。好了,既然对出来了,就不要再多想了,咱们去吃饭吧。”

“嗯!”柳二条使劲地点了点头,屁颠屁颠地跟着柳一条进了堂屋。那里,柳贺氏早已把饭菜准备停当。

柳贺氏见他们进来,对他们说道:“门口有温水,你们兄弟俩快去洗洗。看你们的手都脏成什么样子了。真是的,大冷天的你们有什么事不能在屋里说,还非要蹲外面。”

“别罗嗦了,一点小事情说得没完没了的,还不赶紧给他们盛饭去!”老柳在一旁发话。不过语气有点冲,吹鼻子瞪眼的。差点将一旁的小惠给吓哭了。

“你没事吼什么吼,看把孩子给吓的。我知道你今天心里不痛快,几年的积蓄换来了一头病牛,但那也愿不得旁人啊,谁让你自己贪小便宜的。再说,一条不是说能治吗?你还火什么火?有本事你找那个王帅斗去,前几天他将一条打成那样也没见你对人家吼一声。”柳贺氏不甘示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数落起柳老实来。

“你个败家的婆娘!你以为我不想多发点钱买一头好牛么?!你以为那天我不想冲上去为一条报仇么?!我都想!!但是我能吗?钱花光了家里怎么办,我冲上去了你们怎么办?”

“哥,爹娘又吵起来了,你进去劝劝吧,他们都听你的。”柳二条推了推柳一条,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又?”柳一条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家里也不是很和谐啊。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柳一条道:“二条,你去开门看看是谁来了,我先进去把爹娘劝住。”

“嗯!”柳二条点头跑出。

柳一条则踏步进了屋里。柳老实和柳贺氏见他进来就全都没有了声音。

柳一条走到柳贺氏的跟前,接过她怀里想哭又不敢哭的柳小惠,对老柳夫妇说道:“爹,娘,你们都别再吵了,为了一点小事情,不值得。不就是五贯银钱吗,过几天就能再挣回来。再说大过年的,吵来吵去也不吉利。诺,这是我今天卖菜的钱,除了十文税钱,还有九十八文,有了这些钱,能过个好年了。”

“还有,那个王帅...”柳一条话没说完,就听到柳二条在门外欢喜的叫声。

“杨叔!你怎么来了?!”



第08章 杨叔来访

“杨老哥!”柳老实闻声迎了出去,柳一条跟在他的后面,杨伯方曾出面救过柳一条,怎么说也算是他们老柳家的恩人,不能怠慢。

柳贺氏则抱着柳小惠进了内屋。唐朝时的民风虽然开放,但是女眷还是不被允许见外客的。

“快,快,快进屋。刚好我们刚要用晚饭,杨老哥如果不嫌弃就在这用点吧。”柳老实热情地把杨伯方让到了屋里,冲柳一条喝道:“一条,快去给你杨叔添双碗筷!”

“呵呵,那如此,杨某就叨扰了。”杨伯方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柳老实的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柳一条去为他准备碗筷。

柳老实斟上一杯酒,递给杨伯方道:“杨老哥,来,咱哥俩先喝一杯。谢谢你上次为一条出头,不然这小子可能连活都活不了了。”

杨伯方接过酒杯道:“柳老弟,那些都是举手之劳,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再说一条这孩子,有出息,我喜欢。其实上次即使我不出面,他自己也会把事情解决的。反而我的出现好像还防碍了一条。”

想起中午发生在集市的事情,杨伯方心中颇有些感慨。

以柳一条今日的作风,那王帅怎么会斗得过他。上次挨打,说不定也只是柳一条演得一出戏而已。

“杨叔言重了,”柳一条拿着碗筷进了堂屋,走到杨伯方的身前,道:“杨叔两次援手之德一条是不敢忘记的。来,杨叔,我敬你一杯。”

杨伯方摇了摇头,轻轻地把柳一条敬上来的酒推到了一旁,道:“你这杯酒叔不能喝。一来是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二来是即使帮上了一点那也是应该的。我今天这个时候来主要就是想看看你是否平安回来,顺便确认一下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现在看来,那是假不了了。”

“这,”柳老实担心地问道:“杨老哥,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是不是一条又在外面闯祸了?”

柳一条一阵气苦,为什么当家长的总是会这么想?

杨伯方道:“一拳打倒王帅,伤其肺部三处经脉。一纸告倒王魁,致其被罢官养老。柳老弟,你说这算不算是祸事?”

“真的?!大哥!你好棒!我崇拜你!”柳二条这小屁孩儿不合适宜地插嘴,惹得柳一条冲他直翻白眼儿。

“闭嘴!你在这捣什么乱!到里间去!”把柳二条喝出去,柳老实面色凝重地向柳一条问道:“一条,你杨叔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打了王帅,告了王魁?”

柳一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复。

“你!一条,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这才几天,你怎么又闯这么大的祸事?!”柳老实大声喝道。“我说过,王家势大,咱惹不起!你现在不但打了王帅,还告了王魁,他们能放过咱们吗?完了,依王魁的性子,他就是杀了你也不会甘休啊?”

“爹!”柳一条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做了,就会把事情全担下来,你不用担心会连累到你!大不了我把这条命陪上就是。”

柳一条火了,有这么当爹的吗?人都言父子情深,但是看看柳老实现在的样子,让人失望到了骨子里!

柳一条不禁想起了公堂上无情欧打王帅的王魁。或许他们是同一种人吧?

“一条,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他这样也是担心你嘛!”杨伯方也站了起来,拉着柳一条将他按到坐上,道:“再说你爹说得也没错,王魁是不会放过你的。或许你以为把王帅送进大牢,再把王魁告倒,之后就会安然无事。这要是一般人确会如此。但是王魁,他可不同一般啊,你知道他当捕头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柳一条摇了摇头,他一直觉得柳老实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但是现在听杨伯方讲,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地痞!三原县为祸最凶的地痞!”杨伯方道:“手下有大小兄弟一百余众,都是为祸一方的穷凶极恶之辈,这样的人你惹得起吗?”

“呃?!”柳一条不大不小地惊了一下。

老大,小弟,地痞,这不是黑社会吗?唐朝时的黑社会。

“那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当上三原县的总捕头?一方是贼,一方是官,这也太玩笑了吧?”

杨伯方解释道:“那是上任县丞想出的妙方,以夷制夷。命王魁为捕头,约束其手下。如此三原县才平静了十几年。这些也只有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这次虽然不知王大人为何会借你之手免去王魁的官职。但是就凭你出手打伤了王帅,王魁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杨伯方如此说,柳一条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王志洪为官多年,又是进士出身,他做事是不会这么鲁莽。没有后招,他不会拿他治下百姓的安宁开玩笑的。

“杨叔,你不用担心,王魁已是昨日黄花,翻不起多大风浪的。”柳一条自信地笑道。“他要是聪明的话或许还能逍遥几天,要是他不识好歹敢来找我的麻烦,那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一天之中杨伯方已经两次见到柳一条这样自信的笑容了。第一次是他打王帅告王魁,那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一条,你怎么...”

“杨叔,这事你先别问,时候一到你自然会知晓。”柳一条开口止住杨伯方的问话,有些事情现在说了也没用,还不如不说。“不过如果我是王魁,我现在会找个地儿乖乖窝起来。报仇这种事儿哪是那么容易的。”

“哦?”杨伯方点了点头,从柳一条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味道。

柳一条拿起酒壶斟上一杯,端到柳老实跟前,道:“爹,刚才是我错怪你了,孩儿在此给您赔罪,请爹原谅!”

知错就要改,在自己亲爹面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柳老实接过酒,一口灌了个底朝天,道:“这事不怪你,是爹没跟你说明白。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不知道,不怪你。回头我让你娘给你收拾一下,今夜你就出去躲躲吧。”

柳一条道:“爹,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吗,王魁现在已经不足为惧。他这几天要是不来找我麻烦还就罢了,他要是真敢来,我保他有来无回!”

柳一条的话让老柳怔了怔,他这才注意到儿子的不同,跟以前的莽撞相比,现在的柳一条身上似乎多了一层让人安心的稳重。

就像他说能为牛医治肠辟时的样子,让人不自觉地就会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第09章 牛,是要穿鼻子的

柳老实第二天起得很晚,醒的时候太阳已经上了第四杆,马上就到了正午。

他揉着因宿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走出卧室的时候,正看到柳一条抱着一捆干草走向牛篷,就抬步跟了上来。

耕牛可是他们家的宝贝疙瘩,先不说它的作用,光买它时花费的银子就让他心疼了半天,五两银子啊,如果真死了那些银子不就打了水漂了?

“爹,你醒啦。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没有什么不舒服吧?”柳一条见柳老实出来,就放慢脚步,跟柳老实走了个并齐。

“嗯,没有什么,就是昨夜喝多了点,头还有点沉。过一会就会没事了。哦,对了,你杨叔昨天是怎么走的,他好像也喝了不少。你没把他留下吗?”

柳一条笑道:“爹,杨叔的酒量可比你大多了,两壶酒下肚之后他还跟没事人一样。最后看你醉倒了,他跟我聊了会天就自己回去了。”

柳老实道:“这也是,你杨叔以前是个跑江湖的,又有武艺在身,我喝不过他也算正常。只是那么晚了还让他回去,有失礼数。”

“什么?”柳一条自动将后一句话滤掉,颇有兴趣地向柳老实问道:“杨叔以前是跑江湖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啊?他以前很厉害吗?”

“厉不厉害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当年王魁最凶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地去招惹他。不然上次王帅怎么会那么轻易地饶过你,还肯赔出一两银子来?那都是看着你杨叔的面子给的。”

怪不得那些捕头会对他一个小老百姓那么客气,合着这个杨伯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他怎么会这么关心咱们家的事呢?先是救过我,昨天还特地跑来提醒我要提防王魁。貌似他跟咱家不是亲戚吧?”

“那是祖上的一些关系,你一个小孩子家就不要知晓太多了。”柳老实敷衍道。“咱家的牛怎么样了,好了一些没有?开春以后我还指望着出力呢。”

柳一条自得地笑道:“已经好了八成,到了正午再给它灌一次蒜汁就无碍了。”

“真的?这么快就好了?!”

老柳显然是没料到柳一条的蒜汁会这么有效。以前得肠辟的牛要么是拖拖拉拉地闹个半年,要么是拉拉拖拖地死掉,还没听说过有那头牛能在一夜之间就痊愈的。

“不信您就去看看,它现在已经是能吃能睡了,我拿的这些干草就是喂它吃的。”

柳一条扬了扬手中的干草。怎么说他也是国内着名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治一头普通拉稀的病牛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

柳老实加快脚步,一头扎在小牛的屁股上,双眼紧紧地盯着小牛的臀部,那里比之昨晚已经干燥了许多。

柳一条把干草丢到小牛的旁边,任由它低头去咀嚼,吞咽。

在没有现代食料的情况下,冬天里,这种长叶型的干草是牛、羊这一类家畜最好的食物。

“吃吧,吃吧,多吃点,再过一个月就能下地帮忙了。”柳老实乐得嘴合不拢,看着小牛一个劲的傻笑,五贯钱能买一头实实在在的耕牛,他又觉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爹,趁现在些空档,咱们是不能先把牛鼻子给它穿上。不然再过些时日,等它再长大些就不好穿了。”柳一条看着吃得正欢的的小牛,在一旁提议道。

“穿牛鼻子?怎么穿?”老柳很是疑惑,怎么才几天的功夫,他都听不明白他儿子的话了?

柳一条也愣了,怎么唐朝还没有穿牛鼻子这个方法吗?那他们是怎么用牛耕地的,就靠牛脖子上的那根缰绳?

“爹,牵牛不是要牵牛鼻子吗?怎么你以前没见过有人穿牛鼻子吗?”

“什么牵牛子?大白天的你怎么说起了糊话,牛鼻子就那么点的地方怎么牵?你这不是玩笑么?”柳老实开始怀疑他的儿子是不是被王帅给打傻了,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起了这种让人捧腹的糊话?

柳一条笑了笑,没有是吗?那就让他从我这里开始吧。

他走到小牛的牛头前,抚摸着小牛的耳朵,朗声对老柳说道:“爹,牛,是要穿鼻子的!”

看柳一条说得一本正经,老柳倒是不敢再无视,毕竟人小柳同志刚刚还给它治好了一头病牛。他这样说也许自有他的道理,尽管这个道理他老柳看得并不是很明白。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穿,怎么穿?”

“爹,你以前用别人家牛耕地的时候会不会觉得那些牛用起来不是很顺手?比如它指东走西,指南走北,时不时还会往后退两步,力气小一点的人根本赶不动它?再比如它看到绿色的东西就想吃,有时连庄稼都会啃上两口?”

柳一条没有回答老柳的问话,而是接二连三地道出了这个时代人们赶牛时所遇到的问题。

老柳听得直点头,嗯嗯啊啊地答应着,柳一条的这些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全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那你就穿牛鼻子吧!有了它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柳一条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卖狗皮膏药的。“穿了牛鼻子,你想让它走哪它就走哪,一点不带怠慢的,也不用太大的劲道,甚至连小惠这样的小孩子都能轻易地控制它。”

老柳听得身心激动,全身的血压都跑到了脸上。

“真的?!”

“真的!!”

“那就穿吧!!”

“爹!你们要穿什么啊?”

这时,柳二条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跟了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儒生。看样子像是他们私塾里的先生。

柳二条将儒生带到老柳跟小柳的跟前,恭敬地为他介绍道:“黄先生,这两位就是家严和我的兄长。昨天您出那副上联的下联就是出自我兄长之手。”



第10章 唐朝老师的家访

“爹,大哥,这位是从长安来的先生,黄翌黄先生。”柳二条介绍道。

“先生来了,快,快,先生快请到屋里坐!”柳老实热情招呼,虽然他不识字,但是他对这些个文人却有一种很盲目的钦佩,尤其是私塾里的先生,他更是尊敬得不得了。现在有先生来到家里,他自然是分外地热情。甚至连他的宝贝牛都给忘到了一边。

“先生好。”相对于柳老实,柳一条的表现则有些淡然,他只是冲黄翌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地问候一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看着柳老实笑得如菊花般的脸,心中万分不解,一次普通的家访而已,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殷勤么?

黄翌捋着下颌本就不长的胡须,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笑着问道:“你就是那个‘两拳拱拱,五指二短三长’的柳一条?”

“正是晚生,想来黄先生就是那个‘独角尖尖,四面八方六角’的长安先生了。失敬了,黄先生请屋里坐。”柳一条开口,目光却忍不住剜了一旁的柳二条一眼,帮他做作业的事怎么能让老师知道,这不是没事找抽型的么。

现在好了,人老师找上门来了,可该怎么应付才好?

“不急,不急,”黄翌没有挪动脚步,轻轻地摆了摆手道:“在进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一问,不知可否方便?”

“来了!”柳一条又剜了柳二条一眼,恭声道:“先生请直言,一条定当言无不尽。”

“你可曾上过私塾?”

不是问作业的事?柳一条看了看黄翌还是很温和的脸,道:“未曾。”

“那你可识字?”

“识得一些。”

这时,柳老实在一旁插话道:“一条,在先生面前可不能扯谎,你没上过一天私塾,怎么又有识字之说?”

“爹,”柳一条对老柳说道:“私塾并非是学得知识的唯一途径,没读过私塾并不表示我就不能识字。就像你也未曾上过私塾,也未曾学过术算之学,那你的珠算之术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这个,”老柳说不出话来,他的珠算之术是老老柳教的,他也确是没进过私塾。

但是柳一条的字是谁教的?他们老柳家除了二条好像就没有人再识字了。但是二条总共才读了三年,每天都要上课,哪有时间再去教一条?

“柳老丈,学习的途径有千万,并非只有私塾一途,你就不要再追究了。”黄翌开口劝住还待再说的老柳,再一次开口向柳一条问道:“柳小哥,‘两拳拱拱,五指二短三长’确实是出自你之手?不是由旁人代笔?”

这是什么话?咱是那种乱抄别人作业的人吗?柳一条心中不忿,忍不住又剜了柳二条一眼,要不是这个小屁孩儿,他柳一条怎会遭老黄如此怀疑。

柳二条连着被人剜了三眼,心中不住地打着冷战。他还不知在哪里惹到了大哥,在他的想法里,有先生专程到家里来看大哥,大哥应该很高兴才对。

“黄先生,这副下联确是我大哥所对。昨晚他想出些对时我就在旁边。”柳二条出面作证,省却了柳一条的不少口水。

黄翌不知是不信还是怎的,摇头轻笑,道:“如此柳小哥的才智真是让黄某叹服。可巧,我这里还有一副上联,是三年前偶得,一直苦于没有下阕,不知柳小哥可有兴趣对上一对?”

“好啊,好啊,先请出上联,我大哥一定能对出下联的。”柳二条在一旁倒是答应得爽快。惹得柳一条又剜了他一眼。

黄翌的话他可是听了个明白,什么三年前偶得,什么苦无下阕,还不是拿来试探他的。

柳一条能答上,则证明他有真才实学,柳二条所言非虚。答不上,则证明他前面有抄袭之嫌,那个对子是剽窃他人。

文贼这个名头可不好听。

“先生请出联吧。不管能否对出,一条愿尽力一试。”柳一条静静地说道。

“好!年轻人就是有朝气。”黄翌大笑道:“柳小哥你听好了,我的上联是:每闻善事心先喜。”

“呃?”柳一条诧异地看了黄翌一眼,他怎么会出如此简单的上联,莫不是他真的在试控我?

还是这个黄翌本身就是个草包?

“黄先生,我已经有了下联。”柳一条淡然道:“我的下联是:得见奇书手自抄。黄先生以为如何?”

“每闻善事心先喜,得见奇书手自抄。”黄翌把上下联轻呤了一番,笑道:“妙,合情合贴,对仗工整,柳小哥确是不凡。”

“先生过誉了。只是一些奇文技巧而已。”柳一条开始谦虚起来。在他心里已将黄翌归结到了草包的行列。

“柳小哥过谦了,似你这等才情,埋没于乡野之间着实可惜。不知你可愿入我门下,学习治国处事之道。我可保你有一个好前程。”

黄翌动了收徒的心思,可惜,柳一条并没有再上学的打算。

柳一条婉言道:“谢先生抬爱。一条志在乡野之间,并无入主庙堂之念,怕是要辜负先生的一番美意了。”

“呃?”这次轮到黄翌诧异了,显然他并没料到会遭拒绝。

这个时代的人,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入仕为官是每个文人武士的梦想,黄翌想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柳一条这样的怪胎。也猜不透这是否是柳一条的真实心意。

“大哥,黄先生很少收徒的,这可是个好机会。”柳二条拽着柳一条的衣袖,小声地说道。

柳一条白了柳二条一眼,假装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笑着对还没想通的黄翌说道:“黄先难得来一躺,晚生也正好有事相询。前些时日,晚生也得了一联,可是苦于见识浅薄,思路狭隘,一直想不出合适的下联,望先生能够教我。”

“哦?”黄翌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刚考完人家,人家就又考回来了。他说道道:“柳小哥请讲。”

柳一条道:“黄先生听好了,晚生的上联是:上元不见月,点几盏灯为乾坤生色。”



第11章 唐伯虎的学生

“上元不见月,点几盏灯为乾坤生色。”

柳一条出此联可谓是存心难为黄翌。

这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一副名联,鲜有人能够对出。他不认为黄翌这个乡村先生能在短时间内想到下联。

“这个,”黄翌沉吟着,柳一条的这副上联从字面上看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有一时,一景,一物,不复杂,略夸张,但是要想给它对上一副合情合景而又不输气势的下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请先生教我。”柳一条再一次紧逼。

“地动未闻声,踏两脚地替万物除尘。柳小哥以为如何?”关键时刻黄翌还是想到了一联。

“上元不见月,点几盏灯为乾坤生色;地动未闻声,踏两脚地替万物除尘。”

柳二条高声将上、下联连着念了一遍,道:“对仗工整,气势相当,先生高明!”

黄翌微笑抚须,尽显潇洒风度。其实他在心里也暗抹了一把冷汗,要不是刚才老柳家的小牛碰巧打了个响鼻让他想到可以以声做答,他老黄今天可能就要丢人了。

“先生大才,谢先生为一条解惑。”柳一条恭恭敬敬地冲黄翌施了一礼,对于有真才实学的老师柳一条还是很尊重的。“门外天寒,先生请里屋歇息。”

“嗯,柳老丈请了,柳小哥请了。”黄翌拱了拱手,率先走在了前面。

柳二条跟在柳一条的后面,小声地对柳一条说道:“大哥,你的那副上联是怎么想到的?连先生都得想上半天,不过你真的是想不出下联吗?”

柳一条扭头看了柳二条一眼,没想到这个小屁孩儿倒是看得明白。

他小声地回答道:“下联我当然有,你听好了,我的下联是:惊蛰未闻雷,击数声鼓代天地宣威。”

“上元不见月,点几盏灯为乾坤生色;惊蛰未闻雷,击数声鼓代天地宣威。”柳二条冲柳一条伸了个大姆指,赞道:“大哥,你对的比先生还要好。我崇拜你!”

柳一条轻轻笑了笑。他看到黄翌前进的脚步极不自然地顿了顿,想是他也听到了柳二条的吟颂。

“黄先生快请坐!”柳老实殷切地招呼,“二条,快去把里屋的炉火拿出来,给黄先生烤烤。再让你娘多准备几个小菜,中午先生要在这多饮几杯。”

“无须如此,”黄翌连连摆手道:“柳老丈无须如此,我在这稍坐片刻就要回去了。私塾里还有几位先生在等我,耽搁不得的。”

柳老实失望道:“如此啊,先生的事是大事,我老柳也不好阻拦,先生自便就好,自便就好。”

柳一条道:“不知先生此来所为何事,可是二条在私塾里惹了什么祸端?”

说话时柳一条狠狠地剜了柳二条一眼。

“这倒没有,二条生性聪惠乖巧,深得私塾各位先生的喜爱,又怎么会招惹什么事端。”黄翌为柳二条辩解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见一下柳小哥,柳小哥能对出‘两拳拱拱,五指二短三长’这样的佳句,我当然要来拜会一番。”

“先生谬赞了,一条只是一农夫耳,种地耕田才是我当为的行当,当不得先生大赞。”嘴上这么说,柳一条心里却是很得意的。没上过学又能对对子的农业,千百年来恐怕也就他这么一个了。

“柳小哥过谦了。”黄翌道:“黄某今天算是来对了,不然我岂不是要错过‘上元不见月,点几盏灯为乾坤生色’这样的气势如虹的妙联。”

“先生能在片刻之间想出下联才真是让人钦佩。‘地动未闻声,踏两脚地替万物除尘。’先生真是好胸襟,好气度!”

两个开始无耻地相互吹捧起来。

不过一个农夫,一个教书先生在一起相互吹捧,探讨文学,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观了。

过了一会,黄翌看了看天色,以还有要事为由起身告辞而去。

柳家三父子则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外。

待黄翌走远,柳老实伙同柳二条将柳一条逼到一个墙角,严声逼问道:“一条,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什么时候能识文断字的?对联的技巧是谁教你的?还有你是怎么会给牛看病的?”

从黄翌来的那一刻起柳一条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是给老柳他们一个交待的时候了。

“我以前曾拜过一个老师。”不得已,柳一条只得虚构出一个莫须有的老师来。“我会的这些东西都是他老人家教导的。”

“是哪一位先生?他现在还收徒不收?”柳二条两眼冒着绿光,急切地问道。

柳一条道:“我的恩师姓唐,名寅,字伯虎,姑苏趋里人氏。已经仙逝三年了。你要是想拜师恐怕得到地下去找他老人家了。”

“唐伯虎?没听过。不过他能教出大哥这样的学生,想来定是位大儒。可惜我无缘拜会了。”柳二条一脸叹息。

“是啊,唐先生博学多识,见识远博,我也只跟他学了两年而已。”柳一条也是一脸叹息。

柳老实道:“有先生肯收你为徒,教你学识,是好事,你怎么不告知家里有知晓?”

“这都是唐先生的吩咐,他不想让人知道我是他的学生,说是我,我太过愚笨,说出去会失了他风流才子的名头。他丢不起那人。”柳一条无限委屈地说道。

“呃?!”

老柳与柳二条纷纷愣住,他们没料到会问出这样一个结果。

难怪柳一条不愿让人知道他识字的事情,原来里面还有这般缘故。

高人啊,高人行事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柳一条的老师唐伯虎无疑就是一个高人。

看到柳一条苦恼的样子,老柳开口劝道:“一条啊,不是你太笨,是唐先生要求太高了。你这样要是也算愚笨的话那二条不就是傻瓜一样了吗?”



第12章 牛吼

“既然唐先生这么在乎自己的名声,那他怎么还会教你兽医这种偏颇小道?”柳二条毕竟是读过两天私塾的人,脑袋比老柳要灵活许多,心中也一些当代读书人心中的尊卑观念。

万般皆下品,为有读书高。

这个时代,兽医是一个很卑贱的职业,他的地位比正经的农夫还要低下。

“那是因为祝之山,一个很有名的兽医,他跟唐先生是同乡,曾用这种方法救过唐先生最喜爱的宠物青牛。当然这些都是唐先生与我闲聊时谈到的。”柳一条随口就又拉出了一个祝之山。

“那你说的穿牛鼻子是不是也是那个兽医说的方子?”柳老实很是意动。他才不管什么地位低不低下,谁能给他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谁就是好人。

祝之山无疑就是老柳心目中的好人。

柳一条故做高深地点了点头,道:“牛鼻子是牛全身最为脆弱的地方,也是牛的痛感神经最为集中的地方,祝兽医曾说过,只要控制了牛鼻子,你就控制了整头牛。”

高人啊,说出的话都那么让人琢磨不透。

老柳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丁被柳一条略带后现代化的言语忽悠得晕晕呼呼的。

“那咱也穿了吧,能治好肠辟之症的兽医,我相信!”老柳终于下定了决心。

柳一条道:“那好,我现在就去准备,估计下午就能穿好。”

鼻环,铁条,炉子,开水,白酒,棉布,几样简单的东西构成了柳一条手术的全部工具。这是现代一些农村里普选用的土方子,烧红的铁条,高度的白酒,没有麻醉剂,也没有消炎药,方法虽有些不人道,但是也没有听说过有牛被穿死的先例。

柳一条把早准备好的木棍递给柳老实,道:“爹,打把,照着牛的脑袋,把它打晕了就成。”

“这,一条,你确定要打?这一棍下去要是打死了怎么办,那可是要吃官司的。”柳老实拿着木棍不敢下手,平时宝贝牛都来不及,谁敢打它啊?

“是啊,大哥,故意伤害耕牛是要进监牢的。”柳二条也在一旁插言。

柳一条这才想起,这个时代里,牛的命比人还要金贵,杀牛的罪过一点也不比杀的小,难怪老柳刚才的脸色一直都那么难看。

如此,柳一条又伸手把木棍给要回来,把柳老实和柳二条推到一边,道:“还是我来好了,一棍而已,只要不打后脑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柳一条没有老柳他们的心理负担,从小吃着牛肉长大的人,哪还能怕了牛了?

站在小牛犊的身后,照着牛耳下方三寸处,柳一条牟足了劲一棒子抡下去。干净利落,小牛吱都没吱一声就倒了下去。

冲老柳他们作了个安心的手势,柳一条把铁条放到了炉火上。同时向老柳他们吩咐道:“二条,你把布垫到牛头的下面,然后再用酒给它的鼻子洗了。爹,一会你按着牛的脑袋,它中途就是醒了也不能让它动弹。知道吗?”

“哎!哎!”老柳跟柳二条不停地点着头,答应着。

柳一条夹起被烧得通红的铁条,蹲在牛头前,向老柳说道:“爹,你按住了,我可要穿啦!”

柳老实骑在牛的脖子上,两膝紧紧紧抵着牛的脑袋,冲柳一条点头道:“穿吧!”

火红的铁条插进牛鼻那处脆弱的软骨时,一阵激鼻的白烟冒起。小牛的身体也因剧烈的疼痛而不停地抽搐起来,不过有柳老实在一旁按着,对柳一条的行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二条,倒酒!”

铁条顺利地穿透牛鼻骨的时候,柳一条吩咐柳二条倒酒消毒。

因为是烧红的铁条,手术的过程中并没有太多的血流出。用酒水冲洗一下就洗了个干净。

柳一条把铁条抽出,一个直径两毫米大小的孔洞出现在了牛鼻上。

示意柳老实下来,道:“爹,你把鼻环从那个孔里穿上,打死就成了。等过两天牛的伤口好一些我再给它做个绳套,过完年它就能下地了。”

见没出太多血,且牛还活着,柳老实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他拍着牛的脑袋道:“那就好,那就好。”

柳一条把东西收拾完,小牛也正好醒过来。

“哞!!!”

一声巨吼,整个村子都听得见,震得老柳家的房顶都差点掉下来。

柳贺氏也被吼声惊了出来,抱着刚被吓醒的柳小惠看着在牛篷里兀自打转哀鸣的小牛,不知所措。

柳一条老远地就看见黄衫正领着一群差役急急地往这里赶,心中诧异,这才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他们怎么就来了?唐朝官府的办事效率一向都是这么高的么?记得昨天打王帅的时候也是这样,人刚打完,黄衫就到了,是谁给他们提供的情报?

“娘,你先带小惠进屋里去,小孩子见不得这个的。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柳一条把柳贺氏支进屋里,整暇以待黄衫的到来。

这时柳二条也注意到了黄衫他们,他紧张地对老柳道:“爹,你看,衙门里来人了,像是冲着咱们家来的,不是来抓咱们的吧?”

“啊!”柳老实也是一惊,对衙门里的官差,他们都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他将目光移向了一条,想听听柳一条的意见。

柳一条面色不变,比起昨天的事,这些都是小场面。他冲柳二条呶呶嘴,道:“二条也进去吧,这里有我和爹就行了。”

“可是...”

柳二条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柳老实给打断,“还可是什么,听你大哥的,到屋里去!”

老柳的口气有些严厉,连眉毛都竖了起来。柳二条这才低着脑袋回到了屋里。



第13章 二到县衙前

老柳家的院子是由一米左右长的枯木枝围拢起来的,根本遮挡不住视线,所以无论是外面的人看里面,还是里面的人看外面,都是一眼望穿,没有什么秘密。

当黄衫带着手下走到柳家的大门前时,柳一条也随着柳老实一起迎了上去。

黄衫刚刚从副位扶正,红光满面的,好似心情不错。

柳一条冲他拱手见礼道:“黄捕头,这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到我们家门前啦?快请进!”

黄衫冲柳一条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带着他的人在老柳家的牛篷前转了转,指着还中嚎叫的小牛道:“柳一条,你挺能整事啊,昨天刚打完人,今天又折腾起耕牛来了?怎么,跟我走一趟吧!”

“大人!大人!这牛是我打的,牛鼻子是我穿的,不管孩子的事,要抓就抓我吧!别抓孩子啊!”柳老实把柳一条护在身后,急声急气地对黄衫说道。

“你就是柳老实?柳一条他爹?”黄衫上下打量了老柳一番,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不过,这也没用,有人看见柳一条用木棒把牛打死了,他现在必须得跟我到县衙里走一趟。王大人还在等着审他呢。”

“啊,大人!我们的牛没死啊,你看,它还活着那!它没死!你不能抓我儿子啊!”老柳的心情有些激动,他开始后悔刚才没有亲自动手打牛。

“爹,”柳一条出声止住老柳,道:“我跟他们去一趟,很快就能回来,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柳一条平静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功效,让人一听就会不自觉地相信他,依靠他。柳老实因为他的话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柳一条道:“一条,伤害耕牛可是重罪,弄不好是要做牢的,你要是跟他们去了,真的还能回来吗?”

柳一条自信一笑,道:“爹,你们只管放心好了,用不了多久,晚上我还要回来吃晚饭呢。”

听了他的话,黄衫奇怪地看了柳一条一眼,当差这么多年,他还没有见过像柳一条这么自信的人。昨天抓他的时候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言语。结果人不但重伤了一个税官而无罪,还借此扳倒了一个正捕头王魁。虽然这里面有着一个又一个不为人道的巧合,但是能把这些看不见的巧合串联到一起,也不能说不是一种能耐。

柳一条的微笑又让柳老实的心里安稳了不少,老柳道:“真的?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好了,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爹,这种事去两个跟去一个都是一样的,你还是留在家里好了,家里还有娘跟小惠呢。你要是也去了,他们会更担心的。”

“这...”

“好了,好了,你们爷俩别在这墨墨迹迹的了,王大人严令只抓柳一条一人,你们想去两个我们兄弟还不伺侯呢。”黄衫对身后的手下差役吩咐道:“你们两个把柳一条锁上!把牛来带上!”

柳一条笑呵呵地把头伸过去,任由衙役们用铁链将他套上。他对黄衫说道:“黄捕头,那咱们就快走吧,一会我还要回来吃晚饭那。”

面对衙门里的铁链还能这么谈笑的恐怕也就柳一条一人了,黄衫的心底不由生起一丝钦佩。他冲柳一条拱拱手道:“如此,兄弟就得罪了!”说完冲拉着铁链的衙役大声道:“带走!”

十几斤重的铁链压在身上,柳一条还是没事人一样,轻轻松松地跟着黄衫他们出了大门。让一班衙役看着暗赞不已,不愧是一拳将王帅打个半死的主,有把子力气。

老柳在后边看着心急,但是却毫无办法。想到昨天来家里喝酒的杨伯方,心想他也许会有些办法,遂向家里交待了两句,后脚跟着也出了门,直奔三原县城的杨伯方家。

“黄捕头!”柳一条看四处无人,就开口叫住了一直走在前面的黄衫,道:“黄大捕头,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是不是该把这条链子给去掉了?带着他走路兄弟的腿可是都要断了。”

黄衫止住脚步,转身时已是笑容满面,冲手下挥挥手示意他们将铁链取下,大笑道:“柳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我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柳一条揉揉酸疼的脖子,活动一下手脚,笑道:“黄总捕头能亲自来,不就是一个最大的破绽吗?一般像这种小案,总捕头会亲自来提人吗?”

“啊?”黄衫一愣,遂又明白过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柳兄弟真是心思缜密,黄某佩服!”

对黄衫的夸赞,柳一条不语。待黄衫笑完,他又接着说道:“黄捕头能亲来,且又这么迅速,怕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家这头小黄牛吧?”

黄衫眉头一挑,看着柳一条道:“柳兄弟真是惠人,这次黄某特地赶来除了是因为这头小牛外,还有就是来向你道谢谢的。柳兄弟能一举赶走王魁,成黄某多年夙愿。黄某在此谢过了!”

“哦?”柳一条道:“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黄捕头此是为王魁而来,看来是我多想了。”

“嗯?”黄衫的眉毛又是一挑,看柳一条的眼神又加重了几分,他说道:“柳兄弟为何会如此讲,莫不成那王魁有来找你的麻烦?”

柳一条淡淡地道:“麻烦倒是没有,王魁现在没那个胆。不过,我原以为我们家小黄牛这件事是王魁举报的,现在看来,可能是我想错了。咱们大唐百姓的觉悟还是挺高的。还是皇上他老人家英明啊。”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黄衫被柳一条天马行空的言语忽悠得有些找不着北。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听出来了,这个柳一条看出了他此来的目的。他开口敷衍道:“是啊,是啊,皇上他老人家英明神武,确实很让人景仰啊!”

“是啊,听说王大人就是被皇上派下来体验民情,历练为官之道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招回去委以重任。”柳一条好似点拨地对黄衫轻说道。

“嗯?!”黄衫眼前一亮,遂向柳一条深深施了一礼,道:“柳兄弟今日之恩,黄某记住了!”

柳一条避身让开,道:“黄捕头说笑了,一条何是曾有恩惠于你。咱们还是快走吧,王大人这会怕是要等急了。”

黄衫见柳一条如此,也不再强求,有些东西放在心里就好。他冲柳一条拱手道:“柳兄弟先请!”



第14章 做饵

李世民是一个很好的管理者,任人惟才,只要有才能就不会被埋没。

王志洪无疑就是一个人才。年青有为,又是进士出身,这样的人李世民是不会让他长久地呆在三原这种小县的。

所以王志洪洽注定会前程似锦,谁要是能在这个时候傍上他,日后也必定会跟着飞黄腾达。

黄衫对柳一条很恭敬,在他的心中,柳一条已经踏入了高人的行列,属于那种隐于暇市的智者。

回到县衙,王志洪并没有立即开堂提审柳一条,而是命黄衫悄悄地把他请到了后堂王志洪的住处。

对于柳一条,王志洪还是很看重的,先不说他打王帅那一拳的威力,但但他敢拳打税官,控告王魁就已经很让人令眼相看。

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小伙。王志洪看着眼前略显拘谨的柳一条,心中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他已看出柳一条在打王帅之前就已猜到他王某人要除去王魁的决心。不然像柳一条这样聪明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患险的。

“柳一条,知道为什么要带你到这里来吗?”王志洪开口道。

柳一条躬了下腰,装傻道:“小民知道,是为了我们家那头小黄牛。小民的做法有些欠妥,过于鲁莽,让大人费心了。”

王志洪见柳一条给他装傻,面色不变地说道:“按我大唐例律,无故残害耕牛致死或致其丧失耕作能力者,杖八十,监禁三年至五年不等。你说你这个情况我应该判你个几年呢?”

“大人,我们家的小黄并无大碍,只是鼻子上多了个孔而已,并不会影响开春后的劳作。大人明断!”

“哦?”王志洪意外地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黄衫。不是说把牛给打死了吗?怎么现在又活了?

黄衫会意,上前恭声解释道:“大人,柳一条家的耕牛我已命人将它带回,现在正在衙前,看上去并无大碍。”

黄衫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在偏坦柳一条,对此王志洪并没感到多大的意外,毕竟是柳一条间接地把他推上了总捕头的位置。不过令王志满感到不解的是黄衫今天的态度怎么会如此的恭敬?是因为柳一条吗?

王志洪又把目光移到了这个看上去不是很高大的年轻人身上,道:“牛虽然没有死,但是你打牛这件事总是个事实吧?伤害耕牛这条罪名也不小啊!”

“大人,您有什么话您直接跟我说就得了,您这样我的小心肝怕是受不了这个刺激。”柳一条开始苦笑,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老百姓。

王志洪笑了,他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缓缓地道:“那好,咱们都把话挑明了,我可以不追究你故意伤害耕牛的罪过,而你则需要帮我把王魁他们一伙人给铲除了。你觉得这样如何?”

柳一条的脸更苦了,像王魁这种有勇有谋又心狠手辣的恶人,如果没有必要他还真不想招惹。

柳一条道:“王大人,捉拿罪犯,保一方百姓安宁是您这位父母官的职责,您手中有钱有兵想拿一个已经过气的老流氓头子还不容易吗?那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您为什么非要把我这个小老百姓拖下水呢?我家里面可还是上有父母双亲,下有幼小弟妹啊!”

“你以为王魁仅仅只是一个过了气的流氓头子这么简单?”王志洪紧紧地盯着柳一条道:“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氓头子,你认为我会容忍他到今天?”

“他是刘鹏的外甥!”黄衫见柳一条面带疑惑,就开口对他说道:“刘鹏是太子的幕僚,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老人儿。”

窝囊太子李承乾?柳一条愣了愣,怎么把这尊大神给扯出来了?难怪王魁能在三原县逍遥跋扈这么多年,合着是朝中有人儿啊。

柳一条打眼扫了王志洪一眼,略似询问地道:“现在那个刘鹏,倒了?”

王志洪微微地点了点头,轻道:“他已经失去了太子的宠信,只是太子念旧情,并没有削去他的官职。”

“那你们不担心什么?最大的威胁已经没有了,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一个借口!”王志洪站起身,道:“我们需要一个合理,合法,又足够致王魁于死地的借口。而这个借口,只有你能给。”

“明白了,”柳一条接过王志洪的话头,道:“你想让我做饵,利用王魁对我的仇恨引他出来投网。是不是?”

王志洪满意地点了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很省事。

“但是王魁会上当吗?他是一个很明势的人,也很会把握时机,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什么时候可为。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

对于王魁,柳一条的认识很深刻。忍心把儿子往死里打的人,很可怕。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我现在只是想征求下你的意见,你可愿意冒这个风险?”王志洪好似很把握。

“你该不是...?!”柳一条忽然有一种很可怕的想法,能够让王魁失去理志,不顾一切来找他的方法恐怕只有还在大牢里的王帅了。

王志洪点头,道:“王帅为恶这么多年,也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看柳一条面色不对,王志洪又接着说道:“你放心,大唐是一个讲法治的社会,我不会对王帅真的做些什么的,我只需要对外放出一点风声。”

柳一条道:“我并没有担心他,他就是真的死了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这样的人早一点死是百姓的福分。我担心的是如果王魁真的找来,我和我家人的安全怎么办?王魁可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这几天黄捕头和县里的衙役一直都在你们家附近,你们的安全自有他们负责。”王志洪道:“黄捕头是一个高手,有他在,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很安全。”



第15章 全都抓起来

“我不会拿我家人的生命来冒险。”柳一条摇摇头,态度很坚决。来到这个时代虽然不久,但是柳一条在心里面已经把老柳家的所有人都当做了亲人。

对于亲人,他向来都是很关心的。

“不过,大人您可借这次打伤耕牛的案子把我的家人全都抓起来,安置到县衙的牢房里。这样即使真的要与王魁撕破脸皮,我也不用太过担心。”

柳一条随即又说出了一个让王志洪与黄衫都很意外的主意。

从刚才王志洪的言谈中,柳一条已经看出,今天不管他同不同意,王志洪都会把王帅重伤不治的消息散布出去。柳一条甚至能想像到王魁在得知儿子身亡的消息后会变得多么疯狂。

“我做饵,把我的家人全都抓到牢房里!你们负责他们的安全。不然,你们要是贸然行动的话,我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让王魁不敢出来。”柳一条挺直腰杆,语气很坚定,脸色肃然。此时的柳一条身上散发着一种凛然的气势,让人产生一种不得不相信他的感觉。

王志洪并没有被吓到,为官这么多年他已经练就成了一副临危不惊的表面功夫。但是他也没有为柳一条这种类似威胁的言语而冒火,他反而很欣赏,觉得这样的柳一条是一个有血性的人。

而且能在片刻之间想出关押自己家人这种出人意料却又十分合理的方法,柳一条是个人才。

王志洪微微点了点头,道:“柳一条,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个人才,如果你有功名在身的话,我一定会向皇上举荐你。”

王志洪的这番话柳一条直接当屁给放了,空头支票谁不会开?

他低声谦虚道:“王大人过誉了,一条只是一农夫耳,所求只谓良田,温饱,并无入仕为官的念头。倒是我家二弟还有一些才干,如果王大人有心,还望能提点他一二。”

“柳二条?”王志洪眯眼想了一会,道:“我倒是有些印象,说是文章写得不错,有些才气。要是稍加培养倒也能造福一方。这样吧,待王魁这件事了了,我便收他做我的门生,你看如何?”

柳一条愣了愣,他没料到王志洪会出这么大的酬码。王魁真的那么有价值吗?竟能让一个进士出身的官员收一个农夫的儿子做门生。

“那我就替我们家二条谢过王大人了。”柳一条向王志洪施了一礼,不管如何,柳二条能够拜在王志洪这种潜力股门下,以后入仕也会相对容易一些。

“嗯,”王志洪冲黄衫吩咐道:“黄捕头,你就按柳一条所说,带些差役去把柳老实一家带回来吧。记得给他们安排一个干净点的牢房,好生伺侯着,别让他们在牢里受了什么委屈。”

“是,大人!”黄衫应声退下,临到门口的时候暗中向柳一条伸出了一个姆指。

几句话的功夫就能给自家兄弟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大树,黄衫打从心底里佩服。

“谢王大人,小民一定会全力配合捉拿王魁。”柳一条这时给了王志洪一个保障。

“嗯,现在你说说吧,把你的家人都抓来,你又如何将王魁引出来?”

“大人,伤牛的是我爹,您派人去抓我爹,我娘和二条不允,遂与黄捕头他们纠缠一气,结果黄捕头一气之下就把他们全抓了起来。而我呢,查出是冤枉的,就被放了出来。出来后,我为了救爹娘和弟妹,就开始四处奔走,求亲戚,问朋友,希望能救出家人。但是结果却一无所获。”

看王志洪在点头,柳一条就接着说道:“而这时,县衙里传出了王帅重伤不治,一命乌呼的消息。而他致死的原因就是我在他胸前打的那一拳。”

“王魁虽然心性艰忍,但是他一定受不了儿子早逝的打击。他一定会想法为他的儿子报仇。但是以他小心谨慎的个性,他必不会亲自出手。”

“不管他派谁,用什么方法,我们都要把他活捉,严刑逼供,最后不管来人承不承认,都要把一切的罪名归结到王魁的头上。明正言顺地把王魁捉拿归案,抄其家,审其仆,收罗更多的罪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大人,您看这样是否可行?”

柳一条说完看着王志洪,询问他的意见。

王志洪听完半天没有言语,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一条啊,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人才,你不去当官,真是可惜了。”

柳一条淡淡地笑了笑道:“大人,我本无意害人,但是我也不想有人害我。危险还是让他消逝在萌芽里比较好。”

王志洪向他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不用解释了,这些我都了解。事情就按你所说的办。你先到前门偏房候着吧,等黄捕头回来你自行离去就好了。一天以后我会让人把王帅身亡的消息散布出去,你好自为之。”

“谢在人挂怀,小民先告退了。”柳一条施了一礼,退出房门。

出门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弱弱的太阳已经走到了西边,这一天就快过去了。柳一条算算日子,来到这里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他也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这个身份。

人嘛,无论生活在哪个时代,总是要活着。

他柳一条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他由现代回到了古代。

柳一条长吸了一口气,心下开始盘算着以后的生活。养家糊口,给家人一个好的归宿,给自己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空间。这些都不容易,必须得好好思量才行。

“柳兄弟!柳兄弟!你可以回去了!柳老爹他们已经都安排好了。”黄衫走了进来,叫醒还在发呆的柳一条。

柳一条起身见礼,道:“有劳黄捕头了,我爹娘他们一切都还安好吧?”

黄衫道:“这个请柳兄弟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柳老爹他们受委屈的。倒是柳兄弟你要小心,王魁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自会省得,黄捕头请放心。一条先告退了。”柳一条冲黄衫拱了拱手。

“柳兄弟慢走!”黄衫站在偏房门口,目送柳一条慢慢地离去。



第16章 以身犯险(1)

柳一条刚出了县衙大门,就碰到闻讯赶来的杨伯方。

几个时辰前柳老实到杨伯方家征求杨伯方的意见时,杨伯方对柳一条的状况还很乐观。他不相信柳一条会做无把握之事,就好言将老柳给劝了回去。

可谁曾想这才多大一会的功夫,老柳他们一家就都被抓了起来,杨伯方感觉不对,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见柳一条安然无事,杨伯方脸上露出了笑意,他对柳一条道:“一条贤侄,你无事就好,刚刚听闻柳家人被抓的消息,老叔我可是心急如焚。柳老弟他们呢,怎么不见,是不是已经安然回家了?”

“杨叔!”柳一条弯身见礼,愁眉苦脸道:“我爹娘他们都还在大牢里呢,小侄现在正在想法救他们出来。”

“什么?!”杨伯方不解道:“你能出来,为何你爹他们还要再受牢狱之苦?王县丞素来明理,不失为一个好官,他怎会为了一头轻伤的耕牛,就无故捉拿妇儒?不行,我得去跟他说道说道!”

看杨伯方说话时的语气,柳一条心中动了动,在一旁轻问道:“杨叔认识王大人?”

“倒也有些交情,我跟他爹是旧识。算得上是他的长辈。”杨伯方有些含糊地说道:“这事你就交给我吧,我去为你爹他们说说情,说不定今天就能给放出来。”

“那就有劳杨叔了。”柳一条躬身道谢。

患难方见真情,这个杨伯方几次解危难于柳一条,不管他目的为何,柳一条都很感激。

只是柳一条到现在还不知道杨伯方的真实身分。

老柳说杨伯方以前是个跑江湖的。柳一条打心底里面不相信。现在更是如此,一个跑江湖的能跟官宦子弟这么娴熟?开口就要教训一个县丞,没有深厚交情的人谁敢这么做?

再有,王志洪的家世柳一条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祖上是前朝将军,父亲是又是当朝不小的一个大员。这样的朝中贵族、望族怎么会放下身段去结交一个江湖上的草莽人士?

柳一条想跟上看个究竟,却被杨伯方以私交不便外人跟随为由给打发了出来。这更加深了柳一条心中的疑惑。不过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在热心帮他,他也不想再过多地追究。这是人家的隐私,搁在现代,探人隐私可是一种极不道德的违法行为。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四有’青年,尊重个人隐私这点道德操首柳一条还是具备的。

看杨伯方进去,柳一条也转身回家去了。杨伯方此去的结果是注定的,王志洪是不会现在放人。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件事里面的隐情告诉杨伯方。

家里的门都没有关,屋里院里都空荡荡的。

没有柳贺氏的招呼,没有柳小惠的吵闹,柳一条也忽然间觉得不适应起来。

还好这只是在做一场戏,他们过两天就能回来,不然柳一条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才好。家里面要有家人,有家人们的声音才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家啊。

柳一条随便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就倒头睡了,今晚王志洪就会把王帅身亡的消息散布出来,明天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他要有足够的精神和体力才行。

“一条!一条!你醒醒,该吃早饭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柳一条唤醒,温柔地对他说道:“一条,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和豆浆,快起来吃吧。不然一会就凉了。”

“敏敏?!”

柳一条猛然从床上坐起,扬眉四盼,但是他口中的那敏敏却毫无踪影。

“唉!又是一场空梦。”柳一条叹了口气,遂起身嗽口洗脸。

自从来到唐朝,他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前世的女友,不知道她在那个世界是不是一切都好。

啃了两个昨晚吃剩下的馒头,柳一条开始在院中练起了拳术。

柳一条练的拳术是截拳道,师承李小龙先生。当然不是亲传,柳一条出生那段李先生已经仙逝多年。他的武术技巧都是从李小龙先生遗留下来的部分电影,录象和书籍中一点一点汲取来的。不精湛,但也小有成就。

截拳道,是李小龙先生以咏春拳为基础,吸收融合了世界上其它各种拳术特点而创立出的一种全方位自由搏击术。是一种纯粹以实战为目的格斗技击术。

高度的自由性和本能性决定了截拳道在近身格斗中的无上威力。这也是柳一条当初为何会选择截拳道的原因。自由,本能,灵活,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

“哟!”

“喝!”

“哒!哒!哒!”

随着一阵很有韵律的哟喝声,柳一条的身形完全展开。

东打一拳,西踢一脚,完全没有章法。但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一个特性,快!以最短的时间完成最简单的动作。不求美观,只要实效。

柳一条一套动作打完,轻松地笑了笑,比起昨天,他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他现在的这个身体已完全适应了截拳道的发力方式。

擦完汗水,换了身衣服,柳一条就开始去走亲串友,寻求帮助。虽然明知是在做戏,但是也得做足了才会有人相信。不然让王魁看出了什么破绽以后再想抓他就难了。柳一条可不想有什么暗在的危险威胁到家人的安全。

其实这次就算王志洪不来找他,他以后也会抽个时间把王魁这个威胁给清除了的。要知道,想清除一个威胁,并不只有杀人这一种方法。栽赃,诬陷,意外,刺激,催眠,等等等等有很多种方法可用。只是跟王志洪合作最为省事而已。

老柳家人口单薄,柳贺氏是孤儿,柳老实就哥一个,并没有多少亲戚,所以柳一条总共也没有几户人家好去。要走的多是一些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表亲。有好些个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第17章 以身犯险(2)

柳三吾,柳一条的表外舅叔公,是老柳家唯一一个有些地位的偏亲。他是一个地主,家有良田百亩,在三原县也算是小有名望。但是柳一条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柳老实跟这个柳三吾不是很对付。

其中的恩怨柳一条也不清楚,反正自从柳一条那短命的祖父过世后,老柳家便停止了与柳三吾家的一切来往。柳三吾也乐得没有穷亲戚上门,也没再往老柳家来过。两家的关系就这么搁置在了那里。

但是今天,老柳家蒙难,最有可能帮得上忙的亲戚也只有这个柳三吾了。

所以,柳一条登门了。

柳一条今天的穿着很寒酸,土黄色的长衫,刚盖信膝盖的下摆,屁股上还有两块巴掌大小的花补丁。典型的一个穷苦人家的打扮。

原以为这样的衣着在柳三吾的家门前会吃闭门羹,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很出乎柳一条的意料。柳府上的管家很热情,几近献媚地把柳一条迎到了柳府的正厅。柳三吾坐在那里微笑以待。

跟柳一条想像中的肥胖老爷不一样,柳三吾竟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瘦小老头。深色的浓眉,满是褶子的脸,和半白的山羊胡子。不得不说,这个柳三吾长得很有特点。

柳一条走上前两步,向柳三吾弯身施礼道:“见过叔公,一条给您请安了!”

柳三吾点头示意,道:“你就是柳老实的大小子?这才几年的功夫都长这么大了?随便坐吧,咱们都是同一个祖宗的人,到这里你也不必太过拘束。”

“谢谢叔公,如此一条就簪越了。”柳一条又施了一礼,遂在柳三吾的下首位坐了下来。

柳三吾点了点头,示意下人端上茶水,对柳一条道:“这是刚从巴蜀那边运来的青城茶,你尝尝如何?”

柳一条颔首谢过,伸手端起桌几上的青瓷茶碗,放到鼻前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入肺腑。柳一条在心中给这种茶叶做了评价,香气一般,成色也只在中下之间。虽为青城茶,但却与青城雪芽相去甚远。

当然,过门为客,这些实话是不能说的。而且看柳三吾也是一爱茶之人,更不能用这些话来打击他。

用嘴唇轻抿了一口,柳一条开口夸赞道:“清新,自然,贫苦中蕴含着淡淡的甘甜,好茶!”

柳三吾眼前一亮,脸上也笑出了一朵花,道:“从你这几句话中,可听出你也是爱茶人,不比家的那几个小崽子,只知牛饮,暴殄天物。这些茶我还有些许,回去时你带上一些吧。”

柳一条闻言,站起身恭声道:“谢叔公厚爱,只是一条此次前来并非为这些茶叶,而是有要事相求。我爹...”

柳三吾伸手阻住柳一条的言语,道:“你爹娘的事情我已知晓,也知道你此来的目的。你放心,你爹虽然与我有些不睦,但我们两家毕竟还是血缘之亲,族人受难,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昨天晚上我就已派人去府衙打通了关系,在牢房里他们暂时不会受什么委屈。至于官司,已有人去上下打点,想来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出来的。你不必太过忧心。”

意外,柳一条很意外。他没有想到一个十几年没有来往的偏房表亲会如此热心地帮助他。这要搁到现代,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柳一条在心中不由地感叹,啊!古代人的心肠就是好!

“多谢叔公援手,如此大恩,一条必铭记于心,日后定有所报!”一躬到地,柳一条的神情显得很真诚。

“不必如此,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我两家都是柳姓之人,分属同族,不忍见你们受牢狱之苦,并非为图你的报答。”柳三吾示意柳一条坐下,道:“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在这陪我老头子喝几杯茶吧。现在像你这样懂茶,爱茶的年轻人不多。”

柳三吾起身走到柳一条的身边,提起茶壶在另一个空杯里又倒了一杯,递给柳一条道:“你现在再品一品,这茶的味道是否与刚才有所不同?”

柳一条赶紧双手接过,仰而灌入肚中,闭目回味了一番这才说道:“入口苦,入腹香,口味浓郁,齿有萦香,这茶确是与刚才不同,多了一分厚重,少了一分浮躁。”

柳三吾抚须大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果然精于茶道。”遂自顾自地解释道:“第一杯茶茶叶尚未完全展开,故倒出的茶水只有茶香,而无茶味。你能喝出一分甘甜来,那是因为泡茶用的水品为甘泉。”

“第二杯方为青城茶的精华,你能一口道出它的口感与特点,足见你对此道的研究颇为深刻。可惜呀,这么好的一位茶友,只能陪我喝这么一次了。”

柳三吾说到最后开始大声感叹,看柳一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柳一条面色不变,静静地坐在那里,端起茶壶又再另外一个空杯倒上一杯,放在鼻前轻闻了闻,道:“是啊,这可能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一起品茶了。真是很遗憾呢,舅叔公大人。”

“柳一条!”柳三吾眼中冷光闪现,阴恻恻地说道:“喝了我两杯断肠散,你竟还有这般闲情逸致,真是让人佩服。就是不知道等一会药力发作时你是否还有这番悠闲?”

柳一条好笑地看向柳三吾,眼光里露出的全是怜悯,他缓缓地道:“我爹以前曾跟我说过,柳三吾此人最为势利,且又吝啬异常。他会为了一个铜板而痛打自已的儿子,也会为了半张烙饼而绝了自家的亲戚。试想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热情地招待一个已经断了亲的穷亲戚,还会为他泡上一壶一贯银钱一两的青城茶?”

“可是你还是喝了?不是吗?”柳三吾并没有被柳一条的话吓到。他依旧和言悦色地道:“事后诸葛谁都会做,但是这样是救不了你的。今天你必定要死在这里。”

“是吗?”柳一条又端起茶杯,再一次把杯中的茶水仰头灌下,道:“要是我死不了呢?”



第18章 告以段落(1)

“我的头当成凳子削给你!”柳三吾的语气还是很坚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断肠散的药性。你,活不过一刻。”

柳一条没有跟他争辩,顺着他的话问道:“既然我已是必死之人,那你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不用否认,我知道你不是柳三吾。”

“告诉你也无防,”‘柳三吾’背护双手,摆了一个自以为很拉风的造型傲然道:“老夫就是江湖人称‘圣手毒医’的秦无暇!”

“‘圣手毒医’?还真没有听说过,有些俗。不过你的名字倒是有些意味,可惜放在了一个老头儿身上,有些糟蹋了。”柳一条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点评起秦无暇的外号与名讳来。没有一点要死之人的觉悟。

秦无暇被柳一条说得老脸羞红,显然他对自己这个名号很是忌讳,不愿让人提及。他阴恻恻地对柳一条说道:“娃娃,以前说过这种话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进了地府,而你,也快了。”

柳一条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既然你对这个心里面有阴影,那我不再提就是了。咱说点别的,比如你把我那位吝啬的老外舅叔公弄哪里去了,不会也已经进了地府了吧?”

秦无暇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道:“一堆肥肉而已,杀了他只会浪费我的毒药,我不屑为之。他们一家现在全都在后院的地窖里,一时三刻的也死不了。”

柳一条站起身,依旧是笑容满面地道:“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柳三吾为人虽然吝啬,但正如你先前所说,他毕竟是我柳氏宗族的人,我们的体内流淌着同一个祖宗的血液,我不希望他们一家因为我的缘故而无辜蒙难。”

“不过,”柳一条的语气一变,渐渐敛住了脸上的笑容,“现在主人不在,我这个外亲少不得就要替主人留客了。秦先生,今天你就留下来吧!”

此时秦无暇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现在距柳一条喝第一杯茶水已过了一刻有余,可柳一条却还能站在这里侃侃而谈。秦无暇后退两步,紧盯着柳一条道:“怎么你,竟会无事?!”

柳一条闻言,特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道:“如你所见,我到现在还是完好无损。你那断肠散之毒对我无效。”

“这不可能!”秦无暇摇着头,坚持道:“只要喝了壶中的茶水,就是一头健牛也穿肠烂肚而死,你不可能会没事的!”

“呵呵,”柳一条向前逼进两步,道:“秦先生,人要学会面对现实,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看事情要比我们这些年青人更透彻一些才对。”

“你没有喝那些茶水?”秦无暇不确定地问道,不过马上他又将这种说法给打消掉,“这不可能,你一个连茶叶都很少见到的小娃娃,不可能已经达到了闻茶香而知茶味的境界。”

“可是我现在确实无事,你又当如何解释?”柳一条不觉间又上前一步。慢慢地抬起左手,缓缓地对秦无暇说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明明喝了壶中的茶水,但却了无中毒的症状。呵呵,其实这一点也不难,所有的秘密全都在我的这条衣袖里。”

秦无暇一生痴迷于毒术,自然想知道他毒不倒柳一条真正原因。所以他便不由自主地伸着头向柳一条宽大的棉袍内袖看去。

入眼的是一团可以浸出水的麻布。

秦无暇恍然,柳一条真的没有喝,他竟真的能够闻香得味!

秦无暇猛然抬起头,指着柳一条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再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柳一条一记左手勾拳直击在了他的右耳下际。头脑一阵轰明,他便晕了过去。

柳一条蹲下身,扒开秦无暇的嘴巴,在里面仔细找了一通。结果除了一口黄斑斑的牙齿外,别的什么也没有找着。柳一条不禁哑然发笑,暗道自己真是电视看多了,现实中哪有人会真的愿意把毒药藏在嘴里?

又仔细在秦无暇的身上摸了一遍,终于在他的袖口和靴筒的内壁分别搜到了两包白色的粉末状药物。估计就是秦无暇口中所说的断肠散。

柳一条小心地将它们揣在怀里,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哈哈哈,柳兄弟,你的手脚可真够快的。我的人刚到,你就已经把他给抓住了。”黄衫这时从门外走来,他身后的差役上前将秦无暇绑起。

其实黄衫一直都跟在柳一条的身后,柳一条前脚刚踏进柳府的大门,黄衫后脚就领着人跟了进来。只是他们在门外远远地看着柳一条与秦无暇一直有说有笑地谈茶论道,并无任何异状。便一直按兵未动。

直到看到柳一条忽然出手将秦无暇击倒,黄衫才知道不对,遂带人闯了进来。

柳一条冲黄衫拱拱手,官方的人向来都是做扫尾工作的,柳一条也并没想过要依靠他们,所以对于黄衫的晚到他并不怎么在意。对黄衫见了一礼,道:“黄衫头,这厮受人指使冒充家舅叔公,岂图以带毒的茶水谋害小人。幸而小人机警,并未让他奸计得逞,现已将他制服,有劳黄捕头将他同这些带毒的茶水一并带回,请王大人为小人主持公道。查出想要谋害小人的真正原凶。”

“柳兄弟放心,王大人虽是副职,但却英明爱民,断案如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黄衫也一本正经地说道:“还请柳兄弟跟黄某一同回去,做为县衙里的捕头,在未找到真凶以前,我们有义务保护柳兄弟的人身安全。”

“嗯,那就有劳黄捕头了。”柳一条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请黄捕头派几位差役大哥先去把我舅叔公他们救出来。他们现在还被关在后院的地窖里,久了怕会有危险。”

黄衫点头道:“嗯,这些事自有人会做,咱们现在还是赶快赶回府衙为上。王大人和伯方兄怕是都等得有些急了。”

“哦?杨叔也在?难道王大人已将今日之事告知于他?”柳一条很惊讶,这种事怎么能告知一个局外人,王大人和杨伯方的关系已经密切到可以公私不分地步了吗?



第19章 告以段落(2)

柳一条跟着黄衫一起回到县衙时,杨伯方正在与王志洪在同桌对弈。下得是让柳一条见着就犯晕的黑白子。

杨伯方见柳一条进来,颇感意外,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柳一条道:“一条,你怎么来了?我昨天不是说过你暂时不用来的吗?”

“呃?”这回反让柳一条意外起来。感情直到现在杨伯方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了王志洪一眼,没想到这厮的嘴巴把得还挺严实。

王志洪见柳一条与黄衫一同回来,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知道事情成了。他一直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见柳一条向他看来,他轻轻地冲他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柳一条会意,躬对杨伯方说道:“杨叔,昨夜我回到家中,越想心中越是放不下,我爹娘还有弟妹都在监牢里,不知道是饥是饱,是暖是凉,所以我赶早给他们带来了一些衣物和吃的,想请求王大人允许我进监探视。”

“哦,”杨伯方点了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王县丞也是一个闻名的孝子,想来该不会阻挠吧?”

杨伯方把目光移向王志洪,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善。大有一不同意就翻脸的趋势。

“当然,当然。”王志洪陪笑道:“大唐律法中并没有不允探监这一例,柳小哥有心来探视自己的父母,实属孝举,没有人会阻拦。”

说着又向黄衫吩咐道:“黄捕头,你带着这位柳小哥去大牢一趟吧,让他们一家人见个面,多聚一会儿。”

“谢王大人,那小民先告退了。”柳一条开口道谢,然后向王志洪和杨伯方齐齐施了一礼便随着黄衫出了门去。

出来后,柳一条向黄衫问道:“黄捕头,我父母他们在这里一切都还安好吧?经历了这种事情,他们一定都给吓坏了吧?”

黄衫轻笑道:“柳兄弟,你放心好了,现在县衙的牢房里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没有人会对柳老爹他们无礼的。”

“其实早在昨天下午把柳老爹他们带回来后,王大人就已经亲自跟柳老爹说明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并当场收下了柳二条做他的门生,还拿了几本书籍供二条研读。所以现在柳老爹他们除了很担心你外,一切都很安好。”

“哦?”柳一条心中一暖,暗赞这个王志洪办事倒还算周全。

“那王魁的事情王大人准备如何处理?黄捕头可否告知一二?”听到家人无事,柳一条又开始打听起王魁的事来。虽然先前的计策和道道都由他策划和执行,但是整件事情最后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王志洪的手里。他的决定直接影响着柳一条和他家人以后的安全问题,由不得他不关心。

黄衫别有深意地看了柳一条一眼,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身材和年龄都不甚高,大的年青人,无论是头脑见识,还是处事为人,都会显得这么与众不同,这么的,老辣,决断。

他对柳一条说道:“王大人的决定柳兄弟应该是最为清楚才对。昨天你不是已经跟王大的提过了吗?抓贼抓脏,捉奸捉双。现在我们已经抓到了贼脏,你说这贼还跑得了吗?”

“哦?”柳一条眼前一亮,欣喜道:“莫不成王魁已经落网了?”

黄衫欣然点头道:“在我们回来的同时,已经有人去了王魁的宅院。此刻王魁怕是已经与他的儿子一起在大狱里聚首了。”

“这么快?!”柳一条有些诧异,连审都没审就急着把人抓来,看来王志洪是真的打算把王魁污陷到底了。先抓人,然后再审再找证据,王志洪做的比柳一条先前的计策还要绝决。王魁要倒霉了。

黄衫神秘一笑,小声对柳一条解释道:“柳兄弟怕是还不太清楚,咱们三原县不知什么原因,县令一值已空缺了三年,县中主事一直由县丞代替。这次王魁的事情对王县丞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以前王魁有他的舅舅刘鹏撑腰,在三原作威作福,一点不把王县丞放在眼里还就罢了,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但是现在,刘鹏倒了,王魁的报应也就来了。”

“本来这些事情不会这么快发生,因为王县丞还没有万全的准备,轻易还不敢下手。但是你在菜场的那一拳把这一切都给提前了。”

“呵呵,运气而已。”柳一条呵呵傻笑。

黄衫看着柳一条,别有意味地说道:“运气有时也是一种能力,并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会那么好。至少王魁的运气就不是很好,这次他算是彻彻底底地栽了,再也无翻身之日了。”

柳一条接口道:“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王魁平时如果处事规矩,为善一方,凡事无不可对人言,也就不会有人想要对付他了。”

黄衫笑了笑,对柳一条的话不置可否。

两人一起来到大牢最里面的一处干净牢房,柳老实,柳贺氏,柳小惠还有柳二条此刻都坐在里面。柳老实夫妇在一旁聊天,柳小惠则缠着二条教她读书识字。

四人中柳小惠是最先看到柳一条的。这小妮子对柳一条的依赖不下于柳贺氏,所以她一看到柳一条,就高兴地大呼道:“大哥,大哥,小惠要抱!小惠要抱!”

“一条!”“大哥!”另外三人也闻声站起,一齐向柳一条望来,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爹!娘!二弟!小妹!”柳一条也高兴地称呼,进门就先将柳小惠抱起,对柳老实他们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柳老实点了点头,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柳贺氏则上前拉着柳一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待没有发现有一丝伤处才算是放下心来。拉着柳一条一同坐下,嘘寒问暖。

柳二条这时走上前来兴冲冲地向柳一条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已经将恶贼捉住了?嗯,看大哥的样子,一定是了。大哥你好厉害!我崇拜你!”

柳一条笑呵呵地拍拍了柳二条的头,看样子他已经成功地在柳二条的心中竖立起了一个无敌大哥的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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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求医

王志洪办事很麻利,在把王魁捉回的当天下午就给他盖上了贪赃枉法,谋害良民,故意伤人,杀人等等一系的罪名。并以最快的速度让王魁认罪,再把这些罪名上报于刑部,最后王魁得了一个没收所有家财,斩立决的罪名。王帅也落了一个发配千里,终生为奴的下场。不过以王帅现在的身子骨,柳一条料定他走不了百里就会被活活累死在路上。

至于老柳家一家人,王志洪则做了一个看起来很给杨伯方面子的决定,一局棋下完,他就爽快地让杨伯方把老柳他们全都领了回去。只是回来的路上柳一条注意到,杨伯方好似很不高兴,像是看出了他与王志洪之间的猫腻。

杨伯方一言不发地在前面急走,老柳一家则牵着小牛在后面有说有笑地慢跟。柳一条觉着不对,就紧走两步,凑到杨伯方的跟前,笑着道:“杨叔,这次多亏了您在王大人面前周旋,不然我爹他们怕还要再多做几天才能出来。一会我去买些酒菜,打上几斤好酒,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可好?”

“是啊,杨老哥,这次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好好谢谢你才是。今天中午就到我那里去吧,咱们不醉不归。”柳老实这时也凑了上来。虽然他心里面也很清楚杨伯方在这件事里面并没有多大的功劳,但是人家能在你受难的时候站出来,尽心尽力在帮你,救你,仅凭这一点那就是一份天大的恩情。

杨伯方微微摇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酒席就算了吧。毕竟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王县丞肯放你们出来决不仅仅是给我面子这么简单。这里面怕还是一条出力最多。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你们一家能够安然无事我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也就放心了。”

“杨叔...”柳一条心中一暖,轻叫了一声。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杨伯方就是属于那种肯在你有难处时伸手的人。

杨伯方止住脚步,一摆手道:“好了,一条,什么也不用说了。每个人都有他的苦楚与难处,你不便说我也不会勉强,更不会怪你。现在离你们家还有一段路程,我就不再相送了,你们快回去吧。咱们有机会再聚。”

柳老实还待挽留,柳一条抢先拦着他道:“那我们就此别过,杨叔先请回吧,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恩,”杨伯方点头应道:“你们慢走,我也该回去了。”

“一条,你怎么不留下你杨叔,关键时刻他肯出来帮助咱们柳家,咱们礼应好好答谢人家一番才是。”待杨伯方走远,柳老实开始报怨起柳一条来。

“爹!”柳一条正色道:“大恩不言谢,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出来,是要记在心里的。杨叔是一个性情中人,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话虽如此,可是,不请他喝一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两父子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自家的门前。意外地发现在他们家的大门外面,竟有两头瘦得干瘪耕牛等在那里。

“这是?”柳一条不明所以。不过老柳的脸却黑了下来,冷哼哼地向着那两头牛走去。

“柳老弟,呵呵...”这时一个长得很富态的中年人从两头牛的中间走了出来,尴尬地看着双眼冒火的柳老实,亲热地说道:“柳老弟,我来看你了。”

柳老实冷哼一声,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开着大门儿。

柳一条不明所以,不过当他看到他们家小牛拱向那两头瘦牛时,他也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厮就是卖给柳老实病牛的那个老夏夏得章。他的胆子倒是够大,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夏伯父是吧。”柳一条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又热情地上前招呼道:“我是柳家的长子,柳一条。我爹今天有些不高兴,您老别见怪。”

“呵呵,无碍的,无碍的。”老夏摆着他那胖呼呼的小白手,上下打量着柳一条道:“你就是一条贤侄啊,嗯嗯,玉树临风,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呵呵。”

不得不说,这个夏得章确实很会说话,两句话说得柳一条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这也难怪,他要是不能白活,老柳上次又怎么会着他的道,还心甘情愿地掏出几年的积蓄买一头病牛回来。

“夏伯父说笑了,”柳一条对夏得章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道:“夏伯父快里边请吧,有什么事咱们到屋里再说。”

“嗯,好,好,屋里谈,屋里谈。”说着夏得章笑呵呵地牵着他的两头瘦牛进了老柳家的院子里。把牛拴好,又跟着柳一条进了堂屋。

柳老实心中有气,没有出来见客。柳贺氏一进到家里就拉着柳二条和柳小惠进了内屋。现在整个堂屋只有夏得章与柳一条二人。

分宾主落坐后,柳一条就开口问道:“夏伯父是个忙人,这次怎有闲暇蔽临寒舍啊?”

“一条贤侄,”夏得章又复站起身来,道:“实不相瞒,老夏我今次前来,是为求医的。”

“求医?”柳一条眉毛一挑,诧异道:“夏伯父身体有恙应该到医馆去啊,我们家中一无郎中二无草药,怕是帮不上你吧。”

“帮得上,帮得上。”夏得章急忙道:“我此来并非为人求医,而是为我那一大一小两头耕牛求治。”

“哦?治牛啊,可是那肠辟之症?”柳一条明知故问道。

“对,对,对,就是肠辟之症。”夏得章道:“听闻一条贤侄有治疗牲畜肠辟的良方,正巧我那两头耕牛也得了肠辟之症,所以老夏这才厚颜前来求治。万望一条贤侄能够教我。”

柳一条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大方地说道:“夏伯父言重了,一个药方而已,告诉你也无妨。”

“真的?!”夏得章的脸上写满了欣喜。

不过柳一条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满腔的欣喜弥消得无影无踪。

柳一条道:“不过,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白治的疾病。我想夏伯父一定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不知夏伯父准备拿什么来换取我这个治病的良方呢?”



第21章 兽医柳一条

“这个,”夏得章低头思量着,“一贯如何?”

“一两?”柳一条乐了,道:“一贯银钱救活两头必死的耕牛,夏伯父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夏得章老脸一红,在这之前他为给耕牛看病已经花去不下八百文银钱,如果柳一条能一次给瞧好,一贯着实是低了一些。他又试着加价道:“那再加三百文,如何?”

柳一条哼了哼,没有言语,像是没听到夏得章的话一般。

不得已,夏得章还得往上加价。

“五百文?”

“八百文?”

“二贯!不能再多了,一条贤侄,二贯银钱足够平常人家花销四五载了,已经不少了。我前天卖给柳老弟的那头耕牛不也就才五贯吗?这都快半头牛的钱了。”

“呵呵,夏老伯说得有理,不过我要用的药钱也不便宜。您要是心疼银钱的话,大可以把这两头牛再卖出去,又没有谁强逼你非得在我这看病不是?”见夏得章还有脸再提卖给柳老实病牛的事,柳一条忍住出言刺激了他一下。

“这...”夏得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还能卖得出去,他还会等到现在吗?

“一条贤侄,你就给我交个实底吧,你说,要多少银子你才肯医治?”

“十贯!”柳一条不紧不慢地伸出一只手指,不客气地说道:“一文也不能少!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一定能够彻底根治。”

“你!你这样还不如去抢!”夏得章差点跳起来,脸上的肥肉抖了又抖,呼扇呼扇地煞是好看。他本想跺一跺脚就此拂袖而去,但最后还是又隐忍了下来。

十贯银钱虽多,但要是真能换回两头耕牛的小命,算下来还是值得的。要知道那两头耕牛在健康时至少可以卖到三十贯,要是死了可就什么也没了。夏得章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夏伯父,不行的话您就回去考虑一下,十贯银钱,根治两头患了肠辟的耕牛。考虑好了再来找我吧。”柳一条也不催促,痢疾这种病担搁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险,他相信夏得章不会考虑太久。

而且夏得章今天的到来让他有了一种想法。

那就是,兽医,在这个时代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如果把老柳培养成一个新时代兽医的话,会不会很有前途?

“好!不用考虑了,十两就十两!”关键时刻夏得章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柳一条赞赏地看了老夏一眼,虽然对他欺骗柳老实的行为还有些恼怒,但是他这个人做起事来还是很果断的。起身拿来纸笔,放到夏得章的面前,道:“那就请夏伯父在这里写个字句吧,先预付钱五贯,作为前期的药钱和定金,等治好之后再付清剩余的五贯。写好之后咱们各自签上自己的名字,一式两份,各自保存一张,作为日后违约的证据,不知夏伯父以为如何?”

“这样倒也合理,”夏得章点了点头,这种签约方式倒也新颖,且双方都有保障,不会怕另一方违约。

“有一点我要说明,”柳一条接着说道:“治病的药方乃是我家祖上所传,不便外泄,你的牛只能在我家中医治。最多三日,我便可还你两头健康的耕牛。”

“当然,如果夏伯父信不过小侄,还是早些另请高明的好。”

“贤侄多虑了,若是不信今天我也不会牵着牛来了。”夏得章快速地签好字,又把写好的合约和五贯银钱递给柳一条,道:“三日后我准时来牵牛。”

柳一条提笔签了字,笑道:“全作愉快!”

伸出右手,不过中途又给缩了回来,他忽然想这个时代好似还没有握手这个礼节。

果然,柳一条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夏得章奇怪的目光。不过老夏现在有求于人,并没有说些什么。收好合约之后就起身告辞了。他带来的那两头牛自然也就留在了老柳家。

“一条,这个老夏虽然可恶,但是你一下收他十贯银钱是不是太多了些?”柳老实这时从内厢走出来,质疑地看着柳一条。几头大蒜换十贯银钱,这是不是太黑了一些?

柳一条心中轻叹了一下,他这个老爹就是太过老实,都被人骗成这样了还闲心去为别人操心,难道他不知道对付恶人就要用恶人的方法吗?

“爹,十贯钱能够换取两头耕牛的生命,你说多是不多?”柳一条接着道:“那个夏得章不是傻子,他既然肯拿出这些钱,那就是说明我给的这个价格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并不多。”

“可是治病的成本总共也不到三个大钱,你一下收他十贯总是有些不对。”柳老实还是有些想不通。“咱们老柳家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可不能赚昧良心的钱啊。”

柳一条都快晕了,这种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到了柳老实的嘴里就成昧良心的事儿了?

“爹,这怎么能算是昧良心的钱呢?他掏钱,我治病,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不骗谁,也不抢谁,怎么能算昧良心呢?”

“说道昧良心,夏得章骗你买下他的病牛算不算是昧良心。如果不是我恰巧能治肠辟之症,咱家的那五贯钱早就打了水漂了,我还昧了良心了我?跟他相比,我高尚地都快成圣人了!”

柳一条有些冒火,声音也不觉地提高了许多。把内屋的柳贺氏也给惊了出来。

柳贺氏瞪了柳老实一眼,刚才他们父子俩的话她在里面也都听到了,她的心里面也憋了一些火气。

她走到柳一条的身边,没给柳老实什么好脸色。道:“这件事一条做得没有错,像夏得章这种人就是应该好好教训教训。收他十贯钱怎么了?就是收他二十贯,也不过分!”

“你想跟他讲良心,但是他跟你讲过良心吗?他要是讲良心的话,那头病牛也不会到咱们家里来了!一条这么做还不是想为你出一口气?你倒好,反而责怪起他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当初怎么不去找夏得章说理去?!”

“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插什么嘴!”柳老实被柳贺氏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开口喝了一声。

“哼!”柳贺氏扭头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又径直抱着柳小惠进了内屋。

“爹,”柳一条这时开口道:“我娘的话虽然激烈了一些,但是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对于夏得章这种人,我的做法并不过分。”

“柳老弟!在家吗?!哥哥我来看你了!”一个陌生的生音在门外响起。

柳一条注意到,老柳在听到这个声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心中觉得奇怪,他就起身迎了出去,只见又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子出现在他们家的大门前。



第22章 老柳的情敌

来人柳一条并不认识,不过从听他刚才的称呼及老柳头的反应来看,他是来找柳老实的。而且柳老实似乎并不是很欢迎他。

过门都是客,柳一条不敢怠慢,出了门就大声地招呼道:“几位稍等,我这就来。”

说着快步走出给客人开门。待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这个胖子竟是坐着马车来的。柳一条看了个仔细,虽然只是两匹劣等马,蹄和毛色都不怎么样,但是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有马可用就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一般人用不起马匹,更别说是马车了。

柳一条开门拱手道:“几位先生久等了,不知各位是...?”

“你就是一条贤侄吧?”为首的肥胖老者背负双手,面色和蔼地开口道:“老夫柳三吾,贤侄昨日上午还曾来过我的府上,应该还记得吧?”

“哎哟,原来是舅叔公!”柳一条这才恍然,弯身歉然道:“上次未曾与舅叔公一见,真是失礼了,舅叔公快快请进,我爹娘他们现都在屋里。”

“嗯,好,好。”柳三吾微笑点头,转身对身后的二人吩咐道:“你们把东西抬进来,就在外面侯着吧。”

“是,老爷!”两个下人恭敬地答应道。

“舅叔公,外面天寒,还是让他们到屋里坐吧。”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外面冷风吹得紧,人要是站到外面还不给冻出个好歹来?

“无碍的,一条贤侄不必理会他们。他们都习惯了。咱们还是快进屋去吧,这一路下来把我冻得可不轻。”柳三吾没有在意,自古以来,尊卑有别,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岂能乱了章法?说着他便拉着柳一条的手径直向堂屋走去。弄得柳一条心里老大不舒服。心道难怪老柳不喜欢这个柳三吾,像他这种自觉高人一等又极其自我的人,没有多少人会喜欢。

进了屋,看到柳老实坐在正堂,柳三吾就笑着走了过去,道:“丰凯老弟,十几年不见,你还是犹如往昔,神采如故啊!”

“丰凯?”柳一条将目光瞄向柳老实,这才是柳老实的大名吗?柳丰凯,很好的一个名字啊,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柳老实坐在那里动都没动,极不客气地扫了柳三吾一眼道:“你怎么来了?我们老柳家家穷舍陋,怕是招呼不了你这尊大佛,你还是请回吧!”

“丰凯兄弟这是哪里话,你们家虽然是穷了些,但是还没到招呼不起客人的地步吧。再说怎么说咱们两家也是亲戚,你怎能如此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柳三吾伸着头往内厢瞅了瞅,道:“怎么没见芳妹,她今天没在吗?”

“闭嘴!”柳老实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大声喝道:“阿芳早已是我柳家的人,与你再无瓜葛,以后请你称她柳夫人。若是再阿芳阿芳的叫莫怪我把你赶出去!”

“阿芳?难道是我娘?”柳一条看着老柳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只觉得一股陈年老醋的味道弥散开来,不用猜,这个柳三吾以前一定是老柳的情敌。

“舅叔公,您请上坐。”柳一条上前将还在站着的柳三吾让到柳老实旁边的正位上,然后就在下首位坐下。

柳三吾满意地看了柳一条一眼,对柳老实道:“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连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咱们是兄弟,我是你大哥,我会跟你抢媳妇儿吗?你自己说,阿芳嫁入你家这些年里,我可曾来骚扰过你们?”

“我这次来,除了是想看望一下你们老两口外,还有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答谢我的一条贤侄。昨日上午要不是有一条贤侄在,我们一家老小恐怕都要凶多吉少了。”

“哦?”柳老实看了柳一条一眼,道:“有这种事情?怎么没听一条提起过?”

“爹,王魁指使的那个杀手就是在舅叔公的府上捉到的。”柳一条小声地提醒,这些事情他没跟柳老实他们详细提过,一是怕他们担心,二是怕老柳心里不痛快,毕竟他不知道老柳跟柳三吾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

“哦,原来是这样。”老柳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有一个能干的儿子很涨脸,特别是昔日的情敌面前,更是让老柳心中升起无限虚荣。

“来人!把东西抬进来!”柳三吾见柳老实的面容有缓,就吩咐下人抬上礼物。“丰凯兄弟,年关将至,这些是我为你家采办的年货,东西不多,但是却代表着我的一片心意。算是一条贤侄救过我们一家的谢礼。”

柳三吾挥手示意,下人们将盖在礼盒上的红布撤开。

礼盒里装的是两匹上好的丝绸和一排看着耀眼的新钱。

很实在的东西,送礼直接送银钱,也只有柳三吾这种财大气粗的土财主才做得出这种事来。不过这也难保他不是在故意气柳老实。

“舅叔公客气了,咱们两家本就是亲戚,有难处时相互帮忙那是应该的。再说上次的事情也是因我而起,连累到舅叔公的家人已是罪过,怎还敢再收下如此重礼。”柳一条在柳老实开口之前抢先开口道:“心意我们领下,这些东西还是请舅叔公带回去吧。”

柳老实阴沉着脸道:“一条说得没错,东西你带回去,我们小户人家受不起。另外我们家的粮粗菜鄙,招待不起你的金口,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请回吧!一条,代我送客!”

说完,柳老实便起身进了里屋,留下一脸尴尬的柳三吾。

“丰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副臭脾气。我柳三吾虽然平时自大了一些,但是我何曾嫌弃过你家贫业小?每次不都是你自己在嫌弃自己?”柳三吾站起身,冲着里屋的小门大声道:“既然你不欢迎,我这就告辞,不过东西我留下,随你怎么处理,我柳三吾送出的东西哪还有再收回的道理!”

柳三吾转身要走,却被柳一条拦了下来,柳一条小声地赔礼道:“舅叔公,您老别见外,我爹他就这臭脾气。过两天就好了,您别放在心上。我在这给您赔礼了。不过这些东西还是请您带回去吧,不然依我爹的脾气,您走之后一定会给扔到街上。这可都是您的血汗钱,别给糟践了。”

“唉!算了,你爹的脾气我怎么会不了解,这些东西我就先带回去,日后有机会我再来谢过吧。”柳三吾叹了口气,吩咐下人把东西抬出。

之后拉着柳一条出了堂屋,看了下左右无人,就有些忸怩地小声向柳一条问道:“一条贤侄,那个,你,你娘,她还好吧?”



第23章 传染病

柳三吾最后的问话让柳一条流了一头的冷汗。

不得不说,虽已年近四十,但是还是可以用颇有姿色,面容娇好这种词来形容柳贺氏现在的长相。由此就可想像出在二十年前她是一个多么漂亮的美丽娇娘。也难怪柳三吾这老头直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

随便含糊了两句把柳三吾打发走,柳一条转身向牛篷走去。

他要把那两头病牛与他们家的小黄隔离开来,种种迹象表明,能让三头耕牛同时拉稀,极有可能是一种烈性传染性疾病,柳一条可不想让他们家小黄再拉一次。

牛鼻子上的红肿没有发炎的症状,肿块也消散了大半,穿好的小洞露了出来,估计再过两到三天就可以给它上套了。柳一条满意地笑了笑,来到唐朝后的第一个手术总算是圆满成功了。

他解开绳索,用手轻拽着牛鼻子上的小环,小牛哀叫了两声便乖乖地顺着鼻子的方向走了起来。

柳老实这时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柳一条牵牛的这一幕,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柳一条的身边,盯着牛鼻子上的小环直瞧。“一条,这头牛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难道这就是穿了牛鼻子的效果?”

柳一条看着老柳又惊又喜的样子,微微一笑道:“爹,我前几日就跟你说过,牵牛要牵牛鼻子,你还有些不信。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有了这个牛鼻子,以后你往哪牵,它就往哪走,再也不用担心它冲你耍牛脾气了。”

“嗯!嗯!”柳老实连连点头。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喜事,一头听话的耕牛,可以让他的工作效率提高一倍不止。他试着伸出右手,探到牛鼻环处,道:“让我也试试!”

柳一条松开手,道:“你轻一点,它鼻子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要过几天才能正常地牵拉。”

“嗯,嗯,我晓得,我晓得。”柳老实嘴上这么说,手下却一点也没放轻松,拽着牛鼻子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还时不时地来个急转,就像是一个刚得了新玩具的孩童。就是可怜了老柳家的那头小牛了,被人牵着鼻子,疼得嗷嗷直叫。

“好了,爹。你再这么拉下去,一会牛的鼻子又要肿起来了。”柳一条见柳老实有越玩越上瘾的迹象,急忙出声阻止。示意老柳找个空地把牛拴好。柳一条抽空观察起老夏家的两头病牛来。

这两头牛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瘦!黄皮子下面直接就露出了筋骨,瘦骨嶙峋,整个一非洲难民的形象,看上去甚是可怜。柳一条用手在母牛的屁股上稍微用力地拍了一下,母牛差点就跪到了地上,牛腿都拉得软了。老夏能把它们从邻村牵过来,真是难为他了。也难怪当初柳一条说要把牛留下来时老夏的脸上会露出一丝的喜意。

“一条,这两头牛都病成这样了,你那个药方能行吗?”柳老实在那边玩够了劲,就凑了过来。看到牛站立都快不稳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柳一条耸了耸肩,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能医好故然好,医不好咱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最多是把那五贯钱还回去。夏得章不会报怨什么,他把牛拉到这来报的就是死牛当作活牛医的心态。是来碰运气的。爹不用担心。”

“嗯,你说得有理。”柳老实点了点头,这事要是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两头活牛要比两头死牛值钱得多。

“爹,咱们治牛的偏方你记得不要告诉别人。一会跟二条他们也交待一下,不要泄露了出去。我还要用它赚一点小钱。”柳一条环报着双手,思量着,上次去县里的时候听说附近的几个村落也有不少耕牛得了这肠辟之症,那时他因为王魁的事情也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一种在耕牛之间传染的传染病啊。

“爹,这几天你想办法把我会医肠辟的消息散播出去,哪怕要花几文银钱,也尽量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料想这次的肠辟之病极有可能是一种瘟疫式的传染病。附近几个村里肯定有不少耕牛也受到了传染。”柳一条一副救世主的表情道:“就让我给这些病牛一个康复的希望吧!”

“瘟疫?!”柳老实吃了一惊,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就跑,带着家人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小时候曾经历过那场瘟疫,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瘟疫的可怕,每天都有人死,每个地方都是死人,简直就是一场人间的炼狱。

柳一条注意到柳老实在听到瘟疫这个词后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知道这是古代人对瘟疫的一种恐惧,连忙解释道:“爹,你放心,这只是一种在耕牛间传播的疾病,对人体不会有影响。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医治的方法,不用担心的。”

柳一条平静而缓和的声音让老柳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压下心中的恐惧,他向柳一条问道:“一条,这些都是真的?你不会搞错吧?”

“爹,这种病要是对人体有影响,咱们还有夏得章一家,早就被传染上了。现在咱们无事,则说明这种病只对耕牛或者别的牲畜有传染性,但是对人体肯定没有影响。”

“对,对,没有影响。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柳老实在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老柳这个样子柳一条很理解。即使是在现代,当人们面对海啸,洪水,地震,瘟疫等等一系列的天灾时,也会觉得生命的脆弱,个人的渺小,和,对死亡的恐惧。

不同的是,在现代受灾后有国家,有军队,有成千上万个可爱的好心人和无数的救助基金,让灾后有幸活着的人还有一个依靠。而在古代,则什么都没有,国家能做的也少得可怜,往往灾后死去的人数比受灾时死去的还要多上数倍。

“爹,你先去剥些蒜头,捣点蒜汁给这两头牛灌下。我出去买一些草药回来。”柳一条怀里揣着夏得章留下的五贯钱,准备去县里的医馆随便买一些草药回来。

“嗯?你还去买草药做什么?有些蒜头不就够了么?”柳才实疑惑地问道。

柳一条神秘地一笑,道:“爹,这些你就别问了,我自有用处。另外二条也要添一些新衣服了,他现在是县丞的门生,过几日拜师礼时要穿得体面一些才好。”

“是啊,是要穿得体面一些。”提起这事老柳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二儿子能够拜在县丞的门下,以后的前程总算是有了些着落。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亏了大儿子的努力,所以对于柳一条他是更加的满意。

自上次被王帅打了之后,柳一条就像变了一个人,说话,做事往往都出人意表,但每每都能给老柳一家带来惊喜,也难怪老柳不喜欢。毕竟儿子有本事,他当老子的也有面子。



第24章 第二次手术

柳一条来到三原县最大的药房,买了一些就他所知的常用草药,像是黄连,金钱草,地星宿,这一类治疗感冒和消炎的草药。买了很多,加起来差不多有十斤,花去才不到200文银钱。这里的药价倒是便宜的紧,不像二十一世界的某些医院,哄抬药价,一片药能卖出两片三片甚至是四片的价钱。

柳一条把药装到一个棉布口袋里,搭在肩上,正要出门,却见一个小伙背着一个人哭着喊着跑向这里。他的样子很恐怖,身上红了一片,全是血。所到之处路人纷纷给他让路。柳一条也让开了些,他看出这个人是来这间药店求医的。

“王先生!王先生!救命啊,王先生!”小伙的嗓子都快哑了,不停地在药房地大厅里呼救,但是他口中所喊的王先生似乎并没有在。他背上的鲜血还在不停地流淌。

柳一条皱了皱眉头,这个药馆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怎么连一个出来招呼的人都没有。而且他还注意到刚才一直坐在前台问诊的老头不见了。

见死不救,枉为医!

柳一条将肩上的布袋扔到地上,急忙走到那小伙的身边。虽然他以前只学过兽医,但是人也是属于动物的一种,一些外科伤口的处理手段总是相通的。

柳一条走到小伙身边的时候,小伙还在大声地叫喊,跟本没注意到柳一条的临近,看样子是被吓傻了。

“闭嘴!!”柳一条大喝一声,惊雷一般的响声将小伙震住,呆呆地看着柳一条,嘴唇和身体都哆嗦着。就在刚才他不知背着人跑了多远。

“想救他,就给我闭嘴。”柳一条又说了一遍。

小伙这才反应过来,巴巴地看着柳一条道:“先生,你能救我们家少爷?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少爷啊,小人给您磕头了!”

柳一条瞪了他一眼,大声道:“闭嘴!我怎么说,你怎么做,这样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你先把他放到地上,平放,四肢舒展开,把他的衣服解开,把受伤的部位露出来,先用棉布捂上,阻止他再流血。”

小伙连连点头,小心地把背上的人放到地上,然后解开的他衣裳,一个差不多十厘米的伤口在肋下露了出来,血水还在沽沽地往外冒,由于天气严寒,流出的血水还冒着丝丝热气。

柳一条看了一眼,伤口不大,是刀伤,看样子应该很深,斜刺而上,不知道伤没伤到肝肺。伤口的外围有些粘稠状的粉未,应该是金创药之类的止血物品。可惜伤口出血严重,跟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柳一条蹲下,伸手按住伤口旁的一处动脉,待流血的速度缓下来,开口问道:“身上有没有银钱?”

“银钱?有!有!只要您能把人救过来,您要多少银钱都行!十贯,一百贯,一千贯,哪怕是再多都没问题,麻烦您先救人好吗?先生,少爷都流了好多血。”小伙显然是误会柳一条的意思了。柳一条虽爱钱,但还不至于这样趁人之危。

柳一条没言语,直接扔给了他两贯钱,道:“你去给我找一间净室,买两壶好酒,越烈越好。再买一些女人用的针线,尽量细一点的。还有再准备一把锋利的小刀,和一锅开水。”

“这,”小伙拿着柳一条扔来的银钱,有些茫然,不知道柳一条让他买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应该先救人么?

“快去!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就按我所说的,快点把那些东西准备齐了!如果耽搁久了,人死了我可不负责。”柳一条见小伙没动,就开口催促道。

“不用了,先生,救人如救火,老夫这些东西还算齐全,先生就请在老夫这里医治吧。”这时药房的王老爷子走了出来,主动提供柳一条要求的场地和物品。

柳一条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老头刚才虽临阵脱逃,让人不耻,但是现在能再回来也算是有些担待。

一行人把伤者抬到药房后院的西厢,柳一条吩咐把所有的器具都放在沸水里渚上一遍。之后就留下身为郎中的王先生,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赶了出去,就连背伤者来就医的小伙也不例外。

柳一条用温水把手洗净,然后把刀具,针线从沸水中捞出,对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王郎中说道:“这种手术需两人才能完成,一会就有劳王先生在一旁协助一二了。”

“应当的,”王朗中点头道:“其实我也想看看先是如何处理这一类伤患的。从刚才先生出手为伤者止血的手段,就可看出先生的不凡。那不是一般的郎中所能做到的。”

柳一条笑了笑,道:“一些偏门的手法而已,比不得王先生的正宗医术。”说着走到伤者的床前,道:“咱们开始吧。”

解开勒在伤者胸前的布条,在伤口上倒了一壶烈酒,把伤口上的血水冲洗干净,柳一条接过了王郎中递过来的针线。

缝合伤口,这些柳一条经常用在猪啊羊啊牛啊身上的手段,现在用到了人的身上。像这种大型的伤口,如果不用针线进得缝合的话,想要止血简直就是在做梦。现实中可没有那种点穴止血的手法。就是大名顶顶的针灸,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止住从大动脉里喷涌而出的鲜血。

柳一条的心很细,手也很稳,这些当然都归功于他以前在牛羊身上的练习。

一针一线,把还在流血的伤口一点点地缝合住,王郎中在一旁看得出了一身的虚汗,从医这么多年,阅历病人无数,他何曾见过这种匪夷所思的医疗手段?在人体上穿针走线,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与胆量?

看着柳一条面无表情,认真缝合的样子,王郎中心中感叹,这种医疗手段虽然有效,但是他怕是做不了的。而且病人要是在此时清醒的话,不知会不会因吃痛不住而翻滚身体,那样只怕会更难动手。

一刻钟的时间,柳一条就将伤口缝合完毕。

用小刀把线绳割断,再浇上一壶烈酒,柳一条伸手在伤者的鼻端探了探,还好,还有呼吸,暂时还死不了。

王郎中这时往伤者的口中填了两片人参,又探了下他的脉搏,良久才松了口气道:“先生真乃神人也,他活下来了。”

“只是他现在气血严重亏损,需长时间的调理才能完全康复。”

柳一条擦了下洗净的双手,道:“这些就要劳王先生费心了,调理气血,斧正内腑并非我之强项。他以后就留在这里吧。过几日待他的伤口全部愈合,再把伤口上的细线拆下就是了。”



第25章 祭灶神

“活了!”

柳一条出得门来,只说了两个字便背起他的药袋径直走了。外面的人也因急于窥得屋内的情形都涌了进去,并无人注意到柳一条的离开。

柳一条给柳二条和柳小惠买了一些礼物便急忙回家了,给伤者做的那场手术浪费了他不少时间,现在日已西垂,他再晚回去的话家里人免不了会为他担心。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全家人都坐在正堂等着他回来吃饭。柳贺氏见他回来,身上大包小包的,就起身帮他拿下来,嘴里还不停絮叨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家里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正要让你爹出去找你呢?”

柳一条内心一阵感动,好久没有体味过这种让人关心的感觉了。他不由想起小时被爸妈追着打骂时的情景。

把东西放好,柳一条找个位置坐下,道:“娘,我已经是个大人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们不用太过担心。”看到桌上的菜式竟然有两道荤菜,不由奇怪地问道:“爹,娘,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饭菜如此丰盛?”

“你这孩子,日子都过糊涂了,今天可是小年,是祭灶的日子,怎能还像以往?”柳贺氏笑着回答道。

“哦。”柳一条恍然,腊月二十三,灶王爷的节日。虽然在现代这个节日已经逐渐被淡漠,但是在古代,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啊。

听说在民间还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说是灶王爷是个小白脸,见不得女子,故不让女子祭拜,不知是真是假。

“祭品都买齐全了吗?”柳一条随口问道。

“早就买好了,一只烤乳猪头,两条大红鲤,还有一些面炒的糖果。今年托灶王爷的福,咱们家的日过得还算宽裕,所以祭品也当丰厚些。”柳老实红光满面地回答道。今年是他们老柳家这十几年来过的最殷实的一年,他的心中欢喜也是人之常情。

“快吃饭!一会天黑下来祭祀就要开始了。这事耽误不得。”见柳一条还想问什么,老柳一句话把他的嘴堵上。一家人埋头吃起饭来。

桌上有肉,最高兴地要数柳二条与柳小惠这两个小家伙了。先前为了等柳一条回已,已经看着桌上的饭菜流了半天的口水。现在终于能吃了,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把筷子奔向那两盘荤菜。

柳一条微笑着看着这两只小馋猫,心中有些酸楚,心想着最多再过一个月,他就要让他们天天都能吃荤菜。现在的日子太清苦,大人还行,小孩子老吃素对身体的发育可不好。

“你们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柳一条给小妹夹了一块肥肉,笑着说道:“今天是小年,正好我到县里时给二条还有小惠买了些新衣服,一会吃完饭你们去试,要是合身就穿出来吧。虽然是小年,但是也要有个过年的样子才对。”

柳二条和柳小惠听到眼前一亮,连夹菜的筷子都停了下来,惊喜地问道:“真的?!大哥!”

“当然是真的,衣服就在包裹里。你们先吃饭,吃完后让娘给你们换上。”

“嗯!”两人齐齐点头,吃饭的速度比之刚才又快了几分。

柳一条看着他们宠溺地笑了笑,把头转向柳老实夫妇,道:“爹,娘,过几天大年的时候你们也去添置些衣服,今年手头宽囿,咱们也过个富年。”

“嗯,嗯,应当的,你娘都六个年头没有添置过新衣了,今年是要添置上几件。”

“你这老头子,倒还有些心思。”柳贺氏的脸上爬出一丝红蕴,道:“不过买衣服就免了吧,花那些冤枉钱做甚,外边做的也不见得好。赶明你去县里的布庄买上几尺布来,我给你们每人做上一套便是了。”

“嗯,嗯,对对,我倒是忘了,夫人还有一双巧手。呵呵...”柳老实放下筷子哈哈大笑。引来柳贺氏一阵白眼儿。

吃完饭,老柳就把柳贺氏还有柳小惠这两个女眷赶到了屋里。把柳一条柳二条兄弟俩拉灶房之中,在灶王爷的画像前摆案焚香。把所有的祭品都放到香案上。一时间整个厨房内都是烟气萦绕,还真有几分神人下凡的意味。

老柳随后又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只大红冠子的公鸡,塞到柳二条的手里,道:“这是灶王爷升天用来的红马,你好生抱着。”

示意柳一条和柳二条跪下,老柳拿起酒,恭恭敬敬地在灶王像前斟上一杯,然后举杯叩头。嘴中念念有词,神色之间甚为虔诚。

柳一条第一次经历这么正规的祭拜仪式,心下十分好奇,密切地注意着柳老实的一举一动。柳老实在叩头念叨的时候,声音很含糊,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不过据柳一条猜想,他说得不外乎是乞求平安,天降富贵之类的话。

最后听得老柳大喝一声:“领!”便端起酒杯走到柳二条的面前,把杯中的酒水在公鸡的头上当头倒下。

大冷的天,公鸡受冷酒一激,便咯咯地叫起来,扑腾着翅膀把头上的酒水甩净,直甩得柳二条一身都是。

“嗯。”柳老实见如此,满意地笑了笑。把酒杯放到案上,对柳一条二人说道:“好了,灶王爷已上西天,你们可以起来了。”

“另外这些祭品灶王老爷已赐与我们,一条你去把你娘和小惠叫来,吃了这些祭品,灶王老爷可保佑我柳家上下一年平安。”

柳一条应声起身,揉了下跪得有些酸软的膝盖,拉着柳二条进了内屋。柳二条的衣服都被酒水打湿,要快些换掉才是。

“大哥,后天就要到王大人府上举行拜师礼了,按理我这当学生的应当送一份礼物送予先生,以示孝敬。可是我又不知当送什么。大哥你要教我。”进了屋,柳二条边脱衣服,边向柳一条求教。

柳一条了然地笑了笑,道:“这个你放心,到时我自会为你准备妥当,包管会让王县丞满意。”

“如此,就多谢大哥了。”说着柳二条这小子竟恭恭敬敬给柳一条行了一礼。

柳一条一愣,随即恍然,这小子是在感谢自己为他谋了个好的出身。笑着在柳二条的肩上轻拍了一下,道:“你长大了!不过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不用跟我如此客套。我做这些,是为你,也是为了咱们柳家。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是,大哥。”

“嗯,好了,咱们也出去吧,爹娘他们都等着呢。那么多的祭品还等着咱们去吃那。”说着带着柳二条走了出去。



第26章 一头牛两贯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柳一条穿好衣服出来方便,发现家门口竟又多了两头黄牛。当然在牛屁股的后面也都跟着一个主人。

“这么快就来了?看来老柳在宣传方面还挺有天赋的嘛。”柳一条在心中赞叹一句,就笑呵呵地去给来人开门去了,这些人可都是他的财神爷,不能怠慢了。

来人是一老一少,老的有六十岁的样子,一脸的风霜。小的跟柳二条着不多,一脸的稚气,从他们表情上看显然不是一家,相互之间也不认识,但是他们肯定都在这等了许久,因为在他们的头上,都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见柳一条出来,老者就先上前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可是柳一条,柳先生?”

柳一条把门打开,道:“先生不敢当,老人家直呼我的姓名即可。来,来,老人家还有这位小兄弟快进来吧,这么冷的天儿你们怎么也不叫一声。快随我到屋里暖一暖吧。”

“不用了,不用了!”老人连连摆手,道:“我们是来给牛瞧病的,不好太过打扰。”

年少的也接口说道:“听闻柳先生有根治耕牛肠辟之法,故今早冒昧前来求治。打扰之处还请先生多多担待。”

读书人?怎么开口就是一股子酸气?柳一条皱了皱眉,幸亏他们家二条不是这个样子,不然他非胖揍他两顿把他改过来不可。

“两位客气了,让两位在此久等柳某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二位随我进来吧。就是医牛也要先到院子里不是?”柳一条把木门全面打开,方便两人牵牛进入。

两人见柳一条这样讲,也就不再推辞,遂跟着柳一条,进了柳家的院落之内。

待他们把牛拴好,柳一条在一旁问道:“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哦,倒是我老头子失礼了,”老者先开口道:“老夫袁方,是下耳村村民。”

少年人向柳一条施了一礼,也自我介绍道:“晚生小辛庄张楚闻,见过先生。”

“嗯。”柳一条点点头,学着前世的一些兽医,很专业地问道:“袁老伯,张老弟。你们这牛病了几天了?都有些什么症状?进不进食?有没有请别的兽医或兽医博士瞧过?”

袁方叹了口气道:“不瞒柳先生,自从三日前开始,我们家的耕牛便拉稀不止,兽医倒是请过几个,可是都无甚效果。看着耕牛一天天地瘦下去,真是让人心疼。”

张楚闻接着道:“晚生的情况与袁先生相似,兽医们跟本对此束手无策,而兽医博士贵为皇家的御用兽医,怎是我等这样的小百姓所能请得起。眼见耕牛渐有性命之忧,又巧闻柳先生这里有医治之法,故此我等一早便来叨扰了。”

柳一条点了点头,这并不出他的意料。要是普通的兽医就能轻易的解决的话,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谈肠辟而色变了。他伸手翻了翻新来这两头病牛的眼皮,双目无神,眼圈干涩,脱水现像已十分严重。要是不及时控制病情的话,在这个不能输液,不能打针的年代,这些牛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病我能治。”柳一条一句话先给了二人一些希望。“不过,我瞧病的费用可是不低。袁老伯可能知道一些,昨天上午,下耳村的夏得章来我这为牛瞧病,我一头牛收了他五贯。”

“嗤!”袁老头和张楚闻同时吸了口凉气。五贯钱?这个价格,未免贵得离谱了些。

“不过,那是因为他曾骗过我爹的缘故。所以对于其他人,我一律是收银两贯。”柳一条甩出两根指头,把费用降下一大半,道:“两贯钱一头牛,而且是保治。如果治不好你们大可以来找我索求赔偿。”

两人的欣然点头,这个价格倒是还可以接受。

柳一条接着说道:“两贯钱换取一头耕牛的性命,二位觉得是否可行?”

袁方与张楚闻互望了一眼,同时出声道:“还请先生尽快出手医治。”

柳一条摆摆手,道:“这个不急,这些牛在我这里是死不了的。在医治它们之前咱们之间要先立个合约,把今日所说条款都列于其上。若日后有人返悔,咱们彼此间也好有个依据。”

“大善,还是柳先生思虑周说,晚生佩服!”张楚闻毕竟是读书人出身,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柳一条的意思,遂弯身向柳一条施了一礼,以示敬意。

“就依柳先生所言。”袁方虽觉得瞧病还要立下字据有些怪异,不过看张楚闻的表情,知道这不会是一件坏事,也就开口同意。

于是柳一条就照着昨日夏得章所留的合约样式,让张楚闻复抄了四份。三个人分别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袁方与张楚闻各得一份,柳一条则留下两份和他们二人预付的两贯定金。

把合约保存好,柳一条笑着对他们说:“两位把牛留下,三日后来取,我自会还你们一头健康的耕牛。”

“如此就有劳柳先生了。”二人向柳一条拱了拱手,道:“那我等就先告辞了。三日后再来恭候柳先生的佳音。”

“嗯。”柳一条点头道:“外面天寒地冻,二位路上一路小心,一条就不远送了。”

目送二人远去,柳一条在心里盘算着,一头牛两贯,五头牛十贯,五十头牛就是一百贯。一百贯,那是个什么概念?怎么着也不次于现代的小资一族了吧?

柳一条美滋滋地想着,等赚了钱是不是再多买几头牛,多买几亩地,雇上几个农夫,过几天古代小地主的日子。地主啊,貌似是现代年青人都很向往的一种职业。

这时柳老实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院中又多了两头耕牛,就来到柳一条的身边,问道:“一条,这才一夜的功夫,怎么又多了两头?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就在方才,是下耳村和小辛庄的两位老乡送来的。”柳一条道:“一头牛我只收他们两贯银钱,他们也都欣然接受了。”

“两贯?嗯,就对这个病症来说倒也十分合理。”柳老实点了点头。这次的价格他心里面倒是还能接受。

“对了,家里的蒜头已经不多,大概还能再喂三次,今天你去菜场买回一些吧。”老柳看着院中的四头病牛,想到厨房已经不多的蒜头,就对柳一条说道。

“嗯。”柳一条点头,想起明天柳二条拜师礼的事情,就道:“正好我今日也有事要到县城一趟。顺路捎回来一些便是。”

“哦,对了,爹,咱们家能治耕牛病的消息你是怎么传出去的?这么快就有人闻讯而来,爹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嗯嗯,这也没什么,我就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村头的三姑而已。”

“呃......”



第27章 偶遇

吃过早饭,柳一条就揣着双手,背着他卖菜时用的箩筐出了门。他不想一下买太多的大蒜招人眼,所以他这次准备多放一点血。反正年关已经临近,家里也需要置办一些年货了。

菜场很热闹,过年嘛,大家都需要年货,而年货里就以蔬菜最多。

想着家中还留有白菘,柳一条就买了一些木耳,香菇之类的营养价值高口味又好的配菜,割上几斤猪肉,买了两只母鸡,又挑了十几尾活鱼,之后才在一个小摊前买了近半筐的大蒜。

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大概有五六十斤,背在背上倒也不觉得重,权当是锻炼身体了。走出菜场,柳一条找到一个门面很大气的糊裱店,走了进去。

店里的伙计见柳一条一身粗布,还背了一筐萝卜青菜,刚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来。以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一类人多半是只看不买,所以他也懒得招呼。

见此状况,柳一条摇了摇头,势力之人,古来有之。他也不理会,竟自把箩筐卸下,放到一边,背付起双手观看起店里挂着的楹联来。

“丹凤呈祥龙献瑞,红桃贺岁梅迎春。”看到一副,柳一条小声地念了出来,念完后摇了摇头,道:“联虽好,但是用词却有些牵强,梅迎春虽与上联可以构成对仗,但是与红桃却有些不配,如果把梅改成杏或许会更好一些。”

说完他又将目光瞄向下一副,念道:“黄莺鸣翠柳,紫燕剪春风。好!莺歌燕舞,短短两行字就将一片春回之像现于眼前,好联!”

“悠悠乾坤共老,嗯?怎么没有下联?”柳一条沉思一会道:“嗯,下联如果对上:昭昭日月争光,再加上一欢度佳节的横批,倒也能凑成一对。”

“悠悠乾坤共老,昭昭日月争光。”

“好!妙!”一声赞叹从柳一条的身后传来。

柳一条转身看去,竟是一个面若冠玉的偏偏少年郎。看这少年,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头戴浅蓝色的书生帽。面色白嫩,隐隐透着红光。五官端正,眼明眉细,活脱脱一个赛似宋玉的美男子。就连他背后跟着的书僮也俊俏得厉害,看得柳一条不禁有些自卑。

“这位先生有礼了。”白面书生弯身冲柳一条行了一礼。

柳一条还礼道:“不知这位公子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刚才听闻先生出口成章,妙对横生,小生深感佩服,知先生定非常人,特来与先生结交一番,唐突之处,望先生勿怪。”

“哦?”听书生这么讲,柳一条渐渐降下的信心又升了回来,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咱肚子里岂止只有诗书这么简单。柳一条淡然一笑,道:“公子过奖了,看公书的打扮,想来必是文雅之士,你肯自降身价与我这粗鄙的农夫结交,柳某也深感钦佩。”

说着柳一条向书生伸出右手,真诚地看着他道:“柳一条!”

书生愣了愣,不过随即就明白了柳一条的意思。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礼节,小生小脸微红地伸出手与柳一条握了握,道:“小生李如似。”

这时柳一条注意到李如似身后的书僮好似不喜自己,从刚才他与李如似握手之后他就一直瞪着自己,莫名其妙,向来不肯吃亏的柳一条也小孩儿心思地反瞪了他一眼。气得小书僮小嘴都撅了起来,白眼一个赛似是一个地扔给柳一条,看得柳一条心中大乐。这个书僮有些意思。

“柳先生,”李如似拱手道:“刚才听先生评联,对联,知先生定是学识渊博之士,小生这里有一上联,一直苦无下对,今日有缘与先生相见,请先生能够教我。”

柳一条背着双手,对李如似说道:“渊博不敢当,不过对于楹联一道我倒是有些心得。你且说说看,看我是否能有幸对出你的下联。”

李如似见柳一条答应,欣喜道:“先生听好了,小生的上联是: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

“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柳一条跟着重吟了一遍,皱了皱眉,拟物联,倒是颇有些难度。对这种联一般都跟个人的阅历有很大的关系。见多识广方能找到与上联之物对应之物。

柳一条闭目沉思了一会,能与这个葫芦对应且气势又不弱于它的只有箭了。

他睁开眼,开口道:“李公子听好了,我的下联是:城头箭垛,倒生牙齿咬青天。不知李公子以为如何?”

“啊?”李如似吃了一惊,这么快就想到下联了吗?他身后的书僮也呆住了,已不再给柳一条白眼,看柳一条时也觉得顺眼了些,心道这个农夫倒还算是有些能耐。

“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城头箭垛,倒生牙齿咬青天。好对!妙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绝对了。两位小兄弟大才,黄某有礼了。”这时一个圆脸的小胖子从店里的内厢走出,大声地夸赞。

“这位先生是?”柳一条问道。

“黄某不才,正是这间糊裱店的东家,黄子初。”小胖子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是黄老板,有礼了。”柳一条冲黄子初拱了拱手。李如似也跟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言语,看得出,他有着一些文人的清高,对商人并不是很感冒。

黄子初和气地笑道:“两位公子来小店可是要糊裱字画,或要买楹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冲刚才那副对子,黄某定免费满足两位的需求。”

“多谢谢黄老板好意了。”柳一条拱手道谢并拒绝道:“柳某家境虽然清贫,但是几副字画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环顾了一下整间店面,柳一条问道:“不知黄老板这里可有笔墨纸砚,柳某想亲自写一副对联作送人之用。”

听了这话,李如似的眼前一亮,在知晓了柳一条的才情之后,他还真想看一看柳一条的字是如何。是不是也如他的才情一般,让人惊艳。

“有,有,我们做糊裱生意的怎会没有这些基本之物?”黄子初转身冲店里的伙计吩咐道:“小五,快去为柳先生取笔墨纸砚来!记得纸要上好的宣纸!”



第28章 别离

柳一条看了下围观的四人,自信地笑了笑,提笔泼墨,在大红的宣纸上写下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三尺方台三寸舌三寸笔,三千桃李

下联是:十年树木十载风十载雨,十万栋梁

字体苍遒有力,入纸三分。小时在格子本上苦练的毛笔字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把笔放下,柳一条看着李如似道:“李公子,你看我这副对联如何?可有何不妥之处?”

李如似听到柳一条的问话,久久才把目光从宣纸上移开,看着柳一条道:“柳兄大才,小弟叹服!三两笔就将老师的辛苦和功德尽数写出,堪称绝对。”说完指着宣纸上的字迹道:“不过与这副对联相比,小弟更是叹服柳兄的书法。观柳兄之字,有楷书之根骨,欧体之苍遒,王右军之飘逸,但与他们却又不尽相同。字形方正,棱角分明,整齐均匀,观之清晰明朗却又不失其韵味。似乎是一种新的字体,不知柳兄师承哪位书法大家?有机会小生定当前去拜会一二。”

“呃...”柳一条愣住了,看了看纸上的字体,这才恍然,貌似他写的字是宋体字。而现在是唐朝,宋似乎还很遥远。

见四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柳一条又想到宋体字的原版创始人秦桧那厮,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开始了他的盗版生涯。“李兄弟过奖了,这种字体不才正是小兄一时戏玩时所创,当不得李兄弟这般夸赞。”

“啊?!”四人都吃了一惊,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粗衫,貌不惊人且又自称农夫的人,很难相信他在书法上竟会有这般惊人的造诣。自创新的字体,那可堪于当代三大书法宗师比肩的人物啊。

“没想到柳兄不但文采出众,就连书法上的造诣也这般惊人。小弟刚才真是失礼了。”李如似弯身冲柳一条施了一礼。柳一条看得出,李如似这一礼并非先前的客套,而是发自于内心。

“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先生勿怪。小童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李如似的书僮也出来向柳一条施礼赔罪。面上的表情很真诚。

黄子初与伙计小五也跟着向柳一条施礼。弄得柳一条晕晕呼呼的,不就新创了一种字体么,他们怎得忽然变得对他这般尊重?

柳一条很不习惯这样,连连摆手道:“各位不必如此,一条只是一农夫耳,当不得各位这般礼遇。”转身看着李如似道:“李兄弟既然看得上柳某的书法,那柳某为你写上一副如何?嗯,就写刚才李兄弟所提的那副,可好?”

“故所愿也,不敢请耳!”李如似大喜,拱手弯身致谢。

“嗯,柳先生,不知可否为小店也写上一副?”黄子初在一旁边也忍不住开口讨要。怕柳一条不同意,又追声道:“黄某愿出十贯银钱做为润笔。”

话一出口,黄子初就后悔了,并不是为了那十贯钱,而是怕如此会落了柳一条的面子。哪有人会当着宗师的面开价求字的?这不是往人宗师脸上呼砖么?

李如似也面色不愉地瞪了他一眼,神色之间甚为鄙夷,仿佛在黄子初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铜臭之气。

“哦?黄老板竟如此看得起柳某?那就要让黄老板破费了,不知黄老板要写些什么?”柳一条很自然地接下了这笔订单。十贯钱,比得上他医五头牛了。

“呃?...”

他竟答应了?!黄子初脸上的表情是惊喜,李如似和他的书僮则是错谔。

他怎么能答应呢?他怎么能为了几贯银钱就出卖自己?看了看柳一条身上的粗布衣裳和箩筐里几乎全是蒜头的年货,李如似很快就给柳一条找了一个很合乎情理的理由,或许是家里日子太难过吧,毕竟宗师也是人,也要吃五谷杂粮度日。

他是一个贫穷的宗师。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却不知柳一条不仅不穷,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可以发家致富的门路。

“您帮我把您刚才对上的那副写出就可。”黄子初赶紧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生怕柳一条会再反悔一样。

“嗯,可以,等我先把李兄弟的对联写出先。”柳一条点头应道。把已写好的对联交给小五去糊裱,又开始为李如似书写起来。

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

城头箭垛,倒生牙齿咬青天。

二十二个字,对仗,工整,由柳一条用宋体字写出来,更是显得气势十足。

李如似与小童书僮在一旁点头不已,比起现在所用的楷体,柳一条所创的字体似乎更适合于书面的表达。

柳一条把联上的墨迹吹干,递给李如似道:“李兄弟觉得如何,可还入得法眼?”

“善!多谢柳兄赐下墨宝,小弟感激不尽。”李如似道:“不若小弟也同黄老板一般,同出十贯钱吧。”

“诶~,李兄弟,不必如此。”柳一条挥手阻止道:“我为你是一份人情,而为黄老板则是一桩生意,这两者可不能混淆了。我柳一条虽穷,却也不是贪财之辈。李兄弟切勿这般看轻于我。”

果然是如此,他是一个穷人。

“这倒是小弟思虑不周了,还请柳兄勿怪。”李如似拱手赔礼,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于柳一条道:“小弟今日与柳兄一见如故,奈何时不暇余,恐不能再与柳兄长谈,这块玉佩乃是家父先前所赐,现转赠与柳兄,以示纪念。望柳兄万勿推辞。”

临别赠礼,倒是很长见,以前在学校假期或者毕业的时候同学之间时常都会彼此赠送一些东西。所以柳一条想也没想就把玉佩收了下来。丝毫没注意到书僮小童在李如似要送出玉佩时,脸上所显露出的吃惊表情。

“李兄弟这就要走吗?”柳一条忽然觉得有些不舍。这个白面书生虽然长得让他很没自信,但是谈下来却很合他的脾气,心里面还真不想让他这么快就离开。

“如果不急的话,不若先到我家去饮上几杯再走不迟。”柳一条出言挽留道。

李如似道:“多谢柳兄美意,奈何小弟还要着急赶路,不能奉赔。有缘的话你我下次下叙吧。小弟先告辞了。”

柳一条拱手道:“如此,李兄弟慢走。为兄在此预祝兄弟一路顺风。”

目视着李如似主仆俩出了店门,柳一条这才想起他好像还没问李如似是哪里人氏。快步追出门去,门外却已没了踪影。想起黄子初或许认得他们主仆,就向他询问。

黄子初答道:“那两位小哥面生的紧,是第一次来小店。不过从他们的衣着和口音来看,他们应该不是本地人,倒像是从都城长安方向来的。柳先生日后要想寻他们怕是会有些难度。”



第29章 教导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话,和网络的年代,想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柳一条也毫无办法。只能期待下次有缘再见了。

兴趣缺缺地为黄子初写上一阙后,柳一条便抱着小五糊裱好的字词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竟又多了一头耕牛,老柳正在给它喂药。柳一条放下箩筐,向老柳问道:“爹,这牛是刚送来的?哪家的?”

“嗯,是东村王伯的,上午时你刚走没多少时辰便送来了。”柳老实道:“按你说的,我让二条跟他签了份合约,期限是三天,费用是两贯。合约现在堂屋,你去看一下吧。”

“嗯,这个不忙。”柳一条点点头。看着院中的五头病牛,觉得牛篷似乎显得拥挤了些,而且把这些病牛都集中到一起好像也很不妥。就开口对柳老实说道:“爹,一会咱们把这些耕牛都牵开一些,每头牛之间最好能间隔五步左右。每头牛所在之地也都要用滚水或是烈酒泼洒一遍,务必要保持清净干爽。肠辟之症的传播不外乎饮水,饮食两个途径。喂食的时候要注意一下,万勿让它们之间再相互传播。”

“嗯,待有耕牛病好以后,不用等合约上的期限,立即给人送回,咱们家中地小,以后必还会有更多的耕牛要来。还有,送还时最好把我刚才所讲的预防措施也告知牛的主人,一头牛咱们赚上一次就够了,多了反而不美。”

“说得有理。”柳老实点头应道。这样做才不失他们老柳家一向仁厚的本分。

“那我先把牛拉开,爹你去烧些开水吧。”柳一条动手牵牛。老柳也上来帮忙,道:“烧水这些小事有你娘就足矣,咱们还是先把牛分开为好。嗯,就把它们都拴在院子围栏的木桩上吧。这样空出的地方会大一些。”

“嗯,就依爹所言。”柳一条颔首答应。牵着牛随口向老柳问道:“二条不在屋里么?怎不见他出来?”

柳老实道:“二条啊,出去了。这两天因为合约,家中的纸张已所剩无几,我让他到外面去买一些纸墨。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

好像是应了老柳的话,老柳的话音刚落,柳二条就晃悠着身子出现在了家门前。

柳一条见他身着昨日刚买的棉袍,戴着当代最为流行的书声帽,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样式。可惜还不到十五岁,还是小屁孩儿一个。

柳二条见柳一条在家,面带喜意地推门进来,快步走到柳一条的身边,道:“大哥,你回来啦?我的拜师礼准备好了么?明天可就要去啦!”

柳一条不紧不慢地把牛拴好,笑着道:“你拜师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忘记,东西我早已为你准备齐全,就在箩筐里,你自己去看吧。”

“诶!谢谢大哥!”柳二条高兴地向箩筐跑去。看到里面除了几样年货还有一副装裱得甚为朴素的字画之类的东西。脸上难免有些失望。

随手把外面的拆封解开,把宣纸展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待他看到宣纸上那副对仗工整,寓意非凡的两阙上、下联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三尺方台三寸舌三寸笔,三千桃李;十年树木十载风十载雨,十万栋梁!”转身看向还在牵牛的柳一条,问道:“大哥!这是你写的?嗯,一定是了,大哥,你真是太有才了!我崇拜你!”

“呵呵,”柳一条笑了起来,道:“比起那些贵重的银帛之物,你觉得你的老师王县丞是否会更喜爱这种文墨之礼呢?”

“然,还是大哥思虑得周详些。”柳二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小弟还有些嫌弃,对大哥的礼物颇有些失望,真是惭愧。”

柳一条这时略显严肃地对柳二条说道:“二条,你是个读书之人,现又有幸成为王县丞的门生,日后定会入仕为官,在各种官员和百姓之间打转。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在官场还是在日常的处事之上,切不可有这种以貌取人、取物之心。要知人不可貌相,海水岂可用斗量之?任何人或是物只要应用得当,都可成为你有力的臂膀。所以对每个人你都要有一种谦卑心态去对待。这样你才不会被一些表像所迷惑,做起事来才会得心应手。”

“大哥教诲的是,二条记住了。”柳二条恭敬地向柳一条行了一礼。并把柳一条的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他知道这些话是私塾里的先生和种了一辈子地的老柳所说不出来的。也只有他这个神奇的大哥才会这么真心地告诫他,指点他。

“嗯,好了,你把字词收起来,到屋里温书去吧。”柳一条见柳二条这么知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家里的事情有我和爹在,不用你操心,你只管把书读好就是了。”

“是,大哥。那我这就进去了。”柳二条把东西收掇好,就进屋温书去了。

待柳二条进屋之后,柳老实叹了口气道:“一条,咱们家里亏得有你在,不然这些东西我是无论如何也教不了他的。柳家有你,是我老柳之福啊。”

柳一条默然。官场上的东西确不是老柳这种终日在土地里打晃的人所能了解的。柳二条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他刚才所说的只是一些皮毛罢了。

“爹,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柳家,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柳一条转口道:“眼下咱们还是先把这些病牛医好要紧,一头牛两贯钱,相信这一场瘟疫下来,咱们最少都可赚上两百贯,甚至更多。等有了钱,咱们再做些打算不迟。”

“嗯。你说的有理。”老柳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多剥些蒜头,顺便让你娘再多烧几锅开水。还有,夏得章的那两头牛已有了明显的起色,估计到晚上就可痊愈,到时你去给他送去吧,我不便与他想见。”

“嗯,知道了,爹。晚上我自会去一趟。”柳一条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夏得章那还有五贯银钱等着他去拿,他的存钱又要多上几分了。就是不知夏得章在得知他只收别人两贯时,会不会跟他反悔。



第30章 拜师礼

事实证明柳一条的担心是多余的,在把牛给夏得章送回后,夏得章虽然觉得肉痛,但是还是把余下的银钱给付清了。白纸黑字,容不得他反悔。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柳一条手中已积攒了不少银钱,总的算下来已有近三十贯,按照现在一亩良田1000文的市价来算,他已可再买30亩良田。如果买薄田的话还会买上更多。

柳家以种地为生,柳一条以前学的又是农畜业,所以手中有了余钱之后,柳一条心中已有了置办田地的打算。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这次耕牛病过去,他的手中有了更多的余钱后才能提上日程。

而且过完年柳一条就满十八岁,按照唐朝的均田制,他可被授分口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加起来也有一百亩的土地。再加上老柳的一百多亩,他们总共也有两百亩田地。

两百亩,听起来是很多,其实按授田制宽一步,长240步为一亩来算,两百亩也不是很多,连现代的二十亩都不到。二十亩,对柳一条来说还少得很。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柳一条就领着柳二条出了门,今天是柳二条正式拜入王志洪门下的大日子,他们要早到,让先生久等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本来按礼柳老实也应该去的,但是家里有牛需要人照料,老柳离不开,而且老柳也不习惯与当官的人打交道。一看到衙门里的人他就浑身不自在,所以他就主动留了下来。在他看来,有柳一条陪着柳二条就足够了。人王县丞肯收柳二条作门生,还不全看的是柳一条的面子。

柳一条二人赶到县城的时候已是早上八、九点钟的样子。因为是腊月二十五,再过五天就是大年,衙门里也没有太多的公事。所以柳一条两人在衙门口只等了一会就被人请了进去。

王志洪坐在正堂,没穿官服,穿的是一袭青色的棉袍,旁边有茶水,两侧有下人。

柳一条两兄弟走进,冲王志洪弯身见礼,道:“见过王县丞!”

王志洪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柳小哥,柳二条,你们兄弟这么早就来了。呵呵,坐吧,今日我等是私人会面,不必太过拘紧。而且过了今日,我们也就不再是外人。在我这里自然些就好。”

“如此,我们就簪越了,谢王大人赐坐!”柳一条拱手道谢,遂同柳二条一起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时王志洪开口道:“今日是我与二条师徒结缘的日子,”挥手向一旁的侍女示意,侍女端上一青瓷茶碗在正厅站定。王志洪接着道:“尊行古礼,二条须敬茶,叩首,方可礼成。现在时不到午,正是吉时,咱们这就开始吧。”

就这么简单?柳一条心下难免有些失望。他先前还以为拜师礼时,要高朋齐聚,大摆筵席呢。没想到只要敬上一杯茶就算完事儿了。

柳二条站起身,走到王志洪的身前,曲膝跪下。恭声说道:“学生柳二条,拜见恩师。”

说完,柳二条在地上响亮亮地磕了三个响头,待王志洪应声点头,才抬起头来,端起侍女递上来的茶水,高举过顶,递到王志洪的跟前,道:“请恩师用茶。”

“嗯,”王志洪双手接过茶水,象征性地在嘴边轻抿了一口,点头道:“好了,起来吧。”

“谢恩师!”柳二条这才站起身来。躬身站在一旁聆听教诲。

王志洪把茶碗放到桌上,道:“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王志洪的门生了。做为老师我能帮你的不多。日后你若有意入仕,也要全靠自己。先入生徒,后进科举,要知当朝科举才是入仕之正途。虽说我也能为你某个出路,但那终究是外道。非不得已,不可为。”

“是,谨听恩师教诲。学生定当竭力以赴,不负恩师。”柳二条恭声应道。

“嗯,你且坐下吧。以后在我面前也不用这般拘谨,有什么难解之惑大可前来问我。”

“学生知道了,谢恩师厚爱。”柳二条再次弯身施礼,拿出早准备好的礼物道:“一副字词,赠与恩师,以示学生拳拳之心。请恩师过目。”

“哦?”王志洪示意侍女接过,展开,目光一下就被宣纸上的奇特字形所吸引。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慢步走到字词的跟前,仔细品味起来。

良久,王志洪才从字词之间回过神来,看着柳二条道:“这副字怕不是出自你之手笔吧?”

“先生慧眼,此乃我大哥所作。”柳二条坦然承认。

“柳一条?”王志洪又将目光移向柳一条,见他正在那里悠然品茶,就开口问道:“柳小哥,不知你之书法师承哪位大家?如有机会王某想去拜会一番。”

王志洪也是酷爱书法之人,柳一条的字甫一亮出,他便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横平竖直,横细竖粗,起落笔处有棱有角,字形方正,笔画硬挺,是为刀刻一般。有楷书的根骨,但又比楷书更加方正。看上去刚劲有力,却又秀气不凡,如果这种字体用来雕刻印章,印刷古籍,字里行间一定会比楷体更加清晰明朗。这种字简直天生就是为了雕刻印刷而存在的。

第二次这样被人问起,柳一条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他站起身回答道:“这种字体是小民一时戏玩时所创,后觉得它有些意思就保留了下来。当不得什么大作。”

“竟是你所创?”王志洪走到柳一条的身边,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柔和。“柳小哥真是大才,王某佩服!我观你之字形,似刀刻,且有楷书之风骨,不知是否是由刻碑,模勒之术演化而来?”

这个王志洪的见识倒也不凡,竟一眼就看出了宋体字的由来。宋体字确实是由秦桧那厮集前人之长,专为雕版印刷而特创的字体。现在唐代的雕版印刷还不发达,用的地方甚少,王志洪能看出宋体字的出处,足见他对雕版印刷颇为了解。

柳一条道:“王大人慧眼,这种字形正是一条受石刻启发而创。所以在字形之间,还有残留有刀刻的痕迹。”

果然如此,王志洪了然,不过能从石刻之中悟出一种新的字体,也足见柳一条的才学。

想起这几日一直让他头疼的大面积耕牛肠辟之症,又听闻柳一条似乎有医治之法,观柳一条今日之表现,王志洪便有些希翼地开口问道:“听闻柳小哥有医治耕牛肠辟之良方,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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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换

柳一条心里咯噔一下,从他会医肠辟的消息被传出,他便料到王县丞一定会找到他。毕竟像这种类似瘟疫的病症,官方是不可能不插手的。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才刚赚了两头牛的钱而已。

“回大人话,确有此事,祖传的一个偏方,还有些疗效。”柳一条恭声回答,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处理此事。

“哦?那可有医好的病例?”王志洪示意柳一条与柳二条都坐下,开口询问,希望柳一条能给他带来一份惊喜。这两天他被这种肠辟病折磨得都快疯快了。全县的耕牛大范围地得病,至今已死去了数头,如再不及时控制,那后果将会相当严重。也会对开春以后的农业成产造成很大的影响。

柳一条回答道:“连同小民家中的耕牛,已有三头耕牛康复。现在家中还有三头等待治疗。”

“真的?!”王志洪再一次站起,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几天来头一次听到有耕牛治愈的消息。他看着柳一条道:“柳小哥有此良方为何不早说?现在整个三原县已有数百头耕牛染病,每天都有耕牛病死的消息,着实让人心痛。柳小哥既有此良方,不知可愿拿出拯救三原百姓?”

“想要空手套白狼么?”柳一条在心里鄙视了王志洪一番,道:“王大人说得有理,只是此方乃是祖上所传,若是公布出去,怕是...”

早知道柳一条不会这么痛快,王志洪索性直接开出价码,道:“本官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百姓受难,如此也是迫不得以。这样,本官代表府衙出三十顷永业田地来换取柳小哥的良方,如何?想来如此,柳家的祖宗有知,也不会再怪罪。”

“三十顷?!”柳一条吃了一惊,这个王志洪怎么变得这么大方了?三千亩(折合现代的计量方式,大约是300亩)可以传子传孙的永业田,一张嘴就送出来了。这个时代的土地就这么不值钱吗?

王志洪见柳一条的表情,以为他是嫌少,就又加价道:“如果柳小哥同意,府衙还可再送出十头耕牛以示奖励。如果还是不行,那就算了,本官会再想些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王志洪的意思柳一条已经听了个明白,甜枣后面跟着的是大棒,你不吃甜枣,那我就大棒伺侯,是取是舍自己掂量着办。

不过王志洪给出的这个甜枣对柳一条的诱惑可是相当大,他一直想多赚点钱,为的不就是这些么?三十顷地,十头耕牛,这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

而且,他治牛病的那个偏方,太过单一和简陋,很易被人发现。虽然他在购买原料时已多加掩饰,但是时间久了也难免会被人发现。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卖与王志洪一个人情。又得东西,又得人情,何乐而不为?

柳一条站起身,向王志洪躬身一礼道:“如此,为了三原百姓,一条愿献出药方,帮助全县百姓度过这一灾难。”

“好!”王志洪大喜,不忘答应柳一条的好处,道:“土地和耕牛明天我会派人与你划分,放心,现在授出的虽都是荒地,但我保证,这些地开出以后都会是良田。”

“谢大人关照!”柳一条开口讲道:“请大人为小民准备些笔墨纸张,小民这就把药方写出,献与大人。”

一声互惠互利的交易就这么完成了。柳一条一纸偏方换得三十顷永业田和十头耕牛。王志洪则利用朝庭鼓励耕种的政策换取了医治耕牛肠辟的药方。两人各取所需,合作得倒也愉快。

时近中午,柳一条与柳二条起身告辞。王志洪也因急需储备蒜头和烈酒,安排救灾事宜,并没有出言留他们。

回来的路上,柳一条经过柳二条才知道,为何王志洪会如此大方地给田又给牛。原来现在虽是历史上有名的贞观间年,但大唐的经济却远远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繁荣。隋唐战乱刚结束没几年,且战争中大量青壮年死亡,大量的土地荒抚,现在的大唐朝上下,正是一种百业待举,百事待兴的局面。国家最不缺的就是土地,缺的,是那些愿意开垦和耕种土地的农夫。

王志洪肯给他这么多土地,多半是为了有更多的税收而已。不过他肯给十头耕牛,倒还算他有些良心。

回到家,看到柳老实正在打扫卫生,想要多清除出些场地,柳一条就开口道:“爹,你休息一会儿,不用再这么忙活了。从今儿起咱们家就不再接收病牛了,现在只要把现有的这三头牛医好就成了。”

“为什么?”老柳诧异道。

“治病的药方大哥送与了王县丞,换了三十顷荒地和十头耕牛回来。所以从明天起,县衙就要开始免费或是收取少量银钱为大家医治了。”柳二条替柳一条回答道。

“三十顷土地和十头耕牛?”柳老实停下动作,见柳一条点头承认,遂有些犹豫地道:“这么多土地咱们怕是种不了吧?到时要是交不上税款可是很麻烦的。”

把药方送出,柳老实并没有异议,柳一条做事,他很放心。只是,三十顷田地好似有些多了,原本家里所有的一百二十几亩种起来就已有些吃力,三十顷要怎么种?

怎么会有人嫌自己的田多?柳一条摇摇头,地主都有人不愿意当吗?他耸了耸肩,无畏地对柳老实道:“爹,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有地,总会有人来种。等过完年,我自会招到一些人来。至于税款,开荒的第一年是不用纳税的。”

“嗯,这就好。你心里有了打算就好,过完年你就已年满十八,也要有自己的田地了,凡事也要自己做主了。”柳老实道:“别人像你这么大都已经成家立室,自立门户了。咱们家以前要不是太过贫困,早在两年前就该给你娶房媳妇儿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过完年我定要托媒人为你说房媳妇儿!”

柳老实的态度很坚决,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为柳一条找一房媳妇儿一直都是他的一块心病。以前家里没钱也就算了,现在日子宽裕了,找儿媳妇儿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看到别人都有孙子抱,老柳他也眼红的很。



第32章 有地有牛

“呃...这个...”柳一条显然没料到老柳会说起找媳妇儿的事来。他拍了拍脑袋,这件事让他很头疼。十八岁娶妻生子?在他的观念里这简直是在开玩笑,谁见过高中毕业就娶妻生子的学生?

“爹,我的事情不急,这些还是等过上几年再说吧。”柳一条想搪塞推脱过去,但是柳老实却不给他机会。老柳很难得很专制地说道:“这事儿没得商量!我是你老子,你得听我的!过完年我给你找房媳妇儿,明年这个时候我跟你娘就要抱孙子!如果还抱不上,我会再给你娶上一房,直到我们老柳家有后为止!”

这都什么人啊?还逼人娶媳妇儿?你就是想抱孙子也得等咱的身体完全成熟了再说啊,没有这样的。柳一条一脸郁闷地道:“爹,你要是想抱孙子,不是还有二条吗,再过个两年他的岁数也就到了。到时你给他多娶上几房不就是了?”不得已,柳一条只得卑鄙地将目标转移。

老柳一点不含糊地说道:“二条是二条,你是你,二条的岁数到了我自会为他娶妻,但是你,到了年后必须要娶上一房回来!咱们老柳家的香火还指着你传下去呢。”

“......”柳一条无语了。有个这样的老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是啊,大哥,我也想你能给我娶个嫂嫂回来呢。”柳二条这时也来凑热闹,柳一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个小孩子家凑什么热闹,好了,爹,这事儿咱以后再说,现在该去吃饭了,娘都出来叫我们了。”

如此这事才算是告以段落。

不过柳老实要为柳一条娶媳妇儿这件事却是铁了心的。

到了下午,傍晚时分,各个村子的村正或里正都拿着铜锣在村里敲打起来,把村里的主要男丁都招集起来。宣布县丞王大人已求得医治肠辟之症的方法。药品已发放到各村的村正,里正手里,让家中有牛的村民尽快去领取,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预防。

一时之间,王志洪的名声在三原县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

柳一条也将家中的耕牛给人还了回去,并把定钱也一并退了,该得的好处他已得到,没必要再为这几个小钱让人搓他们柳家人的脊梁骨。袁方和张楚闻感于柳一条的仁厚,都将他的恩德铭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县里来人通知柳一条去看地。来人柳一条并不认识,看样子像是一个文书之类的小官。来的目的只是带着柳一条去认地头的。

地就在柳一条他们所在村落的西边三里处,不远,是一片长满了杂草的荒地。从土地的荒抚程度来看,这块地至少已停耕了五年,甚至是更久。

五年没有耕种过的土地,土质沉结,墒气不旺,连养份也是个问题,要想整起来怕是得费些功夫。不过这些柳一条并没放在心上,养地的方法他知道很多。他有信心在一年之内将这些荒地全部变成良田。他现在担心的是人的问题,这么大一块荒地,没有百人的劳作,怕是很难在开春前整好。他还想着在开春时种上一季春粟呢。

中午的时候,王志洪承诺的耕牛也到了柳一条的家里。

十头,连上他们家原有的小黄,总共是十一头。柳老实看着它们,嘴巴都乐得合不拢。这么多耕牛在一起他是第一次见,能拥有这么多耕牛他更是想都不敢想。他摸摸这头又瞧瞧那头,十头耕牛每头都很精壮,是耕牛中的上品。也由不得他不欢喜。

不过牛一多,问题也就出来了,家里的牛篷原只是为一头牛搭建的,根本装不下十一头,所以耕牛一到,柳老实就开始考虑起牛篷的搭建工作来。现在是冬天,难不保什么时候就会下雪,把牛放在雪地里,老柳心疼得慌。

柳一条也操起了旧业,穿牛鼻子。从小黄身上体味到牵牛鼻子的好处之后,老柳已经认识到了牛鼻子的大用处,所以这次不等柳一条提起,他反而先催促起来。

十头牛的鼻子,让柳一条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下午,老柳家的牛吼声更是不绝于耳,吼声震天。吸引了很多邻居前来看热闹。邻居们先惊异于老柳家的耕牛之多,柳老实这厮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耕牛?再就是诧异于柳一条的做法,不知道柳一条为何要这么折腾他们家的耕牛,难道他不怕再坐牢么?记得上次他们一家就是因为牛的鼻子而被差役抓了起来的。

没有人意识到柳一条穿牛鼻子的用处。直到一个月后,当他们见于柳家耕牛的温驯时才恍然,之后便开始纷纷效仿。

处理完牛,柳一条用温水洗干净手上的血迹,便开始帮助老柳搭起牛篷来。

牛篷是以枯木为骨,结杆和蒿草为裳搭建起来的。老柳已将骨架搭好,正要爬上顶端铺顶。柳一条看到怕他会出什么意外,就开口将他叫住,道:“爹,剩下的让我来做就好,你在下面歇息一会。”

柳老实擦了下脸上的汗水,双手扶腰,一下午的劳作他还真是累了,他对柳一条道:“也好,不过你要小心一些。我在下面给你递蒿草。咱们尽量赶在天黑前把它搭好。”

“嗯。”柳一条应了一声,麻利地爬上木架,接过老柳递上来的蒿草,边铺边问道:“爹,现在咱家牛也有了,地也有了,等过完年我想多雇几户农家帮忙开垦荒地。你知道在哪能雇到人吗?”柳一条今天问过几户人家,尽管他开出的条件都很丰厚,但是却没人愿来帮助他,让他有些不知所以。这才向柳老实这样知根底的人请教。

“这个呀,”柳老实想了一会道:“你在村里估计是雇不到人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田地要耕作,没有会来帮你。而近期也没听说有迁移而来的外乡人,所以要是想雇人的话只有到县里找那些被脱了户籍刑满释放的犯人,或是被贬入贱籍的下人。不过,这类人雇佣的工钱虽不高,但是一般都不会有人愿雇用他们,不听话,且爱惹事儿,或是根本不会一点农活。如果没必要的话最好不要考虑他们。”

“这样啊。”柳一条沉吟道,看来是他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想在这里当个地主也不容易。“赶明儿我再到县城走一趟,去拜访一下杨叔,他在县城人面广,或许会有一些办法。”



第33章 象棋

前几次受了杨伯方的大恩,柳一条一直没来得及道谢,所以这次上门他便多带了些礼物。虽知杨伯方不会在意这些,但是在无论在礼貌上还是心里上柳一条都是要这么做的。

被下人请到屋里,杨伯方正坐在那里笑面以待,柳一条上前两步,躬身向杨伯方行礼道:“见过杨叔,一条在这给您拜个早年。愿杨叔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平安。”

杨伯方吩咐下人上茶,笑着对柳一条说道:“呵呵,一条有心了。坐吧,在我这不用那么多礼,随意一些就好。”

“嗯,谢谢杨叔。”柳一条在杨伯方下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杨伯方道:“难得今日你能来看我,这是你第二次到我家中吧,记得上次你爹带你来时你才不到七岁。”

“杨叔真是好记性,这些往事一条都不大能记起了。”柳一条欠然道。七岁时的事情连正常人都不定能记得清楚,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穿过来的人?所以对一些往事,他只能选择装糊涂。

“呵呵,这也难怪,那时你还太小,不记得也正常。”杨伯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一晃你就是一个大人了,过完年就十八了吧?嗯,该有自己的田地和女人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有两个了。呵呵,你可要努力了啊!”

“呃...”柳一条尴尬地端起茶碗,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杨伯方看着柳一条吃瘪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也知趣地没有再提及此事。待柳一条放下茶碗,他又说道:“以前一直没有机会长叙,今日得闲,咱们叔侄二人手谈一局如何?”

“黑白子?”柳一条的脸苦了起来,道:“杨叔,象棋的话小侄还能走上几步,如果是围棋的话,还是算了吧,小侄一看到黑白子就头晕得厉害。”

“哦?你竟不能下围棋?”杨伯方很是奇怪,听闻柳一条颇有些文采,怎么地连国棋都不能下?遂道:“既如此,咱们就下几局象棋吧,棋盘棋子我家中也都有。”

柳一条点头应是。不过当他看到下人拿上来的棋盘与棋子时,柳一条傻眼了。

八成八格的棋盘?只有将、仕、车、马、卒五个兵种?象呢?炮呢?还有楚河汉界,怎么都没有?这怎么玩?

“杨叔,这...”柳一条指着桌上的棋盘,不知该如何说起。

杨伯方见柳一条奇怪的样子,就开口道:“怎么,这有什么不对吗?”看了下棋盘,道:“没有啊,棋子一个不少,棋盘也没有缺失。”

柳一条拱手道:“杨叔,那个,这个棋局与我恩师所教似乎有些不符?”不得已柳一条只得再把问题推到他那便宜师父身上。

“哦?”杨伯方臆测道:“难道你老师所教是古棋?嗯,那也无妨,咱们把仕去掉就成了。古棋只有将、车、马、卒四个兵种,棋盘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无碍的。”

“再去一子?”柳一条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再去一仕岂不是更难下了?他急忙说道:“恩师所教并非是古棋,且棋盘上的兵种好似比现在还要多上两个。”

“哦?”杨伯方反倒来了兴趣,少两子还好理解,多两子又该如何去下?他对柳一条道:“你且说说看,你所习象棋是如何布局?”

柳一条指着棋盘道:“首先棋盘上是竖九横十,两军对垒之间隔有楚河、汉界。进攻时需先跨越这两条防线。其次,棋子有三十二个,对弈双方各十二子。分黑红双方,红方:帅一个,仕、相、车、马、炮各两个,兵五个。黑方:将一个,士、象、车、马、炮各两个,卒五个。”

“相和炮?”杨伯方问道:“相还好理解,乃辅国之士,但那炮,却是何物?”

“如杨叔所说,相乃辅国之士,同仕一样,只能在本方移动,仕走九宫,相走土田。至于炮,乃是攻城之利器,与礮(pǎo,古代投石车之类的东东)相同,杨叔可将他看成是礮。只走直线,需有人构架方可开动。”

杨伯方想了一会,道:“听你说起倒也严谨,你且将它们画出,咱们叔侄走上一局看看如何。”

“然!”柳一条应道。向杨伯方要了纸笔,将现代象棋的格局画于纸上。随后便向杨伯方详细讲解起每个子的走法,作用。听得杨伯方眉飞色舞,立即命下人照柳一条纸上所画,做出相应的棋盘和棋子来。

因为只少八子,所以做出得很快。就一盏茶的功夫,下人们便将做好的棋盘棋子拿了上来。

柳一条与杨伯方分坐两旁,柳一条道:“杨叔您先请!”

因是第一次下这种样式的象棋,杨伯方也没根柳一条客气。双方出车走马拱卒,大杀一通。结果可想而知,柳一条大胜。

不过在走动之中,杨伯方也熟悉了这种象棋的套路规则。战力也渐渐地提了上来。

“呵呵,一条,尊师真乃大才!竟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棋局,真是让人钦佩啊!不知尊师怎么称呼?”杨伯方越下越能体味到其中的精妙,忍不住赞叹起来。

柳一条回答道:“恩师的名讳小侄不便提起,不过恩师姓唐,人称桃花庵主,乃是江南人氏。”

“桃花庵主?怎么没听人提起过?”杨伯方皱眉思绪,完全没有印像。遂向柳一条问道:“不知尊师现在何处?改日我好亲去向他讨教棋艺。”

柳一条故作悲伤地道:“恩师他老人家已仙逝多年了。”

“真是可惜了,”杨伯方叹惜道:“能教出你这等学生,又创出如此新颖的象棋下法,不能与之一见,真是平生大憾啊!”

柳一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摆放着棋盘上的棋子。

杨伯方见此,伸手在棋盘上一推,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下了这么久也有些乏了。咱们叔侄两个谈一谈吧,我知道你今日前来,除了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讲。”

“杨叔英明,一条此来确实还有些事情想向杨叔请教。”柳一条把棋子收掇好,向杨伯方讲道:“前几日我从王县丞那里换了些荒地,现在苦于无人开垦,所以便来向杨叔讨个方法。不知在哪可以雇用到一些好用的农户?”



第34章 封赏

“三十顷永业田?!”杨伯方吃了一惊,这个王志洪怎么会给他这么多土地?他安的是什么心?

“怎么,有问题吗,杨叔?”柳一条感到杨伯方有些不对,就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多罢了。”杨伯方喝了口茶,道:“雇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些,我的手中有一些善于耕种的奴仆和农户,可以借你用上几天。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最好还是去收留一些无户籍或被纳入贱籍农户。这些人都没有土地,靠为奴为婢或是受雇为生。你可以雇用他们并给他们安排住处,让他们渐渐地成为你土地的附佣。世世代代为你耕种,只有这样才能长久。”

杨伯方的话让柳一条茅塞顿开,这大概就是唐代地主雇佣农户的秘方吧。

柳一条冲杨伯方一礼道:“听杨叔一席话,一条心中豁然开朗。只是,这无户籍和贱籍之人应该去何处寻得?请杨叔教我。”

“这个你应该去找王县丞,他那里有一些记载,我也可以分你一些,嗯,大概能给你二十户吧。其他的还要你自已去寻。”杨伯方道。“另外,你还可以开出更优厚的条件去吸引别人的佃户。不过这个有很大的难度。开的太多,你最后可能连朝庭的赋税都交不起,这个你自己可以酌情而定。”

“如此就多谢谢杨叔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杨伯方施了一礼,道:“一条在此叨扰已有些时辰,这就先告退了。待年关过后再来给您拜年。”

“嗯,”杨伯方点点头,道:“你还有事要做,我便不留你了,你且去吧。记得下次再来一定要与我喝上几杯!”

“到是一条一定奉陪,告辞了。”柳一条冲杨伯方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出得门来,他便直奔县衙而去。耕地的农户他必须要在年前定下才行,不然肯定会耽误来年的春种。三十顷地的收入,他赔不起。

王志洪好像料到柳一条要来,柳一条刚到县衙就被人领了进去。还是在客厅,王志洪穿着的还是那套青袍。唯一不同的是王志洪今天红光满面,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他见柳一条进来,竟亲自迎了上来。笑呵呵地将柳一条请进了屋里。弄得柳一条有些不知所以。这不像是平常的王志洪啊,他是不是抽疯了?

王志洪把柳一条拉到椅子上坐下,热情地招呼道:“柳小哥快请坐,我正要派人去寻你呢,赶巧你就来了。你是不是也听到消息了?”

“啊?什么消息?竟能让王大人如此欣喜?”柳一条一头雾水。

“你还不知道?那也无妨,我现在告诉你就是。”王志洪兴奋地说道:“前日中书省下达诏令,让各地方官员收集医治耕牛,马匹肠辟之症的良方上报朝廷,以解当下全国范围内的牛马肠辟之灾,我便将你献出的那张药方送上。结果就凭你那张药方,竟帮着宫中的兽医博士医好了左右羽林军战马三千匹。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悦,并着令封赏。封赏今日午时就能到达。柳小哥,你说此事是不是值得庆贺?!”

“哦?还有这等事?那王大人可知皇上他老人家会赏些什么下来?”柳一条问道。他现在最缺的是钱,巴不得李世民能赏他一车黄金才好。

王志洪道:“这我倒不得而知,不过肯定会很丰厚便是。不过,柳小哥,”王志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王某向上边递药方时并未提及你的名字,这次的封赏恐怕会没你的份儿。刚才想让人找你来便是想与你商量此事,等长安的差役来了,王某想把药方的事再详细报与上廷得知,不知柳小哥以为如何?”

“没有说?”柳一条在心中冷笑道:“恐怕是故意的吧?”

“王大人!”柳一条拱手道:“既然没提那就算了,药方既是王大人用田地交换而来,那它便是属于王大人的了。一条不敢再居功。那些封赏一条也不敢领取,就不要再提了。”

“那怎么行?!”王志洪坚声否定,道:“药方虽是王某换取,但毕竟还是出于柳小哥之手,还是再禀于皇上知晓的好。”

“不用了,王大人,一条现在虽然没钱又没人,刚得的荒地至今还没有人开垦,但是再怎么,也不能做出这等有背信义又影响王大人仕途的事情来。王大人是我二弟的恩师,咱们也算是一家人,王大人切勿再推辞,这封赏一条是断不会领取的!”柳一条说得很凛然。

就在刚才,他已经分清了这里面的利益得失。

这个封赏,王志洪拿确实比他拿要实惠得多。再怎么说王志洪也有功名在身的官人,是进士,他得封赏定会对他的仕途大有帮助,升官是肯定的。而且他现在是柳二条的老师,他的官越大,对柳二条的将来也就越有帮助。再说这次若把功劳全让于他,他也会在心里承柳一条一个人情。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好找他帮忙。

要是柳一条得这个封赏,最多也就是得一个有名无实的封号,或是一些金钱。对他的将来并没实质的帮助。这也算是一种长期的投资吧。

王志洪听了柳一条的话,眼前一亮。要不是怕柳一条会捅出去,他又何尝不想把这份功劳独吞?

“柳小哥放心,你对三原县做出如此大的贡献,县衙决不会亏待于你。除了先前的十头耕牛外,还会再追加一百二十贯银钱。至于开垦耕地和以后耕种的农户县衙也会一并为你解决!对于有功之人,县衙现在不会亏待,以后更是不会亏待。”王志洪开出了封口费的价码,看着柳一条,不知他是否会同意。

柳一条心领神会,见目的已达,遂向王志洪一躬到地,道:“如此就多谢王大人了。一会王大人还要迎接上差,一条就不再打扰了,先告辞了。”

“我送柳小哥出去!”王志洪见柳一条同意,心中更是欢喜,热情地将柳一条送到门口,并挥手示意。

此时,从长安来下发封赏的官员也已到达三原县。只是他们来的人是乎多了些,整整有一千二百身着盔甲的将士。这些将士一到三原县城,便将整个县城封锁了起来。将三原县守城的官兵赶回军营,县里游走的百姓赶回家中。商门闭户,菜场清空,一时间整个三原县空荡荡的一片。

好在封锁只持续了一个时辰不到,待封赏完毕后便解开了。

缘于此事,很多人都认为王志洪这次一定是得了些了不得的封赏,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至于这次的封赏是什么,没有人知道,而王志洪从始至终也都没有向外人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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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过大年(1)

虽然此次的封赏与他无缘,但是柳一条知道,他这次得的好处决不会比封赏的少。有钱有人有地,又为柳二条谋了一个天大的恩惠,柳一条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一大早就随着老柳一起到镇上赶了个早集,买了一大堆的过年用品。像大红的纸张,“钟馗“的门神头像,可点燃一夜的红烛,大红灯笼,一截一截的竹子,还有一些祭祖和迎灶神用的祭品。

这些东西柳一条都是不懂的,古代的很多礼节到现代已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冲得所剩无己,就拿祭祖和灶神这一说,在柳一条的印象里,也好像都是传说中的存在。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举行,他也全然不知,还全要靠柳老实这个老人儿。他最多也就是在一旁帮帮忙而已。

今天是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柳贺氏已经把一家人的衣服赶了出来,她与柳老实一套,柳一条两套,柳小惠与柳二条因为已有新衣,所以就只给他们准备了些内穿的衣裤。

不得不说,柳贺氏的手艺真的很赞。最起码柳一条是这样认为的。

柳贺氏做出的衣裳样式精短,外紧内松,穿起来很舒服,看上去也好看,比衣店里卖的那些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做好之后,柳一条就对着衣服一个劲的夸赞,乐得柳贺氏在晚饭时还特意给柳一条加了一道荤菜。不过柳一条倒没吃上几口,都便宜了柳小惠和柳二条这两只小馋猫了。

柳老实在二十九的晚上就开始准备祖先的牌位,柳一条也就是在这时才了解到老柳家祖上的一些作为。

曾祖父柳浣,曾做过官,官拜都尉郎,在大将军杨素挥下谋事。

祖父柳冥宗也作过几年杨素之子,杨玄感将军的左偏将,不过这些都是前隋的事了。

隋未时,曾祖柳浣父战死,祖父柳冥宗随杨玄感将军起义反隋,失败后,就带着妻小在三原老家安定了下来,做起了本分的农夫,一直到大唐统一,柳冥宗亡故为止。

柳老实后来则继承了父业,成为唐朝治下一本分老实的农夫。

柳一条见柳老实用干布轻拭着柳冥宗的灵牌,在一旁开口问道:“爹,既然祖父他老人家是久历杀场的将士,当初为何不投靠大唐谋一小官呢?我观许多前朝的官员,似魏征,张玄素之流,都受到当朝皇上的重用。如果祖父当时投效于唐,这些年来咱们柳家的日子也不会这么清苦了。”

柳老实叹了口气道:“这个我也不得而知,不过这些可能与你杨叔有些关系,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对杨家很是照顾,那时杨家还不富裕,家中只有母子两人,日子很清苦,你祖父便经常出钱出物接济他们。不然你以为你杨叔为何会对咱们柳家的事情这么热心。那全都是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

“哦。”原来如此,柳一条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就问道:“爹,你说杨叔会不会就是杨玄感将军的后人?如此祖父才会这么尽力地帮助他们。”

“这个我也曾问过你的祖父,不过换来的却是一顿爆打。后来就再也没问过了。”柳老实回忆道:“不过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除了杨玄感将军的后人,还有谁让你祖父这么尽心?”

“杨家的祖上对咱们柳家有大恩,杨玄感将军又曾救过你祖父。当初你祖父不愿投奔李家,而是选择回到这里,很可能就是为了守护杨家后人的平安。”

“你祖父是个义士,我敬佩他。但他却不是一个好父亲,祖上的武艺他一招一式都没有传下来。不然你爹也不至于在土地里打了一辈子滚还是一个家贫如洗的农夫。”

柳一条没说话,他看得出,老柳虽嘴里是在报怨,但心里更多的还是思念与伤感。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你祖父,那时我还小,又是贪玩,也吃不了习武的苦楚。你祖父可能是想等我大了一些教的,但是谁能想到,他竟会那么早就去了。记得那时我还不到十岁,而你祖父也就才三十几岁。”

“爹,逝者已逝,你也不用太过难过了。祖父若是在天有灵,也必不想见你如此。”柳一条接过老柳手中的牌位,开口劝说道。

“嗯。”柳老实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看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大过年的还跟你说起这些。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不提了,不提了。”

说完,老柳站起身,抱起一大堆祖上的牌位向正堂走去。柳一条也跟了过去。陪着老柳一块又一块地把祖宗们的灵位都摆到正堂的方桌上。之后点上几株香,等待明日祭祀之用。

柳贺氏此时正在厨房烧水,好让今夜全家人都能沐浴洗刷。

这是当地的风俗,大年二十九,无论男女老少,都要从头到脚洗上一遍。说是能洗去过去一年的晦气,迎接全新的一年。

柳一条算了算,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好像还从没洗过澡,要不是现在冬日天寒,他身上怕是早就起了异味。能洗澡,他是第一个赞成。

积极地同柳老实一起,把家中存放了许久的大型沐桶搬出来。沐桶有一米多高,是柳老实以前自己钉做的,用的是梨木,涂的是白蜡,很大,很结实。足够两个人一同沐浴。用柳老实的话说,这样可以节省更多的热水和木柴。

柳一条看着木桶,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说服柳二条那小子让他先洗。两个大男人一起坐到一个这么小的木桶里,那是绝对不行的,想一想都觉得恶心,那样的话他宁可不洗。

老柳好似看出了柳一条的心思,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不愿与别人一起洗澡,今年还跟往年一样,我跟二条一桶,你娘跟小惠一桶,你自己一桶。你先去准备一下衣服,一会你先洗。洗完后就穿上你娘新做的衣裳。新年穿新衣,明年才会有个好兆头。”



第36章 过大年(2)

第二天一大早,柳贺氏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主要是准备晚上的祭品和全家人一天的年饭。这几天是一年中女人最累的几天,尤其是家人有上百口亲戚又多的人家,祭祖、访友,祭品,年夜饭,所有的吃食和用品,都是由家中的女人们准备的。男人不下厨,这是一种流传了千百年的习俗。(当然光棍另算...)

好在老柳家人丁单薄,仅有几房似断非断的远房亲戚,过年时也不一定会来,柳贺氏并不需要准备太多的东西。相比于其他人也轻松了许多。

祭祀祖先要有酒,有肉,有粮,有香。酒要大碗,肉要整块,粮要冒尖,香要持久。从除夕始,至上元夜结束。每天都要换菜,香火也要保持不灭。这些都是一项不小的开销,但是用于祭祀祖先,鲜有人会报怨。

上午的时候,王志洪早早地派人将那一百二十贯钱送到柳家,这给柳一条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先前他还以为这笔钱王志洪会在年后给,没想到王志洪竟在大年三十儿这天给送来了。从这点上看,王志洪这次得到的好处似乎不小。

不过这都跟柳一条没关系了,现在能得到钱才是最实惠的。

前几天耕牛被送来的时候,柳一条就在考虑要不要定做几个犁头,以备开荒、耕地之用。只是当时手中的银钱有太大的缺口,不得不先放在一边。现在有钱了,这些也要提上日程了。

柳一条现在也算是小有资财的小地主了,像播种,收割,耕田,这些基本的生产设备一定要搞好,而且还要用最好的。不然有人有牛,却没有相应的器具,那不是笑话么?

现在是太唐初期,农家用的犁头多是直辕犁。老柳家就有一个,柳一条也研究过几次,得出的结论是,这个时代太疯狂,这种犁子也能用来耕地?

直辕犁不但犁架笨重,用起来耗费体力,而且转向或是倒退也都极为困难。缺少足够的灵活性,这一点将极大地影响耕作的效率,根本不适合快速开荒和耕作。

所以柳一条要想在春耕之前就把那三十顷荒地整好,他就必须要对这种工具做一些改良。

至于怎么改,柳一条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在回想,记得以前历史课学到到古代农具这章时,历史老师曾对唐朝后期曲辕犁做过详细地介绍。

好像当时老师为了让每一个学生都能很好地了解曲辕犁的构架和比起其他犁的优势,特地找来了一个曲辕犁的模型让学生们参考。并照着模型还详细地讲解了曲辕犁的制造过程和每个部件的用处。

只是当时大部分学生根本没有注意,认为曲辕犁就是再先进,现在也用不着,了解得那么清楚有什么用?不巧的是,柳一条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一堂课下来,他只记得曲辕犁的大概形状,和知道它是由十一个部件组成。至于那些部件叫什么名字,不知道。

凭着仅存的记忆,柳一条将曲辕犁的大致形状画在了纸上,现在他只能请一些有有经验的师傅或是铁匠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凭着这张图把曲辕犁造出来。

不过现在正是年关,大家都忙着祭祀,拜年,访友,跟本请不到人来。一切还得等到年关以后。

柳老实从厨房里要了一碗糨糊,开始着手粘贴红纸和门神。门神贴在大门,红纸贴在小门和偏门。

待到天黑还要在大门和堂屋的正门处各挂上两只大红灯笼,点亮里面的红烛,让它一直亮着,直到第二天的天明。这也是古时传下来的风俗,据说是要以此来吓退传说中只在年三十儿才出现的“夕”兽。

这一天过的很快,在柳小惠咦咦啊啊的欢声笑语中就这么流到了黄昏。

柳老实再一次地将柳贺氏撵到了堂屋,领着柳一条柳二条兄弟俩在灶房开始迎接在小年时被他们送上了西天的灶神。

迎灶神的仪式比送他时要简单很多,或是根本称不上是什么仪式,只是点上两株香,把新买回或是请回的灶神画像重新挂上就算完事。

之后就开始祭祀祖先。

柳老实先把祭品摆上,然后点燃一株香,在祖先们的灵牌前拜了三拜,跪到地上,嘴中念念有词,岂求祖先庇佑,保全一家平安。言罢起身,站到一旁。

接下来依次是柳贺氏,柳一条,柳二条,柳小惠。按辈份从高到低,轮流到案前焚香,叩头,祭拜。

看全家人都祭拜完毕,柳老实领着一家人走到院中,让柳一条将上午买回的竹子点上,听了一会竹子燃烧时发的辟叭声响后,才道:“好了,咱们吃年饭吧!”

柳老实话音一落,柳小惠与柳二条便扑到了正堂的饭桌上。今晚的饭菜是一年中最为丰盛的。也难怪他们会这么心急欢喜。而且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出声责怪他们,新年就是需要孩子们的这种喜气。

只是年夜饭里少了饺子,让柳一条觉得少了些年味。

今天下午他本想到厨房去包上几个的,但是刚进厨房的门儿,就被柳贺氏给撵了出来。做年饭是妇女们的专利,家里的男丁是不被允许插手的。柳一条本想提出一些见意,但是被柳贺氏辟头盖脸的一数落也就悻悻地没再说下去。

柳一条给老柳斟了一杯酒,端到柳老实的跟前,道:“爹,我代表我,二弟还有小妹敬您一杯,谢谢您与我娘这些年来对我们三兄妹的的教导。我们祝您与我娘健康,长寿!永远年青!”

“嗯,好,好,这酒我喝!”老柳以前哪听过这种新鲜的段子,直觉得他的孩子懂事儿了,所以就高兴地接过酒杯,一仰脖将杯中之酒尽数灌了下去。

老柳的酒量浅,一杯酒下肚,整个脸都红了起来。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道:“承蒙祖上庇佑,让我柳丰凯此生能有你们这些子嗣。尤其是你,一条,柳家有你,是我柳丰凯之福矣!”遂端起酒杯,道:“来,趁着今儿个高兴,咱们爷儿俩多喝上几杯。”

“是,爹。”柳一条端起酒杯与老柳碰了一下,然后仰面喝下。还待与老柳再喝,柳贺氏却在一旁插话道:“你们爷儿俩别喝太多,今夜还要守岁,你们要是都喝醉了可如何是好?”

“哦,对,对,今夜还要守岁,还是少喝一些吧。”老柳放下酒杯,对柳一条说道:“咱们明日再喝,先吃饭吧。”

柳一条点了点头,除夕之夜守岁的习俗他也知道一些,只是,真的要守到天亮么?



第37章 王县丞来访

除了柳小惠年纪太小之外,柳家的其他人都硬生生地挺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老柳站起身将燃了一夜的红烛熄灭,再将祖宗牌位前的香续上,便吩咐家人去歇息了。

所以,新年的第一天,老柳家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柳一条不是一个嗜睡的人,十几年截拳道的坚持训练,让他养成了一系列的好习惯,也让他练就了一副好身体。一般情况下只要五到六个小时的睡眠就足够他精神一天了。所以在家人都还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就爬了起来,在院落中活动了几下身体,练了一会基本动作。便开始打理起家中的十一头耕牛来。

草料,饮水,还有牛篷的卫生。

牛鼻子的红肿已经消退,现在只需上个套就能立即投入耕作。就是不知王志洪许诺的人什么时候到,还有曲辕犁能不能做出来。

这些都关系到他能不能在春耕前把荒地开好,把春粟种到地里。如果赶不上,那就会错过一季,一季三十顷,那得损失多少?

虽然不知唐代春粟的平均亩产大概是多少,但是柳一条有自信,在他的指挥下,他那三百多亩的田地亩产最少也能达到300-400斤。这不是吹牛,如果有化肥或是复合肥的话他还会让这个数字增加更多。

一亩是四百,那三百亩就是十二万斤。这些可都是钱啊。

柳一条正琢磨着,忽然看到黄衫带着王志洪正从远处向他们家这里赶来。不知他为何会这个时候来,柳一条拍了下粘在身上的草料,起身迎了出去。

两人骑的是马,速度很快,柳一条刚走到门前,他们也就到了。

“王大人,黄捕头。今日怎么有暇到寒舍来啊?”柳一条把大门拉开,拱着手笑道:“外面天寒,两位快里面请!”

王志洪与黄衫先后翻身下马,王志洪把缰绳递给黄衫,冲柳一条客气地说道:“唐突来访,真是失礼了,还请柳小哥勿怪!”

“王大人这是哪里话,王大人肯来寒舍,一条心中已是欣喜不已,又怎会见怪?王大人快请!黄捕头也请!”柳一条伸手请王志洪进去。黄衫把马匹拴好后也跟了上来。

到了堂屋,王志洪与黄衫先在老柳家的祖宗牌位前上了一柱香,简单地祭拜一番,这才同柳一条分宾主落坐。

柳一条道:“王大人黄捕头稍坐,我这就去将二弟叫来拜见恩师。”

“哎,柳小哥,”王志洪开口将柳一条叫住,道:“守岁辛苦,你就不用去叫他了,而且我在这也不能久待,过会儿还要赶快赶回。”

待柳一条坐好,王志洪又道:“新年初一就来造访,实在是很唐突。不过今日要是不来,日后再见怕是就有些难了。”

“哦?”柳一条坐直了身子,道:“这是何故?莫不是,王大人升迁了?”

王志洪呵呵笑道:“柳小哥真是慧心,一下就猜出来了。前日皇上降下封赏,将王某调回京师任职,官拜中州长史,明日就是起程之期。”

“竟真有此事?!如此小民就恭喜王大人了!”柳一条出言恭贺。从九品一下升到了六品,难怪王志洪会如此高兴。

“呵呵,”王志洪看着柳一条,笑道:“王某此次能受此恩惠,柳小哥与我心知肚明,王某此次来一是告别,二是道谢。再有就是来了结我前日之承诺。”

说完王志洪冲黄衫挥手示意,黄衫便从怀中掏出一记事薄,递于柳一条。

王志洪道:“这里记载的全是一些愿到你这里耕种的农户,共九十一户,足够你开垦,耕作之用。至于佣金,你按市价给付就好。也可自行与他们商议。”

“另,王某离任后,下届县令将会由李知德大人前来接替。李大人与王某是旧识,我已关照过他,日后柳小哥有什么难题尽可去求他帮助。”

“有劳王大人费心了。王大人之恩,一条铭感五内。”柳一条站起身,向王志洪深深地施了一礼。人都要走了,还能为他的将来想得这么周全,这个人情,柳一条承下了。

“还有就是,”王志洪接着说道:“王魁的案子有了些变动,刘鹏靠着他的一些人情,说动了太子殿下,算是保全了王魁一条性命。现在王魁已被判削去户籍,发配至边缰服役五十年。家中的田地也已被府衙收回。刚才薄中记载的九十一户农户中,十之八九都是从王魁那里挑选过来的。都是一些有经验的老农,可让你省心不少。”

“刘鹏?”这老头不是已经失宠了吗?怎么还在蹦哒?柳一条担心地道:“王大人,既然现在刘鹏已插插手此事,您说他会不会报复于我?他要是真来的话,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怕是招架不起?”

王志洪一摆手道:“这点你且安心,刘鹏做事向来都很注意分寸,他不会乱来。而且这事跟你原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只是一个受王魁迫害的受害者罢了。刘鹏要算帐也只会把帐都算到王某的头上。”

“如此一条就放心了。也请王大人日后多加小心。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柳一条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他并不惧怕,但是要真斗起来会有很多麻烦。自古民不与官斗,如非必要,没有人会愿与朝中的官员为敌,哪怕那个官员是个贪官。

王志洪点头,这点就是柳一条不提醒他也晓得。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铜质小令,递于柳一条道:“以后你若是有事也可到长安来寻我,拿着这块小令到我府上,自会有人接你进府。”

柳一条双手接过小令,道:“多谢王大人关照,以后若有闲暇,一条定会到府上拜会。”

“嗯,”王志洪站起身,道:“如此王某就先告辞了。”

柳一条知道他还有升迁的事宜要办,就不再挽留,躬身将他们送到门外,道:“王大人慢走,祝愿王大人明日行程一帆风顺,一条就不远送了。”

王志洪骑到马上,冲柳一条一拱手,道:“承柳小哥吉言,王某先走一步了!驾!”

一挥皮鞭,两人就此绝尘而去。



第38章 曲辕犁

柳一条回到屋里,看着手中的书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现在钱有了,人也有了。

剩下的就是曲辕犁了。

对于曲辕犁,柳一条心中已有了计较。所以他今天想去拜访一个人,那就是以前在他这瞧过牛病的袁方。

柳一条以前绝对没有想到,袁方除了是一个农夫外,竟还是一个木匠。而且还是高级的那种。这是柳老实无意中提到的。相邻的几个村子,包括他们家,几乎每样实用的家具都是出自袁方之手。

上次瞧病时柳一条与袁方结了一个善缘,这次他便想趁此机会去拜会一下。看看袁方能否以他作的曲辕犁图为样,做出曲辕犁来。

稍微收拾一下,柳一条就带了些礼物了出门。目标是下耳村袁宅。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人,是袁方的儿子袁裴,上次来给他们送牛时见过一面。袁裴一下就认出了柳一条,大呼柳神医柳神医地把柳一条让进了屋里。

柳一条进门后也是学着刚才王志洪到他们家的样子,先给袁宅的祖上上一柱香,鞠上一躬,以示尊敬。

待柳一条在客厅坐下后,袁裴进屋去叫袁方。柳一条则趁机打量起袁家的家具来。大红色的桌椅,棕色高大的房门,还有它们上面绘形绘色的明雕,暗雕。让柳一条这个木工方面的门外汉,也从中看到了一分厚重和灵巧。实用又不失美观,这个袁方有一双好手。

“柳先生到访,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啊。”这时袁方从内堂快步走出来,衣服还没有穿待整齐。

柳一条见他如此,心中难免生起了一丝感动,遂站起来冲袁方行礼道:“袁老伯,一条冒昧来访,打扰您老休息了。”

“哎,柳先生这是哪里话,你肯来舍下,老头子我高兴还来不及。”袁方高兴地走到正堂,对柳一条道:“柳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我老头子家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就好。”

“是啊,柳神医,我爹最烦那些俗礼,在我家你就不用再客气了。”袁裴也在一旁帮腔道。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柳一条找个位置坐下,接过袁裴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顺手放到旁边的桌上。

袁方微笑点头,道:“柳先生现下来找小老儿怕是有事要谈吧。没关系,你只管直说,只要是小老儿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至从上次柳一条肯主动把牛送回,并把说好的定钱如数奉还,袁方在心中便对柳一条生出了一些感激之情。一贯钱两贯钱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关键是他从这件事上看到了柳一条的为人:真诚,厚道,而且还有大本事。这次县里能快速找到医治耕牛的良方,别人不知道,但是袁方心里却清楚得很,那药方,是柳一条提供的。

除了他,张楚闻可能也能猜到一些。因为在他们的耕牛被送回时,牛嘴里的那股浓厚的蒜味和酒味几乎跟县里发下的药水味道一模一样。这种情形就是傻子也能猜出个一二来,县里的药方,极可能是柳一条献出来的。所以从那时起袁方便在心里把柳一条看成了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柳一条看袁方这么直接豪爽,也不再跟他客套,直接从怀里掏出画纸递于袁方道:“袁老伯请过目,这是一条无意中得到的一幅耕犁图,看上去与现在通用的直辕犁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比直辕犁要轻便好用一些。所以我便想把它做出来试用一番。袁老伯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不知您是否能照着图上所画做出一个来?”

袁方接过图纸,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不是蔚犁吗?”

“嗯?不对,”袁方又仔细地看了一会,道:“蔚犁是直辕,这个却是曲辕,而且这个犁头的结构似乎比蔚犁更加精巧和复杂一些。嗯,有意思...”

袁方的言语让柳一条也吃了一惊,蔚犁?那是什么?跟曲辕犁长得很像么?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袁老伯,那个蔚犁是什么?跟这个图上的犁头很像么?怎么没见人用过?”柳一条开口问道。

袁方将目光从图纸上移开,道:“蔚犁是一种新型的耕犁,比现在的犁头要好用很多。前几年我还试着做了一个,蔚犁的下盘跟你这图上的犁头很像,都有一个可以转动的犁盘。方便转动和移动。嗯,只是犁盘的大小有些细微的一些差别。仔细看,蔚犁好像比图上的犁头还少了一些东西。嗯,有意思,这个犁头要是做出来应该比蔚犁还要好用一些。”

“怎么做呢,嗯,应该先做最上面的方架,做一个曲辕,是了,曲辕比直辕会更省力一些,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嗯,然后再做...”说着说着袁方便自言自语起来。

袁裴见此就有些欠意地对柳一条说道:“柳神医莫怪,我爹一见到新鲜的东西就会如此。你不必理会,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

柳一条很理解地笑了笑,道:“没关系,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袁老伯能在木工方面取得这么大的成就,想来定与他的这种专注有关。”

说完柳一条看着袁裴问道:“有袁老伯的教导,想来袁叔在木工上的造诣也是不凡。一条有些疑问想向袁叔请教一番。”

袁裴笑道:“柳神医可是要问这蔚犁之事?”

见柳一条点头,袁裴便解释道:“就刚才我爹所说,蔚犁是一种新型的耕犁,很实用,很好用,但是却没有多少人能用得起。做一个蔚犁不论是出工,还是耗料,粗算下来都要耗上五贯银钱,都快赶上一头耕牛的价钱了,所以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用的人不多,你没见过也很正常。”

“不过,让我奇怪的反而是柳神医的那张耕犁图,似乎比蔚犁还要轻便灵活上很多。难道又是一种新型的犁头?”袁裴向柳一条问道:“不知柳神医可方便告知此图是从何而来?”

“这个,”柳一条面露难色地推诿道:“事关一些隐秘,有些不便述说,还请袁叔见谅!”

袁裴见如此宽慰一笑,道:“无妨,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对于一个好的木匠来说,有图纸就已经足够了。”

袁裴的话让柳一条喜出望外,他兴奋地问道:“如袁叔所说,那,这个犁头能做?!”

“别人我不敢说,但是我爹,一定能做出来。”袁裴自豪地回答道。



第39章 有着落了

“妙啊!真是妙啊!哈哈哈...”袁方看着看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将画纸平铺到上桌面上,指着犁评、犁箭和犁建三处赞叹道:“只是简单地增加三个小物件,就能够控制犁头耕地的深浅,妙啊!这么简单的东西以前怎么都没想到!”

柳一条眼前一亮,能从一张图形中看出这么多东西,看来袁方还真有可能做的出曲辕犁来。

袁方将画纸小心地收好,看着柳一条感叹道:“柳先生,你这张图实在是精妙,照图上所示,做出的犁头定会比蔚犁还要好用两到三倍,直辕犁更是比都不能比啊!而且它的用料也不多,就是结构有些小巧,做起来会费些功夫。不过我有把握三天就能做出一副来!”

“真的?!”柳一条大喜,恭声对袁方说道:“劳烦袁老伯能费心为一条做二十副。价钱不是问题,有什么需要袁老伯可尽管开口。”

袁方摆手道:“柳先生只需给老夫提供必需的木料和犁铧就可,至于做工的费用,老夫分文不取,免费为你做上二十副。不过,老夫有个条件...”

“哦?袁老伯请讲。”柳一条信誓旦旦地说道:“只要是一条力所能及,必无不从。”

“呵呵,也没那么严重,”袁方笑道:“老头子只是对这副耕犁图十分喜爱,想请柳先生能割爱让与老夫。”

就这事啊,柳一条心中松了口气,道:“袁老伯若是喜欢,可只管拿去。一条不精土木,这幅图放在我这里也是明珠暗投,起不了什么作用。”

“好,那我老头子就不客气了。”袁方笑眯眯地把画纸揣到怀里,然后对柳一条言道:“今日有些晚了,柳先生可于明日去收一些柳木,嗯,就先三十株吧。记得树干一定要笔直,不要太粗,树龄以十年为宜。收到之后送于我这里。还有犁铧,先生随意到一家铁匠铺定上二十个,样式与直辕犁一样即可。待材料集齐,我与裴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柳先生赶制出来。决不会耽误春耕之用。”

“如此就有劳袁老伯和袁叔了。”事情有了着落,柳一条的心也安定了下来。看天色已晚,遂起身向袁方父子辞行,道:“天色渐晚,一条就不再打扰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晚上各户都要祭拜先祖,不便留客,所以袁方父子也没有出言挽留,只是客气地将柳一条送出了门外,目送着他离开。

柳一条回到家中,家里人也都已起床。柳贺氏带着柳小惠在厨房做饭,柳老实与柳二条在院中喂食耕牛。

见柳一条回来,老柳便开口问道:“一条,你这是到哪里去了,一个下午都没见你的人影?”

“哦,我去了一趟下耳村。”柳一条回答道:“去拜托袁老伯做几副开荒用的犁头。已经说好了,明天还要给他送些原料过去。”

“袁方是吧?”柳老实点点头,道:“这是应当的,家里新来的十头牛还没有配套的犁头,确实该去准备几副。嗯,还有耧车,锄、镢、镰都需要准备。改明儿去县城采办一些吧。”

“嗯。”柳一条应了一声,转头对柳二条说道:“二条,明天王县丞就要升迁至长安了,你跟我一起去送送他。他现在是你的老师,记得到时要表现得亲热些。”

“王先生升官啦?!”柳二条瞪大了眼睛,里面透着几分意外和惊喜。

“嗯,中州长史,正六品。”柳一条道:“下午的时候王大人来过一趟,只是当时你们都在睡梦中,就没让叫你们。之后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老柳插言道:“既然王大人要走,还是升迁这种喜事,你们明天要早点去,去的时候多备些礼物,送行,恭贺带拜年,别让人老师觉得咱们不够热情,寒了心。”

“知道了,爹,我们会注意的。”柳一条应道。这事就是柳老实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忙活了一会,柳一条就将柳二条撵到了屋里,小孩子要以学业为重,老在牛屁股后面厮混像什么话。

看了看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趁现在还有些时间,柳一条从屋里将昨日燃剩的竹子拿了出来。在院子里用刀将它们劈成指头粗细的长形竹条。编起牛用的篾篓子来。

篾篓子是民间用来限制耕牛吃草而编制出的一种类似马笼头的东西,用竹子编制,耕地时套在牛嘴上,可以防止耕牛啃咬庄稼和随意吃草。有一句歇后语形容地好,牛嘴上了篾篓子——开不得口。这是一种可以提高耕牛耕作效率的实用小工具。

柳老实见柳一条又在捣鼓一些新鲜的玩艺儿,就巴巴地凑了过来。从医肠辟,到为耕牛穿鼻子,老柳对他们家大小子的手段已是深信不移。

看柳一条将竹条交叉编制成了一个小筐似的东西,老柳奇怪地问道:“一条,你编制这么小的竹筐做什么?又装不了太多的东西?”

柳一条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他们家小黄跟前,将编好的篾篓子往小黄的嘴上一套,刚好能恰住它的上下两颌,很合适。拍了拍小黄的牛头,柳一条转头对老柳讲道:“爹,你也看到了,这是给牛用的,并不需要太大,只需装得下牛嘴就成。”

“这..?”老柳一脑袋问号,把牛嘴套住做什么?

见老柳不明白,柳一条抓了一把干草递到小黄的嘴边,小黄欢喜将头凑过,却怎么也吃不到嘴里,嘴一靠近草料就会被嘴上的篾篓给隔开。反复几次,小黄便泄气地停了下来,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幽怨地看着柳一条。

看到这里老柳总算是明白了一些。开始不停地点头。有了这个小筐,以后在耕作时就不怕耕牛再东顾西盼地找食儿吃了。

随后柳一条又找来一些绳索,教老柳为耕牛绑上索套。

从牛鼻环,经下颌,过牛角,再从前额绕下,形成一个以牛鼻为基点的三角内裤形状的索套。有了这个就可以有效地保护牛鼻,可防止在牵拉的过程中用力太大而拉伤牛鼻。



第40章 探望

第二天一早,当柳一条与柳二条急赶慢赶地赶到县衙的时候,王志洪已在黄衫的陪同下离开了有半个时辰。看到柳二条一脸的失望,柳一条劝了他两句后便拉着他一起去看望几天后将要为他耕作的农户。

按薄上所记,九十一户,三百八十一人。以后全部都是他的员工和员工家属,现在是年关,按礼他这个东家也该去慰问一番。唠唠家常,拉拉关系。如果可能的话,柳一条想尽快把劳动合同跟他们签一下。没有合同的劳作关系,总是会让人放心不下。

九十一户人家中,有八十户都是集中住在一起,俨然构成了一个小村落。这些都是王魁的功劳,当初为了耕作方便,王魁利用他的职权对这些农户进行威逼利诱,把他们全都赶到了一起。现在倒是便宜了柳一条,吃了一顿现成的干饭。

柳一条带着柳二条来到这个有着八十户农户的村落,看到各家各户的情形,感觉就像是到了贫民窟一般。贫穷,破败。

这里的房屋很简陋,是用泥坯和毛草堆彻而成,有很多中间都有了裂缝,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住在里面。

这里的农户穿着很破败,寒冬腊月的天气,很多人却还穿着秋日的衣衫,尤其是一些孩子,冻得整个身体都肿了起来。

这些人怎么过得这么惨?柳一条看着心酸,尤其是现在已时近中午,八十户人家竟只有三四户家里有炊烟升起,难道都已经揭不开锅了吗?

柳一条拉了一个在村口玩耍的孩童,打听了一下村里主事人的住处。

主事人姓李,名德臣,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也是一个长者,在村子里很有声望。家在村东头的一片茅草房里。

打听清楚,柳一条便拉着柳二条向李德臣家中赶去。到的时候,李德臣正在院子里打扫灰尘。

看他的样子,瘦小的身体,单薄的麻衣,黑白参半的头发。手上和脸上的皮肤都黝黑一片,不知曾在烈日底下晒了多少时日。

这时李德臣也注意到柳一条二人,看到他们像是冲着他家而来,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记。

待柳一条他们越走越近,直到自已的院落之中,李德臣这才弯着腰迎了上去,拱着手问道:“不知两公子这是从哪来?到小老儿家中有何见教?”

“李老仗有礼了,”柳一条拱手还礼,道:“在下柳一条,古田村人氏,这个是我二弟,柳二条。”

李德臣听柳一条的介绍,变得更加有礼起来,躬身道:“原来是新东家。新东家到来,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东家勿怪。”

柳一条身体让开了一些,避开李德臣的一躬,摆手道:“李老仗不必如此多礼。”待李德臣直起身子后又道:“今日一条前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各位村民的情况,顺便再商讨一下春耕的事宜。知李老仗是这里的主事,便来叨扰了。”

李德臣见柳一条彬彬有礼,不似先前王魁那般凶恶,心里也安下了几分。恭敬地把柳一条兄弟俩请到屋里,有些羞愧地说道:“二位东家请坐。舍中简陋,李某怠慢了。”

柳一条看了看,屋里除了一张破旧的四方桌和三张三腿小凳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确实够简陋的。

而且,柳一条还注意到,老李的家中竟没有祭祖的香案。与柳二条对视了一眼,柳一条心中叹惜,连祭祖的东西都没有,可想而知他们家中的穷困程度。

柳一条在其中一个板凳上坐下,示意李德臣与柳二条也一同坐下,道:“李老仗,我观村中各户似乎都不富裕,大多人家竟连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有些孩童甚至到现在还身着单衣,不知为何会如此?”

“呃?”李德臣一愣,显是没料到柳一条对村中的农户竟会如此关心,完全不像以前的东家,不顾村民的生死,心下对柳一条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心道这个东家或许会仁厚一些,遂壮着胆子向柳一条提道:“回东家的话,村里各户每年的劳作仅够糊口,哪里会有余钱去添置衣裳。以前还好一些,过年时可以从东家处领取一些例钱,添办一些年货。但是今年,东家被抓,田地也被没收,我们这些农户只有饿肚子的份儿了。”

“不瞒东家,现在村里各户大都只能以稀粥度日,有些家小甚至连稀粥都难得喝上。全要靠村里各户接济才能熬下来。”李德臣说话时脸上神色戚戚,说不出的伤感与无奈。像他们这种无籍或是贱籍之人,就是真饿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和怜悯分毫。

“如此啊。”柳一条沉吟了一会,对李德臣道:“李老仗,麻烦您老去将村里的男丁都召集过来,我有话对大家讲。”

李德臣恭声道:“是,东家。您稍等一会,现在村中的男丁大都在家,很快就能集齐。”

“嗯。”柳一条点点头,待李德臣走出了房门,柳一条又沉思了一会,向柳二条问道:“二条,你身上现在有多少银钱?”

柳二条伸手在怀里摸了摸,道:“只有五文。”

“五文?是少了点。不过有一文算一文吧。”柳一条道:“先把钱借我用下,待回到家中我再还你。”

柳二条几乎已经能够猜出柳一条下一步的举动,遂毫不犹豫地把钱递到柳一条的手中,道:“大哥是若需要可尽管拿去。别说那种还不还的见外话。”

柳一条笑了笑,柳二条这孩子终于懂事了些。

把钱接过来,五文钱虽不多,但也够一家几口吃上几天了。要是再加上他身上的八百余文,足够这个村落上百张嘴几天的吃食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现在柳一条要做的是给这些农户一个希望,一个能过上好日子,天天有肉吃的希望。

而且,这对柳一条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收拢人心,让这些农户死心塌地跟随他的机会。



第41章 “劳动合同”

不久李德臣便把村里的男丁都召集到了他家的院子里。一百多人,虽不多,但是都站在院子里看上去也是密麻麻的一片。

柳一条背付着双手从屋里走出来,院子里原本喧闹的人群立即就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紧张又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个年青的新东家。不知道他这次来要做些什么。

柳一条微微一笑,看来他这个东家的身份在这些村民的眼中还是很作用的。他迈着步子走向人群,脸上一直带着微笑。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见村民们略带紧张的面容都缓了下来,柳一条才用一种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对他们说道:“各位老乡,村民,或者说是佃户,你们想摆脱这种贫困的生活吗?你们想冬日有棉衣,夏日有凉衫吗?你们想住进宽敞明亮的木制房屋,天天都有肉吃吗?”

看了看每个村民脸上强烈的希翼与渴望,柳一条自信地笑了笑,站在一旁不在言语。他要给这些人一个思想上缓冲的时间,因为下面他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讲。

过了一会,李德臣从人群里颤微微地走出来,看着柳一条激动地问道:“东家,我们能吗?没有土地,没有钱帛,我们真的能摆脱现在这种状况吗?”

“可以!”柳一条竖定地说道:“有我在,你们就可以!”

李德臣看了看身后的一干村民,再一次向柳一条问道:“那我们要如何做?请东家教我!”

“很简单,”柳一条笑道:“只要你们能用心地为我工作,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们!五年,不,三年就足够,只要你们能用心为我耕作三年,前面所说的那些东西你们都可以拥有!”

冷场,对柳一条的话在场的人都表现得很冷漠。

柳一条并没有在意,知道相同的话应该也有人说过。他没有再多讲,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合约,递给李德臣,道:“劳烦李老仗找个识字的村民,朗读一下这张合约上的内容。”

李德臣接过,道:“小老儿年少时曾读过几年私塾,还认识些字,就让小老儿来读吧。”

“那就劳烦李老仗了。”柳一条点头道。

李德臣转身面对村民,展开柳一条的合约,大声朗读道:“耕作劳动合同;甲方:柳一条;性别:男;住址:古田村。乙方:××村民;性别:男/女;住址:无固定。”

“在平等自愿、协商一致的原则下,双方订立耕作合同如下:一、合同期限:从贞观×年×月×日起,至贞观×年×月×日止,乙方须为甲方提供劳作服务×年。合同期间,甲方有权自主取消合约。合约期满终止后,如甲方若还有耕作需要,可要求已方再次续订合同。乙方不得拒绝。”

“二、劳动报酬:甲方应为乙方提供一日三餐,并每月发放基本工资十文钱与乙方,奖金视乙方劳作情况而定,酌情增减。秋收后视亩产情况,将每亩产值的十五分之一分与乙方。”

“三、劳作福利待遇:实行耕六休一,每耕作六日可休息一日。农忙时另算。但每占五个休息日,甲方需给乙方一文钱的津贴作为补偿。”

“......”

甜枣给了,接下来就是一些乙方的责任和义务,至于甲方的柳一条则在合同上做了保留。看下来甲方除了要给他们些租金外,并没任何的责任,更别说是义务。所以在写到违约时应作的处罚时,也比现代的要严厉百倍。

这并不是柳一条心黑,相比于现在佃家的生活酬劳状况,他开出的条件已经好到了天上。而且他的手头现在也不宽裕,能给出这种待遇已经是很厚道了。

而且他作此全同的目的也只为约束。他要把每个农户都劳劳地掌握在手中,免得中途会被人挖走。

尽管现在的时代不同,但是只要双方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或是盖上手印,同样具有法律上的约束力,同样可作为一方违约时的法律依据。

因为合同太过新颖,又是甲方又是乙方的,很容易让人迷糊,故此很多村民都没有听明白,对合同的内容也都是一知半解。但是李德臣这个读过几年书的老头却是看了个透彻。

看老李越读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宏亮。血气上涌,面色如潮,从脖子到脸都通红的一片。

读完后李德臣更是扑通一下给柳一条跪了下来,吓得柳一条赶紧让到一边。让一个老人家给他下跪,他可受不起。

“李老仗,你这是为何?快快请起!”柳一条走到李德臣的身边,想把他拉起来。但是却怎么也拗不过老李一直打弯的双膝。

“东家,您别拦着我,让小老儿给您磕上几个,不然小老儿是不会起来的。”李德臣声音坚决,声泪涕下。

柳一条见实在拗不过,就把手放了下来,生受了他这一礼。

李德臣趴在地上,嘭嘭给柳一条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面对着还是一头雾水的在场村民,道:“你们也给东家磕几个头吧,从刚才的合约里,东家给了咱们一个天大的恩惠,有钱,有粮,还有休息的日子。这是别的东家无论如何也不会给的。东家这是真正地把咱们当人看,你们都跪下吧。”

李德臣在村里面很有声望,他的话没有人怀疑,既然他说有钱有粮,那就一定会有。所以听了李德臣的话后,村民们看柳一条的眼光变得热烈起来,纷纷跪倒在地上。

一百多人一起下跪,场面很壮观。

但是柳一条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只是要跟他们签一个一点都不平等,甚至可以说是虐待式的劳动合同而已,他们就能感动得跟你下跪,可想而知以前他们都有着什么非人的待遇。

同时他也更加放心,有了这些,这几十户人家以后是他的了。

柳一条伸出手,示意他们起来,道:“各位老乡不必如此,待下午签完合同,你们就是我的员工,我的佃户了。咱们以后会经常在一起。我会严格按照合同上的内容,给你们相应的待遇。但是,我也希望大家也能按照合同上的规定,用心地为我耕作。”

说完,柳一条从怀里掏出九十文钱,递与李德臣,转身村民们说道:“这里有九十文钱,我先交于李老仗,由他统一购买些粮食,蔬菜和衣裳,先帮大家度过这个年关。至于以后,我自会与大家安排。”

见村民竟还有下跪的迹象,柳一条摆手阻止,厉声道:“我这里没有下跪这种礼节,也不喜欢有人给我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拜天地,拜君臣,拜父母。我不希望我的员工都是一些没骨气的软骨头。以前你们不知道也就算了,以后,在别处我不管,但是在我这里,要是再看到有人为一点小事曲膝,轻者罚钱五个,重者解除合约,永不续用。希望大家能记住。”

“是,东家!”在场的所有人都双眼含泪地给柳一条鞠了一躬。柳一条刚才的话虽然严厉,但是他们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尊重。对人的尊重,这是他们以前在别处所得不到的。



第42章 娶媳妇儿?

辞别了李德臣众人,柳一条又到别的几家农户去探望了一番,之后便同柳二条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柳一条一下买了上百张白纸,摆放到柳二条读书的案前,美其名曰是让柳二条练习书法,但练习的内容则是他上午着李德臣念出的合约。用柳一条的话说,柳二条身为一个六品官员的门生,将来也是要做官的人,做了官你就少不了要给人提个字,写个联什么的。字要是太丑定会让人笑话,咱老柳家能丢那种人吗?不能!王大人能丢那种人吗?不能!所以为了以后不丢人,为了在人前能有些脸面,练字吧。

一番话说得柳二条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只得乖乖地呆在家里‘练字’了。

见柳二条如此听话,柳一条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了他两句后就带着钱出门了。

他还要去采办柳木。

按袁方提供的地址,柳一条很快就找到了提供木料的商家。

三十根柳木不是小数,堆起来大小也有一车。好在卖家的服务态度还不错,在听说了木料是送往袁方家的之后,就主动提出要送货上门。连价钱也比别人便宜了很多。省了柳一条不少麻烦,也让他从中看到了袁方在木工这个***里的影响力,对袁方制做曲辕犁的事也越发有信心了。

送货的是一个小伙计,赶了一头驴车。柳一条就是搭乘着他的驴车一路赶到下耳村袁方的府上。

到地儿后柳一条下车敲门,开门的还是袁裴。袁裴见是柳神医,就热情地招呼道:“原来是柳神医,快请进。”看见柳一条身后的小伙计,也笑着招呼道:“小福,今天是你来送啊?呵呵,把驴车牵进来吧,木料还是卸到以前的地方,麻烦你了。”

“怎么,你们都认识?”待小福牵驴进了后院,柳一条向袁裴问道。

袁裴笑着解释道:“我和爹都是木匠,平常做工总少不了木料,每做一次,都要让他们来送一次,如此,来往的多了,也就熟识了。”

柳一条点了点头,说白了小福他们就是袁家指定的木料供应商。难怪从他们那买原料会便宜一些。

随袁裴一起走进正堂,袁方正坐在那里研究图纸。见柳一条进来,袁方起身迎道:“柳先生来了,快请坐下。裴儿,给柳先生倒茶!”

“袁老伯请了。”柳一条还了一礼,在袁方坐下后也随着坐下。道:“袁老伯,木料我已送来,不知袁老伯何时能够做出第一个?说实话,对这种犁头,一条也是十分好奇,想早日一睹它的全貌。”

说到自己的专业,袁方顿时来了精神,笑着对柳一条道:“柳先生不必心急,通过昨夜的计量,老头子有把握在三天之内将第一个犁头做出。之后第二个第三个还会更快。耽搁不了你的耕作。”

“至于犁头的功用,”袁方有些犹豫道:“因为老夫以前从没见过这种耕犁,只能从图上进行一些猜测,故而并无把握能做出与图上所画一模一样的耕犁。不过老夫可以肯定,新做出的耕犁定会比现用的好上十倍!”

柳一条点了点头,这样才正常一些,袁方要是真能做出与后世一模一样的曲辕犁来那才会叫人奇怪。他对袁方说道:“不一样也无妨,一条所求只为好用。新做的耕犁只要比现在的好用一些一条就知足了。”

“呵呵,这一点柳先生可只管放心。”袁方笑着对柳一条说道。见小福拉着空车从后院出来,知道木料已经卸好,袁方就站起身来,冲柳一条拱手道:“柳先生,木料已经备好,老头子要先去忙了,失礼了。”

柳一条也站起身,道:“袁老伯客气了,一条也要告退了。下午一条还要定做犁铧和处理一些俗事,就不再来打扰了。”

袁方点头并嘱咐袁裴代为送客,自已则先钻到后院忙起新犁的制作来。

对此柳一条会心一笑,表示理解,在他眼中,现在的袁方倒是十分像是现代的一些工作狂人。

徒步回到家中。发现柳贺氏竟不在家。

这可是自柳一条穿来后就从来没有过的,柳一条心中有些着急,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快步到各个房间看了一遍,发现柳老实,柳小惠竟都不在家中。只有柳二条乖乖地坐在在那里‘练字’。

见此,柳一条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柳二条还有心情练字,那就是说没多大问题了。

“二条,爹,娘,还有小妹呢?怎么没见到他们?”柳一条走到柳老二的身后,开口问道:“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哥?”柳二条放下笔,转过身来。看着柳一条,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笑意。道:“大哥,事情是有,不过是喜事,大哥不用担心。”

“喜事?”柳一条的心中感到有些不妙,难道是前些日子老柳提起了娶妻之事,遂开口问道:“什么喜事?”

“村头的三姑给大哥说了一房媳妇儿,爹娘都很满意,便随着三姑一起去瞧了。如果中意的话,家里就要多位嫂嫂了,嗯嗯,说不定明年我还能再多一个小侄子,大哥你说,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看柳二条嬉皮笑脸的,柳一条心中一阵不爽,一个巴掌罩在柳二条的头顶,将他按到屁股下的椅子上,气骂道:“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好好给我练字,一会我要拿走。”

“什么小屁孩?!”柳二条扭过头,不服气地道:“我现在已经十五岁了,爹说明年我就能娶妻了!”

“呃...”柳一条无语了,柳二条说得没错,在这个时代十五岁十六岁婚娶很正常,十八岁娶妻反而成了异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开口问道:“爹娘他们到哪里去了,走了多久了?”

“就在小辛庄,不远。去了也近一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说完柳二条还小声地嘟囔着:“本来我也想去看看的,结果爹不允许,还说要避嫌,我去看我的嫂嫂还要避嫌吗?真是的。”

柳一条的额角升起了一道黑线。心里思量着一会儿是不是再去买个几百页纸回来,让这小子再多练几天?

好在这时老柳偕同柳贺氏正好回来,让柳二条逃过了这一劫。

老柳进屋看到柳一条也在,就欢喜地走了过来,笑着对柳一条说道:“一条,你在家正好,村头的三姑给你说了一房媳妇儿,你娘刚才去看过了,姑娘很俊俏,身家也清白,配得上你。”

“是啊,”柳贺氏也面带笑意地在一旁帮腔道:“十六岁,长得清秀,看着让人欢喜。最重要的是有胸脯,屁股也够大,将来定是个好生养。”



第43章 有女楚楚

十六岁?能生养?柳一条心里一阵抽搐。娶媳妇儿谁不想?但是要让他娶一个十六岁的女娃,是不是有点...以前这么大的女娃貌似都开始叫他叔叔了...

老柳没注意柳一条脸上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姑娘家住小辛庄,姓张,名楚楚,是张卟亮之女儿,上面还有一位大哥,张楚闻,嗯,就是上次到咱家医牛的那个书生,你们都见过。他们对你也都很中意...”

“爹,”柳一条打断柳老实的话,苦着脸道:“我现在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这事儿咱以后现提可好?”

“以后再提?!”老柳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训斥道:“这事没你插嘴的份儿!你在一旁呆着就好。我跟你娘对楚楚姑娘都很中意,已经定下了。”

“是啊,一条。”柳贺氏也在一旁劝道:“男大当婚,你都已经十八了,再不娶妻生子像什么样子?只会徒增别人的闲话。”

“可是,娘...”柳一条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老柳专制地打断了,老柳唬着脸道:“没有什么可是,这事我做主了,明天去下聘礼,定下个迎娶的日子。老柳家的香火还等着你往下续呢!”

说完老柳就甩甩袖子出去了,不给柳一条一点说话的机会。

柳一条看了看一脸殷切的娘亲,又看了看在一旁坏笑的柳二条,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竟自抱着柳小惠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其实就娶妻这件事上,柳一条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在生理上,都是蛮愿意的。

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醉卧美人膝下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有一个美女甚至是多个美女能常陪着自己。但是要娶这么小的女孩子,在道德观念上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老柳强制着要为他娶妻的时候柳一条虽然反对,但是也没有坚决地阻止。

柳一条找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把柳小惠放到他的腿上。轻声地问道:“小妹,大哥问你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地回答哦。嗯,刚刚到小辛庄你有没有见到楚楚姐姐?”

“嗯。楚楚姐姐,见到了。楚楚姐姐还很喜欢小惠呢。”柳小惠可爱地点了点头。

“哦?那楚楚姐姐长得好不好看?”柳一条觉得自己有点龌龊。嘴上明明说不同意却还在这里打听小道消息。

“好看,比娘亲还要好看!”柳小惠抱着柳一条的胳膊撒娇道:“大哥你把楚楚姐姐娶回来好不好?小惠想跟楚楚姐姐玩。”

“呃..”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这个了?不过能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让一个小孩子这么喜欢她,这个张楚楚还真是不简单呢。柳一条温柔地拍了拍柳小惠的头,道:“这个以后再说,现在大哥带你去骑小黄好不好?”

“好哇!谢谢大哥!”在柳小惠欢快的笑声中,小黄成了她的坐骑。

戏耍了一阵,觉得柳二条写的差不多了,柳一条就又将柳小惠送到了柳贺氏那里。

之后便带着柳二条抄好的合约出去了。

王魁原来的田地就在三原县城北垣,距柳一条所在的古田村只有不到两里的距离。所以柳一条用不了两刻的时间便能赶到那些佃户的聚集地。

九十一户,三百八十一人,其中有一百五十八人是可耕作的男丁。其他的都是一些老人,女人,和孩子,下不得田,耕不得地,也不能为柳一条创造出多少财富。所以柳一条这次来一共只带了一百五十八份合约。

虽然对这些村民的生活状况很同情,但是柳一条怎么也不会签下一批吃会吃饭的闲人。毕竟他现在也是穷人,他签不起。

而且柳一条开给这些男丁的工资,已足够他们一家一月的花销了。跟本不用他操心。

柳一条到的时候李德臣已将名单上的九十一户人家都召集到了一起。全是十五岁以上,六十岁十以下的男丁。见柳一条来,他们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边。对于东家,他们都有一种很普遍的畏惧心理。

柳一条没有在意,让李德臣搬了一副桌椅放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把一支毛笔,一方墨砚,一盒红泥,及那一沓合约放到桌子上。之后开口讲道:“各位老乡,咱们现在正式开始签约。识字的签上自己的名字,不识字的留下自己的手印儿。合约你们一张,我留一张。签完后,回家等消息。待春暖土地解冻之后,我便会让李老仗通知你们去开垦荒地。”

“嗯,土地共有三十顷,耕牛有十一头,配套的还有犁子,耧车一系常用的农具。土地到时我会按人数平均分配给你们管理,耕牛轮流使用。嗯,具体事宜还是让李老仗日后再详细告知大家吧。好了,咱们开始吧。”

柳一条看了眼李德臣,道:“就从李老仗开始吧。剩下的由近及远,一个一个地上来。”

“谢谢东家!”李德臣走到桌子前,弯身向柳一条道谢。

柳一条点点头,把笔递给他。一百多份合约,签了近半个时辰。签完后这一下午也就过去了。柳一条连去一趟铁匠铺的时间都没有。只得将定犁头的事情暂时搁置。

等回到家,发现家中的正堂竟摆放了一大堆的布帛。柳老实正抱着一匹布在察看。

柳一条走近,奇怪地像柳一条问道:“爹,家里怎么有这么多布帛啊?要做什么?”

老柳把手中的布放到桌上,笑着道:“一条啊,来来,你看看,布帛五匹,玉镯三副,头饰一副,新衣两套。嗯,作为明天提亲的聘礼,应该是够了吧?呵呵...”

“聘礼?”柳一条错谔,没想到柳老实下午说的话竟是真的。“爹,这,你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柳一条说道。下午刚接上的由头,明天就要下聘,这也太离谱了些吧?

“急什么?!”老柳一瞪眼,道:“我巴不得明天就能给你迎娶过门儿,后天就能抱上孙子。你还嫌快?别人像你这般大时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见柳一条不言语,老柳放缓语气又说道:“日子我已定好,下月初五主婚娶,我会与亲家商议,把娶亲的日子定下来。到时你跟我一同前去,见见未来的岳父岳母,给他们拜个晚年。”看了一眼柳一条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你还能见到楚楚姑娘。”

柳一条眼前一亮,老柳的最后一句话,对他来说,嗯嗯,倒是还蛮有吸引力的...



第44章 下聘

柳一条也想见见这个得了柳贺氏和柳小惠欢心的女孩子倒底长什么样子。柳贺氏还好说,性子好,心也善,听上两句好话就能笑嫣如花。但是柳小惠不一样,小孩子认人大都是凭自己的感觉,并不是几句好话,买上几粒糖果就能搞定的。

张楚楚能在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让柳小惠对她这般依赖,想来在她的身上一定有一种很强的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接近她,喜欢她。

这让柳一条想起了他以前的女友敏敏,敏敏也是那种让人一见就从心中觉得欢喜的女孩儿。圆圆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娇小秀气的鼻子,还有那薄薄的嘴唇,想着想着,敏敏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柳一条心中一酸,涌起了无限伤感。要去看张楚楚的心思也淡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房间,蒙头睡了起来。

柳老实看着柳一条的样子,摇了摇头,想不明白他们家大小子为何会不想娶媳妇儿,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不是每个男人都需要的吗?

而且张家的人都很和善,几代人都是本本分分的农夫,家境跟他们老柳家正是门当户对。那个张楚楚他昨天也瞧见了,长得好看,个头也适中,娶了她绝埋煞不了他们家一条。

唯一让老柳觉得遗憾的就是张楚楚长得偏瘦了些。不过这个不是什么问题,等娶回家来,多炖上几只母鸡,养上几天就壮实起来了,以后照样会是个好生养。一条他娘以前不也是清瘦得很,现在不是也给他们老柳家添了三个新丁吗?

晚饭时老柳没让柳贺氏去叫柳一条,而是嘱咐着留了一些饭菜温在锅里,待柳一条醒后再吃。老柳看出柳一条现在很疲倦,情绪好似也不太好。这样的人应该多休息。

柳贺氏很担心,吃饭的时候都没个安稳,连着到柳一条的房里瞧了三四次,见柳一条真是在睡觉才安下心来。

把夹起的菜又放到盘子里,轻轻地把筷子放到桌上,柳贺氏犹豫着对柳老实说道:“当家的,一条要真是不愿,这婚事的事,要不咱就缓一缓吧?”

老柳也把筷子放下,向柳贺氏训斥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一条真是不愿吗?以大小子以前的脾气,他要是真不愿,现在家里怎会如此平静?还不早翻了天?”

“可是,这样也不正常啊?”柳贺氏道:“我倒是愿他大吵大闹一番。那也比现在一声不吭躲在屋里好。”

“他那是为开荒的事累的。”老柳喝了杯小酒,道:“三十顷地,再加上要授的一百亩,也有三十一顷,这么多地全要靠他一个人,唉,难啊!”

柳老实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红着脸道:“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帮不上他。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早些给他找个媳妇儿了。有个贴心的女人在一旁陪着,他才不会觉得苦,觉得孤单。”

柳贺氏没有说话,静静地吃起饭来。她明白,柳老实说得话没错,大小子确实是该有个女人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老柳就拉着柳一条,担上准备好的彩礼出发了。

小辛庄距古田村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下耳村。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张家。

柳一条现在也已想通了,既然再也回不去了,那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好好地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小地主,陪着现在的家人快快乐乐地走下去。

给他们开门的是张楚闻,还是一副酸书生的打扮,开门后见是柳一条和柳老实,先是正正经经地施了一礼,道:“原来是柳伯父与柳贤弟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柳贤弟?”柳一条一阵错谔,被一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人叫贤弟,感觉,很别扭。

老柳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你要娶的是人家的妹妹,被大舅哥叫两声贤弟也是应当的。老柳笑着道:“楚闻贤侄客气了,不知张老弟是否在家?”

张楚闻看他们大包小包地,心中已猜到他们今来所为何事。笑着将父子二人让进家里,道:“家父家母都在堂上,”看了柳一条一眼,道:“楚楚也在。柳伯父和柳贤弟随我进去吧。”

“如此甚好!劳贤侄前面带路。”老柳笑着带着柳一条跟进了院儿里。

张卟亮一家四口,全都在屋里。见老柳他们进来,张卟亮起身迎出,他媳妇儿张刘氏则领着张楚楚进了内厢。让柳一条只看到了一条纤纤的身影,及张楚楚回眸的一瞥。

虽然只看到半张脸,但柳一条却看了个明白。清纯,白净,秀丽。特别是她那一双眼睛,清沏得犹如一泓山泉,一汪碧水。

这双眼睛,跟敏敏很像。柳一条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张卟亮见柳一条向内厢张望,脸上伥然惹失的表情,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柳一条张卟亮还是很满意的,年轻,有为,也生了一副不差的相貌。女儿能嫁给他,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柳一条上前弯身向张卟亮施了一礼,道:“小侄柳一条,给张叔父见礼了。”

张卟亮笑着用手虚扶了一下,拉着柳一条的胳膊道:“一条贤侄多礼啦,快随我一起进屋吧,柳老哥也请。”

进屋,分宾主落坐。

张卟亮看了一眼柳一条他们带来的彩礼,明知故问道:“不知柳老哥和一条贤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这事柳一条不好开口,只能老柳来说。所以在听到张卟亮的问话后,老柳就笑着回答道:“不瞒张老弟,昨日见过令媛之后,我们夫妇二人都极为欢喜,有意纳楚楚姑娘入我柳家当儿媳。故此今日老夫便带着儿子来提亲了。还请张老弟能应允此事。”



第45章 意外

“望张老弟能够应允,张、柳两家从此共结秦晋之好。”柳老实这样跟张卟亮说道。

这时,柳一条看到内厢的门帘动了一下,两只明亮无暇的眼睛露了出来,偷偷地向客厅这里观看。在与柳一条的目光碰触后又怯怯地躲了起来。

是张楚楚。柳一条在心里面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姑娘,摄手摄脚趴在门帘缝隙处偷看未来夫君的情形。看来这个张楚楚也很不甘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关于定婚的事柳一条一句话都没说,因为这轮不到他插嘴。古代的婚约一向都是由父母决定的。柳一条今天来就是一个摆设,摆给老张一家人看的。当然这里面也包括门帘后面的张楚楚。

张卟亮喝了一口茶,有些歉意地说道:“柳老哥,张、柳两家的婚约我老张是双手赞成,但是要让我们收下聘礼,这还要看柳贤侄的才学如何了。”

张卟亮苦笑道:“不瞒柳老哥,小女顽劣,曾跟着小儿学过一段诗书,自认胸中有些点墨,便不将一般男子放在心上。小女年至十四时曾立下宏志,此生非有才之土不嫁,才学在她之下者不嫁。否则她便誓死不从。老夫知女性刚烈,不敢逼迫,故此,她的婚事才会拖延至今日。”

意外,这种事情以前怎么从没听过?难怪当初三姑会说要娶张家的女儿不些不易呢,原来还有这一茬。老柳呆了半天才问道:“张老弟,三原县虽不大,但有识之土却不在少数,年轻才俊更是多如牛毛,难道这两年之中都没有一人能在才学上超过令媛?”

张卟亮摇了摇头,道:“在才学上,我儿楚闻都自认不及其妹,更别说其他一些纨绔之子。不瞒柳老哥,在你们之前,已有三十二家来送过聘礼。但是,结果都是不愉而走。”

“这,既有这等奇事,为何以前都未曾听闻过?”老柳看了柳一条一眼,他知道柳一条有些才学,但是跟三原县的一些才子,特别是跟已经通过乡试的贡生张楚闻想比,他行吗?

“那些才子都极要面子,这等事他们自然不会自己说出。而我们张家也要顾及小女的名声,自然也没敢向外透露过。”其实张卟亮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如果把这件事传出去,还有谁敢再来提亲。他们的女儿还嫁不嫁?

瞥了一眼帘后又露出的眼睛,柳一条心中有了计较。这不就是电视中常演的才女选夫的乔段吗?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张卟亮施了一礼,问道:“敢问张叔父,张小姐是如何来凭断来人的学识是在她之上呢?”

“柳贤侄请坐。”张卟亮笑着示意柳一条坐下,道:“小女只出了三题,分与每位前来下聘的才子回答,全部答对便可为她的夫君。只是,这两年来,还未曾有一人能答出其中的一题。柳贤侄可要做好准备。”

柳一条无谓地笑了笑,道:“蒙张叔父挂心,一条定会尽力而为。”说完转身冲着内厢的门帘大声说道:“如此,就请楚楚姑娘出题吧?”

门帘无风自摆了一下,柳一条知道是张楚楚进去了。

不一会儿,一只洁白的小手递出一张纸来,张楚闻走上前接过,然后又拿与柳一条。

柳一条接过纸张,看到上面有一竖行绢秀的小楷,写道:“第一题:因荷而得藕?”

“通字?”柳一条皱了皱眉,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副对子,“莲子心中苦,梨儿腹中空。”是一个即将被处以死刑的父亲写给的儿子的。也是一个通字联,‘莲’同‘怜’,‘梨’同‘离’,‘腹’同‘父’。通读之后就变成了“莲(怜)子心中苦,梨(离)儿腹(父)中空。”

再看看这个,因荷而得藉?明显是‘荷’与‘何’通,‘藉’与‘偶’通,这是人家在质问他:柳一条,你因何而得偶?好妙的思绪,好霸道的口气。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被难住。

柳一条开始对这个张楚楚提起一点兴趣来。

先是在古代这种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鼓起勇气自己择夫,再是提出这般刁钻古怪的难题,这个女人不一般。

柳一条问张楚闻要来笔砚,闭目思绪了一会,提笔就在那句问话的下方写下:有杏不须梅!完了直接递与张楚闻,示意他递进去。

张楚闻刚才也一直在思量,妹妹的这句古怪问话到底是何意思,如果他是柳一条的话又该如何回答。见柳一条把纸过来,他先是一愣,这么快就答出了?

伸手接过纸张,打眼瞧去,“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须梅!”连着轻念了两面三遍,张楚闻才恍然大悟,刚挪动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柳一条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柳先生大才,请受小生一拜!”

“哎~”柳一条赶紧让开,道:“楚闻兄这是何意?一条可身受不起。”

张楚闻直起身来,一脸崇拜地看着柳一条道:“柳先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出这句话里隐藏的文章,并能做出相应的回答,楚闻深为钦佩。先生当得楚闻这一拜。”

“大哥~!”一个清脆地声音从里厢传来,闻之如夜莺出谷,如清泉落玉。很好听。

“哦!”张楚闻闻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遂拿起柳一条的答卷向里厢走去。嘴中说道:“小妹莫急,大哥这就与你拿来!”

门帘一阵抖动,像是在责怪张楚闻说话这么直接。

张楚闻把纸递进去。等了半天里面却是没有回应,也不知是否通过,看柳一条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意思,张楚闻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叹服。

大约过了半刻,门帘的后面终于又有了动静,那只雪白的小手又伸了出来。

清脆香甜的声音再次从帘后传出:“第二题,请柳公子过目。”



第46章 我也有一题

“这是第二题,请柳公子过目。”

接过张楚闻递上的答卷,柳一条看到上面写道:“昨日听闻隔壁人分银,不知多少银和人;只知每人七两少七两,每人半斤多半斤;试问柳公子,此为多少人分多少银?”

“算术?”柳一条有些奇怪,这么冷僻的学科也有人研究?相比于诗雅颂,这些可都是偏门,就是当世一些大才之士也不见得精通,她一个小姑娘怎得对此如此感兴趣?

看这题无非是一个二元一次方程组,早在战国时期就已有人在九章算术中提到过,算不得什么难题。

柳一条提笔在纸上以x,y为未知数,列一个二元一次方程组,并进一步解得结果为六人分三十五两银。把纸递给张楚闻,道:“有劳楚闻兄!”

张楚闻接过,扫了一眼便递了进去,算术上的东西他所知不多,就是看了也看不明白。他只是惊异与柳一条的答题速度。以前张楚楚也跟别人出过数术上的东西,但是没有一人能这么快得出答案。很多人更是在看到题目之后便直接走了。

张楚楚接过答卷之后又是半天没有回应。柳一条知道,她定是看不懂他在纸上所列的方程,又羞于出来请教,才迟迟不肯给出下一题。

柳一条悠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并没有要去为人解惑的打算。

做为一个男人,虽然来自现代,脑代里也有了一些男女平等的观念,但是这样无故被一个女人考来考去的,他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张楚楚终究也没开口问起,而是又为柳一条出了一道数术上的难题,可能是想以此来参透柳一条那奇怪的计算方法。

柳一条接过纸张,见上面写道:“家有:上等谷三束、中等谷二束、下等谷一束,共是三十九斗;上等谷二束、中等谷三束、下等谷一束,共是三十四斗;上等谷一束、中等谷二束、下等谷三束,共是二十六斗.请问柳公子,上、中、下三等谷每束分为几斗?”

从二元到三元,看似复杂了许多,其实在难度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引出了另外一个未知数Z而已。柳一条笑着在纸上将三个方程列出,然后系数倍增倍减,上下加减消元。然后就把得出的结果递了进去。

这次帘后之人倒是很快就有了回应,布帘一掀,张刘氏从里面走出来。笑呵呵地看了柳一条一会,对张卟亮点了点头,三题同对,盼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过关了。

柳一条见妇人从里面走出,知是张楚闻的母亲,便起身上前见礼,道:“小侄柳一条,见过婶婶。”

“好,好,”张刘氏笑逐颜开,眯着眼睛看着柳一条道:“贤侄多礼了。快请坐吧。”然后又对一边的柳老实道:“亲家公,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亲家公?”听到这个称呼,老柳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知道这个事算是成了。他站起身道:“那这个聘礼?还有婚期?”

“聘礼我们自然是收下了。婚期咱们也好商议。”张卟亮笑着也站起来,道:“以后张、柳两家就是一家人了。”

“慢!”柳一条这时开口道:“我也有一题!”,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张卟亮的跟前,弯身施礼道:“张叔父,张婶婶,聘礼可以留下,但是婚期却也不急,楚楚小姐要想入我柳家的大门儿,需也得答过我一题才行。”

“呃...?”在场的四人面面相觑,显是都没料到柳一条竟还会有此一招。老柳的脸当时就撂了下来,不过他却没有发作。一是要在人前给柳一条留些脸面,二是刚才见儿子被一个女人考来考去,他心中也难免有些气闷。这样的媳妇儿要是娶回家,以后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现在让儿子杀杀她的威风也好。

张卟亮一家则显得很是尴尬,顾左右而言他,不知该如何应答。

柳一条向张楚闻拱手道:“有劳楚闻兄再为一条拿张纸来。”

张楚闻面色犹豫地对柳一条说道:“一条贤弟,这...”

“大哥,请柳公子出题吧!”张楚楚的声音再一次从内厢传出。声音听起来还颇有些自信,不过柳一条却从里面听出,这丫头说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

生气了吗?

柳一条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待张楚闻把纸张拿出,柳一条不客气地提起笔,冲着内厢说道:“过几日就至上元夜,一条就在此写下一谜题吧!”

虫二。

一张纸上只留下了这两个字。

柳一条把笔放下,拿起桌上的纸张轻吹了一下,递给张楚闻,道:“待楚楚姑娘猜出谜底,可着人通知于我,到时一条定会再次来访。”

说完,柳一条便拉着老柳出了张家的大门。

柳一条他们刚出门儿,张楚楚就从里厢走了出来。手中拿着柳一条的三张答卷,走到张楚闻的身边。接过柳一条留下的谜题,待看到上面写下的‘虫二’二字时,竟一时痴了。

“小妹,你可知这是何意?”张楚闻凑上前小声问道。

“虫二,虫二,***无边耳...”张楚楚好像想起了什么,眼圈通红了一片。

“***无边,***无边...”张楚闻恍然道:“妙啊,真难得柳兄弟竟能想出如此谜面,不过小妹你确是更为厉害。竟一下就想通了此中的关节。为兄佩服!”

张楚楚低声道:“这是我爹以前给我出过的一个谜底,谜面正是***无边。这些,也是在看到这‘虫二’两字时才恍然想到的。这个人跟我爹,很像。”

“是世伯啊...”张楚闻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好了,楚楚,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跟娘进去吧。”张刘氏这时走上来,拉着张楚楚又走进了内厢。



第47章 夜香

回到家没多久,柳一条就又出门了。

除了要去铁匠那订做犁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为他的耕地寻找肥料。

现在是古代,确切地说是在唐初,种田已有了施肥和追肥的概念。且农户多以人、畜的粪尿、杂草、草木灰、和河泥做为肥料。但是一般农户平日里哪有那么多的粪尿,和草木灰。就老柳他们家来说,每年也就是在秋收时在地里烧上一些结杆和杂草而已。收效甚微。

柳一条到村东的何伯家订做了二十个铁制的犁铧,预付了定钱。然后就竟直奔着三原县城走去。

三原县位于长安城的北垣,算是长安城的一个附属县。县城的面积虽然不太,但里面也容下了近一万人。这些人大多是商人,官家,或是一些小贩。他们都生活在县城里,一般都不需要下地去耕作,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县城里进行。

柳一条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他们,他们的“夜香”。

柳一条以前一直都认为农家肥才是所有肥料中最为环保和最易被庄稼吸收的肥料,它不但可以调理土地的养分,更可以改变土壤的结构,是养地护地种地的最佳选择。所以,现在的三原县城居民,个个都是他眼中的肥料生产商。都是宝贝。

想一想,近万人一天的拉撒加起来会有多少,一个月,甚至是一年的会是多少。如果整起来,足够他那三十顷土地的施、追之用了。

至于怎么收集,柳一条心里已有了打算。

收集城里人拉撒的“夜香”,当然是要找城里的专业工人了。

夜香郎,很雅的一个称呼,要是不知道的人,决想不到有这样一个雅称的人竟会是一个专职清理各户粪便的工人。

古代人没有抽水马桶,没有四通发达的下水道。住在城市里的居民如厕一般都是坐在‘马子’上进行。‘马子’就是一木桶,俗称坐便器,秦汉时称作‘虎子’,只是到了唐朝这里,为了避讳李家一位叫做李虎的先人,才改改称了‘马子’。

‘马子’是每户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具。一般人家都会有一到两个,大户人家更是会有十至上百个之多。为了方便大家的生活,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都会有几十个夜香郎,推着他们的粪车开始挨家挨户地收集、清理这些被人积攒了一天的污秽之物。

夜香郎算得上是一种公职,是由县衙出钱雇佣而来,每个月都能领到一定的例钱。所以倒也有很多人愿做这一行。

柳一条此来就是奔着这些夜香郎来的。如果能让夜香郎每天收集来的夜香都送到他的地里去,或是先储存到他的地头儿,那他地里的庄稼还不蹭蹭往上长。

知道夜香郎都归县衙统一管理,所以柳一条特地来拜访一下新任的县丞李知德。貌似自李知德就任以来,柳一条还从没见过他。现在人是三原县的县丞老爷,整个县里他最大,确实该跟他拉一下关系了。

柳一条在门外等了不久,便被李知德家中的下人引了进去。

李知德穿着便服坐在后堂的正厅,面色很和蔼。柳一条看出他的年龄与王志洪相仿。同是三十几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岁。

进了屋,柳一条加紧走了两步,到了李知德的跟前,弯身一躬道:“小民柳一条,拜见李县丞。”

“你就是柳一条?”李知德上下打量了柳一条一番。王志洪临走的时候没少跟他提过这个柳一条,说他有才干,有心机,明势理,将来定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现在看来,李知德不免有些失望。

柳一条个头不高,样貌也只能说是一般,加上他又是一副老农的装扮,此刻又躬着个腰,很难让人看出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过即使如此,李知德也不敢有半点的轻视之心。他与王志洪是同科,相交甚久,王志洪的为人他很清楚。柳一条能得王志洪的大力称赞,定是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嗯,”李知德点了点头,笑着道:“柳小哥请坐吧,呵呵,咱们这是私下见面,不用这般拘谨。”

“谢李大人坐,一条知道了。”柳一条行礼道谢,然后在李知德下首旁的椅子上坐下。

挥手示意下人上茶,李知德道:“常常听闻王大人提起,柳小哥不仅才学过人,书法造诣高绝,就连在兽医上的成就也是非常人所能及。今日一见,柳小哥果然是一表人才。名副其实,名副其实啊!”

“李大人谬赞了,一条只是一农夫耳,平下只知耕地种田,哪得王大人,李大人这般称赞。”柳一条谦虚地回道。

李知德没在意,端起桌上的新茶,抿了一口,道:“柳小哥过谦了,李某虽没亲眼瞧见柳小哥以前的事迹,但是王大人的话总不会错的。”顿了下,李知德接着道:“另外,王大人临行之前曾关照于李某,你有何事可尽管说与李某知晓,能帮上忙的,李某自然不会看着不管。”

“多谢李大人厚爱。”柳一条拱手道谢,道:“不瞒大人知晓,一条此次前来确有一事想请李大人帮衬一二。”

“哦?”李知德的眉头挑了挑,说道:“柳小哥尽可言明,能帮上的李某自不会袖手旁观。”

柳一条站起身来,弯身行礼道:“小民想请李大人能将县中夜香郎的雇佣关系转让与小民。小民愿出资赞助。”

“夜香郎?”李知德的眉头皱了皱,没想到柳一条会提到这种污秽不堪的职业。他说道:“你且说说看。”

柳一条道:“夜香郎依然归属县衙按排,由小民出资给付他们例钱,为县衙节少一项开支,小民只需要夜香郎能把每日收集到的夜香送至小民指定之处便可。”

“哦?”李知德来了点兴趣,还有人花钱买那等污秽之物的?倒也是新鲜。他向柳一条问道:“不知柳小哥想要将这夜香送往何处?此等污秽之物你拿来又有何用?”

“回大人话,”看出李知德不知农事,柳一条在心中对他鄙视了一番,回答道:“小民有田三十顷,长期需求肥料进行耕作。那些夜香,小民是取来做耕田之用。还请大人能够应允。”

耕田?看来他还真是一个农夫。

李知德点了点头,这种小事哪用得着过多的思量,遂开口应道:“这种双方互惠之事,本官焉有拒绝之理?一会我便吩咐下去。柳小哥尽可放心便是。”

“如此,有劳李大人了。”柳一条含笑弯身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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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柳氏耕犁

县衙里每月给付夜香郎的例钱是八文,柳一条接手后,因为要把夜香送到他的地头,所以他便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一文。每人九文,县里共有三十八个夜香郎,一个月算下来,柳一条需要给付银钱三百四十二文。

柳一条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年下来,他需要支付三十八个夜香郎四贯一百七十六文,一百五十八个农户近十九贯,再加上每年要交给朝廷的赋税,他大概要支出三十贯。

三十顷地,一年两收,每亩大概能收入四十到四十五文,年景好的话还会更多,这样三千亩算下来,一年的收入怎么着也有一百二十贯。而且田地有农家肥的不断滋养,以后也会变得更加肥沃,庄稼的产量定还会再增。过上两年一亩就是达到一百八十贯也不是不可能。

一百八十贯,虽不多,但也够柳老实攒个几十年了。

“一年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平得一百八十贯,当地主,果然很有前途。”柳一条的嘴角缓缓勾起,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当地主,土地里面的利润还真是可观。尤其是在这个以农为本的时代。

柳一条从县里回来后,直接就去了下耳村袁方家。

现在他是万物俱备,只差曲辕犁了。曲辕犁能不能做出,直接关系着他的春耕能不能顺利进行。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再过上一个多月,天暖地融,就可以开耕了。要除去荒地的杂草,翻滚沉积的土地,然后再施肥,播种,没有好用的犁头可不行。

在袁家的后院,柳一条看到了正在专心雕制犁架的袁方。

犁架已有一个基本的模型。犁辕,犁床和犁梢都已构架成型,袁方现在正在雕刻曲辕犁最复杂的部分,犁建,犁评和犁箭。这三处是曲辕犁与其它犁种最为不同的地方,同时也是最难雕凿的地方。三个部件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可以手动调节的小机关。碰一下,就可以调节犁铧下地的深浅。

柳一条就在一旁看着,虽然他不懂木工,但是曲辕犁的样子他还是见过的。有他在一旁还能时不时地提醒一下袁方。毕竟他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知道曲辕犁大概构造的人了。

下手制作的主要是袁方,袁裴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基本上也没多少事情。所以他便负责起了陪同柳一条的任务。柳一条这次是他们的东家,虽然老袁说过是免费为柳一条制做,但是袁裴心里清楚,这次耕犁的制做,他们袁家得到的好处要比那几个工钱多得多。

作为一个经常为农户制作家具农具的木匠,袁方和袁裴当然能看出曲辕犁的价值。这是一种比现在所有犁头都要先进的耕犁。制作精巧,耕作快捷。更重要的是它的制作原料和工费,仅仅比普通直辕犁高出一倍。而它的耕作速度却是直辕犁的两到三倍。

这样的犁头要是放到市面上,一定会有大量的农户愿意出钱买回。而作为唯一一户能够制作这种犁头的木匠,他们老袁家以后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袁裴为柳一条搬来一张椅子,示意柳一条坐在一旁观看。袁方做起工来,一般没有一到两个时辰是不会停下休息的。平常人要是站在一边观看,时间长了定会受不起。

不过柳一条是什么人,一个练过寸拳的庄稼汉。站马桩对他来说都是小菜,更何况是站在地上。而且让年长的袁方与袁裴站着,他却坐着,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所以他便摇头拒绝了。

袁裴见柳一条不肯坐,点了点头笑着道:“柳神医既然现在不想坐,那就待累了再坐吧。呵呵,你放心,有我爹出手,柳氏耕犁很快就能做出来。”

“柳氏耕犁?”什么时候有这种称呼了?柳一条诧异道:“袁叔为何如此称呼?”

袁裴笑着解释道:“正是因大家都不知此犁为何物,叫起来极为不便,故而家父便以柳神医的姓氏为名,为它取了一个。毕竟是柳神医把这副耕犁的制作图带到这里。用这个称呼倒也很恰当。”

“这个,怕是有些不妥吧?”

“无碍的,只是在咱们之间称呼而已。柳先生不要太在意。”袁方放下刻刀,站起身来。道:“待日后知晓此犁正名时,再改过便好。”

“袁老伯,”柳一条见袁方停下,上前见了一礼,把身边的椅子递过来,道:“袁老伯辛苦了,快坐下歇息歇息。”

“不用了,”袁方摆了摆手道:“待老夫把这些零件装套在一起,柳氏耕犁的犁架便成了。一会柳先生便可一睹柳氏耕犁的全貌。”

“果真?!”柳一条欣喜道:“不是说要三天么?怎地如此快捷?”

袁裴为柳一条解释道:“先前所说三天,乃是保守估计,真正制作时我爹才发现,柳氏耕犁的构造远没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故而便有所提前。”

“裴儿,去把家中的犁铧拿来。”袁方这时向袁裴吩咐了一声,笑着拉着柳一条,指着他刚装好的曲辕犁道:“柳先生请看,这便是图中所画柳氏耕犁的骨架。待装上犁铧和耕索,便可直接用于耕作。”

“老夫家中有现成的耕牛,索套,待装好之后,柳先生可在这后院一试。”袁方自信地说道:“老夫可以保证,柳氏耕犁的耕作速度定会比现用耕犁快上两倍,甚至更多。绝对能够满足柳先生的需求。”

柳一条围着犁架转了两圈,心中暗赞,袁方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做出的犁头无论是大的构架,还是小的零件,竟都与那曲辕犁相差无几。真不愧是附近几个村里最好的木匠。他冲袁方施了一礼,道:“袁老伯手艺超绝,此犁看去竟与图上所画几近相同,一条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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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万事俱备

把犁铧装上,袁裴又把家里的耕牛牵来,套上犁头,由柳一条亲自动手,在袁家后院用来种菜的菜地里试着走了两个来回。别说,这两下还真让柳一条找到了当年下乡实习时,用牛耕地的感觉。

深浅有度,进退有距。嗯,这犁能用。

“柳先生以为这犁,如何?”袁方见柳一条试了几下,脸上露出了笑意,便上前问道。

柳一条停了下来,把牛交给袁裴,笑道:“能用!好用!适用!袁老伯之能,一条佩服!”

在木工这项手艺上,袁方还是很有自信的,听柳一条夸奖,袁方呵呵一笑,道:“柳先生觉得好用就成。这是第一副。剩下的十九副,老夫会陆续为柳先生赶制出来。嗯,照这个速度,一天大概能做上一两副。半个月后柳先生便来取犁吧。”

“如此,就有劳袁伯父了。”柳一条躬身施礼,道:“耕犁所需的二十个犁铧一条已在何伯处订做,不日便可送来。袁老伯事忙,一条就不打扰了。”

“呵呵,老夫知柳先生也是贵人多事务,就不留你了。”袁方扭头对袁裴吩咐道:“裴儿,替为父送柳先生。”

“一条告辞了!”柳一条冲袁方拱了拱手,便随着袁斐一起出去了。

回到家,柳老实正在牛篷里照顾他的宝贝耕牛。见柳一条回来,便从牛篷里走了出来。

上午的事情没有个结果,老柳的心里还憋了一口气。把柳一条叫到身边,老柳开口问道:“一条,张家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爹也看出来了,张家的闺女娇贵,骨子里还有一些傲气,将来也不定会是个好婆姨,如果你不愿,爹再给你换一家。这三乡五里的,好闺女多的是,也不缺他老张家一个。”

“哎!别,爹,我看这张家的姑娘就挺好。就她了吧。”柳一条急忙阻止。好不易才把婚事拖了一阵,柳一条哪能再给自己找麻烦。他对柳老实说道:“爹,聘礼咱都给人下了,现在您要是再返悔不是徒招人笑柄吗?”

“再说,我已讲过,如果楚楚姑娘能猜出那谜底,我便亲自上门提亲。爹要是现在又去找别家,那不是让我食言吗?”柳一条开始为老柳讲事实,摆道理,试着想说服柳老实。

“可是..”柳老实绷着脸道:“如果她张楚楚一辈子猜不出谜底,那我老柳家就再不娶媳妇儿啦?!真是岂有此理。”

“呵呵,”柳一条笑着宽慰柳老实,道:“爹,这个你放心,我给张小姐留下的谜题并不是很难,以她的才学用不了三五个月便能猜出来的。”

柳一条本想说三五年的,但是看老柳面色不愉,怕把他逼急了就改口把时间缩短了几倍。要知‘虫二’虽不是什么难题,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想得到的。

“三五个月?这么久?”老柳皱了皱眉头。

柳一条见他的反应不是很强烈,就在一旁解释道:“爹,今天的事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张家的姑娘虽然生在农户的家里,但却养了一副小姐的脾气。持才傲物,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故此才会有三题收聘之说。”

看老柳点头,柳一条又接着说道:“楚楚姑娘有才干,更是精于数术,如果能趁现在把她傲慢的性子磨一磨,以后娶到家里来,定然会是一个贤内柱。”

“嗯,你说得有理。”老柳不住点头。家里能多上一个识文断字的人确实会好上许多。

“所以,爹,”柳一条道:“就再等上几个月吧。时间又不是很长。而且说不定,今天咱们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猜出谜底了呢?”

“那好吧,难得你会同意这桩婚事,我跟你娘就再等上些日子吧。”老柳也不想逼迫得太紧,就应承了下来。想起柳一条三十顷地的事,就开口问道:“开荒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可有着落了?”

柳一条笑道:“爹,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的。现在人手,耕牛,犁头,还有肥料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土地开春了。”

“这就好,这就好。”老柳道:“你现在有了自己的田地,是个大人了,很多事情也能自己解决,爹替你高兴。只是爹每天看你东奔西走的,却帮不上你。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愧对于你。”

柳一条没想到老柳竟会说出这些知冷知热的话来,心中不免有些感动,道:“爹,你这是哪里话来?你已经为了咱们柳家操劳了半辈子,现在也该轮到我这个长子做些什么了。”

柳一条道:“其实对于耕地的事情,几天前我就想找您谈一下,只是当时诸事还没有着落,便耽搁了下来。不过现在,却是一个好机会。”

“哦,什么事?你说说看。”老柳问道。

“合地!”柳一条道:“我想把你,我,还有祖父留下的田地全都整合到一起,哪怕是用良田跟官府去兑换荒地,也要整到一起。让所有的田地都一起耕作,春种,和秋收,全都交给雇佣来的农户管理。那样你就不用再像现在这般辛苦劳累了。三十几顷永业田足够咱们柳家上下一生的吃穿用度。”

老柳听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这事儿,容我想想。”

柳一条点了点头,这事他也只是先提一提,先给老柳一个心理准备。他知道柳老实一定会舍不得他那些种了几十年的田地。那些有一半都是良田。如果全用来换荒地的话,换成是谁都会觉得心疼的。

看老柳起身又奔向牛篷,柳一条也钻进了柳小惠的屋里,好久没陪小妹一起玩耍了,难得今天有空,又是一个好天气,要多陪陪她才是。



第50章 杨叔来请

贞观十年,春。

上元夜前夕,正月十四。

柳老实到县里集市上买了很多灯笼回来。柳贺氏也在灶房里做起了年糕。有些人家甚至在十四的早上就将火红的灯笼挂到了门前。

逼人的喜庆氛围让柳一条切实地感觉到,元宵节到了。

柳小惠,柳二条都换上了新衣,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围着柳一条打转。磨着柳一条晚上能带着他们去县里观看花灯。

上元夜是古时唯一一个不禁足的节日,男女老幼皆可出门相庆,没有了平日诸多的避讳。所以见柳小惠他们缠着柳一条,柳老实与柳贺氏也没加拦阻,只是笑呵呵地在一旁看着。

柳一条被他们缠得没法,只得满口答应。把两个小家伙乐得屁颠屁颠地举手相庆。

老柳见此就走出来对他们说道:“今晚咱们一家同去,赏花灯,看杂耍。嗯,一条,二条可自便,小惠需得留在你娘的身边方可,不能乱跑。”

“爹!”柳小惠闻言不由撅起了小嘴,道:“我要跟大哥二哥他们一起,跟着爹娘一起看灯好无聊哦。”

“呵呵,爹,就让小妹跟着我吧,我会照顾好她的。”柳一条笑着柳小惠抱在怀里,为她求情道。小孩子天性爱玩,要是让她跟着老柳他们一起逛灯市,哪能玩得尽兴。

柳贺氏之时从灶房里插言道:“小惠既然想跟她大哥,就随她去吧。有一条在,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柳老实心中暗怪柳贺氏不明事理,上元夜时附近几个村落的姑娘都会出来瞧灯,这对柳一条来说是一个机会,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桩好姻缘。如果带着小惠这丫头,那还不是什么都做不成?

说到底,柳老实还是对柳一条的婚事不死心,想尽一切办法都想为柳一条创造出一些条件。

“爹,让我跟着大哥嘛!”柳小惠扑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老柳,道:“小惠会听大哥话的,不会乱跑,也不乱要东西。”

“你这孩子...”老柳想说什么,却被外面的叫门声打断。

“柳老爷在家吗?柳老爷!!”一个身着青衫,头戴小帽的小伙子在老柳家的门外向面大声叫喊。他的身后,是一辆装饰气派的马车。

“小六?”老柳向门口看去,发现竟是一个熟人儿,遂起身去给他开门。到了门前问道:“小六,你今儿怎么得空到我这儿来了?”

小六笑着说道:“柳老爷,我一个下人哪有敢轻易来打扰您啊,是我们家老爷让我来的。今夜是上元夜的第一晚,县里面又是张灯又是结彩的好不热闹,老爷想接你们去住天两,看看花灯,凑个热闹。故此便让我来接你们了。”

“杨老弟?”老柳心中诧异,杨伯方今年怎地这么热情。老柳笑道:“承蒙杨老弟惦记了,小六哥快进来歇息一会儿,容老柳我与家人商议一下。”

“哎,谢谢柳老爷!”小六甜着嘴道了一声谢,便跟着柳老实进了院里。待走到柳一条兄妹三人跟前时,又躬身施礼道:“小六见过两位少爷,小姐。”

柳一条还好一些,柳二条跟柳小惠哪见过有人对他们这般礼遇。站在那手脚都不知该放到哪里,更别提还礼应答了。

柳一条心里也很纳闷儿,老柳家就一普通的农户,怎么还有人称他们兄妹为少爷,小姐的?柳一条微微弯了下身,道:“这位小哥有礼了,不知你是?”

“哦,这位小六哥是你杨叔府上的。”老柳在一旁向柳一条介绍道:“以前也曾来过两次,不过那时你都没在。”

“想必这位就是一条少爷了吧?”小六又冲柳一条施了一礼,道:“我家老爷特地吩咐过小的,这次请柳少爷勿必到县城走一趟,老爷他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您商议。”

“杨叔?”柳一条沉吟了一会,杨伯方能有什么事情要找他,莫不是要兑现上次他所说的农户?柳一条拍了下脑袋,这几日忙来忙去的,他倒把这茬给忘了。遂向小六说道:“有劳小六哥来跑一趟了,今晚灯会,我们一家正好要去县城,到时一条定会到府上拜会杨叔,给他老人家请安。”

柳老实这时说道:“拜会倒是不用了,小六这番前来便是接咱们去杨府小住。住个三两日,待灯会结束便回来。”

“哦?”柳一条看了小六一眼,见他点头,心道这个杨伯方谋事倒挺周全。

小六见柳一条向他看来,想起杨伯方先前的吩咐,知道现在柳家真正当家的就是眼前这们少年,便弯身向柳一条说道:“一条少爷,马车就在门外侯着,待收拾好东西,随时都能出发。”

“嗯。”柳一条点了点头,道:“还请小六哥稍待片刻。”

因为要去的时间不长,并不需要准备太多的东西,主要是一些换洗的衣物和要带给杨伯方的礼物。一家人只用了不到一刻的时间便收拾停当,随着小六赶来的马车一路奔向县城。

到了杨府,日头还挂在西山头顶,离天黑还早。杨伯方亲自出门相迎,走到马车前,热情地招呼道:“柳老哥,柳嫂嫂,伯方这里有礼了。”

“杨老弟有礼。”“杨叔叔有礼。”老柳与柳贺氏走下马车,纷纷还礼。

柳一条他们也向杨伯方施礼拜见,道:“见过杨叔父!”

“嗯,乖,乖!”杨伯方点头笑着,欣然受了他们一礼。然后对柳老实道:“柳老哥,柳嫂嫂,外面天寒,快随我进屋去吧。”

进了杨府,杨伯方亲自为老柳一家安排好住处,之后便告罪一声拉着柳一条到书房说话。

书房里,柳一条上下打量了着里面的布置,古朴,典雅,闻之竟还有一股浓厚的书香之气。是一个读书的好所在。

杨伯方示意柳一条坐下,待下人上完茶后,便将下人赶出门去。端起茶碗轻抿了一下,又放回到桌上。柳一条看出他有话说,也没有言语,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一条,”过了一会,杨伯方又端起茶碗,看了柳一条一眼,道:“听说前段时间你跟一些贱民,签定了一个所谓的‘合同’?”



第51章碰触

“听说,前段时间你跟一些贱民签定了一个所谓的‘耕作合同’?”杨伯方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柳一条问道。

柳一条愣了一下,道:“劳杨叔挂怀,确有此事。”

“呵呵,”杨伯方忽然笑了起来,弄得柳一条有些不知所措。开口问道:“杨叔,你这是何意?”

“嗯,呵呵,”杨伯方笑道:“一条,你很好,很有气魄,颇有些柳世叔当年的风采。嗯,细想想,当年柳世叔也是似你这般,天不怕,地不怕,任何事情想做便去作了,不会有任何的顾虑,端是让人心仪。”

“呃..”见杨伯方无缘无故地提起他的祖父,柳一条更是不明所以,开口问道:“请恕一条驽钝,不知杨叔所指究是为何?”

“看来你是真的不明白其中的原由。”杨伯方看了柳一条一眼,把茶碗复放到桌上,道:“你可知现下的佃客,一年的租金为几何?”见柳一条摇头,杨伯方伸出五根手指答道:“钱不过五百,粮不过三石。”

柳一条没有言语,不过他总算明白了为何李德臣他们的日子会那么困苦。这样的租金连基本的温饱都顾不住,更别提什么穿住了。同时他也明白为何杨伯方会说出刚才的话来,他柳一条给的租金,太高了。

这么高的租金定会引来一部分人的不满,尤其是地主这一阶层的大户。

“现在明白了吧?”杨伯方笑道:“你给出的租金是别人的三倍、四倍之多。这样的气魄难道不值得人钦佩吗?呵呵...”

“杨叔见笑了。”柳一条的额头冒起了一层冷汗。他这个新进小地主的行为在不经意间已经严重触犯了附近一些大户的切身利益。如果他们想对他进行打压的话,他这个小地主怕是瞬间就能破产。

杨伯方又喝了一口茶水,道:“知道刚才我为何会称呼那些佃客为贱民么?一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二则是因为他们的租价。不过即使这样,在律法上,他们都还是自由之身,也都有选择自己东家的权利。”

“只是以前,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他们没有办法,也没有希望,只能乖乖地守着东家分给他们的田地,只有这样他们才不至于被饿死街头。”

“但是现在,在这一群黑色的乌鸦里,竟生出了一只白色的乌鸦。”杨伯方看了柳一条一眼,道:“而你,一条贤侄,就是那只让人钦佩的白乌鸦。”

什么白色的乌鸦,不就是一只出头的鸟吗?

柳一条见杨伯方说得严重,心反而放了下来。他站起身,向杨伯方行礼道:“这次又劳杨叔为一条劳心了。”

“你且坐下,”杨伯方见柳一条已猜出事情的缘由,满意地点头道:“你的‘耕作合同’我多多少少也听闻过一些,很不错!里面的内容虽会为一些人不喜,但受你雇佣的那些佃客,日后定会死心地跟着你,真心实意地为你耕作。在收拢人心这点,你做的很好。”

“不过,这种事可一而不可再。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能压下去,一是我在三原县还算有些薄面,大家都赏脸。二是你才不过三十顷地,很多人也并没把你放在心上。有一点你要知道,三原县虽不是都城,但却与都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地多势大的家户,多得让你无法想象。他们中随便出来一个,就能轻易地捏死你。”

柳一条被杨伯方说得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是封建社会,他虽然已小有田地,但终究还是处在这个社会的底层。柳一条诚心向杨伯方求教道:“望杨叔能指点一二。”

杨伯方也没有跟他客气,喝了一口茶水便直接说道:“以前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算了,对你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现在,你有了三十顷田地,虽然不多,但也算是踏入了领主这个门栏。有些东西你必须得注意一下。”

“首先,三原县的有些人你要知道,千万不能去招惹。为首的是城东杜家,御史大夫杜淹之家眷。其次是公孙府,庞家,李家。这些府第要么是朝中大员的后裔,要么是长安官宦的子侄。都不是你这种庶民领主能招惹得起的。”

“还有就是粮价,这在每个领主之间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产出粮食的价格都是由县里的大户来定,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抬高,或是降低它们的价格。”

柳一条点了点头,变相陇断的事情并不是只在现代才有。粮价随流他自然也是一百万分的同意。那些大地主断不会做陪本的买卖。

“多谢杨叔指点,一条受教了。”

“嗯,说了这么久,就为让你知晓一点,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孩童,在你没有长大之前,最好不要去招惹那些大人。”说着,杨伯方起身在书柜的上方拿出一方棋盘,笑着对柳一条道:“说了这么多,想你也听厌了。陪我下盘棋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柳一条接过棋盘,把书桌上的书刊收拾停当,摆好棋局,伸手向杨伯方请道:“杨叔您先请。”

杨伯方也不跟他客气,开始跳马布局。同时口中说道:“你这个象棋很不错,我曾着下人做过几副,赠给一些老友,他们都欢喜的紧。知道你的棋艺高超,都跟我嚷着要与你对弈一局。呵呵,有机会我为你引荐一下,你去陪他们下几局吧。”

“嗯?”柳一条拿棋的手停了停,明白了杨伯方的意思,便开口谢道:“多谢杨叔提点,一条的事儿让杨叔费心了。”

一炮轰死一个小卒,杨伯方笑道:“以棋会友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一条明白。”柳一条抬手出车,把杨伯方的大帅逼到了一个死角。



第52章 灯市

叔侄二人在书房里杀得天昏地暗,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杨夫人差人前来请他们出去吃饭时,他们才停下来。收拾好棋局,杨伯方大呼过瘾,十几局的轮战中,他终于赢了一局。比起前几次全输的情况,他算是进步了很多。

被杨伯方拉着,柳一条进了杨家的客厅,老柳他们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多时。

柳一条见正坐上坐着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美妇,正在与柳贺氏话落家常,时不时地还咯咯直笑。

知是杨伯方的夫人,柳一条便上前见礼,道:“小侄一条,拜见杨婶婶!愿杨婶婶青春永驻,福禄寿全!”

杨李氏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一条,微笑着道:“你就是一条贤侄啊,嗯嗯,难怪你杨叔老是在我面前夸赞你,你的小嘴倒是真甜。快坐吧,到了这里就是到了自己家,不要拘谨。”说完又白了一眼杨伯方,嗔怪道:“你们叔侄俩也真是的,有什么话非要在书房里讲?让大家在这儿等了你们这么久。贺姐姐和我,我们这些女人还好,柳世兄还有二条贤侄怕是都等得厌烦了。”

“无碍的,无碍的!”老柳连忙摆手,道:“杨老弟与一条有要事商谈,我们在这多等一会儿也是应当的。”

一句话,消了老柳心中的些许怨气,柳一条不由得又看了杨李氏一眼,这个女人不一般那。

杨伯方也听出杨李氏话中的意思,竟直走到柳老实的身边,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老柳满满地斟上了一杯。端起来递到老柳的跟前,道:“是小弟失礼了,望柳老哥勿怪。来,小弟敬你一杯,以示赔罪。”

“呵呵,杨老弟客气了。”老柳也不在矫情,站起身,接过酒便灌了下去。

杨李氏见柳老实把酒喝下,便笑着像他们招呼道:“柳世兄,贺姐姐,一条,二条,还有小惠,人都到齐了,咱们快些用饭吧。晚一会灯会就要开始了。”

同一时间,长安城东宫之内。年方十八周岁的太子李承乾斜躺于床榻之上,他的心腹李纪和立于一旁。

李承乾用手轻抚下肋处的伤口,对李纪和道:“救我的恩人可曾找到?”

李纪和弯身施礼道:“回太子殿下,那位神医自为殿下疗过伤之后便再没了音讯。臣下正在派人多方寻找。”

“嗯,救命之恩不可忘,那位神医只有你见过一次,你就多费些心思,一定要将神医给本王找到。”李承乾看着刚从他肋下拆下来的丝线,心里生出了一种殷切渴望。或许那位神医也能医好他的脚疾,还有母后的咳喘之症。他对李纪和吩咐道:“神医既然出现在三原县,那他定是三原县附近的居民,你给本王去三原县挨户探访,寻得后立即报于本王得知。记住,万不能对神医无礼。”

“是,殿下!臣下这便去寻!”李纪和弯身应答,遂起身退出门外。

到了殿门外,李纪和看着宫门挂起的万盏明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三原县的那位神医救下的不仅仅是太子殿下,同时也救得了他李纪和一家十几口的幸命。挟驾出游,保护不周,这些可都是杀头的罪过,他李纪和承担不起!

如果当时不是那位神医站出来,李纪和恐怕会真的疯掉。

李纪和至今还不能忘记他那一刻的心情,恐惧,彷徨,无助。他背着殿下从三原县东一直跑到城西,然后又绕到北道,没有一家医馆肯医,敢医。那么大的伤口,那么多的血液,让他这个久经战场的护卫都胆颤心惊,那个人是太子,那些血是未来皇上的血!

直到他到了三原县的永和药房,在他大声叫喊郎中的时候,神医站了出来。

神医的一声怒喝,让他清醒过来,并且抓住了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尽管当时神医的打扮像是一个十足的农夫,但是李纪和却从这个农夫的脸上看到了别的郎中所没有的镇定。这种镇定,没有见过几次血的人是绝不会有的。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更何况神医所救还有他的家人。

“大哥,大哥,那个灯笼好漂亮哦,我想要,我想要!”柳小惠坐在柳一条的手臂上,指着一个大红公鸡样式的灯笼大声叫嚷着。完全忘记了她在家中答应过老柳要听话不乱要东西的话语。

柳一条看那只灯笼,做得活灵活现,确实很讨人欢喜,难怪柳小惠想要了。笑着刮了下柳小惠的鼻子,柳一条上前向老板问道:“大叔,那只公鸡几文钱一只,我要了。”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小老板儿笑着夸赞道:“这只灯笼是我们这片灯市最好的一只,是店里的大师傅花费了两天才做出来的。不论是造型,做工,还是用料,都是一绝。不过这只灯笼却是不卖的。”

“这是为何?”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柳一条的身边响起,柳一条扭头看去,一个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看这个女子青纱遮而,双眸似碧。

张楚楚,柳一条一下就认了出来。不过看张楚楚并没有与他相认的打算,也就没有开口。

“位公子,还有这位小姐,你们请那边看。”老板伸手指向他摊位的右手边,那里有一片方桌,一沓红纸,还有几个书生装扮的读书人。“这只灯笼是我们东家为三原县各位才子佳人准备的赛诗彩头,无论男女,诗优者得。两位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前去一试。”

“哦?不知贵东家是哪位风雅之士?竟能想到这般绝妙的主意。”柳一条开口问道。

“回这位公子的话,我们东家乃是城东的杜家,这里的灯会便是由我们少东家主办。”老板神情颇有些自豪地向柳一条介绍道:“我们少东家虽然年岁不大,但确已是诗画双绝。在三原县,甚至是在长安城都有着很大的名气。一会少东家便会来此为各位才子所作之诗词做出优劣评断。两位要是有心此灯的话可在此等候少许。”

杜家?三原县最大的地主。柳一条心中有了计较,抱着柳小惠向记录诗词的桌案前走去。而张楚楚也看似随意地跟在他的后面。



第53章 杜家的小公子

“小妹,小妹!”柳一条他们刚到书案前,张楚闻便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急走到张楚楚的身边,有些小喘气地向张楚楚责怪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很危险。”

“楚闻兄!没想到竟能在此相见。”柳一条拱手向张楚闻打声招呼,然后看着张楚楚道:“这位小姐莫不是就是楚楚姑娘?真是幸会,一条有礼了。”

“柳公子有礼。”张楚楚轻点了点头,脸上没被青衫遮住的部分,潮红了一片。

“楚楚姐姐!真的是你!”柳小惠在柳一条的怀中高兴地叫道:“刚才我就快认出来了!楚楚姐姐,你蒙着脸做什么呀,害得小惠到现在才能认出你。”

张楚楚笑道:“小惠妹妹,蒙脸上街是习俗,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也是要把脸蒙上的。”

张楚闻这时也注意到柳一条的存在,忙拱手还礼道:“原来一条贤弟也在。难怪楚楚会无故跑到此处,呵呵....”

“哥!”张楚楚不好意思地嗔怪道:“我是看此处的花灯比较别致,故此才来,并非是为了...”

“好了,好了,为兄明白,为兄明白。”张楚闻开口将张楚楚的话语打断。然后笑着对柳一条说道:“柳贤弟也来此搏灯啊?来来来,这里我比较熟识,那边桌上有笔墨纸砚。柳贤弟可以在此泼墨赋诗。再过上两刻,杜威杜之贵公子便会亲自到此点评。杜公子之文章深得杜淹老大人的真传,这里的诗词能得他点评,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看得出张楚闻对那个杜之贵可不是一般的钦佩,柳一条摆手道:“写诗赋词就不必了,一条此来只是凑个热闹而已。听闻杜公子乃是三原县少有的才俊之士,一条也想一瞻杜公子的风采。”

“是啊,杜公子的文章楚闻也是深为佩服。”张楚闻像是遇到了知音一般,开始滔滔不决地为柳一条说起杜之贵的事迹来。

杜威,字子贵。生于豪门,祖父杜淹以文章显贵而闻名于天下,官拜为当朝御史。杜威从小性聪颖,知礼节,懂孝悌,深得杜淹的喜爱,并把他作为重点的培养对象。

杜威也没让杜淹失望,从小敏而好学,以十五岁之龄便得其祖父三分的真传。在三原县博得了一个青年才俊的名声。在长安城也有一定的声望。

杜子贵的才华怎么样,柳一条没见过,也不知道。不过看张楚闻的样子,应该是差不了。张楚闻现在还是一个纯粹的书生,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书生意气,用现在的话说张楚闻就是一愤青,断不会为了杜府的权势而去逢迎杜之贵。

年少,有财,有权势,又能得张楚闻这等寒门学士的真心拥戴,这个杜子贵要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好人,要么就是一个极善于掩饰自己心机深沉的小奸人。

这是柳一条给杜子贵的评价。不过他从内心里还是偏侧于后面一种可能。生存环境决定一个人的性格,柳一条不相信从小在官宦***里厮混的小孩儿,心地会有多良善。他肯举办这个搏灯塞,估计还是炫耀的成份居多。

张楚楚听张楚闻又在不停地赞叹杜之贵,心中不满,就在一旁插言道:“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对于杜威这种官宦子弟,不易太过相信,不然日后定会吃亏的。”

张楚闻闻言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温和地笑着道:“小妹,杜公子的为人咱且不说,也说不清楚。我佩服他的仅是他的文章,以才气论,杜公子的才华在三原县足以居为众才子之首。我之与他,天与地也,相去甚远。”

“呵呵,楚闻兄莫要妄自菲薄,你可是咱们三乡五里仅有的几位贡生之一,将来是要做进士的人,切莫要被几篇文章蒙蔽了头脑。要知对于一个官员来讲,个人的能力才是重点。才气只能为个人图些虚名,而能力则能为百姓谋得实惠。而对于百姓来讲,实惠才是好官。”看出张楚闻竟有一些自卑心理,柳一条不由想起现代人常讨论的学历与能力的问题,随口便拿将了出来,说与张楚闻知道,以宽其心。

听了柳一条这番高论,张楚楚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异彩,心下对柳一条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张楚闻则像被什么壶灌了顶一般,心里面豁然开朗。遂即向柳一条躬身一礼道:“柳先生所言极是,楚闻受教了。”

“呵呵,胡乱之言,楚闻兄听听即可,万勿当真。”柳一条客气地说道。

张楚闻正色道:“柳先生所言乃是至理,刚才是楚闻有些虚荣了。”

柳一条点头笑了笑,没有言语。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公子正被一群人拥着向他们这里走来,便指着那位公子道:“楚闻兄,那位公子可就是杜子贵杜公子?”

张楚闻顺着柳一条指的方向看去,点头道:“不错,他就是杜子贵。”说话时语气平静,全然没有了刚才提起杜子贵就心涌澎湃的样子。看来他是真的想通了。

柳一条认真打量,杜子贵跟柳二条的年岁相仿,十五岁左右。皮肤白晰,缺少阳光的滋润。五官俊俏,虽比不上上次见到的李如似,但是也已经达到了让很多男人都忌妒的地步。脸上经常挂着一副看似很温和的笑意,完全不像柳二条的那般傻笑,很有亲和力。

这个杜之贵不错。难怪沿途的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在不停地向他抛媚眼儿。柳一条把目光瞄向了一旁的张楚楚,发现她也在暗暗地观察小杜公子,不过在她脸上露出的表情,竟是不屑!

看到这种情况,柳一条心中一宽,还好,他这个未来的小媳妇儿并不是那种只看表像,爱慕虚荣的人。

这时书案前的书生见杜威到来,都热情地迎了上去,柳一条他们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料他们不去迎,杜子贵反而向他们这里走来。

只见小杜分开人群,竟直来到张楚闻,张楚楚的跟前,拱手问道:“楚闻兄,楚楚姑娘,杜某这里有礼了。”



第54章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他们认识?柳一条见张楚闻兄妹俩齐齐还礼,便把小惠放到地上,也上前凑了个热闹。特意贴到张楚楚的身边,拱手向杜子贵招呼道:“想必这位公子便是大名鼎鼎的三原第一才子杜威杜公子了,真是幸会。”

“呃,这位公子是?”杜子贵见柳一条靠近张楚楚,张楚楚竟没有回避,更别说是责怪了。心下大为奇怪,以前好像没见过这么一号,是张楚楚的亲戚吗?

“哦,杜公子,楚闻来为你介绍一下,”张楚闻这时走出来,指着柳一条道:“这位公子姓柳,名讳一条,是小妹的未婚夫婿。就在前几日我们张家已收下这位柳公子的聘礼。”

“哥!”张楚楚嗔怪地喊了一声,便低着头,红着脸不再言语。不过她娇羞的样子却让在场的所有男性都暗吞了口口水。

“哦?”杜子贵意外地看了柳一条一眼,能让张家收下聘礼,那这个柳一条定是答上了楚楚小姐的难题咯。想起两年前楚楚小姐出给他的题目,杜子贵心中还是一阵寒颤。看柳一条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佩服。能降服张楚楚这种即精诗文又懂数术的女人,这个柳一条定不简单。遂向柳一条拱手示礼,道:“柳公子,幸会!”

“少爷,评判要开始了,您看...”杜子贵随行的下人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

“嗯,知道了。”杜子贵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冲柳一条三人拱手邀请道:“搏灯赛就要开始了,三位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一同前去。”

柳一条自家人知自家事,吟诗做赋这种古人的玩艺儿能不碰就尽量少碰,万一不小心整出一首反诗来,那可是天大的罪过。故此便婉言拒绝道:“杜公子的好意柳某心领了,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我要送小妹回去休息,就不便打扰了。”

“哦,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本还想借此一瞻柳公子的文采呢。”杜子贵偷偷地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柳一条道:“如此杜某就不强留了,柳公子请自便。”

“哎,柳公子要走?那怎么成,柳公子怎么说也是三原县有名的才俊之士,如今又得了楚楚小姐的青睐,才学定非常人所能及,到此怎么能不留一墨便离开?”一个大冬天还手拿折扇的骚包书生从杜威的身边走出,拦住了柳一条的去路。

“是啊,一条兄,搏灯赛乃是子贵兄为了三原才子相互间的交流而举办的以诗搏灯会,一条兄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还是一条兄根本是从心里就瞧不上咱们这些三原学士?”又一个书生站了出来,言辞比前一位还要犀利。

“哎,公孙兄,宠兄,怎么能如此说话?柳兄也是有事在身,怎可勉强?”杜子贵适时地开口为柳一条说话,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有欠挚诚。

柳一条把柳小惠抱在怀里,冲杜子贵点了点头算是道谢,然后就面对拦路的两个书生哂然一笑,道:“不知这两位公子怎么称呼?”

“不才公孙贺兰。”折扇男一挥折扇,故做潇洒地昂着头回答。

“不才庞炳晨。”后面的书生也自报了姓名。

“哦,原来是公孙兄,还有庞兄,幸会了。”柳一条点头示意,道:“公孙兄说柳某是青年才俊,那公孙兄可曾真的听闻过柳某的名号?还有,庞兄指责柳某不近人情瞧不起三原学士,那庞兄可知柳某的真正身份?”

见他们答不上来,柳一条就自己答道:“柳某只是一农夫耳,没读过几天书,从来没自认过是什么才子,更别说是什么吟诗作赋了。须知农者,耕也,种地才是偶的长项。至于说柳某瞧不上书生的身份,这未免有些无稽了吧。貌似在场的各位,每位都比柳某的身价要高一些吧?”

“农夫?”杜子贵扭头向张楚闻看去,显是不信张楚楚所选的夫婿竟会是一个农夫。

张楚闻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站出来替柳一条解围道:“公孙兄,庞兄,我这妹婿家境与我张家相当,都是一般农户,所以他断不会有看不起各位的意思。各位就不要再为难与他了。”

农夫,所有的人看柳一条的眼光都变了。鄙夷,农夫在他们心中与污泥没有什么分别,与一个脏拉吧叽的农夫在一起说了这么久,真是有辱斯文。

杜子贵还好一些,很有涵养地冲柳一条尴尬地笑了笑。公孙贺兰和庞炳晨两个人则直接是拂袖而去。鼻孔都仰到了天上。

对此柳一条无畏地笑了笑,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即使是在思想开放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还有些城里人会这样看待农民,更何况现在是在唐代。倒是张楚楚的表情让柳一条觉得有些意外,从这群书生表现出对柳一条的不屑后,张楚楚便柳眉倒竖,气呼呼地瞪着在场的每一位书生。好似他们鄙夷的不是柳一条而是她张楚楚一般。

这小丫头倒是真把自己当柳家的人了。柳一条忽然觉得,如果真的能把她娶回家,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同样的,杜子贵也注意到了张楚楚的表情。想起张楚楚以前选夫的题目,顿时收去了对柳一条的轻视之心。柳一条即使真的是一个农夫,那他也必定是一个有着大才华的农夫。

“一条兄,评判在即,杜某就不奉陪了,咱们下次再会!”待所有的人都走完了,杜威最后向柳一条拱拱手,也领着下人离开了。

“狗眼看人低,一群势利之人!哼!”张楚楚看着杜威他们离去的背影,气愤地说道。

柳一条闻言接口道:“呵呵,还是楚楚姑娘看得透彻,不过势利之言似乎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楚楚姑娘就不要再生气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凡事顾好自己的本心就好。”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柳公子此话听起来虽然怪异,但细品下来却也洒脱得紧。楚楚佩服。”



第55章 接触

东宫之内,一个年少的内侍急驰奔走,竟直闯进太子李承乾的书房,顺带的凉风差点将书案上的烛火吹灭。李承乾心中一惊,啪的一声将书本扔放到桌案,厉声叱道:“好你个死奴才!风风火火地找死吗?!”

内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道:“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病危,皇上正急召您过去呢!您快去吧!”

“什么?!”李承乾闻言,身子一下软了下来,瘫坐到椅子上,胸口沉闷,像是整个天都压到了身上,他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母后她病危了...?这,这怎么可能,前儿我还陪母后一起散心聊天呢。”

内待趴在地上,颤声道:“皇上已着人去召魏王殿下和晋王殿下,太子殿下您也快些准备吧。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对,对,本王要快些,快些,母后,母后!”李承乾大叫着冲出书房,门外冰冷的寒风激得他打了个冷颤,肋下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神医?神医在哪里?李纪和什么时候才能将神医请来?!

此刻,李承乾比任何一个时候都需要有神医的帮助。

可是神医在哪里?

李纪和已经连夜赶至三原县,前几天他已经将整个县城搜索完毕,这次他把主要的目光都放在了三原县的乡村。当时神医的打扮像极了一个农夫。没准他就生活在这里的乡村之中。

他派了很多人,搜寻的时候也很仔细。

不过,命中注定李纪和的这次收寻会没有结果,他绝想不到,他跟太子还有药馆郎中口中的神医在乡下竟会是一个兽医,而就这兽医,此刻也没有留在家里。

柳一条,柳小惠,张楚闻,张楚楚,一行四人,两对兄妹,在灯市里一起闲逛。张楚闻虽是个书呆子,但也知趣得很。一路下来,都是他抱着柳小惠走在前面,看花灯,瞧杂耍,把柳一条与张楚楚二人远远地撇在后面。努力地为他们两个创造出单独相处的机会。

张楚楚低着头,纠缠着两只小手跟在柳一条的身后,一副乖巧宜人的模样,确实很招人欢喜。

柳一条也趁此机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算是他未婚妻的女孩儿,不知是唐人早熟还是怎么的,张楚楚无论是身材发育,还是智力阅力,给柳一条的感觉都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女孩子应该有的。比起现代的人,她更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女人。

这就是古人早结婚的原因吗?搞不懂。

“柳公子!”张楚楚紧赶了两步,与柳一条走了个比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一条见她这个样子,就笑着道:“楚楚姑娘有什么事可直讲无妨,柳某定会知无不言。”

张楚楚紧攥着小手,道:“我想知道柳公子对上次那两道数术题的计算方法。我很好奇柳公子是怎么快速地得出正确答案的?还有柳公子在纸上写的那些奇怪的符号是什么意思?我在家里看了三天,却怎么也看不出它们与答案之间有什么关联。不知柳公子可方便教我?”

“这个啊,”柳一条心下了然,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个数学迷呢。不过要想让古人看明白那些简单的方程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貌似在唐朝还没有阿拉伯数字的存在。还有英文字母,简单的方程计算方法。“楚楚姑娘,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还须得从头说起才行....”

结果一路下来,两人尽是在讨论一些数学上的东西,比如什么是方程,什么是未知数,什么一元,二元,多元,一次,二次,多次...,白白浪费了张楚闻努力给他们创造出来的机会。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最起码在讨论和传授的过程中,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张楚楚在看向柳一条的眼神里,都开始冒出了闪闪的小星星。而在大学里高等数学曾有多次不及格记录的柳一条,则俨然化身成为数学方面的资深“教授”。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就这样直到半夜十一点多的时候,柳小惠真的睁不开眼了,四人才依依告别。

回到杨府的时候柳小惠已经在柳一条的怀里睡着了。柳一条便竟直将她抱到了杨叔给他们安排的客房里。那里,柳贺氏已经回来,正与杨李氏在那里说笑。

见柳一条回来,柳贺氏站起身,将柳一条怀中的小丫头接过,轻声地向柳一条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娘,这灯会一年也就这么两天,难得嘛,就多逛了一会儿。”柳一条看了一眼杨李氏,问道:“杨婶婶你们怎么不多玩一会,外面的花灯可是漂亮得紧,彻夜不熄。”

杨李氏笑着说道:“今天才第一天,有什么好看的。真正的好东西要到明晚才会全部拿出来。不用着急。”

柳贺氏将柳小惠轻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轻言道:“是啊,今天毕竟还不是真正的上元夜,外面的那些花灯,只能算是一个前景儿。要看灯,还得等到明天晚上。”

“呵呵,娘说得是。”柳一条问道:“我爹还有杨叔他们还没回来吗?”

“他们啊,十有八九是到哪个酒店喝酒去了,哪里会这么早回来?倒是二条早早地便跑了回来,现正在房里睡觉呢。”杨李氏见柳一条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意,便不再罗嗦,心疼地说道:“好了,一条,逛了一晚,也该累了,快去歇息吧。这里不用你陪。”

“谢谢婶婶,那一条就告退了。”柳一条冲这个善解人意的婶婶施了一礼,道:“婶婶晚安,娘亲晚安!”

回到自己屋里,发现柳二条竟然睡在他的床上,柳一条摇头笑了笑,这小子大概是在家与他一张床睡习惯了,现在竟又跑到了这里。看柳二条睡得正香,柳一条也没有打扰他,和衣在床的另一头躺下。

谁知他刚躺下,柳二条便察觉到醒了过来,他从床上坐起身,把柳一条也拉了起来,缠着柳一条道:“大哥,你帮我对半阙诗吧?”



第56章 佛灯

李承乾跛着脚,摇摇摆摆地赶到立政殿时,魏王李泰还没有到,长孙皇后的身边只有李世民和年仅八岁的晋王李治作陪。

太医署的几位太医围在一起,正在商讨救治长孙皇后的良方。

李承乾小跑到李世民的跟前,跪地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母后她...?”

“起来吧。”李世民无力地挥手示意李承乾起来,道:“坐吧,坐在你母后的旁边,你母后素来疼你,趁现在多陪陪她吧。”

“谢父皇。”李承乾从地上起来,挨着小李治坐下,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长孙皇后,眼泪不由得便流了出来。握着长孙皇后冰凉的手,泣声叫道:“母后!母后!你醒醒,我是乾儿啊,母后,你睁开眼看看儿臣啊,母后!”

李世民见他哭得悲切,心中也是一片伤感,长孙氏自十三岁下嫁与他,至今已有二十三载。这期间有大半时间都是在战乱和不安中度过。就连她生育李承乾时,他也因出战在外而无法相陪。

对于这个结发妻子,李世民从心里面觉得愧疚。

李世民轻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道:“乾儿莫要如此,你母后向来刚毅,她要是知你这般痛哭流涕,心中定会不喜。你便不要再让母后难过了...”

见惯了战场上的生离死别,李世民对一个人的生死,已经看淡了。只是这长孙氏,让他在心底生出万分地不舍。

李承乾擦干脸上的泪水,向李世民问道:“父皇,太医们怎么说?难道母后她真的...?”

“能不能挺过去还很难说,太医们也正在商议对策,治病救人这方面,他们是行家,咱们就是有心,也无力可使啊。”李世民叹了口气,看着一脸恬静地长孙氏,不由想起二十三年前他们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一个活泼,健康,知礼的小姑娘,怎么才转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呢?

“皇上,皇上!”

“父皇!”

“嗯,什么事?”李世民被近旁的李承乾给惊醒,开声问道。

李承乾小声地回禀道:“父皇,太医署王子魁有事禀告。”

“哦?”李世民连忙向立在一旁的王子魁问道:“王太医,可是有眉目了?!”

王子魁上前一步,躬身回禀道:“回皇上,皇后气疾之症乃是由前次风寒,引发故时旧疾,造成肺脾肾三脏阳气虚弱,体内阴寒之邪旺盛而阳气不足引起。再加上皇后娘娘身子向来瀛弱,不耐严寒,故此才会出现久咳不下,胸闷气短,以致现在昏撅之症状。若是用药,需得...”

“王卿,”李世民止住王子魁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药理病理,直接问道:“朕现在只想知道,皇后她的病你们可能医得?”

王子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回答道:“回皇上,臣等无能!皇后娘娘的病症只能缓解,并无根治之方。请皇上赐罪!”

柳一条被柳二条缠得无法,只得坐起身来,道:“二条,你现在是读书之人,过了今年也已到束发之龄,是个大人了,凡事都要学着自己去处理。再说这诗文之事乃事你们读书人的本分,你怎能请教我一个农作之人?这要是传闻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大哥,我知道了。”柳二条点头认错,遂即又为自己辩解道:“不过大哥你才烁古今,博闻强记,岂是一般农户所能比拟?就是我们私塾里的先生也都远不及大哥之一二。所以遇事请教大哥,二条并不觉会有什么不妥。”

“你啊,真是的。”柳一条被柳二条一记马屁拍得心情大好,睡意也去了大半,他坐直了身体,笑着对柳二条说道:“好了,说吧,是什么难题?竟能难为住我们柳家的柳二公子?”

“大哥,是这样的。”柳二条见柳一条答应帮忙,就急着说道:“是一阙很古怪的上联。是一个卖灯笼的奇怪老伯出的题目,内容是: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江,夏,江夏,嗯嗯,有点意思。”柳一条细品了一会,笑着向柳二条问道:“那个给你出题的老伯是什么打扮儿,为什么要给你出这种难题?不会没有理由吧?”

柳一条道:“所以我才说他奇怪,那老伯明明是一个卖灯笼的小贩打扮儿,可他的灯笼却不能用银钱来买得。非得对出他每个灯笼下方相对应的诗,词或是楹联才可求得。”

“哦?那他的灯笼一定很别致了?竟能使得你放弃灯市的热闹,早早地回来侯我。”柳一条也被勾起了兴趣。对卖灯笼的人好奇起来。料想那人能想出此等售灯之法,定是一文雅之士,比之杜子贵那种沽名钓誉之辈要好上很多。

“灯笼是一盏很奇特的佛灯,外表是一个盘膝而坐的佛爷,双手持礼,而带微笑,看上去很详和。娘要是见了定会喜欢。”柳二条说起灯笼的时候双眼放光,看得出他很想把那只灯笼拿回家来。

“你倒是有心了,玩的时候还知道为娘亲着想。”柳一条宽慰地笑了笑,柳贺氏信佛,礼佛,敬佛。柳二条若是送她一盏别致的佛灯,她定会心中欢喜。

同时柳一条也在佛灯的寓意上想到了卖灯老伯的下联。

佛乃三教之一,居于儒下,位于道上。在唐僧回来之前,儒居第一。

柳一条在心中思量了一下,便笑着对柳二条道:“我已想到下联,你去拿笔墨来,将之记下,去换灯吧。”

“哎,我就知道这种事难不倒大哥!”柳二条应了一声,连蹦带跳地冲出门去。

待他把纸笔拿来,柳一条也不客气,提笔在纸上写道:“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

在湿润的墨迹上吹了两下,柳一条把纸张递给柳二条,道:“诺,拿去吧。事完了,就别来烦我睡觉了。”

“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柳二条上下念了一遍,恍然,诚心大赞道:“好!妙!大哥,你好棒!我崇拜你!”



第57章 柳氏书法

“经各位同僚的商议,臣等有一险方或可使皇后娘娘度过此次难关。只是,对于此方,臣等并不能确保万全。”王子魁跪在地上,将他们商议出的结果报出。

“卿且说出,是何良方?”李世民从床榻上走下来,轻轻将王子魁扶起,道:“爱卿可直言无妨!”

“谢皇上!”王子魁顺势站起身,回道:“臣等想在皇后娘娘用的草药中加上一味辅药——砒霜。”

“砒霜?!”李世民的眉头皱了皱,他知道这些太医定不会拿皇后的性命开玩笑,他们不敢,也没那个胆子。只是这砒霜乃是巨毒之物,怎能用来医人?万一有个闪失...

“不行!”李承乾从床上跳下来,反应很激烈。他冲王子魁一干太医吼道:“王太医!砒霜?亏你们想得出来!你们想毒死母后么?!”

太子的一句话,让所有的太医一齐跪倒在地,齐齐匐身道:“臣等不敢!”

对太医们来说,这个方子也是太过冒险,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还就罢了,但现在用药的是皇后,一国之母啊,岂能不小心对待?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不确是苦无他法,他们又怎会出此险着?没有人会愿意拿着他们自己的脑袋去作赌注。

李世民不懂医,但是他懂人。统兵治国这么多年,御人之道他还是很精通的。

所以在李承乾向太医们怒吼的时候他并没的阻止。适当地给这些太医们一些压力,他们会更用心。

过了一会儿,看将太医们都被吓得差不多了,李世民这才开口向李承乾叱道:“太子,太医们断不会谋害皇后,你莫要胡言,且退到一旁去吧!”

“是,父皇。”李承乾低头应了一声,不敢反驳,又瞪了太医们一眼后才复回到长孙皇后的身边。

“众位爱卿都起来吧。”李世民挥手示意,道:“太子也是太过忧心皇后,说起话来难免有些欠考虑,众位爱卿莫要放在心上。”

“臣等不敢!”刚爬起来的一干人再一次跪倒在地上,太子可是未来的皇上,他们就是有心,也没那个胆子。

“好了,王子魁,你是太医署令,你来告诉朕,你们打算如何医治皇后?有几分把握?”李世民心急皇后的病症,真接点名询问。

王子魁看了周围几位同僚一眼,弯身向李世民回复道:“回皇上话,臣等准备用麻黄、桂枝、半夏、细辛、干姜、五味子、杏仁、白前、甘草,再加以少许砒霜,以文火煎熬,五碗煎三碗,分次给皇后娘娘服下。此药可滋阴壮阳,攻治寒邪之气,以达温肺散寒,化痰止咳平喘之效。不过,”王子魁小心地看了李世民一眼,道:“这剂猛药能不能起效,臣等只有三成的把握。”

“三成?!”李世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太医们敢把砒霜这等巨毒之物都用上,也就只有三成把握么?李世民看着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长孙氏,不忍地向太医们挥了挥手,道:“就依王爱卿所言,你们,去准备吧...”

三成总比一成都没有好。

“慢!”李承乾再一次站出来,将即要退出的太医们叫住。

柳一条的后脑勺刚沾到枕头,就又一次地被柳二条给吵了起来。

这次柳二条的手里拎着一只灯笼。

土黄的内衫,大红的披裟,光亮的脑袋,肥胖的笑脸。憨太可掬,笑容仁厚。

“弥勒佛?”看到这个样式奇怪的灯笼,柳一条就随口叫了出来,这只灯笼跟前世的弥勒佛像是何其的相似。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有弥勒佛了吗?

“呵呵,没想到柳小哥也是信佛之人,竟能一口道出此佛的尊号。”一个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后一个麻衫老者从门外走来,笑着赞道:“此佛乃是一西域僧侣所画,并未在中土流传,柳小哥能认出此佛,足见见识广博。”

柳一条见还有客人到来,暗剜了柳二条一眼,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架,有人来也不事先提醒一下?急忙把衣裳披上,翻身下床,向老者行礼道:“这位老丈请了,不知该怎么称呼?”

“柳小哥有礼了,深夜来访,扰了柳小哥的好梦,还望见谅!”老者还礼道:“老夫公孙文达。”

柳二条也在一旁插言道:“大哥,公孙老伯就卖与我灯笼的那位老伯。他是特来见你的。”

“公孙文达?公孙武达的胞弟,三原县有名的大地主?”原本还在暗怪这个半夜敲门老头的柳一条,一下就精神了起来。连忙弯身施礼道:“原来是文达公来访,真是幸会,文达公快请坐。”

老头也不客气,随意在屋里找个椅子坐下,笑着对柳一条说道:“柳小哥无须多礼,我与伯方老弟是旧识,这杨府说不定老夫比你还要熟识!不用跟老夫客气。如果柳小哥不嫌弃,称老夫一声老伯即可。”

“如此,一条就簪越了。公孙伯父!”看老头这么高兴,柳一条就顺杆往上走了一节,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些。

“好,好,好,一条贤侄,还有二条贤侄,过来一起坐吧。”公孙文达招呼得那叫一个热情。像是他就是这家的主人一般。

待柳一条兄弟俩坐定,老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卷字画,在椅子旁的桌案上小心地一点点摊开。

柳一条打眼瞧去,正是他先前为柳二条写的那副。

公孙文达指着字画上的字句向柳一条问道:“一条贤侄,这副楹联可是出自你之手笔?”

柳一条谦虚道:“不才正是小侄所作,文简字陋,让公孙伯父见笑了。”

公孙文达摆了摆手,道:“一条贤侄过谦了,你对出的下联精妙与否咱且不说,就你所写的这种字体,也非一般啊,像极了现下京中极为流行的一种柳氏书法。”



第58章 医行险着

“柳氏书法?”柳一条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如果不是他,宋体字绝不会出现在唐朝。现在有宋体字在长安流行,莫不是见鬼了,难道是王志洪?貌似在他认识的人中,只有王志洪在京城里。

不过王志洪性子一向稳健,内敛,上次柳二条拜师时送于他的那幅字画他应该不会挂出来才对,怎么能流传开来呢?

“以前常听伯方老弟提起,说一条贤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前途。你的那个象棋可是很让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喜欢啊,呵呵...”公孙文达赞道:“现在看来,伯方老弟所言非虚啊。呵呵,长安城内刚刚流行起来的书法你就能学个八成神似,好!比我们家里那个自命不凡的臭小子强多了。”

“公孙伯父过誉了。”柳一条被这老头儿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些东西本就是他传出去的,他这里的才是正版,还用得着再学吗?

听公孙文达提起他们家儿子,柳一条便随口问道:“不知世兄怎么称呼?改日有暇一条也好到府上拜访。”

提起儿子,公孙文达脸上的笑容便敛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别提那个臭小子了,整天无所是事,拎着他那个破扇子到处闲逛,还自以为自己有多风雅,看着就让人心烦。”

“折扇男?”公孙文达的几句话,就让柳一条想起了晚上遇到的那个折扇男。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公孙文达对他的评价倒也贴切。柳一条开口问道:“敢问公孙伯父,世兄的名讳可是贺兰二字?”

“哦?贤侄也知道他?这臭小子是不是哪里得罪贤侄了?”公孙文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冲柳一条说道:“若是有的话,一条贤侄尽可对老夫言明,老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这老头倒是一个火爆的脾气。

所谓知子莫若父,看来公孙文达以前没少为他这个儿子擦过屁股。

柳一条忙摇头道:“并无此事,并无此事,公孙伯父莫要动怒,先且坐下。”遂站起身请公孙文达落坐,然后接着道:“我观公孙兄行为虽然有些怪异,但是也不失为一方才子,公孙伯父也不必太过介怀。要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晋时的五柳先生还不是一个酒鬼?”

好话人人爱听,见有人夸赞自己的儿子,而且说得还那么有理,公孙文达的心里舒坦了不少。脸上的怒容也缓了下来。再看向柳一条的时候,也觉得这小伙儿越来越顺眼,嗯嗯,这小伙儿,有前途。

“好了,不提那臭小子了。”公孙文达摆了下手,道:“听闻一条贤侄在象棋上的造诣非同一般,老夫可是早就想与贤侄对弈一局,今夜正好有暇,咱们爷俩来上一局如何?”

呃?大半夜地还找人下棋,这老头儿,真是...?柳一条看着公孙文达一脸殷切的模样,不好拒绝,只得违心地说道:“故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这棋和棋盘全在杨叔的书房,怕是有些不便吧?”

“无妨,无妨!杨府上下老夫都熟悉得很,一条贤侄只管跟老夫同去便是!”说着不顾柳一条同意与否,公孙文达拉起柳一条就走。竟直向杨伯方的书房奔去。

果然,一路下来,杨府的下人都没有阻拦,很多人甚至还给公孙文达行礼。看得出,这老头在杨府混得真的很熟。熟到连杨府主人的书房都能随意进入。

吩咐下人将书房的烛灯点亮,公孙文达笑呵呵地从书柜上摸出棋盘,对柳一条道:“一条贤侄,咱们开始吧?”

“父皇!”李承乾弯身向李世民禀道:“儿臣认识一位神医,或可能救回母后。”

“哦?可是上次在三原县救你的那位神医?”以前怎么没有想到?李世民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

上次太子肋下那么大一处伤口,要是放在别处早已是必死无异。可那位神医却硬是用一根针线将太子拉了回来。或许他真的会有办法。

“正是!”李承乾回答道:“儿臣日前已着李纪和前去寻找,相信再过上一两日便可将神医请回。到时请神医来为母后瞧病,或许能避开王太医所开的这种险方也未可知呢?”

“皇上,太子殿下!”王子魁见李世民竟有暂缓之意,便再一次站出来说道:“皇后此次病发托延不得啊,皇上!皇后娘娘气虚体弱,现下又是寒冬邪气大盛之季,如不及时救治,皇后娘娘恐怕,恐怕会挺不过今夜!”

“什么?!”李世民一惊,高大的身躯不禁晃了两晃,随即冲太医们大声喝道:“这种事情怎么不早些说起?!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皇后煎药!!”

“是,是,皇上!臣等这就去,臣等告退!”

待太医们全部离去,李承乾上前搀住李世民,道:“父皇,您坐下休息会吧,母后她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嗯。神医的事情你也要抓紧搜寻,尽快把神医请来,如果此次王子魁他们不行,还有神医可以依靠。”李世民点了点头,靠着床坐下,看了眼守坐在一旁的李治,心疼地吩咐道:“今夜乾儿与朕一同守着即可,雉奴还小,就先去睡吧。”

“不,父皇,雉奴不睡!雉奴要在这儿陪着母后!”小李治坐在长孙氏的身边,仰着头,一脸坚决。

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孝心,难得。

李世民轻抚了抚这个小儿子的脑袋,温和地说道:“好,既然雉奴有此孝心,父皇就满足你。你跟太子哥哥一起留下吧。愿你们的孝心能感动苍天,让你们母后早日醒来。”

“谢父皇!雉奴会等着母后醒过来的,母后一定能醒过来!”

这时一个内侍从殿外走了进来,到了李世民跟前弯身禀报道:“启禀皇上,魏王殿下到了,正在门外侯着呢。”

李世民闻言,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宣他进来吧。”



第59章 对弈

“文达兄,你这是要跟谁对弈呀?”还没进门儿,杨伯方的声音就传到了里面。接着一身紫衫的杨伯方便推门走了进来。

柳一条忙起身行礼。未经主人允许便踏入书房,总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就像不告而入,不告而取一样,心理上总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公孙文达则仍悠哉地坐在那里,边摆棋路边冲杨伯方笑道:“伯方老弟,你来得正好,来来来,你且在一旁为为兄掠阵,为兄要与一条贤侄大杀一场。”

这老头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杨伯方也不生气,先是冲柳一条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就能与三原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勾搭上,这小伙确实有前途。然后走到桌案旁,向公孙文达取笑道:“就你?一个臭棋篓子,还想与一条贤侄对弈?老哥哥,听老弟一句劝,还是快快把棋收起吧,省得一会儿会哭着回去?”

“去去去,一边去!净说些扫兴话,什么臭棋篓子,若是论起国棋,你还不是老夫的手下败将?”说完公孙文达便不再理会杨伯方,热情地向柳一条招呼道:“来来来,一条贤侄,咱们开始吧?”

柳一条看了眼杨伯方,见他点头,便又坐了下来,冲公孙文达行礼道:“还请公孙伯父先来。”

“好,知贤侄棋力高绝,老夫就不客气了。”公孙文达笑呵呵地走了第一步,道:“看我当头炮!”

炮二平五,置位中宫,先把架子摆上。

“马来跳!”柳一条跳马回应。正规走法,马挂尖角,攻守兼备。

“飞相!”

“出车!”

“......”

两个人你来我往,大杀四方,粗一看倒是杀得旗鼓相当,不相上下。但是杨伯方在一旁却看出了些门道,柳一条的棋步中虽每子都有走动,但实际中动用的棋子却只有两个:车和马。

以两子搏全军,还能现得不露声色,杨伯方不由得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就懂得如何藏拙,难得。

杀了三局,虽然每次都以将亡告终,但是每一次公孙文达都杀得很舒畅,完全没有棋输后的郁闷感觉,比跟杨伯方他们几个老家伙下棋要舒服的多。

“好了,一条贤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公孙文达把手中的棋子放下,笑着说道:“时近子夜,老夫不宜再在此打扰。咱们以后有机会再下吧。”

“依公孙伯父所言。”柳一条点头答应。而后便开始收拾棋盘。

“我送文达兄!”杨伯方知道公孙文达的性子,也不再客套挽留,直接拱手相送。

公孙文达摆手道:“不用了,送来送去,麻烦。老夫一个人走就好。”说着跨步出了书房,竟直向杨府大门走去。

“一条,坐吧。”杨伯方见公孙文达走远,笑着对柳一条道:“这老小子就是这个脾气,直来直去,你不用在意。倒是你,怎么跟他碰上的?这老小子一向都是神出鬼没的,很难找啊。”

柳一条回答道:“这都是二条的功劳,出去买了个灯笼便把这尊大佛给引了过来。”

“哦?莫不是,他又去卖灯笼了?”杨伯方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一定是了,每年元宵,这老小子都不甘寂寞,非要到灯市上去卖什么灯笼。不过,他那灯笼上的难题却是真才,鲜有人能够答出。嗯嗯,二条贤侄能买到他的灯笼,倒也是难得。”

柳一条笑了笑,没有辩解。闻到杨伯方满身的酒气,便开口问道:“杨叔,我爹他是不是喝醉了?”

“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爹酒量浅,虽是醉了,但真正喝下的却是不多,现在已被下人扶到房里休息去了。明天早上就能缓过来。”言罢杨伯方站起身来,道:“好了,天已经很晚了,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儿臣叩见父皇。”李泰是哭着进来的。卖相一点也不比李承乾来的时候差。进来后他便直接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好了,起来吧。”李世民见他如此也是心酸一片,吩咐道:“坐你大哥旁边侯着吧。你们兄弟三人,乃是同胞所生,你们母后今日如此,与生你们几个也不无关系,你们三兄弟便都在此伺俸吧。”

“是,父皇!”三兄弟齐声回答。

李泰从地上爬起来,弯身给太子行了一礼,便挨着李承乾坐了下来。李承乾虽然面色有些不愉,但还是挪动了下身体,给李泰让出些位置来。

李泰坐好后,便躬身向李世民道:“父皇,深夜天寒,您也要注意身体。不若父皇就先去歇息一会吧?”

“是啊,父皇,您明日还有国事需要处理,就不必在此相陪了。母后这边有儿臣三兄弟就足够了。请父皇回宫歇息吧。”李承乾也不甘示弱,在一旁劝说。

“好了,你们不用再说了。”李世民摆手道:“如果皇后的病症能有所缓解,朕就是一夜两夜不睡又有何妨?!”

“皇上,太医署令王大人请见。”门外的内待内进来禀报。

“快宣!”李世民从床榻上下来,小步迎了上去。

王子魁亲自端了一碗煎好的药汤走进了殿里,看到李世民便要弯身行礼,被李世民给伸手拦住:“王爱卿不必多礼,把药给朕即可。朕要亲自喂皇后服下。”

“谢皇上。”王子魁直起身,小心地把药碗递到李世民手里,道:“药汤微烫,便发汗驱邪,请皇上小心喂服。”

“嗯,这点常识朕还是知道的。爱卿不必多虑。”李世民端着药碗走到长孙皇后的床榻前,把药碗递给李承乾,小心地将长孙氏扶起,斜放在怀里,然后拿起碗中的勺羹,将碗里药汤一口一口地给长孙氏喂下。

这时,殿外的内侍又进来禀报道:“皇上,齐国公长孙无忌大人到。”

“哦。”李世民点了点头,向内侍吩咐道:“宣他进来!”



第60章 造访公孙

“咳!咳!咳!”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中,长孙皇后从昏迷中醒来,手指微微地动了动。在此守了一夜的太医署令王子魁见此,深深地松了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皇后,皇后!”李世民贴到长孙氏的耳边,轻声唤道:“皇后,你可听得见朕的声音?”

“皇上!”长孙皇后缓缓地睁开眼睛,虚弱地道:“臣妾听得见,皇上的声音臣妾一直都在听着。只是臣妾一直睁不开眼,开不了口,臣妾心急。臣妾的病让皇上劳心了。”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李世民紧紧地握着长孙氏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惹得长孙氏苍白的脸上升起了一丝的红晕。

这时李承乾三人凑了上来,纷纷跪在长孙氏的床头道:“母后,您终于醒了,这一夜可吓坏儿臣们了。”

“乾儿,泰儿,还有雉奴,苦了你们几个了,都快起来吧。”长孙皇后想坐起身来,却怎么也积不起力气,李世民轻轻地将她按住,道:“你刚刚醒来,这些小事就不要再操心了。好好休息,太医们已为你找到了良方,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说完李世民又冲李承乾他们三个道:“你们几个都起来吧,退到外面休息一会,你们母后初醒,不要过多打扰。”

“是,父皇。”太子李承乾带头,向长孙皇后行礼,然后三兄弟依次退了出去。

三位皇子出去后,李世民又向长孙无忌吩咐道:“辅机,你也回去休息吧。从昨晚到现在,你想必也是累坏了。”

“谢皇上体恤!”长孙无忌弯身施礼,道:“既然皇后娘娘现在已然无碍,还请皇上能够贲临今日早朝。朝中还有很多军国大事急待皇上去处理批阅!”

“辅机,你?!”李世民指着长孙无忌,心中有些不快。怎么说皇后也是你长孙无忌的亲生妹妹,你怎可如此无情?皇后的病情刚刚有所好转,你就要逼着朕离开么?

“皇上,齐国公说得有理,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怎可为臣妾一人而耽误国家大事?臣妾担待不起,也不想做那等误国误民之事!”长孙皇后躺在床上劝谏,长孙无忌的话她已然明白,他是怕她这个妹子日后会遭人话柄。“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请皇上以国事为重!”长孙无忌也跪在地上恳求。

李世民按住要挣扎而起的长孙皇后,道:“好了,皇后莫要如此,朕依你就是。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李世民便迈步走了出去,长孙无忌与王子魁跟在后面。

长孙无忌故意放慢脚步,靠近王子魁,拱着手低声道:“王太医辛苦了,不知我那妹子病情到底如何?还望王太医能如实相告。”

“长孙大人!”王子魁看了眼前面的皇上,小声地回答道:“不瞒长孙大人,皇后娘娘此次虽然无碍,但是下官难保下次病发时还能像这次一般顺利。下官估计,皇后娘娘恐怕难以挺过今年酷暑。”

“什么?!”长孙无忌不由得止住脚步,这个消息未免太过震惊。他不顾礼仪,一把拉住王子魁道:“王太医,你刚才所言可是实情?这种事情可是开不得半点玩笑啊?!”

“大人,三原县二十五个乡镇,大小郎中共有一百零二人,其中有八十一人都已年过四十,只有二十一人附和大人所说的年龄。下官已将他们的资料集齐,请大人过目。”李知德恭敬地将一个小薄递与李纪和。

李纪和伸手接过,翻看了一会道:“好,李大人做事果然速捷,这么快就能找出线索,难怪皇上会派大人到此地任职。此次若能寻得神医,当记李大人首功!”

“谢大人载培!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望,早日帮大人寻得神医!”被上差赞叹,李知德不忘抓紧时间一表忠心。

“嗯。”李纪和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道:“难得李大人有心,此次便同李某一同去吧,二十一户人家,一天时间足矣!”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李大人先请!”李知德也要来一匹骏马,翻身而上,与李纪和一同前去。

大清早地,柳老实便起了床,担心家里的耕牛,怕邻居们不会照看,吃过早饭后便巴巴地要回家一趟。杨伯方拗不过他,只得派小六驾着马车把他送回去。反正两家离得也不是很远,一去一回也就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至于柳一条,本也想回去看看的,不过杨伯方不许,说要趁热去回访一下公孙文达,稳固稳固昨夜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关系。

所以刚吃过饭,杨伯方便拉着柳一条登进了公孙家的大门儿。

与公孙文达到杨府时的情形相仿,杨伯方进公孙府时连通报都不用,便竟直拉着柳一条进了府内,直奔公孙府的正厅走去。

还没走到厅堂,便听到公孙文达爽朗的笑声,他冲着外面大声道:“只听外面的动静,便知是伯方老弟到访,伯方老弟快快请进。老夫已为你准备好浓茶!”

待进了屋,柳一条看到屋内有两个人,一个是公孙文达,另一个赫然就是昨夜的折扇男公孙贺兰。

杨伯方毫不客气地在公孙文达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柳一条则上前向主人家行了一礼,道:“见过公孙世伯,见过贺兰兄!”

“一条贤侄,呵呵,不必多礼,就像昨夜一般,不用跟老夫客气。随意坐吧。”公孙文达热情地招呼。公孙贺兰则是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搭理。

柳一条也不在意,向公孙文达谢过之后便在杨伯方的身边坐下。倒是公孙文达注意到自己儿子的态度有些不对,想起昨夜柳一条似乎也提起过公孙贺兰,便开口问道:“兰儿,你与一条贤侄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公孙贺兰甩手把他的折扇摇开,仰着头扇了两下,道:“误会?爹,你太抬举他了。我与一个农夫,能有什么误会?”



第61章 双截棍儿

“混帐!”公孙文达气得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都蹦了起来。老头儿指着公孙贺兰的鼻子大骂道:“农夫怎么了?咱们公孙家的先祖不也是从田地里走出来的?你现在是不是连祖宗都瞧不起了?!”

“爹!”公孙贺兰合上折扇,站起身反驳道:“你怎能拿他来与先祖相比?!先祖虽下过田地,但怎么也曾是一国的将领。岂是他这种升斗小民所能攀比?”

“你怎知一条贤侄就是一普通的农夫?柳家的先祖也曾在杨素老将军的帐下当过一方将领,论背景他们柳家不比我公孙家的先祖逊色!”公孙文达也站了起来,道:“而且论文采,论武功,一条贤侄也不见得会比你这个逆子差!”

看来这老头对他们杨、柳两家的渊源知道得也颇为透彻。柳一条打眼向杨伯方瞧去,只见他正悠然地坐在那里品茶,分毫没将公孙父子的争吵放在心上。看来他对这种事情已是见怪不怪。

“哦?”公孙贺兰一脸地不信,他用折扇指着柳一条道:“既如此,那他可敢与本公子一试高下?!”

菩萨还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柳一条也不是那种爱受气的主儿,被人指着鼻子叫嚣,柳一条的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也不再顾什么礼仪,站起身冲公孙贺兰一拱手道:“贺兰兄要比什么只管划下道来,一条接着便是!”我还就不信了,我一穿过来的人,还会比不过你一个古人?

“好!”公孙贺兰见柳一条答应得爽快,便收回折扇,道:“本公子也不欺负你,咱们不搞诗词。既然你柳家先祖也是武将出身,想必你也习得了一些,那咱们便来一场武斗如何?”

“武斗?”杨伯方将茶碗放下,柳家的情况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年柳冥宗过逝的太早,并没来得及将家传的武艺传下,要是武斗的话柳一条怎会是公孙贺兰这个号称公孙家武术天才的对手?

杨伯方刚想出言阻止,便被柳一条的话语给打断:“好!要战便战,柳某接下了!不知公孙公子是想用兵器还是赤膊?”

“赤膊有什么意思,要比斗自然是要用兵器了。”公孙贺兰轻摇折扇,一脸的轻松自得。跟本没将柳一条放在眼里。

“好!时间地点你来挑,柳某应下了。”柳一条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像公孙贺兰这样的公子哥是应该好好地教训一下。省得他以后那什么眼看人低。

公孙文达没有反对,嘴角还偷偷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种局面正是他想看到的。柳一条的文采他昨夜已然见到,现在他也想看看柳一条的武艺如何?如果能借机教训一下他们这个臭小子那真是再好不过。

“一条,你这是?”杨伯方站起身,他想知道柳一条是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为了面子才逞能接下。

如果是的话,那他的结果将会很悲惨。公孙贺兰虽是一副文人的打扮,也好附庸风雅,但是在武艺上他可是一点也不弱。下起手来也是心黑手狠。柳一条要是不敌,日后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免不了的。

柳一条冲杨伯方宽慰一笑,道:“杨叔放心,小侄下手会注意分寸的,断不会让贺兰兄像王帅那样。”

“王帅?!”杨伯方想起上次在菜声被柳一条一拳打成残废的小伙儿,一拳伤三脉,正好死不了,也正好医不好。怎么他以前就没想到,能打出这样一拳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武艺在身?

杨伯方这才放下心来,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好!是条汉子!就冲你这一点,我收回先前对你的看法。”公孙贺兰拿着折扇向柳一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后院有演武厅,各种兵器俱全,一条兄请吧!”

“公孙兄也请!”见公孙贺兰如此,柳一条心中的火气降下了不少,从这点来看,这个折扇男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公孙贺兰,柳一条两个小的走在前面,公孙文达,杨伯方两个老的跟在后面。四人一同来到了后院的演武大厅。

进入演武厅后,公孙贺兰便把外衣脱下,露出一身劲装。短衣襟,小打扮,倒是利落。整理好装着,他便先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支金色的盘龙枪,武了两下,然后示意柳一条也选一样趁手的兵器。

柳一条在兵器架上瞧了一眼,这里的兵器倒是很齐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几乎全都有了。真不愧是以武立家的军将之家。

只是,这里貌似没有双截棍这种奇门兵器。

没办法,只会耍双截棍的柳一条只得自己现做一个。他向公孙贺兰告罪一声,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根长约一米的小盘龙棍,掂在手里,五斤不到,精木所制。足够做一支标准的72CM的二节棍。

挥刀,斩棍,又跟公孙文达要来一截绳索,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支简陋的双截棍便被柳一条给做了出来。拿在手里随意挥舞了两下,柳一条便在演武厅的正中摆了一个正宗的夜战八方式,冲公孙文达勾了勾手指,道:“公孙兄,请吧!”

公孙贺兰把盘龙**在地上,不屑地看着柳一条捣鼓了半天才弄出来的两截木棍儿,道:“一条兄,你就用这种东西来与我比斗?哈哈哈,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本公子劝你,还是再去换一个实用的好。省得一会儿会被打得爬不起来。”

柳一条稳稳地站在那里,心静气和,冲公孙贺兰淡淡地笑道:“多谢公孙兄提醒,不过一条最习惯的还是这种兵器。公孙兄只管来吧。”

“好!如此本公子就不客气了。”说完公孙贺兰提枪便是一个直刺。

很完美的一刺,灵动,快捷,似骄龙,若闪电。一看就知道是经历了上千次的不停粹练才会有的效果。

柳一条静看着快速向他接近的金色枪尖,身形一转,嘴里发出“哒!哒!”的声音。双截棍应势飞甩而出,棍头正好击在贴身而来的枪尖之上。



第62章 比斗

有人曾做过这样的测试,双节棍在高速挥舞时,其落点可产生725.76公斤的压力,而人的骨头只需40.8公斤的力气便足以击碎,所以,只要谁挨上了双节棍,一定是非死即伤。

所以,当柳一条的棍尖击到公孙贺兰的枪尖时,公孙贺兰的枪身猛的一震,差点就脱手飞了出去。不过即使这样,公孙贺兰的手还有小肘,都痛麻了一片。

公孙贺兰借势后退了一步,再也不敢对柳一条有什么轻视之心。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仅是一棍之威,公孙贺兰便将柳一条看成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杨伯方与公孙文达也在一旁不停地点头,他们也都是习武之人,自然都能看出,柳一条那一棍不但击得恰到好处,而且力道也非同一般。这次跟他比斗的得亏是以腕力强劲为名的公孙贺兰,若是换成其他人,那杆枪怕是就被磕飞了。

公孙文达与杨伯方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奇与欣喜。

公孙贺兰凝神静气,再一次揉身而上,手腕用力,抖起金色盘龙枪,一枪五连环,三朵炫目的枪花分袭柳一条的上中下三路。

这是公孙家祖传下来的连环枪术,一枪五连环,练到精处可幻出五朵枪花分攻敌人全身。公孙武达当年就是靠此枪术,一枪开五朵,多获战功,搏得了旧时秦王府右三军骠骑。

公孙贺兰能以二十岁之龄,练就出三朵枪花,在公孙家的族谱上已是难得的天才了。公孙文达见儿子使出家传绝技,一枪三朵,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这个逆子虽然顽劣,但是手下的功夫却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杨伯方见公孙贺兰的枪术,便笑着向公孙文达夸赞道:“文达兄,贺兰贤侄的枪术似乎又有精进啊。照这个速度,再过上两年,他怕是就能赶超武达兄了。呵呵...”

“呵呵,伯方老弟过誉了。这小子也就在这枪术上还算是有些成就。”公孙文达看着场中对决的两人,道:“不过,一条贤侄也丝毫不差啊。他的兵器甚为奇特,短小精悍,实而不华。每一击似乎都有上百斤的力道。要是被它击到身上,那个逆子定不会再有反抗之力。”

杨伯方接言道:“文达兄慧眼,一条贤侄的武器胜在灵活多变,似更实用于近身贴身相搏。你看一条贤侄的身法,灵动活泛,正好与他兵器的优点相契合。每次攻敌人之必救,防敌人之必攻。在防守的同时还能给予适当的反击。呵呵,这次两位贤侄的比斗,胜负难料啊。”

说话时杨伯方的心情那叫一个舒畅,以前他一直以为柳冥宗之所以没有将家传的武艺传下,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为了照顾他们杨家。所以他在心里一直都很愧疚。现在见柳一条能在武学上有如此成就,他心里的这块石头也就放下了。

柳一条舞动起双截棍,嘴里“哒!哒!哒哒哒!”声音四起,把李小龙先生在电影上的动作学了个十成像。劈、扫、打、抽、提、拉,六个基本动作来回变幻。不但把公孙贺兰舞出的枪花一一格挡他的身体之外,还时不时地进行一些致命的反击。

公孙贺兰越打越是吃力,他感觉柳一条就像是一个在水里游来游去的灵蛇,打斗的时候稍不注意便会被他反咬一口。枪与棍的几次交锋让公孙贺兰对棍上传来的力道产生了一种深深地忌惮,这种力量要是击打在身上,不死也得脱成皮。所以在身体游走之间他也越发小心沉着起来。

“伯方老弟,”公孙文达定睛看了一会,便像杨伯方问道:“以你之见,这次比斗,两人谁会胜出?”

杨伯方背付双手,自信地看着场中的两人,道:“不出五合,贺兰贤侄必输!”

“哦?呵呵...,伯方老弟,你的眼光可是越来越准了。”公孙文达没有在意杨伯方对他儿子的评价,而是哈哈大笑起来,显是他也看出了场中两人的优劣。

果然,在杨伯方话音刚落的第二个回合,柳一条趁公孙贺兰回枪的一个空档,插步斜身,一棍向公孙贺兰的脖子扫去。惊得杨伯方与公孙文达面色齐变,这时公孙贺兰正是招式用老不及躲闪之时,柳一条这一棍要是真的扫上,那他还不得丢了半条命去。

公孙贺兰也是惊得心都快蹦了出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柳一条双截棍上的力道,这一棍如果落实,他公孙贺兰哪还会有命在?

这时双截棍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柳一条见公孙贺兰已无法躲过此棍,便将身子往前一探,双截棍横扫的范围也向前挪动了几公分。

双截棍三大杀招之一,绞杀。

双截棍在公孙贺兰的脖子上打了个半圈又回到柳一条的手里,两截短棍之间的绳索紧紧地在脖子处将公孙贺兰勒了起来。柳一条一使劲,公孙贺兰便乖乖地斜躺在了柳一条的怀里。

柳一条面无表情地低头道:“贺兰兄,你输了!”然后将棍头松开,把公孙贺兰平放到了地上。

杨伯方二人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公孙贺兰,杨伯方开口问道:“一条,贺兰贤侄这是怎么了?没有伤到要害吧?”

“没事的,两位叔伯只管放心便是。小侄手下留有分寸,断不会伤到贺兰兄。”柳一条将双截棍收起,向他们解释道:“刚才贺兰兄被小侄轻勒了一下,气血被阻,暂时会有些不畅,在地上躺一会儿就好,无碍的。”

“好,这臭小子往日里总是目中无人,自以为自己多天才。今日能得此教训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听闻儿子无事,公孙文达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他笑着对柳一条说道:“一条贤侄武艺超群,两根木棒使得更是出神入化,真是让人羡慕啊。不知一条贤侄所用之兵器,名称为何?以前好似从未见过?”

柳一条将双截棍递到公孙文达的手里,道:“此物名为双截棍,乃是由小侄所创,公孙伯父以前没见过也不奇怪。”不想为这些古人多做解释,柳一条便直接把双截棍这项专利给剽了过来。



第63章 认了一个小弟

双截棍短小,结构简单,尤其是柳一条手中的这根,更是粗糙不堪,两个小棍之间仅是由一段普通的绳索相连。说是自创,倒也不会有人怀疑。

公孙文达接过双截棍,上下看了一会,更是觉得它太过简单粗糙。不过刚才比斗中双截棍表现出的威力让他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他冲着柳一条呵呵笑道:“一条贤侄能跟据自己的身法创出适合自己的兵器,真大才也。”

杨伯方也凑上来问道:“是啊,一条,我观你刚在比斗中的身法招式,与双截棍配合得恰到好处。嗯,散乱不失灵活,且没有固定的套路招式,出招防守之间也全凭对方的攻击和自身的反应,这便是你柳家的家传绝学么?”

杨伯方以前也没见识过柳冥宗的武艺,故此才会有此一问。

柳一条见杨伯方这个知根知底的人也这么问,便知道他们都不清楚他那便宜爷爷的武功招式。他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含糊地回答道:“杨叔谬赞了,微末之技,不足挂齿。”

这时公孙贺兰也清醒了过来,他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柳一条的跟前,冲着柳一条深深地施了一礼。抬起头来,柳一条看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失败后的灰心与沮丧,反而是一脸的,兴奋与狂热。

“大哥!以后你就是我公孙贺兰的大哥了!大哥,请受小弟一拜!”说着对着柳一条又是一揖。这小子不是被打傻了吧?柳一条怎么敢让他再拜下来,赶紧伸手扶住,道:“贺兰兄这是为何?如此大礼,小弟可身受不起。”

公孙贺兰如此,杨伯方与公孙文达倒不觉得奇怪。武者之间,没有尊卑,只有强弱。真正的武者佩服的永远都只是那些比他强的人。

公孙贺兰是一个武者,尽管他老是一副书生的打扮,老是拿着一把折扇到处附庸风雅,但是在他的骨子里却还是一副武者的脾气。

“一条大哥,先前是小弟太过无礼,小弟在此给一条大哥陪罪,还请哥哥见谅!”

认错态度良好,嗯嗯,公孙文达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臭小子被打了一顿之后竟变得这么知礼了。

“以前他不听话,是不是因为打得太少的缘故?”公孙文达这个当爹的开始反思起来,思量着以后是不是找个机会再多打几次?或许他能变得更好。

柳一条也诧异与公孙贺兰态度的巨大变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打不相识?还是这公孙贺兰本就是一个受虐型的主儿,被人打了才会觉得舒爽?柳一条大度地回应道:“贺兰兄不必如此,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事就让他随风散了吧,不要再提了。且论年龄,你为兄,一条为弟,咱们以兄弟相称即可,贺兰兄称我大哥,小弟可是万万担待不起。”

“不可!”公孙文达毅然拒绝道:“一条大哥,武术之上,达者为尊,大哥武艺在我之上,本该为大。”

“是啊,一条贤侄,一个称呼而已,你就不要多作计较了。”公孙文达也出来劝说。这老头已看出儿子的意图,有了大哥这个称呼,以后公孙贺兰才好开口向柳一条请教。

有人死乞百咧地哭着喊着非要认你作大哥,搁谁都会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柳一条不由把目光移向杨伯方,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公孙府是三原县排前的大户,如果能借此机会与他们攀上关系,收一个公孙家未来家主当小弟,当然是好事一件,对他以后的发展也会大有好处。但是柳一条摸不准公孙文达这父子二人现在只是在做做样子,还是诚心实意?

杨伯方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自然看出了柳一条的顾虑。他冲柳一条轻微点头,上前一步说道:“贺兰贤侄既有此心,你就成全他吧。日后贺兰贤侄若是在武学上遇到了什么难处,你这个做大哥的多多帮他一下便是了。”

柳一条见杨伯方如此,心也便放了下来。他知道杨伯方断是不会害他的。柳一条冲公孙贺兰还了一礼,道:“如此,一条就簪越了。公孙贤弟!”

“柳大哥!”公孙贺兰正式地给柳一条行了一礼,然后便亲热地拉着柳一条出了演武厅。把公孙文达和杨伯方两个老头都给撇到了后面。

公孙贺兰行事一向如此,两个老头也没在意,慢慢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杨伯方向公孙文达调笑道:“文达兄,你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认幼为长,变兄为弟,是不是看上一条贤侄手下的功夫了?”

“哪里,伯方老弟多虑了。”公孙文笑道:“有杨老弟在此,老夫哪还敢对一条贤侄起什么坏心思。更何况一条贤侄的武艺乃是家传,岂会轻易外传?老夫所看重者,除了一条贤侄的武艺外,更重要的还是他的人品,知书懂礼,胜而不骄。我们家那臭小子要是能经常跟他在一起,总比老跟杜家那小子呆在一起要好吧。呵呵...”

“大哥请进!”公孙贺兰把柳一条让到了客厅,道:“大哥请稍坐,容小弟到内间换套衣服。”

“贤弟请自便。”柳一条怡然坐在那里。猛然多了一个小弟,感觉倒也不错。尤其公孙贺兰表现得还这么殷切。与昨晚那个仰面朝天不可一世的折扇男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条贤侄,趁现在有暇,咱们爷俩再来上一局如何?”不到一息的功夫,公孙文达同杨伯方也跟了上来。不过这时公孙老头的手中却多了一个象棋棋盘。

柳一条站起身,拱手道:“公孙伯父既然有意,小侄定当俸陪。伯父请坐。”柳一条从公孙文达的手中接过棋盘,放在桌上摆起棋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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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开作坊

李纪和在三原县的各个村镇搜寻了整整三天,几乎每户农家都走了个遍。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神医的踪影依然飘渺。李纪和更是急得火烧火燎一般。

其实这期间李纪和也曾到古田村去过,也曾听村民提起过柳一条,毕竟柳一条会耕牛的治肠辟之症,在附近的几个村落也算是小有名气。只是李纪和在知道柳一条只是一兽医后便直接把他pass了。在他想来,一个兽医怎么可能会有那种鬼斧神工的能力。

故此,唯一一次可以找到他口中神医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不过,所幸长孙皇后的病情已在几位太医的精心调理下初步稳定了下来,太子那边催得也不是那般急切了。

李知德陪着李纪和一起坐在县衙的大厅,见李纪和面容苦恼,李知德便在一旁宽慰道:“李大人不必如此烦扰,那位神医虽说是在三原县出现,但谁能保证他就是三原县的居民呢?或许他是外乡游走而来的郎中也未可知?大人是否可将目光再放得远一点?”

“李大人,”李纪和看了李知德一眼,道:“太子殿下被刺之事你又不是不知,实属隐秘。不然太子殿下为何要叮嘱我等暗中察访?”

“这样做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来是不想神医的身份被外人得知,从而为神医引来祸患,太子殿下心善,不想做那忘恩负义之事;另一个就是皇上他老人家也不想让太子被刺的事情外泄出去,那样有失朝庭的脸面。毕竟上次太子殿下出巡属于私自出宫。”

“再一个,这三原县与别处不同,它临近长安,且一向都有像大人这样的忠直之士坐守。由李大人来帮忙寻找自不会担心会有东西外泄出去。但是,如果神医真的不在三原县,那就有些难办了,说不得咱们也只有放弃一途了。”

“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思虑有欠周详了。”李知德弯身认错。这事再怎么说也是皇家的隐秘,他刚才确实说错了话了。

“嗯。”李纪和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道:“明天再派人到县城里搜索一遍,要是还没有消息,本官便回去复命了。”

“是,大人。”李知德知趣地站起身,向李纪和行礼道:“那下官这便去做些准备,下官先告退了。”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几次对弈,几盏花灯,便过去了。

柳一条在这三天中最大的收获便是攀上了公孙家这棵大树。陪着公孙文达下了整整两天的象棋,把老头哄得屁颠屁颠的。看向柳一条时,比看他儿子还要亲热。还有公孙贺兰,一有机会便会拉着柳一条去演武厅切磋一番。虽然每次都是被教训的份,可他仍是乐此不疲,很有一种受虐狂的倾向。

到了十七的早上,老柳担心家里的耕牛,一大早地就催促着家人坐着马车回去了。

到了家,老柳先给桌案前的祖宗牌位续上香火,一家人轮流祭拜一番。之后便指挥着家人把家中上下都打扫一遍,清尘,除诟,途个安稳吉祥。

过完元宵,祭祖正式结束,到了晚上就要把祖宗们的牌位给收起来,等到来年再次祭拜。老柳吩咐柳一条到附近的集市买些祭品回来。晚上的祭祀是一年里的最后一次,所以一定要隆重,半点也马虎不得。

柳一条看天色还早,便趁此机会去了趟铁匠何伯家,把前几日定好的犁铧全部背了回来,送到了下耳村袁家。犁铧有二十个,说起来是很多,其实做下来总共也就才十几斤生铁。每片犁铧只有巴掌大小,呈扇状,远比不上现代耕作用的普通铁犁。

柳一条把它们全塞到了箩筐里,一路背着就走了下来。到了袁家的时候,袁裴正在收掇大门头上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

袁裴见柳一条来到,急忙下了竹梯,把取下的灯笼放到一旁,起身迎了上来。

“袁叔,一条这里有礼了。”柳一条先给袁裴行了一礼,道:“犁铧已经全部做好,我今次特地送来,不知袁老伯可在家中?”

袁裴笑着还礼道:“柳神医有礼了,我爹现在后院,正在打磨犁床,我这就带你去寻他。”说着袁裴为柳一条让出一条去路,请柳一条先行。

柳一条来过几次,门头也很娴熟,便不再跟袁裴客气,冲袁裴拱了拱手便走了进去。

后院里,袁方正在聚精会神地刨制一块木板,丝毫没注意到柳一条的到来。在他的身边,已有七八个完整的犁架。柳一条看到后心中欢喜,照这个速度下去,这个月底袁方定能把犁头全部赶制出来。

“爹,柳神医来了。”袁裴走到袁方的近前,小声地叫道。

“哦?柳先生?”袁方闻言回过头来,看真是柳一条,便把手中的工具放下,起身笑道:“老夫正好有事要与柳先生商议,赶巧柳先生这便到了。呵呵,柳先生随老夫一起去正堂闲话吧。”

柳一条把箩筐中的犁铧全部卸下,把箩筐也放到一旁,起身对袁方说道:“袁老伯请了,就依袁老伯所言。”

三人到了堂屋,袁裴亲自动手将茶水泡上,分别给袁方与柳一条都倒上一杯。

柳一条双手接过茶碗,轻放到桌上,开口问道:“不知袁老伯欲寻一条所为何事?可是那犁头出了什么问题?”

“柳先生多虑了,柳氏耕犁结构简单,方便耐用,怎么会有什么问题?”袁方道:“老夫欲找先生,只是想与先生做上一桩买卖。”

“买卖?”柳一条心下奇怪,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买卖,难道是为那曲辕犁?

“是的,买卖!”袁方的一双小眼睛里面迸射着精光,他热切地看着柳一条道:“老夫想与柳先生合伙开一个专制柳氏耕犁的作坊,专门制做,贩卖柳氏耕犁,不知柳先生可有这方面的意向?”

“开作坊?”不就是工厂喽?柳一条的眼前一亮,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柳氏耕犁以其超时代的耕作能力,定会很快被这个时代的农民所接受。想一想,整个大唐上下数千万人口,只要有土地的,每户不都得需要一个或是几个耕犁?嗯!市声潜力大大的有!而且如果全国只有他们一家工厂可以生产和制作,那他们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有,当然有!”才短短的一瞬,柳一条便被里面的巨大利润给迷住了心窍,他吞着口水向袁方问道:“就是不知袁老伯想怎么个合作方法呢?”



第65章 商定

“柳先生出钱,老夫和小儿出工。花红六、四分,先生占大头。”袁方这老头显是早就想好了,听柳一条询问,顺口就说了出来:“柳先生只需出钱租个场地,再跟县里的官家打声招呼,暗中做为作坊的坊主,之后便等着分钱便是了。日常所需的人,物,原料,都有老夫跟小儿招呼打点,不会给先生添半点麻烦。更不会影响先生的耕作和声望。”

“哦,袁老伯有心了。”柳一条点头表示明白,商贾之人虽然富足,衣食无缺,但是地位和名声却多为人看低。自古便有商人重利,无奸不商之说。商人在古人的心中,就是一个整日与钱币为舞,势力,市侩,且满脑子都是铜臭的人。试想这样的人,平常人怎还会愿与他结交?

同时柳一条也明白,袁方之所以会找他合作,除了这曲辕犁是从他这里获得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他跟官府里的人有些交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做生意也是如此。柳二条有一个在京中当大官的老师,已是三乡五里人尽皆知的事情。相应的,老柳家在这些乡邻的心目中也就高人一等了。

柳一条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看向袁方,轻声问道:“官府的事情我来办,袁老伯可放心。只是这银钱,不知袁老伯需要多少?”

“三十贯足矣!”袁方见柳一条同意,大喜道:“柳先生只需出银二十贯,剩下的便由我袁家全全负责。断不会给柳先生添半点麻烦!待作坊办好之后,老夫有信心,只需三个月,便可将本钱全部赚回。”

“三十贯?”倒也不是很多,柳一条心里思量着,“袁老伯,不知这一只犁头做下来总共的费用是多少?要是卖出的话你又想把它定在什么价位?”

曲辕犁先进那是一定的,但是如果做工太高的话,定不会流传起来。就像拖拉机刚出现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它好用,耐用,方便,但是初始的时候却没有几个人能用得起。

袁方道:“这一点请先生放心,柳氏耕犁的用料并不会比直辕犁多上许多,且普通的柳木,杨木,槐木都可制作。至于做工,虽然是高一些,但也没有到那种离谱的地步。老夫曾粗略算过,一只犁架做下来,出工连同原料的费用也只在两百文左右,再加上每只犁铧四十文的费用,一只整犁做下来成本也就二百四十文左右。”

“现在市井上通用直辕犁的价格一般在两百文上下,柳氏耕犁比普通直辕犁要好用上三倍不止,如果咱们把柳氏耕犁的价格定在五百文,乡民们定不会觉得太贵。”

“柳先生请想,一只犁头咱们最少就能赚上二百五十文。如果作坊开起来,再请一些木工学徒,分工协作,每人只负责制作犁架的一个部件,最后由老夫亲自整合。一天下来一个作坊最少可产出五只犁头。扣除原料和做工费用,那一天的利润就是一贯零二百五十文。柳先生,一天如此,那一月,一年,岂不是更多?”

袁方说得唾沫横飞,看得出他很兴奋。商人这个职业虽然为很多有所不屑,但是不可否认的,商人们一般都很有钱,很多的钱。而很多时候,有了钱,才有了一切。

袁方是个农夫,也是个木匠,不过这时候看起来,他更像是一个逐利的商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对于商人,柳一条自然是没有什么偏见,毕竟一个社会就是因为有商人,才有了流通,才有了经济,商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柳一条自己也很清楚,很多时候,利益,才是一切的根本。袁方肯与他合作,并甘心把利润分他六成,还不是利益的使然?

“袁老伯所言极是,”柳一条把茶碗放到桌上,道:“钱我明天就给你送来,衙门里我也会去打声招呼,办齐全了手续。明天你就开始张罗吧。争取能在今年开春之前把作坊办起来,嗯,先在三原县附近的几个村落进行销售。如果真的好用,自然会有人再找上门来,不愁卖不出去。”

“呵呵,我就知道柳先生是个爽快之人。”袁方那张老脸上写满了笑意,他对柳一条说道:“不瞒柳先生知晓,场地老夫早已经选好,学徒工也物色到了几个,现在等的就是先生的银钱,和衙门里的批文了。”

柳一条意外地看了袁方一眼,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个袁老头倒还是一个敢干的主儿。

柳一条笑着说道:“如此就更好了,这个作坊是越早办起,越能多赚些银钱。嗯,这样,下午便让袁叔到我家去取吧。三十贯我暂时还是出得起的。”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最好还是先立下一张字据,就像上次袁老伯来我家看牛时一样,大家彼此都有一个保障,袁老伯以为如何?”

“这是自然,三十贯不是小数,如果不立个字据,小老儿也不敢去取啊。”袁方欣然同意。他原本也就有这个打算,毕竟这不是一桩小买卖,他还怕柳一条会中途反悔呢。他冲一旁陪坐的袁裴吩咐道:“裴儿,你到里间去取些笔墨来,请柳先生执笔,咱们今日便把这事给定下来。”

双方都不反对,事情自然就是成了。

柳一条出钱,做一个甩手掌柜,每月分花红六成。袁方父子出力,负责经营作坊的正常运作,每月分花红四成。就像是一个股分制公司,柳一条以钱入股,袁方父子以技术入股,大家都有钱赚。只是柳一条轻松,而袁方父子劳累一些而已。

柳一条怀揣着合约买了一些平常的祭品,便回到家里。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竟然多了一个人。李德臣,柳一条手下的佃农头子。此刻正在陪着柳老实聊天。见柳一条回来,他便起身迎了上来,到柳一条跟前,弯身行了一礼,道:“见过东家,老头子这里有礼了。”0



第66章 预付工资

柳一条把箩筐放下,然后转身对李德臣说道:“李老仗不必多礼,我们柳家没有别家的那么些个规矩,有什么事咱们到屋里谈。”

“是啊,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再说,你这李老哥就是爱守些什么规矩,来了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是死活不肯进屋。好似我们柳家的门槛有多高一样。你这样不是在骂我们柳家不懂待客之道吗?”老柳也在一旁劝说。

“不不不,柳老爷言重了。小老儿绝没有这种意思。”李德臣急忙摆手,解释道:“佃农不入厅堂,这是多少年来流传下的规矩。东家好心收留我们,给我们饭吃,小老儿实在是不想给东家带来什么晦气。有什么话我站在院中说就行,东家还有柳老爷不用顾怜老夫。”

还有这种乱七八糟的规矩?柳一条看到李德臣执拗的样子,知他定然是不会再进屋了,便让老柳进屋搬了两只凳子出来,道:“既然李老仗不肯进屋,那咱们便在院中谈吧。请坐吧。”

柳一条伸手向李德臣示意一下,便率先坐下,开口道:“不知李老仗此来,所为何事?”

李德臣向柳一条行了一礼,然后也在凳子上坐下,道:“回东家的话,小老儿此来是为了今年春耕之事。眼看着现在的天越来越暖,村里的那些农户们便催着小老儿来这里打听一下,看看东家准备何时开耕?我们这些佃户也好有个准备。”

李德臣的话说得很好听,也很委婉,不过柳一条还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佃户们急着想开工,手里边没钱了。

想一想距上次接济他们已有小半个月了,那几百文钱花得也应是着不多了。

柳一条沉思了一会,道:“今年是个暖春,这才正月,土地便有化冻的迹象了。我想再过上三五天,差不多就能开工了。到时李老仗可将那一百多个男丁招集过来,按人头数分给他们田地。嗯,我那三十顷地全是荒地,都需要从新开垦,到时少不了要日夜赶工,争取能在春种前把地都整好。你回去跟各们村民说一下,让他们都做好出长力的准备。”

“这个东家请放心,我们这些佃农别的不行,就是吃得了苦,有把子力气。决不会让东家失望的。”听说有活干,李德臣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加工怕什么,以前跟别的东家做事时,哪天不是忙到半夜才睡。况且柳一条给的还有加班费,加得越多佃农们还会越高兴呢。

“嗯,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柳一条站起身,对李德臣道:“李老仗先在这稍待片刻,柳某进屋拿点东西,去去就来。”

李德臣也随即站起身,弯着腰道:“东家请自便,不必顾及小老儿。”

柳一条笑了笑,便竟自转身进屋。片刻间便又拿着一个钱袋走出来。

把钱袋递给李德臣,道:“这里有三百一十六文银钱,你且拿将回去,按每人两文分发给各个佃户,算是我预付给的工钱,先让各户度过这段时日。余下的我会在下个月中一次给付。”

李德臣接过钱袋,双手颤颤微微地说道:“东家,这个...这个可怎么是好...我们都还没做什么呢,怎么好...?”

他这次来的目的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个,上次柳一条留下的几百文钱早已被几百张嘴给吃了个精光,要是柳一条再不给他们开工,他们便只有挨饿的份了。

但是开口跟东家要钱,李德臣又实在是开不了口。倒不是抹不开脸面,而是以前被拒绝得太多,实在不想再受这份屈辱了。所以刚才听闻再过上三五天便可开工,李德臣便想着再让村民们捱上几天便过去了。

现在,柳一条肯主动地拿钱给他,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面除了感激还中感激。虽说这些钱以后也会再工钱里扣除,但是,就这两天也难捱啊。

“别这个那个的了。”柳一条微笑着说道:“我柳一条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领主,但是也不能让我的佃农饿着肚子为我耕作。这钱你拿回去,分给各家,让他们先顾住家小。嗯,就五天后吧,到时你把他们都带到这里来,我为你们分发农具,先认一下地头。”

“谢谢东家,东家的大恩小老儿记住了。”李德臣小心地把钱袋揣到怀里,向柳一条保证道:“耕地方面的事情请东家放心,小老儿在这里给东家做个保证,以后每户人家必会尽十分心力来为东家耕作。要是有谁敢怠慢,老头子我第一个放不过他。”

“呵呵,那就有劳李老仗了。”柳一条呵呵一笑,他做这么多事,说白了,为的也就是各个佃农的一个实心而已。

“东家客气了。”事情办完,目的也已达到,李德臣便向柳一条施了一礼道:“老头子急着回去告知各位乡民,就不在这儿打扰东家了,小老儿先告辞了。”

“嗯,”柳一条点着头,向李德臣拱手道:“那李老仗慢走,一条就不送了。”

待李德臣走远,老柳便从屋里凑了上来,向柳一条问道:“一条,刚才那位李老哥便是要为你耕作的佃户?嗯,不错,耕地种田是一把好手。你的佃农里有这样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柳一条笑道:“爹,你跟他又不熟,怎知他就是种地的好手了?莫不是爹也会给人看相?瞅上一眼便知一个人的过去未来?”

柳老实对柳一条的调笑也不在意,对柳一条说道:“哪有你说得那么玄呼,爹看人向来靠得都是这一双眼睛。我跟李老哥在院中谈了近一个时辰,自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柳一条微笑不语,老柳要是会看人的话,上次就不会被夏得章哄得买头病牛回来了。他搬起凳子,向老柳说道:“爹,咱们到屋里再说吧,在外面这么久,感觉还真有些冷了。”

“嗯。”老柳应了一声,跟着进了屋里。

柳一条在堂屋的偏位坐下,待柳老实也坐好后,便开口问道:“爹,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个合地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能行的话,今年开春就全部一齐耕种了。”



第67章 信笺

“这个不急,趁我现在身子骨还行,那些田地我想再种上两年。不然,忽然之间不种地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难道要跟着你娘去养蚕?”老柳笑了笑,养蚕是女人的活儿,他一个大老爷们是不会做的。

怕柳一条心里会不痛快,老柳又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二条是当官的命,那些地他用不着,迟早都是要传给你的,到时你想怎么整理,都随你的意,我跟你娘也不会再管你。”

“爹,”柳一条听出老柳的话里有些生分,心里面感觉很别扭,父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他向老柳解释道:“我想把家里的地都整到一起,为的就是想让爹早享上几年清福,不用每天都在太阳底下辛苦劳累,那样我这当儿子的看着心疼。”

“我知道爹是担心我整这么大一个摊子,三十顷田地,上百户佃农,怕会出什么意外,支撑不下来,想给我留下一条后路,这我理解。所以爹要是真不想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等过上两年,咱们柳家的根基稳定了一些再提也不迟。”

心思被柳一条说破,老柳也便不再遮掩,他看着柳一条说道:“一条,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我就是不说,你也都能看个明白了。很好,这样我也就更放心了。”

“你说得不错,爹就是担心你陡然之间有了那么多的田地和佃户,在管理上难免会有什么纰漏。那些佃户都是贱籍,像今天李老哥那般有修养的不多。他们要是跟你生出些什么事端,家里也都帮不上你...”

“还有,你那三十顷地全是荒地。荒地难开,没有个三五年的休养,地里根本就长不出什么好庄稼来。不然官家也不会免去一年的赋税了。就拿咱们家现有的那些田地,当年村正授田给我时,有一半都是荒地,我辛苦养了它们整整十年才变成了现在的良田。这其中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在你那荒地没有整好之前,我不想把手中的田地让出去。要知道那些田地虽少,但都是良田,一年的产量不会比你那三十顷荒地少多少。”

柳老实的话很有道理,在正常情况下他这样说这样做一点都没有错。荒地难种,荒地难开。以前开种荒地,第一年几乎都是没有产量,一亩地能收成个几十斤就是天幸了。老柳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

但是古人开荒种地的方法柳一条会用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怎么说一条同志以前也是国内知名农校的优秀毕业生,光一脑袋的理论知识就足够他在田地里横着走了。更何况当年他还切实地跟着一些农民师傅,畜牧师傅实习了两年。理论与实践的双重结合,怎么会被一块小小的荒地给难住?

不过这些都是柳一条个人的隐秘,不便对柳老实提起,既使真的提了,老柳也定是不会相信。有些事还是让事实也说话比较有效果。

柳一条向老柳说道:“还是爹思虑周详,一条让爹担心了。那些佃农我自有办法管制他们,至于开荒的事爹也大可以放心,一条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这些东西一张嘴也说不清楚,不过待到今年秋收之时,爹便可以看出分晓。如果到时爹还执意不肯合地,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好!那爹就答应你,如果秋收后你那三十顷荒地的产量要是能三倍于我那一百二十亩良田,爹便把这良田兑换成荒地交给你管理!”柳老实给出了这样一个保证。

柳一条笑了,老柳那一百二十亩良田最高的产量也就才不到七千斤,就按七千斤算,三倍于他不也就才两万一千斤么?

两万一千斤,呵呵,老柳的田地这回是换定了。

“哦,对了,”老柳想起了什么,着急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递给柳一条,道:“这是今天上午小辛庄张家送来的信笺,说是里面有那楚楚姑娘写给你的答案。你快看一下,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谜底?”

“哦?”这么快便有回音了么?柳一条接过竹筒,脑子里浮现出两日前张楚楚仰着头向他讨教问题时的情形。一个爱好算术的小姑娘,很少见。

打开竹盖儿,里面有一张卷好的纸张,信手展开,只见纸上写着四个绢秀的楷字:***无边。

她竟真的猜出了。

柳一条把纸重新卷起来,放到竹筒里收好,抬头对老柳说道:“爹,下午备些礼物,咱们再去一趟小辛庄吧。”

“去小辛庄?”老柳喜道:“莫不是楚楚姑娘答对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柳老实见柳一条点头,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他快速地走到门口,大声地冲灶房嚷道:“老婆子!午饭加两道好菜,我要与大小子喝上几杯!呵呵....”

“什么事啊?把你乐成这样?”柳贺氏端着两个盘子从灶房走出,看柳老实乐得嘴都快咧开了,便开口问道。

老柳答道:“下午我跟大小子要去提亲,这次八九就能定下。呵呵,咱们就快要有孙子抱了,你说该不该庆贺一下?”

“真的?”柳贺氏把盘子放到桌上,看着柳一条问道:“就是张家的那个姑娘?嗯,那姑娘好,长得标致,懂礼仪,能生养。娶回家来定会是一个好婆娘。”

“娘,你别听我爹瞎说,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在两可之间,要到下午到了张家才能知晓。我爹忒心急了些。”柳一条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位老人家想儿媳妇儿都快想得疯了。

“什么还在两可之间,”老柳有些不乐意了,道:“人家姑娘肯把谜底送来,还不就是同意了?不然她大可以把谜底猫起来,干嘛还巴巴地差人给你送来?”

老柳这次倒是说了一句明白话。柳贺氏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对柳一条说道:“一条,你爹这话说得没错。人家姑娘相中你啦。呵呵...,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我再去做上两道好菜,这种喜事确实得喝上两杯。”



第68章 定婚之前

“小侄柳一条,拜见张叔父,张婶婶!”小辛庄张卟亮府上,柳一条恭恭敬敬地给张卟亮夫妇行了一礼。

张卟亮与张刘氏稳稳地坐在那里,生生地受了柳一条一礼,待礼毕后张卟亮虚抬右臂,轻言道:“柳贤侄有礼了,且先坐下吧。”

“谢张叔父,张婶婶。”柳一条冲他们拱拱手,便退到柳老实的旁边,在老柳的下首位坐下。

“张老弟,”待柳一条坐下,老柳这个当爹的便笑着开口道:“这礼也行了,面儿也见了,那两个孩子的婚事,咱们是不是也挑个日子给定下来?其实上次要不是一条胡闹,非要给楚楚侄女儿也出个什么谜题,咱们两家也就不用再多等这么长时间了。”

张卟亮摆了摆手,道:“诶~,柳老哥,这怎么能怪一条贤侄,要怪也先得怪我们老两口把楚楚这孩子给宠坏了,这找夫君又不是挑状元,还非要出什么考题。也亏得一条贤侄能把题全部答上来,不然我们想要把女儿嫁出去,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呵呵...”

“哦?这么说,张老弟是同意了这桩婚事了?”听张卟亮话中的意思,老柳高兴地问道。

“小弟从来都没反对过,不是吗?亲家公!”张卟亮的一句称呼说明了一切。

老柳闻言,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亲家公,亲家母。呵呵呵,一条,来来来,快给你未来的岳父岳母,还有大舅哥行上一礼。”

柳一条起身走到张卟亮夫妇跟前,跪倒在地,拜道:“小婿一条,拜见岳父岳母两位大人,多谢岳父岳母成全!”

“好,好,呵呵,贤婿有礼了。快快请起!”张卟亮热情地将柳一条扶起来,道:“这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以后咱们两家合一家,不是外人,就不要再多礼了。”

说完张卟亮扭头向张楚闻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楚闻,你带着你妹婿到内间去坐会儿,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这些小辈要多多亲近亲近。”

知道他们这些老儿人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商议,张楚闻起身对柳一条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道:“一条贤弟,请。”

“有劳楚闻大哥了。”这样称呼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虽然别扭,但是柳一条还是叫了出来,谁让人是大舅哥来着。拱手对张楚闻行了一礼,便跟着他进了内厢。

内厢不大,但也算精致,中央有一方桌,方桌旁四只凳子。其中一个凳子上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子。

张楚楚,柳一条意外地看了一眼张楚闻,这有些越礼了吧?唐朝时的民风虽然开放,但是刚定下亲的男女双方,似乎都是要回避一些的吧?

“一条贤弟请勿见怪,”张楚闻微笑着解释道:“按俗礼,订婚之后,洞房之前,夫妻二人不宜见面。不过咱们两家订婚的事情三位老人还正在外面商议,这婚事还没算正式定下。这样便不算是越礼了。你们二人便趁此机会叙上一会吧。”说完张楚闻拍了拍柳一条的肩膀,道:“楚楚有话要对你说。我就先告退了。等外面商议好了,我再进来唤你。”

“楚闻大哥请了。”柳一条拱手。张楚闻起步便又走了出去。

“柳公子,楚楚这厢有礼了。”待张楚闻走出,张楚楚从凳子上站起身,冲柳一条福了一福。柳一条看到,她的脸上还是蒙着一块面纱。

柳一条弯身还礼道:“楚楚姑娘有礼了。不知楚楚姑娘将一条唤此,所为何事?”

“柳公了请坐。”张楚楚伸出小手请柳一条坐下,然后端起桌上的茶壶为柳一条倒了一杯清茶,递于柳一条道:“这是楚楚特为柳公子泡制的步日茶,请公子品尝。”

步日茶?对中国茶文化颇有些研究的柳一条,很快就想到了这种茶的出处。步日,又名银生,是为云南普洱茶的前身,只是同物不同名而已。

“有劳楚楚姑娘了。”柳一条伸手接过。把茶碗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香气入脾,弥久不散,再观茶汤的颜色,色深,呈黄,是老普洱茶,且存放时间最少也有三年以上。

“好茶!步日若酒,俞陈俞香。楚楚姑娘这茶怕是已有三年了吧?”柳一条开口赞道。

听了柳一条的评价,张楚楚双眼一亮,没想到柳一条对茶道竟也有如此深刻的研究,仅是看一眼,闻一下,便可知晓茶叶的精确年份,不简单。她开口道:“柳公子慧眼,这茶楚楚已保存了三年零六个月,其间几番晾晒,并无半点霉意。请柳公子一尝。”

“如此,一条就不客气了。”柳一条把茶碗轻放到嘴边,小小地轻抿了一口,只觉香气浓郁,味道甘醇,下肚后竟让人有一种荡气回肠之感。

“醇厚而回甘,好!深得步日茶之滋味。只是可惜,泡得时间有些久了,若是冲后即喝,滋味会更好。”柳一条把茶碗放下,说出了他对此茶的评价,或者说是感叹。

张楚楚在听到柳一条的话后,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人的评价,竟与他爹当年所言一模一样。

“楚楚姑娘,楚楚姑娘!”柳一条见她发呆,还以为他刚才的话刺激到了人家,忙说道:“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了,还望楚楚姑娘见谅。”

“柳公子误会了。”张楚楚回过神儿来,道:“楚楚只是想到了家父,几年前家父喝楚楚泡的步日时,也曾说过与柳公子相同的话。”

“张叔父?没想到张叔父竟也是一知茶之人,一条佩服。”话是这样说,但是柳一条心里却觉得很是怪异,张卟亮一个普通的农夫,怎么会懂得这种高雅的茶道?还有,这步日茶,怕是也不便宜,他们张家一普通农户,又怎喝得起?

“柳公子想是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张楚楚站起身,背对着柳一条,低声说道:“其实这次楚楚厚颜请柳公子进来,便是有一事想在定婚之前与柳公子说个明白。”

“其实,楚楚并非是我爹的亲生女儿。”



第69章 张楚楚的身世

张楚楚的父亲叫张余宽,武德年间曾在通直郎太史丞王孝通门下谋事,官拜算历博士,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官,主要负责天文历算方面的事务。

张余宽有才学,精数术,乃是晋代大数学家张邱建之后,祖上遗留张邱建手迹,《张邱建算经》三卷,张余宽对此深有研究。在天文,算术方面也颇有造诣。

按理,像他这样有实才的官吏迟早都会被朝廷重用,断不会在算历博士这种小职上呆得太久。但是,张余宽却一直都没有升迁的机会。

张余宽性淡漠,不善结交和逢迎权贵之士,属于那种专搞研究类的知识分子式的人物。所以他的仕途在那个靠出身,靠关系的时代走得并不是很顺畅,在王孝通的门下做了六年,却还只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官。

直至武德九年,玄武门事变之后,太子建成被诛,朝中的政局发生重大震荡,很多大臣官吏纷纷落马,就连张余宽这种小官儿也受到了波及,因被查出与前太子党某位大臣有些关联,于贞观元年被贬回家。

回家的路上,张余宽心郁难发,在加上他的体质一直缺乏锻炼,所以在他们路经三原县小辛庄时一病不起,幸被当时遇到好心的张卟亮将他们收留并救起。从此父女二人便在张家住了下来。养病期间,张余宽见张家小子张楚闻性聪颖,懂礼节,很和他的脾气,便动了收徒之意。一是报张卟亮救命之恩,二是想给自己留下一个传人。张家的算术之学,不能就此埋没。

不过张楚闻的表现却让张余宽很失望,张楚闻虽然聪颖,但是对数字却不是很敏感,对计算,历法之类的东西更是不通一窍。不管张余宽怎么教,张楚闻都是记不住要领,反而在一旁玩耍的楚楚听上一遍便能快速地理解。

几番教导无果后,张余宽不得不承认,算术也是要讲究天赋的。他便死了教导张楚闻算术之学这条心。让他专攻文史,将来搏个功名,他也算对得起张卟亮的救命之恩了。

至于算术,张余宽便将目光瞄向了那时只有五岁的楚楚身上。或许是因为遗传,或是家学渊源,又或是从小受张余宽的影响,张楚楚在数学方面的理解能力,和实际中的换算能力,常常令张余宽叹为观止。在他教授张楚楚算术之学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语便是‘恨楚楚不为男儿!’。

从此,张楚楚学数术,张楚闻学文史,在张余宽这位腹有诗书的大才的教导下,一学就是两年。

贞观二年,张余宽因久病不治,于三月中旬撒手而去,时年三十五岁。当时张楚楚也才不过七岁。七岁之龄,眼见生父亡故,其中的伤痛可想而知。

帮着将张余宽下葬之后,张卟亮夫妇怜楚楚年幼,于第二月将她收为义女,从此与张楚闻以兄妹相称。那时张楚闻十岁,在私塾中已有小才学,深得先生赞扬。张卟亮夫妇知这是张余宽的功劳,对楚楚也越发疼爱起来,一直都是视如己出。张楚闻对这个妹妹也极为疼爱,知楚楚喜算术,便常常从私塾先生那里找来算经之书供楚楚研读。

张楚楚素来乖巧,知恩图报,从小便知孝道,常常帮着张刘氏养殖桑蚕,整理家务。伺俸二老开心。深得张卟亮夫妇的喜爱。老张夫妇对她甚至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要亲近。

至贞观八年,张楚楚已出落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上门提亲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其中不乏墓名而来的文人才子。只是那时的张楚楚并未有嫁娶之心。一是她想再伺俸老张夫妇几年,以报这几年的恩德。二是她想找一个可以继承她爹遗志的夫婿,将她们张家的算术之学传将下去。

由此,便有了楚楚三题定夫婿的由头。

张楚楚出的题目多为算术,大部分都是三卷《张邱建算经》里的难题,鲜有人能够答出。她也籍此将婚事一拖再拖,整整拖了两年,上门提亲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最后一年甚至都没有一个媒人愿再上门提亲。整得张卟亮夫妇都开始为她着急起来。女人十六未嫁,搁在那时已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了。要是再拖得久些,哪还会有人再娶她?

这一点张楚楚与柳一条倒地很般配,一个十八未娶,一个十六未嫁,两个都是老大难。所以当三姑来为张楚楚提亲时,张卟亮乐得好玄没蹦起来。柳一条他见过,懂礼,有本事,长相也说得过去,女儿要是能嫁给他,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所以自三姑走了之后,张卟亮与张刘氏便一直在劝说张楚楚,希望她能放弃题目,最不及也要将题目的难度降低一些。张楚闻感于柳一条上次的送牛之德,对柳一条也很满意,所以也在一旁为柳一条讲了好些好话。让张楚楚对柳一条这个人也有了一丝丝的好奇之意。

待到柳老实带着柳一条上门提亲之时,张楚楚躲在门帘后偷偷观看,柳一条个头不是很高大,但站在那里却很稳健,看着他便让人心中升起一种踏实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张楚楚小时候只在父亲的身上体味到过。

“柳公子很像我爹,”张楚楚轻轻地在柳一条的对面坐下,美目流转,怀念似地看着柳一条道:“清净,淡雅,无为,自信。有才,却不爱显露。而且在算学上的造诣,柳公子甚至比我爹还要精通。”

“所以,楚楚不想欺瞒公子。特厚颜于此将身世告知,免得日后婚娶之后公子会生出悔意。”

柳一条一直静静地听着看着,张楚楚的声音很柔和,说起话来不缓不慢,听起来也很舒服。只是柳一条没想到张楚楚竟还会有如此一段凄苦的身世。幼丧双亲,一直寄养在他人篱下。那她的心中定会有无数的苦楚了?

看着眼前这副瘦小的身体,柳一条的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怜惜之意。

他把茶碗放到桌上,两只眼睛深深地看着张楚楚,口气无比坚定地说道:“楚楚姑娘,我柳一条虽是一农夫,但也是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柳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从来都不会有后悔这两个字!”

张楚楚闻言,低下头,双手用力地交织在一起。脸若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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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定婚

“我柳一条虽是一农夫,但也是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柳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从来都不会有后悔这两个字!”听了柳一条这句话,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张楚闻忍不住在心里大叫了一声好,这才是一个男人该说的话。同时他也知道,柳一条跟他妹子的婚事儿,算是成了。

他悄悄地溜回正厅。对张卟亮夫妇使了个眼色。张卟亮和张刘氏大喜。便不再与柳老实东拉西扯地拖延时间,而是直奔正题,直接把话题引向了老柳家迎娶楚楚过门的日子上面来。

对于婚期的事情,老柳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早一日,他便能早一日抱上孙子,所以他便把日子定在了下月的初五。那天是吉日,更重要的是快。

而张卟亮夫妇呢,以前着急着要嫁女儿,现在女儿真的要嫁了,他们心里面反而又觉得很舍不得,楚楚虽不是他们亲生,但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父女母女之情溢于言表,所以他们便想把日子往后拖一拖,最好能拖到六月的中旬。理由是想为女儿多备些嫁妆,省得嫁过去后会遭人嫌话。

这老柳哪能同意,这不是耽误他抱孙子吗?所以他便跟张卟亮夫妇在婚期的问题上争执起来,双方各持已见,却一直都没有一个结果。最后还是由张楚闻说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张、柳两家各退一步,把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五这一天。

四月十五,三个月,嗯,虽然晚了点,但是还勉强在老柳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那时候春耕已经忙完,正是有些闲暇的日子。宴请亲朋的时候也方便一些。待一切谈妥,老柳便满带着笑意跟亲家公亲家母告辞,领着柳一条回家去了。

回到家,已是下午三、四点时分,袁裴已经到了,柳二条这小子正在陪他闲唠。见柳一条他们回来,袁裴起身见礼,道:“柳神医,柳老哥,袁某这里有礼了。”

“袁裴?袁老弟,你这个大忙人儿今儿怎么有暇来我这座小庙啊?呵呵,快请坐。”老柳今天心情好,待起客来来显得越发热情。他伸手示意袁裴坐下,向柳二条喝道:“你这小子怎么一点礼仪都不懂,还不快去给你袁叔换杯热茶来!”

“不用了,不用了,这茶也是二条贤侄刚刚才沏的,柳老哥就不用再客气了。”袁裴见柳老实这么高兴,坐下后便开口问道:“看柳老哥红光满面的,是不是喜事临门,一条贤侄的婚事,成了?”

“哦?袁老弟都知道了?呵呵..”老柳看了一眼柳二条,这小子的嘴倒是挺快的。他笑着对袁裴说道:“袁老弟猜得没错,呵呵,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今年的四月十五,请贴会在四月初送出,到时还望袁老弟能够赏脸。”

“真的?!”柳二条高兴地向柳一条道贺道:“大哥,恭喜你了!我终于能有个小嫂嫂了。我这便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亲与小惠知道!”说完,柳二条一溜烟地钻进了内厢。给柳贺氏报喜去了。

袁裴闻言也笑着拱手道:“那我可要恭喜柳老哥和柳神医了,柳神医大婚,我们袁家断是不会缺席,一定要来讨个喜庆。嗯嗯,贺礼我们就不准备什么了,新婚用的所有木工家具,我们袁家全包了,就算是我们袁家父子送给一条先生的一点心意。”

袁裴开口大包大揽,送给了柳一条一份大大的人情。柳一条会意,相比于他们要开的作坊,这些家具简直就是一盘小菜。袁裴此举像是在示好,更像是在攀关系。柳一条也不跟袁裴客气,以后作坊要是开起来,他也需要这份关系。所以他便在老柳之前抢先应答道:“如此,一条就谢谢袁叔和袁老伯的好意了。”

“这?”老柳看了柳一条一眼,而色有些不愉,他们老柳家跟袁家的关系又不是很熟,总共也没有过几次来往,怎么能生受了人家这么大一份厚礼。

“爹,这是袁叔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柳一条哪会不知老柳在想些什么,见老柳向他看来,便开口解释道:“论做家具,附近几个村落有还有哪家做得会比袁叔他们好?袁叔肯帮忙,咱们就不要客气了。”

袁裴也在一旁劝说道:“是啊,柳老哥,你不用跟我客气,跟柳神医对我们袁家的帮助来比,一些普通的家具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只管放心收下就是了。”

大小子曾给过他们恩惠?柳老实的目光在柳一条和袁裴的脸上扫了一遍,心道一定是了。从他们一进门起,老柳便注意到袁裴对柳一条好似十分的尊敬,举止之间比对他这个柳家大当家的还要客气几分。没准柳一条还真给过他们袁家什么恩惠。

自从柳一条被王帅痛打过之后,柳一条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能识文断字,会武艺拳脚,还会一些看似奇怪但又很实用的东西,比如牛鼻子,竹蔑子,还有让所有人都头痛无比的肠辟之症。反正老柳是越来越看不透他这个大儿子了。有时候他甚至会想,现在的这个柳一条,还是他以前那个莽莽撞撞的儿子吗?

不过柳一条能有这种变化,柳老实还是打心底里高兴。毕竟儿子有本事,有哪个当爹的会不欢喜?

老柳拱起手,对袁裴说道:“那就有劳袁老弟了。今天是一条定婚的大喜日子,袁老弟既然赶上了,断不能轻易离开,今天就留下陪我老柳喝上几杯吧。”

“这个,怕是有些不妥吧?”袁裴不由得像柳一条看去。他这次来主要是来取钱的,三十贯钱可不是小数,他怎敢喝酒误事,在柳家长呆?

柳一条知其中缘由,便站起身,为袁裴解围道:“爹,袁叔今天来咱们家主要是取一些东西,一会儿还要急着赶回去,不能在咱们家久呆,你就不要勉强他了。”说着柳一条冲袁裴笑道:“还请袁叔稍等一会儿,你要的东西一条这便去给你取来。”

见柳一条说得隐讳,袁裴便知道开作坊的事情柳一条并没有让家里人知晓,便站起身配合地说道:“如此,那就有劳柳神医了。”

说话间,柳一条便从屋里提了小半袋铜钱出来,递于袁裴道:“袁叔,东西便在这里了,你先提将回去吧。别的事宜我会在明天办妥,请让袁老伯放心。另外关于场地和人手的事情,请袁老伯明天就开始张落吧。”

袁裴接过布袋,背到肩上,冲柳一条拱手回答道:“这个还请柳神医放心,我们袁家定不会让柳神医失望。我爹还在家中等信儿,袁某就不再打扰,先告辞了。”说完袁裴又向柳老实拱了拱手,道:“今日有事在身,不能陪柳老哥一醉,还望柳老哥见谅,改日若是有暇袁某定会再来与柳老哥喝上几杯,袁某告辞了。”

“袁老弟慢走!”

“袁叔慢走!”

父子两人将袁裴送出门外,待袁裴走远,老柳便向柳一条问道:“一条,你跟袁方他们父子,倒底在做什么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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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下。



第71章 散祭先祖

“爹,”柳一条笑着道:“我只是托袁方做了二十只犁头而已,哪有什么勾当,你多心了。”

“二十只?你做那么多犁头做什么?咱们家总共也就才十一头牛,用得了那么多么,而且家里不是还有一只旧犁么?”柳老实有点来脾气,他平生最看不惯便是这浪费二字,虽说他们柳家现在是有了点闲钱,但是也不能这么着往外挥霍啊?老柳便开口向柳一条劝说道:“一条,虽说你前些日子是赚了些银钱,但是你也不能这么...”

“爹,”柳一条出言止住老柳的话头,道:“我要定做的犁头不同与家里的那只旧犁,用它耕作起来比现在用的所有犁头都会快上许多,以前你要用一天才能耕完的土地,用新犁头只需两个时辰便可耕完,这些待过上两天我把犁头取回时你便知道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定做二十只犁头,爹,你觉得三十顷田地,再加上你那一百二十亩,只有十一头耕牛,够用吗?所以我便想过上几天再去买个几头回来。最好能凑上二十头,这样耕作起来才不会耽误了时机。”

“呃,”老柳被柳一条说得讶口无言,诺诺地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怪爹没有考虑周全。”

这也难怪,老柳这一辈子一直都在那一百二十亩田地里忙乎,以前耕作也全都是在别人忙完之后租用别人的耕牛,或是干脆自己下田拉犁,那时候能有自己的耕牛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梦想了。现在他们家一下有了十一头耕牛,他已经乐得像是掉到了天上,哪还敢再想更多?

“不过,你说的那犁头真会那么好用?一天的活儿两个时辰便可忙完,有那么好的犁头么?”老柳不相信,就像以前人们用石滚碾麦子时,乍然听到这个世上还有脱粒机这种机器时一样,怀疑,严重地怀疑。

柳一条耸了耸肩,这种东西用嘴说一百句,还及不上让他看上一眼。所以他也懒得跟老柳磨嘴皮子,而是对老柳说道:“爹,好用不好用并不是我说了算的,反正犁头袁方已经做好了七、八只,改天我把它们拉回来你自己试一下便知道了。”

“嗯,这个使得。”老柳点着头说道。要是真有这样的犁子,那以后耕作岂不是会很快捷。

这时柳贺氏抱着柳小惠从里屋走出来,看见柳老实便心急地问道:“老头子,那婚事真的成了?张家他们答应了?”

“当然!”一提起这事儿,老柳便又高兴起来,道:“日子都已经定了下来,四月十五,黄道吉日,宜婚娶。到了那一天,咱们就有儿媳妇儿了。哈哈哈....”

“好,好,定下来就好。”柳贺氏也跟着咯咯笑起来,盼了多少年了,终于给盼来了。她看着柳一条,不断地点着头道:“嗯,我儿终于要成家了,是个大人了。不行,我得去好好准备准备,给大小子做上两套像样的衣服,帽子,还有靴子。新郎官可不能穿得太寒酸了。还有,给楚楚也要准备一些,还有以后的孩子。”

刚坐下,柳贺氏便向柳老实交待道:“老头子,明天你到县里去买上几匹好看的花布回来,明天我便开始着手准备,三个月,嗯,足够我做上好几套了。耽误不了他们拜天地。还有,被子,家具,也都要换成全新的。大吉大利,百子千孙。”

“嗯,嗯,有道理,有道理,我明日便去置办!”老柳不停地点头。

“还有!”柳家老二这时也站出来说道:“还有房子的问题,大哥要是娶了嫂嫂回来,那我住哪里?总不能还跟着大哥一起睡吧?”

“你个臭小子!”老柳一个巴掌便招呼到了柳二条的脑袋上,气骂道:“休要胡言,你到时自然是睡到书房里去,反正那个书房一直都是闲置,让你娘给你收掇收掇正好够用。”

柳二条捂着脑袋,撅着嘴,显是对老柳的安排很不满意。不过心里有意见,他却没敢提出来。老柳的巴掌可不是吃素的。

婚事还有几个月,他们现在就这么着急,至于吗?

柳一条坐在哪里,看着柳家的二老在哪里商量来商量去,甚至连婚礼时请什么人,礼贴怎么写,宴请宾客时都要上多少道菜,每道菜都上什么,都给打算了个清楚明白,敬业程度和为人父母的责任心之强,真是很让人佩服。

最后,眼看着天色渐晚,老柳夫妇却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柳一条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爹,娘,再过一会儿就要祭祖了,您二老看咱们是不是先把祭品做好,然后再说这成亲的事儿?”

直到这时,柳老实与柳贺氏才意识到,天已经很晚了。

知道今晚是今年祭祖的最后一晚,柳贺氏便抱着柳小惠进了灶房,准备起祭品和晚饭来。老柳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在祖宗牌位的香案前续上一株香,之后对柳一条说道:“今日能为你顺利定一这门亲事,多亏了祖宗们的庇佑,晚上祭祀先祖时你要给先祖们多磕上两个响头才是。”

“知道了,爹。”虽然对老柳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表面上柳一条还是应了下来。毕竟现在是在古代,人们对礼法之教看得甚重,要是不敬祖宗,不懂孝悌,老柳不把他的腿打断才怪。

“嗯,”老柳点了点头,道:“你不是说想要再买上几头耕牛么,明日到县城你便跟我一起去吧。再过不久便是春耕,这几日卖牛的也会多起来。另外,顺便咱们再去拜访一下你杨叔,他对你一向照顾有加,你定婚这么大的喜事,照礼须得知会他一声。”

“爹所言极是,明日一条便与爹同去。”柳一条轻声应允。

过了不到两刻,柳贺氏便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停当。把祭祀用的酒、肉,鱼、粮都摆放到香案上。由柳老实带头,每个人都先给先祖们敬上一株香。然后一家人便齐跪到香案的下方。向香案上的老祖宗们叩头,祈福,道谢。

这一次,柳一条倒是听清了柳老实祭祖时的话语。

“不肖子孙柳丰凯,携一家老小敬拜先祖。愿先祖庇佑我柳氏一门五口,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平安,福乐,无病无灾。....,长子柳一条,今日蒙先祖垂怜,得以定下姻亲之缘,与张家共结秦晋,愿先祖能够保佑,一条我儿早日有后以延柳家香火。....,不肖子孙柳丰凯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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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授田

待祭祀完毕,柳老实向祖上告罪一声,遂起身吩咐柳贺氏将香案上的祭品一一收起。之后便在柳一条的帮助下,将桌案上的数十面祖宗牌位小心地取下,放到早已准备好的麻袋里,待到来年年关时再取出来祭拜。

因为今天是柳一条定婚的大喜日子,柳贺氏特地准备了一桌的好菜,老柳也拿出他的宝贝酒壶,放在温水中暖烫了一会儿。一家人,除了柳小惠,都满满地喝了一杯,以示庆贺。

要知娶妻,添丁,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当今,都是一件很让人看重的大喜事。柳一条能有今天,最高兴的莫过于柳家的二位老人。所以今天晚上,不管是柳老实,还是柳贺氏,都忘情地多喝了几杯。

一个是出了名的量浅,沾酒即醉。一个是总共也没喝过几次酒的女人,他们喝起酒来的结果便可想而知。柳一条看着趴在桌上的两位双亲,还有在一旁因不停偷喝而醉倒在桌下的二小子,苦笑地摇了摇头。仰头喝了一杯之后,便起身将也们一一给扶到屋里。然后又陪着柳小惠一起吃起满桌的菜肴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老柳他们都还没有起床,古田村的村正便找上门来。他来的目的,是为授田。

授田,是每一个拥有大唐户籍且年过十八岁男子的权利和义务。授田,耕地,赋税。是农户吃饭的门路,也是国家税收的来源。

村正姓王,名正刚,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脾气很好,跟柳老实一个德行,是个老好人儿,总是一脸的和气,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

冲冲从床上爬起来,老柳热情地将王正刚让到屋里,遵礼把王正刚让到上坐,并嘱咐柳一条沏上茶水。柳老实贴坐在王正刚的下首开口问道:“不知王村正今日来此有什么指教?”

“哪里谈得上是什么指教,老柳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客气了。”王正刚笑着说道:“眼下一条贤侄不是已经过了十八了吗?依制村里该授田给他,所以我便想在春耕之前把田地给一条贤侄划分出来,整得好的话还能有一年的好收成。”

“王村正请用茶!”柳一条双手把茶碗递上,陪着笑脸说道:“一条的事儿让村正费心了。”

王正刚接过茶碗,吹了两下又轻放到桌上,笑道道:“授田分地是我的职责所在,没有什么费不费心的,一条你也坐吧,乡里乡亲的不用这么拘谨。”

“你们柳家现在今非昔比,也算是咱们古田村少有的大户了,尤其是一条贤侄,今年更是得了永业田三十顷,而且还是县里直接批下,这可是咱们古田村,甚至是附近的几个村落几十年里都不曾有过的事情。呵呵,英雄出少年,一条贤侄应得这句古话。”

这个王正刚倒是真会说话,不愧是个当官的人,说出的话让柳一条这小哥听着心里轻飘飘的。柳一条笑着说道:“王村正谬赞了,一条只是一时运气而已,当不得村正如此大赞。”

王正刚轻轻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我知道一条贤侄是个做大事的人,所以这分地的事情我便想询问一下一条贤侄的意见。村里可供授出的田地有良田,有薄田,有荒地。一般人的授田方式一律都是良田十亩,薄田四十亩,荒地五十亩。荒地的数目固定,但是良田可根据授田人的意思兑换成薄田,薄田也可再兑换成荒地。不知一条贤侄可有这方面的意愿?”

柳一条眼前一亮,这可真是渴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想什么来什么。他开口向王正刚问道:“敢问王村正,这良田与薄田,薄田与荒地,它们之间的兑换方式是怎么来算的?”

王正刚好像早就料到柳一条会这问一般,笑着看了柳一条一眼,便轻言道:“一亩良田可换薄田二亩。一亩薄田可换荒地三亩。一条贤侄可是有兑换之意?”

一换二,一换三,那十亩良田再加上四十亩薄田,岂不是能换出一百八十亩荒地,这一下他的田地不就多出了二百三十亩?这么好的买卖傻子才会不换。

柳一条站起身,冲王正刚行了一礼,道:“王村正,一条想将所有的田地全部兑换成荒地,不知村正可否将这些荒地划到我在村西的那三十顷土地旁边?”

“一条!”老柳在一旁出言劝阻道:“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那可是十亩良田和四十亩薄田啊,你要是全换成荒地,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有收成,不值得。”

“是啊,一条贤侄。”王正刚也被柳一条的大胆决定给惊住了,当了十几年的村正,分出去的田地少说也有数百顷,他还从没见过像柳一条这样把田地全数换成荒地的。这不是缺心眼儿么?“一条贤侄,你爹说得不错,荒地难开,你要是全都换了,来年的赋税你可能都难以交齐啊。”

柳一条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在柳老实与王正刚的脸上一一扫过,悠然笑道:“这个还请爹和王村正莫要担心,我敢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待今年秋收之时你们便可明白。还请王村正将那些荒地与我那三十顷地划到一处,一条不胜感激。”

“这?”王正刚看了老柳一眼,想听听老柳的意思,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村里能多出几亩良田和薄田自然是好事,但是他王正刚也不能让人说闲话不是?“老柳,你看...?”

柳老实看着柳一条,知这小子每有奇异之处,这次指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思量了半天,老柳才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就依了一条所说吧。”

“好!”王正刚笑着向柳一条伸出了姆指,说道:“一条贤侄果然是与众不同,有气魄,王某佩服。”

虽然听出他这话里面反话的意思居多,柳一条还是谈谈地笑道:“王村正过奖了,一条只是胆子大了些,有些不知死活而已。不知那些荒地...?”

“这个一条贤侄只管放心,这点忙我还是帮得上的。”王正刚满口答应道:“待明天测完地头,那二百三十亩田地的地契便可交到一条贤侄的手中。”

柳一条弯身一礼道:“那就有劳王村正了。”

“呵呵,一条贤侄客气了,职责所在而已。”说着,王正刚站起身,冲老柳与柳一条拱手道:“既然此间事情已经有了结果,那王某就不再叨扰了。以后若是有暇王某再来拜访。”

“王村正慢走!”



第73章 代步工具

“其实...,爹...”刚才拒绝了老柳的见意,并一下把所有田地全兑换成荒地,柳一条怕老柳心里会不痛快,便想开口跟柳老实解释一下。

结果他刚开口,便被柳老实给挥手打断,老柳看着柳一条道:“一条,你不用再多说什么,爹明白。从今日开始,你便有了自己的田地,已经算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你有权决定自己土地的分配问题,爹能做的也只是给你提一些个人的见意,具体要怎么做主要还是靠你自己。不过,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爹都会支持你。”

“爹..”见老柳难得地开明了一回,柳一条在心里面小小地感动了一把。觉得这老柳倒还算是一个合格的老爹。

“好了,好了,事情既已定下,就勿要再提起了。”柳老实背着手进了屋,向柳一条吩咐道:“你且去把你娘叫起,准备些吃食,一会咱们还需到县城去置办东西,耽误不得。”

“知道了,爹。”柳一条应了一声,便钻进了里屋。

吃过早饭,爷俩儿便各自背着一个箩筐出门儿了。

徒步而行。

说实在的,来到唐朝这么久,柳一条光走路就已经走得有些反胃了。以前他出门儿,不是出租就是公交,再不济也会有一辆自行车代步,哪像现在,不管到哪,做什么,都要靠两只脚力。慢且不说,一天下来,光两只脚丫子上的臭汗都够醺死两头牛的。

不行,必须得买一个能够代步的工具。不然他非得被这样的速度和脚上的臭气给折磨死不可。

但是买什么好呢?

马车?太奢侈,养不起。

牛车?呃,那还有如自己走得快些。

驴?唉,要是有头骡子就好了。柳一条忽然想起骡子这种介与马与驴之间的非原生生物来。

骡子是公马和母驴,或是公驴和母马杂交而成的一种新型物种。速度比驴快,身体比马小,力量却比马和驴都要大上许多。简直就是居家族行,代步运输的绝佳工具。只是可惜,这个时代,骡子并不多见。

所以,柳一条最后的选择,也只有驴了。

柳一条上前紧走两步,与走在前面的老柳走了个齐肩,开口与老柳商量道:“爹,这次咱们进城,也顺便买头毛驴吧?以后驮个东西,出个远门,也好有它来代步。那样咱们就不必再这般劳累了。”

“驴?”老柳停下喘了口气,皱了皱眉头,一头驴至少也得一贯银钱,那可不是小数啊。只是用来代步,是不是有些浪费?便一口回绝道:“不用了吧,买回来也没有多大用处,只是会浪费些草料,没有那个必要。”

早知道老柳会舍不得,柳老实属于那种喜欢把钱把在手里的人,如非有必要,他决不会乱花一文钱。更何况,一头驴的价钱,都快赶得上他一年的积蓄了。

柳一条摇了摇头,跟老柳商量买驴,本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重要的还是消费观念上的差异。就像是穿衣服一样,有的人随便什么都好,而有的人却非名牌不行。没有对不对,只是看法不同。

“不过,你要是真嫌累的话,买上一头也无妨。”老柳忽然想起儿子已经是快要成亲的人了,便说道:“以后你送楚楚回娘家,也用得上。咱们老柳家虽不富裕,但是也不能让人姑娘走路回去不是?”

“呃?”这老柳头的思维跳跃还真不是一般的快,怎么一下子就能跳到新媳妇儿回娘家这上面了呢?貌似他要买驴的初衷纯属是想代步而已,跟这个娘家不娘家的并没有多大的关联。

“好了,快赶路吧。”老柳催促道:“最多再过两刻便就到了。以前你到城里卖白菘不也都是一整筐地背着去的么?以前都没听你叫过累,怎么今天只背了一个空筐反而觉得累了?”

柳一条闻言,不禁翻着眼珠白了老柳一眼,几百斤白菜,说不累,谁信啊?只是以前不是没钱,被逼得么?那时就是累得喘不过气来,还不得背着继续走下去?

见老柳已经走远,柳一条也背起箩筐赶了上去。

到了三原县城,柳一条因为有事要到县衙走一趟,老柳不便相陪,父子两人便约了一个见面的时间地点各自忙活去了。

本来开作坊这种事情朝延有专们的分工,并不是由李知德这个县丞直接管理。但是如果这件事情由县丞大人的关照,他办起事来将会方便简洁许多。

李知德是在客厅里接见柳一条的。属于私人会面。

因为昨天刚把从京城来的李纪和大人送走,李知德不论是从身体上,还是从心理上,都长长地出了口气。再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地应付,生怕会有什么闪失。所以跟柳一条见面时,李知德的心情也是比较轻松愉快。

李知德坐在正堂,笑看着柳一条,道:“几日不见,柳小哥可是越发精神了。呵呵,上次柳小哥接管而去的那帮夜香郎可还算听话?”

“托大的福,一切都还算顺利。”柳一条拱手道谢,道:“上次多亏有大人相助,不然小民的田地到现在怕是还难以筹集到足够的肥料。”

“诶,柳小哥不要这样说。”李知德摆手道:“这本就是互惠之事,柳小哥不也为衙门里节省了不少开支么?”

李知德笑着端起茶碗轻喝了一口,眼光瞄向柳一条,道:“柳小哥今次前来,不只是道谢这么简单吧?呵呵,有什么事但讲无妨。只要柳小哥所讲之事不违法度,李某能帮的自会帮衬一二。”

“多谢大人厚爱。”柳一条起身向李知德行了一礼,道:“不瞒李大人知晓,一条是想要办一座作坊。”

“作坊?”李知德闻言,眉头不禁往上挑了挑,问道:“柳小哥,莫不是,你竟想要弃农从商?!”



第74章 竟是舅甥?

“不不不,李大人误会了。”柳一条急忙摆手,在这个官不言商,商不为官的时代,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的缘故而影响他们家老二的仕途。遂开口解释道:“一条本就一农夫,这种地耕田本就是我的本份,断是不会放弃。至于作坊,只是生产一些农用的犁头而已,而且我也只是挂一个名头,生产销售并不会参与其中,这样算不得是从商吧?”

“生产农具啊?”李知德的眉头缓了缓,农具还有医药是朝延大力支持的产业,倒没有多大关系,遂对柳一条说道:“只要你不参与其中便好。要知这为商,虽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人强迫着你不让为商。但是商人这个名头,说出去总是有伤脸面。再有,二条现在还是王大人的门生,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可不能让一个商家出身给他毁了。”

“大人所言极是,一条受教了。只是这作坊,还望大人能关照一二。”柳一条陪着笑脸,故作神秘地对李知德说道:“大人可能不知,这种犁头是一种新型的柳氏耕犁,要是能在三原县大范围推广开来的话,三原县所有农户的耕作速率将会翻上两倍,甚至是更多。”

“如果能以三原为基,继而推广向全国,大人,到时三原县必然会成为整个大唐帝国的焦点...”

“哦?”李知德闻言,眼前一亮,小心肝也开始活泛起来。为官这么多年,他自然能听出柳一条话中的意思。要是真能如柳一条刚才所讲,那这可是一件天大的政绩和功劳,他的官途岂不是就能扶摇直上了?

端起茶碗,牛饮了一口,稳一下心神,李知德开口问道:“柳小哥所言,可为实?真的有那种耕犁?不会是前几年昙花一现的那种‘蔚犁’吧?”

柳一条意外地看了李知德一眼,没想这老李竟也知道‘蔚犁’,看来这位县丞大人倒也懂一点农业,并不是那种百无一用的书生。不过这样更好,只有懂行的人才能更好地看出曲辕犁的价值。

“大人,”柳一条道:“柳氏耕犁绝不是蔚犁那种粗鄙又极其昴贵的犁头所能比拟的。一只柳氏耕犁的造价只有五百文,虽然比现在通的犁头都要贵上一些,但是他的耕作效率却是普通犁头的两到三倍,有了它,一个农户就可在相同的时间内耕出更多的田地,这意味着什么,大人应该比小人更清楚。”

“这意味着,一个农夫,一年的耕作范围可以扩大到两至三倍,三原县很多闲置多年的土地都会被利用起来,粮食的产量也会成比的增长。相应的,朝延得到的赋税,也会相当可观。”

不得不说,柳一条略显低沉的的话语,确实具有着相当大的诱惑力,李知德都被他忽悠得开始晕头转向。“柳小哥,你说的那种耕犁现在在何处,可方便让本官一瞻其貌?如若真如柳小哥所言,府衙定会全力支持。”

李知德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柳一条所说的柳氏耕犁,如果真有奇效,那他升官的日子可就不远了。

同时李知德看向柳一条的目光也变得炙热起来,心道这个柳一条倒真是个旺官的福人,王志洪不就是在他的帮助下才提前被升迁至长安的么?说不定,他李知德也能籍此早日离开这个地方。

“大人!”这时守门儿的下人进来禀报,道:“门外公孙少爷来访。”

“兰儿?他来做什么?你去让他进来。”李知德挥手吩咐道。然后向柳一条说道:“是我的一个外甥,三原县的一方大户,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想来对你以后的发展会有所帮助。”

公孙少爷,兰儿?汗,李知德说的不会是公孙贺兰那厮吧?柳一条被雷得不轻,除了李知德的称呼,还有李知德与公孙家的关系。他轻点着头应道:“多谢大人提点。”

“舅舅,舅舅!”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破锣般的声音,正是公孙府上的公孙贺兰公子驾到。

“诶?大哥!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一进门儿,公孙贺兰便看到屋里正襟危坐的柳一条,拿着他的破扇子,大叫着便向柳一条走了过来。到了柳一条的跟前,规规矩矩地整了下衣衫,给柳一条行了一礼,道:“见过一条大哥。”

“嗯嗯,贤弟有礼了。”柳一条不客气地摆了摆手,算是还礼。

公孙贺兰属于是那种找抽型的非正常人类,每次跟他切磋,你打他打得越狠,他反而会越敬重你。柳一条已经习惯了。

“兰儿,你跟柳小哥认识?”看到一向调皮的外甥竟会对柳一条如此礼遇,李知德的下巴好悬没掉到地上。如果不是那把惹人眼的折扇,面对着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知礼节,懂进退的公子哥儿,他还真不敢相认。

“当然,舅舅,这可是我前几天刚认下的兄长。怎会不认得?”说着公孙贺兰一摇折扇,紧挨着柳一条坐下,开始为柳一条免费做起宣传来,“舅舅,不是我跟你吹,我这大哥不但武艺高强,就连诗词也非同一般,我爹那老头子都对他可是赞不绝口。还有前几日我爹让我给舅舅送来的那副象棋,可也是出自我这位大哥之手。”

“哦?”李知德再一次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一条,文武双全?象棋?可能吗?这便是柳一条让王志洪看重的地方吗?

还有公孙文达,他那个老姐夫,眼光一向很高,连他这个进士出身的内舅他都没给过什么好脸色,这柳一条真能入得他的法眼么?

“王大人别听贺兰贤弟胡言。”柳一条不客气地剜了公孙贺兰一眼,颇有几分为人兄长的架势,道:“这小子就爱胡言乱语,您别在意。一条只是会一些庄稼把式而已,哪里会入得了公孙伯父的法眼。”

“呵呵,柳小哥过谦了。”李知德笑着道:“小兰儿虽然喜欢胡闹,但是他却从不说谎话。嗯,你那作坊的事就先定下吧,明天我跟下面打声招呼,批文过两天便能给下发到你的手里。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看一下那种新型的犁头,不知道方不方便?”

柳一条知道李知德这是不太放心,便笑着道:“耕犁现下就在下耳村袁方师傅的家中,王大人要是有暇,尽可亲自前去视察。柳氏耕犁的耕作能力,定不会让王大人失望。”

“什么作坊,犁头的,大哥你是要做生意吗?”公孙贺兰听得有些迷糊,便插言道:“要是缺钱的话,小弟倒是可以帮衬一些。不过大哥要是想从商,我看还是算了吧。那种卑贱的职业不适合大哥。”



第75章 牛市

公孙贺兰的这番话让柳一条不由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当公孙贺兰听说他的身分只是一个农夫时,鼻孔朝天的样子。这家伙连正儿八经的农夫都瞧不起,更何况是连农夫都厌恶的商人?

不过,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以来广大民众,尤其是那些有些身份和地位的人,心中所形成的一种固有观念,柳一条强求不来,也不想去强求。只要他自己在这里面是个例外,就足够了。

“贺兰贤弟有心了。”柳一条笑了笑,在他看来,公孙贺兰是一个有脾气,有个性,为人又很诚肯的一个人。他能说出这样的话,纯粹是担他这个大哥,这一点,很难得。“为兄虽然只是一农夫,但手上的银钱却还是有些的。贤弟请放心,我不会去从商,家里面还有三十几顷地等着我去耕种,我哪还会有闲功夫再去经商?”

“不过,做些农具倒是无碍的。”李知德稳坐在那里,插言道:“当下朝延正在大肆鼓励耕种,其中耕作用的农具便是其中一个要素,故对于农具的制做,朝中的政策是提倡和鼓励。如若柳小哥的犁头真能在全国流行,那定会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说不定还能受到皇上的嘉奖也未可知呢。”

“承李大人吉言。”柳一条轻笑着向李知德拱了拱手。柳氏耕犁的耕作能力他比谁都清楚,流行到全国那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如果能籍此见到李世民这位千古明君,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而且,耕犁的事情已经明显引起了李知德的兴趣。李知德也算是一个有见识的人,想来待他见到柳氏犁,定能看出犁头的潜力,和,将会带给他的好处。毕竟这名利二字,并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到的。

“嗯,”李知德右手轻碰着茶碗,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下午吧,下午本官会亲自去一趟下耳村,见识一下你所说的柳式耕犁。”

“那小民便在下耳村恭候李大人大驾了。”柳一条微微弯了下身子说道。

李知德表现得这么急切,也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柳一条并不觉得奇怪,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要想取之,须先予之。没有足够的利益,谁会甘心地为你劳作?

“我也去!”公孙贺兰一摇折扇,在胸前扇了两扇,道:“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我贺兰大少?正好我也想到大哥的府上去拜见一下伯父伯母。听说一条大哥的下面还有一双弟、妹,那也就是我公孙贺兰的弟、妹了,嗯嗯,我得去看看。”

“这个,”柳一条将目光向李知德扫去,公孙贺兰想去,他自然是欢迎之至,能与公家的未来家主拉拉关系,柳一条是求知不得。只是察看耕犁的事情决定权不在他,主要还得看李知德的意思。

“你去做什么?”李知德唬起了脸,道:“我去乃是为了公事,岂能让你跟着胡闹!不许去!”

公孙贺兰仍是嬉皮笑脸着,完全没被李知德的老长脸给吓到,他摇着折扇道:“舅舅哪来的那么大火气,我又没说一定要跟着你去,我去自家大哥府上窜门儿,还用得着舅舅大人的应允么?”

刚规矩了一会儿,这小子又恢复了本性。

“你!”李知德无奈地摇了摇头,连他那个厉害的姐夫都管不了,他这个舅舅又能如何。叹了口气,道:“只要不跟着我,你爱上哪上哪,没人管得了你。说吧,今天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娘有些日子没见舅舅和舅母,有些想得荒。这不,便差我来请舅舅和舅母到府上去吃一顿便饭,叙一叙。”说到这,公孙贺兰有些得志地向李知德责怪道:“舅舅也真是的,以前你远在长安,不常来看我娘也就算了,远嘛,我们都理解。但是现在,舅舅都搬到三原县城里了,怎的还是这般生疏?每次都得让我来请才肯去一趟。亏我娘还那么想着你这个弟弟。”

公孙贺兰的话说得有些没大没小,不过却正好说到了李知德的软处。他这些年因为政务繁忙,再加上他跟姐夫公孙文达的脾气有些不对,确实没有主动去探望过公孙夫人几次,每次公孙夫人想他们了,还得着人来请才行。

李知德见公孙贺兰絮叨个没完,便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今晚我便带着你舅母过去,你就休要再嘀咕了,每次都是如此,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见他们谈起家事,不便外人打扰,柳一条便起身告辞,道:“李大人,贺兰贤弟,一条还与人有约,就不再叨扰了,一条先告退了。”

公孙贺诗兰闻言也站起身,道:“大哥要走?正好,小弟也正要回去,咱们便一同走吧。”说着拉起柳一条的胳膊便往外走,走着还不忘给李知德留下话来:“舅舅,晚上我跟娘在家等你,记得带着舅母来!”

“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出了府衙门儿,公孙贺兰向柳一条问道。“不若咱们再去比斗一场如何?经过这几天的思索,小弟可是已经找到了破除大哥棍术的方子,大哥要不要试一试?”

柳一条背着双手,漫步地向前走着,分毫没将公孙贺兰的话放在心上,这种话他听了已经不下十次,但是每次还不都是以公孙贺兰被胖揍而告终?双截棍跟金庸大师笔下的独孤九剑类似,本身并没有固定的招式,你上哪里去破。

“改日吧,今日为兄有事要做。”随口敷衍了一声,道:“贤弟要是实在无事可做,便陪为兄到牛市去走一遭吧。帮为兄选上几头耕牛。”

“买牛?”倒也新鲜,公孙贺兰眼前一亮,以前他还真没做过这种勾当。



第76章 相牛

牛市,说白了,就是一个专门买卖大型家畜的综合市场,里面不止有牛,还有马,有驴,甚至连猪都有。只是这里面以牛和猪居多,为了说起来方便,好听,便被人称成了牛市。

牛市在三原县的城西,是三原县唯一一处牲畜交易市场。矩县衙也不过几百米的矩离,柳一条领着公孙贺兰走了没两步便到了地方。

牛市中牲畜众多,里面的空气难免会有些污浊,柳一条还好些,前些日子一直在家里照顾耕牛,对这些味道多少已有些适应。不过可苦了公孙贺兰这个公子哥,从小到大,他哪里闻到过种气味。从进牛市始,他便一直捏着鼻子,捂着嘴,连他最终爱的扇子都被他给收到了怀里。再没有刚才要来时的那股子兴奋。

“习惯了就好了,”柳一条伸手打开公孙贺兰捏鼻子的手,这样跟他说道。

“你看看我,还有周围这些讨价还价的商户,有哪一个像是你这样。你这不是明显在告诉别人,‘我是个初哥,我有钱’吗?”

柳一条开始有些后悔,带着一个公子哥,尤其是一个衣着光鲜又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来买牛,除了被宰,恐怕都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公孙贺兰幽怨地看了柳一条一眼,又用手把鼻子罩住,囔着嗓子说道:“大哥,这,这里也太臭了。咱们还是先出去吧。不就几头牛么,回头我让下人买来给你送去。咱们还是快走吧,小弟实在是受不了了。”

柳一条看着公孙贺兰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又是一个被爹娘娇惯坏了的孩子,如果他是二条,柳一条早就一巴掌下去了,连这么点小苦都吃不了,以后还怎么做大事?不过,想想公孙文达那老头对自己不错,这个公孙贺兰也认了自己当大哥,柳一条觉得他有必要教育教育这个孩子。

现在公孙贺兰连这么一丁点的臭味都受不了,那将来他要是接手了公孙家的产业,再随便遇上那么一点天灾人祸的挫折,他还不撂蹶子了?

不得已,就得让他吃些苦头了。柳一条不怀好意地走近公孙贺兰,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大哥,你要做什么?!”公孙贺兰机警地向后跳了一步,多年武人的直觉告诉他,此刻的柳一条绝没安什么好心。

“贤弟,贺兰贤弟,呵呵,”见公孙贺兰这么警觉,柳一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的第六感倒是不错。他笑眯眯地又上前走了一步,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大哥我还能害你不成?”

看公孙贺兰面色有缓,柳一条便慢慢地伸出右手,在公孙贺兰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道:“大哥只是想帮你治一下你这娇气的毛病而已!”

喀喳!

关节脱臼的声音。公孙贺兰的左肩让柳一条一下给卸了下来。

公孙贺兰嘴一咧,刚要叫出的声音又给憋了回去,呃,竟然不是很疼?他看着已经软垂下去的整条左臂,一脸地不敢置信。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只有轻微的疼痛?

喀喳!

又是一声,右肩也垂了下来。

至此,公孙贺兰的鼻子和嘴巴,正式暴露在牛市的空气之中。只是此时的他已被柳一条这种独特的卸肩手法给震得呆住了,对此毫无所觉。

“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公孙贺兰武痴的毛病被柳一条成功勾起。

见目的已达,柳一条轻快地拍了拍双手,道:“一些错卸关节的小手法而已,你要是有兴趣,找个时间,我教你。”

“好啊,好啊,不如现在就开始吧?”公孙贺兰耷拉着双臂,兴奋地凑到柳一条的身边,一脸的希冀。连柳一条为何要卸他的肩膀这茬都给忘到了一边。

柳一条拍拍他那软趴趴的肩膀,道:“这事不急,你先体味一会儿被卸的滋味,以后学起来才会事半功倍。”说完柳一条背着手向一个牛群走去。

“两位公子要买牛?”牛老板儿见李一条二人临近,便热情地上来招呼,道:“二位真是好眼光,你们看我这些牛,高大,健硕,耕起地来一头顶得上普通的两头,而且价钱实惠,一头只要十五贯,不知二位想要几头?”

“嗯。”柳一条也不言语,只是围着牛老板儿的十几头耕牛转了两圈,便摇头就走。

“哎,大哥,你怎么就走了?我看那几头牛挺好啊,比别的耕牛都大了一圈。价钱好像也不贵,怎么不买下啊?”公孙贺兰从后面追上,不解地问道。

“贺兰贤弟,”柳一条边走边向公孙贺兰问道:“公孙世家以武出身,为将为军者不知几多,不知贵祖上可有相马之术传下?”

“相马?”公孙贺兰道:“这我倒是听我二叔提起过,马是一个武将的第二生命,一匹良马,可让你在战场上多几分活命的机会。不过这跟买牛又有什么关系?”

柳一条道:“其实买牛跟买马一样,也需要相。而且相牛与相马也是大同小异,都是先看神气,再观筋骨,而后才是看他的外形和毛发。刚才那几头牛,外表虽然高大,看似壮硕,但是却神失气短,筋骨酥松无力,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眼角都有一坨眼屎。很明显的,它们都是一群得了某种可以让身体高大的疾病,或是牛老板给它们味食了某种药物。中看不中用,怎么能用来耕地?”

“呃?”公孙贺兰被柳一条忽悠得一楞一楞的,相牛?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大哥,你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很有道理,只是这种事情以前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柳一条停下脚步,看公孙贺兰已完全适应了这里的气味,便伸手把公孙贺兰的胳膊续上,道:“没听人提起过?嗯,这也正常,你不知道和没听说过的事情在这个世上不知凡几,须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要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了,那你就不是公孙公子,而是公孙圣人了。”



第77章 百里驴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好!唉哟!”公孙贺兰举起胳膊叫好的时候,一阵刻骨的疼痛从右臂钻到了心里,他蹲下身,咧着嘴,抬头冲柳一条大叫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比卸下来时还要疼痛?”

柳一条也曲腿蹲下,一只手托住公孙贺兰的腋窝,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有节奏地轻轻揉搓,道:“谁让你做那么剧烈的动作,你以为你的胳膊是铁臂,刚装上便能运用自如?”

说完,柳一条一使劲,把有些错位的关节给回复到了原位。遂站起身来,道:“好了,起来吧。记得胳膊不要乱动,一个时辰后便可复原。”

“嗯嗯嗯...”公孙贺兰扶着右臂,点头不已。刚才那股钻心的疼痛还让他有些心有余悸,那种感觉,比别人砍他一刀还要难受。他自然是不敢再乱动。

“毛驴?!”柳一条在牛市里东瞧西瞅地,中意的耕牛没见到,出色的毛驴反倒是让他看到了一头。

身体短小,白毛,偏瘦,毛色也有些曲倦,平常人根本懒得在它面前多停驻一刻,瞧到它的人全都会厌恶地走开。就连它的老板也只是将它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是一头不得志的毛驴。

柳一条围着它转了两圈,双目有神且内敛,呼吸短促而有力,骨骼虽短小却紧凑协调。还有它这一身显眼的白毛儿,更是与众不同。

这是一头百里驴,驴中的极品!

“这位公子可是要买驴?”驴老板儿见竟有人对他的瘦驴有兴趣,便巴巴地凑了上来。指着他拴放在显跟位置的健驴说道:“公子要是想买驴,可到那边进行挑选,这头病驴怕是难入公子的法眼。”

“无妨,无妨。”柳一条摆了摆手道:“这头小驴正好够做一席全驴宴,用大驴的话太浪费了。你说说,这头小驴要多少银钱?”

原来是做菜用的,难怪了。驴老板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一条,一身粗布麻衣,头发有些散乱,脸上还时常挂着笑意,像极了常侍候人的下人,嗯,是大户人家的伙夫也未可知。这样的人身上一般都没有多大油水,不过这头瘦驴要是能出手,倒也是一件好事。驴老板笑着对柳一条说道:“这位小兄弟真是好眼光!”他用手在小驴的背上拍了拍,道:“这头驴虽是小了点,但是它身上的肉却一点也不少,用来做菜那是最适合不过。而且价钱也够便宜,只要五百文。”

“五百文?小意思,本公子出了。”公孙贺兰这时也揉着胳膊跟了上来,财大气粗地说道:“大哥,既然你想吃全驴宴,小弟定当满足,这驴钱便由小弟来出吧。”公孙贺兰围着小驴看了一会,道:“不过这头驴也太小了点,不若咱们换头大的吧?”

柳一条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这个棒槌,这样说不是明摆着让人来宰的么?

也懒得再跟驴老板讨价还价,五百文钱买上一头百里驴,怎么也亏不了。柳一条直接从怀里掏出半贯钱,递于驴老板儿,道:“这头驴我要了,这是五百文银钱。”

这么爽快?早知就再多说一些了。驴老板拿着钱,心下开始有些后悔。其实在看到公孙贺兰时,他便猜到柳一条极可能是一个大户,只是价钱他已先说出了口,改不得了。弯身将小毛驴的僵绳解开,驴老板儿说道:“两位公子是不是再看看其它的驴?买一头来当作坐骑也是不错的。毛驴的脚力虽没马匹快捷,便是它的耐力却是出了名的持久,骑在它的背上也不会显得太过颠簸。赶起远路来它可是良驹啊。”

“多谢老板好意,不过这驴,我们有一头便已足矣,告辞了。”柳一条冲驴老板拱了拱手,便牵着驴离开。公孙贺兰紧随其后。

“大哥!”公孙贺兰紧赶了两步,问道:“你买此驴到底有何用处?”他也看出柳一条买驴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驴肉。

柳一条轻抚着小驴的脑袋,不由想起关于百里驴的传说,便向公孙贺兰回道:“我买此驹,是为代步。”

“代步?就它?”公孙贺兰好悬没有大笑出来,“大哥,它能不能驮起你来还在两说,你要用它来代步,是不是有些,嗯,儿戏?”顿了下,公孙贺兰接着说道:“大哥若是有意,改日小弟送大哥一匹良驹,必会比这头小驴好上百倍!”

柳一条听了此话,扭头看了公孙贺兰一眼,轻笑道:“比它好上百倍?呵呵,贺兰贤弟,不是大哥胡言,你府上的那些马匹,若是有一匹能及得上此驴,大哥便把今日错骨之法全数授受与你!”

这家伙不是疯了吧?公孙贺兰把折扇从怀里拿出,习惯性地摇子摇,认识柳一条这么久,柳一条为人处事一向都是谦和,淡然,断不是那种胡言乱语的人。此间他肯说出这番话,定是有所依凭。

但是,他依凭的是什么呢?难道,这头瘦驴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公孙贺兰把目光瞄向了柳一条手中所牵的白毛驴。

除了那一身惹眼的白毛,这头驴几乎是一无是处,四肢短小,身体瘦弱,耳朵也一直耷拉着,这种驴连人都不定能走得过,又怎么可能是马匹的对手?

想起之前柳一条所讲的相牛之说,先看神气,再观筋骨,而后才是外观。那么看驴时,是不是也是如此?

公孙贺兰围着小驴认真地观察了一番,别说,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与众不同之处。

首先是驴的眼睛,灵动而宁静,完全不像别的牲畜那般死板。看上去就像,就像是在看一个有智慧的孩童一般。

还有就是它的骨骼,公孙贺兰在小驴的身上摸了摸,结实,紧凑,完美。尤其是它的四肢,相对于它瘦小的身体,显现得相当的粗大。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头驴负重能力不弱,跑起来,也会相当地有力。

“这头驴善跑,但是它真能跑得过我公孙府的马匹么?”公孙贺兰向柳一条如是问道。



第78章 遇刺

世人都知千里马难寻,却不知百里驴更是难找。千里马常有,百里驴却不常在。

就柳一条所知,历史上唯一头百里名驴便是唐玄宗时期张果的那头。性聪颖,可识路,日行千里,神乎其技。而且那头驴似乎也是一身的白毛。

柳一条翻身侧坐到小驴的身上,稳稳当当,小驴也没有分毫吃力的表现,四蹄依然稳健,缓步向前慢走。柳一条轻柔地抚着驴头,道:“贺兰贤弟可知百里驴?”

看公孙贺兰皱眉的样子,也知道他对此一无所知,柳一条便开口解释道:“百里驴,顾名思义,是可日行百里以上的毛驴。速度虽不及千里马,但绝不会比一般的马匹慢。而且这种驴一般都有灵性,耐性好,可认路,能识主。端是不可多得的良骑。”

“只是,这头驴没有被人好生喂养,体质过于瘦弱,还不能体现出它身为百里驴的神采。待我好生为它调理一段时日,筋强骨壮之后它便可成为一头神驹!”柳一条从驴背上跳动下,继续轻抚着这头营养不良的毛驴,小驴也似感受到柳一条手上传来的善意,亲切地把头往柳一条的手中拱了拱。惹得柳一条哈哈大笑起来。

一头破驴而已,被柳一条说得这么神奇,公孙贺兰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摇着手中的折扇,打量着小驴的四只小脚,说道:“大哥说此驴善跑,小弟相信。但是,若说此驴比我公孙府的马快,小弟就不敢苟同了。一头驴,即使它跑得再快,它也还只是一头驴而已,驴怎能及得上马?”

听着这话怎么那么别扭,柳一条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瞥了公孙贺兰一眼,看来前几次还是没有揍够,下次再打的时候是不是多给他加点佐料?

牵着驴缓慢地走向牛市最为偏僻的一角,柳一条对他说道:“比得比不得不在你我二人的嘴上,贤弟要是有兴趣的话大可以抽个时间,咱们哥俩来比试一番,为兄骑驴,贤弟骑马,到时候谁优谁劣不就一目了然了?”

“小弟正有此意!”公孙贺兰又想挥手击扇,以舒心中快意,不过遂即想起刚才钻心的疼痛,又给忍了下来。提议道:“不若就十天以后吧?到时大哥这驴也应调养得不差了。”

“也好,”柳一条看看左右无人,身后又是一个死胡同,便悠闲地将小驴拴到旁边的一个小桩上,笑着对公孙贺兰说道:“不过这此之前,咱们兄弟二人还是先解决一下后面的尾巴比较好。一路都被人跟着,很烦的。”

“是啊,小弟也有这种感觉。像是被一只癞蛤蟆盯上了一般,想想都觉得恶心。”公孙贺兰把折扇揣放到怀里,活动着手腕,与柳一条站齐。笑道:“就是不知道这只癞蛤蟆是来盯大哥的,还是来盯小弟的?”

“我一个小老百姓,似乎不值得人这么惦记吧?以为兄看,他十有八九是冲着你这个公孙大公子来的。要知道树大招风,公孙将军的名气太大了。而我,只是不小心上了你的船而已。”柳一条向着他们面前的一片虚无问道:“你说是吗,这位不知名的兄弟?”

没有人回答柳一条的问话,他们的面前还是空无一物。不过柳一条知道,那个人还没有走,而且就在他们周围十步之内。

“我们既然能发现你,自然也知道你的所在,所以小兄弟你还是自己站出来的好,大家面对面地谈一谈,四四六六说清楚,对你,对我们,都没有坏处。”柳一条定定地站在那里,自信地背付着双手,跟暗中的人玩起了心理战术。

“或者你是一个刺客,跟着我们是为了刺杀我,或是我身边这位公孙公子。又或者你是一个密探,跟着我们只是为了探听我们的行踪,好报与某些人知晓。再或者你是我们这位公孙公子的仰慕者,跟着我们只是为了一睹公孙公子的真颜。”柳一条一字一句地述说着,声音很柔和,就像是在跟邻家的小妹说话一般,“但是,不管你是哪一种身份,你跟着我们的目的何在,现在你都已经被我们发现,你也就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了。所以,出来吧。”

或许柳一条这样说有些儿戏,一旁的公孙贺兰已经听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上。

但是他这番话的效果却是很明显的。因为在听完柳一条这段话后,暗中的人第一次做出了回应。

飞镖,一条红线两寸铁,很古老的一种暗器。

两只飞镖分袭柳一条与公孙贺兰的眉尖,寒光及体,冷气逼人。只是发镖人的手艺似乎锉了点,最起码在柳一条看来,是这样。因为柳一条几乎能清楚地看到飞镖在空中运行的轨迹。

所以,当飞镖临及面门时,柳一条就很帅气地伸出两根手指,将飞镖稳稳地夹住。公孙贺兰也侧身躲开,两个人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柳一条掂量着手中的飞镖,看到镖体上有几分被煅灼过的痕迹,色泽也不是普通的铁色,而是带着异常的彩色。

有毒?柳一条的脸色轻微地变了变,急忙向公孙贺兰施了个眼色,让他多加小心。在冷兵器时代,最让人害怕和头疼的恐怕便是这玩艺儿了。毒素及体,想救都没有有效的方法。

公孙贺兰会意,脚步暗移,小心地向柳一条身边靠了靠。来人敢以毒镖伤人,明显是想至他们于死地。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应对。

“大哥,我有点相信你刚才所说的话了。这人八成就是来找我麻烦的。”公孙贺兰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边小声地对柳一条说道:“定是我那爆脾气的大伯又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来找事儿了。只是这次貌似比较激烈,怕是要连累大哥了。”

又?看来这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柳一条无奈地摇了摇头,有胆子刺杀当朝左监门将军家眷的主儿,定然也是非同一般。不定又是哪位大佬级的人物。只是可怜了他这个升斗小民,被迫参与其中。而且参与的还是最倒霉的一块,被人刺杀。



第79章 斗

既然碰上了,逃也逃不掉了,那还不如索性光棍儿一回。

柳一条向前小跨了一步,不经意间把公孙贺兰掩到了身后,道:“贺兰贤弟这是哪里话来?咱们是兄弟,自然是有难同当。没有什么连不连累的。再说,这只是一个小蟊贼而已,用不着太过担心,把他交给为兄即可。”

嘴上这么说,柳一条心里可没敢放松半点,对付这种只会抽冷子的主儿,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提防。

“大哥说得没错,一个小蟊贼而已。”公孙贺兰也轻松地笑了笑,不过在他看向柳一条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重和感动。他公孙贺兰活了这十几年,交过的朋友也不少,几乎都可以按成群结队来换算,这里面有文人,有武士,有远亲,有近邻。但是能像柳一条这般义气的,却是不多。

患难方见真情,尤其还是在生死之间。柳一条这个大哥,他认得值了。

只是,虽然感动,但是公孙贺兰也有他身为武人的傲骨,并不是一个愿意受人保护的主儿。所以,言罢,公孙贺兰也向前挪了一步,与柳一条站了个比肩。有难同当,有镖同挨,这才是兄弟。

柳一条点了点头,并没有言语,因为此时在他们的对面,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来人身体不高,偏瘦小,身着一袭白色且肥大的长袍,头上罩着一顶蒙着白纱的斗笠。分不出是男是女,看上去很神秘,嗯,也很怪异。

“看不出,你们两个小子都还有两下子嘛。”一个不男不女的尖嗓子,像极了一个太监。他看着柳一条道:“尤其是你这个农夫,竟能单手接下老夫的那尾梭子镖,真是难得。不过,即使这样,你们两个今天也逃脱不了被宰的命运。”

是个阉人?柳一条与公孙贺兰对望一眼,这次事情有些大发了吧,阉人刺客,难道是公孙武达得罪了宫里的某位大佬?

而且这个阉人敢这么着走出来,定是有所依凭,他凭的是什么?武力,暗器,还是别的什么?

柳一条随意地站直身体,向来人拱手学起了能前电视上的一些套路:“我兄弟二人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阁下为何要痛下毒手,谋害我等二人?”

公孙贺兰翻了翻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哥还有心情跟人家扯这么多废话。他右脚小探一步,摆了一个可进可退的架势,对柳一条说道:“大哥,跟他废什么话,咱们直接冲上去不就是了。就他一个阉人,难道还能斗得过咱们兄弟两个不成?”

莽夫!柳一条狠狠地剜了公孙贺兰一眼,没见着他正在观察刺客的弱点吗?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样就贸然冲上去,不是找死么?亏得公孙贺兰还是一方将军的后人,怎么一点战斗的常识都没有?看来以后有机会得提点他一下,不然日后上了战场,还不是要做炮灰的材料?

刺客并没有被公孙贺兰的话激怒,他点着头,看着柳一条道:“你很好,真的很好,从刚才,到现在,你的表现,你的身手,你的言辞,都很好,完全不像是一个农夫所应有。这次要是其他人来,还真对付不了你,不过可惜,来的人是我,你们没机会了。”

白衣人一步一步地向柳一条他们逼近。

公孙贺兰跃跃欲试,柳一条却皱起了眉头。这人从一出现,便表现出一种强大的自信,好像已经吃定了他们一般,他凭的是什么?

“如此,那小子就不客气了!”柳一条翻转手腕,飞速地把手中的毒镖向来人甩去,以做试探。

“好力道,好准头。不过,就这点本事却还伤不到老夫。”来人也学着柳一条刚才的姿势,轻描淡写地伸出两根手指,不费毫力地夹住镖尾。然后又把飞镖扔到了地上。脚步不停,道:“老夫一向都瞧不起那种背后抽冷子放暗箭的人,也不屑为之。不然刚才那两镖就足以取下你们二人的性命。”

柳一条见此,双眼一阵紧缩,这是一个高手,真正的高手。

刚才他掷镖时看似轻松无力,只为试探。但是他发镖时所用的力量和镖头飞出去的速度,几乎已经达到他所能用出的极限。可是,这样有力的一镖,竟让人毫不费力地给接下了。

面对这样的人,没有别的办法,柳一条握紧双拳,掂起脚尖,冲着还在向他们靠近的刺客招了招手,道:“既如此,那咱们,便战吧!”

“好!”公孙贺兰竟第一个冲了上去。

公孙贺兰练的是枪术,习惯直来直去的冲撞,所以他的招式也以刚猛,迅捷为主。力大势沉,一拳砸到身上,不说是骨断筋折,最起码也要受些内伤。

但是这次,他的拳头稳稳地击在了来人的胸堂。可是来人却连颤都没颤一下。

“就这点力道么?”白衣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那你可以死了!”

一记肘击,公孙贺兰便口喷着鲜血飞出了三米之外。倒在地上,咯血不已。

快!看到白衣人击打公孙贺兰的动作,柳一条竟想起了《功夫》里的那个可以夹住子弹的‘火云邪神’。功夫万法,唯快不破。

修习截拳道,柳一条走的也是敏捷路线,快速地攻击和防守,致敌与毫秒之间,一直都是他所追求的终极目标。但是现在,这个目标好像已经有人达到了。

“好身手!小子佩服。不知前辈可敢也接小子一拳?”没有办法,柳一条出口示弱,想借着高手们惯有的傲性,讨上一拳的便宜。

果然,在听了柳一条的话后,白衣人停下了脚步,背付着双手,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想试一下,那便来吧。”

少林绝技金钟罩,岂是谁都能撼得动的?白衣人很自信。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柳一条心中暗喜,缓步向白衣人靠近,及到白衣人的近旁,见他毫无出手的样子,便静身提气,一拳击在白衣人的胸堂之上。

截拳道之——寸拳。



第80章 劫后余生

寸拳是截拳道特别的高级的杀手涧技艺,是截拳道所有手法中,发力距离最短,速度最快,穿透力最猛的特殊发拳技术。一直以瞬间强悍的爆发力和穿透力而闻名于技击界。

柳一条的拳面贴近白衣人胸前的衣衫时,猛然加速,虽然只有不到两寸的距离,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柳一条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猛然地收缩了一下。一股只有柳一条自己才察觉得到的狂暴力量经右臂,过手腕,直击到白衣人左胸前的心肺之处。

平静,出乎意外的平静。

白衣人竟硬生生地挺下了这一拳。

柳一条骇然地看着他,刚才那一拳的力道,就是一块顽石也能击出一个坑来,可是眼前这个人却连晃都没晃一下。这还是个人么?

“你,很好!”白衣人依然稳稳地站在那里,很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之后,提臂便又是一记肘击。

闪电一般的速度,柳一条甚至刚想到应该抬起双手格挡或是向左侧身躲开,人家的手肘就已击到了胸上。所以,在那一瞬间,柳一条能做的,只有屏住呼吸,憋一口气,把全身的力量都布及到胸口,硬杠。

劲力及体,瞬间就把柳一条集在胸前的气,力打散,柳一条的整个身体也随之向后飞去。

饶是柳一条本身的抗打击能力强悍无比,倒地后还是强喷了一口鲜血。这个阉人果然很强悍。柳一条忍不住想要骂娘,刚才这一击的力量绝不会比他的寸拳差。要不是他勿忙间借势向后微倾了一下,卸去了部分力道,今天他非交待在这里不可。

“我叉叉你个圈圈的!”柳一条将嘴里的血水吐出,捂着似要散了架的胸腔,向白衣人竖起了中指。

“大,大哥,你...没事吧?”公孙贺兰在那边动了动,有气没气地向柳一条问道。

“你都没事,我会有什么事!”说话间竟还中气十足。柳一条一手撑地,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来。伸手抹了一下嘴唇上的鲜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公孙贺兰,便扭头开始一步一步地向白衣人走去。

及到白衣人的跟前,柳一条再一次向白衣人提拳示意,道:“坐在那里等死,不是我柳一条的风格。所以,咱们,再战吧!”

“还有我!”公孙贺兰也颤颤微微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挪到柳一条的身边,道:“虽知必死,但是,我公孙贺兰也决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一个人的胆量和气魄,只有在生死危急之间才能显现得淋漓尽致。柳一条赞赏地看了公孙贺兰一眼,没想到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在生死关头,竟还能挺得起脊梁。

白衣人没有动,依然定定地站在那里,面对着柳一条两人,不进攻,不防守,也不说话。

他不动,柳一条与公孙贺兰自然也不敢先动。虽然刚才他们的嘴上都说得那么光鲜,慷慨,激昂,一副从容就死的模样。但是骨子里,谁不怕死?

柳一条怕,公孙贺兰也怕,所以,如果没有必要,他们断是不会先动手,毕竟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但是,他们这一等,竟等了整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里,白衣人连动都没动一下。

柳一条还好,受伤并不是很重,勉强还撑得住。但是公孙贺兰,却早已累得瘫倒在地上。

“老阉货!你倒底想怎么样?!”公孙贺兰终于再忍受不住,开口大骂起来:“你这个没种的阉货,要杀便杀,给小爷一个痛快。来啊?!”

说着,这小子竟又站起身来向白衣人冲去。

“贤兰贤弟!”柳一条急叫了一声,这小子不是在找死么?叫完柳一条也起身冲了上去。两个人一起上,总还有一丝的机会。尽管那个机会很渺茫。

扑通!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呃?!”柳一条前进了身形停了下来。

他看到,公孙贺兰,竟直接骑到了白衣人的身上。而白衣人竟没有做出一丁点儿的反抗,就那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是为什么?刚才还强悍无比,深不可测的白衣人竟会被一个连走路都困难的伤者扑倒?

公孙贺兰也不敢相信,他骑在白衣人的身上,一脸的意外与不可思议,有些茫然地看着倒在他双腿下的刺客。这,怎么可能?

柳一条走上前,弯身掀开白衣人斗篷。入眼的是一个白净无须的老脸。只是这张脸此刻显得太过苍白,而且嘴角处也隐隐流有血迹。

“他死了。”柳一条在老阉人的鼻尖和动脉处分别探了探,没有一丝气息。

“死了?”公孙贺兰之才反应过来,遂向柳一条问道:“大哥,他怎么会死?这,这怎么可能?”

柳一条站起身,长出了口气,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老太监的死因他已大概猜想到了几分,他对公孙贺兰说道:“他是死在了他的自大上。你扒开他的上衣,看看他的左胸处便知道了。他不该让我打那一拳的。”

如果被寸拳击到时,老太监也能像柳一条那样向后疾退,以缓拳中的劲力,或许他也只是受些重伤而已。寸拳的力道,岂是人身所能硬杠?

公孙贺兰闻言扒开阉人的外衣,看到他前胸的情况,不禁深吸了一口冷气。在老阉人的左胸,乳中穴位置,竟有一个约有三寸深的肉坑。拳头大小,坑里还余有指印。

这便是柳一条那一拳之威么?公孙贺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以前他可没少挨过柳一条的拳脚。如果他的每一拳都是这个力道,那...

“好了,快起来吧。”柳一条把毛驴牵了过来,对公孙贺兰说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一会让衙门里的人来处理好了。现在我先送你回家,你这次受的伤可是不轻,若不及时救治日后怕是会有什么遗患。”

“那就有劳大哥了。”公孙贺兰站起身来,指着白衣人的尸体说道:“不过这个阉货的尸体还是送到我家为好。送到县衙会给我舅舅添麻烦的。”



第81章 魏王李泰

魏王府。

李泰正在挑灯夜读,读的是《论语》,看的是孝悌。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圣人之道,圣人之道,唉!”李泰长叹了口气,把《论语》轻放到桌案上,圣人之道虽好,但却不适用于帝王之家。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最后站定在窗前,挥手向在一旁边侍候的下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殿下!”冲李泰行了一礼,下人们便纷纷退下。

“爷,姚洪求见!”窗外,一个低沉的声音恭声请求。

“嗯,进来吧。”李泰点头应了一声,又回到书案前坐下。看着从窗而入的黑衣人,面色不愉地责问道:“为何要深夜来到本王的府邸,本王不是说过,如非必要,不要在府内现身么?”

姚洪单膝跪地,也不多做解释,而是直接向李泰拱手禀告道:“爷,何清死了。”

“什么?!”李泰猛然从椅子上坐起,有些不敢置信地向姚洪问道:“你说什么?何清,他死了?”

这怎么可能,密府第一高手,就是在成百上千军人的包围下也能从容退走的何清,竟然死了?

“是的,爷。”姚洪又做了更详尽的说明:“今日上午,三原县,何清死于目标之手,现在尸体在三原县的公孙府坻。”

“公孙府?!”李泰又猛地坐了下去。大声向姚洪斥问道:“公孙武达?!为什么尸体会被送到公孙府!这跟公孙府又有什么关系?!”

“回爷的话,何清在执行任务时把与柳一条在一起的公孙贺兰也一同击杀,公孙贺兰重伤。公孙武达已知晓此事。正在派人秘密彻查。”不管李泰的反应如何,姚洪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不过爷请放心,从何清的身上,他们断是查不到爷的头上。不过暗杀柳一条这件事怕是要放一放了。”

“嗯,”李泰点了点头,道:“有公孙武达插手,确是不便再动。不过,想那柳一条,不过一农夫和闲散郎中耳,医术上或是真有些本事,但是既始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击杀得了密府第一高手?还有,他是怎么与公孙家攀上关系的?公孙文达那个老匹夫,怎会瞧得上他?”

姚洪低声回答道:“回爷的话,洪已查明,柳一条之先祖,原是前隋郢国公杨素之亲将。武艺传自祖上,自是非同一般,但是说他定能胜过何清,洪不敢苟同,这里面或许有些不为人知的缘由。再有,柳一条与杨素之孙杨伯方关系也极为密切。杨伯方虽无心入仕,但他乃是杨素之孙,所以前朝遗留下来的很多权贵,老臣对他都颇为照顾。在官场里他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不可小窥。”

“至于他与公孙家的关系,杨伯方虽在其中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不过重要的还柳一条本人。爷可能不知,柳一条此人,虽是一农夫,但却也精通诗文。且在诗文上的成就一点也不弱于当朝的进士。这点正合了公孙文达这个武人却好文的脾气,对柳一条欢喜异常。并着其子公孙贺兰与柳一条结为异性兄弟。公孙贺兰对他也颇为敬重。”

“哦?三原县竟还有这样的人?”李泰听完姚洪的禀报,站起身,走出了书案,自言自语道:“能文能武能医,文能博公孙文达之欢心,武能击何清与身外,且医术又能救太子于命悬,这样的人,为何之前全然没有听闻过?”

姚洪回答道:“回爷的话,柳一条此人性内敛,十七岁之前,一直是平庸无为,与一般农夫子弟无二。直至月余前遭王帅毒打之后才开始显露头角。先是以自卫为名,一拳将王帅打残。再是用计将王帅一家治得家破人亡。其中王帅之父王魁,更是得了一个行斩的下场。最后要不是王魁的娘舅刘鹏在太子面前进言,王魁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哦?”李泰眼前一亮,道:“这么说,柳一条是与刘鹏有隙了?”

李泰沉吟了一会,道:“想那刘鹏,乃是太子身边的老人儿,对太子一向忠心不二。现在虽已失去太子的宠信,但是本王几次出言佯召,都被这老匹夫绝然拒绝。哼,你去安排一下,尽量把这件事的幕后人往刘鹏的身上推,把公孙武达的怒火全都转移到刘鹏的身上。这次就是杀不了柳一条,也要把刘鹏这个老匹夫整倒!”

“爷英明,洪这就去办。”姚洪起身冲李泰拱了拱手,再次破窗而去。

“柳一条,神医,哼哼,本王就容你再多活些时日!”李泰又回到书案前,看着论语孝悌那一章节,自语道:“母后,不是儿臣心狠,而是你老人家太过偏心,同样都是你的骨肉,你却对太子照顾有加,对儿臣却是不冷不热,如果有你在,父皇必不会对太子起废立之念,儿臣也就不会有机会。所以,母后,请容儿臣不孝了。谁让咱们母子都是宫廷之人。”

三原县,公孙府。

公孙文达正在与柳一条对饮。

公孙文达面带着笑意,给柳一条满满地斟上一杯,亲自端与柳一条,道:“来,一条贤侄,老头子敬你一杯,谢贤侄出手救命之德!”

“公孙伯父客气了,”柳一条赶紧双手接过,道:“一条既与贺兰贤弟结为兄弟,自然是有难同当,而且当时的情况,小侄也是自救而已。当得不公孙伯父如此。”

“呵呵,既是如此,也是贤侄出手击杀了那个刺客,让那臭小子才有机会活命。仅此,贤侄便当得老夫一敬。”公孙文达向柳一条示意举杯,两人对饮而下。

酒杯放下,公孙文达再次提壶斟倒,道:“再有,如果当时不是有一条贤侄及时为那臭小子护理伤患,那小子日后怕是就难以再习武修身了,而他这一辈子,也就算是完了。值此,老夫再敬贤侄一杯。”

现在想想,公孙文达还心有余悸,公孙贺兰被送回来的时候,胸前一片血红,内腑部分移位,腿骨更严重错裂,要不是有柳一条在伤后对他的腿骨做了一些斧正,公孙贺兰的腿,怕就算是废了。

“一些治疗贴打的小手段,贺兰贤弟无事便好。公孙伯父请!”柳一条双手持杯,向公孙文达敬了一下,遂即仰脖灌下。

公孙文达也跟着把酒喝下,脸上起了一丝红润。他拿桌上的筷子,夹了口酒菜,道:“贤侄过谦了,为兰儿医病的先生对老夫说过,贤侄扶骨,正骨的手法甚称一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出来的。嗯,对了,贤侄的伤无碍吧?我看你的面色好似也有些不妥,不若也让府里的先生给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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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柳老实的教诲

“无碍的,劳伯父挂怀了。”柳一条摸着胸口,虽被击中的时候内腑受了震荡,现在还有些疼痛,呼吸的时候也有些不畅,但是这对他的身体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最多也就是多调理几日。

柳一条站起身,拿起酒壶给公孙文达满上,道:“公孙伯父请,喝完这杯小侄就要告辞了。家中还有一些琐事要去处理。等过上几日,一条再来看望贺兰贤弟的伤势。”

公孙贺兰既然已经无碍,柳一条便想及早抽身,今日的那场刺杀战,着实惊险,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而且这件事情的后续处理,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该参与和能参与的。

公孙贺兰明白柳一条的心思,刺客是个阉人,这本身就说明一个问题,他的主人势大。

他们公孙家还好,朝中有公孙武达这个将军充门面,家里面也有一定的势力,自是不会惧怕与谁。但是柳一条不一样,小门小户,没有什么依靠,他要是参与进来,到时候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柳一条想抽身,公孙文达打心眼里赞赏,能度势,知进退,不像他们家的小兰儿,遇事只知横冲直撞,完全不计后果。公孙文达端起酒杯,道:“一条贤侄既是有事,老夫也就不再留你。待过上几日,这件事情平息下来之后,老夫再偕着兰儿到府上拜会。”

“那小侄就在家中恭候伯父大驾了。”柳一条把杯中之酒喝下,拱手向公孙文达辞别,道:“小侄先告退了!”

“嗯,我送贤侄出府。”公孙文达站起身,吩咐下人将柳一条的小毛驴牵来,并亲自把他送到府门外。站在那里看着柳一条翻身上驴,绝尘而去。

“阿德,”公孙文达背着双手,看着柳一条远去的背影,向旁边的管家公孙德吩咐道:“你去挑选十头健壮的耕牛给一条少爷送去。嗯,记得要送得隐诲一点,别被他给察觉到了。”

“是,老爷。老奴明天就去办理,断不会让柳少爷看出什么。”公孙德弯身应答,之后又静静地站在公孙文达的身后。

柳一条骑着他的小毛驴,趁着月光往家赶。毛驴虽小,不过速度却不是一般的快捷,骑着它竟让柳一条找到了当年在内蒙学骑马时的感觉,爽。

四蹄短小,但却胜在稳健,骑在它的背上,并不会觉得颠簸,柳一条胸口的伤痛也没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柳一条得意地摸着小驴的脑袋,今天他到县城里的最大收获,便是这头毛驴了。这么好的驴以前怎么就没人发现呢,还被驴老板儿给养成了这个德行。真是造孽。

小毛驴好似感受到柳一条手上传来的善意,打了个响鼻,跑得更欢了。赶到家的时候,用时竟还不到一刻,比柳一条步行时要快上十倍不止。

柳一条翻身下驴,笑着轻拍了下小驴的脑袋,不愧是百里驴,比那些牛啊马啊的好骑多了。日后公孙贺兰那厮要是还想跟它比,那还不是有来无回?

来给他开门儿的是柳老实,从县城里回来之后,老柳便一直在家等着柳一条,生怕他在公孙府里会遇到什么意外。此刻见柳一条回来,他才算是放下心来,担心地向柳一条问道:“一条,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公孙家的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呃?”柳一条楞住了,难道柳老实也知道他们上午遇刺的事了?还是那个家丁给老柳传话时没有说清楚?他笑着向老柳说道:“爹,我只是到公孙府去做客而已,他们除了灌我多喝几杯,还能把我怎么样?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公孙文达与我杨叔是好友,公孙贺兰又是我新认的兄弟,这次到他们家只是喝酒叙旧而已,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老柳点着头道:“公孙是三原县有名的大户,咱们惹不起,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不要与他们打交道的好。万一哪天在言语上与他们有了什么冲突,你会吃亏的。”

“......”柳一条无语了,目光短浅,这便是传说中的小农意识么?难道柳老实就不懂大树底下好乘凉和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两句话的含义么?

柳一条把大门完全拉开,把小毛驴牵进院子里,对柳老实说道:“爹,公孙家是大户没错,咱们惹不起也没错,但是咱们除了不招惹他们之外就不能与他们交个朋友么?多个朋友多条路,跟他们搞好关系,以后对咱们柳家的发展不会有坏处的。”

老柳点着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错,爹心里也明白。但是,爹心里更明白,交朋友,很多时候也跟娶亲一样,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没有相对应的家底儿,即使他们表面上对你再好,打从心底里还是会瞧不起你。”

听完老柳这句话,柳一条整个人好似被什么给劈到了一样,呆住了。

老柳接着说道:“想那公孙府,家财千万贯,良田数百顷,这样一个大户,怎会甘心屈下于你一个只有荒地三十顷的平民小地主结交?他们会这么礼待你,定是对你另有所图,只是所图为何,爹却不知道了。总之对他们这些大户,咱们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爹所言极是,一条受教了。”柳一条收起了刚才的轻视之心,恭敬地向柳老实作了一揖。

柳老实的话虽然有些片面,或是偏执,但他却让柳一条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心中都有一个观念,门弟观念,或是阶层观念。无论是婚嫁,交友,还是言谈,人们心中都有一个看不见的尺度。嗯,就像是柳老实,畏惧大户,却鄙视佃农,能跟他走到一起和谈得来的,永远只有跟他一样的普通农户。

文人重才,武人重艺,商人重利。

公孙贺兰先前听说柳一条是一个农夫时,第一反应还不就是鄙夷?后来要不是柳一条在武艺上能够胜过他,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认柳一条为大哥?

这里的人,永远只尊重和结交跟他们在同一个层次的人。

所以,要想被人瞧得起,你就得有相应地让人瞧得起的本钱。

“我的本钱在哪里?”柳一条看着院中的十一头耕牛,定定地想道:“我的本钱,在田地里!”



第83章 柳氏犁坊

夜里,柳一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倒不是有什么心思,而是胸口疼得厉害。白天活动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着,这一躺下,身体一静,烦人的疼痛感便从左胸处传来。一阵一阵的,似波浪一般,疼得柳一条直咧嘴。

“该死的老太监!我圈圈你个叉叉的!”柳一条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同时心里也是一阵后怕,老太监临死前的一击就能把他给击成这个模样,要是没受伤之前还不把他给打得跟公孙贺兰一个德性?

呼!

柳一条吐了一口气,放松身体,把身体的各个部位都瘫软到床上,慢慢地开始调整呼吸,把一呼一吸都控制在一个有效的节奏里,尽量减轻呼吸的力度和呼吸时胸腔的起浮幅度,借以减轻从胸部产生的疼痛。这样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胸部压力缓解,他才算是进入了睡梦之中。

第二天,日上三杆时柳一条才醒过来,这是他自打来到唐朝后第一次这么晚起。显是因为受了内伤的缘故。柳一条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左胸,所幸的是,那里已经没有昨夜那般疼痛了。

穿好衣物,柳一条走出房门,这时太阳已在天边高高挂起,又是一个晴好天气,温度应该也不会太低。嗯,照这个情况,最多再过七天便可开荒垦地了。

想起曲辕犁作坊的事情,柳一条心中有些挂念,随便吃了点柳贺氏给他留的早餐,便又牵着他的小驴出门了。目的地是下耳村袁宅。

昨天上午李知德说要下来视察,看一下柳氏耕犁的情况,不知道他到底来了没有,最后的结果怎么样,还有就是县里的批文下来了没有?

到了袁家,袁方父子正在客厅里商议着什么,见柳一条到来,便双双起身,热情地将柳一条请到了屋里。

双方分宾主坐下,袁老头嘱咐袁裴端上茶水,看着柳一条,笑意盈盈。

“看袁老伯如此欣喜,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不如说出来,让一条也得一点喜气。”柳一条接过袁裴递上来的茶碗,轻声向袁方问道。

“喜事,而且是天大的喜事!”袁方笑着说道:“柳先生可知昨日下午有谁来过老夫这宅院?”不待柳一条回答,他就自己答道:“是县丞李大人!这可是我们袁家自立家以来接待过的最大一位官员。这都有赖于柳先生,小老儿在此谢过了。”

柳一条将茶碗放到桌上,看着袁方兴奋的样子,感觉这个袁方倒是跟柳老实不同,柳老实一提到当官的就是满心的惧怕,能躲则躲。而袁方呢,却是一脸的激动,恨不得能上去亲上一口。看得出,袁方这老头很欲望。而通常有欲望的人,一般都能做大事。不然他也不会想到要开什么作坊。

柳一条表现得则没袁方那么激动,一是事先知道了,二是见多了,也就不是很在意了。以前他连国家主席都见过,一个县长算什么?柳一条面色淡然地向袁方问道:“袁老伯客气了。不知李大人对咱们的柳氏耕犁可还满意?有没有说些什么?”

提到柳氏耕犁,袁方的自信饱涨,得意地对柳一条说道:“这个柳先生只管放心,柳氏耕犁的好处,稍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昨日李县丞看过小老儿亲自耕过一片土地之后,一直都是赞不绝口。当下就给出了批示。柳先生请过目,这便是今日一早从县里发下的批文。”

说着袁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折子式的文本,递于柳一条,道:“场地和学徒裴儿昨日就已经全部准备妥当,现在有了这个批文,今天下午咱们的作坊便可以正式开工。”

柳一条接过批文,只见上面写了一些类似于二十一世纪各单位营业执照式的说明:“作坊名称:柳氏犁坊。坊主:袁方。地址:三原县,下耳村。三原县县丞李知德亲鉴。”然后在这些字句的上面盖了一个巨大的红章。

这个批文竟是由李知德亲自批下的。看来李知德对这个作坊很看重啊。柳一条把批文合上,自信地笑了笑,任他再大再清廉的官员,也经不住个人名利的诱惑。以前的王志洪如此,现在的李知德也是一样。只要李知德这一方县丞有心关照,在三原县这片儿土地上,还有什么事儿是成不了的?

把批文递给袁方,柳一条笑道:“既如此,那就有劳袁老伯还有袁叔快把作坊办起,争取能在春耕前尽量多地生产出一批柳氏耕犁来。先把这柳氏犁坊的名声打出来。然后再图更大的发展。”

“柳先生放心,这些我们都省得。”袁方向柳一条详细地介绍道:“作坊就在村东头的一处空房,制作用的工具和木料已都已采办齐全,现在只要把那些学徒叫来,马上就能投入生产制作。嗯,第一批我们只招了十名学徒,每个人只负责制作柳氏耕犁的其中一个部件,一人一天最少也可做出十个。”

“当然,耕犁里面最关键的部份还得由我们父子二人亲自动手制作。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仿制的柳氏耕犁,柳先生可以放心。”

“嗯,袁老伯费心了。”柳一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袁方考虑得倒是挺周全,东西还没开始生产,便已经想到了防止盗版的问题,有眼光,不错。

袁方向柳一条邀请道:“不若小老儿陪着柳先生去村东走一趟,看看作坊的场地,怎么说柳先生也是柳氏犁坊真正的坊主,也该去看一下。”

“这个就不必了。”柳一条对袁方摆了摆手,道:“作坊的事情交给袁老伯,一条一百二十个放心。一切由袁老伯作主即可,一条断是不会过问。”

从一开始,柳一条就已想得很清楚,做个商人虽然赚钱,但是终归不是正途。商人在这个社会跟本得不到人们的认同,为商只会更让人瞧不起。所以柳一条并不想过多地牵涉到其中。出钱不出力,明面上他不会跟这个作坊有任何关连,甚至连坊主的名字都是由袁方代劳。以后就是有谁想揭他的老底,也查不出什么来。

“柳先生如此信赖,袁某定不会让柳先生失望!”袁方郑重地向柳一条拱了拱手。就是为了他那百分之四十的利润,他也断不会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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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唐朝的托儿

柳一条点了点头,袁方是个聪明人,他断不会目光短浅地做那投机取巧,暗渡陈仓之事。所以柳一条相信他,最起码在近期内很相信他。

柳一条喝了口茶,看着屋外大好的太阳,向袁方说道:“今年是个暖春儿,还不到二月,天就暖了起来。再过上几天,我那三十几顷荒地就要开始耕垦了,不知我定做的那二十个耕犁袁老伯做出了多少?”

“柳先生放心,已经做好了十三个,剩的七个待下午作坊正式开工后开始赶制,想来明天上午便可做好。到时小老儿会派人给柳先生送去。定不会误了先生的耕作大计。”袁方回答道。

“嗯,那就有劳袁老伯了。”说着柳一条站起身来,向袁方拱手道:“一条今日前来,主要就是为了作坊之事,现在这件事情也算是有了着落,一条就不再叼扰,告辞了。”

袁方父子闻言双双站起身,直将柳一条恭送出门外。

对于柳一条袁方父子还是很尊重的,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柳一条有一个好的声望,治耕牛,惩恶霸,让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直接或者间接地受了不少的好处。后来则是因为柳一条的魄力,小小年纪便知用不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那三十贯钱拿与袁方父子时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事后也不再过问。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省心,放心,也安心。

回到家里的时候,柳一条发现,家里面的耕牛似乎多出了一倍。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柳一条又逐个细数了一遍,一,二,三,...,没错,二十一头,比之以前竟多了整整十头!而且每头牛都是那么健壮,几乎可以去参加耕牛选美比赛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一条带着满脑袋的疑问把小毛驴儿拴好,正赶上老柳抱着一些草料从屋里出来,便开口向老柳问道:“爹,这牛是怎么回事?你买的?”

“当然,”老柳把草料放到牛的食糟里,得意地说道:“你前阵子不是说要买牛吗?赶巧今儿个村里就来了一个牛贩儿,一头牛五贯钱,整整十头,才五十贯银钱。看着便宜,我便一口气全买下了。”柳老实走到耕牛的近旁,拍着它们的脑袋笑道:“你看看这些耕牛,一点也不比官家送来的耕牛逊色。将来下地,绝对是一把好帮手。”

“五十贯?”柳一条紧皱着眉头,这个老柳,上次就是因为贪小便宜买了一头病牛回来,这次怎么还是不长记性?柳一条道:“爹,这么好的牛你就是十五贯也不一定能买得来,人家怎么可能五贯就卖给你?那个牛贩儿呢?”

“走了,那牛贩儿不是本地人,买卖完了人家自然就走了。”老柳见柳一条面色不愉,心中也是一提,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一条,怎么,这次的牛也有问题?不会啊,我这次很仔细地看过了,每一头都很强壮,没有什么发病的症状,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爹,牛是没问题,每一头都很好,而且是出乎意料地健康,强壮。但是就是因为它们太好了,所以我才会觉得有些不对。不,不是有些,是很不对,这种耕牛放在市场上,就是卖个十五贯一头也会有人抢着要买,正常人断是不会只卖于你五贯钱。这里面有问题!”柳一条看着老柳,问道:“爹,你是怎么遇到那个牛贩儿的?他卖你牛时又是怎么说的?这么便宜的牛你买的时候不会连问都没问一下吧?”

柳老实被柳一条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头晕,他没回答柳一条的问题,而是向柳一条问道:“一条,这些牛没病没灾地,不就好了么?牛都拴到了家里,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儿?难道你还怕有人会再来抢走不成?”

“爹,你怎么就不明白?”柳一条有些气急,道:“那牛贩儿肯这么便宜地就把牛卖你,如果他不是傻子,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些耕牛的来路,不正!或是偷,或是抢,但是这些牛,决不会是那个所谓的牛贩儿的。”

听了柳一条的话,老柳的脸儿当时就白了,之前光想着这牛便宜,便宜,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茬儿上?五十贯钱可不是小数,要是真打了水飘,他柳老实非悔一辈子不可。

“不会的,一条,不会的。”柳老实的手有些哆嗦,他对柳一条说道:“那个牛贩儿说家里遭了水灾,急着筹钱回去,所以才会这么便宜。当时还有个人要跟我抢来着,要不是我手头有现钱,这些牛怕是就被那人给买走了。这牛的来路没有问题,一定没有。那个牛贩一脸的忠厚老实,不会的,嗯,不会的。”

柳老实的心明显是乱了,说起话来也显得语无论次。

不过柳一条还是听了个明白。敢情老柳这是遇到了唐朝时代的双簧戏了。

柳一条向老柳问道:“爹,你是怎么遇到那个牛贩的?是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老柳回答道:“也没谁找谁,上午的时候,你刚走没多久,家门口儿就有一牛贩儿在叫卖,我知道你想买牛,所以就想凑过去看看。见他的牛很便宜,便全给牵到家里来了。当时我寻思着,五十贯钱十头牛,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再倒手卖掉,怎么也不会吃亏。”

又一个被利字蒙住了眼的人。

柳一条轻摇着头,看着老柳,接着问道:“那水灾呢?还有要跟你抢着要买的那人呢?是怎么回事?”

“那小贩儿说他们老家在河内,前几天河内大雨,闹了水灾,他的家人都受了难,所以他便想着把手中的十头耕牛都急换成银钱,好回家去救难。我看他说得真切,那十头耕牛又实在的在眼前,便信了他的话。”

“至于要跟我抢买耕牛的那个人,是在我看牛的时候出现的。”老柳说道:“他一上来便说看上了这些耕牛,但是他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现钱,非要拉着牛贩儿到他们家去。这我那能同意,当下便从家里拿了五十贯现钱给了牛贩,这才把牛给买了回来。”

“托儿!牛托儿!爹,跟你争牛的那个人保准是那牛贩儿的牛托儿!”此刻,柳一条基本上已经能够肯定,老柳上了当了。这种事情他以前不论是在电视上,报纸上,还是在实际生活中,都见得多了,经验满满的。两个人的双簧戏,骗的就是柳老实这种爱贪小便宜的人。



第85章 柳一条的办法

“托儿?什么是托儿?”柳老实满脸的疑惑,看着柳一条,现在他的心都快乱成了一团麻,怎么能听得懂柳一条这种后现代式的话语?

“托儿,托儿嘛,这个托儿,”柳一条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词短,脑子里思量着应该怎么跟柳老实这个古代人解释‘托儿’这个词的意思。结果想了半天他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爹,卖衣服的有衣托儿,卖药的有药托儿,卖饭的有饭托儿,这个卖牛的,自然也就有牛托儿。你明白了吗?”

“说白了,这个托儿,就是一骗子!”

“骗子?!”最后一句话柳老实总算是听了个明白,他苍白着脸,向柳一条问道:“你是说,那个卖牛的,和争着要买牛的,是一伙的?他们合起来就是为了骗我?”

槟果!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反而丢了五十贯银钱。

见柳一条点头,老柳又指着那些牛道:“那真如你所说,这些牛,全都是脏物了?”

柳一条再次点头。

“那这些牛全要交到县衙里?我那五十贯银钱算是白瞎了?”老柳说这句话时心里一阵绞痛,腿也直打哆嗦,竟有要晕倒的趋势。

柳一条看着吓得差不多了,教训也应该记住了,这才开口安慰道:“爹,送到县衙那倒是不用。在县衙里的人没有找到咱们之前,这些牛就是咱们柳家花了血汗钱买回来的正经牛。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以后衙门里的人就是找来了,咱们也大可以以不知情为由将这件事的责任推脱掉。毕竟咱们也算是受害者,没有人会怪罪咱们。”

“所以,爹,为了不让咱那五十贯钱白瞎,为了这些牛晚一点或是不被人发现,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你花五贯钱买牛的这件事情给忘掉,从心底里忘掉。你现在心里面只要想着,家里多出来这十头耕牛都是你以每头十五贯钱的价格买回来的。它们是我们柳家的耕牛。它们不是脏物。谁也不能将它们牵走。”柳一条缓声细语地教着柳老实开始自我催眠。

这是现下最好的法子。给每头牛定一个合适的价位,尽量让它看起来合理一些。反正这些牛的真的价位只有他,柳老实,和唱双簧的那二位知道。卖牛的既然是骗子,以后自然是不敢再露面。所以只要他们父子俩不说出去,自然也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些牛被查到的机会也就会小一些。

他柳一条不是圣人,最起码他还没到那种视钱财如粪土的份儿,他老柳家也不是钱多得没地儿花的主儿。所以钱被骗了,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如果能借此把损失降到最小的话,那是最好不过。

“对,对,那些牛是咱们柳家的,谁也不能牵走,它们都是我老柳发了高价买回来的。”

听了柳一条的话,老柳像是在无边的海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整个人也变得聪明起来,精神起来,他自言自语道:“一头牛花了十五贯,十头牛一共是一百五十贯,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连给大小子娶媳妇儿的钱都给用上了。这些牛是我们柳家的,谁也不能牵走!”

看到柳老实已经恍然,柳一条满意地点了点头,扶着老柳,再一次地重复道:“对了,爹,就是这样。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些牛是你买回来耕地用的,它们并不是什么脏物,它们是我们老柳家的耕牛,也不用担心会有谁来把它们牵走。”

看老柳面色缓了些,柳一条说道:“好了,爹,咱们进屋坐一会吧。嗯,我娘她们呢,不在家里吗?”如果柳贺氏也知道的话,似乎也要交待一下。

“你娘抱着小惠,一大早就去了小辛庄了。”柳老实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说道:“说是要给楚楚量一下身材尺寸,好给她准备几套衣裳,将来嫁过来后也好有几身好穿着。顺便呢,还能跟亲家母她们聊聊天,拉拉家常,毕竟再过几个月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多走动走动是应该的。”

“哦。”柳一条点了点头,脑袋里不自觉地竟浮现出了张楚楚那娇小柔弱的样子。再过两个月,这个女人就是他柳一条的了。他柳一条也就算是有家室有老婆的人了,只是,这个老婆,嗯,小了点儿。

回到屋里坐下,柳一条见柳老实还是一脸的愁容,怕他日后再愁出个什么病来,便开口劝慰道:“爹,你就不用再担心了,那些牛的事情,只要咱们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再说,就是真的有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咱们最多也就是赔了五十贯银钱而已,无碍的,过上几个月便又给赚回来了。”

是啊,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被人骗了,心里面总归是有个巨大疙瘩,堵在那里让人憋着难受。而且那五十贯钱也不是个小数,全是柳一条前阵子辛苦赚回来的,要是就这么瞎了,柳老实心里总是有分愧疚。

老柳强装着笑脸,对柳一条说道:“爹知道了,你不用担心,爹没事。”

说完,老柳站起身,道:“昨夜可能是睡得晚了,现在有些困觉,我先去屋里躺一会儿。嗯,午饭的时候就不用叫我了。让你娘给我留一点就好。”

“知道了,爹,那你好好休息。”柳一条起身将老柳送到了里屋,看着老柳的样子,摇了摇头,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估计老柳要过上几天才能缓过来。这次就权当是花钱买了个教训吧,唉!

“哇!娘,咱们家有好多牛!你看,你看!好多好多,比早上的时候还要多!”柳小惠惊奇在门外大声叫嚷着,柳贺氏温柔在拍着她的小脑袋笑道:“是啊,好多牛,没想到这才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咱们家竟会有了这么多牛。细想想,这些牛从无到有,再由有到多,全都是你大哥的功劳。”

“嗯嗯,大哥最棒了!小惠知道的!楚楚姐姐也这么说!”柳小惠举着双手,点着小脑袋,很是骄傲地甜声地说道。

“娘,你们回来啦。”柳一条闻声从屋里迎了出来,接过柳贺氏怀里的柳小惠,笑着问道:“这一路都还好吧?”

“嗯,”柳贺氏点着头,浅笑着说道:“一路上都很平安。跟楚楚和亲家母相处得也很愉快。特别是楚楚,温柔可人不说,竟也会得一手好针线,心灵手巧,手艺一点也不比我这老婆子差,嗯,回来时还说要给我也做上一身衣物呢。呵呵,真是个好孩子,将来娶回来,定能照顾好你,娘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这个小丫头倒是挺会哄人,柳一条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每次见面都能让柳贺氏对她喜欢得不得了,就像是对自己的亲女儿一般。这个丫头还真不简单呢。

“好了,娘,走了一路也该累了,先进屋歇一会吧。”柳一条抱着柳小惠同柳贺氏一起进了屋里。

柳贺氏问道:“一条,院子里的牛是你新买的?花了不少银钱吧?”

“哦,那是我爹上午的时候买回的,一共十头,花了一百五十贯钱。”柳一条眼睛都不眨一下,对柳贺氏说道:“每头牛都很健壮,正好用来给我开垦那片荒地。”

“嗯嗯,能用的着就好。”虽觉得花得钱多了些,在她的眼里也已算得上是个天价,但是柳贺氏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像买牛这种大事一向都是家里的男人说了算,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插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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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幕后真凶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柳终归还是没有起来。心情郁闷,吃不下饭也是难怪的。柳一条去看了几次,见他都在蒙头大睡之中,也就不在打扰他。让柳贺氏给他留了些午饭,便过去了。

下午近两点时分,柳一条在给他的小毛驴洗澡的时候,老柳家的宅子里来了两位贵客。

公孙武达,公孙文达。

一个是当朝威名显赫的左监门将军,一个是三原县高高在上的一方大佬儿。他们的到来,让柳一条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丝的不安。

是的,不安。这两个人按道理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来的。

公孙贺兰昨天刚刚遭遇刺杀,并被刺客给打成了重伤,到现在还倒在床上不能行走。这个时候,身为公孙贺兰老爹和大伯的公孙文达和公孙武达,按理应该是在全力地追察刺客背后真凶的途中,而不是来他们老柳家这座小庙。

柳一条将手中的抹布放下,整理了下衣物,便起身迎了上去。大老远地就拱着手,笑着说道:“公孙将军及公孙伯父到访,一条失迎了,望将军及公孙伯父恕罪!”

“哦?”公孙武达诧异地看了公孙文达一眼,向柳一条问道:“这位小哥怎么知老夫就是那公孙武达?莫不是咱们以前在哪里见过?”

“小子久居三原,并未曾到过长安,自是无缘与将军一见。刚才能认出将军也只是小子瞎猜而已,望将军勿怪!”柳一条打开大门儿,向公孙武达恭身施了一礼。然后接过他们手中马匹的缰绳,伸手邀请道:“将军和公孙伯父里面请。小舍寒陋,让两位见笑了。”

“呵呵,大哥,我说得怎么样?我就知道一条贤侄定会认出于你,你先前还不肯相信,怎么,现在应验了吧?哈哈哈...”将手中的缰绳递于柳一条,公孙文达捋着下颌的一撇小胡,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你这小娃儿倒是机灵得紧,你且说说看,你是如何认出老夫的?”公孙武达站在门口,不肯挪动脚步,笑着对柳一条说道:“你要是说得有理,老夫这便抬脚进门,且认下你这个侄子。要是说得无理嘛,老夫可是挥马就会离开。”

柳一条见此,有些意外地扭头向公孙文达看去,这个老头怎么还有这么一出?瞧见公孙文达冲他微笑点头,却没有要站出来说话的意思,柳一条只得弯身向公孙武达告罪一声道:“既如此,那晚辈就簪越了。”

直起身,柳一条上下打量了公孙武达一番,斟酌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公孙将军今日出行,虽然着的是便服,骑的是家马。但是一个人的举止,气势,和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并不是几件衣服和一匹普通的马匹就能遮挡的住的。”

柳一条道:“小子之所以能认出将军,不外乎三点疑处。首先,在看到将军的第一眼,小子便知道将军是个军人,而且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寇的那种,真正的军人。”

柳一条进一步解释道:“这点晚辈是从将军的眼神,和骑马时的动作上看出。将军的眼神凌利,看任何人和物都像是在看一件死物。容晚辈说句不敬的话,这是一种对生命无比漠视的眼神,说直白点,就是冷血。只有那种真正杀过人且还能再杀人的人才会拥有。一般人学不来,也学不像。而杀过人,却还能在大街上大摇大摆仰首挺胸地出行的人,指定不会是犯人。”

“嗯嗯,有点意思,你接着说。”公孙武达点头轻笑。

“还有,将军骑马时的动作,双腿紧夹马肚,左手持缰,右臂虚浮,且摆于腰侧,显然公孙将军善马战,且习惯于提枪至腰腹处。所以刚才将军骑马时,手中虽然无枪,但是右臂却还是惯性地弯曲停留在了腰侧。不知晚辈这样猜测,可有差错?”柳一条弯身相询。

“呵呵,一条贤侄,你很不错,小兰儿认你当大哥,没错!”公孙武达大笑着抬步进了院子,显是已经赞同了柳一条的说辞。他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向柳一条说道:“以后你便随着小兰儿,称我为伯父吧!”

柳一条闻言,心中暗喜,这可是一座大大的靠山。

他把马匹拴在旁边的栏杆处,然后走到公孙武达的跟前,深深地向公孙武达施了一礼,恭声叫道:“公孙伯父!小侄这里有礼了。”

“嗯,贤侄不必多礼。”公孙武达右手虚抬了一下,算是受了柳一条这一礼,也算是正式承认了柳一条的存在。

“两位伯父请上座。”进了屋,柳一条将公孙武达哥俩让到首座,为他们备好茶水后,也在他们的下首坐下。

公孙文达不客气地端起茶水小喝了一口,饶有兴趣地开口向柳一条问道:“方才贤侄不是说老大共有三处破绽么?刚才只说了一点,不知另外两点又在何处?还望一条贤侄能为老夫解惑。”

“另外两点便是两位伯父的相貌和公孙伯父举止之间对公孙将军的态度了。”柳一条看了公孙武达一眼,见他没有什么不快的表现,便小心地述说道:“两位伯父是亲兄弟,长相眉宇之间自然会有很多相似之处。而且公孙伯父在骑马的时候一直居于公孙将军的身后,下马时也是待将军先下马后才翻身而下。试想,与公孙伯父长相神似,且又得公孙伯父敬重的军人,除了当朝的左监门将军公孙武达外,还会有谁?”

“呵呵,一条贤侄观察入微,思虑严谨周详,真是让人佩服!”公孙文达将茶碗放于桌上,笑道:“难怪能设计将王魁一家搞得家破人亡。”

“嗯?”柳一条闻言心中一突,这老头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件事情?他微弯了下身,向公孙文达说道:“伯父过誉了,一条愧不敢当。不过那个王魁,乃是触犯了当朝的律法,才会被王大人给判处了刑罚,小侄只是一个受他迫害的原告而已,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公孙伯父说小侄曾设计于他,可能是误会了。”

死不承认?这个小伙果然很有前途。

公孙文达笑着说道:“老夫也就是随口一提,贤侄不必紧张。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也没有多少人会再去细致地追究。”

“老二,你这个人就是喜欢绕弯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非得搞这么多的道道儿。”公孙武达斥责了公孙文达两句,便直接向柳一条说道:“一条贤侄,今日我们老哥俩来此,除了是要感谢你昨日对小兰儿的救命之恩外,还有就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于你。”

公孙武达调人味口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那就是昨日那个刺客的主子,我们已经查到。他就是月余前,被你谋害了的那个王魁的舅舅——刘鹏。”



第87章 被耍了

“刘鹏?!”柳一条脸色一变,难不成昨天那个老太监真正的目的,不是公孙贺兰那小子,而是他柳一条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可就大发了。

不过,那刘鹏真会那么傻么?

“公孙将军所言可属实情?那个阉人刺客真是刘鹏派来的?”柳一条想再次确认一下,王志洪上次还说刘鹏这丫最会做官,处事也极有分寸,如此的话,他怎还会派人来行刺于他,而且还胆敢伤了公孙贺兰,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老夫的消息哪还会有假?老夫手下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将士,查探点消息对他们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贤侄这样问话,可是不信老夫?!”公孙武达双眼一瞪,胡子都翘了起来。看上去还真有一种渗人的威势。

公孙贺兰说得没错,这是一个有着火爆脾气的老头儿。

柳一条轻笑了笑,自然不会被公孙武达那什么有的没的威势给吓到,他摇头轻言道:“老将军误会了,小侄并没有不信您的意思。只是小侄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柳一条接着说道:“想那刘鹏,怎么说也是在太子身边呆了多年的老人儿,脑袋自是不会太笨。您说,这样的人,他怎会想到要在此时谋害于小侄呢?要知三原县的很多家户,差役,还有已升迁至长安为官的王志洪王大人,都知小侄与这刘鹏的外甥有隙,小侄要是在此时被人杀死,那最大的嫌疑便就是他刘鹏,他这么做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么?是以,小侄才会有些疑虑,望将军见谅。”

“呃?!”听完柳一条的话,公孙武达楞了一下,目光不由得向公孙文达转去,并对公孙文达说道:“老二,你跟这小子是不是暗中串通过?不然,他说的话为何竟会与你先前所说一般无二?”

“呵呵,”公孙文达抚须轻笑,赞赏地看了柳一条一眼,道:“大哥此言真是毫无道理。消息小弟也只是在中午才曾得知,即使有心告知一条贤侄,又哪有时间去做?一条贤侄会如此着想,只能说明我们爷俩是‘英雄所见略同’,也说明那个真正的凶手已经意识到将军府的追察,想把祸水西引,大哥的那些手下,怕是被有心人给误导了。”

“这么说,那个凶手不是刘鹏了?”公孙武达面色不愉,感觉像是被人当猴给耍了一般。他拍着桌子,猛然站起身来,怒声道:“老夫到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戏耍于老夫!陈坤!你给我进来!”

“老爷!”一个三十左右的黑面大汉阔步从正门进来,恭敬地冲公孙武达施了一礼,锵声道:“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将军府被人给耍了,你现在就再给老子去查!看看倒底是哪个小羔子在后面搞鬼?!把他给老子揪出来!揪不到的话,你就别回来了!去吧!”公孙武达气得差点都爆了粗口。待那个叫陈坤的武士退下,他才缓了口气弯身坐下。

柳一条见此,轻声劝道:“公孙将军切勿动怒。那贼人既能想出这祸水西引之计,想来定是惧了老将军的威名,不敢与将军正面交锋。为此等小人动气,不值得。”

“一条贤侄所言甚是。”公孙文达随声附和,道:“大哥,你这火爆的脾气是要改一改了,气大伤身,而且生气并不会对凶手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只是途让人笑话而已。”

公孙武达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怒气,道:“那个贼人着实可恶,将小兰儿打成重伤不说,还敢戏耍于老夫。日后若是找将出来,我定是饶他不得!”

“公孙将军所言甚是,不知我那贺兰贤弟的伤势现在如何?可已有好转?”柳一条适时地将话题转到了公孙贺兰的身上。

“劳贤侄挂心了,小兰儿现在已无大碍,只是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是免不了了。”公孙武达敛去脸上的怒气,向柳一条拱手谢道:“这还是多亏了一条贤侄的帮忙。昨日要是没有贤侄,小兰儿就是死不了,一身的修为怕是也就废了。”

柳一条道:“公孙将军客气了,小侄愧不敢当。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昨日之事极可能是因一条而起,贺兰贤弟怕是受了一条的牵累。”

到了现在,柳一条也已看出了一些道道。

有人想要他的命。而且那个人并不是跟他有仇的刘鹏,至于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哦?”公孙武达诧异地看着柳一条,问道:“贤侄这是何意?莫不成那个阉货是来杀你的不成?”

“是有这个可能。”公孙文达在一旁插言道:“凶手如此了解一条贤侄先前的作为,也知道利用一条贤侄的仇家来进行嫁祸。这便足以说明问题。”

“咱们公孙家的对头多得很,而且个个都是大户,凶手不找他们,却偏偏要利用一条贤侄的仇家?这很不合常理,除非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公孙府,而是一条贤侄,这样做既可给公孙府一个交待,平息怒气。也可给一条贤侄一个假像,让一条贤侄不会怀疑到他。”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公孙文达端起茶碗,眼睛里暴射出一丝冷芒,道:“既然他有胆子伤我家的小兰儿,那他就得做好承受我公孙家怒火的准备!”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公孙文达看起来很可怕,像极了一头护犊的公牛,惹不得。

“老二的这句话说得不错!”公孙武达难得地赞同了一回公孙文达的话语,大着嗓门儿道:“一条贤侄也好,小兰儿也罢,管他是来找谁的,现在他伤了我公孙府的小兰儿,他就得付出相应地代价!”公孙武达冲柳一条摆了下手,道:“这事一条贤侄不用插手,老夫定要将刺客背后的主子给揪出来。”

又是一个护犊子的主儿,不过柳一条喜欢。

他们越是爱护,柳一条就会越安全。有这两个大佬儿在一旁站着,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88章 百里毛驴儿柳无痕

柳一条本想着让柳贺氏去张落两道好菜,晚一会儿好陪着公孙武达和公孙文达这老哥俩喝上一杯,再套套近呼,拉拉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好的照应。

但是公孙武达这老头儿,心里就是咽不下那口恶气,一直嚷嚷着非要把那个在幕后耍他的人给揪出来不可。三个人只叙谈了一会儿,他便拉着公孙文达匆匆离开了。

柳一条将他们恭送出门外,目送他们远去。之后便开始寻思着刚才谈说的事情,到底是谁想杀他?原因,动机又是什么?总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就想要取他的性命吧?

柳一条开始回想,貌似从他穿越至今,除了对王魁一家外,他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相反地,他还直接或是间接地帮了不少人,几乎都快被人给称为柳大善人了。

想不通,也想不到。

柳一条索性便不再去想了,把这个难题交给公孙武达那老头儿就好了,反正他现在的劲头很大,大有不抓住那贼头不罢休的势头。

这并不是柳一条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他看得比较开,如果公孙武达这个左监门将军都察不到,那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就更没辙了。所以,在这件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他还是安安心心地过他的小日子就好。想来有公孙武达这个将军在前面盯着,那个躲在暗中的贼头也不敢再出来行刺。

端起先前放下的水盆,再添一些温水,柳一条又开始打扮起他的小毛驴儿来。

小驴的毛色呈白,因为久没清洗的缘故,有些地方显得有些灰暗,甚至还有打结成蛋儿的现象。大大影响了它百里驴神骏的神驹形象,骑起来也比较没有成就感。这倒不是柳一条骚包虚荣,而是骑一头脏不拉叽的毛驴出行,感觉上总是有些别扭。

他拿着抹布,一点一点地在小驴的毛发上擦拭。小驴也是相当地配合,从一开始就乖乖地站在那里,任由柳一条的大手在它的身上胡作非为。高兴地时候它甚至还会冲柳一条眨眨眼,或是伸出舌头在柳一条的手上和脸上留下它的口水。

果然是很有灵性,聪明劲几乎可以和柳一条以前养的那只大黄狗相媲美了。柳一条笑呵呵地摸着小毛驴的脑袋,道:“百里驴就是百里驴,既然你这么聪明,又入了我柳家的大门儿,我便给你起个名字吧,嗯嗯,就叫无痕吧,柳无痕。比那些个叫什么贝贝,乐乐,大黄,小白的强多了。百里毛驴儿柳无痕,嗯,不错,不错。”柳一条很臭美地笑了起来。

待柳一条将柳无痕的全身擦拭完全,柳无痕的真正样貌才算是真的显现出来。

一个字,帅!

就像是一个抹了灰的花姑娘,忽然之间洗干净了脸一样,看着让人惊艳。

柳一条摸着下巴,巴砸着嘴,围着柳无痕转了两圈,嗯,洁白无暇,神采弈弈,不错,这才有一点神驹的样子嘛。

“一条,昨天我都没说你,你说你就是要买驴,也买一头身强力壮点的啊,闲时可骑驾,忙时还可以用来耕种。可你倒好,买了一头连驮人都困难的小驴瘦驴回来,中看不中用?这不是在糟蹋银钱吗?”老柳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柳一条正在捣伺他的小驴,心里面有些不快,便开口训斥。

“爹,你起来啦。”柳一条向老柳打了声招呼,见柳老实黑着一张老脸,像是谁欠了他几贯钱一样,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柳一条也没在意。随手解下柳无痕的缰绳,笑着对柳老实说道:“爹,驴不可貌相,你不骑上试试,怎就知它一定没用呢?”

将柳无痕牵到老柳的跟前,柳一条把缰绳递给老柳,道:“爹,你骑上试试,出去跑几圈,散散心,我保准你回来后便会喜欢上这头毛驴儿。”

“怎么?就连这头驴也有什么奇异之处?”老柳心中不信,一头瘦小的毛驴而已,他老柳又不是没见过,还能够变出花花儿来?

不过见柳一条说得认真,诚恳,不像是在忽悠他,正好他也想出去转一转,老柳便接过缰绳,向柳一条说道:“那我就试试,看看它到底有多大的用处。”

柳一条把老柳扶上驴,一拍驴屁股,柳无痕撒腿就跑了出去,跑得时候还是那般的稳健,快捷。老柳在它的身上连晃都没晃一下。

“一条,你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事儿了?”柳贺氏这时也从屋里出来,看着柳老实远去的背影,很是担心地说道:“我总觉得他今天很是反常,心里面好似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先是大白天的蒙头长睡,再是不吃午饭,还有,刚才他起来时,我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理会,你告诉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不愧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老夫老妻,老柳才这么一点的变化,柳贺氏便察觉到了不对。

“没事的,娘,”柳一条笑着对柳贺氏安慰道:“我爹只是在为我春耕的事情着急而已。现在天气渐暖,眼着就要开始春耕,我爹担心我太年轻,怕我镇不住那帮子佃户,顾不过那三十几顷田地。其实他这都是多虑了,一百多个佃农而已,我还是有把握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我刚劝动他出去散散心,免得老窝在屋里,再把身体给憋出病来。”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也难怪你爹会忧心。”柳贺氏也轻皱着眉头,开始为柳一条担心起来:“一条,你真的能顾得过来吗?那可是三十几顷地,可不是个小数。以前咱们一家人管上一顷多地,便累得要死要活的,你这一下三十顷,吃得消吗?还有,娘听说那些无籍的佃户,大多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都是一些犯过律法的人,这样的人最难管教,一个不好,可能还会弄出人命来,你一个人,能行吗?”

柳贺氏越说越是担心,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开始不停地在柳一条的面前絮叨着。

“娘,你就放心吧。”柳一条打断了柳贺氏的话,亲热地推着她的肩膀,边向屋里走,边笑着对她说道:“一点小事情而已,难不倒你儿子的。那些佃农,并没有你说得那么恐怖,也都只是一些可怜之人而已。给他们口饭吃,他们便感恩代德了,哪里还敢惹事生非?”

“娘,你的儿子本事大着呢,管得了他们,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你还是先进屋歇着吧,我过一会儿还要给牛准备些草料呢。这些牛可是我日后能不能成功的本钱,怠慢不得。”

“呵呵...你啊,”柳贺氏宠溺地拍了下柳一条的额头,轻笑道:“都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像是个小孩子。好了,好了,娘不烦你了,只要你觉得行就好,娘想信你。小惠那丫头还在屋里睡觉,跟前也离不了人。我这就到屋里去。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娘。”

说完柳贺氏脸上带着笑意,竟自进了里屋。

柳一条摸着刚被柳贺氏轻拍过的额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好久没有体味过这种被人宠爱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很好。

柳一条回到院儿里,拿起小型的铡刀开始为二十一头耕牛铡起了草料。

刚铡了不到一筐,柳老实便骑着柳无痕从外面回来。看老柳红光满面的样子,柳一条便开口问道:“爹,这驴怎么样?还行吧?”

老柳翻身下驴,将驴拴到一旁,拍着柳无痕的脑袋,笑着说道:“这驴,要得!”



第89章 兄妹促谈

比马儿跑得还快的驴儿,当然要得。

刚出门儿的时候,柳老实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驴吗?跑起来像是一阵风一样,几里地的路程,眨眼之间便赶到了地方。这还真应了柳一条那句话,驴不可貌相,他老柳之前把这头驴小瞧了。

柳一条抓了把草料放到柳无痕面前的食糟里,溺爱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算是对它这次出行的额外奖励。柳无痕也热情地回应着,伸出大舌头在柳一条的手上添来添去。

“这是一头百里驴,”柳一条这样对老柳说道:“可日行百里以上,比一般的马儿还要快上几分,算得上是毛驴里面的‘千里马’。”

“其实就是比起真正的千里马来,它也不会逊色多少。”

不跑则已,一跑惊人。那些只着重于外表的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它的好处的。

柳老实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驴,又看了看柳一条,之后便背付着双手,径直进了屋里。

那头驴跟他们家的大小子是何其的相像,同样平凡,同样善于给人意外。如果不是亲自去骑过,亲自去接触过,又有谁能相信,一个瘦小的驴子,一个贫困的农夫,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跟他们比起来,他老柳这个当爹的,唉!

老柳又想起他两次买牛的事情,心里面觉得窝囊得厉害。刚才遛驴时的兴奋劲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一条放下手中的活计,到厨房里把中午时给老柳留的饭菜端了出来。放到老柳面前的桌上,道:“爹,这是娘给你留的饭菜,还热呼着,你先吃一点。晚一会儿我再去买上一些酒菜回来,待晚上二条从私塾下学回来,咱们爷仨儿好好喝上一杯。”

细想想,这阵子一直都在瞎忙活,他们爷仨还真没有好好聚过。虽说他们都是亲父子,亲兄弟,但是如果长时间不勾通的话,各人的心里难免就会产生一些生疏似的隔阂。这不是柳一条愿意看到的。

“嗯,”老柳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还真就想喝上几杯。

长安城,皇宫,立政殿内。

长孙皇后斜靠在床榻之上,挥手屏退殿内所有的侍者,一时间,整个大厅就只剩下她与长孙无忌两人。

“大哥,现在只有咱们兄妹二人,就不用再遵什么俗礼了,你且坐下来吧。”长孙皇后直了直身子,向着还弯身立在那里的长孙无忌说道。

“谢皇后娘娘赐坐。”长孙无忌恭敬地给长孙皇后施了一礼,这才提着下摆在身后蒙着黄色丝绸的圆凳上坐下。然后拱着手恭声道:“不知皇后娘娘召微臣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唉!长孙皇后见长孙无忌还是这般拘谨,心里轻叹了口气。自从李世民登基为帝以后,她这个大哥便对她生分了不少。做什么事都依规依矩,遵礼避嫌,生怕会惹出什么闲话。他们之间的来往也就越来越少了。

“也没有什么,只是这几日小妹心中有些气闷,也有些想念大哥,便想请大哥来叙一下家常。”长孙皇后侧了一下身,看着长孙无忌已经有些泛白的胡须,道:“大哥,这几年,你可是显老了不少啊。”

长孙无忌低头看了下下颌的长须,叹道:“是啊,岁月如刀,不肯饶人,微臣都是奔五十的人了,是老了。就是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活泛个几年?”

长孙皇后道:“大哥今年才四十有六,正值壮年,哪里就老了。大哥这般,想来也全是为朝政之事操劳太多之故。只是这朝政之事虽然重要,但是大哥的身体也不能不顾啊?”

“劳皇后娘娘挂念了,微臣知晓。不过现在整个大唐正处在百业待举之期,事务多繁而劳重,身为人臣,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职责。至于这副身子骨,就是废了又有何妨?”长孙无忌说得很是激昂,只是在他的亲妹子面前,似乎就不需要这么大表忠心了吧?

“大哥这话严重了,大哥乃是国家之栋梁,大唐需要你,皇上也需要你,你的身体健朗了,就是我大唐之福,就是皇上之福。所以你对自己的身体也要多加注意才是。”说完,长孙皇后语气一转,轻声细语地问道:“冲儿,涣儿他们兄弟子妹几个都还安好吧?些许日子不见,还真有些想他们了,改明儿大哥让他们也都到这里来坐坐。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亲姑姑,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长孙无忌回答道:“那几个小子虽然才学不怎么样,可倒还算听话,皇后要是想他们,明天我就让他们过来给您请安。”

“嗯,大哥也不必对他们太过苛责,都还是些孩子,只要悉心教导,日后也定会成为我大唐的一方栋梁。”长孙皇后看似随意地说道:“就像是你那外甥承乾,虽然喜欢胡闹,有时做起事来也会有些任性,但是若有像大哥这样的严师在一旁督促教导,日后也必会成为我大唐的一代明君。”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太子殿下从小就聪明伶俐,现在又有张玄素,孔颖达之类的当世大贤悉心教导,日后定不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失望的。”长孙无忌低头应答,给长孙皇后打了一记太极拳。

“承大哥吉言了。”长孙皇后没有丝毫失望的表情,或者说是她原本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依然用淡淡地口气对长孙无忌说道:“只怕小妹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皇后娘娘切勿胡言!”长孙无忌闻言,猛然抬起头,锵声说道:“皇后娘娘鸿福齐天,定会长命百岁,别说太子登基你看得,就是太子的皇子登基你也看得!”

见长孙无忌这样,长孙皇后的心里一凉,长孙无忌的反应,有些过了。

“大哥,其实你心里知道的是不是?”长孙皇后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是了,你定是问过太医署令王子魁,你怎么可能不问呢?毕竟咱们是亲兄妹,你不可能对我这个妹妹的病情置若罔闻。”

长孙无忌也注意到自己的刚才有些失态,吸了口气调理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微臣确实问过王署令,就在你上次醒过来的那天,王署令说你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不会有事的。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那样对身体不好。”

“大哥,”长孙皇后苦涩地笑了笑,道:“我不是小孩子,我自己的身子骨我心里清楚。吃了太医署开出的草药,病情虽然是有好转,但是每次发病的频率却越来越频繁,而且一次比一次更严重。这样下去,我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其实,小妹今天叫大哥来,就是想问一下,”长孙皇后打断长孙无忌又想再劝慰的话语,道:“我想请大哥能如实地告诉我,我到底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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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四个月

宿醉。

爷儿三个除了柳二条第二天还要去私塾读书不能多喝外,柳一条与柳老实都喝了一个大醉。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中国人的关系大都是从酒桌上喝出来的。柳一条深以为然。一席酒下来,老柳直抱着柳一条的脑袋一个劲地夸他,“一条,好儿子!”“一条,好儿子!”看得柳二条捂着嘴直乐,柳一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之后才跟他一起把老柳给搀到屋里。接给柳贺氏去照顾。

接着柳一条柳二条哥俩又回到酒桌上。柳一条喝酒,柳二条吃菜。

古时候的酒有浊、清,浓、烈之分,烈酒的最高度数也不过三十度,且都是由稻米谷物酿造,喝起来味甘醇,有稻香,算是一种不错的饮品。

不过清酒贵重,只有那些大户人家和一些官宦子弟才喝得起。

所以,柳一条他们喝的自然是最差等的浊酒。浊酒的度数一般都只有十几度左右,里面多有洒糟,喝起来就像是在喝以前的碳酸饮料一般,香香的,甜甜的,喝着好喝,便一杯一杯地往下灌,连菜都省了,一斤半斤下肚,可就是醉不倒。

柳二条在一边看着眼都傻了,见过能喝的,但是还从没见能像柳一条这样喝的。买回来的两斤散酒,差不多有一斤半都被柳一条这样一灌一灌地给弄到了肚子里。可人家现在,还跟没事人一样,照样还能拿着筷子去夹菜。

“大哥,原来你的酒量这么好,以前还真没有看出来。”柳二条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边嚼边向柳一条夸赞道:“比起爹的酒量,你这已算得上是海量了。”

“你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就这,也能称得上是酒?”柳一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上下巴眨着,那一斤多的酒劲总算是冒上来了,他晃着脑袋,不屑地对柳二条说道:“等,等哪一天,你哥我给你酿,酿一坛真正的好酒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烈酒,什么才是‘三碗不过岗’!”

呼,呼,呼...

柳一条终于也抵不住这浊酒的后劲儿,趴在酒桌上睡了起来。

看着他的样子,柳二条摇了摇头,怎么喝醉了酒的人,都爱说疯话?柳老实如此,柳一条还是如此,真是的。幸亏柳一条不像是柳老实,喝醉了只是说说大话吹吹牛而已,并没有那种抱人脑袋的习惯。想着,柳一条又夹了一口饭菜,方站起身来,把柳一条给拖到了屋里。

沉默。

立政殿里静悄悄地一片。

自长孙皇后问出那句话后,两个人便相对无言。长孙无忌一直低着头,沉思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他知道,他的这个妹子从小便聪明伶俐,加上又在深宫里面兢兢业业地生活了二十几年,一般的谎话根本就骗不了她。

“我知道,”长孙皇后开口打破了沉默,道:“这些话王署令或许不敢对我讲,不敢对太子、皇子们讲,甚至也不敢对皇上讲,但是他一定会对你这个齐国公讲。他需要一个以后可以保全他的人,而这个人,除了大哥,就再没有了第二人选。”

“所以,大哥,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还有多长的时间?”长孙皇后坐直了身体,红着脸,小喘着气息,一脸殷切地看着长孙无忌。她需要知道这个时间,这,对她来讲,很重要。

“妹妹!”长孙无忌今天第一次开口与长孙皇后以兄妹相称。他红着眼眶,大声说道:“你,你这是何苦呢?!你!”

“大哥,你不要动气,”长孙皇后也红着眼圈,说道:“我知道我已命不长久,但是我真的想知道我的大限之期大概会在何时,请大哥能够如实相告。”

“你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长孙无忌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沉声对长孙皇后说道:“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即使你再努力,怕是也难以改变分毫!你这又是何苦呢?!”

长孙皇后闻言,苍白的脸上轻笑了笑,道:“大哥,你知道,我一向是不信天命的。天若有情天变老,很多事情还是要全靠自己,你不去努力一下,又怎知就一定不会成功呢?我不求大哥能出手帮我,只求大哥能告诉小妹,我,还有多少时间?”

“四个月,”长孙无忌背对着长孙皇后,痛声说道:“你最多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四个月?!”长孙皇后一下瘫靠到榻上,凄然道:“原来只有四个月了,我一直还以为我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看来是我太贪心了。”

“大哥,”长孙皇后再一次坐直了身体,看着长孙无忌道:“我想求你一件事情,请你务必要答应于我。不然,小妹就是死了,也会心有不安。”

长孙无忌抹了一下眼角,转过身来,对长孙皇后说道:“有什么你便说吧,能帮的,大哥一定不会袖手。就是拼死,也要为你办好了。断不会让你失望。”

长孙皇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关键的时候不是得靠她的亲人。她轻声对长孙无忌说道:“我死之后,乾儿定会遭人排挤,恐还会有被废之危。我不求大哥能够出手帮肋于他,毕竟大哥还有我长孙一门要顾虑,我也不想拖累大哥。小妹所求者,只是在可以的时候,望大哥能替我多照顾于乾儿。在他失势的时候,最少也要能保全他一条性命。乾儿这孩子从小就命苦,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头,我这一生,最愧对和最放心不下的便就是他了。所以,万望大哥能够成全!”

“妹妹你且放心,”长孙无忌立身向长孙皇后保证,道:“乾儿虽是太子,但他更是我长孙无忌的外甥,不管他以后如何,我都会尽量保全于他。决不会让他有性命之虞。”

“如此,小妹就先谢过大哥了。”长孙皇后长出了口气,斜躺在床榻上,嘴里喃喃自语道:“四个月,四个月,我就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了...”

说着说着,长孙皇后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了。

长孙无忌见此,摇头轻叹了口气,便轻身退了出来。

待长孙无忌远去,长孙皇后又睁开眼,从榻上坐起身来,自语道:“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了,怕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唉!”

“小德子!”长孙皇后向外面叫了一声。

一个面容清秀的内待躬身走了进来,向长孙皇后行了一礼,恭声道:“不知皇后娘娘叫小的有什么吩咐?”

“小德子,”长孙皇后轻挥着右手,向小德子吩咐道:“你去一趟尚书府,请左仆射房大人来此一叙。嗯,顺便把太子也给叫过来吧。”

“是,皇后娘娘。”小德子施了一礼,便又躬着身子退了出来。然后便直奔尚书府而去。



第91章 “大锅饭”

二十个柳氏耕犁,是袁裴在时近中午时送来的。

当时柳一条因为宿醉,刚刚起床,正穿着一身短小的衣襟儿在院子里修练截拳道,打拳,踢腿,活动身体。见袁裴赶着一辆驴车来到门前,便收起动作迎了上去。

“袁叔真是信人,这么快就给送来了,真是有劳了。”柳一条拱着手,向袁裴行了一见面礼,然后把大门打开,让袁裴把驴车赶进来。

“柳神医客气了。”袁裴将驴车赶至院中,笑道:“给东家送货是我们这些小木匠的职责,你看这些犁头给你卸到哪里?是院中,还是屋里,我好为你搬送。”

“放在院中即可,”柳一条待驴车停稳,上前搬起一个犁头,笑着向袁裴问道:“袁叔这么快便能把这些犁头赶制齐全,想是那柳氏犁坊已经完全运作起来了吧?”

“托柳神医的福,”说话间,袁裴的神情颇有些得意,他从驴车上跳动下来,对柳一条道:“从昨日下午,至我来之前,柳氏犁坊已赶制出了十二只柳氏耕犁,且这还是因为那些学徒制作不熟的缘故,想来再过上几日,作坊一天产出的犁头便可达到十五到二十个。比先前预计地要多出一倍有余。

“那就恭喜袁叔和袁老伯了。”这对柳一条来讲,倒是个不错的消息。生产效率提高了,那就意味着生产成本的降低,大额利润的提成,他赚的钱自然也就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多出很多。

“同喜,同喜!”袁裴拱了拱手,与柳一条对视一眼,遂即两人便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把犁头卸完,袁裴谢绝了柳一条的邀请,直接拱手向柳一条告别:“柳神医,柳氏犁坊刚刚开起,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去处理,袁某不便在此多呆,就先告辞了。”

“如此,一条就不强留了,我送袁叔出去。”柳一条满带着笑意将袁裴送出门外。

开作坊这事儿要是搁到现在,柳一条就是一个大股东,以资金入股,占百分之六十。袁方父子以技术入股,占百分之四十。现在柳一条这个大股东看到袁裴这个小股东会这么努力勤快地为他赚钱,心里面自然是很高兴。

“柳神医不必再送,袁某告辞了。”袁裴坐上车,向柳一条拱了下手,便挥着小皮鞭儿竟自离去。

柳一条关上大门儿,再一次回到院子里。看着院中的二十一头耕牛,二十个柳氏耕犁。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有这些东西在,开垦几顷荒地还不跟玩儿一样?

进屋跟柳贺氏招呼了一声,换了身衣裳,柳一条便牵着柳无痕出了门儿。目的地正是住着那群佃户的村庄。

是时候动土了。以前定的那个日子也要往前提一提。

柳一条进了村儿里,骑驴慢走。看到村里面一些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一看到他都吓得远远得躲开,就像是看到了小鬼子一般,让柳一条的心里有些郁闷。不过村里的大人对他倒还算礼遇,见到他都会恭敬地弯身一礼,问候一声‘东家好’什么的。

“东家,您怎么来了?”李德臣得人传信儿,远远地就从家里迎了出来。快步走到柳一条的跟前,冲他弯身一礼,然后伸手接过柳一条手中的缰绳,道:“东家快请,到老头子的家里去歇息歇息。”

“嗯,”柳一条把柳无痕交给李德臣,轻声应道:“有劳李老仗了。”之后便跟着李德臣一起进了李家。

还是那三张凳子,柳一条被让到了正位,李德臣坐与侧边。不过这次却是有了茶水,是李德臣的大儿子李彪给端上来的。把茶碗递给柳一条时,李彪还傻傻地冲柳一条笑了笑,憨声憨气地说道:“东家,请用茶!”

柳一条轻手接过茶碗,把它放到桌上,看了李彪一会,向李德臣问道:“李老仗,这位便是你的儿子吗?”记得上次来签合约的时候见过一次,个头很大,有把子力气,就是看上去有点憨,也就是有点缺心眼儿。想那李德臣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李德臣挥手招李彪下去,向柳一条陪着笑脸儿道:“东家慧眼,正是我家的大小子,叫李彪。因为小时候受了点撞击,脑袋有些不好使,让东家见笑了。不过东家请放心,这小子虽然有些笨,但种起地来却是一把好手。决不会耽误东家的耕作。”

李德臣小心地解释,生怕柳一条一个不喜欢就会把李彪给炒掉。

说起来这个李彪也是李德臣的一块心病,都二十好几,快要奔三十的人了,却还不能讨上一房媳妇儿。愁得他头发都白了满头,他们李家的香火,到了他这儿恐怕就要断了。

柳一条看出李德臣的小心思,轻笑着冲李德臣摆手道:“李老仗多虑了,我只是看李彪身体壮实,性子又憨厚,心中欢喜,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东家厚爱了。”李德臣见柳一条说得真切,并没有分毫嘲笑的意思,感激地冲他笑了笑,道:“不知东家此来有何吩咐?可是要开始动土了?”

“嗯,”柳一条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轻皱了下眉头,茶的味道除了苦还是苦,没有一点入口后的余香,应该是那种最劣等的茶叶。于是他便又把茶碗放到桌上,对李德臣说道:“耕牛,器具,我都已准备停当,所以今天我便来跟李老仗支会应一声,明天就开始正式动土。要劳烦李老仗给各户都通知一下。”

“另外,还有土地的分配和耕牛的分配问题。也要事先跟李老仗商议一下。”柳一条虚心向李德臣求教道:“不知以前李老仗为王魁他们耕作时,这些都是怎么分配的?”

“呵呵,东家是新贵,这里面的事情不清楚也是应当的。那小老儿就跟东家详细地讲一讲。”李德臣仔细地斟酌了一下,便开始为柳一条详细地介绍起来。

唐朝地主土地的耕作方式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租,一种是雇。

租,就是把土地出租给那种半农半佃或是有籍却无田的农户,征收高价的租金以谋利。

雇,就是柳一条现在所用的耕作方式,雇用一些没有户籍的专业佃农来耕作。每年给予佃农们少量的金钱和粮食,来换取他们大量的劳动力。耕作的时候大家一起做,一起吃,只要能在东家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耕作任务,东家就不会说什么。

“所以说,东家,土地根本就不用分开,耕牛也不用,”李德臣对柳一条说道:“东家那三十顷地,大家一起去耕作,或牵牛,或扶犁,或拾草,或施肥。绝记能在东家规定的时间内把土地耕好,耽误不了春耕播种。”

“这不是‘大锅饭’么?”听完李德臣的解说,柳一条忽然想起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Z国大地上流行的一种耕作制度。



第92章 耕作奖励

佃农们的耕作方式虽然在性质上与真正的‘大锅饭’有着天与地的差别,但是它们却有着共同的特点。分工不明,责任不明,各人出力的多少不明,而得到的钱、粮却大同小异,平均主义严重。

用这种耕作方式种地,粮食的产量能高得了才怪。

柳一条对这种耕作方式嗤之以鼻。

不过‘大锅饭’的概念却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提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种可以极大化地刺激农户努力,用心,自愿的劳作方式。虽然它并不适用于柳一条现在的状况,但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里面的一些东西却还是有很大的借鉴价值。

比如,分田到户,按户给酬,按产量给酬,等等等等,很多东西都与柳一条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老丈!”柳一条心里有了计较,便坚声对李德臣说道:“以后你们跟着我,以前的那些古旧方式就全部扔掉好了。”

“我会把田地按人数分给每一个跟我签过合约的佃户。一百五十八人,嗯,分下来每人也就二十亩左右,不是很多。而且家里人也可以出来帮忙,应该是能管理得过来。”

柳一条又思量了一下,道:“租金方面,除了严格按照合约上所写的之外,到秋收后我会视每人的劳作成果,将总产值最高的三人挑出,给予额外的奖励。嗯,就先按第一名八百文,第二名五百文,第三名三百文。以后再视情况酌情增加。”

“八百文?!”听到这个,李德臣的眼都绿了起来,八百文可以买多少石粮食,可以买多少匹布帛,又可以买多少斤猪肉?如果光靠给东家种地,他就是种上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也不定能攒得上这么多钱啊。

李德臣的欲望在这一刻,被柳一条给成功的勾了起来。

“东家,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八百文?是不是给得太高了?”

李德臣站起身来,凑到柳一条的跟前,小声地问道。不过他这话听起来很有水分,很假。任谁都看得出,他李德臣对那些奖励是多么的渴望。

“不,不,这只是最基本的,”柳一条用他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轻轻地对李德臣说道。“以后我还会视耕作和亩产的情况,再在这个奖金往上逐一增加,一贯,两贯,甚至是更多...”

看老李德臣在听了他的话后,竟有暗吞口水的动作,柳一条笑了。

刚才李德臣的表现柳一条已全部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并没有一点不快的表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都很正常。而且,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对于这些苦惯了,且都快成了老油子的佃农,只有用高额丰厚而又实实在在的金钱奖励,才能够促使他们热心,用心地为他耕作。

如果连李德臣这个可以说是村里面最有定力的老头儿,都经受不住这几百文钱的诱惑,那,别的佃农就更不用说了。柳一条轻笑了笑,利益,永远都是促进人类改变的前提。

“还有耕牛的问题。”柳一条接着说着道:“我有二十头耕牛,佃农们可以轮流使用。嗯,可以这样分配,把一百五十八人分成二十个小组,每组给配一头耕牛。具体怎么轮派让他们自己去商议。”柳一条看着李德臣道:“至于怎么分组的事情,就要烦劳李老丈去着手办理了,李老丈在村子里德高望众,地头又熟悉,所以交给你老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在分配的时候,李老丈最好还是按先亲后邻,先密后疏的关系分配,这样的话,在以后的耕作中,每一组之间才不会有太多的磨擦和矛盾。”

“东家所言极是,这些尽管交给小老儿去办就是。小老儿保证会给东家办理得漂漂亮亮的。”李德臣点着头,嘴上不停应承着。不过在他的心里面,却还在惦记着柳一条刚说的那八百文钱。

对于耕作上的事务,李德臣一向都很自信。他是村里面年纪最长的佃农,同时也是耕作时间最长的佃农,耕作技术自是娴熟无比。所以,他对柳一条提出的那个奖励,尤其关注。

“东家,”李德臣又往柳一条的身边凑了凑,两只手不自然地搓动着:“您刚才说的那个额外奖励,不知具体的评判方式是怎样?评判结束后,奖励又会在何时兑现?还望东家能够明示。这样小老儿日后才好为乡民们解释。”

“哦,这个倒是我的疏忽了。”早知道李德臣会忍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来。柳一条装作一副恍然的样子,拍着脑袋对李德臣说道:“奖励的具体情况是这样,每年秋收之后,我都会组织人手对各户总田的产量进行评估。量大者为优,量同者质高者为优,依次评判出前一,二,三名。”

“奖金嘛,自然是在评判出结果的当天在众位村民的面前当即兑现。”柳一条戏谑看着李德臣,道:“这么说,李老丈应该是明白了吧?”

李德臣被柳一条看得老脸一红,知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便弯身向柳一条施了一礼,道:“小老儿有些贪财了,真是惭愧,望东家不要见怪!”

“诶!”柳一条冲他摆了下手道:“李老丈不必如此,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又不是偷蒙拐骗抢来之财,自是有能者居之。李老丈若是有此能力,用心耕作,待今年七月秋收产量夺魁后,自是可将那八百文钱取去!”

“而且,”柳一条觉得是时候要给李德臣一些好处了。示意李德臣坐下,用一种很是真诚的语气对他说道:“小子有意请李老丈,作为这一百五十七位佃农的头领,替小子代为管理他们。小子愿每月多补助李老丈银钱五文,以作劳资。望李老丈万勿推脱。”

每月补助五文钱?竟还有这等好事儿?李德臣眼前一亮,对柳一条的好感开始直线往上飙升。

以前他也没少为别的东家帮忙管理过,虽然那时隔三差五地也能得到一些好处,但是还从来没有一个东家,能像柳一条这般,明确提出要给他补助银钱的。

“东家,这,这合适吗?”李德臣将目光在柳一条的脸上扫了一圈,想确定一下柳一条是真心,还是在玩笑。“帮东家做事,是小老儿的分内之事,东家有什么吩咐,小老儿定会皆尽所能。只是这银钱,就不必了吧?”

“诶!”柳一条开口道:“李老丈,有所劳,就当有所得。小子怎能让李老丈白干?这五文钱,虽不多,但却也是我柳某人的一片心意,望李老丈能够应允。”

李德臣听柳一条说得真切,不像是在试探他,再加上每月五文钱的诱惑力也是不小,便小声地说道:“既然东家如此厚待小老儿,那小老儿就厚颜应下了。”之后又向柳一条保障道:“以后东家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老儿,小老儿定会帮着东家把它们办理得妥妥当当。”



第93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如此,一条就放心了。”柳一条笑着站起身来,向李德臣告别道:“时至正午,一条就不在这打扰了,下午就劳烦李老丈到我那里走了趟,把每户要分得的土地测量出来,落定到每一户的头上。明天就正式开始动土开垦。”

“东家请放心,”李德臣牵着柳无痕将柳一条送出门外,道:“吃过午饭小老儿就带着器具去拜访东家。分配那些土地,一个下午就足矣。”

柳一条接过柳无痕的缰绳,翻身而上,在驴背上向李德臣拱手道:“那咱们就下午再见,柳某先告辞了。”说着一拍柳无痕的屁股,便绝尘而去。

“东家慢走!”李德臣冲着柳一条的背影行了一礼。之后便满怀着欢喜回到了家里。

“爹!”李彪这时已到了堂屋,正喝着柳一条喝剩下的茶水。见李德臣进来,赶紧将茶碗放下,站起身怯怯地叫了一声。看得出,李彪很畏惧他这个爹爹。

“嗯,乖!”李德臣反常地没有出言责怪,而是拍了拍李彪的脑袋,温声对他说道:“彪儿,你去灶房跟你娘说一声,今儿个爹高兴,中午煮上一锅干饭。咱们一家好好庆祝庆祝。”

“干饭?!”李彪的眼前一亮,好久没有吃过干饭了。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小跑着便向灶房冲去。边跑嘴里边嚷嚷着:“娘,爹让煮干饭!爹让煮干饭!”

“呵呵...”李德臣捋着下巴上那撇干巴巴的胡须,轻笑起来。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待耕作踏上正规,他们家两个男丁,每个月就可有二十五文银钱的进项,那时别说是干饭,就是寻常的青菜他们也能买上一些。

这些都是东家的功劳。

李德臣虽然有些贪财,但却也是一个懂得饮水思源的人。所以,心下对柳一条也越发感激起来。

回到家,把柳无痕在牛篷下拴好。柳一条走到了柳老实的旁边。

柳老实此刻正抱着一个柳氏耕犁,翻来覆去的瞧看。就像是在看一件挺稀罕的物什一般。

“爹,这些犁头不错吧?”柳一条凑过去,轻笑着小声地道。

“哦,你回来啦。”柳老实闻声,扭头看了柳一条一眼,随即指着地上的犁头问道:“这些便是你在袁方那里定做的耕犁?嗯,样子很怪异,不过如果用来耕作的话,应该会比直辕犁好用一些。”

柳老实指着柳氏耕犁犁盘的位置说道:“这个东西似乎可以让犁身自由转向,还有这两个小零件,”老柳又指着犁评和犁建,道:“竟可以调动耕犁身下的支柱(犁箭),这不就可以控制犁铧翻地的深浅了么?真是妙啊,袁先生真是大才,竟能想出并做出这等耕犁来。”

柳一条笑了笑,柳老实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有着几十年耕作经验的资深农户,能瞧出柳氏耕犁的妙处来,倒也不算奇怪。他对老柳说道:“爹,这个犁头的妙处岂止只有你说的那些,其中还有很多东西,只有你亲自试耕过一次之后,才能够完全体味出来。”

柳一条接着说道:“嗯,明天便是我那三十二顷荒地动土开垦的日子,爹要是有兴趣的话,大可以去试上一试。想来用上一次,爹便会喜欢上这种耕犁。”

“明天?”柳老实将目光从柳氏耕犁上移开,惊诧地看了柳一条一眼,道:“一条,日子是不是早了点,现在可连二月都还没到。哪有人会像你这么早动土?”

“不早了,爹。”柳一条解释道:“我的那些田地,全都是搁置了多年的荒地,土质坚实,难以翻掀,要是全部开垦下来,就是用这种新式的犁头,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好能赶上春耕播种的时机。所以说,现在开始垦耕,时间上刚刚好。”

“嗯,你说得有理。”老柳点头咐和。“既然要开垦荒地,那些佃农你可已安排妥当?要知佃农是出了名了圆滑,桀骜,大都是一些犯过朝庭律法的主儿,你要多加注意一些才是。再有,日后耕地方面的事务,若是有需要爹的地方,你尽管开口。爹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是在耕作上却还是可以帮衬你一些的。”

“我晓得的,爹。”柳一条应声说道。

那些佃农里面或许真有一些桀骜不训之辈,但是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就是再残暴的狼、虎、熊、豹,也有被人给训服的一天。而且,柳一条手下的佃农,大都是王魁以前亲手挑选出来的,就是有再刺儿的头,也早已被王魁给磨平了。

“不过帮忙就不用了,爹,你还有一百多亩田地要耕种,到时哪还会有闲暇再顾及其它?”柳一条谢了老柳的好意,老柳能有这个心,他就已经很高兴了。而且论种地的本事,他老柳并不见得会比他这个小柳高明。

就种地的理论知识,柳一条甚称这个时代的农学大师。

柳老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柳一条说的是实情。真要到了忙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地都顾不住,又怎能去帮柳一条?

“哦,对了,刚才亲家那边来人了。”柳老实忽然想起这个事儿来,对柳一条说道:“一件长衫,一封书信,便是出自己楚楚那丫头的手笔。我跟你娘都不识字,不过那袭长衫你娘看了却是赞不绝口,我看着也好看,你也去看看,穿到身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书信?衣衫?柳一条眼里露出了笑意,心里面不禁也多了一丝柔情。随着老柳进了堂屋,只见到正厅的客桌上正放着一袭青色的长衫和一只装着书信的竹筒。

把长衫放到一边,柳一条竟直拿起竹筒,拆开里面的信笺,只见上面只写了一排清秀的小字:“一袭薄衫,敬与公子,望笑纳。张楚楚,字。”

短短几个字,却透出了无穷的蜜意。这个未婚妻,倒也是个知心的人儿。第93章云中谁寄锦书来

“如此,一条就放心了。”柳一条笑着站起身来,向李德臣告别道:“时至正午,一条就不在这打扰了,下午就劳烦李老丈到我那里走了趟,把每户要分得的土地测量出来,落定到每一户的头上。明天就正式开始动土开垦。”

“东家请放心,”李德臣牵着柳无痕将柳一条送出门外,道:“吃过午饭小老儿就带着器具去拜访东家。分配那些土地,一个下午就足矣。”

柳一条接过柳无痕的缰绳,翻身而上,在驴背上向李德臣拱手道:“那咱们就下午再见,柳某先告辞了。”说着一拍柳无痕的屁股,便绝尘而去。

“东家慢走!”李德臣冲着柳一条的背影行了一礼。之后便满怀着欢喜回到了家里。

“爹!”李彪这时已到了堂屋,正喝着柳一条喝剩下的茶水。见李德臣进来,赶紧将茶碗放下,站起身怯怯地叫了一声。看得出,李彪很畏惧他这个爹爹。

“嗯,乖!”李德臣反常地没有出言责怪,而是拍了拍李彪的脑袋,温声对他说道:“彪儿,你去灶房跟你娘说一声,今儿个爹高兴,中午煮上一锅干饭。咱们一家好好庆祝庆祝。”

“干饭?!”李彪的眼前一亮,好久没有吃过干饭了。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小跑着便向灶房冲去。边跑嘴里边嚷嚷着:“娘,爹让煮干饭!爹让煮干饭!”

“呵呵...”李德臣捋着下巴上那撇干巴巴的胡须,轻笑起来。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待耕作踏上正规,他们家两个男丁,每个月就可有二十五文银钱的进项,那时别说是干饭,就是寻常的青菜他们也能买上一些。

这些都是东家的功劳。

李德臣虽然有些贪财,但却也是一个懂得饮水思源的人。所以,心下对柳一条也越发感激起来。

回到家,把柳无痕在牛篷下拴好。柳一条走到了柳老实的旁边。

柳老实此刻正抱着一个柳氏耕犁,翻来覆去的瞧看。就像是在看一件挺稀罕的物什一般。

“爹,这些犁头不错吧?”柳一条凑过去,轻笑着小声地道。

“哦,你回来啦。”柳老实闻声,扭头看了柳一条一眼,随即指着地上的犁头问道:“这些便是你在袁方那里定做的耕犁?嗯,样子很怪异,不过如果用来耕作的话,应该会比直辕犁好用一些。”

柳老实指着柳氏耕犁犁盘的位置说道:“这个东西似乎可以让犁身自由转向,还有这两个小零件,”老柳又指着犁评和犁建,道:“竟可以调动耕犁身下的支柱(犁箭),这不就可以控制犁铧翻地的深浅了么?真是妙啊,袁先生真是大才,竟能想出并做出这等耕犁来。”

柳一条笑了笑,柳老实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有着几十年耕作经验的资深农户,能瞧出柳氏耕犁的妙处来,倒也不算奇怪。他对老柳说道:“爹,这个犁头的妙处岂止只有你说的那些,其中还有很多东西,只有你亲自试耕过一次之后,才能够完全体味出来。”

柳一条接着说道:“嗯,明天便是我那三十二顷荒地动土开垦的日子,爹要是有兴趣的话,大可以去试上一试。想来用上一次,爹便会喜欢上这种耕犁。”

“明天?”柳老实将目光从柳氏耕犁上移开,惊诧地看了柳一条一眼,道:“一条,日子是不是早了点,现在可连二月都还没到。哪有人会像你这么早动土?”

“不早了,爹。”柳一条解释道:“我的那些田地,全都是搁置了多年的荒地,土质坚实,难以翻掀,要是全部开垦下来,就是用这种新式的犁头,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好能赶上春耕播种的时机。所以说,现在开始垦耕,时间上刚刚好。”

“嗯,你说得有理。”老柳点头咐和。“既然要开垦荒地,那些佃农你可已安排妥当?要知佃农是出了名了圆滑,桀骜,大都是一些犯过朝庭律法的主儿,你要多加注意一些才是。再有,日后耕地方面的事务,若是有需要爹的地方,你尽管开口。爹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是在耕作上却还是可以帮衬你一些的。”

“我晓得的,爹。”柳一条应声说道。

那些佃农里面或许真有一些桀骜不训之辈,但是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就是再残暴的狼、虎、熊、豹,也有被人给训服的一天。而且,柳一条手下的佃农,大都是王魁以前亲手挑选出来的,就是有再刺儿的头,也早已被王魁给磨平了。

“不过帮忙就不用了,爹,你还有一百多亩田地要耕种,到时哪还会有闲暇再顾及其它?”柳一条谢了老柳的好意,老柳能有这个心,他就已经很高兴了。而且论种地的本事,他老柳并不见得会比他这个小柳高明。

就种地的理论知识,柳一条甚称这个时代的农学大师。

柳老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柳一条说的是实情。真要到了忙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地都顾不住,又怎能去帮柳一条?

“哦,对了,刚才亲家那边来人了。”柳老实忽然想起这个事儿来,对柳一条说道:“一件长衫,一封书信,便是出自己楚楚那丫头的手笔。我跟你娘都不识字,不过那袭长衫你娘看了却是赞不绝口,我看着也好看,你也去看看,穿到身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书信?衣衫?柳一条眼里露出了笑意,心里面不禁也多了一丝柔情。随着老柳进了堂屋,只见到正厅的客桌上正放着一袭青色的长衫和一只装着书信的竹筒。

把长衫放到一边,柳一条竟直拿起竹筒,拆开里面的信笺,只见上面只写了一排清秀的小字:“一袭薄衫,敬与公子,望笑纳。张楚楚,字。”

短短几个字,却透出了无穷的蜜意。这个未婚妻,倒也是个知心的人儿。



第94章 公孙武达的怒火

柳一条小心地将信笺收好,然后拿起桌上的衣服,到房间里换上。

长衫的大小胖瘦竟都是那般的恰到好处。

柳一条伸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两圈,不紧不松,转动间没有一丝羁绊的地方。那个张楚楚倒是有心了,仅见过两次面,她就能做出这么一身合适的衣服来。

柳一条穿着新衣走到正堂,柳老实柳贺氏都在。

“我说得怎么样?”柳贺氏笑着走到柳一条的身边,前后扯了下柳一条的衣衫,详细地打量了一番,对老柳说道:“楚楚那丫头心灵手巧,做出的衣裳定是不会让人失望。你看,一条穿上这身衣服,整个人变得都贵气了不少。更像是一个富家的公子了。”

“嗯嗯,”老柳附声点头,也笑着说道:“确实有那么点意思,这个媳妇儿的手艺倒是真的不错,你看,衣服穿到身上,连大小都那么合适。不胖不瘦,不松不紧,一点也不比你老婆子差。这个媳妇儿,娶得。”

看老柳的样子,像是已完全忘记了先前张楚楚考柳一条时,他心里的不快。这么能干的儿媳妇儿,谁不想要?

“好了,爹,娘,你们再夸就要把她?涞教焐先チ恕!绷?惶醯屯房戳讼律砩系囊律溃?溃骸罢馍硪路?迷蚝靡樱??侨床皇室擞谄匠5母?鳌O碌氐幕盎故堑梦夷锔?龅囊律巡判小D镒龅囊路?┢鹄床沤惺媸剩?

柳一条轻笑着小拍了柳贺氏一记马屁。

“呵呵,你这孩子,就会逗娘开心。”虽然明知道这是在奉承,柳贺氏还是很开心。能被儿子这么夸赞也算得上是一种幸福。她轻笑着向柳一条吩咐道:“好了,快去把衣服换下来,去洗个手,马上就要吃午饭了。”

“哎,知道了,娘。”柳一条应了一声,又回到房里,将新衣服换下。

这件衣服,正如柳一条所言,只有在走亲访友,或是朋友聚会时才适合穿出。平常居家劳作,只穿一些简单利落的衣物便可。

不过,这赖好也是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按理,他们老柳家要有些回应才是。不然寒了人家姑娘的心就不好了。

所以,在午饭之后,柳贺氏便从里屋拿一只碧绿色的翡翠手镯来。递于柳一条道:“一条,下午你把这个给楚楚送去。算是一种定情的信物,咱们柳家的媳妇儿都要有一个。另外,你也跟楚楚回一封信去,别冷落了人家。这个媳妇儿,娘喜欢,你要是惹得人家不高兴了,娘可饶不了你。”

“知道了,娘。”柳一条接过手镯,爽快地应下。

他原本也就有这个心思。只是一直没想好要送什么礼物。现在柳贺氏给拿了出来,那是再好不过。

“我去二条的书房。”跟柳贺氏打了声招呼,柳一条便钻到了柳二条的书房里。那里有他需要的笔、墨、纸、砚。

不过,要写些什么呢?

柳一条摸着下巴,咬着笔杆儿,想了半天,终于让他给想到一首后世的经典情诗来,便提笔在雪白的纸张上写道:

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宗的柳氏书法,柳一条拿起纸张,在上面轻吹了两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待纸上的墨迹全部干涸后,才小心地将纸卷起来,塞到专用的信筒里。

“大老爷,二老爷!”陈坤走进大厅,冲公孙武达,公孙文达哥俩拱手施了一礼,道:“属下依大老爷的意思,已将刺客背后的主人找到。特来禀与两位老爷知晓。”

“哦?这么快?”公孙武达坐直了身子,眉头挑了挑,怒声向陈坤问道:“到底是哪一个小羔子做的?!你快快讲来!”

“回大老爷话,”陈坤小心地抬头看了两位老爷一眼,然后小声地回答道:“凶手是,魏王,李泰。”

“什么?!魏王殿下?!”公孙武达与公孙文达同时站起,老哥俩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惊讶。魏王?一向以仁德,礼仪著称的皇上第四子,怎会做出此等龌龊阴毒之事?这比说凶手是刘鹏时还难以让他们相信。

过了良久,公孙文达又坐下身,率先开口向陈坤问道:“陈坤,这种件事情事关重大,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讲,你确定这次的消息确实属实?不是又被什么人给误导了吧?”

“二老爷!”陈坤红着脸,毅然向公孙文达说道:“将军府的秘探,决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次的消息,若是再有差错,坤愿以人头献之!”

“那倒不至于,”公孙文达知道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伤了人心,便冲陈坤摆了摆手,道:“老夫并非是不信于你,只是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一时之间难以相信罢了。你且将探到的详细情况说上一遍。”

陈坤是公孙府根底的家将,从小在公孙府长大,公孙武达公孙文达自是信得过他。所以并不存在信不信任的问题,只是这次他带来的消息着实是大了一些。大到完全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魏王,那是什么身分?皇帝老子的儿子,未来皇帝的候选人之一,是他们公孙家能惹得起的么?

公孙文达看了公孙武达一眼,他这个大哥行事虽然有些莽撞,也得罪过不少朝中的权贵之士。但是有些地方公孙武达是绝对不会去碰触的。其中皇子就是其中的一项。不结党,不营私,也从不依附于某位皇子。大走中庸之道。

所以他们公孙府断是没有得罪过魏王,魏王更是没有理由派人来行刺公孙贺兰。

难道他是冲柳一条来的?这就更不可能啦,柳一条虽有些本事,但终归还只是个农夫,这一辈子更是连三原县都没有出过,怎么会有机会去得罪一个堂堂的魏王呢?

“二老爷,”陈坤弯身回答道:“经属下百般查证,前几日出手行刺少主的那个阉人,姓何名清。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一个内侍,今年已有七十二岁,武艺高强,习有少林金钟绝艺,一般刀枪都难以伤其分毫。他于三年前,被魏王的密府收录,因武艺高强,一直被任命为密府首领,专门从事对一些重要人物的刺杀任务。”

“密府?那是什么?”公孙武达觉得有些不对,听起来这个魏王李泰,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这个属下也是刚刚得知。”陈坤说道:“密府是魏王殿下于贞观七年,私底下秘密组建起来的一个小型死士组织。收录的全是一些武艺高强的亡命之徒。是魏王用来剪除异已主要臂膀。”

看了公孙武达和公孙文达一眼,陈坤接着说道:“这个密府,是属下在密查凶手的过程中偶然发现的。它的主要密会地点,便在长安城东郊外的‘归一山庄’,密府的人数大概有一百二十余人。现在统一由一个叫做姚洪的人管理。”

死士?刺客?这个魏王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还敢刺杀朝中的大臣不成?

公孙武达看了公孙文达一眼,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想起公孙贺兰身上的伤势,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狰狞的狠色。

魏王又怎么样?皇子又怎么样?敢伤我公孙府的人,你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陈坤!”公孙武达厉声对陈坤说道:“你去派些人,悄悄地去把这个密府给我端了,记得一个活口都不要留!我要让他知道,敢伤我小兰儿的下场!”

李泰不能杀,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下也不能杀么?哼!



第95章 貌似找茬儿

李德臣是个勤快的人,做事也很讲究效率,这不,刚吃完饭,他便领着他们家大小子李彪来到老柳家。随身携带着一大段的绳索和一小布袋的草木灰。

“东家好,柳老爷好。”李德臣拉着李彪给老柳和柳一条行礼,看起来还是那般的拘谨。

柳一条冲他们拱手道:“李丈仗辛苦了。”

“是啊,李老哥这么早来,还是先进屋里喝口茶水歇息一会儿吧?”老柳很不习惯这么着在院中待客,感觉上总是很失礼,便笑着邀请李德臣父子进屋叙谈。

“不不不,”李德臣忙摆着手道:“柳老爷不必跟我等客气,我们父子二人站在院中即可。柳老爷和东家不必顾及我们。”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柳一条已是见怪不怪。扭头对老柳说道:“爹,这李老丈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太过执拗。你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说着柳一条起身对李德臣说道:“既然李老丈不愿进屋歇息,那咱们此刻便出发吧。那三十二顷又三十亩土地,若不早些,这一个下午怕是不够。”

“东家所言极是,东家先请!”李德臣牵着李彪,恭敬地给柳一条让路,然后紧跟在柳一条的后面。

现在正值一月,天气还没大暖,农田里面光秃秃的,看上去一片的萧条。

柳一条他们走了不到一刻,便到达了地头儿。

柳一条指着眼前的苍茫茫一片,对李德臣说道:“李老丈,这便是我那三十几顷田地了。在边界处都有村里面给标定的界限,你老就看着划分吧。”

“是,东家。”李德臣静静地看着这片一眼都望不到边的荒抚田地,轻轻的点了点头。才三十顷而已,不多。以前再多的土地他老头子都见过,耕过,种过。

李德臣把绳子从李彪的肩上拿下,对柳一条说道:“东家要是有事可自行离去,这些琐事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就可。最多到傍晚时分,我们父子便可将这些田地分好。到时再到东家府上报于东家知晓。”

“嗯,那就有劳李老丈了。”柳一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便是当地主的好处了,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亲历亲为,有事情的时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会有人去为你办妥。

柳一条转身刚要离开,一阵清风吹来,把一股刺鼻的异味带到了柳一条的鼻子里。

是夜香。

柳一条停一脚步,忽然想到,在这个地头,他还曾雇人挖了一个大型的池子,用来装盛夜香。现在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里面的夜香积攒了多少。

柳一条伸手止住李德臣即要测量的动作,开口吩咐道:“李老丈,测量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且随我来看一样东西。”

说着,柳一条拉着李德臣,顺着几日来,夜香郎们辗出来的车痕,往地里面走了走。一股更加刺鼻的味道向他们扑来。柳一条忍不住都捂上了鼻子。这个味道确实难闻。

“东家,这是?”李德臣奇怪地向柳一条问道,这块地里怎么会有如此难闻的恶臭之气?这个新东家到底在搞什么明堂?

柳一条冲李德臣笑了笑,又加紧往前赶了两步,冲他说道:“李老丈莫要心急,待见到之后,你自会知晓那是何物。”

“夜香?肥料?!”待看到这个直径约有十米的巨大粪池之后,李德臣意外地惊叫起来。种了这么多年的田地,他自然是知道,这些粪便,可全都是庄稼人的宝贝啊。

“东家,这么多夜香你是从何处寻来?”半个池子的黄白之物,寻常人家就是就是积上一年两年也积攒不到这么多啊。东家是怎么弄到的?李德臣再一次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柳一条。

柳一条见李德臣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竟还是面不改色,呼吸如常,好像跟本闻不到空气中弥散出来的气味一样。心下着实佩服,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农人。比他这个半调子强多了。以前实习的时候施肥也全是用的化肥,哪见过这么原汁原味的农家肥啊?

“这是柳某从县城夜香郎处收集而来,以作日后耕作的施肥之用。”柳一条也充好汉似地放下掩口的衣袖,道:“每日清晨都会有人把肥料送来。不过对于三十二顷田地来说,这一个池子着实是小了一些,所以条想劳烦李老丈,要求划分出的二十组人里面,最好每一组都能在田头再挖出一个来。”

“东家放心。这些就交给小老儿了。”李德臣点着头,一脸热切地看着柳一条,这个东家是一个实干的主儿。

收集夜香的事情很多人都想过,不过真正着手实施的却几乎是没有。小户人家收不起,大户人家不屑为。

这是一个怪圈,知道夜香好处的买不起,买得起得又不屑于夜香的污秽。所以,很多大城市的夜香,都被夜香郎们给倒进了护城河里。

“嗯,那就有劳李老丈了。一条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柳一条终于有些受不住,再一次地捂着鼻子,转身快步离去了。

李德臣则又满意地在粪池旁边呆了一会,才去找李彪开工。

柳一条回到家,把先前写好的信笺和柳贺氏拿出的玉镯揣放到怀里,跟老柳和柳贺氏说了一声,便骑着柳无痕出门儿了。

看媳妇儿,送信物。时至今日,柳一条已决定要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家立业了。

既然过去的事情再也改变不了,那就让他随风去吧,毕竟,人,总还是要活着的。

到了张家,发现张家竟有客人在。

是一个书生,张楚闻的同窗。

见张楚闻领着柳一条进来,他便也站起身来,冲柳一条微行了一礼。

“楚闻兄,这位公子是?”柳一条看着那书生,身材修长,眉清目秀,长得一副好相貌,倒是有几分做小白脸的潜质。柳一条的眼睛有些小红。

“呵呵,一条贤弟,为兄这便来为你们介绍。”张楚闻笑着指着那书生道:“一条贤弟,这位公子姓黄,名乘风,字飞云。三原俊才,今年科试与小兄乃是同科。”

完了他又像黄飞云介绍道:“云飞兄,这位便是我刚对你说起的那个妹夫,柳一条。难得你们今日能在楚闻这里相遇,要好好亲近一番才是。”

“飞云兄!”柳一条率先拱手为礼。

“一条兄有礼了。”黄飞云抬了抬手,不过表现得却不是很热情。

待三人分宾主落坐后,黄飞云向柳一条拱手道:“听闻一条兄已与楚楚小姐定下婚期,不日即将共结连里,飞云在这里恭喜一条兄了。”

“多谢飞云兄,能得楚楚姑娘青睐,是一条之幸也。”柳一条看黄飞云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善,知道他定还有后话,便轻笑着点头回应。

果然,柳一条话音一落,黄飞云便出言刁难道:“能连过楚楚小姐三关,柳兄定是当世大才,文才也定然是胜过飞云良多。飞云前日遭遇两道难题,苦思多日却终不得其解,今日有幸与柳兄一晤,还望柳兄能够教我。”

是个找茬儿的。

知道张楚楚的三关,定然是一个求亲失败的破落户。

他这是在向自己挑战。

柳一条看了张楚闻一眼,见张楚闻正不停地冲他摇头使眼色,柳一条冲他轻笑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拱手对黄飞云说道:“飞云兄谬赞了,一条只是一俗夫耳,论才学,哪能及得上飞云兄之一二。”

“不过,”柳一条语气不变,仍是客客气气地对黄飞云说道:“飞云兄若是真遇到什么难题,一条厚颜,倒是可以为飞云兄参详一二。”



第96章 所谓的书法难题

古代读书之人,所提难题不外乎诗词,歌赋,联偶。

柳一条怎么说也是背过唐诗宋词,唱过流行歌曲的人,岂会被一个唐朝的书呆子难住?而且这个书呆子明显是不忿楚楚下嫁,故此才故意刁难与他。

这是一种挑衅,看着黄飞云不屑的眼神,柳一条心中火起,老子娶个媳妇儿哪轮得到你个小白脸儿来说三道四的?

“飞云兄请讲!”柳一条自信地向黄飞云伸手示意。

唉,张楚闻见此,不禁暗中摇头叹气,他这个妹夫怎么这般不听人劝告,黄飞云乃是三原大才,岂是易于之辈?柳一条这么轻易应下,到时要是答不上来,不是自取其辱么?

见柳一条答应,黄飞云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站起身,向张楚闻拱手道:“劳烦楚闻兄帮小弟去取些笔墨纸砚来。飞云要向一条兄讨较一下书法上的问题。”

书法?柳一条一楞,怎么会是这个?心里一下就凉了半截儿。

小时候他可是只练过几天宋体字,再有就是高中那会儿还练过几天庞中华钢笔字。之后对别的字体就再没有了什么研究。

这个黄飞云倒是挑了一个好的题目。

“飞云兄稍等,某这就去为你取来。”张楚闻站起身,看了柳一条一眼,便进了内间书房。

片刻功夫,便从里面端出一些笔墨纸砚,放于黄飞云旁边的桌案上,道:“飞云兄,请!”

“有劳楚闻兄了。”黄飞云向张楚闻道了声谢,之后便动手砚起墨来。边砚还边向柳一条说道:“听楚闻兄讲,柳兄以前竟还做过兽医,而且医术却还不俗,不知是真是假?赶巧儿小弟的府上有一土狗,前几日被人打断了一条后腿,不知柳兄可有良方为它续上?若能,飞云定当重金奉上。”

张楚闻闻言,皱了皱眉头,黄飞云家什么时候养过狗了?他这样不是明显在消遣柳一条么?这样未免有些过分了。

再怎么说柳一条也是他张楚闻妹夫,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在里面,张楚闻心里自然也是偏向于柳一条一些。

“腿被打断?”柳一条接口道:“一定是你们家那只土狗,口臭乱吠,惹恼了人家,不然好好的谁会断了它的后腿?这样的狗,我就是把后腿给它续上了,早晚还是会被人家再给打断。所以,飞云兄,不如炖了吧?做上一锅上好的狗肉汤,吃了它也就省了心了。”

好!张楚闻听了都忍不住要拍起手来,柳一条这话,真够恶毒的。

黄飞云的脸色一下就变成了酱紫色。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若无其事地笑道:“柳兄的话飞云会考虑的,炖的时候飞云定会来请柳兄来吃上一口。”

“飞云厚爱,小弟最喜欢吃得便是那狗肉了。到时小弟一定会去捧场。”柳一条也拱手笑着。心里却在想,这小子倒是真够能忍的,竟然没有拂袖而去,嗯嗯,心理素质不错。

这时,黄飞云已将墨汁砚好,提笔在在砚台上蘸了一下,写了一个巨大的‘卑’字。

“柳兄请看,”黄飞云把笔放到砚台上,对柳一条说道:“这个卑贱的‘卑’字,是哪一种字体,创出于哪位书法大家?”

柳一条上前一眼,不禁有些傻眼儿,这种字体,不就是宋体字么?

待陈坤出得房门,公孙武达,公孙文达这哥俩儿才又双双坐下。

公孙武达右手放在桌子上,轻声地敲打着,良久,才向公孙文达问道:“二弟,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细想想,这个也正常。”公孙文达像是想通了一些,道:“大哥观皇上的诸多皇子中,有哪一个是简单的人物?多多少少地都会有一些手段,这个魏王殿下手里头有个密府,倒也不算奇怪。”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魏王殿下为何要派人行刺兰儿和一条贤侄?而且派出的人还是他密府中的首领?”公孙文达细致地分析道:“我公孙家与他魏王府既没有政治上的分岐,更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他完全没有道理冒险来刺杀兰儿。那样只会给他惹来更多的麻烦。魏王殿下不是个傻子,自是不会这么鲁莽。”

“那你的意思就是,他的目标是一条贤侄?”公孙武达刚说出来,就又一口给否决掉,“二弟玩笑了,想那柳一条虽有些本事,但也只是一个新进的小地主儿已。他有何德何能,竟能劳得堂堂一个魏王殿下对他这般惦记?”

“大哥的话不错。一条贤侄的可能性是很小。只是,若不是为了小兰儿和一条贤侄,魏王殿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公孙文达也很赞同公孙武达的话语。只是除了这个解释外,他实在是再想不到别的可能。

“管他是为谁?!”公孙武达不是那种爱动脑子的人,他站起身来,厉声说道:“今次他伤了小兰儿,我灭了他的密府。我公孙府与他魏王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魏王要是不识实务,还敢来找茬儿,我老头子还就不信了,他一个小毛孩子,还能翻得了天不成?!”

“是啊,不管他是为了谁,我们两家的仇怨算是结下了。”公孙文达叹了口气,道:“只是,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一个皇子,似乎有些得不偿失啊。”

“老二!”公孙武达向公孙文达说道:“你这个人就是顾虑太多,皇子又怎么了,他再大还能大得过皇上?只能他做初一,就不允我们做十五?那个老阉货来杀小兰儿他们的时候可曾手软过?小兰儿身上的伤你也见了,每一记下得都是死手。当时若不是有一条贤侄在,我们公孙家的下一任家主,就没有了!”

见公孙文达没有说话,公孙武达又接着说:“一条贤侄对我们公孙家有大恩,又与小兰儿是结拜兄弟,所以,不管那个阉货和魏王是不是来找一条贤侄的,我们这样做都没有差错。拔掉魏王的毒牙,加以震慑,确保两家的平安,这个买卖,值得!”

“大哥所言有理,文达受教了。”公孙文达起身向公孙武达施了一礼,他也已然想明白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就不用再顾虑什么了。想他李泰,一个虚伪的君子耳,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第97章 求教

柳一条笑了。

黄飞云要是写别的那还就算了,可他偏偏要写宋体字,这不是要在关大老爷面关耍大刀吗?不自量力。

张楚闻看到黄飞云写的字体,也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之不起。不过当他看到柳一条脸上的笑意时,才猛然想到,这,不就是柳一条前几日在他们家所写的那种字体么?

张楚闻清楚的记得,上次柳一条回答楚楚的考题时,其中‘有杏不须梅’五个字便是用的这种写法。当时他看到时还觉得柳一条的字有些新奇,怪异,不曾想,这竟是一种新兴的书法。

柳一条见张楚闻好像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便冲轻笑着冲他点了下头。站起身,走到黄飞云的跟前,拿起他刚放下的毛笔,运笔如飞,在黄飞云的那个‘卑’字旁边又写了一个大大的‘贱’字。

字体浑厚苍劲,比之黄飞云所书,强了不知凡几。

柳一条把纸拿起来,吹了两下,递于黄飞云道:“飞云兄请看,不知柳某写的这个字,如何?”

黄飞云接过纸张仔细地看了一番,之后便神色复杂地看了柳一条一会儿,好似想到了些什么,便放下书生的架子,拱手向柳一条问道:“敢问柳兄,这月余来可曾到过长安?”

“柳某一直都在三原,并不曾离开。飞云兄为何会如此相问?”柳一条背手摇头,不知这小子此为何意。

“小弟再敢问一句,不知此种书法,柳兄练习了几个寒暑?”说话间,黄飞云的神色竟显得有些激动,看柳一条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

柳一条条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这小子不会是有病吧?他细想了想,从小学到初中,他也就练了四五年。便开口回答道:“不多,仅五年矣!”

听了这个,黄飞云的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急忙将手中的纸张收好,小心地放到怀里。然后恭恭敬敬地向柳一条施了一礼,道:“飞云先前失礼了,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呃?!”柳一条与张楚闻都楞住了,这演得又是哪一出?先前还一心要找柳一条麻烦的黄飞云,一时间竟变得这么有礼?

“敢问柳先生师承哪位书法大家,飞云想去拜会一二。”黄飞云直起身,热切地看着柳一条,拱着手道:“还望柳先生能为飞云引荐一番!”

“飞云兄,你这是何意?”不就是一种新型的字体么,怎么他们都像是看到了什么香饽饽一般,以前的李如似如此,后来的王志洪如此,现在的黄飞云竟还是如此。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些古人的想法。柳一条侧身让开,向黄飞云说道:“飞云兄,一条就一农夫耳,哪里又会有什么师承,飞云兄是不是误会了?”

“柳先生莫要欺瞒飞云,这柳氏书法月余前才在长安城忽然现世,之前并未曾见有人书写过,先生近期即不曾去过长安,又习此书法五年有余,此要不是有大家教导,先生这字又是从何习得?”黄飞云紧盯着柳一条,恍然道:“此书法即被人称为‘柳氏书法’,柳先生又久习此道,是了,是了,此书定是与柳先生大有渊源。”说着黄飞云冲着柳一条又是一礼,道:“望先生能够不吝赐教,为飞云引荐一二!”

“一条贤弟,”张楚闻这时站出身来,为黄飞云求情道:“飞云兄一向酷爱书艺,几乎已到痴迷之境,尊师若在近旁,你便成全了他吧。”

“这个,”柳一条苦笑了一下,向张楚闻和黄飞云耸了耸肩,道:“楚闻兄,云飞兄,并非是小弟不通情理,不愿引荐,而是小弟这书法确是不曾有人教过。此种书写方法,乃是由小弟独创。如此,小弟又上哪里去给飞云兄寻一大家回来?”

“你?!”黄飞云上下打量了柳一条一番,一脸的不信,道:“柳先生,你的‘柳氏书法’确已是臻至完美,但你若说它是由你所创,请恕飞云无礼,飞云不信。观先生之样貌,应还不到二十之龄,就算先生以三岁识字,五岁习书,这也才不过十几年的时间。飞云不信柳先生能在这区区十几年的时间内,能创出一种完全不同于现代各大家的书法。”

也难怪黄飞云不信,就是书圣王羲之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柳一条他一个农夫?

黄飞云不信,张楚闻却是半信半疑。

在柳一条与张楚楚的亲事定下之前,张楚闻便曾暗中察访过他这个未来的妹夫。得出的结论是,柳一条此人,有大才,善隐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所以他才不会反对妹妹嫁给柳一条这个农夫。

“一条贤弟,此书真是由你所创?”张楚闻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要是为真,那他这个妹夫可就是个少有的宝贝了。书法大家,宗师一般的人物,仅靠此便可名传千古啊。

“两位兄长若是不信,一条也无法,这种事情,并不是一张嘴说说便能辩出真假的。”柳一条摆出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然后从怀里掏出要送于张楚楚的礼物和书信,递于张楚闻道:“楚闻兄,这是小弟要赠与楚楚姑娘的一分礼物和一封书信,劳烦楚闻兄能代为交于楚楚姑娘手中。小弟在此先谢过了。”

“哦,”张楚闻伸手接过,笑看着柳一条道:“一条贤弟放心,楚楚就在房中,为兄这便将东西拿之与她,想来她也等得心急了。”

说完张楚闻便向黄飞云告罪一声,进了里屋。

“柳先生,”张楚闻一走,黄飞云便曲身向柳一条躬了下去,恭声说道:“不管柳先生刚才所言是否为真,先生精通柳氏书法却是无凿,乃飞云亲见,故飞云在此肯求,先生能够教我。”

“诶,”柳一条忙伸手拦住黄飞云,道:“飞云兄不必如此,一条可受不起你此等大礼。”

待黄飞云站直了身子,柳一条便说道:“条观飞云兄也是酷爱书法之人,若是有兴大家可以切磋一番,一条才疏学浅,可当不得那一个‘教’字。”

见黄飞云现在这般有礼,柳一条也跟着客气起来。

“多谢先生。”黄飞云见柳一条答应,心中欢喜,向柳一条拱着手求道:“飞云想向先生讨一件墨宝,不知先生可愿赐予?”

柳一条看黄飞云这般殷切,也不好拒绝,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桌上有现成的笔、墨、纸、砚,柳一条提笔便在纸上写道:

人生到处知何似,

恰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鸿飞哪复计西东。



第98章 柳一条的心境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看完这首诗,张楚楚的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火烧火燎一般,急忙把信笺捂在怀里,心如鹿撞,扑捅扑捅地直跳,她慌忙地四顾瞧了下,还好大哥已经出去陪客了,不然又要被他取笑了。这个柳公子,真是的,怎能写出如此露骨的诗句?

心里这样想着,张楚楚的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地往那张纸上瞧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岂在朝朝暮暮?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这柳公子倒也是好才情,我果然没有看错他。只是,不知,我做的那件衣衫,他有没有穿上,合不合身?还有,他喜不喜欢?”张楚楚嘴里小声地喃喃着,刚缓下来的小脸不禁又红了起来,比刚才还要热上几分。

这是她除了爹和大哥之外,第一次为一个男子做衣裳,说出来真是好不羞人。

“楚楚?在想什么那?”张刘氏推门从外面进来,见张楚楚羞红着小脸,坐在那里发呆,便笑着说道:“是不是又想你那未来的夫君了?呵呵,真是女大不中留,我们家楚楚也开始思春了,呵呵”

“娘,你说什么呢。”张楚楚装作不经意地,把手中的信笺揣放到右手的袖口里,站起身,拽着张刘氏的胳膊嗔怪道:“什么思春啊,难听死了,有你这么说女儿的么?”

“呵呵,你这死丫头,现在知道害羞了,前几日给人家做衣裳时怎么就不知道害羞了?”张刘氏拉着张楚楚围着桌子坐下,道:“好了,娘不说你了,你这孩子拖了这么久,都十六岁了,也终于有了着落,要成家了,娘也算是放下了一片心思。要知道,想当年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与你爹成亲了两年了,连你大哥都能爬着走路了。”

“而且那个柳公子,娘看着不错,相貌好,脾气好,家里又有田有牛,跟咱们家也算是登门登对,你爹,你大哥也都很中意,你能嫁给他,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宿。娘也就放心了。”

“娘!”张楚楚拉着张刘氏的手,轻叫了一声,道:“女儿有些舍不得你和爹,还有大哥不若,咱们把婚期再往后拖一拖吧?”

“你这孩子,”张刘氏慈爱地摸了摸张楚楚的小脸儿,道:“净是说些胡话,这婚期都定下了,岂能轻易更改?就是我跟你爹能同意,亲家能同意吗?再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每个女人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好在古田村距咱们小辛庄也就那么几步的路程,你要是想娘了,想家了,走两步路就便又回来了。咱们娘俩儿还能经常地叙一叙。”

言罢,不想再在这个有些伤感的话茬儿上多做纠缠,张刘氏便拿起桌上的一个布囊,向张楚楚问道:“这个是什么啊?是不是就是我那女婿今天送来的信物?嗯,娘给你打开来瞧瞧。”

“嗯,”张楚楚害羞地点了点头,刚才光顾着看信了,也没有把那个布囊打开,自然也不知里面装得是什么。

不过不管礼物是什么,轻也好,贵也罢,张楚楚都已不怎么在意,今天,有那封信笺,有那首诗词,便已足够了。

“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好字,好诗,好情怀!”黄飞云赞罢,弯下腰,深深地向柳一条施了一礼,道:“柳先生大才,请受飞云一拜。先前飞云不自量力,竟想以书法,诗词来考教先生,现在想想,真是好笑,还请先生见谅,不要与小子一般计较。”

文人就是这点好,知错能改,一首好一点的诗词便可将他们忽悠住。

柳一条轻笑着将黄飞云扶住,道:“飞云兄这是哪里话来?大家以文会友而已,大不必如此。”

张楚闻恰在此时回到客厅,看到黄飞云正在给柳一条行礼至歉,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里对柳一条的本事也越发佩服起来。

能这么快就折服黄飞云这个有才,且又高傲的贵公子,柳一条,真本事也!

“飞云兄,一条贤弟,”待黄飞云礼毕,直身,张楚闻这才笑着向柳一条二人走来,道:“让两位久等了。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吧。楚闻再给两位添些茶水。”

“楚闻兄,你来得正好,”黄飞云见张楚闻出来,便热情地招呼道:“你快来看,柳先生的大作。”

说着他把那首诗词平摊到桌上,用砚台稳稳压住纸张的上沿,扭头对张楚闻说道:“楚闻兄请看,这便是柳先生刚才即兴而作的诗句,楚闻兄快来品评一下,看看如何?”

张楚闻饶有兴趣地凑到近前,看着桌上那首能让黄飞云都这么激动的诗句,轻轻地吟读了出来:“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超脱,飘然,自在,旷达,这便是张楚闻从这首诗中读出来的感觉。

以前有先生说过,诗如人,人如诗,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这便是柳一条此刻真正的心境吗?

张楚闻看了柳一条一眼,这是一种让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心胸旷达,超然物外,论诗文,论心境,他不如柳一条。

“柳先生大才,请受楚闻一拜!”张楚闻学着黄飞云刚才的样子,也深深地给柳一条行了一礼,这是文人对文人的一种尊重,也是他们的一种习惯。

不过这种习惯让柳一条很不适应,在他看来,这都是这些书呆子的一种毛病,他侧身让开张楚闻这一礼,也酸酸地谦虚道:“笨词拙句,让楚闻兄见笑了。”

之后,不待张、黄二人再说什么,不想再跟他们酸下去的柳一条,便直起身子冲张楚闻二人拱手辞别道:“明日小弟的田地便要开荒动土,现下还有诸多事务急待小弟前去处理,不便在此久呆,一条这就要告辞了,望两位兄长见谅。”

开荒?种地?黄飞云乍一闻,直直地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柳一条跟他们不同,他到底还是一个农夫。

张楚闻也是久经农事,知晓开荒事大,就没有强留,与黄飞云一同将柳一条送出门外,目送着柳一条骑驴远去。

“楚闻兄,你端是找了一个好妹婿啊。”黄飞云出言有些感叹,“可惜他好像并无心仕途,又是一农夫出身,不然以他的才学,今年科举,长安城的金榜之上,定会有他一席之地。”

“飞云兄所言极是,”张楚闻道:“不过一条贤弟既志不在此,咱们也强求不得,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随他去吧。”见柳一条已没有了踪影,便转身对黄飞云道:“一条贤弟已经远去,咱们也回屋叙谈吧。”



第99章 间接推销

终于开工了。

柳一条站在地头儿,看着这一百多户佃农在田地里忙来忙去,心里面一片舒爽,耕牛,田地,佃户,他的小地主生活从这一刻便要真正开始了。

尽管荒地的土质坚实,又有很多杂草根系的把持,却也禁不住柳氏耕犁锋利的犁尖。佃农们耕作起来,感觉竟比以前耕种良田时还要省力,省心,快捷。

还有就是耕牛,柳家供佃农们耕作的耕牛一共有二十头,其中有十头都是穿过牛鼻子的。早上柳一条让佃农们挑选耕牛时,没有一个人能看得上鼻子受过伤的那几头,都争先恐后地争抢老柳后买来的那十头。

但是现在,看到那些牵着牛鼻子的佃农轻松自在的模样,那些努力控制耕牛的佃农们眼睛红了又红,心下都开始后悔起来。

柳老实先前因不放心,也跟着柳一条过来凑个热闹。现在见柳一条手下的这些个佃农大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凶恶,暴戾,一直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看着别人忙活得热火朝天,老柳也有些心痒痒柳一条整回来新氏耕犁,忍不住想要上去试上一试,所以跟柳一条招呼一声,便巴巴地凑到李德臣父子的旁边,帮起忙来。

不过以李德臣的性子哪能让老柳这个大老爷出手,李德臣稳稳地扶着犁头,边向前耕地,边对柳老实说道:“柳老爷,你就别再难为小老儿了,这种活计哪能让您亲自来动手,您和东家都是金贵的人,这些交给我们这些佃户就行了。您还是到地头去歇着吧。这些田地虽多,但是有这些耕牛和犁头的帮忙,小老儿相信,用不了五天,便可将这片荒地全部耕完。”

一百五十八人,二十头耕牛,五天耕地三十二顷,这要是放在以前,就是打死他,李德臣也不会相信,但是现在,他信了。

李德臣从来没有试过如此快捷地耕种田地,耕作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走路一样,轻松,快捷。照这个速度下去,一天就是耕作三十亩地也不成问题。

“李老哥这话言重了,我老柳也就是一种了一辈子地的农夫,哪里金贵了?你就让我试一下,这个犁头自昨天从下耳村运到家里,我老柳还从没试过呢,这心急得厉害。”老柳巴巴地看着李德臣,恨不得能上前把犁头从李德臣的手里夺过来。

柳一条见此,不禁轻笑起来,他这个老爹,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主儿。

“一条贤侄!”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柳一条的背后传来,柳一条轻转过身,看到来人正是古田村的村正,王正刚。

“王村正!一条这里有礼了。”柳一条连忙弯身行礼,同时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来了,而且还是一个村正。

柳一条直起身,装作迷糊向王正刚问道:“王村正今日怎么有暇,到了一条这块地头儿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哦,”王正刚应了一声,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这不,刚听说贤侄今日要动土开荒,便想过来看一看。贤侄现在可是咱们古田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你动土开荒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村正自然也要前来道贺一番。”

“村正大人客气了,一条惶恐。”柳一条低头道谢,不过心下却已将王正刚这种客套的话语给完全忽略。来道贺的?鬼才相信!

王正刚点了点头,之后眼睛便瞄向田地里,看到佃农们的耕速度,以及用来耕作的奇怪犁头,眼前一亮,遂指着那些犁头开口向柳一条问道:“一条贤侄,你的那些犁头,看上去好生怪异,以前好似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那是什么犁头?”

“呵呵,”见王正刚这么上道,柳一条轻笑着向他说道:“回村正大人,这是下耳村袁方袁老伯新制作出来的柳氏耕犁,是小侄昨天刚从下耳村拉回来的。这种犁头犁架轻便,转向耕作都很快捷,用上去效果还算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快到了极点。

王正刚是村正,同时也是一农夫,柳氏耕犁的好处他自然是一眼便看了个透彻。佃农们耕作时的这个速度,是至少是普通耕犁的两倍。而且,耕出来的效果,似乎比直辕犁还要好上很多。

“袁方?下耳村那个有名的木匠?”王正刚点了点头,袁方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木工手艺不错,以前也找他做过几件家什,只是没想到他竟还能做出这种上等的耕犁来,倒也真是一个人才。

“怎么,村正大人对这种犁头也感兴趣?”柳一条小声向王正刚地忽悠道:“小侄前日听说袁方他们最近开了一个柳氏犁坊,专门来生产制做这种柳氏耕犁。不过每天的产量有限,才不到五个。村正大人若是有心想要,可得赶早啊。趁现在知道这种犁头的人还不多,赶紧买回来几个,不然以后大家都知道了,再买可就难喽!”

“哦?”王正刚看了柳一条一眼,道:“这个倒不曾听说过,不过这种好犁头买回来几个倒也是应该的。多谢贤侄提醒。不过在此之前,老夫想试用一下,不知一条贤侄可能行个方便?”

“当然,”柳一条笑了,真金不怕火来炼,咱们犁头的质量摆在那,有什么好怕的。他伸手向王正刚请道:“王村正,且跟小侄来。”

柳一条把王正刚领到李德臣的旁边,向李德臣吩咐道:“李老丈,你先停一会儿,把犁头和耕牛先借我用一下。”

“王村正!”柳老实这时也注意到王正刚的到来,忙上前见礼。王正刚也还礼示意。

“王村正,您请!”柳一条把犁头递于王正刚,道:“小侄在前面为村正大人牵牛。”

王正刚接过犁头,向柳一条谢道:“那就有劳一条贤侄了。”

牛走,犁动,被埋了多年的泥土被一点点地翻起。跟他想像中的一样,这种犁头,好用。王正刚扶着犁头走了大约有一百步,这才停下身来,对柳氏耕犁一个劲地夸赞:“好!好犁头!我们古田村要是家家户户都能拥有此犁,何愁这荒地难开?!一条贤侄,不知要买这种犁头,一个需要银钱何许?”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柳一条伸出一只手,笑着对王正刚说道:“不多,五百文而已。”

“五百文?!”王正刚皱了下眉头,五百文似乎高了些,不过一想到柳氏耕犁的耕作速度,和可以节省出来的时间,这个价钱,倒还算是可以接受。

思量至此,王正刚便把犁头交给李德臣,向柳一条和老柳告辞后便回家去了。

柳家有好犁的消息可不止他一个人听说过,买犁也要趁早才行。看到路上正三三两两地向柳一条地头聚集的村民,王正刚不禁加快了脚步。



第100章 探访公孙府

用现在的话来说,柳一条就是一个托儿,或者说是一个活广告。同时也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老板,就连开荒耕地的时候还不忘为他的犁头打广告,做宣传。

他们老柳家有新型好用耕犁的事情就是柳一条暗中散播出去的。

耕作的第一天,便由此召来了古田村近一半的村民前来观看。袁方家柳氏犁坊的所有存货,也在这一天里被这些村民给抢购一空。使得柳氏耕犁从一开始,便呈现出一种供不应求的状态。一天二十个犁头的产量,已满足不了各位村民的需求。袁方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再多召几个学徒回来?

柳一条相信,这才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人们对柳氏耕犁的需求量将会更大。

先是古田村,下耳村,小辛庄,再是三原县,再是长安城,再是整个大唐帝国。这种犁头必然会像是一阵春风一样,吹遍大唐朝的每一个村落。

第二天,柳一条便没再去田里,一是因为那里有李德臣看着,他放心,二则是因为耕地种田这种事儿,是那些佃农的活计,他现在是地主,种地的事儿他在一边儿起一个指导的作用就行,不必真刀真枪地实干,你见哪一个当地主的真正地下过田地,拿起过镰刀?

而且从昨天的情况来看,每一个佃户都很努力,卖力地耕耘着分给他们的那块土地。柳一条先前的制定的一些策略已经起到了一定的成效,也很好地带起了那些佃农耕地种地的积极性。只要这种劲头能够持续下去,柳一条的地主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所以大清早,一吃过早饭,柳一条便牵着柳无痕出门儿了,去县城,采办春耕时所需的粮种。顺便再去看望一下现在还躺在床上的公孙贺兰。

过了这么多天,按礼他也该去探望一番。而且公孙贺兰受伤的事情还极有可能是受他的牵累。柳一条也想去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也不知公孙武达那老哥俩查得怎么样了,凶手找到没有。这都是关乎他日后生命安全的大事,由不得他不去关心。

到了公孙府,下人们很热情地将柳一条给请到院儿里,经过上次他救过公孙贺兰的事情,公孙府上下都已把柳一条当成了公孙家的贵客。很多人更是以柳少爷称呼柳一条。

柳一条把柳无痕交给下人们去照理,站在院中等候公孙家两位当家的召见。

“一条贤侄!”大老远的,公孙武达便大着嗓门向柳一条叫嚷,公孙文达也微笑着向柳一条点头。他们两人竟亲自迎了出来。

见此,柳一条心里升起一丝感动。在这样一个门弟观念严重的封建社会,这两个老头能如此尊重他这个新进的小地主,着实是难得。

柳一条小跑着迎了上去,及到近前,弯身他公孙武达和公孙文达两位大佬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小侄见过两位伯父!两位伯父安康!”

“一条贤侄不必多礼,”公孙武达热情地上前拉着柳一条的胳膊,粗声笑道:“走,快随老夫到内堂说话!”

公孙武达不愧是一将军,手上的力气特大,攥着柳一条的胳膊直往里走,疼得柳一条直咧嘴,这老头儿,也太热情了吧。

好容易到了屋里,公孙武达才把右手从柳一条的胳膊上拿来,双方分宾主坐下。公孙武达,公孙文达哥俩坐在正位,柳一条坐在公孙武达的右首边。

待下人们将茶水端上,公孙文达挥手将在一旁侍候的下人全都谴下,笑向柳一条说道:“一条贤侄来得正好,刚才我还在与大哥商议,要去将你寻来呢,呵呵”

“哦,不知两位伯父欲寻小侄前来,所为何事?”柳一条坐直了身子,面向着公孙文达恭声问道:“可是那幕后的凶手已有了着落?”

公孙文达点了点头,道:“如贤侄所言,贼首确已查到,只是这报仇之事,怕是有些难了。”

柳一条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公孙府这样的大门户都对付不了的人物,想来那官位定是比公孙武达这个左监门将军还要大了。

柳一条冲公孙文达拱了拱手,道:“敢问公孙伯父,那贼头到底是何人?”

“当今皇上第四子,魏王殿下,李泰。”公孙文达轻看了柳一条一眼,问道:“不知贤侄可曾与这魏王结过什么恩怨?”

李泰?李世民的儿子,柳一条心里有些打颤,一阵堵得慌,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把这尊连自己儿子都敢杀的大佛也给引出来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柳一条苦笑着对公孙文达说道:“公孙伯父,您也太看得起小侄了,小侄一介平民,先不说没有机会见着魏王殿下,就是有机会见着了,您就是借我两胆儿,我也不敢与一个他堂堂一个皇子结怨啊。小侄还年轻,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贤侄放心,”公孙武达开口向柳一条说道:“不管你与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他既敢派人来刺杀你与小兰儿,就是想要与我公孙府为敌。昨日夜里,老夫已派人去警告过他,想来日后他便不敢再来。”

一下灭了李泰手下死士二百一十五人,几乎让他的密府全军覆没,相当于是断了他一只臂膀,李泰就是有心再派人来,也已是无人可派。

“公孙将军,您这样做会不会”柳一条开始为公孙武达担心起来,这老头儿怎么什么都敢做,胆子也忒大了点,警告皇子?开玩笑!

想那李泰,在历史上也算是一个有名有号的人物,为了能当上太子,取李承乾而代之,可没少在朝中拉拢一些权贵官员,也算是一个颇有权势的皇子。这公孙武达如此做事,就怕人日后会报复于他么?

“一条贤侄不必忧心,”公孙武达看出了柳一条的顾虑,宽慰道:“有皇上在,魏王他一个小毛孩子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老夫不惧他!”

怎么说公孙武达在李世民面前也算是一个老人儿,秦王府的旧臣,玄武门事变时也有他公孙武达的一份功劳,有这些情份与功勋在,区区一个魏王李泰,动不了他。

柳一条见他说得这么笃定,知他定是有什么依仗,或是李泰那厮还没有开始积蓄力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公孙将军这么有把握,小侄也就放心了。”

端起茶碗,轻喝了一口茶水,柳一条开口言道:“公孙伯父,一条今日前来,除了是有些想念两位伯父外,还是特来探望贺兰贤弟的,不知贺兰贤弟现在何处,他的伤势可已大好?”



第101章 拐杖

“小兰儿的伤势已有了明显的好转,劳贤侄挂念了。”公孙文达点了点头,说道:“前几日小兰儿还在老夫的耳边不停地叼念贤侄,说什么要跟你学那卸骨之术,呵呵,贤侄这便去看看他吧。哦,杜家的那个小子也在,你们年轻人多聚聚。”

柳一条闻言起身,向公孙武达公孙文达行了一礼,道:“那小侄就先告退了。”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儿,由一个下人领着向公孙贺兰的房间走去。

“老二,刚才一条贤侄的表现,你怎么看?”待柳一条远去,公孙武达喝了口茶水,询问着公孙文达的意见。

“我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些意外,别的就没什么了。”公孙文达缓缓叹道:“竟然连一点害怕和惊慌的意思都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个一条贤侄还真是不简单呢。”

公孙武达接口道:“是啊,要是普通人,听到这个消息不吓得尿裤子就算是不错了,就是咱们这样的老家伙,在初闻此事时还不是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哪有人能像他这般镇静?这种养气功夫少有人能有,由此就可见,此子不简单,小兰儿认了一个好大哥啊。”

公孙文达点头附和。公孙家以他与柳一条接触最早,柳一条懂诗文,善书法,通武艺,可谓是文武全才。不然以他一个农夫的身份,柳一条怕是连他们公孙府的大门儿都进不了,更别说是与公孙贺兰结拜了。

不过让公孙文达奇怪的也是这一点,想柳一条仅是一农夫,他又是从哪里学得了这些本事?武艺还好解释,毕竟他的祖上也是武将出身,就像他们公孙家一样,家学渊源。但是文学上的东西是谁教授于他的?按理说,能教授出像柳一条这样学生的人,就算不是一方大儒,也定是一位名动四方的名士。但是柳一条口中的恩师却是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桃花庵主。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桃花庵主唐寅是一个隐士。毕竟在十几年前因为战乱的关系,选择避世逃难的文人名士也不在少数。不过能像唐寅这样隐得这么彻底的,公孙文达却还从来没有见过。将军府的密探查不到,柳一条的家人,邻居也都没见过。神龙首尾皆不见。

总之,很神秘。

柳一条随着下人到了公孙贺兰的门前,还没进屋,便听到公孙贺兰的大笑之声。看来,这小子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贺兰贤弟,别来无恙乎?为兄来探望你了。”柳一条没有通过下人禀报,直接推门进屋,笑着说道。

“大哥?!”公孙贺兰从床榻上坐直了身体,看着柳一条,一脸的惊喜。

“柳公子!”杜威杜子贵也站起身,冲柳一条拱了拱手,看柳一条的时候则是一脸的好奇。

元宵灯会时杜之贵见过柳一条,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将柳一条放在心上。认为柳一条就算是有些才华,到底也只是一农夫而已,并不值得自己去屈身结交。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柳一条竟已成了公孙府的贵客。不但深得公孙文达那个老掘头儿的欢心,竟还与公孙贺兰结拜为兄弟。看公孙贺兰见到柳一条时兴奋的样子,杜子贵就知道,公孙贺兰这不是装出来的,柳一条已得到了公孙贺兰的真心认可。

这些东西,一直都是杜之贵这些年来想得,而又得不到的。他柳一条,凭的是什么?

“哦,杜公子也在,柳某这里有礼了。”柳一条拱手还礼,然后竟直走到公孙贺兰的床榻前,示意他躺靠在床头,道:“贤弟莫要乱动,免得再伤到了筋骨。”

“无碍的,大哥怎么像个小媳妇儿,也太过小心了。”公孙贺兰靠在榻上,伸手向柳一条和杜之贵示意道:“大哥请坐,子贵兄请坐。”

在一旁边侍候的下人,知趣地给柳一条搬上来一只坐凳,柳一条与杜之贵双双坐下。

柳一条看着公孙贺兰道:“观贤弟气色上佳,贤弟的内伤应已经大好了吧?”

“托大哥的福,已然无碍了,只是这腿骨和胸前的索骨处还时有隐痛,”公孙贺兰苦着个脸,道:“那个老阉货真是手狠,仅一击就把小弟揍成了这副模样,现在小弟怕是还要在这床榻之上躺个整月才能下床了。”

公孙贺兰性子有些随公孙武达,是个急性子,一刻也闲不住。让他在床上硬躺一个月,就好比是囚虎于笼,还真是难为他了。

柳一条笑道:“贤弟莫要着急,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种伤需要静养,乱动只会让伤势更加严重,那样躺得也就会越久了。”柳一条沉吟了一下,道“嗯,待再过上两日,你的伤势真正稳定下来,为兄送你一件可以代步的礼物,包你能够自由下床走动,且又不会触及筋骨。”

看到公孙贺兰的样子,柳一条不由想起一样东西——拐杖,而且是双拐。后世人腿脚摔伤之后常用的一种代步工具,结构简单,构架合理,寻常的木匠都能做起。公孙贺兰要是有这么一副,就不必再受这丁床之苦了。

“真的?还有这种东西?”公孙贺兰再一次坐起身,略带兴奋地向柳一条乞求道:“不若大哥现在就给小弟吧。小弟的伤势已然大好,而且呆在这床榻上实在憋闷的紧,这才几天的功夫,小弟就觉得骨头里好像有虫豸在嘶咬一般。”

“这个嘛,急不得。”柳一条微摇了摇头,断然地拒绝道:“你的伤好不好,并不是由你说了算。需知这内伤比之外伤更为难愈,要有郎中诊断过才算稳妥。来探你之前,我已先去询过郎中,所以你就再安心地在这床榻之上呆上几天吧。”

“柳公子言之有理,贺兰兄,伤势为重,静养才是上策。”杜子贵也在一旁插言劝道:“筋骨之患最难痊愈,以子贵之见,即使柳公子真有可代步的工具,也还是不用的好。”



第102章 画像

“贺兰兄是未来公孙家的家主,身子金贵,可再经不得什么意外。”杜子贵说得情真意切,不过柳一条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敌意,针对于他柳一条的敌意。

这个小公子哥什么意思?柳一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了杜之贵一眼,以前好像没有得罪过他啊?

公孙贺兰虽然大气,但却不粗鲁,自然也听出了杜之贵话里的一丝苗头,脸上顿时有些不快,他对杜子贵说道:“小弟谢子贵兄挂怀了,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尽善尽美之事。小弟也不是那种经不起风浪的娇贵公子,如果大哥真有能使我站起来的器具,即使有一定的风险,我也定会试上一试。”

公孙贺兰看了柳一条一眼,道:“而且,我相信大哥的东西,定不会让我失望。”

听了公孙贺兰的话,柳一条笑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公孙贺兰这小子竟是这么地可爱。

柳一条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公孙贺兰赞道:“贺兰贤弟所言不错,好男儿行于天地之间,胸中当有浩然之气,岂能为一点小小的意外和危险就怯步止身,让人贻笑?”

“一条贤侄所言甚是!大丈夫理当迎难而上,哪有知难而退的道理!”随着这声粗犷的声音,公孙武达推门而入。公孙文达也跟在他的后面。

“公孙伯父!”柳一条与杜子贵赶紧起身上前躬身行礼。

“嗯。”公孙武达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柳一条一眼,柳一条刚才的话,深得他心。

在下人搬上来的凳子上坐下,公孙武达向柳、杜二人摆了摆手,道:“两位贤侄也都坐吧,在老夫的面前,不必过于拘谨。”

“谢伯父!”两个人又冲公孙武达哥两行了一礼,这才又再次坐下。

“大伯,您此刻过来,可是不什么要事?”公孙贺兰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轻声地问道。

“哦,我这是来跟你们辞行的。”公孙武达慈爱地看着公孙贺兰道:“现下刺客已被抓获,小兰儿的伤势也已基本稳定,再加上京中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去处理,所以,今日上午,我便要返京了。”

“啊,大伯这就要走么?”公孙贺兰坐起身来,脸上有万分地不舍。对公孙武达,他在心里有一种很深层的崇拜,可比对他那老头子老爹要亲多了。

见公孙贺兰如此,公孙武德一瞪眼,道:“莫要作此等小女儿态,我公孙家的男儿岂可如此?!长安距此也不过半日的路程,你要是想念大伯,待伤好之后挥马便来长安寻我便是。”

“嗯,大伯教训得是。小兰儿失态了。”公孙贺兰忙敛去心下的不舍,道:“不知大伯准备何时起程?小兰儿下不得床榻,怕是不能起来相送了。”

东宫之内,一中年文士被一内待领着进了太子的书房。

书房内,李承乾正与李纪和小声叙话。

“臣,刑部侍郎阎立本,见过太子殿下!”阎立本恭敬地弯身向太子行了一礼。

李承乾坐直了身子,看了阎立本一眼,点了点头,道:“阎大人不必多礼,且先坐下吧。”

阎立本又行了一礼,道:“谢太子殿下赐坐。”之后便小心地弯身坐下,双手接过侍者递上来的茶水,抬起头来小声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召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李承乾端起茶碗轻吹了吹,又将茶碗放到桌上,看着阎立本,道:“孤听闻阎大人除了文采出众外,还作得一手好画,且尤擅于描绘人物神情,所画人物,无一不与真人相似。故此,孤便想请阎大人为孤也作上一幅。不知阎大人可方便?”

“太子殿下有命,下官岂敢不从。”阎立本站起身,向李承乾拱手道:“请太子殿下为下官供些笔墨纸砚,下官这便为殿下泼墨一幅。”

“诶,这个不急。”李承乾摆了下手道:“此次请阎大人所画之人并非是孤,而是另外一人。且此人有些特殊,现并不在这东宫之内。”

李承乾看了旁边的李纪和一眼,道:“而且此人的真正样貌也只有李纪和大人一人见过,孤便是想请阎大人能依着李大人的描述,将此人的相貌跃于纸上。不知这对阎大人来讲,可有难度?”

“这,”阎立本沉吟了一下,仅凭口述,画一个自己未曾见过之人,貌似从来都没有试过。

抬头看了一下太子,见李承乾一脸殷切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阎立本狠了狠心,便拱着手向李承乾说道:“下官愿意一试,只是若画得不像,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这个阎大人不必担心,孤也知这样有些强人所难,故不管结果如何,孤都不会怪罪大人的。”李承乾给阎立本吃了一粒定心丸儿,然后像李纪和使了个眼色。对阎立本说道:“笔、墨、纸、砚孤已为阎大人准备妥当,阎大人只管放心作画便是。孤先失陪了。”

“恭送太子殿下!”阎立本和李纪和齐齐起身行礼,将李承乾恭送出太子书房。

“阎大人,咱们这便开始吧?”直起身,李纪和轻笑着向阎立本说道。

“嗯,”阎立本点了点头,对李纪和说道:“还请李大人先详细地为本官描述一下这要画之人的长像。”

“有劳阎大人了,”李纪和开始详细地描述起来:“男子,年龄约在十八、九岁,有发髻,头上有簪,但是却还有一些头发散乱出来。眉毛乌黑,浓郁,呈剑锋状。眼睛稍大,黑白分明,有神。鼻子高挺,脸盘偏瘦”

李纪和每描述一句,阎立本便在纸上画出一个器官来。待李纪和说完,一个人形的头像便出现在了纸上。

“李大人请过目,可有哪个地方有出入?”阎立本将画好的人物递给李纪和,并向他问道。

“呃,”李纪和拿着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笃定地指着画像上的一条眉毛,说道:“阎大人,除了这个眉毛有些相像外,其他的都是似而非。咱们,还是再来过吧?”



第103章 杜子贵的邀请

深夜,大约十一点钟。

李承乾斜靠在花园中的一个石椅之上,仰面观望着皇宫上空的颗颗星斗。神色不愉,心里面更是憋闷得难受。

这几日长孙皇后时常会召他去立政殿,见一下朝中的重臣,叙一下往日的旧情。其中说得都是一些无趣的家常话,叙得也都是那些陈年旧事。不过,李承乾却从长孙皇后隐诲的话语中感觉到,他的母后,像是在交待后事。

李承乾虽然时常会做出一些莽撞,不计后果的事情,也时常会惹得李世民摇头叹气,但他终归还是一个聪明人,他不笨,时日久了,他自然也意识到,他的母后,怕是已不能长久了。

得到这个结论,李承乾开始惶恐,是的,一种失去亲人,失去依靠的极度惶恐。母后没了,他该怎么办?

李乾乾小时候与长孙皇后可以说得上是相依为命,李世民时常在外,一家人很少相见,战乱之时,被困之时,玄武门事变之时,都是他与长孙氏呆在一起。母子情深,亲情浓郁。李承乾对于长孙皇后的依赖和感情,要比对李世民这个当爹的,还要多得多得多。

绝不能让母后就这么离他而去,绝不!

故此,李承乾前些日子因长孙皇后病情好转而有些淡下的心事,此刻又无比汹涌地翻滚了出来。他要找到那个神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找到。神医既能救他生命于倒悬,必也能拉他母后性命于危难。

比起母后的性命来,什么皇家的威仪,什么太子的名声,在李承乾的眼里,全都是一泡狗屎。

所以,阎立本,这个朝中最擅长绘制人物图形的刑部侍郎,便被李承乾给请了过来。

“太子殿下!”李纪和从远处轻步走来,到了李承乾的近旁,弯下身轻声地唤了一声。

“嗯,纪和啊。”李承乾扭头看了李纪和一眼,开口问道:“可是阎大人已将神医的面貌画好了?”

李纪和弯身回道:“殿下,还没有,这一个晚上,阎大人只画出了神医的发型和一双眉毛,全图估计要三、四天才能完工。”

“三、四天?”李承乾轻轻地点了点头,四天的时间,仅凭口述便能画出一个从未见之人,阎立本也算是个大才了。李承乾问道:“阎大人呢?怎么没见他过来?”

“回殿下的话,阎大人因明日还要早朝,不便在此久呆,半个时辰之前便已先回去了。”李纪和为阎立本说道:“原本阎大人也想过来给殿下请过安再走的,不过看殿下在这里静思,便没有过来打扰。阎大人让微臣替他来给太子殿下告罪一声。”

“嗯,知道了。”李承乾从石椅上站起身来,随意走了两步,道:“作画的事情你可已交待过阎大人?”

李纪和跟上前,恭声道:“阎大人是一个很识趣的人,作画的时候他便已看出了些许端倪,临走时臣还没有出言提醒,他便率先向微臣保证会三咸其口,决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嗯,”李承乾又绕着花园走了两步,缓下身来对李纪和说道:“纪和,待阎大人将神医的画像画出,你便带着画像去寻,这次不止是三原县,附近的几个县郡,就是翻遍整个大唐帝国,你也要把这神医为孤寻来!而且要越快越好,晚了,孤怕是就来不及了。”

“殿下放心,臣定不负殿下所托!誓死也要将神医带到长安城来!”李纪和单膝跪在地上,坚声向李承乾保证。

“嗯,起来吧,夜已深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李承乾冲李纪和挥了挥手,便竟自背着双手,向前走去。

李纪和看了李承乾一眼,也感觉到了他这位太子爷内心里面的沉重与伤感,冲李承乾磕了一个响头后,便黯然起身,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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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将公孙武达恭送出公孙府后,柳一条也借机向公孙文达辞行,他还要去置备春耕时的粮种。三十二顷耕地,光粮种怕是也要用上四、五百斤。而且选粮种也是个细活,他要及早行动才是。

杜子贵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在柳一条离开公孙府后,他也急急向公孙文达告辞,骑着马竟从后面直向柳一条跟来。

柳一条见此,不禁轻皱了皱眉头,不知这杜家的公子到底是想怎么样。索性他便拍了拍柳无痕的脑袋,示意它缓下脚步,停在一边,恭候着杜子贵的到来。

“柳兄,有劳柳兄在此等候小弟了。”杜贵坐在马上,冲柳一条拱了拱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还羡慕地看着柳一条跨下的小驴,赞叹道:“没想到柳兄的毛驴竟还是一头神驹,赶起路来竟比小弟的白马还要快上几分。”

柳一条也冲他拱手还礼,道:“杜公子过奖了,只是一代步工具而已,值不得杜公子如此大赞。不知杜公子这一路来追寻一条,所谓何事?”

杜之贵翻身下马,走到柳一条的近前,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小弟与柳兄一见如故,特来与柳兄结交一番,还望柳兄不要见怪。”

结交?刚才还在公孙贺兰面前含沙射影着想要对他不利的人,此刻却跑来想要与他结交?

这是一个虚伪的人,柳一条看着还是满脸笑意地杜子贵,心里对他做出了这样的凭价。

“杜公子厚爱了,一条只是一粗鄙的农夫,怕是有些高攀不起吧。”柳一条的表情有些冷淡。不过杜子贵却好似根本没有察觉,仍是热情地向柳一条说道:“一条兄过谦了,能得杨叔和公孙伯父大赞的人,岂会只是一农夫?小弟这是诚心结交,还望一条兄不要推辞。”

“杜公子也认识杨叔?”柳一条的面色缓了缓,杨伯方能与公孙府交好,保不全与杜家也是如此。

“当然,”杜子贵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杜、杨两家乃是世交,前隋时我祖父便多蒙杨老将军照顾。现在家父与杨叔也是多年的好友。一条兄可能不知,家父前些时日可是经常在小弟面前提及一条兄。一条兄的那个象棋可是深得他老人家的喜爱啊。一直嚷嚷着要请一条兄到府上一叙呢。”

杜贤,也就是杜子贵他老爹,杜家的现任家主,柳一条以前倒是曾听杨伯方提起过。是个老实人,胸中无甚才学,远不及他在京为官的胞弟杜仁,要不是他是杜家的长子,这个家主的位置却也轮不到他来坐。

“前几日因为匆忙,没有与一条兄长叙,回到家还被家父给痛骂了一通。今日有缘又与一条兄相遇,小弟说什么也不能再次错过,小弟想请一条兄到鄙府一叙,不知一条兄可否赏小弟一个脸面?”杜子贵拱着手,面带着微笑向柳一条邀请道。



第104章 杜家家主

杜子贵满带着笑意向柳一条邀请道:“小弟想请一条兄到鄙府一叙,不知一条兄可否赏小弟一个脸面?”

杜子贵笑得很真诚,说话的时候双眼直盯着柳一条,显是希望柳一条能够答应。

虽然心中对这个杜子贵极为不喜,但是抬手不打笑脸人,人杜家又是三原第一的大户,柳一条也不敢太搏了人杜家小少爷的面子,稍微思量了一下便点头应承了下来。买粮种的事情只得再往后压上一压。

“一条兄,”骑在马上,杜子贵向柳一条问道:“刚才在贺兰兄的卧房,一条兄说有一种可让贺兰兄自由行动的工具,不知是为何物?小弟愚昧,想了半天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请一条兄能够教我。”

柳一条侧坐在驴背上,跷着二郎腿,瞥了杜之贵一眼,笑道:“只是一种简单的拐杖而已,专门适用于像是贺兰贤弟那样腿断,腿残,单腿着不了地的人使用。杜公子要是觉得稀罕,过两天一条也送你一副就是。”

“呃,那倒不用了。多谢一条兄的好意。”杜子贵尴尬地笑了笑,要是真要了柳一条的拐杖,那不是自己找咒么?知柳一条这是不想透露,杜子贵也识趣地不再询问。

三原县城不大,加上柳一条二人骑得又是快驴又是快马的,眨眼间的功夫便来到了杜府的门前。

门前的家丁见自家的小少爷回府,便热情地迎了上来,接过杜子贵和柳一条手中的缰绳,把一驴一马给牵到了马房。

“一条兄请!”杜子贵伸手向柳一条示意,然后迈步走在前面为柳一条引路。

“杜公子请!”柳一条向杜子贵拱了拱手,便跟着杜子贵进了杜家的宅子。

杜家是以文起家,杜淹又是以佳文妙作而闻名于天下,所以杜家也算得上是一个书香门第。院子里的摆设也显得很是文雅,于公孙府和杨府这两个以武立家的宅子有着很大的不同。院中以梅、兰、竹、菊等言志之物为多,偶也有奇松怪石立于墙侧。

柳一条跟在杜子贵的后面,观赏着杜家院内的景色,不住地轻点着头。虽然现在只有几朵梅花争艳,还看不出什么,但是若是到了春天,万物扶苏,这个院子的绿化面积至少能达到百分之六十以上,翠绿宜人,生活在这里面,倒也是一种享受。

“这所宅院的整体构造,全是由家祖父亲自安排设计,”杜子贵见柳一条对院中的景致好似十分欢喜,便笑着对他说道:“一条兄若是有兴,小弟便陪着一条兄随处看看,一条兄请跟我来。”

柳一条赞道:“原来是出自杜老御史之手笔,难怪,难怪。”说着又向杜子贵摆了摆手,道:“不过四处观赏就不必了,现在正值正月,万物还未更新,现在看,别处与此处也都是一般无二,还不是时候。咱们还是先去见过杜老伯父吧。”

杜子贵闻言,放缓了脚步,对柳一条说道:“一条兄所言甚是,这府内的景色,只有每年的三到四月分才最为炫丽。那时候百花争艳,百绿吐芳,端是让人赏心悦目。不过现在府里面却有一处景色,想来一条兄见了定会喜欢。而且家父此刻也必在那里,一条兄便随小弟来吧。”

“哦?”柳一条来了点兴趣,难不成这杜府还有什么奇珍不成?遂伸手向杜子贵请道:“劳烦杜公子前面带路。”

杜家的宅院宽大,总占地总有上百亩,柳一条与杜子贵从前院走到后院,竟用了足有十分钟的时间。

而且在后院儿,柳一条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梅林,杜府的后院竟种植了一个院落的梅花林!足有四、五十株之多,一眼望去,粉红色的一片,煞是迷人。

柳一条呆住了,这些东西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相反,比这更庞大更艳丽的梅林他也不会放在眼里,以前的公园,旅游景点,这些东西都海了去了。什么东西他柳一条没见过?

但是那些全都是国家或是当地政府出资,集体兴建,建来是为了娱乐大众的。而杜家这个梅林呢,却是杜家为了娱乐自己而特建的。

奢侈,真他娘的奢侈。柳一条看着眼前的这个梅林,想得最多的便是奢侈这两个字。

仅这一园子的梅花林,每年的开销怎么着也得百贯以上吧,为了每年就看那么几眼,他们竟也舍得?!这便是古时有钱人的生活么?真是败家,想想他手下那些佃农以前食不果腹的生活,难怪后世的杜甫会写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来。

看柳一条发呆的样子,杜子贵的眼角不禁流露出一丝不屑,农夫就是农夫,这么点场面就被吓住了,真不知道公孙文达和公孙贺兰这两人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会看得上他呢?

“一条兄,”杜子贵上前叫了柳一条一声,道:“家父就在这梅林内的梅花亭内,咱们这便过去吧。”

“哦,杜公子请。”柳一条醒过神儿来,便又跟着杜子贵进入梅花林内。

“将军!杜济,你可是又输了啊,哈哈哈...”一阵开心地笑声从梅林内传出,听得出,里面有人在象棋对弈。

“老爷,要是围棋老奴还能与您勉强撕杀一番,结果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但是这象棋,却是古怪的紧,”杜济边摆棋路边说道:“走法奇怪不说,还让人总是觉得着不上力,老奴的棋力不够,不是老爷的对手。”

“老爷我当然知道你的棋力不够,只是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了么?”杜贤开口叹道:“以前跟我下棋的那两个老家伙现在不是都没有功夫么?想那杨伯方,去了长安,没有些日子是回不来了。公孙文达那老东西呢,家里又出了一档子难缠的事务,正烦着心那,也没功夫来跟我对弈。不然以老爷我的棋力,会找你个臭棋篓子来代替吗?老爷我还怕会越下越臭呢。”

“爹,可是在愁无人与你对弈?”杜子贵走进梅花亭,闻言接口笑道:“赶巧我正好给你带来了一位棋道高手。爹要是不怕输的话,不妨与他一试。”

“哦?”杜贤挥手示意杜济下去,饶有兴趣地看着杜子贵身后的柳一条,道:“子贵我儿,你说的可是你身后的这位小哥?他的棋力能高得过我?”

这就是杜贤了,柳一条上下打量了杜贤一番。

身材短小,脸微胖,眼睛不大却明亮有神,颌下有三捋轻须飘然而下,乍一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文雅志士的风范。

见范贤正向他看来,柳一条整理了衣衫,上前迈了一步,弯身冲杜贤行礼道:“小侄柳一条,见过杜伯父!”



第105章 梅花庵

“哦?你就是柳一条?”杜贤闻言从石凳上坐起,上下打量了柳一条一番,道:“你就是那个创出了象棋新步法的一条贤侄?”

“正是小侄。”柳一条又弯身给杜贤行了一礼,道:“不过象棋的新步法并非是小侄所创,乃是出自于先师之手,小侄是从先师处习得,杜伯父误会了。”

“嗯,”杜贤轻捋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诚挚而不贪功,难得。遂热情地上前拉着柳一条的右手笑道:“这些都是无谓之事,重要的是一条贤侄下得一手好棋,伯方老弟和公孙老头可是没少向我提起,他们对贤侄的棋力可都是佩服不已,每次都说得老夫心痒难耐,来来来,趁得今日有暇,咱们叔侄二人快快来对上一局!”

杜贤拉着柳一条在梅花亭中央的石凳上坐下,把棋盘往石桌的中央一推,伸出右手向柳一条示意道:“贤侄,请吧!”

这个老头是一个棋迷,而且是一个平易近人的棋迷,没有一点大户家主应有的架子,刚才那股热情劲像极了是一位邻家老伯。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柳一条苦笑了一下,正是因为杜贤的热情,让他从一开始到现在,连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看来他想在杜家呆一会就走的打算要搁浅了。

这时杜济从外面端了一壶新茶上来,走到石亭中,分别给杜贤,杜子贵,柳一条三人满上。然后就小心地在一旁侍候着。

柳一条接过茶碗,轻放到石桌的边缘,冲杜贤拱了拱手道:“还是杜老伯先请。”

“呵呵,知贤侄棋力超凡,那老夫就讨个先手了。”杜贤也不跟柳一条客气,笑呵呵地伸手推炮走棋:“炮动五雷轰!”

柳一条轻轻一笑,右手推马上跳,嘴中说道:“马跳四野惊!”

“车行人萧萧!”

“相飞八方朝!”

两个人,一老一少,就这样走一句,说一句,谁也不输于谁,开始的时候倒也是下得一个旗鼓相当。

杜子贵坐在两人的侧面,轻品着碗中的茶水,淡看着棋盘上两人的拼杀。一直都是微笑不语。

杜子贵懂围棋,而且称得上是精专二字,真要下起来就连他老爹杜贤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对象棋却不甚感兴趣。古棋如此,新棋也是如此。所以看着棋盘上杜贤与柳一条你来我往的撕杀,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不过,没有感觉并不代表他看不出什么门道。

棋盘上的两人,杜贤执红子,柳一条执白子。杜子贵瞧了一会儿便看出,红子全力出击,每个子都力求击杀白子而后快。而白子,只有有数的几个棋子在真刀实干,例如马和炮两子。其它的大都是出工不出力,虽有动作,但却不行杀着。例如车、相、仕、卒等十余子。

杜子贵看了柳一条一眼,不由想去以前围棋时,他暗中对他老爹让子以讨其欢心的情景。能这么做,这个柳一条倒也是真有些心思。或许他以前还真是小看了柳一条了。

“杜老伯,将军!”感觉着已拼杀得差不多了,柳一条推马架炮,把杜贤给逼到了一个死角。然后端起茶碗,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笑看着杜贤的反应。

杜贤的反应与公孙文达当初的反应极为相似,兴奋之情远大与失意之痛。发现真是无路可走之后,遂大笑认输。

把吃掉的棋子放于棋盘,杜贤笑着对柳一条道:“公孙文达那老头说得果然不错,与一条贤侄下棋,如蛟龙之入水,游走随心,虽输犹快啊,呵呵,来来来,一条贤侄,咱们再来一局!”

“杜伯父请!”柳一条见杜贤性情豪爽,不似杜子贵那般心机深沉,让人看着发寒,也算得上是一个可交之人,便索性将买粮种的事情放到一边,专心与杜贤拉起关系来。

接下来,柳一条与杜贤一共又下了五局,五局之中,杜贤每次都是有输无赢,但是每输一次,杜贤都反而会高兴几分,再下下去的欲望也会再增加几分。让在一旁观战的杜子贵感觉到很是莫名其妙,同时对柳一条的手段也开始佩服起来,能让人输棋输得越来越高兴的,柳一条是他所仅见。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恨不能早与一条贤侄对弈!”又输了一次之后,杜贤忍不住击腿大笑,看天色已接近正午,遂站起身来冲杜济吩咐道:“杜济,你去灶房吩咐下人,中午多备些酒菜,老爷我今日要与一条贤侄痛饮!”

然后又对柳一条说道:“一条贤侄,你陪我这老头子下了一个上午的象棋,想来也已乏了,走,老夫带你去观赏一下我杜府梅林的景色!”说着不容柳一条拒绝,再一次拉着柳一条,出了那梅花亭,身处在梅花林中。杜贵也悠闲地跟在他们身后。

现在已时临二月,梅花的花期正值鼎盛,梅林之中正是芳香扑鼻,粉红一片。

杜贤拉着柳一条走到梅林深处,那里也有一处露天的石椅石凳。示意柳一条坐下,杜子贵笑着向柳一条问道:“一条贤侄,你观老夫这梅林,如何?”

“宏大,气派,雅致,观之赏心悦目,闻之沁人心脾。杜老伯能有如此大气的手笔,一条佩服。”柳一条不大不小地拍了杜贤一记马屁。

“呵呵,一条贤侄过奖了。”杜贤轻笑着说道:“不过这并不是老夫的功劳,现在杜家所有的景致布局,全是家父当年的手笔。我们这些后辈都是承了他老人家的福泽而已。呵呵,一条贤侄喜欢就好。”

杜子贵这时插言道:“小弟前日曾听公孙伯父言及,一条兄胸有大才,今日到此梅林,美景如斯,不知一条兄可否能即兴为这梅林作上诗词一首,以增其色?”

“嗯嗯,这话有礼,一条贤侄不妨就即兴赋上一首吧,让老头子也开开眼界。”杜贤也想试一下柳一条的才学,并没有反对杜子贵的提议,而是轻声开口附和。

“这,”柳一条看了杜子贵一眼,这小子今天已是第二次给他找麻烦了,真是个阴险的小子。遂拱手向杜贤施了一礼,道:“如此,那小侄就失礼了。”

柳一条站起身,背付着双手,在这梅花林里来回走了两步,沉吟了一会儿便开口吟道:

梅花坞里梅花庵,梅花庵下梅花仙;

梅花仙人种梅树,又摘梅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你得驱驰我得闲。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第106章 姚洪之死

“砰!”一只花瓶落地,瓷片点点飞溅。

“公孙匹夫,尔欺我太甚!”一击重拳落到桌案之上,桌案发出一声闷响,拳面也隐有血迹露出。李泰双手扶桌,身体不住地颤抖,努力压制着胸中的怒气。原本文静的脸上,此刻显得万般的狰狞。三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让他怎么能不气愤?

“爷,还请爷息怒,”姚洪捂着刚被利箭穿透了手臂,跪在地上向李泰劝道:“公孙武达敢如此做,定是已然知晓爷就是上次行刺公孙贺兰与柳一条的幕后之人,手中也必有了证据,他这是在警告爷。爷可万不能妄动!不然必会遭来更大的反击。”

尽管受了伤,姚洪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心中也好似没有起过任何的波澜。他冷静地为李泰分析道:“公孙武达是秦王府的旧部,开国的功臣,在皇上面前又有大把的情义。他既然敢用弓箭射杀爷的密府,说明他并不惧爷。虽然爷是皇子,他并不敢把爷怎么样,但是,容洪说句不客气的话,爷若是再不知收敛,妄图报复,下一次,他再射杀的,可就不仅仅是密府了。”

姚洪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样,冰凌凌地一下浇到了李泰的头上。

是啊,公孙武达势大,手中又有兵权,并不是他一个手无实权的小王爷所能憾动。更重要的是,如果把公孙武达逼急了,把密府的事情揭露出去,即使到时他能抵赖,也必会在皇上的心里留下一丝芥蒂。而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可是,一想到三年的心血,两百多位死士,一夜之间就这么被人用乱箭射死,李泰的心里就是一阵的憋闷。

“本王就容你这匹夫再多活几年!”李泰再一次重捶了下桌案,生生地把肚子里的这口恶气给咽了下去。

他从桌案前走出,冲姚洪挥了挥手,温和地说道:“你且起来吧,这件事并不怪你,能在万箭丛中逃出命来,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你去找个地方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回来见本王。到时本王对你会另有重用。”

“是,爷!”姚洪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李泰一眼,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道:“爷,如若洪此次出了什么意外,还望爷能看在洪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功劳上面,照顾一下洪的妻儿,给他们一条活路。洪告退了!”然后姚洪便毅然转身退出。

只留下李泰,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不语。

一刻钟后,管家李然推门而入,低声向李泰禀告道:“王爷,姚洪已死,尸体已就地烧毁。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一些信物,全是王爷平日赏赐于他,请王爷过目。”

“嗯,”李泰随意看了一眼,挥手道:“都埋了吧,就当是送给姚洪的陪葬。毕竟他也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嗯,还有他的家人,多给他们些财物,把他们都遣散了吧。记得不要难为他们。”

“是,王爷,王爷仁厚。”李然躬身施礼,小拍了李泰一记马屁。

李泰又想到了些什么,在厅里来回走了两步,然后对李然吩咐道:“另外,你再去为本王准备一份厚礼,明日随本王一起去一趟公孙将军府,听说公孙老将军已然省亲回来,按礼咱们应当去拜会一下。”

“是,王爷。”李然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下去着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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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杜贤击掌大叫,站起身来对柳一条说道:“一条贤侄这首诗的韵味虽然怪异,风格也似有玩味,但细品下来,这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脱尘的洒脱,闻之让人心仪,颇有晋时五柳先生之风范!好诗!”

杜贤的文采虽然不如其弟,但终归也是在一代大儒杜淹的教导之下长大,让他写诗写词或是不行,但品诗论词的能力他却也是不凡。柳一条的话音一落,他便从整首诗句之中嗅到了一股出尘之气。从这首诗里透出的或是洒脱,或是痴狂的隐士心境,让他意识到,这个柳一条,怕是一条隐藏在寻常市井之中的蛟龙!

杜子贵也是抚掌大赞,看向柳一条时,目光里异彩连连。到了此时,尽管心中不愿,他也不得不承认,柳一条这个农夫,确实不凡!能武能文,难怪公孙文达那武夫却好文的老头会如此待他。

杜子贵已经开始考虑着要如何拉扰于柳一条。

“杜伯父和杜公子过奖了,”柳一条施了一礼,道:“一时游戏之作而已,当不得两位如此大赞。”说话的时候柳一条的心里暗捏了一把冷汗,把明朝的诗词用在唐朝,果然是有些不妥。这杜贤的眼睛倒也锐利,竟一下就发觉了里面的异样之处,说什么‘韵味怪异,风格玩味’,孰不知经过宋词,元曲的历炼,明朝的诗词风格与唐时已然有了很大的差别。他们要是听着正常,那才会很奇怪。

“老爷,酒菜已经准备停当,可以入席了。”这时杜济躬着身子走了过来,向杜贤禀告。

“嗯,”杜贤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杜济下去,笑着对柳一条道:“一条贤侄,酒菜已备妥,咱们这便入席去吧,就为你刚才的那些诗句,咱们也当浮一大白!”

“如此,一条就讨扰了。”柳一条拱手一礼,然后跟随着杜贤父子,一起出了梅花林。

在杜府的客厅,就杜贤,杜子贵,柳一条三人,二十几道荤素相配佳肴,六壶上等的稻香清酒。

奢侈,看着满桌子的菜肴,柳一条的心中又冒出这两个字来。同时心里也不免生出一小丝的忌妒来,这便是富贵之家的生活方式吗?想想上次在杨伯方家,元宵节时他们那饭桌上的饭菜好似比这还要多上一些,只是当时人多,又赶上过节,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想来,平常家宴,他们可能也是如此吧。

杜贤父子对桌上的东西都已是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示意下人将酒杯满上,杜贤举杯轻笑,道:“一条贤侄,来,咱们先满饮此杯!为你初到我杜府,为你那高绝的棋艺,更为你刚才的那首诗句,老夫先干为敬!”

说着杜贤一仰脖,一杯清酒被灌下肚。

“谢杜伯父厚爱,杜伯父请了,杜公子也请了!”柳一条双手举杯,冲杜贤和杜子贵示意了一下,便学着杜贤刚才的样子,豪爽地将杯中之酒灌下。然后酒杯倒转,一滴未下。

柳一条轻笑着舔了下嘴唇,这清酒,味道更乎甘醇,比那浊酒好喝多了。



第107章 欲行往长安

柳一条夹起一块儿精肉,放到嘴中细嚼了一番,看着此刻已趴在酒桌上的杜贤父子,轻轻地笑了。

“就这么点儿酒量还想灌醉我,真是笑话。”想着,柳一条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向在一旁侍候的杜济告罪一声,要出他的毛驴,便牵着出了杜府。

在杜府门前,上驴的时候柳一条的身体开始有些摇晃,头也变得有些昏沉,杜济见此忙上前轻扶,关心地问道:“柳公子像是有些醉了,不若便在府里休息一会再走吧?”

“诶,不用!”柳一条骑在驴上,晕着头向杜济摆手道:“就这么点酒水怎能将柳某醉倒,杜管家不用担心,柳某告辞了。”

柳一条骑在柳无痕身上,潇洒地冲杜济一拱手,一拍柳无痕的脑袋,便离开了。

杜济站在府门前看着柳一条离去的背影,心下直为赞叹,这位公子爷真是海量,喝了两壶上等的梨花春,竟还跟没事人一样,端是让人佩服。不像他们家的两位爷,一壶酒还没下肚便都醉得不省人事。想着,杜济转身回府,去侍候起杜贤,杜子贵二人来。

柳无痕驮着柳一条在县城里奔跑,经冷风一吹,柳一条有些发热的脑袋清醒了一阵,同时也有一股子强烈的困意直冲顶门。有了上次醉酒的经验,知是那两壶清酒的酒劲发作,便强打着精神,拍了下柳无痕的脑袋,轻道一声:“无痕,咱们回家!”之后便趴在柳无痕的后背上呼呼大睡起来。

而柳无痕,则像是听懂了柳一条的吩咐一般,打了个响鼻儿,停步转身便向三原县城的北门口跑去。虽然来回只走过两次,但是它竟已将回家的路途全部记下。

只用了一刻,柳无痕与柳一条便出现在了老柳家的大门前。他们两个的样子,着实让正在院中喂牛的柳老实给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草料,开门迎了出来。

闻到柳一条身上的酒气,老柳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醉成了这副样子?遂牵着柳无痕走进院里,之后又把柳一条给抱进了屋里。

“当家的,一条这是怎么了?”柳贺氏闻声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拿着针线,刚才她正在屋里为柳一条裁制日后成亲用的衣裳。

“大哥喝酒了,身上好臭!”刚跑到柳一条身边的柳小惠,又轻捏着她的小鼻子远远地躲开了,显是很不习惯柳一条身上的味道。

“你这丫头,鬼精灵!”柳贺氏轻笑着在柳小惠的头上轻拍了一下,把针线交给柳小惠,道:“小惠乖,去帮娘把这些东西放到屋里,娘去为你大哥煮碗醒酒汤来,看他的样子,像是喝了不少。”

“知道了,娘!”柳小惠听话地接话针线,一蹦一跳地进了里屋。

“嗯,这个要得。”老柳也点了点头,然后又驮着柳一条进了他的房间,为他脱去鞋袜衣物,盖好被子,就又转身出去侍候他的耕牛去了。

就这样,柳一条躺在那里,一直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柳二条下学回来时,他才算是清醒了过来。沉着脑袋,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看了看天色,竟已是日落时分。

睡了这么久?柳一条摇着头下床出去,看到柳贺氏正在客厅布置晚上的饭菜,习惯性地便想走过去帮忙。哪知刚伸出手,就被柳贺氏给一下打了回来。

用柳贺氏的话说,这是我们女人的活计,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随手打发柳一条去洗手洗脸,换身衣服,刚喝过酒,睡觉得时候又捂出了一身的热汗,现在柳一条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手上吃痛,柳一条的头脑这才清醒过来,现在是唐朝,男女都有各自的分工,男主外,女主内,逾越不得。不像是现代,男人煮饭煮菜都快成了专职。貌似柳一条当初就烧得一手好菜,做出来的菜式无论是味道还是样式都有国家二级厨师的水准。只是可惜,在这个封建社会里,他的这门手艺怕是再没有施展的机会了。这一点,仅看柳贺氏对他帮忙的态度就能知晓了。

不过说句实话,对于男主外,女主内的这种不成文规定,柳一条还是蛮喜欢的。再借用柳贺氏的话来说,女人就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不会做饭,不会缝衣,不会桑蚕的女人,还算得上是女人吗?

抬臂在鼻子前闻了一下,确实有股子怪味,柳一条皱着鼻子又回到房里。

“大哥!”柳二条这时推门进了屋里,看着正在换衣服的柳一条,随意坐在床上,苦着脸说道:“大哥,六月中旬我便要参加乡试,要是饶幸能过,八月还要进行省试。这乡试还好说,我还有几分把握,不过这省试,却是有些难了。我这心中无甚底气,知道大哥一向有办法,不知大哥能否指点一二?”

“呃?”柳一条把衣服扣好,有些意外和奇怪地看了柳二条一眼,道“二条,你这要是别的事情大哥或许还能帮上一点,不过这乡试、省试,你怕是找错人了吧?大哥整个就一门外汉,连乡试,省试要考校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帮你?”

找他一个现代人指点科举考试,这不是开玩笑么?天知道试题里面会不会让人写什么文言文,八股文什么的?这不是要人命么?

看柳二条苦着一张脸,像极了前世一些高考前的高三学子,担心,忧郁,甚至还有丝丝的惧怕。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柳一条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你不是还有一个恩师的么?过两天我便陪你去一趟长安城,拜会他老人家一下。过了这么久,按礼你这个当学生的,也应当去探望探望。莫要将这好不容易才拉起的师生关系给淡漠了。”

拉关系,柳一条不禁想起走了快有一个月的王志洪。王志洪是柳二条的恩师,就算他不肯出面为柳二条某一个门路,仅就凭他是一个科举进士出身的老人儿,就像是一个博士生指导一个小学生一样,随便点一下,还不够柳二条这小子喝上一壶的?



第108章 欲行下长安(2)

“去长安?好啊!”柳二条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改刚才颓废愁苦的神色,兴奋地说道:“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去过长安城呢?真想去开一开眼界,见识一下国都的繁华。”

也难怪柳二条会如此兴奋,长安是大唐的国都,同时也是大唐最为繁华和热闹的地方。名士佳人无数,才子俊杰更是数不胜数。而且,那里是大唐的权力中心,高官多多,机会多多。就连柳一条这种算得上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想去看看这个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文明古都长得倒底是什么样子,与一千三百年后的西安有何差别。

柳一条坐在床上,换上柳贺氏为他做的长筒靴,对柳二条说道:“现下距春耕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正好有些闲暇,嗯,让我想想,明天,后天,嗯,就大后天吧,大后天你跟私塾请上几天天的假期,为兄带你去探望一下你那恩师,中州长史王大人。嗯,如果有可能的话,咱们会在那里多呆上两天,以便你在王大人身边聆听教诲。”

“谢谢大哥!”柳二条高兴冲柳一条施了一礼,然后又兴冲冲地转身出门儿,对柳一条说道:“我这便去跟爹娘知会一声,也好让他们提前做个准备。”

柳一条看他火烧火燎的样子,摇头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看衣服已穿戴完毕,便也抬脚跟了出去。

“一条,听二条说你要带着他去长安城访师?这可是真的?”见柳一条出来,老柳便急着开口相问。

“哦,”柳一条走到饭桌旁,见一家人竟然都在,而且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柳一条轻笑了笑,贴着桌子坐下说道:“是啊,准备是两天后出发。主要是去拜会一下二条的恩师王长史。今年二条便要开始参乡试、省试,正是需要有人来指点的时候,现在去拜会一下,对二条以后的应试会很有帮助。”

“嗯嗯,这是应当的,应当的。”柳老实不停地点头。柳二条是他们老柳家的秀才,唯一一个有机会搏得功名的人。以后柳家能不能光耀明楣,全都指望他了。所以凡是对柳二条读书和考功名有利的事情,老柳一般都会一股恼地支持。哪怕,那会发上很多银钱。

老柳也知道长安是国都,很好,很繁华。

但是相应地,那里的消费也很好,很昴贵。并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所能负担得起的。柳一条他们这一去,不知又要有多少贯银钱会从他们手中飞走。

“大后天就走,是不是有些急了?要不再缓两天,你跟二条的那身新衣就快要做好了。穿着新衣去会好一些。要知那长安可是国都,大城市,繁荣华贵,你们兄弟穿着这一身行头,会被人看轻的。”柳贺氏不愧是一个贤妻良母,一下就考虑到了儿子们身上的衣着问题。

“娘,无碍啦。”柳一条开口宽慰道:“我们现在穿的衣服就挺好,虽是粗布,但却胜在舒适暖和。而且又是娘亲手所做,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衣服了。根本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言语。像那些只重衣着外表的肤浅之人,并不值得我们去重视。更犯不着因为他们的看法和喜好而改变自己,那样的话我们跟他们又有什么两样?再说这春耕即近,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这新衣,怕是等不了了。还是等到我成亲的那天再穿吧。”

“那个...”柳二条刚想说或可以买上一些之类的话语,被柳一条双眼一瞪,就又给憋了回去,最后只是小声地说道:“大哥所言极是!这新衣,不穿也罢。”

“呵呵,你们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柳贺氏高兴地笑了起来。大儿子刚才的那番话,让她听着很窝心,心里面一阵阵的暖意在来回地徜佯。儿子们真的长大了,也懂事了。

“你们此次既是去了,就不要那么着急回来,在王大人那里尽量多呆几天,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全交给我就是了。一条的那些荒地我会帮忙照看着。那些佃农多是老实的户主,又有李老哥帮忙照应着,不会出什么乱子。”老柳也在一旁交待着,“记得去的时候给人先生多带些礼物,别怕花钱,让要人先生感觉得到咱们的诚意。”

“这些我晓得,爹,你就放心吧。”柳一条怕他们还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便率先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爹,娘,咱们还是先吃饭吧,不然一会饭菜凉了就没味道了。”说着便伸出筷子给柳小惠夹了一块肥瘦适中的五花肉,放到她的碗里,心疼的道:“你们看,小惠都给饿坏了。”

“谢谢大哥!”柳小惠高兴地把五花肉扒到了她的小嘴巴里,然后边嚼边含糊不清地向柳一条道谢。刚才柳一条他们的谈话柳小惠跟本就没有听到耳朵里,从饭菜被摆到桌上的那一刻起,柳小惠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便只剩下了那满桌子的菜肴和食物。

“呵呵,”柳一条宠溺地摸了摸柳小惠的头发,道:“我们家的小惠真乖!来,大哥再给你夹一块!”

见柳小惠吃得香甜,柳老实与柳贺氏也相视一笑,动起筷箸来。

晚上,在柳一条他们的床榻上,柳二条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一会往东,一会往西,没有一刻消停,就是睡不着觉。扰得柳一条也静不下心来,不知柳二条在搞什么鬼。

“大哥,”最后柳二条索性便坐起身来,小声地向柳一条叫了一声。看柳一条还没有睡下,便巴巴地趴到柳一条的枕头边儿,小声地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去过长安?也不知这长安城到底是什么样的?”

哦,原来就是为这事儿,柳一条顿然明白过来。第一次出远门儿的人,心里面总会有些不踏实。柳二条说起来终归也就才十五岁,半大个孩子,有这种表现倒也正常。柳一条翻过身来,面对着柳二条,道:“二弟莫要担心,长安城我虽没去过,不过大凡城市大都有相似之处。比如这城墙,这市井,这街道,还有这人群,都大同小异。你就把它当成是一个大一些的三原县城就是了。”

“呃?!”柳二条闻言,额头不禁流过一滴冷汗,大一点的三原县?这个...大哥所言,果然是不同一般。



第109章 神医柳一条

长安城,立政殿。

太子李承乾侧坐于长孙皇后的床榻之上,看着日渐消瘦的母后,心里面一阵揪痛。

长孙皇挥手屏退左右,笑摸着李承乾的脸旁,轻柔地说道:“我儿莫要伤心,自古人生谁无死,任谁都要走过这一遭,想逃也逃不掉。唯一有些区别的便是有些人来得早,有些人却来得晚罢了。母后都已经看得透彻了。”

“只是,母后走了之后,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乾儿你了。”长孙皇后凝神慈爱地看着李承乾,忧心道:“你在宫中无甚玩伴,父皇忙于朝政,兄弟又喜于内斗,无一不想看着你从这东宫之内搬出。母后要是走了,你身边连个能说体已话儿和帮你拿主意的人儿没有。让母后如何能放心得下?”

想想李承乾身边的人,大都是一些成事不足之辈,要么勇猛却无谋,要么有才却呆板,竟没有一人足以辅佐于他。像房乔,长孙无忌这类的辅政之才才,要到哪里去寻求?

“母后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不会有事的!”李承乾双目蕴泪,眼睛里一片晶莹。他拉着长孙皇后冰凉的手说道:“母后,儿臣前日已着刑部侍郎阎立本动手绘制神医的图形,过两天便可完工,到时儿臣派人把神医寻来,他一定会有办法医治母后。”

“可是上次救乾儿的那个神医?”长孙皇后的眼中多出了一丝神彩。李承乾上次之所以能够活下来,那个神医功不可没。在心底,做为一个母亲,长孙皇后对那神医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也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当面道谢,只是那个神医在救治了李承乾之后便飘然离去,而后就再肴无音讯。

而且,但有一丝生的希望,又有谁真的愿意去死亡。长孙皇后也是人,心里面也有着一股对生的渴求。

“嗯,他上次能救治儿臣,这次也一定能够救治母后。”提起神医,李承乾也好像是看到了一丝的希望,紧了紧握着长孙皇后的手,道:“母后不要着急,最多再过十天,儿臣一定能将神医请到这立政殿来!让他为母后医治!”

长孙皇后见李承乾如此,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抬手轻拍拍李承乾的手背,言道:“乾儿有这个心思,母后就知足了。天下这么大,人海茫茫,要寻一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哪有那般容易。若实在寻不到,也不要勉强。”

“还有,寻人之时切莫要再任着性子大肆宣扬,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记得要派谴心腹之人前去。莫要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泄露出去,否则既伤了皇家的脸面,惹你父皇不喜,又害了神医的安全,陷你自己于不义。那样你的罪过就大了。”长孙皇后轻声地交待着。

“上次你私自出宫的事情母后还没有说你,你现在贵为太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威仪,怎可再起那顽劣之心?上次要不是有李家的历代先祖庇佑,让你在危难之时,正好碰到神医,你这个太子殿下怕是就要薨天了。”说着长孙皇后的脸上还显现着一丝后怕的惧色。李承乾下肋处的那道伤痕,让她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母后,儿臣知错了。让母后为儿臣忧心了。”李承乾低头认错,并坚声向长孙皇后保证道:“儿臣以后会注意的,再不会做出这等莽撞之事,请母后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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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便是你要送我的礼物?”公孙贺兰半躺在床上,看着手中被柳一条说成是拐杖的家伙。“有了它,我就可以自由行走了?”说这句话时,公孙贺兰的脸上写满了不信,眼皮儿还直往上翻,就是两根造型奇怪的木棍儿而已,怎能带他走路?柳一条不是在唬他吧?

柳一条轻笑不语,跟下人们要来两根约有半臂来长的干净木棍和结实宽大的绳索,坐在床边为公孙贺兰固定起腿上的断骨之处。

绑好之后,把双拐从公孙贺兰的手中要来,站起身为他演示了一遍。

把两只拐杖分放于腋下,双手握于拐杖处的把手,用拐杖的两个支点,撑起本身的大部分体重。来回走了两遍,对公孙贺兰说道:“贺兰贤弟,看到了么?有了这副双拐,你就可以四处活动,再不必每天都死丁在床上了。而且经常活动身体,还有助于气血的运行和新陈代谢的加速,对你的腿骨痊愈有着说不尽的好处。”

柳一条架着双拐,向公孙贺兰示意。这副拐杖他本想着再过两天才送给公孙贺兰的,不过后天他便要动身赶往长安,归期不定,便提前给他送来了。

“大哥,快快,让小弟也来试试!”看柳一条走得这么轻松,好似很管用的样子,公孙贺兰也有点迫不及待。又像看宝贝一样地看着柳一条腋下的拐杖,道:“这些日子老是躺在床上,我这骨头里都快生了锈了,要是再不能出去动弹动弹,我非疯了不可!”

“呵呵,这个不急。”柳一条像是在调公孙贺兰的味口,把拐杖交给了一旁的下人。然后又坐在公孙贺兰的床榻前,道:“要等郎中先生确诊了你的内伤已经痊愈后,你才能下床行走。不然内腑不正,气血不匀,你下床只会加重你的伤势。”

“少爷,济和药房的王郎中来了。”此时正好有下人进来禀报。

“王郎中?哪一个,王政和吗?”公孙贺兰开口问道。

下人弯身回道:“是的,少爷。先前给您瞧病的那个李郎中家中出了点事,便由济和药房的大掌柜来代替了。”

“嗯,快让他进来吧。”公孙贺兰摆了摆手,把下人打发出去。然后向柳一条说道:“大哥,这个王政和可是三原县有名的郎中,他要是瞧着没事儿,小弟就可以出去走动了吧?”

“嗯。”柳一条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济和药房,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神医?!神医!真的是你!”王政和背着药箱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床榻旁的柳一条,遂激动地大声叫嚷着,向柳一条急走而来。到了柳一条的跟前,深深地向柳一条施了一礼,然后激动地说道:“神医,您害得我们好找啊!”



第110章 瞧病长孙氏

“你是那个,王郎中?”柳一条也认出了这个王政和,原来就是上次帮着他给人缝合伤口的那个药店老板。难怪刚才会觉得‘济和药房’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呢。柳一条忙站起身来,拱手还礼,谦虚道:“王郎中过奖了,论起医术,您老才是个中权威,神医这两个字,柳某可担当不起。”顿了下,柳一条又随即开口问道:“王郎中刚才说欲寻柳某,不知是所为何事?”

“这,”王政和抬头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一下就哑了口。走到柳一条的近前,压低了嗓音说道:“这里人多嘴杂,柳先生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呃?”柳一条奇怪地看了王政和一眼,这么神秘?莫不成这老头儿还有什么隐密?或是得了隐疾?柳一条斜着眼睛,特意往王政和的下档处瞧了瞧,恶毒地想到,都一把年纪了,不会是晚节不保,得了什么花柳之类的病症了吧?

柳一条跟公孙贺兰告罪一声,然后便领着王政和到了公孙贺兰卧房外的一处偏僻角落。遂开口问道:“王郎中,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便说吧。不过,要是想请柳某医病的话,那就莫要再开尊口了,论医术,小子可不及您老万一。”

柳一条觉得有必要先把话说到前头。找他看病?开玩笑,让他跟一些猫啊,狗啊,牛啊什么的动物瞧一瞧还可以,瞧死了最多也就赔一些银钱,让他跟人瞧病,那不是要人命么?要是瞧出个好歹,让他拿什么赔人家?

“柳先生!”王政和倒也干脆,柳一条话音还没落,他便轻叫了一声,弯下身,一躬到地,深深地给柳一条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感激地说道:“柳先生救命大恩,请受政和一拜!”

“呃!王郎中,你这是何意?”柳一条赶紧侧身避开,伸出双手将王政和扶住,道:“小子可担不起你这般的大礼。再说柳某何时曾施恩于你?王郎中莫不是搞错了吧?”

“不不不,王某虽然年迈,但心里面却万分的清明。上次在药房,要不是有柳先生在,并施以妙手将那位受了重伤的贵人救回,我们老王家上下二十余口,此刻怕是都已魂归九幽了。”现在想想,王政和还是一阵的后怕。

要是让那人真的死在了他的药店里头,那可是一桩天大的罪过,就像是天塌了一般,试问有谁能承担得起?那时不止他们老王一家,怕是整个三原县都会被殃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柳一条听得是一头雾水。贵人?难道那天那个被人用刀给捅了的家伙,还是一个什么重要的大人物不成?

“王郎中,你说的那个贵人是什么人?柳某怎么听不大明白?还请王郎中明示!”柳一条止住了王政和的话语,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政和又小心地四下瞧了瞧,见他们近旁确是没有人靠近,这才小声地对柳一条说道:“柳先生不知也是正常,自从年前那位贵人被接走以后,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稍有泄露,便会身遭杀头大祸。故此这事才没有被传开。当日若不是先生也有参与此事,政和也是万不敢将此事说与先生听闻。”

“哦?这么严重?”柳一条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大条。

“柳先生可知年前整个县城被戒严之事?”王政和接着说道:“那天来到三原县的那些军队,便是为了接回那位贵人而来。”

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些人是为了护送朝廷的封赏而来,还都在羡慕王县丞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却不知,那些封赏只是一个幌子,而接人,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柳一条点了点头,当时他也觉得很是奇怪,一些奖赏而已,就是再贵重,也用不着戒严这么严重啊?

“那个年青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此地并无第五耳,王郎中可直言无妨。”柳一条不想胡猜八猜,便开口直言相询。

王政和又将身子往柳一条的身边凑了凑,他那稀疏的干巴胡须在柳一条眼里清晰可见。柳一条不经意地扭过头,静心听得他在耳边轻言道:“那位公子爷便是当今的东宫太子殿下,中山王李承乾!”

李承乾?!历史上有名的那个窝囊太子爷?柳一条有点惊住了,没想到在不经意间,他竟还救了一个历史上的名人。

“托了柳先生的福,太子殿下是在蔽店被治愈,小老儿也受了一些封赏。”王政和又拱手向柳一条行了一礼,道:“事后太子殿下曾不止一次派人前来蔽店打听柳先生的下落,只是先生当日离去得太早,在场之人又无一人识得先生。故此上面派下的上差每次来寻先生都是无功而返。不想,小老儿今日竟有幸又与柳先生再次相见,真是幸甚!”

“难怪了,”柳一条好像是没有听到王政和的话一般,一拍自己的大腿,他恍然了,他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难怪那个幕后之人会是李泰了。”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想取太子而代之,而他柳一条,却好巧不巧地插到了中间,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救了一个不知道恰不恰当的人。

闯祸了。柳一条心里冒出一丝凉意,貌似,他在不觉之中,已经被卷入了一场兄弟相残的宫廷争斗之中。而且,还得罪了魏王这样一个大佬儿级的人物。

这种事情要不得!上一次的刺杀还让柳一条心有余悸,天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对于这种事情,柳一条的第一念头就是躲开,远远地躲开,莫要被这种事情给牵扯了进去。宫廷争斗,尤其是皇子之间皇位的争夺,柳一条在电视里看得多了,哪一个不是血淋淋的,他要是插进去,到时候不定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趟混水不能趟!

“柳先生,柳先生!”王政和大声地叫了两声,将柳一条唤醒,羡慕地看着柳一条道:“先生也被我刚才的话给惊住了吧?呵呵,我初听到的时候也跟先生一样,震惊,不敢相信,像是在做梦一般。不过,想一想,能有机会给皇后娘娘瞧病,那将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那是对一个医者,最大的肯定,也只有像先生这样的有大才的人,才有这种资格。”

“什么,什么?”柳一条摇了摇脑袋,问道:“王郎中,你刚才说什么要给皇后娘娘瞧病?那是怎么回事?是要让柳某去吗?”

柳一条的头有点懵了,怎么又扯到皇后的身上去了。还看病?这不是乱上添乱么?



第111章 欲避而不得

成了!”阎立本收起画笔,在画纸上吹了一下,略微纪和问道:“李大人,你看这副画上的人物,可像你所描述之人?”

“嗯嗯,”李纪和看着图像上的那张脸,不停地点着头,好像是又回到了年前的三原县,在那个济和药房里,神医向他怒吼时候的情景。“就是他,就是他!与我所见几乎是一般无二,阎大人真好本事,下官佩服!”李纪和激动地向阎立本施了一礼。

有了这张图,他再找起那个恩人来,就方便多了。

“呵呵,李大人客气了。”阎立本笑着说道:“为太子殿下分忧,是我们这些做人臣的本份。现在画已做好,那阎某就先告退了。太子殿下那边就再劳烦李大人代阎某告罪一声了。”

“阎大人放心,这些小事交给下官便是。阎大人慢走!”李纪和恭敬地将阎立本送出门外,然后又回到殿内,兴奋地看着画像上的那个救他与太子之人。心中下定了决心: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你找到!

“就是他吗?”李承乾拿着画有神医图像的画纸,细看了一会儿,向李纪和问道:“就是这个人救了孤的性命么?”

李纪和弯身恭声回答道:“是的,太子殿下,阎大人的笔力,妙到毫颠,画上之人与那天小臣所见之神医,几乎是一模一样。”

“嗯,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地样子,年龄似于孤相仿,没想到竟已有了这等治病救人的本事。”李承乾盯着画像,向李纪和问道:“你说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救了孤的命,孤又该赏他些什么?”

“殿下,臣与神医虽仅有一面之缘,说过的话也总共不到十句,但臣却知神医定是一古道热肠之人。”

“想当日殿下被人刺伤后。微臣背着殿下,几乎跑遍了三原县大大小小的医馆二十处,殿下的鲜血更是流了满地。可是最后,却只有神医这个旁观之人才肯出来救治。”李纪和小声地描述着他见到神医时的情景:“殿下,您知道神医站出来时,臣地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吗?那是一种忽然之间的解脱和看到光亮的感觉。就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听到了神医的声音,臣的心就莫名地静了下来。从那一刻起,臣就知道,殿下有救了。臣也有救了。”

“嗯,”李承乾点了点头,他能想像得到,就像当年他与母后被人围困于秦王府的一偶时,见到父皇率兵前来救援。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

李承乾把画纸小心地折好,递与李纪和,吩咐道:“你明天。不。现在就去,着人把这幅画像多拓印几份,分派于手下的卫士,依图去往长安周围的各个县郡秘密搜索,勿必尽快将神医找到!找到后记得要第一时间通知于孤,孤要亲自去迎接,道谢。”

“是,殿下。微臣告退。”李纪和向李承乾行了一礼。便拿着神医的画像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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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先生。刚才小老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太子殿下派人前来。除了是要重谢先生地救命之恩外,还有意让先生去为皇后娘娘瞧病。长孙皇后得了气疾之症。听说已病入膏肓,宫里的太医也大都束手无策。”

“前阵子皇上还下榜召集天下名医为皇后娘娘诊治呢。”王政和有些羞愧地说道:“只是可惜,小老儿医术浅薄,并不能为皇后娘娘解除病痛,真是惭愧!”

完了。听了王政和的话,柳一条当时就一个头两个大。给长孙皇后瞧病?这不是想要他的小命吗?人家响当当的太医都没有办法的病症,他一个学农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柳一条不由地把目光瞄向了王政和,走上前躬身向他施了一礼,道:“王先生,一条有一事相求,还望王先生能够应允!”

“诶!先生不必如此!”王政和慌忙伸手扶起柳一条,道:“先生对小老儿一家有救命大恩,先生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便是,小老儿但能办到,决不会让柳先生失望!”

“呵呵,也没有那么严重,一条只是想请先生将今日见过一条地事情全部忘记,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万请先生能够应允!”柳一条弯着身,用一种很殷切地目光望着王政和。为今之计,只有先摆平这个王政和,然后再远远地避开,能避多远避多远。宫廷之间的争斗不适合他,给皇后看病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虽然他也很想去见见像长孙皇后、李世民、长孙无忌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是比起他自己的性命来,这些个人的兴趣,还是得靠边站。

“怎么?柳先生不愿?”王政和很不解地看着柳一条,不知道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要放弃。要知道,无论是太子殿下的封赏,还是给皇后娘娘诊断病症地机会,都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地。

“柳先生放心,”尽管不理解,知恩图报地王政和还是很坚定应承了下来:“今日小老儿来公孙府,只是为公孙公子瞧病,并没有见过别的人。更没有见过柳神医。”

“嗯嗯,那就有劳了!”柳一条笑着冲王政和拱了拱手,然后两个人便又双双回到屋里。

“大哥,你与他一个老头儿有什么好聊地。竟去了有这么久,小弟在这儿等得骨头都冒烟儿了。”公孙贺兰见他们进来,便坐起身来,开始向柳一条报怨。他这个大哥也忒不厚道,用拐杖调起了他的兴趣之后,便让他在这耗着,干着急。

“呵呵,”柳一条冲公孙贺兰摆摆手,道:“贺兰贤弟稍安勿躁,待王郎中为你诊断过后,若是无碍,你便可下床行走了,到时就再无人拦你了。”

柳一条冲王政和示意一下,王政和走上前,侧坐到公孙贺兰的床榻旁,打开药箱,拿出一声棕黄色的木板,放与公孙贺兰的面前,温和地说道:“公孙少爷,劳烦您把右手伸出,放于这块木板之上,小老儿来为您把上一脉。”



第112章 欲避而不得(2)

政和把两根手指搭在公孙贺兰的手腕上,眯着眼睛,儿,点点头便把手收了回来,对公孙贺兰说道:“公孙少爷的气血平和,内腑安定,内在的伤患已无碍矣!”

“嘿嘿,大哥,你听到了吗?快把那两只奇怪的拐杖给我拿来。哈哈哈,本公子终于能下床啦!”公孙贺兰得意地冲柳一条挤眉弄眼,从下人那里要来双拐,起身便要下床。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王政和,王政和连忙扶住拐杖阻止道:“公孙少爷!您这是作何?您的内伤虽好,但是腿上的断裂之处却不是短日之内便能痊愈。如若乱动,骨节错了位置,老伤未合,新伤又生,那可是伤上加伤啊!您还不能下地!”

王政和此刻还真有一点医者的风范,阻止起来态度很坚决。

“你这老头,尽说一些扫性的话!”公孙贺兰一脸的不爽,但是人家赖好也是一片好心,让他也不好发作。

“贤弟,对王先生礼貌些,王先生这样说又不是没有道理。”柳一条这时站出身来,走到王政和的身边,冲王政和点了点头。然便掀开一直盖在公孙贺兰身上的被子,指着公孙贺兰被固定好的大腿说道:“王先生请看,如此便不必担心骨节会错裂了吧?”

王政和见此,眼前一亮,借以外物,辅于内骨,妙!有了外面两块木板的把持。公孙贺兰地腿打不得弯,挪动之时也是直来直去,极大地减少了骨节错裂的机会。

“此方乃是由柳先生所想?”不用人回答,王政和也能猜得到结果。看向柳一条的目光也越发佩服起来。神医就是神医,稍一出手便是不同凡响。

“即是柳先生的方子,那小老儿就不便再阻挠,公孙少爷请自便。不过公孙少爷下地移动时一定要注意移动的辐度,不要过大。不然既使有木板把持,怕是也会伤及筋骨。”王政和嘴里面小心地交待着,起身让到了一边。他也想看看公孙贺兰是如何走起。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罗嗦。”公孙贺兰一脸的不耐烦,让下人侍候着穿好了衣物,架起拐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了起来。

“先生神术,小老儿佩服!”待下人们都簇拥着公孙贺兰出去时,王政和走到柳一条身边。恭敬地向柳一条施了一礼。“拐杖之术,再施以固骨之法,以后再受此患者都有福了!这些必都是托先生之赐!”

“呵呵,王先生过奖了,”柳一条闪身避开,轻声地回道:“一些小手段而已,与医术无关。先生莫要误会了。咱们也出去看看吧。免得出了什么意外,王先生请。”

与医术无关?能助病者康复的方子,怎会与医术无关?张政和在柳一条的背后小心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即佩服他小小年纪便有此医术,又疑惑他年纪轻轻却为何偏要藏拙?

唉,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王政和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哥!”见柳一条出来,公孙贺兰架着拐杖一步步地向柳一条走来。走动之间。动作已颇为娴熟。看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副木制地双腿。

“多谢大哥!”公孙贺兰抬手向柳一条拱了拱,目光炽诚。看得出,这一礼,他很诚心。

柳一条轻拍了拍他的手,道:“都是自家兄弟,你跟为兄还客气个什么劲儿!”之后稍微搀扶着公孙贺兰,边走边说道:“明日为兄就要赶往长安,去拜访一位以前的故人。估计会在那里多呆上几天。故此为兄今日前来,除了是为送你这副双拐,还是来向你告别的。”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柳一条便想去长安城避一避,把原定的行程也给提前了一天。

“大哥要去长安?”公孙贺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行头,叹道:“可惜小弟身上有伤,不能与大哥同行。不过,这个东西大哥带上。”公孙贺兰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月形的令牌来,递给柳一条道:“这是将军府的银月令,到了长安,大哥要是遇到什么不开眼的人,只管爆揍一顿,只要不出人命,待官差来了,把这块令牌亮出来,保管没事儿!”

呃?!柳一条地脑门儿上流过一滴冷汗,看来这公孙贺兰以前可没少做过这种事情。真是一个爆力狂,亏得他以前还扇不离手,一直想做一温文尔雅的儒士呢?

“既如此,那为兄就不客气了。”柳一条伸手接过,并小心地放到怀里。虽然没想过要揍谁的问题,不过有这块令牌在身上,在长安城行走应该会方便一些。柳一条是个怕麻烦的人,尤其是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

“大哥没到过长安,不知那里的风气。”公孙贺兰见柳一条好似没有在意,便有些愤愤地对柳一条说道:“长安的那些个文士学子,自认为肚子里有些点墨,便不将人放在眼里,每次到长安,小弟都忍不住要狠揍他们一顿!”

“哦?”还有这种情况?柳一条地眉头挑了挑,公孙贺兰提起他们便会如此气愤,看来定是受了不小地屈辱。嗯嗯,以后去了长安城,可得小心点了。

“好了,这些事情为兄会注意的。现在时辰不早了,为兄还要回去备些东西,便不在此打扰了。”柳一条将公孙贺兰扶到院中的一处石凳上坐下,起身向他告辞,嘱咐道:“凡事要心平气和,莫要轻易动气,贺兰贤弟以后有暇便要像这样多多出来走动走动,这样有宜于气血的运行和新陈代谢谢的加速,更宜促进你大腿腿骨的生长。嗯嗯,就这么多,为兄先告辞了。”

“大哥慢走!”公孙贺兰见柳一条执意要走,便放下了要留他喝酒的打算,向身边的一个小厮吩咐道:“小波,去代我送一下大哥!”

“是,少爷!”小波向公孙贺兰和柳一条行了一礼,然后便领着柳一条出了公孙府。

而王政和,此时则站在公孙贺兰地旁边,细品着柳一条刚才地话语。新陈代谢地加速?那是什么东西,为何以前听都不曾听闻过?嗯嗯,神医就是神医,说出得话来都那么高深莫测,让人难以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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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欲避而不得(3)

竟然是他?!”李知德接过李纪和递上来的画卷,摊上,看到画上之人,不由大为惊诧,柳一条,他不是一个兽医么?何时也能医人了?而且还医好了太子?

“怎么?李大人识得这画上之人?”李纪和刚坐下的身子又站了起来,略显激动地向李知德问道。

李知德忙弯身回答道:“李大人,画上之人与古田村的村民柳一条极为相似,只是这柳一条的身份,却是有些不妥。他本身是一个农夫,前些阵子还充当过兽医,这样的人,不大可能会是救治过太子殿下的神医吧?”

说到底,李知德还是对柳一条的身份有些不屑。农夫而已,没有功名在身,既使有些才干,也只能终日在土地里打晃而已。

身份?李纪和面色不愉地瞥了李知德一眼,他们这些个文人,就喜欢拿人的身份说事儿?自以为自己肚子里有点墨水就高人一等了,全是扯淡!真要是打起仗来,最先被吓趴下的还不都是他们这些文人?

“可不可能并不是你李大人说了算,咱们要亲见过才能知晓,”李纪和背着付着双手,冷然地对李知德说道:“当日救治太子殿下时,神医就是一副农家的打扮,说他是一个农夫,也不为过。另外,李大人,身为同僚,本官奉劝你一句,切莫要以貌取人,否则你会吃大亏的。”

“嗯嗯。李大人教训得是,教训得是,是下官失虑胡言了。”李知德暗抹了一下额头地冷汗,就在刚才他才想起,貌似眼前的这个李纪和,以前便也是一个贱籍出身。他刚才的那翻话,很有指着秃子骂和尚的嫌疑,也难怪李纪和会不高兴。

李知德上前走了两步。弯着身对柳纪和陪笑着说道:“李大人,古田村离此很近,骑马也就不到一刻的时间,要不咱们这便去看看?如果真就是那柳一条,咱们也好交差了不是?”

“嗯,”李纪和点了点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此事赶早不赶晚,太子殿下还在东宫急等着咱们的消息呢,咱们这便去吧。”

“那下官先去备好马匹。李大人稍等。”李德知告罪一声,便转身出了大堂,吩咐下人们去准备些马匹。

李纪和弯身把桌上的画卷小心地收起,揣放到怀里,心想着这次千万不要让他再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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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多带些衣物,现下虽说已时近二月。但路上地寒风却依然让人从骨子里打颤。到时别人还没到长安。你们兄弟便被冻出个好歹来。”柳贺氏边给柳一条他们装置衣物,边在一边唠叨着:“原本娘还想着明天去给你们置办一些日常的用度之物,不想,你竟将日子提前了一天,那些东西就要全靠你们自己了.....”

“娘,你放心啦,”柳一条将自己和柳二条的鞋袜装好,站起身来亲热地搂着柳贺氏的肩膀说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懂得照顾自己的。倒是娘。你与爹在家才要注意一些。别着了凉了。”

“呵呵,你这孩子。”柳贺氏慈爱地笑了笑。感觉他们家大小子真是越来越懂事儿了。

“柳小哥!柳小哥在家吗?!”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柳一条听了,心里一惊,这不是县丞李知德的声音么?他怎么这个时候到这里来了?

整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柳一条出了里屋,迎了出去。

“李县丞到访,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还望县丞大人勿怪!”柳一条拱手向李知德见了一礼。然后打开大门,将李知德他们二人迎了进来。

“神医!真的是您!天可怜见,小人终于又见着您了!”说着,李纪和扑通一声,就那么直楞楞地给柳一条跪了下去,叩首泣道:“柳神医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你,你这是,”柳一条被他这个阵仗吓了一跳,哪有人一见面就给他下跪的?连忙让开身,打眼朝李纪和瞧去,待看清李纪和的面目,心一下就凉了。刚想着要躲开,结果人家就找上门儿来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寸地事儿?柳一条指着李纪和道:“你就是那天的那个小厮?快快起来,柳某可受不起你这等大礼。”言罢,忙上前将李纪和扶起。

“正是小人,没想到神医您还记得小人。”李纪和通红着双眼,看着柳一条道:“自从上次与神医一别,就再无神医的音讯。小人曾多方寻求,天可怜见,终于让小人找到您了。”

李纪和面对柳一条时语气恭敬得很,就像是对待他另一个主子一样,完全无视了柳一条一身农家小衣的打扮。仅此就可见,柳一条那天的援手之德,在他的心中是多么地重要。

“恭喜李大人,千般乞盼,万般搜寻,终于找到了神医。只是没想到这神医竟真是柳小哥。”李知德见李纪和对柳一条竟会如此地尊敬,也巴巴地凑了上来,向柳一条一拱手道:“柳小哥,知德真是失敬了。”

“李大人客气了。咱们还是到屋里叙话吧。”说着,柳一条便想上前去接李知德与李纪和的马缰绳,却被李纪和给拦住了。

用李纪和地话说,这种事情哪能让柳神医去做,交给他这样地下人就行了。而李知德见李纪和都如此,哪还敢让柳一条为他牵马,那不是找骂吗?所以他也跟在李纪和的屁股后面,自已去把马拴上。

进了屋,分宾主落坐,按礼,官大者为先。但是这次,在李纪和的坚持下,却是柳一条坐了个首坐,李纪和居下首,李知德再次之。弄得柳一条与李知德两人感觉都很别扭。

“哦,那个,还不知这位大人该怎么称呼?”柳一条这才想起,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呢。

李纪和闻言,低首恭声回道:“回神医的话,小人姓李,名纪和。您称大人,小人实在是受不起,您称小人为纪和便好。”

“呵呵,”柳一条从容地笑了笑,知李纪和确实是真心,便点头道:“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纪和啊,不知你与李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第114章 邂逅

回神医的话,”李纪和恭敬地说道:“自上次被您施来之后,我们家少爷便一直都对您的恩情念念不忘,三番五次派小人前来寻您,可结果却都是一无所获。现在好了,一会儿小人就派人去通知少爷,少爷他今晚定会亲自前来拜访于您。”

“什么?!”柳一条与李知德都外意地惊问了一声,太子爷李承乾要来?这该如何是好?

柳一条考虑的是如何回避,而李知德则考虑的是如何接待。

同时,李知德看向柳一条的眼光也变了,变得,嗯嗯,就像是一个土财主看到一块完美的赤金一样。

难怪王志洪当初会如此地器重柳一条,还破格收了他的弟弟做为门生。原来是他王某人早就看出了柳一条身上的潜力。

“这就不用了吧?”柳一条手指轻击着桌面,思量着该如果避免李承乾的到来。“我上次所做的都是举手之劳,出的力也只是一小部分,你们少爷要谢也应该多谢‘济和药房’的王郎中才是。后期的调理和诊断都是他的功劳。”

柳一条想尽量地把他的作用缩减到最小,把功劳都让出去。最好全都推到王政和的身上去,那样的话,想来李承乾就不会太过于纠缠他了吧?

柳一条这样想,这样做原本也没错,只是,他太低估了王政和的医品和他对柳一条的崇拜程度了。

“柳神医过谦了。”李纪和用一种很钦佩地目光看着柳一条道:“王朗中已经将那天房间内所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我们。王郎中说他在里面只是帮您打打下手而已,当时真正动手为我们家少爷诊治伤口的人,只有您一个。而且王郎中对您的医技也是叹服万分呢。”

柳一条推让功劳的事情,在李纪和的眼里俨然已成为一种谦虚的美德。柳一条在他眼里的形象,在这一刻,比来之前又高大了几分。

“.....”柳一条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来,看着李纪和那双比进屋之前还要再炙烈几分地眼睛。他知道,刚才他的话,起了一个反效果。

手指还在不停地敲打着桌面,柳一条又说:“纪和,上次我肯出手相助,主要就是心有不忍,并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所以,唉,还是算了。”柳一条话说了一半就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看出,李纪和是铁了心地要将李承乾给召来了。这样,说与不说都会是一个结果。

“纪和,”柳一条停住了手上的敲打,再一次开口道:“别让你们家少爷来了,还是我亲自跟你去一趟吧。省得你们家公子爷来来回回地麻烦。刚好。我也有事要去长安一趟,行李都已准备妥当,如果你们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发。”

既然推不掉了,那还不如索性便主动一点。让一个大唐帝国的太子爷亲自跑到这里来拜会他,柳一条自问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身架。

“嗯,”李纪和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太了殿下到此。除了是要感谢柳神医的救命之恩。主要的还不是要请柳神医跟他回去?现在柳神医这么配合。太子应该不会怪罪才是。遂点头应声道:“这样也好,就是要劳柳神医沿途奔波了。”

“无妨!”柳一条摆了下手。站起身道:“如此,就劳类两位在此稍候片刻,柳某进屋与家人知会一声。而后咱们就即刻起程。”

这次长安之行,柳二条是不能去了。

他要见的是太子,而且还有可能会见到长孙氏,李世民这些超级大佬级的人物。表面上看似风光,暗地里确隐藏着无尽地风险。最后能不能活着回来,还在两可之间。他不能让柳二条也跟着去冒险。

“一条,怎么会这么匆忙?不是说要明天才走么?”柳贺氏好似看出了柳一条的不妥,便走上前来,轻声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呵呵,”柳一条把包裹背到肩膀上,轻松地笑了笑,宽慰地对柳贺氏说道:“娘,没事的,只是一个老朋友要请我去长安一趟,过一阵就会回来。只是这次怕是不能带二条去了,待二条下学回来,你帮我跟他告罪一声。有时间的话,我会代他去拜会他的恩师。嗯,还有我那块田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要有劳我爹帮忙费心了。”

“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有娘和你爹在,不会有问题地。只是这次你准备要去多久?”柳贺氏见柳一条说得轻

里也就安定了下来,不过遂即又开始关心起柳一条地“春耕之前不能赶回来吗?”

柳一条道:“这个倒也说不准,我这一去,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半月,不过我会尽量赶在春耕前回来的。娘不必担心,我先走了。”

到了院儿里,李知德与李纪和已经牵好马匹在那里等候。见柳一条出来,李纪和小心地牵马上前,把马的缰绳递于柳一条,道:“柳神医,您骑这匹马,我与李县丞同骑而回。”

“不用了,多谢纪和了。”柳一条冲李纪和点头笑了笑,没有接他手中的缰绳,而是竟直走到柳无痕的身边,把包裹往柳无痕的背上一套,轻拍着柳无痕的脑袋道:“此去长安,我骑它!”

“驴?”李德臣与李纪和对视了一眼,李德臣轻声道:“柳小哥,一会你与李大人要去的是长安,虽说距此不远,但是你要是骑驴地话就是明天也到不了啊。依我看,还是换一个吧,我那县衙里倒还有几匹强壮地军马,你要是对这两匹不满意,到了县衙可尽管再挑上一匹。”

“不了,”柳一条弯下身将柳无痕地缰绳解开,道:“柳某有它,足矣!一会赶路的时候你们不用顾及于我,只管策鞭而走便是。”

“这个,”李知德扭头看了李纪和一眼,这里李纪和最大,凡事还得听他地。

李纪和对柳一条一直心存感激之情,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违背柳一条的意思,便牵着马匹,点头道:“就依柳神医,一会儿咱们慢点走就是。”

三人翻身上马(驴),赶往三原县,途中,李纪和与李知德发现,柳一条跨下的那头白色毛驴,竟一点也不比他们的马差?无论他们是骑快,还是骑慢,柳一条都能稳稳地在后面跟着。见此,李纪和不由得暗中感叹,神医就是神医,连骑的毛驴都与从不同。

而李德臣的感叹则是:怪哉,真是什么人骑什么驴。

“纪和,前面就是长安城了吗?”告别了李知德,在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途之后,柳一条终于在官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足有十米高的巨大城头。因为没有来过,遂开口向李纪和询问。

李纪和驱马向前赶了两步,与柳一条走了个平肩,回答道:“是的,柳神医,这便是长安城的北门楼。从此门进城之后,神医可先屈居于小人的家中。待小人进宫向太子殿下禀告后,便带柳先生入宫与太子殿下会面。”

“嗯,”柳一条点了点头,拍了下柳无痕的脑袋,两人又加快脚步向长安城北门赶去。早在一个时辰前,李纪和就已经向柳一条坦白了自己的身分,柳一条也没有任何吃惊的表现,当李纪和问起时,柳一条只是淡淡地对他说道:“今日上午,柳某已见过王政和。”李纪和遂即恍然。

到了城门前,两个人都翻身下马(驴),牵着缰绳,步行走进了长安城。

“柳神医,赶了一下午的路程,想是肚子也已饿了吧?”刚进了城门儿,李纪和便牵着马匹,紧走两步赶上柳一条,道:“小人知道前面有一处不错的酒楼,名曰轻风阁,在长安城也是小有名气。故此,小人想请神医去那轻风阁内喝上一杯,以解旅途之乏累,不知神医意下如何?”

说话时,李纪和表情殷切,想在柳一条进宫之前,好好宴请柳一条一次,以谢柳一条在三原的援手之德。不然等柳一条进了宫,见了太子,他再想宴请,怕是就难了。

“也好。”柳一条摸了摸肚子,跑了一下午,他还真是有些饿了。

“多谢先生赏脸,先生请跟小人来!”见柳一条答应,李纪和大喜,急牵着马在前面为柳一条引路。走了不到百米,便来到一个有着三层楼的高大酒楼前,李纪和对柳一条说道:“柳神医,就是这里了。”

“轻风阁?!”柳一条牵着毛驴站在酒楼前,看着挂在酒楼上的金字牌匾,轻声地念了出来,发现,那三个字,竟全是由宋体字所书!

“一条兄!一条兄!这里!”这时,轻风阁的第二层上,传来了一声惊喜似的呼喊。柳一条闻声抬头,看到了一张英俊得不像话的小脸。



第115章 房遗爱

如似兄!”柳一条惊喜地仰头大叫了一声。

异地遇故知,这也算是一种意外的惊喜。对于这个漂亮公子哥儿,柳一条可是记忆深刻。刚见面的时候他的心里可没少地自卑,不住地往外冒酸水儿。

“柳先生,别来无恙乎!”才眨眼的功夫,李如似便从二楼亲自迎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以前的那个书童,小僮。

“托李公子的福,一条一切都好。”柳一条把缰绳交到左手,很有礼貌地把右手伸出。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每天要么拱手,要么躬身的,弄得柳一条都快要把这种握手的礼节给忘记了。不过看到李如似,这个第一次跟他握过手的人,柳一条不由得又想了起来,手也不自觉地伸了出去。

“啊?!”李如似见柳一条又是如此,轻声地惊异一声,洁白的小脸上不禁又爬出了一丝丝的红润。不过他还是轻轻地把右手递出,放到柳一条的手里。

握了两下,感觉柳如似的小手还是那么地光滑。

松开手,柳一条注意到小僮的眼睛又跟上次一样,恶狠狠地瞪着他,像是柳一条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让柳一条有些莫明其妙,忍不住学着上次,又偷偷地给他回瞪了回去。

“呵呵,”李如似看到柳一条这般,忍不住笑出声来,感觉这个柳先生,虽有大才,却还保留着一颗童心。扭头对小僮轻叱道:“小僮。不得对柳先生无理!”

“哦,知道了,公子。”小僮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目光,乖乖地呆在李如似地身后。

柳一条丝毫没觉得脸红,反而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地冲小僮眨了眨眼。气得小僮一撅嘴儿,便不再看他。

李如似看了看一直站在柳一条旁边的李纪和,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随即便指着李纪和向柳一条问道:“柳先生。不知这位是?”

“回李公子的话。”不待柳一条回答,李纪和就知趣地站出身来,躬身向李如似施了一礼,道:“小人李纪和,是奉我家少爷之命,来请柳神医为老夫人瞧病的。”

“哦?”李如似的双眼一亮,扭过头,热炙炙地看着柳一条道:“柳先生竟还精通医术?!”

“呃,略知一二,略知一二。”只不过是兽医而已。柳一条的底气有些不足。现在这种情况。即使他说不懂,也不会有什么人想信了。

这时,店里地小厮走出来,把柳一条与李纪和手中的缰绳接过,牵到了酒楼旁边的马厩里。

“先生过谦了,既被称为神医,那定是有着惊人的医术。而且先生的才学。如似也是深为钦佩。走走。先生请随如似上楼,如似定要与先生对饮一杯!”李如似亲热地拉着柳一条,走进了轻风阁内。小僮则狠狠地瞪了李纪和一眼,也随后跟上。只有李纪和苦着个脸,耷拉着肩,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无缘无故地两翻遭人白眼。

到了楼上。柳一条发现。这一层楼。竟聚集着数十个衣着华丽的书生文士。见他们上来,这群书生都纷纷地向李如似点头示意。显然他们都认识。

李如似将柳一条请到靠窗的雅坐。请柳一条坐下,并亲自为柳一条满斟上了一杯清酒,道:“来,柳先生,请满饮此杯!”

“呵呵,如此,那柳某就不客气了。”柳一条见李如似这么热情,便轻笑着接过酒杯,仰头将杯中之物灌下。

待放下酒杯,他才发现,酒楼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这才一瞬间的功夫,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书生们,竟都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通红,好似柳一条欠了他们多少钱没还一样。

莫名其妙!柳一条摇了摇头,没理会他们,又与李如似对饮了一杯后,便不客气地拿起筷箸,吃将起桌上地佳肴来。

真是没礼貌,小僮站在李如似地背后,看着柳一条的吃相,有些为他感到脸红。李如似则一直都笑呵呵地看着柳一条,大丈夫不拘小节,能在这么多文士面前,面不改色,吃得还这么豪迈的,柳先生是第一个,堪称大丈夫。

“嗯?”嚼着嘴里的东西,柳一条发现有些不妥,李纪和哪里去了?他在整个二楼的空间里搜寻了一遍,确实没有李纪和的身影。遂向旁边的李如似问道:“李公子,怎不见纪和上来?”

“这清风阁地二楼,岂是谁都能上来地!”不待李如似回答,一个身着黄衫,头戴绿帽的书生在旁边站

,来到柳一条他们这桌,仰着脑袋,一脸自傲地说道是京中才子每天聚集,以文会友之地,岂是什么农夫,武夫便能随便进来的?!这位公子的朋友倒是很知趣,知上来也是丢人现眼,便自觉地呆在了一层。不像是有些人...”

“伍子藤!你说话最好注意点!”李如似瞪了那书生一眼,略带警告似地向他说道。

“无妨,”柳一条冲李如似摆了摆手,冷冷地撇了伍子藤一眼,又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扭头对小僮说道:“小僮小哥,劳烦你下去一趟,把纪和给请上来。就说是我柳某人让他上来的,如果他不来,那他们家少爷的事,柳某从此便不再理会。”

“这,”小僮不由得看了李如似一眼,见李如似向他点头,便转身下了楼去。

“伍公子,是吧?”柳一条抬头看了伍子藤一眼,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轻地说道:“不知伍公子刚才所说的那些个规矩是谁定下地,是先贤,是大儒,还是我大唐朝地哪一条律法?请恕柳某见识浅薄,倒是不曾听闻过此等规矩。还望伍公子公为柳某解惑?”

“呃?”伍子藤被问得哑住了,这一直都是一种不成文地规定,也有很多人都在默默地遵守,哪里会有什么正规的说法。他不由求助地向他身后地别一位书生望去。

原来只是个炮灰,柳一条轻笑了笑,喝了杯酒水,便不再理会于他。

见李纪和已随小僮进来,柳一条提起酒壶,为李纪和斟上了一杯。待李纪和走近,对他说道:“来,纪和,坐到柳某这儿来,先满饮此杯!”

“是,神医,多谢神医。”李纪和恭敬地接过酒杯,仰头灌下,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底气是明显不足。

这也难怪,自古京城无小官,李纪和的官位在三原县或别的地方,或许是不小,但是在这长安城,随便出来一人,便都比他要大上三圈。看这些贵公子的穿着打扮,家中也定是都有一些权势。由不得他不小心。

而且,在一群文人之间,他的心里面也难免会生出些许的自卑之念。

“来来,李公子,还有纪和,大家不要拘谨,莫要被一些外人扫了自己的兴致。”柳一条举杯,向李如似与李纪和示意。

来酒店,只是为了享乐,吃喝而已,怎能让一些酸锈之人给扰了雅兴。

将杯中之酒灌下,李如似的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意,柳一条的行动,和刚才的话语,或是有心,也或是无意,但无一不挑起了这些书生们的怒气。一会儿,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敢问这位先生,可有功名在身?”果不其然,酒杯刚放下,便有人出来向柳一条挑衅。

“敢问先生可曾上过么塾?可知何为礼、仪、廉、耻?”

“敢问先生可懂诗词,可有什么大作?”

“敢问...”一阵一阵的聒噪声,好似一群烦人的乌鸦。

柳一条听着心烦,便伸手入怀,掏出一块月形的银色令牌来,放于桌上。那群书生见此,顿时都哑了口。看着桌上的令牌,眼中隐有惧色。

李纪和看着也是惊奇不已,同时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看柳一条时,眼色越发崇拜。公孙将军府的银月令,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李如似看着桌上的令牌,脸上有些疑惑,显然,他并不知此令牌的来历。不过看刚才还不可一势的书生们,此刻都闭上的嘴巴,自是也能猜出此令牌的不凡。

“柳某只是一农夫耳!”柳一条扫了众位书声一眼,把令牌拿起,放在手中把玩着,淡淡地说道:“没有功名在身,也没有上过私塾,更是没什么大作问世。不过柳某倒是练过几天拳脚,各位要是有兴趣的话,柳某倒是可以与之切磋一番。”

众位书生都被柳一条的话给吓得齐齐地倒退了一步。公孙府的势力在长安并不是很大,但公孙武达那老头却是有了名的火爆脾气,而且也极为护短。前几次公孙贺兰的几顿胖揍,让他们意识到,莫要招惹公孙府的人。不然揍了也是白揍,家里人也断是不会为这点小事而去招惹那公孙老头的。

柳一条环视了一下,最后看着刚才冲伍子藤使眼色的书生,问道:“这位公子,不知你,可有这个兴趣?”



第116章 再次病发

一条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书生,肩宽背阔,身材貌,嗯,也很粗犷。如果不是他这一身书生的打扮儿,见过他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一个武夫。

“柳公子说笑了。”书生站起身来,个头比柳一条还要高上半头,只见他笑着冲柳一条拱了拱手,道:“房某乃是一介书生,手无搏鸡之力,怎会是先生的对手。再说这清风阁,乃是一雅地,又是李公子所开,在此打斗,怕是有些不妥吧?”

“哦?”这倒是有些意外,柳一条不由地把目光转向李如似,问道:“李公子,这所清风阁,是你的产业?”

李如似狠瞪了那书生一眼,向柳一条笑了笑,道:“不才正是由区区所办,让柳先生见笑了。”见柳一条面色有些不愉,便又开口解释道:“不过这二层的那些个规矩却是与如似无关,都是店里的客人自行定下的,身为这家酒楼的主人,如似也不好阻挠。”

“嗯,”柳一条点了点头,面色稍缓。李如似不是那种以貌取人,以身份取人的人,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主动去结交他这个农夫了。

“柳先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见柳一条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柳如似便开始为柳一条介绍起眼前的这个高大青年书生来。

“这位公子姓房,名遗爱,乃是当朝尚书左仆射房大人的次子。”说完。李如似暗中冲柳一条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轻易得罪了房遗爱。房家在长地势力,可也是不小。

房遗爱?房大佬的儿子,名人啊,历史上少有的绿帽男。柳一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记得以前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关于房府二男的记载,说房遗爱这小子,虽是大文学家房玄龄的二儿子。但是却没有继承父业,从小恶文而善武,还曾做过什么将军,怎么现在却在这儿装起书生来了?真是怪异,莫不是自己记错了?

“房公子有礼了。”柳一条礼貌性地冲房遗爱拱了拱手。

“柳兄有礼了。”房遗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爬,贴身坐到柳一条他们这张桌子旁,看着柳一条手中的银月令,道:“不知柳公子与那公孙老将军是何关系?请恕遗爱冒昧,以前似都未曾听闻过柳兄。”

柳一条瞥了他一眼,道:“柳某只是一农夫。家中小有田地,平日里都在田里打转,房公子没听说过那也正常。至于柳某与公孙府的关系,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就是前些日子与贺兰贤弟结拜成为了兄弟而已。”

难怪了,书生们在听说了柳一条是那公孙贺兰的结拜兄弟后,脸上不由都露出了恍然地表情。有一句话怎么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公孙贺兰的兄弟?书生们不由得把柳一条的危险系数又往上提高了几分。

房遗爱听了柳一条的话,却是轻轻地撇了撇嘴,对柳一条的话没有尽信。

农夫?有哪个农夫能有他这样的气度,不卑不亢地坐在众多文士之中谈笑风声?又有哪一个农夫能让李如似对他如此尊重,竟会亲自敬酒?更别说是与公孙贺兰结拜了,要是普通的农夫,公孙家的大门都不定能进得。

柳一条与公孙贺兰不是同一类人。这是房遗爱对柳一条评价。性狂而内敛,且知进退。能借势。从他先亮出银月令这个举动便可看出。柳一条是想借助公孙贺兰以前积赞下的恶名,来威慑这一干书生。不似公孙贺兰那小疯子。遇事只知一味地蛮干,见谁不顺眼就拳脚相加。

这是一个人物。房遗爱不禁收起了要试探柳一条地心思。虽然他的本事有限,但总归还是一代名士房玄龄的儿子,一些简单的识人之术总还是懂的。

所以,在与柳一条对饮了一杯酒后,房遗爱便又知趣地回到了自己的桌上。

见房遗爱无功而返,书生们自是一阵失望。原本还想着房遗爱能为他们出一口恶气呢,谁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不过,房遗爱不敢,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敢。

比如,伍子藤,这个刚才被柳一条给问哑了的人。此刻便站了出来。冒着被柳一条胖揍地危险,拱手向柳一条道:“柳公子,今日这个聚会,乃是由李公子发起,旨在以文会友,以诗会友,柳公子今次既然来了,是不是也要留下一些笔墨,以示对此间主人地尊重呢?”

“哦?”柳一条看了李如似一眼,这个倒是让他有些不好回绝。他与李如似虽然只见过两次,但每次相处得都很愉快,所以柳一条对

得很是俊俏的公子哥还是蛮有好感的。故此也不想前,搏了他的面子。

“不若柳先生便为如似这间小店重提一块匾额吧?”李如似心里开始偷着乐,趁机向柳一条讨要墨宝。一个能得到正宗柳氏书法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提字?”柳一条看着李如似,忽然想到月余前他好似也送了李如似一副字画。现在宋体字又在长安风靡正戚,会不会就是这位李公子的功劳?“刚才柳某观这间酒楼的匾额,见上面‘清风阁’三字的写法,颇为眼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早知此事瞒柳一条不住,李如似小脸一红,轻声对柳一条说道:“让柳先生见笑了,那三字正是如似临摹柳先生之笔法,即兴而作。与先生之字相差甚远,真是惭愧。还请先生能不吝赐教,再为小店重新提字。”

“柳氏书法?柳一条?”房遗爱看到李如似对柳一条恭敬地样子,再联想起刚才李如似与柳一条地对话,猛然想到什么,莫非,这个柳一条,就是那柳氏书法地创始人?!

“也好,李公子若是不嫌弃,柳某断是没有拒绝之理。”不就是几笔字么,还不是举手之劳?所以,柳一条欣然点头应下。

有文人聚集的地方,总是少不了笔墨纸砚,见柳一条同意,李如似惊喜地轻拍了下手掌,之后便有小厮端着文房四宝走了过来。

“柳先生请!”李如似亲自把纸张铺开,把毛笔递于柳一条。然后就殷切地在一旁看着。

柳一条接过笔,在砚台上了,将笔墨调匀,然后向李如似说道:“那,柳某就献丑了。”说完运笔如飞,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了‘清风阁’三个大字。字形险峻,似如刀刻。

沉寂,柳一条放下笔时,所有地人都怔怔地看着纸上柳一条所写下的字体,久久无人言语。

在场的除了李纪和只是略通文墨外,其他人,就连年纪最的小书童小僮,对书法都颇有研究。自然也都看出,柳一条的字,比外面的那只牌匾要好上何止十倍?

“敢问柳先生,”房遗爱率先回过神来,分开人群,走上前拱手向柳一条问道:“这柳氏书法,可是源于先生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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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太医署各位太医再次汇聚。

就在一个时辰前,长孙皇后再次病发,昏厥,至今还是不省人事。

李世民在长孙皇后的床榻前焦急地走来走去。看了看躺在床榻之上的皇后,又看了看还在那里争论不休的太医,心中烦躁不已。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几次想要喝问太医署令王子魁,结果都又给生生地忍了下来。

“皇上!”终于,在李世民即要忍不住的时候,太医们停下的争论,王子魁从人群里走将出来。向李世民行了一礼,道:“臣等已想出医治皇后娘娘之病的对策,只是,这用药之事过于凶险,还要皇上您亲自定夺。”

“有什么问题王爱卿可直言。”李世民强作镇定地对王子魁说道:“只要能将皇后救回,王卿但有所需,尽可开口。朕定会尽力满足。”

王子魁小声地回道:“皇上,要让皇后娘娘醒过来,不难。但是这需要加大药量。其中,以砒霜的药量增加最多。几是上次用药的一倍有余。故此臣等不敢贸然下药,还请皇上示下。”

“一倍?!”李世民心中一颤,这,不是在饮鸩止渴吗?

“王爱卿,”李世民将在一旁侍候的一干人等斥下,紧紧地盯着王子魁问道:“你老实地告诉朕,这剂药,可让皇后支撑多久?”

“两个月。”王子魁不敢与李世民对视,低声将他所估计的最大日期说出。

李世民的手一抖,心也凉了下来,颤声问道:“那,两个月以后呢?”

“需再加倍药量,或可,还能再撑两月。臣等无能,除此,已再无他法。请皇上赐罪!”王子魁一下跪倒在地上,向李世民请罪。

“两个月,两个月,只有这么短的时日了吗?”李世民耷着肩,一脸地颓废之态。挥臂向王子魁摆了摆手,道:“你且下去吧,吩咐太医署将药汤煎好,先把皇后救醒再说。朕,要在此陪皇后多呆一会儿...”

“是,皇上,微臣告退。”王子魁站起身来,小心地躬身退出殿外。



第117章 公孙将军府

一条微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房遗爱却~自信的神情中看出,这柳氏书法,定是与他柳一条大有渊源。

“这柳氏书法,乃是柳先生所独创!”李如似见柳一条不语,便巴巴地站出身来,替柳一条申明,说话间神情颇为得意,好似那书法是由他所创出一般。

果然如此,房遗爱恍然,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没有出言难为柳一条。不然就是他们家的老头子也不会轻易饶过于他。要知老房那老头儿,对柳一条这柳氏书法可也是极为叹服,常叹,恨不能与那书写之人一见。

“柳先生在上,请受遗爱一拜!”房遗爱恭恭敬敬地向柳一条施了一礼。其他的一些书生,也都扫去了刚才的畏惧之色,纷纷上前来跟柳一条见礼。能开创一代书法之先河,并得欧阳询,虞世南几位当世书法大家的赞叹,柳一条堪称是一代书法宗师。这些书生平时虽然居傲,但对于那些有实才的人,还是极为礼遇的。

“方才子藤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望先生见谅!”伍子藤这时有些尴尬地走到柳一条的跟前,弯身向柳一条行了一礼,道:“子藤在这里给先生陪罪了。”

“子藤兄不必如此,”柳一条轻扶了伍子藤一下,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咱们二人这也算是打出了些交情。之前地事过去就算了。子藤兄不必介怀。”

对于这些长安城中的纨绔,如没有必要,柳一条也不想与他们恶交。天知道在他们的背后,会是哪一个大佬。要是让他也碰到一个跟公孙武达一样护短的主儿,那还不被人给整得脱掉一层皮?

“柳先生大度!”房遗爱亲自倒了杯酒,递与柳一条,而后转身举杯对周围的各位书生说道:“来,各位兄台。咱们共敬柳先生一杯,以示刚才的无礼之罪!”

“柳先生请!”“柳先生请!”三十几人共同举杯,柳一条不好推迟,冲周围的人示意了一下,便仰脖将杯中的酒水灌下。

之后柳一条向还在那里发呆地李纪和使了个眼色,便向李如似拱手告辞道:“李公子,多谢今日的盛情招待,柳某感激不尽,本想再与李公子多痛饮几杯,不过看这天色。已时近傍晚,柳某还要急着赶路,不便在此久呆,咱们只有再次再叙了。柳某先告辞了。”

一直不停地被人吹捧着,夸赞着,让柳一条觉得很不适应。

一是这宋体字实属是盗版,并不是由他原创。虽然在这个朝代不必担心会有人拆穿。但在他自己的心里面,总归还是有一些阴影。二一个则是,柳一条很不喜欢这种氛围,夹杂在这一群酸不拉叽的书生之间,满耳朵的子乎者也,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所以,溜之大吉,成了他现在唯一的选择。

“柳先生有大事要做。如似也不好挽留。如似送柳先生出去。”李如似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知道柳一条此来长安的真正目的,不好也不敢阻拦。遂起身将柳一条送出了清风阁。

目送着柳一条与李纪和远去,李如似与小僮站在清风阁的门前,李如似轻轻地向小僮问道:“小僮,你说这柳公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这次见到他,觉得他比之前似更加让人难测了?”

“他?”小僮小琼鼻往上一翘,不屑在说道:“在小僮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大色狼,哼!”

“呃?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掐烂你地嘴。”听了小僮的话,李如似的小脸不由得又红了起来,抬手在小僮的脸上轻掐了一下,脑袋里也不由想起之前与柳一条握手时的情景,感觉柳一条的手,很大,很温暖。

与李如似辞别后,柳一条侧坐到柳无痕的背上,对李纪和说道:“纪和,你久在长安,想来定然知晓公孙将军府地位置,劳烦纪和带柳某去一趟,来到长安城,不去拜会一下公孙老将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嗯,有可能地话,在长安的这几日,柳某便就要在公孙将军府借宿了。”

“是,神医,神医请跟小人来。”说话间,李纪和心中难免会有些失望,原本他还想带柳一条去他家居住呢。不想柳神医竟与公孙将军也有交情。而且交情还是不凡,不但与公孙贺兰结拜,还得了公孙家的银月令。

这个柳神医之前真是一个农夫吗?要不是亲看到柳一条家中的状况,李纪和无

也是不会相信。

公孙将军府位于长安城的北面,距长安城北门也就只有不到一刻的路程。所以,在李纪和的带领下,柳一条很快便来到了将军府的门前。

李纪和下马叩门,片刻间,一个看门地小厮从府内走来,小厮上下打量了柳一条与李纪和一番,见两人一驴一马,一朴一华,知定不是什么大人物,指不定又是一些走后门儿地人,便仰着脑袋,傲然道:“不知两位来将军府,有何贵干?我们家将军可忙得很,两位要是没有什么大事还是请回吧。”

“你!”李纪和刚在清风阁内受了一肚子地鸟气,心中正是不快,现见一个看门的小厮都敢这样轻看自己,压在心中地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双目一瞪,上前便拎起了那小厮的衣领,怒道:“你个小兔崽子,信不信爷一拳废了你!”

当然,李纪和这也只是说一说而已,这里是将军府,他又怎么敢真的动手。

“你打啊?有胆子你就往这砸!”那小厮竟也不甘示弱,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脸上的狠厉之色一点也不比李纪和差。

不愧是将军府的人,柳一条摇头轻笑了笑,这小厮的德行,竟跟公孙贺兰那小子一般无二。

“纪和,”柳一条出声止住了李纪和,翻身从柳无痕的身上跃下,把银月令从怀中掏出,递于那小厮,道:“劳烦这位小哥,将这块令牌递于公孙老将军,就说三原故人来访。老将军要是不愿见,我们立即就走。”

“银月令?!”小厮惊异地叫了一声,打掉李纪和还握着他胸襟前的手掌,收起了刚才那副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双手接过银月令,弯着身恭敬地向柳一条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是从三原县来的柳一条,柳少爷?”

见柳一条点头,小厮忙躬身向柳一条行了一礼,道:“小的公孙礼,见过柳少爷,刚才小的多有得罪,还望柳少爷见谅,还有这位爷,”公孙礼又冲李纪和拱了拱手,道:“是小礼多有得罪,小礼在此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的计较才是。”

这小子的脑子倒也活泛,几句话便打消了李纪和先前的怒气和不满,也拱手向他回了一礼。

“柳少爷,还有这位爷,快里面请。”公孙礼侧身让开去路,热情地上前接过柳一条与李纪和手中的缰绳,恭声对柳一条说道:“昨天大老爷就已经吩咐下来,说柳少爷这两天便要到府上来,让小的在这里安心地恭候着,不想柳少爷这么快便到了。小的该死,竟还差点拦了您的大驾。”

公孙礼说着,把柳一条他们给请到了将军府内。把马匹和驴子交别的下人,之后便领着柳一条与李纪和直接进了公孙府的客厅。

为柳一条二人沏上茶水,公孙礼又弯身冲柳一条说道:“柳少爷请在此稍候,小人这便去里面请大老爷过来。大老爷要是知道您来了,定会很高兴的。”

果然,这才一会的功夫,柳一条便听到公孙武达的大嗓门:“一条贤侄!这么快便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总算是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哈哈哈...”

柳一条与李纪和赶忙站起身子,恭候着公孙武达跨进了屋里。

“小侄见过公孙伯父!”

“下官见过公孙将军!”

两个人纷纷弯身给公孙武达行礼。公孙武达豪放地一摆手,笑道:“行了,行了,不必这么多礼。都坐吧!咱们这是私人会面,哪有那么多的礼节?!”

坐下后,公孙武达笑呵呵地扫了李纪和一眼,不经意地问道:“这位小哥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侍卫么?叫什么来着?嗯,李纪和,你怎么也跟我这一条贤侄混到一块去了?”

见公孙武达问起,李纪和急忙起身回道:“公孙将军好记性,下官惶恐。下官此次是奉太子殿下之命,特到三原邀请柳神医入宫的。”

“柳神医?”公孙武达诧异地看了柳一条一眼,这才几天不见,这小子怎么就成神医了?摆手示意李纪和坐下,扭头看着柳一条问道:“一条贤侄,老夫怎么从未听闻过,你竟还会医术?”

“呃,这个,”柳一条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时至今日,神医这顶帽子他算是摘不掉了。



第118章 入宫见驾

纪和在公孙府呆了不久,便起身告辞,回东宫向李承了。

他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公孙武达与柳一条两人。公孙武达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看了柳一条一眼,便轻轻地开口说道:“一条贤侄,前几日,魏王李泰曾来过老夫这将军府,还带来了不少的礼物。”

“哦?”柳一条的眉毛不由往上挑了挑,那李泰还敢来这公孙府?他倒是好大的胆子。遂开口问道:“不知魏王殿下来此有何贵干?可有说些什么?”

“无他,只是一次简单的探望。”公孙武达回答道:“让老夫多注意身体,跟老夫拉了一些家常,听说小兰儿病了,还直嚷嚷着要去探望呢。倒也是一片好心。”

“仅是如此?”柳一条觉得有些意外,若是这样,那这个李泰倒还真是一个人物。以后对他要小心了。

“他这是在向老夫示好,内有致歉之意。”公孙武达看着柳一条道:“所以,一条贤侄,近期内,魏王殿下是不会再对你,或是小兰儿有什么其它的动作了。你可以安心在长安城呆着。现在,你也该跟老夫说一说你与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了吧?”

有公孙武达这个大佬肯站出来为自己撑腰,柳一条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最起码在短期内是不用再担心魏王的问题了。

听闻公孙武达问起太子的事情。柳一条便微低着头回答道:“小侄在年前,曾在三原县地‘济和药房’见过太子殿下。当时太子殿下被人砍成重伤,生命危急,故此小侄便同‘济和’的掌柜王政和一起将太子殿下救治了下来。”

“所以,刚才李大人才会称小侄为神医。而太子殿下的身份,小侄也只是在昨天方才知晓。所以从昨天开始,小侄便一直在想,上次来刺杀小侄与贺兰贤弟的那个刺客。是不是就是冲着小侄来的?”柳一条略微抬头看了公孙武达一眼,小声地分析着:“而原因,就是因小侄救了太子殿下。”

“嗯,”公孙武达点了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虽然公孙武达与李泰的接触不多,但就几日前李泰来探访他的那一次,就让公孙武达感觉到,这个李泰,与年轻时的李世民很相像。

能隐忍,有谋略。而且也够心狠手辣。公孙武达灭了他三年地心血,一百二十余条人命,而他,却还能与公孙武达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这样的人,让公孙武达觉得,很可怕。

柳一条的意思公孙武达也听了个明白,他是说。这个李泰极有可能就是太子被刺的原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李泰的那个密府,不就是专门为了做这些事而立的么?

难道这个李泰,也想学他老爹,弑兄夺位不成?!

“公孙伯父,虽然不是小侄有意,但小侄确已在间接之间与魏王殿下结下了仇怨。现在虽有公孙伯父庇佑,但公孙伯父精力毕竟有限,能保得小侄一时。却不能保得小侄一世。所以。小侄便想在公孙伯父这里讨一个长久的保全之法。望伯父能够教我。”柳一条想听一听公孙武达这个在官场里而混迹了几十年,却仍是平安无事的老油条的意见。

“皇上。”公孙武达赞赏地看了柳一条一眼。说道:“贤侄要是想保个万全,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皇上知道你,并记住你。”

“当今的皇上胸中有奇才,又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贤侄只要有法让皇上记住你,并对你有一个好地印像,那贤侄的安危在近十几年内都无忧矣!”

老油条不愧是老油条,一番话直说到了柳一条的心坎里。

李世民是古来少有的明君,现在也就才三十郎当岁,正值壮年。柳一条要是想找个靠山,抱上李世民这个当今皇上的大腿,才是正途。

“公孙伯父所言极是,小侄受教了。”柳一条冲公孙武达拱了拱手,道谢道。

“呵呵,贤侄客气了,一些经验之谈,要是能帮上贤侄,那是再好不过。”公孙武达轻轻地笑了笑,又对柳一条道:“不过,眼下贤侄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就是不知贤侄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柳一条眼前一亮,弯身请教道:“请伯父赐教!”

公孙武达端起茶杯轻吹了一下,道:“长孙皇后。”

“贤侄既懂医术,又

之为神医,想来医术定然不差。若是贤侄能施以妙皇后的病症,那贤侄在皇上地心中必然会留下很深地印象,日后若是有谁想动贤侄,也必会有所顾忌。”

“而为长孙皇后医病,想来也是太子殿下急召贤侄赶来长安的真正原因。太子殿下一向仁孝,到时也必会对贤侄感激万分,贤侄的安全又会多了一分保障。”

“呃,”话是不错,可柳一条的心里却无甚底气。皇宫里有那么多顶尖的老中医都没有办法的病症,你让他一个连赤脚医生都算不上的人,该如何去应付?

“老爷,柳少爷!”这时公孙礼从外面走进厅内,向公孙武达与柳一条行了一礼,道:“刚才宫中传讯,皇上急召柳少爷入宫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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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儿,你说的那个神医真是医治过太子地那一个么?”李世民在立政殿内走来走去,饶是他一向处事沉稳,此刻也不禁有些慌了手脚。太医署给开过地药汤已给长孙皇后灌下了近半个时辰,可长孙氏到现在却还是没有一点要苏醒地迹象。

看着还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后,李世民向正在一旁为长孙皇后擦拭脸旁地豫章公主问道:“他真能医好你母后的病症么?”

豫章公主从榻前坐起,轻挪脚步,走到李世民的身边,轻声说道:“父皇,柳先生是太子哥哥派李纪和特地从三原请来,李纪和又口口声声称柳先生为神医,神态之间也颇为敬重,想来定是不错。至于柳先生能不能医治好母后的病症,茹儿相信,母后吉人自人天向,定会度过此次难关。”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豫章公主虽然也很希望柳先生能将母后救起,但是这医病救人的事儿,又有谁能说得准确?故此,她也没敢把话说死,免得到时会给柳先生带来什么祸患。

“嗯嗯,柳神医既能救回你太子哥哥,定然也能救回你的母后。小德子!”李世民大声喝了一声,向小德子吩咐道:“你这就到殿外去给朕候着,神医到了不必禀报,真接将其请到这立正殿来!”

“是,皇上。”小德子应了一声,急忙躬身退出。

“皇上,”王子魁这时站出身来,弯身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坚声禀道:“廷外医者若是入宫行医,按礼需经太医署三位以上太医的轮番测试,合格者,方可正式入宫,皇上现今如此做,怕是有些不合礼制。而且,若召来的医者只是图有虚名,怕是会误了皇后娘娘的性命啊,皇上!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随着王了魁的声音,太医署的所有太医也都躬身向李世民劝谏。

请一个毫无名气的山野郎中来为皇后娘娘医病,这不是在打他们太医署的脸面吗?而且,如果医不好还好说,如果那郎中走了什么狗屎运,真的把皇后娘娘给救醒了,那他们太医署,还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么?

所以,无论如何,太医署的太医们也是不会让柳一条踏进这立政殿一步。

“哼!”李世民冷冷地瞥了这些太医们一眼,厉声喝道:“不合礼制?图有虚名?王子魁!上次太子的伤势你也是见过的,你来对朕说一说,若是你遇到那种伤势,你可有方救回太子?”

“呃,这个,臣无能!”王子魁想到李承乾下腹处的那道巨大疤痕,诺诺地退在一边,不再言语。

“你是太医署令,太医署中,以你的医术最高。能胜得过你者,算不算是通过测试?算不算是图有虚名?”李世民在一干太医的脸上扫了一遍,冷着脸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哼!朕心里边明白的很!”

李世民皱着眉头,怒气薄薄,吓得太医们齐齐跪倒在地上,高呼:“皇上息怒!”

“父皇,”豫章公主见此,上前抱着李世民的胳膊,轻声劝说道:“父皇息怒,太医们如此虽然有些不妥,但总归也还是为了母后的身体,为了我大唐朝的礼制,父皇就莫要再生气了。”

“皇上,”这时,小德子匆匆从殿外走来,弯身向李世民禀告道:“柳神医到了!”



第119章 我相信他!

父皇,那儿臣先告退了。”豫章公主适时地弯身向福,偷瞄了一眼正往殿门里走的柳一条,便轻轻地转身去了立政殿的侧殿。以至于柳一条走进立政殿时,只看到了一个女子离去的侧影。

“小民柳一条,拜见皇上!皇上万福!”柳一条弯身向李世民施了一礼,斜眼打量了一下还在一旁跪着的王子魁等人,心中一突,看来之前这里的气氛不是很妙啊。

李世民上下打量了柳一条一眼,心下不禁有些失望。

倒不是看柳一条的穿着,也不是看柳一条的身份,而是,这个柳一条,太年轻了。

既使李世民是个外行,但是他也知道,医术不比其它,天才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却还是积累。这些,光看看跪在那里的太医们颌下的斑白胡须,便能知晓了。

上次救治太子的那个人,真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吗?李世民表示怀疑。

不过,柳一条面对他时的神情和态度,倒是让李世民觉得很是意外。

没有一点的紧张,给李世民行礼时,也像是在对一个邻家大伯一般,随意。

明知李世民皇上的身份,却还能如此,这岂是常人所能为?李世民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柳一条,显是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丝的兴趣。

“柳先生不必多礼,”李世民轻挥了下手。道:“朕连夜召柳先生入宫,其中之缘由柳先生想必也已知晓。朕知柳先生医术超绝,当世难有比拟,不知先生对这气疾之症怎么看,可有什么良方?”

刚才还盼着神医早些到来,现在神医真地来了,李世民反而又有些犹决不定,遂忍不住便想要试探一番。

“皇上过奖了。”柳一条微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千古名君。个头约在一米七五左右,比他要高上一些,脸旁偏瘦,双目亮而有神,鼻梁高耸,下巴上有一排短细的绒毛胡须,嗯,是一个很有男人味的人,比电视上曾演过他的那些演员,都要显得帅气。稳重。

“医术之道,小民虽有涉猎,但也只得皮毛,当不得皇上如此大赞。”柳一条神情淡若,缓缓地对李世民说道:“自古以来,行医治病,讲究得都是望、闻、问、切。具体的病情要具体的分析。同样的病症,放在不同人地身上,医疗了方法也会有所不同。皇上问小民如何医治这气疾之症,请恕小民无能,在没见到病人之前,小民不知。”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柳一条的心思也就放开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把李世民这个当代明君忽悠得一楞一楞的。

具体病情具体分析。好!对于柳一条的这句话,李世民深为赞同。这就像是行兵打仗一样,若是凡事都照搬兵书,不知视势而定,那打起仗来,则是必输无疑!

“柳先生此言大善!”李世民点着头,跨步走到柳一条的身边,大声赞道:“能说出这般深刻之语,朕已知柳先生的医术定是不俗。还请先生速为皇后诊治。”

“皇上!”王子魁这时又跪了出来,大着胆子向李世民谏道:“好话人人会讲,但这医病救人之事,讲求得还是实才,臣观这位柳先生,年岁不及弱冠,既使于五岁开始习医,也才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医术怎样,还待商榷,皇上仅听他几句言辞,便将皇后之病交之于他,怕是不妥啊?请皇上三思!”

王子魁见柳一条年轻,心里面便有了一些底气。对柳一条曾医好过太子殿下的事情也开始怀疑起来。他不相信,一个才十几岁的娃娃,医术会有多高明。

柳一条扭头看了王子魁一眼,这个小老头儿好似对他不是很友善啊。

“哼!”李世民冷哼了一声,瞥了王子魁一眼,道:“那以王卿之见,朕当如何?!”

“臣不敢!”王子魁趴在地上,小心地向李世民说道:“臣等只是以为,应照礼制,着太医署进行考核才是上策。”

“皇上,太子殿下到,魏王殿下到。”门外的侍者进来向李世民禀报。长孙皇后地大儿子和二儿子也都来了。

李世了挥了下手,道:“宣他们进来吧。”

片刻,两个年岁不大的小青年儿,躬着身子走了进来。柳一条抬眼向他们看去,见两人一人身着淡黄,一人身

,这便是李承乾和李泰吗?

“儿臣见过父皇!”两个人齐齐向李世民行了一礼。

李世民点了点头,没有言语。柳一条则凑了过来,给这两们殿下见礼,弯着身子对他们说道:“小民柳一条,见过太子殿下,魏王殿下!”

李泰轻向柳一条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李承乾则热情地上前扶住柳一条,看着眼前这个跟他年岁相差不大的神医,说道:“柳先生不必多礼,先生医术高明,与孤又有救命之恩,孤一直乞望能与先生一见,好当面致谢,只是前次几番寻找,都无先生踪影,孤深以为憾。现在终能与先生相见,真是幸甚。”

这个李小哥倒是很热情。柳一条不由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上下打量了李承乾一番,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年,长相虽不及李世民,但也是五官端正,没有什么大的缺陷。嗯,比上次见他时,精神要好多了。

只是这李小哥的腿脚,貌似有些问题。刚才李承乾进殿时,柳一条发现,这位太子爷,竟是一个子,走起路来一高一低,一上一下,看着让人觉得甚是别扭。

这对他以后的发展可是很不利啊,柳一条心里面瞎琢磨道,这会不会就是李世民日后决定要废掉他地原因?毕竟一个国家地君主,除却他应有的才能外,还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和威严,像李承乾这样一个子,似乎很不适合这个位置。

“太子殿下言重了,一条惶恐!”柳一条弯身轻言。

李承乾弯身给柳一条行了一礼,诚恳地看着柳一条,说道:“孤知先生有大才,医术不俗,还请先生能再次施以妙手,解救孤之母后!”

言辞之间,情诚意切,不似装腔作势的表演,这李承乾是个孝子。柳一条对李承乾的好感不由又上升了几分。

为人不孝,枉为人!柳一条虽生在现代,长在现代,但骨子里却仍有着古人‘百善孝为先’的情结。对于心存仁孝的人,他都是很喜欢结交的。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小民承受不起!”柳一条急忙伸手把李承乾扶住,没敢让他真地拜下来。开玩笑,让一个堂堂地太子爷,给他一介平民鞠躬行礼,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小民虽有心与皇后娘娘诊治,不过,”柳一条看了还跪在地上地王子魁一眼,道:“这还得请皇上定夺!”

“怎么?这还有人反对不成?”李承乾扫了王子魁一眼,向李世民行礼禀道:“父皇,柳先生乃是上次救过儿臣的神医,对他地医术,儿臣深为叹服。儿臣愿为柳先生担保,还请父皇能尽快让柳先生为母皇诊治!”

“请皇上三思!臣等以为还是经太医署考校才最为稳妥。”王子魁摆了一副死谏的架势。

“父皇,”这时,李泰这小子也走了出来,看了柳一条一眼,躬身对李世民说道:“儿臣也以为王署令说得有理。并不是儿臣信不过太子殿下,只是这位柳先生着实是太年轻了一些,很难让人信服。而且儿臣还曾听到过一些谣传,说柳先生以前在三原县还曾为过兽医,也不知是真是假。故此,让太医署的太医们考校一下,才是上策。”

“老四!”李承乾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对李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孤还会加害母后不成?!”

“太子殿下,”李泰面色平静地向李承乾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仁孝,满朝皆知,臣弟怎会有疑您的意思,只是这事关母后的安危,小心一些,总是无大错。柳先生若真是有才,又何惧太医署的考校?”

见此,柳一条无奈地摇了摇头,光从两人的表情和语气上就可看出,这个李承乾,不是李泰的对手。

见李世民没有言语,知这位明君在面对自己老婆的生命安危时,也难免会犹豫不决,柳一条便躬身上前,给他打了一剂强心剂:“皇上,若是您不着急,小民愿受太医署各位太医们的考校!”

“不用了!”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长孙皇后的床榻上传来,尽管很微弱,但是在场的人也都听了个清楚明白:“皇上,臣妾信得过柳先生!就让柳先生来为臣妾医治吧?”



第120章 慢性重金属中毒

母后!你醒啦?!”李承乾一阵惊喜,快步走到长孙前,小心地将长孙皇后扶起,斜靠于床榻。

李世民也走到近旁,轻声问道:“皇后,你醒啦?”声音温和,关怀之情浓郁,看得出,李世民对这个长孙皇后着紧得很。

“嗯,”长孙皇后轻点了点头,微喘了口气,脸色更显苍白,淡淡地笑着对李世民说道:“劳皇上挂怀了,臣妾,又活过来了。”

“嗯,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李世民坐到床榻侧旁,握着长孙皇后略显冰凉地小手,道:“你现在好好休息,莫要再多讲言语,太医署的各位太医,还有太子为你多方寻来的神医,都在此处,有他们在,定能将你的病症医好,你不必忧心。”

“臣妾知道,刚才臣妾躺在这床榻之上,虽然起不了身,开不了言,但皇上与王署令,还有柳先生的话臣妾都已听到,”长孙皇后轻轻地对李世民说道:“臣妾的病,又让皇上担心了。只是皇上经常在此,莫要耽误了朝政才好,臣妾不想因臣妾一人,而误了天下的大事。”

“无碍的,”李世民轻拍了拍长孙皇后的手,道:“朝中有辅机,还有玄龄他们在,一个下午,误不了的,你就放心吧。”

“嗯,”长孙皇后安心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扭头看了李承乾一眼,低声吩咐道:“乾儿。你去将柳先生请到近旁来,母后有话要对他讲。”

李承乾看了李世民一眼,见李世民点头,便起身将柳一条给请到了长孙皇后地床榻旁边。

“小民柳一条,见过皇后娘娘!”柳一条轻弯了下身,对着床榻上这个看似很面善的妇人行了一礼。

这便是长孙皇后么?柳一条偷偷地观察,觉得这个长孙皇后跟他的娘亲柳贺氏很是相象,同样的面容娇好。同样的声音柔和,看向他的目光里,同样的也都有一种淡淡地慈爱之意,给柳一条一种很亲切地感觉。

只是,她的脸色太过苍白,头发地未稍也都有些枯黄,说起话来气喘不断,好似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般,看着让人心里难受。

“柳先生不必多礼,”长孙皇后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诚挚地看着柳一条,道:“柳先生大恩,本宫一直铭记在心底,终日想当面于先生道谢,只是之前一直无缘与先生一见。现在既有幸见先生于跟前,请先生受本宫一礼,以谢先生救回乾儿之恩德。多谢柳先生!”

长孙皇后弯着腰。两只手浮于腰际,就这样坐在床榻上艰难地给柳一条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柳一条慌忙曲膝跪倒在地上,低着头道:“小民承受不起,而且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身为医者的本分,皇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医者父母心?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听后眼前都是一亮,这才是为医者该有的品德啊。

“柳先生快快请起。”李世民站起身来。亲自将柳一条扶将起来。道:“医者父母心,柳先生的品德真是让人钦佩。以后皇后的病症。就拜托先生了!”

李世民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旁的李泰不免失望地轻叹了口气,这个柳一条倒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先是救了太子于必死,再是灭他密府于顷刻,现在,他还要再医皇后于命悬么?

至于王子魁这干太医,见皇上和皇后都已同意,知再劝也只是徒招皇上的怒火而已,便也都不再言语。当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在于,他们并不认为柳一条这样一个娃娃可以医好长孙皇后。

“皇上放心,小民定会全力以赴,”柳一条躬身向李世民说道:“不过皇后娘娘的病症小民能不能医,还要待小民亲自诊断之后方有定论。”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柳一条这样,反而让他更加信服。李世民站起身向柳一条说道:“那就请先生这就开始为皇后诊断吧?”

“以后本宫的病,就要有劳柳先生费心了。”长孙皇后也微笑着冲柳一条点了点头。

“那小民就簪越了,”柳一条冲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行了一礼,然后便竟直走到床榻前,在床端地圆凳上坐下,对长孙皇后说道:“还请皇后娘娘侧身躺好,并听着小民的口令动作。”

待长孙氏躺下,柳一条便开口说道:“请皇

伸出舌头。”

嗯,舌苔淡黄,舌尖有紫点一处。

“请皇后娘娘睁大双眼,看着小民的额头。”

嗯,眼白处有些许杂质,眼底还有红线若甘。

“请皇后娘娘把头发散开。让小民看下您的发质。”

嗯,头发干净,显是经常有人侍候梳洗,不过既使如此,头发的未端也已有分叉,枯黄的迹象。而且,还似有脱落。

“请皇后撩起右臂的衣袖,把右臂裸露出来。”

“嗯?”长孙皇后疑惑地停了下,不过随即又照着柳一条地吩咐,将右臂地小臂裸露了出来。与此同时,在场的几位太医,还有李承乾和李泰,都自动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嗯,小臂有零星红点若干,看样子就是这几天刚出的。

“好了,请皇后娘娘将衣袖拉上吧。”柳一条点了点头,遂即又向长孙皇后问道:“皇后娘娘,这几日可有间歇性的腹痛发生?”

“然!”

“皇后娘娘,这几日可有腹中恶心,可吐又吐不出东西之感?”

“然!”

“皇后娘娘,这几日可时常头昏,头痛?”

“然!”

“嗯,还有,”柳一条刚想问,忽然又想起什么,便起身向李世民问道:“不知皇上这里可有纸笔,有些问题小民不便出口,要借以纸笔方可。”

“先生稍后,”李世民向柳一条应承了一声,然后向小德子吩咐道:“小德子,快去为柳先生准备笔墨纸砚来。”

“是皇上!”小德子急忙下去准备。

“柳先生,不知皇后的病情如何?可有方法医治?”李世民趁此向柳一条询问。刚才见柳一条的行为虽然怪异,甚至是很是无礼,但他在后来的问话却是百发百种,让李世民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

“皇上,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小民已有了一个初步地了解,不过最后地定论,还要等小民问完最后地两个问题,方可知晓,还请皇上再稍等一会儿。”柳一条接过小德子递上来的纸笔,向李世民告罪一声,便又在圆凳上坐下,挥笔在纸上写道:“敢问皇后娘娘,近几日方便时,尿液是否呈白?”

写好后,柳一条便把纸张直接递于长孙皇后,同时说道:“问题有些隐讳,皇后娘娘看完后,不必出声回答,只管点头或是摇头,示意一下即可。不过小民还请皇后娘娘能据实回答,莫要讳疾忌医才是。”

“嗯,本宫省得,柳先生放心。”长孙皇后接过纸张,瞄了一眼,苍白地脸上瞬间便爬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润。这样的问题,未免也太过羞人。不过她还是微微地冲柳一条点了点头。

“嗯,”柳一条见此,又提笔在纸上写道:“敢问皇后娘娘,近几日出恭之时,可是腹泻,且泻出之物也略呈白?”

见长孙皇后再一次地点头,柳一条便站起身来,心中面也有了计较,不待李世民他们相询,柳一条便主动向李世民施了一礼,道:“皇上,经过小民的初步诊断,虽不知皇后娘娘的气疾之症为何,但确已可确定,皇后娘娘她,似乎是中了一种慢性的剧毒。”

慢性重金属中毒。

在柳一条看到长孙皇后的第一眼,便已猜出了少许,后来的那些问题,则更加让他肯定。

“而且这种剧毒在皇后娘娘的体内已经聚集了很长一段时日,只是直到近期才开始慢慢地发作。”柳一条接着说道:“若是不及早想出解毒之法,请恕小民直言,就算是皇后娘娘的气疾之症被人医好,怕是也再活不过三个月!”

这不是危言耸听,重金属中毒的危害性,没有人比柳一条这个曾经历过的人更清楚。

记07年时,柳一条与几个同学一起吃海鲜,喝啤酒,又好死不活地啃了一大筐的草莓,结果,哥几个全给人整到了医院里。呕吐,腹泻,头晕,昏厥,差点没死到医院里头。

现在见长孙皇后的症状,虽远不及他们那次激烈,但是,如果不进行控制和及时解毒的话,这个面善的妇人,还真就会命不久矣。

慢性剧毒?李世民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太医署令王子魁。



第121章 哮喘病

世民看了王子魁一眼,见他仍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为自己辩解的打算,心里面轻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言语。

从一开始,李世民便知太医署开出的方子,就是一剂慢性的毒药。

吃了,皇后就可暂活。不吃,皇后就会即死。在暂活和即死之间,李世民也只得选择前者。古语中的饮鸩止渴,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唉!

柳一条见在场的几位爷听到皇后中毒的消息,竟没有一点惊异之色,知这里面定是有些别的什么道道,便也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倒是长孙皇后,听后若无其事地轻轻笑了笑,轻喘着气对柳一条说道:“柳先生慧眼,在本宫吃下的药剂中,夹杂有少许的砒霜。久服成毒,现在这个样子,倒也不奇怪。不知先生可有良方解这砒霜之毒?”

长孙皇后虽在笑,但柳一条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深深地无奈,和,渴求。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呢?柳一条曲身向长孙皇后行了一礼,给了她一个生的希望:“回皇后娘娘的话,此毒,小民能解!”

“什么?!”一句话,引得所有的人都猛地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柳一条,尤其是那些太医署的太医们,更是一脸的不信。

砒霜此毒,有解吗?

“柳先生此言当真?!”李世民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先生真能解此砒霜之毒?”

柳一条矗然而立。微笑点头,躬身向李世民行了一礼,道:“急性之毒小民或是无法,但这慢性之毒,小民却是可以一试。”

砒霜,说白了也就是一种天然地重金属而已。貌似上次,他们哥几个,中的就是毒。

“那就请先生快为皇后解毒!”李世民急切地向柳一条说道:“但有所需。先生尽管开口,朕定会全力满足!”

解去毒素,长孙皇后就会又多出一分生的希望,李世民怎会不激动,不急切?

“皇上,”柳一条坦然说道:“皇后娘娘中的是慢性之毒,很多毒素也都已深入肺府,血脉之中,要想完全清除,需要一定的时日。而且为了避免余毒未清。新毒又入的情况发生,小民肯请皇上,能暂停皇后娘娘用药中的砒霜用量。”

“这个,”李世民转身看向王子魁,向他问道:“王爱卿,你对柳先生的提议怎么看?”

“皇上!”王子魁拱着手向李世民禀道:“砒霜乃是医治皇后娘娘病症地一味重要辅药,若是冒然停用。皇后娘娘的气疾之症。怕是再难以控制,所以微臣不赞同。”

“嗯,”李世民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时眉头轻皱,这又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砒霜可以入药,柳一条知道。但是药量的把握却只在分毫之间,适量可医病,过量则能要命。长孙皇后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这群太医们用过了量了。

既然他们不同意停药。为今之计,也只有在给长孙皇后的药方中。再加一味中和之药了。

见李世民有些为难,柳一条便上前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依王太医所言便是。小民这便为皇后娘娘开出那解毒药方。”

言罢,柳一条再一次在圆凳上坐下,提笔在纸上写道:“新鲜鸡蛋,三枚,早中晚各服用一枚,切记生食。”

“绿茶,三杯,早中晚各饮一杯。”

“新鲜葡萄,三串,早中晚各食一串。”

“豆腐若干,可与三餐之中食用。”

“蒜头若干,可与三餐之中食用,生食。”

“....”

写完,柳一条站起身,拿起纸张轻轻吹拂了一下,待字迹干涸,方交于李世民手上,道:“药方小民已写好,皇后娘娘日后只要能照此方连服一月,体内的毒素便会自行排出,现在的一些中毒症状也会逐一缓解,清除,请皇上过目。”

“柳先生,这,便是解毒的药方?”李世民拿着药方,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后便一脸诧异地看着柳一条,出声问道。

方子上所书,要么是水果,要么是蔬菜,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张菜谱。就这些东西,也能解砒霜这种剧毒?

“呵呵,”柳一条淡然一笑,轻声对李世民说道:“皇上,非常之毒自然要用非常之法,这便是小民为皇后娘娘开出的食疗药方。用后三天,便能初见成效。”

“皇上,柳先

方可否让臣妾一观?”长孙皇后见李世民看到药方后诧,神色之间也颇有犹疑,知柳一条地药方定是非同一般,便想亲自看上一看。

“嗯,”李世民在床榻侧旁坐下,把药方递给长孙皇后,道:“皇后请看。”

“鸡蛋,茶水,葡萄,豆腐...”看完后,长孙皇后把纸张放下,抬头看了柳一条一眼,见柳一条神色自若站在那里,眼睛里面也是平淡如常,不紧张,不兴奋,给人一种很安然的感觉,便轻笑着对李世民说道:“皇上,就依柳先生之方吧,臣妾信得过柳先生!”

“嗯,就依皇后之意。”不管行不行,也总得试上一试。李世民把药方递给小德子,吩咐道:“小德子,今夜皇后的晚膳就依柳先生之方准备,去吧!”

“是,皇上!”小德子应了一声,便拿着方子走了出去。

“呼!呼!呼!”小德子刚走出殿门儿,长孙皇后便突然开始了一阵剧烈的喘息,仰着头,紧绷着身体,苍白着脸,进的气多,出的气少,呼吸之间,胸腔处还隐有呜鸣之声。

“哮喘病?!”柳一条面色一变,怎么会是这种难缠的疾病?难怪这些老中医都会束手无策,这种病就是放到科技发达地二十一世纪,也是一种顽症啊。

见长孙氏喘得厉害,柳一条也再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冲着此刻正在长孙皇后近旁地李承乾大声喝道:“太子殿下,快,快将皇后娘娘扶起,莫要平躺在床上!”

“哦,哦,”李承乾这才回过神儿来,慌忙照着柳一条的话去做,伸手将长孙皇后扶坐了起来,并用手不停地在她的后背梳理。

柳一条这时也快步走到床榻旁,伸手拉过长孙皇后的双手,然后在她两只手的虎口合谷穴处,用力掐按,同时向长孙皇后缓声说道:“皇后娘娘,不要紧张,放松,放松,尽量多做几次吞咽的动作,对,对,就是这样,不要紧张,放松身体,呼,吸,吞,咽。对,就是这样。”

柳一条手上用力,嘴里也在不停地劝慰。

慢慢地,长孙皇后的呼吸声渐渐地缓了下来,面色也渐渐地归于平静,恢复了几分血色。李世民与李承乾见此,也不禁长出了口气,悬起来的心也终于又放到了肚子里。

而李泰,心里面地阴郁之情则越发浓郁。

“嗯,好了,”柳一条松了口气,把长孙皇后地手放开,然后对李承乾说道:“太子殿下,现在扶皇后娘娘躺下吧,皇后娘娘此刻已然无碍了。”

“有劳柳先生了,”长孙皇后轻躺在床榻上,扭头向柳一条道谢谢:“今次亏得有柳先生在,不然,本宫怕是又要昏厥过去了。”

柳一条轻点了点头,向长孙皇后施了一礼说道:“皇后娘娘客气了,医病救人是小民地本分。您刚刚发病,身子正虚,现在切莫要再多讲言语,好好休息一下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是啊,皇后你就好好休息吧,什么事现在都不要再想,万事以身体为重。”李世民也在一旁柔声劝慰。

“嗯,多谢皇上。”长孙皇后冲李世民微微地点了点头,便轻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看样子,她是真的累了。

李世民怜爱地看了长孙皇后一眼,挥手示意太医署地太医,和一些侍候的内侍下去,领着柳一条还有两位皇子殿下去了立政殿的另一处偏殿。

刚进殿门儿,柳一条便见一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儿向他们迎了过来。

“父皇!大哥!四哥!”小家伙走到李世民他们的近前,规规矩矩,似模似样地拱着手给李世民与李承乾他们见了一礼,然后又睁着他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柳一条,怯怯地问道:“你就是大哥请来为母后医病的神医吗?”

“雉奴,不得对先生无礼!”李世民轻声斥了一句,道:“柳先生有大才,医术高明,救过你大哥,现在又在医治你的母后,你对柳先生,以后要有礼,知道吗?”

“嗯,儿臣知道了。”小雉奴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弯身便向柳一条施了一礼,稚声稚气地说道:“雉奴给先生陪不是了,请先生见谅,不要生雉奴的气,也不要不给雉奴的母后医病。”



第122章 孙思邈

小孩儿是谁?刚跟小惠差不多大的一个小人儿,就又会行礼的,真是有礼貌的紧,看着也让人心中欢喜。

柳一条可没敢让他真给自己拜下去,就冲刚才他对李世民和李承乾他们的称呼,这个小家伙可也是一个皇子级的人物。要是真让他拜实了,李世民嘴上虽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面则难免会生出一丝芥蒂。现在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李世民虽为明君,心中也免不了会有尊卑之念。

柳一条忙蹲下身,挡住小皇子的小手,用一种很和善的语气对他说道:“小殿下不必如此,小民哪敢生您的气,而且给皇后娘娘医病,那是小民的本分,小殿下尽管放心,小民定会全力以赴,决不会负了皇上和小殿下的期望。”

“嗯嗯,”小雉奴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扑闪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着期望,看着柳一条问道:“那柳先生能医好母后的病吗?母后都躺在床上好久了,也不能跟雉奴玩。”

“呃?这个,”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柳一条不由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见李世民也正朝着他这里看着,显是也很想听听柳一条的意思。

长孙皇后到底能不能治,或者说是哮喘病到底能不能治?柳一条也很苦恼,哮喘病虽说不是绝症,但却也是出了名的顽疾。就像是糖尿病、高血压一样。想要治好,很难。平常做好控制,才是正途。

但是控制地方法,柳一条不知道。

这很正常,柳一条不是医生,像医治哮喘病这种专业性很强的活,他要是能做,那才是不正常。而且。要不是以前他没事儿的时候,经常会看看电视,上上网什么的,稍微知道一些简单的哮喘病急救方法,刚才长孙皇后发病,他也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李承乾看出柳一条面有难意,便走上前弯身抱起小雉奴,轻声对他说道:“雉奴乖,咱们先把柳先生请到厅里再说好不好?”

“哦。”小雉奴在李承乾的怀里乖乖地点了点头。

“柳先生,咱们到内堂叙话吧。”李世民对柳一条说了一句。便率先走了进去,在正坐上坐好,挥手向柳一条和李承乾他们说道:“你们也都坐吧。”

“谢父皇(皇上)!”几个人冲李世民施了一礼,然后便按照身份的尊卑依次落坐。

李承进取抱着小雉奴居右,李泰这厮居左,柳一条一介平民,身分最低。则坐到了最下首。李承乾的右首边。

“刚才皇后病发,朕观柳先生治疗地手法娴熟而且很是有效,敢问柳先生,以前可是也曾遇见过这类病症?”刚刚做好,李世民便开口向柳一条询问。

柳一条站起身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回道:“皇上慧眼,小民以前确是曾见过几次。这类病患平常与常人无异,有的甚至比常人还要健壮。行动坐卧走。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此病一旦发作。便会让人气急、咳嗽,急喘不已。就如刚才皇后娘娘一般,若是不能进行及时救治,轻则会昏厥不醒,重则会气竭而亡!”

“那柳先生可有救治此病的良方?”柳一条说的这些,李世民都知道,但是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李世民现在只想知道,皇后的病,柳一条到底能不能治?

“皇上,”柳一条再次躬身,直言回道:“据小民所知,这种病,并无根治之法。要想保全皇后娘娘的安危,只有做好平常的预防控制。或者,”柳一条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对李世民说道:“或者皇上能找到一个人,有他在,皇后娘娘的病症能被治愈也未可知。”

“哦,不知柳先生所说是何人?”李世民神色动了动,心里不由又生出了一些希望。

“孙思邈!”柳一条坚声回答道:“‘药王’孙思邈!”

一个能写出《千金要方》这种传世医书的超级医学牛人,或许真能医治好长孙皇后地这种哮喘之症。

“孙思邈?是他啊?”李世民轻点了点头,孙思邈这个人他倒是还有些印象。古稀之龄,面貌清瘦,下颌有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就是脾气有些倔强,不愿与朝庭打交道。

贞观元年,李世民初登基之时,就曾召见过他,并以其“有道”,欲授之予爵位,可孙思邈这老道却死活不愿,非要躲进深山去炼制什么‘太一神精丹’。李世民见其年岁已大,又是一心向道,也就没有勉强,便由着他去了。

现在想来,当初那老道的医术似就已颇被人称道,在长安一带也是很有名气。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药王

称号啊,柳一条称他为‘药王’,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李世民轻看了柳一条一眼,开口问道:“不知那孙道长比之柳先生,如何?”

柳一条恭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若是把小民的医术比作为一泓清流,那孙道长的医术便是为一片汪洋。比起孙道长,小民相差远矣!所以,皇上若是能将孙道长请来,皇后娘娘的病症,则无忧矣!”

“好!依柳先生之言,朕这就派人去将孙道长寻来!”虽不知孙思邈现在何处,但是李世民他一个堂堂地一国之君,要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么?

“不过,在此之前,皇后地病症就有劳柳先生费心了。”李世民如是说道。

“皇上放心,有小民在,短时间内皇后娘娘是不会有事的。”柳一条的心也安定了下来,把‘药王’他老人家请出来,一是为了那个让他觉得很面善很亲切的长孙皇后,二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可以乘凉的大树。

有‘药王’在,他这个半调子的医生,便可以早早地回家了。

说实话,长安这个地界儿,虽然繁华,但是也是权贵聚集最多的地方,尊卑思想严重,他一个小老百姓呆在这里,多少也都会有一些不自在。相比较而言,柳一条还是喜欢呆在三原那个地方。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挥手向他们吩咐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你们都下去吧。”

“是,父皇(皇上)!儿臣(小民)告退!”把小雉奴放下,一行人在李承乾的带领下,逐一从厅内退出。

“柳先生,”李承乾拐着腿与柳一条走了个齐肩,轻声对柳一条说道:“孤想请先生到东宫一叙,以谢先生当日三原援手之德,不知先生可否能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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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将军府,杨伯方与公孙武达正在对弈撕杀。

“公孙兄地棋力似乎是又有所增长啊,呵呵...”杨伯方将马跳过楚河汉界,吃掉对面地一个小卒,笑呵呵地向公孙武达说道。

“哈哈,杨老弟,”公孙武达也不客气地飞车堵了一下杨伯方地火炮,笑着说道:“这种象棋专门就是为我们这些行过兵打过仗的人准备地,学起来当然会快上几分。真不知一条贤侄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棋局。真是让人佩服!”

“是啊,”杨伯方把炮让开,也随声感叹道:“除了这棋局,还有一条贤侄的文采,书法,嗯,还有那医术,想来都与他那个老师有大关联啊。”

“也不知一条贤侄现在宫里如何了?”说话间,杨伯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

公孙武达再次飞车,吞掉了杨伯方刚过界的马,大大咧咧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能救好,他是大功一件,日后也少不了他的好处。救不好,就凭着杨老弟在长安城的人脉和关系,还不能保全他一条性命么?”

“不过,老夫我可是很看好一条贤侄,既使他真的救不了长孙皇后,他也定会想办法全身而退。你也不用为他瞎操心。”公孙武达对柳一条倒是很有信心。

“呵呵,”杨伯方笑着开炮,把公孙武达的大车打飞,道:“这一点倒是真的,那小子不笨,不然也不会得你们家那个老二的欢心了。竟还凑着热闹让小兰儿认了一条贤侄做大哥,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公孙武达飞相回防,挡住大炮的趋势,笑道:“这就是我们家老二的聪明之处了,给小兰儿找一个能管得住他的大哥,比让他整天跟着杜贤那老小子的狡猾儿子强多了。”

“嗯,这倒是。”杨伯方点了点头,把左角的大车腾让了出来,向公孙武达问道:“公孙兄,你说上次他们被刺之事,是不是已经将一条贤侄给卷进了这宫廷的内争之中了?”

“这个说不准,”公孙武达巴砸着嘴,道:“这就要看一条贤侄在这次长安之行的经历和选择了。”

“哈哈,将军!”公孙武达把炮架到杨伯的大帅侧旁,杨伯方的大帅已是动无可动。公孙武达得意地冲杨伯方笑道:“杨老弟,这回你可是输吧?哈哈...”

“呵呵,公孙兄,你太心急了。”杨伯方面色不变,抬手举车而上,直接压到了公孙武达的将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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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香勃勃

一条没有去东宫。

虽然他不讨厌李承乾,甚至对这个孝子还有一点点的喜欢,但是李承乾的身份摆在那里,让柳一条顿然失去了结交的兴趣。跟这位太子爷交好,日后必然会有很多麻烦。

以要为长孙皇后的病症静思为由,柳一条弯身辞别了李承乾与李泰,之后便由宫里的内侍领着,出宫回了将军府。

“大哥,这位柳神医好似并不领你的情啊?”李泰看着柳一条渐渐远去,轻笑着开口向李承乾说道。

李承乾轻轻地瞥了李泰一眼,道:“老四,莫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柳先生对孤有大恩,现在又有希望医治好母后,即便是他对孤有些无礼,孤也不会怪罪。”

“而且,你怎知柳先生刚才的话就一定是在敷衍孤?母后的病症向来难医,太医们对此都束手无策,柳先生需要时间静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李承乾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身向李泰说道:“倒是四弟你,好似对柳先生颇为了解啊。柳先生刚到长安,你便知晓了柳先生的身份,竟还知柳先生以前曾做过兽医?”

“四弟,”李承乾别有意味地看了李泰一眼,道:“你是不是在孤找到柳先生之前,就已知晓了柳先生的身份?”

“呵呵,大哥说笑了。”李泰也停下脚步,轻笑道:“小弟又不是神仙,从未曾见过柳先生。又从哪里去知晓他地身份。小弟刚才在殿内所说,也只是听到的一些传闻而已,作不得数的。”

“如此就好,”李承乾好似轻易地就相信了李泰的话,又抬步慢走,对李泰说道:“在进宫之前,孤听说,前些日子柳先生曾被一个阉人所刺。刚才在殿内见四弟对柳先生似很不友善,孤差点就以为那阉人就是四弟所派,现在看来,是孤多心了。”

说完这句话,不待李泰回答,李承乾便向他点了点头,竟直朝着东宫方向走去。

留下李泰独站在那里,思量着李承乾刚才的话语,他这是在试探?还是在威胁?

“柳少爷,您回来!”马车刚到门前。公孙礼便开门迎了出来,躬着身把柳一条从马车上扶了下,嘴里说道:“杨爷和大老爷都在家里等您半天了,您可算是回来了。”

“杨爷?”柳一条一楞,不过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这杨爷,应该就是杨伯方了。前些日子就听说他来了长安。没想到自己刚来,他便得着信儿寻来了。柳一条的心里不由地流过一丝暖意,这个杨叔,对他倒是真的不错。

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吧。柳一条欣喜地加快了脚步。

“哦?一条贤侄回来了。”杨伯方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声地对公孙武达说道,笑看着柳一条从门外走来。

“小侄见过公孙伯父,见过杨叔!”柳一条紧走两步,到了杨伯方与公孙武达地跟前。躬身向他们行了一礼。然后又抬头向杨伯方问候道:“几日不见杨叔。杨叔可还安好?”

“呵呵,”杨伯方笑了笑。道:“托一条贤侄的福,为叔一切都好。嗯嗯,你也坐下吧,这里又没有外人,随意一些就好。”

看杨伯方说话的语气,好似这里不是公孙府,而是他杨府一般。而公孙武达也坐在一旁微笑点头,并没有什么不悦,显是对此已是司空见贯。

柳一条也笑了笑,还是跟这些个没有什么架子的长辈呆在一起感觉好一些。微向杨伯方和公孙武这施了一礼,柳一条便在杨伯方的下首坐下。

“一条贤侄,”公孙武达也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端起棋盘旁的茶水轻喝了一口,然后开口向柳一条问道:“这次宫中之行,可还算顺利?”

“劳公孙伯父挂怀了,”柳一条拱手冲公孙武达说道:“虽有些意外,便总的来说倒还算顺利。想来再过几日,小侄便能回家了。”

“哦?”公孙武达与杨伯方对望了一眼,开口向柳一条问道:“这么说,长孙皇后的病症,贤侄能医?”

柳一条接过下人们递上来的茶水,轻放到桌上,对公孙武达说道:“小侄医术浅薄,那有那么大地本事。只是小侄向皇上举荐了一位真正的神医而已。只要那个神医一到,小侄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哦,这才有些正常嘛。公孙武达与杨伯方同时释然地点了点头,长孙皇后的病症他们也曾听闻过,当朝的数十位太医都对它束手无策,柳一条才多大点儿的一个人儿,要是能医好,那才会很奇怪。

“不知贤侄举荐的是何人?”杨伯方好奇地问道。柳一条从小生活在三原县,除了他的那个神秘师傅,应该不会认识什么神医才是。

柳一条回道:“‘药王’孙思邈,不知杨叔可曾听说过此人?”

“孙道长啊?难怪了。”杨伯方点头恍然,向

说道:“十年前为叔曾有幸与孙道长见过一面,并向些养生之道。孙道长道法高深,医术通玄,嗯,你那个‘药王’之说,倒也是很贴切。”

“老爷,府门外尚书左仆射房大人之子房遗爱来访!”这时,有下人进来通报。打断了柳一条地回话。

“房遗爱?老房家地那个二小子?他怎么有功夫跑到老夫这里来了?”公孙武达挥了挥手,道:“你去请他进来吧。”

“是,老爷!”小厮弯身退下。

听到房遗爱要来,柳一条的脑袋里也不由想起,下午在清风阁内见到的那个身材魁梧健壮的书生。这小子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正思量间,房遗爱便被人给领了进来。

“小侄遗爱,给公孙叔叔见礼了。”房遗爱先是看了柳一条与杨伯方一眼,然后便直接走到公孙武达的跟前,弯身见礼。

“行了,行了,别跟你那个死板的老爹学,就爱跟我拽这么些个礼节,”公孙武达冲房遗爱甩了甩手,道:“你也随便坐吧!”

“谢公孙叔叔。”房遗爱点了点头,便在柳一条的旁边坐下。拱着手向柳一条问候道:“柳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房公子有礼了。”柳一条拱手还礼。

待下人为房遗爱端上茶水,公孙武达这才开口问道:“遗爱贤侄,你这个时候到老夫这将军府上,不知是有何贵干?”

“回公孙叔叔话,”房遗爱看了柳一条一眼,便弯身向公孙武达说道:“小侄此番是奉家父之命,特来请柳先生到尚书府做客地。知柳先生是公孙叔叔地贵客,所以还请公孙叔叔能通融一二,行一个方便。”

“呃?”公孙武达看了柳一条一眼,奇怪地向房遗爱问道:“那房老头也知道一条贤侄?”

柳一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气了?

“老爷,”这时又有小厮从门外进来禀报:“府门外欧阳大家和虞秘监府上地家人,各执名刺前来邀请柳少爷去做客。”

“什么?”公孙武达不禁站起身来。

欧阳询和虞世南是什么身份?除却他们的官位不提,仅他们在书法上地造诣,便已称得上是当世之名士。

这样的人怎么会对柳一条这个无名小卒感兴趣?竟还投下了名刺这么郑重?

公孙武达不由得扭头看向柳一条,疑惑地问道:“一条贤侄,你认得欧阳大家和虞秘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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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李世民拿着方才柳一条为长孙皇后写下的药方,不停地观摩。豫章公主轻身在一旁砚墨相陪。

“茹儿,你说那柳先生竟是创出这柳氏书法的柳大家?”李世民把目光从药方上移开,有些不敢相信地向豫章公主公问道。

其实在看到这张药方的第一眼,李世民心中就已经认了出来。纸上所书,皆是正规的柳氏书法,与他书房中所挂的那副字画实属同一人的笔迹。

只是,说这书法乃是由柳一条亲创,这可能吗?

“父皇是不是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豫章公主放下砚台,抬步走到李世民的跟前,轻声说道:“儿臣初见柳先生之时,也似父皇这般,不敢相信以他十几岁之龄,便能创出一种新式的书法。”

“但是,待儿臣亲见柳先生书写之后,儿臣便开始从心底里对柳先生叹服。”豫章公主微红着小脸,羡慕地说道:“先是文采,再是书法,现在又是医术,每一样都让人出乎意料,每一样又都高人一筹,这个柳先生还真是会给人带来惊喜。”

看豫章公主脸上的表情,李世民心中一凛,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轻斥道:“你这小丫头,前几次偷偷出宫的事情朕还没跟你算帐,你还敢再提起以前?还有,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又跑出去跟那些书生厮混,成什么提统?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再私自出宫。否则朕定会重罚于你!”

“父皇!”豫章公主见李世民绷起了脸,连忙抱着李世民的胳膊,可怜兮兮地看着李世民说道:“儿臣在宫里呆着无聊嘛,出去转一转有什么关系?而且儿臣每次出宫,都是着扮男装,没有问题啦,父皇!”

“不行!”李世民坚声地说道:“以前你还小,性子贪玩溜出宫去也就算了,父皇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又贵为我大唐国的公主,怎还能再像以前。以后不许出宫,嗯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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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各位兄台,小姐,和夫人的月票支持!”柳一条拱着手,原地转了一圈,憨厚地笑道:“还请继续支持,嘿嘿...”



第124章 入住立政殿

阳大家?虞秘监?以前倒是听柳二条说起过,像是当两个书法名家。柳二条那小子还是他们的粉丝呢,书房里整了不少关于他们所书写的拓贴,每天都要临摹上两张,就像当年柳一条练习庞中华的钢笔字一样。

“有耳闻,但却一直都无缘一见。”柳一条也站起身,他已然想到这两位名家要请他所为何事了。宋体字出现在唐朝,字形字体的严重差异性,难免会引起那些酷爱书法之人的关注。

而像是欧阳询这样的名士之流便是首当其冲。

“公孙叔叔还不知晓么?”房遗爱起身向公孙武达说道:“前些日子长安城兴起了一种新的书法,深得欧阳大家和虞秘监的赞叹,现在听闻创出此等书法的宗师来到了长安,这两位大家投名刺相请,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书法宗师?是一条贤侄?”

果然,这公孙武达这老头并不知晓。

不过,这也难怪,他一个将军府,里面的下人,护院,或是别的一些人,大都是一些只懂得舞枪弄棒的武夫,识字的不多,就是有,书法上的东西也不会知晓很多。没有听说过柳氏书法倒也正常。

房遗爱点头应是。其实,他们家老爷子今天派他过来,目的不也就是为了请柳一条过去一叙么?

“公孙伯父,一条现下还要为明日医治皇后娘娘而静思良方。不便出行,还请公孙伯父能代小侄去回绝一番。有劳公孙伯父了。”柳一条弯身向公孙武达施了一礼,表明了他地态度,这些邀请他不想去。

倒不是柳一条在摆谱,而是他知道,士人好名,仕人也好名,但这也只是好而已。就好比叶公好龙,好的是你的名气,而不是你这个人。

就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待商人,虽然会对你的商品会多加赞叹,甚至是争相购买,但对你这个人,却是从心里面鄙视。

柳一条的思想或是有些偏颇,有一棒子打死一船人的嫌疑。但是,嗯嗯,打死就打死了。他柳某人又不想靠这种虚无的名气过日子。

柳一条弯身向公孙武达,杨伯方,还有房遗爱三人告罪一声,便转身出了客厅,向后院厢房走去。

“一条,等等为叔。”杨伯方从后面追来,与柳一条走个齐肩。笑着说道:“陪为叔闲聊一会。不妨碍贤侄苦想良方吧?”

“杨叔说笑了。”柳一条苦笑着向杨伯方说道:“刚才那番言辞只是一条地推诿之词,杨叔难道还看不出么?走走走,杨叔请随小侄到客房,多日不见,小侄也正好想与杨叔叙叙。”

柳一条跟在一旁侍候的小厮要了一几道小菜,便同杨伯方一起,在他的厢房里喝起酒来。

柳一条提壶将酒给杨伯方斟上,举杯说道:“杨叔。来。小侄先敬您一杯!”

杨伯方伸手接过。冲柳一条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里就咱们叔侄两人。你在为叔的面前就不必拘礼了,咱们随意就好,你且坐下吧。”

待柳一条坐好,杨伯方举杯向他示意,叔侄俩碰杯对饮。

“一条啊,”杨伯方提壶给自己斟上,然后又给柳一条也倒了一杯,开口说道:“杨叔一早看出来了,你跟杨叔是同一类人,呵呵,不喜受拘束,所以才会无心仕途,才会拒绝刚才的那个让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大好机会。所以,杨叔才会觉得你很对脾气,呵呵。”

“杨叔明鉴!”柳一条接口说道:“名利场上的事情太过虚幻,勾心斗角又不是小侄所善长,所以小侄只能选择远远地避开。”

“嗯,”杨伯方点头,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道:“不过,你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要想避开,只怕是会很难。想一想,房玄龄,欧阳询,虞世南,还有皇上,太子,都已经注意到你。而且你还有一个潜在的敌人,魏王李泰。嗯,如果你医好了长孙皇后,你潜在的敌人还会更多,比如其他地几位娘娘,和她们的皇子?”

“所以,如果现在不想想办法,以后你再想避开,难!”

“呃?”柳一条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提起酒壶为杨伯方满上,小心地问道:“那杨叔以为小侄该如何?柳氏书法的事情已经传开,小侄避无可避。长孙皇后慈爱贤德,她的病症

又不能看着不管。小侄的头脑有些迷糊,还请杨叔?我。”

“很简单,藏拙!”杨伯方又把酒灌下,看着柳一条讲道:“利用你这副年轻的外表,把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你的优势就在于你年轻,而且还是一个平民小地主,没有半点功名在身,初见你地人都不会把你往书法大家上想。就是有人说你是,也不会有太多地人相信。所以,以后你尽量不要写字,就算是要写,也要改变笔迹,柳氏书法暂时不要用了,随便再换一种,就是写得丑点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要让人认出来。”

“至于长孙皇后的病症,一个字,拖!你不是已经向皇上推荐了孙道长么?一直拖到孙道长来为止。只要在孙道长来之前,你能保证长孙皇后不死就行了。相信有孙道长在,长孙皇后的病一定不会有问题,你就不必太挂怀和内疚了。”

杨伯方接着说道:“还有就是那个李泰,他之前之所以要杀你,除了是因为你救了太子之外,可能还有忌惮你的医术之意。你能救太子于命悬,难不保你就能再一次地救回长孙皇后。”

“这一点在皇室之中很正常,你用不着太惊小怪的。”看柳一条脸上露出了震惊地神色,杨伯方说道:“虽然长孙皇后是李泰的生母,但是她却也是李泰登上皇位的最大绊脚石。所以说,这个李泰很可怕。心毒可饲母,你日后对他,要多加小心。”

“不过现在他已被公孙老头难拔掉了牙齿,暂时还翻不起多大地风浪,你不必太过担心。”

“杨叔说得是,一条受教了。”柳一条冲杨伯方拱了拱手。杨伯方地话给了他很大启发,虽不能全听,但是大部分却还是可以借鉴地。

至于李泰,柳一条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冷意,从今天李泰百般阴挠他为长孙皇后看病地情况来看,这李泰,竟还真有饲母之心。对于这种人,柳一条冷冷地笑了笑,他倒是不介意找个机会往他的身上泼一些脏水。

“柳少爷,老爷请你到前面去一趟,说是宫里边又来人了。”这时一个长孙礼从前院进来,弯身向柳一条禀道:“好似说要接柳少爷入宫暂住,好随时能为皇后娘娘瞧病。少爷您快去瞧瞧吧。”

“哦?还有这种事?”柳一条纳闷道,宫里不是不允有别的男人入住吗?还是唐朝的规矩跟别地儿的不同?

柳一条冲杨伯方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杨叔,那您先在这儿坐会儿,小侄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嗯,你去吧,莫要顾及为叔,还是办正经事要紧。”杨伯方点了点头,挥着手把柳一条打发走,自己坐在那里独自喝起酒来。

宫里来的人是小德子。

小德子见柳一条出来,便躬身向柳一条行了一礼,道:“小人小德子,给柳先生见礼了。”

“内侍大人有礼了,”柳一条拱手还礼道:“不知大人此刻来寻小民,可是有什么吩咐?”

“柳先生客气了,您以后称小人为小德子就成。小德子就是一个阉人,您这样大人大人的叫,小人可生受不起。被人听见了,也会说小德子没规矩的。”小德子躬着身向柳一条说道。

呃,柳一条这才想起,唐朝时的太监貌似就是一个传话筒式的人物,并没有多大的权力,身份地位还不定能高得过他一个平民。

“那,小德子公..,嗯,小德子,”柳一条很别扭地叫一声,问道:“不知小德子此刻来寻柳某,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小德子恭声向柳一条说道:“皇后娘娘吃了您给开出的那道药膳,感觉好了很多,皇后娘娘心中感激,这不,便吩咐小的来向先生道谢来了。”

“皇后娘娘客气了,这些都是柳某应该做的。”柳一条弯着身子应了一声。

“另外,”小德子又接着说道:“皇上怕皇后娘夜里再发病不好照应,便想召柳先生暂住进立政殿的侍卫房内,一来是省去柳先生将军府与皇宫之间的来回的奔波,二来是皇后若是有什么意外,柳先生也好方便救治。所以,现在就请柳先生快去收掇收掇,跟小人进宫去吧。”



第125章 共进早膳

一条拎着他来时的包裹,随着小德子一起,再一次来殿。

“柳先生请,这里便是负责镇守立政殿的左侍卫军驻地了。”小德子把柳一条带到立政殿外殿左侧约百米处的一个不小的院落,小声地为柳一条介绍道:“左侍卫军共有三百人,统领姓封,名小乙,武艺高强,又是翼国公的义子,深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喜爱,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柳先生平时不妨与他交好。”

“嗯,多谢小德子提醒,柳某心领了。”柳一条冲小德子拱了拱手,虽不知他为何会对自己这般热心,但这个好意,他领下了。

驻地虽小,但里面的气氛却很严肃,岗哨也都齐全。

柳一条他们刚接近大门儿,就被守在外面的侍卫给拦了下来。待小德子拿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他们才得以放行,走进了驻地之内。

“小德子,这位便是神医柳先生吗?”这时,一个身高约有一米七五的青年汉子从驻地的正厅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柳一条一眼,开口向小德子问道。

“小人见过封统领,”小德子弯身给封小乙行了一礼,禀道:“封统领明鉴,这位先生便是柳神医。奉皇上的口谕,柳神医要在封统领这里暂住一段时日。”

“嗯,”封小乙轻点了点头,相同的口谕他也曾收到过,不然他也不会迎出来了。不过。这个神医未免也太年轻了点,封小乙又打量了柳一条一眼,双手抱拳向他行了一礼,说道:“柳神医请了!”

“封统领请了!”柳一条也学着封小乙地样子,行了一个标准的抱拳礼,道:“以后,就有劳封统领了。”

“哦?”封小乙看柳一条抱拳的样子,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做作之态,眼前不禁一亮,遂开口问道:“柳先生莫不是也曾习过武艺?”

“呵呵,祖上传下来一些,倒也练过两天,微未小技,不值一提,让封统领见笑了。”柳一条谦虚地说道,同时也开始打量起这个封小乙来。

这小伙儿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身材欣长,有些许偏瘦,面貌嘛,可以用俊朗这两个字来形容。身着一身甲冑,却不像是一个军人,反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这一点。他与房遗爱那小子。正好相反。

“柳先生过谦了,柳先生里面请,房间封某早已为先生准备妥当。”见柳一条也是习武之人,封小乙对柳一条的态度明显好转,起身亲自为柳一条带路。

“有劳封统领了。”柳一条冲封小乙抱了下拳,跟小德子一起,跟了上去。

柳一条的房间在驻地的后院,众侍卫休息地地方。人多。但不杂。整个院落显得倒也是很平静。

“柳先生。请!”封小乙把柳一条带到最靠里面的房间,请柳一条进屋。道:“住宿有些简陋,还望先生莫怪。”

柳一条上下打量了一下,房间不大,一床,一桌,四椅,一柜,床前还有一个铜盆和‘马子’,嗯,还有一个立柱式的金属灯台,灯台的下面摆满了蜡烛。

简单,干净,比之柳一条在家里与柳二条挤在一起的那个房间,不知好了凡几。

柳一条竟直走到床榻前,把包裹轻放到榻上。笑着对封小乙说道:“封统领说笑了,这个房间比之柳某家里不知好了几倍,柳某怎会见怪?多谢封统领了。”

“嗯,柳先生满意就好。”封小乙看了下柳一条身上的穿着,全是粗布所裁,知柳一条的家境定是有些不宽裕,心中便也了然。

“柳先生,”小德子上前说话道:“既然住宿已按排妥当,那小人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小人先告退了。”

“嗯,”柳一条向他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多谢小德子这一路上的照顾,小德子慢走。”

封小乙看着柳一条将小德子送出,轻轻地瞥了瞥嘴,对柳一条说道:“柳先生,一个阉人而已,不必对他这般客气,不然他的尾巴还不翘到了天上?”

柳一条点了点头,微笑不语,现在内侍的地位虽然低下,但他们地作用却是不可小窥。岂不闻,秦时的赵高,汉时的张让,唐后的高力士,李辅国,鱼朝恩等等等等,哪一个不是宦官,又有哪一个不是权倾一时?

柳一条现在对小德子,也算是一种潜在的感情投资,又费不了什么劲儿,只是平常说话客气一些,言行之间对他尊重一些。虽然现在看着没有多大的作用,但是指不定哪天,人小德子就火起来了呢?



旅途劳顿,想来也是累了,封某就不打扰了。”封说道:“晚一会儿封某会派一小厮过来,负责侍候柳先生日后的生活起居。先生若有什么事,可尽管吩咐于他。嗯,晚了,先生快些歇息吧,封某告退了。”

“封统领慢走!”柳一条躬身将封小乙送出。然后便关上房门儿,稍微整理了下屋子,便合衣躺在床榻上睡起觉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地时候,柳一条地生物钟鸣,翻身醒来。简单整理了下身上的衣务,遂开门走到院里,开始了他每天早上都要做的事情,打拳。

现在是凌晨,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已零星有人在那里活动,像是也在练习武术。柳一条没有在意,挽起自己的衣袖,把下摆也别在腰里,开始在他的房门前小幅度地打起拳脚来。

压腿,振臂,侧踢,单摆,肘击,简单灵活而快捷。

因为是在一个新的地方,所以柳一条也没有长练,活动了约有一刻,身体微热见汗后,便停了下来。

“爷,您活动完了?”这时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厮,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走了过来,躬着身子对柳一条说道:“爷,您先洗把脸吧。一会小人再为您去准备些早膳。”

“呃,你是?”柳一条指着那小厮,这小孩儿是从哪跑来地?

“爷,您叫小人小索便是了。”小索看到柳一条地疑惑,便恭声说道:“小人是封统领派来侍候爷地,就住在爷的隔壁,昨天晚上就已经到了,不过爷睡得早,就没敢打扰爷。爷以后若是有什么需地,可尽管吩咐小人。小人定会全力给爷办好。”

小索把脸盆放到门前的石阶上,很熟练地把盆中的毛巾捞出,轻拧了一下,双手递给柳一条,嘴里说道:“爷,您请用!”

“嗯,”柳一条心中了然,伸手接过毛巾,在脸上轻抹了一下,又递于小索,因为不习惯身边有人跟着,便对小索说道:“小索,现在天还早,你再回去睡一会儿吧,等我有事的时候再叫你。”

“小人多谢爷的体恤,”小索弯身向柳一条行礼道:“不过爷都醒了,我们这些下人哪还有再睡的道理,要是被封统领知晓了,非要打断小人的腿不可。”

小索把毛巾放到脸盆里洗了洗,轻拧一下又递到了柳一条的手里,抬头看了柳一条一眼,神色之间有些感激地说道:“不过从爷的刚才的话里小人便知道,爷是一个心眼好,又没有架子的人,能侍候您,是小索的福分。”

柳一条接过毛巾,笑着拍了拍小索的脑袋,道:“你这小子,伶牙俐齿的,嘴巴倒是挺能说,这些话怕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

“呃,爷,您看出来啦?”小索的小脸一红,见柳一条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坦然承认,道:“这些话小索以前确是说过不少,不过这次小索绝对是真心的。”

柳一条摇头笑了笑,没说什么,抹好脸把毛巾递给他,道:“好了,已经洗好了,你且去把水倒了吧。既然你不想睡了,一会儿就到屋里来陪我下会棋吧,正好,我现在也正闲得无聊。”

以前早起练完武后,柳一条还可以喂喂牛,打扫打扫院子什么的,现在可好,练完后,整个人都闲得没事干了。

“是,爷。”小索应了一声,便端起水盆走了。柳一条也抬步进屋。

不过柳一条想下棋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原因是,小索只会下围棋。而且在柳一条想要再当一次老师的时候,小德子来了。

皇后娘娘特召柳一条与她共同用膳。

“小德子,皇后娘娘昨夜可有发病?今天的气色如何?”柳一条紧赶了两步,与小德子走了个比肩,轻声地向小德子打听道。

小德子面带喜意地看了柳一条一眼,道:“托柳先生的福,昨夜自吃了您给开的药膳,皇后娘娘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人精神了许多,现在的脸色也没有先前那般苍白了。所以今儿一大早,皇后娘娘便着小人前来请您过去,并赐下了膳食,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小人在这儿恭喜柳先生了。”

“小德子客气了。”柳一条拱了下手,又问道:“那小德子可知今日都有谁陪膳?”

“也没有谁,”小德子接口回道:“一般也就只有九殿下晋王李治一人,哦,小人差点忘了,豫章公主说是也要来。”



第126章 李承乾的右脚

治?大唐的下一任皇帝。柳一条的心中不免生了出侍。

随着小德子一起入了殿内,殿里面只有侍者三、五人,柳一条上前躬身给长孙皇后行了一礼,道:“小民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康!”

“嗯,柳先生有礼了。”长孙皇后此刻正直坐在床榻上,逗弄着小雉奴玩耍,见柳一条进来,便将小雉奴放到了一旁,微笑着点了点头,挥手向柳一条示意道:“柳先生请坐吧,今日请先生来,只为用膳,先生不必拘礼。”

“谢皇后娘娘!”柳一条拱手谢过,便弯身在长孙皇后对面约十米左右的方桌前坐下。

“小德子,”长孙皇后扭头向小德子吩咐道:“你去将豫章公主请来,另外吩咐膳房,可以传膳了。”

“是,皇后娘娘!”小德子轻应了一声,便躬身退出殿外。

“柳先生好!雉奴这里有礼了。”小雉奴从床榻上爬下来,巴巴地跑到柳一条的跟前,规规矩矩地拱着手给柳一条施了一礼,道:“雉奴想跟先生同桌用膳,不知先生可介意?”

柳一条忙站起身,拱手道:“小殿下有礼了,能与小殿下同桌而食,是小民的荣兴!”

到了这个时候,柳一条心里也大概猜了出来,这个叫做雉奴的小不点,怕就是那个未来的唐高宗李治了。能与这个小皇帝一起吃饭。以后说出去,也倍儿有面子啊。

“小殿下请坐!”柳一条把正中地位置让出,请小雉奴坐下,然后便曲身坐在他的旁边。

“柳先生,雉奴似乎很喜欢你呢?呵呵,”长孙皇后慈爱地看着小雉奴,向柳一条说道:“本宫可是很少见他主动去接近生人。见过两次面就想与之同桌而食的,柳先生还是第一个。”

“呃。呵呵,”柳一条低头轻笑了笑,扭头看了小雉奴一眼,道:“是小殿下错爱了。”

长孙皇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早膳已准备好,随时都可上传。不过,豫章公主临时有些急事,来不了了,豫章公主让小人来这给皇后娘娘告罪一声。说要到晚上再来给您请安。”小德子从殿门外进来,小声地向长孙皇后禀告着。

“嗯?豫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般疯疯颠颠的?”长孙皇后轻皱了皱眉头,然后挥手向小德子吩咐道:“好了,你去传膳吧,等了这么久,柳先生想必也是饿了。”

“是。皇后娘娘。”小德子应声向殿门外轻喊了一声。便陆续地进来几个内侍,将饭菜端了上来。

长孙皇后的早餐,便是柳一条给她开出的药膳,全是一些水果青菜,唯一一个好一点的鸡蛋,却还是生的。

柳一条与小雉奴这一桌上地饭菜,也只是简单的两荤两素。一鸡,一鱼。一豆腐。一青菜。

“菜式有些简陋。还望柳先生莫要见怪。”长孙皇后歉意地看了柳一条一眼,这是前几年朝庭日子难过时宫中的标准饭菜。皇上,皇后,皇子,公主,一律都是如此。

现在朝庭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一些,但是这饭菜的菜式,却也一直给沿续了下来,以示节省之意。

“皇后娘娘客气了。”这些东西就是放到现代,那也是小康之家的标准,老柳他们家以前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些。不然柳二条与柳小惠怎么会那么地嘴谗?过年时看到一块肥肉就像是看到了一块金子一般,两只眼睛都放着亮光。

柳一条弯身向长孙皇后告罪一下,便拿起筷箸,吃食起来。

菜式虽然简陋,但却也是宫廷里的厨师们精心烹制出来的。正宗的宫庭御厨出品,吃起来味道自然也比那些大酒店地要好上许多。

所以柳一条吃得倒是很香甜,咀嚼之间也是啧啧有声。看得一旁的小高宗皇帝也不禁是食欲大增,不自觉地便拿起筷箸跟柳一条抢食起来。

长孙皇后见此,微笑着点了点头,也开始吃食起她的水果蔬菜来。

很快,不到一刻,饭桌上的一只鸡,一条鱼,还有那两道素菜,就被柳一条与小雉奴这一大一小两人给消灭了个干净。

而长孙皇后的药膳,也已接近了尾声。

“柳先生,”长孙皇后吩咐内侍把吃剩的残羹收掇下去,然后斜靠到床榻上,与柳一条客套了一番之后,便郑重地开口向

说道:“其实本宫此次请先生前来,除了要谢过先生外,还有一事想求先生帮忙,万望先生能够应允。”

“皇后娘娘言重了,”柳一条忙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小民但有所能,必会全力以赴。”

“如此,那本宫就先多谢先生了。”长孙皇后微略弯了下身,一脸恳切地看着柳一条,说道:“本宫想请先生为太子去诊治一下脚疾。”

长孙皇后挥手把殿内地侍者打发出去,苦笑着对柳一条说道:“想必昨日先生也已见到了,太子地右脚脚踝有疾,走起路来一高一低,颠簸不齐,甚失威仪。日后他若是继承了皇位,登上了大统,也会有损我大唐朝的国威和颜面。”

“本宫知道先生有大才,医术上的造诣比那些太医署的太医们更是不知高出了凡几,所以,为了太子,为了我大唐朝,为了一个身为人母的心思,本宫想求先生,务必能医好太子的脚疾!”

长孙皇后说得言诚意切,隐隐间,双目中还有泪光闪现。

李承乾的脚疾一直以来都是长孙皇后的一块心病,因为它不仅会影响到李承乾地性格和生活,还更会影响到李承乾在李世民心中地地位。

自一年前李承乾脚残之后,长孙皇后甚至已经隐约地感觉到,李世民地心中,似已有了要废立太子的心思。只是碍于祖训,碍于朝政地稳定,李世民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皇后娘娘客气了。”柳一条躬身向长孙皇后施了一礼,道:“医病救人,本就是身为医者的本份,对于太子殿下的脚疾,小民定会全力以赴。不过,至于能不能治,还要待小民诊断过后方能知晓,”

赶巧,柳一条的话音刚落,便有内侍进来禀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

呃,说曹操,曹操他就来了,好巧。

柳一条不禁抬手看了长孙皇后一眼,也不知他们娘俩儿这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嗯,让他进来吧。”长孙皇后点头吩咐着,然后便淡然地笑着对柳一条说道:“柳先生,既然太子正好来了,你一会就趁机为他诊断一下吧。也省得以后先生再往东宫跑了。”

“是,皇后娘娘。”柳一条弯身应了一声。

“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李承乾掂着脚,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殿里,弯身给长孙皇后行了一礼。

“嗯,乾儿有心了。且在一旁坐下吧。”长孙皇后含笑点头,柔声说道。

“谢母后!”李承乾又弯了下身,走到柳一条的身边坐下,并拱手向柳一条问候道:“柳先生有礼了。”

“太子殿下有礼!”柳一条连忙还礼。

“乾儿,”长孙皇后看了李承乾一眼,道:“刚才母后与柳先生还在淡论关于你的脚伤之事,柳先生也已同意要为你医治,你这便让柳先生为你瞧瞧吧?”

“啊?”李承乾心中一阵欣喜,当初他费尽心力想要请柳一条来长安,除了是为他母后的病症外,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为了他的右脚。

只是昨天长孙皇后发病,事后柳一条又拒绝了他的邀请,让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向柳一条提及此事。没想到现在,母后竟已都为他谋了个妥当。

李承乾站起身向长孙皇后深行了一礼,道:“劳母后为儿臣操心了。”然后又对柳一条拱手道:“也有劳柳先生费心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柳一条弯身冲李承乾施了一礼,开口说道:“还请太子殿下暂且坐下,把鞋袜脱开,小民也好方便为您诊治。”

“嗯。”李承乾曲身在柳一条的旁边坐下,依照柳一条的吩咐,脱去鞋袜,露出了他那只残了的洁白右脚。好在,李承乾并没有脚气,脚也似刚洗过没多久,并没有多大的臭气。

柳一条蹲下身,握着李承乾脚踝处那块明显鼓起的大骨包,开始以一个兽医的身份为李承乾诊断起来。

“不知太子殿下这伤是从何而来?距此已有多少时日?还有太医署的太医又是怎么诊断的?”看了一会儿,摸了一会儿,柳一条放开李承乾的右脚,站起身来,开口向李承乾如是问道。



第127章 那是一个圈套

一条装模作样的在李承乾的脚踝关节处摸来摸去,一业模样,心下却在盘算着该如何回复。

眼前的长孙皇后,还有这位太子爷,还真把他给当成那什么可以医死人,活白骨的神医了,脚?脚残?这又不是什么头疼感冒,是说医就能医得好的么?

不过他这摸着摸着,倒还真让他给摸出了一些门道来。

柳一条放下李承乾的右脚,走到内侍端来的水盆旁,把手上的异味清洗一下,扭头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殿下,不知您这伤是从何而来?距此已有了多少时日?还有太医署的太医又是怎么为您诊断的?”

“前年秋后狩猎时,孤不甚从马匹上跌落,而后,不巧,又被随行的马匹在脚踝处深踏了一下。”现在提起来,李承乾还是觉得很郁闷。事发后他就不止一次地责怪自己,为什么那时非要骚包地跑去打猎,为什么当时为了射一只兔子而没有抓好缰绳,为什么那个马=踩裂...

怪自己,也怪别人。所以李承乾削了那个侍候他马匹的官员,也削了那匹踏坏他脚踝的健马。

对此,柳一条深表同情,心中也生出了一种同病相联的感觉。李承乾的遭遇,与他穿越之前是何其的相似,只是李承乾是被马给踏坏了脚踝,而他则是被马给踢到了脑袋。相比之下,李承乾比他要幸运得多。

“不知当时为大子殿下诊治地太医。是哪一位?他对殿下的伤势又作何评断?”柳一条小声地问道。

其实到了现在,柳一条已经从这位太子爷的脚疾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位太子爷的脚,怕是被人给设计了。

因为,柳一条在为李承乾摸骨时,在他的脚踝小关节处,意外地摸到了一块异物。

不大,只有小姆指肚宽的一块板状东西,死死地卡在他的软骨处。只露出一个不大地小角。一般对人体骨胳不熟悉的人,断是察觉不到。

被马踏到的人,骨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即使真是马上有异物,负责给李承乾诊治的太医,又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

“太医署令,王子魁。”李承乾回答道:“当时给孤诊治脚伤的太医便是王署令了,众多太医中,只有他的医术最好,且又精通接骨之术,所以当时父皇便着他来为孤诊治了。不过结果却很让人失望。先生你也看到了,了。”

李承乾穿好鞋袜,站起身来,说话之时,神色之间显得很是落漠。

“哦,这样啊,”柳一条轻点了点头。原来就是那个一直跟他不对付的太医老头儿。昨天见他在李世民的面前一副死谏的忠直模样。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人,没想到骨子里却也是这么的龌龊。

而且昨天见他与李泰那厮眉来眼去,一唱一和地,难不成他们早就勾搭到了一起?这太子的脚伤,也是由他们所设计?

长孙皇后看柳一条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对,便挥手斥下所有的侍者和宫女,挪动了下身子,轻声向柳一条问道:“柳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此地并无他人。先生可直言无妨!”

“皇后娘娘明鉴。”柳一条弯身向长孙皇后施了一礼。道:“刚才小民在太子殿下的踝骨关节之处,发现了一块异物。如果小民所料不差。太子殿下的右足,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全是由这块异物所致。”

“异物?那是什么?”听柳一条这么说,李承乾心中一突,遂有些紧张地向柳一条问道:“先生可有方法能将之取出?”

柳一条自信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只是一个兽医,但是论起这开刀的本事,在这个朝代里,有谁能及得上他?

柳一条躬身对李承乾说道:“太子殿下,要取出那块异物不难,小民只须在殿下地脚踝处划上一刀即可。不过这之间需要忍受极大地痛楚,小民怕殿下到时会承之不住。”

“而且手术之后,伤口的愈合也是一个问题,一个不好,稍有感染,可能还会造成更大的后果,所以这件事情还要容小民想一想。依小民的意思,殿下的足疾还是等孙道长到了之后再进行医治方为稳妥。”

在这个没有麻醉剂,没有消炎药的年代,柳一条还真不敢轻易给人动手术。尤其这个人还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一个不小心,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柳一条便想把这件事情往后拖一拖,最起码也要等到孙思邈这个医学泰斗在旁时才行

“嗯,就依柳先生所言!”长孙皇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泛出了一丝欣喜,时间过了这么久,看了那么多太医摇头地脸色,总算是让她看到了一些希望。

“那就有劳先生了。”李承乾听闻足疾有望痊愈,便躬身向柳一条施了一礼,道:“加上上次三原地救命之恩,及此次地足疾之症,先生对孤有两番再造之恩,孤心中感激至诚,还请先生能受孤这一拜。”

医伤,是医活了他的命。医脚,则是医活了他地心。

长孙皇后明白李承乾此时心中的感受,含笑点头,心中也颇为心慰,对柳一条,也是充满了感激。

柳一条忙上前扶住,嘴里又重复起那套客套的说辞:“太子殿下莫要如此,小民承受不起。而且身为医者,医病救人,本就是小民的本分,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待李承乾站好,柳一条又躬身向长孙皇后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其实要治太子殿下的脚伤原本并不需如此麻烦,只要在太子殿下受伤的当时,仔细地为太子殿下检查一下伤口,便不难发现异物并取出。太子殿下也不必受这么久的脚之苦了。”

“柳先生的意思是说,王署令当初是故意把这块异物留在太子脚中的?”长孙皇后的轻眉不由地往上挑了挑,王子魁当了一辈子的太医,行医也向来谨慎,按理说他是断不会这么粗心,为太子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他是故意的!

长孙皇后心中一凛,不禁想道: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这个小民就不敢妄加臆测了,”柳一条躬着身,又悄悄地加了一把火地说道:“不过若是让这块异物在太子殿下的踝骨中呆上两到三年,待骨骼与异物完全同化,太子殿下的脚,怕是一生都会如此了。”

“王子魁!他竟能大胆如斯?!谁给他的这个胆子?!”李承乾有些暴走,掂着脚来回走了两步。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这些年来的太子生活,已经让他学会了该如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承乾阴沉着脸色,开始想起更深层的问题来。

以前他一直以为,他的腿残主要是怪他自己不小心,怪那个为他侍候坐骑的马夫太大意。

现在想想,那些好似都是之前有人设计好的套套,就等着让他一步步地钻进去。

狩猎,骑马,落马,再被马匹践踏,还有,后来的医治。

是老四!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狩猎就是由李泰率先发起的。

记得当日踏他脚踝的那匹马上,驮的人,赫然就是他的这个同胞四弟,魏王李泰。而李泰的那匹马,原本要踏向的,却是他的脑袋。那时要不是李承乾机警,侧身让开,他怕是就要在那场意外中身亡了。

还有医治脚伤的事,李承乾不禁又想起,大前年李泰好似娶了一个王姓小妾,而那小妾的老爹,可不就是那王子魁!

“母后,”李承乾抬头看了长孙皇后一眼,见长孙皇后面带蕴色,便没有再言语。

“乾儿稍安勿噪,这件事情过了这么久,那王子魁就是真是故意,你又到哪里去找证据?”长孙皇后看了李承乾一眼,淡淡地道:“这件事情须从长记议,再说那件事也不定就是王署令诚心所为。人有失手,马有漏蹄,王署令毕竟是老了,难免会有些老眼昏花。”

“是,母后。”李承乾乖乖地向长孙皇后行了一礼,轻声应道。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柳一条说道:“柳先生,本宫和太子的病症以后就全靠先生了,劳先生费心了。嗯,先生来了这么久,想必也是累了,不若让小德子带先生回去休息吧?”

“皇后娘娘客气,那小民就先告辞了。”柳一条弯身向长孙皇后和李承乾行了一礼,便转身退出。他知道,长孙皇后与李承乾,定还有话要说,而这些话,却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应该知道的。

“柳先生!柳先生!等等雉奴!”柳一条与小德子刚走开了不远,便听到小雉奴在后面呼喊。

“哎哟,小殿下,您怎么出来啦?”小德子转身迎了上去。不过小雉奴却没有理他,而是直走到柳一条的身边,举起小胳膊向柳一条行了一礼,稚嫩地说道:“柳先生,雉奴想到先生那里去玩一会儿,还望先生能够应允!”



第128章 切磋

起玩儿,尤其是陪小孩子一起玩儿,柳一条可谓是经家里边,一得闲,柳小惠便会缠着他,而他呢,则也是想尽办法逗这个唯一的小妹开心。

什么剪刀石头布,棒子老虎鸡,什么抓石子,斗陀螺,丢沙包,折绳索,反正是小时候柳一条玩过的东西,全都给柳小惠整了出来。

这些玩法,在现代,或都已是司空见惯,但是放在这里,那可都是新奇得不得了的玩艺儿。每一样都能把柳小惠给迷得又蹦又跳的。

所以,当小雉奴说要来找柳一条玩儿时,柳一条便欣然同意。很是热情地把这位未来的小皇帝给邀请到了他的住所。

“小殿下请坐!”柳一条吩咐小索端上茶水,微笑着缓声对小雉奴说道:“小殿下怎么会想到要找小民来玩呢?咱们两个好像总共也就才见了两次面吧?”

小雉奴低着头,有些怯怯地小声说道:“因为雉奴觉得先生很好,不像是那些内侍和宫女一样,看到雉奴都很害怕,不敢跟雉奴玩儿,所以雉奴便想跟先生一起玩儿。以前都是母后陪我玩儿的,只是现在母后病了,大哥,四哥又很忙,所以,就没人跟儿玩了...”

“哦,这样啊...”柳一条脸色不由一暗,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小雉奴的脑袋,真是个可怜的娃儿,生长在皇宫里,一点童年地乐趣都没有。便开口对小雉说道:“小殿下放心,以后小殿下要是再无聊时,尽可以来这里找小民,小民陪你玩儿。”

“好了,”柳一条站起身,拍了拍手,温和地笑着对小雉奴说道:“来,小殿下。小民今天教你一种好玩的猜拳玩法,它的名字叫棒子老虎鸡。”

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吃棒子!

简单的一种循环玩法,但里面的乐趣,却是无穷。

“棒子!”

“鸡!”

“棒子!”

“老虎!”

“哈哈,柳先生,你输了,你输了。”小雉奴得意站起身,昂着小脑袋看着柳一条说道:“快把鼻子伸过来,该雉奴刮先生的鼻子了!哼!”

小雉奴摸着被柳一条刮得通红的小鼻子,报复性地轻哼了一声。

“呃,这个,殿下,要不今天咱们就到此为止吧?”玩这种游戏输给了一个小毛孩子。柳一条觉得很丢脸。忙顾左右而言它:“你看这天也不早了,殿下也该回去了吧,不然皇后娘娘会挂念的。”

“不行,柳先生别想耍赖!”小雉奴不上当,双手背腰,一副小大人地模样向柳一条说道:“教雉奴读书的先生说过,做人,要有信。而后立。柳先生不能食言!我要刮鼻子!”

“呃?”真不愧是能当皇帝的人。才这么大点就学会了引据经典,咬文嚼字。

虽然丢人。但是也不能让一个小孩子鄙视不是,柳一条看了看左右无人,便毅然地伸出了脑袋,把鼻子放到了小雉奴的面前,闭着眼睛,等待着小雉残忍的一击。

“嗯,还是算了。”小雉奴低着头想了一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地对柳一条说道:“母后说对先生要有礼,这一次雉奴便让先生一次。先生,咱们再来吧?”

“这?”柳一条睁开眼,诧异地看着小雉奴,这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的话吗?想着,心里面对长孙皇后不禁开始佩服起来,能教出这么有家教的孩子,长孙氏不愧是为一国之母。

“好!小殿下,咱们再来过!”柳一条把脑袋缩回来,再一次向着小雉奴出拳道:“虫子!”

一阵拳法下来,小雉奴虽然都是输多赢少,但是心里面却高兴地紧,小嘴巴笑得几乎没有合拢过。从小到大,他还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晋王殿下,”小德子这时从外面走来,躬着身对小雉奴说道:“现在已时近中午,该用午膳了,皇后娘娘着小人来请殿下回去。”

“哦,”小雉奴点了点头,小些不舍地看了柳一条一眼,站起身向柳一条行了一礼,道:“柳先生,时日不早,雉奴先告退了,日后若再有暇,雉奴会再来找先生玩耍的。”

柳一条也站起身来,笑着道:“小民说过,小殿下日后若是再觉无聊时,可尽管来找小民,小民定当奉陪。来,小民送小殿下出去。”

柳一条躬身将小雉奴和小德子送出,看了看天色,竟真是已到正午,太阳挂在头顶,晒得人懒洋洋的。感觉这时间过

快,刚划了几下拳,这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小索,”柳一条轻叫了一声,向小索吩咐道:“你去搬两张椅子出来,咱们在这院中坐一会,晒晒太阳。”

“哎,小地这就去。少爷您稍等。”小索应了一声,回屋去把椅子搬出。

柳一条就这样,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面对着初春正午的阳光,享得这一刻的清闲。

现在皇后的气色稍有好转,只要她照着那个菜单吃下去,再过上十天半个月的,那些因重金属中毒引起的症状就会逐一消除。也算是解决了长孙皇后的一个致命威胁。

至于哮喘病,就交给孙思邈那老道好了。

至于老孙能不能治好,那只有看天意了,反正他老柳是没有办法了。

“少爷,少爷!”小索轻叫了两声,对柳一条说道:“封统领来了。”

“哦?”柳一条睁开眼,看到封小乙此刻正阔步朝他这里走来,在他地身后,跟着一个提着木质食盒地随从。

柳一条坐起身,向已走到近旁的封小乙拱了拱手,道:“封统领有礼了。”

“呵呵,柳先生有礼!”封小乙抱拳还礼,道:“上午封某一直有公务在身,未能好好招待先生,真是失礼了。”

转身冲身后的随从示意了一下,随从提着食盒进屋,封小乙又拱手对柳一条说道:“今次封某带了些酒菜,想与先生痛饮,还请先生莫要推迟,先生请!”

“封统领客气了,封统领请!”柳一条侧身让开,封小乙率先走进屋里。

进了屋,随从已将酒菜摆放妥当,四道菜,两壶酒,对两个人来说,倒也算丰盛。

“来,柳先生,咱们先干上一杯!”封小乙端起酒杯,与柳一条碰了一下,仰脖将酒灌下。看着柳一条说道:“听闻先生与公孙将军交好,与那贺兰贤弟又是结拜兄弟,真是让封某意外。呵呵,不想贺兰那个小疯子竟也有心服之人。”

“哦?”柳一条放下酒杯,任由随从再次把它添满,意外地看着封小乙问道:“封统领竟也知贺兰贤弟?”

“呵呵,柳先生初来长安,自然是不知贺兰在这长安城内的名头,他可是有名的‘文士杀星’,长安城内,不识得他的人,还真是不多。”封小乙笑着说道:“就连封某,也曾与他交过几次拳脚。也算是打出了一些交情。”

呃,难怪在清风阁,那些个书生一听到公孙贺兰的名号,就像见了鬼一般。‘文士杀星’?柳一条对此抱以苦笑。

封小乙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香豆放到嘴里,又与柳一条碰了一杯,道:“凭着封某对贺兰那小子的了解,能让他甘心认作大哥地人,定是在武艺上远超过于他。想来柳先生地武艺定是不俗,不知封某何时能有幸与先生切磋一番?”

“封统领过奖了,微未之技,不足挂齿。”柳一条谦虚道:“不过,封统领若是有暇,柳某倒是随时都可奉陪一二。”

清闲得久了,柳一条也难免有些手痒,有时候他甚至开始怀念起以前胖揍公孙贺兰时地日子来。

而且以后他指不定还要在这里呆上多久,与封小乙这个头头打好关系总是没错。而武人的关系,大都是拳对拳脚对脚地打出来地。

“好!柳先生真是个爽快人,不像那些个文人,做起事来拖拖拉拉地,好不痛快!”封小乙高兴地一拍桌子,对柳一条说道:“咱们先吃酒,吃好之后就到院中过上两手,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就依封统领所言!”柳一条含笑应下,对封小乙这个侍卫统领夷然不惧。

酒足饭饱后,两人各换了身短小利落的衣服,站到院中。

封小乙冲柳一条一抱拳,道:“柳先生,请了!”

柳一条也是抱拳一礼,然后侧身,握拳,斜步,摆出了一个攻防得益的架势,冲封小乙一招手,道:“封统领,来吧!”

“喂!兄弟们!又有人向封头儿挑战啦!大家快出来看啊!”两个人还没动手,便有人大着嗓门儿在院中高声呼喊,而且言语之间,兴奋异常。

“哪呢?!哪呢?!谁那么大胆子,还敢找封头较量?!”呼拉一声,在屋里休息的侍卫全被勾了出来,有些人甚至还光着膀子,站在门口四处观瞧。



第129章 我本为商贾

个嗓子,就把在后院休息的一百多号侍卫全给召了出地围到了柳一条与封小乙旁边。

磨拳擦掌,挤到一个好位置,瞪大了双眼,看着正在对峙的两个人。

“这,”柳一条看到这个情况,不由放下了双手,站直身体,扫了一眼周围的侍卫,见在这些侍卫的脸上,竟都洋溢着一种兴奋和兴灾乐祸的神采,心中很是不解,便开口向封小乙询问道:“封统领,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柳先生,你别管这帮小崽子,都是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封小乙笑着向柳一条解释,道:“这帮小崽子以前都被封某狠揍过,自己想报仇却又没有那个本事,现在老想着看封某也被人胖揍的情景。实在是一些没有良心的小王八蛋,不必理会他们。”

柳一条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也算是封小乙的一种御下方法吧。松驰有度,与手下打成一片。

只是被这么多人围观,柳一条还真有些不适应。略微向后退了一步,柳一条再次把架势摆开,向封小乙招手说道:“封统领,咱们开始吧。”

“柳先生!”这时王大成等几个快嘴地侍卫已经打听到了柳一条的身份,在一旁起着哄,给柳一条打气,道:“柳先生!我们支持你!一定要把封头儿打成猪头三儿,让他也尝一尝被人胖揍的滋味!猪头三儿!猪头三儿!”

“猪头三儿!猪头三儿!”被他们几个一喊。别地人也开始跟着起哄,嘻嘻哈哈地看着被他们围在***里的封小乙。

“行了,行了!”封小乙没好气地摆手冲他们喝了一声,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斥责道:“你们这帮小崽子,每次都是这么一套,腻不腻啊你们?!也不知道创出点新意,尽给老子丢人!都给老子闭嘴!好好在一边呆着!不然就都滚回屋里睡觉去!”

“嘘!!”封小乙看似凶狠的话语,召来了一阵唏嘘之声。之后,众侍卫们又是一阵齐声的呼喊:“猪头三儿!猪头三儿!猪头三儿!”

见此,柳一条的嘴角不由得缓缓勾起,忽然感觉这样的氛围也是不错。

平常严守军纪,毕恭毕敬,业余轻松娱乐,没大没小,封小乙能把手下训练成这样,倒也是有些手段。

封小乙见慑不住他们,也没有在意。而是苦笑着向柳一条说道:“真是把这帮小崽子给惯坏了,柳先生,别理会他们,咱们打咱们的,打起来后他们自然也就闭嘴了。嗯,柳先生小心,封某出招啦!”

说着。封小乙举步欺身。一记带着拳风的直拳,瞬间就及到了柳一条地身边。

同时,刚才还在呼喊起哄的侍卫们也都如封小乙所说,全都闭上的嘴巴,认真地观看着圈中两人的动作。

看着封小乙打过来的拳头,柳一条轻轻一笑,小步轻挪,向左侧动了半步。堪堪把封小乙这一拳错开。拳风及面。很强劲。

“封头领好霸道的拳风!”柳一条不禁轻赞了一声,从拳风的强弱来判断。封小乙这一拳的力道,至少也在一百公斤以上,放到现代,那可是重量级的选手,一拳要是被打到身上,那可是不得了。所以柳一条心下也开始小心起来,跳动着蝴蝶步,出拳反击,举步出拳之间,尽显灵活之态。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倒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小索,这个柳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手上的功夫似一点也不比封头儿弱啊?”王大成看柳一条地身法和手段很是怪异,打斗之间,很多时候都不遵常理出招,来回之中竟还隐有压倒封小乙的势头,不由便向小索问道:“他真的只是一个郎中吗?”

“当然,”小索仰着头,一脸得意地对王大成说道:“柳先生可是太子殿下专门请来给皇后娘娘来瞧病的神医,那身份还能有假?而且就在之前,立政殿的那位小晋王殿下,还跑来找过柳先生呢。”

“不过,”小索故作神秘的向王大成说道:“听说柳先生与公孙将军好似有些关系,与那公孙贺兰还是结拜的兄弟。”

“哦,这就难怪了。”王大成恍然点头。公孙武达与翼国公秦叔宝,年轻时都是一代绝世地猛将,他们教导出来地子孙,哪还能差得了?

只是,这次封头儿怕是要输了。王大成在心里感觉有些不舒服,虽然刚才他们嘴里边都嚷嚷

封小乙打成猪头三儿,但是真要动起真格的来,又有们的头儿输给一个外人?

“王哥,这里以你的武艺最好,眼界也最高,你说封头儿与这柳先生,到底谁会赢?封头儿不会真被人给打成猪头三儿吧?”侍卫小黄凑过来,也有些担心地向王大成问道。

“这个,还要再看看,封头与柳先生势均力敌,谁输谁赢谁也说不准。”王大成看着场中,有些含糊地回答道。

而就在这时,场中,柳一条侧身一拳,击在封小乙的胸膛,而封小乙也是提膝一脚,踢在了柳一条的小腹,两个人就这般,同时向后飞出。

这一场比斗,到此,也算是告以了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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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原县,下耳村。

杨伯方刚赶着回到家,还没歇一会儿,便又急赶到了下耳村袁家。

“不知杨老爷来访,让杨老爷久等了,还望杨老爷恕罪。”袁方急急地从柳氏犁坊赶来,见到杨伯方此刻正独自一人坐在客厅,便拱手向他行礼告罪。

“袁老丈有礼了,杨某也只是刚到而已。冒然来来访,打扰袁老丈了。”杨伯方站起身拱手还礼。

“杨老爷客气了,快快请坐!”袁方伸手请杨伯方坐下,然后也在客厅的正首坐定。

袁方看着杨伯方,不知杨伯方这位贵人为何会亲自来到他这座小庙,他们以前好似并没有太多的来往?便笑着向杨伯方问道:“不知杨老爷今日到此,有何吩咐?可是贵府短缺了什么家具?”

“呵呵,那倒是不曾,”杨伯方轻摇了摇头,道:“杨某此番前来,只是受人所托,来给袁老丈捎送一封书信而已。”

说着,杨伯方从怀里掏出一只信筒,递于袁方,道:“信笺就在此处,是我那一条贤侄亲写于袁老丈,袁老丈请过目。”

“是柳先生所书?有劳杨老爷了!”袁方双手把信筒接过,开口向杨伯方道谢。

袁方把信筒打开,拿出里面地信纸,待看到信笺上所写地内容,脸色不由得微变了变。

“一条在信上怎么说?”杨伯方看出袁方好似有些不对,便开口问道。

“杨老爷您自己看吧。”袁方把书信递给杨伯方,说道:“杨老爷即是柳先生地叔父,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还请杨老爷能给小老儿一点意见,小老儿是不是该照着柳先生信上所说行事?”

杨伯方接过信笺,上下观看了一遍,很是意外地向袁方问道:“这么说,那柳氏犁坊竟是归一条贤侄所有?”

“杨老爷所言极是。”袁方点头道:“柳氏犁坊,无论是犁头地构造,还开办作坊所用的银钱,都是从柳先生处得来。所以名义上,小老儿是坊主,而暗地里,柳先生才是大头儿。故,说这犁坊是归柳先生所有,也不为错。”

“只是,小老儿实在是不明白,柳先生为何忽然之间便想要公布他的这个身份,给自己套上一个商贾的头衔,这对他以后的前途会很不利啊?”

袁方看了杨伯方一眼,道:“杨老爷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道理,您看,您是不是再劝劝柳先生?毕竟这个商贾的身份,一旦罩到身上,想要再褪,可就是难了。”

“这个,容杨某再想想...”杨伯方低头思量,其实在看到信后,他就已大概猜到了柳一条的心思。

以商贾的身份,遮去身上现有的光芒,这比他昨晚与柳一条说的那个什么避世藏拙的方法,要有效和实用的多。

只是这样,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嗯,袁老丈就依一条所说去做吧。”杨伯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柳一条的做法。

既然柳一条无心仕途,那么他多一顶商贾的帽子,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至于柳二条,以柳一条的性子,应该也有有所考虑。实在不行,他老杨出去跑一趟,就凭着他在长安城中的关系,怎么也能给柳二条谋一个好的门路。

“既然杨老爷也这说,那小老儿明天就去李县丞那里,把坊主的名字改过来。”袁方见杨伯方也是点头同意,知柳一条定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事情,不得不这样做,便也不在多想,开口应承了下来。



第130章 拼

一条与封小乙各自向后一翻身,又稳稳地落在地上站人那一击,看似凌厉,其实发出的力道都不甚巨大,毕竟他们这是比武切磋,又不是生死相搏。所以两人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好!柳先生的武艺,兄弟佩服!”封小乙站定身形,抱拳向柳一条施了一礼,虽然比武的结果是他与柳一条打了个平分秋色,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若是双方都击实了,柳一条的那一拳,却是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呵呵,封统领客气了,”柳一条抱拳还礼,道:“封统的那一脚可是让柳某心有戚戚啊。若是击实,兄弟哪还会有命在。若是实战,兄弟怕是早已输了。”

柳一条接过小索递上来的毛巾,抹了下脸上的细微汗水,微笑着给封小乙全了一下脸面。

“封头儿!封头儿!”听了柳一条的话,又是王大成带头儿,开始给封小乙叫好。

这里是左侍卫军驻地,封小乙是统领,所以没有人愿意看到,他不能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虽然王大成已明显看出,封小乙并不是柳一条的对手。

“行了!行了!你们这帮小崽子,热闹看完了,都给老子滚回屋里去!”封小乙觉得自己的脸有些臊得慌,提腿便把他的这帮手下全都给踢到了各自的屋里。

“让柳先生见笑了。”待人走净,封小乙不好意思地冲柳一条拱拱手,道:“刚才多谢先生,在这么多弟兄面前,给兄弟留了一张脸面。”

“封统领这是哪里话,”柳一条上前热情地握住封小乙地双手,拉着他走进屋里,道:“刚才柳某所言。可句句都是实话,封统领的武艺确实不在柳某之下,真要是生死之搏,谁输谁赢也都未可知,所以封统领就莫再介怀了。”

“柳先生就莫要再往兄弟脸上贴金了,”封小乙抬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他本就是洒脱之人,片刻之间间,神色便已恢复了常态,笑道:“论武艺。兄弟与那贺兰贤弟只在伯仲之间,柳先生能胜得过贺兰贤弟,那武艺自然也会在小弟之上。输给先生兄弟并不觉丢人。”

“不过,小弟观先生的招式,似并没有固定的套路,攻防之间,全凭自身的反应。和对手的招式。给人以无从破解之感,甚为高明,不知先生师承何处?”

柳一条轻笑了笑,道:“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小玩艺,当不得封统领如此大赞。倒是封统领,拳法深然,拳劲刚猛,且攻防有度。这拳法。可是由翼国公他老人家亲传?”

“柳先生慧眼。小弟在义父跟前学艺十五年,拳脚功夫也只有这路霸虎拳还勉强入得了义父的法眼。真是给他老人家丢人了。”提起秦琼,封小乙地脸上满是钦佩。

这也难怪,就是柳一条,对这个未来的门神大人也是钦佩万分。当年隋未唐初之时,瓦岗寨有名的五虎上将,一双双锏,砸倒了多少英雄好汉。就连李世民见到他,不也得亲切地叫一声‘秦恩公’或是‘老哥哥’?

“柳先生,柳先生!雉奴来看你了!”一个稚嫩的声间从外面传来,接着小雉奴便推门而入。在他的后面,还牵着一个年岁比他还要小上一些的小女孩儿。

封小乙见此,忙起身给小雉奴和那个小女孩儿行礼,道:“小臣封小乙,见过晋王殿下,见过晋阳公主。”

呃,竟是一位公主?

柳一条又瞄了那小女孩儿一眼,小鼻子,大眼睛,小嘴巴,圆脸旁,很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娃娃。而且看她躲在小雉奴的身后,一脸怯怯的模样,像极了柳小惠见到生人时,躲在他或是柳贺氏怀里时的样子。

“小民柳一条,见过晋王殿下,见过晋阳公主。”柳一条也弯身向他们行了一礼,然后热情地招待道:“两位小殿下快请到里面坐。”

“嗯,柳先生有礼了,封统领有礼了。”小雉奴冲他们二人点点头,便拉着晋阳公主进了柳一条地这间小屋。在方桌前的正位坐下,小雉奴挥手向柳一条与封小乙说道:“柳先生与封统领也都坐吧。”

“不了,小臣一会还有公务,不能在此久呆,怕是不能多陪两位殿下了。小臣先告退了。”封小乙不喜小孩儿,尤其是皇家的小孩儿,有谱又难缠,见柳一条这儿一下来了两个,头顿时就大了,心生退意,便以公务为借口,退了出来。

见封小乙识趣地退走,小雉奴心里高兴,待封小乙出了门儿,他便起身拉着柳一条,

柳先生快请坐,这里只有咱们三个,不必拘礼。”

待柳一条坐定,他又拉着晋阳公主来给柳一条介绍,道:“柳先生,这是雉奴的妹妹,叫兕子,今年刚过四岁,平常也是没有人玩儿,所以雉奴便把她给带来了,以后咱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柳先生好!兕子这里有礼了。”小兕子弯身给柳一条见了一礼,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柳一条,感觉这个柳先生应该是个好人,因为他的那个棒子老虎鸡的游戏很好玩儿。

“兕子想跟柳先生和雉奴哥哥一起,玩棒子老虎鸡,可以吗?”

“公主殿下有礼了,公主殿下想与小民一起玩耍,那是小民的荣兴。”柳一条很和蔼地对这个可爱地小姑娘说道:“不过棒子老虎鸡却是不适合三个人一起玩儿,而且玩得久也会乏味,不若咱们再玩一种新地游戏吧?嗯,玩什么呢?容我想想...”

“两位殿下稍等,”柳一条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遂起身向小雉奴和小兕子告罪一声,然后便吩咐小索去为他寻一些东西回来。

笔,墨,砚台,和一块长宽约为一米的方形薄木板。

柳一条把木板放到桌上,冲小雉奴和小兕子公主点了点头,然后便提笔在木板上画起画来。

柳一条画得东西很简单,是一个由三角形,长方形,菱形,圆形,及一些其它的多边形共同堆建起来的一所小房子。

房顶,墙壁,窗户,烟,大门,花园,篱笆,应有尽有。整幅画看起来虽不是很规范,但也能大致地瞧个清楚明白。

“两位殿下来看看这幅画,”柳一条把木板上的墨迹吹干,指着上面的房子问道:“可能瞧出小民所画的是何物?”

“嗯,像是个房子,只是这种房子好生怪异,以前怎么从没有见过?”小雉奴看着木板上的画面,皱起了他地小眉头,很是疑惑。

“呃,这个,”柳一条地额头流下一滴冷汗,现在他才注意到,刚才画房子时,为了图简单省事,他便画了一个貌似西式地建筑。像小雉奴这种连皇宫都没有出过的小屁孩儿要是见过才怪。

“兕子见过,兕子见过!”小兕子公主指着桌上地画面,得意地对小雉奴和柳一条说道:“雉奴哥哥,柳先生,在父皇的书房里,兕子曾见过这样的房子。不过那个房子比柳先生这个丑多了。”

“哦,雉奴也想来了,父皇的书房确实有这么一幅画像,好像是一个番夷来的和尚送的。不过那幅画难看死了,雉奴不喜欢!还有那个和尚,连头发都不剃,穿的衣服上还着着一个红色的‘十’字,雉奴也不喜欢!”

番夷和尚?红‘十’字?基督教?!

柳一条心里面一阵的诧异,怎么基督教的传教士,在唐朝时就已经有了吗?

“柳先生,你画这幅画做什么啊,咱们快玩游戏吧?”等了半天,见柳一条没有反应,小雉奴便开始小声地催促。

“嗯嗯,好,两位小殿下稍等。”柳一条给小索要过一把锋利的短刀来,把已经画好的木板给分成了无数的小块,每块都只有两厘米见方。整个分下来,也总有近六十片。

然后柳一条又把这些木片堆在一起,来回掺和了两下,打散开来,笑着对小雉奴他们说道:“今次咱们就玩这个,拼图!”

柳一条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片,为他们示范道:“就像是这样,把这些小木片一块一块地拼凑到一起,把先前小民画出的那个房屋给拼记出来。两位小殿下可以试试。”

“嗯嗯,”两个小孩子纷纷点头,跃跃欲试。这么新奇的玩法,他们以前还从没试过。

柳一条把刚才拼好的一部分打散,对两个小家伙说道:“好了,两位小殿下这便开始吧。若是最后拼不出来,可以带回去继续拼记,或是也可以开口让小民帮忙。”

“嗯!”两人点头应了一声,便巴巴地围着桌子,开始小心地拼凑起来。

一幅图画,六十几片方块,两个孩子,拼了一个下午却只拼凑出了一个房顶和一个烟。

不过既使如此,他们也并没有觉得厌烦,反而都乐在其中,以前除了投箭,他们何曾见过这么有意思的游戏。所以,当小德子再一次地前来请他们回去时,他们还都嚷嚷着要把那些木板全都带走。



第131章 一个姓房的老头儿

孙皇后侧躺在榻上,笑看着小雉奴与小兕子趴在她床上,捣腾着那几片木板的样子,心里面一阵安慰。

自从她病了之后,就没再下过床榻,更没有多少时间再陪这两个孩子玩耍。皇上每天忙于朝政,太子与魏王也都有各自的政务,大公主长乐自嫁出去后就很少回来探望,这两上孩子,还有那个刚学会走路的小衡山,平常都是由一些内侍们陪着,侍候着,虽不会受什么委屈,但是在他们幼小的心里,总会有一些不愉。

以前每次看到雉奴坐在她的床头,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时,长孙皇后的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伤痛。她在担心,如果自己真的就此离开了,她的孩子怎么办?不光是太子,还有她这三个未成年的孩子,皇上会把他们交给哪位嫔妃来抚养?那些嫔纪会不会像她对豫章那样,对待她的孩子?

长孙皇后不敢肯定,所以她不想死。

以前是没有办法,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着,等着她真正离去的那一天。

但是现在,柳一条让她看到了希望,一个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经过这两天的调养,长孙皇后的病情虽没有明显的改变,但长孙皇后自己,却已经深切地感觉到,她的身子,正在一点点地好转,最起码,她现在身上已经能聚些力气了。相信再过不久。她便可以自己下榻走路了。

“雉奴,兕子,来,到母后这里来,让母后来帮你们拼。”长孙皇后招着手,轻声地向小雉奴他们说道:“母后也想看看柳先生给你们画得房子到底是什么样呢。”

“好啊,母后,我们一起来拼。一定可以拼好地!”小雉奴站起身点头应了一声,拉着小兕子一起跑到了长孙皇后的身边。

内侍们随后把桌子包了脚,轻抬到长孙皇后的床榻上。长孙皇后他们娘儿三个,就这样围着桌子开始拼凑起来。

“母后,这片儿是窗户,应该放到这边!”

“这片儿是篱笆,这片儿,嗯,这片儿是房顶!雉奴,你放错了!”

“兕子。你小心点儿,你把烟给碰坏了!”

很快,长孙皇后便与她的两个孩子打成一片,而这个拼图,也在她的帮助下,慢慢地便浮现出了它的原貌。

是一个很普通,很奇怪的房子。不像是中土之物。应该是蕃帮异族的东西。

对于柳一条地画笔,长孙皇后实在是不敢恭维,前些时见他写的字体,工整新奇,有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听说还因此得了一个书法大家的称号。不想这位书法大家的画技竟是如此不堪,画出的东西,粗枝滥造。很丑。很难看。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倒是很新奇。把一幅完整的图画剪碎,然后再一块一块地拼接出来。刚才长孙皇后已经从拼凑的过程中。体味到了这里面的无穷乐趣。难怪小雉奴与小兕子会对它乐此不彼,难怪他们会如此喜欢那位柳先生。

还有,中午雉奴与兕子玩的那个棒子老虎鸡,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吃棒子,简单有趣,却又尽显着一种生存与制衡地至理。

再强的人,也有他的弱点,再弱的人,也有他的强项。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怎么才能去发现一个人的强项和弱点?

“小德子,”长孙皇后看着还在那欢呼地两个孩子,向小德子吩咐道:“夜里天寒,你去给柳先生送上一条锦被,嗯,再加上两壶好酒。”

“是,皇后娘娘,小人这就去办。”小德子躬身退出。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小德子刚出去,就有内侍内来禀报。

“嗯,让他进来吧。”长孙皇后挥了挥手,示意内侍们把床榻上地桌子搬下。小雉奴与小兕子也跟着下了床榻。

“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李承乾走进殿来,躬身给长孙皇后行了一礼。

“嗯,乾儿有礼了,坐吧。”长孙皇后点了点头,示意李承乾在旁边坐下。小雉奴与小兕子起身给李承乾见礼。

“看乾儿面有红光,眼中尽是喜色,可是有什么好消息?”长孙皇后看了李承乾一眼,见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便笑着向他问道。

李承乾弯身回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今日确有一件喜事,想要报于母后知晓。相信母后听了,也定会如儿臣一样欣喜。”

“哦?可是

孙道长的消息了?”长孙皇后缓了缓身,坐将起来,了一丝惊喜。现在能让李承乾这么高兴的,怕也只有此事了。

“母后慧眼,”李承乾笑着禀告道:“就在刚才,儿臣得到消息,孙道长此刻就在蜀中的娥眉山中。父皇已着人连夜前去邀请,想来再过上七、八天,孙道长便能赶到这立政殿内。母后的病症有望了!”

“感谢祖上庇佑,”长孙皇后说道:“此事你可已通知柳先生知晓?待孙道长至了长安,你的脚疾也要劳柳先生医治,要让柳先生提早有个准备才好。”

“母后思虑得是,儿臣一会就去拜访柳先生,将此消息告知与他。”李承乾点了点头。

“嗯,”长孙皇后点着头说道:“对于柳先生,乾儿记得要万分礼遇,先不说他对咱们母子二人有救命之恩,但就凭他现在在长安城内地名声,乾儿也应与他结好。而且现在柳先生就住在宫中,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以后要多往柳先生那里走动走动才是。”

“母后说得是,乾儿懂了。”李承乾站起身,向长孙皇后行了一礼,道:“那儿臣这便去一趟左侍卫军,与柳先生叙叙旧情,儿臣先告退了。”

“嗯,去吧!”长孙皇后挥了挥手,又将身子靠了下来,冲小雉奴与小兕子说道:“雉奴,兕子,来,咱们再把那幅图画重拼一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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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先生,您收我为徒吧!”刚换完防,王大成便悄悄地跑到了柳一条地房间,巴巴地求着柳一条,道:“小人想跟柳先生学习拳法,还请先生能大发善心,收下小人!”

“王侍卫,”柳一条很无奈地看了这王大成一眼,这真是一个能磨地主儿,在这都说了快有小半个时辰了,还是没完没了的。“柳某说过多少遍了,柳某地拳法乃是祖上所传,向来都传子不传女,更别说是传给一个外人。祖训不可违,王侍卫就莫要再难为柳某了。”

收徒弟,柳一条可没有那份闲心。尤其是像王大成这样,比他还要大的徒弟。

“柳先生,小人并不奢望能习得您柳家的拳法,只是希望先生能在拳法的修练上指点小人一二。先生,您收我为待吧!”王大成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还真就死贴在柳一条身上了。

“王侍卫,收你为徒是不可能的。不过,”柳一条被缠得无法,很无良地看了王大成一眼,道:“在柳某呆在这左侍卫军的这段时间里,咱们倒是可以经常切磋一下。”

既然有人如此迫切地想找人虐,柳一条也便不想再与他客气。

“好!就依先生所言!多谢先生!”磨了这么半天,王大成为的就是柳一条的这一句话,虽然有被虐的危险,但是为了能提高自己的技艺,被人虐一下又有何妨?王大成冲柳一条一抱拳,道:“如此,那小人就不再打扰先生了,柳先生,咱们明天见!”

“嗯,王侍卫慢走!”柳一条抱拳向王大成回了一礼,吩咐小索将其送出,心里面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个王大成,有当唐僧的潜质,磨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少爷,立政殿的小德子来访!”小索进了屋,小声地对柳一条说道:“好像还带了不少的东西。”

“哦?快请他进来!”柳一条站起身,整了一下刚才被王大成拉扯得有些凌乱的衣服,便迎了出来。

“柳先生!小人给您见礼了,”一进屋,小德子便弯身给柳一条微行了一礼,然后示意身后的两名内侍把东西全都放进屋里。笑着对柳一条说道:“柳先生,这里有银色锦被一条,碧玉兰沁两壶,皆是由皇后娘娘所赐,特着小人来给先生送来,先生请过目。”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有劳小德子了!”柳一条客气地冲小德子拱拱手,道:“小德子请坐。”

“坐就不必了,小人还要赶回去复命,不便在此久呆,东西送到,小人也便要先回去了。”小德子冲柳一条告罪一声,便又匆匆领着两个内侍离开了。

柳一条将小德子送出门外,还没有回屋,就见一个身形略显富态的老头儿迈着小步走了进来,看到柳一条便很客气地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可是柳大家?”



第132章 归期不远

这位老先生请了,不知您怎么称呼?”柳一条看这老步地,还颇有几分气度,而且这里是左侍卫军的驻地,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份也一定不俗,便礼貌地冲他拱了拱手。

“呵呵,称呼就免了,老夫只是一酷爱书法之人,听闻柳大家在此,便想来向柳大家讨教一番。还望柳大家能不吝赐教!莫要推辞。”老头儿笑呵呵地冲柳一条拱拱手,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

得,又是一个来讨教书法的,柳一条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只是把宋体字提前写出来而已,又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会激起他们这些文士这般大的反应?自己都躲到皇宫里面来了,竟还有人能够寻来?

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头儿,看他一直心平气和,面色和蔼的,倒也像是一个有修养的人。柳一条便拱手将他请到了屋里。

两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柳一条吩咐小索端上茶水。

老爷子接过茶碗,不客气地先小饮了一口,看着柳一条道:“昨日老夫去了一趟‘清风阁’,为了就是一瞻柳大家的真迹。对于柳大家的书法,老夫可是真心的钦佩。柳大家年纪轻轻,便有此造诣,难得!”

“而且,老夫观柳大家的书法,字形方正,棱角分明,结构也极为严谨,整齐均匀,笔画之间有着极强的韵律性。读之让人耳目欣然。与以往地正、草、隶、篆、行五种书法皆有不同,但却又能从中看到这些书法的影子,应该是一脉相承。只是,此种书法似乎有些不宜于用毛笔书写,不知柳大家是由何而创?”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个老头儿无疑就是一个行家。

“柳先生慧眼,”柳一条微点头向那老头儿忽悠道:“柳氏书法本就缘于正书楷字。只是小子幼年时家境贫寒,无钱购置笔、墨、纸、砚这等文雅之物,故常于树枝或是小刀在沙地和泥块上书写练习,久而久之,所写出的字形便成了这般模样。所以对于书法一途的造诣,小子并没有外人所想的那般深刻,更不敢与欧阳大家和虞秘监相提并论。柳大家这个称呼,实在是让小子很是汗颜。”

“竟是如此?”老头儿恍然地点了点头,道:“难怪老夫在柳大家的字形之中,竟能看出些许刀凿之意。原来竟是如此。不过柳大家能从细沙和泥土之中,练就出这等与正、草、隶、篆、行五种书法皆然不同的书写方法,也足见柳大家大才。”

“要知自古贫寒学士多矣,以树枝、刀具习字者亦不在少数,但能创出一种新式书法的,也仅柳大字一人而已。在老夫看来,由此一书。柳大家便足以名垂千古矣。这柳大家之称,先生受之无愧!”

“老先生过奖了,小子汗颜!”柳一条谦虚地低着头说道。

“柳大家过谦了,其实老夫今日前来,除了是想拜访一下柳大家外,还想向柳大家讨求一份墨宝,不知柳大家可否能为老夫书写一幅?”老头儿站起身,向柳一条拱了拱手。看他地样子。诚意十足。

“这有何难。老先生既不嫌弃,小子自是不会推辞!”柳一条也站起身。开口冲小索吩咐道:“小索,你且去寻一些笔、墨、纸、砚来。”

心中有了稳妥的退身之法,柳一条也就不再再意别人说他是什么书法宗师了,名气对他来说已如浮云。既然有人想要,那就写给他便是。

待小索将东西都准备齐全,柳一条向老头点了下头,便提笔在纸上写道: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李白的《静夜思》,前世连小孩子都会背诵的简单诗句,很符合柳一条现在的心境,所以他便提笔写将了出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老头儿将身子凑到桌前,缓缓地将这两阙诗句念了出来,然后看了柳一条一眼,颇有感触地向柳一条轻声问道:“柳大家这是想家了?”

“呵呵,小子失态了,让老先生见笑了。”柳一条把笔放下,轻笑道:“不瞒老先生知晓,这次长安之行,乃是小子初次离家,而且又是归期不定,心中不免会有所挂念。”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老头儿轻点着头感叹道

当年,老夫也是少小离家,对柳大家的此等思乡之情会。现在看到柳大家的这首诗词,虽然简单,但是却让人在心里面颇为感慨。”

“嗯,好了,好了,不提这个,老先生请看这幅字,”柳一条甩甩头,把这个伤感的话题揭过,拿起桌上的纸张,递于老头儿,问道:“不知这幅字,可入得了老先生的法眼?”

“柳大家所写,哪里还差得了?老夫在这里多谢先生了。”老头冲柳一条微拱了拱手,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把纸张折叠起来,轻放到怀里。那神态,那动作,像是在装什么了不得地宝贝一般。

“柳先生,太子殿下来访!”小索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屋里,脸上显得很是兴奋。太子殿下,未来大唐朝的皇帝,能见到他,那可是天大的荣兴啊。小索的一双眼睛里,甚至都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哦?”柳一条挑了挑眉头,李承乾这时到这里来做什么?抬头看了对面的老头儿一眼,见他脸上的神色还是很淡然,并没有太大地变化,看得出,这老头儿对李承乾地身份并不是很感冒,也算得上是一个牛人了。

柳一条一行人开门儿迎了出来,见李承乾正背着手站立在那里,便纷纷上前见礼。

“小民拜见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在这里久等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柳一条弯身说道。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老头儿也拱着手向李承乾行了一礼。

“房大人?你竟也在此处?”李承乾意外地看了房老头一眼,心道这老头儿怎么有暇跑到这左侍卫军中了?而且还跟柳一条混在了一起?挥手向他们说道:“柳先生和房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咱们到屋里叙话吧。”

“太子殿下里面请!”两个人侧身让开,李承乾颠着脚,率先进了屋里。

“房大人,”进屋时,柳一条轻凑到房老头的跟前,拱着手轻问道:“敢问房大人可是当朝的尚书左仆射,房乔,房大人?”

“不才,正是老夫,”房玄龄拱手轻笑道:“刚才多有隐瞒,还望柳大家莫要怪罪。”

见他承认,柳一条不禁呆了一下,终于,又让他见到了一个牛人。

既使柳一条对唐史不是很熟悉,但是“房谋杜断”这个词他多少还是听说过的。房玄龄,杜如晦,李世民手下两位顶级的谋士,大唐能有贞观这样的盛世,他们两个功不可没。

只是,这老头的卖相实在是很让人失望。圆圆的脸旁,小小地眼睛,短粗短粗地眉毛,因上了年纪,额头和脖子里全都是褶子。整个人看上去虽有几分文士地气度,但是距柳一条心中的那种羽扇纶巾地谋士形像,却是相差甚远。

“柳先生,房大人,你们也都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太过拘礼。”李承乾抬手请柳一条与房玄龄坐下。待他们都坐定后,李承乾抬头看了房玄龄一眼,开口向他问道:“房大人一向公务繁忙,今日难得有暇来此,可是为了柳先生?”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房玄龄回答道:“微臣听闻创出柳氏书法的柳大家现暂住于左侍卫军中,心有所慕,便前来一探,顺便向柳大家讨要了一幅墨宝。”

“嗯,柳氏书法,孤也有所闻,就连父皇对它也颇为喜爱,柳先生能创出此等书法,真是让人佩服!”李承乾也拱着手,给柳一条戴上了一顶小高帽儿。

“大子殿下过奖了,小民愧不敢当。”柳一条微弯身问道:“不知殿下此刻前来,所为何事?可是皇后娘娘的病情有了什么变化?”

“那倒不是,自吃了柳先生开出的药膳之后,母后的气色一直很好,此刻正陪着雉奴和兕子一起玩耍呢,”李承乾感激地看了柳一条一眼,他知道,这些,全都是柳一条的功劳。

“今次孤来此,一是想于先生道谢,一是想告之先生一个好消息。”李承乾接着说道:“柳先生先前所荐的那个孙道长,已然找到了。只是孙道长现在人在蜀中,既使快马加鞭,怕是也要待七日后方可到达长安。”

找到了?柳一条猛地坐直了身体,心中一阵惊喜,那不就是说,他也快要能回去了吗?



第133章 宅院

后的五天,柳一条都是在等待中度过。

其间,长孙皇后病发过一次,所幸左侍卫军驻地与立政殿仅有数百米的距离,柳一条及时赶到,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过,事后,柳一条却是一阵的后怕,怕以后皇后再病发时他不在身边,所以他便开始着手,教授了负责侍候长孙皇后的宫女和内侍们一些哮喘病病发时的急救方法,以防万一。

之后,柳一条就清闲了下来,每天都是睡了吃,吃了睡,偶尔地还会陪晋王殿下和晋阳公主小玩一会儿,或是再陪王大成他们打上一架。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只是一直被困在宫里,哪里都去不得,让柳一条多少觉得有些无奈。虽然这样会给他省去很多麻烦,但是相对于那些麻烦,柳一条更喜欢自由一点。

而且自从三天前,他开办柳氏犁坊的消息一经传出,那些个才子名士知晓了他本为商贾的身份后,对他的吹捧热情明显下降。前来找他寻求墨宝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少爷,您要的茶水。”小索从屋里出来,端着一杯刚沏好的新茶,递到柳一条的跟前。

“哦,”柳一条改靠为坐,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接过小索递上来的茶水,放在鼻端轻闻了一下,心中暗赞,不愧是宫里的御用茶品,清香,甘馨,已有了五分后世乌龙茶地味道。比他以前在三原喝到的那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还是皇后娘娘出手大方。一下竟给他送来了二斤上等的‘晚甘侯’。这要是放在市面上,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其实有时候柳一条就在想,皇后娘娘这几日隔三差五地都会给他赐下一些东西来,有茶,有酒,有被,有衣,这算不算是在给医生送红包呢?

轻喝了两口。柳一条便把茶碗交给了一旁的小索。又把身子靠了下去,眯着眼睛,感受着初春阳光的温暖。

“少爷,又有外人进来了,怕又是找您的。”小索见有外人进来,便弯着腰,轻声地向柳一条说道。对此他已是见怪不怪了,这几天,每有外人前来,几乎都是来找他侍候的这位爷地。

“嗯?”柳一条睁开眼。不知又是谁寻着信儿找来了。

“柳神医!小人给您见礼了。”李纪和进了院子,看见柳一条就坐在院中,便紧赶了两步,到了柳一条的跟前,弯身给柳一条行了一礼。

“纪和?”柳一条站起身来,难得有一个熟人前来看他,他上前走了两步。拱手向李纪和还了一礼。笑着说道:“一别七日,纪和今日怎么有暇来此?呵呵,走走走,随柳某到屋里一坐。”

柳一条的表现很热情,自进宫之时至此,李纪和还是第一个来看他的熟人儿。看着他,心里面也觉得有些亲切。

进了屋,分宾主落坐。小索给换上茶水。之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柳一条端起茶碗对李纪和说道:“纪和。你尝尝,正宗的‘晚甘侯’。喝起来一点也不比上等的‘步日’茶差。端是一种难得的珍品。”

“柳神医客气了,小人就是一粗人,哪懂得品什么茶水,这么好的茶叶,让小人喝,都糟践了。”李纪和尴尬地笑了笑,什么茶水,放到他的嘴里,都是一般的味道,让他品茶,那不是说笑么?

“无妨,”柳一条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地喜好,纪和既不善品铭,那就当作是解渴好了,这茶水不比其它,每日喝上一些,对身体自是有益无害。”

说完柳一条轻喝了一口,看了李纪和一眼,接着说道:“自上次公孙将军府一别,你我二人就一直再未曾相见,纪和今日忽然来此,不止是想跟柳某叙旧吧?呵呵,有什么事儿,纪和只管直言就好了。”

“神医言重了,”李纪和弯身向柳一条示意一下,道:“小人今日前来,一是想来探望神医,再一个就是来给神医道喜的。不瞒神医知晓,这几日小人受了太子殿下的吩咐,一直都在忙着为柳神医置办和打理新建的宅院。直到今日,方才全部完工。”

李纪和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递于柳一条道:“神医请过目,这便是太子殿下感于神医的恩德,赐予神医的新宅院房契。宅院就位于长安城东城,占地约有五十亩,分前后两个院落,后院还有花园和池

,很是精致考究,神医若是见了,定会喜欢。”

“这,是怎么回事?”柳一条没有去接,而是向李纪和说道:“这份恩赐未免是有些大了吧?柳某一个平民百姓,怎么受得起?”

五十亩地的宅院,那是什么概念?都快赶上老柳地耕地面积了,柳一条以前可是想都没敢想过。而且他也不想在长安城定居,长安城贵则贵矣,但是却还不适合他现在地生活。

“呵呵,神医这是哪里话,”李纪和笑道:“比起太子殿下的性命,和皇后娘娘的性命,这所小小的宅院又算得了什么?这是太子殿下所赐,里面也有皇后娘娘的意思,神医只管收下便是。”

李纪和把房契塞到柳一条的手里,小声地说道:“本来太子殿下还想再于神医谋求一个官位的,只是神医身上没有功名,而且又是商贾出身,依于朝庭的礼制,商不言官,便只得将此事作罢了。”

“不过,太子殿下知神医有一胞弟名曰二条,是生徒,又是王志洪王大人地门生,今年就要参加乡试和省试,太子殿下会对他有所关照,绝不会让柳神医地商贾身份影响到柳二公子地仕途。还请柳神医能够放心。”

“哦?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柳一条站起身,冲着东宫方向行了一礼,然后小心地把房契收放到怀里。

他收下的不止是一张房契,同时也收下了李承乾对柳二条地一片心意。

虽然这样是等于把柳二条交给了李承乾,而李承乾又是一个注定要被废的太子,但是现在距李承乾被废毕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借此先为柳二条谋一个出路,才是重要的。

至于以后,嗯嗯,柳一条很不负责任地想到,那就以后再说吧。反正要保住柳二条的小命和官位是一定的。

“不知柳神医准备何时将家小搬进新宅?”李纪和笑着说道:“不瞒神医知道,小人的家院与神医的新宅邻近,前后就隔了一道街,日后再要拜访神医,倒是方便得很。”

“这个,可能要让纪和失望了。”柳一条道:“柳某现在并没有要定居在长安城的打算,待此次皇后娘娘和太子的病情稳定下来,柳某便要回三原去了,太子殿下赐下的宅院怕是要空上很长一段时日了。”

“呃?这是为何?”李纪和奇怪地问道。别人都是挤着脑袋想要进来而不得,为何这位柳神医却是一副躲避不及的样子?

“这个,是柳某的一些个人问题,不便讲出,望纪和莫要见怪。”怎么说?难道说咱老柳的家底单薄,受不了长安城这么高的消费水平?还是说咱老柳心里有些自卑,受不了长安城那些贵老爷的尊卑思想?

“是纪和唐突了,”李纪和意识到自己貌似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无妨。”柳一条轻轻地点了点头,叫小索进来再给两人换上一杯茶水。

“不用了,柳神医。现在时辰已是不早,小人还要回东宫向太子殿下回禀,就不在此打扰神医了,小人先告辞了。”李纪和出声止住了小索的动作,起身向柳一条施了一礼,开言请辞。

“我送纪和出去,”柳一条闻言也站起身,将李纪和送出门外,道:“太子殿下的心意柳某愧领了,还劳纪和代柳某谢过太子殿下。”

“柳神医放心,小人定会将神医的话带于太子殿下知晓,小人先告辞了!”李纪和冲柳一条一拱手,就此离去了。

“少爷,现在已快到正午,您还要晒吗?”待李纪和走远,小索在一旁向柳一条小声地问道。

“嗯,你也回屋去歇息一会儿吧,我再在这儿小眯一会儿。”柳一条在椅子上坐下,闭着眼,轻挥着手吩咐小索退下。

正午是一天中,阳光最为浓烈和温暖的时候,柳一条当然不会错过,斜靠在那里,任由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这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昏昏欲睡的冲动。

“柳先生,柳先生!”这时小德子小跑着从远处跑来,向柳一条喊道:“柳先生,孙思邈孙道长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请柳先生到立政殿叙话。”



第134章 气功疗病

小民柳一条,拜见皇上,皇后娘娘!”柳一条进了大首,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行了一礼。

“嗯,柳先生不必多礼。”李世民看了柳一条一眼,心里面忍不住就是一阵叹息,这么有本事,有名望的一个人,怎么好不好地就去做了商贾,寻那投机寻巧之事?

李世民并不是反对有人经商,无商则无市,无市则无货物之间的流通,则显不出一个国家的繁华昌盛。这些年李世民不但减去了以前打压商贩的一些限制,还下达了很多鼓励经商的政策,但是看到一个名士,特别是像柳一条这种一代书法宗师和神医,也钻到那种满是铜臭的逐利队伍中,总是感到很心痛。

原本他还想着待皇后的病情安稳了,要着柳一条代替王子愧的位置,在太医署当一署令。现在看来,已是无望了。

“孙道长,这位先生便是先前给皇后诊治病症的柳先生了。”李世民对旁边的一个老道说道:“柳先生的医术高明,皇后的身体能有今天这种状况,多亏了柳先生的一番精心调理。”

“皇上过奖了,这些都是小民该做的。”柳一条弯身行了一礼,悄悄地抬眼向那老道看去。

这便是孙思邈了吗?看他胡须发白,面容清瘦,虽已是古稀之龄,脸上的皱纹却是不多,双目也是清澈有神,身体健朗,身着一袭灰褐色地道袍。头上还打了一个牛鼻子似的发髻。见他向自己望来,柳一条礼貌性地欠身点头,冲孙思邈轻笑了一下。

“这位小哥请了。”孙思邈移步走到柳一条的跟前,弯身冲柳一条稽首行了一礼,道:“柳小哥能想出以食疗毒,以食养身的方法,贫道深为钦佩,刚才贫道为皇后娘娘诊治。发现皇后娘娘虽五气不紊,肺气不宣,但是身体却算不上虚弱,想来这都是柳小哥的功劳。不知柳小哥师承何处,可便告知一二?”

“孙道长请了。”柳一条拱手还礼,道:“食疗之法,乃是先师所研,小子后为改进。此方虽对病理有一些作用,但却只能辅之,不能主之。皇后娘娘的主症。还要请孙道长出手才是。另外,先师已逝,小子不便再提起他老人家的名讳,还望孙道长见谅!”

“如此啊,真是可惜了。”孙思邈轻叹道:“本原还想去拜会一下,现在看来,是贫道缘薄了。”

“孙道长。现在柳先生已到。您是否可将刚才的诊断结果道出,皇后地病症,到底如何?”李世民有些心急地开口向孙思邈问道。

“皇上莫急,”孙思邈轻摆手向李世民说道:“贫道还想听一听柳小哥对皇后娘娘病症的看法,不知李小哥当初是如何诊断的?”

“皇后娘娘的病症,只可防,不可医。”柳一条上前躬身说道:“小子的医术浅薄,并无根治皇后娘娘病症的方法。故此才想到了孙道长。孙道长医术通玄。想来定有良方。”

“这个,贫道的看法与柳小哥一致。”孙思邈捋着下颌的胡须,赞赏地看了柳一条一眼,道:“气疾之症,向来都是引于外,而发于内。须知人体五气,肺气热,心气次之,肝气凉,脾气温,肾气寒。五气不紊,则心神虚袪,心气不宁,易为外邪侵之。皇后娘娘此病难医,且反复频繁,若是让贫道来医,也必与柳小哥一般,以养身为主,身强则气盛,外气难侵,发病的次数,自然也就会逐渐减少。”

“这么说,皇后的病是再难根治了?”李世民听了个大概地意思,遂向孙思邈问道。

“这倒也不尽然,”孙思邈稽首道:“这个世上没有医不好的病症,只有找不到病症的方子。贫道有一养气的功法,勤练之可以平衡五气,强健六腑,愿授之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日后只须每日清晨照方吐呐半个时辰,再辅之以柳小哥的食疗之术,过上一年半载的,皇后娘娘的气疾之症自然也就会不药而愈,无忧矣!”

气功疗法?柳一条不禁看了孙思邈一眼,这老道莫不成还是一个武林高手?

“养气?”李世民不由转头看了了柳一条一眼,想要征求一下他这个柳神医地意见。

“皇上,养气,不但可以强身,更是可以防病。气功疗病之说,小民早有所闻,只是小民无福,对此功法一直都是所望而不所及,孙道长既然精通此方,那自是再好不过。

可放心便是。”柳一条躬身向李世民说道。

“嗯,”见柳一条也是如此说,李世民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安下了许多,向孙思邈稍一拱手,道:“那就有劳孙道长费心教授了。”

“皇上客气了。既然皇上同意,那贫道现就开始为皇后娘娘疗病了。”孙思邈向李世民稽首,看他地样子,似也不想在这皇宫之内久呆。

“孙道长请!”李世民伸手示意。

孙思邈走到长孙皇后的床榻前,弯身向长孙皇后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贫道簪越了,劳烦皇后娘娘坐直身体,身体背向于贫道。”

“有劳孙道长了。”长孙皇后冲孙思邈轻点了点头,坐起身,面朝里,把后背面向孙思邈。

“皇后娘娘您听好了,贫道这就将那养气的口诀告之皇后娘娘,并为皇后娘娘做一次引导,请皇后娘娘劳记于心。”孙思邈顿了一下,便轻声吟道:“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阴阳生返复,普化一声雷。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自饮长生酒,消遥谁得知。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

“口诀初听起来或是难以明白,待贫道为皇后娘娘引导一次,便知晓了。皇后娘娘,贫道簪越了。”说着,孙思邈伸出双手,轻抚于长孙皇后的肩胛下侧,轻声吐呐。

柳一条则站在那里,细品着刚才孙思邈吟诵的口诀,感觉,有些似是而非,像是被这孙老道给忽悠了。

“吸之,思可聚天地,呼之,天地皆沉于下腹...”孙思邈边运功,边轻声向长孙皇后讲解,好似他的气功跟本不必在意外界的干扰。

如此过了近有半个时辰,孙思邈把双手放下,轻笑着向长孙皇后问道:“皇后娘娘感觉如何?可有身轻气壮,郁气全消之感?”

“如道长所言,本宫感觉好了很多,有劳道长了。”长孙皇后转过身,微笑着对孙思邈说道:“先生地养气之法果是神奇,本宫在此谢过道长了。”

孙思邈稽首道:“皇后娘娘客气了,这是皇后娘娘第一次行功,又有贫道在一旁引导,效果才会这般明显,日后再若行功,功效会有所降,到时皇后娘娘莫要担心。只要能够持之以衡,加以修练,终有一天,皇后娘娘地病症便会痊愈地。”

“嗯,”孙思邈沉吟了一下,向跟在他身边的长眉道童吩咐道:“长眉,你把那瓶‘补元丹’拿与为师。”

“是,师傅!”长眉道人把身上地药箱放下,从中拿出一白色瓷瓶,躬身递于孙思邈。

“皇后娘娘,这瓶‘补元丹’,是贫道在山中十年,精心炼制,有补气归元之功效。”把瓷瓶交给旁边的内侍,孙思邈又道:“里面有丹药五十粒,皇后娘娘可每日食服一粒,对身体大有好处。”

“谢道长,本宫记下了。”长孙皇后冲孙思邈点了点头,在宫女的侍候下,又侧身躺下。

孙思邈见此事已了,便起身向李世民辞行,道:“皇上,对于皇后娘娘的病症,贫道所能为者,只有如此,这几日贫道会暂留在长安城中,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是有什么疑问,可再来寻贫道进宫,贫道先告退了。”

“嗯,有劳孙道长了。”李世民点头应允,吩咐小德子将孙思邈师徒送出宫去。

“皇上,关于皇后娘娘的病症,小民有些问题想与孙道长探讨一下,小民也先告退了。”见李世民点头,柳一条也随着躬身退出,快步向孙思邈他们追来。

“孙道长请留步!”没走几步,柳一条就追了上来,及到孙思邈的跟前,弯身向孙思邈行了一礼,道:“孙道长,小子有些问题想与孙道长请教一番,还请孙道长能屈尊到小子的居所暂坐。”

“哦,柳小哥,”孙思邈停住身形,饶有兴趣地看着柳一条,微笑道:“贫道也正有要去寻柳小哥的心思,不想柳小哥便找来了,呵呵,不知柳小哥现在居于何处?贫道今日怕是要打扰了。”



第135章 寸劲?气功?

孙道长请坐!长眉道长请坐!”柳一条客客气气地把请到了屋里,并吩咐小索备上茶水。

“柳小哥莫要客气,”孙思邈坐下身,向柳一条轻摆了摆手,道:“柳小哥也坐吧,其实贫道来此,也是有事想要向柳小哥请教。还望柳小哥能够如实相告。”

“孙道长请讲,小子但有所知,定是知无不言。”柳一条弯身在孙思邈的旁边坐下,看着这个据说是活了一百六十多岁的长寿老人。

“贫道想知道,柳小哥的恩师,是不是一个叫做圆灭的和尚?”孙思邈看着柳一条,一种想知道又怕知道的模样,问道:“此事对贫道很重要,还请柳小哥能如实相告。”

“呃?孙道长为何会如此相询?”柳一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很奇怪地看了孙思邈一眼,这老道怎么会认为他的师傅是个和尚?记得以前教过他的老师,可是连一个秃顶的都没有。

“因为柳小哥医治长孙皇后时所用的方子,与我那圆灭师弟的手段很是相像。”孙思邈抬起头,回忆地说道:“圆灭师弟自入师门的那天起,就立志要学那无药之方。”

“是药三分毒,平常医者用药医病时,药中的毒性难免会伤到用药者的身体。圆灭师弟一直都认为这是对病人的一种变向的谋害,所以圆灭师弟出师后,虽精通各种药性。药理,但却从不用药,给人瞧病时,只有银针,和普通地食物。就像柳小哥为长孙皇后开出的药膳,还有柳小哥教给那些宫女内侍们的以穴防病的方法。”

“故此,贫道才想知道,柳小哥的师父。到底是不是我那圆灭师弟?”孙思邈再一次地向柳一条问道。

这个圆灭倒真是有个性,因为药中的那些毒性而将其舍弃,治病只用针、食两种方法,这跟因噎废食是不是有点相像?

“不是。”柳一条很肯定地回答:“孙道长定是误会了,小子的恩师姓唐,名伯虎,号桃花庵主,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诗画双绝,生前并不是出家之人。也从未想过出家之事,孙道长认错了。”

“哦,如此啊,有劳柳小哥了。”孙思邈点了点头,心中长舒了口气,没死就好。

“师父,圆灭师叔真地可以不用药石之力面为人医病吗?”长眉道人貌似都没有听说过圆灭的事迹。

孙思邈看了长眉道人一眼。道:“确有其事。你圆灭师叔善使银针,一手针灸之术当世难有人及。以他的针灸,再配之以特定的饭食,确可以达到不药而医的目的。”

“不过,他这样做却是有些迂腐了。”孙思邈摇了摇头,显是对圆灭的做法很不以为然,道:“药食虽有毒性,但毒性甚微。只要医者稍加注意。并不会对病人造成什么大的危害。而且如果能医好身体的病患。即使明知道药中有微毒,病人还是会选择服用药石的。”

这倒是真地。柳一条点了点头,前阵子长孙皇后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明知药中有砒霜,却还是不得不喝下去。

“不止是如此,有些病,只需简单的几味草药便可轻松治愈,可是如果用圆灭师弟的方法,针灸辅以食疗,效用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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