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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神记之非人间》


前言

无论您是从电影、或者是某个转叙者口中了解到这个故事,我想您首先会对讲故事的人及如何讲这个故事感兴趣。

我假设过第一种讲故事的角度,则我就是主角,我将告诉您我所见到的一切,然而故事实在是太过曲折和离奇,假如把我所见到的一切直白的说出来,恐怕许多接触到这个故事的人都会觉得糊涂和难于理解。

我假设的第二种角度是,作为一个所有事件的旁观者,我就能看到和描述所有发生的事情,然而这还是不够的,因为您即将了解的故事实际上发生着,并产生自许多人的意识深处,它的表达必须是涉及到人类心理活动和伦理观念的,于是我知道假如不用第三种角度来讲述这个故事,对听故事的人或者故事中的人物都是一种不负责。

这种角度就是全知全能,我知道故事中许多人的心理活动,知道故事里即将发生和最后的结局,知道故事里的线索和隐藏的机关,我知道所有的一切!

然而,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在讲这个故事前,我想请所有听故事的人都了解,我之所以对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那是因为我就是故事中的一个参与者,我所说的就是我经历或者亲闻的,在听故事的过程里,所有人都可以寻找、猜测我究竟是谁。

即便没有人猜得出来,那也是可以被谅解的,因为这样的故事,本来就超越了许多人的想象之外。

第一章 坠楼(1)

南江市是本国第三大城市,这个国家由五个超过二十平方公里的大岛和四十多个紧紧挨着却大小不一的小岛组成,位于东亚大陆架附近,具体到地图上只是放置在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和印度尼西亚中间那一片辽阔海域上的几个汹点;离印尼很近,大家都称自己的国家为岛国。

南江市阳光充沛、风光旖丽,到处是新生的亚热带、热带植物和新建筑,它的沙滩平缓,沙质优良,退潮时能看到宽达近一百米的洁白沙带几乎环绕了整个小岛,因此吸引了许多各国游客来此度假。除此之外,本市也是我国重要的商贸城市,海运港口,有超过十个国家以上的领事馆和几十个国际组织就设立在本市。

这里百份之九十三点六的居民都是华裔,他们讲华语,过着和中国大陆人民一样的生活,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刘云正在吃面,他挽着小袖口,满脑门子的细泄珠子闪闪发光,象手里的筷子一般油腻。那精细的小面条呲的一下就被吸到他嘴里,干净利落,他舔巴了一下嘴唇,似乎含糊的称赞了一句。谁都看出来,刘云心情不错。

他今年二十七岁,未婚,在南江市的商业监督管理部门工作,兼职炒股票,还挂着一个网络公司的职位。本来如此多的职业集于一身,工作量应该是蛮大的,事实上正好相反,他整日里几乎没什么具体事儿,在外人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带着笔记本电脑,有空就上网聊天的家伙。

今天他的心情确实不错,岛国没有自己的股票市场,券商代理的是中国大陆的证券股权(印尼本地的股市混乱不堪,加上岛国人多数是华裔,对印尼这个国家一直都持警惕甚至敌对态度;地理位置上印尼虽然近些,但心理上岛国和中国的关系更为融洽,商业合作也相当频密)刘云的投资不多,但他稳健的操作手法为他带来了让同事们都钦佩的收入。比如今天,他依然采取短线快手方式,顺利的在资金帐户上增加了一千七百元岛国货币。出去各种税收,这些钱够交一年的无线上网费用了。

刘云只吃了一半儿面,心里却就不踏实了,他好象听到咣的一声巨响,猛的站起来竖起耳朵和手臂,空洞的眼神四处张望,却没有任何发现。坐对面吃饭的老陈对刘云时常的人来疯并不以为然,继续消灭碗里的敌人。小店里的其他人都没理会刘云的惶惶不安,他只能坐下去,用屁股和椅子赌着气,粗糙的牛仔布面磨着蹭着光滑的椅面,和着他心里一般发毛。

慌乱吃完了面条,刘云又站起来,他掏出钱包,那里头还有四张一百元和两张二十元,他本来想还钱,不过很快又塞回去,晃了晃脑袋,他心种想:下次吧,下次经过的时候一起还。

对于他们这些商业监督部门的先生,小店的老板向来是客气的,你掏钱要给他,他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你不给他钱,他反而笑咪咪的。刘云看了一眼还在埋头苦干的老陈,拿起纸片刚要擦嘴,就听到“碰”的一声巨响,这回可不是幻听!连吃着面的老陈都把头猛的甩起来,飞出半截面条,小店里的所有人都把脸掰向门口方向。

刘云心里一震,不会吧!他忽然觉得特别不踏实。

赶不及和老陈打招呼,他直接跑向声源,那地方停着他的车,他省吃俭用买回来的ns3。他心里实在安不下,万一车子有啥事,他顶不住。

本来凭他一个小小的公务员,是不能也不应该买这样的车,但人的虚荣心一旦膨胀起来,那就难以收拾,特别是见到一个个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后辈都暗地里开上了小车,他心里一直不爽。某天终于在冲动的驱使下,蒙了脑筋把车弄回家。

这么大的事,原本需要和他尊贵的女朋友商量一下,但他没有。李湘的脾气他知道,买了车回家的路上,他就预备着要在家里干一场史无前例的大仗。李湘不是他爱的女人,他之所以和她同居并有考虑要和她结婚,一是自己的年龄在岛国来说确实不算小了,二来更是因着商业管理部门这工作的缘故,现在在南江市,能给员工提宫过八十平方米宿舍的单位凤毛麟角。而这工作是李湘帮他争取来的。

李湘一见那车还蛮高兴,搂着他的腰说早就想和他商量买个车,瞧咱宿舍楼里就那么几个人没车的了,连刚到单位没两月的小桂都弄了辆中国产的奇瑞。

看起来这车李湘喜欢。刘云思索着因为车是日本牌子的,李湘好这口,只要是日本进口的东西她都觉得顶好,那个几十年前横扫东亚,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犯下滔天罪行的国家,能打动就也就这号没脑子的人了。刘云没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也想买这车,说到底可能也觉得自己国家生产的汽车还确实不过关。怎么说的,反正这辆车到家以后他觉得一切都很顺利,和李湘的关系都变得融洽许多,甚至时也能配合一下子了,之前他和李湘的关系按他自己觉得那是淡如白水。所以说这车几乎叫得上刘云的半条命,何况买这车还花了他三份之二的储蓄!

可此时此刻他的宝贝车已经全完了,至少在刘云眼中这车好象死掉了,那英俊的前脸基本被毁坏,整个车顶塌了下来,两边的承骨向中间陷进去,驾驶座几乎完全没了。人要是不巧坐在前面,那脑袋瓜子得掉到后座上去。

刘云象被门板夹了脑袋,天都暗淡下来,瞳孔几乎呈半放射状,他听不到四周喧哗的声音,只觉得世上只剩下了他和他的车,同时心里耳朵里只有个声音大喊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半会后他才注意到他的车顶上有一个人,那人躺在他车上,好象他本来就该在那里,那具身体和车身精密的合二为一,有空隙的地方都由鲜血来填充。

刘云颤抖着走上去,他必须把车上的人拉下来,他想看看他的车到底损毁到什么程度。老陈拦腰抱住刘云,紧紧地搂住他。

这时候警察到了。

死者是肖婷,刘云没想过死者会是肖婷。

假如警察收拾尸体的时候他能不在场,他就看不到他的偶像肖婷会死得这么惨。她的半边脸好得很诡异,完整无缺,另半边脸却几乎没了,一个眼珠子不见了,可能碎成星块,散落在车顶上;只剩下空洞的紫黑色的眼眶在淌着紫红色的血浆。这完全不是电视剧上那些演员的漂亮死法,吧刘云吓得不轻。

警察麻利地拍完了照片,有些人上楼有些人留下来勘察现场,忙活了半天,刘云只是由老陈陪着,站在哪里,满脑子空白的看着人来人往。然后有穿白衣服的人过来,把肖婷从他的车上搬下来,让刘云更加清楚看到了这具直接砸在他车顶的身体。

肖婷穿着件睡衣,蹦下来的时候胸前的扣子被扯开了,刘云见到以前在电视屏幕上经常看到的丰满白晰的半边酥胸,此刻这熟悉的胸口被血反衬得惨白,非常奇怪的突出来一块,两个之间本该深陷的多了一块东西,而且看上去非常有质感,以一种锐利的姿态存在。白衣服们把肖婷抱下来的时候动作并不温柔,那折断的胸骨就刺破皮肤突了出来。

刘云没能看下去,他转过身把胃里头所有的残存吐出来。等到白衣服们把肖婷装在尸袋里弄上车后,刘云还在吐,边吐边看着自己的ns3,那本来骄傲的凌线现在曲折得象皱紧的眉头。

当晚电视台就把肖婷堕楼的消息播出来了,小国的面积并不大,南江市算起来及不上中国的一个小城市,更加没出过什么名人,海啸过后,肖婷就身先士卒的挺出来了,她给了很多人纯美的遐想,实实安慰了重生的南江市。

于是很多人对这不幸的消息都透着悲,播报员控制不住中立的情绪,眼睛里面也晃荡着多余的灯光。

刘云刚进门就被李湘抱住了,那婆娘在他肩上撒了把眼泪,她和肖婷算是认识的,与刘云一起他们曾在一个单位的晚会上见了肖婷,那个美丽的主持人是女人中的典范,是所有女人嫉妒的目标,但由于肖婷曾在李湘的一帮女友面前对她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让这充满虚荣心的女人不可抑制的喜欢上她,且四处吹嘘肖婷是她的密友。对于肖婷的死她便也显得特别悲伤,象失去一位多年的好朋友。

刘云等到妻子抽泣声逐渐停了,摸了摸她乱草一般的头发,心里还是很压抑,喉咙也象是堵着什么似的,话音低低告诉她肖婷就是砸我们车上死的。

女人在他怀里就僵住了,半天没说话,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甲抠进他手臂里。他不敢喊疼,然后就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咒骂这该死的肖婷,要死怎么不死远点。

女人闹累了后,也不管刘云,便自己进房间去睡觉。

而刘云睡不着,他在客厅里看晚间新闻的重播,电视里在回忆肖婷出道后的辉煌,她确实为南江市乃至整个岛国的人民带来了卸乐,她是那么美,浑身上下都美。刘云闭上眼,他想岛自己曾乘着李湘睡觉的时候,拿了手纸对着肖婷主持的节目,只有看着肖婷他觉得才能满足,那才是女人,真正的女人,而李湘,那不过是一团貌似女人的肉罢了。

可那位肖婷死了,竟然那么就去了,刘云眼前出现了肖婷血肉模糊的尸体,又是一阵反胃,毛孔就张开了,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感谢大家关注我的故事——五月残龙)

第二章 坠楼(2)

刘云是见过肖婷的,就在那个晚会上,那个会面如同让他等待千年,如同一次电影画面那样的邂逅,刘云从楼梯上向下走,肖婷从楼梯下向上走,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俯视着这个迷倒了千万岛国人的女人。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她也居然呆呆地看了他几秒钟,这几秒种让他有着一辈子呆呆想着她的理由。肖婷穿着粉红色的礼服,那是主持人服装,华贵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让她如一朵等待绽放的月季花。刘云呆了,他从没有这种因一个人站在面前而轻飘飘起来的感觉,直到今天。当肖婷经过他身边时,空气里充满了花香。他拼命的呼吸,企图把她的气息留在自己身体里,他拼命的把手按在扶把上,企图让自己的手汗占据这个曾记录他们相遇的地方。

当天他背着李湘厚着脸皮要了肖婷的电子邮件,借口是如有相关的娱乐新闻第一时间给她报料。他也确实借鉴了国外某些娱乐节目的启发,给肖婷发去了几封对节目的意见信函,而后发现节目确实向着他提议的方向发展,这些改变让他开心、快乐!在后来的e_mail来往信件里,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肖婷,告诉她自己如何从一个穷苦家的孩子拼搏到现在,告诉他自己不幸的爱情,他没有流露出他的爱慕,他藏了自己真实的感觉,那是因为对“不可实现”的清楚认识,他知道对他来说,肖婷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

不久前肖婷还给他回过一封信,因为他告诉肖婷自己参加了一个气功速成班,肖婷对这个事情很有兴趣,说她自小也练气功,还介绍了她入定的法子,说只要把心安静下来,就能发现很多其他时候无法发现的事情,就能听到其他时候不能听到声音。他信肖婷,即便她对他说天上的星星是方形的他也能信,他按着她信上的话练习,只盼着自己能飞越种种阻隔,去到肖婷身边,入定!听一听她心里的声音。

不过事实上他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只不过在心里装了卸喜。

总之,在他心里,这是一个女神,一个永远甜蜜的秘密。只可惜……“亲爱的,已经罢休。”他呼出一口浓烟,迷了眼,口里喃楠地说。

电视机突然一片穴,刘云勉强站起来,腿根子发软,他慢慢走过去拍了拍电视机的顶子,把影像拍出来,然后开了一罐啤酒,咕咚咚直着喉咙灌了几口。烟和酒的味道互相厮杀又互相溶合,弥漫着扯出另外一股香甜的味道。

车子买了保险,损失也不算太大,不过维修后肯定没有原来的好了,当想到肖婷死在自己车顶上,刘云心里头立刻就翻滚起来些异样。

刘云以前没见过死人,父亲死的时候他还年轻,严格说是个小毛孩,当然也还没能混进这个单位,那时候他跟人在国外跑营销;等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入土了,当时岛国还没实行强制性火葬,还能偷偷把棺材埋了,就葬在余荫山的某处地方,小国的民间风俗和中国一脉相承。这几年刘云却都没去拜山,打几年前的清明节就找不到那墓地,不是墓地没了,是他忘记路,实实找不到上坟的路只能折回,后来就再也没去找过。

刘云累了,啤酒加上今天紧绷着的神经把他弄得很疲惫。他很感激那几个警察,人家问话的时候态度不错,也没怀疑他这小小的公务员怎能买得起几万美金的小车,可能因为他也算一个受害人。

“唉,车子被拖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出来修理。”他挥挥手,想拂去因肖婷的死带来的伤怀,喃喃自语。却是真累了,给土地爷上了柱香后,倒在沙发上就眯了眼。

电视机又一片穴,整个房子的光线突然亮起来,从电视机里射出来的荧光象有了活力,刘云的影子忽然动起来,可刘云没动,那影子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摇椅晃,借着荧光站起来,就那么斜斜站起来。

它慢悠悠走过去,拍了一下电视机,等电视机恢复了正常后,它点了点头重复着刘云刚才的那些动作,然后缩回去,直直躺下来,沿用了一种普通而正常的姿态。

如果有人在现场,可能还会发现,那影子不久后就离开了房子。

灯光熄灭。

刘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半,李湘去了证券交易所,连饭都没做,家中一片狼藉,只有昨晚剩的一点菜汤搁在铀彩流光的桌面上,飞舞些苍蝇。

窗外的光线射进屋子,照亮了一线乱舞的灰。刘云昨晚没上床,就在沙发上躺了一夜,起来的时候脖子酸得要命,他在意空气混浊,套了拖鞋走到窗口,打开窗户,对着窗外狠狠便吸了一口气,甩了甩落枕的脖子。房中的闷气呼啸般向窗外卷去,象把放在窗外一盆辣椒的叶子都熏瘪了。

空中有几抹奇怪的红,许是在酝酿某场大雨,但阳光照样是有威力的,照得出斜对面窗户里一个女人惊恐的目光。

那女人是财务科科员葛敏的老婆,好象叫春兰。女人是个神经病,经常看到她和自己说话,有时候甚至和自己吵架。现在女人一看到他就象见到了鬼,她大叫一声,把手里端着的牙杯抛在自己家的窗框上,碎了的玻璃片引来楼下一片骂声。

刘云心想春兰要是不疯,也是一标致女人,起码比李湘好看多了。瞧那身段,瞧那!

在和李湘同居前,刘云曾有过一女人,那会两人的感情不错,已经发展到打算结婚的地儿,但他没钱,没法子做到女家提出的要求,最后终于分手了事,后来听说那女的难产死了,刘云倒有些庆幸。也是打那以后,刘云明白了钱对男人的重要性。

和李湘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她能把他弄进这个国家商业管理机构,李湘结过婚,离婚后孩子跟了男家,要命的是她还比刘云大了五岁,也不知道她恋着刘云什么,和刘云好上以后就依着她原来的家翁也就是南江市商业管理机构一位高层官员的关系,在老头子退休前硬是把刘云弄进去,为此刘云也不避嫌,由李湘引着到她前夫家里送了几回礼。后来刘云风头风尾听到她之所以和原来的丈夫过不下去,她这个家翁是需要负上一定责任的。

刘云倒也象过和李湘结婚,在他觉得,结婚不算个啥事情,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而且他总觉得自己能冲出去,冲出南江市,冲出这些小岛,他甚至以为他可以到中国去发展。后来之所以一直拖着,原本考虑是等有了孩子再结,可一年多来李湘肚子是大了不少,不过那是堆不断和李湘脾气一样壮大的脂肪。刘云知道李湘能生,人家毕竟是有过孩子的人,便偷偷去查了自己的身体;医生说他精少易死假如不治疗怕是不能有孩子;他也遵医嘱治了,不过那瘪三江湖医生不但没让他有生孩子的迹象,反而落下了一***的毛病,以至有时候他觉得亏了这个女人。然而,自从真正见到肖婷后,刘云算是断了和李湘结婚的念头,只觉得能拖就拖,能不结就不结,他变得恋着南江市,因为晚上的电视节目里有她。

刘云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习惯性地摸一下车钥匙,才省起车子还扣在交通局里头,他忙给昨天问话的警官拨了电话,电话没人接,他只能拨了交通热线电话,系统通知最快三天以后就能提车了,这让他心里头稍微放了放,赶紧又给保险经纪人赵得柱挂电话,迎接他的是电话录音,他知道自己算是把赵保险一天的好心情全部破坏完了。

除了ns3,刘云还有一单车,老婆一向开摩托,有时候也拿他的车去练手,从没出过事故,倒是刘云曾经差点把汽车插到马路的花圃里头。

刘云找到单车钥匙,提了公文包,转身关上门,忽然有那么一点奇怪的感觉,好象要关上门的一刹那有个什么东西在屋子里晃过去。

刘云把门重新推开,屋里没有人,他说:“小香!小香!”小香是他养的一条母猫,但猫没在屋里!

他重新进屋,那感觉怪极了,好象被某个人盯着。刘云觉得上肩处有那么一股轻微的发寒,他一边走着四望,一边低声说着:“奇怪,奇怪!”仔细检查了窗户和走廊的门,都没有异样,煤气炉子也关好了。他摇了摇头,心想该是昨晚喝过了,脑子还晃悠着。他平时很少喝酒,倒是李湘还能喝一点。

关上门,这回没有感觉任何异样,不过转身时看到自己映在对面铁门上的影像好象奇怪地笑了一下,那扇门板是不锈钢制品,影响变形在所难免,他也没在意,径直上班去了。

第三章 来自彼岸的奖励(1)

陈旭日早早来到办公室里,他翻完了早报,发现刘云还没来,便和另外一个科员小桂扯起刘云昨天的遭遇。

“说什么呢?老陈。”刘云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没在意,老陈略带鄙视的语气让刘云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这一发话倒把老陈吓了一大跳。老陈转过来面对着刘云,低低地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旭日发现今天刘云和往日有些不同,平时里这鸟人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就能听到了,今天却走得跟猫似的,于是他也有些烦躁,心里想亏着刚才没说刘云坏话。

“别扯了,走吧,今天去哪里?”刘云打了个哈欠,自单位规定上门收费以后他和老陈算是忙坏了,但仍赶不上任务期。其实这本来就不是他们室里的活,但没法子,只要是上边发了话,干啥不是干?

倒是监察室多了几个年轻人,比如吴桂就是新来的,刘云打听了,他是财务室朱室长的小舅子,是从国土管理部门调过来的。这爷到这边以后一点都不虚心,对上一副自来熟麽样,对同级的室员鼻孔却开向天上,好在刘云并不和他计较,当然也很少和他搭话。

由于今天是直接去收费,老陈和刘云都穿上制服,老陈走在前面出了走廊。吴桂在后面突然问:“老陈,你没事吧,咋忽然自言自语了,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刘云心想这小子今天怎么转性了,忽然这么关心同事!莫非是上面又有消息将有人事调动?见到老陈没有回话,刘云更是不理会他,自顾跟着陈旭日出门了。

天变得极快,半会前还依稀见点太阳的衣角,此时已经阴沉沉的,空气里飘荡着让人烦躁的温湿,老陈咳了一声,这鬼天气让他的嗓门又发痒了。

走到楼梯口,几乎是突来的一阵子,老陈感到自己脖子上的毛孔全部张开了,甚至于整个后背凉嗖嗖的象被泼上一盆冰水,他往后描了一眼,看到刘云的脚,便转过身来推了他一下,骂了声:“操,怎么回事,你怎么走路跟小娘们似的,发点声音行不!”

刘云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老陈在说什么,也不在意,他心里仍然阴霾,象突然暗下来的天。

他们走到单位门口,看门的肖伯看上去神色很疲惫,他站在廊道的阴影处,哆嗦着递给老陈一个包裹。老陈接过后看了一眼,转给了刘云,嘴里低声说:“肖伯早该退休了,两个人离他这么近都能看错,眼睛不会是白内障了吧?”刘云接过来,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发件人是南江市电视台,后面还盖了个章,写着奖品。他没在意,和老陈一起穿过马路去拿车,一边轻声说:“哪能呢,看领导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明白,领导的车还没转过马路的边弯儿呢,他就能把门闸给升起来了,那就叫一个准!”

老陈开的是一辆中国产的老f星,外表上看不怎么样,但老陈能捣腾,车里早按上了高保真的立体声mp4,高档轿车里的东西几乎全有了,仪表板看上去就是一宝马,全球定位电脑显示什么的连瞬间油耗都有了,下面还有个小冰柜。刘云知道老陈弄这车里头的活加起来不比买这车便宜,特别是发动机,他直接换了个丰田1。6的,具体型号是什么刘云不熟也说不上来,但他知道老陈这车虽说比不上高档车强劲,但和出厂时早已天差地别。

不过刘云还是一上车就刺了老陈一下:“我说老陈先生啊,你咋不把你的车外观拾落一下,瞧瞧,这外门把边上的漆都快掉光了,十个人看到它十个人说它是烂车,你就这么不心疼它?”

“心不心疼啊,咱心里明白,外边怎么看都是虚的!嗄,我说老刘啊,你看没看新闻啊,咱市里又揪出贪官了,原财务监察局的局长,人称铁娘子的窦红。”老陈擦擦眼睛,他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望出去车窗外结了一层雾似的模糊。

“哪能是贪官啊,去年不还评优秀吗?不说这个不说这个,都是些没人理得清的事儿,咱是啥啊,论不了这个,按我说这天下太平着呢,哪儿里有谁是贪官啊?”刘云不太在意这个事,老陈说到新闻,他只想到昨晚电视上追忆肖婷的那些节目,眼框子便自己红了起来,忙望向窗外,身后一辆辆车呼啸而来,超越而去,刘云按了关车窗的电钮,把声音隔绝了,却忽然觉得车子的后视镜里好象缺了点什么东西。

车子开到福晋路,现如今的福晋路和海啸前大不相同,它成为一条贯穿东西的主要道路,南江市政府下了大力气整修也投入了大资金,这回请来的是外国的施工单位,项目也是通过竞标得到的,一切都按市场经济的规律办。

老陈满意的加了一腿油门,嘴里牢骚着:“以前那福晋路啊,简直不是人开的,那会我还没车,但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屁股都能颠出一朵花来,据朋友说,原来路的设计是水泥八公分,实际施工的时候不超过四公分,怪不得修好没几天路就烂掉了,不过也亏得海啸,你瞧,现在我们的城市环境从东南亚倒数几名一下子窜上来了,大使馆、涉外机构那是瞧都瞧花眼了。”

“就你朋友多,啥内幕消息都知道。”刘云低声说了一句:“路基要几公分才合适怕是需要根据土地的情况吧,我们不要把人民群众的眼睛和领导的能力都往坏里头想;真怀疑你学了国家管理学没有?”

“我没学?哦,我要没学,那咱室长汇报工作的时候怎么老叫我起稿,咋不叫你呢?”老陈呲了一声,证据确凿言语铿镪的反驳。

“好!好!老陈先生,我不说这个啦,头晕,你让我歇会!”刘云说。

老陈瞄了刘云一眼,打了个方向,将车子慢慢向一条横道退进去,一边说:“你知道福晋路为啥没生意吗?这路宽能并排上六辆集装箱车,两边的商店林立,本来是个不错的商业地带,可小商家就没盼头了,路两边隔了摩托车专行道,汽车根本就停不靠,真要买点东西需要歇维修道上,翻过两座铁栏杆买东西回来后车子上八成多一张罚单。这不,商家们抱怨大了,说规划处乱搞;这也致使我们的收费成为老大难问题啊!来硬的人家就破罐子破摔,来软的吧人家又不鸟你。我可烦死这条道了!”

老陈在巷道里停了车,正要下车却发现刘云脸色惨白着开了车门扑在墙上,一手依着墙一手捧着胸口呕吐着。

“咋啦?胃病又犯啦?早告诉你象我一样把溃疡的割了,你愣是害怕,这样很好是吧,这样更加折磨人,别说什么壮士断腕了,割这么一点烂肉你都囡,真不是块料!”老陈跑过来扶住刘云,嘴里一个劲的没完没了。

刘云没吐出些什么,因早上没吃饭,他胃又一向不好,难受得只是反酸。“得了得了,就是话多!”他擦擦嘴,躲在墙角的阴影处喘气。

刘云稍微平息下来后,老陈从车上塞了一支巧可力给他,说:“我车上冰箱里老准备这个,饿就吃。你这鸟人啊,还是别去了,天这么毒,时晴时阴的,开了天能让人中暑,闭上眼能让人着凉,就你这块身体啊,中暑就挂定了!”说完后他把刘云塞上车,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后自个干活去了。

老陈没拔车钥匙,这点油钱他从没想过要给单位省着,车的空调是不错,车里也没味道,负离子发生器微弱的声音居然还能听见,刘云心想老陈这车里头做得确实不错,连隔音都很有效果。吃了巧可力后他感觉好些了,顺手拆开了电视台寄给他的奖品。

包裹包得很细致,分了两层,一层是纸一层是塑料,他直接撕开了塑料层,一盘光碟跌落在座位上,肖婷美丽动人的笑容绽放眼前。刘云觉得脑门上嗡的一声,汗珠子就渗出来,混身止不住的颤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光盘外壳上肖婷的肖像。

身体如穿行在一片巨大的积厚云里面,跟飞机翅膀一样无所依靠的啪啦啦震动,这场景源自刘云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恐怖情况,往后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他都有把自己装在飞机上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缓过来,感觉上比胃揪疼起来的时候还要让人难受。纸层包装上写着得奖人因参加某次电视台的竞猜小栏目,获得这个由歌星亲笔签名的奖品。刘云由此才想起,约一个月或者更久之前肖婷在电视台主持完一节目后有一个小竞猜,问谁能回答她今天戴的是什么颜色的帽子,写信到电视台,答对并且被抽中的朋友就能幸运获得她亲笔签名的光碟一盘;那一次他参加了。

刘云心里立刻就空了,觉着里面本有的东西是被谁偷着摸着掏出去,等了然时已是一无所有,他空空的心里头模糊想着自己和肖婷是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要不然肖婷为什么会给他回信?为什么只砸在他车顶上死了?要不然怎么就只有他中了这由肖婷亲笔签名的大奖?

他仿佛领悟过来他实实是死了一位亲人,死了一位至关重要的亲人,打那以后,便没有谁能和他心灵相通了,他被难受的感觉击溃后,便在车里面嗷嗷地哭起来,捧着肖婷的碟片,一会儿贴在胸口,一会儿贴在嘴边,便肆无忌惮的哭起来,哭得比他父亲当年死的时候还伤心,哭得似个孩子。

第四章 来自彼岸的奖励(2)

(强烈推介前辈云天空大作 《混也是一种生活》 书号:4932

老陈才走完三家店,就觉得胸口发闷,头一阵阵发晕。阳光并不猛烈,气温却闷热异常,确实难为他了,不过事实上他也就只收到一间商店的管理费用,那还得说到嘴角冒泡。他累得气喘嘘嘘,不禁羡慕起另外一些国家的管理部门来,那些家伙哪里需要和人讲理则?他抬头一看,时间竟然也快中午了,便没心思再继续,掉头返回车子,准备和刘云回单位吃饭。

刘云安详的睡在车里,手边放着一光盘壳子,光盘跌落在他脚下。老陈把光盘拾起来,插到cd机里,也不叫醒刘云开了车就回单位。

天一片灰蒙蒙,也分辨不出哪里是一片云,只觉得有一大片黑灰色的布蓬天遮地的蒙住了城市上空。很快便没有了阳光,但人走不到三步就出汗,要命的是身子永远象干不了似的,连一丝把汗水捎给空气的风儿都缺乏。老陈进了车,终于在现代科学技术的怀抱里找到一点舒坦,他把空调开到最大,不过车子才起步走不到五分钟,他已经觉得冷了。

车里响着一位女歌手的歌声,那声音婉转动听,老陈并不知道那是肖婷的歌,他不好综艺,也不爱听流行歌,他自己觉得他是关心国家大事的,比单位里其他人都强。刘云在车后座上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老陈调低了空调,怕刘云着冷,心想这小子虽然一无是处,但起码不会磨心机,人还算实在。

等红灯的时候,车里头冷的感觉更加明显了,老陈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温度计,发现车里的温度有28度,正是人体应该感到最舒适的温度,他摇了摇头,想是因为自己有点感冒了。

刘云做了个梦,梦到他和一位女孩坐在船里,小船行驶在一条看不到两边的河中,雾很大,象被风神驱赶而来,一团团的翻滚,卷人入内而后又不顾而去,在那雾气中一切只能凭感觉;河面可能不宽,因为能听到熙攘的人声,因为雾太浓,以至完全看不到过去和未来,只偶尔能窥见眼前的端倪。但刘云却因此觉得安心,他对自己的将来从未有什么计划,也极少回顾他的曾经,他这种人是都市中很有特色的一群人,有一个称呼:混吃等死族。他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于是在梦里他睡了一觉,梦里的他梦到另一位女孩,那是他第一个女朋友,就是后来因为难产而死的那一位,那女人捧了一个血淋淋的孝,硬是要把那东西塞回自己的下身,一边塞还一边哭,叫着刘云的名字,刘云就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甚至还带着笑。女人骂他死没良心,这孩子是他的。刘云不知道自己将有什么反应,因为他被老陈摇醒了,老陈直接将他从一个梦的梦里拉了出来,他迷糊了一阵,分不请是脱出了第二个梦还是第一个梦。老陈说是到单位里了,赶紧下吃找吃的,可刘云的脑子里还是一阵阵迷糊,跌跌撞撞跟在老陈身后往食堂方向走去,还感觉自己是在那艘晃荡的船上。

陈旭日走在刘云前面,他望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刘晕,把脚步慢了慢,回过头去叹了口气掏出刚买的感冒药吞了几片,长年的肝病已经使他吃药时完全不需要和水,假如单位除乒乓大赛外也来个吃药大赛,那他绝对能进三甲。他眯了眯眼睛,那小小的药片服贴的顺着食道慢慢滑向肚子里,老陈能随时知道它们现在到达哪一个检查站。

然而,今早那可怖的感觉却突然又浮起来,他转过身,正好刘云的身体撞过来,便顺手扶住他,于是骤然愣住,缺了一个东西,是缺了一个东西,老陈找了一下, 他的细心是出名的。

那一直饱含着阴谋的太阳终于射出了它的光芒,撕破了云层的衣裳,阳光便毫不避忌,把他老陈的影子孤独的印在两个人的身前。

缺了,缺了!刘云的影子呢?

陈旭日的遗体告别仪式举行得简单而隆重,这么听起来好像有点矛盾,但这种话语方式经常在新闻报道上被采用。总之,该来的人都来了,连单位的领导也在百忙中抽拨出一点时间来意思意思。老陈并非什么功勋人员,他那具没有荣耀的尸体当然叶就没必要装在水晶棺里,事实上大家甚至都没到停尸房去见过他的尸体。

大伙集中的地儿是医院专门给家属开辟出来的悼念间,时间安排在晚上七点到九点半这一段间隙里。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酝酿好情绪。

老陈即便是在像框里,也是一样露着笑脸,大家轮留着上来鞠躬,在家属面前说几句节哀顺变的客套话语,公务员报的记者在领导表示过关怀以后就撤了。等到大家都鞠过躬,刘云才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前去,慢慢地弯下腰,失去这位老搭档,这位老大哥,他没有理由不悲伤。他低下身体,看着自己的鞋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头有表达不出来的情绪,只能在眼眶里溢出来。他擦了擦眼角,并不想人家看到他的泪,他不象其他刻意表达哀伤的人们。他抬起身,忽然有那么一种错觉,像框里老陈用某种惊恐的眼神望着他。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擦去些许残余的湿润,终于确定那只是种错觉。而后刘云转过身,慢慢地走着,脱了力一般。

经过各级协调后,老陈如愿以偿地以英雄的姿态死去,悼词上说他有严重的肝硬化,并且在感冒后还坚持工作,以至累死在工作岗位上。即便这还算不上英雄,起码也是鞠躬尽瘁了。这一些都是在老陈这个告别仪式举办前一个多小时确定的,效率还算可以。

可刘云至今不能相信老陈死了,他回过头,一遍又一遍回头,一次又一次望向那披着黑带的相框。前后左右、房顶和地下,无一不象一幅巨大的屏幕,闪过出事那天的情景。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老陈扳住他,好象对他说了几句什么话。刘云知道老陈一向话多,也没太在意,后来抬起头,却惊异地看到老陈眼里炸开了一种异常的惶恐,他两个原本不大的眼珠子慢慢凸出来,超乎刘云想象力范围内的大,竟几乎有一半跑在眼眶外面,好象只要再出来一点,就会掉在地上。眼球体的周围平日不见的部分满是红筋,一丝丝如蛛网密布。刘云慌了手脚,一手抓住老陈,另一手举在头上向四周摇着,并喊着:“快,有人吗?快叫救护车!老陈,老陈!你怎得,别吓我啊。”可老陈只是抓住自己的吼咙,呵呵的发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声音。

不对!不对c象,好象……刘云回头再望了一眼黑框里老陈的遗照,觉得好象还另有一幕情节在那时候发生,他居然恍惚起来,眼前把那天的情形重新播放了一遍:那时候自己就站在老陈边上,如同在某一个梦里欣赏着某人死亡一样,自己无动于衷,冷漠看着老陈即将死亡的模样,甚至有理由怀疑自己还带着笑,直到看见老陈抽动的腿安静下来后,他才用微弱的声音呼喊着局里的同事们。

刘云揪着自己的头发,他分不清楚那天的真实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过了不一会救护车就来了,可惜可怜的老陈等不及救护车就死了。而就在刚才,刘云听到其他同事私下说,陈旭日事实上是被几颗感冒药噎死的。

刘云至今不信,好好的一个人咋能那么容易就死了,他甚至有个奇怪的感觉,老陈的死和自己是有关系的。他打了一个意外的寒颤,心里还隐藏着一个知觉,那是一个让他毛骨耸然的原因:在老陈死的时候,他曾非常清晰听到有一个刚出生般孝一样的声音,但却不是哭声,现在回忆起来,那好象是一种奇怪而冷酷的笑声。单位里头怎可能有这么小的孩子。

第五章 可预见的死(1)

强烈推进老云大神的《混也是一种生活》,目前我和他还没有交情,书确实写得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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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拥集的时候,刘云坐在最僻静的角落,没有谁和他打招呼,大家都忙着表现悲伤。现在大家都走了,他也只能离开,虽然心里满兜着遗憾,但门口就在前面,有时候人总是别无选择的。

站在门边送别宾客的是老陈的女儿陈星,另外还有一个有几分风姿绰约的女人。刘云见过那人,她是老陈的表姐或者是表妹,曾和自己过麻将。只不过现在看上去那女人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她穿着和老陈像框上的黑布一样的衣服,露在空气里的脸和手却象死人一样惨白,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让人看不透她是不是把悲伤带在身上。刘云觉得,她那眯着的眼睛里,时不时刺过来一些冷冷的光芒。

女人给陈星打扮了一番,让她穿了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头上带着白花,这身丧服却让她更象是婚礼中的新娘。柔软的裙角和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微微荡漾着;拂着、含着她青春的小腿。陈星继承了她父亲的一切,包括老陈那改装得非常棒的福星车,刘云忽然想到他的ns3,他那可怜的汽车现在被堆放在哪一个停车场?。

陈星站在门口,和刚才她站在房间里没有什么两样,别人告诉她该答谢,她便答谢,别人告诉她该道别她便道别,只是她当然不感到悲伤,甚至于她觉得大家的悲伤有点好笑,于是她笑了,笑得很纯洁。对于一个刚刚死了父亲的女孩来说她的表现很异常,不过刘云知道,她并非因打击过大而失常,外表上她虽然和其他少女没有任何异样,不过,老陈曾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这个女儿,别看她身体已经如此成熟,但她出生时难产,导致脑部缺氧,虽说是救回来了,不过现在智力只摸约等于一个七八岁的孝,这可怜的孩子。谁都有不幸,别人的不幸对自己来说也只换到一句可怜罢了。刘云摸了摸自己的胃部,那里不知道装满了什么,难过的感觉翻涌上来。

刘云走出门外,准备离去,他非常不舒服,腹腔里腾着一股股窜动的气息,要把他绞乱的祸害从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来,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瞳孔放大,全身的血液滚动着,心也仿若要跃出来。他眼前有一幕巨大的黑色天空,在右下角的地方闪过一连串晃亮,没有雷声,却连续不断的闪着,好象云层里有两个手持电剑的武士,咬着牙关无声的拼杀。刘云在闪光里看到一个场景,陈星坐在阳台上,两只脚荡啊荡的,忽然在她背后冲出来一个人,一把将她推下楼。陈星伸出手,好象在召唤着刘云,而后自己的视线随着她坠落的身体而折转,一直冲到地面上,地上有一口井,她的脑袋就磕在井口,身体却掉进井里,她破碎的身体和喷溅出来的脑汁染红了刘云的颜面。而后,有一个影子嗽的一下冲进了井里,蹦出来的时候鲜红若滴。

刘云退了一步,一跤跌到地上,他半转过头却发现一切却如常,陈星依然站在哪里,她向每一个经过的人笑着。刘云抹了抹额头,那里早已经淋漓着汗水,穿黑衣服的女人冷冷地转过脸来,她深沉的眼中转动着一个离奇的旋涡。

刘云走出医院门口时,墙上的钟敲了九下,表示它知道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刘云无法继续思考,他的脑筋已经停顿在刚才超然而起的幻觉里,眼前不停闪着陈星坠楼的情形。他明白这是神经衰弱的明显症状,在靠着墙呕吐了一阵子后,看到陈星和那女人走出来,钻进了停到路边的那辆老f星,由那女人架着车离开。

刘云萎萎颤颤顺着墙走开,他没发现自己呕出来的东西立刻吸引了土壤里几条蠕动着的丑陋爬虫,它们疯狂的围过来,用身体挤开同类,拼命地吸食。

老陈死后,刘云有很明显的感觉,他被孤立了。没有人和他说话,好在他的性格并不张扬,他只是想默默干着自己的事,整理老陈和自己留下来的文件,单位也没有派人来和他搭档,甚至办公室里已经连续两天没人来上班了;他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只可惜在老陈的告别会后第二天他自己也病倒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道多久,才忽然醒过来,跑到单位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半,这天的气候非常恶劣,满满围着浓厚的乌云,见不到一点阳光。

彭敏一路牢骚着走出单位的大门,由于老陈英雄式的非正常死亡,单位经过会议后决定有限度的承担陈星一部分的生活费用,也算是为死去的老陈做个表态及交代,因此特别在财务室里面专门造了一个临时工的名额,每月划出三百元或等值的生活用品,由彭敏给陈星送过去。

彭敏可不认为这是个讨巧的活,陈星不就是个傻子嘛,傻子怎能记住谁对她好?人既非圣贤,所以施恩图报也很正常,彭敏没觉得领导的善意有什么了不起,倒明白自己非工作时间加班办事肯定得不到任何嘉奖,于是觉得这种事挺没意思的。

她不乐意,可刘云乐意,听到她自己对自己发的牢骚后,刘云就凑上去说:“彭敏,您就别唠叨啦,我陪你去还不成吗?”

彭敏抹了抹手臂上的浮栗,并没有理会刘云。刘云平日里和彭敏关系处得不大好,也知道这女人处于心理更年期,便不来和她计较,跟着她上了往老陈家里方向的公车。

一路上彭敏总是坐在那里,自己埋怨这埋怨那。她有个多病的孩子,那孩子生出来仿佛就为了讨还她夫妇前世欠的血债,打出生起就没安生过,把彭敏活泼泼一个姑娘,折磨得如同到了更年期的妇女,整日里长吁短叹,工作也没什么心思,笑容更是难得了。

刘云心情没在她身上,他唯一担心的是她搁在腿上的水果下车时候是否记得拿。路上,刘云瞧着车窗外越来越暗的天,只盼望着能再来一场大雨,洗刷这些天的郁闷;只不过意外的是当他们下车后,月亮边儿竟悄悄钩破云层一角,漏了出来。

他突然想到电视台寄给他的奖品,那盘光碟他竟然找不到了,这已经让他烦躁了两三天。

老陈并没有和刘云他们同住在宿舍里,这里头的原因非常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他现在住的这栋楼比较破旧,但千万别以为老陈没钱,刘云来过他家好几回,知道老陈家里的设备和装修都不赖,象他的那辆老福星,而且老陈自己给自己定的调子低,单位里除了常拜托老陈写文章的头儿外就刘云曾来老陈家串门子。彭敏照着小本子找了一会才摸到地头。

楼下有一口井,岛国的建筑大多有这样的井,为了防止孝跌入,井边砌得很高,而且井口还围着一圈高过井缘的铁片。刘云心里一悸,那些冷冷的反射着月光的铁成为一种沉厚的压迫,挤压着他薄薄的心瓣。

刘云喘着粗气,好象是有人拿着一把打铁锤,把他捆在刑床上,正准备敲烂他的脑袋。这几天他快要累跨掉,肖婷死后紧接着老陈又去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无法不心浮气躁,不乏惶恐的情绪,即便是睡去了,也感觉脑子一直没有停过,精神气严重不足。本来楼道里就灰暗,这一晃神刘云都觉得自己站不住。

他咳了咳,脑子里总突然就窜出来陈星坠楼的那个画面,于是便颤抖起来,想要招呼走在前面的彭敏歇一歇停一停;忽然却听到一阵笑声,象银质的铃铛儿被风吹动发出的声音。他浑身一激凛,这笑声是如此熟悉,老陈死的那天,这声音明确无误的在现场发出过,再一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那天自己的耳朵没有犯错,他挺起腰,黑暗空洞的楼道里,刷的一下闪出了双亮着的眼睛。

刘云惊叫一声,那双恐怖的眼珠子仿佛也被这凄厉的叫声吓到了,竟然眨了一下眼一闪就不见了。

彭敏转过身来,看着走在她身后不断喘气的刘云,她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似乎在疑惑着什么。

那也许是一只猫吧?肯定是一只猫!刘云说:“彭敏,你听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彭敏低声说:“不要自己吓自己,没事的。”她的声音很低,如同和自己说话。

刘云回了一句:“那是那是,没事儿的。”他咽了一口唾沫儿,心里没底,仅仅一个星期,却已经亲眼目睹两个人非正常的死亡,这里头许多事儿都透着股邪劲。

彭敏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抓起电话,停住了脚步,而后合上手机,转过身喃喃说:“又病了,又病了,天啊,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啊!”她眨了眨眼,黑暗里那双眼睛居然明亮起来,充满了凄凉的神色。

刘云说:“行,您去吧。我自个送就行,完了我让小陈签个收。”

彭敏也不回话,她走得实在太匆忙了,身影消失在楼梯弯拐处时脚步便立刻消失了,周围的气氛在她消失时坠入某个怪圈里,黑暗也陷入朦胧,刘云把手伸出去,却分不出五指,他摸索着梯子把手,脚碰到一堆东西,掏了一下,原来是彭敏拉下的水果。刘云提起来,继续沿着手把的指引攀登,扶手上因为长年的积垢,敷着一层感觉上沾呼呼的东西。他掏出打火机,却打不上火,只凭了一下一下火石的撞击微亮,把脚步一点一点的前挪。

第六章 可预见的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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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下面三楼拐角处隐约还有些光亮,荧了四楼,却照不到五楼。

刘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腾扑腾,时而快时而缓,但却是清晰、强烈、明显的响声,在黑暗里传播着,让他感觉那象是从另外一个人的胸膛里传来的,他甚至想摸摸自己胸口,来验证一下这声音的归属。或者,是有个无形的人跟在他身边,刘云咬紧牙关,老陈说过他胆小怕事。不,他想这一次,他偏要不怕。可那些淋漓在脸庞的汗水早出卖了他,那些汗水把本已蓬乱的头发吸聚在额头上,几乎遮盖了他半个脸面,穿着黑色衣服的他在黑色的楼道上摸索,从另外的角度看去只有白得吓人的眼珠子闪动着让人发寒的光芒,当他眨眼的时候,整个楼梯归于黑暗,而只眨眼的功夫,那两个亮点又攀上一格楼梯,在这条陷入寂静的楼道里,如两点跳跃的幽火。

五楼和六楼一片漆黑,楼梯竟漫长如此,刘云终于满头汗水挨到七楼,陈家门口有一盏被微弱的黄光笼罩着的小灯,这蒙蒙的光线使他慌乱的情绪稍微安歇下来。他知道陈星在家,彭敏来之前已经打过电话。

刘云按了一下门铃,一声孝的啼哭声在空旷的楼层里响起,他手里的水果嗙的一下骤然砸在地上,人也瘫软着靠到门上,汗珠子顺着鼻线滴到地上,他甚至听到“啞钡囊簧?br/>

刘云死命吸了口气,是门铃的声响,是门铃的声响!他紧紧抓在铁门上的手传递了一阵冰凉,逐渐让他的脑子恢复些知觉。这种门铃声,假如在白天还能算得上有猩爱,却在这么一个夜晚,让人惊怖,让人听起来难受,让人觉得象是一个垂死老人在懴懴迷夜里发出来那要命的咳嗽声。

他勉强撑起身体,再过去几米的楼道口透出些光亮,刘云实在是不想再去按哪个会发出孝哭声的门铃,他艰难地向前迈出半步,刚缓过劲来的身体忽然再次僵硬,后面有一个什么东西拽住了他。

汗好象立刻变成了冰,虽是在片辣的土地上从未下过冰雨,然则他全身却象被浸泡在冰水里,被尖锐的冰针刺痛。他听到自己嘴巴里发出狗一样轻轻的呲呲声,一滴汗从额头上滑下来,钻进他眼睛里,那记忆里痒的感觉让他抬起手擦了擦,而后自然而然的把惊恐眼睛努力瞥向后方地上,才看到有一根斜斜伸出来的影子孤独的映在那里。

终于,刘云呼出一口气,伸手把勾住衣服的徐花枝扯了出来,胡乱抓起砸坏了的水果,快步走到楼道口。他低声对自己说:“怕什么呀?怕什么呀!都是自己吓自己,有啥好怕的,有啥好担心的?”话还没说完,却又蔓延起一股不安,好象缺了一些什么东西,那东西重要得很,而且一直和他在一起。刘云摸了摸手机和钱包,都在,便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极度需要好好休息两天,最近的神经确实是紧张得不得了。这一安定下来,猛然想起给陈星的钱还在彭敏手里。

这是栋老房子,墙角顶布满的蛛网不足以说其老,锈斑的门扉依然不足以说其老,它的老是老在根骨里,老在建筑风格和非人性化考虑上。刘云开始担心,这种旧楼的防护措施很不妥当,楼道口一米高的围栏上面没有加隔离网,栏子外就是能直接往下掉的空隔,而摸约有两米处之外才是陈家的房廊。这种结构碰上个调皮的孩子,那就实在是太危险了。

陈星!刘云心里咯噔一下,她坐在阳台围沿上,面色安祥,刘云却看到,低空中灰色的背景和她的身体之间有两片巨大的乌云即将交汇。

陈星两条素腿在空中荡着,她没有穿鞋子,借着偶然透出来的星芒,刘云看到哪双匀称洁白的小腿,小腿如去皮莲藕一样的粉嫩,空气是湖水,这双腿是浆,浆在空中划,空气流动着,发出水的声音。

刘云的小腿却在颤抖,他有惧高症,这还是一回事,更让他不安的是告别老陈的那个晚上,他眼前闪过的那个场景,那个刚才在楼下还不断显在他眼前的场面,和现在是何其相似。刘云想喊出来,可声音在身体里就被那些拐七拐八的弯道给抵消了,到了喉咙口只剩下微弱而且结巴的低响:“陈……陈星,快下……下来,危险。”

陈星明显听不到刘云的话,或者听到了却丝毫不加理会。

刘云努力望去,见到她手里握着一个cd碟机,耳朵上则戴着一付很大的高保真耳塞,她脸上绽放出奇怪的笑容。她显然没听到刘云的话,刘云忙比了比手势,让其快返回屋子给他开门。

陈星慢慢摘下耳机塞子,她看到刘云了,不过却看不出她有一丝爬下阳台围子的想法。她坐在上面,这样也许觉得舒服,她茫然望了一眼刘云,许久后忽然露出刚才听歌时那奇怪的笑容。

因为陈星没有开门的意思,刘云感觉有点不快,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这小丫头片子的叔辈,而且她对他露出那种异常的笑容,好象告诉他我已经发现你身上的秘密;这更让刘云心上如蒙了一层灰。他调整了一下自己僵硬的面部,可能是自己刹白且空白的面部表情让她认不出这位叔叔。

可惜她依然不依不饶,她竟慢慢地挪过来,一只手撑在身前一只手撑于身后,用屁股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地挪过来,在刘云眼里,她好象是逐渐爬过来的一头小母狼。

“不,不x去,快回去!”刘云的喉咙里又发出那种没有人能听到的低鸣,却无法改变她的行为。她继续移过来,且很快就到阳台围子的转角处,她正式面对着刘云,风拂过来,抬起她满头的秀发,飘逸着,欲去还留着,辗转着,互相纠缠着。

刘云举起手,他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陈星即便是能移到最接近楼道的边上,也不可能跨过来,但他却紧紧抵着石栏,试图站上去,一切很怪,包括自己。不过他知道的,是因为那双在空中荡着的青春小腿会随时跃下去,从七楼上掉下去,他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即便再顺理成章的发生,即便死神有自己的规划,但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没有经过思虑的大脑里有种把她按回去的冲动。

陈星移过来,阳台上的灯光正洒在她青春的身体上,光线透过,把她薄薄衣服里的轮廓掠夺到刘云眼睛里。刘云忘记了一切,他竟然在此时此刻此紧要的关头忘记了本该记起的东西,他眼里没有悬崖绝壁般的楼台,他只看到她的身体,在这样的夜里他居然看到一位青春的少女的身体,只隔了薄薄的一层衣服,在微弱的星光和慷慨的灯光资助下。那饱满的胸部一点点向他移来,而那些个暴露在衣服外面的大腿小腿们,都拥有非常细致的皮肤,皮肤裹着粉红的嫩肉润滑地被保护在裙子里。刘云发现自己竟然了,象一根通厕所的屎泵那样僵硬。事情经过后,他才想到自己那时候会如此的疯狂,也许是因为人力不可抗拒的能量源在身边,没有谁能抗拒死神的追击,妄想去阻挡,去弥消的人,会受到惩罚,而自己已然是幸运异常的了。

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过去,有一个孝子轻轻笑了笑,这笑声如一个爆炸原点,从刘云小腿处炸开来的毛孔立刻扩张到全身,空气里感染了一幕冷意。

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她并不急躁,她仅仅是走到陈星的背后,一推。

一切开始!

刘云已经看到那黑色,时间没容许他的脑子再想什么,他的身体已经爬上了楼道围子,趴在楼道的扶栏边上,把身体探出半个在楼体外面,一只手抓住一根大水管子。他的脚跟软绵绵的,鞋子里被渗出来的汗湿透了。他把另一只手死命伸向前,想阻挡些什么。只可惜晚了,假如他不看陈星多那么一眼,兴许他是能抓住她的。

陈星的身体已经向楼道的方向倒过来,而她所面对的却是遥在几十米下的坚硬水泥地。她在生命的最后保留了有限的意识,那双葱尖儿似的手伸向刘云,她也许想抓昨被抓住,这即便是一个七八岁的孝子都应该有的对生命的眷恋意识。

陈星手里的cd机带子成功套在刘云伸出的手上,刘云已经抓住了cd机,他的脑子并没有准确做出判断,在那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这样他和陈星之间就联系起来,这样就能抓住陈星了。孝子的笑声刺破了耳膜子,钻进他脑子里,他的手颤动了一下。陈星的脸奇怪的转了过来,和她的身体不象是同一个人所有。

陈星掉下去了,她手里抓住耳机绳子,那条绳子挂不住她青春的,她掉下去了,对着越来越远的刘云笑了一下,对着越来越远的人间笑了一声。

她的脑袋先撞到井缘,锋利的铁边先切断了她的脖子,而后脑袋就落在井口的石边上,在刘云眼里,那象一个炸开的西瓜,那副美丽的面容在不到一秒钟里就毁了,就没了,来时惛懂,走时却还干脆。

刘云感到自己的魂出了窍,呼的一声跟着陈星的身体冲下去,近距离看到那碎开的脑壳和喷在石头块上的脑汁。她的身体被切成几块,有一些落入井里。这一切和先前的预感一模一样!

那黑影退了回去。刘云认得她,她就是老陈葬礼上和陈星站在一起的女人。

刘云就那么傻在楼体外的水管上。

第七章 再见他(1)

找不到合适的图片。请关注的读者帮个忙。(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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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警灯闪烁着红蓝白的三色光芒呼啸而来时,刘云已经站在离现场稍远处的一堵墙下面,杵在墙的阴影里,他把自己隐藏起来了,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灯光能达到。

他在颤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楼梯。他宁愿相信这六天里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奇怪而零碎的梦,不管梦里发生的事情多么可怕,只要一觉醒来,所有都会烟消云散。他甚至在楼梯上用软弱无力的手掐了掐自己,感觉不到有多疼,于是当他站在陈星破碎的尸体前时,就不见得有多么害怕。

陈星的身体只能用支离破碎来描述,没有掉进井里的部分散落在和头部相反的另一边,奇怪地扭曲着。坚硬的水泥地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井边一些凌厉的石块更是彰显了它们各自的峥嵘;她青春的身体完全吸收了这种猛烈撞击,一些状态模糊早已经分不清原来是什么器官的内脏跑出来,残留的身体好象被某种力量压扁了许多,鲜血喷得满地都是,刘云不敢去看她的脸,在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脸哪里还能保存着新鲜模样?

一开始听到堕楼的声音,四周也倒还是有人探出头来看看,等明白是这样的惨况后,附近的门窗都立刻都闭上了。许多家里原本传出来的电视音响声都灭了,附近发现这事倪儿的人们立刻都睡着了。没有关灯的反而是那些确实没发现事情的后知后觉者。

现场地上,在警察来前,只留下月色照射中还缓缓蠕动着一滩妖红的血,一滩带有伤感情绪的血。

整条街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怀着罪恶。他活着,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内心处有一种浓浓的恐惧,是对自己的恐惧,对这没有具体价值的身体——存在的合法性感觉到由衷慌张。直到警察到来。

这些制服者从未象今晚这样让他感觉到心安。小时候他的心安来自父亲的身影,长大后他的心安逐渐变成了钱包的厚度,而今晚却依托在这些制服者身上。虽然这样的心安被无数人无数事证明过虚假。

街道被封锁了一个小时,四处窜动的警员居然都没发现刘云就躲在那幕黑暗里。

不对c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人不时向刘云所在的地方警惕地扫上一眼。但他没有刻意的防备,好象知道刘云不是危险的制造者。那人站在人群里,并没有很忙碌的肢体动作,却让刘云觉得他便是人群的中央。他很高,起码有一米八几或者一米九,比刘云快要高出一个头,体形非常魁梧。在等到其他人特定的工作程序完结后,那人才蹲下去,仔细看看陈星的尸体,然后在他的掌上电脑记录着什么,又拿出一个数码相机给现场照了像。

有些警察陆续到附近的居民处去敲门,刘云默默地看着这群忙碌的‘制服者’。他自己也是一个不太严肃的‘制服者’,不过他现在已经模糊到底制服的是谁,被制服的好象一直是藏在各种颜色衣裳下的自己。

有一个上楼检查的警察走过来,在那个高大身影耳边说了些什么,借着月光,还有临时架起来的灯光,刘云能清晰的看见他皱了皱眉头,他再次望了望刘云藏身的这片黑暗,走近了些,却不真正走过来,只是独自靠在一个破旧的报栏上,掏出烟,却摸不到火,直到一位警察献上火机,那颗烟才开始履行它的使命。

刘云这才注意到,这个人并不是警察,他穿着另外一种服装,他居然是一名军人。刘云并不知道这种颜色的军服是属于什么部队,他基本是个国防盲。青年军人没有再和其他警察说话,他只是抽着烟,有时候看看天,刘云不知道他在望什么,神秘的黑色天空只有一个异常巨大的月亮孤零零吊在上面。他有时候看看刘云这边的黑影,刘云依然不知道他在望什么,自己明明隐藏在本不该是他可以看到的黑影里。军人出现在一个少女的堕楼现场,并擅权主导了现场的勘察工作,本身就很奇怪。这场面给街头巷尾的多事者、想象力丰富的小报记者描绘起来,想必是事关情杀也必定有一大片的现象隐藏事件的背后。

刘云没有走出去,六天里三桩死亡事件都和自己有切身关联,这离奇的经历很难一下子说明白,他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但他也不想走,此时脑子里乱得很,他极度需要有一个人来倾诉、来为他解心头的结儿,他甚至还隐隐觉得,自己能为这些事情做点什么,因为这些事情好象是围绕着自己展开的。

尸体很快被运走,现场的血也被冲刷干净,没有流下任何发生惨剧的迹象。后来,街道二三楼上的一些窗户也开了,飘出电视连续剧主题曲的声音。

在大家离开后,刘云也准备离开,却忽然感到眼中一闪,他擦了擦眼睛,有一个透明的小小的东西从井里蹦出来。刘云混身的毛都竖起来,想到的是自己预见的那个染血的怪物,但这个东西却是透明的,穿过它能看到在它后面的所有物体,只不过眼光象穿过水帘子一般,被折射了,以至看上去它身后的东西有些奇怪,有些流动的感觉。那小东西并没有发现刘云,它施施然远去了。

刘云慢慢走在街道上,后面有人远远地跟着他。

脚步声既不远也不近,一直是那么十多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刘云停下来,靠着墙,摸了一根烟在手里。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长长的影子,青年军官站在影子后面。而月亮,则幽灵一样披在那军官的肩上,被他的大帽子裁去一角,却使那人看起来象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非凡。

军官的脚步随弯曲的道路停在月光洒得到的一边,离开了月亮,他显得半边脸阴沉半边脸圣洁,他的面貌和他的身材非常配合,象一座多棱的山峰。刘云有种直觉,这个人就是那种特别有爆发力和非常坚韧的人,这样的人能审时度势,能克己奉行,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他站在月光下,眼神锐利得让人心里发寒,刘云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发觉那个人能比自己看他时更加清晰、更明白地看到街墙阴影中的自己。

刘云点不着烟,一滴一滴溅跳出来的微弱星火,许多还没等掉到烟纸上时,就灭掉了;偶然有一两滴能象雨撒在布衣上那样,滋开个小洞,但燃不起更多的火焰,也灭掉了。

时间就这么有声地流着,呛!是一秒。呛!是两秒。刘云的打火机有节奏的一下下擦着火星,也不知道擦了多少次,火石被磨损完了以后,时间就没有了声音。那军官慢慢走上来,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用手护尊,伸到刘云眼前。

刘云吐出一口烟,干涩的喉咙得到泻解,他看着军官,军官看着他,彼此都没有说话。他掏出一根烟,军官摇了摇头,自己拿出一包白色的烟,掀开烟盒,刘云见到那包烟的烟嘴五颜六色。军官抽出其中一根白色的香烟,点上火,烟草味弥漫了长街。

军官的皮鞋非常亮,和他的眼睛一样,刘云有点奇怪军人现在的军鞋怎么也这么漂亮。他们站着,军官靠在刘云对面的墙上,他和他那顶大沿帽的影子奇怪的折伸到刘云站的黑影中,象一具被人砍了头的尸体。

终于,那军人低低地说:“您看到什么了?我知道您一定可以告诉我,要不然您就不会在那里等我。”

“在那里,等你?”刘云一愣,而后他在心里头问自己,站在那里是等人吗?心里没有任何答案,只不过,他忽然在这一问后就明白他站在那里,确实就为了等,等不知道会继续发生着的什么事,那些个事情让他实在是分不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需要等一个人或者是一个答案。刘云接着说:“请问您是?”

“我叫郭毅干拉布。”军官拿出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了个名字和电话递给刘云,“您可以找到我,在您无法解决好自己的问题时,我也许是唯一可以帮到你的人;记住您不需要去警署不需要寻求任何你能接触到的专家,那些人对你没有帮助,这个电话号码你保存好,有事情第一时间找我。”他的语气非常诚恳,重复强调了那个电话的重要性。刘云看了一眼,这是一串奇怪的号码,和所有手机号码都不一样,它非常短,号码也很容易记,刘云抬起头,军官可能看到他眼里的疑惑,便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是她姑妈把她推下来的。”刘云把纸片叠好,放到钱包里。他的声音很小,但郭毅干拉布听到了,他望着刘云把纸片放进衣服里,想了想后把只抽了三分之二的香烟扔在地上,脚尖摁在火苗子上,狠狠地踩灭了。刘云的眼光随烟火滴落,烟火灭的时候,整个夜好象都在那一瞬间灭掉了,等到刘云的目光移到郭毅干拉布的眼睛时,夜才又开始活过来。

第八章 再见他(2)

郭毅向刘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而后指了指刘云放纸条的口袋说:“您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您也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记住,保存好我的电话号码。”两个人背过身子,刘云靠着月光照不到的一边向长街的一头走去。军官走在月色中,向着来时的方向,脚步声依然是那样的节奏,只是慢慢远去了。

刘云走了许久,他没有告诉军人自己看到的那个透明怪物,那东西是那么奇怪,以至他不能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或者完全是另一个幻觉。马路上尽是些看起来奇怪的人,他们默默地走各自的路,有时候有一些人抬起头对着刘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有一些人侧过脸扫过来冰冷的目光;但那一切都静悄悄的发生,没有白天的喧哗闹声,连平时车流不少的滨海路也显得那么冷清。刘云喜欢这样,他来到滨海路的滨海公园上看海,灰色的天空下面汹涌澎湃着黑色的海。远处那些岛屿象阴险的魔怪,白天潜伏着,抛出些善意的笑脸,招徕游客;一到晚上就全露馅了,无拘无束地敞开它们凶暴的真相,隔着海对刘云咆哮着。

近处的海潮劈哩啪啦地甩在礁石和岸壁上,溅起来的水珠子开成一些灰白色小花,很快便成散落的星子,又一阵lang打来,前面无论是绚丽激昂还是阴暗毒辣都被鲸吞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刘云饿了,他走下海廊,看到远处有人在卖小吃。他走上去,巨大圆滑的月亮盘子悬挂在他前面的天空中,他呆了一下,平时只有篮球大小的月亮,现在竟膨胀为一张庞大的桌面,铺着明黄色的桌布,上面杯盘狼籍。

在那张长在空中的巨大桌面下,杵立着一位苍发老人。老人看了看他,眼睛里有一丝忧虑。刘云走过去,掏出钱包,犹豫着该买些什么,小摊字前面有一根粗大的铅线,上面挂了三个像框子,里面是几张奖状,都表明小摊主曾拥有的辉煌,有一张居然是写他的“纸包豆腐”获得了曾在南江市举办的国际小食大会二等奖,刘云头上冒了些汗,这么一个小摊子,显得和这种奖项的差别足有十万八千里,要说是蒙人吧,也做得蠢了些,要说不是骗人的吧,那些印章在他这个曾经的制服者眼里却又货真价实得让人难以置信,他递给老人一些钱,说:“来两串牛肉丸子吧!”

老人抬起颤抖的手,瑟瑟接了过去,他的手上布满了老年斑和凸出皮肤外老高、以致在手背上留下阴影的青灰色老筋。看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刘云心里叹了一声,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这可怜的老头。

刘云拿起两串丸子转身离开,老人在背后喃喃说:“看来我也活到头了。”声音象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路上更加冷清了,等刘云走到家时天还没亮,正是黎明前最黑的那段时间。

刘云知道李湘不在家,这婆姨又一次和他呕气,其实也不能说没什么因头,从肖婷死在他车顶上的第二天起,李湘就没有和他说过话,刘云知道咋回事,可能是女人一觉醒来,心里头气不过车子被砸坏了,使起小性子。但刘云的心情也不好,本不想怎么讨好她,也任着她,结果她什么话也不说就搬回娘家住去了,李湘以前和他便是稍微闹点矛盾就收拾了衣服回家,刘云没觉得有什么大事。

楼梯的灯时明时暗,显然是声控坏掉了。

刘云慢慢地爬着,他心里忽然有个念头,人是什么?人最开始不也是野兽吗?在这繁华都市的外面,多少人叶是拿刀拿枪的撕杀。自己应该叶必须挺起胸恢复自己的本性!这个可怕的梦就要醒了,自己就快要回到家了。假如一切都是梦的话,那还有什么可怕?家一定就是这个梦的终点。

刘云的家在宿舍中算比较讲究的,因为李湘爱摆弄些花花草草,所以他家的阳台就比别人多了些生趣。不过自李湘回娘家后,刘云就没给阳台上的花浇过哪怕一点水,现在阳台的景象和余荫山遥相呼应,一片惨淡败落的模样。

有一阵风刮起来,把阳台上几片藕断丝连的叶子扯开,扶起来,有一片扬到刘云面前,翻滚着,然后落下,缓慢落下,有目的的,象一出戏剧落幕了。

刘云完全呆若木鸡,眼前是曾熟悉的一个身影,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的身影,陈旭日!他表情安详的站在刘云家门口,地上有一堆干干巴巴的烟头。

“你死去哪里了?我等你一天了!”老陈走过来,搂住了刘云的肩膀。

汗珠子从腋下滴出来,顺着肋骨一槛一槛滑下去,开辟了一道小河流。刘云失去了自控能力,他知道汗甚至把自己的裤档里都润湿了,他有小便的冲动,他的脚开始发软,身体瘫在楼梯扶手上,嘴角开始涌出些白沫,喃喃的说:“我救不了她,不是不救她,确实救不了她。”

老陈一把扶住他,把脸贴到他面前,声音带着疑惑:“你怎么啦,没问题吧,胃病又犯啦?你都有好些天没去上班了。明天要来上班,不然这个月的工资就扣没了!”刘云看到老陈眼睛里的血丝,凝固的!眼球,中间有一圈白!

“老陈!老陈,你还没死啊?”刘云拽住老陈的手,他完全模糊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一定都是梦!

“谁死了呢,你死了我都还没死,乱说什么呀!我看你是疯了!”老陈甩开刘云的手,转身气兜兜地走了。

刘云胸口象给根大锤子撞击。老陈走了,走的时候刘云没看到他的影子。刘云终于明白,不是梦,他是见鬼了,老陈确实是死了的,传说鬼是没有影子的。

刘云想到一个老人告诉他的传说,人死后七天内常常还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还会象平常一样上班,一样找朋友聊天。

他忽然傻笑了起来。

第九章 怪声、怪事(1)

刘云醒来时已经是又一个满天星繁的夜晚。奇怪而巨大的月亮把自己的一半隐藏在某栋楼后面,能瞧见的部分圆得几乎没有缺陷。

他摇了摇头,坐起来,把枕子垫在床头,靠上去后长长呼了一口气。这果然只是一场悠久的梦,一切都是假的!脖子无力支撑颓废的脑袋,使得它垂下来。脑袋因思考所以存在,所有的所发生,都不可思议,都非正常人可理解。过了许久,他抬眼望一望月亮,便把后脑靠在枕上,仰看着天花板,再次长长舒出一口气。

路灯的光线穿过另一边窗口的百叶帘子,在天花板上斩出三条黄痕,一直延伸到墙的部分,才折坠下来。在亮线转折的石灰饰线处,刘云惊异的发现竟然有一只硕大蜘蛛在拉起它的天罗地网。

刘云并不怕蜘蛛,他读九年制时就是生物科代表。不过,这该是一头与众不同的蜘蛛!它好象发觉了点什么异常,停了耕耘的动作,转过身体,面对着刘云。立刻有股冰冷从刘云的脊椎里窜起来,在身体里以闪电姿态裂开,闪电的速度蛇游。他感觉到它在看他,实实在在的在看着他。同时,他还听到某种奇怪的声音。

是从耳际传来的一种特别奇怪、轻轻而连贯的吡吡声,钻进来了,它故意让刘云听到,故意吓了他一跳,使他整个人弓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那是什么声音?那是什么声音?他惊恐的用眼光四处搜寻,没有其他发音的声源,难道是……是它!难道是那远远结网的蜘蛛?是它轻轻呼吸的声音?汗珠花儿渗出来,刘云背上一片湿渌渌。他的听觉在这一觉醒来后千白倍灵敏起来!

刘云学过,他知道蜘蛛靠的是一种叫‘书肺’的器官在呼吸,它是蜘蛛腹面体壁通过向内陷入而形成的囊状结构,囊前壁向腔内突出薄薄的十几片书页状的物体,每片书肺上都有血液通过并进行气体交换。书肺与书肺之间都有柱子形状的结构将其相互隔开,所以上面气体的流动非常畅通。但是,再怎么畅通,也不可能发出呼吸的声音,更加绝对不可能让他听到蜘蛛呼吸的声音!

他甩了甩头,右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地揪起来。手在努力用动作转动着脑袋,惊惶的眼睛从小臂两边把眼光发射出去,扫了扫房子四周。他眼前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他知道一定相当难看,那呼吸声终于消失了,房间里确定没有会发出声音的其他物体,他再次望向那只巴掌大的蜘蛛,呼吸声又响了起来。

“救我!”刘云的胸口炸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

当郭毅干拉布接到刘云的时候他正缩在一个垃圾堆旁的阴影中。

郭毅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打开车门,把他扶上车。

车子向市区外开去,沿着环岛公路向岛西而去,郭毅递给刘云一根有绿色烟嘴的烟,火苗子抽红后车里便多了种橄榄叶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散发出的烟和微微开着的车窗互相鞲鞴般运动着。刘云神经质地看着路边闪过的所有人影,用颤动的声音说:“您说您可以帮我的,我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我是否应该去看精神科医生?

“您先不好激动,出什么问题了?能说说吗?”郭毅轻轻转动着方向盘,双颊以一种冷酷的线条画出绝不柔和的轮廓。

“说来您或许不信,可那感觉确很真实,我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天啊!我还能听到细小昆虫呼吸声嚼东西之类的声音。我快要疯了,我很需要帮助。”刘云捧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他在自家楼下打电话给郭毅时,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景。

这算是个甚?是个什么模样的生活?他一直强迫性的试图说服自己,所有发生的都是一场梦,但这可恶的梦是延续的,一但有知觉时,梦就开始。他终于在感觉到脑子里响起蜘蛛的呼吸声后,便无法忍受了,仓惶逃出他的房子,企图逃出他的世界。

然而无论站在那里,只要他的注意力一集中,他就能听到活着的生物身体里发出的声音,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有一些蠕动的虫子,因为他好象能听到在他体内发出的,不属于他身体的声音。

这时候他想到郭毅,一瞬间里明白,生命总是有安排的,人只能从顺命运的安排!假如有人能够为他做点什么,假如有谁能让他相信自己只是一名患上轻度妄想症的人,那不会是医生也不是警察更加不是李湘,他只可能是这位仅见过一面的军人。刘云记得,军人的眼睛和神态是那么坚毅,硬山体一般的坚毅。

开山刀一样的嘴唇动了动。“你愿意相信我吗?”郭毅干拉布对着前面的路说。

刘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当郭毅那么问他的时候,他点了点头。

路两边的树木开始密起来,他们的越野车穿过一片树林。

黑暗中郁郁葱葱,有沙沙的树语声,车轮子压在枯叶上,和着偶尔溅起的烂泥发出些奇怪的嘭滋嘭滋的声音。但刘云已经安定下来,于是不怕了,在这个穿着军装的人身边,摇曳如同鬼影一样的树干乱枝,没有一丝可怕。

汽车转进了一条大道,树与树之间有了光亮的灯柱,再行驶不久,刘云见到一个巨大的拱形铁门,门沿上挂着个至少半人高的国徽。

这地方刘云知道,这是空军驻南江市的基地,岛国地域虽然不大,但空军实力不弱,在全国四个城市都有空军基地。刘云他曾送领导坐飞机时经过这里。

无可辩驳这是个神圣的地方,是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亵渎的地方。

警卫兵扫了一眼车里后,向郭毅干拉布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刘云觉得他的动作和平时交通警察查看驾照时有明显的不同,于是他羡慕的望了郭毅一眼。

车子在基地里七弯八拐,一座座营房和被隔间开的一栋栋建筑物错落有致略显悠闲地躺在月光下。

车停在一个圆圆建筑物前专用的停车场中,刘云随郭毅走到圆房子前面,一阵不舒服的感觉蒙上来,这个巨大的蒙古包式的灰白色建筑物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刘云问。

郭毅指着房子说:“这里是我办公的地方。你的状况很不一般,既然你找了我,我想就该把你带到这里来。”

刘云横移了两步,他皱了皱眉儿,不错,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这建筑物确实有某种**的意识,它冷漠而高傲的告诉刘云,它明确拒绝他进入。

“它不让我进去!”话刚说完,刘云就呆了,这样的话有可能从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嘴里说出来吗?有可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吗?刘云骤然陷入性格的迷离状态,他略带彷徨的看着郭毅,心想坏了!郭毅一定会认为我疯了。

那知道郭毅竟接上去说:“是的,你的感觉是正确的,它拒绝你这种状态,这很正常。”他指了指房子,转过头对刘云说:“房子本身倒没什么,主要是因为那四个塔。”

刘云的眼光仅停留在房子上,这座没有任何一扇窗户的奇怪房子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经郭毅这一提醒,他才注意到圆房子的四周各有一个塔,塔给涂上黑色,在黑色的背景里躲藏着,但它的支架显然是金属的,因为着那么一种硬度的存在。塔尖比圆型的房顶略微高一点,上面一闪一闪发着蓝色的光芒。

这样的建筑象是在一个馒头边上插了四柱香,刘云不喜欢这建筑,他蔑了它一眼,心想:“你凭什么拒绝我?你拿什么拒绝我?”虽然他明白空军基地里的特殊建筑都有特殊的作用,但这栋房子再特别也不过是一栋房子,它难道以为它有**的意识?

郭毅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一个行子,对刘云说:“我知道你现在非常虚弱,那四个塔在园房子周围隔了一层微波隔离层,以你目前的状况要穿越有点难度,我需要给你注入增强剂。”

刘云一愣,有一层微波隔离层又怎样?自己又不是微波,再说,什么要为我注入增强剂,这不是标准的医生对病人的态度吗?“我不进去,那里面是不是隔离精神病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看到鬼了,我只是有些不太正常,但我没疯,不需要把我隔离!”他开始惊慌,强调着自己还能维持在疯与半疯的某个状态间。

郭毅的眼睛里却突然流露出一种诧异的惊愕感,没有掩饰,以至连这种状态下的刘云可以清晰感觉到。他看着刘云,呆呆的盯住他,刘云第一次发现他也有这么迟钝的一面,等过了老一会儿,他才走近刘云身边,轻轻说:“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

第十章 怪声、怪事(2)

刘云粗暴地插上话,他略为神经质地挥舞着手:“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一定是以为我完全疯了,要把我关起来。可我没疯,我确定自己没有疯。我看到陈旭日,他就站在我家门口,一点儿都没错,我知道我是看到了,那怕他死了已经几天,但我见到了,那就算是鬼!我也确定自己见到了,这怎么啦,见到鬼就怎么啦?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见过,《聊斋》知道吗?那里头见过鬼的人多了去,你凭什么要抓我?啊!凭什么要关我?”

军人低下头,他沉默了许久,他好象在计算着什么,然后终于抬起头,把眼光深深射进刘云眼里,缓缓说:“你曾告诉我说看到推那小女孩下楼的是她姑妈!可是,她的姑妈比她先死了一天,同样是坠楼!”

刘云退了两步,蹲坐在地上。一瞬间他失去了自己的感觉,连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如果说在前一瞬间他还算个人的话,那现在的他就是一个非人的存在,他是这么看自己的,一个疯子,还能叫人吗?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望着郭毅,伸出他苍白的手臂,他明白过来,自己是彻底疯掉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死神的声音,就想我听到蜘蛛的呼吸一样!你明白吗?你明白吗?”刘云带着哭腔说。

郭毅干拉布带了种怜悯的神情,他从盒里摸出一根暗红色的金属头棍子,在刘云手上刺了一下。刘云跪坐在地上,心里充满灰暗,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的完了。

只过了一嗅,他居然发现身体活络许多,好象被注入了某蓄力,开始获得能量。他站了起来,腿部的感觉有力多了,胸膛里害怕的感觉在逐渐消隐,空气中飘着轻松的茉莉花香因子,刘云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来。七天来首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

郭毅向他点了点头说:“我们进去吧。”

刘云点了一下头,忽然把脑袋转到左边,那里有一只躲在黑树枝丛影中的黑色鸟儿,它的心跳声忽然加快了,刘云向那个方向笑了一下。鸟儿发出惊恐的叫声,咯的一声冲上了天,逃得太急以致落下了几根黑羽毛。

一进门郭毅就告诉刘云,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走出这所房子。其实即便他没说,刘云也无法自行出去,这大房子看起来简单,其实内有乾坤,不但墙壁厚超两米,而且地下也挖进起码有两层楼那样的深度,唯一的门进出都需要检查密码、指纹和扫描瞳孔。一进到建筑里面,眼前豁然开朗,整个下陷两层、上高三层足足有五层楼阁的空间展开在面前;刘云看到几个奇形怪状的物体由地下伸出来,连接在圆形房顶的四个边上,刘云凭位置判断出那正是外面四个塔的组成部分。

电梯下到底层后,郭毅带着他进入一个办公室一样的房间,四壁摆满各种不可言状的奇怪物品和工具。

郭毅取出一张照片,刘云瞄了一下,发现那是自己去年拿去办护照时的照片。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不断推着眼皮儿的女人,那女人对刘云视若无睹,只径直向郭毅行了一个懒懒散散的军礼,嘴里说:干拉布,找我什么事?

郭毅递过照片说:“多久可以做出来?”

那女人依然没有望向刘云,当足他透明的一样,她仔细研究了照片后说:“两个小时以内。”

房子里没有其他小生物,连蟑螂也没有,刘云听不到那些细小而让人忧虑的声音,总算把心放下来一些。这层房子分为十几个房间,全部是透明的,除了里间的洗刷室是个非开放地区外,在房间里干什么都一目了然。

郭毅领着刘云到另一个房间里,他注意到整个建筑物内部的结构非常浪费空间,圆形屋顶空旷的挺在高处,并不多隔出几层楼,人处在其中只能感觉自己异常渺小。好在空气一如室外新鲜。

一路走来,他算了算,这建筑物里除了自己和郭毅外还有三男两女。郭毅关上门,嘱咐他自己休息以后,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去,刘云看到他正和一位中年男子讨论着什么。

刘云望着他们,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是在谈论自己的事,却苦于无法知道自己的命运,正茫然想着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自己身上滋生出来,那感觉如同有形状的东西正慢慢从自己身体里坠下,顺着地板那样难以察觉延伸过去,穿过两层玻璃结构的隔壁后,那感觉弱下去,变得模糊,但仍勉强达到郭毅身前,于是耳里面传来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干拉布!这可能吗?我们是否能做到?而且,我听着你的意思是想让他加入!凭什么?”

“有特别的原因,我觉得他和其他的都不同,他甚至比我们原来密切监视的那些个体都强了以倍数计算的能量,更离奇的是居然可以一直能维持在某一个临界点上,这极度有助我们的研究,我只是在想我们以目前的技术和资源能够让他的状态维持住,至少半年;而且我面对他的时候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象曾经认识过。当时我们为什么让肖婷接近刘长河,不正也是怀疑因为他身上拥有超强能量的缘故么。”这是郭毅的声音。

刘云更集中了精神,他原来以为他们谈论的是自己的事,但后来觉得不似,但又仿佛觉得和自己有关系,糊里糊涂里听到肖婷的名字时他心中一震,那灵敏的感觉颤了一下。郭毅突然抬起头向他望来。刘云忙垂下眼,感觉便一下子被割断了。当他再抬起头时,那间房子被一种灰蓝色笼罩住,刘云便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坐了好一会,刘云觉得有些无聊,裤袋里有一件硬硬的东西,刘云摸出来,是一个坏了的cd机,盖子已经裂开。他有些奇怪,这个cd机是从哪里来的?他随手掰起盖子,肖婷美丽的笑容印在那碟面上。

刘云心里狂颤,这不正是陈星坠楼前手里的cd机子吗?原来肖婷的碟子在她哪里!

第十一章 国际异常现象调查协会

是一种熟悉的意味从肖婷笑容里波澜般扩散开,空气中如同脉动着多种同时间绽放的花香,她们笼罩着刘云,使他浸在浅浅汩汭处一般快乐的感觉里。他又一次怀抱着肖婷,感觉到自己和肖婷之间,便已经认识了一辈子,甚至更长的时间。

对于肖婷,他完全没有一丝怪责,虽然看上去他的厄运正是从肖婷死在他车顶时开始。但是,向往着这个女人的倾慕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减弱,每当看到她的遗照,她的笑容,刘云的心脏就泵血般泵起来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对已经永远消失的事物寄托思念是愚蠢但纯洁的行为。不过假如那人是李湘,他则完全不能用思念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是这么觉得的。

刘云把碟片卸下来,他呆呆地看着,忘却了时间。老陈死的那天,他曾捧着这碟片哭泣,后来它便消失了,一直到现在,自己才离奇地寻回它,终于是他的了,他闭上眼睛把‘肖婷’搂在怀里,象真的搂住了肖婷。

过了一小会儿,他就发现在碟片正面、肖婷半身照的右下角,有那么几个用不褪色的水笔写着的,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送刘云”字样。他象忽然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把脸凑在碟片前仔细观察,他没见过肖婷的亲笔字,却不知怎么好象能确定那便是肖婷的手笔,字迹清秀而亲切、最后那个云字写得别有动感,含着感情似的。

字很小,看久了便有一种断然逃离般的飞翔感觉。刘云低着头,一边注视着那些字,一边用手在桌子上写着,模仿着肖婷的笔迹。

郭毅*干拉布走进门,拿给他一件奇怪的东西,那竟是一个头套子,和一身衣服,头套子的外皮和人的皮肤一模一样,衣服也不是普通衣服,那是一套盔甲一样的衣服。郭毅低声说:“不要问什么,到更衣间里把这两件东西穿上,记住,不要问什么!”

刘云茫然戴上头套子,穿上衣服,却因此而震惊不已。头套子其实就是一付人造皮,而且套上后还是自己,他开始以为是一套透明的仿真皮肤,可以透过这东西看到自己原来的面容,但事实上头套子是完全不透明的,假如说为了隐蔽身份而装扮成别人,那还可以解释,但现在是装扮成自己,那不是多此一举么?他站在镜子前,呆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晓得多久没有照到镜子了。

他走出更衣间,发现房里多了六个人。

房里的人都在看着刘云,默默看着,有些人眼中有惊讶的神色,仿佛不知道那里凭空捏造出这么一个人来一样。只有郭毅的眼睛比其他人柔和点,也许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更了解刘云一些。

刘云感觉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他私下叹了一声,要来的终于会来的,于是抬起头,有些惶恐地望着这一群人,他们的眼睛是已经聚集光芒的晶体。

郭毅看着刘云,刘云也看着他,郭毅让刘云想到了读书时的生物教师方愉,方愉是唯一爱护他的老师。

郭毅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引起刘云耳膜的一阵共鸣,他说:“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对于你所见到的很多现象,我都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他人的眼光立刻聚集到郭毅身上,站在郭毅身边的年轻人问:“干拉布?这是为什么?”

郭毅摇了摇头说:“这个事情背后的原因托马斯*垒石教授会向大家说明的,现在只是让他认识一下大家。”

刘云忽然间迷糊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对他本就是一个迷,郭毅突然邀请他加入,不管是加入什么,刘云都是愿意的!只要是能避开这些天的连连厄运,能解开这些迷一样的天机,只要不把他关到精神病院里,他就选择进来,即便郭毅不说,他都有种死皮赖脸不走的想法。

“这么说吧刘云,现在你的状况很很特别,只有我们能挽救你。我希望你明白,假如不加入,你没有任何机会!”郭毅的话具有相当强的穿透力,它们直达刘云心里。

刘云安静下来,脑子开始转动,他明白,他非常清楚,虽然他懦弱,对社会没有责任感,但他并不蠢,他明白自己的选择,任何组织,即便再邪门也比天天见鬼好。

“那么,我们便正式的认识一下吧!”看到刘云点了一下头,郭毅脸上稍微露出点笑容,他啪的一声行了个军礼,声音有力而清晰:“我的名字是干拉布,上尉,我是这个小队的队长。我们所有的成员对外都自称郭毅,我们单位的全称是‘国际异常现象调查研究协会’。简称‘国异’,正是郭毅的协音。我们的存在从不曾见诸媒体,所以,你不会听说过这个部门。我们的工作是对一切异常现象进行追踪、研究、作出解释,我们的敌人是“未知”,所以我们所面对的危险就难以想象。肖婷生前是这个小队的成员。”

刘云的嘴巴没合上去,从郭毅说这段话开始,一切内容都让他震撼,所有他原来的假设和自以为是的都被推翻,他的思维开始混乱,只听到自己结结巴巴的说:“这……么说,我该称呼您……干拉布?还有,你说什么?肖婷曾是这小队的成员?”

干拉布点了点头,接着说:“你记住,以后对外统称郭毅,你对外的代号是郭毅*云。这位是托马斯*垒石教授,灵魂学家,生物信息学家。他会回答你一些问题。”

垒石便是干拉布一进圆房子就找他商量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有双苍鹰一样的眼睛。

垒石并非华裔,看上去应该是南美一带的人,他有健壮的体格和半头卷发。刘云见不到他眼睛中有任何感**彩,他只是冷冷向刘云点了一下头,脑门上一片光亮,动作缓慢。刘云从他简单的动作感到这是一位连点头打招呼都非常仔细的人,虽然他看上去没什么让人喜欢的地方,但比起他身旁的一男两女,刘云还是觉得他亲切多了,因为那边的三双眼睛中都略带不屑。其中便有为刘云制作头套的那位女人。

刘云匆忙与大家打过招呼,另一位让刘云觉得亲切的是站在干拉布身边刚才问话的年轻人,他也用笑容向刘云表达了善意。

打过招呼后房间里还剩下刘云、干拉布、托马斯*垒石和年轻人。

年轻人拿了一套未知质地的蓝色外套给刘云,说:“我叫诺布,是干拉布的弟弟,负责武器装备。这是你的制服,以后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你都必须穿上这套衣服,它也是你的保护衣。”

刘云问了句在这里也要吗?诺布望了干拉布一眼后点了一下头。刘云穿上衣服后,诺布满意地看着他,并蹲下来在他的大腿外侧打开了一个隔层,对刘云说:“这件衣服是临时为你定制的,它并不能保证你不受攻击,你的保护衣是刚才干拉布给你的里衣,这衣服的功能在这里,在你觉得疲惫时,你必须按这个蓝色的按键,它能提供干拉布早先给你注入的同样能量。另外,这个装在防撞罩里的红色按纽是在最危急情况下使用的。一旦启动这个红色按键,你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回到基地。”

他接着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胸章,轻轻别在刘云的胸前,说:“这是你身份的证明,国际性的机构基本都认得这个特殊标志,对其他国家单位而言,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中的一个特别单位,有人质疑你身份时请他们致电国家安全部门的洪护督兰。”

刘云看着那胸章,上面是一个化学瓶子和一条奇怪的蛇构成的交叉。

诺布帮刘云整理完毕后,立正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严肃的说:“欢迎你,云!”

有些感动从身体的某个地方偷着摸着侵入到心里,这是刘云生命里重要而动人的时刻,在这么一个夜晚,他忽然觉得自己终于被重视了,被理解了,终于明白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并非了然一身。

人常会疑惑自己存在的原因及价值;总也寻不到存在的答案。刘云觉得自己寻到了,就在诺布赐与的这个军礼中寻到起码是他自认为值得去付出的东西!

刘云立正,向诺布还了个一样的一个军礼,他说不出话来,喉里被哽住了。

干拉布笑了笑,垒石走过来说:“好了,我们开始吧!”

第十二章 所谓灵魂

刘云跟着托马斯*垒石来到他的房子。甫进门就被吓个半死,缓了一会才算把蹦跳的心安抚下来。

房间里摆着些玻璃罐子,其中装了许多器官,有些看起来象是动物的,有些明显就是人的,刘云强压着快要呕吐的感觉勉强浏览,发现他左手边有一个浸放着人脑一样东西的玻璃罐子,在所有的瓶瓶罐罐里,这一个的位置最明显,而且也离垒石的办公桌最近,刘云颤抖着看那东西,正是它让刘云感到强烈的不舒服。

托马斯指着刘云身边的罐子,说:“这是一个人脑,它控制着人体中除了心脏和肠以外的几乎所有器官。我们相信,灵魂就藏在其中的某个部分。”

刘云擦了擦鼻子,他听到灵魂这个玄之又玄的字眼时,心中有某种异样的感觉翻腾,本来坐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嗖一声站起来,他平视着托马斯,发现这个男人眼睛里忽然多了些感情,托马斯拍了拍刘云的肩部,示意他仍旧坐着即可,而后转过身来回走着,继续说:“我们认为,灵魂肯定是存在的!而且它并不是生与具来的,它在人不断的成长过程中形成,本身具备一定的生理现象。二十一世纪以前,我们认为大脑的神经元只会以每天10万个以上的速度死去而且不能复生,但几年前我们已经了解到在大脑的海马区,神经干细胞不断的分化出新的神经元,我们相信那就是所谓灵魂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顿了一顿,转过身来望着刘云一会,而后俯下身慢慢的说:“干拉布和我提起过,你见过灵魂的另一种形态对吧?”

刘云强吸口气,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胸口空空荡荡,吸进来的那口气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他勉力点了一下头,心里想到的是老陈,身上的寒毛根根拔起来一样,陡然一阵冷,说:“是的,假如那是您所说的灵魂的话,我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几天,但我还是看到他们,在我面前。”

“嗯!那没有什么,干拉布也许没有告诉你,他也能看到死去的人,但他和你不一样的是,他的能力是现代科学的结晶。”垒石坚毅而智慧的眼睛仿佛试图劈开一切不知其所以然的怪论邪说。刘云心里忽然一动,托马斯说的是什么?干拉布也能看到死去的人!怪不得他愿意帮助自己,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能看到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

“一般来讲,脑体这个只相当于人体百份之五的器官每天消耗的能量相当于人体的百份之二十以上,当人体无法供给脑部足够能量的时候就会发生昏眩或者死亡、假死。”垒石说。

这个刘云可以理解,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托马斯继续说:“正常死亡的情况下,灵魂一旦逸出身体就会立刻和空气中的某些气体分子进行结合,自身当然消失了。我所指的正常现象是‘老死’、‘慢性病死亡’、和‘对死亡有预感或机律概念者’,这后面的一个就是,嗯,比如说战场上的士兵阵亡后一般没有发现有灵魂现象,因为他们在上战场前已经有死亡的心理准备。”他走到瓶子前,抚摸着瓶子的外壁,满脸写着遗憾:“可惜,肖婷在死亡前已经有了预感,所以即便我们取出了她的大脑,还是无法知道她死亡的真正原因,仅抽取出一些拼凑不起来的碎片。”

“什么?”刘云心脏好象被锤子砸了一下,把那心跳都砸停了,过了好一会儿后,胸腔里面才猛烈的砰跃起来。这个浸在药水里,微微有些发黄的脑体竟然是肖婷的?刘云心里升起来一股愤怒:“你们竟然把她的脑子挖出来,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他站起来,一把抓住垒石的胸口。

托马斯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眼中渗出来的悲伤抵消了刘云的动作,使得刘云颓倒、退到椅子上,“队里的人都珍爱着肖婷,我们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又过了一会,托马斯才续着说:“只有突发性死亡才会形成灵魂现象,我们的研究表明,在身体受到突然死亡威胁时,脊椎里的一个以上的全能细胞以某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大脑海马体中一个以上的神经元结合,同时身体中其他器官都会向这个结合体提供能量——通常是以一个或以上细胞的形式组合后围绕在这个结合体周围。这种复杂的多细胞结合体实际上还是非常小,不可能直接被肉眼所见,它通过呼吸管道聚集在人体与外界沟通处,一般就是七孔,它不断的收集肢体的剩余能量,直到确定身体完全死亡,才逸出人体,成为灵魂现象。”垒石神情由悲哀转为专注,在说到灵魂的形成时,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好象在触摸什么东西。

刘云那些伤感终于被托马斯*垒石的阐述压抑了,以至他开始认真的理解垒石的话,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他的生物老师曾是南江市大学赫赫有名的方愉教授,后来因为生活问题和某些其他问题被扫出大学,任教于刘云所在的普通学校。方愉对一氧化氮活性基的研究成果辉煌,还获得过国际奖项,可惜得不到资助,大海啸以后他就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

“可是,灵魂是以什么形态存在的呢?假如它仅是几个细胞,可我为什么就能见到它呢?而且还是一个完整的人那样子?”刘云问。

“一般来说,我们暂时称这种结合体为灵魂,它一旦离开身体,由于没有继续的能量供应,很快就会因耗尽本身的储备而转化消失。只有极少数例外,为什么会例外我们无法做出合理解释,这也正是目前科学家不方便向大众验证灵魂存在与否的重要原因,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灵魂假如是能长时间存在,那么灵魂原来的载体也一定是拥有大储备能量的人,这种人的身体在突发性死亡后,灵魂或者能作短时间的存在;但这个周期,不会长于七天。其中有一些趣味的课题,民间言之凿凿,什么头七返魂等等并非空穴来风,有些现象的确是存在的,比如说个别灵魂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这些个课题我正在研究中,唯一让人不解的反而是这么高难度的科学问题,怎么会长久流传在民间的村妇乡姑闲言碎语中?”垒石看着刘云,他非常仔细的解释灵魂存在的理论,不过最后,他摊开了手臂,耸了一下肩,总算说出了几句无可奈何的话。

刘云听着托马斯的理论,一边吸收一边消化,但其中却有一些言语让他颇为不痛快,好象某种直觉,他能隐约触摸到托马斯话里别有所指,甚至和自己有深刻的关系。垒石说着某句话的时候,言语间有一个因声带震动而透露的细微信息,这种声音如同蜘蛛的呼吸一样轻微,却让刘云捕抓到了,它表明言者的语言中有某些内涵,只是究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刘云并不能清楚,但是他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刚刚加入这个组织,这里的人不可能将所有都告诉自己的。

“我们的敌人不仅是所谓的鬼魂,事实上那并不太可怕。我们感到担忧的是,肖婷的死非常离奇。”垒石骤然转过头来,他的眉心儿打了一个厚厚的结,“那天现场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刚出世小孩的手印和脚印,可怕的是,我们可以断定这刚出世就会走的小孩是肖婷刚刚分娩的,也就是说那是肖婷的孩子。但是,有非常多可疑的地方,比如说肖婷一个月前的身材完全没有怀孕的迹象、刚刚生了孩子就闹自杀也和生物的母性不符等等。”

而刘云,只觉得一股子寒意慢慢从脚跟儿爬上来,越变越大,最后笼罩了自己整个身体,是一个小孩!一个小孩!这就是他!在几次出事故的时候,他都听到他的声音,难道这孩子是肖婷生下来的?哦!天啊,刘云的心忽然缩成一团,肖婷怀的是谁的孩子?一个名字浮起来——“刘长河!”干拉布好象提到肖婷去主动接触的就是刘长河!这个名字几乎所有南江市的人都知道,它代表着南江市最大企业豪基地产的总裁!

而这个小孩!刘云的心思回到小孩的身上,这个肖婷生下来的孩子莫非就是所有人致死的罪魁祸首?难道说这个孩子竟就是死亡携带者。

第十三章 绰号疯狗(1)

床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灰白头发散乱的卧在枕边,她双颊凹削,下颚松松的挂在脸上,掩盖不住几颗七零八落的牙齿。女人脸上满是灰斑,连那双最熟悉的眼睛也暗淡无光。她是他的母亲。

他叫伟佳,年龄二十八岁,措号疯狗,他只是个混混,社会上最低层的一种人。初中毕业后他没能找到工作,只能在街头卖黄色碟片,也算是他运气不错,几年前被一位大哥收了做小弟。疯狗刚打了个电话给初中的同桌刘云,可那小子并没接电话;他按了几次重复键,电话那头依然是忙音。刘云是他唯一的朋友了,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话还是贴心的,而且他对疯狗也慷慨,逢年过节的还拿些礼物送他母亲,现在这种不避贫贱的朋友忒少了。

疯狗的大哥叫赵星铉,现在人们都管他叫赵先生。赵星铉很年轻,只比疯狗大几岁,他不是那种徐混出身的人,他身后有个世家经营着银行业,属于少爷混社会,据说老爷子也是江湖人物,这叫龙生龙,凤生凤。疯狗这么想的,这种宿命论是安慰他们整帮社会底层人士的最佳良方。

伟佳躺下来,把身体的重量委托给讥讥歪歪的竹片长靠椅。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那上面曾是雪白,可惜时间过得太快,于是失去了胶粘的白漆一片一片的半挂在上面,有时候它乐意飘衅白难分的粉下来,有时候它还能整片掉到汤盆里。

伟佳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有结实的肩膀,浑圆而有力的手臂,可是他却赚不来足以医治他母亲的钱。在某一次街头斗殴里,他左手四根手指被劈掉了,当时跑得急,没来得捡起来,打那以后,他是什么正规工作也干不了了,人家瞧不上他!

好在三天以前,赵先生找了他,给他一笔钱。这正是他所需的,他借钱已经借到没地方借了。疯狗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女人,感觉有些欣慰。赵先生说,只要为他办好这件事,母亲医病的钱就不用操心了,社团会负责照顾她的。

他没什么好带的,除了母亲,他本一无所有。所以他现在望着天花板开始想,赵先生为什么一定要刘长河死。应该不能是生意上的冲突,社团的生意都是道上的,黑的白的都沾一些,看场子替收债也搞,真要有什么踩过线的行为,彼此一谈基本都能妥当,毕竟赵先生也算是生意人,钱字在说话。而刘长河是南江市乃至全国首屈一指的地产商,他见的都是市里紧要部门的狠角色,出入都是些富贵豪门,生意正正当当,能敲锣打鼓的让人去查他的帐,说实在的,生意方面没有一定要他命的理由。

不过疯狗并不傻,他也有机灵的头脑,只不过时运不佳,他打听到一个线索,赵先生一直在追求本地电视台的明星肖婷,但遭到肖婷的拒绝,人家明确告诉他已经有男朋友了。男主角就是刘长河。赵先生那个伤心就别提了,看起来也是个情种。疯狗常想,以赵先生的地位魄力,要找什么女人不容易,咋就对肖婷那么死心塌地呢?得知肖婷坠楼而死的那个晚上,赵星铉喝得不醒人事,据他身边的助手一道眉阿苏说,那晚赵先生就一再提到刘长河的名字。

疯狗掏出一根烟,他已经学会了用左手唯一一根母指夹住烟。他回头瞧了瞧母亲,便走到门口,打开木门,把身体斜靠在铁门上,点上火,青灰色的烟被呼出门外。门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公用走廊,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远倒是不远,只是被堆放了各家各户的各种杂物。他们家住在三楼,发生状况的话他完全可以从走廊直接跳到楼下,他转过头看看母亲,掐断了胡思乱想的念头。

他走过去,烟已经熄灭了,他便要走了,只能是在母亲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妈,我走了。”他并不知道床上的女人是否能听到,只是他不想在她醒着的时候离开。他心里有去死一般深沉的痛。每一次母亲看到他受伤,都噙着泪,他实在是不忍再看到母亲伤心了,然而,他哪里又有其他法子。

赵先生说,成功后会安排他到中国内地去,到深山荒林去躲几年,直到风声不紧了,才送他们母子团圆。他相信赵先生,如同赵先生相信他,把这么要命的事情交给他去做本身就是一种博命的信任。他不得不相信赵先生,但他也知道,按社团的规矩,事情若办不成的话,他就完了,不但他完了,他的母亲也没能得到社团的照料。所以事情只能办好。

假如事情办不好怎么办呢?他又打了个电话给刘云,依然是忙音,他想了想输了个短信息发过去,上面写说:“好兄弟,我去办一件事,不管办不办得成,恐怕好长时间都回不来了,假如你方便,请照顾一下我母亲。兄弟一辈子不会忘记你的。伟佳。”

其实对于肖婷,疯狗也是有好感的,他曾三四次到他死鬼父亲的表弟家去借钱,肖婷就住在他表叔楼下。她见过他,在他对着她发呆的时候还给过他一个甜甜的微笑,那可足足让他幸福了一天。那时候他曾想,假如赵先生娶了她,那多好,起码能经常看见她了。

可惜肖婷死了,美丽的她竟然就那么残酷的死了,她事业正当辉煌,刚灌录了唱片,本该享受南江市人民对她的喜爱。她的死,任谁都知道别有内情,疯狗的想法和赵先生一样,那就是刘长河绝对脱不了关系,只不过刘长河实力够,能把事情压下去而已。

想到肖婷的死,疯狗心里忽然有一闪而过的寒意,他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打起架来能发疯,但那天他怕了,就在肖婷坠楼几乎同时,他正好被表叔家轰出来,还没下楼就看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但他没对问他的警察说;他谁都没说,打算忘了这事,对于他这种边缘人,好奇心并不能满足日常生活的需求,嘴巴关不牢靠却绝对是致命的。

刀已经被磨利了,他的外号“疯狗”,外号从来不是白叫的。说到打架劈人,社团里他可以数一数二。可惜后来社会上聚众斗殴已经不大时兴了,他也快遗失了赚钱的机会。疯狗摸了摸刀把的木柄,这刀是他自己做的,一块很好的钢夹着两片柳木板,那么朴素的一直跟着他,如同他生命的一体。

他从来不用枪,社团里当然有人用枪,但在他看来,用刀劈人真要被逮住了就是一个流氓斗殴,掏出枪来的话那涉及的手尾就太长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很信任他的刀。他心底里觉得握住刀柄就能把握住刀刃进入人体后对手的受伤程度,假如不是必要,他并不想要谁的命,虽然他叫疯狗,但他伤的人远远比他要了命的人多得多。

临出门前,他给贴在墙上发黄的神像上了一注香,低声祷告:“请关老爷保佑我工作顺利。”伟佳走出家门,没有回头,便没有看到卧在床上的老母亲,她那苍老而纵错的眼纹中,泄下来的泪水。

第十四章 绰号疯狗(2)

刘云收到了伟佳的短信息,手机已经足有半个月没有声响,对这种清静的生活他觉得相当惬意。接到短信的时候诺布正在对他进行系统的武器使用训练,可他搁不下这个事,伟佳是他的好朋友,人的一生要找个不错的朋友并不容易,他那孤僻的个性更是让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于是刘云立刻请示了干拉布,干拉布还算通达人情,给了他半天的假,可惜下午当刘云扑到伟佳家里时,已经找不到他,手机也联系不上了,刘云只能请求干拉布帮忙将疯狗的母亲送到军区医院去,只给他家里留了张便条。

在刘云心急如焚的时候,疯狗已经抵达地产大厦楼下,他盯了刘长河两天,知道目标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疯狗计算着,刘长河走出大厦门口到步上他的汽车这短短十几米距离里,就是自己下手的最好时机,他暗暗感谢刘长河,正是他不喜欢到车库拿车的习惯才让自己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过,还有另外需要考虑的因素,那就是刘长河身边两个高大健硕的男人。当然了,在其他比较隐秘的地方比如厕所里把刘长河干掉也许会容易些,但疯狗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在那样的地点干活,万一当场被堵住了那就是蓄意杀人,而且动机一牵就到社团上去,所以最干净的地方反而是街头。疯狗笑了笑,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未来,忘记了家里的母亲,他现在眼里只有目标,他看了看即将西沉的昏阳,心中从没有过如此空虚!

刘长河下来了,他是一个三十到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有着成功人士的派头。在外貌协会的女孩眼里,这就是完美男人的典范,他头发剪得很短,象铁针似的向着天坚挺着,额头特别亮,一双修长的眼睛隐藏在深深的眉骨下,阳光照不到时显得阴沉,稍微明亮处便露出锐利。即便在男人眼中,他也是长得让人羡慕的对象。

他身边其中一个保镖已经探入驾驶室中,另一个男人跟在他身边提着他的公文包,刘长河一边走一边说:“不谋求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南边这个岛国虽然小,但毕竟也是个国家,控制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就是控制了这个国家,一个国家能起的作用可是比一个企业大太多了。”

这时候疯狗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了,他和刘长河之间隔着那个提包的男人。疯狗想都没想,左脚踩了自己的右脚,狠狠用肩撞上了那个男人,同时口中开始大骂起来,耍出一付混混的模样。

男人转过身来,他裂开了嘴巴,显然疯狗这一撞很有些力度。刘长河本来已经准备钻进车里,却也站住了,他皱了皱眉头,听见这疯狗一样的男人对着他的助手叫嚣着:“有钱了不起啊!靠!小子,你撞了我,怎么算!”

男人两眼冒烟,推了疯狗一把,又突然把脸凑到他鼻子前,低声狠狠地说:“什么怎么算,徐混放明白点,想耍狠你还没够班,要找死的话就明说!”

“哇,你吓我啊!告儿你,今天你不拿出千儿八百来赔我医已,我立马找人来烧了你的车!”疯狗没有瞧刘长河一眼,他完全盯住这男人,脚下却横着移了一步,这样他避开男人的嘴脸后已经面对着刘长河,他口唾四溅指手画脚,只要是出来混过的,十人有九个会觉得这路货色纯属烂泥。

“去你妈的!”男人显然无法压抑,他抬起拳头,拳头有一个小西瓜那么大,他准备给疯狗的面门来一下狠的。疯狗没有退开,他虽然知道这一锤子下实了自己就算有五个鼻子也塌定了,好在刘长河突然叫住了那人,他听到这个气质男人轻轻而温柔的说:“老六,你给他一些钱吧,不要和他计较了。”

“就是!瞧这位先生,人家就是明白人,今天我就给这位先生一面子,不和你这种徐混计较了。”疯狗拍着胸口,已经挤到男人和刘长河之间,他边说话边瞧了一下四周,早先钻进驾驶座的男人本已经探出半个身体出来,一见事情摆平便重新坐回座位上;站在斜对面的男人不情愿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美金;围观的人群虽然很多,但只要跃过了马路中间的隔离廊就可以奔到滨海路。

就是现在!

混乱发生,刘长河一声大喊,疯狗却已经冲开人群,如同疯子一般在车流里窜动,跃过了马路车栏后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他非常清楚自己完成工作了,那把刀从刘长河左胸贯进去,绝对刺穿了他的心脏,而且他还按特有的手势转了一下刀柄,他完全肯定刘长河的整个心都碎了,碎得比接到肖婷坠楼而死那时赵先生的心还要碎。而现在,他疯狗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跑,飞快的跑!他并没有拔出他心爱的刀,那是因为要给赵先生证明,是他挂掉了刘长河。

事情顺利,两个小时后疯狗来到码头,只要再过一个小时会有条船来接他,然后转另一条渔船先到中国去,换车前往辽阔的大陆内地。他把染有血迹的衣服都扔海里,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摸了摸口袋,烟没了,好在短裤里还有五十块钱,他有这么个好习惯,有时候忘了带钱包,有这几十块钱总能让他好受点。

天已经黑了,没有一颗星星能知道他的位置,大家都休假了,连月亮也一样。疯狗走到一个小摊口,要了一包烟,长长呼出烟雾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轻松了,也放假了。赵先生会照顾他母亲的,他从来没有让他可怜的母亲放心过,这下好了,虽然不能直接联系他母亲,但等他安定下来以后,可以通过刘云把他的消息转告她,让她安心。他累了,也许自己也该歇歇啦,干掉南江市这样一位商业巨子,绝对不是三五年就能回来的,所以他会拿着赵先生给他的钱在中国内地某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弄一间自己的房子,甚至种一两片小田,娶一个乡下老婆。

想到这里,疯狗笑了,他松了心,甚至对自己有些满意,他看着自己只有一根大拇指的左手,轻轻的说:“老虎都还要仗着风势,有赵先生这样的靠山,母亲没有问题的,你可以开始你的新人生了。”

他转过头,小摊档里电视机的报道引起他的注意:“今天下午十七点三十分,在地产大厦楼下发生一起伤人事故,据目击者说,事件是因为肢体碰撞而引起的口角,伤者是本市的知名商人,被称为南江地产大亨的刘长河先生。刘先生已经被送到市立博爱医院,目前伤势稳定。现场记者林默报道。”

疯狗的烟掉了下来,直在地上跳了两跳,撞喷出些少火苗子。他不能相信!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把双手抵按在自己的双颊上,反复的上下搓动。他甩甩头,退后了几步!不!他不能相信!那一切发生得都很顺利,他那把忠实的刀确确实实了刘长河胸口,他甚至能听到刀割开皮肉穿过骨头间隙切断心瓣的声音,可是刘长河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没有死!疯狗突然想起来,在他的刀刺进去同时,刘长河叫了一声,哪时候没太在意,现如今回想起来那好象是一个“转!”字,疯狗砍人次数不少,哭爸哭妈的什么声音都有,却从没听到有人喊“转”,所以他不知不觉把这声怪异的喊声保留在记忆里了。

不成!疯狗咬着牙,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不管有多邪门,你都要死!

第十六章 接触(1)

接编辑通知11日封推,届时每天三更。请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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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拉布坐在路边的绿化丛里,背靠在一株棕榈树上。他掏出那包有着五颜六色烟头的烟,抽出一根递给坐在身旁的诺布,又扔了一根给刘云。刘云接了去,诺布却摇摇头,用一根指头挑出支云烟,烟跳到空中,他用嘴接左麻利地接上火,又给他哥和刘云点了,三个徐点便开始在黑暗里吧哒吧哒一明一暗。

今天他们去看了伟佳的母亲,病房里已经人去楼空,护士们居然没人知道老人去了哪里,一个本并不完整的家庭破碎虚空了,刘云心里觉得特别难过,好朋友临死前的托付自己根本没能力去完成。干拉布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会粘贴寻人启事,也在电视台发告示,不过她一个老太太忽然没了儿子,也挺难的,你就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吧。”

刘云点了点头,陷入到自己的沉默里。

基地里没有高耸入云的楼,看上去天便宽了,特别象在这样的夜里,偶尔有一只没有控制自己生命能力的鸟昏了头掠飞过基地上空,画出一道黑线,把灰黑色的天幕割成两片。空军基地里难得如此安静,刘云便望着天,难得天真的想:不知被鸟儿翅膀割出来的两片天里头,哪边的星星更多些。假如是白天,偶然便忽来一声枪声,把那懵懂的鸟儿折了翅膀,掉到锅里腹里,在空军基地里有专卖的班在射杀鸟类,他们在下层里的人际关系一般也都不错。

“哥,你还记得老家么?”诺布看着浩瀚苍穹,心神飞起来,越过千山万水,去到一片旷美的草甸草原;飞到开着五色花的五花草塘。他笑了,心情开朗了些,于是便想到线条优美晃荡着房的三河奶牛、回忆起草原上烤全羊手扒肉的原料肥尾羊,甚至还有他们家的骆驼‘可达’。

干拉布用鼻子呼出薄雾一样的烟尘,在黑色的夜里,烟竟然显得白了。他的心也飞起来,那是他射出去的箭,去到他不能忘怀的故乡,他的呼伦贝尔。他们两兄弟并非出生在本国,他们的故乡在中国。

他怀念那绝美的草原,那绵雨后挂在天空的,那深秋的兴安岭!是那火一样热烈的兴安岭。他借着烟雾叹了一口气,只是何时才能回去呢?回去后又剩下些什么呢!

“哎,别瞎想了,刘云说伟佳的那个事情可不能小看,这里头大有玄机,首先是刘长河和肖婷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原来的计划是让丫头监视刘长河,可究竟发生了什么。另外,刘云你没听错吧,那么小的孝怎么可能自己爬上楼梯呢?还笑了一下,咋!虽然我们是干异常现象研究的,可这听起来还是让人冒鸡皮疙瘩,我觉得有那么一根线在里面,比如说刘云在几个命案现场都听到孝的声音,这里头有什么联系呢?可惜我抓不住。”干拉布慢慢地说。他的眼神深邃而忧郁,然后他低下头,烟嘴在他的牙齿里呜咽,发出吱吱的细碎声音。

“伟佳是这么说的,当然有可能是他的神智开始模糊的缘故。但他见到一个透明的东西,那个东西我……”刘云停了停,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也见过。

干拉布‘嗯’了一下说:“不过也不能对他的话掉以轻心,他的外号疯狗,两度刺杀刘长河,但都没有成功,这其中必定有不可思议的东西在,云,你怎么?难道你也见过那个透明的东西?”

刘云咽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说:“我好象见到有一团东西从陈星楼下那个井里窜出来,水一样透明的东西。不过也可能是当时产生了幻觉,我不能肯定。”

干拉布狠吸了一口烟,刘云说完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干拉布热爱他的故乡,热爱他的家他的妈妈,他热爱雅鲁河和神圣的呼伦湖。只是,他和诺布的路是命运安排的,他脱不开也不能脱开。十一年前,他们两兄弟作为目击中国龙的少数幸存者,被挑选到特别的部门里,接受了各种知识的传授和训练,后来国际机构建立后,他们被调转到这个新兴国家中,辅助成立了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驻此的机构。

他比这城市里的所有人都明白,被老板抄掉饭碗或者和商店里的店员呕气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夫妻间的不忠实也不过是活剧,人们真正面临的危险是普通民众无法想象和预知的,它们或者即将开始或早存在千年,其严重性完全超乎普通民众思考范围之外。

刘云站在圆房子外面望星星,他没有和任何人联系,除了伟佳曾给他发过一个短信息,这些天来手机完全没有其他声响,却反而舒心了些,特别是没有听到他那个女人的声音,他笑了笑,发现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

“嘿,云!你看什么呢?看星星?哪有星星啊,这乌云密布的。”诺布在车边向刘云招手,刘云应了一声,快步跑过去,他的步伐轻盈有力,全身好象有使不尽的力气,和之前的刘云有截然不同的区别,那也许不仅是因为注射了补充液的效果。

“国际古玩艺术博览会刚被关顾了,也没什么大事,死了两个保安人员,不过现场比较奇怪,发现了一些东西,我们在刘长河病房里也发现了少许同类的东西,虽然已经清理过,但还是让我找到了。你也没什么事,就当是跟着我们历练历练。走吧,我们瞧瞧去,家伙带了吗?”诺布拍了拍刘云的肩膀。

刘云说:“在呢,我可是一刻也没离开它。国际古玩博览会?”刘云省起来了,好象昨天在某个本地网站的新闻里看到出资支持博览会的正是豪基地产的总裁刘长何。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说不出对刘长河怀的是怎样一种情绪,只能低声问诺布:“发现的是什么东西啊?”

“发现了一些绿色的好象是唾液一样的东西,你用不着紧张,到现丑留心观察,也许你还能发现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托马斯垒石的声音传过来,刘云抬眼一看,他正坐在车后座上,他也和诺布一样都穿着军服,刘云现在知道他的军衔是中尉,这军衔和他们的实权完全不搭配,他们拥有非常大的权力,连空军基地的领导都对他们甚为尊敬,想来都是为了不引人瞩目。

托马斯看了看表,说:“现在是夜里九点多,也就是说,事件发生在点之间。我们上车说吧。”

刘云跨上了车,坐在诺布身边,后座上的垒石忽然说:“诺布啊,你昨晚去哪儿啦?”

“我?”诺布半转过头,“没去哪儿啊!”

垒石说:“你没去哪儿那我的追踪器里怎么显示你到本市最著名的风花街道上去,难道那些洗浴中心里头有事件。”

诺布说:“哎啊!我说托马斯,我也不是常去,一个月不就那么一两次吗!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册!乱草胚子,你装什么好种子啊!你这个月已经去了五回了!我这里是好说话,可你哥古板着,我看你还是检点些好。”垒石掰开了一点车窗,贪婪的吸着车外的空气。

诺布掐了烟,说:“知道了,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刘云虽然听着他们的话,却没往心里头去,那都是无聊的顾及。他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但干拉布代表国家以上的东西,自己现在也是,大家都是在和拥有某种巨大威胁性的未知对抗。不过,刘云摇摇头挥去即将渗出来的自豪念头,天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还是会给大家添乱子。

第十七章 接触(2)

封推第一天。。。第二更今天下午16:30左右放出---------------------国际古玩博览会在南江市会展中心举行,那可是一座大型的建筑,博览会虽号称博览实际只占了其中的一层,其他几层各有功能,最上面一层据闻还是巨大的赌场,不过那也只是途说,岛国的法令严禁赌博。

三人下了车,现场已经被严密封锁,时间上也没有耽搁,两名遇害的保安员在其生命的最后时刻按响了身上的警鸣。负责此处的保安队伍非常专业,他们立刻封锁现场,恰幸发生事情并非在开展的白天,警察们更因为是古玩博览会现场报的警,抵达现场居然才用了极有效率的五分种,他们在被封锁的展厅里进行了细致的搜索,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他们联系了主办方之一豪基地产,被告知总裁刘长河现在去外国医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三人穿过了长长走廊,诺布边走边和刘云说:“我和干拉布的意见不太一致,疯狗说的话并不能被作为研究的依据,据我调取的医院记录,刀子只是在刘长河胸口划了一下,刘长河甚至拒绝检查内脏,据主治医师说,他完全是皮外伤。至于那个疯……嗯……什么佳,说那什么会动的透明物,刚出世的小孩子会爬楼梯,那纯属于无稽之谈。明显是意识模糊所致!”

“不一定吧!不要忘记我们是搞异常现象调查的,别人可以视为谬论的任何蛛丝马迹,我们都不能等闲视之?假如逻辑思维可以为异常现象作解释,那还哪来的异常现象?”托马斯走在他们身后,轻轻接了话,刘云奇异他居然能熟练的运用汉语成语,自己这个正牌的华裔和他比起来竟也逊色许多。

刘云向现场的警察出示了特殊证明,这种身份的象征表明了现场已经由他们这个小组接管。刘云想想都觉得怪异,自己的经验比这些警察差远了,根本就是个拖后腿的。他私下问托马斯先生,这里的事情为什么需要我们介入?托马斯说和刘长河有关的任何事件都已经被组织列入重点关注目录。

在很短时间内,警察们就都已经撤到外围,继续封锁住各层的所有通道口。

南江市会展中心庞大漂亮,它和这座新城市同时获得重生,有一样的血统,如一个刚刚出炉的苹果派般新鲜。以往的颓败都象是一场远久的梦景,只是为了纪念、怀念那华丽的颓败,同时也借着那股败味儿刺激新经济,在刘长河的豪基地产集团赞助下,本市终于把国际古玩博览会的举办权千辛万苦地争取来了。

刘云轻轻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他举目四望,展览厅里保持着事故发生时的原貌,连电视的声音也没有被关上。新闻报道员正在报道一个特别消息:南江市突发性食物中毒事件的罪魁祸首确定为井水,一夜之间所有市民被禁止使用未经消毒的井水。刘云心里一愣,好象被什么触动了心里的弦,他转过身,呆呆的看着挂着电视的那根柱子,仿佛那里有一根线索,却找不到线头。他独自呆了有三四分钟,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诺布真望着他,眼神里有些嘲笑的意味。刘云脸上一热,忙走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诺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四处看看。”

刘云只能转过身,去看看托马斯那里是否需要帮忙,边走着却又出神,自己应该是发现了点什么,这个发现肯定有莫大的关系,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很快头疼欲裂,只能作罢。

他们站在中国展区里;每一个装在特制玻璃柜中的展品都雍容华贵,在灯光的昭示下,流逸着动人光辉,诉说着史记年轮;另一些没有装在柜子里的古代家具和玉器也别有韵味,大到高过人顶的精美瓷瓶,小到秦钱汉瓦,琳琅满目。此处并没有因年代久远而产生霉味,反而,站在展厅里,让人感觉到某些意外的平静,即便地上有两具让人抓摸不透的尸体。

刘云的感觉却和他们两位不太一样,他从进入到会展中心,就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气,特别是中国展区,这里连空气里的味道都觉得徊异。四周摆放的东西,说好听是古玩,说不好听是陪葬品,小件的玉器珠宝多是死人身边的器物,甚至有些珠子根本就是放置在尸体口腔里的防腐珠。

托马斯细致检查了两具尸体,一边检查一边说:“奇怪,没有伤痕,表面看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头发里也没有异常,这是怎么回事?”刘云拧了拧自己的脖子,将那些联想都丢到远处,他跟在托马斯身边,闻言蹲下去仔细看了看地上一滴绿色的半凝状液体,问:“您在车上说的就是这些吗?好象是些赭琍食品。”

“可别动!”托马斯叫了一下,刘云忙缩回手。托马斯用笔在地上标明了那些绿色东西的所在,大概有十来处摸样,在托马斯收集起这些东西的同时,刘云退开两步,忽然感觉到这些东西在地上的排列仿佛有轨迹可寻,并不是胡乱摆放的,象是有人拿着一支液态赭琍,走几步就挤一滴下来。

诺布示意相关人员在托马斯这部分工作完成后才把尸体运走,忙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大家的工作才算基本告一段落,这时候南江市为此次展会特聘的三位古玩鉴定专家之一的岳大川脸色忧愁走过来,向诺布报告了他的发现。

刘云和诺布在岳大川引领下来到一尊约有一人高呈显白色的观音玉雕像前,观音像晶莹雍静,特别华贵,这应该是玉展区中最为珍贵的一件古玩文物。刘云‘咋’了一声,低低说:“真是好东西。”

岳大川说:“这是本区最重要的展品,我们赶到现场后首先对它进行了确认,微电脑警报系统表明玉像没有被人动过,经过仪器鉴别,它确实也是原品。但是以我个人的经验,它和原来的,甚至连肉眼都可以看出有很大不同。”

“什么?”诺布转过头来,他望着岳大川,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你的意思是说电脑仪器都证明玉像没问题,但是用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掉了包?”

刘云对古玩这一行不精通,他曾是一个小小公务员,别说古玩了,就连现在富人们玩的东西他都玩不起,于是他看了看展品介绍,上面说这玉观音是中国明朝宫廷宝物,选料是和阗玉中的仔玉,产自玉龙喀什河,一体整玉雕刻而成,雕工精湛,特别是工匠选择雕刻角度极佳,糖色(琥珀色的斑痕)部分恰好成为观音的脸颊,望上去栩栩如生,珍贵无比。刘云仔细看了看玉观音的脸部,确实有一点浅浅的异色,但并没有说明上写的那么动人。

岳大川说:“说得不错,您来看!这玉像原本脸上的糖色如红粉凝脂,现在已经淡化了去了十之**,在我们这些专业鉴赏者眼中,这玉的灵气已经被剥夺了大半,它明显受很重的伤。”

刘云咩着嘴,瞧人家这用词,玉的灵气被剥了大半,还受伤,仿佛那块东西是有生命的。诺布对刘云使了一个眼色,刘云便向通道口站着的警察们挥挥手,告诉他们工作已经完成可以撤离现场了。

托马斯博士的工作早已做完,尸体也让人运上车,他凑过来向刘云低声说:“这种专家和我一样,经常处于半疯狂状态。不过那些液态物体确实很有研究价值,我回去后三天不睡觉也要解开这个迷。”

岳大川却还喋喋不休:“我只是个鉴赏方面的专家,这事情邪门,应该劳动那些墓穴工作者来看看才能确定。”

诺布一呆:“墓穴工作者?您是说那些摸金者?”

刘云低声问什么是摸金者。

托马斯说:“我了解得不多,好像是和倒斗一个意思,均是指那些盗墓贼。”

刘云说:“不是吧,他们这些专家还没盗墓贼有经验?就算没经验,他也不应该说出来的啊,他不要名声、饭碗了?”

托马斯说:“这个东西很难说的,考古和盗墓不是一条线的,盗墓的那些行家,多少都有些邪门,这方面我不懂。”

警察们撤退的速度和来时一样快,关于今晚此处发生的事情,他们被告知必须对外界严密封锁,因此明天本市的商贾大亨们还是会如常来看看博览会有什么好东西。

见岳大川没有回话,诺布轻轻拍了拍岳大川瘦弱的肩说:“既然东西没被人动过,那就是说没您的责任,至于您担心玉像受伤,嗯,这个问题我们恐怕无法帮您解决,是否应该交由文物单位的人处理,您还是放心回去休息吧!”

岳大川转过身来,他有些失魂落魄,却也没说什么,只能跟着托马斯走向门口,刘云最后望了望展厅,便也转身随他们走了。

只是两步,刘云突然停住,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里传来某种声音。刘云从某天起拥有了这不可告人的敏锐听力,那对他绝对是一种痛苦,但他还是默认了自己这项“新技能”,他回忆起肖婷给他的回信中,好像有提起练习气功可以增强听力,他找到这个借口安慰自己。

“不对!”他断然地说!

诺布唰的一下转过身来,他看着刘云的眼睛,刘云的面容被裹在那层仿真皮肤里,一片冷漠。

第十八章 死神还是妖精(1)

封推第一天,二更。三更将于今晚九点前放出。

--------------------------------“这里还有人在!不仅我们四个人!”刘云说,他的声音中微微有些发怵:“我听到还有第五人的呼吸声,虽然很轻微!”

诺布小跑过来,站在刘云身边,石垒也转过身,挡在岳大川身前。大厅中忽然出现一场诡异场面。

刘云缓缓转身,他用心在听,用心在看,大厅里确实没有其他人。他望了望房顶,而后垂下眼光,转了二十度,眼前出现一幅画,准确的说是四幅画连着摆在一起。他的眼光没有停留身体也转了过去,却很快又折回来,重新面对这长长的挂画。

岳大川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慌忙说:“这是中国清代著名画家八大山人的原作《花鸟四屏》。刚刚收集齐全四幅,是本次展览中最珍贵的文物之一,总价值超过千万,也是本市十三号举行的国际拍卖活动压轴的艺术品。”他停了停,说:“我们留意了,它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刘云摇了摇头,他将眼光慢慢放下来,终于停在画前不远的一套家具上,他忽然感觉到心脏被一根大锤子猛裂撞了一下,又好象某个人把手伸进他胸腔里抓住他的心用力一挤,好在那感觉一闪而逝,神秘力量的指使者无功而返的同时,刘云掏出诺布给他的散弹枪,瞄准其中一只椅子,用颤抖的声音叫嚷:“出来!”

岳大川扑上来,抱住刘云的手臂,大声嚷着:“你干什么!四周都是文物,你疯啦!”

诺布皱了皱眉,在刘云耳边说:“到底怎么啦?”

“它……它……它……在呼吸!”刘云感觉到自己快要虚脱了,经过托马斯对人类灵魂的存在比较理论性的、系统性的解释后,他似乎已经不太怕鬼魂这东西,不过那只是他自以为,真正碰上的时候,他却依然有小便的冲动,他现在面对的,绝对不是托马斯理论里的那些个所谓的灵魂,他面对他绝不可理解的事物,天啊!他面前居然有一只会呼吸的椅子!“神啊!求求你吃掉我的脑袋吧!”他几乎在心里这么哀嗷着;却闪电般想到疯狗所说的那个场面,联系起陈星坠楼时候自己看到的怪物,便用足目力在那椅子上寻找起来;果然,那椅子上有一团不细心观察绝对看不出来的透明状东西。

相比起刘云的神经兮兮,诺布则镇定多了,他一只手按住刘云发抖的臂膀,另一只手掏出佩枪,在刘云耳边轻轻说:“让我来!”。诺布的枪是中国产的qsz-9毫米手枪,后座力小,重量很轻,但能装载比岛国自己生产的g17手枪多近一倍的弹量,还配备了激光瞄准器,这种手枪能让持有者的自信心提高许多。他缓缓接近那些桌椅,用谨慎而小心的步伐,他一点都不惊慌,其实他心里觉得这事透着荒谬,但在他眼里刘云本身就已经够荒谬的,所以他还是以惯有的认真态度来对待。

安坐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台八仙桌,正儿八经的一大套八仙桌椅,并非是传统普通家庭一张床板两把椅子的那种。桌面由一大块厚实的红木做成,桌腿及桌围都有细致的云纹;椅子呈一字型整齐摆放两旁,看上去也很体面,雕工很手艺,八只椅子背靠上都镂刻着中国传说中的八仙角儿,栩栩如生。

这套家伙没有说明书,摆放的位置也不正规,瞧上去倒象是给观展的贵宾落座的。诺布没用枪指着任何一只椅子,他斜着眼再看刘云一眼,微微有些想笑,那确实有够荒唐。诺布觉得假如说刘云真听到什么呼吸声,那只可能是这台八仙桌下面有机关暗道之类的。

刘云却发不出声音,那个透明的东西越看越象一个人,虽然它和椅背很好的混合在一起,但自己却能看出它有着人一样的形状,这个东西带给他的恐惧让他忘却了如何通过声带两块肌肉的震动来警告诺布。

诺布轻轻走到桌子边,他的枪口指着地下,瞄准器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红点,他弯下腰,好在穿的是软体防弹衣,还算灵活。诺布仔细检查大理石地板,甚至伏下身敲了敲,又听了听声音,然后检查底下的桌腹,不放过一丝细节,但依然什么也没发现。

他爬出来,嘴角带着微微不易察觉的笑容,用手指弹了弹衣服。“刘云,什么都没有,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岳大川正站在旁边摇头叹气,托马斯举着枪四面戒备,刘云依然用枪指着那张椅子,诺布顺他的眼光望去,并没发觉那椅子有什么不同。托马斯稍微扫了一眼那个椅子,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于是放下枪,也笑了笑,他见到诺布上衣的口袋有点灰痕,便下意识也弹一弹自己上衣的口袋,而后轻轻说:“既然刘云有怀疑,我们就把这张椅子带回去研究吧。”

诺布点点头,对岳大川说:“您请放心,我会给您开一张证明。”岳大川背过身去,肩膀有些颤动,他对这帮疯子的所作所为并不理解,只能强压下火气说:“没关系,这不是古董,您尽管拿走,那边的先生,希望你没听到其他的,特别是古董们在呼吸。”他语气中有点不屑,好象觉得刘云几个人乘机敛财。

诺布觉得有点乐,心想这刘云还真能让人心里不痛快,他把枪插回腰部的枪套里,径直走到那椅子前,甚至没有再多看那椅子一眼,他的眼光只是望着刘云和他的雾枪,嘴巴里说:“别紧张,别紧张,你先把枪收起来,我这就把它带回去。”

诺布现在怕的不是什么会呼吸的椅子,他现在怕的是刘云过于紧张,手指那么一抖动,散弹枪可不认人,也不需要瞄准,虽然说自己身上穿的防弹衣可以抵挡得住,但最起码脸也要变成麻子,所以赶紧把椅子扛上车,让刘云的情绪平复下最重要。他抓住椅背稍一发力,这种红木椅子虽然有点重量,但对诺布来说不值一提,他的左手顺理成章地转到身后,准备从后面接住被右手甩到后背上的椅子。

十分之一秒中,有某种奇怪至极的感觉传上来,全身的力气象一股江流,从右手和椅子接触的地方泻出去,诺布脸都绿了,他发现他的手和椅子间好象运动着一个水一样的旋涡,极快的吸嚼着他的能量,并飞快散布到椅子的各个部位,他甚至感觉到那个东西在吞咽,它带着奇怪而得意的笑容,望着他。

刘云几乎同时注意到诺布的异样,他的手心飞快而大量的飙汗,汗水于手套中粘呼,把手套和身体连为一体,手套在发抖。他用力把紧了枪,枪是仿制意大利12号警用散弹战术雾枪,真要开一枪,诺布也跑不了,所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无力:“放开他,否则我开枪了!”

托马斯已经发现诺布惊异的表情、及顷刻间消失血色的脸;他听到刘云的大喊后随即拔出已经插回腰袋里的枪,对着椅子飞快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响!这一枪竟然没有击中,子弹穿过消音器后射到地板上,然后不知道撞到哪里去了。

岳大川脸色刹白,他等到没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后,一颗心才放下来。同时刘云却做了个手势,阻止要冲进来的保安。

托马斯快速的专业反应救了诺布。那张椅子摔倒在地上,有一团东西闪出来,闪动的过程里能看到它背后的东西微微变形,它以令人不可思议的姿态退了两步,真的是退了两步,举止完全象一个人!托马斯骤然冒出来的汗布满了额头,他想到的是莫非西方大国隐身人的研究已经获得成果!他把枪口对准那诡异的透明体,向着刘云和诺布大喊:“冷静,可能是立体成像催眠术!诺布,快离开它,快回来!”

诺布一跤跌倒在大理石地板上,那椅子或者说那东西放过他了,他脑海里极度惊恐的感觉还未过去,便升起来某种怪异至极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边儿上走了一圈,心一个劲下坠,终于触及了那个场景。屁股处传过来大理石冰凉的刺激,他稍微清醒,慌忙向后倒爬,心里的恐惧反噬过来,无边无际,那感觉!正是那感觉!是十一年前,在启蓝湖上见到中国龙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第二十章 托马斯的结论

封推第二天。。第一更。。第二更将在中午左右修改好。,,,---------------------极轻的铝合金办公桌被真空垫紧紧地吸附在地板上,桌上一台银色的超薄笔记本电脑正忙碌演算着主人给它的任务。房间里若不是有干拉布一直在桌子后徘徊的脚步声,便只剩呼吸的响儿了。他的步伐非常缓慢,象是每一步的长度都必须经过精确计算,只是有时他忽然停下来,用很老式的钢笔在纸上记点什么,而后又继续着他运动中的思考。

房间里还坐着其他三个人,分别是刘云、诺布和杜梅。杜梅是小队的成员之一,她和小队另外几个非前线人员肩负着后勤、联络的重要工作,刘云的仿真头罩就是她的手艺。她是个中年女人,面貌平庸,左眼上眼皮象得了肌无力症,老是拉下来一快,遮住半只眼,她便时不时把那片皮肉推上去,不过很快它又坠下来,以至她给人一种略带神经质的不安定感。

刘云一直没和她有什么接触,不知道自己的这层脸皮就是她弄的,更不知道她在自己的领域里有什么骄人成绩,他对这女人之所以没啥没好印象,源自于两人眼光不期而遇时感觉到她的、略带鄙视的奇怪眼神。

干拉布仔细听取了他们昨晚行动的细节,并一起研究了从展览中心取来的录像带,奇怪的是几支监视枪都只录得一些碎片,那团水质透明物体变化成小孩那最重要的一段却居然是一片雪花。

另外,殉职的两个保安员经过解剖后证实是突发性心肌梗塞而死,外表没有任何足以致命的伤,甚至连小伤痕也没有,肢体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好象是有一种力量把他们的生命从身体里挤出来,两人死亡的原因和症状完全一模一样,但之前他们没有任何心脏方面的病史,属于a级健康人群。一切至此既离奇、茫无头绪,且毫无逻辑性,根本无法整理出一份象样的汇报书,干拉布非常为难的其中一个原因还是刘云开的那一枪在八大山人的名画上开了一个口子,这事要解释起来恐怕不比面对那么一个未知的东西好胡弄,豪基地产的刘长河虽然财大气粗,但这么一幅画的价值并非能单纯以金钱来计算,还不知道该怎么向中国文物单位磋商赔偿的事情。

“好了,托马斯先生来了,我们首先梳理一下这些天得到的讯息,希望他的研究结论能让我们顺利的开展下一步工作。”干拉布看到托马斯走进他的房间后擦了擦汗水,咽下了满嘴巴的苦恼和难受,终于停止他那象是永不休止的脚步,立即开始会议。

刘云发觉,这个部门中干拉布虽说是长官,但托马斯先生无疑是最重要的角色。

看到干拉布朝自己点了点头,托马斯也不废话,他立刻走到桌子后的大黑板前,放下他手中的瓶瓶罐罐,用粉笔在板面上写了个1字,他额头上也有汗,还没来得及擦,手也因为用力过大而弄断了粉笔杆儿。

“我、诺布和刘云昨晚遇见的那个小孩,怎么看都应该是肖婷的孩子,但过程非常诡异,我想大家都大致知道了。”托马斯*垒石没有一丝多余的话,他稳定的情绪感染了刘云,让刘云那还慌乱着的心安定下来,刘云仰视着他,他神情专著,眼中虽布满红丝却闪着智慧光芒。

“之前我已经收集到一些液体样本,因为和人类唾液相似,均拥有数百种以上的化学物质和各种蛋白质,而且以前也发生过利用动物犯罪的案例,所以几天来我一直都以为那些液体是某种动物的唾液。但昨晚我们已经知道这是那个小孩身上的液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依据,它有利于我们明确目标是个什么样的生命体,经过对收集到新的大量液体进行了更加详尽的分析和对比,我不得不向各位通报一下刚刚得出的异常惊人的结论,这些液体里不可思议的含有神经元细胞!”他用笔在板面上写下神经元几个字。

干拉布唰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用异常凝重的语气问:“能确定么?请详细说一下!”

刘云看了一眼诺布,他显得很疲惫,连这个托马斯和干拉布均觉得震撼的发现都不能让他提起半点精神,倒是他腰带上别的虎首玉镇在灯下骤然闪出一小片高贵光泽,不过很快也就暗淡去了。刘云略通生物学,他知道神经元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细胞,人类的思维、记忆、各种行为基本都由这上百亿个神经元组成的大脑皮层网络指挥,它应该只存在于脑组织。这消息为何让人震撼,因为假如把怪小孩那些液体等同与人类的鲜血,那么这意思就是他全身都流动着会思考的血。刘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还没有改变对那小孩的看法,他还认为那个小孩就是传说里的死神。

“嗯!”托马斯博士点了一下头,举起一个小瓶子,面向大家,他的神态开始有些波动,却是科学家发现了新的研究对象后展现的激动:“我发现收集到的液体有两种形态,一种是早先在医院里发现的纯液态,另外一种是昨晚发现的真空下呈圆形的半凝固态,我对半凝态的小颗粒产生兴趣,在电子显微镜下发现半凝固态的小球外面披有一层保护膜,刺穿后成为液态,但不久保护膜就会自动修复重新凝结为半凝固态,不过我发现这种修复功能有十三次的次数极限。我更加深入观察后发现,小球中含有神经元细胞,它和我们脑子里的神经元细胞非常相似,都拥有上万个突触,同样也是借由释放化学性的神经递质来发送信息,不同处在于它的体积比我们脑里的那种细胞大10倍,受刺激后每秒极速发送的信号达5000个以上,也至少是我们的十倍!更详尽的dna测试和解读我会交由相关部门去研究,不过那最快也要几个月才能有。”

托马斯显示出一个科学家对发现新知事物的兴奋。“由于有两种状态的液体存在,原来的液体并不含有这种细胞。我认为这种神经元细胞在液体中的浓度有限,可能是由于个体发育未完全,也有可能是这些细胞无法长期在空气中存活,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主要是,昨晚所看到的现象是不是真的,我是指那只椅子!”他在黑板“2”字后面写了椅子两个字,后面带了一个大问号!

几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刘云身上,好象昨晚只有他才是主角。刘云深吸了一口气才使自己稳当的站起来,他疏理了一下思忆,知道托马斯所谓的椅子指的是那团透明而难以察觉的物体,他摇了摇头,象需要用脑袋的摆动去平衡混乱的脑容物!

托马斯说:“不要紧张,慢慢想,事实上我和诺布都因为你而获救,我们完全尊重你的看法。”

刘云闭上眼,仔细回忆着当时的一些细节,他逐节逐节的回忆着,从踏进会展中心开始,最后他咬了咬牙说:“我认为那并不是幻觉!”

在听到刘云这个结论后,诺布震了一下,可惜很快茫然就淹没了他眼睛里其他的物体!

托马斯轻轻咳了一声,他走到在干拉布身边,脸上的兴奋还没汐退,却已经开始张罗着忧虑的神色,他明白刘云这句话的含义,更加清楚它代表的意义,这也许是一次科学认知上的大突破,对于他们这种科学家来说,这样的诱惑是难以抗拒的,然而他也知道其中有极大的危险性存在。他低声对干拉布说:“我来阐述一下某些感觉上的区别。”

干拉布点了点头,示意刘云坐下,又给托马斯博士倒了一杯水。

托马斯呷了一口水,清清喉咙说:“事实上,真正能感知到图象的是脑而不是眼睛,眼睛只是一个摄取器,并没有认识影像的职能,所获得的投射在视网膜上的二维影像在大脑里还原为三维影像,并以交叉的形式由左右大脑半球来识别。从昨晚的情况来看,那小孩能影响其他人的思维,就是说影响一定距离中其他人脑部的运动,这一点我和诺布都深有体会,岳大川现在还在医院里,所以假如单纯是我们几个人看到那种透明的液态物体,那就有可能是我们的脑部成像区被影响了,所看到的是他想给我们看到的景象。然则刘云是唯一不受影响的,他假如可以确定看到那东西及其虽模糊但确是变化中的过程;那我们或者可以下某个定论……我们知道单细胞生物阿米巴变形虫可以变化自己的形状,可那是单细胞生物,况且阿米巴也没变成一个人。对不起,我有点混乱,这说明,那东西……那东西是……”他的唇忽然粘住了,眉心更加深深陷入,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说明,过了一会,他耸耸肩,把手上的粉笔丢到桌面上,说:“我只能说,他和我们传说里的妖怪一样,有变身的技能,他是个妖精……”

第二十一章 乱局(1)

封推第二天,第二更,第三更绝对在今晚十点前出炉。。。另外,网络版是完全版,已出版的实体板其实是删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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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拉布站起来,眼光穿过层层的玻璃射到大门上,他眼里既有兴奋又包含着焦虑。他掏出一包烟,走过每个男人的身边派了一周,出呼刘云意料之外的是,托马斯也抽了一根点上火,他本是不抽烟的;于是刘云也拿了一颗烟,只有诺布还是抽他的云烟。

干拉布深深地吸了一口,火旺起来后烧去了半根烟,他开口说话,烟从嘴里冒出来,象焚烧着的岩洞:“我们工作对象是异常现象,许多异常现象都无法以目前的科学认知来解释,但那确实发生着,确实存在着,我们的责任就是搞清楚它的来龙去脉,即便无法解读,至少要确定对民众的生活有没有危害,对目前世界格局有没有破坏性。”

刘云心底认可了干拉布的说法,不错!不管那是个什么,即便是死神也好,都要有份答案出来,这就是他们这个组织的工作本质,就算那孝真是神仙一类的,以他的能力来说,威胁也太大了,他能控制人的思维,要危害普通民众不在话下,假如他的野心再大些,他完全可以控制某些政治家。“天啊!”刘云突然冒出一句,他背上起了一阵小疙瘩,那样会造成整个人类社会灾难性的后果!其实刘云的思维还是不够直接,那个东西真想对人类进行重大打击,他只需控制这几个核大国中核导弹部队的某个达到权限的人即可发动新一轮的世界大战。

干拉布的表情非常沉重,他说:“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追踪这个孝是很难的。但既然他长得很象肖婷,而且综合几个渠道我们都可以推测出他和本市的地产大亨刘长河有着神秘的关系,我现在猜不透其中的联系,但是,我们不妨假定他是刘长河及肖婷的孩子,那么我们就必须去接近他们,以明确事实的真相和他们的企图。就目前看来组里只有刘云的能力可以抵抗他对脑部的影响,所以,我想成立一个专案小组,让刘云负责!”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直接望向刘云。

刘云的眼睛瞪得极圆,叭的一声下巴掉下来,嘴巴张得大大,一脸的难以置信,自己加入组织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熟悉具体的工作内容,却要领导一个专案小组,这是不是开玩笑啊?他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干不了……不久前我还不过是……名普通商业监察人员”。

干拉布却摇摇头说:“现在是非常时刻,需要非常的人才,你拥有自己所不了解的能力,就不要推辞了。这是命令,并非征求你的意见。”

他还没说完话,杜梅忽然插了一句:“我已经申请影子部队的支援,但既然您说了,我也同意刘云去试试,但我们还必须搞清楚一件事,那孝去古玩展览会的目的是什么?”这一句话倒是把大家都问住了,刘云才发觉杜梅是个心思慎密的女人,托马斯无疑是小队中智力最高的人,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那些液体的研究上去了。

干拉布和托马斯肯定而赞赏的眼光明显激励了刘云,而且在仔细回忆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后,刘云对自己有了一个崭新的评价,也许自己并不象原先估计的那么弱,并非一无是处的废物。又想到那个孝的异能,不管他是什么,只要他出现在人类的生活圈里,就是一种威胁,先不说他是不是肖婷的孩子,但肖婷的死他绝对脱不了关系。肖婷死时一定经历非常难以想象的痛苦!他心里一阵抽疼,终于略带犹豫的向干拉布点了一下头。

干拉布对杜梅没有通过自己同意就请求其他部门支援的做法很有些不快,虽然他没有直接批评杜梅,但脸色且是相当难看。那女人是岛国驻进来的监督人员,他自己则代表的是国际组织,工作上双方肯定会有冲突和摩擦,但这女人好像一直都不懂得怎么做人,往往老是在他部下面前下他的面子。他也不搭理杜梅,只转身对刘云说:“那好,我提供几个助手名单给你,由你在其中挑选一下。”

刘云嗯了一声,侧过脸看了看杜梅,她正推了推眼皮上的肉,左手垂向地上,只有中指曲了几曲。

干拉布又走到诺布面前说:“你的表现很好,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去了,在基地里呆着,好好向托马斯学习一衅学知识吧!”诺布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抽着烟。

会议结束后,刘云拉住干拉布说:“我是否该联系我的朋友们,说明一下我现在的状况?”刘云并非想李湘,事实上他来基地这些天连个电话也没给李湘打过。干拉布的眉毛扬了起来,说:“你这段时期不能和你以前所有熟人有任何联系,包括你的女朋友。事件结束后,假如得不到他们的原谅,我们会出示证明,嗯”他忽然想到一个什么词,笑得很奇异,拍着刘云的肩膀说:“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一名伟大无私的战士。”

刘云笑了笑,伟大和无私这样的词谁都知道是托,反正意思就是让他别联系。

就在刘云他们开会后第二天,会议讨论的对象——刘长河那宏大的地产大厦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这件事发生的过程录像随后被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的人拿到手里,却又发现这是一个奇异的密团。

“淡泊铭志,宁静至远!”一幅草书装裱华贵,悬于办公室正壁的墙上,书体狂而不乱,自有一番独特的性格。本来书框几乎独占了整个墙体空间,主人得意于留白的运用,还用镀纯金的画框和水晶玻璃装潢,仿佛企图来体现它的非俗。实际上办公室的人多数不会明确了解老板的意图,比如说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身为豪基地产的总裁,刘长河为什么会开飞比特电动汽车,连豪基下属的一个分公司总经理都开宝马!但于涛不一样,他不明白的事情会拿出来探讨,他曾问他老板为什么不买福特最新的那款房车,既豪华速度又快。刘长河回答说:“我只是为环保作一点贡献,至于速度,当你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时,谁能不等你呢?”

挂在墙上的这幅字是前南江市市长,现任某部部长的高阅写的,落款的几个字写得仅比正文小一点点,特别是高阅两字龙飞凤舞竟全不逊于正文,不愧于如此多的费墨。可惜原本那么高贵的字挂已经连框被在地上,地上还有一把斧子,谁都没能想到,斧子居然是用来劈字的。

有三个陌生人站在大厅里,满脸都长着野蛮生着凶悍,另外在门口还站着一个人,那人只有一道眉毛;他因此而惹人瞩目。虽然只有一道眉毛,但显然那道眉得到多得多的营养和照顾,它看上去比别人两道眉毛加起来还要浓密些,假如他有两道眉毛的话,或者是个看上去不错的男人,可惜男人左半脸长了白斑,眼睛上面一片光亮,于是他留给大厅左右两旁的人就有着两种不同感观。不过,既然所有人都见到他扔出斧头,所以并没有谁会对那一道眉毛有任何神情上的不尊重。

大厅里原本存在的人都沉默着,起码有一半以上已经开始不为人知地发抖。站在大厅中央的三个陌生者中有一位个子比较矮的年轻人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说:“我们只为财来,坐在椅子上不动就没你们什么事!谁要是不规矩!”他掏出一把手枪,举在脑袋边扬了扬,大厅里安静得听到秒针的脚步声。

于涛发现自己脱了毛的腋下渗出了汗,他虽没动,但紧张已经写在湿透的衬衣上。于涛坐在总裁办公室外第一张桌子,离那些人最远,本来他的害怕应该是比其他人来得少一点,但他紧张,因为这种事最终只能由他来处理。他的手抓在鼠标上,上面带着他手心的汗;电脑显示屏还在直播着nba的季后赛,一分种前他还在抱怨为什么和他一样肤色的那个大个子会罚篮不进,一秒钟后的现在他却不停咒骂这群穷疯了的外地佬:想弄钱为何不上银行,跑到豪基地产来打劫真是疯了,现在大型公司用的几乎都是网络帐户,哪家公司保险柜中还放着大量现金!不过能讲理吗?显然是不成的,事情发生了,他身为总裁助理,现场级别最高的行政人员,只能舍我其谁的站出来。

于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想了想,他觉得打发这些人并不难,不就是钱吗?只要真是为钱而来,事儿就好办了,他抬眼望一望门口的人,刚平静一点的心又猛烈跳动起来。一道眉手里变魔术似的又摸出把斧子,眼光正在往他坐的方向看,于涛立刻觉得脖子上有一圈冰凉。

于涛明白自己的位置,这一年来,他默默为公司奉献一切,无怨无悔,在别人眼里不甚理解,但他并非为了升职加薪。他做的一切只为了刘长河。他是个“同志”(同性恋者),极少人知道他是个“同志”。刘长河看重的是他的工作能力,至于他的私人生活,老板并不干涉。但是他一直执着于刘长河偶尔投给他的一笑,觉得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于涛有时候也有些微微凄凉,象古时守候出海不归的男人那些媳妇一样,他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痴情纯洁崇高却又显得愚蠢和无奈。

第二十二章 乱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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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涛站起来,小腿儿在发抖,心跳到喉咙口,象是只要一张口就崩出来。他停了一下,手按在桌面上,看到自己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必须在十五分钟内解决这件事情,老板十五分种后就会准时到达公司,他强制自己平静下来,忽然想到几天前老板被一个流氓划了一刀,这么短的时间里却已经完全复原,身体确实非常好!他忽然有歇心,和刘长河一起去健身房时,他曾见过刘长河极度完美的男人体魄。

当于涛站起来时,大厅里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矮个子叶把枪口对着他,夹着难懂的口音冷冷说:“看来你是没听到我的话?”

于涛向前摊开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诚恳,他说:“请不要误会,我是这里的总裁助理,你们只是要钱,这个问题不大,我可以筹一些给你们,但您瞧,公司里有怀孕的女人,请您不要伤害及惊吓大家,你需要多少?”

矮个子随于涛手指方向看到了坐在传真机前的江菲,她正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脸色惨白,汗珠子不由分说直淌下来,然后几乎是突然一下子抓住身边的传真机,一用力,传真机从桌子上摔到地面,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响让矮个子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又掏出了一把枪。不过江菲顾不得了,这时候她觉得天塌下来都没什么了不得的,肚子用一阵一阵难以抑制的疼在通告她:孩子想提前出来。她的喊声震动了整个大厅:“不行了,我要生了!要生了!”

于涛走出他的办公桌,失去障碍物的保护让他的不安全感更加浓烈,在去到江菲身旁这几步路程里,几番要跌倒,却不知怎的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疑之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这恐怕是一场有预谋的到访,假如是配备了这么多武器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到银行里去干净利落的运钱,事情恐怕并非这么简单!

矮个子也不说话,他只是冷冷看着于涛走到江菲身边,握住她的手。于涛说了两个人名,让她们过来帮江菲,但没有人出来,这个时候大家的腿都很理智。

倒是矮个子一伙里走出一个人,抬腿用牛仔靴坚硬的靴梆狠狠地接触了于涛的下颚,让他无法继续说话。矮个子依然冷冷看着,而后望了望墙上的钟,说:“我说了,都不要动,也不要出声,这对你们的健康有好处。”踢晕于涛的年轻人拔出一个电脑鼠标塞到江菲口里,把绳子转了几圈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矮个子转过身,向门口的一道眉咧了咧嘴。一道眉正望着江菲,他也转过头来看着矮个子,然后却皱了皱眉,抬起抓着斧头的手,侧了一下脑袋对矮个子说:“她破膜了,让她出去吧。”

江菲拼命点头,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里露出恳求的神色,嘴巴里吱吱呜呜,她全身都被汗水湿透,孕妇装的下摆已经渗出了大片淡乳色的液体。矮个子摇了摇头,他用眼睛瞟了一眼时钟,又再摇了摇头。

罗小兰站起来,她的脸上也布满泪水,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颤抖,“请让她去医院,求求你,为了孩子。”办公室里开始喧闹起来,大家敲着杯子,一遍一遍响起‘让她出去、让她出去’的声音。

矮个子举起枪,大声叫着:“放屁!你们幽默感太强了吧!以为是拍戏呢!嗯!给老子安静下来,不然崩了你们。”

门忽然打开,一道眉立刻转到门扇后面,刘长河和另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几乎所有大厅里的喧哗都骤然消失,只剩下江菲从鼠标缝隙里透露出来的痛苦呻吟。

两把枪分别指着刘长河和他那位正准备往衣服里掏家伙的保镖,一道眉的斧子也搁在那家伙的脖子上。刘长河看不出受伤初愈的样子,眼神里也找不到一丝惊慌,他用眼光在大厅中巡视一周,然后停在江菲身上。“你们想干什么?要钱很简单,请先让她出去,我们什么都可以商量。”刘长河的声音里有压抑了的愤怒。大厅里其他人一见到老板,骤然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只要他在,就没什么解决不来的事情。

一道眉的斧子转了个面,用斧背敲在那保镖的脑袋上,把他砸晕过去,又在那人的衣服里掏出一把手枪,插到自己的后腰上,动作干净利落。

矮个子摊开手说:“可以!”站在江菲身边的年轻人一把抓住江菲的头发,把她拖到门口,一道眉推了推刘长河,将他推到大厅中央,然后转过身去,抱起江菲走出门外。

刘长河半转过头看了看江菲和一道眉,说了声谢谢,不知道是对矮个子还是对一道眉说的。

“我们要钱!非常多钱,我们知道只有让你跟我们走,才能拿到更多钱。所以,我们要你!”矮个子特别有逻辑性的说出一句话,他面带微笑,看上去象国会中一位风度翩翩的议员。

刘长河转过身的时候,于涛已经从昏眩中挣脱出来,他大声喊着:“老板,您不能去,您不能和他们去!”一伙盗匪转过头来看着他,矮个子对这种廉价的忠诚表示了极度的蔑视,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甩了一把无形的鼻涕。

刘长河轻轻说:“不用担心我,准备好钱,我很快回来,下午要用!”

矮个子慢悠悠的把枪塞回衣服里,他的语音里充满自信,对着于涛说:“听见没,准备好钱,否则就给你们老板准备一口好棺材!”

豪基地产占了整整一层办公楼,公司门口有四道电梯,他们走进了其中一道电梯里,门关上的时候矮个子站在前面,刘长河身后就是另外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用枪顶着刘长河的腰。

电梯缓慢下降,一层一层的下降,象没有终点。

矮个子的眉毛皱了皱,看了一眼报楼灯,忽然发现他们的电梯非常奇怪,目前已经下到最后一层,但感觉电梯还一直在下降着。他抬手按了按一楼的按键,灯亮了,但所有楼层的灯同时也亮起来。他忽然感觉到后背有一阵发冷,而后有一声轻轻的少年郎的年轻笑声刺破全身的毛孔,这声音让他全身的肌肉都收缩一下。

他的心揪起来,是种恐惧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完成赵先生给他的任务,他觉得自己无法将刘长河带回去,这感觉毫无逻辑性,但拥有野兽一样敏锐察觉力的他立刻大胆的决定,必须马上结果掉刘长河。他拔出手枪,转过身去,两个手下正一脸诡笑地看着他,一个手里的枪正对着他的脑门,另一个人手里分别握着两把刀,一把已经穿过了持枪年轻人的喉咙,一把插在他自己喉咙里。而本来应该站在他身后的刘长河却不在电梯里。

枪声响起!

电梯门开了,门口围了一圈保安,警察还没到,但保安们已经接到于涛的电话。刘长河从其中一道电梯走出来,另一道电梯的门开了,里面有三具奇怪的尸体。

事情发生后,干拉布和刘云很快就赶到现场,他们取得了电梯的录像,刘云第一次和刘长河打了个照面,刘长河并没有特别注意到他,只是匆匆的一瞥,刘云立刻感觉到很不妥当,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起来,好象是充满了愧疚后悔的忧郁立刻充盈了他的天和地,闷得他几乎要吐血。刘云知道是自己超出常人许多倍的灵感接触到刘长河时的反应,忙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以免使得刘长河转过头来注意他。

只是这么一眼,刘云立刻肯定了这个男人绝非一般人,很不一般。由于这个人是第一关注的目标,刘云不得不仔细回忆见到刘长河时的观感,这个男人身上流淌着高贵的气质,怪不得肖婷会倾心于他,或许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几的男人站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秽。而且,他那种能感动任何人心灵的忧郁感竟然是包容在绵延无尽的蓬勃爱意里面的,刘云从没有感觉到人类可以拥有这么宽广的爱,那不仅仅是单一的情感因素,而是包含了爱情,友情,亲情等等各种因素的至高爱意。这让他在刘长河一眼滑过后花了整整半天时间去平静心情。

刘云从地产大厦回基地的时候,另一个地点和整件事有密切关系的另一个人接到报告。

第二十三章 乱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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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琴挂在墙上,旁边有三台长长的书柜并排挨在一起,两个装满了书,另一个摆了些小装饰品。说泄是有点不恰当,其中有一件中国桂林产的木雕个头就不小。那是两头象,一头母象和一头小象亲昵的偎依,母象把肥大的鼻子架在小象背上,似乎体现出一种爱护;小象仰起头,高举小鼻子,力顶着母亲搁在自己身上的负担,它并不一定喜欢如此沉重的关怀。

大象占了最上面一格,第二格摆了株植物,那是一枝随处可见的绿萝草,它被养在一个阔口玻璃杯中,杯子放在一个有三只长脚的铁抠子里面。当肖婷把绿萝放到杯里送给他时,绿萝只有一截根和一片叶子,现在已经繁衍出一大片夹杂着白、脆绿和墨绿三种颜色的叶片儿,它们以清新的理由向各个方向延伸着,避开彼此的纠葛。

再下面一格是她的相片,应该是她和他的相片,虽然中间还隔着两个人,那是他和她一起参加了某个宴会后主人照的,他要了这照片,裁去了照片里周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这样子他们看起来就象亲密的朋友,其实中间这两位是谁他早已经模糊了。

现在他就坐在书柜边的长藤椅上,虽然他没说话,但站在几米外的一道眉脑门上的汗珠子还是因紧张而不断招兵买马。

他身旁有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茶旁还卧着一本《易经》,现在他的手指头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书上轻轻敲着。

一道眉苏差儿汗注视着他的手指,心脏也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他永远猜不透这位年轻老板的想法。时间便如此柔缓而无拘束地流动,以至一道眉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那株绿萝草上面,他发现自己有点不耐烦,盯着绿箩,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植物的肥叶儿在他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又长了一圈。好在老板终于放弃敲打桌上的书,修长的手指端起了早已冷掉的茶,呡了一口茶的嘴唇中吐出他的名字——苏差儿汗,把他的精神气唤起来。

“赵先生,太邪门了,兄弟们死得实在不明不白啊。” 苏差儿汗半边白斑脸微微抽搐,出事那会他刚把怀孕的女人送上门口的士,还掏了钱给司机,让其将人载去医院;而后他转身回到大堂,看到电梯门口围了许多保安,便躲在后面,却亲眼见到兄弟们让人不可思议的死法。他和矮个子合作久了,也一起谈论过生死,他们并不怕死,却从不曾想过会是这样惊诧的场景。

“阿苏!”赵星铉叫了一道眉的信,苏差儿汗定了定神,听到赵先生说:“你去中国杭州把我师傅请来。”

一道眉知道老板对时间的态度,应了一声后马上转过身子,听到背后赵先生轻轻的声音:“此身非吾有,一半是父母,一半属朋友。”

在赵先生下命令去找他师傅的同时,房小沫走出了南江市国际机场抵达厅。房小沫是个美女,见过她的人没一个会反对这种说法。她有一头油黑发亮的健康秀发;不需要修整就很纤细自然的柳叶眉毛;眼睛不大,但一笑起来便会弯成两线倒挂的小月舟。她坐在那里,透出种诱惑,让许多男人心中升起挡在她身前、不让其他雄性有机会看到她的冲动。

美女不太高兴,本来现在她应该在某个名胜景区休假。前天刚刚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现在又要她来这座城市保护一个不知来头的小子,她看着自己浅蓝色的高跟鞋,看着淡红色脚指甲上画着十朵不同姿态的花儿,眼睛中凝结了冰霜,她已经准备好去度假的粉妆。她觉得自己没理由能高兴。

接她的人穿着一身军装,个子不高却很壮实,他报了自己的单位,说了几句平实的欢迎词后便帮她提起行李,引领她走出机场。房小沫走起路来阿娜多姿,现在还没出任务,她并不怕引人瞩目。

接机的人没给她什么好印象,房小沫随他登上军用吉普车 ,心想这人是什么人,他全身都有很冰冷的感觉,而且眼睛还特别奇怪,作为一名现职军人,他绝不应该有白内障,可他的一只眼球上却覆盖了一层乳白色,以至房小沫要以礼貌为由刻意避开对他面部的观察。他说他叫阿佐里重。

阿佐里这样的姓显然是一个印度贵族的后裔,只不知怎么混到这里当了个普通军人,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贵族应有的气度,除了一只白色眼珠子外他给人的感觉就象一只荒外的野豹子。

阿佐里重觉得自己是个倒霉的人。四年前在一次配合地方警察的突击行动中,他的右眼被子弹碎伤过,虽然他亲手把那个号称匪首的歹徒制服,但这伤势却让他光临军区医院达半年之久,右眼不但看不到东西而且炎症严重到使他经常不由自主的说胡话。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他接受上级军区某小组的一项实验性手术。手术成功恢复了他原本的视力。可惜欢喜只维持了不长一段时间,手术的那只眼慢慢有了些变化,一层百思不得其解的白色侵入他的眼睛,奇怪的是视力却没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军区的医生说那不是白内障,却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因为从细胞结构上看,那和普通眼球的组织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说他的眼睛没有病变。

然而从变化开始,阿佐里就看到了他本不该看到的东西,在基地里一些僻静的地方,特别在军区医院的走廊里,借由他那只白色的眼睛,他能看到那些医生刚刚宣布已经死去的人。

没有人能形容他一开始见到哪些影像时的感受,那段时间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为他动手术的实验小组一直记录着他的情况,经过一个漫长的时期后,他们终于告诉他事实真相:他是这项手术的第四个实验者,他们除了修复他的眼睛外还刺激了脑部的某个成像区,而且经过这次成功的实践和长时间对他的观察,该科学实验已经获得非常大的成功。阿佐里不知道后来还有谁参加了这项实验性医学技术的改良,但在两年前小组所在的实验室由于一次离奇的事故被夷为平地,所有小组的人员无一幸免。

这两年除了观看军技比赛外,阿佐里一直在山上的各个雷达站里轮守,直到昨天基地把他召回去,他就成了‘ty’小组的一员。上级的命令很简单——绝对服从小组组长,也就是那个一脸冷漠的年轻人刘云的指挥,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安全。阿佐里受伤前曾是岛国空军部队连续两届军区搏击赛亚军,而那两届冠军的得主,假如不是在擂台上对抗的话,他有信心十五分钟内击溃对方。对于保护人,他有相当的把握和信心。

小组的第二名成员已经到了,就是现在坐在后座上的小妞,据说是个厉害角色。阿佐里作为空军的一员,当然知道那所园房子并非隶属军部,也曾听那个实验组的人在嘴时说过圆房子的人是干嘛的,但他却不甚在意,什么异常现象调查,也不见他们来调查自己,自己就够异常了。

阿佐里把车开进空军基地,听说那位个子高高的干拉布另外还调来一个特别的人,却要几天才能到,一组人都神神秘秘的,也不告知这任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第二十四章 所谓外应(1)

园房子外没有铁篱笆,只是种了一圈圈霸王鞭,早熟的已经结了小小的绿色楔。

这是隔天开的另一个会议,依然在圆房子的会议室里进行。这次参加会议的有干拉布、托马斯垒石、刘云、房小沫、阿佐里重共五人。合作之前需要彼此之间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以便在合作过程中磨合出一个高抗力的团体。

干拉布先介绍了自己,这是阿佐里重第一次真正了解国际异常现象研究部门,之前他只听说圆房子是个高度机密部门,现在居然也进入这里工作了,他仔细听着干拉布的话,心中便有了一种久违了的宽慰,好象自己本来就该是这个部门的一份子,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绝非寻常。于是在干拉布介绍阿佐里重说他是具有异常观察力、和武术家的时候。重主动补充了一句话:“我就是人们俗称的阴阳眼。”

房小沫听到阿佐里的话后轻微地震了一下,她骤然发觉这一次的任务不同一般。她身体里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推动力,她敏锐的察觉到这次任务甚至可能是她至今为止接受的最有挑战性的任务之一。

干拉布介绍房小沫时房间里其他人都瞪大了眼,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美丽柔弱的姑娘竟然来自著名的影子部队。这个部队负责保护政要,执行非常特别的任务。最关键的是,所有系统里的人都知道影子部队的成员悍不畏死,这并非一种单纯的勇气,而是包含了非常高的技术成分。

会议室中只有托马斯具体了解其中奥妙,影子部队的成员都是孤儿,岛国机要部门抚养他们成长,培养他们成为国家的重要人才,他们自愿在脊柱中植入一种介物,在关键时能刺激身体分泌出大量的脑磷脂、内啡肽等物质,以此抵消因受伤而带来的痛楚。因为身体对疼痛的忍耐力大大超越常人,因此他们几乎是无所畏惧,加上严格先进的专业训练,勇气加技术,一句话概括,这小妮子是能完成极度危险任务的危险人物。

“那么好,现在ty小组的人员只差一人就汇齐了。”干拉布呼了一口气,他没有抽烟,但手指还是习惯性曲成夹烟的形状,他环视了所有人一边,继续说:“事件的过程由托马斯博士对你们说一下。这里还有刘云取来地产大厦发生最新情况的录像及我们了解到的资料,我们得知刘长河这一次遇险又被不可思议地化解了,。我们分析了一下,在没有可能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绝对合乎异常现象的逻辑,我们推断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个体,之前我们的成员肖婷之所以受命对他进行监视,就是因为我们发现了这个人身上有异常强劲的能量流。可惜……”干拉布停了一下,现场并非所有人听到肖婷的名字都黯然伤神,“象刘长河这种人不可能不对此类举动作出反应,我们研究一下是否能从赵星铉处入手。行动开始以后,刘云为组长,托马斯博士是副组长,组长有责任负责小组成员的安全,特别是当面对他的时候。我负责全面的后勤工作。”

刘云点了点头,他知道干拉布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却更加明白自己面对‘他’的时候,有多么害怕。

一道眉苏差儿汗仅用了一天半时间就把沈天衣请到赵星铉这间书房中。书房依旧,欧式巨大的窗户采光极佳,书房外另有一条宽约两米由红色地砖铺成的长长走廊,廊顶边沿处挂下来一些藤类植物,遮挡去大部分猛烈的阳光,所以洒在这张靠窗桌子上时,光的形状就被切成一小片一小片凌落着。

苏差儿汗已经站了许久,连额上的汗也渐渐干了,后来百般无聊,在书架上随便取了一本《中国古诗鉴赏》,独自坐在另一个窗户边嚼着,竟显示点文化人的气质。

沈天衣只带了一根湘妃竹杖,他和赵星铉之间有一个棋盘,上面摆着黑白相杂的半盘棋。赵星铉一只手的食指抵在嘴角,微皱着眉头,他是个漂亮男人,温文尔雅,头发长而且密,散懒的落在肩上,只不过脸色有些不佳,十天以来,他倒也没睡过几个好觉。但此刻终于获得片刻的宁祥,因为沈天衣来了。

赵星铉心里思索着:左下角被板住了,右下角自己的白棋也已经被压实,整盘棋刚开不久就陷入苦战。如何才能脱困呢?患得患失了好一会才掂起一子填下,形成与这一区域黑棋的互抱。

沈天衣轻轻一笑,雪白的胡子垂至胸口,很有些神仙气质,乍一看和其他老人的区别也仅仅是卖相好些,但有心人不难从他偶尔射出精光的闪亮眼眸中发觉他与众不同。他摸了一颗黑子放入战局,虽然他的脸在笑,但声音却毫无起伏:“喂你两子,你的龙接应不上了,我会征杀你全子!”

赵星铉端起茶浅浅呡了一口,眼睛没离开棋局。沈天衣眼光略停在他举杯的手上,看到那双年轻的手微微发抖,杯里的水也告诉其他人它的不安情绪。

夹在沈天衣手指中指间的黑棋翻了几个身,没有表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是喜欢喝冷茶,一点都没变呢,那把老月琴还能奏么,音色还准么?”

赵星铉依旧颦着眉,他的思绪还没从棋局里抽出来,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另一边苏差儿汗的报话机响过后,他放下书,站起来对赵星铉说:“赵先生,别墅门口有三个人,说是来拜访您的。”

赵星铉并没有抬头,他只是停住了举棋的手,极慢极慢的放在棋盘上,而后轻轻一笑,说:“来得这么快?”

“嗯!未必如你所料,该来的虽然一定会来,只不过这几位却不一定是,我们来起一卦如何?”沈天衣理了理灰色唐装的下摆,显得相当儒雅。

“也好。”赵星铉摆开茶杯,终于抬起头,他嘴角轻展笑容,眼中闪着冷光,当眼光垂下地面时候,他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再取出几个棋子放在桌上,过了摸约有半分种,他点了点头说:“得《蛊》之《涣》,从卦上看,来者不简单,不能小视。”他停了停,却缓缓在脸上刻出一丝冷笑:“不过无论什么阻碍和险坷,也必须做个了断!刘长河,我可是一直在等着你。”这是个很不好的卦象,因着一连串负面因素的影响,事件的主体将会遭遇不测!

沈天衣摇摇头,他看着赵星铉起卦,却一直没动,只是等赵红星获卦后才缓缓说:“我得的是《兑》之《坎》,单从这几个人而论,我觉得他们的到来对我们是有有利无弊。虽不能确定如何他们合作,但彼此之间可以没有隔阂的沟通!摆在我们面前的确实是重重危难,而且今日或许就是你我命中的大劫。然而,我的好徒儿,你小的时候师傅就教你,大丈夫在沧海横流之时才能展现英雄的本色,这也是你父亲一直对你的要求。”

“师傅!我与你几乎同时起卦,亦是以三人到访为事因,为何结果如此不同?”赵星铉有些诧异。

沈天衣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如瀑,语气中终于有了一点点笑意:“你的外应是什么?”

赵红星指了指桌上的棋局:“兵临城下!”

“嗯!区别在此,我写的外应是……”沈天衣抬了抬下巴,眼光飘向书柜,“风吹绿萝叶。”

梅花易中,高级的断卦方法必须执取“外应”,所谓的外应是指起卦的过程中心中感念的事物,可以小至一针一线,大至国家新闻等等,它的基本依据就是起卦者的灵感,这种灵感来自于修持,任何人都有灵感,最普遍的存在就是“说曹操、曹操到”这种现象,沈天衣属于那种已经将灵感提纯到能运用于预测中的表表者。

第二十五章 所谓外应(2)

门打开,刘云走在前面,阿佐里和房小沫分两侧左右跟随。刘云迈着碎小的步子,边走边在心里整理着托马斯博士方才的话。

如托马斯所说,前日在会展中心收集的液体上曾发现的神经元都已经全部死亡,证明这些细胞类的组织无法脱离本体在空气中长期生存。这起码让人心中有底了,那小孩不是神,他也不是托马斯一开始说的妖怪,他只是一个生物体;他的生理构造是可以被分解和消灭的。

刘云轻了轻心情,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只要知道它是可以被消灭的,那已经足以抵消掉大部分的畏惧,事实上自己为什么有时会感觉到害怕,正是因为目标未知及因未知而自我延伸的臆想。

房小沫着一套咖啡色套装,辫子盘在脑后,手中夹着一个文件袋子,组合起美丽而成熟的气质,完全符合她的角色分配。阿佐里动作的频率则放缓许多,他一向习惯大步走路,但因为刘云走得碎,自己一步几乎相当于他的两步,所以他只能以慢一倍的频率跟在刘云后面。从侧面仔细看这三个人,便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感。门口的保安员在他们走过去后无来由发现自己全身的毛孔竖了起来,如同刮过去一阵奇怪而阴冷的风。

阿佐里并没有闲着,他仔细观察这别墅里的所有通道,来之前他们已经明确赵星铉是干什么的,不管即将发生什么,进出的路线都是非常重要的。路不长,每棵经过的树木花草都翠着,合着光线欢愉,院子里隐觅着许多只有刘云能察觉的细小昆虫动物,自由自在的活着,可惜并没有谁能有心情去寻解了。

赵星铉在他的书房中接待了这三位不速之客。

刘云甫进门就看到坐在房子正中、长长木沙发上那位穿着老式唐衣的人。他望第一眼时觉得沈天衣是一位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多两步,又觉得他应该有五十多岁,等到赵星铉招呼他坐下的时候,沈天衣的年纪已经成了刘云心里一个迷。

另一边沈天衣和赵星铉对了一下眼,他们也许觉得来访的三人中最主要的人物不应该是走在前面看上去还有些稚嫩却一脸冷漠的青年人。赵星铉的眼光在阿佐里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低下头,手指在膝头上轻轻敲着,当有人为刘云等人送上几杯热茶时,赵星铉面前的茶已经冷了。

阿佐里和房小沫站在刘云身后,他们跟前的桌子上各自有一杯摇晃着热雾的冻顶乌龙在发散诱惑,可他们都站着没动,房小沫在看赵先生,阿佐里则用他那只白色的眼睛望着沈天衣。刘云并没让他们喝茶。

刘云没有摘下墨镜,虽然有些没礼貌,但他并没有lang费时间在这个动作上,他开门见山说:“赵先生,您的门卫应该已经知会了您,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我叫郭毅*云,此次登门拜访是想了解两天前发生在地产大厦的离奇命案。”

赵星铉抬起手指,轻轻摇了摇说:“郭先生,我知道地产大厦两天前曾发生过命案,但却不了解这桩案子和我有什么联系。其次,据我所知,命案调查好象也不是贵单位的份内事。”

“你说没关系?站在窗户边的那位先生可的确在命案现场出现过,录像资料里面记录着呢!再者,如果是普通命案,本不需要我们插手,但这案子并不简单,我想我们不需要回避眼前的问题。坦白说你对刘长河也不是第一次下手,在这一系列的过程里,你也应该发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问题,正是因为这些问题,我们接手了!”刘云不紧不慢地说,声音细小如蚊,却不让赵星铉有回避的余地。

赵星铉站起来,他绕着红木椅子走了半圈,而后抬起手指点了点刘云,抿了抿嘴,却没有否认什么,只是用他独特的声音说:“请继续!”

“你不是普通人,你对刘长河这个人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应该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认知,刘长河更不是普通人,他并非是你对付得了的。现在我们只想知道,你和刘长河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据我们调查,你们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刘云依然低声说话,他的眼睛瞟了一眼沈天衣,但并没有问赵星铉旁上这位穿着唐装者的身份名字,这许就是他还不够成熟的地方。

沈天衣并没有看刘云,只是安静的坐着,偶尔才抬起眼来望一望阿佐里。刘云心想,阿佐里的外表也确实张扬了些,身材魁梧倒也罢了,主要是那一只混白色的眼睛,本该让他也戴上墨镜。

赵星铉重新转回椅子边上时,便感到有种压迫力从面前或站或坐着的三个人身上泛射出来,他们那样随便的站着或坐着,就透露出危险的气息,这本来不被看好的年青人,躲藏在墨色眼镜后的眼睛,究竟在望着哪里?他并不太相信刘云的话,这些人不象本市国家安全部门的那些工作人员。他侧过身体,挪着脚步走到书柜边,看着肖婷送给他的绿萝草,那杯里面错综复杂的根须委婉的曲折着。过了一会儿,刘云也没有打扰他,赵星铉终于转过头,接了沈天衣抛过来肯定的眼神,便靠在书柜上,低沉的声音终于飘出来,却重重敲捶在刘云的心上:“为了肖婷!”

“为了肖婷!”这几个字利刃般穿透刘云心底,他望着赵星铉,这个坏事做了一堆的年轻男人眼睛中竟然荡漾着亮洁的光芒。于是他顺着赵星铉的眼光,看到了肖婷自信甜美的笑容,这位美丽而神秘的女人诱使着刘云站起来,向书柜走去。

刘云来到身边时,赵星铉轻退了一步,他并不喜欢陌生人距离他太近。“这么说您知道肖婷是怎么死的?”刘云看着肖婷的照片问,那躲藏在书柜深处的相框囚不住她的美;而他自然被不可理喻的哀伤侵袭着,却只能狠狠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赵星铉回答说:“我并不知道具体细节,据在场勘察的警察朋友说,现场非常诡异,和这一次地产大厦发生命案一样,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我知道肖婷死得惨。”他的眼睛红了红,“任何人都会死,但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那么死,她的死和刘长河脱不开关系,她给我留了遗书。”

“什么!”刘云的声音忽然高亢,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赵星铉把眼光射进刘云墨镜里,“假如郭先生非要答案,这就是了!”

“请等等,您说肖婷给您留了遗书?”刘云轻轻把手按在赵星铉的手臂上。

刘云碰到他的手臂时,赵星铉感到有股异常的寒冷从刘云手指传了过来,使他手背上浮起来一片寒栗,但他没有摆脱掉这位郭先生的手,不管这帮人是什么人,起码从他吐出肖婷名字时声音里所包含的关切,就已经值得自己与之合作,哪怕他们最后目的就是要把他锒铛入狱,那便如何,自己对付不了刘长河才是最大的悲哀!

刘云转过身,忽然对赵星铉产生了敬佩,他说:“肖婷本来是我们的人,我们发觉她的死因非常离奇,而且刘长河确实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刘云对赵星铉的称呼已经由你转变成您!

赵星铉一愣,他并没听清楚刘云的话,准确说是无法理解刘云的意思!一颗心沉了沉,不过却很快明白过来,不管肖婷是什么人,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在乎她,永远在乎她;反正,自己永远得不到她。她象自己小时候最喜欢海边的那一片涂,已经永远消失了,却留下了美好回忆。赵星铉勉力呼出一口气,仿佛被一种滫味塞住喉咙,人生不就是图一个感觉吗?

一道眉苏差儿汗的声音略带慌乱,急促响起:“赵先生,刘长河在别墅门口,指名要见您,他只有一个人来,但带了一个长长的箱子!”

刘云心里一愣,心想怎么这么巧?他看了看阿佐里和房小沫,他们神情依然,从进这个门开始他们的表情便一如雕塑。

赵星铉走回椅子,刘云也坐下来。赵星铉说:“郭先生,假如您不介意的话,我想现在会见刘长河!”

刘云点了点头:“我当然不介意,但我们有在场的必要,以最近发生的事态来说,刘长河所在的地方就是危险的地方,这也是对您的人身安全负责。”

沈天衣笑了笑,插上一话:“郭先生当然可以在场,但星铉的安全我们心中有数。”

刘云对沈天衣的话不以为然,虽然他至今不知道这个半老头子是谁,但是那个小孩的恐怖之处并不是这些人能理解的。

“请他进来!”赵星铉转过头对一道眉说:“阿苏你自己去请,他必定认得你!”

苏差儿汗应了一声,刚抬起脚步又问了句:“搜不搜?”

赵星铉转回头,看了看肖婷的相片,轻轻说:“不搜了,有什么好搜的,他真能耐,我今天就把命给他又如何!”此时此刻,他只想着不该在肖婷面前示弱,哪怕那只是她的一张照片。

苏差儿汗转过身的时候刘云见到他的脸由白转黑,仿佛被一种恹气笼住了他的背影。

第二十六章 神兽纹牌与环首长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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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从未正式和刘长河面对面接触过,虽曾远远的望了他一眼,虽表面上对他的了解似乎还不少,但组织里的人都知道,所了解的刘长河并非便是真正的刘长河,通过一系列事件的分析报告,ty小组可以认定,刘长河这个人有难以想象的内容被隐藏起来。

现在他走进来了,脸上带着笑容,身穿一套鹅黄色的笔直西装,领带是白色的,整个人显得特别轻松,仿佛他不是来一个三番五次想要他命暴戾恣睢的敌人家中自投罗网。

阳光从他肩上披下来,落在他身前的影子周围,散漫而幽雅。

刘云咬了咬牙,他戴着墨镜,y小组,t是肖婷的婷字,y则是他的云字,他却嫉恨着眼前这个男人,自己与肖婷的关系仅仅由两个字母维系。

刘云斜了房小沫一眼,对女人来说,刘长河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力,不过房小沫却一如既往,眼睛里找不到心灵动荡的痕迹。

刘长河手里提着一个长条型的葛色盒子。刘云认为,他所以能如此轻松,盒里的东西便是关键,有可能这里面装着某种威力很大的武器。

刘云再次机警地望了望刘长河身后,他当心的是那个可怕的小孩。在他心里,自看到那小孩第一眼开始,已经默认了他和刘长河及肖婷之间的关系。

刘长河坐下来,显然他没预料到这间不大的书房中有这么多人,但他还是泰然自若地坐下来,他优雅,不露痕迹,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芒,却又让人感觉出一丝奇怪的淡然和无所谓。

在刘云眼里,眼前这个男人赫然是一个掌握着事物发展方向规律超能智者。

刘长河走进书房时,看见了房小沫,便很自然的对那双明亮眼睛的女性主人礼节性地点了一下头,而后把目光聚集到赵星铉身上。

赵星铉也盯着刘长河,他忽然不晓得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这个人,这个山一般崇仞的情敌,是的!这是他的敌人,一个他三番五次都解决不掉的敌人,犹如和人下棋,级数差别很大,实力远逊千里。

可惜这并非下棋,赵星铉无法以学习进步的心态来对待他一生的死敌,在人生的舞台上,很多灰色角落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在赵先生也不是平凡人物,呷了一口茶后,他已然压抑了心中愤恨,展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也许刘长河很难对付,但现在这里是他的地盘,优劣的形势就转变过来了。

沈天衣既观察着刘长河也留意着赵星铉,看到赵星铉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后,他颚下的雪白胡子仿佛笑了笑,左手微微向刘长河横着伸出大拇指,声音铿镪若铁:“刘先生确实不简单,具备大将军的气度!”

刘长河谦逊地回着沈天衣的赞赏点了点头,他将盒子轻轻放在桌上,砌起一道梗在他和其他人中间的城壁。刘云心里一悸,这个动作并非是刘长河要保护自己的心理表现,事实上在这个盒子摆上桌子后,刘长河刚走进来时那种充盈的锐气被裹住了,他轻轻把背部依在沙发背上,半侧着身体向着赵星铉的方向,刘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故意示人以弱?

刘长河的声音响起,语气如好友交谈般随意:“星铉,请为我介绍这位前辈。”

赵星铉端起冷茶,他奇怪刘长河用这种语气和自己对话,自这个男人走进来后,他心里一直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有时浮起来的是恨意,有时候却又懊恼着自己,脑海中闪过了无数起伏不定的念头,他暗暗咬了咬茶杯的边沿,然后冷冷地看着刘长河,他只能想象这个男人是只进了竹套的蚱蜢,他只能确定自己掌握着全局。他轻轻说:“这是我的老师,沈天衣。”

“哦,您就是人称江北红袍子、江南有天衣的沈天衣?中国梅花易外传三十一代的沈天衣?”刘长河挺了挺身体,稍微有点意外,但很快又把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轻描淡写地说:“没想到您居然是星铉的老师。隐居在僻川闹市中的能人异士何其多,今日能见,也不知是荣幸或遗憾。”

沈天衣一笑说:“刘先生过誉了,天衣哪里算得上是能人,只不过是个算命老罢了,至于荣幸或者遗憾,您刘先生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

“沈先生见笑,我是个诚信的生意人,我爱交朋友,也关注着彼此的利益,我认为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管我和星铉之间有什么误会,甚至假设有人向星铉买起我,我想那都会成为过去,这次我来并没有恶意,是和解来的!”

刘云呆呆的看着刘长河,他对这个男人的感觉或许没有赵星铉来得强烈,但那种打翻了五味瓶的滋味却如出一辙:他竟然说他是来和解的。

房小沫凑下来在他耳边蚁语:“我们要注意这个人,等一下假如有发生状况你记得站在我身后。”刘云轻轻点了一下头,这位影子部队的女孩子,倒也敢于担当!刘长河不会平白无故的来访,按刘云的逻辑,今天很可能就是刘长河企图毕其功于一役的好日子。不知道今天算否巧合,刘云手心里捏了把汗。

赵星铉还没开口,他坐的地方正好挡住了肖婷和他的照片,他举起茶杯遮住了忽然间意图微笑的嘴唇,倘若刘长河见到那张像片,他是否还能如此轻松?

沈天衣看着轻松自若的刘长河,却让自己的心情沉重起来,隐约感到某种奇怪的压力在凝聚,焜堂的书厅里流栗着沉重气氛,从刘长河坐下来开始;这种云谲波诡的感觉愈来愈重,以至让沈天衣心头压抑,他稍微有些**,从二十六岁开始在玄术界奠定自己的声名以来,这种感觉仅发生了有限的两次,而那两次都让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全部以惨败告终,一次赔上了自己的妻儿,一次使他只剩下赵星铉这个唯一的徒儿。压力之大,以至让他做了个请喝茶的手式,口中却说:“愿闻其详。”

刘长河趋前身子,他脸上的笑容如若有着历史的印迹,他从容的拍了拍盒子,如同抚摸着一个心爱的物体,“我带来了它!”

窗边几缕阳光被一堵黑影遮去过半,一道眉苏差儿汗神色紧张站在那里,他手里已经握着斧子,斧口向着刘长河伸在盒子上的手臂,但持斧手臂的腋下却湿了,滥了内衣。他心里急躁而且恐惧,地产大厦里死去的弟兄并不能让他燃烧起仇恨,斧子在颤动,手臂上的青筋在痉动,但他还是站在那里,他和疯狗伟佳一样,本都是流lang的混儿,因着赵星铉才过得象个人样子,他无法说服自己的脚,它们不愿离开!他无法说服自己的眼,它们死死盯住它们所恐惧的对象!他无法说服自己拿着斧子的手,它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有些僵硬。

赵星铉放下了茶杯,半举起手掌,冷冷说了声“请!”

刘长河打开长盒,端出了一个玻璃罩子,罩底衬着一块红色絨布,絨布上面竖立着一块美玉。它一出现,所有人的眼光全都被吸引过去。阳光仿佛骤然暗淡下来,在这晶莹流淌着的岁月年轮的玉牌前羞涩着。

房小沫心头一荡,这玉牌何其眼熟,伊因着工作的关系,对一些比较特殊的物件都有过默记,这块玉不经意蕴涵着些什么,犹如岁月源头般悠久,在它面前好象所有男女间的情仇爱恨、国度政权的变更换代不过是云烟渐散。它端坐在刘长河手上,沦落于一间普通的书房之中,却依然具备了君王的气势。这块玉牌,打一眼望见它,它就在告诉你,不需任何仪器的考证,它就是它,伫立君王冠顶的它。

“这是中国良渚文化考古价值最高的发现——神兽纹牌,它的珍贵稍微有点文物知识的人都知道,我现在想用它来交换中国西汉甘父的环首长刀,这应该毫不为过!”刘长河轻轻说,他的眼神完全陷入了玉牌上神兽的眼睛里,象看着自己的孩子。

赵星铉心头震了一下,并非为这块声名赫赫、凡人难得窥见的玉石。他不是一位古董鉴赏家,他并不太关心这件东西的文化价值,他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为刘长河口中的这把长刀他刚获得不久,那是他一个冒险家叔辈临终时托到他手里,并希望他转交给另一个已经失踪的考古学家的遗物。

第二十七章 神兽纹牌与环首长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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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星铉把玩了这把刀很久,对几千年前的煅造工艺非常赞叹,只可惜查不到这把刀的详细资料,说明刀本身不是什么名器。唯一的线索是铜造刀柄上用汉隶刻着的“甘父”两个字,然而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他问过南江市一些号称博学之人,回答都是一样,整个中国历史上将军级的人物里就没找到这个人。

但现在这刀名和使用者的具体年代从刘长河口中吐出来,无法不让赵星铉感到惊讶。他心想,如此说来刘长河对自己并非一无所知,他竟能掌握到自己手里刚获得不久的这把刀,而且还准备用一块据说是异常珍贵的牌子来换取!先不管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这起码是一个异常明显的警示——我盯着你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

房小沫又一次伏低身体在刘云耳边轻轻说:“神兽纹牌极其珍贵,是中国国宝级的文物,与总部联系后说这件文物并没有列入本次豪基集团赞助的国际古玩博览会展品中,也没有失窃,但指示一定不能使其受到伤害,这宝物称得上价值连城,尚不能排除有两件的可能性。”

刘云点了点头,但心中却不甚痛快。房小沫口中的总部并不是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而是影子部队;更让他这个小组长反感的是在任务中,他们的行动居然还被影子部队监控着,这完全是越权的行为。不过这种不快立刻被另一种忽然冒起来的怀疑所代替,刘长河明明见到房间里这么多人,还敢拿出一件如此珍贵而且来路不明的超级文物出来,他就不怕以后有人找他麻烦?

赵星铉端起杯子又放下来,淡黄色的茶水在杯里荡着圈儿。沉吟了一会,他让苏差儿汗去取来那把长刀。

沈天衣看着赵星铉放下的茶杯,那里的茶水才逐渐恢复平静,星铉现在正当年壮,不该连杯子都拿不稳。于是沈天衣有些担心,他咬了咬嘴唇,更让他忧虑的是假如这个徒弟拼了命要当这帮自称国家安全部门人员的面切下刘长河的脑袋,那事情就糟透了,对刘长河这种人不得硬来,硬来绝对是不讨好的。然而沈天衣却知道,人力不可抗天,通过卦象他知道接下来不管会发生什么,今天必定是他和星铉生命中一个很难越过的坎儿。

坐在旁边一直默默无言的刘云忽然插嘴:“请问刘先生,神兽纹牌如此珍贵,您为什么觉得那把刀值得您用它来交换呢?”

刘长河微微一笑,他转过脸望向刘云,他的身材高大不逊干拉布,坐在椅子上挺起身的时候,刘云几乎需要仰望着他。

刘长河说:“这位先生问得好,虽然我还不知道您是谁,但我愿意回答您这个问题。从文化价值上来说,神兽牌在考古学家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比拟;但甘父的佩刀对我来说意义更加重大。比如说你和我都是华裔,星铉和沈老先生的国籍都还在中国,中国有一位不出世的帝王——汉武帝,他曾任张骞出使西域,想联合大月氏国攻打匈奴,使队其间多次经历生死边缘,十几年数万里无数次辗转逃亡,一百多人随使,最后唯剩下胡奴甘父护送张骞归来。这把甘父的佩刀无数次切下敌人的脑袋,无数次饮血大漠在危难边缘护卫民族尊严,回汉后,武皇帝亲写下甘父二字令人刻于刀上。它包含着一个民族的尊严,为丝绸之路的开通打下汗马功劳,虽然是凡铁所铸却有干将莫邪未有的气度。对于这样的锐器,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刘长河停了一下,却忽然转了口风,语带轻蔑的说:“当然从普通商业意义上来说,这两者之间是无法比较的。不过这是我对星铉表达善意的方式。”

甘父环首刀的来历经刘长河娓娓道来,虽寥寥几句,却好象在众人面前展现了一段辉煌无比的历史,连刘云这样的半历史盲都热血澎湃,这凡铁铸造的古代兵器虽还未出现,却已令人肃然而敬。

苏差儿汗终于取来了一个长长布包,和刘长河带来的玉牌不同,这把尚未出现却已获得众人敬意的长刀仅被包裹在几层厚厚麻布中。一道眉苏差儿汗解开包衣后,长长的泛着冷光的刀静静卧在那里。这是一把奇怪的刀,刘云从未见过这种真正的古代冷兵器,它的刃虽经历千年却依然雪亮,依然锋利,刘云不由得站起来,仔细观察之下,那刃口确实有几处不小的崩口,带着少许青色的氧化痕迹,但这应该也是它骄傲的所在。

刀和电视里的模样不甚相同,它没有花销的外貌,流畅的曲线,它只需一个字就足以形容——朴!刀背厚实刀头是方形的,仅刃处就长达近一米,直接给人雄浑且英武的感觉。这家伙若横握在马背上,马一跑起来不需要人用力它就能劈断一棵小树。

刘云看着那刀,突然间浑身冰冷,是那种熟悉的惧怕感从身体每一个地方袭来!头、颈、肩、背、手无处不因感觉到这种害怕而剧烈颤抖。此时此刻,站在他身后的阿佐里也忽然发出一声呻吟。

一切骤然发生!让人来不及反应!

或者是角度不同或是其他原因,阿佐里重所见到的景象与其他人不同。刀衣解开后,敲有一小片阳光照在刀刃上,象是某种暗示,刀柄和刀刃接衔处甘父两个字忽然亮起来,刀身上繁衍出一层弱弱光芒,且微微震动,整把刀象活着的生命体,向所有在场的人表明它是一把有坚韧精神力的利器,生命力来自于它锁住的历史痕迹,和每一抹曾洗礼过它身上的血汲。

同时,刘云和其他房间里的人都仿佛能听到刀的呼喊声,!呛的一响!让所有人感觉到它迸发出的愤怒!而后,所有人都见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甘父环首刀在没有任何人为操纵的情况下腾空而起,径直劈向神兽纹牌,气势一如奔雷,任何人都不能怀疑这把厚实沉重的利器所能造成的破坏力,刘云脑中闪过的只是环首刀是否会将桌子也一起劈成两片。

罩玉牌的金刚玻璃随着砰的一声裂成碎片飞洒逃窜,神兽纹牌摇了一下?刘云头皮一麻一大片,是的,它象一个活动着的人,它侧了一下身?刘云心脏随之狂跳,是的!它侧了一下身!并且在身边炸开一股玉霞裹住了直剁下来的刀刃。

所有人都呆了,看到玉牌活动的人或者看到甘父刀运动的人都岔开了口,人类思维活动的逻辑性不允许如此超越想象力的现象发生,于是这段时间大家的脑子好象都停顿了。

刘云如掉进冰窟,全身都结着原来冒出来的汗冰,南江市会展中心里那团透明的水质物体、那个孩子邪恶的笑容浮凸在脑海里,然后忽然在眼前就闪过了那尊失色的、岳大川口中所谓受伤了的大观音玉像。

房小沫是所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在刀劈向神兽纹牌的时候她已经窜到刘云身前,在确定保护的对象没有危险后她跃起来,人和桌子只隔了两步之遥,她想抢先抓住玉牌,可跨出半步后,刀已经劈碎了玻璃罩子。

本该在时间停顿的同时,甘父环首刀却又发出一声鸣响,刺进所有人耳中。

这是一声悲吟,一声被岁月的沧桑撕开魂魄的痛唤。

而几乎在同时,另一声银铃般的笑声无来源响起,笑声充满对未来的向往,和悲吟迟暮的刀唤有如鲜明对比,它象是一位少年人在人们耳边轻呵了一口气。

房小沫触电似的弹回来,眼中见到那块玉牌整个炸开,刀被弹飞起来,擦过赵星铉肩部贯进了书柜里。终于所有事物都停顿了,从开始到现在,唯一静止不动的居然只有呆在书柜中的那株绿萝,它还是那么静静的,象早洞察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好戏。

“刀!” 阿佐里首先发现了刀的异样,那整把刀象给抽出灵魂,假如它方才是有灵魂的话,现在它看上去就是一个垂死的老人,那些青色的斑迹飞快传播,象癌细胞开始浸润。

刘云于是觉悟,是呼吸声,就在玉和刀相见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那熟悉的轻轻呼吸声。刘云咽了一口唾沫,是他!是他!这一次他以玉的姿态。

第二十八章 狼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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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眉苏差儿汗从窗口直接跃进来,如同一坐小山似的抵在赵星铉和刘长河之间,他手里握着两把短小锋利的斧子,他和死掉的疯狗伟佳一样,喜欢这种冷冰冰的刚铁利器。但此刻面对着刘长河,他早已经没有在地产大厦时那么轻松自若,手上的青筋凸暴,象要把斧柄捏碎般,刘云正好站在他侧面,能见到他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能感觉到他夹杂着愤怒的恐惧。

时间空间好象交汇在某个点上,而事物也终于把发展的本意停止在这个要命的交汇点上,如果说事物的存在是为了完美的证明它的本质,在这种时候却没有人去理会刀与玉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未必有人能想得通。假如非要给个解释的话,刘云在那一瞬间给自己的解释是:莫非刀和玉就象磁石的正负极,必然互相吸引,只是当刀接近时,玉忽然翻了个身,于是相互排斥,事情便发生了。

刘长河站起来,他白色的领带一尘不染,笔直如练,他脸上带着体恤的笑容,只是温柔的转过身,还望了房小沫一眼,轻轻点点头说:“看来我们是很难和解了。嗯,小姐,我很抱歉。”然后,他向门口走去。

刘云心中明白,其实刘长河打进入这个书房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他对房小沫说抱歉,那意思就是房间里的人和他没有关系了,他将交由另一个人处理,虽然其他人都不知道还有一个未现身的敌人,但刘云心底里的害怕却已经浮现出来,他的手已经抓住了便服下的枪把,他的神经已然如绞紧的机簧。房小沫和阿佐里站在他两旁,却并没发现他表情的异常,他们都被眼前的事物吸引了。

赵星铉象只老鹰一样盯着刘长河,他确定了这个男人是他的猎物,他必须用自己锋利的爪子把他抓起来,吊上空中一个松手让他坠下来,在僵硬的岩石上碎裂!不,那还不解气,他需要把他撕开,抛到荒野里饲狗。刘长河,在伤害了其他人后依然还这么轻描淡写,这么优雅,这么让人憎恨!

赵星铉骤然半旋过身,伸手拔出砍插在书柜架子上的甘父环首刀,向着那渐渐行去的背影大吼一声:“站住!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走,让你走我就对不住肖婷了!”

阳光中那双穿着鹅黄色西裤的长腿刹停一下,因着听到最后那个人名。笔直的裤线一直拉到长长的影子上,有风吹来,裤子不动影子也不动。空气里有种轻轻的声音,仔细听原来是挂钟里秒针嚓嚓地走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即将发生的继续发生。然而很快,长腿的思考并没有维持太久,它跨出脚步,于是,影子离开了那些洒了一地的玉碎。刘云超灵敏的听觉里传来刘长河低低念着的肖婷名字,还隐隐伴随着一声叹息。

赵星铉向前奔去,他也有一双长腿,而且修长的腿一但动起来,他身前的衣服就毫不吝惜的体现出他健美的身材曲线,使他之前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般的凶狠。赵星铉手里握着长长的甘父环首刀,刀高高的被举在头上,刃口却反射不出从窗外侵袭进来的阳光锐芒,仅怀念着斑斓青斑。赵星铉同时大喊一声:“阿苏,动手!”

另一张桌子上几颗黑色的围棋子被震落下来,撞在地上反弹后还没等再次落地,第一幕惨剧已经发生。

在一道眉儿苏差儿汗和刘长河后背之间只隔着一张椅和朦朦的一层绿雾,他向前冲去,踩着了地上的玉牌碎片。

房小沫咬了咬牙,所谓价值,在每个人心中有不同的观念,也许这些贵重的文物在某些人眼里本就不算什么!可在她眼里,这是可天大的事情。

在许多人为此惋惜的时候,苏差儿汗手里的斧子已经向刘长河后背飞出去,人也整个钻进了薄薄绿雾中,身体于是被模糊成一片。

房小沫待要冲上去,事情发展到现在为止都是赵星铉这边理亏。况且组织还需要刘长河来了解肖婷的死因和那个小孩的秘密,她认为目前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被杀死。她并不埋怨刘云的不作为,在她心里只有影子部队是最优秀的,只要她在场她就必须负担起统筹全局的责任!

斧子已经飞出去,不可逆转地飞出去!它势必会砍在穿鹅黄色西装那人背上。而房小沫这一步还没跨出去,眼前发生的事情立刻使她愣在原地。这时候正是围棋子甫落地的时候。

惊异,不可思议!

那个只长着一道眉毛的家伙忽然转过身,他的姿态非常奇怪,虽然他半个身体在淡淡的雾里,但由于他是侧对刘云这边,所以刘云和房小沫都能非常清楚看到:苏差儿汗的双脚虽还向着刘长河的方向,但上半身却完全转过来面对着赵星铉,人象被生生拧成了两截,半截儿向前半截儿向后。在他上半身转动的时候,房小沫见到那双眼睛,好象被绿雾播染了一般,眼帘下呈现出的全都是绿色,象镶在眼眶中的两块深玉。而刘云当然也看到了,他退了一步。而同时,阿佐里横跨出一步,这使他离赵星铉近了一些。

第二把斧子举起来的同时,原先抛出去的那把锐斧已经砍进门框上的横梁里,发出“咄”的声音,如果它飞行的过程被录制下来,必定有人发现它是被某种奇怪的力量影响了飞行的路线,连劈开木头的声音也显得不太情愿。

苏差儿汗另一把斧子抡了一道半圆型的曲线,直接剁在赵星铉前进中的身体上。几乎在场的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斧子上雪亮的刃部都陷进赵星铉肩骨里,侧面望去,好象赵星铉的肩部把斧子吞掉了老大一块。苏差儿汗咧开嘴唇,上下两排牙齿相互紧咬交错,牙缝中渗溢出红色的血液,如同传说中的魔怪。

刘云能听到骨头被破开的声音,那种冷酷象极了电视上播的船只沉没前发出的断裂声,他又退了一步,胸口如被大锤击中。在他身后右侧不远,肖婷的笑容依然灿烂。

赵星铉嗷叫一声打了个踉,然而他的手并没有空着,只见长长的环首刀一抡,有个东西飞上半空,房间里开了喷上半空的好大一朵血花。

砰!苏差儿汗的身体撞到桌子,感觉上不由自主般跳了一跳后倒在地上,脸部正好对着刘云,他那有眉毛的半个脑袋不见了,从左耳下斜上去,包括半个鼻子以内的半边脸全不见了,头骨里那些白色的红色的物件流了一地,亏他还不想死去,嘴巴依旧在痛苦的一张一合,如失水的鱼;手脚还在慌乱的颤动着,却谁都知道他抓不住自己的生命了。

此时,本属于他的另外半边脑袋瓜子正如反扣的盆子般盖在摇摇欲坠的桌面上,象一道刚上的,一掀开盖子就热气腾腾的菜肴。

“嗯!啊!”赵星铉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声音,竟立刻拔出陷在肩上的斧子,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来,他并不顾及什么,仿佛有另外一种魔力的促使,他跨了一步仍然向着门口的方向,可惜刘长河已经在书房门口消失了。

刘云看到赵星铉眼中有两片血一样的红色,不知道是微血管爆裂还是如苏差儿汗的眼睛变成绿色那样诡异。空中有半把断了的环首刀掉下来,带着呛的一声撞在地上,一把视锋利为生命的刀,已然死亡。

阿佐里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格斗师,在其他人还**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穿过赵星铉腋下,带着惯性将赵星铉摔倒在椅子上。

赵星铉的反应快得离奇,他并没有停止动作,眼睛里不带任何人类的表情,那只手持着刚脱出他肩部的锐斧,向着压在他身上的阿佐里后背处削下来。房小沫叫了一声,却来不及拔枪,而且她离得较远也不能及时做出其他反应。

好在阿佐里及时滚了开去,这动作和之前的动作是连贯性的,他所考虑的并不是要制服赵星铉,而是仅为了制止这已经疯狂的剧情。

“砰!”一声枪响。刘云的枪口冒着烟,但他并非射向赵星铉,他居然向玉色缭绕的雾里开了一枪。房小沫立刻投过来疑惑的眼神。

斧子由赵星铉一只手拿着,本来是要剁向阿佐里后背的却直接砍掉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他叫了一声,听上去却象是可怕的笑,书房已经成为一个地狱。

沈天衣左右手各呈手剑,两手合成个一字,口中大喊一声:“乾!”四个指头直接贯在赵星铉的眉心。赵星铉眼中的红色如潮水般退去,半秒钟后他仿佛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脸色忽然便得刹白,喘着气勉强说了句:“师傅,绿萝!”而后,气便接不上,昏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狼困(2)

不说什么了。本日第五更。。。。

-------------------------阿佐里冲到赵星铉身边,撕开自己的衣服塞进他肩上的口子里,又扎紧了他手腕的断处,然而伤口实在太大,血咕咕的冒出来,象低洼处掘开的井口。

另一边绿雾逐渐凝结,和着地上的玉碎一起,飞快融合,于是有一个人从朦胧里走出来,他一出现,雾便仿佛被风吹开,玉也不留下一点痕迹。

房小沫短时间内失去思考能力,这是谁?他是怎么出现的?一个人怎可能平空出现?

这是一个年轻人,准确的是说一个少年郎,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若仔细看,那是双熟悉的眼睛,长得和肖婷一模一样。他头上是黑得发亮的卷发,高高的鼻梁和粉色的皮肤搭配出一个俊美的外形,他象一个天使,而且如天使般突然出现。

房小沫经历过多次危难险境,但这样的情形她并没有经验,不但没有经验,而且连思维也跟不上事件的发展,她自然不知道该如何作出正确反应,耳机中总部的人不停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房小沫摇摇头,她如何能说清楚这间书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烦躁地拔去耳塞,发现这玉雕一般的少年也很象刚刚离开的刘长河。

刘云对阿佐里和房小沫大声喊:“快把赵先生送医院。”谁都不明白刘云声音里为什么有极度恐怖的颤抖。是的!刘云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惊讶,那小孩才几天没见,竟然就长这么大了,算起来,他每一天几乎是普通人类的一年,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时而透明如水,时而化身为玉,现在,他究竟想干什么?

刘云盯着少年人,他的害怕在发现少年的腿部有几个正在收窄的伤口后安定少许,那些还在冒着绿色的液体的伤口,应该是刚才自己所造成的枪伤。他缓了半口气,毕竟这家伙再一次给自己所伤。

沈天衣解开了唐装,他雪白的胡子上粘染了赵星铉的鲜血,这是他仅存的唯一徒儿,他失去了妻儿,不想现在连这个唯一的传人也快要离开他了,他眼里有沸腾在绝望上的愤怒,他要拼命,把老命拼了。

少年微微抬起头,他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太在意,他已然不再是会展中心那个小孩子,因此他并没表现出自己因受伤而波动的情绪,更加没有透露出怯意,他甚至对那个因为枪走火而轰了他一下的年轻人不太留意。他轻轻说:“你们想干什么?杀人?有这个必要吗?不过,人杀人倒是你们的传统,幸运已经离你们远去,我不希望这里还有人能活着出去!”话音很轻,语气平缓,只有刘云没对他的话有多大怀疑,阿佐里嘴边漏出冷笑,他并不相信少年的话,这棵看上去一折就断的嫩芽,竟想让他死在这里?

少年笑了笑,发出那种让刘云恐惧的笑声,笑声没来得及传播出书房,他便发现了书柜里肖婷的照片,于是一愣,笑容便没有完全展开去。

阿佐里跃起来,虽然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和难以想象,但他知道这个少年口气虽大,确实是目前这种情况下危险的来源,他坚硬的小腿已经象拉满的弓。小腿裹在裤子里,有让人羡慕的曲线却绝不温柔,它决定使这虽然长得漂亮却让人感到危险的少年闭上嘴,它并不在意身后刘云喊出的那声“不”字!它明白自己的威力,它很快,力量也很大,它曾经踢断过一棵手臂粗的树干,它曾在军警格斗比赛中踢晕过几个对手,它的信心很足!

少年的手简单地挥了一挥,敲在划着优美曲线踢过来的小腿上,刘云看到阿佐里的腿在半空中就以一种奇怪的角度进行弯曲。阿佐里飞起来,撞在书柜上,房小沫一转身,接住了他跌落的身子。

疼痛袭来,阿佐里将牙齿紧紧镶在下唇里,他象一条弓起来的小虾般立刻从房小沫身上弹起,他是一名真正的格斗家,一个真正的战士。他手里握住一把枪,半跪在地上,手向前伸去,他经过审计,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局面,可惜在房小沫眼里,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因为他手里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脑门。刘云喊了一声“小沫!”房小沫一巴掌扇在阿佐里手上,把他的双手拧到背后,才看到他正常的那只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少年说:“不要做多余的反抗,企图伤害我的人只会伤害到自己,本来我只为了那把刀而来,但既然你们已经动手了,我也就不会留下余地。”

沈天衣插上话:“是吗?小妖精,你说得太早了吧!”他已经脱去了唐装,显出内里穿着的短道袍,道袍上有一个八卦图。

这是刘云听到第二个人称呼这少年为妖精,托马斯以一个科学家的身份谨慎用了这个词,而沈天衣则好象代表了一种传统神秘文化,他也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称谓,理直气壮!最先进和最古老的代表人物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样一个词来称呼他。这个词在电视里出现和在现实里出现绝对让人有不同感观。

刘云害怕,他非常害怕,那少年具有可怕的力量,和拥有这种力量的敌人对抗是让人无奈的,上一次能把他赶跑可能是侥幸,现在他成长了,恐怕已经比上次厉害出许多,自己是否还能与之抗衡?

少年冷冷一笑,看了看边走边踢着椅子桌子、丢着些散乱物件的沈天衣,他从嘴角漏下一丝不屑的笑容,慢慢地转过脸,带着笑容面对房小沫,在他眼里,小沫是否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孩,他是否会因此手下流情?刘云想到的却是陈星破碎的身体和井里跳出来的水质透明人。

沈天衣的声音在书房里面回荡,却让人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三才化三元,八卦八遁门!蓬芮!开!”

整洁的书房现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除了摆放肖婷相片的那一个书柜还算得上完好外,其他的家具和摆设都不在它们应在的位置上,而且地上触目惊心的躺着一具尸体,脚下凝集着一堆堆血迹,连墙也染上了道道红污。

刘云心中的虚软更甚了些,眼前是这样一幅景象:沈天衣终于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赵星铉生死未卜血流不止;阿佐里显然失去了战斗能力;苏差儿汗已经变成尸体。在短短一瞬间里,敌人已经消耗掉己方大半的战斗力,而对方、这可怕的少年,却好象还没进行过什么大动作,他只是笑了几声,说了几句话而已。然而刘云知道,他并不仅是笑和说,他侵入了被攻击者的思想里,间接造成了目前血淋淋的效果。

而另一边的房小沫却象突然掉到冰河窟里,她刚把眼光从阿佐里身上移开,还带着些微对战友的关心,也许是这一瞬间的剥落防守,一抬眼后视线便和那少年的眼神不分彼此地纠缠在一起。骤然间胸口被巨大力量猛烈撞击,连心脏都好象忽然失去了动力。于是停止!身体里的血液停止流动,凝固在血管里每一个地方!她眼前逐渐变黑变暗。房小沫奋力提起一口气,她用手在脊骨下倒数第三节重重敲了一下,眼前的模糊情景清晰了一些,便屏住呼吸,努力把右手转到身后想拔出插在后腰上的枪。

阿佐里失去房小沫的扶持,顺着她的脚软倒在地上,头碰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发出让人担心的声音。他的手脚轻微抽搐,好在神智还保持着清醒,他用那只奇怪的眼睛死死盯住刘云,圆睁欲裂布满血丝。

刘云再次举起手枪,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来不及有第二反应,现在他希望一切能结束,但会结束吗?小口径散弹枪的枪口坚决对准了少年人。

房小沫明白自己在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从彼此眼神接触时起,脑子里就给某种东西入侵了,或者是自己的思想被某个东西吸去了。幸好她是影子部队的成员,她的体内有异于常人的戒质,药物效果发挥后,她的枪已经发射了一颗子弹,不过从少年头上十几公分处擦过。少年哦了一声,他跨前一步。房小沫胸膛里承受的压力便好象多了一倍,她还没有倒下去,一个坚决的声音在命令自己振作起来,心脏开始跳动,最初是微弱地博动,逐渐恢复到平时的速度。这让她稍微好受点的感觉维持不了多久,心跳忽然就快得无法控制,幅度也变得相当大,全身的血液奔得喘急、如沸腾般;心便好象奋力要从口中跃出来。她跌坐在地上,喷出一口血,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和阿佐里一样,用她美丽的眼睛望向刘云,期待他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第三十章 狼困(3)

本日第六更。。。。第一卷上完好专心写第二卷-----------------少年晃了一下,他狠狠盯了房小沫一眼,他想不到这看上去柔弱的女孩竟让他耗了不少气力。

刘云举着枪,他的身体包裹在两层护装里面,冷汗却一直不停的反渗。从少年出现到现在,他的精神都处在崩溃边沿,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他知道自己非常害怕,可是他的组员受伤了,他来不及保护他们,或者没有力量保护他们,由此燃起的愤怒和羞耻却让他获得了某些程度的勇气。

少年的眼光从房小沫身上移过来,只剩下一个拿着枪对住他的人,无论怎么看这个带墨镜的青年都是这群人里最弱的一个,虽然他的枪曾走火轰了自己一下,但他无法掩饰的颤抖也落入少年眼里。

少年的眼光射穿过刘云所戴的墨镜,连刘云也不知道在眼镜和眼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嚬”的声响,左边镜片象遭受了有形物体的打击,竟爆碎了,刘云闭上了左边的眼睛,手指扣动了板机。

少年也许丝毫都没有意识到那些弹片会真的射出来,更加估计不到会再次射在他身上,时间在刘云眼中突然变得异常缓慢,他甚至看到在弹片飞翔过程中少年的眼神从自信到难以置信之间变化,于是至少有十颗以上的细弹子全部没入了少年的身体里。

房小沫跌倒在地上,她不停地大口喘气,却轻松了。她终于脱出了魔幻一般的恐怖控制力,但也无法指挥身体再给刘云任何实质上的支持了,她甚至动不了一个指头,药物所消耗身体能量的速度超越了她恢复的速度许多倍。

少年脸上显出惊讶的神情,他晃了几下,身体又有十来个地方冒出那些奇怪的液体,而这一次他终于企图用手去遮盖哪些伤口,企图阻挡液体的渗出。他退了一步,突然眼里闪出让刘云起怪的讶异,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惧怕:“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被我控制,对了,是你!我记得你,在会展中心也是你!”

刘云嘶哑着声音,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是的!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你无法伤害我,但我却能让你受伤,我要带你回去!”最后这句话虽然连刘云自己都不会相信,但他现在只能这么说,他只想能先把这少年吓跑,然后救人。

少年清秀的眉头皱起,两眼中射出狠狠的目光:“原来又是你,原来一直是你!”他可能并不准备继续纠缠,也许是目的已经达到,于是转身跳起来,刘云以为他准备走了,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他忽然向一堵墙奔去。

少年把头撞在墙上,刘云奇异的发现他明显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四周,转了一圈又回到那墙边。

少年迈出一步,却仍撞了一下墙,他有些急,脚步便快起来,当第三次回到这墙前面的时候他已经卯足了力量撞上去,想把这堵在面前的墙体撞倒。但他的动作徒劳无功,他被自己的力量撞倒在地上。

刘云看着少年,他如同被困在铁笼子里的猛兽,站起来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房间中窜动,却始终找不到门口的方向,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刘云更是疑惑,难道少年也被控制了?是什么力量才能控制得了他?刘云呆呆的看着乱窜的少年,耳朵里只传来趺坐在地上的沈天衣那些没人懂得的词汇。

那少年终于放弃了那种没有意义的窜动,或者他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却无法突出无形的包围圈。他坐下来,环视了所有人一眼后,终于和沈天衣的眼神交汇!刘云心里一动,莫非困住少年的就是这个白胡子老头?

沈天衣突然大叫一声:“七郎!”

刘云心里一悸,握枪的手颤了一下,他忙把枪口指向地上。

阿佐里那只白色的眼睛里鬼怪般出现一个人,他身着古代的战衣,没有头盔,身上的铁甲是中国宋代的反叉型,左肩肩护是一个巨大的狼头铁面;胸口没有护心镜,取而代之的也是一个狼面铁护心;右脚的战鞋鞋首同样耸立着一个铁狼头,尖锐的狼牙长长撩起来。或者不应该称呼他是个人,因为除了魁梧的护甲,那人的双手和头部全部是一具风干的骷髅,丑得能让人呕吐,和死人坟里骸骨唯一的不同只是他披着一层更加恶心的、棕色的、塑料一样的折皱皮肤。

刘云见不到阿佐里看到的那个人,他只是发现少年忽然站起来,双手左右抵挡着什么,然后手臂上就不断的有或多或少的绿色液体喷出来,有一些喷得比较远的好象附在空气里某一个物体身上,那物体在虚无里扭动,假如脱离目前这种情形,置身其外仅仅当成是在看一出电影,这情景也足够让人惊栗的。

然而这些轻微的小伤并不能对少年造成更重大阻碍,他手臂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撕散,能看到手上那些裂口飞快收合,几乎和裂开来的速度相同!

沈天衣坐在那里,汗水湿润了全身,白色的道装已经变了颜色,刘云这才真正清楚他的年纪,他已经是个非常苍老的老人,连脖子上也布满些老人斑。刘云并不知道为了迷惑这个可怕的少年,布下一个迷阵,沈天衣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能量,接下来应该忧虑的问题是否能镇住这只漂亮的妖怪。

沈天衣的双手开始颤抖,少年在向他坐的地方渐渐迫近,空气中有阵阵惨烈的轰叫声,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异常凄利!

少年更加坚决的向沈天衣迈进了一步,虽然这一步让他胸口撕开了长长五个口子,象是被什么猛兽抓了一下!阿佐里看得清楚,那个骷髅将军不断向少年攻击着,也能给他造成一些伤害,但却被逼得一步步后退,只要再退两步,就会踩到沈天衣身上!

沈天衣终于喷出一口浓血,他已经无以为继,连坐都坐不住,他往后翻了一个跟头,撞在摆有肖婷照片的书柜上,养着绿萝的玻璃杯被撞得从柜子上跌下来,玻璃的碎裂声合着刘云的枪声一并响起!

少年整个人横飞出去,这一枪结实在射在他侧身上,他身上飞射出几十股绿液,这一次伤口却再也收拢不起来,他那种奇怪的血泊泊地继续往外冒着。

少年一只手撑在自己膝上,看得出来他受了非常重的伤。他咧了咧嘴,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对着刘云说:“你们困不住我,那老头没有你那么强的防御,我还是能进入他的思维,这个八卦遁甲,我能走。我会回来,我会杀死你的!”他撑起身体,飞快转过身去,终于对正门口,门框中站着一株小小的原来没有的梅枝。

所有清醒的人都看见少年大喊一声:“转!”然后忽然整个人变成一道光,光的形状和甘父环首刀一模一样,它劈向小梅枝。梅枝发出大树被伐倒一样的声音,砰然卧地,整个书房竟然为这棵小小的梅枝而晃动了一下。

刘云的眼光穿过门框,少年已经身在门外,不过他的身体却变小了许多,他转过身来,刘云全身的毛孔大张。这就是前次在会展中心见到的那个小孩,他喘着气,象一只修炼百年成人形却被打回去的狐精,他愤恨地再次盯了刘云一眼,消失无踪!

刘云来不及开枪,他的枪里还有两发子弹,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开枪,他转过身,肖婷的相片依然放在书柜最下面的一格上,只是相框的玻璃碎了,其他三个人都被隐藏在碎裂的纵纹里,只剩下她的笑容灿烂。

刘云扶起了阿佐里和房小沫,少年一离开,他们的身体很快恢复一小部分能量,阿佐里的小腿已经骨折,房小沫也只剩下少许力气,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微型相机飞快拍下了书房中每一个角落。刘云扶起了赵星铉,他显然已经不行了,血从他坐着的木沙发缝隙中滴坠到地上,染红了两个书柜那么大的地方。

刘云摇了摇头走到沈天衣身边,轻轻抱起这位老人,他虽然不能理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肯定这老人耗尽了自己的心力和那个妖精进行了殊死搏斗,虽然他输了,但值得敬重!

沈天衣睁开眼睛,他已经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刻,他颤抖着说:“郭先生……请……千万找到……这个人……肖婷的遗书……斩妖除魔……全靠他了……”他的手举起来,枯爪中握着那株绿箩草。

刘云接过来,绿萝草的根部上刻了几个字:“刘云、碟片。”

他跌入了不可言喻的深渊里。

第三十一章 心河夜渡(1)

南江弯弯曲曲从余荫山下绕来,一直蜿蜒注入海中。市内这一段江边种了两排柳树,风骚如这新生的城市,它们荡着翠绿,招呼着每一位来到这城市的客人,身姿曼妙,以此代替某些其他城市暗处的姹紫嫣红。

胡子一踏进这城市就喜欢上她,这是一座特别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工业厂区在远离市区岛的另一边,工业水自然没有排到南江里,因此南江的水很清澈,偶尔还能见些逆流的鱼。这城市交通发达,人们也遵守生活规则,一切都有序的进行,新建的楼宇更多的是注重了休闲和舒适,并没有刻意营造大都市的气氛。最让胡子感到舒适的是这里的生活节奏不快,人口也不多,适合养老,总的来说对他非常合适。唯一可惜的是他来这城市为的是工作,而非享受生活。

诺布驾驶着车辆,他休息了几天,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特别是昨晚听阿佐里描述了在赵星铉别墅里那些让人毛骨耸然的事情后,他发现害怕的并不止他一个人,而且事态的发展使他越发相信他哥的眼力和魄力。

确实如干拉布所预感的那样,组里那些人处理普通事故甚至是恐怖组织的行动都是一把手,可面对那东西,只有刘云才能抵御,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已经成立六年了,而他们这个分队真正面对不可思议且不可抗拒现象的这却是第一次。

胡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诺布且不管他如何,干拉布能把他叫来总是有道理的,也许这个叫胡子的人并不知道,直接面对那东西的时候,其他再多的人都没用,还是只能靠刘云,虽然他知道车子上坐的这个人就是中国人称“江北红袍子,江南沈天衣”中的红袍子。

干拉布笔直的站在空军基地门口,他身边还有刘云和托马斯,今早大家已经研究了肖婷留给刘云的碟片,然而电脑并没有分析出光盘里有任何不相关的隐藏文件,刘云本身具备不错的电脑知识,诺布也是行家里手,但都没发现这光碟有什么异常,致使大家刚燃起来的希望又一次失落。不过谁都没放弃,也许其中只是忽略了一点什么。

等胡子上了干拉布的车后,诺布就掉头到医院去把阿佐里接回基地。五个小时后在基地的圆房子里举行了几天来第三次会议。

这次会议除了干拉布、刘云、诺布、托马斯、阿佐里、房小沫外还有一位新到者,几天前干拉布说过,ty小组还有一位成员未到,现在总算是汇齐了,只不过在会议召开之前,只有干拉布和诺布知道他的身份。

胡子是个小个子,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两腮深深陷入口腔里,象吃了某人一记老拳,眼圈也发黑,丝毫没有中年人应该有的干劲,他果然有胡子,红白间杂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垂在嘴角两边,来到基地后他沉默寡言,仅和干拉布、托马斯说过几句话。他穿着一件需要努力分辨才看得出原来颜色的袍子,刘云以为那是红色的。

阿佐里坐在角落边儿,腿上封了石膏,他虽然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但这点小伤用上特效疗法三天内就可以下地走动,只不过激烈的搏杀一个月内是绝对不允许了。

干拉布站起来介绍胡子的时候,刘云正好坐在胡子的隔边,为了显示友谊,他还把身体靠近这个新组员一些。等知道胡子的身份后,刘云就差没钻桌子底下去,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竟然是位茅山术师!

刘云知道茅山术是从中国港台电影开始的,流传到岛国来的许多中国碟片里几乎所有的茅山术师都是用蛊高手,操纵别人生死在呼吸之间,有一些能把死尸赶起来跑,传说古时有专门替人赶尸的就是这种茅山术师!刘云一想到那些电影里腿部不会弯曲的跳尸全身就发寒。他知道,事实上十几天来所发生的事情真的复杂得可以,只不过这些三流九教的人都来了,却不知这些人和‘国异’有什么关联!而胡子只是在干拉布介绍他后站起来点了个头,又坐回椅子上。

接下来刘云、托马斯等人把这些日子来发生的很多事向新到者进行介绍,虽然整件事看上去依旧扑朔迷离,但有些内容已经是讲过多次的补充,在座的人除胡子外均都亲历此事,所以说起来扼要多了。

托马斯给出了几个比较特别的信息,首先是一周前在博爱医院里取得的刘长河的血液和皮肤样本,经过细致的分析,这些细胞物质的生存期仅为八年左右,dna染色体的端粒已经短到几乎不能分裂出新细胞的地步。

人的身体每时每刻都藉由细胞分裂在进行新陈代谢,细胞中dna染色体的端粒在细胞每分裂一次时都会相应的缩短一点,直至细胞完全老化,但记录在身体信息中的还是生命体出生到死亡的真实全年龄,而在正常的情况下,人体器官都能维持一百年上下的运转,但是对刘长河的dna检查说明他身体中的细胞生存期记录的信息仅是八年,而且现在已经濒临最后期限,这是让人不可思议的,因为刘长河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只有八岁!

托马斯博士带来的第二个消息更加惊人,虽然刘云他们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很难立刻接受,那就是属于看上去是肖婷和刘长河孩子的那些液体dna已经初步被分析,虽然和人类只有大约百分之三点几的不同,但已经比猩猩和人类的区别大了,而且那是地球上尚未发现的生物体,进一部的分析总部已经交由美国最顶级的科研部门去深入研究,希望不久后就能对其存在的生态有一个更加全面的了解。

大家都感到心情凝重,虽然说国际异常现象研究部门驻岛国的这个机构成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象这次真正面对一个未知生物并与之进行对抗还是首例,能让所有人感到相当大压力,特别这个生物体具备相当高的攻击性。

短暂的休息后刘云略介绍了发生在刘长河身上的事情,第一件事是疯狗伟佳两次刺杀刘长河未遂,第二件事是地产公司电梯命案。而后重点说了国际古玩博览会上见到的那个由透明水质物体幻化出来的小孩;最后就是在赵星铉书房里与目标生物这两场战役的详细情节。

刘云阐述的时候也请阿佐里*重和房小沫就他们的角度对事情的发展过程做了全方位的描述,阿佐里补充了当时的感觉和看到那个叫“七郎”的骷髅将军,引起一片哗声。确实,假如大家不是坐在国际异常现象研究部门的桌子前,应该说所有人都会以为在听科幻神话故事。

刘云说到沈天衣的时候,他发现他的新组员胡子的眼神暗淡了许多,好象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在听完刘云介绍后,托马斯博士说:“从前面几次和目标生物体接触的过程可以看出,这个生命体并不惧怕硬物攻击,他具备超强自我修复的完美生命体能力。完全粉碎性的攻击我们没有尝试过,但那不利于了解这个生物体更多的信息和目的。所以在以后的接触中我们可以尝试用麻醉品,迫不得已时应该采用微生物攻击,也许用微量的生化武器能把它弄回来进行研究,至少也能降低威胁、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能影响人类的思维,我们最担心的就是他对某些政府在职人员进行不可见的攻击。”

他望了众人一眼,大家都有相同的忧虑,而后他继续说:“通过几次的接触,我们特制了一种帽子,这是种可以隔绝微波传输的帽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尽量要避免和他四眼相对,同时要配备好隔绝帽!”

第三十二章 心河夜渡(2)

他们在用手挖掘崩塌的房屋,他们手上已经血肉模糊,他们的泪已经流干。我们在干什么,请用您的手机,为四川受灾人民捐款。愿上天怜悯那些还在埋在土中的人获救,愿上天怜悯在彭州银厂钩的李西闽大哥。

---------------------------------------------托马斯顿了一下,他好象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小会,他低下头,仔细说:“我再补充一个自己的观点,我个人认为那个生物体只是刘长河的一个工具,除了研究新物种的意义外没有更多价值。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幕后操纵者刘长河。我们应该把精力放置在刘长河的身上,分析的结果虽然最大的威胁来自那个生物体,但我觉得不应该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刘长河本人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有可能是一个克隆人!而且是一个经过无数次克隆的生命体。通过对多莉(地球首只公布的克隆动物)的实验,我们知道克隆细胞和细胞分裂一样会使染色体端粒缩短,但克隆是不可修复的缩短,假如刘长河的身体真是克隆的结果,我可以推断他获得克隆技术的时间不但比我们早得多,甚至可能是远古的时间便已经获得,即便是现在,我们的克隆技术在动物上的试验也只有百分之十左右的成功率,连多莉的制造者科学家威尔穆都说过,几乎所有克隆后的个体都有基因缺陷。我的意见是刘长河是一个我们所不了解的生命体。当然假如我们面前不是摆着那个生物体变身的事实,这种推断我是不敢下的,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我不能排除我所推断的这种可能!”

托马斯的话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这样大胆而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有他这种大胆而极度外拓型的科学家才能想象出来。

会议过程中一直沉默的胡子在众人沉寂时却忽然发了言,他说:“我想综合一下各位所说的关于那个东西的变身过程。虽然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但我觉得我已经把握了其中的关键和几个事件的联系。”

所有人都扭头来望着他,刘云更是迫切的希望知道胡子所说的线索是什么,他心里有些隐隐的感觉到,这几件事肯定是有所联系的。

胡子说:“事实如此:是刘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的外形是一团透明的水质物体,而后化身还原。这个事件发生前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前因,但当他第二次在赵星铉书房里出现时,他已然化身为一块玉牌。这个就和国际古玩博览会里的事件有关联了。”

胡子停了停,留了一小段让组员们思考的时间:“接下来,在他离开书房的时候还化成一把刀!”胡子说的时候边指了指刘云,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说:“这三种状况表面上看起来毫无联系,其实有深奥的内涵。通过你们的描述,我发现首先在古玩博览会里的珍宝玉观音有变化,应该说是失去了玉魄、而甘父环首刀在和它变身的玉碰撞后完全丧失杀气。加上你们说的生物体外表从一个小孩转变到少年的快速过程,我觉得其中有一个吸收和失去的环节可能被我们忽略了。”

刘云皱了一下眉,他抓住了什么,有一个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浮起来,他半站起来,专注的看着胡子,等着他的继续发言。

“我看到的内在联系在于:那尊玉观音是土之精华,赵星铉那把的甘父环首刀更是金属中具有特殊意义的代表!”胡子说。

刘云忽然站起来,他抬了一下手说:“对了,在陈星死的那个晚上,我看到它从井里窜起来,次日南江市饮食井水中毒的人不计其数,导致政府颁发了禁止使用未经消毒过滤井水的法令!这件事是否有联系?”

胡子停了一下,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子,说:“这就对了,这就完全符合我的推测!请大家注意,他一开始的形状我们说是透明人不如说是移动的水,第二次是一块玉,第三次变身的时候是一把刀,这分明就是在修五行!”

“什么!修五行?”托马斯眉头皱成一把,做为一名科学家,他对这些古老的玄术并没有好感。

“五行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但并不是单纯指这五种单一事物,而是对世间万物五种不同属性的抽象概括。在中国许多古老传说中,妖精要修炼成人形甚至得道升天都需要修五行,目前,他至少修得了其中三项!水和土是大地的根本,是所有生命的根本,这是他很快成熟长大的基本因素,金则大大提升他攻击和防卫能力的力量,至于木和火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效应!”胡子并不理会大家的目光,他坚持说完自己的思维线索。

假如说托马斯的个人意见让人沉默的话,胡子的话简直使人难以置信,仿佛坐在会议室里的人全是神话的角色,都在合谋创造一个神话故事。

沉默在会议室内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直到大家都从心里承认,目前而言,只有胡子的这套理论最能解释几个事物的关联。在统一了意见后,托马斯博士提出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假如吸收过程的理论成立的话,发生事故的现场有一个共同现象,那就是要死一个以上的人,也就是说不能排除吸收过程需要介由人的死亡来完成,最符合这种逻辑的推断就是,必须介由死人的灵魂为媒体来完成这没有化学反应的反物理学转换。”

干拉布总结说:“我们可以推断刘长河去找赵星铉的意图并非报复,完全是冲着甘父环首刀去的,嗯,如果推断成立,那么我们便可以主动出击,一路直捣刘长河老巢,一路在木和火中寻找出它的下一个目标?”

胡子转过头来面对着干拉布,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低声说:“五行相生的次序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又生木。五行相克的次序是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我找不到他吸收次序和五行次序之间的联系,他的次序是水、土、金!既相生又相克。所以我无法断定接下来他的目标是什么?但我推断,南江市电视台里那棵四百多年历史的榕树和市火葬场这两个地方应该重点注意。”

“好!”刘云说:“既如此,房小沫负责那棵树,烦请胡子到火葬场盯哨,有任何发现立刻联系,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干拉布赞赏地点了一下头。

市电视台坐落在余荫山不远处,电视台有两大景色,一是高达480米的岛国大悬廊电视塔。它仅比高达558米的印尼雅加达电视塔低了七十多米,比中国上海的东方明珠电视塔还高了十二米。岛国大悬廊电视塔不但是南江市的骄傲也是岛国的骄傲。

另一个著名的风景就是那棵树龄达四百多年的大榕。榕树本来已经号称独木成林,而这株榕树更加奇特,它拥有很多四面延伸的枝丫手臂,竟然覆盖了超过一个篮球场大的面积,它之奇特因为它本身就体现出一种智慧,这个所谓的智慧并非文学形容而是它展现出来的行为。在它的主干约三米处,长出了许多榕根,用外突形状的弧度于四五米外落根于地,形成一个大帐篷的摸样,这些根被称为气根。它既把榕树的主干包裹起来,又留下了“气门”“气窗”,人们站在榕树外,是望不到榕树的主干的,真要走进去,穿过那些根节盘错、大若手臂的榕根找到主干也需费一番工夫,它俨然如一个军队。

这棵树每年吸引着无数各国游人来到南江市,一百多年前,岛国的土王纳兰沁就赐给了它“大将军”的称号!

房小沫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榕树,站在它身前,人不由得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不由得不产生“崇榕”的心情。她面前有许多由榕须造出来的洞穴与门道,或高或矮或近或远,相差着极少颜色的树枝旁丫,铺开一座迷宫。熟悉的人或许觉得好玩,不熟悉者特别在暗夜来临的时候抵达,难免会有些微避畏心理。

她钻进榕宫里,这里面一片阴凉,来的时候天是灰色的,这个夜并不黑,天边还有被几个小时前落日染红的霞光,现在却连着灰色都完全被隔绝在榕须之外,她发现自己跌入了黑暗中。

是什么?是摸得到的一只只促立的蛇藤,是看不见但感觉得到的暗风,它们四面八方却汇集为各自一股一股的杀来,在身边打旋,升降,掀起来心里的各种感觉最终聚集成一个情绪——惧怕!

房小沫一进入大树范围内就知道晚了,她靠在一株支干上,这些诡异的须直伸进地里,在地下干着什么勾当?在下面是否也连接成为一体,互相传递着信息。

她把心揪在一起,因为听到一种轻轻的脚步声,那声音慢慢向自己靠近,她冰冷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是他!他来了!

第三十三章 激斗诡斗(1)

房小沫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她看到在影影倬倬的条条梗梗后面,有一个矮矮的人影,那是一个孝子的身子,他的脑袋左右转动,在黑暗里亮得吓人的眼睛四处张望。

房小沫咬了咬牙,她揭开了手腕上的保险罩,按了紧急联系键。这个动作虽然她已经做得足够小心,但还是发出轻轻“噌”的一声。

那个小人影忽然转过头来,两柱雪白的眼光从榕须缝里钻出来,房小沫立刻闭上眼睛,同时取出一个东西,金属的头部扎进自己脊椎里,把所有激素一次性全部推进身体。她知道,在增援部队到来之前,只能靠自己在黑暗里和他周旋了。

头上的隔绝帽好象感受到某种压力,骤然向内有一个挤压,不过很快恢复原样,孝的眼光转到别处,身体也慢慢背过去,房小沫缓了半颗心,照这情形看来,头上这顶隔绝帽确实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只要不被他的精神力侵袭,或许自己还能有一战的余地。她这样的估计并非盲目乐观,在遇见这个生命体之前,房小沫从未低估过自己的战斗力。

她摸出枪,拉开了保险,黑暗中忽然发出的声音本来该被千万只榕须所抵消吞噬,然而却没有,它清晰的传到那个孝的耳里,使他刷的一声转过身来。这个时候房小沫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她横跨出一步,发现黑暗中有一条鞭子似的黑影向她抽下来,她闪了一下,知道那是一根榕须,她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发现自己离那孝又近了些,这一接近顿时魂飞魄散。

黑暗里响起婴孩的哭声,在那个孝怀里又抱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听上去那是极小极小的婴儿。房小沫连胸衣都被自己的汗浸透。她想到胡子和托马斯的推测,想到这个邪恶的东西在吸收的过程里需要借由残害另一个生命才能实现,她所担心的是那个突然啼哭起来的婴儿,正是这么一种媒介。

然而战斗已经开始,那孝的影子贴近了他身边的树须,一只手抓住它,于是在房小沫身边的树须都开始晃动,只要她一动,便有一藤子抽过来,抽中了就皮开肉绽。房小沫已然挨了两下,树须抽打的方向由外而内,一步一步把她逼向那东西所在的方向。

因为隔着一些树须,明明很近的距离仿佛需要经过些周折才能接触,但枪和子弹却无视这一切,通过消音的子弹打着旋击穿了一些阻挡的榕须擦过那东西的身体,近距离强烈的威慑力让他向后半退了一下,手里的婴儿跌在地上,大哭声响了起来,透过榕树的洞须根门传到外面不知道是个什么声音。

然而,榕树外并没有喧哗,房小沫唯一的感觉只是呼啸着挥舞的榕须,这些没有伸进土里的年轻根须在某些力量的驱使下象快速炸开的海葵,让房小沫宽慰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子弹能给那东西造成困惑,而且在自己所处的整片区域里,大而根深的榕须巍然不动,而且由外向里抽动的榕须是整个区域性的舞动,也就是说那东西还把握不到自己确切的位置。不可能啊!这么近的距离自己能看到他,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总部,刘云和干拉布他们正在谈话。主题再次围绕着绿萝遗书上关于光碟的问题,刘云那两字很好解,不管是阴差还是阳错,总之刘云现在坐在这里了,不请自来的出现在国际异常现象研究机构的视野里,并参加了南江分部最重要的计划和工作。

肖婷曲折的安排不可能是个玩笑,刘云呆呆的想,肖婷是否给过自己什么启示呢?那该是有的,逻辑上应该有,总不可能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也完全没有任何超常能力的普通人来担当这样的重任,即便真有这种可能,那也必须有指引!也就是说那印着肖婷倩像、由她亲笔签名的碟片一定有它的内涵,可惜电脑扫描不到其中有任何的隐藏文件。现在它静静卧在桌面上,使得大家都沉默不语。有的!有启示的!刘云心里一动,好象想到了什么,这时候警报声响起来了。

诺布一看位置,脸色变得铁青,说:“快!是a级警报,房小沫的方向。”

银铃似的笑声再次响起,“原来是你在搞鬼,老东西,别以为你那点伎俩能瞒得过我,你再有灵通,也不过是一棵老树。”

话音刚落,房小沫眼里出现了一把熟悉的刀,刀舞成一团,准确说房小沫并没有看到那刀的形状,只是那气势那刀光那流动的痕迹,使她省起来必定是那把甘父环首刀。枝节断裂的声音不断响起,房小沫蹲了下来,向着那个孝连着开了三枪,而后背上一辣,整个人被抽得飞了出去。

巨榕伤了,在孝站立的地方向上开了个通天的大洞,星星就在那洞口眨着眼,房小沫倒在地上,头上就是那个约有几平方米大的洞口,她喷出一口血,污了半空,撒回来污了脸庞,但她心中却如明镜一样。按那小东西刚才的话语,他之所以难以测知自己准确的位置,只因为这棵四百多年的老榕在僻护。

“大将军!帮我!”房小沫从地上弹起来,她满脸血污,眼中闪着坚毅的光芒。她有爱的人,她忽然想到他。

房小沫没有父母,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打她懂事起,就在影子部队的少年组。影子部队就是她的父母,除了影子部队外,她最关心的人是柯克孜,他是个有意大利血统的英俊酗子,也是她的战友。他们彼此相爱,只不过在部队里这是不被允许的,柯克孜一次因救她而受伤,而她也有一次因他而被责罚。她知道他爱她。而她也爱他。在另一次行动中,她飞身扑挡在保护目标身前的时候也想到他,那一次她差些儿死去。这一次呢?

这一次有一个大将军!

大地好象震动起来,借着头上落下来的星光,跃在半空中的房小沫看到前后左右共有六七根大腿般粗壮的榕须从地里抽出来,波澜般卷向那片刀光。房小沫不能确定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但她能指挥自己的身体,她头上的隔绝帽已经被压力挤得有些变形,她想在那帽子还没把自己的脑袋压扁之前要为大树做点什么。她在跃起来之前已经装上了迟缓弹,连着开了四枪,三颗是普通子弹,第一颗就是托马斯提供的具有生物攻击能力的迟缓弹,它具备了普通麻醉药物三倍以上的功效。

两只榕须被砍飞上半空,其他三四根顺利的缠上了他,刀光扼止,迟缓弹首先末入了他的身体,而后其他三颗子弹也钻了进去,他身上喷射出来几股浓绿色的液体,使得顶上同色的叶片更加深沉。

勒紧、勒紧!房小沫跌倒在地上,她已经耗尽了自己几乎所有能量,她看着大榕的巨臂莽蛇一样缠住了那个孝,心中缓了口气。跌在地上的婴儿已经止住了哭声,也许是眼睛望见了遥远天际上闪动眨动着的同伴。

孝突然消失,那勒着他的几条榕树忽然失去了凭据,一团模糊的透明物体从树和树的缝隙中钻出来,忽然就抵达房小沫身边,它撞到她怀里,把她撞飞起来,在空中忽然刀光再现,穿过她的身体,削断了所有阻挡在前面的气根榕支,直接钉在深深隐藏的大树主干上。一切断裂殇止,不容思想的速度跟随,忽然间就完结了事件。

第三十四章 激斗诡斗(2)

三十分钟以后,四辆军车冲进了电视台,一个排的空军包围了巨大榕树,几支照得出细小毛发的射灯亮起来,让大家看到巨榕的真面目、败相凸现。

满地的落叶,和断裂尸横的榕根让普通的空军战士们疑惑茫然,干拉布、刘云、托马斯和诺布几个人头戴隔绝帽快速冲进榕树林中,阿佐里则留在车上负责统筹联系。

他们在榕树主干下发现了房小沫的尸体,美丽的姑娘胸部开了一个大洞,托马斯脱下外衣裹住了房小沫,刘云眼中的泪水已经盈眶。在房小沫遗体不远处的地上,有个婴儿在啃着自己的手指。

干拉布和托马斯并没有被悲伤冲昏头脑,他们在仔细搜寻着事件经过的痕迹,那个生命体显然早已经离开了现场。托马斯从房小沫遗下的手枪做出一个推断:弹壳弹道的痕迹表明房小沫曾射出迟缓弹,但在主要战斗地点仪器并没有探测到弹头,证明连同其他普通子弹都击中了目标体,然而战斗的结果没因此改变,说明迟缓弹并不能阻止目标体的攻击强度。

所有的测察工作完成后,刘云扛着房小沫的尸体走出榕林,而天已经朦亮了,他们回头望了望这满载几百年荣耀兴衰的大树,却发现它已经载不动自己的叶子,那些荣华坠落满地,只剩下孤独的榕须依然坚守着刚硬的表情。甚至四周,在电视台范围内的其他植物忽然也都因为这棵古榕的落暮而失去神彩,在初阳升起来之前,便把自己染成黄色。

胡子哪里去了?当所有人回到基地的圆房子时,大家开始担心这个问题,干拉布紧皱着眉说:“他到火葬场去了。”

刘云打开电脑,通过一个路径搭上了互联网,部队的网路与外界有严密的隔离开,不过那难不倒刘云,从外面进来他可能办不到,从里面出去他还是可以的。房小沫死后,刘云隐隐想到了什么,他觉得假如不把这个东西搞明白,这样的牺牲肯定会不断发生。他打开了自己网路邮箱里的一封信,那是肖婷的来信。

火葬场的朱伯说:“人死不能复生,其实见不得生就比死好。鬼是不会骗鬼的,因为既然死了,就没必要和人一样玩虚伪了,人总以为鬼向往做人,那不过是乱想。”

王欣刚死了弟弟,就在一个星期前。王尉死于一场车祸,他死后,王欣告诉所有人死的是王欣,已经四年多没工作靠王尉养着的王欣,王尉的孪生哥哥王欣。

听说王欣死了并没几人感到伤痛,只有捡垃圾的孙婆婆掉了眼泪,因为王欣有时侯给她老人家几个啤酒罐罐,有时候还给她一些热过的剩饭。假如她知道死的是王尉,她一定半点都不会悲伤,记得有一次她下楼梯慢了,王尉还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她差点从十多级楼道上摔下去,就她这把老骨头,这一摔肯定是要立刻送到王尉的工作单位去。而且她还不喜欢他身上牛仔工作服散发的味道,那让她想到无法回避的死亡。王尉在市火葬场工作。

王尉的老婆林季莲是个护士,她当然知道死的是王尉。事情发生在三个多月前,某次王尉去跨海高速公路运尸时,王欣见到有个男人开着跑车送弟媳回家,在几栋楼前面的街口两人热吻了快一分钟,那男人的手一直在她***里磨擦着。那天王欣就和她吵了一架,质问她为什么要在外面搞男人,还说等王尉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不过后来王尉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当晚王欣洗澡的时候,林季莲脱光了衣服打开了浴室的门,她二话不说蹲下来含住了王欣。

王欣无法拒绝她。他是个好男人,从他没有嫖过妓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虽然说因没胆没钱,但毕竟这年头不乱来的男人不多,他生活里少得可怜能接触到的女人就是林季莲,他喜欢这个弟媳,暗暗喜欢,在被窝里闭上眼睛握着***的时候喜欢,干那事的时候他从不敢去认清幻想对象的脸儿,那指不定便是林季莲。包括事前和她吵架,他也分不清原因是为弟弟王尉抱不平亦或自己感到失望气愤。

他本该拒绝的,林季莲进来的时候就可以,她蹲下去后他更加可以用他湿渌渌的手抓住她水润润的头发,把她的口拽离他的***。可是他并没有,他看着她在吃他,看着那鲜红的唇一吞一吐的毫不留情地吃着他,他便失去了拒绝的力量。林季莲抬起眼睛望他,在水幕下她的眼影化成两道黑色眼泪,切开了她的脸,挂在还一直转动的唇边。王欣在林季莲把他按倒在浴室里的时候,神智还是清楚的,因为他不敢走王尉走过的道路,那会让他感到对不起弟弟,于是他从下午那个男人手指抚摸的臀部处进去了,林季莲没有叫,她颦着眉忍受着,但王欣猛烈的冲击力度和持久的耐力竟然使她感觉到从未体验过的愉悦。

当王欣疲软在她后道里后,她给王欣洗干净两人身体的痕迹,在她刻意的抚弄下,王欣的身体又绷直如上弦的箭,这一次林秀莲主动套上了王欣,她坐在他身上,她让他体会到男女之间最欢愉的境界。后来她告诉他:“我不是娼妇,王尉已经不行了,他几个月前就坚持不了一分钟,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了。你看到的那个男人他确实在挑逗我,假如不是你,或者明天或者后天,我就会把自己给他。”

从那以后,他和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王尉只是觉得老婆对自己好多了,哥哥则一向对自己是毕恭毕敬,他并不知道餐桌下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腿,不知道他老婆的身体里早就有新的住客进进出出。

然后王尉就死了,他注定是要死在那一天的,有些人的命运是被安排好的。致死的原因是一场偶来的车祸,本来他不应该那样死的,林季莲当天早上已经准备好青化钾,把它掺在给他的牛奶里,不过忽来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刻去单位,他来不及吃早餐就出门了。意外发生在楼下,一辆大卡车把王尉撞进一间肉店,他就被挂在挂猪肉的铁钩子上,胸口和腹部露出了两截雪亮的钩尖。他注定是那一天死的,林季莲那么想,可她还是哭了,她竟然哭了,毕竟这个男人和她睡了一年多,哪怕他喝下了她为他准备好的牛奶死去,她依然会哭的。

她打电话给王欣,告诉他王尉死了,死于车祸。王欣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兄弟会死,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血脉相连,在王尉死的时候他浑身发颤,他害怕王尉会死在林季莲手里,这想法他并非第一次浮现,但他心底里却不介意王尉去死,只要他死了,自己就可以取代他,成为他。

他抱着脑袋在房间里哭了半个小时,等到警察来找他,告诉他王欣死于一场车祸,他便知道自己成了王尉,他可以正式接手他的工作,他的女人。王欣走在警察身后的时候,他没有发现自己偷偷地笑了。除了王欣自己和林秀莲,原还有一个人知道死的是王尉,那就是王尉的同事朱伯。王尉以前并不是炉边工作人员,因为朱伯即将退休,所以他被调过来学习,他只是一名初习的火葬工,就在车祸几天前,王尉还因为早动了骨灰被烫到了手,这事情朱伯知道,它代表一个信息:不祥!本市就这么一个火葬场,当王欣把王尉的尸体运来的时候,朱伯就发现了躺在纸棺里的尸体是王尉。王欣对朱伯说他毕业后就没事干,如今指望顶王尉的工作,请朱伯看在死人的份上别声张了去。另外一个捂得住事情的原因是朱伯家里环境不大好,王欣非常诚恳,还拿了些钱资助他那上大学的女儿作为学费,朱伯也就不愿意当那个黑脸了。

事情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王欣逐渐熟悉了工作程序,这一周里他还露了回脸,本市大学的一个教授说他们火葬场的烟囱太低,以至喷出来的物质污染了附近的水源,现在临郊这一片地区人喝的水很多都是骨灰水。单位里没有人愿意出来为领导排忧解难,幸好王欣在家常上网,知道一些事情,当报社记者来访问时,他指出火葬场现用的三个炉都并非是老式的柴油炉,是属于瓦斯炉,而且都装有防污染系统。原来会导致喷灰污染的那个柴油炉已经停用了几个月等等,这事儿更加让朱伯认为自己隐瞒事实真相并没犯错!

只不过,每个晚上王欣都做恶梦,他见到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兄弟,站在灰色云雾翻飞的墓地里,手里持着招魂幡,一个劲的叫着“王尉,王尉”,这可怖的景象让他分不清楚死的究竟是弟弟还是自己。

第三十五章 激斗诡斗(3)

三十分钟以后,四辆军车冲进了电视台,一个排的空军包围了巨大榕树,几支照得出细小毛发的射灯亮起来,让大家看到巨榕的真面目、败相凸现。

满地的落叶,和断裂尸横的榕根让普通的空军战士们疑惑茫然,干拉布、刘云、托马斯和诺布几个人头戴隔绝帽快速冲进榕树林中,阿佐里则留在车上负责统筹联系。

他们在榕树主干下发现了房小沫的尸体,美丽的姑娘胸部开了一个大洞,托马斯脱下外衣裹住了房小沫,刘云眼中的泪水已经盈眶。在房小沫遗体不远处的地上,有个婴儿在啃着自己的手指。

干拉布和托马斯并没有被悲伤冲昏头脑,他们在仔细搜寻着事件经过的痕迹,那个生命体显然早已经离开了现场。托马斯从房小沫遗下的手枪做出一个推断:弹壳弹道的痕迹表明房小沫曾射出迟缓弹,但在主要战斗地点仪器并没有探测到弹头,证明连同其他普通子弹都击中了目标体,然而战斗的结果没因此改变,说明迟缓弹并不能阻止目标体的攻击强度。

所有的测察工作完成后,刘云扛着房小沫的尸体走出榕林,而天已经朦亮了,他们回头望了望这满载几百年荣耀兴衰的大树,却发现它已经载不动自己的叶子,那些荣华坠落满地,只剩下孤独的榕须依然坚守着刚硬的表情。甚至四周,在电视台范围内的其他植物忽然也都因为这棵古榕的落暮而失去神彩,在初阳升起来之前,便把自己染成黄色。

胡子哪里去了?当所有人回到基地的圆房子时,大家开始担心这个问题,干拉布紧皱着眉说:“他到火葬场去了。”

刘云打开电脑,通过一个路径搭上了互联网,部队的网路与外界有严密的隔离开,不过那难不倒刘云,从外面进来他可能办不到,从里面出去他还是可以的。房小沫死后,刘云隐隐想到了什么,他觉得假如不把这个东西搞明白,这样的牺牲肯定会不断发生。他打开了自己网路邮箱里的一封信,那是肖婷的来信。

火葬场的朱伯说:“人死不能复生,其实见不得生就比死好。鬼是不会骗鬼的,因为既然死了,就没必要和人一样玩虚伪了,人总以为鬼向往做人,那不过是乱想。”

王欣刚死了弟弟,就在一个星期前。王尉死于一场车祸,他死后,王欣告诉所有人死的是王欣,已经四年多没工作靠王尉养着的王欣,王尉的孪生哥哥王欣。

听说王欣死了并没几人感到伤痛,只有捡垃圾的孙婆婆掉了眼泪,因为王欣有时侯给她老人家几个啤酒罐罐,有时候还给她一些热过的剩饭。假如她知道死的是王尉,她一定半点都不会悲伤,记得有一次她下楼梯慢了,王尉还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她差点从十多级楼道上摔下去,就她这把老骨头,这一摔肯定是要立刻送到王尉的工作单位去。而且她还不喜欢他身上牛仔工作服散发的味道,那让她想到无法回避的死亡。王尉在市火葬场工作。

王尉的老婆林季莲是个护士,她当然知道死的是王尉。事情发生在三个多月前,某次王尉去跨海高速公路运尸时,王欣见到有个男人开着跑车送弟媳回家,在几栋楼前面的街口两人热吻了快一分钟,那男人的手一直在她***里磨擦着。那天王欣就和她吵了一架,质问她为什么要在外面搞男人,还说等王尉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不过后来王尉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当晚王欣洗澡的时候,林季莲脱光了衣服打开了浴室的门,她二话不说蹲下来含住了王欣。

王欣无法拒绝她。他是个好男人,从他没有嫖过妓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虽然说因没胆没钱,但毕竟这年头不乱来的男人不多,他生活里少得可怜能接触到的女人就是林季莲,他喜欢这个弟媳,暗暗喜欢,在被窝里闭上眼睛握着***的时候喜欢,干那事的时候他从不敢去认清幻想对象的脸儿,那指不定便是林季莲。包括事前和她吵架,他也分不清原因是为弟弟王尉抱不平亦或自己感到失望气愤。

他本该拒绝的,林季莲进来的时候就可以,她蹲下去后他更加可以用他湿渌渌的手抓住她水润润的头发,把她的口拽离他的***。可是他并没有,他看着她在吃他,看着那鲜红的唇一吞一吐的毫不留情地吃着他,他便失去了拒绝的力量。林季莲抬起眼睛望他,在水幕下她的眼影化成两道黑色眼泪,切开了她的脸,挂在还一直转动的唇边。王欣在林季莲把他按倒在浴室里的时候,神智还是清楚的,因为他不敢走王尉走过的道路,那会让他感到对不起弟弟,于是他从下午那个男人手指抚摸的臀部处进去了,林季莲没有叫,她颦着眉忍受着,但王欣猛烈的冲击力度和持久的耐力竟然使她感觉到从未体验过的愉悦。

当王欣疲软在她后道里后,她给王欣洗干净两人身体的痕迹,在她刻意的抚弄下,王欣的身体又绷直如上弦的箭,这一次林秀莲主动套上了王欣,她坐在他身上,她让他体会到男女之间最欢愉的境界。后来她告诉他:“我不是娼妇,王尉已经不行了,他几个月前就坚持不了一分钟,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了。你看到的那个男人他确实在挑逗我,假如不是你,或者明天或者后天,我就会把自己给他。”

从那以后,他和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王尉只是觉得老婆对自己好多了,哥哥则一向对自己是毕恭毕敬,他并不知道餐桌下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腿,不知道他老婆的身体里早就有新的住客进进出出。

然后王尉就死了,他注定是要死在那一天的,有些人的命运是被安排好的。致死的原因是一场偶来的车祸,本来他不应该那样死的,林季莲当天早上已经准备好青化钾,把它掺在给他的牛奶里,不过忽来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刻去单位,他来不及吃早餐就出门了。意外发生在楼下,一辆大卡车把王尉撞进一间肉店,他就被挂在挂猪肉的铁钩子上,胸口和腹部露出了两截雪亮的钩尖。他注定是那一天死的,林季莲那么想,可她还是哭了,她竟然哭了,毕竟这个男人和她睡了一年多,哪怕他喝下了她为他准备好的牛奶死去,她依然会哭的。

她打电话给王欣,告诉他王尉死了,死于车祸。王欣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兄弟会死,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血脉相连,在王尉死的时候他浑身发颤,他害怕王尉会死在林季莲手里,这想法他并非第一次浮现,但他心底里却不介意王尉去死,只要他死了,自己就可以取代他,成为他。

他抱着脑袋在房间里哭了半个小时,等到警察来找他,告诉他王欣死于一场车祸,他便知道自己成了王尉,他可以正式接手他的工作,他的女人。王欣走在警察身后的时候,他没有发现自己偷偷地笑了。除了王欣自己和林秀莲,原还有一个人知道死的是王尉,那就是王尉的同事朱伯。王尉以前并不是炉边工作人员,因为朱伯即将退休,所以他被调过来学习,他只是一名初习的火葬工,就在车祸几天前,王尉还因为早动了骨灰被烫到了手,这事情朱伯知道,它代表一个信息:不祥!本市就这么一个火葬场,当王欣把王尉的尸体运来的时候,朱伯就发现了躺在纸棺里的尸体是王尉。王欣对朱伯说他毕业后就没事干,如今指望顶王尉的工作,请朱伯看在死人的份上别声张了去。另外一个捂得住事情的原因是朱伯家里环境不大好,王欣非常诚恳,还拿了些钱资助他那上大学的女儿作为学费,朱伯也就不愿意当那个黑脸了。

事情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王欣逐渐熟悉了工作程序,这一周里他还露了回脸,本市大学的一个教授说他们火葬场的烟囱太低,以至喷出来的物质污染了附近的水源,现在临郊这一片地区人喝的水很多都是骨灰水。单位里没有人愿意出来为领导排忧解难,幸好王欣在家常上网,知道一些事情,当报社记者来访问时,他指出火葬场现用的三个炉都并非是老式的柴油炉,是属于瓦斯炉,而且都装有防污染系统。原来会导致喷灰污染的那个柴油炉已经停用了几个月等等,这事儿更加让朱伯认为自己隐瞒事实真相并没犯错!

只不过,每个晚上王欣都做恶梦,他见到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兄弟,站在灰色云雾翻飞的墓地里,手里持着招魂幡,一个劲的叫着“王尉,王尉”,这可怖的景象让他分不清楚死的究竟是弟弟还是自己。

第三十六章 激斗诡斗(4)

上面描述的这一切如一部电影般在一个人脑海里播放着,那个人躺在纸棺里,由一帮家属送来,那是个小孩,他脸色苍白,身体冰冷,就外表看来,已是个死人。

王欣被自己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心情和身体稍微多了点利索。因为死者的家属漫不经心地便选了个最贵重的骨灰盒,那个盒子摆在最上层已经一年多了,标价是六千多元,既没有产地也没有厂址,甚至连外包装上的电话都是假的,就这东西能卖出一两千块就算不赖了。王欣和朱伯彼此对了一眼,朱伯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很久没有如此慷慨的死者家属了,光这个盒子他们就能提成近两千元。王欣却因着欢喜竟连死亡证明和火葬许可证的内容都没来得极细看,就准备把尸体进炉了。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难受,死人不难受、死者的家属也不难受。不过是死了个人,朱伯倒是习惯了,天天和死人打交道哪能天天难受,王欣还麻木着,他的头脑里顾及不了它人的感觉,可是家属们居然也如此这般,不由得使人费解。

炉门已经打开,王欣手里拿了大钩,他想着尽快完成这个小工作,尽快把提成放到钱包里,只是忽然有一个声音冷冷说:“那小孩还活着,你就准备烧了他?”。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个声音骤然就在大家的耳边响起来,而且听意思是尸棺里那个小孩还是活人。大家都望向发声的那个人,他是一个瘦小的中年人,戴着一顶底底的黑沿帽子,看不到眼睛,只见到帽阴下他两个腮部向口腔里凹进去,嘴巴边有红灰白零乱的胡子稀稀落落。

“你胡说什么?”家属里有人发怒了,语言好象表达着愤怒,但面部表情却波澜不兴,若有旁人在看,肯定会因而感到诡异和慌张,这些人的感情、表情都一淡如水,和这场景格格不入至莫名其妙。话音未落,一群人已经狼似的围上去,看样子那说怪话的人会被揍个够呛。朱伯慌忙张开双臂拦着家属们说:“别动气别动气,这个地方比较阴,很多人在这里都会有点不正常。”他半转过头,示意王欣把那个有一把乱胡子的人先推出门去。

只可惜朱伯老了,他年轻的时候是可以敌下几个年轻人,可毕竟时不我待,这两根瘦竹杆一样的手拦不住男人们壮实的臂。年轻人将他推在一旁,眼睛里露出疯狂的神色,他们围住了胡子,举起的拳头捏成一陀,暴露着让人不安的青筋!朱伯其实心里也不反对应该把这胡说八道的人抽上一顿,因这人企图破坏他上千块钱的额外收入。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朱伯和王欣都看不清楚,只是过了好一会,在年轻人呯呯嗙嗙此起彼伏的捶了一会儿后,王欣忽然发现胡子就站在放纸棺的运尸轮车前,他站在哪里,不理会身后那群围殴在一起的年轻人;他只是定定看着纸馆中的尸体,神态自若。王欣转过头去看那几个年轻人,却发现他们一脸茫然,都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王欣的脑门上渗出了汗,他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只听那群人里有低声说着的话:“我怎么在这里?”过不一会,几个人夺路而出,完全不顾胡子跟前的那具尸体!

这种怪异的景象立刻对王欣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梦里那个画面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喊:“王尉,王尉!”他立刻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忽然便迷惑了,死的真是王尉吗?或者本来就是他王欣?据说孪生兄弟的精神是互通的,他发起抖,把铁钩子掉到地上。

“喂!喂!你们怎么走了!啊,骨灰盒还买不买了?啊!尸体怎么办?啊!”朱伯追了几步,差些被拌倒在台阶上,人却已经消失了,他嘴巴里骂骂咧咧:“没见过这种人,真他妈的没良心!这下可好,又要搁停尸间去了,这月停尸间已经送来了三具没人认的流尸。”

王欣说不出话来,他没理会朱伯的牢骚,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冒出冷汗。胡子抬起头,寒刃一样的两支眼睛盯住他,象是射透了他的心,象剖开了层层血肉,看到了里面最隐秘处。王欣大退了一步,张大了嘴巴,喉中发出一阵没有意义的声音。

胡子举起手,他的手不象活人的手,上面布满青灰色的尸斑,那爪子轻轻指了指棺里小孩的尸体,王欣听到他说:“他明明还没死,你就准备要熔了他吗?”

朱伯走回来,他痛恨这个让他赚一笔钱的愿望水瓢了的家伙,假如不是他已经老了,他一定会合着那群小伙子冲上去给这老胡子一拳。不过他老了,他的老连年轻时的胆子和锐气都一并带囡了,他不敢!而且他发现胡子全身都在动,所有地方都有微小的东西在蠕动,如有千万条百足虫子在他灰色衣服下爬来爬去。朱伯脚踏阴阳界线已经很久了,自认为见多识广,他曾收过一个跌到坑里沤了很久的尸,那家伙身上满是尸虫穿过的窟窿,他望了望胡子,甚至觉得他比躺着的那个小孩更象死人。对朱伯来说,谨慎是必要的。

“这小孩叫肖远渊,医生是……验尸官是……王尉,怎么搞的!医生怎么只写一个刘字,其他栏目里竟一片空白?”朱伯看了看火葬许可证,既然没有发证者和相关单位的盖章,也没有任何人签名,只有那个红色的刘字半依在方框里,带着某种程度的耻笑意味。“就这样你还收单,还准备送炉,你怎么搞的?”

王欣没有回答,朱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王欣,发现他靠在墙上,张开了嘴,浑身发抖,半抬起的手臂指向胡子的方向!

胡子的背影依然抖动,朱伯所站的位置看不到任何特别,他对王欣有些不满意,也因着这事确实心情不大好,便走到王欣身边,把他的手打下来,正要斥责他几句,就听到王欣在喃喃的低声说:“王欣,我不是要你死的,绝对不是我要你死的,只是你拖累了我这么多年了,又和我老婆搞上了,你死了,也好!也好!。”然后他的口角就那么淌出了一道鲜血,而且表情从惧怕慢慢变为狞恶。

朱伯吓坏了,抱住王欣慢慢滑下来的身体,他在瞎说什么?死的明明是王尉,虽然对外说死的是王欣,可他自己知道的呀,没理由连自己自己也迷糊啊,莫非是疯掉了?朱伯的后背忽然传来几处冰冷,他心里阴了下去,王欣、王慰!究竟死的是谁,他惶恐的一转头,终于看到纸棺里站起来一个小孩,就是送进来要火化的那个小孩肖远渊,那小孩望着自己的方向,眉心浮出一株树冠样子的青筋。朱伯扶不住王欣,更站不起来,他昏过去,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都与他无关了。

今天是另一个人的头七——王尉.所谓头七,中国民间有很多传说,但传说终归是传说,即便是朱伯,也并没有真正见过鬼,所以当他见到一个死去的人忽然站起来时,他只能昏过去。在昏过去之前他想不出来头七的那个死人是王欣还是王尉,那恐怕是因为在孪生兄弟之间,本来死亡熡在基因里的注定,一旦被更改便自然而然混乱了。

肖远渊站了起来,他眉心的树状青筋突出皮肤外足足有半分,形态如同凶神恶煞。在填火化许可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写上这个名字,刘长河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名字,而他,让自己随了母性。不错,他的母亲正是肖婷。

胡子心中一寒,他并不知道房小沫已经牺牲,但却体会到另一个玄术家沈天衣在面对这个小孩时的感觉。他顿了一下,垂下了眼光,他是有备而来的,他在会议后就已经拟定了对付这个妖物的办法,他不会用那些所谓的先进武器对付他,他只能根据他的逻辑,以他的方法来做这件事,事实上他心里不希望这个小孩死去,假如玄术要证明它存在的真正价值,那么具备如此玄幻特质的一个人物就是最好的佐证。

在胡子的脚下,爬出来一些虫子,无声无息的向房间里各个角落里散去。他忽然笑了了,作为一个人,死亡是始终需要面对的现实,而对于他这样一位茅山术的表表者来说,有什么死法比死在和这样的一个对手抗争中更加荣幸的呢?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到死。只不过此刻他并没感觉到有多惧怕。

“你们为什么要盯死我,我只不是要成为一个人、成为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而已。”肖远渊看着胡子,忽然说了一句谁也料想不到的话。

胡子一愣,他不知道在大榕树下的那场恶战中,这个小孩已经获得了按照他理论中木的精魄,他之所以忽然想到死,闻到死亡的味道,是因为肖远渊的眼睛开始发生变化,黑而圆的瞳孔骤然缩起来,成为一道竖着的线,象某种猫科动物的眼睛,只是那线是银白色的、闪着冷酷的金属光芒。这让胡子想到刘云他们说的那把甘父环首刀。

胡子刷的转过身,他居然背对着肖远渊,背对着这个别人极度防备惟恐不及的对手,他望着本来活力四射却突然昏沉的太阳和自己被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阳光从窗口摸进来,给了影子活命的余地,连肖远渊也是有影子的。

第三十七章 破冰(1)

胡子带着无限苍凉的语感,长长呼了一口长气后说:“谁说不是呢?我亦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茅山术师,我也希望和大家一样普通平凡,但众人莫不将我看成妖魔鬼怪。有求于我时恭恭敬敬,其他时候避之沃不及,这人世本来如此,你与众不同便是你受人排斥的根因,他们也不是要钉死你,只不过是害怕你会给他们带来无法预知无法掌控的威胁。”

胡子背向着肖远渊的身体双手自然垂下,这使肖远渊眼中的涙气便弱了些,他那缩成一线的眼珠在听到胡子的话后终于恢复成圆形。他看着胡子,也学着他呼了一口气,盘着腿坐下来,回复了一个孝应有的模样。他的眼角处瞄到了晕在墙脚的王欣与朱伯,那两个人之生死,他完全不关心,那两个人在他眼里本来就没有生命。于是他仿佛也有感而发,说:“岂止你可悲,我降生以来虽时间很短,但遍及所接触的人,他们心灵尽是不堪入目,我那里喜欢当人啦,但命运注定要我未来的道路就是成为一个人,我有什么办法。假如可选,做猫做狗也不见得比做人差。”

肖远渊的话传到胡子耳中,让他眼里出现笑容,他带着隔绝帽,在进门不久后帽子承受的挤压感让他知道肖远渊企图侵入他脑部的行动失败了,于是他决定智取。以人类的智慧来擒获这只残暴的妖物。于是胡子也盘坐地上,他依然背靠着肖远渊的运尸车,这么一老一少,一高一低,竟如亲朋密友般拉起家常,几乎能使人忘记现场的情景其实有着说不出的谲诡。

胡子从怀中仔细摸出了一个小酒瓶子,还没开瓶口就举到鼻子旁嗦了嗦,张合不停的鼻翼说明这酒瓶里的东西诱惑非常。瓶是是泥烧的那种,他摇了摇瓶子,轻轻揭开布塞,虽小心而谨慎,但酒香突然就盈了一屋。胡子在瓶嘴处酌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好象自言自语的低声说:“品味一时停留了半生!你既然不得以要为人,却又厌恨人的劣性,想来心里是有忧愁的,中国有一句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是一种酒,我这个也是一种酒,我的酒比杜康有过之无不及。”

肖远渊象是陶醉在酒气里,过了有一旋茶的工夫后,他点了点头,满屋子的香气盖去了本来的味道,他用鼻子接触空中仿似有形的缕缕香气,轻轻说:“要说忧,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的,你们有一个人连续重创我两次,险些就毁了我辛苦的修持及计划,我对他却无可耐何。而且最让人矛盾的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感谢他还是埋怨他。按你们的说法,假如我不能成功,那该是天不予我,这反倒让我省了心了!”

胡子并不太老,但他说的话都把自己当成了行将就木之人。他半举高瓶子,让房间里的香气更浓郁,他略带自豪,显得陶醉,却不理会肖远渊的话,而是继续说他的酒:“瓶里的黄酒是绍兴老酒,酒的学问可不小,你可知道我手里这小小的看似简单瓶子里所装的佳酿足有两千多年历史吗?几乎是我中华文化的见证者了。这种酒古时民间称状元红或女儿红,是指家里有孩子出世,就将此酒埋在地下,等男儿读书高中或者女儿出嫁时才取出来饮用,酒以储存年代越久越为贵重。我这一小瓶酒,已经有一甲子六十年之久,你闻闻这满屋子的味儿,实在诱人啊!我老头子认为,人之为人,最大的乐趣便是嗜好,人要是没有嗜好,那就死了算了。特别象我们这种白天怕看不到日落,夜晚担心见不到日出的江湖人,乐趣便只在于能自在享用这种难得糊涂的滋味!”两个人说的话好象风牛不相级,但若是仔细,又好象确实能搭上那么一点边。

肖远渊沉默了许久,却冒出一句没有因头的话:“假如我从这一头进去,一个小时后从那一头出来,也许我即刻就能享用这状元红!”

胡子那些红灰白相间的须根一颤,他略侧过头,帽子撞在运尸车铁腿上,发出了轻微的金属响声,“这么说你已经修到最后一项了?按我们术士的说法,这火字决一修,你就功德圆满了?”

“刘云,静下心来,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头部,你能发现许多难以发现的东西,你能听到很多难以听到的事情。”肖婷在指点刘云练气功的信里有这么一段。

刘云抬起耷着的脑袋,拍案而起,他看着各自思考一筹莫展的众人大声说:“我知道了,肖婷的意思是信息并非通过文件刻录的方式隐藏在光盘里,而是藏在某一首曲目中,我们其实可以听一听……”

也许是这些天短促的时间内突发件实在太多,干拉布觉得自己的思维受到某种模式限制,被囚溺在一个空间里,考虑问题时竟忽略了最直接和最简单的途径,经刘云这么一说,他似乎忽然醒悟过来,难堪的看了看众人一眼,发觉大家都有潘然而悟的神色,都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干人立刻移到刘云房间里,那里有一套不错的音响设备。

刘云神色不太自然,虽然大家看不到他真实的表情,但他明白,知道自己心头颇为黯然。肖婷的光盘在他手中也有一些日子了,他竟然只听过第一首歌的三分之二,虽然说太忙了,可这种不知道是轻倒是回避了肖婷期望的行为现在想来让自己很不舒服!

没有!整盘光碟悠悠播放了一遍,肖婷宛约多情的声音让大家的喉咙都有些梗噎,却没有任何发现!干拉布看了看表,这盘普通的碟片并没说明什么问题,歌词也无非是爱得死去活来的陈腔滥调,却已经耗去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托马斯望了阿佐里一眼,阿佐里低声说:“还是联系不上,胡子的通讯器没有任何反应!”托马斯的眉头皱了皱,心想:胡子那边不知道怎样了,可别再出什么漏子,房小沫的牺牲对刘云的小组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而另一边刘长河肯定意识到逐渐迫近的威胁,他随时有可能离开这个国家,到时候再要调查什么可就没现在方便了!

刘云侧着身体,他完全把自己投入到音乐中,不过这一次吸引他的并非歌曲,而是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阶中的细微声音。他闭着眼睛低声对站在音响边的阿佐里说:“请再放一遍,有些细节我没有听清楚!”

阿佐里又按了一次开始键,第一首歌播完后刘云忽然喊了一声“停!”他抬起头来,望了望干拉布,又环视了一圈说:“难道大家没听出来什么?”

托马斯说:“我是没听出什么。”其他人也摇了摇头,托马斯接着说:“也许我们应该用滤音器把背景的杂音滤掉r者调来海军潜水部队的声纳员?不过,刘云的听觉很特别,你是否有其他发现?”

刘云哦了一声,他有些犹豫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于是取了笔记本子,让阿佐里在每首歌的间隙处都重新播放了一遍,音量被放到很大,其他人只听到些电磁杂音。

刘云在纸上写了些英文字母,所有人都紧张关注着他的进程,当小本子上出现了三个字母时,大家都知道这正是因特网地址的启始字母。十五分钟后,一个网络地址已经交到干拉布手里。

在刘云这间透明房间中的某一个角落,那株曾染有血迹的绿萝被养在很大的鱼缸里,缸中并没有鱼,一些碎石供养着这株植物,每一片浮在水面上的叶子颜色都变深了,每一片都在渴望阳光照射,只有那浸在水中不动的根,依然自若,那刻着刘云字样的伤痕虽然已经被生命自行修补,却留下了印,并经过凸形水缸的放大,象笑了一般。

所有人聚集在电脑前,干拉布按刘云写出来的地址打开了一个网站,这只是个普通的商品介绍网站,主页上文字寥寥,找不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介绍的商品也仅是些普通的日用物品、情侣服装什么,并非大家渴望的答案。

刘云在干拉布旁边说:“看看源文件!”干拉布依言在浏览器上点了一下查看,打开了源文件,刘云仔细搜索,终于发现另一个隐藏的网站地址!打开地址后被要求输入口令。刘云坐到电脑前,使用站内搜索软件,却无法测得该站点的空间大型内容。他只能调用密码破译软件,普通的逸雪琉光密码破解软件均告失败,最后终于是军部信息组专用的破解软件发挥了作用,这种软件和民间密码破解软件的区别在于,它并不是猜测开门的数码锁的内容和长度,而是用网络特权直接把门框子拆下来,类似“碎壳”软件,但比那个还要更加彻底。然而大家都没想到,之后显示的验证密码竟然是刘长河资料中所记载的生日,这多少让组里的人有些难以接受的异样感觉。

然而当电脑前跳出了“肖婷,特殊日记!”几个字的时候,这微不足道的不快便被抛到九霄云外,所有人都跳了起来,互相击手,仿佛经过漫长黑夜终于曙光已现,刘云和干拉布对视了一眼,竟都发现彼此眼中因而泛起了水一样的鳞光。他们一直寻着一座无形的军火库,那里有敌人最先进的最秘密的武器,所有的信息只有那么一条线索,千辛万苦之下,终于在眼前出现了这根导火索,也许仅只那么轻轻一拉,所有秘密都会炸开来!

但愿如此,刘云默默祈祷着。

第三十八章 破冰(2)

五月二十日。阴!天气动荡如我心。长河早就说过我们的做法需要冒很大风险,而且我感觉到他确实不希望我独自承受这样的压力。

可是我不惧。我是那么爱他,我可以为他牺牲掉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我没有告诉他我真实的身份和所曾经历过的危险。有时候我确实有告诉他的冲动,我希望他了解肖婷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一个能担当有魄力,值得他去爱的女人。

在另一方面,我虽然很感谢组织对我的培养,但却已经对组织的那些仅仅捕风捉影的无聊任务丝毫不感兴趣了。

我此时此刻不正是陪伴着一个组织绝对无法解释的生命体,还有什么比这更神秘的呢?

不要期望我会通知组织我的发现,这不算是背叛,我并没有出卖组织的机密,其实在更大的机密面前,那些红a级的所谓机密不过是一盘饭前开胃菜,我不想我的战友或者我的爱人有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我只是想,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就和长河到国外去,寻一处别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阿拉伯国家应该是不错的,那里的男人蓄很长的胡子,妇女们则可以把脸遮起来,不需要整容就不怕别人认出我们。

我想我会以长河喜欢的面孔陪伴他度过生命里最后的时光,并尽我最大的能力把孩子抚养大,让他能通过自己的考验。

即便我们的时光很短暂,但我会是幸福的。

肖婷的日记并不多,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已经被她自己销毁,记录下来的信息让所有人合不上嘴巴。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离奇。事关紧迫,大家特别注意了其中一些和异常事件密切相关的内容。

四月十六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兴奋,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的付出,心甘情愿的准备为一个男人生孩子。当然我不会去医院检查,我必须避开组织的监察。我一直用验孕纸测算着。刚知道的时候我依然有些担心,虽然心里早做好了准备,这个在我肚子里的生命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的父亲是一位非凡人,假如他能遗传他父亲的生命信息,那么他的到来,必定对长河和我来说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存在意义,他是长河的生命延续。

这是我第一次做母亲。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也许爱情的力量能跨越一切阻碍。这种生命形式长河和我都没有把握,我既兴奋又担忧,这即将降临的生命会如何对待我们?他是否能象他的父亲那样友善?

五月十一日。果然如长河所说,我的肚子并没有大起来。按人类正常孝的孕期换算,他还不足一个月,肚子当然不会有什么迹象。但长河说他已经相当于普通五个月左右的孩子了。他的怀孕周期只有两个月,真是神奇的生命,和他的父亲一样神奇!虽然我的肚子还没走样,但我好象不应该继续电视台的日常工作了,也许一周后就要停薪保职了吧!他的动静确实相当厉害,特别在深夜时,几乎让我无法入睡,这孩子真是皮!真的,假如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么点大的孩子能把我的肚皮踢出一朵花儿来。为了减少他的电磁辐射,我还特别去买了几套防辐射装。真希望他能健康成长。

五月二十日。阴!天气动荡如我心。长河早就说过我们的做法需要冒很大风险,而且我感觉到他确实不希望我独自承受这样的压力。可是我不惧。我是那么爱他,我可以为他牺牲掉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我没有告诉他我真实的身份和所曾经历过的危险。有时候我确实有告诉他的冲动,我希望他了解肖婷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一个能担当有魄力,值得他去爱的女人。在另一方面,我虽然很感谢组织对我的培养,但却已经对组织的那些仅仅捕风捉影的无聊任务丝毫不感兴趣了。我此时此刻不正是陪伴着一个组织绝对无法解释的生命体,还有什么比这更神秘的呢?不要期望我会通知组织我的发现,这不算是背叛,我并没有出卖组织的机密,其实在更大的机密面前,那些红a级的所谓机密不过是一盘饭前开胃菜,我不想我的战友或者我的爱人有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我只是想,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就和长河到国外去,寻一处别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阿拉伯国家应该是不错的,那里的男人蓄很长的胡子,妇女们则可以把脸遮起来,不需要整容就不怕别人认出我们。我想我会以长河喜欢的面孔陪伴他度过生命里最后的时光,并尽我最大的能力把孩子抚养大,让他能通过自己的考验。即便我们的时光很短暂,但我会是幸福的。

五月二十八日。太可怕!太可怕了!!!今天因为肚子剧痛,并感到在胃部处有撕裂般的痛觉,我以为是胃液腐蚀胃壁,怀孕的时候胃病并非好事,于是我偷进了一个检查室,给自己做了超生波透析。天啊,我竟然发现自己肚子里怀的不是一个孩子,那个怪物好象一棵藤类的植物,它长着许多触手,紧紧抓住我所有内脏,没有,我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胃,可能是已经被它消化掉了。这就是我和刘长河的孩子吗?不可能,不可能,起码这东西也有我一半的基因啊,我是个正常的人类,我不可能会诞下这么一个怪胎!除非……除非,那就是长河的原形!不行,我必须留下一些资料,没有人知道这东西将来会是怎么样的,哪怕它有那么一点人型,我都不会对自己肚里的孩子有这种估计,我必须记录下一些东西,否则万一它不象它的父亲,那么它对我们这种地球原生物的威胁就不可估量了!上帝,你究竟在那里,你在看着我吗?我错了吗?

六月一日。暴雨。我不得不做一些准备,我留下了一鞋生波扫描图,并且加密了网页,我很害怕,却无法对组织说。该怎么办呢,难道能汇报我爱上了我监视的对象,汇报这个被监视的拥有很大能量的人其实不是一个人类,更要命的是如何汇报我和他有了一个新的物种?我能这么说吗?不!我找不到理由也无法解释,我更不能让长河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我也不希望自己肚子里的怪胎象美国电影《异形》那样,我不想人类去承受那些谁都意料不到的危险系数。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天啊,帮帮我,我非常矛盾。

我要做好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

六月四日。晴。按长河预计的,再有三天就是临产期了。之前我经历了巨大的痛苦,身体中可以被吸收的内脏几乎全被吸收了,我想即便生下了这个孩子,我也无法继续陪伴长河了。但我一直没告诉他我身体的真实状况,因为我发现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越来越象人类的胎儿,虽然现在我的腹腔里只剩下它,虽然我不知道它即将对我做什么,更不奢望它会象其他孩子那么爱他们的母亲。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卵子结合了长河的dna所制造的生命体,天啊!我太混乱了!我居然怀了一个外太空生命体!这会是继近万年前人类从新石器时代跨入文明时代的另一次智慧进化么?可是孩子,我能做什么?你要你的母亲为你做什么?你为甚不告诉我?

六月六日。雾。我始终不明白自己这一个月是如何度过的,有时甚至怀疑自己好象被催眠了,或者是有东西控制了我大脑中的某个部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那难道就是我发自内心愿意做的吗?特别这些天来,我对身边的所有事物都产生怀疑,我不能继续我的人生了,虽然我修过进化论,也知道我能成为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是如何运气,但我确实不能继续我的生命了。今天我拿刀刺进了自己的肚子,可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我尝试服毒,立刻腹泻,而且对我的身体丝毫没有影响。我杀不了它!我的神智清醒了些,这样的生命形态是可怕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他会连自己的母亲都消灭掉,如何能寄望他对人类友善?我想我一定是怀了‘异形’,它一定会在明天或者后天破开我的肚子跳出来,它比异形更加可怕的是,他有着人类的外形,虽然一开始他的分子模仿能力不强,形态还不稳定,但假如他长大些,能获得他父亲那样的基因突变,那么谁能阻止他伤害人类,谁能保证他不怀有侵占地球的野心,并不是我恐怖电影看得太多乱想,这么美丽的星球,虽然糟糕却毕竟也有非常美好向往的人类,我不能允许被伤害,被灭绝!

我会杀了它,玉石俱焚!但我要做好万一杀不了它的预备,我留了一个后路,今天我给自己植入了转基因药物,只要它在这最后一天还需要我的养分,它就会被这种基因载体侵入,这种基因的信息是生物细胞一旦接触到依波拉病毒,立刻会杀死自己!假如你最后能通过我留下的线索而进入这里,请您千万记住,除非对个体进行核攻击,否则只有这一种病毒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刘云,我担心的是,你怎么能在茫茫人海中把他找到!

六月七日,我已经封锁了其他窥视到这个站点的途径。长河,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没有退路,你对人类是友善的,但是请原谅我,我没有其他退路!假如人类要付出灭绝的代价,哪怕只有一点点,万分之一的机率,我都无法去冒这个险,这个缺口也不能从我身上打开。以你和人类这么久的接触,你应该会理解不信任是人类的本性!长河,我不能容许这样一个生物来到地球上,它的生存模式是如此残暴,我不知道这是否正是你们必须经历的生存之道,但是我必须毁灭它,我要离开你了,我是那么的不舍得,我爱你,长河,我走了!虽然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但我知道对你会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再见!长河。

房子被极其沉重的气氛所笼罩,这些信息给了大家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虽然文字杂乱无章且很短促,但依然使大家坠进了感情的旋涡中,都沉寂了,都迷失了。刘云脸上挂了长长两行眼泪,他终于明白这个女性,这个自己钟爱的女性,在爱情和人类生存危垒般的处境里她的选择。她矛盾,她痛苦,她一个人承担,她不学婵娥。她经历了人类所能经历的最残酷的情感折磨。

过了许久,干拉布说:“立刻,请求支援,包围地产大厦!博士,快制作我们的武器。”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颤抖,这还是刘云第一次从他身上发现。刘云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面对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真相(1)

干拉布等人进入豪基地产前的两分种,一整个连的武装军队已经控制了这座大厦。这是一次突发性行动,对外宣称是防范恐怖袭击的演习,事先甚至没有通知辖区警察部门,直到警车纷纷呼啸而来的时候,大厦里基本的戒备状态已经确立了。警察们也被堵在底层大厅外。

大厦里首先被控制的是机房,电梯和固定电话立刻被停止,武装部队在豪基地产里的雇员们刚发现异常的时候,已经一涌而入,很快控制了现场,且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刘长河并不在,他的下属告知他忽然离开去了国际古玩博览会,干拉布很是懊恼,他被紧张的情绪所控制着,有些失去了分寸。部队留下一个班控制现场,防止有人通知刘长河,不过却知道这不过是徒劳,这么大的事,在信息时代怎么都该传到刘长河耳里了。

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国际古玩博览会。

参观的人群被请出展区,参加这次战斗的战士们是最精锐的空降部队。但他们也被告知只负责边缘的支援工作。

内展厅的门忽然被打开,阿佐里和诺布分别把手按在枪把上,阿佐里的腿还不是很方便,封了石膏打了封闭,但他不肯下火线,特别是房小沫死后,他变得一言不发。

内展厅里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刘长河并没有坐在正位,他陪坐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边。站着的讲解员手里还拿着金色讲解棒,嘴巴却停住了,一脸惊骇。

干拉布松出一口气,总算把人堵住了,否则因自己的失误丧失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真不知如何面对属下们。刘云却把眉头皱得更紧了,内展厅里有大约十来个人,这么多人里哪一个是那个可怕的小孩?

主位上的那个男人冷冷地看着进来的一干人,旁上站起来一个看上去甚为威严的中年人,大声呼叫:“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我们需要请刘长河先生协助调查一些事情,请无关人员立刻离开现场。”刘云跨前一步,他竖起耳朵,集中精神环视了四周一圈。

“我是高阅,请问刘先生是犯了法了还是协助贵单位调查?”主位上的男人终于站起来,他就是原本市市长,现任某部部长的高阅。

干拉布认识高阅,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想卖时间也不想卖面子,他轻轻做了个眼色。诺布拔出手枪说:“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高阅吓了一跳,他从没被这黑犊犊的东西指过,方才的气势忽然不见了,脚也软了一下,他骤然想起这恐怕不是军方的部队,而是一伙准备截取古玩的匪徒。

刘云走上去,他冷冷的望着高阅,而后沉着声音说:“我们是什么人,你可以致电洪护督兰。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本房间,否则我们将视同国家的敌人。”

高阅望了刘长河一眼,心想这个家伙怎么桶了这么大漏子。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转身离开,其他人便也都尾随着他走出去。内展厅之外默默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武装部队,让其中一些没见过这种场面商人们满头大汗。

“我说得没错吧,突如其来的寂静就是有重大事情发生的预兆。”刘长河一直坐在座位上没动,他淡漠的看着高阅离去,淡漠的看着干拉布和刘云关上内展厅的门。门上有一层隔音棉,外面的人撤离后,房间里就安静得可怕。刘长河依然笑着,他的眼光移到门页上挂着的一个魌首,这是肖婷送给他的,他特意取来放在这里,每看到它,便有些黯然,不过这时候却没有那悠闲的心思,他现在首要是如何应待这个极其丑陋瘮人的面具前站着的这几位不速之客。

干拉布向刘长河点了点头,朝前走两步,坐在刘长河对面,刘长河为什么没有走掉,这个问题也让他比较困惑,看这样子,刘长河显然是知道他们要来找他的。

刘云却忽然发现在刘长河身后有几幅熟悉的画,回想一下,竟是被自己轰了一家伙的八大山人的那几幅珍品。

刘长河第一眼便看到刘云,这个人已经打过几次照面,他知道他,甚至应该是印象深刻。于是当刘云的眼睛停留在八大山人的四季图上时,他便微微一笑:“这副画还算珍贵,外厅上只是它的复制品。这副才是真的。”

托马斯和刘云分别站在干拉布身边,诺布和阿佐里顺着墙从两旁小心翼翼转到刘长河身后,守在两个侧门边上。

干拉布脱下他的隔绝帽,轻轻放在桌上,而后慢慢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绿色的烟棍儿,自己点上火。这一系列动作,他的眼睛望都不望一下,只是紧紧地盯住刘长河的眼,他看着,希望从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黑色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他感觉不到任何异样,这是人类的眼睛,完全是同样富有感情的眼睛。

干拉布吸了一口烟,呼出长长的雾,那些雾在展厅里凝而不散,竟聚成一团,慢慢下降。干拉布刚说完:“这么看来,他不在?”便看到内厅墙上一个小小的禁烟标志,不由得愣了一下,于是用手指恨恨掐灭了烟,修整了微皱的烟皮,把它放回烟盒里。

“你是问我和肖婷的孩子?肖远渊。”刘长河一点都不避讳,他直接说出答案。

托马斯和刘云对了一下眼,这是他们第一次明确知道那个小东西的名字,而且明显诧异那孩子居然姓肖,对于刘长河这么合作的态度也都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这一眼里包涵了太多的信息,却都彼此有足够默契的认知。

“虽然他是我的儿子,但从的是母姓。”刘长河向前微微趋了趋身体,算是对干拉布尊重禁烟标记的回馈,他好象能透视他人的思想一样,干拉布忽然有种把隔绝帽重新戴上的冲动。!“事实上,你们找我,主要是想了解他、还是想了解我?不过,都算你们找对了,我就可以回答你们所要知道的所有问题,他只是个小孩,他离真相还很远。”

有一种怪异感蔓延在干拉布心里,他尽量使自己的语言缓慢而清晰:“我们是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的,我叫干拉布,我很欣慰我们能彼此诚挚的面对这个局面。首先问一下刘先生,您是否愿意跟我们回去?”

刘长河展露出在赵星铉书房中那种淡漠却迷人的微笑,他看了看刘云,眼光好象有形而且是有质的物体,刘云忽然间感觉到迷惘,象被一个长辈的目光承载,升腾起莫名其妙的感动和感激;耳中只模模糊糊听到刘长河继续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你们很好,我生存了这么久,你们是至今为止让我最为欣赏的一个组织。我表明一下,我不会和你们回去,但我会在这里尽我所能回答你们想了解的一些问题!”

托马斯在刘长河的话里听出了异样,一般人会说“我活了这么久或者我生活了这么久”,但他说的是“我生存了这么久”,这代表什么意思呢?干拉布同时也听出了异样,他明白自己面对的也许正是托马斯所推断的非人类生命体。这时候做任何决定都需要非常魄力。过了一会,他转过头望向托马斯,彼此用眼神交流后他断然向刘长河点了点头。

托马斯从随身的军袋中取出一个摄影机,摆在桌面上,镜头对正着刘长河。也许镜头不知道,它将要记录的是怎样一个重要时刻!

他缓重的向刘长河点了一下头说:“我们尊重刘先生的决定,但您也知道我们要完成既定任务,这需要一些佐证的资料。我是生物信息学方面的学者托马斯,我有一些问题需要您解答!”

刘长河说:“各位都坐下吧,这些事情说起来也非一时半会的,需要喝水的请自便。”

除了阿佐里和诺布,其他人都围坐到会议桌边上。

托马斯清了清喉咙,他有些紧张,甚至比在重要的科研场合发表报告时还紧张,他平顺了自己的气息,缓缓说:“首先要问的是,您从何而来?”听到这个问题,在场者除了刘长河以外,都绷紧了神经。

“这个问题听起来简单,要回答却很不容易。我们现在是在国际古玩博览会的内展厅,什么是古玩?其实这个称呼是不恰当的,严格说这里许多是珍贵的文物,有自己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其中最久远最珍贵的却是这么一件东西。”刘长河转身取来一个黑色的约有一个篮球大的球,把手按在上面,那个球状的东西象刚打开的电视一样,闪了一下后大家身前的会议桌上方的空间里显出了一个画面。

应该说立体成像技术早就发明,在中国的某大都市,也曾经在一个商场门口投射出一个可乐罐子浮在空中,经过的路人都需要直接用肢体才能确认那只是个逼真的影像,但托马斯知道,那是动用了多少大型的投射设备,事先经过多么仔细而严密的计算,象目前这个小球只射出一线光然后在空中的某一点炸出一个立体影像,这并非目前人类科技所能达到。

第四十章 真相(2)

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以极其快的速度在飞翔,之所以感觉到飞翔,是因为前面有无数或明或暗的亮点忽然接近立刻由身边落后远去。小球里还有一个咕咕着的声音在说话。站在小球各个方向的人看见的画面都是一样的,没有角度差异,假如说这个东西真如刘长河所说年代久远,先不管它展现的是什么,它本身已经极度神秘,甚至比国异组织以前所有的红a级文件加起来都有研究价值。

刘长河随着小球里的声音,好象是在作翻译:“我们从接近银河中心而来,距此大约1万八千光年。”

他抬起手顿了一下,转过头对托马斯说:“我记得数十年前,地球人也曾向太空发射过这样自我介绍性质的航空器,但那个航空器是向未知的茫茫太空发射的,这个小球是明确向地球发射的,它抵达地球的时间是七千多地球年前。您问我从何而来,嗯,假如说银河系是一个城镇,我的故乡就在城乡交接处,地球则是在离中心比较偏远的郊区!再向外延伸几万光年处的银晕,那里还有一些能诞生出生物的星球。”在他的手离开那个球的时候,画面也停止了。

这个小球是七千年前的东西,刘云瞪大了眼睛,他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的生活,一个这样的普通人却最终站在地球人与外来生物接触的前沿上,这对现在刘云的思维模式来说,已经成为荣幸的代名词。

小球在刘长河的手再次按上去后又开始咕咕的响,有时候画面忽然停顿一下有时候又骤然飞离,而后,一个蓝色的星球越来越近,在大家都辨认出这个美丽,澄净得出人意料的星球就是地球的时候,有几个奇怪的东西几乎同时降临在地球上,一个发着炽热白色光芒的梭形物体,一个是黑色形状如一只雪茄的东西,还有一个为棕色的看上去有点滑稽的不规则体,这三个东西各自围着地球绕着圈儿,而后消失在一些看上去绿得让人发慌的陆地上。

大家的面前突然伸出两根巨大的机械手,好象要把地球抓入手里,这只是个错觉,地球在面前越来越大,那两只手只是着陆器,干拉布对这两只手异常熟悉,那就是在启蓝湖上看到那中国龙的两只爪子。忽然镜头一闪,一个速度飞快的红色物体抢先一步没入飞行器的预定着陆范围,警报声响起,大家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飞行器改变了方向,最后在现中国云南省的版图内着陆。

“银河系庞大而热闹,地球并非得天独厚的唯一!这么说吧,远溯到六千八百多地球年以前,我们就已经来到这个水蓝星球。”刘长河停了一下,所有人眼里都露出奇异的光芒,一万八千光年!这是个什么概念,在场的虽然没有天文学家,但这个数字所代表的距离,大家都非常了解。六千八百多年,这又是个什么概念?也是从这个时候起,已经没有诡异,取而代之的是极度广阔无边的宇宙空间想象力。在座的所有人都必须经历一场脑力激荡!

“这里有许多人都是华裔,中国人常自称是龙的传人,其实这纯属一种误会,最早的龙图腾或者龙型饰物大约出现在五六千年前。那是因为,我们的飞行器正是中国传说里龙的形状,这种形态的飞行物体被当时的蒙昧古人类记载下来,从而顺理成章成为民族的传统文化之根。简单的回答是,我们从远方和古代而来。好在近一两百年地球人类的智慧发生了质变,否则我的这些话你们完全不可能理解!事实上,银河系长达几万光年的辽阔空间里,起码有四种以上的高智慧星球生命到访过地球,如我们前面看到的比我们还先抵达地球的那几种发着不同光谱的飞行器,都代表一个高智慧的生物种群,而且假如你们够细心的话,你们会发现人类智慧几乎都是在六千年左右的时间得到第一次质的飞跃,而这和外来智慧的干涉是分不开的。”

托马斯心里忽然一震,他有些骇人的望向刘长河,假如这个人说的话就是真相的话,那么人类,至少华人系统智慧进化的基本动力则来自于那些乘龙形飞行器来到地球的智慧人?另外,他忽然又一震,有一个巨大的远超过他思想能力的问题浮出来,却把握不住实质,他无法在这种时刻分出心神去思考这个重要问题,只能下意识用笔在工作本上记录下这么几个字:三种飞行器的颜色——地球人种????!!!!

“虽然有些智慧生物故乡位于接近银河中心人马座a*巨大黑洞军团(2005年,美航天局通过观测推断,银河系中心存在一个以上的巨大黑洞团伙,中心黑洞质量相当于太阳的2600万倍,它被取名为人马座a*,在其附近有可能存在近一万个的小型黑洞或者一大型的黑洞。)所在处的悲剧界圈附近,但我们都基本遵照星际文明繁衍法,对地球人类的进化采取观察和极点采样的监护研究,这一点和你们的科学家研究动植物是一样的。”刘长河侃侃而谈,却让听者坠落到一个远古隧道里,每一砖每一瓦都充满不可置信的迷力,似是而非的幻感蛊惑着每一个受众,这些话的内容,假如是别人说起来,无疑是痴人说梦罢了。但那图象里确实出现了一个龙形的黑色飞行物体,偶尔绽放出的火焰跳跃成金黄色的华光,应该说它和我们描绘出来的龙还是有很大不同,但谁都看得出来它们之间必定有某些亲缘关系。

站在刘长河身后的诺布却忽然有一个滑稽的念头,假如刘长河是个疯狂的科学家,他制造出这么一个球形体和这么些图象,发表他自己对地球人类的认识,那便如何?这个念头稍现既逝,他的眼睛和听觉依然被当前的境况紧紧吸引。

刘长河所说的悲剧界圈,大多数人不知所云,托马斯和干拉布却都略有耳闻。小球子则通过非常现实的图象,让刘云和阿佐里、诺布了解到什么是悲剧界圈。刘长河也在旁翻译着:“宇宙中几乎所有的星系中央都有一个质量相当于该星系所有天体量和的黑洞。以银河系为例子,有一个以上的巨大黑洞或者叫充满反物质的毁灭源位于银河中心,围绕这个中心点,有一个肉眼可见由无数气体、星球组成的带(不是指吸聚盘),地球天文学家、物理学上叫“视界”,其他星际的高等智慧也称之悲剧界圈,所有越过这个悲剧界圈的星体都被吸噬到毁灭源中,从而永远从你们目前能理解的宇宙中消失。智慧生命体居住在接近悲剧界圈附近,那居危思危的想法肯定是根深蒂固!依此类推,地球很难不成为这种智慧生命体的侵略目标。”小球上出现一个画面,洪水肆虐,列火奔腾的画面,许多身作古代衣服的人类如蝼蚁般灭亡。九个火红色的飞行器高高挂在天上。看到这九个红色的物体,几乎所有的华人都会大吃一惊,他们和天上的太阳一起互相辉映,形成了著名而流传久远的十日传说。而这房间中刚看过小球图象的人又会有另一种想法,这分明和迫使龙飞行器改变航道的那个火红色物体有密切关系。

“这就是故乡落入悲剧界圈的某个智慧生物在几千年前流lang到地球时对地球的侵入过程,直至现在许多地球的民族都有关于那个时候的古老传说,如中国的大洪水,射日、西方的诺亚方舟等等。”刘长河好象在回忆着什么:“他们的入侵被打败了,银河联盟不会允许这种做法。”

那些发生的故事虽然比较遥远,但通过小球立体的向在场每一个人展现,大到遥远星球上发生的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小到这些古老民族的古老传说,都有其生成的原因,都有无法逆转的循环锁链和规律;刘云在他翻译、解说的过程中努力调动自己所有的智慧去理解。

刘长河还解释了长期困扰中国考古学家,科学家的“龙”身份之迷。世界上大多数的民族图腾,都是实有其物而经过艺术的夸大化而成,但龙做为一种活灵活现的生物,却从未在考古学上被发现过,解释为艺术广化的图腾并不足说服人心。当然,刘长河这些话拿大街上与众人说说,别人亦当他是在唱歌,倒是这房间里的几位科学家和异常现象研究组织的人反而都信了,大家不得不时时陷入思考中。

同时,诺布的情绪再次受到了波及,当刘长河说到龙,说到那是他们的星际交通工具时候。诺布在心里想:就是他们吗?就是这种外星智慧吗?在启蓝湖中升空而起以至灭绝了大批生命的龙形飞行器,就是他们的交通工具么?悲痛隐藏的深处破开了一道口子,悲痛浡浡流出。不过,个人的、小范围的悲痛面对着这能划时代的知识源面前,却忽然变得如此不足为道,此刻的刘长河是什么?诺布看着他的背影,假如这个男人不是疯子的话,那就只能是,他忽然想到一个字——神!

第四十一章 真相(3)

摄像机和采音器完全记录了小球展现的画面和刘长河的话,托马斯又看了一眼摄像机的工作灯,确定那机器正如常工作后吞了一口唾沫,虽然对“龙”的身份有衅学家进行了猜想,并且确实有某一部分人认为它或者是一种外来智慧的交通工具,但一直没有论据,可惜现场没有天文学专家,否则一些专业的宇宙星际或者时空知识倒是可以向刘长河请教。这是一个丰富的知识源,托马斯忽然想,即便最后只弄到了刘长河的尸体,那对人类科学来说也是一种伟大的贡献。

托马斯没有继续那个想法,他知道自己即将如何做。刘长河这个人对很多科学家来说无疑就是一个黑洞,他产生巨大而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托马斯知道第一个问题众人需要时间消化,便问了一个稍微次要的、也有点浅问题:“既然你们来地球这么多年,为什么很少有人见到过你们。”

刘长河微微一笑,忽然有那么一丝不屑被刘云察觉。刘长河说:“其实很多人都见过我们,几千年来我们一直在中国,只是东方的思维模式比较闭塞,至于为什么会形成如此闭塞的思维,恐怕需要你们的哲学家来回答。我也觉得奇怪,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没有去了解和探究的,相反却极力神秘化,致使东方古代的科学技术几乎一片空白。《列子.天瑞》记录了这么一个成语:杞人忧天,此君千百年来被人耻笑至今。事实上那个时期我们的航空器确实曾经频繁的在古杞国起降。假如敲被此君看到,他怀疑为老天给的提示,以为天即将蹋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的确有非常多的异常现象在那片土地上被如此轻蔑的对待!”

大家并没有因为他略带批评的语言而改变颜色。托马斯继续问:“第三个问题是我非常希望知道的,您是否已经活了五六千年?您的生命形态到低是什么样的?”

就在小组其他成员进入国际古玩博览会内展厅的时候,南江市火葬场焚化炉边上,还是那些人那些样子,两个坐着、两个瘫卧着。

胡子并不知道组织突发性的行动,更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出动包围、堵截住了刘长河,他身上没有带通信器,在他眼里,那孝出肉眼不可见能量的东西是不可信的,他甚至觉得会因此严重损害他的灵力。

胡子说:“你进去之前先尝一尝吧,据我所知,修持最难过的就是最后一关,烈火焚身。你这一进去,能不能出来都是问题,来!尝尝再说。”

肖远渊想了想伸手接过来胡子递给他的绍兴老酒,浅浅一口,而后闭上他多变的眼睛仔细,许久才轻啧了一声,又接着喝了几口后说:“诚如你所言,不但味道好,起来更佳,我还真没尝过如此美好的东西。确实有些羡慕你啊,我为我的父亲难过,假如他能和你一样不过问政治的事情,就不会见到人性最丑陋的现象;不涉及情感的方面就不会使他伤神。要是在工作的间隙,能有心思品味这么一两口老酒,咋!如果说我成功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人,这种人最值得我向往。”

胡子咧了咧嘴唇,他那些红灰白色胡须也象饮了些酒气,微醉起来,发着满足的颤子。他说:“说得是好,可你为何要杀人啊?据我所知,好象自你降生时起就杀戮不绝,这个和你的所谓向往南辕北辙哩?”

肖远渊摇了摇头,他看了看瘫在地上还时常抽动一下的王欣,迎着胡子的叹息声说:“其实除了要害我的人外,我并没有刻意伤害谁。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想杀了我。你可知道我生在什么地方么?在阳台的栏杆上,那时候我的母亲正要往楼下跳。最让我痛苦的是,从我出生的时候起,就拥有了进入别人思想的能力。很不幸,我发觉了我的母亲留下了能完全灭绝我的缺陷,以他们流行的语言说就是程序开发员编写程序的时候留下了后门,可惜在我正要掌握到这个极点的时候母亲已经坠楼而死。万幸我抓住了一条线索,那就是我母亲留下的一张碟片。顺着这张碟片,我所接触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贪婪、无耻、低能之辈;这些人生活在资源极其有限的地球上,不但浪费既有资源,而且对人类智慧进化有非常大的压制作用,这种人死不足惜。另外,其他因我而死的人,都是想对主动伤害我或者我父亲的坏人,你也是异能者,能说我那么做完全没有道理么?”

胡子沉默下来,肖远渊这番略带怨恨的话让他有些感触,他不由得回忆起前半生的经历,待过了老长一会他才缓缓说:“其实我是有些理解你的做法,设身处地的想,我本身也是极受排斥的人。我觉得你的情况也确实让人难以自处。我想问一下,成功以后,你当真不会对别人造成威胁么?”

肖远渊说:“确实有一蟹节很难说明白,我的情况紧迫,不同于我的父亲,我们带来的资源到他那一代还能勉强维持,他可以通过上百年的,嗯,依你的话是修持,而成就能够不借助其他外力而自由在地球生存的躯体。可我没有那么长的时间,这些天来,你所说的修五行,我都是采用了极端的方式来进行,每一次的成功与否都是一个生死关头,我会进入这个焚化炉,但经过高温后出来是个什么形态,是生存还是灭亡,我心里连一点底都没有。我想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温度达到一个临界时,身体的蛋白会分解,身体实际上就会消亡。”

胡子的隔绝帽没有受到任何新的压力,可他却发现自己竟被感染了一丝悲伤,这不是思维受到影响的结果。难道是因为这个坐在自己背后棺里的孝儿?姑且称呼他是个孝子吧,他和自己有相似之处,在目前的社会里,玄术家只能在孤独路上,以伪科学的名义一个人走着!周围虽然有许多各色面孔,但都模糊,都冷若寒冰。命运由不得自己掌握,这就是同一种人的生存状态,是异能者的悲哀。他用他的隔绝帽轻轻撞了撞轮车脚,忽然说:“你进去吧,不管你是否成功,我都会在一个小时后熄火,但愿开门以后,你会成为一个凡人!”

肖远渊笑了,他的眼睛又缩成一道竖起来的线!他晓得这个一身土气的人并不知道,早在公元2006年,地球科学家已经在深海里发现身体能抵受近皮皮高温的沸腾虾,而后,又在更多的高温高热地区甚至火山的岩浆附近发现了生物迹象;这个人把他进入焚化炉的举动完全当成了毁灭自己的行为。

“不,我没有活那么久的时间。”刘长河呷了一口茶,他把身体深深埋进椅子中,神往着什么,虽然他的外表依然年轻,但刘云却仿佛发现他和早先自己刚进入这房子中的时候有很大差别,他的神色竟然在一瞬间苍老许多,如一个急剧衰变快速毁灭中的的放射性物体。

“其实任何外来智慧生物在地球上生存并不容易,假如没有辅助器械,以我们原本的生命状态根本无法在地球上生活,所以,生存是最重要的问题!”刘长河抬起手指碰了碰汹球,那里面闪现出几个模样奇怪的东西,有些显得险恶,有写上去懒散,却无一例外都是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生物。

“银河系中高等生物的进化历程基本类似,大致上仅仅有时间和随机物种的进化区别。据我所知,目前银河系中的生命体基本都是有氧生物,依靠氧气生存。唯独我们那颗星球算是稍微有点例外,因为我们的星球上智能生物并没有经历断层,而是直接代传,不间断的工业污染导致氧气消耗的速度远超其他星球。其实在极其遥远,以十亿地球年计算的远古以前,我们也是依赖高氧生存的生物,由于愚昧,我们几乎耗尽了星球上为数不多的氧气,糟糕的是我们星球上并没有地球那么多的水域覆盖面积,因此缺乏了类似地球上大量海藻等原生物提供氧气。也许你们并不能想象,在一段漫长的岁月里,我们的生命几乎是朝生暮死,极其短暂!于是从诞生的时候起,我们的每一个生命个体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浪费的时间,除了个别特别优秀的生命体能获得额外能量而继续生存以外,很多生命便是如此简单而无私的贡献着!”这一段话并非刘长河的主观描述,而是对小球上那些让人毛骨耸然现象的解说和翻译。那是一种有点类似藤类植物的生物,可以看出他们的生存环境是极其恶劣的。

刘长河还没有回答托马斯的提问,他以小球为诱导把问题引向了一个遥远而博大的方面,也许那不但是他的答案,更加是整个星系生命体的发展答案。听的人没有一个会去打岔,甚至,在大家心里有那么一股庆幸油然而生,我们生活在哪里?我们为什么能生活着?刘云忽然觉得,生命是如此的值得珍惜,存在是那么难能可贵。可惜自己以前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第四十二章 真相(4)

明朝是中国历史上酷吏猖獗的时代,那个时代人对人的残暴已经到了人类历史上最让人发耻的地步。

明初朱元璋执政四十年中,据《大诰》所载,凌迟、枭示、族诛有几千案,弃市以下的有一万多案。

《孤树裒谈》记录了下面一些恐怖酷刑1、铲头会:这个刑罚是用来对付

“顽民窜避缁流”的,把这些

“盲流”抓起来后强迫排成行掘坑活埋,只剩头露在地上,然后用大斧削过去,一斧头能砍下几颗头来。

2、刷洗:把犯人剥光了放在铁床上,浇上沸水,用铁刷刷去皮肉。3、枭令:用铁钩钩住犯人的脊骨,吊起来示众。

4、称竿:把犯人绑在竿上,另一头挂上石头。5、抽肠:把犯人绑在竿上,用铁钩钩入谷道,把肠子钩出,再在竿的另一端挂石头,犯人的身体向上弹起,肠子也就全钩出来了。

6、剥皮:每一地的土地庙都是剥皮的场所,称为皮场庙。凡贪赃六十两以上的,均施此刑。

7、枭首示众,剥皮斩首,放在官府公座的旁边,以警告后来的官员。

8凌迟,专门用于对付大逆不道。凡是凌迟处死的,按例要杀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即所谓千刀万剐,每十刀一歇一吆喝,最后一刀才是斩首。

行刑时在旁边架一丫形木杆,挖出肝腑后放在上面示众。国人似乎自古以来就喜欢看杀人,看凌迟时更是

“人集如山,屋皆人覆”这些刘云都是知道的,他看过这部片子,那些镜头虽然是模拟,已经让他快要呕吐出来,他始终不敢相信,那是人类干的事情,现在听到刘长河在那个时代成形,他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哪些。

“然而我们也是幸运的。”小球中出现了一个山洞,在僵硬的有着火一样颜色的地洞里,某一个生命体的状态发生了变化。刘长河继续翻译说:“其中有一部分长期生活在深洞里的同类开始发生基因突变,他们逐渐适应了低氧的生活,他们的生命比其他生命来得长些,并且通过适者生存的生命原则获得了优先进化,这一支就是我的祖先,当我们的星球氧气含量降到原有含量的百份之一时,我们已经进化为半灵体的生命,也就是说身体的部分非常小,只有你们的大拇指那么大,我们的大部分活动都是借由思想波进行。和你们不同的是,我们的科学技术是在生命肌体进化后才获得飞跃的。而后我们已经获得可以改善星球环境的技术,但我们却发现这样的生命形态更加适合星际探索及物种的发展和生存。”

刘长河顿了一下,他挪开了手,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的脸色缓慢的出现一种让人不安的绿色。他接着说:“最让人惊讶的是,经过长时间的了解之后得知,我们之得以生存发展,是因为来自银核附近另一个星球上高等智慧的帮助,正是他们改造了洞穴人的某些基因才让我们获得今天的成功。当然,后来我们对地球人能保持着善意,便源自于此!说到地球,当我们来到地球的时候,却发现我们来晚了至少三亿地球年……”

三亿地球年?那是个什么概念?托马斯觉得一阵晃,那时地球不正处于恐龙时代吗?

小球里旋转着一个美丽漂亮的大球,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在外空中所能观察的故乡。“我们抵达地球时,地球的氧含量已经上升到约百分之二十一,而我们侧得几亿年前地球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只有百份之十一,无疑低氧让我们更加愉快些,我们的星球还没变糟之前,氧气含量也仅有百分之四点五。不过,也正是因为外星的高智慧生物来晚了几亿年,才成就了现在的地球人类,否则这里也许是被改造过基因的恐龙天下!”刘长河忽然笑了,象一个女孩说起了某件心爱的礼物。

刘云心里一动,改造?难道说现在地球人类竟是改造后的结果,人类不是自我进化的吗?《物种起源》上说得明明白白。假如人类是自我进化,那么未来的路向则把握在人类手里;如果是改造的结果,很难想象改造者会给于被试验物自由选择的权利。

阳光和时光穿透超刚质小小的蓝色气窗玻璃照在刘长河的背上,已经失去了力量,猛烈成了朦胧、刺成了洒。他继续说:“我并没有活几千地球年,当然我们的寿命相对地球人类来说是久了些,我们在地球上生存得最久的同胞相信你们都曾闻其大名,他就是商贤大夫彭祖。”刘长河敲了敲茶杯的瓷壁,轻描淡写的每一句话都足以引起聆听者心灵的剧烈震动。“他在地球上生存了八百多年,这还是他的基因转化以后。而我,没有他的聪慧,我化了一百多个地球年才完成基因转化,至今也才四百多年,却已经风烛苟残了。”

“四百多年了?那就是中国明朝时代了!”干拉布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句,大家都在默默计算着那个年代的具体时间,有历史知识的回忆着那些年代中国的历史事迹。

明朝是中国历史上酷吏猖獗的时代,那个时代人对人的残暴已经到了人类历史上最让人发耻的地步。明初朱元璋执政四十年中,据《大诰》所载,凌迟、枭示、族诛有几千案,弃市以下的有一万多案。《孤树裒谈》记录了下面一些恐怖酷刑1、铲头会:这个刑罚是用来对付“顽民窜避缁流”的,把这些“盲流”抓起来后强迫排成行掘坑活埋,只剩头露在地上,然后用大斧削过去,一斧头能砍下几颗头来。2、刷洗:把犯人剥光了放在铁床上,浇上沸水,用铁刷刷去皮肉。3、枭令:用铁钩钩住犯人的脊骨,吊起来示众。4、称竿:把犯人绑在竿上,另一头挂上石头。5、抽肠:把犯人绑在竿上,用铁钩钩入谷道,把肠子钩出,再在竿的另一端挂石头,犯人的身体向上弹起,肠子也就全钩出来了。6、剥皮:每一地的土地庙都是剥皮的场所,称为皮场庙。凡贪赃六十两以上的,均施此刑。7、枭首示众,剥皮斩首,放在官府公座的旁边,以警告后来的官员。8凌迟,专门用于对付大逆不道。凡是凌迟处死的,按例要杀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即所谓千刀万剐,每十刀一歇一吆喝,最后一刀才是斩首。行刑时在旁边架一丫形木杆,挖出肝腑后放在上面示众。国人似乎自古以来就喜欢看杀人,看凌迟时更是“人集如山,屋皆人覆”这些刘云都是知道的,他看过这部片子,那些镜头虽然是模拟,已经让他快要呕吐出来,他始终不敢相信,那是人类干的事情,现在听到刘长河在那个时代成形,他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哪些。

“您提到基因转化?请问究竟是如何进行的,转化后对我们地球人类有什么影响?”托马斯飞快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今天来的目的,他只希望如此下去,直到了解刘长河的所有秘密,这个人对他来说是此生一会的魁宝,是不容错过的机遇!

“我先回答你后一个问题,基因转化后我们的同类对人类并没有任何威胁,甚至!嗯,这么说吧,你们听说过宋应星这个人没有?”刘长河抬起头,反问了大家一句!

刘云还在脑海中思索,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是否是国家的某位领导人。

托马斯却已经震了一下,他甚至快握不住手里的笔。“您说的是中国明代著名的启蒙科学家宋应星?遍及天地各种现象的研究者、《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那莫非也是你们的同类?”

刘长河呷了一口茶水,展露出动人的笑容:“那正是区区在下。所以说,我们的存在并不会对人类有任何威胁,只不过《天工开物》讲的是非常启蒙的事物原理,依当时的政治环境和人文认识深度而写,事实上并没有为这个民族带来多大进步,因为那些时代里,科学技术是不受重视的,只是几百年后为了体现你们的古代文明里也是有科学因素,所以才被提出来炫耀!而到了清代的时候,我的另一个身份想来你们也是熟悉的。”他转过头去,看着八大山人的几幅画。

说的人语气轻柔,听的人却如巨雷响起,他的话揭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刘云忽然想,人性里的某些东西,但愿永远深埋在人心的深处!

托马斯望了望干拉布,作为一名科学家,他忽然感觉到羞愧,他看到自己的笔在纸上写下的字,那些字都显得羞涩!

干拉布说:“按刘先生所说,你们不会对人类造成威胁,可是你的儿子肖远渊却已经杀害了几条人命,这该如此解释?”

刘长河的笑容慢慢匿起,他坐直身体,第一次用凝重的语气说:“他和我们不尽相同,严格说他和地球人类更加相似一些!”

第四十三章 神之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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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欣躺在地上,他眼神空洞,看着天花板那些一层一层的薄壁灰,有些深有些浅,望上去竟然也象一个人的模样,那是谁呢?是王欣还是王尉?他并不知道,他虽然还活着,但他完全分辨不出来!他便死死的看着,他也痴痴的想着,自己还存在吗?存在的是哪一个自己。

胡子望着他,觉得相比之下朱伯算是幸运的,他已经很老了,老得不用去思考明天如何,世界变迁和未来对于他来说没有多大关系,对这些人来说,能不思考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一个小时漫长犹如半生,胡子终于看到炉口右上方的电子报时表跳灭之后,另一个小窗口显示时间已经到了,炉里的火很快暗下来。胡子站起来,透过炉口的高隔热钢化玻璃,却看到炉中什么都没有,“嗌?人呢!”他转到炉子的出口,那里有一个扳手,他抓住它,却忽然停住了动作。他低下头笑了一下,这时候房间里没有风,他却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蠕动。

“假如不侵入我们的思想里,你怎能欺骗我们呢?我们华人本来就最善于此道,你个小妖精。”胡子的神态有些得意,他的酒里有料子,加上酒本身的力量,那就有了如同房小沫迟缓弹那样的效果。假如说肖远渊预计一个小时能功德圆满,那么这在他喝了酒后就起码需要一个半小时。胡子既希望看到他“得道”后的模样,因为那是玄术最高的成就证明;又不能让他顺利成功,他心里还有些其他的想法,但那些就不便让人知道了。

他抖了抖身体,几十条细小的蜈蚣从他身上跌下来,向门口爬去,有一些半路上停下来,有一些爬得远些,最后两三条爬上了台阶。于是房间中仿佛出现了一条通道,从焚化炉出口到房门的空间便由蜈蚣接管了z子握住扳手,逆时针一转,在门打开的同时他的指尖上洒下一雄末。

被拉出来的停尸架上空空如也,没有类似其他人火化后的尸碎骨灰,胡子松了口气,“这上千度的高温,你进去只能是死路一条罢了,你要送死我也不会拦你!只是,哎,遗憾啊!”他半转过身体,然而很快以几倍的速度转回去,他发现架子中央有一个小若拇指的结晶物,象颗晶莹的舍利。

“他和您不同?”托马斯的身体耸起来,他和干拉布互视了一眼,他明白刘长河这句话的严重性!

“不错!其中的原因必须说回去。”刘长河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我们刚到达这里就知道当时的地球环境并不适合我们这种人类生存,空气中过多的氧会伤害到我们的实体,防护衣当然是有的,但我们不远上万光年来到地球,自然要考虑长期和深入的工作研究,我们只是另一个星球上的智慧生物,并不是你们传说里的神,有限的能源必须被合理分配利用。事实上,从我们出发的时候起,我们部分没有休眠的科学家就一代又一代的开始改造自己,使我们这些带有任务的星际旅行者,相对于原星球上的同类来说,并不滞后。到达地球后,我们也在不断的变化,让自己更加适应这个环境。至今我们大部分的身体特征已经和地球人类相同(并非指外形)。但有一些部分还无法解决,于是每一个新生代都需要一个时期的转化过程,具体的过程因人而异,目的是使身体的细胞分子能长期模拟另一种生命态并保持稳定。在这个孩子之前,我们成功的比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可惜,十多年前收到了来自我们星球的信息,那里发生了大事,虽然知道这消息是一万多地球年之前的事情,但我们中间大多数科学家还是选择乘坐航空器回去,我们希望自己的星球能安然无恙,否则我们的族群只能开始流浪了。可惜我已经老了,于是只能留下来。”刘长河三言两语,他依在厚实的皮沙发上,头微微地枕着高靠背。

刘云觉得,眼前的刘长河和那天在赵星铉家中见到的他有很大不同,哪怕是与刚进内展厅时的他也有所不同,刘云明显感觉到一种隐约着死亡味道的朽败感飘浮在房间里。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遇见肖婷,我是无法维持到现在的,这十年来我的能量已经消失怠尽。独自在这颗地球上过着生不如死、沉痛思虑的日子!直到一年多前遇见了肖婷,这真是神的恩赐。不,她就是我的神。”

刘云心想,假如刘长河也有心目中的神,那这神该又是那颗智慧星球上的生物呢?难道就是地球,难道就是肖婷。

刘长河继续说:“这几乎是我这近一百年来最幸运的事情了,我们相爱了,虽然和地球人恋爱没有被禁止,也确实在我漫长的生命中发生过,但这一回不同以往,我确信她会是最后陪伴我的人类,在一个非常混乱的思维诱导下,我离奇的想要一个和她的后代!”刘长河深深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个致命的错误。因为,我对产生的这个生命没有最终约束的力量。”

阿佐里站在另一个侧门边,他心里的异样早已经被扩大化,假如说他这几年能看到已经死去那些人的另一种存在还能解释的话,面前这个人绝对让他匪夷所思。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机构宣称或者证实外星智慧的存在,但他却声称自己的同类们早已在地球上生活了无数年,甚至和人类的文明史一样悠久。他白色的眼睛忽然迷惘了,这些人假如真想、曾想剥夺地球人的生存权,早在几千年前便可以实施了。

“基于生物的特点,我们都希望能把基因遗传下去。特别是当知道自己星球上发生了重大变故时,这种更加强烈。可我遇到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我们的繁殖方式和地球哺乳动物不同。”刘长河的手又按上了汹球,现在连站在他身后侧方的阿佐里都能发现他的手在抖动。

小球又亮了起来,象是被刘长河注入了生命,上面出了两条互相搂抱着的螺旋条。“应该说银河系中大多数智慧生命都没有性别染色体,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携带了可以自主转变为雄性和雌性的所有基因,而我们更因为原来星球环境的需要,新个体繁衍需经过严格的筛淹控制,基本都靠‘机器’来完成这个重大任务。我清楚地球人类基因中的缺陷,特别是性别染色体的缺陷,你们在进化的过程里出现了你们称之为y染色体的基因构造,正是这种基因让人类分为男女两个性别,可它和所有生物的死亡基因一样,出现就预示着衰亡。相信你们解读人类基因已经取得成功,也知道它刚开始形成的时候掌控有大约一千多个基因,但如今它掌管的基因数量仅仅剩下几十个,这是一个非常快的衰败过程。我要说的是,以性别结合的方式来繁衍后代对于我们来说是倒退的行为,可我没有其他办法,飞船离开后我缺乏了最基本的技术和资源支持,为了延续我的基因,也许说得更大点,是为了延续我们星球的文明,我做出一个设想,让自己的基因和人类的基因结合,真正的结合而不是模仿!这种行为其实我们几千个地球年之前已经实现过,但那是通过庞大的科学力量实现的,而现在则在没有任何其他先进资源帮助下我自己来完成。果然在实施的过程中却碰到了一系列的问题,我无法使肖婷怀孕。后来我从地球生物的生存方式中得到启示,有一种寄生性昆虫,学名叫赤眼蜂,正是它的生活习性让我知道如何制造出一个结合体。哎!她也许是我几百年来唯一真正伤害的地球人了,可为什么她却是我最爱的一个地球人呢?”刘长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谁都听出他深深被压抑在心底的疼痛,他低低地念了两声肖婷的名字。

刘云的思想完全随着刘长河的话语游弋,心中又一动,赤眼蜂这个名字好熟悉,他略一回想,原来是那种被世界各地广泛运用在消灭害虫的小寄生蜂,这种蜂类在腹部有一根产卵管,能把卵产入害虫的卵内寄生,并消灭害虫。只是这种生物给了刘长河什么启示,而他又为什么说他伤害了肖婷?

刘长河两手紧紧握住茶杯,那杯子上早已消逝了热度,刘云望了托马斯一眼,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发现刘长河在以很快的速度衰老,而干拉布好象也漠视了这个现象。

第四十四章 神之子(2)

过了半响,刘长河继续他的讲述,他的手已经离开了那个小球,在挪开之前,那小球的光亮已然愈来愈暗:“从第一眼看到孩子时我就发现了他的不同,虽然他确实具备了人类的外形,但氧气对他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无时无刻他都在受伤,我不能把他完全密封起来,那样他就失去了他自己的,自我形态的存在意义。他必须很快成为一个普通人,他也必须要有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是我们的传统。每一个个体都有独特的方式。他做到了,做得很好。不过,我发现了他和我最大的不同,他对人类并不友善,我知道其中的原因,那源自对母亲的思念和痛恨互碾的煎熬。他几乎是一出生就对他拥有一半基因的地球人类很不友善。”

刘长河有一次长长呼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托马斯看还他没有接下去的意思,才插上话说:“我们在研究动物的时候,对动物也没有仇视的情绪,甚至说非常友善,智慧发展到一定的程度,特别是当成为某一区域绝对的统治者时,同类的动物之间必然存在着剧烈的矛盾和仇视情绪。我对此也并非不可理解。”

刘长河没有睁开眼睛,他缓慢的说:“也许吧,我不清楚他未来的路在那里,只愿你们能在他还没做出对整个人类不利的事情时,能正确的引导他。”

干拉布在刘长河说话的过程里已经逐渐明白他的意图,他举出例子,说明了他们对地球人不但没有任何威胁,甚至还对地区科学思想、文化艺术的进步起到一定的作用,他们曾在其他智慧生物企图侵占地球或者是侵占本属于黄色皮肤人种领地时,曾领导华人的祖先做过至胜的抗争;他希望干拉布所代表的机构能够给肖远渊一个机会,一个不完全灭绝他生存的可能。他明白肖远渊肯定会和这帮人对抗,所以他并非要求国异组织能放弃对肖远渊的追捕,他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以的关头,请地球人类给他唯一后代活命的机会。这就是他等干拉布的目的。可惜有些事情是干拉布必须做的,他看着站起来仔细收起摄影机的托马斯,而后很缓慢地说:“对不起刘先生,请原谅我们的言而无信,但我们必须带您回去!”

刘云和阿佐里互相看了一眼,都发现彼此眼中的羞愧和无奈。对于刘长河,虽然出发前已经说明一定要见人见尸,而且现在知道他是一个外星智慧,势必要带他回去,不过事态发展到目前这样的情景,干拉布这句话却依然让他们心里很不好受。

刘长河没有回答,他一动也不动,托马斯首先变了脸色,他扑上去一把抓住刘长河的手臂,刘云只能拔出手枪,说实在的,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向着刘长河开枪。

“快!迟缓弹,他没有生命迹象,要阻止他虹化的可能!”托马斯大叫着。(作者注:虹化是藏传佛教中一种神秘的现象,高修持的师、僧人圆寂后经历一段时间后化为一道而去,其中的物理现象科学专家尚未发表可以说服公众的证果

诺布叹了一口气,把迟缓弹送进了刘长河的身体。

胡子拾起了那个东西,放在穿过窗子摸进来的阳光下。他心里想,莫非就是这个东西?这看起来象是一块云石,而且一点都没有刚从千多度焚化炉里出来的的迹象,甚至有些冰凉的感觉从指尖处传来。晶体中好象模模糊糊的隐含着一个东西,如是一个有生命形状的东西,能依稀分辨出触手一样的肢体,它包裹在这块东西里,淡红色模糊了晶体中央处的形状,胡子举起来,借着阳光,想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

有光亮闪过,胡子的脑子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洪流涌入,一个伟大的几千年国度发生的历史信息超负荷地挤入他的思维储存器,他眼前闪过一连串斑斓夺目的画面,脑中被千万尖锥刺中般疼痛。

阳光穿过,象穿过一个凹镜,千百倍集光集热汇聚在胡子瞳孔里,一声撕裂肺腑的惨叫,胡子捂住一只眼睛,手下意识地一挥,那块晶体撞在焚化炉的外壁上弹落在王欣身边。

剧痛使他跌跌碰碰,他转了两圈,受伤的眼睛里唌下血痕。胡子勉强站直后掏出一个小瓶子,在眼睛上散了一层黑色粉末,他的另一只眼睛四处张望,口里喘着气,咬牙切齿般说:“肖远渊!你逃不掉的,在你出炉时我已经洒了十年以上蜈蚣生的卵粉,你也许能避开我们的拘捕,但你永远逃不脱它们!”他话还没说完,本来在王欣手中的铁钩子已经末入了他胸口。

连队迅速撤退,保安重新控制了国际古玩博览会的现场,但当然禁止参观者继续入内。汽车声过后,大街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等围观的群众散开后,只有一团疑问留在旁观者心里。

从市内到空军基地的路程并不遥远,回程的时候干拉布自己开车,刘云发现干拉布把车开得很急,的确现在组织里的人都希望能快点回到圆房子,干拉布已经立刻把这个消息向上峰汇报,这一两天里,圆房子中肯定会多了来自科学界各个领域的权威专家们。

刘云下意识探了探躺在自己身旁那个人的鼻息,然后又想起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呼吸,他死了,难道他也象人类一样,只丢下一具普通的断了生息的尸体就证明他的离开。然而,刘云觉得刘长河确实是死了,刘云在他耳边轻轻的念了肖婷的名字,他没有动,而之前刘云在每一次肖婷这名字响起时,都能发觉刘长河的异样。

刘云身体一阵虚脱,他记得刘长河说过不会和干拉布一起回来。

他晃了晃,从今天行动开始,这种虚脱的感觉就紧随着他。刘云掀开了腿边的罩子,按动了补充按键。他转过头去看着刘长河,他的脸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忧伤,可终于象一座纸灰堆成的山,只怕车门打开,风儿吹进来,代表他曾存在生命的躯体就散尽了;他长达几个世纪的故事就这么完结了。

车子终于进入了基地的停车场。

干拉布走下车,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抽出一支烟,脑海深处被劈出了一片空白,高贵的生命是不容秽蔑的。从肖婷出事那天,经过辗转反侧的努力、巧合、运气等等,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事件的源头,源头就在车子里,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他既欣慰却又隐隐有一丝后悔或者说是悲哀,车里那个人的潰逝,使他仿佛失去了一个长者,任谁都无法否认,刘长河在内展室里的话已经折服了眼前的这一班人。

刘云走下车时,却听到某种声音,他抬头四处寻找着音源,心里的不安一下子窜上来,那是很多昆虫互相传达着的悲鸣声,然后他骤然发现圆房子大门口顶上,吊着一个人,那人的胸口处有一个大洞,血从那个洞里冒出来,染红了衣服,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爬满了褐色的蜈蚣。

“胡子!”刘云一声大喊,基地中立刻慌乱起来,如临大敌。值班的警卫排排长的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竟然给人混进来军事重地,还在建筑上面挂了个尸体,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升官没指望那还不在话下,这传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气急败坏,连声呵骂部下,让人把尸体拉下来。干拉布阻止了他,请他还是加强其他地方的警戒,这里的情况由组织自己来处理。

胡子的尸体被放下来,解开他的衣服,大家这才看到他的身体,躯体小得不成样子,如同一个孝子般,衣服内里原本有很多小格子的,现在都空着,倒是他胸口有一个大洞,象是给一把很奇怪的利器刺入,剜去了老大一块肉和内脏。

没人说话,大家都默默看着他的尸体,神色里带着难以掩藏的悲伤。刘云走上去,想扛起他,立刻那种让人恐惧的熟悉感象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旋风!卷在刘云身边,裹住他的身体!

“他来了!”刘云瞪大了眼睛,胡子的尸体重重掉到地上!他飞快的抽出手枪,身体顿起寒栗。

墙壁上的蜈蚣忽然腾起来,成一片乱雨的形态扑向刘云背后,诺布一声惊叫,却发现刘云身后爆出一片赤红火焰,把那墟子化成青虹。

干拉布把手架在诺布肩上,他也看到刚发生的诡异情况,但他却来不及对此有正确的评价。“快!撤进房子!”阿佐里和托马斯从车上抬起刘长河的尸体,诺布把胡子抗到肩上,干拉布、刘云举枪四周警戒着,大家撤进了圆房子里。

门关上,把世界割成了两边。

第四十五章 神之子(3)

干拉布的命令是正确的,组织需要时间来研究刘长河,同时也需要时间来商榷对付肖远渊的方法。

众人还没安顿下来喘上一口气,托马斯已经将刘长河的尸体搬上了一张长桌子,他让诺布扛起一台摄像机,自己立刻穿上了白色的工作服!

托马斯这么急促的行动让干拉布有些不解,他忙说:“博士准备现在解剖?怎么不等上峰批示以后,等各地专家汇集再做这种研究呢?”

托马斯说:“假如他说的话是真的,这就是一个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生命,一个充满迷团的新物种,首先我无法压制自己强烈的求知,其次,谁都不能预料在上报、汇集这些等待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所以最稳妥的方法是立刻解剖他尸体!并对单位体积做最恰当的保存。”

“他死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骤然在圆房子里响起!

所有人的头皮都一炸,对于干拉布,因为他没有实际上接触过肖远渊,所以这只是一个突然大声响起让人毫无防备的声音,但对刘云等曾直接面对他并和他交过手的人来说,这声音简直类同于死神的召唤。

干拉布飞快戴上了隔绝帽,圆房子外面有一层隔绝微波,进圆房子又需要扫描虹膜,他是怎么进来的?那是否可以推断,起码有一名组织里的人已经失陷了,已经在那个东西的控制下,莫非是胡子死前被他利用了?先不管如何,现在他已经杀到家里来了,这让房子里的人们显得异常紧张。每个人都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比较小的枪,那是把原来用作发射迟缓弹的专用枪,现在大家在枪里装上含有依波拉病毒的固冰子弹。

大家都知道,使用这种化学武器相当危险,感染到自己的机率非常大,但作为前沿战士,对战斗的残酷性必须有清楚的认识和心理准备。

圆房子的内结构全是透明的,站在大厅里可以看到房间中几乎任何一个地方,现在所有的人都站在摆放刘长河尸体的那张宽台边,背向着围成一圈,各自手里的枪口指向房间里所有角落空间的虚拟目标,可是这房间中确实只有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其他任何外来入侵者人!

“进会议室!”干拉布命令说!

诺布扛起刘长河的尸体,刘云举枪在身边守卫着,阿佐里用密码按开了会议室的电子门,他们鱼贯撤进了会议室内,虽然整个大房子都是透明的,但谁都不知道肖远渊现在能变化成什么样子,所以干拉布命令进入一个新的密封空间里,这样才能确定敌人不在身边!

“他不能侵入我们的脑部,我们的隔绝帽起了作用!现在是我们开始反击的时间了,反正我们已经有了刘长河,肖远渊虽然也是个难得的研究对象,但目前来说,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假如我们任何一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我们必须毫不犹豫的干掉他!”托马斯望了望会议室外的各个房间,“现在,你们回忆一下,各自的房间和房间附近的摆设和离开前有什么不同,特别要注意增加出来的物体!一耽现目标可以坚决予以毁灭!另外,谁知道杜梅去了哪里?”

圆房子的大门忽然打开,托马斯话音未落,杜梅已经站在门口。刷的一声,所有人的枪口都对准了站在门口的杜梅。

“站住!”干拉布大声说:“杜梅,你到右边军储间去,取一顶隔绝帽戴上!”

杜梅看了看一排枪口,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走向军储间,刘云见到她习惯性的推了推眼皮上的赘肉,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人累了,托马斯首先把枪放下来,他打开了他带进来的工作箱子。而后其他人都陆续放下举枪的手,大家互相望望,阿佐里点了点头,只有他的枪口依旧指着会议室的门,只要超刚玻璃门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升起来,他立刻就会开枪。

众人还没缓过一口气来,危险却已经笼罩。

一声惨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托马斯身上,只见他定定看着刘云,胸口忽然显出一道红,而后衣服裂开,血冲破衣服喷射出来,很快那衣服的裂缝扩大,一直拉到小腹,披向两边,他展现在众人面前,在一层薄薄的脂肪后面,竟然是一大堆红白混杂颜色的内脏,他居然活生生当着大家的面被本来放在他工作箱中的一把解剖刀剖开了身体!

唰的一声,干拉布的枪口转过来对准了刘云,他的眼睛中满是惊异:“你,你不是刘云,你是谁?”

诺布捧住了托马斯,把他平放在桌子上和刘长河靠在一起,“需要……立刻缝合……止血……嗯不行了……他……已经停止……血流得太快……不行了……”诺布的话说得含糊不清而且语音颤动得特别厉害,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托马斯博士牺牲了。

阿佐里站在刘云的身后,他愣住了,先是托马斯无缘无故被切开,然后干拉布用枪指着刘云,说什么刘云不是刘云,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诡魅,他犹豫了一下,刘云曾救过他,只有刘云能抵御肖远渊,而且目前状况下,谁都不能肯定干拉布是否才真的被肖远渊侵入思想,于是他举起了枪,对着干拉布,颤抖着说:“请冷静,长官,组长一直和我在一起,他就是他。”

诺布却看到了干拉布所见到的事情,他举起他的枪。也指着刘云,他胸口不断起伏,明显被一种恐惧统治着,枪和他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干拉布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有行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看到事情的后半段,那把刀剖开托马斯后掉在地上,而刘云的影子就那么缩回去,回到刘云身边!

“哥!怎么办!”诺布的嘴唇已经发白,脸却涨成紫红色。

“您说什么?我是刘云,我的确是刘云啊!”刘云同样感觉到恐惧,他完全想象不到事态发展到这样一个局面,而且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影子背着自己偷偷干了些什么!

“把衣服脱了,把防护衣服全部脱了!”干拉布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给刘云下了命令。

“为,为什么?”刘云虽然不能理解干拉布的命令,但干拉布非常坚决,所以他只能照做。

阿佐里瞪大眼睛,他看到刘云褪下了他的皮肤,这异常诡异的一幕竟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没有皮肤的那个躯体竟然也没有血肉,只是一片、蓝蓝的一片,模糊的一片,有人的样子,但那绝对不是人。阿佐里心里一震,这不就是自己经常在医院里见到的哪些东西吗?这不就是体外灵,俗称魂魄的东西吗?

“你不是刘云,刘云的肉身早已死亡,他没有影子!你是谁!”干拉布逼近了一步,他断然说!手指紧紧抵住板机。

“我死了!谁说我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刘云完全听不懂干拉布的话,他居然说自己早死了,而且诺布还点了点头,这算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肯定是存在着的,假如说参加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之前自己的社会价值是零,是可以视为不存在的话,那么现在他是战斗在人类第一线,他站在前沿,他确定自己存在,而且他挽救过战友的生命,这都是无法抹杀的。

“刘云早就死了,肖婷死的当天他就死了,虽然他第二天才收到盘碟,但肖远渊已经在肖婷死的同时意识到刘云这个名字,而后,所有接触过碟片的人都死了,刘云是第一个受害者。体外灵是没有影子的,你看看你脚下的是什么?”诺布颤抖着说。

干拉布接上去:“肖婷选择刘云,是因为她发现刘云拥有超强的能量储备。能量是不灭的,但能量的形态会转换,刘云在我们的帮助下保持了相当稳定的状态,可光可以穿透他,他有质量却没有影子。”

刘云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从脚的地方延伸出一道影子:“你胡说什么啊!是什么,很正常啊,就是一个影子!谁说我死了,你们看看这不就是我的影子,死人哪能有影子,啊!啊!”刘云显得有孝狂,他的神经本来就不强,这种紧绷的气氛下,他已经濒临崩溃,他向大家吼叫着,忽然一枪轰在影子上,“看!这是我的影子!瞧见没有!影子!”

那影子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晃了几下,退到玻璃墙角,刘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东西,直到确定自己的影子离开了自己,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影子!自己的影子呢,他惊厄的转过头来望着干拉布,干拉布的枪口已经指向墙角的那片模糊的黑影。

枪声响起。

一个小时后,诺布走出圆房子,他脸上依然苍白得没有一丝颜色,但松弛了面部的神经,一切都结束了,以后的工作是科学家们的事了,这永生难忘的经历!他咽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肖远渊被消灭了,虽然他已经修持到他所谓的圆满状态,可他依然无法修补他母亲设下的缺陷。那半人半神的家伙,总算被干掉了。

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几条晃动着触脚的蜈蚣。他没有发现自己腰上的玉镇忽然裂开了细细一条小缝,有那么些晶莹的绿液仿佛要滴下来。

尾声: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不!不!故事才刚开始,请关注第二卷《裂棂》。

爱因斯坦曾说:“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是有限的,而想象力概括着世界上的一切,是推动着进步且是知识进步的源泉。”

第四十六章 天生手

前言:南江市是本国第三大城市,这个国家由五个超过二十平方公里的大岛和四十多个紧紧挨着却大小不一的小岛组成,位于东亚大陆架附近,具体到地图上只是放置在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和印度尼西亚中间那一片辽阔海域上的几个小黑点;离印尼很近,大家都称自己的国家为岛国。

南江市阳光充沛、风光旖丽,到处是新生的亚热带、热带植物和新建筑,它的沙滩平缓,沙质优良,退潮时能看到宽达近一百米的洁白沙带几乎环绕了整个小岛,因此吸引了许多各国游客来此度假。除此之外,本市也是我国重要的商贸城市,海运港口,有超过十个国家以上的领事馆和几十个国际组织就设立在本市。

这里百份之九十三点六的居民都是华裔,他们讲华语,过着和中国大陆人民一样的生活,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1——天生怪手市西区一间普通的酒吧内,灯光灰暗,适合许多龌龊事情的发生。

我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在啤酒瓶盖上一扣,看了一眼后随手把变形的铁盖子揉成一小团,塞到椅子中间的缝隙里。正暗自得意,忽然——“茹清君!你又这样,交出来!”一声脆生生的责怪声毫无预兆在我身后响起,吹起我颈后一小块皮肤的寒栗。

“呵呵。”我装作傻笑,表情到位。那女孩却一把将我推开了去,扑到椅子上,撅起浑圆性感的屁股,也不怕短裙下面白色底裤在暧昧灯光下现出耀眼光芒,她竟就为了我偷偷做的一点小手脚,便如此不顾仪态。我暗叹一声:“天绝我也。”女孩在椅子缝隙中掏出来十三四个小铁团,“啪啦啦”一下丢到我面前,冷冷地说:“复原。”

我讪讪拿起了那几颗小铁团,用右手三个指头一个一个扯平了,这时旁边桌子上才有人发现,那都是一个个小啤酒盖子,至于盖子上印着“一块”的字样就不是他们能看到的了,我惋惜地瞧着那十多个复原的啤酒盖子,这都够得上一个大号快餐的钱了。

女孩冷哼几声,把几个啤酒盖子夺了去,又从身上摸出来一个小本子,摔到我面前。即便遭受如此横眉冷对,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起码是这件酒吧里最养眼的一个,她一连串且怒且咋的动作,在许多人眼里是春抚柳枝,ru波荡漾;低得上一个热带风暴般将男人心底的**都勾了起来;可惜我一看那本子脸色就绿了,连她的喷火身材都挽不住我开溜的脚步。

“想跑?门都没有,你这个月已经欠了我两百二十块的酒钱,摔坏了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连同其他杂物,我算你个整数,五百块!钱拿来就让你走。”女孩闪电般的抓住我后颈处的衣领,其实并不是她练有擒拿手法,而是她深知我的脾性,拿出本子的同时已经做出了要揪我前胸的动作,区别只是我转了个身,她揪住了我的后衣领。

我要挣脱其实易如反掌,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以后我还想在这儿蒙吃蒙喝,只能举起双手挡住自己的脸,免得被其他客人看到,心里暗叹:“茹清君,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你。”

在这难堪时分,我身旁伸出来一支胖胖的手,架住了女孩的手臂,我如见救星,立刻闪到那人身后。救火队员是我的死党,由于身材肥胖,一直被我叫胖子。

胖子瞪了我一眼,转过去轻轻说:“小灵,你还真好意思,连摔了椅子桌子的钱都要算到阿君头上,他为啥打碎了东西,还不是因为你,不是他出手,那天你就被阿鬼那个色胚拖厕所里去了。”

小灵哼了一声,白了胖子一眼,同样的一眼,在某个夜里象一只挂进鲫鱼嘴巴里的铁钩,把阿鬼那个小流氓的灵魂扯了出来,才导致了我摔掉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她咬了咬下唇,又转过头盯着我,让我不由得低头看鞋,她依旧怒气冲冲地说:“你还算个男人吗?在这白吃白喝还带偷有奖励的啤酒盖子。”

胖子闻言愣了一下,顷刻放下手,咧开嘴巴大笑。我怀疑他准备在地上滚,忙脸色一整,硬着脖子回了一句:“那是我自己喝酒得的奖励。”

小灵的手划了一道弧度奥妙的圆圈,指尖几乎在我脸上划过,我看得出她是克制了自己才不至于甩我一个耳光:“昨天你不就是因为顺了隔壁那桌的啤酒盖子才被我逮住的吗?”

我的后脚跟改变立场,向门口的地方挪动。胖子见我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双肩一缩,一副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力所不能的麽样。

“姑娘、姑娘,请稍安勿躁。这位小哥不就欠了你五百块吗?瞧,钱在这,你收了,就放了小哥吧。”不知打哪冒出一中年男人,身高只到我肩部,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穿着一件老旧的廉价衬衣,他甩了甩手上的几张票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我望着他手里的钞票,很难不怀疑它们的真假。

“这怎么行?我又不认识你。”我忙按下了他的手,还想客套几句却因为站得太近,嗅到这男人身上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我微侧过头,平复了一下翻滚的喉咙。

小灵也是一愣,望向我的眼睛有几分疑惑:“你们认识?”她问了一声,而后听我说不认识这个男人,她立刻展开笑颜,又低声说:“今天且放过你。”转过身时手上有一个轻微的动作,我随即抬眼望去,果然那男人手里的钱已不翼而飞。我特别了解小灵这家伙,如果来架事的人是我认识的,她兴许还不好意思拿人家的钱,既然是不认识的又乐意傻乎乎的掏钱,她若是放过就不是小灵了。

我和胖子对了一眼,胖子拉住那男人坐下,我也忍着那股味道凑过去挤在他们身边。坐定后我压低声音说:“这位,我们不认识,本来说你帮了我,你就是我的爷,我应该对你客气点;可这世道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帮人,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干点什么?”

那人眨了眨眼,变戏法一样递给我一瓶啤酒。我自然也不客气,右手两个手指一扣,啤酒盖子就掀在掌心,这回却耐住性子不去看盖子上的字样,手腕一转,把盖子抛到小灵的柜台上,仍不敢看那美丽女孩一眼。那人眼光中漏出一丝欣喜,伸手要过啤酒瓶,给我和胖子各满了一杯,才斯慢条理地说:“我叫耗子,刚才见这位小哥手上有活,起了爱才之心,才不知好歹的过来凑个话。”

我听他的自我介绍,差点没笑出来,这外号确实符合他的外表,这位仁兄合该就叫耗子,越看越象,难得的是他很自然的说出来,一点也没觉得这外号不雅。我听他说我手上有活,双眼不由得眯了眯,心想小店里光线昏暗,我用手指开酒瓶的动作也很轻,耗子能注意到,而且刚才又试了我一回,眼力是不用说的。我举起手里的杯子,胖子会意插话说:“我这兄弟打小喜欢敲东西,从课桌到路上的树木,逮什么敲什么,耗子哥你眼力好,普通人给他这几只指头一扒拉,得疼上好些天。”

耗子却笑了:“这位兄弟看来了解得还没有我多,小哥这几只指头,食指中指无名指一样长短,现在光线不足我都能看出有那么点金属的色彩,我见过几十年的东方门下指上都没你这神器,就算是练铁掌的,没个二三十年功夫也出不来这手指。小哥,咱明人不说暗话,我有心结交,你就报上个字号。”

我再次抬起头来望了耗子一眼,这次不禁加了点佩服的目光,这家伙眼睛好毒啊!他把我右手的三根手指一比东方门下,东方门下是啥?七十二行窃贼拜的就是东方朔,说东方门下意思就是老贼,我这三条指头,连我都觉得怪异,它们可以自己拧成麻花,如果我把拇指和尾指曲下来,光这三根指头做动作,从任何角度看过来可以化出几十只指头的残影,一般人只能前后运动,我左右运动的速度也一点不差,灵活得怕人。耗子二把我这三指比作那些练铁掌的会家子,我不敢妄自菲薄,我右手这三根指头可不仅仅用来开啤酒瓶子,搭上了也能拆骨裂石。唯一让他想不到的是,我的手指并非因练习才这么生猛,很简单,它们天生就是这样的。胖子说的没错,我确实从小就喜欢敲东西,但并不是因为敲东西把手指练硬,而是因为它们本来就硬得不怕任何东西。我顿了顿,也开了口说:“耗子哥,谢谢你给兄弟解了急,其实你不掏钱出来,那姑娘也不会真拆了我。不过我还是感谢你,这帐我记下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就算朋友了,你既然有心结交我就让你结交了,帐记下不等于我回头会还你钱,耍无赖的工夫我比自己右手的三根手指也差不了多少。

耗子听我说话整个一溜嘴的,有点不悦,话也就直接了点:“小哥,我看你混得不活,我这里需要人帮手,你手上有基础,稍微指点指点就是一把好手,跟着我大富大贵我不敢说,但我敢保证,半年,不用半年,你就能把这里连地整个买下来。”

我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位大叔好大的口气!胖子也冷哼一声说:“老哥,要么就是你走了眼要么就是我耳朵听错了,这店虽然小,可怎么说也得二三十万,要是连地皮一起算上,没个百来万是下不来的。半年能刮个百来万,就算你是走人蛇的,分到我们手里都不来这么多。”胖子这么说其实已经很不客气了,意思就是你小子是在吹牛吧。

我点了点头,左手从裤袋里伸出来,轻轻按在我们三人面前的桌子上,半转过身,正面对着耗子,想听他怎么解释。

哪知道耗子的眼光落在我的左手上,忽然象让人踩了尾巴一样蹦起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胖子刷的一下站起来,也没见怎么动作,双手已经从耗子的腋下穿过,膝盖顶在他后腰上,紧紧的锁住了耗子。

耗子却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他死死盯住我的左手,甚至都带着哭腔说:“小哥,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不!不!我是说看看你的另外一只手,左手。”

我有些恼羞成怒,我的左手和我的右手正成反比,右手及其强悍的三根手指,在左手同样位置的三位老哥简直就是三条废柴,左手的食指中指及无名指明显比常人小了一圈,几乎只及得上小指那么大,这也就算了,却他妈的还晶莹剔透,整得跟娘们的手指一样。我把左手握成拳头,躲开了耗子的目光,同时示意胖子把人放下来,然后冷冷地说:“兄弟,你到底是混什么的?难不成是手指美容中心的?”

酒吧的音箱里有一个人在吹口哨,是一曲《卡萨布朗卡》,旋律优美,吹的人音色很圆润,也把握得很准,把我们的浮躁压抑下来。耗子双脚着地后居然没有一点觉悟,仿佛不知道他刚才被胖子举起多半个人高,可见他的心神完全被我左手的那三条葱兰指夺取,我脸上一红,有点被侮辱的感觉,右手刷一声搭上他的锁骨,也没有多用力,耗子的脸色一下就白了,眼神忙从我的左手上撤回,嘴巴里嚎了一声疼。我见他主神归位,也就放开了手指,再次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耗子看着我的脸,这一次却出奇的凝重,轻声说:“我是摸金的,你可能没听过摸金校尉这个名号,但盗墓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和胖子一听释然,乖乖,原来是盗墓贼在此,怪不得他说半年就能让我把这里顶下来,这行当真要是摸到一个好的老东西,半辈子的工作就剩下数钱了。

耗子话刚说话,胖子已经又把他锁起来,这次耗子并非魂不守舍,可没用,胖子抓人一抓一准。耗子很有些出乎意外,想来他的身手也是不弱的,虽然没有刻意防备,但一而再的被人逮起,心中也很是不爽。

我凑到他面前,轻轻说:“哥们,看在你刚刚帮过我的份上,这次我就放过你了,你走吧。”

耗子脚上有很轻的一个动作,象是向后踹去,却不知胖子顶在他腰上的膝盖已经从他腰子肌肉的震动中意识到他的动作,胖子脚脖子一拐,闪电一样钩住他的小腿,我听到一声闷响,耗子的腿骨差点没让胖子弄折了。耗子疼得满头是汗,张口骂道:“两个不开眼的小贼,爷爷我带你们发达,不领情也就算了,这么折腾爷爷,死后让尸蹩连骨头都吃了。”

我从衣服上掏出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不是我们耍你,我们是兵,你是贼,兵抓贼天经地义。但是,你说你自己是贼,我没亲眼看到,兴许是你喝多了,说的酒话。你赶紧回家洗洗脑子吧。”

耗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的警员证,象看到鬼一样,口里哈啦下来一条液体,极其恶心地说:“你是警察?天啊,我看到了什么?你居然是警察!以我在中国见到的最猛的棕子(僵尸)发誓,让天雷劈死那个招他进警队的人吧,一个天生带有寻龙点穴手的年轻人居然被招去当警察!”

第四十七章 约定

2——约定

耗子走了以后,我们俩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半路上我肚子疼,因为胖子家比较近,我自然提议上他家的厕所,引来他一顿白眼。

胖子的收入和我相仿,邋遢程度也不相上下,他家还是很老式的蹲厕,我蹲得双腿具麻,肚子却一阵疼过一阵,不由得胡乱咒骂,而后怀疑耗子身上的味道是我拉肚子的诱因。

耗子最后那句话我没听清,就算听清了我也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估计是说我有啥天赋,当警察浪费了。上帝保佑,我这号警察说出去能让人笑死,我和胖子是什么警察?是网络警察,网警!连枪都没一把的网警。就这,还是因为运气好,如果不是这部门没人肯去,我俩一准就被警队扫地出门了。

“死胖子!你个杀猪的,这本书关键的地方你撕去包咸鱼了啊!”我甩着手上的《非人间》怒问,这本书是我从一个地摊上掏来的,是本老书,十六年前出版的,原价22.8元,我可劲压到四块钱买了过来,只看了不到一半,它就失踪了,刚才在胖子的厕所里发现时如获至宝,已经骂了胖子这不问自取的老贼一回,边蹲边看直到发现书每隔二三十页就被撕了几页,那火简直就从我屁股眼里冒出来。

“手纸呢?你个从早到晚的猪!”我又骂道。

胖子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手纸没有,书在你手里,爱擦不擦。”

我喉咙一甜,差点没吐血,啪的一下,右手在墙上开了三个小洞。胖子听到声音,有点慌张,叫我等等,去了有三巡茶的功夫后,回来说全家找不到一卷手纸。我咬了咬牙,用这十多年前出版的来擦屁股,有没有文化内涵、对不对得起作者且不去说,卫生这一项就说不过去,我考虑再三,硬是洗完了屁股半蹲着马步晾到自然干。

胖子在外面大叫说:“你拉完了没有,拉完快来看看,他们最近就是盯上这家伙。”

我慢悠悠走出来,“蹲马步是小菜一碟。”我揉着发疼的膝盖低声说着,一边把那本《非人间》塞到后腰的皮带里;本来是不想带回去的,它都已经在胖子的厕所里熏了那么久,可刚才蹲马步的时候又看了一点,兴趣被勾起来,而且也不甘心它沦落到只当手纸的地步,我摇了摇头,十几万字的一本书价格其实和一卷手纸也差不了多少。

实话实说,我对自己现时的工作一点兴趣都没有,网络警察干什么的?制式手枪没一把,目前也就仅仅是逮几个发图片、视屏的小家伙,抓黑客?别逗了,如今别说那些神出鬼没的黑客高手,就连最普通的有所谓两把刷子的菜鸟黑客都会到各个大洲去找几台肉机做跳板,抹掉入侵痕迹更是成了基础知识,就凭我们这些同样是菜鸟的网警掌握那点可怜的网络技术,就算瞎猫撞上死耗子逮到一个,也没什么可夸耀的。我和胖子日常干的也就是利用专家们开发出来的嗅探软件,扫扫网络垃圾,清理掉一些钓鱼网,顺便看看哪家本地网站违规好抽点水而已,你说这垃圾工作能让我和胖子这两个大跳蚤安心吗?

“这家伙怎的?”我打死了一只蚊子,赚了满手血,随便就擦在自己的白衬衣上,给它镀上一朵梅花。

胖子说:“我闲来无事,每天在刑警那边电脑调资料瞧着玩,发现一宗好玩的案件。”胖子打开一个文件夹,又说:“他们近期监控了这个小家伙。这小子举办了两次聚会,事后有参加的聚会者出了点问题,一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另一个目前在弯豆角精神康复中心。这小子是个妙人!”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我略抬眼一扫,电脑上的资料一字不拉的落入我脑海里。人物平台上的照片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年轻人,第一眼平平无奇,我跳过照片,注意他的介绍:佟落,市三阳中学高中部,父母离异,每月均定期各存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到他帐户上。我一击桌面,轻声咒骂:“这小玩意每月的零花钱比我们俩的薪水加起来还多一倍,该死的!”

胖子抽出一根烟给我,他嘴角泛起无奈的笑意;我看了一眼香烟,只是不到五块钱的便宜货,便知道他手头也紧了,两人对视一眼后自嘲地叹口气。胖子继续看着佟落的资料说:“这家伙简直不是人,初一开始殴打同学,初二殴打到学校收保护费的小流氓,初三就把体育老师揍扒下了;高中一年级参加班里的郊游,离开团队一个人去三里地外的坟场住了一宿;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本市有什么地方被谣传是鬼屋的,他就带着摄像机去那里过夜,回来后直接在班里及自己的网站上播放,以证明谣言的真假,逐渐汇集了人气,后面很是有一帮脑残支持者。两个月前,他组织了一次活动,叫“榕树下说鬼话”,约了十几个人到本市的那棵著名大榕树下去夜聊,聊的内容当然是恐怖鬼故事。事后,其中一个年轻人的家长发现情况有异,报案说孩子回去后成了见光死,不管是阳光灯光,一发亮的地方就站不住,被光线照在身上就狂嗷,终日关了门不肯出来。上个月,“榕树下说鬼话”第二期又举办,这次参加者有二十人以上,结束后又有家长报警说那孩子回去后就傻了,见到人就留着口水说:“好美的容颜!”不得已送到精神康复中心去了。”

我闭上眼,来网警大队前我和胖子都是西区警署特别队的警员,过目不忘是基本功课。我转身坐在床上,对胖子说:“李***就是个无风三尺浪的家伙,他这次怎么没把这小子绑起来研究研究?”我说的李***就是西区警署的刑警队长李扬威。

“我也觉得奇怪啊,这不符合他的手法;最起码也应该关闭了这小子的网站才对。”胖子说。

我说:“得,你就慢慢猜吧,我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孝没兴趣。”我话说完就躺在胖子床上,突然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略一思索,身子弹起来跨到电脑前指着佟落的照片说:“胖子,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怪怪的?”

胖子拉大佟落的照片,说:“我也有感觉,第一眼看很普通,再看一眼就觉得怪。你给人感觉也很怪,但你是第一眼看去就阴沉沉的,再看几眼还是一副死人样!”

我踢了胖子一脚,点着照片上人体的几个部位说:“瞧这里,他没有眉毛。嗯,还有这里,他半边屁股搁在高椅上,左腿微曲右腿放直,但看上去却一样长,这说明他是个跛子。另外,你仔细看看,他左手是不是比右手短了大概有半掌?”

胖子一呆说:“你厉害啊,看得真仔细,你要不说,我光觉得怪,却还说不出来。”

我说:“这个人如果当面向你走过来,肯定很精彩,你不注意他都不行。就是不知道他这样子,怎么和人打架,看起来还是赢面居多。”

胖子说:“不是赢面居多,是从来就没输过,我去过他的网站,他的同学说从没见过他受伤。”

我倒了杯咖啡,觉得咖啡粉放多了,就递给胖子,邀得他感激的一眼。我又给自己调了一杯浓度适合的,边喝边说:“你说那姓李的什么意思呢?监控一个小毛孩?他又没伤人杀人,要是讲鬼故事把人吓傻了也算有罪,那市面上那兄怖作家起码要坐牢一大半。”

“不就是因为那个神经病的爸爸是议员大人。报案后刑侦的查不出什么,他很不爽,要求李***尽一切可能监控这小子。”胖子回答说。

“真无聊,就这你也感兴趣。滚!拜托你有时间去楼下买几卷手纸。”我没好声气地说。

“阿君,我感兴趣的是这个。”胖子点开一个网站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那杯咖啡要是我喝非吐出来不可,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我低骂了一声:“迟钝儿!”其实却有点羡慕他,胖子不管喝什么酒都觉得味道不错,啥烟都能抽,我怀疑就算卷片树叶给他告诉他是名牌烟,他也抽不出来;我则没这功夫,胖子说我是破落少爷命,没那能耐嘴巴还特高。

他打开的是佟落的个人网站,在佟落的照片边上赫然有这么几行字:“第三届‘榕树下鬼说话’活动即将举办,欢迎本国大胆人士参加,鉴于本活动第一届和第二届均有人被吓破胆!本次参加的朋友必须年满十八岁,上不封顶。你有接受挑战的勇气吗?如果你自认胆子占了体重的一半,欢迎在本站报名参加,对于活动期间所花费的资金及将会发生的一切后果,都由您自负。活动地点仍然是大榕树。时间:14号晚上23:50分。附——第一届出局者:蓝娟。第二届出局者:何昌盛。”

“操,嚣张,太嚣张了。”我拍拍桌子说:“不过,我喜欢。”

胖子呵呵一笑说:“是啊,最近好无聊,我们去瞧瞧,顺便了解一下年轻人现在都玩些什么。”

我一呆,摇摇头说:“不错,这样的日子我过腻了,是应该寻点刺激了。”我挤开胖子,手指轻点屏幕,输入了两个人的资料,当然不是用真名,又从一个公用银行划了指定的三百块钱过去;幸好报名费每人一百五,恰是我们两办案经费的上限,我说:“这小家伙明明特别有钱,还搞收报名费这一套,肯定为了排除一些无聊的好奇份子。”胖子却咕叨了一句:“全警署就两个倒霉蛋,我们的经费加起来没有刑警那边一个零头。”

我们分配到两个活动牌号,我是011,胖子是013号,分别粘贴了两人的照片后,弹出来一个确认框:“您已获得活动资格,必须参加,这是一个死约定,以大将军榕的名义签订生命契约,不遵守约定者,死!!!”

我们都没理它,年轻人就是爱搞这么些烂噱头。

佟落举办活动的地点就是和本市电视台那座高480米的大悬廊电视塔齐名的大将军榕。这株榕树不知道吃什么长的,居然有一个多两个篮球场那么大,据说里面特别复杂,就像一个迷宫一样,每年吸引着无数各国游人来到南江市观摩,一百多年前,岛国的土王纳兰沁还特地赐给了它“大将军”的官衔!只可惜十七八年前被人下毒,大将军差点就死翘翘了,具体情况我不是太了解,只听人说这树是通灵的,十多年前这树命悬的时候,本市的植物几乎死掉了一半,个别铁嘴神算还说什么阴兵借路,大将军王怜悯南江的百姓,不忍生灵涂炭,硬是用大神力拦阻了阴路,自己也受了重伤,全城众花焚尽自己的生命精华,为大将军续命等等,玄之又玄,几近胡说八道。这大榕说得再神秘,无奈就在西区地界内,我们警署开窗就能见,现在有关管理部门已经特别把它圈起来保护,不再和电视台连为一体,门票接近我们半个月薪水,一早就消了我和胖子近距离去摸摸的想法,即便如此,禁不住天天开窗就见,实在是连一点神秘感没有。

第四十八章 第一位出局者

四个馒头两碗豆浆完全无法满足我的胃口,我早已经后悔来南江市开始的那几个月里胡乱花钱的疯狂行径,虽然昂贵的酒体和至今仍让人热血沸腾的女人躯体安慰了我撤离卧底身份后那骤然变得脆弱的神经,但也直接让我获得的一笔小小奖金在户头蒸发干净,以至我不得不掰着指头花钱。

我又叹了一口气,仅仅十分钟里,我摇了三次头,叹了两次,十足象一个濒临破产的股市散户。

我正为自己怪异的情绪感到不解时,骤然揉了揉眼睛,刚才好像眼光扫到了一个奇怪的事物。

我怀疑是自己长期盯着电脑导致视觉模糊,轻压眼球后又闭目三秒,再睁开眼后周围的一切已经在柔和阳光下显得清晰,我运足眼力,这一次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大将军榕公园的外墙上确实扒着一个人。

我站起来收起了书,不慌不忙的结了帐,而后踩着在外人看来散乱却迅速的步伐,颇为隐秘的接近了那条黑影。

“也许是个小偷。”我对自己说,在小跑的过程中,我的眼光每隔三秒就会扫一眼自己的目标,直到接近到十米处,那人还是保持从内向外的姿势,他趴在墙头上,一动不动。

这绝对不是在摆酷,他的腹部被隆起在围墙顶上的铁丝网顶高了十几厘米,且不说那些锐利铁荆穿透了他的劣质衣服造成的刺痛,仅仅他摆出的这个造型,普通中年人就很容易脑充血,我看这他有楔白的头发,确定这个人是失去了知觉。

3——第一位出局者

“老爷子,来四个馒头,两碗豆浆。”我要了早餐后,坐在街边小摊的凳子上,慢咽细嚼,一边翻着《非人间》,在我前面不到一百米就是大将军榕公园,再过去一个转角西区警署也就到了。现在还早,才不到六点,天刚朦亮,抬眼望去到天尽头均是鱼鳞般的灰色薄云,我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明知道起码要两个小时候后才在这里能看到芹安怡上班时的倩影,眼珠子还是时不时飘到路上去。

昨晚我根本没睡,在胖子家玩了一宿电脑游戏,当网警后我沉浸在一种无聊的放松状态下,宿醉和通宵游玩是经常的事情,我准备等一下去我们的办公室睡一觉,我们那间办公室虽然摆了一圈电脑和桌椅,但事实上就我和胖子两个人,另外还挂着名的一两个专家,终日不见人影,在这种情况下,我在那里逐渐由坐着睡发展到躺着睡。作为一名警察,我身上完全缺乏金戈铁马般的铮铮铁骨,那是军人才需要的东西;我同样找不到任何组织纪律性烙在我身上的痕迹,这是因为两年多的卧底生涯焚化了我作为纪律部队的特质;我和大多数卧底一样,抛弃了太多尊严和良知,和他们一样经常会在梦里被自己出卖的“兄弟”勒死,我又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幸运,虽然我没有完成自己的既定任务,却还是四肢俱全的活了下来,并被安排到远离首都的南江市一个小警署工作,我叹了口气,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馒头,啃掉了那些展翅欲飞的思绪。

四个馒头两碗豆浆完全无法满足我的胃口,我早已经后悔来南江市开始的那几个月里胡乱花钱的疯狂行径,虽然昂贵的酒体和至今仍让人热血沸腾的女人躯体安慰了我撤离卧底身份后那骤然变得脆弱的神经,但也直接让我获得的一笔小小奖金在户头蒸发干净,以至我不得不掰着指头花钱。我又叹了一口气,仅仅十分钟里,我摇了三次头,叹了两次,十足象一个濒临破产的股市散户。我正为自己怪异的情绪感到不解时,骤然揉了揉眼睛,刚才好像眼光扫到了一个奇怪的事物。我怀疑是自己长期盯着电脑导致视觉模糊,轻压眼球后又闭目三秒,再睁开眼后周围的一切已经在柔和阳光下显得清晰,我运足眼力,这一次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大将军榕公园的外墙上确实扒着一个人。我站起来收起了书,不慌不忙的结了帐,而后踩着在外人看来散乱却迅速的步伐,颇为隐秘的接近了那条黑影。“也许是个小偷。”我对自己说,在小跑的过程中,我的眼光每隔三秒就会扫一眼自己的目标,直到接近到十米处,那人还是保持从内向外的姿势,他趴在墙头上,一动不动。这绝对不是在摆酷,他的腹部被隆起在围墙顶上的铁丝网顶高了十几厘米,且不说那些锐利铁荆穿透了他的劣质衣服造成的刺痛,仅仅他摆出的这个造型,普通中年人就很容易脑充血,我看这他有楔白的头发,确定这个人是失去了知觉。

有了基本判断后我还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摆了几颗随手捡来的石子在地上做了些记号,而后站到那人下方抬眼看他,他的脸色已经红得发紫,额头上的黑筋象一截被掐住的蚯蚓般在土里钻动,时沉时现。墙相当高,我退后两步,借着冲力右手才攀上了墙头,顺势翻上去。我一点一点扶起他的脑袋,最后让他靠在我怀里,然后才打通了胖子的电话,让他唤了救护车及通知军装警员。

这个中年男人胸口有一个工作牌,表明他是公园的工作人员,应该是昨晚的值班人员。他的鼻子下有一滩血污,看样子是倒下时自己碰的;我扫了一眼他的身体,确定真正受伤的是胸口,于是轻轻解开他的衬衣,看到一个明显的拳头印子深深陷入他的胸部,拳印周围的骨头肯定全断了,右胸腔的肢体组织呈现一种内陷的放射形,折断的骨头很可能刺进胸腔。

“是个练过的!”我低声说。又探头向墙内看了看,发现中年人脚下有个便装卸带弹簧装置金属架子,这可是梁上君子的专用物品。我根据目击所得判断发生过的事情,很可能是这位值班人员看到小偷,追了上来,小偷来不及收回架子,直接跳墙走了,中年人踩着小偷留下的金属架子,想翻出来,上半身刚越过墙头,胸口就给人干了一拳。我点点头,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不久以后,医院的白车来了,中年人在医生架护下上了救护车。胖子挤到我身边,低声问我什么事,我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并且带他来到我在白车来前用小石头标出来的一块地边,指着一个很浅的脚印说:“看,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只有这么浅的一个脚印!你看仔细了,只有一个,类似的一个在一米远的这边,瞧,这里只有一个鞋尖印子,再过去就没有了。”

胖子挠了挠头说:“这些东西就让李***的手下去搞吧,我们犯不着操这份心。”

我拉住胖子说:“你仔细想想,你的身手算是不错的了,你有把握这么高跃下来,地上只留这么浅的脚印吗?”

胖子眉头皱了皱说:“如果是很从容的情况下,或者做得到,不过,绝对不是一个脚印,起码是一对脚印,除非那家伙只有一条腿。”

我说:“不见得,第一,这家伙是练过的,从他一拳把受害者胸口打成那样就可以看出来,而且一米外的那个鞋尖印说明他第一脚着地后另一只脚快速向前跨了一步,并用脚尖点了一下地。设身处地,我绝对需要还要就地一滚才能化掉冲力,就这一点而言,我俩都不如这个人。”我指了指墙下那个完整一点的鞋印说:“如果我发现得再晚一点点,哪怕只有一两个人经过这里,这脚印就被破坏了。”

胖子说:“嗯,看上去是个高手的麽样!”

我刚要点头,忽然一愣,“不!不对,如果受害者是站在架子上被一拳打断几根胸骨,他的身体肯定飞出去,不可能还扒在墙头。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个贼是挥出一拳后立刻逃跑的,不大可能回去将人再扛上墙头。我想不通。”

胖子脸色一变:“难道真是遇见高手了,我们原来推断那人是练过的,方向应该是没错,但能高明到一拳下去,胸骨断了几根,人却没飞出去,这份收放自如的水准比我们高明了不是一点点啊。只是这种人何必当小偷呢,而且对一个值夜班的普通人出这种重手,按说也没必要啊,以他的身手要脱身容易得很,这么干不是孝子脾气吗?”

“孝子!”我和胖子同时一震,忙过去看那两个脚印,果然完整的那个是左脚;我吸了一口气说:“如果他的两条腿长度不一样,就很容易解释了,以大榕树为坐标,以我们认识的人作为搜索范围的话,我有八成能猜出是谁。”

胖子接上去说:“左脚比较长,身手敏捷,和大将军榕有关系;这三点都符合的好像只有佟落。不过有这么巧吗?”

我摇摇头说:“本来参加那个什么鬼话我是没什么兴趣,纯属陪你去玩,不过现在看来,我们似乎要多了解了解。”

咄、咄、咄。

开门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我们出示了证件。找到蓝娟家并不难,她的家人已经在警署备案,只是没想到这位老妇居然是蓝娟的母亲。

“警察先生,其实我还没到四十岁。”也许是看出了我们的疑惑,李美兰轻轻说。

“呃。”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蓝娟的父亲早逝,只有母亲照顾她,两个月前因为参加了那个聚会,现在别说上学了,出门都不能,李美兰只能停职在家照顾她。我看了看她家里的环境,深深体会到李美兰艰难,怪不得她年纪轻轻的早衰成这样。

“我们想看看蓝娟。”胖子说。

“哦。”李美兰淡淡地说,“那就看吧,我准备明天送她去弯豆角,晚来一天都看不成了。”

我有点惊异于她的淡然,胖子耳尖,凑过来说,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她说我们已经是第四批前来调查的警员了,但到现在连一个说法都没给过她。

“李小姐。”我有些难以把握对她的称呼,“我们是另外一个部门的,我们处理事情的方式和其他同事不大一样,最后能不能给你好消息现在还很难讲,但我们会全力以赴的。”开玩笑,如果不是因为我和胖子处理事情的方式和其他同事大不相同,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自己一直瞧不上的网警部门。我离开首都后调来南江的西区警署特别组,工作了快两年后,也没给上级惹祸,直到几个月前我看到一个有可能认出我原来卧底身份的黑社会成员,我一时头脑发热,直接把这个已经在黑社会集团“和和胜”混成了红棍打手的连派亮打成深度脑震荡,现在还躺在医院的深切治疗部;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近千流氓围了警署,差点搞到上新闻头条,李***连夜上了报告,要把我们俩清理出警队,后来署长认为警察因殴打黑社会成员而被免职的影响更不好,便将我和当晚只是负责望风工作的胖子塞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部门里。

李美兰转过身来,惨然一笑说:“好消息,什么才算是好消息,就算你们把那个挨刀的抓去坐牢,小娟也好不了。”

胖子叹了口气说:“李小姐,不要那么悲观,你明天不是要送小娟去康复中心吗?我们来接你们。”

说话中上了二楼,她们家的楼梯很是残旧,踩上去发出吱吱一样的牙酸声,二楼一盏灯也没开,所有的窗户和墙缝都被封得很密实,以至于一团漆黑,李美兰不知从那里摸出一根小小的手电,勉强照亮了我们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方。

蓝娟的门是由外锁着的,门下面开了一个带翻页的狗洞,可以想象平时她的食物就是从这里送进去的。李美兰开了锁,把硕大的锁头轻轻放到门边,却不抽去栓在门把上的铁链,“警察先生,她就在里面,她见不得光,我就提着灯在门口吧,你们看看她,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她也回答不了你们。”

我和胖子都不敢流露出同情,默默的解开铁链,一前一后进入了这间黑不溜湫的房子。

我们刚走进房子,就听到耳边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黑呼呼的东西迎面飞了过来,我右手一抬,碰到一件东西后手指发力,听到碎裂声后才发现被抛过来的是一本书。身后的李美兰呼的一下把门关上,带着哭腔说:“小娟,宝贝,没有光没有光,这两位叔叔来看看你,他们是来帮我们的,不要怕不要怕。”

胖子的手离开门把,转身走到我身边。刚才李美兰关门的时候我们以为她企图对我们不利,听她这么说,才记起这女孩见不得一丝光。

我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感觉到房子中相当乱,依稀看到在我们前方三四米处有一团缩在一起的影子。我轻轻走过去,脚下踩到一些粘呼呼的东西,感觉象是米饭,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恶臭,我想,难道小娟大小便也在这房子里?这么一想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就算小女孩很怕光,也无需要把她锁在房里,连大小便也在这里,不和坐牢一样吗?

胖子也察觉出问题,退后一步,轻轻把门开了一道缝,瞄见李美兰还站在门外,便轻轻说没事,但我心里还是觉得一丝不妥当。

话音未落,那团影子上忽然出现了两个亮点,我身上的汗毛砰然炸起,这是人的眼睛吗?不可能,这种眼睛只有猫狗这类视力特别强的动物才有,可那形状却分明又是人眼。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团影子已经不见,我眼珠一转,扫到两个亮点欺到我身子右边不到四十公分处。胖子在身后叫了一声,幸好我受过专业训练,举拳至眉,双臂一夹护住头脸及胸部,小臂上传来一阵疼痛,几片叶片般的东西砸到我的肩膀上。我的脚却没闲着,腰一发力,一个侧踹,那团影子惨呼一声飞了出去,却是趴在地上不动了。

这时胖子顾不上什么怕光不怕光,嚓的一下点起打火机,我看到扫我一下的是一只立地电风扇,特古老的金属骨架,怪不得那么疼。

那双眼睛被光一照,忙紧紧的闭上,我和胖子同时一震,看到一个诡异的女孩。

第四十九章 监视

4----监视

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虽然灯光很暗,但从脸的轮廓和五官看来,蓝娟称得上一个美女,然而这精致的五官和她的发型搭配到一起,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她从头轮到头顶,竟然没有一根头发,而鬓角这一圈头发却完好无缺直垂至胸部,你可以想想,一个有着清秀五官的女孩却留了一个地中海发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房里,骤然出现在你面前,胆子小一点都会叫妈!

胖子把火机向前伸了伸,我才看到她头上那一圈没毛的头皮血迹斑斑,那头发竟是活生生被揪光的。

“蓝娟,我们是……”我话还没说完,不知从来吹来一阵阴风,胖子的火机灭了,周围象被人泼了一盆墨汁一样,比先前的黑更深了三分。那双眼睛又睁开了,亮得怕人,我脚下一钩,手臂抱住胖子就势滚了一圈,整个房里立刻炸开了粪便的恶臭。火光熄灭的一霎,我眼角看到她的手摸上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所以我立刻抱着胖子避开了去,却没想到那个东西是个便器,现在黑不隆冬,都不知道我们身上粘了什么东西没有。两人飞快开了门,贼一样窜出门外,关门上锁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还心有余悸的退开两步。

“妈的!你女儿怎么这……”胖子说到一半,和我同时“咦”了一声,李美兰早已不在门外,那只手电被塞在一堆杂物的缝隙里,在光线极暗的地方不经意看去,也还蛮象一个人拿着手电站在那处。

我和胖子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轻轻的下楼,看看那女人在搞什么?不知怎的,一踏上她家二楼,我总觉得很是怪异,不自觉的防备起周围的一切。我习惯性的一摸腰,却空空如也,才想起我们现在是没有佩枪的文职警员,我和胖子都低骂了一声“操!”。

胖子依然在前,楼上没有灯光,我们下楼的时候又没有拿手电,所以楼梯的转角处是不会有我们的影子的,但我们赫然看到有一个影子躲在楼梯转角,一手拿着一根棍子一手还拎着一个硕大的球型物体。

胖子轻轻的碰了碰我,我点了点头,我们俩配合默契,胖子的头刚伸出转角,双手却立刻撑在两边墙壁上,整个人拔高了一米,我从他脚下钻过去,一个扫堂腿,那边哗啦响了一片,等我们站直后,两张老脸不禁都红了。

原来楼梯转脚处有一个衣架,我们刚来的时候挂满了衣服,现在衣服已经被取走了,剩下一个叉型的架口,灯光照过来,其中一枝岔口的影子被拉成一支棍的样子;至于人影,李美兰站在三米外,手里拿着一个水壶和两个杯子,影子正好被投射在那被我扫成几截的衣架上面。

“李小姐,这个!”我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胖子走上前去,接过了李美兰手中的水壶,扶着她坐下。我看到她的手在颤抖,心里不由得一阵愧疚。

“实在抱歉,我们今天的查访没有任何效果,蓝娟很抗拒外人,我建议你明天还是请康复中心的人来帮你送她去医院。”我诚恳地说。

李美兰点了点头,却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样子,想来本就对我们不抱什么希望。

我向胖子打了个眼色,忙告辞出来。走到巷口,我见胖子神色有异,便问他怎么一回事。

胖子说:“很怪,我想不通。”

我踢了他一脚说:“有什么想不通的,蓝娟的症状不仅仅是怕光,而是有攻击性,所以李美兰才需要把她锁在房间里。你看到她那地中海的发型没有,你自己试一下把脑袋上的头发一根根揪下来,如果你可以这么做,我保证也是把你绑起来或锁进黑房。”

胖子说:“我想不通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刚才接李美兰手里的水壶时,发现里面一点水都没有,你说,她提着一个没有一点水的水壶,手里还拿了两个杯子站在那里干什么?”胖子转过头来望了望我,我也锁紧眉头。他接着说:“除非我们没有看走眼,她听到我们下楼,确实拿了一把棍子伏在楼梯口,忽然发现影子可能出卖她的企图立刻转身抓起水壶和杯子掩饰。”

我轻轻摇摇头说:“不大可能,首先,她没有伏击我们的动机。其次,她如果能在我们完成动作那零点几秒的时间内退回去三米,同时还抓了水壶和杯子……”我停了停,又摇了摇头说:“太不可思议了。”

胖子打了个哈哈说:“也许是我想多了,你知道我这人神经大条,偶然细腻一下,却总发现是错觉。”

我捶了他一下,也哈哈一笑,回过头去看蓝娟的房子,无来由头皮一阵发寒,好像那隐藏在阴影里的窗户中、门缝里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我。

中午在胖子家吃快餐的时候,我看着佟落的照片问胖子:“你说什么样的惊吓,会让一个普通人变态成蓝娟那样?”

胖子正嚼着半边猪蹄,含糊地说:“鬼知道呢。”

我点点头,用手指轻轻敲在液晶屏上说:“也许真的只有鬼才知道。”

胖子忽然停了下来,还有一甲猪趾留在嘴唇外面,看上去无比滑稽,我呲的一声笑出来;他却严肃的说:“本来我想明天送蓝娟去康复中心时再看看那个何昌盛,但现在我们是不是有必要立刻就去弯豆角精神病康复中心?”

“我觉得应该先会会佟落。”我心里还惦记着大将军榕外面的脚印,这个年轻人实在让我太好奇了。

胖子吐出了骨头,说:“行,那现在就走吧,我老是觉得不踏实。”

我站起来,搜出两把警用手电筒,这家伙完全可以当武器使用;至于队部的工作,那简直就是笑料,一个星期那报警灯没亮过是常有的事情。

刚走出两步,我觉得有什么不妥,停下四处看了看,受到《非人间》这本书的影响,我甚至还看了看胖子和我的脚下是不是有影子。“不对,我们还是联系一下弯豆角,先去看看何昌盛。”

胖子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愤愤地说:“你倒是想清楚了没有,从没见你这样犹豫不决的。”

我骂了一句少废话,查到了弯豆角的电话打过去,却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何昌盛跑了!

“何昌盛跑了?”胖子抓住我的手臂说。

“轻点轻点!老大,我们现在不是在破案,拜托!这是我们工作之余玩的一个游戏。”我掰开胖子的手,却皱了皱眉说:“虽然这游戏有点诡异。”

“游戏?”胖子哼了一声,“你看过蓝娟母女的样子,你还说这是个游戏,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举手说:“得!我错了。我们现在去弯豆角了解情况吧。”

如果说听到何昌盛跑了算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的话,那当我们开着破摩托车来到弯豆角精神康复中心所看到所听到的一切时,那简直可以说是震惊了。

何昌盛没有疯,比正常人还正常,他甚至没有因被关进精神病院而焦躁。他的作息时间极其有规律,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看书,吃饭的动作甚至说得上典雅。我不得不怀疑,他进这里的动机是不是避难来了。

陈医生说:“病人的家属送他来的时候,我们确实发现他有轻度妄想症的症状,当然,何先生是议员,他不希望媒体对他儿子的事情大肆渲染,有一些事情,我们是不方便向何先生质疑的。”

胖子插话说:“你的意思是,何议员送他儿子来医院,你们连孩子是不是真的精神上有问题都不管,也没有询问何昌盛的意见,直接就接收了?”

陈医生略带恼怒地说:“警官先生,当然不是您所说的那样。议员先生送何昌盛来的时候,给了我们一段监视视屏,我们就是根据这段视屏才决定让患者住院的。况且,有哪个神经册认为自己是神经病?”

我忙说:“我们不是那种意思,呃,你是否方便让我看看那段视屏。”

摄像头对准了房间里的电脑,甚至还配了采音器,想来是议员先生监控儿子不得上网站的法宝;只是忽视了何昌盛的个人权利,我有理由替某些官员的孩子感到悲哀。

前面十分钟一个人影也没有,采音器里只传来一股奇怪的夹杂着电磁音的风声。胖子正看得不耐烦,在椅子上磨着屁股,我一按他,使眼色让他注意看屏幕。采音器里传来轻轻“噗”的关门声,一条幽灵一样的人影出现在屏幕上,由于我们先前看了医院里何昌盛的生活视屏,所以立刻从身形上就辨认出他来。

他呆呆的站在电脑前,一动也不动,就这样又过了十分钟。胖子低声说:“靠,他在干什么,被点穴了吗?”我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明白,恐怕要问他自己才清楚。”

屏幕上那人竟似听到我的话一样,转过头来,对我们一笑。胖子哆嗦了一下,差点没跌倒,我手上也起了一片寒栗,然后整个屏幕陷入一片黑暗。我们俩呆了呆,摄像头的感应灯慢慢亮了起来,想来是何昌盛关了灯,但摄像头自带的照亮程度不高,我们只能看到前面约两米处,连电脑都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我们刚呼出一口气,一个硕大无比的狞狰笑脸忽然占据了整个屏幕。

第五十章 腾蛇夭矫

5——腾蛇夭矫

我们毕竟不是在看恐怖电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我差点咬断了嘴唇才遏止了即将迸发出来的尖叫。陈医生很是佩服的对我们说,他们第一次看这视屏时,有人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和胖子均脸色煞白,失魂一样看着那张不断狞笑的脸。那脸那双唇下惨白的牙齿里狠狠的吐出几个字:“你看到没有,绝美的容颜。”

我和胖子同时低骂一声:“神经病。”至此完全赞同本院医生把他接收的英明决定。

“他是怎么跑的?”我关了视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知道精神病院的隔离机制并不比监狱差多少。

陈医生相当配合,早就调来了另外一段监控录像,他解释说:“请看这一段院内的监控,这是一个防水的管道,只用于排水,在此之前,任何想象力丰富的人都不会认为它可以作为逃院的通道。”

我们看到那截埋在墙根的管道,确实同意陈医生的说法,虽然监视器只是在镜头的一角录下了管道前的画面,但我仍可以判断出那只是一节连稍微大点的狗都钻不过去的管子。

陈医生把监视视屏的滚动条拉动到一个时间点,低声说:“请注意这段视屏。”

何昌盛走进镜头里,相当文静的一个年轻人,现在看到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刚才那张脸和他联系在一起,但我们知道那确实是同一个人。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象是无意发现了那截管道一样,他趴下去,向管道里望了望,又退了两步,把书放在一条石凳子上,还整了整书页。

我和胖子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何昌盛的身体忽然象被什么挤压一样,每一根骨头每一个身躯的枝节点,都塌下一半多,除了脑袋,他竟然把身体缩小到一个四五岁孝那样的大小。医院的监视器是无法监录到声音的,否则我和胖子肯定会听到噼噼啪啪的骨头爆响。

“缩骨功!”我和胖子同时大声叫了起来。“不可能,他居然会缩骨功!”胖子嘴里的香烟掉到地上,好在他在医院里不好意思吸烟,只是叼着,否则地上那昂贵的地毯恐怕就要遭殃了。

这条路一边通往市中心,一边通往码头;路两边是高耸的落叶树木,地上铺了一层颜色各异的叶子,由于并非主干道,所以也见不到一个路人。我们旁边这道墙的另一边就是康复中心,那截管道从墙下伸出来,一付不管人间世事的闲样,连点水迹都没有。管道口下面是近一米深的排水沟,蜿蜒延伸至一个地下排水道,何昌盛要么向市中心去了要么就是去了码头,我望了望那个排水道,思绪相当混乱,竟然指着排水道说:“或者那个神经从这里钻到地底去了。”胖子居然也赞同一样点了一下头说:“如果他会武功,根本不需要学狗一样钻这个洞。”

“我越来越有兴趣了。”坐在摩托后座上,我对胖子说:“已经知道的两个聚会者,都不是普通人,我的意思并非说他们是神经病,他们俩都有,嗯,都有常人没有的技能吧。甚至那个神秘的佟落,也可能是一个会功夫的高手,你说,榕树下说鬼话,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聚会呢?”

胖子半转过头来,我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哪知道他说:“开车我一般不说话,一说话就一嘴的风沙。”

“那你就听着。”我没好声气地说:“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大将军榕公园外面发现那脚印的拓本和照片,还有这两天我们了解的情况告知李***,然后我们该干嘛干嘛去。另外的选择是,我们如计划去参加那个什么鬼聚会,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胖子左手放了车把,举起来一根食指,我知道他是指第一个选择,然后他把食指放下,竖起来一根中指,我咬了咬牙。他又举起食指,和中指凑成一个二,这当然是指第二个选择,我最后看到那根椅的大拇指时,已经气得不想和他说话。

“我们是警察!”胖子恶狠狠地说。

“我们对面就是警署,警察我们见多了,半价。”保安一副软硬不吃的架势。

“放屁!老子是来办案。”胖子脸色发青,我忙在他暴走之前按住他。

我转头对保安说:“你们这几天不是闹贼吗?还有人被打伤了,我们是调查来的。”其实我心里也异常愤怒,虽然他们的规定确实是军人警员收一半门票,但也要讲究个特事特办吧。

“你们来晚了,刑警队的李队早来过了……”保安头目走了过来,支开了那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保安员,笑着派过来两根烟说。

我冷冷地推开他的手说:“李队和我们不是同一个部门的。现在你说句话,让不让进。”

“不是不让进,哪里能不让进呢?”保安头指了指门口的监视器说:“我们这是外资企业,一举一动都有人监控着呢,他也是尽忠职守。你们请进。”

胖子大跨步走了进去,我对保安头目点头致意,心里却想:若不是要参加那个狗屁聚会,你请我来我都要考虑考虑,就一棵树,有毛好看的,活该你们门可罗雀。正想着却听到胖子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从胖子身后探出头去,看到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却是让人感到奇怪。

耗子走过来,眼睛还不停的在我手上瞄来瞄去,嘴里说道:“年轻人,这里有蹊跷。”

我下意识把左手藏了藏,想到他的职业,不由得有孝紧:“你不是来这挖坑的吧?我倒是奇怪了,大将军榕公园下面莫非还有个古墓?”

耗子绕过胖子,站在我面前说:“你以为这里是中国吗?这狗屁地方几百年前还可能是原始社会,也就是中国明朝的郑太监路过,才开启民智。在这地方找古墓?我象个神经病吗?”

胖子听他说的好笑,也放松了脸凑过来说:“象。”

我哈哈一笑,进门时的恼怒倒是冲淡不少。

“小哥,我看你很对脾气,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让人雇来这里看看的。”耗子斯慢条理地说,但那眼神却有些闪烁,显得有些言不尽实。

我们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捏着一个黑黑的圆盘一样的东西,我多少还明白一点,知道那个东西叫罗盘。也知道上面刻了一些图案和字,至于都代表什么意思如何运用,我基本是个盲人。

胖子挠了挠头问:“那位老板准备在这里开体育场?玩飞碟?”

我一听就乐了,胖子这是用激将法。

耗子翻了翻眼睛,特别不屑地看了胖子一眼说:“年轻人,我手里的这个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你要拿去玩飞碟我也没意见。”

我说:“我们也是来看看,耗子哥,说说你都看出些什么了。”

耗子见我发问,脸色缓和许多,指着大门对我们说:“你们看看那门上的图案。”

我和胖子转头望去,大门靠里的一面雕刻了一条大蛇。耗子拉着我们走近了写,便发现大蛇下面隐约有几只脚,旁边有几朵跳跃的火麽样的雕刻。

“典型的画蛇添足。”我和胖子同时下了这个评价。

耗子嘿嘿一笑说:“你们不懂,这个雕刻是八神之一的腾蛇,属阴火,为虚耗之神,凶神。我的老师说它代表了作事表里不一,口毒妖感,惊恐、怪事退财,退物,虚伪性格,得吉门则还可静处,遇凶门易桃起官司或破财之事,遗失钱财物品之应。最重要的是它设立的位置是一个大凶格局——腾蛇夭矫。”

我和胖子听得两眼发黑,忙阻止他继续滔滔不绝,我说:“老哥,你能不能说点人听得懂的话。你说的这些玄之又玄的,就和天书一样,比大学教材复杂怕有一倍吧?”我眨眨眼想,这老小子脑袋很好用啊,能背起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大学里恐怕也能混个硕士学位,眼前猥琐的耗子和穿着学士衣的耗子两个形象叠在一起,我的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我说得简单点,这个地方之所以有蹊跷,第一个便是这位腾蛇大神,腾蛇夭矫有一个特别之处,利客不利主。意思就是每来一个客人,就会对主人造成一定的伤害。”

我一呆,胖子抢上话说:“什么意思,难道建立这个公园的人不知道吗?如果说不懂这些东西,他也不可能特意雕了这么一个东西,呃,这么一位大神在这里。”

我点点头补充说:“或者是投资者不懂这方面的东西,建筑的人和他有仇,设了这个局害他?”

耗子摇摇头说:“你们的思维很敏捷,但有一个地方想岔了,利客指的是我们这些游客没错,撼主的主却不一定是指投资者。”

我一震转身,双眼望向对面的照壁,那里露出来一截榕树的枝叶,盘旋蜿蜒、大若人臂的榕根就趴在照壁上,舒展开来,粗望象人的手掌,伸出五支手指,按在那面墙上。我略带迟疑地说:“难道?是大将军榕!”

第五十一章 重重围困

6——重重围困

有些东西,你非得亲自接近了看,才知道内涵。

转过了照壁,我和胖子才知道原先对大将军榕的看法有多么肤浅——之前只觉得它大,走近了看才知道是大得不可思议,那趴在照壁上的榕根却仅仅是它伸出来的千万支子须之一,我们面前三十米处的那座森林才是它的实体。

胖子说:“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独木成林。真他娘的大。”

我的眼光却落在一根根榕须上,这些子须长在深处的大若女子的腰身,最外面的较小的也应该有常人手臂大小,都各具形态,或横梗或竖眉或斜卧,或如少女梳妆,或如猛汉怒视,有组合成山川的雄伟,亦有盘转成河流的柔顺,集粗犷与精致于一身,使人叹为观止,而那大将军榕的主干却被层层包裹在内里的不知处,整个树体占地达到几乎两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不得不让人赞叹大自然造物的魄力。唯一可惜的是,我们被拦在了三十米外的石柱观赏栏处,如果不是我们几个目力均比常人强些,大将军榕许多精彩的细节却是看不见的,毕竟距离太远了。

“这些围栏设置得真没有道理。”我看着围栏边竖立的一块禁止牌,转头对耗子说。

耗子却仔细的观赏起这些围栏来,我看他瞧得仔细,便走近了些,却觉得隐隐有些奇怪,身体好像被一股什么力量左右,虽然不甚强烈,但那股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我又走近两步,那种异样的感觉已经集中在腰部,然后就听到很轻的声响,我低头看去,腰上挂的手电筒已经贴在护栏上。耗子说:“看来没错,这肖栏都是参了磁粉的。而且我敢断定,这一圈护栏在我们脚面下是连在一起的。”

我提开手电筒,退后了一步说:“连在一起?它们现在也是连在一起的呀。”

耗子说:“我们看到的这些石柱子确实是用空心铁管串联在一起,但脚下的部分,却应该是一圈石墙,把大榕整个围起来,石墙里肯定参了一定比例的铁粉和磁粉,单纯加铁粉或立起铁墙,这个局叫铜城铁壁,是困人的大局,如果是加了磁粉而且调成阴极朝外,那则是非有大仇不可。”

胖子看我们嘀嘀咕咕,便凑过来,听至此处也插话说:“那是为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有那么点危言耸听的意思。”

耗子和胖子第一次见面就动了手,两人之间本就有点不对路,耗子也不理他,继续对我说:“纯阴引纯阳,这是引天雷的局,竟是要活活劈死大将军榕的做派。我进门看到腾蛇大神就觉得有问题,现在我肯定了,确实有人要不利于大将军榕。”

胖子冷笑一声说:“看来这榕树老爷子得罪的人还真不少。我说耗子老哥,你不去支援一下即将湮没的说书行当还真是遗憾。”

“褥子不可教也!”耗子带着他的方言说。

“褥子是用来盖的。”胖子顶了一句。

我没功夫听他们胡扯,对耗子说:“你现在看出来了,任务完成了,就这么一看,人家雇你多少钱啊。”我本没指望得到回答,毕竟这是他的,只是想逗他说得更多一点,虽然他说的我信的还不到五成,但多了解一些也不是坏处。

耗子说:“小哥,还差得远呢,这么大的局,稍有点造化的风水师都看得出来,我要看的是里面。”他手一指,点了点大将军榕。

我一听却反而没了兴趣,没错,我们是来看大榕树的,但更要了解的是值更人那天晚上发现的是什么人,这里的监控设备有没有拍下那个贼的身影,如果潜入的人真的是佟落,哪怕只录到一条影子我都能从动作上分辨出是不是他。我说:“那我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使眼色给胖子走人。

耗子也不说什么,四处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翻过围栏就向里面跑。

我们转身刚走不出五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警告声:“请游客不要进入围栏内。”

胖子转过头去一瞧,立刻拍拍我示意我也看看。四处并没人,门口那些保安也没有赶过来,想来是有人从监视头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耗子,通过电子设备发声警告,奇怪的是耗子居然就站住了,“真是个没胆贼。”我暗骂一声,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仔细看去,见到耗子呆在围栏内十米处,警惕的望着前面。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叫了一声我的妈呀。原来离大树二十米,离围栏十米左右另有一块刷着红字的约有半个人高的石牌,上面的字也是“禁止入内”,油漆刷得有些不整齐,几行红油顺石纹流了下来,看上去象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后血流不止的麽样。那石牌后面传出一阵轻微哗啦啦的声响,我看到一个巨大的豹子头一样的动物脑袋从石碑后面探出来,竟是一条凶猛的大狗。那大狗探出头后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耗子,无声地咧开嘴巴,让他看到自己一口的獠牙。

“我看那条狗不简单,是藏獒吗?”我对犬类的了解很肤浅,记忆所及最猛的狗就是藏獒,眼前这一头,肯定是那种最猛的,它相当镇静,眼神冷酷,摆出一副典型的“会咬人的狗不叫”架势。

“不是,这是巴西菲勒,这种狗很特别,它不会立刻咬死人,而是死死的拖住,一直等到警卫来。在巴西处于奴隶社会的时候,这种狗是专门用来追踪奴隶的,被它盯上逃跑率几乎为零。”胖子却是狗的行家,“窃贼遇见这种狗,那是一点办法没有,连‘看谁跑得快’都不成,你别想说丢几个肉包子给它,你要怎么问我会鄙视你的。”

我确实想说丢个包子给它不就得了吗。给胖子一噎,讪讪然转回去看着耗子。嘴里说:“书上说藏獒能辟邪,这种狗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些别问我,你要问他。”胖子指了指耗子说。

我现在当然不会问耗子这个白痴问题,压低了声音喊道:“老哥,回来吧,这狗厉害。乘现在没人来,赶紧回来。”又笑笑说:“它现在拿你绝对不是多管闲事。”

耗子回头说:“不怕,它被锁住了。”他慢慢向前踏出半步,现在的位置与那狗平行,人犬之间差了约有五六米。

就在耗子踏出那一小步的同时,一团黑影迅雷般腾起,用快得让眼球几乎跟不上的速度向耗子扑去,那条锁在它颈上的铁链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烈的响声就被绷直了。我叫了一声要糟!这家伙的体型几乎有一个成人大小,那张大的嘴巴完全可以容纳耗子的脑袋。

耗子手上变戏法一样出现一小节棍子,也不知怎么组合,棍子在大狗临身前已经骤长到一米多长,只不过那大狗却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趴的一下掉在他身前两米处,原来是锁它的链子已经拉长到了极限。耗子呼出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我说:“真要命,我看轻它了,要不是链子不够长,我立刻向你们报警。”

我摊开双手,有点无赖的说:“我们是网警,这种案件不归我管。你报警了我们也只能等待其他部门的支援。倒是你,还准备进去吗?”

耗子又跨了两步,那条大狗却依然没有叫,只是绷直了铁链,不断的呲牙咧嘴,还用爪子在地上犁出几道深深的土沟。

我摇了摇头,刚准备转身走,耗子却触电一样蹦回来。我愣了一下,那么凶猛的大狗没吓住他,现在望去前面没什么危险之处,他却显得相当慌乱,这又是为什么呢?

耗子跑到我身边,越过围栏的时候脚脖子还被碰了一下,我忙伸手扶住他,问道怎么回事?

耗子心有余悸地说:“奶奶的,差一点就着了道了。”

胖子性子较直,他因耗子面对那条巴西菲勒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临危不惧而对其人略有改观;看到耗子的手还在哆嗦,便帮我搀了他一把,也问了一声怎么啦。

耗子平复了气息,举手指向大榕树,说:“大将军前面五米处,有一圈似有似无的黑气,你们谁可以看到?”

我和胖子用足眼力却什么也没见到,耗子说:“不要刻意去看,只需不经意的一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胖子依然摇头,我照做后仿佛见到有一圈薄薄的黑雾朦在大将军榕树外面,便说:“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耗子赞赏的望望我说:“小哥,你果然是有天赋的,许多经营了一辈子的风水师都看不到阴气。”我身上一寒说:“大哥,你别吓我,我可是无神论者。”耗子说:“我所说的阴气不是指鬼怪一类的东西,我刚进来的时候还纳闷,为什么大将军榕的子须只有几支极高的分枝才能探到围栏外面,原来是这些东西搞的鬼。你们仔细看,离大将军五米左右的地方,那里是不是有些菌类植物?”

我们依言望去,果然见到有不少小小的蘑菇长在哪里,看上去一小朵一小朵的,呈灰褐色或青灰色,不注意还以为是楔。“就是那种蘑菇吗?那些黑气又是怎么回事?”我问,至此我对耗子说的一些东西已经开始有些将信将疑。

“就是那种小蘑菇,这种菇叫鬼笔鹅膏,剧毒,中毒后死亡率高达50以上,甚至100。要命的是这种邪物竟然象是有思想的,它的毒性可以在人体里潜伏期长达一两天之久,刚中毒的时候也仅仅是恶心、呕吐、腹泻等小症状,一天后好像就没事了,也可以出外活动,病人就容易麻痹大意。但实际这种毒素已攻至内脏甚至脑部,到那时候人就死定了。那层黑气就是这种菇自然糜烂后散发出来的气体,不小心吸入就会轻微中毒,中毒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会产生幻觉,我在中国内陆遭遇过这种菇,我们一组人有一半发疯了,自相残杀……”耗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色凄惨。

“这些东西明显是人为种植的。”我拍了拍他以示安慰,又指了指那条整齐的蘑菇带说:“既然有人不怕毒不怕幻觉可以种植,就证明这些小东西没有你说的那么猛。”

“不错,也许是我多虑了,但也有可能他们是用什么新的科技种植的。外面这圈铜墙铁壁是从地下截断大将军榕树根的发展,说严重点有可能引天雷,往轻里说则扰乱它的元气,按现在的说法是扰乱生命磁场。而那一圈鬼笔鹅膏是在地面乃至空中限制它的生长外延。咋咋!真是毒啊,大将军榕怎么说也是国宝,是谁下这狠手的,政府也默许了,真是奇怪。”耗子皱着眉头说。

我望着耗子说:“我不是太明白,这颗树又不会走,至于如此设下重重围困吗?真要对付这老榕,一辆铲车就够了,或者直接下毒,弄点什么毒药注射进去也有一样效果,何必搞得如此神乎鬼乎的。”

“那倒未必,用铲车肯定是不行的,这榕树是国宝级的,没有正当理由铲了它,谁都说不过去,再者,南江市的市民可都把它神化了。”胖子忽然聪明爆发,指指围栏下面密密麻麻插着的香头又说:“节日来拜祭的人还不少呢。”

耗子点了点头,对我说:“小哥,你看轻了大将军了,它岂能是那么容易被毒死的。”

我一呆,而后又嗤之以鼻,什么跟什么嘛,就一棵树,真要弄死它还不是点菜一样容易。

耗子把棍子变小,又从衣服里拿出罗盘,苦笑说:“有了外面这一圈铜墙铁壁,罗盘就没用了。进到里面不知道会不会迷路?”

我说:“不是吧,你还准备进去啊?不是说那圈蘑菇会至幻吗?再说,这树才多大,顶了天就两个篮球场,进去还怕迷路?”

耗子收起罗盘,双手搓了搓说:“小哥,你的情报工作做得不怎么样啊,十六年前,从没听说过谁在大将军榕里迷路,甚至有些流浪汉还以此为家;至大将军榕大灾恢复后,进去玩的人都说里面太复杂了,和原来大不一样,一开始连连有人走丢,起码失踪了三个人,警署接警后前两批警员进去都出不来,无线电话可以联系到人,就是走不出来,第三批进去的人都在身上绑了一条绳子,带了生命探测仪器,出来的时候是摸着绳子出来的,倒是把先前进去的警员都带出来了,可惜失踪者救出来的一位已经陷入昏迷,另外两个早饿死几天了。据说那些警察也没走到榕心,还在外围呢。十四年前政府提案建了这座公园,把它围隔起来,免得市民好奇又走进去,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口的保安还告诉我不要越过栏杆。”

我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看来那条狗是防止普通市民进入榕树才圈养在哪里的。不过我还是很疑惑,就算大将军榕长成个迷宫,走多了也就认识路了,再不济给榕须编编号,立些路标肯定就不会迷路了。”

耗子摇了摇头,一副此路不通的样子,却不肯再说什么。胖子抢话说:“听你的意思,你还准备再来,这榕树里到底有什么,都知道有危险还进去,我算是让你勾起好奇心了。”耗子摇摇头说:“这可不能随便说,不过……”他转过来看着我说:“如果小哥可以做我副手,我不但可以告诉你们我进去找什么,还能付给你们一笔钱。”

我一笑,这家伙又来了,拉我入伙的心不死啊。胖子随口问:“多少钱嘛。”

耗子伸出一只手指。我说:“一百?”他摇了摇头,我和胖子吸了一口气说:“一千?”

耗子点点头说:“是一千,但不是岛国货币,是一千美元。”

我顿时发呆,一千美元啊,相当于六千多岛国币啊,就让我们陪着这家伙进去走一圈,太值了。我们还没把口水流到嘴唇外面,耗子又说:“是一个人一千。”

胖子和我对了对眼神,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坚决,对于我们这两个贫穷的货色来说,两千美元的诱惑无疑是很大的,而且工作量也很小,只需动用眼睛——看看,看看而已,哈哈!

我迫不及待的问:“现在就进去吗?”却已经把那圈会至幻的蘑菇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耗子喜形于色,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哥,你同意了c,太好了,不是现在,我们要去准备些东西,之前我也没料到情形如此,我们今晚9点再来,我要准备些东西对付这狗还有那些毒菇,且不知道榕树里面还有什么呢。”

我点点头,却忽然想到佟落,低声对胖子说:“这里这么危险,佟落他们前两次是如何聚会的?他们不怕毒菇可以理解,不走过去就成,但狗呢,这些狗晚上恐怕不会绑着吧?”

胖子一副百事通的派头看着我说:“你问我吗,算你问对了,因为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咬牙说:“去死,我哪里问你,我是在分析。”又转而对耗子说:“你到里面到底找什么,现在可以对我们说了吧。”

耗子笑了笑说:“找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找十六年前失踪的一具尸体。”

第五十二章 十六年前一条尸

十六年前,某个警员在值班的时候接到一个求助电话,求助人位置在市火葬场,名字叫朱旺。

大批警员赶到现场时,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有一个昏过去的人,昏者自然是朱旺,经调查,死的人也是火葬场的员工,名字叫王尉,竟是被活活吓死的。

朱旺送院后保住一条命,据他说当天有一伙人送来一具孝的尸体,然后有一个怪人跑到火化炉边,对他们说这孝还没死不能火化。

朱旺干了几十年烧尸人,是不是死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孝肯定是死得透透的,于是当那些家属上去殴打怪人的时候,他不但没阻止,心里还觉得那人活该;哪里知道紧接着就发生了极其邪门的事情,家属们忽然不打怪人了,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不顾而去,而且那个死掉的孝居然自己站了起来,神态凶残邪气极浓,当时的情形说不出的恐怖怪异,朱旺当场就被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发现同事的尸体于是报警,估计在警员来之前,老朱又昏去醒来无数次。

警员在现场并没有找到那个孝的尸体,经过详细调查,竟然也查不出那孝是在哪一家医院去世的、死亡鉴定书又是谁出具的,再者失踪人口备案录里也没有这个孝的档案,好像他是凭空出现而后又无端消失。

警署的做法还是比较负责的,刑警现场收集到了许多人的脚油指纹,为了确定朱旺说的事情,甚至请来了精神科鉴定专家,以确定朱旺是否有精神病,结论是朱旺除了有轻度的健忘证,其他方面都比较正常,专家还对他进行了催眠,证实了朱旺并没有说谎,而且通过催眠,还知道了孝的姓氏:肖。

但后来此案还是不了了之。

7——十六年前一条尸

月色微醺,榕影带醉,却无暇欣赏,空气中隐隐血腥味道,破开了夜的宁静。

“什么?”我和胖子同时失声道。

“你们没有听错,总之我们寻找的目标就是一具尸体,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已经成了一堆白骨。”耗子说。

我额头上微凉,抬眼望去,半空中悉悉索索有了一些小雨的线索。 “找尸体,而且还不是盗墓,就有点蹊跷了,如果真的是十六年前丢失的一具尸体,就算现在找到了,毫无疑问也只剩下一堆骨头,这些年按说死在里面的还有其他人吧,如何鉴别哪堆骨头是我们寻找的目标呢?”我提出问题,思维有点凌乱,肚子里还有不少问题,但觉得不是太过匪夷所思就是太过白痴,暂时便没有问出来。

“现在你们先回去休息,今晚九点我们在门外左边那面喷了一个鬼头的墙下面会合。你的问题我今晚会回答你的。”耗子说道。

再次和耗子分别后,我们回到胖子家,他递给我一瓶王老吉,自己也开了一罐清凉饮料,边喝边说:“我又想不通了。”

我刚把清凉饮灌进喉咙,却没有一点清凉的觉悟,差点暴走说:“你又想不通个屁啊,凡是需要你帮忙动动脑筋的时候你就推说不知道,等到事情稍微一明朗,你又想不通,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胖子挠挠头说:“我是比较迟钝啊。你想想看,十六年前的一具尸体;耗子又没对你说是被人偷的,你凭什么就武断是丢失的呢。凭什么就不能是活人走到大将军榕里面后被人害死在里头呢?你凭什么就觉得耗子的老板不是因为看到那人进去十六年没出来就断定他死在里面呢?你又凭什么知道他这十六年就没出来过呢!”

我捧着脑袋蹲下去,他说到后来自己也乱套了,但我同时也被他问得七窍生烟,跳起来反驳说:“耗子是没明确说那尸体是丢失的,但你不会听他的语气啊,失踪是什么意思啊?意思就是那尸体被人偷了放到里头的。”

胖子不温不火地说:“是吗?我没听出来,我只觉得这个意思是你自己猜测的。”我忽然一震,胖子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采和平时他给我的印象绝不相同,难道他是个大智若愚的高人?我差点抽了自己一巴掌,胖子是什么货色?我都认识他两年了,连他隔三天拉一次大便我都清楚,还能不知道他的深浅?不过他说的也似乎有两分道理,耗子确实没说那尸体是如何进入大榕树的,我们现在唯一明确的是那尸体就在大将军榕里的某处,当然这点可以确定的推断还必须建立在耗子消息来源可靠的基础上。我的头立刻变成两个大,这分明是一件毫无把握的事情,我觉得即将到手的钱开始展翅欲飞:“我们好像还没有收到那两千块,要是那死耗子拿我们开心,那不是白高兴了。”

胖子把喝了一半的“王老吉”用一个塑料盖子盖好,又放回冰箱里,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便说:“最近经济不是太好,你又得罪了小灵,不能去那里混吃混喝了,这一瓶不能一次喝光。”

我的脑袋嘭的一下撞在桌子上,跳起来抠住他的脖子嚷道:“去小灵那里赊账,什么时候记过你的名字,不都是记在我名下的吗?你个死肥猪,这些年我还真是心甘情愿的让你算计了啊。”

胖子使劲地掰我的手,口齿不清地说:“放手,放手,我想到了,我们可以调查一下十六年前本市有没有人报案说丢了尸体啊。”

我拍头说:“我怎么忘记我是个警察了,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胖子说:“我去煮面条。”

网警唯一的一点好处终于体现了出来,查阅十六年前的档案资料畅通无阻,等到我眼圈发黑从电脑前站起来时,却依然一无所获。我骂道:“要死了,昨晚一通宵玩游戏,玩过头了,真累!”

胖子说:“我来接手。你先歇着去。”

我看了看锅,面条已经泡成了面饼,显然胖子早就吃好了,而我却浑然不觉;我愤然把碗筷丢到一边,爬上床,背脊刚挨到床板,我就舒服得呻吟起来;昨晚玩了一夜的电脑游戏,今天早上发现大将军榕外面趴了个人,然后回来这里查阅蓝娟的资料,再去蓝娟家,接着去了弯豆角精神病院了解何昌盛逃院的经过,又到大将军公园,最后在电脑前查了一个多钟头十六年前的资料。我捶了捶腰,发现我纯属自找。

“咦!这个有点跷蹊,你来看。”胖子说。

我刚躺到床上,闻言说: “折腾我是不是,我查半天毛都没有一根,你一来就发现,我就那么无能?”说归说,我还是勉力爬了起来。

“资料上说,十六年前市火葬场发生了一件怪事。”胖子转过头来说,我看到他眼角处跳了跳,而且额上还有了一排细泄珠,神情显得有些怪异;便一把推开他,自己坐到电脑前,冷冷说:“如果不是有价值的消息,任何打扰我休息的理由都不成立,到时候你那一千美元别怪我要抽水。”过了一会儿,意外胖子没有回言讽刺,便回过头去一看,只见他呆呆的望着我面前的电脑,似乎痴了一样。

我心想莫非这资料真的揭露了什么,于是认真看起来。

十六年前,某个警员在值班的时候接到一个求助电话,求助人位置在市火葬场,名字叫朱旺。大批警员赶到现场时,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有一个昏过去的人,昏者自然是朱旺,经调查,死的人也是火葬场的员工,名字叫王尉,竟是被活活吓死的。朱旺送院后保住一条命,据他说当天有一伙人送来一具孝的尸体,然后有一个怪人跑到火化炉边,对他们说这孝还没死不能火化。朱旺干了几十年烧尸人,是不是死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孝肯定是死得透透的,于是当那些家属上去殴打怪人的时候,他不但没阻止,心里还觉得那人活该;哪里知道紧接着就发生了极其邪门的事情,家属们忽然不打怪人了,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不顾而去,而且那个死掉的孝居然自己站了起来,神态凶残邪气极浓,当时的情形说不出的恐怖怪异,朱旺当场就被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发现同事的尸体于是报警,估计在警员来之前,老朱又昏去醒来无数次。警员在现场并没有找到那个孝的尸体,经过详细调查,竟然也查不出那孝是在哪一家医院去世的、死亡鉴定书又是谁出具的,再者失踪人口备案录里也没有这个孝的档案,好像他是凭空出现而后又无端消失。警署的做法还是比较负责的,刑警现场收集到了许多人的脚油指纹,为了确定朱旺说的事情,甚至请来了精神科鉴定专家,以确定朱旺是否有精神病,结论是朱旺除了有轻度的健忘证,其他方面都比较正常,专家还对他进行了催眠,证实了朱旺并没有说谎,而且通过催眠,还知道了孝的姓氏:肖。但后来此案还是不了了之。

我看得汗毛倒竖,这个记录资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十六年前市火葬场发生了一宗诈尸事件?遗憾的是当时的监控范围远没有如今广,火葬场并没有配备监控设备,无法得知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十六年前唯一可疑的、也算是和我们目前调查目的勉强对得上号的,就只有这个诈尸事件。我之前甚至还查阅了一些医学展览或者是文化展览,怀疑过十六年前是否有木乃伊之类的值钱古尸丢失,结果自然是没有。我心里一咯噔,想道莫非耗子就是要去寻这个孝的尸体的。我立刻觉得自己后背上冒出了密密麻麻一片冷汗,怪不得胖子看到这篇资料后神色怪异;拜托!如果资料上写的东西真有那么一点意思的话,那耗子邀请我们一起去找的可就不是一具尸体那么简单,至于那是什么,鬼?应该不象,我不由得想到僵尸两个字,立刻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什么和什么嘛!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哪里来的鬼哪里来的僵尸?我内心里其实觉得耗子就是一个靠扯淡发财的家伙,他真有能耐就无需来岛国,直接就在中国靠挖坑发大财了。

“时间也块到了,我们走吧,你是吃好了,我还要到楼下去买几个面包呢。我说,先给我十块钱。”我摸了摸口袋,发现早上吃馒头那点钱是我身上唯一的现金了,警署发的薪水都在卡里,还没来得及去支取。

胖子等到我推了他第三遍,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只是捏着一张百元“大钞”给我,天可怜见,现在一百岛国币在我眼里可就是大钞了。我看胖子的神情有些呆滞,趁机说:“自己记住了啊,我借了你十块钱。”立刻把钱夺过手,揣到衣袋里。

等我走到门口,胖子忽然说:“我有点不舒服,就在家里得了,反正耗子那家伙在意的是你,我不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我冲过去拽住他的衣领说:“放屁,不管耗子看中的是谁,一人一千美金你记住这句话了没有?记住了就给我走。”

胖子说:“这钱我不赚了,赚了也没命花。”

我一愣,气愤地说:“你什么意思,就是说你觉得危险不准备去了,让我一个人去。”

胖子脸一红说:“不,其实我觉得你也不要去了。我们只是小警察,还是网警,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碰的好。明天就是14号了,聚会日了,你要找刺激明晚也会有。”

我心潮起伏,没想到胖子竟然是这么没品的人,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居然因为一泄不知道有没有的危险就要落跑!竟准备抛下我这个好朋友自己缩了!我虽然也知道胖子的顾虑有些道理,但这时候的愤怒已然冲昏了头脑,我摔门而出,丢给他一句:“老子看错你了。”

身上有了胖子给的一百块,我便不惧摆阔,来到离大将军榕不远处的一个叙锅店,点了一斤牛肉一斤牛杂还有一小瓶中国进口的稻花香;虽然心里还是颇为气愤,但有酒有肉很快就让自己的心情好了起来,吃到后来居然还稍微理解了胖子:虽说现在科学发达,证实了那些鬼神一说纯属子虚乌有,自己也觉得耗子八成是混江湖的诈骗犯,但胖子那人思想简单,虽然办案打架从不悚包,一副神经坚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就怕虫,许多小虫如蟑螂蜈蚣都能把他吓个半死,偏偏他还惹虫,那墟子特别乐意往他身上靠,所以他不想碰那些疑是神鬼僵尸的奇怪事物也是情有可原,算了,没必要再和胖子生气;反正耗子那里主要也就想我帮忙,等下再敲敲竹竿便好。我刚说服自己原谅胖子,思绪便被两个人的对话所吸引。

“明晚你去不去?”这是一个鸭母声。由于那两人坐在我身后,和我隔着一块木板,所以我并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

另一个声音说:“去,为什么不去?报名费都交了。”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怪,中文咬字很不清晰,不象是一个华人,我心里把他归类于外国人一类,虽然岛国的华人占了多数,其他种族的人也不少,但我还是固执的把非华人都叫外国人、无他,这本来就是一个华人执政华人商团主导经济的社会。

鸭母声说:“我听说第一次第二次出局的人都疯了,这种聚会和我以前参加的大胆会有点不同,好像没必要冒这个险。”

另一个人说:“没有一点危险性,还有什么刺激可言?你的胆子怎么忽然变小了,你要知道,邀请者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孝。”

我听到他们说第一个第二个出局者都疯了已经有点意识到他们谈论的对象是“榕树下说鬼话”聚会,等那个外国口音的人说邀请者才十六岁时,我确定了他们说的就是佟落,看来这两个人也是报名参加明晚大将军榕聚会的。

鸭母声停了停说:“我是担心刺激过头了,而且这个聚会也没有规定获胜者有什么奖励,那天头脑一热就报名了,现在越想越是不妥。”

外国口音说:“可能你还没注意到,邀请帖最后有一行字,说什么死约会不见不散什么的。”

鸭母声闻言一笑说:“这不过是孝子的东西。”

外国口音说:“不见得,其实也不怕告诉你,我之所以对这场聚会这么感兴趣,是因为我父亲的教子就参加了第二次聚会,他对我说过,第二次聚会时有一个人因喝酒过量而没有参加,四天后在动物园让水濑咬了一口,伤口感染一周后就死了。”

碰!那边象是摔碎了什么东西,过了半巡茶后,才听到鸭母声说:“不会这么邪吧,应该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但我是肯定要去的。”外国口音说。

我听到这里已经没有了兴趣,这世界上无聊的人实在太多了,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忙招呼老板结账走人。

大将军榕公园的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至下午五点,现在早就关门了;也不知道是吝啬还是什么原因,公园前面的路居然只有一排路灯,靠公园的这一边朦胧在黑暗之中。我到达约定地点,这个鬼头喷画显然是街头艺术品,颇有功底,加上灯光不亮,很是狞恶。我之所以很块找到这个地方,是因为早晨那个倒霉的值更保安就是趴在这截墙头上被我发现的。

耗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见鬼了,这家伙一身黑衣,连头发上都戴了一顶黑色帽子,身后还背了一个小背囊,好像直接从地上冒出来一样,我险虚出手电筒就甩过去。

“你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啊。”我不禁责怪道。

耗子也不解释,只看了看我身后问:“你朋友呢?”

我说:“他临时有事不来了,交代我替他拿工资的。”我承认有时候我很赖不过对于一年多来长期手头拮据的人,脸皮实在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东西。

耗子也不在意,让我不得不怀疑人家雇他来寻这条尸花了多少钱,我正准备开口问,那边耗子已经说了:“我们找的是十多年前丢的尸体,现在尸体究竟是什么形态我还不清楚;而且这棵大榕树里面的环境有多糟我也说不准,我只知道大将军榕经营了几百年,里面也几百年不见阳光了,阴气是很重的,总之等一下你必须紧紧的跟着我,我没让你动手的时候你千万别乱跑乱动,一切按我说的办。”

我轻轻一笑,忙点头应允,心想最好你啥事都不让我干,我随你跑一圈就有钱拿。嘴上却也还不示弱说:“你也别说得那么神秘,其实我知道尸体的身份是一个孝,而且我还知道他姓肖。”我当然不是有把握,只是乱蒙一下,探探耗子的水。

耗子一听,呆了一下说:“你哪里来的资料?”又摇摇头说:“错了,我们的目标是一具女尸,至于名字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十六年前我的雇主因为某些原因把她送到大将军榕里面,现在又因为某些原因要把她找出来。”

我立刻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不是胡扯吗?你不是说什么,大将军榕可进不可出的,那你的,呃,我们的雇主是怎么出来的?”

耗子拍拍我的肩部,笑得很邪恶地说:“大将军让他出来他就出得来。”

第五十三章 一条手臂

我们打着灯走了十多步,就发现已经让数不清的榕根包围起来了,我向后望了望,居然看不到那圈蘑菇了,正奇怪着我们是直走的呀,怎么一回头景色就全变了;我自然退了一步想看得仔细点,这一步刚踏出,耗子的身影立刻在我面前消失,我吓了一跳,惶然不知所措,忙向前奔去,跑了几步,眼前突然横出来一只手臂,我怪叫一声,却没有往回跑,右手立刻向前抓去。

并不是我的胆子有多么大,而是我长达两年的卧底生涯教会了我一个真理,在危险临近到没有时间考虑及衡量的时候,跑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进攻。

然而身体动作是使出来了,心里的震撼却翻江倒海。这支伸出来的手臂看得出是一个成人的手臂,皮肤也算白皙,那盏应急灯亮度实在太够了,我看到那胖呼呼的手掌上居然只有四根手指,这绝对不是耗子的手!

那人的身体隐藏在一藤偌大的榕根后面,但是我坚信只要我的右手搭上了他的手,就算他钻在地里,我也能把他拉出来。

我的右手如愿搭上了他的手腕,几乎同时我的头皮一麻,不对!这是什么手?

一个人手腕和手掌衔接的部分,自然会突出来一个骨节,岛国人把这个骨节叫

“手眼”,不管男人女人乃至小孩子都有这么一块突起的骨头,但我的手指搭上去后,尚未用力便发现这个人的手软弱无骨,起码是缺少了

“手眼”这个重要部分,而且被我扣住的地方立刻就陷下去,他的手滑得象油一样,我眼睛一花,那条手臂已经消失,好像一切都是我做梦一样。

我把右手缩了回来,十分难以置信,不!不是我的错觉,我确实搭到了他的手,他的手不是滑的象油一样,而根本就是油。

我右手几根指头互相搓弄了一下,感觉到有种特别滑而又稍有粘度的液体附着在上面。

这是什么东西?

8——一条手臂我一时候没转过弯,自言自语说:“大将军是他爸吗?”忽然一想大将军指的竟是这棵榕树,便赶紧闭嘴,惟恐耗子又编造出一些胡说八道的词语。

我们刚翻墙进入公园,耗子立刻从身上拿出一根棍子,这东西我见过,下午他就是准备拿这东西来对付那条大狗的。我很是怀疑他说回去准备到底是准备了什么,如果现在还是拿这条两指宽的棍子来和那条狗搏斗的话,那还不如立刻转头回去睡觉。我刚想提问,耗子却把那东西插在墙边,又摆弄了一下,棍子最上端弹出了一块手掌宽的横板。我愣了一下,真是无耻啊!这个造型我就太熟悉了,这同样是一种小贼用的工具,叫“仙人板”不过现在都是高层住宅,已经很少人用这个东西了,旧时小偷摸入人家院里以后,会在围墙边上插上这么一根东西,万一行窃过程中被发现了,可以立刻踩着它翻出墙去,它另有一个名字叫“闻鸡起舞”上面这块横板除了可以用来踏脚外,两边都是磨利的,挥舞起来还算是件武器。我对耗子的鄙视自然加了几分,这家伙到底是个贼还是个盗墓的?又一想,盗墓的也是贼,于是释怀。

我俩偷偷摸摸地走到栏杆前,迎面就看到两盏鬼火一样的亮点,几乎不用分辨就可以确定是一双动物的眼睛,我自然知道面前这位是那条巴西什么狗。看着它牛犊一样的身体,我怎么能不冒冷汗,和这家伙搏斗就象和一个手持三凌军刺的彪形大汉以命相拼没大区别,指望身边这个矮小的男人有办法对付它,还不如指望自己两条腿。我盘算着等一下这条狗扑上来后,跟它拼速度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和耗子比速度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私心作祟我不由得退了半步。

那狗却甚为冷静,只是站在那里盯着我们,看样子只要我们不企图越过围栏,它就不准备多管闲事。但耗子却连招呼都不打,扯着我就翻过了那道石栏。我由于思想上有了撤退的准备,翻过去的时候右脚在栏杆上勾了一下,身子落地后比耗子慢了一线,果然耗子用冲锋一样的勇气向那条狗迎了上去,我只能在心中替他祈祷,身体则随时准备来一个后空翻。

那条巴西来的进口狗果然不是吃素的,它何止不吃素,简直连熟肉都不吃;它直接就向耗子扑过去,我连眼睛都不敢眨,开玩笑!遇见一个比这条狗大个一倍的汉子,只要他身上没武器,我肯定冲得比耗子还块。但面前这条解去锁链的巴西狗可不是什么外国友人!咋咋!估计就和遇见一头熊一样,耗子够给它塞牙缝吗?换成谁面对这条也许是用了高露洁牙膏、每一个长长牙齿都闪着寒光的家伙扑过来时,你也不会赌它有蛀牙的。耗子还就赌了,他嗖的一下扔出了一个东西;我看到他扔出东西后,立刻就把我的一只脚踩到围栏上,心想这蠢货扔的不会是肉包子吧?就算他扔出去五斤肉包子,这条外国狗合不合胃口不说,吃完了追上我们也是绰绰有余。

噗!

一股烟冒了起来,不对,是一大片烟冒了起来,亏得小雨过后月色复明,我还能看到那团烟雾有淡淡的红色,然后我差点没被臭死。耗子连头都不回,只用手一招,示意我跟着他走。我当然先看看那狗的反应,忽然找不到那家伙了,仔细一看,它居然趴在地上,口吐白沫。奇迹啊!华人有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想来狗对恶臭是习以为常的,目前这状况唯一的解释是巴西狗没华人家养的土狗那种爱好,被这团烟给臭死了!我忙绕开四五米,心惊胆战的向耗子跑去,一路还不停回头,看看那狗会不会忽然跑起来追我。

心里暗念着上帝保佑,当我跑到耗子身边的时候,已经离大将军榕只有十米左右。耗子问:“还能看到那些鬼笔鹅膏吗?”我大致一望,便点了点头。耗子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防毒口罩说:“早知道你朋友不来,我就不需要准备三个了,这东西可一点都不轻。”我接过手里,二话不说立刻戴上。耗子又说:“等一下跃过去的时候,要屏气。”我示意晓得,虽然这种单向的带有活性炭的口罩性能是不错的,但耗子既然说了,就信他几分,看到他无声无息就结果了那狗,我也有点乐观起来。

噗通!

耗子扶起我,我们已经越过了第一根榕须,但我却直接扑在地上。跳过那条毒菇带的时候我确实是屏气了,但仍然被激得眼前一暗,我忙闭上眼睛,等身体落地后我还想就地一滚潇洒一点的站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摔了个狗吃屎。耗子扯下面具说:“怎么了你,已经给你口罩了,你还顶不住,这可不是你的水平。”我看他扯下口罩说话自如,也就扒下口罩,大口呼吸,空气里好像有一丝淡淡的香味,使得我精神一震,我缓了缓开口说:“换成是你玩了一宿游戏,又高强度的奔波了一天,再让这些毒物一熏估计就该输氧了。”

耗子摇摇头说:“这可不成,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我问:“你是怕里面还有狗吗?”

耗子说:“狗自然是没有的,管理公园的那些人,最多也就到达毒菇那条环形带外五米处,我之前告诉过你这棵大将军榕经营了几百年了,占地又怎么大,它完全有可能形成自己的生态体系,总之小心点为好,况且,我们还担心迷路呢。”

我掏出一个指北针一晃说:“我可也是有准备的。”话没说话,就发现那指北针上的表针吃了兴奋药一样乱转。耗子说:“下午就告诉你外面的石栏下有灌了磁粉的铜墙铁壁,如果这东西有用,我的罗盘早就派上用场了。”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两个超小型号的应急灯,分了一个给我;这可是好东西,小只有两指宽,长也不超过一指的长度,里面有十几个白灯泡,一打开关可以照亮十几平方米的小屋,而且还很省电。

我们打着灯走了十多步,就发现已经让数不清的榕根包围起来了,我向后望了望,居然看不到那圈蘑菇了,正奇怪着我们是直走的呀,怎么一回头景色就全变了;我自然退了一步想看得仔细点,这一步刚踏出,耗子的身影立刻在我面前消失,我吓了一跳,惶然不知所措,忙向前奔去,跑了几步,眼前突然横出来一只手臂,我怪叫一声,却没有往回跑,右手立刻向前抓去。并不是我的胆子有多么大,而是我长达两年的卧底生涯教会了我一个真理,在危险临近到没有时间考虑及衡量的时候,跑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进攻。然而身体动作是使出来了,心里的震撼却翻江倒海。这支伸出来的手臂看得出是一个成人的手臂,皮肤也算白皙,那盏应急灯亮度实在太够了,我看到那胖呼呼的手掌上居然只有四根手指,这绝对不是耗子的手!那人的身体隐藏在一藤偌大的榕根后面,但是我坚信只要我的右手搭上了他的手,就算他钻在地里,我也能把他拉出来。我的右手如愿搭上了他的手腕,几乎同时我的头皮一麻,不对!这是什么手?一个人手腕和手掌衔接的部分,自然会突出来一个骨节,岛国人把这个骨节叫“手眼”,不管男人女人乃至小孩子都有这么一块突起的骨头,但我的手指搭上去后,尚未用力便发现这个人的手软弱无骨,起码是缺少了“手眼”这个重要部分,而且被我扣住的地方立刻就陷下去,他的手滑得象油一样,我眼睛一花,那条手臂已经消失,好像一切都是我做梦一样。我把右手缩了回来,十分难以置信,不!不是我的错觉,我确实搭到了他的手,他的手不是滑的象油一样,而根本就是油。我右手几根指头互相搓弄了一下,感觉到有种特别滑而又稍有粘度的液体附着在上面。这是什么东西?

我虽然吃惊,也因为第一次搭上别人的手还能被挣脱感到震撼,但更担心如耗子说的迷路了出不去,耗子既然不见了,我就必须紧跟这个人,看他随时可以露出来一小手,肯定对大将军榕的路是很熟悉的。我忙向那榕须后转过去,却几乎和一个人脸对脸的碰到一起,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一脚踹过去,听得一声熟悉的惨呼,才知道受害人是耗子。

我扑过去扶起耗子,他捂着胸口,我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应急灯,让他看清楚我的脸,而后才说:“对不起,我刚才看到一个人,一个很怪的人。”

耗子眯上眼睛忍了一会疼才缓过来,我那一腿虽然不是蓄势而发,但由于距离过近,威力还是很可观的,也幸好耗子本身有点功夫,及时卸力才不至于被我踹断肋骨。他喘息许久才问道:“你说你刚才看到一个人?”

我说:“是啊,我只走慢了一步就看不到你了,而后我就见到前面出现一只手,其实我还没看到他人长什么样子,只看到他的手,很怪的手,只有四个手指,没有大拇指。而且……”我有点把握不住该如何表达:“抓到他的手后,好像不是一个人的感觉,很滑,没有骨头一样。”

耗子的眼睛忽然瞪大,我听到他急促呼吸了几下,声音忽然拔高八度说:“在哪里看到的,快告诉我。”我疑惑地看看他说:“刚才他就躲在这棵树,呃,是这条大榕须后面,我跨了一步追过来,奇怪!你不应该没有看到的啊,按位置看,他应该就在你身前或身后。”我刚一闭嘴,就被自己说的内容震到了,仔细一想,那个人莫非现在还在我们周围,侍机对我们下手?

耗子仔细看了看我,刚刚出现的兴奋却消减下去,他说:“你胡说什么,我方才一直留意你,你都跟在我身后,只是看到你的手忽然有一个动作,然后就扑上来踹了我一脚,哪里还有其他人?嗯,你是不是着了那鬼笔鹅膏的道,产生幻觉了。”

“不可能吧?”我愣了愣,难道自己真的因为太过疲倦而又被那些毒气冲到眼睛产生幻觉?“不,你摸摸我的手,瞧,这些液体就是那人身上的。”

耗子疑惑的摸了摸我的右手,立刻象被什么咬了一口一样,跳起来说:“这真是那人身上的?”看到我肯定的眼神后他说:“太好了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我们连榕心都不用进去就找到她了。”他话一说完,我倒象是被他咬了一口:“什么?你说刚才那手臂是我们找的尸体的?”我全身的寒栗冒了起来,尸体,我不是没有见过,但活的尸体,我的娘哟!我还摸过他的手,他的手柔软无骨……“可是不对啊。”我说道:“如果是我们找的目标,那家伙死了十六年了,也应该变成一把骨头了把,不然也是僵硬的干尸,我摸的是实实在在的活人的手,很柔软。”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条湿尸,虽然我没看到她,但从你的描述来说,这条尸体当年也许处于将死未死的假死状态,我们华人说这叫生机已绝,元气未灭;这种尸称为中阴尸,如果埋这种尸体的地方地气雄浑,而又被其有效吸收的话,便有可能肉身不腐不烂,具有弹性;这么说你也许不信,但新闻报纸的报道见过吧,某地一些高僧死后,嗯,他们管这叫圆寂,尸体不烂,有的还长了头发、指甲变长。”耗子边说边把背囊解下来,仔细从里面捧出一个小盒子。

“老大,这……这也忒邪了吧!你今天可没说清楚,只说是条尸体,没说是活的尸体啊。”我哭丧着脸说,同时心里已经有要将耗子掐死的冲动,怎奈这棵大将军榕更邪,我刚才所见所闻都说明了我不能离开耗子两步以上,否则自己随时会丢人,把自己丢了还不要紧,最怕的是把自己丢给那条十六年前的湿尸!我忽然想到耗子说过那条尸体的女的,天知道她会对我做什么?我右手那三根坚硬无比的手指居然开始颤抖起来。

耗子忙碌的时候,我瞥见不远处有微弱亮光,应该是我刚才丢下的那盏应急灯,下意识跨了几步,忽然省起刚才的遭遇,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榕须,耗子和他的灯已经不知所在,一种冰冷的恐慌感笼罩了我,身边忽然传来唰唰的声音,象是有千万细小的活物在走动,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说:“耗子,你在哪里?”

耗子的声音传来,显得说不出的空洞:“我就在你身后啊,你又干什么?”

我急忙大声吼道:“我看不到你!”

耗子说:“胡说八道,我就在你面前,你闭上眼,向前走几步。”

我依言而行,张开眼睛后,果然耗子就在我面前,我呼出一口气,手里的汗顺掌纹汇成几条河,又从我低垂的指尖上滴下来,我几乎可以听到它们和积淀了几百年的尘土落叶撞击的声音。这里太安静了,相对起我刚才听到那些唰唰的声响,安静得可怕。我说:“我走几步就看不到你,但你却能看到我,这树也太他妈的怪异了,还有,我在刚才站的地方听到很多东西走动的声音,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耗子说:“我是谁?我不是神,我又没听到也没见到你说的东西,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他用两只筷子从那个盒子里夹出来一只小虫,轻轻放在地上。我看到那小虫约有人的大拇指大小,在应急灯照射下,通体绿玉一样,几乎有些透明,长得有点象蟑螂,但比蟑螂可爱多了。我对耗子身上掏出来的东西已经由鄙视转变为信任,能让这家伙带在身上的,对我来说不会是什么坏东西。我蹲了下来,想仔细看看这个小甲虫,耗子却一把将我从地上抓起来,说:“别靠它太近。”

我茫然问:“为什么。”

耗子说:“这是尸蹩的一种,而且是尸蹩王,虽然还没有长大,但是让它钻到你肚子里,嗯,你看过《异型》没有?只要它把你的内脏乃至脑髓吃光破体而

出的时候,它会变得很恐怖的,我可不希望你成为它的肥料。”

我吓得差点蹦开几步,很艰难的刹住自己的步伐后说:“不是吧,老大,尸蹩我见过,不是这样子的,而且那些小食肉虫也不会攻击活人。”

“你见过的不是这种,这是我的老师从一座古墓里带出来的,从幼虫期就开始喂食素菇,它到现在还没有开过荤,所以一直没长大,看到这条丝没有?”耗子说。

我示意看到小虫背甲上栓着的一条细若蚕丝的线和耗子的手指绑在一起。

“这条尸蹩是被我的老师养着的,它虽然吃的是素食,但天性对尸体有极其灵敏的感觉,如何找到那条湿尸,就要靠它了。”耗子说。

如果可以,我真想说一句:“他妈的,到此为止吧。”可我现在是骑虎难下,是肉在砧上,我现在没有任何条件威胁耗子立刻把我送出去,说句不好听的,我完全想不明白耗子为什么要捎上我,我完全就是个累赘。

第五十四章 借皮

9——借皮“这家伙要飞到什么时候?”我很不耐烦的说,我俩跟着那条吃素的死鬼尸蹩在这榕树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大致估计了一下,所走的路甚至都足够在西区兜上几个来回了。

耗子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这林子里实在太黑了,别说月光,我觉得即便是中午太阳当空照的时候,这里头肯定也是一点亮光没有,幸好耗子把他的应急灯给了我,我紧跟着他,一步不敢落后。

大将军榕本身的占地面积只有不到两个篮球场大,我们说到底就是在榕须和榕须之间转来转去,我本已经很疲惫,转得太久后自然感觉吃不消,我左半边脑袋发晕右半边脑袋在咒骂耗子,正混混沌沌之间,发现耗子忽然停了下来。一见他停下,我再也坚持不住躺到地上,脱下鞋子一看,脚已经肿了整整一圈。我拿出手机说:“我得看看我们究竟走了多少小时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在21:15分。我皱了皱眉头:“才十几分钟?我怎么觉得走了几个小时一样。”

耗子说:“不要信任你的手机,它现在任何正常功能也没有,也就能作为微弱的光源提供照亮而已,你以为外面那道磁墙是摆设吗?你试试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通。”

我拨打了胖子的电话后,然后脑袋立刻向我的脚学习肿胀:问题不是通不通,平时电话不通时起码里面会有个甜美的女生对我说——对不起,您拨叫的电话没有应答之类的,但现在响起的是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嗛嗛声,我知道那是手机在找信号的声音,找的越久耗费的电力越多,一看手机屏幕,果然上面那道标志着信号能量的显示条只剩下一线。我重新拨打了几个电话,甚至连匪警和火警的电话都拨打了,拨打这类电话都不需要电话晶片,结果还是一样。我只能认命,把手机关机节省一下电源。“你身上有没有机械表?”我很白痴地问耗子。

耗子却不回答我,他转过身来,脸和我贴得相当近,我放在地上的应急灯现在电源还算充足,从下面照起来在他脸上形成了几片阴影,让他脸上的棱角峥嵘起来,看上去鬼气森森;我被吓了一跳,也幸好人处于极度疲惫当中,神经有些麻木,没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来。

耗子说:“可能是找到了,但是有点异常的情况,以前它停下来的时候就是找到目标了,然后会飞着8字舞,接着才带引我过去;现在它虽然停下了,却趴着不动。”

我冷冷的回了句:“废话,你以为那只小虫是铁做的吗?它能不吃不喝不停不撒地飞上这么久,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我真是个蠢货,为了区区一千美金,来跟你受这罪。”

耗子看了我一眼说:“不满意你现在可以退出,不过我提醒你,是两千美金。”我之前提起要替胖子也收取佣金什么的只是句探水的话,没想到他还真的应承了,使得我即便有千般不满也只能暂时咽回肚子里。再说现在让我退出,我从哪里退出去,打个地洞出去吗?我又不是耗子。

耗子拿起应急灯站了起来,向前面走了几步,我慌忙套上靴子站起来亦步亦趋。当他将应急灯举高到头顶以后,我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我们一路上穿过榕须所形成的气门气窗数不胜数,但眼前这么大的榕须却完全可以给任何人一种视觉上的震撼,这几团抱在一起的榕须绝对比西区普通街道树的主干要大上许多,起码也要一个成年人合抱;这也就罢了,这几团榕须撑开了一个相对宽阔的空间,而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的半空,正挂着一具尸体。

耗子把灯放在一处突出的树结上,灯光覆盖的范围更广了些,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具尸体,这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具。我不知道耗子是咋想的,但以我的知识来说这具尸体死亡的时间不会太久,起码绝不会是达十六年之久。事实上,称呼其为一具尸体也不太合适,准确的讲是半具尸体,因为覆盖在人体外面的皮肤被人整层剥掉了。耗子将那只虫子绑在一藤榕枝上,示意走近了看那条尸。

这确实是一具女人的尸体,身材匀称,肌肉不但没有腐烂,甚至肌膜在灯光照射下还隐隐带有光彩。我暗自庆幸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如果在这样的环境里遇见一具被剥了皮的女尸,而她的眼睛又是睁大的时候,任谁都有可能做上一两个月的噩梦,别以为我是个警察就应该见惯了尸体,就应该什么都不怕,事实上进到这棵大将军榕以后我发现自己的胆子也不怎么大。

“不会是这具,肌肉还保存得很好,应该是刚遇害不久。”我说着从地上捡起一片稍微发硬的落叶,轻轻的刺了刺那具尸体的大腿肌肉,虽然看上去恶心至极,但只要不是活尸,我还是可以承受的。我看得颇为仔细,这具女尸的年纪应该很轻,身上没有多余的脂肪,但也有可能是在剥离皮肤的时候一起剥走了,她身体下面有一滩暗红色,血污很少,看上去是剥皮时血液已经渗入地下的余痕;我把右手插入这堆可能是血迹的地方,轻轻扒开一陀泥土和树叶混杂的东西。榕树林里落叶并不多,其实也就十多年没人来打扫,榕树落叶也不多,所以我的手指插入不到一半就已经碰到泥土,我仔细看了看,肯定渗入泥土的那些血应该是在一个月至半年之内造成的。

“耗子,这不是我们要找的,这个女人死了还不到半年,虽然从肌肉情况看好像刚死几天,但这些渗入地里的血迹告诉我,被剥皮的时候应该只是几个月前。”我沉重地说,又补充道:“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肌肉能保持这么好。”我之所以可以这么冷静,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心太疲惫而导致的麻木。

耗子忽然爬上了挂住尸体的榕须,抓住尸体的肩膀说:“来,帮帮我。”我站了起来,一阵头昏,翻着白眼说:“干嘛,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出去以后报警就得了,我可没能耐背着具没皮尸出去。”看着这具尸体,我忽然想到了《聊斋》里一段著名的故事“画皮”。娘哟!那个扒了她的皮的人究竟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自己披上么?

“你没发现她的眼皮还在吗?弄下来看看,这具尸体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也许和我们要找的尸体有关系呢?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那只手臂不?搞不好那层皮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剥下来的。”耗子说。

我浑身一抖,又愣了十多秒,才硬着头皮抓住尸体的双腿,脑袋尽可能伸到远离尸体的地方,屏住呼吸后双手向上一顶,耗子同时双手一托,便将尸体从榕须上放下来。我不得以又用手揽着她的腰,接过来后放在地上,这才知道耗子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剥皮的人把她的眼帘留下来了,所以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发觉她的眼睛是闭着的。

耗子纵身跃下,忽然脸色大变,伸手一抓。

我忙问:“怎么啦。”他却不回答,我仔细一看,他拉着一条细丝,正往自己怀里拽,而那具无皮尸体的脸庞上,被什么东西破了个小洞。我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把尸体放在那只尸蹩身边了,估计那只小甲虫兽性大发,开始啃肉了。

耗子飞快抽出两支筷子,探入女尸脸颊上的洞口,搅动一番,将那只甲虫夹了出来,这个动作看得我张嘴欲吐,呃了半天,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那只尸蹩象是听到我肚子的叫声,耗子刚用脚把女尸推开,它居然呼的一声向我扑过来。我虽然脑子麻木但还是在电光火石间想起这种虫子是刚吃过死人肉的,让它扑到我脸上,那多恶心。右手已经迎了上去,口里说:“捏死你个小东西。”

耗子大呼一声:“不要!”但已经晚了一步,我的中指准确的戳在那只虫子身上,并顺势将它狠狠地钉在地上。我略微无辜的看着耗子,把手从地上拔出来后说:“是它先攻击我的。”

耗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从泥洞里把那只尸蹩夹出来,却喜呼一声:“老天保佑,它还没死。”

“没死?”不可能啊,被我这么一戳,铁板都能凹下去三寸,这只小家伙居然没被我戳成肉酱?我不可置信地凑过去看。那只尸蹩已经和先前大不一样,它的体积大了一倍有余,身上的绿色已经换成了一种铁锈色,头部下面弹出两只螳螂一样的腿状物体,一张一合威风凛凛;我却知道,这两条腿一样的东西是它的颌部,专用于绞碎肌肉并嵌入嘴巴。

耗子神情有异,把尸蹩放进盒子以后对我说:“坏事了,它吃了尸肉了。现在已经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蹩王,事毕后我要马上赶到中国去,找我师傅处理它。”

我挠了挠头,尸蹩而已,说得真象个事儿,再厉害放在水泥地上一脚也能把它糅成肉酱,嘴上却只得说:“我能说什么呢,对不起了。”回头看到那具女尸,那些暗红色的肌肉组织纹路细致,我忽然发现自己口腔分泌了些物体,后颈上立刻绽放出来一片寒栗,并闪电般完整覆盖我的后背?我在想什么?我被自己的身体反应吓了一跳。我居然对着一具剥了皮的女尸留口水!我按住自己的胃部,象是要把它从我身体里揪出来,他妈的,我是被尸蹩上身了吗?恍惚间有一些早被忘却的记忆在识海涌动,象要破出水面,站到我面前来。

好在耗子的准备还是充裕,他及时从背囊里拿出一袋压缩饼干,分了一片给我,我就着自己的唾沫艰难的咽了半片下去,缓解了肚子的抗议也暂停了自己恐怖的联想。

吃完了饼干,我和耗子静静坐着,眼前不远处就是那具红色的女尸,两人一尸相对无言,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听得耗子说:“我们保守估计走了五个小时,再有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虽然阳光照不进这里,但白天阴气肯定会淡些。你先睡两个小时,我守着。”他话还没说完,却站了起来,我还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却再也坚持不住,昏昏睡去。

我见到自己伸出一只手从一个老人那里接过来一块肉,放到嘴巴里大嚼,那只手胖呼呼的,我吃完肉,又用这胖呼呼的小手擦了擦嘴说:“爷爷,我饱了。留给弟弟吃吧。”那个老头点点头,声音很沙哑的说:“小君很好,知道疼弟弟了,可弟弟现在还不能吃实心肉,等到他六岁了,爷爷也会给他吃的。”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做了个甜蜜的梦,甩了甩脑袋,那个老人慈祥的相貌仿佛还在眼前,可我却想不起来那里见过他。我又闭上眼,仔细回忆着,我在梦里叫他爷爷,难道他就是我的爷爷?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说是院长在孤儿院门口捡的,我随身带了一条链子,链子上有个名牌,上面是我出生的时间和姓名。不过,我八岁以前的记忆完全不记得了,而且小的时候我笨得出名,特立小学那里我就留级了两次。脑袋好像在八岁前让猪啃过。“也许那人就是我的爷爷!”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又睁开眼睛,发现耗子蹲在那尸体前,正拿着个东西在她头部比划着。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耗子虽然说让我先睡两个小时,但手头没表,所以我就赖在地上不起来,尽量让自己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同时眯着眼睛看他在做什么。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显然是一把刀,他先用刀撬开那女尸的口部,我以为他可能是要看看那只尸蹩到底给尸体造成多大伤害,但他只略微看了一眼就把刀子拔了出来,然后他干了一件我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耗子拿刀轻轻在那尸体的两边眼皮上各划了一刀,接着轻轻把两片眼皮拿起来,放到一边去。

我看到这幕情景,已经完全呆滞,过了一会后,我的意识回到躯体,忙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免得忍不住叫出声音来。他在干什么?他究竟在干什么?

他显然没有听到我在心中大声吼出的话语,居然伸出手指向那尸体的眼眶里挖去。我至此已经无法忍受,跳了起来一腿向耗子身上踢去,同时大叫:“你在干什么!疯子!”

耗子被我一脚踢得飞出去,撞在榕根上,哀号了一声,爬起来后却毫不在意,冲着我大声笑着,状若疯癫,他大声说:“就是这个东西,哈哈,运气真好,我说她怎么能肉身不烂呢,原来是有这个还阳丹啊。”

我的右手已经握紧,耗子已经疯了,我必须把他打晕,先不管出不出得去,一想到他拿刀割开那尸体的眼皮我就受不了,这种人绝对是疯子,怪不得他刚才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没显得多惊讶,敢情他经常干这个事情啊。我手随心动,在耗子还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已经一个手刀劈在他颈部,让他休息了去。

耗子的身体软绵绵倒在我身边,从他手里掉下来两个东西,我却不敢去捡,这两个东西是从那尸体上挖来的,但好奇心还是驱使我蹲下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那是两颗珠子,通体透红。我把应急灯拿过来仔细观察,发现那两颗珠子近乎透明,象玻璃一样,更奇怪的是珠子的中心各有两团物体,我不得不把其中一个珠子捡起来,拿到眼前端详。手一碰到珠子,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从和珠子接触的皮肤处传来,忽冷忽热,却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这就是耗子刚才说的还阳丹?不象是药物啊,倒像是陪葬品。我看过一些电影,其中些镜头描写在死人身上放有什么宝物明珠之类的,目的是防止尸体腐烂。“就为这两个东西就刮了人家的眼皮,操!没人性,把眼皮翻起来不就好了。”我心里一软,又对着那尸体,口里轻声念道:“不管你是谁,我知道你一定死得很惨,我出去后一定第一时间报警给你查出凶手

为你报仇,我也会想办法收敛你的尸骨的。”我把珠子放回地上,又在地上看到一片眼皮,虽然头皮发麻,但我还是觉得把这片眼皮搁回它本应该在的地方,捡起眼皮我才发现耗子为什么要刮开它,原来它上面还有一排断裂的线头,想来是被人缝在尸体上的。我忽然一呆,感觉到自己是否过分了,如果耗子的身份是警署的验尸官,我必定不会如此;但他作为一个盗墓贼,破坏尸体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我拿起灯,又在地上捡起另外一片眼皮走到尸体前,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人也向后倒坐在地上,那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腐化掉了,成为一个骨架,那些肌肉还有包裹在肌膜里的内脏全化成一堆堆怪麽怪样的东西,崩塌在骨架下面。

恐怖还没从我脑子里消去,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冒起来,杀这女人的人为什么要在她眼睛里放这两个防腐珠,还仔细的缝起她的眼皮,这具尸体又为什么要挂在这里。难道是借了她的皮以后还要还给她的,所以需要保持好她的身体?我快要被自己弄疯了。

第五十五章 脸

我断定耗子和这桩谋杀案有关系,便抽出他的皮带,将他捆起来,又翻了翻他的背包,想找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他包里还有一个口罩,这是留给胖子的,我丢在一边;另外还有装尸蹩的盒子,还是丢了。

再有就是一袋仿军用口粮的压缩饼干,已经开口了,我刚才休息的时候吃过半片。

我觉得食物并不是特地为这次寻尸事件准备的,可能是耗子常备的行头,一看生产日期果然已经处于过期边缘。

我点了点头,从饼干的日期可以看出耗子对大将军榕里面的道路熟悉与否,如果他确定自己随时可以出去,就不需要做长期的准备,反之,即需要准备食物及水;我没有在背包里发现水,说明他对这里的路很有把握。

我又找到一把棍子状的东西,拿在手里,感觉挺沉的,这应该是一把组合铲,看上去生产工艺极佳,质地也异于常物,可能是耗子用来挖墓的工具。

我没看到有任何对我有价值的东西,便将地上的东西扫进背包里,又把耗子搬到大榕须下,心里却在矛盾着,出去以后要不要通知李***他们。

我叹了口气,就算我通知他们,可要怎么说?难道说我在这里面发现一具被扒了皮的女尸吗?

可现在那具尸体已经成了一堆骨头,我该如何让他们相信呢?我忽然灵机一动,走回几步从地上捡起那两颗珠子,这两个东西价值肯定不菲,有了它们我就有证明曾发生过一些难以想象事物的证据,至于他们信不信、管不管,那就和我没大关系了。

10——脸我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我显然不配拥有这种高尚的美德,现在摆在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出去,我揪着自己的头发,甚至掐着自己的大腿肉,终于在疼得呲牙咧嘴后灵光一闪,暗骂自己道:“十足的猪头,走不出去你可以爬出去啊!向上爬,爬到树顶,不就能看清楚所在的位置,不就可以知道走出大将军榕的方向了吗?”

我看看周围,没发现其他异常情况,觉得先前挂着尸体的那几抱大榕须比较容易爬,便走过去,脚上好像被什么硬物咯了一下。此时的我神经紧绷,任何细小的发现都值得我去探讨一番,我蹲下来拨开落叶,看到那榕根下面整整齐齐插着三支钢笔大小的香脚。

“耗子,耗子,你快来看,这里有三支香脚,肯定是有人进来过。”我叫了一声后才记得耗子已经让我弄晕了。我围着榕须走了一圈,再没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事物,心想:这么说这大将军榕并不是铁板一块,起码有人可以自由出入,只是我搞不懂该怎么走出去而已。另外这三柱香应该是拜祭那具无皮尸体的,华人的习俗是只给死人或神明上香,那我原先臆断的什么借皮、还皮就是扯淡,想想也是,神怪里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再现实中呢!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通后心情轻松许多,从我翻入围墙到现在,耗子一直在给我制造紧张,什么腾蛇大神、什么这个地方进得出不得、什么铜墙铁壁、什么鬼笔鹅膏乱七八糟的开始,就对我施加了一种心理暗示,接着又带着我在这树根群里乱转;这小子肯定不是好茬,说不定那具尸体就是他或他的同伙挂在这里的,这是一桩谋杀案!我意识到这是个案件,便在心里开始埋怨起自己来:“茹清君啊茹清君,你是个什么玩意,借皮这种想法都能冒出来,脑袋被驴踩过吗?你是个毛警察,这不就是一桩明显的谋杀案吗?”

我断定耗子和这桩谋杀案有关系,便抽出他的皮带,将他捆起来,又翻了翻他的背包,想找点有用的东西出来。他包里还有一个口罩,这是留给胖子的,我丢在一边;另外还有装尸蹩的盒子,还是丢了。再有就是一袋仿军用口粮的压缩饼干,已经开口了,我刚才休息的时候吃过半片。我觉得食物并不是特地为这次寻尸事件准备的,可能是耗子常备的行头,一看生产日期果然已经处于过期边缘。我点了点头,从饼干的日期可以看出耗子对大将军榕里面的道路熟悉与否,如果他确定自己随时可以出去,就不需要做长期的准备,反之,即需要准备食物及水;我没有在背包里发现水,说明他对这里的路很有把握。我又找到一把棍子状的东西,拿在手里,感觉挺沉的,这应该是一把组合铲,看上去生产工艺极佳,质地也异于常物,可能是耗子用来挖墓的工具。我没看到有任何对我有价值的东西,便将地上的东西扫进背包里,又把耗子搬到大榕须下,心里却在矛盾着,出去以后要不要通知李***他们。我叹了口气,就算我通知他们,可要怎么说?难道说我在这里面发现一具被扒了皮的女尸吗?可现在那具尸体已经成了一堆骨头,我该如何让他们相信呢?我忽然灵机一动,走回几步从地上捡起那两颗珠子,这两个东西价值肯定不菲,有了它们我就有证明曾发生过一些难以想象事物的证据,至于他们信不信、管不管,那就和我没大关系了。

我想好了步骤:先爬上树冠,看看从那个方向可以出去,能直接从树冠上攀树枝出去最好,实在不成就走一段爬一段,这样,总能出去吧?至于耗子,如果他能及时醒来并挣脱那条腰带,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我并不怎么恨他,我承认自己的思维象是一团缠在一起的野藤,回想起耗子在我醒来时找到这两个珠子时兴奋的摸样,我又推翻了尸体和他有关系的这个想法。

也不知道这株巨榕是怎么长的,好像怎么也爬不到顶,我带了应急灯,可以照到几米宽的地方,但是前后左右上下,除了这灯光所及的部分,其他的地方全被黑色占据了,只有在漆黑的树林里爬过,才会明白漆黑原来可以分很多种,空洞的漆黑会带来孤独的感觉,充实的漆黑却更让人惧怕。我现在就身处“充实”的漆黑中,灯光的外面有无数的榕须枝叶,它们因我的经过发出轻轻的、呻吟一样的声音,却看不到它们的摸样,有时候能凭直接感知黑暗里有某处在摇晃在活动,却只能宽慰是树枝因我的动作所致,丝毫不敢想到其他方面去。我就这么爬着,暗自估计着时间和高度,开始十几米用不了几分钟,而后越爬越慢,三番五次停下来歇息,保守估计也爬了半个多小时,我实在累得不行,却依然看不到上面的星辰,我甚至怀疑,不但在地面上迷路,甚至向上爬也会迷路。

刚一开始怀疑,心魔就占了上风,我骤然停下,感觉到身体下面,在灯光不及的地方,传来轻轻的声音;我的耳朵竖起来,眼睛死死地盯住那声音的来源,判断出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幽灵一样悄悄跟在我身后,一步一步随着我爬上来,那东西显然对我有浓重的兴趣,我有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也许是那东西发现我开始注意它了,便又停下来,在黑暗中和我对峙。

“操,惹上什么东西了?”我全身寒毛竖起,再也顾不得歇息,立刻将应急灯咬在嘴里,手脚并用,用尽所有力气向上爬去,榕树的须枝被晃得哗哗作响。也不知道那东西还有没有跟上来,可能因为恐惧的力量,我这一爬居然坚持了有十多分钟,而且成效明显。我忽然觉得眼前一空,终于上到树冠。“上帝保佑!”我暗念一声。

周围仍是一片漆黑,若不是上方隐隐约约有一些象征着星辰的亮点,还真让人不敢确定这里是大树的最高峰处。我望了望四周,也许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我没法判断已经耗费的时间,只是寻了一枝可以承受我重量的树枝坐下去,又伸手抓了一把树叶,上面积聚着晨露,我贪婪地吸啜起来,最后还把榕叶放进嘴巴里大嚼。我太渴了,直嚼得满嘴苦涩,分泌了一些唾液以后,才又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糟糕无比,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等到我悠悠回魂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大汗,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估计有点发烧,真是祸不单行。我又四处看了看,漆黑如旧,头上还是那么一些亮点,甚至比我睡前更暗了些,连月亮也被乌云劫持了,只露出小小的月牙不象月牙豆腐不象豆腐的一角,凭着那片浑黄,才让我确认了它的身份。

我呆了一下,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却一时说不出来,伸手把夹在树叉中的应急灯拿过来,不由得骂了一声娘,我实在是太粗心了,睡觉前也不懂得把灯关上节省点电源,现在它显然快要罢工了,灯光暗淡了许多。一想到灯光,我触电似的抬头望去,没有灯光,四周都没有灯光!我不顾树枝摇晃,尽量让自己站起来,不可能!我的天啊,我肯定是见鬼了!就算四周都没有灯光,但有一处地方是绝对亮着的,那就是高达480米的大悬廊电视塔,这座塔就在大树不远处,就算整个城市都停电了,这座塔也肯定保持着灯光;但我没见到周围有任何一处建筑物可以和这座塔搭上关系的,准确的说我并没有看到周围有任何一处建筑物。

我颓然坐回树枝上,狠狠地向空中捶了一拳,我知道——我又迷路了。

这么说我只能回到地上,还得贴着耗子的屁股才能出去,我说了一声倒霉,一边开始为等一下如何讨好耗子打起了腹稿,一边向下爬去。我仍然把灯咬在嘴里,常人说上树容易下树难,却不适合这里,大将军榕实在太枝繁叶茂了,随便都能找到个踩脚的地方,我只花了几秒就下去了十来米,正暗自得意,骤然间三魂七魄被挤掉一半!

一张脸出现在我脚下不远的地方,我的脚就踩在这张脸紧靠着的树枝上。我闷哼一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向下跌去,在下落的过程里我看到那张脸旁边攀在树上的手——是四个手指的。

也许是受过的训练使我具备了一定自救的能力也许是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原因,在下落的过程中我紧紧咬着应急灯,憋着一口气,嘭嘭几声撞断了不知道多少树丫,我终于瞅见一条可堪一握的榕须,它正好垂在我的右手边,心到手到,我右手的三根手指已经扣住了那榕须,巨大的冲力让我终于把不住牙关,张口吐了一蓬血,也不等我缓过劲来,那榕须带着我向一团硕大的榕根撞去,应急灯已经向下落去,在灯光消失的一瞬间里,我勉力侧过身来,左腿向那大榕根一蹬,只听到咯的一声,腿上传来一阵剧痛,我的身体荡了回来,又跨度极大的来回荡了几次,终于渐渐停了下来。我却知道,我的膝盖脱臼了。

我现在最为担心的是那个人跟着下来,从他一直无声无息的跟在我身后,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那个怪东西,我一想到那张脸就浑身颤抖,差点扣不住榕须。那张脸几乎不是人类的脸,嘴巴咧得几乎块到脑后,两个圆圆的小眼睛几乎全被眼瞳占据了,鼻子更是恶心,应该说他就没长鼻子,那个地方只是有两个小孔,虽然只看了一眼,但这张极其丑陋的脸已经在我脑海里烙下极深的伤痕。

他要干什么?为什么紧跟着我,我眼前晃过那具没有皮的尸体。是哩!他要我的皮!我不禁想到,这家伙要扒我的皮。我腿上的疼抵不上我心中的怕之万一,我把自己紧紧缠在那条榕须上,连呼吸都停止下来,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却恨不得连心跳都摁住了,不发出一丝声音免得招来那个瘟神。

“想不到进来这里还需要这么多技巧。”

一个声音传到我脑海里,我那即将崩溃的神经象找到了支柱一样,又开始恢复了起来,我依然在榕须上呆了十多秒,开始张口吸第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一个现实,我差点被吓死。是的,如果不是这个声音恰好传到我的意识里,我就会缺氧而死,而且巧之又巧的是,我和那具尸体一样,也是挂在树上死的。

我的意识慢慢恢复,恍惚记得这个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整整回忆了几分钟才记得这就是我在火锅店里听过的那把鸭母声。我又迷糊了,想起鸭母声是参加那个榕树下讲鬼话活动的,难道我在大将军榕里已经呆了一天一夜了。

另一个好状况是我终于感觉到腿上的疼了,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灵魂刚才出窍了,这个想法和我不久前看过的一篇学术报告有关系,美国肯塔基州立大学的研究学者已经得出结论所谓的灵魂出窍是一种睡眠病,是脑干下一个叫回角的地方受到刺激导致的“快速眼动期入侵”,许多心脏病患者在发病的时候就有这个感觉。我固然不知道具体的意思,也不晓得这个研究是不是伪科学,但却明白自己确实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强忍住痛,我一点一点地松开右手,身体缓缓顺着榕须向下降,大约落下了十多米,脚下一空,榕须却到头了,我心里暗暗叫苦,低头一看,却见到脚下有朦朦的一点灯光,原来是那盏掉下来的应急灯;它本身体积小重量轻,地上又铺着落叶所以竟没摔碎,只是灯面朝下,光线没有散发出来,只照亮了周围不到两厘米的地方,我估计了一下距离,也就两三米而已,毅然放手,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态,屁股先落地后就势向后滚去,啪的一声,象一团屎一样摔在地上。

象条一条狗一样趴着喘气。

“什么声音?”不远处有人说。这个声音也是我听过的,是那个和鸭母声一起讨论榕树下说鬼话的人。

我咬了咬牙,两只手抓住左腿,估计了一个角度后,猛的把膝盖向地上一撞。“操!”极度的疼痛让我不由得骂了一声,又忍了十多秒,终于坐起来,伸了伸腿,呼出一口气试着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一个冷冷的声音发自我的身后。紧接着周围亮了起来,我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有人来了,这么多人在一起,我总该安全了吧。

我张开双手,示意我没有武器,然后慢慢转过身,眼前站了一排人,有男有女。我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你们都是我的天使啊。

“我是参加榕树下讲鬼话聚会的。我的编号是011号。”我忙表明自己的身份。

听到我的话后,那边的人显然松了一口气,有两三个举高手电的人还把手电筒放了下来,那个冷冷声音的主人却毫不松动,继续问:“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来参加聚会的,不在这里在哪里呢?”我笑得有陷媚,又补充说:“你们也是聚会者吧!我比你们先来,一时无聊就进来瞧瞧。不过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出去外面吧。”我边说边看了一眼这群人,由于我向光的缘故,这些人具体长得什么样子并没看清,只大致看出身形,其中并没有胖子。

“活动还没开始呢。”另一个人边走边说,他过去捡起我的应急灯,由于他们都是带着手电筒,我等到他捡起我的灯时才看到他,顿时又愣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出人意料的事情层出不穷?这个捡起应急灯的人居然是何昌盛,从弯豆角精神病康复中心跑掉的那个何昌盛。

也许发现我呆呆的看着何昌盛,那个冰冷的声音又说:“011号,你认识小何吗?”

我转过去,终于见到这个人,他吊儿郎当的站在哪里,我特别留意了他的手脚,果然发现一丝异样。“你是佟落先生吧!幸会幸会。”我走上前去,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又解释说:“我并不认识那个,呃,小何是吧?嗯,我只是记得你在邀请函上说,本次活动只邀请十八岁以上的人士参加,小何好像还没有十八岁吧?所以我才多看了他两眼。”

佟落也不知道信不信我的解释,他轻轻松开和我相握的手,说道:“小何是我的助手。”他打了个手势,又说:“这次活动我带了两名助手,一个是小何,还有另一位你也认识一下。”有一个人小步跑了过来。

“啊!”我禁不住叫了出来,一样的眉毛,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唇,只是披上了一顶蓝色的假发。一个女孩俏生生站在我面前。竟然是她!哪怕站在我面前的是哪位国际巨星,我都不会象现在这么惊讶!

“蓝娟?”我低低在喉腔里叫出了她的名字,却咬住牙关没让声音透露出来。

第五十六章 游戏

11——游戏

佟落说:“这是我的另一位助手,小蓝。”蓝娟机械地伸出手。我咽了一口气,强制自己止住翻江倒海的思潮,也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感觉到这支柔若无骨的小手上传来的温度,她的手心有点湿润!我才刚发现这个情况,浑身便哆嗦了一下,极快地抽回手放在身后,几只指头互相摩擦一下,似乎指上粘了什么润滑剂一样,手指之间的摩擦力降低许多。柔弱无骨、皮肤上有一层油状的润滑物!我的上帝啊!我如何能不将她和那张脸、那只手联系在一起?诡异如妖!

我后退了两步,心想:“要离这个女人远些!”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虽然在大将军榕里我已经遇见了足够多的怪事,但是否能操控好自己的情绪我还是没有把握,我低下头,免得让他们发觉我惨白的脸色。目前看来佟落、何昌盛、蓝娟这三个人都有问题,或者可以武断的说很邪门,比如蓝娟,她的手是怎么回事?而且她明明见过我,为何要假装不认识?当然我也不会说我见过她,不管他们三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我的危险性自然是降低许多。

我望望四周,在场的除了他们三人外另有五人,我希望起码有两位可以发展为“盟友”。我打了个招呼后抛下佟落他们,热情无比的向其他人走过去,一一握手,他们对我的热情不知所以。这五个人之间分成了三批,互相也不说话,好像都彼此防备着,见到我一副自来熟的摸样,有不屑一顾的,有淡然处之的,都仅仅象征性的与我握了握手或点了点头说句你好,甚至都不介绍自己。但我并不在意,我已经知道鸭母声是谁了,我对他有种异乎寻常的好感,刚才若非他敲及时发声,我已经被那个怪物吓死了。我摸出一包烟,一根给他一根给了旁边另一位青年,嘴里说:“哥们,我叫小君,进到这里面不容易吧,有没有感觉这里很复杂啊g呵,兄弟我刚才都迷路了,幸好遇见你们。”

敲何昌盛把我那支电量所剩无几的应急灯搁在一叉榕枝上,我看清楚了鸭母声的摸样,他是一个相当强壮的年轻人,一件常人穿起来宽大的t恤在他身上竟和紧身衣一样,高高墳起的肌肉给人一种充满爆发力的感觉,可惜败在声线上,否则这位还真是个雄赳赳的猛男。他身边那个青年,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一副绅士派头,两人站在一起却不会让人产生不协调的感觉,各有千秋,均属于美女容易青睐的男人。

他们点头接过我递上的烟,却都推开我的火机,把烟架在耳朵上。我感觉到他们对我防备的心理,却立刻释怀:这是一个大胆者的聚会,规矩是谁先露怯谁就输了,所以大家都要保持镇定,如果我的烟里含有致幻的药物,那他们输得就太冤枉了。但对于我来说,在这个狗屁聚会里别说漏怯就算是漏屁股只要可以联合起可以互相信赖的朋友,能靠在一起抱团的朋友,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不好再次提起要出去的意思,现在想走就是还没开始先认输,给人看不起不要紧,就怕的是认输就需走人,那我是走还是不走?对于这个大将军榕,我已经没有一丝独自存在的勇气。

鸭母声说:“兄弟倒是佩服你得紧,我们进来时那位领头的佟落是使用了工具的,一个弹力跳板,让我们体验了一次飞翔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屏气跃过来,但是那两个小娘们都飞过来了,我们也不好意思推辞是吧。那两个小娘们,咋咋,虽然一边有人接着,但那可是六七米的距离啊,真是好胆识。”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工具什么飞翔?想了半天才明白,估计他们是用了一个可以把人弹出去几米的装置才过了那圈鬼笔鹅膏,佟落显然也没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说了人在空中的时候要屏住气息这个要点。那个装置!嗯,很可能就是我发现那个倒霉的值更保安时看到的那种装置。假如这个猜测接近事实的话,那么我早先曾推断伤人者是佟落也就可以确定了。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有的全是一串串的问号,并无一个答案,所有我那些所谓可以确定的推断,却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高智商的警察,现在却已经开始怀疑我的智力是否达到常人标准了。

我回答道:“兄弟我没有什么工具,只是听以前参加过活动的朋友说过进来前要先跳一跳,糊里糊涂地就跳进来了。”我虽然不想骗他,但实在别无选择,就算把我的经历说了,他们肯定也以为我是白痴,便只能乱说一通,也不指望他们能信。站在鸭母声旁那青年绅士冷笑一声,却不反驳,转身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我听出他就是那个外国口音,但看起来这人却是个地道的华人,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也长得不矮,估计是从小在其他民族生活圈里长大的华裔。

佟落说:“好了,我们到了第一个场地,到目前为止,只有013号没有来,其他报名参与本次聚会的人都到了。大家坐过来吧。”他说完也不知道从那里摸出来一盏野营灯,挂在一条碗口大的榕须上面,又说:“把其他灯源都关了吧,节省点电源。”

我随大家走到佟落周围,九个人围坐在一起,佟落说的013号就是胖子,我有些替胖子庆幸,好在他没来,这活罪我一个人受就够了;转念又呸了一口,早知道就一定要拉他来了,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遭罪。越是胡思乱想我越觉得自己象个怨妇,这次就算出得去也需要找个心理医生治疗一下。不知怎的,从刚才看到何昌盛乃至蓝娟开始,我对自己安然走出大将军榕的信心又弱了几份。思绪正在无边境蔓延中,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特别眼熟,仔细一看,一股巨大的欢喜从天而降,那人向我打了个眼色,示意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我刚才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灯光很暗,又没有仔细看他们的脸,注意力都放在寻鸭母声上了,现在距离近些,才发现居然芹安怡也在这里。芹安怡是西区刑警队最漂亮的女警,李***答应何昌盛的议员老爸监控佟落,这么重要的聚会肯定要安排人手进来的,没想到竟然是她。

我忽然象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样:李***派她来是没有错,这个孝子搞的聚会再危险也没到哪里去,芹安怡本该胜任有余。但我却知道,这座大将军榕里危险处处,诡异非常,万一等会出了事情,她不是会很危险?我掐了自己一把,我虽然暗地里喜欢这个女孩,但在这种情况下,她无疑是个累赘,真要出了事,我是否可以一走了之?

我的眉心皱得足以夹死一只蚂蚁,加上满脸哭丧的表情估计让坐在对面的那几个人很不痛快,扫过来的是一道道鄙视的眼神,其中又以何昌盛为甚,另外还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编号是06、07,我对这两人不怎么上心,流氓麽样的小弟弟而已。芹安怡,我该怎么办呢?

佟落清了清嗓子说:“我刚才说了,第一个场地是这里,这里离外围很近,第一场退出的人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并且我的工具还留在外面,按我们进来时的方法就可以出去。”

他的话让我有一个新推断,佟落肯定知道大将军榕里的路,之前的两次聚会很可能是循序渐进,由一个相对宽敞的地点过度到另一个地点,但是,第一次聚会的出局者是何昌盛,第二次是蓝娟,按理说所谓出局者就是被淘汰的人,但听他现在的语气,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第一场这里有人过不了,便可以在他的指引下撤退,那么出局者的意思反而可能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他妈的,现在年轻人的华语有这么差吗?出局者=获胜者?我揉了揉太阳穴。

“第一场其实只是测试一下大家的胆子,我先要说明一下,大家或许没注意到,在我的网页上,第一届第二届我们的活动是‘榕树下说鬼话’,但这第三届的活动,我们稍微改动了一下内容,是‘榕树下鬼说话’。”佟落看到自己的话造成大家愕然的效果,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在这大将军榕里,至少有一个非人,嗯,你们可以把她当作鬼或者是什么东西,但千万不能将她当作人。这个东西也许在大树的任何一个角落,也许就在我们当中。”

和鸭母声一起的那个青年人,我在心里给了他一个称呼——“小绅士”。小绅士先生就坐在我旁边,我听到他几不可闻的说:“第一步,危言耸听,进行心理暗示。”

我暗叹一声,心想或者大家都以为佟落胡说八道,而我却知道,这大树里面确实有一个可怕的家伙,甚至有一具被扒了皮的尸体,另外还有一个耗子一只尸蹩,想到耗子,我忽然一冷,那个东西不会找耗子去了吧?我很是愧疚,如果耗子真是被那东西害了,那我肯定是一个帮凶,耗子是被我给绑起来的。我再次望向对面的芹安怡,她饶有兴趣的看着佟落,瞧不出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我们现在玩一个小游戏,除我以外,八个人分为两组,每组四个人,来!06、07、011还有03你们四个人一组,08、09、010、01你们四个人为一组。我说一下游戏规则。”佟落指了指四角四柱较大的榕须说:“每个人站在一个角上,面向榕树,不可以回头看中间,游戏开始以后,第一个人向沿直线侧身向右边榕树的人走去,拍一拍他的肩膀,然后站在第二个人的位置上,第二个人等第一个人到达后,同样侧身向他右边的第三个人走去,以此类推,如果角落里没有人,则咳嗽一下。规矩很简单,但我先说明,两组人里面肯定有一组会出事,我们将会在出事的那组人里面淘汰掉第一个人。”

会出事?那就是早就安排好的事件,我点了点头,这个游戏我不但听说过,还玩过。四个人玩这个游戏,轮流有一个人是处于活动状态,也就是说四个角落里,肯定有一个角落是没人的,当然这个角落也不是固定的,而是顺时针轮转,因为游戏规定是向每个人右边的角落进发,如果是向左边进发,这个空的角落就逆时针轮转。总之,正常的话,走一圈就会有一个空的角落,到那个时候就要随机确定任何一个人先走,继续玩这个游戏。这个游戏的诡异之处在于,有人说过,一开始还能听到咳嗽声,代表其中有人到达一个空角落,玩了三四轮以后,咳嗽声便没有了;每一个角落都有人站着,意思是突然多出来一个人,由四个人变为五个人,隐喻这个游戏会招喜玩乐的鬼。这样一个游戏,别说亲身去玩,就是听听游戏介绍都让人发寒。

其实这就是游戏设计者的狡猾之处,我和胖子研究过这个游戏,关键之处在于禁止大家回头向中间看,参与游戏者只需要有两个人是串通好的,在某个时候无声无息穿过中间点站到某个空角落上,就会达到这个吓人的效果。我和胖子就曾把刑警队的几个老警员吓个半死。现在听到佟落做的这个安排,我心里有了底,自然不说破。我(011)和何昌盛(03)及那两个流氓一样的小青年(06、07)被分在一组;但先玩游戏的却是芹安怡(010)、鸭母声(08)、小绅士(09)、蓝娟(01)她们那一组。

佟落将我这一组四个人领到一边,背对着那个游戏地点,按规定我们也不能回过头去。06、07号显然处于兴奋状态中,很投入的把这个聚会当成郊游了,只是埋怨为什么两个美女是在另一组的,很不公平等等。佟落在我们身后为第一组稍作安排后,又走了过来,坐在我们对面,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他的意图,但我却明白这是他表明他不会等一下去填那个空的角落,明确游戏参与者只有四个人。

佟落坐的地方自然可以看到我们身后的游戏场地,随着他一声令下,后面的人开始游戏,我听到小心谨慎移动脚步的声音,听到轻拍肩膀的声音,不久后就听到咳嗽声。就这么转了几轮,佟落随机叫了几个重新开始的牌号,并没有发生什么状况,大约十分钟后,佟落就叫了停。我心里一紧,这么说,会发生事情的一组就是我所在的这一组了。我计算了一下,要达到我和胖子串通时吓人的效果,就只有何昌盛可以扮演这个填角落的角色。06、07号是一起的,看上去他们和佟落也不熟,如果他们和佟落三人是一伙的,那就只有我一个外人,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角色做这个圈套,我知道我这一组的三个人都瞧不起我,我在他们眼里还没这么重要。

游戏开始!

我轻移脚步,侧身向右边那个人跨去。

我们几个人随意站了一个位置,我左边的是07号,右边是何昌盛;我到达后拍了拍何昌盛的肩膀,他也不回头,同样谨慎而小心的向他的右边挪去,我的眼角一直最大限度的跟着他的身影,由于灯光的缘故,左边来的人可以看得清楚些,右边则模糊多了,加上眼睛的限制,四五步后就看不到他了,唯一可以看到两个人的机会只有走到一半的时候,那个时候其实已经知道前面的角落是不是有人。过不多久就听到06号咳了一声,我明白他是走到空位了。佟落的声音响起:“011.”我知道是叫我先走,依言向右边走去,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回头看身后,但耳朵却一直在听着,只要何昌盛忽然转身穿越中线,我肯定自己能发觉。

又过了一圈没有异样,听到我左边的07号咳嗽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咳嗽的应该是他,我先走,我身后就留下一个空位,如果佟落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安排,这个游戏就是个白痴游戏。佟落又叫:“07。”07号有点无聊的走过来,嘴里开始喃喃有声,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他身后自然就是空位,他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后,很无聊的摇了一下头,显然开始对这个游戏觉得厌烦。我却更是小心,两组人有一组会出事,肯定就是我这一组,但究竟会有什么事呢,边想边走了一半,眼角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影,我逐渐感觉不对,那个身影和何昌盛稍有不同,我悄然把脑袋向右转了十度,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07号!我的右边居然是07号,那刚才拍我肩膀的是谁?我愣在半道,机械的把头转向左边,07号!我的左边和右边各有一个07号,我的妈呀!

第五十七章 小舌头

12——小舌头恍然间佟落的话犹在耳边“在这大将军榕里,至少有一个非人……你们可以把她当作鬼或者是什么东西……这个东西也许在大树的任何一个角落,也许就在我们当中。”

在我们当中!在我们当中!这五个字每个字都象磨利了的刀子,抹过我的身上,每一次都带起我一蓬血肉,泄去我一份胆量和冷静,我的腿在哆嗦,在树上看到的那张脸无限的在我面前放大,它在我们当中!它是我们这群人里的一个!蓝娟?她有几乎和它一样的手,唯一的不同只是多出一个指头。不!不会是她,她还在芹安怡那一组人里。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甚至想不管不顾掉头跑掉。

“011号,你干什么不走,想被淘汰吗?”佟落的声音传来,刺进我的耳膜里,我仿佛听到他语气中的嘲弄和鄙视,我已经无暇因自己被一个小了我七八岁的孩子小看而生气,眉毛末端的汗水流进了眼眶内,我甚至都不晓得擦一擦,直至佟落说出:“我宣布这个白痴……”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象有一道闪电撕开我眼前的黑幕,一切都豁然开朗,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如果佟落知道这句话给我这么大启发的话,或者会后悔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心中大定,在他还没有说出“被淘汰”或“退出”之前,向着右边踏出一小步,我的眼神不再慌乱,心跳逐渐恢复到平时的速度,脚步也轻盈许多,我虽然仍是小心翼翼,一副受到惊吓的萎缩摸样,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向右面的那个07号挪去。同时我的右手齐肩部向右举起,越走近那个人,心中却越是镇定;我右手的大拇指和尾指缩了起来,其他三根指头运足了力道,不管这个07号想干什么,都要先问问我的手同意不同意。

静静的站在我右边的07号虽然一直没有转过头来,但我却感觉到他一直偷偷的观察这我,或者说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我身上,虽然在我的位置上看不到他的脸,无从猜测他的表情,但我却依然觉得刚才我站住的时候,他很有些得意的摸样,而现在则稍显失望;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当一个人磕破了一个谜团后随即而来的空灵;在外人看来我的手只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但事实上我却用了点力道,虽然不至于让他的骨头碎裂,但疼痛是免不了的,如果他敢回头对我做出任何不利的动作,我甚至怀疑这三根手指会第一时间刺穿他的梗喉。

07号却连哼都不哼一声,硬是吃了这个暗亏,不作丝毫停留,径直向他的右边,也即是我身后的方向侧身走去。大家都知道,这个游戏如果不出点什么事情,绝对是个白痴游戏,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前后的人是谁,按正常的排列,下面那个位置是06号,当然06号也会知道他前面位置的人不是07号,我更知道即将有好戏上演了。“你阴不到我。”我低声说。

不得不说,打进入大将军榕起,我这该死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给我并不强悍的心脏带来巨大刺激,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疯掉呆掉,我归功于运气还好,却忽略了若真是有好运气,怎么会碰到这一连串的诡异事情,但很明显的一个益处是我的神经好似坚韧了许多。

有些事情单独看起来确是诡异无比,但当你把思维扩张开来后,倒也可以找出其中的联系。佟落刚才准备宣布我被淘汰的时候,说了一个词——白痴。就是这个词才让我想通了他们的安排。

最开始的时候佟落就说过,这两组人有一个组会出点什么事。这句话不需要怎么费脑子去想都会明白所谓的突发事件,其实是早就谋划好的。刚才我会失魂落魄,是因为太过怪异的事情一但真的发生在面前,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样,如何还记得起那些被忽略的不寻常的细节。我和芹安怡这两组人如果刨去成员的不同,还有另一个不同的地方:芹安怡那一组人穿的基本都是浅色的或者颜色鲜艳的衣服;而我这一组人却都穿着深黑色或灰色衣服,我刚刚才明白,这种分组的办法绝对是有其目的性和意义的,在当时这种环境下,我们这组人完全不可能通过衣服的颜色来互相识别的,我之所以知道谁的位置在那里,判断的方法是看身形,这也是任何人在当前的环境中都会下意识选择的方法。而我们四个人里我的身材最高,何昌盛次之,但他身材偏瘦;06号的身高又比何昌盛矮一点点,却是个中等胖子,07号则最为瘦小,和我站在一起的话也只及我下巴的高度。

我几乎可以保证,只要听到佟落喊的“白痴”两个字,哪怕刚才身临其境的是思维比我迟钝的胖子,也都可以意识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痴这两个字太容易联系到弯豆角精神病康复中心了,而我们去弯豆角了解何昌盛的时候,看过一段关于他的监控视屏,那一次这小子除了精神病患者摸样的怪笑外,从一个小若狗洞的地方逃出康复中心也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想到他会杂技人士那样的缩骨功,我就明白,刚才在我左边位置上的是货真价实的07号,右边则肯定是何昌盛这个小子,别问为什么,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我呼出一口气,心想如果不是我事先看过视屏,知道他会那种功夫,显然我已经被淘汰了!想到这里却气恼得骂了自己一声“废物!”我这是干吗呐?被淘汰了不正好吗!不就可以趁机离开这个见鬼的大将军榕了吗?我悔得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这时在我身后位置上的06号“咦”了一声,显然他偷看了拍他肩膀的人一眼,由于灯光的关系,他同样是从身段上判断拍他肩膀的是07号,他自然会觉得很奇怪,07号应该是在他右边的,什么时候跑到他左边去了,没等他看仔细些,佟落的声音适时响起;“06号快走。”

我虽然没有回头,但对身后发生的一切如同亲见,我知道06号走下去肯定是一个空角落,果然06号咳嗽了一声。佟落又叫:“06号。”戏肉来了!我暗叹一声,果然06号走了几步就发出一声惊呼,由于声音太过凄厉,我不由得转过头去。

06号满脸的惊骇,指着07号说:“你……阿旭……怎么可能在我右边,刚才你还拍了我的肩膀。”他说的过程止不住的颤抖,谁都看得出他受到极大的惊吓;他骤然转过身,死死地盯住站在他原来那个角落里的何昌盛,脸色变得煞白:“刚才拍我的不是你……”话还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也许有人会觉得他软弱了些,胆子小了些,但我却完全不这么认为,换作是谁,在玩这个号称“十大诡异游戏”中排名前三的游戏时,忽然发现了两个相同的人,若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熟人时,没被吓疯已经算是好胆,回想起我刚才的感觉,也不比他强多少。

站在06号对面的何昌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耸耸肩眼神里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我却看到他的左肩动作不怎么协调,那是当然的,被我的右手拂了一把,没脱臼就要感谢我手下留情。他利用站位及灯光的关系,缩小了自己的骨架,在特定环境中因为我们潜意识的判断,他得以近乎完美的冒充了07号,让这个恐怖游戏的离奇性跨了具有实际性的一大步。

芹安怡那一组人也相继闻声跑了过来,看到昏倒在地上的06号,都在问什么事情。何昌盛的眼光掠过我的身上,我立刻也向他凝视,仅一触他便转过头去,我想他可能真在疑惑为何吓不倒我,猜测我的胆子真的占了我半个体积大。

我站在芹安怡身旁低声说:“也没什么事,只不过看到了两个07号罢了。”说完也不继续解释,自顾走到一根榕须下抽起了烟。

佟落宣布06号被淘汰,07号的那个小个子虽然不知道06号发什么疯,但他们是一起来的,当即也宣布退出;我见机也站起来说:“我临时也有点不舒服,也想退出算了。”芹安怡却拦了一手,显得天真无邪地说:“你没有被淘汰啊。怎么能无缘无故的退出呢。人太少了就不好玩了。”我本来想说‘07号也没被淘汰他不也退出了。’看到芹安怡那美得让人窒息的脸蛋心中不由得一荡,她平时在警署里被人捧着惯着,对谁都冷冰冰的麽样,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我说话;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还不知道下面会出什么鬼事,我不能也不忍一个人跑掉,于是硬着头皮把那句话吞了下去。

07号把06号扶起来,看不出他个子不大,力气却很是不小,居然能把06号背在背上。佟落领了他们两出去,我低声对芹安怡声说:“这里很不安全,那小子也没安好心,我们最好还是走吧。”

在场的人里除了我和何昌盛外,或者蓝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却都相当疑惑,在打量别人时,眼光中的防备更明显了。芹安怡显然也对刚才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但却毫不犹豫地对我说:“我在出任务,不可能中途开溜的。”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却刺痛了我,“她在鄙视我这个胆小如鼠的网警。”这是我得出的结论。我暗自冷笑一声,心中却隐隐作疼,谁又要你们瞧得起了。我从十九岁进了警队,二十岁就当了卧底,论身手,整个西区警署我说第二没人敢说他第一,然而那又如何呢,最后我还不是被塞到网络监察大队。如果你不曾把全部的精力,时间投入到一个团队里,经历了无数危险,为了它出卖了一些真心实意和你交朋友做兄弟的人,最后却被这个团队贬低、甚至处于被抛弃的边缘,你就无法明白我的心情。这时候我看着芹安怡,比起在那小食摊上等着看她时的心思却弱了几分,虽然她十足是一位美女,但她同时也是这个团队的一员。

我摘下一片身边的叶子,放到嘴里,慢慢嚼着。

鸭母声在芹安怡走开去后凑过来,坐在我身边说:“兄弟,那位美女你认识吗?你可真好运。那可是一等一的美女啊。”他的话我极为认可,点了点头作为表态,看着芹安怡向蓝娟走过去,我心想:蓝娟也算是一个美人了,可她站在芹安怡面前便立刻黯然失色,男人们第一眼看过去是芹安怡,第二眼看过去还是芹安怡。鸭母声说:“介绍一下啦,这美女那里人、做什么工作、对什么东西有兴趣?”我咧嘴一笑说:“我和她不是很熟的,你要追女孩难道不会自己去问吗?”鸭母声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妈的,土鳖一个。”他说完转身就走。

这半天里,我在大榕树里受到惊吓,被自己暗恋的女人鄙视、被自己效力的团队抛弃的愤怒和对那张脸那只手的恐惧都突然迸发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只是感觉到自己弹起来,一脚向他后背踩下,同时嘴巴里还骂了一句:“你算个毛东西。”

一道身影插入我们之间,在我的脚尖碰到鸭母声的同时,小腿肚被什么东西一顶,巨大的力量穿过肌肉,直达胫骨,把我的腿顶得向上荡起,使我两条腿的角度直接达到180度,如果不是我身体柔软,这一下足以让我向后跌倒。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我的右手从被顶高的右腿后面兜过去,三个指头准确的点在攻击我的那个膝盖上。

两个人硬碰硬的拼了一记,他的劣势在于膝盖先顶开我的腿,已处于收力的过程被我袭击;我这里却是在失去平衡的情况下冒然得手,彩头也不大;于是各自向两个方向跌开。两人同时爬起来后,我看到小绅士对我怒目而视,骂了我一句:“背后偷袭人算什么东西。”

我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闷声冲了上去。小绅士冷笑一声,伸出舌头tian了一下嘴唇,显然也想让我尝尝滋味。

我冲出两步,刚好看到那条收回去的舌头,脚下一软,直接趴在他身前。

一条舌头,一条蛇一样有着分叉的舌头。

第五十八章 重伤

13——重伤我扑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烂叶,这些一出世就知道命不如榕根、混不得长久的榕叶却也不肯烂个彻底,端的啃出一股涩味,我迷迷糊糊感到自己的手深深地抓在泥土里,那里有股奇怪的和嘴里一样的湿润。难道是下雨了?混混沌沌,又忽然想起这里是大将军榕,在高达近百米的大将军榕里面,即便外面狂风暴雨,等雨点穿过那千百层榕叶抵达,怕是连地上都改变不了颜色,又如何能滋润这里的泥土。我闭上眼,却仍看到一条红色的小小舌头,有蛇一样分叉的舌头在来回抽动着,说不出的丑恶和可怕。

我为什么进来的?没有头绪。为什么趴在地上?依然没有头绪。背上让人狠狠地踩了一脚,我呃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浑水,胃里早已空了,不晓得那些稠密在胃液中被吐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我俯在地上,贴紧这片怪事频频的土地,竟奇异的觉得从身体下面渗进来丝丝的能量,虽然身子还是软绵棉的,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我勉强把自己的身体翻过来,看到鸭母声愤怒的脸,他还在继续打我,却让小绅士架了开去,我不敢去看小绅士的嘴巴,害怕又见到那条能勾人魂魄的舌头。

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也许大家都看到了我从背后踹向鸭母声的那一脚吧!我被打,象狗一样被打,全是自招的,连芹安怡也躲在一边不过来。我摊开手脚,整个人如一个大字仰卧在地上,不住的喘气。“茹清君,你是怎么啦?”我不停的问自己,这一天一夜我在这株大树的怀里找到了自己身体中那些隐藏的懦弱,恐惧,暴躁甚至还有不仁义。有一滴泪水撕开眼角迸了出来,打吧打吧,被我抛弃的、出卖的兄弟、被我亲手送进监狱的好兄弟。我的脑子又开始迷糊起来。过了不知多久,那些碎如星子的思绪才重集成河,回到我的身体里,有一只手伸到面前,遮住了灯光,我心中无由的一暖,也伸出手去握住,这是一只粗糙的手,握在手中象抓住一块多菱的石头,我就势站了起来,把我拉起来的竟是佟落,他笑了笑,我也向他点点头,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他们小看你了。”一句话就让我哽咽,我却不知如何回答,没有人小看我,是我自己的错。我被往事抽中,在这座易伤的林里,放任自己被往事抽得伤上加伤,我就是一个傻子。傻子毕竟有情。

“好了,我们走吧。”佟落招呼一声,走了开去。大家都收拾好心情跟着他向榕树深处走去,我回过神来,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人需要认识自己,我的过去陷于泥潭,我的未来呢?我是已经脱出泥泞还是在泥潭里往更加无望的地底下陷?

算了,不看过去不看未来,只存心现在,我这条命有一半可以说是鸭母声救的,但我刚才却准备从背后偷袭他,我被鬼拍了后脑吗?这里在进行的,只是一个游戏。我冷静下来后,正待走快几步去和他道个歉,却看到小绅士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停住脚步。那家伙!我心里一动,“不会是腾蛇大神吧?”耗子的话在耳边响起来。我差点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脑袋被门夹了。”

佟落带着大家开始走的时候,我已经听到队伍前面传来沙沙的声音,这声音之前我在榕树中迷路的时候仿佛听过,象是许多小动物或小虫子爬过的声音,众多声源汇集在一起,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只巨大的百足蜈蚣爬过,在目前的环境里听来让人毛骨悚然。若仔细去分辨,便可以发现这声音是分层次的,当佟落走到一个点上,就会发出唰的一声,而后这种声音就波lang似的向远处滚动而去。我带着疑问衔在众人后面,顺手又扯下几片叶子丢进嘴里,“你们谁带了水没有?。”我怯怯地问,没人理我。

佟落边走边说:“我们去的地方有一具尸体……”他的话说到一半,我已经如遭雷击,“他知道那具尸体,他怎么会知道那具尸体?是了是了,那尸体死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而三个月前恰好举办第一次的聚会,那个女人会不会是他杀的?”我在心里大喊着,这个推断并没有任何根据,只能归于直觉,“又或者,那个女人也是聚会的成员之一?”我实在无法将这个刚刚伸手拉了我一把的年轻人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但是,心里面却有另一个我,他在跳跃着,呼喊着,甚至庆幸着:一桩杀人案,特别是已经推断出犯罪嫌疑人的一桩命案,对于我这样一个警察来说,无疑是个翻身的好机会。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真的有杀人的胆么,退一万步说,他真的有能耐杀人后还把皮剥下来么。而蓝娟及何昌盛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邪教!”这个词冒出来,是另一个我说的,我已经被自己完美的分裂为两个人,那个举着黑色钢叉、背上长了一对黑色丑陋翅膀住在我心里的我,用一个词完美的解释了在心中缠绕的谜团。

我带有恶意地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芹安怡,“还是一条战线上的呢,见到我被打,你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说。”我咬了咬牙,又想:“如果等一下在捣毁这个邪教的行动里,我表现出色,不知道她对我的印象是否会改观。”一时间,各种纷乱的念头互相纠缠,弄得我头疼欲裂。至于佟落后来说的是什么,我都没听到耳朵里去。

仅不到五分钟,前面的人已经停下脚步。我有些疑惑,之前我和耗子找到那具尸体还靠了尸蹩带路,却走了不知道几个小时,而这小子三两下就到了,莫非这林里不仅一具尸体?

我疾走几步,空地中有人把野营灯挂起来,而是惊呼声不断,我听到鸭母声说:“他妈的,我刚才以为他说的是一只什么动物的尸体,没想到真是条尸。”

我伸出头去,果然一眼就看到那具被剥皮的尸体,当然现在只剩下一具骨架。我的眼睛转了转,没见到耗子,地上也没有搏斗的痕迹。我心中一黯,耗子被我打晕又捆了起来,那个长着一张怪脸的东西若真来过这里,耗子也没法和它搏斗,铁定是死路一条。心里那个黑翅天使却对我说:“你管他去死,或者那个怪物吃了耗子以后肚子就不饿了,就不会再回头来追你了呢。就算它吃得不够饱,再出来你也不用怕,现场这么多人,你总不会跑最后一个吧。”

我没理会黑翅天使的唠叨,把眼光转到佟落身上,见到他脸色发白,两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愣在那里。“嗷!”人群里忽然发出一声大吼。

“逃!”黑翅天使提醒我。

我来不及细想,被这吼声吓退了一步,手自然而然搭在身边的一条榕须上,整个人翻了上去,猿猴一样得在树上荡了几次,人已沿着空地的边缘挪开了三四米,站在一条横亘的树枝上,“那不会是人类的声音。”我手心的汗冒了出来,“是……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来了吗?”黑翅天使在我心中颤抖着问。我冷冷的鄙视着他,轻蔑地说:“来就来了,大不了一死。”

眼前的情景却出乎意料,有一个人扑在那具骨架上,又仰头发出刚才一样的叫声,是蓝娟!我立刻想起她的手,“会不会是她呢?她就是那个东西,披上一层人皮。嗯,蓝娟可能早就死了吧,那家伙披了她的皮,嗯,肯定的。”黑翅天使自言自语。我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只紧紧的盯着她,想从她身上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佟落转过身,面对那些人,我听得出他的声音中有压抑的愤怒:“谁?进来过!”那三人都疑惑的看着他,鸭母声忽然说:“咦,那个垃圾呢?”芹安怡闻声立刻四处张望,我被气得半死,鸭母声说我是垃圾,没理由你芹安怡连想都不想就认可了呀,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糟糕?

黑翅天使冷冷一笑:“人家眼里从来就没有你,在这些漂亮小妞眼里你不就和垃圾一样吗?你是官员吗?在警署里除了看大门那即将退休的大叔,最没地位的就是你了吧?你有钱吗?我记得你买烟的钱都还是从胖子手里弄的吧。你是英雄好汉?在人家面前表演了一次暗箭伤人;在这些妞眼里垃圾这个词就是专门为你设立的。”他停了停或许感觉到我全身的血液急速向脸部聚集,又说:“你脸红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了的,你就是脸皮嫩,心肠软,不会做人;这些都容易克服,以前你只有一个人,现在我们在一起。只要你保证我不被伤害,我就可以保证以后谁见了你都要叫大爷。”

我身体里的那个天使还在为我出谋划策,我却不得不抽出一点精神,关注场内发生的情况。

佟落愤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将军榕:“011号,你出来。”

我脑中一迷糊,正要依言跳下树枝,黑翅天使将我钉在树上:“你出去找死啊,你没看到那个嗷嗷叫的女人至今连一句话都没说,眼神却能杀死人吗?你就这么跳下去,我打保票她会扒了你的皮,再用你身上的两颗还阳丹做成一具漂亮的男尸。”我浑身的血液立刻凝固,是啊!那两颗珠子还在我身上呢。

蓝娟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住我藏身的地方,眼神如有实质,就像那晚我在她家所见,我和黑翅天使同时叫了一声“糟!”

一道人影几乎以人力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向我冲了上来,只是眼前一花,一个拳头离我的胸口要害不到半米,幸好我已有了防备,右手一挡,胸口有如被大锤撞击,呼吸一塞,却借势向身后跃去,在空中窜出四五米,捞住一条榕须,眼前的景象已经大变,空地和佟落的那个拳头都消失在数不清的榕须后面。那个黑翅天使从拳头降临时起就化为一串泡泡,波的一声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我呼出一口气,自语道:“就算再次迷路,我也实在不愿意和你动手。”

蓝娟的嗷叫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不同,声波震得四处的树木沙沙作响久久不息,我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截然不同的啸声,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忽然起这么大风,人已经被撞得飞了出去,穿过了无数榕须的缝隙,扑倒在一片空地上,在空中我已经吐了一次血,后背上的疼几乎让我忘记自己是谁,跌在地上后,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脊椎断了,相比之下,鸭母声刚才踩我的那一腿就和挠痒一样。

“你肯出来了吗?”佟落走进我的视野里。

我苦笑一声:“不是我想出来,我是被抽出来的。”说话当中我扫了身前一眼,眼前是佟落,再过去何昌盛、蓝娟、芹安怡、鸭母声和小绅士一个不少,却不知是谁把我从那边直接抽到这里来,我用肘支起半边身体,疼得直吸冷气。

芹安怡终于站了出来说,却是冷冷的质问我道:“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小绅士和鸭母声一言不发,站到芹安怡身后,也都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不是我做的。”我努力在脸上表露着清白,却避开芹安怡的眼睛,心里隐隐有一股酸翻涌着,黑翅天使说得对,我在她眼里和垃圾无异。

佟落走过来,在地上捡起一个东西,冷冷的说:“这是你身上掉下来的。”

我抬头一看,不由得连声叫苦,捏在他手里的正是耗子从没皮尸体上弄下来的一颗还阳丹,想来是刚才偷袭我的人那一下子把我的衣服抽得裂开了,我低头一看,下身海豚军用裤的几个口袋两个碎得几乎找不到,一个还剩下半截,还阳丹正是从那个袋子里跌出来的,而裤子下的肉向两边翻起,裤子的裂缝上还带有一点点碎肉。我知道我的腰上少不得也有这样一道口子,因为我感觉到身子下已经湿了。

佟落却不想我死,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泥,直接敷在我腿上的伤痕上,又在我腰上也同样弄了一下,我没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却几乎疼死过去。

“我很恨你!那是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你居然毁了她的身体。”佟落说。

“那不是我做的。”我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无力的辩白。

何昌盛说:“水珠子在你身上,不用狡辩了。”

我伤得不轻,也流了很多血,眼前这些**多数是年轻人,冲动起来把我丢在这里不管的话,别说我找不找得到路出去,就算我能爬出去,也跃不过那圈鬼笔鹅膏,我需要寻求帮助。我只能望向芹安怡说:“我经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一具女尸,是一具被人剥了皮的女尸。和我来的同伴发现那尸体的眼皮被人缝合着,便用刀子隔开眼皮,从里面掉出来两个珠子,珠子一离开尸体,那尸体就烂掉了,剩下一副骨架,珠子放在我身上保管,但却不是我挖出来的。”

佟落急声问:“还有人在里面?”

我回答说:“是的,和我来的人叫耗子,是个盗墓的,他才懂得这些东西。他和我走散了,我只是给他打打下手的。”我情急之下,能推的责任使劲往外退,本来我想据实说因为看不惯耗子割皮挖珠而将他打晕还捆了起来,后来考虑到耗子现在已经不在,而我那么做又容易让他们误解我是见珠起意,结合我刚才对鸭母声背后出手,我这个见利忘义的罪名就坐实了。

芹安怡跺脚,脱口而出说:“给个盗墓的打下手,你说你还算警……”骤然警觉,改口说,“警……机灵的年轻人,你脑子那里去了,这大榕树里有墓吗?”

佟落从我裤兜里搜走另一颗还阳丹,又问了一句:“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

我说:“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话没说完,才发现佟落根本不是在问我,他这句话是对着蓝娟说的。蓝娟却不回答,只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后,向佟落点了点头。

“请问,这颗珠子是传闻中的还阳丹吗?”本来站在芹安怡身边的

小绅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佟落与蓝娟之间。

“这个叫水珠子,不是什么还阳丹,只不过能减缓腐烂的程度而已,和冰箱没大区别。”佟落冷冷地说。

“可不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呢?”小绅士居然鸹不知耻的伸出手去。

何昌盛上前一步,语气也冰冷得很:“你什么意思?”

小绅士却不理他,反而转头向我说:“看来我们还是同道中人,这种价值连城的宝物,怎么能让它只当作冰箱一样使用呢。”

我知道这个有分叉舌头的家伙既想向那两个珠子下手,又担心他和鸭母声两个人干不过佟落及何昌盛,何昌盛的身手他没见识过,但佟落刚才打向我的一拳他应该是看了个十足;我还估计芹安怡和我是旧识也让他看明白了,所以现在他以为最好的局面是四对三,虽然我只是一个半残废,但争取了我或者就争取了芹安怡,且不说别的,最少也能抵消掉那边同样是女孩的01号。

第五十九章 有个女人

14——有个女人“不,朋友,我和你不是一路的。”我立刻说。根本不用衡量,就算小绅士一个人能把佟落这边全干趴下了,他也走不出大榕树,况且他的身手我试过,比我还差一点点,我断定自己打不过佟落,至于在背后袭击我的那个家伙,就算正面攻击我还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目前的形势看来,我悲观的认为自己若还有一线机会那也只能是在芹安怡身上,虽然说李***可能估计不到这个聚会的危险性,但如果我能设法把时间拖下去,让自己活得久一些,也许他们会派来增援,大不了救援人员在腰上绑根绳子,大家就都能出去了。我挪了一下位置,虽然已经极其小心,但腰背处还是传来撕裂感,疼得我闷哼了一声。

我勉强让自己的身体靠在一截榕根上,先掏出一个东西丢出去,抛在佟落和小绅士之间的地上,然后撕下自己的裤卷,扯成一条一条,先把伤口包扎了起来,佟落虽然用泥给我止住了血,但目前并没有清洗伤口的条件,我很担心自己会感染。被我抛出去的是我的警徽,我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佟落,我并没有说谎,挖出珠子的人确实不是我,但我是一名警察,我必须保管好这两颗珠子。不过,我只是以私人的身份参加这个聚会,我个人喜欢刺激的事情,也想见识见识这个聚会有何与众不同。09号这个年轻人有问题,如你先前所说,这林子里有一个非人,我敢肯定是09号,我看过他的舌头,那不是人类的舌头。”我当然知道佟落所说的非人绝对不是小绅士,但现在我需要选好阵营,我必须站队,而且我也想通过佟落来了解一下这个09号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绝口不提尸体后面隐藏的谋杀案,更不想让佟落觉得我已经将他视为嫌疑人,那些事情需等我有命出去再说。

“桀,桀。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蠢货。”小绅士说。鸭母声却走过来,用手在我身上摸索一遍,确定我没有带枪械,小绅士极其难听的笑声又响起,他眼睛回到佟落握在手中的珠子上,却似为了印证我的话一样,吐出舌头tian了tian自己的上唇。

“蛇舌族?”何昌盛捡起我的警徽放在眼前看,听到小绅士的笑声后,恰好抬头看到他那条分叉的小舌头缩了回去,便站起来对着我哈哈一笑说:“警察先生,你搞错了,这个家伙只是个变态而已,这种舌头是美容医生切出来的,和那些穿ru环、穿阴环、还有在**上装珠的家伙属于一类货色;国外一度很流行,管他们叫蛇舌一族。显然你很少上网啊!”

“啊!不是吧?”我勒紧了伤口上的布条,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既羞且恼,暗恨小绅士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干嘛非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若是我将来的小孩把自己弄成这样,我活剥了他的皮。

解开了一个疑惑,另一个问题又浮了上来。“佟落为什么能象在家里一样随便出入大将军榕?如果他知道路,换句话如果大将军榕里是有路的,只是一个迷宫摸样的地方,那怎么可能十六年之久都被列为禁地呢?”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是:“景区的开发者其实是知道路的,或者说已经在迷宫里确定了出入的道路,但由于某些原因不愿意让游客进入榕心。”我呼出一口气,小绅士舌头的缘由经由何昌盛解释以后,我轻松多了,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张脸和那只有四只手指的手臂外,那些之前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都仿佛有了合理的解释。

“警察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你的话矛盾百出,我很难相信你,所以我必须请你的同伙来对质一下。”佟落完全无视站在他四五步远伸出手臂的小绅士,他只顾着和我这个警察中的败类说话,其嚣张的态度让小绅士脸色一变。

我庆幸自己所处的位置,他们两人正好都侧身对着我,使我能仔细看到他们动手时的细节,小绅士显然是学过散打的,他右腿高高的扬起来,蹦得笔直向佟落的头部扫去。我甚至看到他作为轴心的那只脚的鞋尖部分在地上小小的旋动了一下,没入落叶层中;我知道这一扫如果没有达到目的,等他的右腿落地以后,身体肯定背向佟落,左腿随即可以有一个向后直踹的动作,我甚至判断出如果和小绅士对战的是我,我会先退开一步,撤到他高鞭腿的范围外,再略微侧身,拼着肋下擦破一层皮夹住他的大腿,只要可以封住他的腿,我立刻就能给他颈后来一下。我能够在十分之一秒内做出这个判断,证明我的身手确实要好于他。

但佟落的反应却是我完全想不到的,他没有后退,只是向下蹲了一个马步,由于他的左脚比较长,蹲下的时候右脚自然向前小跨了一步,同时他的右手只是无比简单的掏出一个直拳!没有错,他的左手甚至都没有动,凭着绝对速度,右手的拳头直接打在小绅士两腿中间。

我合上眼睛不忍去看,被这一拳打在最脆弱的部位,结果可想而知。果然小绅士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已经直接飞出去几步,摔在地上晕了过去,我知道他才是个不明白形势的蠢货。鸭母声啊了一下,跑过去抱起小绅士,口里喃喃地说:“怎么啦怎么啦,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动手了啊。”我心想,如果趴下的是佟落,你小子不冲上去踩几脚才怪呢!不过鸭母声也太对不起他健硕的身材了,遇见真正强大的对手,他连拉开架势的勇气都没有,竟像个娘们一样唠唠叨叨。

佟落仿佛干了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站起来后轻轻说:“这一次的聚会到此为止,以后也不会有同类聚会。各位想离开的可以立刻离开。”

鸭母声闻言抱起小绅士,回头看了芹安怡一眼,打起手电转身离开。我也看着芹安怡,她皱了皱眉头,而后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低头看着地上的枯叶,不肯说一句话。

蓝娟又嗷了一声,我的眼皮跳了跳,这女人怎么回事,想吓死人吗?声音的余波还在耳壁中撞击,眼前却看到难于置信的一幕。野营灯光线可及处那片密密麻麻的榕须,忽然象八爪鱼的手臂一样动了起来,闪开了一条一米宽的黑色通道,一条人影从通道里面摔出来,撞在地上还弹了一弹,扑倒在佟落面前。我揉了揉眼,那些榕须又恢复了先前的麽样,是错觉吗?我瞪大双眼,却分明看到耗子呲牙咧嘴的想挣扎起来。我怪叫一声,正要站起来,伤口却传来剧痛,颓然又倒下去。

耗子的五官挤成一团,嘴角有一片血迹,我知道他遭遇了我的经历,被抽得吐血;那榕须!那些榕须居然是活的?这诡异到极点的发现让我惊骇莫名。

芹安怡按住我问:“你又怎么啦?”我忍住想告诉她这个发现的冲动,因为无法预料佟落接下来的反应,一切以保命为主。我咬了咬牙,脑筋飞快的运作:如果我刚才看到的不是错觉,嗯!应该不是错觉,我自己身上的伤就是证明,只有榕须是活动的,我被抽出来的时候才能穿过树林而直接摔在这空地上;这就可以解释佟落为什么可以在大将军榕里自由出入并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到那具尸体,“是大将军榕让出路的。”而那些沙沙响的声音也得到解释。没人能体会到我了解这个真相后的惊恐,如果之前的那些疑问我都可以有在常识范畴以内的解释的话,那我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东西?我感觉自己象被一个巨大的未知怪物吞进肚子里,我就在他的胃里,这些榕须如同胃酸,时刻都可以将我分解成碎片。我忍住痛,向前爬了两步,离开后背靠着的那些榕须。天啊,我不想再碰它们一下,我刚停下又开始呕吐,我吃过它的叶子,上帝啊!我不是故意的。

耗子也看到了我,他的眼神忽然一亮,现出一丝喜色,他爬了过来,停在我身前说:“小哥,见到你太好了,我没找到既定目标还迷路了。”

我呆呆地说:“对不起,耗子,是我打晕你的,还把你捆起来。”黑翅天使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的脑海哩,他骂了我一声笨蛋,我忽然回神,补充说:“我看到你割开她的眼皮,挖出那两个珠子,我以为你疯了,不得已才那么做的。”黑翅天使的笑声响起:“漂亮,表情也很到位。”

果然,佟落及蓝娟几人的眼光都落在耗子身上。耗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再看到那具骨架后脸色变了几变,我见他的眼珠子来回转动,知道他正在想法子洗清自己;耗子抬起头,说的话却很光棍,让我颇为意外:“兄弟我是个盗墓的,有人雇我来大将军榕里找一具尸体,我发现了尸体,自然要检查一下,出了点意外,尸体受到破坏,如果这是报应,我认了。”

“你认了就好,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何昌盛边走边说。佟落却阻止了他:“等一下,你说有人雇你来找一具尸体?那个人是不是姓李?”他停了一下,又补充说:“一个女人。”

耗子先回过头对我说:“小哥,我不怪你。”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你相信我的话了吧。”

我愣了一下,才回想起他之前说的什么“大将军让他出来他就出得来的话”,当时以为他在胡扯,现在看来,他早知道大将军榕有问题甚至他也许猜到这棵树是活物,这么说还是有点不明白,大将军榕树肯定是活的,但它这个活和平时我们对树木说的那个活不是一回事,应该这么说,已经不能将它单纯的理解为一株植物,它的行为;上帝,原谅我用行为这个词来形容一棵老树吧!它的行为表现只可能发生在动物身上。

耗子回过头去,回答佟落说:“我的雇主不是女人,是一个男人,一个姓何的男人。”

“姓何的男人?”何昌盛低声念了一句,突然冲上去把耗子从地上提起来,声音拔高八度说:“姓何的男人?操,你什么意思?”刚才耗子说他的雇主是一个姓何的男人时,我也是将眼光投到何昌盛身上,无他,这件怪异的事情只在我们几个人小范围内发生,而这几人中也只有这位少年姓何,于是均下意识的望向他。

耗子莫名奇妙地看着何昌盛。佟落说:“放他下来,听他说。”何昌盛只得将耗子丢在地上。

“半个月前,何先生通过熟人联系到我,希望我帮他找一具尸体,他告诉我尸体就在大将军榕中。当时我以为是埋在大将军榕里,他说不是,他十六年前把尸体放在榕心处的一个洞里,洞口用泥土封起来……”可怜的耗子还没说完,又一次被人揪着衣领提起来。

“你说什么?十六年前!你知道十六年前有人把沫姨送进来?”佟落脸上青筋暴凸,双眼赤红,高声咆哮说,而蓝娟则忽然坐在地上,神色凄惨,竟象是要落下泪来,他们这伙人中唯一摸不到头脑的是何昌盛,他显然知道的没有佟落多。

“沫姨?这是那人生前的名字吗?”耗子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指的沫姨是不是我要找的目标,但何先生雇我的时候说得明白,他就是十六年前把尸体送进来的那个人。”又停了一下说:“这位小兄弟,如果你说的沫姨还活着的话,那绝对不可能是我要找的目标,当年何先生是在那女人被埋了将近一天后才找到墓,把尸体起出来的。”

佟落慢慢将耗子放在地上,长叹一声,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压抑:“房小沫,沫姨,已经走了十六年了。”又闪电般的提起耗子问:“那个何先生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可怜耗子被人三番两次提起放下,摔得七浑八浊,直到佟落连问了两次,才说:“何茂才,何议员。”

“什么?”我和何昌盛几乎同时叫出来,何茂才!市议员,最可能当选新一届议长之位的何议员?这个人不正是何昌盛的父亲么?

“胡说八道!”何昌盛抬腿把耗子踢得翻出去两个跟斗,“我老子怎么会偷尸体!”他还要继续冲上去,佟落却挡在他面前说:“不要打他,如果沫姨的尸体真是你父亲带来的,我很感谢你们。”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十六年前,你和我还不知道出生了没有,但我却肯定我父亲不可能挖人家的坟墓,他不是盗墓贼,这个家伙才是。”何昌盛咆哮说。

“你错了,十六年前你还没出生,可我却已经一岁了。”佟落无限凄凉的一笑,继续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一岁时候的事情,但我确实记得,那个晚上,发生在大将军榕中的事情,甚至每一个细节。”

我嘴里低低的念着那个名字,房小沫……我认识她么?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我捧住脑袋,这个少年可以记得一岁前的事情,可我八岁前的记忆全部都丢失了,我记得的童年是在孤儿院度过的,从八岁开始,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回忆起来,可八岁前却是一片空白。

“沫姨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她就死在榕心的地方,当年,还有大将军榕都是为了救我,和一个极厉害的对头抗衡,结果沫姨死了,大将军榕也受了重伤。”佟落停了停,望向我继续说:“你的年纪比我大一些,应该有印象十多年前南江市百花凋零的事情吧?”

我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八岁前发生的一切,我都记不住。

佟落也不在意,转而对何昌盛说:“幸好你的父亲将沫姨的遗体送回来了,否则房榕就不在了。”他向着蓝娟诺了诺嘴。

我听得无比混乱,如果说这个近乎怪力乱神的大将军榕还能被人打到重伤,打伤它的人是抬着一支火箭炮么?在我看来,除非是导弹或者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单纯以人的自然力量是绝对无法对付这个由成千上万只“章鱼”拼凑起来的大榕。另

外,房榕又是谁,听名字和房小沫是有关系的,而看佟落说话时的态度,莫非房榕是蓝娟,我的天,太乱了。一个谜团还没解开,掩上来的又是一堆谜团,我甩了甩脑袋,浑身无力。

“阿盛,你挖个坑,把尸体埋了吧。”佟落忽然说。

何昌盛默默转身,眼睛里还分明燃烧着怒火,走到那具骨架前,跺了跺脚说:“我拿什么挖坑,用手吗?”

我还在考虑,如果用手挖的话我应该可以出把力帮上忙。又想:看样子佟落已经在解释谜团,电影里坏人在得意洋洋的宣讲自己犯罪的手段后就要开始杀人灭口了,我愈发担心情形发展的趋势。耗子却已经发言:“我包里有工具,我包里有工具,我可以帮忙。”

“蓝娟,对不起,我没法保存好你的遗体。”佟落转过来,用极其低的声音说。

也不知道是他故意还是我刻意,我居然听得到他自言自语说的这句话,我闻言一震,那具骨架是蓝娟的?埋了蓝娟?蓝娟不是好好的在哪里坐着吗?难道真是他扒下蓝娟的皮,披在另一个蓝娟的身上?“房榕。”我喃喃自语。

第六十章 地下十米

她一直很安静,等到我看她时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我彻底无言,却欣喜的将肆无忌惮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凝视她,那长长的睫毛向上翘起了一个绝美的弧度;我心中一震,骤然低下头来,只是这个弧度居然就断绝了我对她所有的奢望,她是那么绝美的存在,而我呢?

我胸口腾起来一股火辣辣的热气,咬了咬牙才咽下对彼此那遥不可及距离的不甘。

我艰难的转动自己的头,企图移开目光,但这两道目光却再一次迎上了那微微颤动着的睫毛;我看得痴了,灯光把睫毛的影子投射在她洁白的脸颊上,我挪了挪身体,挨近了她,全然不顾那让我极度惧怕的榕须;我觉得自己热了起来,血液在我体内荒唐的跳跃,并将我所有的感觉器官推到和她的身体接触之处,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我的肩膀在感觉她肩膀的柔软,我的鼻子在呼吸着她呼吸的空气;可我的脑子却一片空白,悬在空中一样,我的双腿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我所有力气都被身体里那些不受控制的血液提取、投入这以前可望而不可及的温馨之中。

我依然没有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女孩。我是个性格有明显缺陷的人,以前因为和她的距离太过遥远,从不敢奢望有如此肌肤相亲的一天,甚至将自己的喜欢转化为轻蔑,我一直有仇富心理,得不到的漂亮女人,也常常在肚子里加以毁谤,对于她,我甚至在背后扮演过流言传播者的不光彩角色。

15——地下十米野营灯发出的光芒逐渐暗淡,我知道自己处境堪忧,其一是当心佟落太年轻气盛,有可能对我干出什么丧失理智的行为,而我现在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第二个更让我浑身无力的原因是大将军榕,我跑不出这棵妖力通天的大树,无论我身处其中的任何地方,我怀疑就算把自己埋在土里,只要“蓝娟”吼一声,我就会被无所不在的榕须抽回来。

耗子的组合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每一铲下去,都让我的心揪了一下,都使我的世界抖了一抖。错觉!我的命运、我的人生、我的身体、我的一切都被一只力可移山的大手笼罩着,它的阴影覆盖了我整个世界,从我八岁开始,无论我做出什么努力承受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对于这只掌握着我命运的大手而言,只不过一场拙劣的表演,什么时候我的表演不能逗得它开心,它仅仅是放下矜持的姿势就压了我一个粉身碎骨;我的命运一直如此,我努力,一直努力,直至现在看着耗子挖的这个坑,我觉得,或者要埋的是我和他自己。

我转头望了望芹安怡,我被自己的情绪渲染得哀伤,想看看这位或许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陪在我身边的姑娘,哪怕这种陪伴绝非出自她的本意,哪怕仅在几分钟前她还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我得看她一眼,把她的容颜印在我的瞳孔中,我是这么想的。

她一直很安静,等到我看她时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我彻底无言,却欣喜的将肆无忌惮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凝视她,那长长的睫毛向上翘起了一个绝美的弧度;我心中一震,骤然低下头来,只是这个弧度居然就断绝了我对她所有的奢望,她是那么绝美的存在,而我呢?我胸口腾起来一股火辣辣的热气,咬了咬牙才咽下对彼此那遥不可及距离的不甘。我艰难的转动自己的头,企图移开目光,但这两道目光却再一次迎上了那微微颤动着的睫毛;我看得痴了,灯光把睫毛的影子投射在她洁白的脸颊上,我挪了挪身体,挨近了她,全然不顾那让我极度惧怕的榕须;我觉得自己热了起来,血液在我体内荒唐的跳跃,并将我所有的感觉器官推到和她的身体接触之处,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我的肩膀在感觉她肩膀的柔软,我的鼻子在呼吸着她呼吸的空气;可我的脑子却一片空白,悬在空中一样,我的双腿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我所有力气都被身体里那些不受控制的血液提取、投入这以前可望而不可及的温馨之中。我依然没有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女孩。我是个性格有明显缺陷的人,以前因为和她的距离太过遥远,从不敢奢望有如此肌肤相亲的一天,甚至将自己的喜欢转化为轻蔑,我一直有仇富心理,得不到的漂亮女人,也常常在肚子里加以毁谤,对于她,我甚至在背后扮演过流言传播者的不光彩角色。

我看着她的侧面,这细致嫩滑如白玉一样的脸颊,鲜明轮廓下挺拔的粉颈,还有撒落在颈上的丝般长发,心里忽然有个声音说:“吻她吻她,就算现在就死了,也值!”但我的身体,我这具见不得人每每关键时刻掉链子丢脸的身体却被人使了定身咒语一样,连动一动的勇气都没有;过了一会后才安慰自己:能如此的靠着她的肩膀,已是意料不及的幸福。

我迷醉在幸福中的时光并不长久,眼前一黑,本已不甚明亮的灯光被一个身影完全遮挡住了。我愤而抬头,一个滚字几乎脱口而出,看清楚人后连忙咬牙憋气,说道:“别挡住光。”却掩不住语气中穷凶极恶的飙跋。

佟落下意识退了一步,我又低头痴痴地看着芹安怡。佟落厄了一声,才低声说:“好狠的眼神!”而后像是发现我另一缕柔可绕指的眼神,呲的一笑,轻声说:“你跟我走,她在这里很安全,大将军会送她出去的。”

“我不走,我就在这呆着。”我近乎无赖的暗自把手插到地上。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晕过去?她知道得越少,对她来说越安全。”佟落走到我身边缓缓说。

我抬起头。

他居高临下、我看不清楚他的脸色、却让他看明白我不甘屈服的脸。他依旧用很淡的语气说:“不想受苦的话,你还是听话些好,难道你不想活着出去吗?”

我一愣,活着出去?活着?我一寸一寸把插在地上的手抽出来,这个女人,睡在我身边的女人,她不属于我。而我的命,我的命是我的!我低头向地上捶了一拳,无尽懊恼和痛恨的一拳,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芹安怡,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脸有点痒,隐晦地擦去那滴迸出眼角的水珠。低声说:“你保证她的安全?”

“可以!不过我好奇的问一下,你们原先就认识吗?”佟落略转过脸,也看着芹安怡,他在我的印象里是个猜不透的人,但是当他的眼光触及芹安怡时,我从灰暗的灯光里分辨出他欣赏的神情。

我用力支起身体,用自己的肩膀切断了他的目光,“认识,可是不熟。”我终于站了起来,晃了一晃勉强站住,腰和腿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我试着向前走了一步,感觉还可以,身体却依然挡在芹安怡的身前。

那边耗子已经完成他的工作,埋好了尸骨,并填上了土。“这是一件命案,既然他可以犯下一件命案,那么他也有可能做出什么对芹安怡不利的事情,我立刻随他去,也许会让芹安怡更安全些。”我用这个幼稚的理由说服自己。

“我不相信你是单纯为了刺激参加这个聚会。”佟落转过身,边走边说。

我偷偷一回头,眼光在芹安怡身上停留了一下,把她的一切锁在我的眼眶里,她还是保持着那个优美的坐姿,终于,我断然回头。“不错,我参加聚会前曾到蓝娟家去过,也目睹了何昌盛从弯豆角精神病康复中心跑出来时的视屏。”我跟在他身后,冷冷的说。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隐瞒什么,只希望在我们走后,他真的能依言能放芹安怡出去。

何昌盛见到耗子完成工作,一把抓过他的组合铲,又抢了他的背包。耗子虽然伤得没我重,但看得出他并不准备和佟落他们翻脸,想来也是忌惮着大将军榕。

佟落走快几步,我只有目光跟得上他的步伐,他走到何昌盛面前,说了几句什么,我听到何昌盛大声反驳说:“不,他从没对我说过什么尸体的事情。”

我一步一拐走过佟落的身前,站在蓝娟身边,这个女孩背对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现在为止,她的一切比佟落更让人想不通,耗子凑过来扶住我,我的脸红了红,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他仅轻笑摇头,我咬了咬下唇,心想:“我欠了他大大的一份情。”

蓝娟和何昌盛走在前面,我和耗子在中间,佟落压后,我们向树须越来越茂密的榕心走去,我想回头看看芹安怡是否苏醒,却只看到佟落似笑非笑的面孔。我叹了一口气,心想:不管我还能不能出去,是否还能见到你,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会记得和你依靠着的感觉。

我们走了还不到一百步,便见到一堵墙——竟是直径超过十米、高度在灯光完全不可及以上的巨大树干。我可以打包票,任何人见到它,不管是否抱有敌意,也不管之前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它只需要一秒钟,一秒钟就足以征服所有第一次见到它的人。我和耗子白痴一样的跟着别人的脚步,接近它,目光完全无法移开它伟岸的身躯,等走近了些,在灯光下看清楚那些词语难于形容的庞杂枝节,每条与身边大小相若者互相缠绕着的须支,还有树皮上挂着的白色小斑都强势的表明,我们在它面前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蚍蜉,它给我的感觉绝不仅是震撼,是一种强劲的生命力,一种无以伦比的威压,不论是谁第一次见到它的真面目时,都会对它产生一种膜拜的冲动。耗子也不例外,他忽然松开扶着我的手,噗的一下跪在地上,端端正正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礼。

佟落脸色一缓,把野营灯别在腰上,走过去低低和蓝娟说着什么。

“你信佛吗?”耗子没头没脑的问。

“我信上帝。”我没头没脑的回答说,不知怎的,真正来到大将军榕主干这里,我却轻松了许多,可能是受了佟落“活着出去”这句话的刺激,也可能是因为芹安怡,我居然开起玩笑来:“但是进了这里,上帝要找到我恐怕很难。”

我小时候呆的孤儿院是教会办的,除了上帝我还信那个总是给我饼干的神父。“你呢?我看你刚才行的拜礼很娴熟,你应该是信佛的吧?你的佛会不会来接引你呢?”我虽然不信佛,但也知道佛教有接引佛一说。

“哦不,小哥,我不信佛,我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信;我每一次进斗(墓)前,都会行个拜礼,这只是对死人的尊重,在我看来,这棵大将军榕是十六年前那位的墓地,就这么简单。”耗子说。

“哦!难道你还没有放下进来的第一目的?哎……大家都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有我看上去象个蠢货,我根本不应该在这里,虽然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或许躺在我的床垫上看最新一期的playboy。”我说的虽然是抱怨的话,事实上却对耗子没有一丝的反感,如果不是他,我和芹安怡就不会有一小段难忘的回忆,虽然那时她并非自觉,但对于我来说,足够好了。

“不能这么说,小哥,这或者是一次机会,命运不就是由无数次偶然组成的么,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耗子笑了笑,指了指蓝娟钻进去的一个树洞说:“以前我带新人进斗的时候,都会说一句话。”他停了停,看到我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后继续说:“进去里面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用害怕,紧紧跟着我,我没死以前不可以大声叫喊,我万一死了或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跑就尽量跑吧。”

我厄了一声说:“敢情你每次去偷东西都随时准备让人抓起来啊。”耗子笑了笑说:“我怕的不是人。”我丝毫看不出耗子有紧张的神情,按理说我们是肉在砧上,不过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好了,我跟着何昌盛进入树洞,看得出来何昌盛也是第一次到达这个地方,满脸的惊异。树洞很小,我推开耗子扶着我的手,一脚踏进去;野营灯在走在最后的佟落手里,我的何昌盛只是拿着手电筒,光圈能照亮的是他身前的部分,我和耗子全都瞧不见自己身下的情形,只能摸索前进。

何昌盛把手电举到头顶,头上是一个黑黑的洞口,我没看到第一个进来的蓝娟,可能她爬到上面的洞里去了,也没有看到十六年前的女尸,我抬头望去,不知这个仅容一人的小洞通向何处。

由于进来时我黑不隆冬撞了一下脑袋,自然回头提醒耗子说:“注意一下头。”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空,整个人骤然向下掉落。我第一个念头是地上有个小洞,然而这一滑竟似没有尽头,很快头部就比地面低了有一两米,我顿时魂飞魄散,双手乱抓,也亏得我的右手有那三根保命的手指,也许是抓到一个稍微柔软的地方,我硬生生把手插入洞壁,险险刹住落势,我的眼睛习惯性地扫了一下四周,当然是看不到什么,只凭手的感觉,自己抓住的洞壁是木质结构的,我左手一摸,整个人呆住,这个洞壁居然是由几根约有大腿粗的榕须立在一起拼接而成,我还没来得及细想,耗子的惊呼声已经到了耳边,我暗呼一声倒霉,肩部一坠,被他砸得向下直落……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悠悠醒了过来,眼前似乎有微弱的亮光。我挣扎着坐起,腿上又传来撕裂感,我估计是在落地的时候伤口崩裂了。由于我在半道停了一下,连着耗子两个人的体重都砸在下面的人身上,下面的那个人也让我们砸惨了。我转过身,鼻子有点发痒,打了个喷嚏后整个人清醒许多,本来拿在何昌盛手里的电筒就在身前,上帝保佑,它完好无缺。我一把抓住,先看看腿上的伤口,又有一些血渗出来,但并不严重,后腰也是如此。我将手电转了一圈,前面两米处趴着的是耗子,我推了推身边的何昌盛,他的脑袋用一个离奇的角度侧仰着,一动不动,我吓了一跳,又使劲推了推他,依然如旧,我仔细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可怜的孩子,安息吧,天堂里没有高空坠物。”我象征性的说了一句,何昌盛显然摔下来后不怎么清醒,否则只需要向前滚一下就不会被我们砸到,不过也是亏了他,否则我非断几根骨头不可。佟落没有告诉他这个洞!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假如佟落没有告诉他这里有个洞!假如这个洞是个死洞,那么就是说佟落有让我们三个人都出不去的心思,他想害我和耗子还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连何长生都害了?

我用手电筒向上照了照,灯光所及处是大约二三十条大榕须组合成的管道,手电的光圈只能照亮十米左右,十米以外一片漆黑。我推算这里至少达到地下三层以下的深度。我向耗子爬过去,这个洞除了掉下来的地方可以站直,其他地方的高度都还不到我的胸部,我把耗子翻了个身,摸了摸他的胸部,确定他只是晕过去,我使劲按了按他的人中,又甩了他几巴掌,把他唤回人间。

耗子醒来后,也是晕乎了好久才明白处境,他爬过去看了看何昌盛,确定那个少年已经死了,也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话,却把本属于自己的背包拿了回来。

我和耗子都靠在洞壁上喘气,考虑着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呼

吸毫不困难,据我的经验,有风口。”耗子说。

“大哥,你的经验不值钱。别说这里,站在上面的树洞里我都觉得呼吸困难,这里起码深入地下三层,我估计不用多久你的呼吸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因为我们都将没有呼吸。”我tian了tian舌头,这一坐定,口腔里干得要冒烟,肚子也饿得反酸。“我们进榕树多久了?快两天了吧?我一口水也没喝过。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先想办法搞点水啊。”

耗子说:“都快没呼吸了,要水也没用。”他爬了起来,抓住手电筒在对面的洞壁上照来照去。我浑身散了一般地靠在洞壁上,这个洞底是个土坑,我在上面的时候曾想:地上那么湿,不晓得掘开个坑后有没有水。现在看来答案昭然:掘下来十多米还是没水。我必须省却体力,等一下还要往上爬呢。

耗子把手电筒咬在嘴里,三两下组合好他的铲子,在那面洞壁上轻轻一刮,泥土落地,后面显出来一大片石头。

“嗯?”我爬过去,用手摸了摸,说:“这后面不是树根也不是土坑?呀,这些石头是凿出来的,你再铲干净些。”

耗子喘了喘气说:“小哥,我和你一样饿了一整天了。”

我说:“你不还有饼干吗?”

“饼干,给你,你吃给我看看。”耗子把饼干袋丢过来。我取出一片咬了一口,却干得咽不下去,嘴巴忙了几十秒后又无奈的吐在地上。

“这是一面石墙。”耗子还在上面摸索,“找到了。风口。”

我忙爬起来,照着耗子的指引将手伸过去,果然在石壁上有一个三指宽的小洞,感觉到丝丝气流。“这是什么意思?”

耗子却不搭话,他弯下腰,脸都快要贴到地面上,手不停在接近地面的地方敲来敲去,忽然转过头来一笑,指了指石壁下一处略微突出的部分说:“小哥,踢一脚试试。”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嘛?不说清楚我不踢,你没见我受伤比你厉害吗?”耗子见我不肯,只得拿起组合铲,用手柄使劲的挫下去,直挫了十多下,我才听到那石壁发出轻微的咯咯的响声。耗子停下来,坐在我身边不停的喘,他用手按住肋部说:“我这里的骨头断了,用不上力。这洞中有一面用石条砌起来的石墙,证明我离目标很近了。”

我一听反而泄了气,搞了半天他还在寻找那具尸体,我还以为有路出去了呢。我望了望上面说:“还是上去实际点,你用铲子,我们爬到上面的洞口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走出大将军榕。”

“出去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你听我的没错。”耗子信心十足的说。

“你能出去?少来,你刚才还在林子里迷路着呢。”我说。

“此一时彼一时也。”耗子摇头晃脑说:“你也不想想,在这株参天地造化而成的大将军榕地下,居然有这么一处所在,这道石墙后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我没有你那么大的好奇心,我只想活着出去。”我坐在地上,看着石墙那处凸出的部分,心不在焉的说。

“瞧,如果我们从这个洞向上爬,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返回大将军榕里。但假如这面石墙后面有可以直达大将军榕外面的暗道,那我们不正好省心省事。我的直觉告诉我,过了这道石墙,活面要大一些。”耗子停下来,又凑近了我,暧昧的说:“我发现你对留在上面的那位姑娘很有兴趣啊,呵呵,把这石墙破开,也许……”

“行了行了。”我忙打断他的话,蹲下身子,右手运力,三指如刀向那凸出的地方戳去,只听到哒的一声,而后整个地坑都晃动起来。我和耗子互视一眼,都发现对方惨白的脸色。

“惨了,我本以为这面墙只是个侧壁,没想到居然是个墓道。”耗子说。

第六十一章 将死

16——将死“轰!”天崩地裂!对我们来说,这个小坑的塌陷完全是一场大灾难。我眼前一暗,土块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慌乱中我一手拽着耗子,一手抓着手电筒,在坠落的一刹那,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这可不同于刚才从树洞里摔下来,搞不好就要被活埋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紧紧抓住耗子,可能是象溺水的人拽住最后的一根稻草那样,潜意识里我觉得耗子和手电才是我在榕树里的依靠。我不知道从哪一年起自己变得这么无能,但却是在今天,在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我才把自己看了个通透。

我可以感觉到四周的石块和土团向我的头顶压下来。

下落前的一瞬间,我的手握着电筒很自然的四处乱挥,在乱蹿的灯光里甚至我还看到何昌盛的尸体被震得向上一跳,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分辨为何一具尸体会有活人的动作反应,当我觉得不对头的时候,身体已经无可抑止的向下掉落。刚才那次还可以说是无意摔到洞里,这次则分明是我们自己找死,怨不得谁,看来我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出乎意外的是,我只下落了约两米左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居然是头先落地,磕在地板上,亏得底下先塌了些土块,且让我的脑袋先撞成粉末,如果先塌下的不是土团而是石块,成粉末的也许就是我的脑袋,即便如此也疼得我分不清东西南北。等听到耗子叫我,才发现自己的后半截身体还倒插在掉下来时的塌口,被土压着。我吐出嘴里的泥沙,右边眉骨上面肿起老大一个包,遮了我一半的视线,我拧了拧腰,身边的土块极快地掉下来,我右手向前一抓,插到前面的地里,奋力向前爬了两步,将自己从泥土里拔出来,又抓过手电筒回身一看,我们落下来得塌口因为我的离开,再次倾泻土石块,我看到上面一些大的石条下的土块也开始稀稀落落的往下掉,忙叫了一声:“快跑。”耗子的反应够快,他夹住我的左手,向前面跑了几步。

这下面果然是一个玄妙的空间,我虽然不能看清楚究竟有多大,但比起上面的那个小坑道来说,感觉宽敞许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呼吸也更加畅快了,我心里的欢喜刚开始冒头,忽然觉得脚底一疼,随即脚面也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但身子还是让耗子拉着向前窜,我止不住架势,向前扑倒,临急时把耗子的手和电筒都一并甩掉,双手向地下一撑。手电在我们身前跳了几下掉了个头,光束照在我身上。

耗子呆住了,而我更是疼得全身的汗飙了出来。

我的脑袋下方不到五厘米处是一支磨尖了的约有手指粗三十厘米高左右的浅灰色棒子,看不出是什么制成,那尖锐处闪着金属独有的光芒,而这点光芒正对着我的眼睛,可想而知,如果不是我恰好这么一撑,这根东西就会刺爆我的眼球,穿过我的脑体,从我的后脑勺冒出来。

耗子双腿无力,碰的一声跪在地上,他满脸的惊骇。

而这时候疼痛四面八方将我围绕起来,我嗷叫了几声,像是一只频死的野兽。眼泪鼻涕汗水什么的在我变形的脸上吧嗒吧嗒望下掉,我咬破舌头,喷出一口血,才成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要活!无数次在街道上让几倍敌人狂砍的经历忽然倒涌回我脑子里。我要活!那些被我出卖过的兄弟暖暖笑容浮现在我血红的眼眶中。我要活!芹安怡略带鄙视的目光如同刺在身上的金属刺一样穿过我脆弱的心脏。我不管!我要活!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我想活着走出大将军榕的念头会变得如此强烈。

我低头向身子下面望了望,发觉右边脚面、膝盖上五厘米的大腿肌肉及侧腰处各插着一支金属刺,大腿及侧腰由于我及时撑住身体的缘故,插得不是很深,仍有二十多厘米的长度露在外面,相对而言左腿的运气就好多了,只被划了几道口子,虽然看起来鲜血淋漓,却远没有右边身体伤得这么严重。

耗子脸色苍白,勉强站起来,捡起手电筒照了照四周,我知道他的心理素质已经够强了,如果不是先前受了伤又三番两次跟着我倒了霉,他会表现得比现在好得多。

“可是,也正是你这个该死的!”我骂道,我看到我右边的地上密密麻麻插着许多同样磨尖了的金属刺,我正摔在刺阵的边缘,而我左边的耗子身前则连一根金属刺都没有。我欲哭无泪,是命该如此吗?如果不是耗子拉住我跑,我的脚尖肯定会踢到这些棒子,也就不会被扎成刺猬了。“该死的!这难道是因为我在上面的时候出卖了你的报应吗?”

耗子还没意识到是自己闯了祸,颤抖着声音说:“老天,究竟怎么啦,没道理在这里设立坠道刺呀。小哥,你怎么样了,一定要挺住。”

我咧了咧嘴,身后又发出噶噶的声音,看起来又要塌方了,如果我想活的话,如果我不想留下一具流干了血的尸体在这对金属刺上又被身后的土石把我掩埋的话,我只能……我咬了咬牙说:“把我扶起来。”

耗子一愣,连连摇手,又抓住我的肩膀,我看到他的三角眼里隐隐布满血丝,心里莫名感动,他完全没有道理对我这么好的。耗子颤抖的声音已经变成哽咽,说:“不成啊,你大腿的血管八成被刺破了,拔出来血就止不住啊。”

我的眼皮开始向下掉,脑袋也逐渐发昏,知道自己已经快接近极限,忙叫着:“那就把棒子挖出来。快,我就撑不住了。”

耗子跑回几步,我看着他在土堆里掏来掏去,终于找到那把铲子。他的脸色依然煞白,双手颤抖,却毫不停顿,立刻开始挖我侧腰下的金属刺。我的左手已经在剧烈地颤抖着,汗水从发鬓穿过脑门垂到眼眉上,摔在眼前的金属刺尖上,被解剖成更小的水珠,那点金属光芒慢慢在我眼前放大,忽然感到眼皮一疼,我一激凌,愤力把自己的身体撑起几厘米,“千万不能睡!”我告诫自己说,又催促着耗子:“好了没有,我最多只能坚持五分钟!”

耗子说:“快了快了。”紧接着我听到叮的一声,耗子忽然高声骂道:“操,全家死绝的。”

我沙哑着声音问:“怎么啦?难道是铲子断了?”

耗子却不答我,铲子挖土的声音更加频密了,我还没来的及放心,又听到叮的一声,耗子再一次破口大骂,这一次已经是带出了哭声,而后他抛掉铲子,重新跪在我身边,居然揪住自己的脑袋,掩面不语。

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这些看起来各自独立的金属刺底下都镶在一大面铁板上的,想单独挖出一支除非我们带了锯床。我深深吸了口气,如果身上有一根中*国产的虎翼格斗匕首就好了,那把刀背面的锯齿可以锯开大拇指粗的钢筋;可是,我身上唯一的金属物品就是皮带头,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自救”,我把全身的力量转移到右手,左手向下挪动,直到抵住刺入我侧腰的那支刺子。

“准备好了吗?”我问自己,“准备好了,死就死吧!”我回答自己。

一声低沉的兽吼在室内的墙壁上来回撞击,引起后面崩塌处一片索索回应,我在自己的吼声中全身向上猛拔,鲜血喷得一地都是,我却几乎疼得不知疼痛为何物,连意识都飘离了自己的身体,只凭着“我要活”的信念,一寸寸抬直自己的身体。医学上说人在极度疼痛或极度惊吓的情况下会自动晕厥,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大脑的缘故;老辈人说这是离魂,我庆幸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否则拔到快出来的时候再向下一压,我绝对会被刺个对穿。

耗子显然是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他见鬼一样地看着我,等到我完全挺起上身,单脚跪在地上,他才回过神来,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成条形,就要上来给我包扎。我说:“帮我抓把土来。”我身体上的血直接喷出去一米多,这样的出血法,包是包不住的,要用塞。

耗子也不细想,回身抓过来一把土,我接过手心,和着手上的血揉了揉,那些土块居然有了相当的粘度,我一狠心塞到侧腰下面的血洞里,在血没把泥土冲开前,抓过耗子衣服的布条紧紧绑住,虽然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却好像过了一生一世。耗子双眼尽赤,擦了擦眼角,又去抓了两把泥土,走过来用我的方式堵住了我其他两个伤口,并帮我绑上。

我左脚蹲在地上,右脚脚面上还穿着最后一支刺条,我知道必须再经历一次剜心剔骨的煎熬,反正现在已经分辨不出全身什么地方不疼了,正要一鼓作气把刺条拔出来,忽然间胸口的气一泄,全身的力气溜了个净光,整个人向下软倒,幸好神智还在,扭了扭身体扑向左边的空地。耗子立刻抓住我的右腿,准备帮我脱身,我咬着牙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耗子说:“小哥,我要抬了,可这个伤口对穿,恐怕难以堵住血。”

我说:“不怕,来吧。”

耗子一抬手,那个洞本就被我不断移动的身体折腾得不小,耗子不怎么用力就拔起了我的脚,我任由他去弄,只觉得昏昏欲睡。

耗子摇了摇我的肩膀,喊道:“小哥,小哥,千万别睡。”

我抬了抬眼,手电的灯光已经射不进我的眼里了,周围是一片黑暗,我知道我的意识已经溜走了,“是瞳孔开始涣散了吧?”我心里想,活着出去了?算了吧,茹清君,你累了,只可惜你是死在这里,早知道会这么早死,你就应该死在那些被你出卖的兄弟面前。

我缓了缓,轻轻说:“老哥,你走吧,我出不去了。你自己寻路走。”

耗子说:“没有你,我出不去。哎,如果不是遇见你,这大树我也不敢随便进来,谁叫你拥有天生手呢。”

因为我?因为我的手?我咧开嘴巴,想要笑一笑,却吐出一口血。我无声惨笑,却看不到耗子的表情,也没有精力去思考他为何因为我才敢进来,我勉力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这里,还有二十多块钱,你拿去,帮我还给胖子,告诉他我的工卡密码是787868,领了薪水后,还给小灵。”

“不,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你看看,上面有个洞。”耗子说。

我眯了眯眼,周围忽然亮了起来,我顺着手电的光芒,勉力看到在金属刺方阵中间的上方,有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洞口。“那个洞是害人洞,人从上面跌下来,就是我这麽样。”我知道,自己快死了,现在恐怕是回光返照。

“不对,如果是坠道洞,旁边就没必要挖这么大的空间,肯定有古怪。”耗子说:“你撑住,我去看看有没有路,千万别睡着。”

我明白这只不过是托词,却怪不得他,就算是亲人都没有义务陪你去死,他能帮我到这一步已经让我很感激了。我眼前闪过一张脸,这是谁?是我的母亲么?还是芹安怡?我从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样子,同样也不知道其他任何家人的长相,我小的时候曾问过神父,我是从街脚那个垃圾桶里来的么?神父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说每天那里都会长出许多东西,我很多的玩具都是从那里找到的。神父摸着我的头说:“不是的,亲爱的茹,你也是有父母的,上帝原谅了他们,吩咐他的仆人照顾你;你也是上帝的仆人,以后你也需要照顾更多象你这样需要照顾的人,孩子,你要记住,在上帝的身边就是天堂。”

我想,我疲倦的合上眼。妈妈,我要去天堂了,你在那里等我吗?

第六十二章 怪梦

17——怪梦我茫然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黑暗,我问自己: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我,我向后靠了靠,背后是一面凹凸不平的墙,有字!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侧过身,用手指在墙上轻轻摸索,照着那些刻痕,我心里默写了一下,是一个卒字,什么意思呢?忽然想到这个字在华语里不但代表了小兵,还有一个死亡的意思。果然,下面还有“于此”二字,依次是“卒于此”。

我死了吗?也许吧,身上穿了那么多窟窿,不死没道理。我逐渐有了回忆,伸手捂在侧腰上,触手是厚厚的一层敷伤布,又向腿部摸去,同样在每一处伤口都绑着布条;但我却没感觉到哪怕一丝的痛感。

我死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死人才没有痛感,我就这么死了,象一颗飘过城市的尘埃,从未为别人留下点什么,既没有爱过的人也没有人爱我。我痴痴的又笑了,眼前闪过两个女人的面容。

“小灵!对不起。小灵,我不敢了。”有多少次我在店里闯祸后,她拿着鸡毛掸子在背后追打我,我笑着求饶。这幕影像悄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在榕树下,两个青年靠在一起的情景,女人低着头,男人呆呆地望着她。“芹安怡……唉,但愿天堂里没有孟婆汤。”

黑暗里出现了一双眼睛,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我虽然死了,却还懂得害怕,四周的黑暗仿佛淡了去,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以更纯粹的黑色在黑暗里显出了他的身形。这是一个高高的人,看仔细些,却也不甚高,只是戴着一顶高高的黑色帽子,帽子上用白色写着几个字,这些字在黑暗里特别显眼,我瞪大眼睛,看见上面怪莫怪样的写着四个字,猛一眼看去好像是“正在抓你”仔细看却又不是,却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字。

他戴着高高的帽子和宽大得不合理的长袍,却并不因此而让人觉得滑稽,这个人长得一脸屠夫样,两端的犬牙还探出了嘴唇,他一手拿着链子,狞笑着向我走来。我缩了缩身体,心里思索着圣经里哪一位天使的形态是如此麽样,却茫无答案;我又看了看那人的背后,并没有六对羽翼,这不是堕天使。上帝保佑,难道我还没死,既没有上天堂的权利,也没有撒旦的降临,说这个屠夫是撒旦,我第一个不信,撒旦再如何邪恶,但他是俊美的,他因骄傲堕落,因美丽自傲,因智慧而败坏,他拥有完美无缺的美德,而完美无缺却正是原罪,我在阅读圣经的时候,甚至怀疑正是他的完美无缺导致了他被塑造为最大的敌对者。请原谅我,我对上帝并没有任何的不敬,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那也是上帝身边的奸佞所为。而眼前这个家伙,和俊美没有一丝关系,就这副尊容,想诱惑三份之一的天使反出天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刹住胡思乱想,“我没死!”我俯下身体,轻吻了脚下的土地。

那个戴高帽的屠夫又走近了几步,他脸色阴沉。我虽然庆幸自己没死,但如果给他手上那条巨大的链子抽一下,那也就白庆幸了,便连忙退了一步,再次靠在墙上说道:“兄弟,我是误入贵地,上面塌方了,我掉下来的。有怪勿怪,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人都死绝了,也付不起赎金。”又顿了一顿说:“我立刻就走。”心中却在暗暗祈祷这家伙千万别是神经病,也别是个穿越到现代的古代人,瞧他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子。

屠夫忽然停住脚步,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把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象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猪,而后他低下脑袋嘿嘿笑了几声。我安慰自己说他在考虑我的话,神经病也是有思考能力的,只不过他们思考的方式与常人不同罢了。然而我的念头还没转完,身子已经被一阵巨力抽得飞了起来,耳际还传来他怒骂的声音:“我还以为谁那么猛,你这个油锅货,当值的时间跑哪里去了,害我没日没夜的干活。”

我又是一阵无力,我没干什么坏事啊,怎么倒霉的事情络绎不绝,居然让我在地下十米处遇见一个神经病,而且是在我没有丝毫反抗力量的时候。

“老大,别打,你认错人了。”我抱头鼠窜,但那铁链还是劈头盖脸地抽下来,屠夫打得还不过瘾,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黑色的狼牙棒麽样的东西,一会扫到我腹腔上,一会敲到我脑门上。我感觉自己象一个皮球,被人打得四处乱蹦。但是说来奇怪,我竟然丝毫不觉得疼,这个知觉让我全身一震,在半空中竟扫了自己一个耳光,“操!原来是在做梦。”落地后我嗷了一声。如果在平日,这么用力的一个耳光扫下去,我不晕半天也疼死了。

既然是在梦里,我倒省却了惧怕的心思,破口大骂道:“你个没娘养的死绝户,老子好欺负吗?再打老子把你拘局里,让你尝尝滋味。”却也没想到就自己现在的状况,人家还拿着凶器,肯定是求饶比威胁有用。

屠夫见我开骂,愣了一下,象在思索着什么,顷刻哈哈大笑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投到这荒夷之地。兄弟我是佩服得紧啊。”

“佩服你妈!你夜撬寡妇们,偷看八十岁老妇洗澡,三岁开始自yin……”我继续没头没脑的骂。

“范无纠!”屠夫忽然一声霹雳大吼。

我全身定住,象是雷劈了一样,而后又全身颤抖,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听来为什么这么熟悉?

“你知不知道七十五司里勾愿司,昧心司,还魂司都在找你的麻烦,你如果还不归档,找你麻烦的恐怕就不止七十五司,你虽然有五殿包公十殿薛公护着,但六殿董公的热恼空间你见识过,他的手段你也是清楚的。”屠夫的语调居然变得平缓,象对一个老朋友耐心说教般。

“范无纠”这三字带来的震撼仍未过去,我甩了甩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个人是谁?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吗?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心中一动,这个名字或许存在我八岁以前的记忆中,但无论如何,这个人绝对不是我,对于这一点,即便是在梦里,我依然是清楚的。我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大声说:“老兄,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你说什么。我肯定你是认错人了。”

屠夫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那恶狠狠的神色又露了出来:“范无纠,你最多只有一个瑞元的时间,到那时你若不悔悟,不得已我也要来拘你了。到时候我把你直接送到五殿,也算是多年同僚的一个照顾。”

我暗叹一口气,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他了,也亏得是在梦里,不能说服便不说服吧,我报以白痴的笑容。

屠夫跺了跺脚,又说了一句:“东西还你,及时幡悟吧。”转身隐入黑暗中。空中落下来两件物品,掉到我的身前。我谨慎的等了一会,见没有危险才捡了起来,一件是顶白色的高帽,说它是厨师帽它没那么气派,说它是巫婆帽,顶又不是尖的,帽子正面还用黑墨写着几个字,麽约和汉语的“你也来了”有点相似,但认真看却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另外是一根鸡毛掸子,比起小灵常作为揍我的武器,它小了许多,若说特色,也就是纯白色的鸡毛比较不好找而已,提在手里轻轻的。

我回给黑暗里一个鄙视的眼神:“什么玩意嘛,认朋友,这两样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还不如给瓶水。”说到水,我忽然觉得很渴,身体摇了摇,周围的黑暗顺时针开始转动,把我转得头晕目眩,我叭的一声倒在地上,那帽子和鸡毛掸子嗽一下钻到我衣服里的某处地方去了,我早意识到这是个奇怪的梦境,也就不去理会,耳际听到一个声音叫着:“小哥,小哥,可不能睡着,快醒醒。”

我张开双眼,见到耗子的水泡眼,心想这又是梦里吗?否则耗子怎么可能回来呢,迷糊说了一个字:“水。”

耗子苦着脸说:“去哪里找水,我自己也喝了一点尿,你不嫌弃,我挤点给你。”说完提起一团东西在我嘴巴上面挤了挤,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我叫了一声:“我的妈呀!”伸手推开耗子,顺势站了起来。

耗子手里的布团跌在地上,他见鬼一样地看着我,又拿起手电筒照了照我的身体。我心底下暗自奇怪,方才我并没有借助手电的光芒,可他脸上的一切细节纤毫毕见。我眼珠一转,四周除了这把手电外确实没有其他光源,但黑暗再也限制不了我的眼光,那金属刺阵,还有整个空间的一切,都在我眼里毫无保留的展现。

耗子说:“老天,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恢复了吗?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还有,你的眼睛好亮。”

我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双手还有各处伤口,试着扯下被大树抽过那条腿上的布条,没有伤口?怪了!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地方已经长出了新肉,愈合的情况异常好,我摸了摸,除了一点点痒并没有痛的感觉。不对啊,伤口处可是塞了土的,怎么可能这么块就愈合?

耗子见我扯了左腿的布条,也把手电光定在我的伤口上,呆了一呆而后喃喃地说:“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你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孙悟空,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能拥有天生的寻龙点穴手,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道行。”

我坐了下来,现在除了口渴,我没有任何不适感,肚子不饿,伤口也不疼。我轻轻解开伤口处的包扎,果然一个个伤处都长上了,基本都愈合了九成就,连脚面的那个对穿也好了,我心想这不是又一个梦吧?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巴掌,这一下把自己抽得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我的难堪还没过去,耗子也啪的一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脸上立刻浮起来五道指痕,他却美滋滋地说:“不是做梦。太好了,不是做梦。”

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他没有丢下我自己跑路,对于一个仅仅认识不到几天的人来说,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耗子嗖一下站起来,拿起手电向金属刺阵后面跑去,边跑边说:“小哥,你道我发现了什么?我原来猜想的没有错,这就是个古墓,坠道阵后面有一副铁棺,而坠道阵就是最后的一道机关,专门对付我们这种人的,当然如果我们从坠道的洞口爬上去,肯定还有更多机关,我们是好巧不巧,直接掉到墓心了。”

我呆了呆,说:“耗子哥,你,你不觉得你跳得有点远吗?”耗子转过头来,也愣了一下,这才发觉他刚才一步就跃过足有四米的坠道阵,他搔搔脑袋,也显得难以置信。

“我说小哥,这里确定有古怪,你的伤口那么快就好了,现在我看你,如果不用手电照,就只见到你的眼睛,在暗处一双白炽灯一样的眼是相当吓人的,这是你身上发生的,而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充满力气,我从来没有这么矫健过,如果非要解释,我倒是想到一点。”耗子说。

“哦!”我边走过去,本来想试着也跳过坠道阵,后来还是放弃,老老实实的兜了个圈走到那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旁边,和耗子站在一起。

“其实我之前就观察过大将军榕,这里所在的地方正是南江岛的地眼,南江岛的岛势就象是一只神龟,而大将军榕占的就是龟首的地方,南江市乃至整个南江岛,生气最活泼的地方在此,这也就是这株榕树得以这么壮大的原因,甚至我们亲眼所见,它都成精了。不过,你以为大悬廊电视塔是干什么的?那是一把镇妖宝剑!你之前说用推土机挖了大将军榕,这是行不通的,且不说你动了**。”耗子停了停,见到我的笑容后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语病,挥手继续说:“地眼中成长起来的东西,你把它挖开,会对整个岛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所以有高人给政府点出了穴地,建造了大悬廊电视塔,希望可以震住大将军榕,政府不想南江市出一个不安定的变数,也不能因噎废食放弃掉南江的发展,这个提议符合各方面利益,因此被采纳。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南江电视台,凭什么兴建全亚洲最高大的电视塔呢?”

我问:“这是你原先知道的,还是临时想的?”

“刚想到的。”

第六十三章 将军本源

18——将军本源“小哥,知道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吗?前几天见你,你就是一只小绵羊,想怎么捏就怎捏;现在你大不同了,具体有什么区别,我倒也说不上来,但羊就是羊,羊不可能因为在角上绑两把匕首就变成狼。现在的你,嗯,像……像只狼。我只是很奇怪,究竟是什么让你有这么大的转变。”耗子说。

“少扯了。”我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被耗子叫做棺椁的东西,这个巨大的家伙表面上浮动着一层薄薄荧光,显得无限神秘。我俯下身子,发现棺木底下离地约有一米,四个脚各有一只雕成兽脚的柱子支撑着棺木,而且在靠中间的地方,有一根拇指粗的东西,一头连着棺底,一头斜斜插入到靠近崩塌那边的墙上。“这是什么?”

耗子蹲下来,看到那根东西,皱起眉说:“也许是一种机关,小哥,你说我们要不要打开棺木看看?”

我望了望四周,除了坠道刺上面的洞口就没有任何其他通道,想了想便说:“你的经验比我丰富得多,如果这里还有机关,会不会也有出去的路?”

“这里的机关和出去的路应该没有关联,每个斗的主人性格不同,做出来的机关效果肯定不一样,但有一点,没有人愿意别人乱翻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判断是,下面这根东西会在我们打开棺盖的时候触动某一个机关,而这个机关很可能是致命的。”耗子围着棺木走了一圈,抓了抓脑袋说:“但要说因此而不打开它,我心里总觉得过不去。”

我不需要灯光便可以看清楚那根东西的任何细节,这玩意看上去无比怪异,也说不出是什么质量,“这里面装的会不会是你要找的尸体呢?”我心不在焉的说,话音未落,忽然一震说,“怪了,这条东西象是榕须啊。”心想,怎么会有一条榕须从外面伸进来,刺进了棺木里?这大将军榕想要干什么哩!充当盗墓贼么?我心动手动,便想去扯出这条榕须看个究竟。

耗子忙把我拉开,说:“碰不得。”他把手电放到一边,“咦!你快来看,这两个珠子和我们先前见过的还阳珠是一样的。”他站在棺木的右上角,兴奋的说。

我走过去一看,果然左边棺椁的两个角都各镶了一颗佟落称为“水珠”的东西,我转眼向右边看去,那里本来应该镶有珠子的地方只有两个小窟窿。“那两个珠子想必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两个了。”我指着右边的窟窿说。

“那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他们进来过了。”耗子的情绪有点低落,但旋即又说:“可他们还是留下了两个珠子,我现在倒是很好奇,棺里到底还剩下什么。”他先不理那两颗珠子,用铲子轻轻撬开棺盖一角,说:“小哥,你站远点,我站的这个地方就算有机关,也是相对安全的。你那里起码要退出四五步才好。”

我依言退了两步,又听他说:“棺盖掀开后,你千万要屏住呼吸。”我也点头表示明白。有些人死了以后,胸腔里还残留着气体,如果尸体被触动,那气体偶尔会从口腔喷出来,老人管那叫怨气,兜头兜脸被碰到,闻了不死也会生大病,现在科学发达,基本每个刑警都知道怎么回事,我当然也有这认识。不过这个棺木看起来时间很久,而且这个墓室里面有空气,按理说尸体早腐烂透了,不过有那几颗珠子,或者可以保存个新鲜麽样也说不定。

我挥挥手问耗子说:“你看到那些磷光没有?”我并不是太清楚荧光和磷光的区别,只知道那棺木周围原本匍匐着的蓝色冷光随耗子的动作,忽然弹出成千上万的触手,活物一样的舞动,却让人感觉不到危险,只是漂亮,象海葵一样。

耗子并不搭话,摇了摇头算是回答,我知道他发力在即,虽然心里奇怪但也不啰嗦,直退到五六步远。耗子手上一用力,棺盖被掀到一边,嗙的一声落到地上,震起一大片灰尘。他在棺盖掀起的同时向后跃了一大步,双眼却没有离开那棺材。我见他谨慎,又见那棺木没什么异常便说:“你的估计可能错了,我觉得那条榕须是大将军榕,它从墙外伸进来,干的说不定也是你的工作,你该以前辈相称。”身上的伤一好,我也开朗起来,乱开着玩笑。

我话还没说完,那些如海葵触手一样的冷光骤然飞一般向耗子笼去,象撤开了一张大网,毫无悬念的把耗子裹了起来。我大惊失色,立刻向耗子窜去,同时手一挥,妄图切断那些东西,早些时候我已经觉得它们是有生命的,现在甚至觉得它们是有意识的东西。我的手一碰到那些磷光,就迸发出各种颜色的小火花,犹如烟花绽放,煞为好看,手掌边缘象是切在布绒上面,隐隐有一股反震力,我意识到危险,手抽了回来,却发现那张光网已经被我切断,后半部分缩回棺木里,前边包裹着耗子身体的部分却从耗子的鼻孔中钻了进去让我措手不及。我将耗子抱起跑到十多米远,直到隔着坠道刺的另一边才放他下来,看起来他只是晕了过去,我按了按他的人中,又甩了他几巴掌,却怎么也弄不醒他,过了一会我摇头作罢。

远远望去,那个被掀了盖的棺木象是一个小湖,上面飘着一团一团蓝色的烟雾,那是原先点点磷光所化,我知道那些东西不好惹,却也想不出来它们是什么东西,一会儿是点状的一会儿是丝状的,究竟是什么呢?“或是一种能发光的细菌吧。棺里不知道有什么?”我喃喃的说。过了一会儿,实在是过于无聊,既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又带着走出墓室希望,我还是慢慢接近那个棺木。

那些冷光又变成无数开合不定的海葵,我才接近,它们便象警惕的蛇一样扬起来,我有心避开它们转到棺木的另一边,它们却又随我的走动移动到最接近我的地方。我骂了一声,蛮劲上来一步跨前迎上去,密密麻麻的小蓝点组成一张网向我兜头罩下,我右手一挥,果然和之前一样,打横切开这张光网,然而我的手却还没停下,移到左边,由左至右画了一个向上的弧度,手和冷光的碰撞在空中炸出一到弧形轨迹,我还没来得及奇怪,右手又伸到弧形中间,写字一样向左下角一斩,光网被切成各不相连的几块,右手略抬起一点又自动向右下角一扫,把右边的零碎蓝光扫散。

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手,一种极度怪异的感觉在脑子里徘徊不去,这是我的手吗?刚才为什么好像不是我在指挥它一样?右手冷冷和我对持,我心里一寒,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试着挥动了一下右手,却又操控自如。这时候我已经站在棺木边上,随着我的手一挥那些蓝色小点仓惶飞起,让我有种在赶苍蝇的感觉。

冷光飞散后,我望向棺里,见到里面躺着一个人。我之所以觉得那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具尸,实在是因为他太“活”了。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宽大的衣袍,露在外面的皮肤白里透红,保养得极好,三缕长须斜披在胸前,鼻梁高耸,剑眉入鬓,嘴角还微微有种笑意。我不是看相的,见到这个人也不懂得如何形容,只是把他身上最显眼的地方一个一个看去,越看越觉得这不可能是一个死人,将他和平时见到的大多数人放在一起,他都要鲜活上许多,只是闭眼睡去而已。

我的眼光落在他的衣物上,这件衣服我从来没有见过,宽大得几乎可以塞下两个人,和梦里件到那屠夫的衣服又异曲同工之妙,他的袖子上窄下宽,最接近手腕处竟象是可以放进去一个西瓜。

我摇了摇头,目光下移,却是一呆;这人头戴高冠,胡子休整得丝毫不乱,衣服华贵,却烂了一半,上半身一切完好,下半身却只剩下骨头,我的下巴差点合不上去,自然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脚上,这人的脚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脚下各踏着两块不同颜色的土砖,一块是红色的一块是黑色的。我眼光一转,心中大震,连退了几步坐倒在地上,过了许久才重新站起来,缓缓移上前去,“我的天,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那个人的脊椎骨尾端居然垂到膝盖处,显然是一条尾巴的骨头。

我站了许久,才注意到他的右手手心握着一个东西。我轻轻抬起他的手腕,里面是一小块白色土砖。我虽然惧怕,好在这家伙已经死翘翘了,一念之后我逐渐镇定下来。

他上半身之所以没有烂掉,肯定是那棺盖上两个珠子的缘故。我心里隐约感觉到什么,却还说不出来,自然又小意的去翻他的左手,一拉之下纹丝不动;我转到左边,掰开他的手掌,又见到里面有一块青色的土砖,只是那土砖下面却连着一件事物,我细心分辨,却是那条伸到棺低的榕须。我心里即害怕又愤怒,大将军榕要害我,打得我遍体鳞伤,现在却连个死人的东西都要侵占,虽说这个死人十足也是个怪物,但我还是满心不忿。

我见这墓室中也就只有这条榕须伸得进来,胆子一壮,伸手就去扯这榕须。我右手的手劲极大,这条东西刚才就看过,和其他榕须不大相同,全体黑色,看上去有点年头,却老而弥坚很有些硬度,我却不信邪,心想总不是铁的吧,就算是铁的我也要把你捏扁。我三根手指一碰到那条黑色榕须,立刻感觉到一股大力反弹,将我整个人震退了几步,而且在我后退的过程中,迎面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压力,犹如山体崩裂,当头压下一大块几十层楼高的花岗岩。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但右手却自动迎了上去,在那股无形压力面前,如小舟怒海一样,左抵右挡,我一边后退,右手一面画着说不出来的“招数”,在我退到第三四步的时候,好像是招数使老了,又从头使了一遍,此时我已经可以分辨得出,这套招数和我刚才挥散光网时是一样的,第一招很简单,就是由左至右一扫;第二招复杂些,手要移回左边,由左至右画一个弧度,然后手又伸回来,套到弧圈中间向下一折……还有第三招第四招,却又复杂许多,一是无法分辨。但总的来说却只有这四招。我依稀感觉到那些招数很怪,毫不连贯,没有章法,比起我学的格斗术来说不是一般的烂,但现在的敌人是从什么地方攻击的我完全不知道,所以所学的格斗术全无意义,倒是这些怪招比划下来,压力逐渐减弱;我又退了几步,脚后根碰到一些东西,却是已经到了坠道刺阵的边缘,退无可退,幸好压力也已经被完全抵消。

一个强健的声音在我脑中突兀炸起:“大胆,竟敢动我本源!”

我已经在刺阵周围站定,双手自然下垂,奇怪的是我心里并不十分害怕,一次悠长呼吸后,我听见自己说:“侵人墓室,夺人所爱,非君子作为。”我差些抽自己一巴掌,不但右手有脱离中央大脑控制的意思,现在连嘴巴也准备造反,胡说八道什么?

“一见发财!”那个硬邦邦的声音又响起,“你写的字是一见发财?原来真的是你,范无纠?”

那声音忽然叫出范无纠三个字,我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干什么呀你们,认错人也不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有忽然觉得自己右手刚才比划出来的,确实是梦里那人送我的帽子上写的那几个字。

那声音顿了顿,见我没有回话,便又问:“范无纠,你所来何事?”

我知道这家伙又是一个认错兄弟的,但也因此而没有继续动手揍我的意思,我脑筋一转,即如此我也不在乎冒充一次范先生,便说:“路过。”

“路过?”那声音提高了八度,却哈哈大笑起来,而后渐趋冷漠:“范无纠!好教你知道,五百多年前巩幕制随郑总制七下西洋,郑总制卒于古里,巩大**病于南江,临终自选墓室于此,集士卒五千,当地土著一万人,三日修成,入葬时身怀五色土。其中太昊土恰好含有榕种一枚,这便是本将军的本源,何来侵入墓室夺人所爱一说;再者,本将军身处四洲之外,不入轮回之中,与你泰山殿有什么干系?要你来管这闲事!”

我如坠梦里,这家伙说的明明是华语,但我却起码有一半听不懂。只知道几百年前有个人死在这里,估计就是棺木里那个有尾巴的帅哥,他死的时候身怀五色土,可能就是那些不同颜色的土砖;而其中的太昊土含有榕种一枚,太昊土应该就是青色的小土砖!等等,什么?哪里含有一枚榕种,是将军的本源!!!

第六十四章 疑似南柯

19——疑似南柯我顿时汗如雨下,这个和我对话的家伙,竟敢自称是大将军榕!

若如他所言,那条黑色榕须并非从外面伸到棺木中,而是发源于棺木里的那一小块青色土砖,这!这!这简直可笑。我擦了把汗,很快镇定下来,说上面那覆盖了近两座篮球场面积的大榕树就是那么一条黑不溜湫玩意的外延,确实可笑,说它是大榕的***我都嫌它小。我四处打量,怀疑这墓室其实是一个心理试验室,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装了摄像头及扩音器。

我眼光游离,一点对应的意思都没有,那声音的主人等了足有两三分钟,终于怒道:“范无纠,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我回神望去,突感脚下阵阵抖动,我忙定住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再跌一个跟头把自己掉到身后的坠道刺阵中,我就成了串烧了。那面早先崩塌的墙壁忽然被什么东西拱开,墓室中一片沙尘弥漫,尘埃落定时,居然出现了七八条大腿粗的榕根,挡在那棺木之前,形成一个拱卫之势。

我才略微安定下去的心情骤如沸水:“你,真的是大…….大将军榕?”我语气中惧怕多于疑问,那位却没有留意我语气的异样,只是因为我的疑问而显得不悦,他反问说:“你是不是范无纠?你是范无纠我就是大将军。这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吗!”我张口欲说我还真不是范无纠,又想到现在说我不是范先生,哪怕说是南江市的市长,这老树精都敢掐死我。我记得耗子之前说过地眼什么的,就寻了这话题说:“那位巩大人的遗体所在处,便是南江的地眼么?”老树精看来对范先生颇为忌惮,见我提问,不假思索立刻说:“还不是,这面墙壁后才是地眼,此事也无需瞒你,如果不是十六年前大劫降临,我还不敢妄动地眼;那次劫难差些毁了我几百年的经营,不得以塑榕道引地眼中精气自救。”

我哦了一声,我和耗子第一次掉下来时那由榕根形成的落道,如此说是老树精为引地眼精气才塑造的,那我们在崩塌前所处的地方,想来就是地眼了,也没什么特别啊,一个小土坑而已。这个话题到这里又继续不下去,我绞尽脑汁又说:“那巩大人就是传说中的郑和七下西洋时的幕僚么?他为什么有尾巴?”

那声音沉吟一下说:“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第二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倒是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不是因为你,是要寻十六年前那位。”因为我并不清楚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凭着东拉西凑的只言片语,引他回答,目的也只是免得他看出我不是范先生而立刻对我下手。我心里的另一个疑问是大将军榕真已成精的话,怎么不会象中那样现出人形,他若肯现出人形走出来与我对话,起码我的压力不会如此之大,面对空无和面对一个人那感觉实在大为不同。

“十六年前?嗯,我想你该不是要找劫主,以你的能力,一百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说到这里停了停,我特别注意到他所说的那个想字,这家伙绝非无所不知,和华人传说中那些神通广大的妖精并不相同,他和人类一样需要分析,需要开动脑子去考虑一些问题。既如此,那就看看谁的脑筋灵活吧,我的心放下一半,却更加小意的听这那人的话。

它又说:“这么看来,你是要找小沫?”

我想了一下,才记起小沫就是十六年前救了佟落的沫姨,但我找她干什么,我为何要找她?这个答案我肯定是没有,却必须装成确实是来找她的样子,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就是寻她来的。”

“我不能把她交给你。”那声音顿了顿又说:“我知道我做的事情有点不符合规矩,本来大劫当晚她已经死了,可孩子,唉……”他居然叹了一口气。我要显示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忙说:“我知道她救了佟落。”

“佟落?哦,是的,她也救了佟落,以命换命。但孩子,哎!我不确定你是要来带谁回去,房小沫大劫后尸体被那个府部的人带回去,但她死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却发现了她已经珠胎暗结,身上另有一股微弱的生气,但其时我自顾不暇,只能寻了个无赖,把她的尸体带回来,当时是想保住她的孩子。尸体带回来后我又发现她体内的那股微弱生气被她本源的元气包裹住了,想来她也是临死才发现自己有了孩子,一股元气不散,保住孩子,自己也处于将死未死之间。我见如此,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直到诞下孩子,她才散去,却也不得入轮回局中。这件事情也就是你来,我才能解释,如果是谢帅在此,我连说明都不需要了。恐怕唯有直接开打!”那声音说。

至此我对十六年前发生事情终于知道了个大概,房小沫和大将军榕估计是战友,共同的敌人是“大劫”,也就是老树精说我一百个都抵不上人家一个的那个家伙;房小沫救下了佟落,也不知道她是故意救的还是顺手救的,总之最后还是和老树精一起被“大劫”打败,小沫死了老树精也受了重伤;而后老树精发现她有了孩子,就叫了一个“无赖”,应该就是何昌盛的老爸何议员把房小沫的尸体摸出来,带回这里,再后来为了保护好尸体就将自己做成一个活动的迷宫。房小沫在生了孩子后就“散”了,而老树精现在对我解释,是因为范先生好像是一个比较好说话的人,如果是另外的一位“谢帅”就很难缠,估计必须武力解决。我想到的也就这么多,至于为什么老树精需要向范先生解释,还有房小沫死后生子等等离奇的事情,我自动屏蔽,眼前这棵会动的大树就已经颠覆了我的常识基础,如果要我一时接受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怕我会脑汁外溢。

“那孩子呢?”我实际上是想说:得了,我了解了,那你现在就送我们出去吧。又觉得这么快接受他的解释,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只能顺着他的话头问下去。我却不敢让他把耗子弄醒,一是因为听起来范先生是一位有能耐的人物,不可能搞不定耗子这种小问题;二来,只要出得去,以现在这么先进的医学仪器,总有办法让他苏醒的。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我对自己的安全十分担心。

“孩子在我这里已经十五个年头了,有佟家小子陪着她,平时我还是看管甚严的,只是最近我在料理一桩大事,分了心神,否则也不会等到你触动了我的本源才赶过来。”

我当然不会去问他在料理什么大事,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心中一动,想起之前看的神怪,所谓死后产子就叫做鬼子,但不知我在上面看到的那个四个手指的仁兄是不是那个房家小孩。一时间各有各想,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我才醒悟过来,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说:“既然这样,大将军就送我们出去吧。”

老树精好像也确有急事,闻言之后墓室里再次地动山摇,那面崩塌的大墙出现一个由榕须结成的门洞,我知道这就是出去的路,忙扯下原先绑伤口的布条,把耗子胡乱绑在身上。进入榕门中,眼前仍是那条用来吸取地气的榕道,掉下来的时候那些榕须都挺得笔直,现在上面倒有不少结节,象云梯一样的所在,我轻轻一攀就爬了上去,即便身后背着耗子也丝毫不觉费力。很快上到大榕树干部分,我已经失去了向树干里面探究的好奇心,天知道又会在哪里冒出一个窟窿,再把我们掉到地狱里去,老树精说房小沫散了,耗子看来也领不到薪水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我只抱着耗子快速向洞外走去,一出洞门,面前依然千万榕根垂地,我低骂一声:“送佛送到西,又是这个迷宫,我他妈的要怎么出去。”耗子虽然说我有天生手,是出去的路标,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这路标怎么使用。还没骂完耳际传来轻轻一片响声,眼前出现一条笔直小道,我心里一喜,忙沿小道跑去。只不过跑了几十米,便看到眼前一圈鬼笔鹅膏,我把耗子放下来,全身的力气泄了个干净,倒在地上不停喘气。

终于出来了,我的娘啊!

我望着眼前一片星光灿烂,心想这肯定是一个梦。我身旁五六米处便是那圈鬼笔鹅膏,想起耗子说这些蘑菇会至幻,我不由得喃喃道:“看来是这样了,我和耗子都着了这些鬼东西的道了,估计我们都没进到榕心处,直接就被放倒在这里了,以后发生的种种,都不过是我们的臆想。”却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身体,衣服上那几处破损还在,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皮肤的颜色仍和周围略有区别。我在似真似幻的天地里苦思冥想,终于接受自己去过榕心这条思路,其他的则先放下,我的性格是想不通的时候就留待以后再想,眼前却又有新愁,便是那圈宽达几米的毒蘑菇,我要怎么跳过去?耗子的背包不在他身上,里面本来装着防毒面具。

我躺在地上弹了弹腿,心想耗子在下面跳过几米宽的坠道刺,我是不是可以也跳过这圈东西呢?可我还要背着他,两个人的重量加在一起,怕是有三百斤以上,按我以前的力量,背个人小跑可以跳跃则不可能。另一个方法是叫公园管理处的人来营救,这是个相对容易而且不费脑力的方法,只不过现在天黑,我想既然出了榕树,也就没什么危险,完全可以等天亮以后再喊人,心里一放松,眼皮就掉下来,昏昏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两下轻轻的啪啪响声,我张开眼睛寻声望去,竟然有人在离我十多二十米处的鬼笔鹅膏圈上放起了火,这把火并非乱放,可能是喷了薄薄的火油,目的只是要烧出一条路来;这家伙可够横的,我、耗子、还有佟落一帮人要走进来,均是采用不触碰鬼笔鹅膏的跃进式,这人竟是直接点了把火烧出条路,我心中一凛,这家伙会不会打算把大将军榕都烧了?又想如果大将军榕只是棵大得离奇的榕树,一把火说烧就烧了,可它已经成了树精,若要拿火烧它,肯定是自寻死路。正胡思乱想中,却越看越觉得那人眼熟,终于一声怪叫,爬起来冲上前去。那人显然没想到从蘑菇圈里冲出一个人来,也是大叫一声,却一挥手臂,一小片乌云向我飞来。我此时目光的敏锐程度已经百倍加强,看得出那些从火路上飞来的是近百只黑蜂,心里顿时起了怪异至极的感觉,却连忙后退,口中喊:“是我是我,胖子,是我!”那人嘴里发出一声呼啸,黑蜂群停在我头顶三尺的地方,我也将他看了个明白,确确实实是胖子,但我认识的那个胖子平时极其惧怕虫类,一只蟑螂就能把他吓个半死,眼前这家伙却是一群黑蜂的主人,我再次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裂成两半。

“你是阿君?”胖子问。我回答说:“当然是我,你眼睛瞎了?”胖子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盒子,嘴巴里发出怪声,那些黑蜂飞了回去,钻进盒子里无踪。胖子问:“怎么搞成这样,要不是我认得你的声音…….”我回答说:“受了点伤,也没什么大事。”胖子说:“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你看看你的头发,眉毛,还有肤色。”我一呆,举起双手看了看,星光下双手羊脂一般滑嫩,白得透明,连隐在皮肤下的经脉都仿佛可见,我看不到自己的头发,也没觉得自己外貌上有什么大变化,倒是胖子变了许多,彼此心里都有了芥蒂,我于是不再向前走去,只静静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踏火而来。

胖子走到我跟前,两人眼神一碰,都不自觉地避了开去,我知道他对我隐瞒了一些什么,就算他是个养蜂匠,也不可能象刚才那样指挥那群黑蜂,他从没在我面前露出丝毫破绽,想来早就防备着我,我心里一疼,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两人忽然都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许久,我明白失去的已不可挽回,便强笑说:“你来参加聚会?好像来晚了许多啊!”

胖子也讪笑说:“其实我只来晚了一小会。”

“一小会?今天是几号?”我随口问。“15号。”胖子说。

我是13号晚上来大将军榕的,聚会14号晚举行,现在是15号晚上,就是说我在这里呆了快有三天。“奇迹啊,我居然没有饿死。”我轻声说道。“奇迹总是不断发生的,不是吗?”胖子颇有深意的一笑说。“也许吧。”我停了停,终于忍不住问:“那些黑蜂是怎么回事。”胖子转过身去,叹了口气说:“这是我的**。”我随他的目光看去,那道火路上的火虽然灭了,还冒着淡淡的黑烟,本来闹得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公园的值更人员;但至今为止并没有人出来看个究竟;“是啊,我们虽然是好朋友,但也各有**的。”我坐下来,刚说了一句话立刻就弹起身体,仓惶退出几步;在胖子身边的地上,竟然爬着数十条黑色的蜈蚣,每条均有拇指大小,二三十厘米长,我之前的注意力被黑蜂所吸引,却是没看到它们。“这,这也是你养的?”我问了一句,又咬了咬下唇说:“算了,当我没问。你现在准备干什么,进去?”

“要么不来,既然下决心来了,我总是要进去的。”胖子一转身,那些蜈蚣立刻排成两行向大将军榕爬去。我伸手拦在他身前说:“不要进去,里面很危险。”“危险?有多危险,直至十分钟前,你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个多危险的人。”胖子毫不理会,绕过我的手继续向前走。我又一次拦住他说:“胖子,我刚从里面出来,那里有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东西,听我的,不要进去。如果你还认我这个朋友的话。”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把手按在我肩上说:“阿君,怎么说呢,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和我有极大的关系,而我要知道究竟,就必须进去。”“你

也是来寻小沫的尸体的?”我诧异的问。“也是也不是!阿君,那本书在你那里,难道你一点都不明白吗?也怪不得你,我第一次看到那本书的时候,也以为只是作者胡乱编造的故事,一直都拒绝相信,但前晚,我忽然想通了,也因此我必须进去。”胖子推开我的手,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迫切。

“那本书!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胖子,胖子!”我跺了跺脚,他的身影已经没入了榕林中。而我却陷入两难之地,再进去一次?说真的,我心里是极度抗拒的,好不容易脱出困境,而且那边还躺着一个耗子。不进去?如果说不知道里面的危险,不进去倒也说得过去,关键是我在里面险死还生,眼看着胖子进去绝对是死路一条,他养的那几十条蜈蚣和几百只黑蜂别说对付老树精,就算碰见一个拿着枪的人都能让他变成马蜂窝。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榕林,只觉得有无数蚂蚁在我脑袋里钻进钻出。

想了良久,我才下定决心,把耗子抱出毒蘑菇圈,半靠在公园内墙之上;又仔细看了看,他呼吸心跳均属正常,就是醒不过来,但除此以外似乎也并无大碍,不是立刻要命的事情。我衡量了一番,把他放在这里,万一自己不能及时回来,公园的工作人员天亮后也必定会发现他。想了想后,又在地上写下:“尸体已没了。”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写上“保重。”而后头也不回跑进榕林中。

这一次进来,和先前大大不同,除了有数的几根大若人腿的老榕须以外,我所经之处,一些小的榕须竟然都拔地而出,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我高声说:“大将军勿怪,我来带一个误入的朋友出去,没有相害的意思。”我已把惧怕抛到九霄云外,只想着见到胖子,这一次不论他说什么,即便动用武力也要把他扛出去。老树怪的声音却没有出现,林里依旧只有我的回声;我心里忽然一动,不知怎的就想到芹安怡,佟落说大将军会放她出去,她是否还在这里。于是便喊:“胖子……芹安怡……”喊到后来,居然是叫芹安怡名字的时候多了。走了没多久,我忽然看到前面榕须中出现一个身影,虽然模糊但还辨得出是个女人。我慌忙跑上前去,那些榕须已经无法让我困惑,这时候还离榕心有一段距离,周围大多为手臂粗的年轻榕须,我走向哪里,哪里的榕须便让出一条路来,只几步我就来到那人身后,口鼻中吸进一丝淡淡香气,这是芹安怡身上的味道,我一路跑来也已看清楚那人确是芹安怡,只是见她神态怪异,不敢贸然叫她。

我挨近她身边,耳中听到她呢喃的声音:“是在做梦,肯定是做梦。”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我先是放重了自己的脚步,而后咳了一声。她听到声音后整个人跳了起来,转头来看,我见她眼中尽是惧怕的神色,像是完全认不出我,她倒退了几步,摔在地上,却还大叫一声:“你是谁。”

“是我是我。茹清君,你怎么认不出我啦。”我忙说,心下想见鬼了,我到底变成什么样了,胖子认不出我,芹安怡也认不出我,而那个老树怪又把我看成是范先生了,得赶紧找个镜子瞧瞧自己的麽样。

“是你?”芹安怡向我站立处瞄了瞄。我恍然大悟,忙凑近了,又在身上掏出打火机,打着了火。

芹安怡惊魂未定,眼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才说:“你的头发和眉毛怎么都白了?”我愣了愣问:“我的头发和眉毛都白了?”芹安怡确定是我后,眼中的害怕略微减少,从随身的袋子中拿出一个小镜子递给我。女人不管身在何处都带这玩意的,我接了过来,镜子和她别的化妆品放在一起,微微带有她的味道,我心里一荡,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镜子里一个陌生的我。

镜中人面白胜雪,眉心却郁着一团蒙蒙的黑气,那人眉发尽白,双眼如电,若不是五官还依稀是那五官,我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来。芹安怡见我呆住,推了推我说:“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又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感到她的手心一片湿润且微微的颤抖,显然十分害怕,她说:“这林子里有鬼,我看到蓝娟被人杀了,她的皮扒下来放在地上。”

我的手腕被她握住,那个小镜子自然被我放掉,我也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心里甜得化不开,直想着上帝保佑,幸亏我又进来了,却没有留心她的话。她见我如此,双眼露出一丝责意,手也抽了抽却没用多大力气,我当然擒紧不放,早已忘记自己身处何方,只觉得现在即便是大将军亲来,我也敢坦然面对之。相对我的忘形,她仍显得相当害怕,她缩了缩身体,又挨得我近了些,颤抖依然,说:“我看到一张人皮,象是蓝娟的。”这句话进到我耳朵里,不知道兜了多少个圈才抵达我的脑子,虽然我的脑子极不情愿破坏眼前的温情,却仍被这句话震惊。“蓝娟的皮,你确定吗?”我把火机收起,伸手拉住她的另外一只小手,让她面对着我,虽然在黑暗里,但彼此呼吸相闻,两手互携,却说着另一个女人被扒皮的事情,这情景说不出的诡异。她虽然也是个刑警,但更是个女孩,内心总有些柔弱之处,又在林中兜转了不知道多久,骤然见到我时难免把我看成依靠,所以我抓住她的手,她也没有太过抗拒,此时更是身体一软,轻靠在我的胸口,说:“不知道,只觉得是她的。那张皮整整齐齐的放在地上,虽然旁边有灯,我却不敢细看,但进来榕林就我和蓝娟两个女的,不是她的又是谁的?”

我乘势搂了搂她,温香软玉入怀,立刻将什么人皮树精抛到脑后,隐约觉得双眼一涩,喉腔被什么东西塞住,竟想着就此搂着她再不放手。我知道这一刻来之不易,出得去外面,别说再抱住她,怕是连摸一摸她的小手都是一种奢望,只恨这里只是一棵大榕,如果是太平洋中的一座孤岛,就此和她一生一世,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两人不知道站了多久,均有默契不再提那人皮的事情,我略微低头便看到她绝美的侧脸,还有那弯弯翘起的睫毛,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要轻吻她的额头,嘴巴才一撅起,便即悬崖勒马,心想我这一吻下去,她接受也不见得是内心情愿,不接受的话一把将我推开,那我不是要后悔死了,这时她在我怀里,我就拥有了天地,就算拿西区警署的署长来和我换,我都一脚把他踢开;万不能因为得寸进尺而失去这千载一逢的机会。其实在我心中,初进榕林时见到的怪脸怪手,说不清道不明的佟落三人,乃至最后那个地眼、墓室、怪梦、老树精都象做梦一样的不真实,而最不真实的却是,我现在怀里搂着的居然是西区警署之花芹安怡,如南柯一梦。

第六十五章 所谋

我当然感到紧张,眼前这个东西虽说长得象条四脚蛇,可那攻击力是明摆着的,连它都觉得紧张的东西,作为我们两个

“普通人”,自然无法安然处之;胖子又呼天抢地叫了几声咒语,却是没有任何一只虫子响应。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别叫了,免得引起注意。到时候两个怪物都来打我们,别说你控虫,控龙都没用。”胖子立刻闭嘴。

我眼神较好,已经看得见那个

“大神”转向左边面对的地方有一个小红点,说小其实是对比

“大神”而言,那个东西模约有常人拳头大,悬在空中。我左看右看,终于靠了一声,怪不得如此眼熟,竟然是耗子的那只尸蹩,不过它已经从拇指大小长成拳头大小,颜色也变得富有攻击性,咬起人来恐怕会很疼……很要命!

尸蹩老大仍然一动不动的看着

“大神”。我心里已经知道那

“大神”绝对不是什么

“腾蛇大神”,原因很简单,任何一个

“神”都不会在面对一只尸蹩的时候准备开溜,而那位尊贵的

“大神”现在干的事儿就是一步一步的向后退。我一面对

“大神”有了新的估计,另一面也分析出这只尸蹩的厉害程度,满林的虫类里它估计就是王了,其他虫子并不敢和它抢食,甚至一见它来就赶紧开溜,只不过……我忽然转向胖子说:“那只虫子也是你控制的?”胖子一片茫然,我想起他看不到,只能跟他解释说那里有只很恐怖的虫子正准备攻击这个傻大个,胖子一听很兴奋说:“只要是虫子我就可以控制。”我说:“那赶紧行动吧。”胖子说:“行动什么?”我跺跺脚说:“把那个伪神灭了,我们走人。”胖子呆呆地说:“怎么灭?”我骂道:“你是猪脑袋啊,当然是叫你的虫子灭,让那只尸蹩咬死它啊。”胖子说:“我蜂蜜砸了,咒语念了,指挥系统已经启动了,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有什么办法,现在估计不是它不进攻而是在寻最好的攻击机会吧。”我做一个晕眩状,一拉他说:“既然你指挥不动人家,那还在这里等什么,等胜利者来收割我们的生命吗?快走,我带你出去。”胖子迟疑了一下说:“为什么要走,如果胜利的是尸蹩,我们根本不用走,那家伙就是我的强力助手;如果是伪神,也不需要害怕,我还有其他虫子呢,就算他打得过我这只虫子也剩下半条命了。”胖子听说他有一只超级虫子后,信心爆棚,他就是那种走极端的人,要么很容易就把事情想到绝路,要么就很容易盲目乐观。

我们还在这拉拉扯扯,眼前忽然一亮,我和胖子同时望去,榕须后闪出一盏野营灯,把我们照得纤毫毕现。

20——所谋黑暗中只有两颗心碰撞的声音,当芹安怡不再害怕时,第一个动作却是轻轻推开我,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这时候我对自己可以作为她的依靠还开心不到五分钟。“嗨!”我有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我们……”

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说:“我们怎么啦?”又回过身去说:“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我说:“我知道。”又忽然想起胖子,有些犹豫地说:“不过,我……”她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说:“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你明白吗?刚才我很害怕,甚至忘记了呼吸。嗯,有些事情是因为环境而发生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知道她的意思,便低声说:“我明白的。”却不由得一阵黯然,暗叹了一口气,心想,现在只能先将她送出去,我再回来寻胖子。我拉住她的手,对她说:“请闭上眼睛。”我不想让她看到榕须们张牙舞爪的样子,她已经被吓得不轻,虽然我很希望她因为害怕再次对我投怀送抱,却不忍再次看她惊慌失措的眼神。“闭上眼?我就算睁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哩。”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住我的手腕,我在难过中有又一丝欣慰,这时候她把自己交给我了。

我向前走了几步,榕须果然让出路来,我知道大将军不想和范无纠先生为敌,心放了大半,“送芹安怡出去后,再找到胖子,我这辈子绝对不再踏入这里一步”,我暗下决定。顷刻已经到了榕林边缘,芹安怡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明白之前她在树里转来转去都出不来,现在我只是随便向一个方向走去就把她带出,她当然会有疑问,只是她并没有非要问个究竟。我将芹安怡带到胖子烧出来的火路,榕树外已经有星光照亮,倒是可以看得清楚,我指着已经熄灭的火路说:“从那里走出去,靠中间走,屏着呼吸,去吧。”芹安怡向前走了几步,转过头来问:“你呢,怎么不走。”

我正要回答,忽然榕林中传来一声极其怪异的叫声,我回头一看,眼光竟如实质,穿过重重树木榕须,探入榕林十几米处,一个胖胖的身影飞了起来。“是胖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光居然可以透过榕须看到其中发生的事情,也来不及去想,头也不回叫了一声:“快走。”便向出事的地方跑去。

我刚才看到那一幕,已经知道要糟,因为胖子不是让榕须抽起来的,我看到他的面前有一个人,也许是人吧,有脑袋有四肢,虽然手的地方很短小;我边跑边喊:“胖子,挺住,我来了。”却听得又是一声怪叫,却是另外的那个人发出的。我一路跑去,榕须避开,现在已经可以真真正正看到现场的情况,胖子靠在一根粗大榕须下,口角带有血沫,而他对面正有个奇怪的人乱挥着脑袋和手臂,围在那东西周围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蜂,我见到那东西的短小手臂,全身的毛孔骤然炸开,四只手指!他只有四只手指!

我站在胖子身前,转过头看着他,懊恼地说:“告诉你有危险了你还进来。”那小子抹一抹嘴巴,扶着树站起来说:“你怎么也进来了,自己都知道有危险的,来,站到我身后,这个东西很猛。”我退了一步,看了看眼前那个人,不!不能把他看成人,他的头比常**出一倍,脸却整个是一张平面图,嘴巴裂得极开,相比之下,眼睛和鼻子只有小小的一点,脑后束着六根珊瑚麽样的东西,却是柔软的,随脑袋晃动而飞舞,他没有穿衣服却看不出性别,两只手比常人短小,怪异的是他身子后面还有一根巨大的东西在舞动驱赶着黑蜂,我怀疑他是不是还长了一只手在身后。这个家伙就是偷偷跟着我上树冠的那人!“不,我的上帝!”我哀嚎了一声,这家伙不是人,我看到它忽然摆动身体,背后那粗大的我本以为是棍子的东西居然连在它身体上,“是一条大尾巴!”我骤然想起大榕心底下的那个棺椁,躺在里面的那个家伙同样是有一条尾巴的,不知和眼前这个东西是什么关系?

胖子手里出现一团火,我掠了一眼,看清楚是一张燃烧着的纸条,他喊了一句什么,冲了上去。我只听到他喊的最后一个字是“退!”以为他叫我跑,我这时候那里还能跑,只能跟在他身后向那个家伙冲去。

那个东西见我们冲过去,也发了狠,不再驱赶黑蜂,摇晃着胖身体,巨大的尾巴自左而右扫过来,我叹了一声倒霉,我正好就跑在胖子的左边,急忙中一侧身,右手迎上它的尾巴,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我退了几步,手上有些湿润的感觉,眼角余光看到食、中、无名三指上已经沾染了鲜血,看来是**了它的尾巴里了。那家伙被阻吃疼,却不退缩,低了头继续撞向我胸口。胖子的反应也不慢,手里握着张燃烧的纸条,钻到我身前,一掌印在那东西的额头上,这次喊的话我听清楚了:“急急如律令,退!”

我听到他喊的话就知道事情大条,这家伙电影看多了,以为自己是个道士,居然喊起了咒语,这个东西不象是被鬼上身,倒象是上了鬼的身。我突然心里一动,我怀疑过这个东西的身份,他会不会就的是十六年前房小沫诞下的鬼子呢?

果然胖子的动作连一丝“效果”都没有,他被那家伙一头撞在胸口,余劲不消又再撞到我身上,连累着我也向后仓惶再退几步,幸好我在他近身的时候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也拉着后退,否则因着我的阻挡,他呆在原地——我发了一个冷颤,看到那个东西张大的嘴巴,“啪”的一声,合在胖子脑袋刚才所在的地方。

“妈的!连师傅的退神符都镇不住!莫非它是真的腾蛇大神?”胖子额头上布满冷汗。

我哼了一声,“你小子还知道害怕!”却又一愣,腾蛇大神?我和胖子之前都听耗子解释过,也在公园内墙上见过它的刻像,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和眼前这个家伙如出一辙。

不管是不是腾蛇大神,现在我和胖子都没法和它保持礼仪。我可以伤它,当然比胖子要更有把握对付这个东西,正待要扑上前去,胖子却快了一步,他抛出一个东西,砸在那家伙的身上。东西抛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它在空中略有些变形,果然撞在那家伙的脸上后发出噗的一声轻响,迸发出许多液体,撒在它身体上。我心想不是火水吧,老胖子要烧林吗?现在大将军还没有干涉我们,但若真在这林里点火,就算是范无纠先生亲自来了都保不住我。我闻了一下,并没有火水的味道,反而是一股淡淡的香味。胖子大喊一声:“千虫怵!”林子里立刻响起一片簌簌的声响,胖子拉着我后退了几步,低声说:“运气真好,第一弹就砸到了。”我说:“原来你是碰运气的啊。”“不然你以为怎样,这里黑乎乎的。林子里又没有萤火虫。”胖子说。我接着问:“现在情况是什么,它为什么不冲过来了?”胖子说:“我现在用的是一个密咒,林子里所有的虫子都会听我指挥,帮我扑杀这个家伙。”我强按住打听他为何能指挥虫子的好奇心,转头看那位“腾蛇大神。”

大神现在没有一点仪态,脑袋不停的左右转动,后脑上那六束软珊瑚发出呼呼的声音,不停和空中飞动的小虫碰撞,扫落一地尸体,它的手脚尾巴也不断四处挥舞,奈何那些虫子太小,我看到它的脚慢慢变了颜色,而那些黑色还向上蔓延,仔细看去,却是一片蚂蚁,我忍住要呕吐的冲动,被这么一大群蚂蚁爬到身上,任谁都不好受。我有点担忧的看了看胖子,不知道这些蚂蚁吃完了它会不会回过头来对付我,胖子说的那个密咒我觉得很不妥当,什么密咒不密咒的,他是先抛出一包蜂蜜,淋在“大神”身上才引来的虫子,搞得好像很神秘的麽样,却骗不过我的眼睛。

林子里的声音忽然静下去,胖子的神情专注了起来,我知道他现在几乎是个睁眼瞎,便掏出火机递过去。他打着了一苗火光,眼前骤然一亮,不过这对我却没有区别,我并不需要火光就看到眼前的事物,却是更加奇怪的一幕。那些爬在“大神”腿上的蚂蚁争先恐后的掉到地上,退潮一样的飞快隐入黑暗里;各种奇怪的飞虫也象是要避开什么恐怖的事物一样逃离开它的身边;再看那“大神”,它怪异的脑袋向着一个方向,脑后的发束和尾巴都高高竖起,全身却肿起了不少小包,双腿处一片血迹淋漓,很是狼狈,却也仅仅是狼狈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胖子说:“不会真的犯神了吧。”我听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知道他对虫军的撤退感到不可理解,而后产生惧怕,便说:“不是的,看样子是有另外一个更厉害的角色要出场了,那些虫子跑掉不是因为怕它,而是害怕另外的东西。”我心底也感到奇怪,有什么东西怎么厉害,莫非是老树精的本源出来吓人了?

我当然感到紧张,眼前这个东西虽说长得象条四脚蛇,可那攻击力是明摆着的,连它都觉得紧张的东西,作为我们两个“普通人”,自然无法安然处之;胖子又呼天抢地叫了几声咒语,却是没有任何一只虫子响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叫了,免得引起注意。到时候两个怪物都来打我们,别说你控虫,控龙都没用。”胖子立刻闭嘴。我眼神较好,已经看得见那个“大神”转向左边面对的地方有一个小红点,说小其实是对比“大神”而言,那个东西模约有常人拳头大,悬在空中。我左看右看,终于靠了一声,怪不得如此眼熟,竟然是耗子的那只尸蹩,不过它已经从拇指大小长成拳头大小,颜色也变得富有攻击性,咬起人来恐怕会很疼……很要命!尸蹩老大仍然一动不动的看着“大神”。我心里已经知道那“大神”绝对不是什么“腾蛇大神”,原因很简单,任何一个“神”都不会在面对一只尸蹩的时候准备开溜,而那位尊贵的“大神”现在干的事儿就是一步一步的向后退。我一面对“大神”有了新的估计,另一面也分析出这只尸蹩的厉害程度,满林的虫类里它估计就是王了,其他虫子并不敢和它抢食,甚至一见它来就赶紧开溜,只不过……我忽然转向胖子说:“那只虫子也是你控制的?”胖子一片茫然,我想起他看不到,只能跟他解释说那里有只很恐怖的虫子正准备攻击这个傻大个,胖子一听很兴奋说:“只要是虫子我就可以控制。”我说:“那赶紧行动吧。”胖子说:“行动什么?”我跺跺脚说:“把那个伪神灭了,我们走人。”胖子呆呆地说:“怎么灭?”我骂道:“你是猪脑袋啊,当然是叫你的虫子灭,让那只尸蹩咬死它啊。”胖子说:“我蜂蜜砸了,咒语念了,指挥系统已经启动了,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有什么办法,现在估计不是它不进攻而是在寻最好的攻击机会吧。”我做一个晕眩状,一拉他说:“既然你指挥不动人家,那还在这里等什么,等胜利者来收割我们的生命吗?快走,我带你出去。”胖子迟疑了一下说:“为什么要走,如果胜利的是尸蹩,我们根本不用走,那家伙就是我的强力助手;如果是伪神,也不需要害怕,我还有其他虫子呢,就算他打得过我这只虫子也剩下半条命了。”胖子听说他有一只超级虫子后,信心爆棚,他就是那种走极端的人,要么很容易就把事情想到绝路,要么就很容易盲目乐观。我们还在这拉拉扯扯,眼前忽然一亮,我和胖子同时望去,榕须后闪出一盏野营灯,把我们照得纤毫毕现。

“佟落?”我冷哼一声。

“哇,就是它,我找到了,绝美的容颜啊!”

我眯眼一看,“何昌盛?”我的眼睛快要凸出眼眶外,何昌盛居然没死?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探过他的气息,而后耗子也检查过他,如果说我会看错的话,耗子那见惯死人的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但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何昌盛,甚至连那句“绝美的容颜”都是他进入精神病康复中心的必备条件。

何昌盛的眼光扫过我们身上,只是对我点了一下头,而后又全神关注的看着那个“大神”,如痴如醉,象看着一个绝世美女。我又一次有呕吐的冲动,“大神”在灯光下显得非常窘迫,两个小眼睛一下子看看何昌盛和佟落,一下子又看看我们,但最多的还是盯着尸蹩所在的方向。

“你出来了。”佟落淡淡地说:“样子变了许多。我第一次进去后,变化很大,力量增强许多,但我们要帮大将军办的那个事情,却是个非常危险的事情,我需要的帮手必须有大大优于常人的素质和能力,最重要的是胆子够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心里一动,接上去说:“所以你就举办了榕树下讲鬼话?”

“是的,第一次我找到了蓝娟,她是我的同学,活动开始前我从不知道她的胆子有那么大。本来计划第二个月带她进洞里,看看她能获得什么力量,可惜活动后不到半个月她就死了。”佟落说。

“不对!你说谎!”我和胖子异口同声说:“我们几天前刚去过蓝娟家,见过她。”

佟落绕过“大神”,望都不望它一眼,直接走到我身边说:“我没有骗你,你们见的不是蓝娟。”

我的头发根根竖起来,胖子并不认识佟落,所以没有我这么深切的感觉,我却知道以佟落的能力,和大将军榕配合起来要杀我们不见得比踩死只蚂蚁难多少,他没有必要骗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前几天见到的蓝娟是谁?我眼前闪过那具被扒了皮的尸体,想起佟落说过那是他的同学,而后又想到芹安怡说她看到蓝娟的皮!!!我的娘啊。

“胡说八道!”胖子低声骂。

佟落转头

看着胖子,忽然一笑说:“这次聚会的收获很大,又见到一个异人。”回过头来对我说:“蓝娟死了,死于交通意外,为了不让她母亲太过伤心,我们假扮了她,可惜房榕从没离开大将军,出到外面难免会很不适应。”

我呆呆看着他,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胖子则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疑惑地望着我。

佟落继续说:“这次本来是安排小何进去洞里,但既然我说过不准备再举办聚会了,所以就让你和你的朋友也去洞里,看看你的运气如何,不过看起来你也仅是外表上有一些变化,不象小何,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从我和胖子在电脑上看到佟落举办“榕树下说鬼话”活动时开始,及以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是围绕着一个真相的迷宫的话,我忽然觉得我像是在逐渐的接近那个真相。佟落举办这个活动,是为了发掘某些人,而这些经过选择的人又可以获得进入“地眼”的权利,根据各人不同的情况进行自然“改造”,而后佟落就会要求他们帮他做一件事。经过改造的人都会发现自己和原来大大不同,可以说是有了某些或好或坏“超能力”,人一旦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以后,一般来说会越来越鄙视世俗的某些规则,变得不想去遵守它,所以只要佟落所要做的事情不太过分,还是可以得到某些人的支持的;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碰!”我闻声望去,只见何昌盛抱住“大神”的身体,一起倒在地上。他抱得很有技巧,整个人从背后扣在它身上,双脚夹住“大神”的腰部又从它胯下勾住大腿,双手从它腋下穿上去,扣住它的双手后又在它颈后锁住,那位“大神”被锁了个结实,只可惜他忽略了一点。那“大神”还有一条硕大的尾巴。呼啸声中,那条粗处愈小西瓜细处也有拳头大的尾巴抽在何昌盛脑袋上。我眼皮跟着跳了一下,何昌盛的脑袋被这一扫完全折向右边,任何人都看得出颈骨断了。“我的上帝!”我不由得喊出声来。

佟落却喊了一声:“小心。”我眼前一花,心中狂颤,残影!本来站在我身边的佟落居然化成了残影,等我的眼光越过好几米距离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一拳轰在空中。这就是他的速度,连眼光都跟不上的速度,这就是他进过地眼后获得的力量吗?可怕!很可怕!只是他这一拳却不是打向那个大神的,而是打在大神身前两米的空间。

胖子问我:“他干嘛?”

我的脑筋还沉浸在何昌盛死而复生又被扫断颈骨、佟落超乎人类速度带来的震动中,闻言才仔细看着佟落的拳头,上面鲜红一片,而离他的拳头三四米的榕须上,是那只陷入木头里的尸蹩。佟落骂了一声:“邪物!”那尸蹩象是知道厉害,钻出榕须,呼的一下飞走了。佟落甩了甩手,有些无奈的说:“没想到还是被咬了一口。”我才知道他拳头上的血不是尸蹩的,而是他被咬到了。另外那边的“大神”摔开何昌盛的身体,头也不回的跑向尸蹩所去相反的方向。我指了指何昌盛,“他怎么样了?”这个人在我面前死了一次,这次不会又死了吧,我没有走近去看他,进到林子里以后,我忽然发现所有的人都不怎么可靠,相比而言我最放心的是芹安怡,耗子居然排在第二,至于胖子,说真的,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我又应该信他些什么。

佟落向何昌盛说:“告诉你别弄它,你看看,这下爽了吧。”

何昌盛的身体动了动,过了一小会后,居然从地上爬起来,脑袋还歪在一边,他伸手扶正了脑袋,说:“没办法,我太喜欢它了,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容颜吗?”

胖子也看到佟落打跑了尸蹩,想来心中不爽,冷冷地说:“你太过分了,那可是腾蛇大神。”我和胖子其实都不信那个东西是个神,早私下称它为伪神,胖子现在却危言耸听,显然是要吓吓胆大包天的小何。

“腾蛇大神?”何昌盛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那就是只变大的容颜而已,什么大神不大神的。”

“容颜?”我低声的念道,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佟落说:“那是蓝娟生前的宠物,我带蓝娟的尸体回来的时候把它也带来了,却不小心让它跑到洞里去了,变大了许多,小何的华语不是很标准,应该读蝾螈,是一种两生动物。”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何昌盛,颈骨明显折断了,却没事人一样,拿手扶一扶脑袋就复原了,这还是不是人啊!还有那个蝾螈,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这是怎么啦,我的脑子处于石化边缘,许多看起来神秘的东西居然就是这么简单。

“大将军说你出去了,我本来以为明天去拜访你;可巧你又进来了,省了我的路程。”佟落笑着说。我觉得有点不自然,和胖子对视一眼后推辞说:“虽然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但我不感兴趣。你找我应该不是大将军的意思吧?”

“不是大将军的意思,他对你的态度有点……我有点想不通。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地眼被你毁了,传说地眼通九幽,是地狱的入口,我是当心你这几天有不测。”佟落说道。

“你毁了地眼?”胖子一脸的不可思议状。我忙说:“鬼知道那个破土坑就是地眼啊。再说什么地眼是九幽之门只是传说,你知道我信上帝的。”“上帝教会你容忍,代价是付出生命。”佟落接口说。我却不理佟落的话,对胖子说:“倒是你,你的变化实在太快了也太多了,我都不相信你和我认识的胖子是同一个人。”胖子回答说:“其实我一直都可以控制某些虫类,只不过以前是害怕,现在才知道自己曾错得多么厉害。”

我还要说什么,突然整个树林跳了一下,我们几个人都被震得坐在地上,我极快爬起来,旋即又被连绵不绝的震动晃得晕头转向,重新跌倒。佟落大声喊道:“不好,大将军发动了,怎么会这么快?我都没准备好,看来是地眼被毁后,大将军不得不破釜沉舟。”我一头雾水,坐在地上问:“发动?发动什么了?什么破釜沉舟哦?”

震感稍弱后,佟落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说:“其实这件事大将军一直都在谋划着,但因为干系太大,不敢轻易动手,地眼被你毁了,也许是命中注定,大将军也不怪你。我料想大将军一定是会提前发动,但没想到这么快。”我同时回忆起在墓室中那个声音也曾说过他在干一件大事,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按理说大将军就算能力通天,他也早被限制在这公园中了,又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走!”佟落一挥手,语气不容质疑,我还没来得及分辩什么,已经被他拉得向前跑了起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喘急的呼吸声,我转头一看,胖子也被他的另一只手掉着。我的步伐赶不上佟落的脚步快,他是在跑,而我则像是在飞。我不得不集中精力在自己的腿上,每两三米距离便用力点一下地免得把自己摔坏了,而胖子完全被他一手抓住衣领部分在空中飞行,也亏得胖子的衣服质量上佳,要挂住他这么大的身躯可绝不容易。我对佟落的能力又认识多了一分。

整个榕林在我们奔跑的时间不停哗哗作响,我甚至闻到一股浓浓的焦味,入目处不少榕须上的枝叶顷刻枯萎,偶尔见到整截整截发黑的榕枝在冒烟。

这大将军是想要干什么,别说谋划了那么久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烧了吧?

很快我们都跑出了榕林,佟落抓住我们飞身跃过了那圈毒蘑菇,这边不是胖子进来时的方向,见不到他烧出来的路,我落地后眼光一转,也看不到芹安怡和耗子。星光依然暗淡,月芽儿被几朵顽固的厚云挤成狼牙状,不过树外的光线比起树林里已是强得太多,我吸了一口气,终于又出来了,胖子也带出来了,万幸!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我要进去找人的。”胖子恼怒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何昌盛这时才从榕林中跑出来,却被那圈鬼笔鹅膏所阻,留在圈内喊道。我想他从地眼里获得的肯定不是速度,也没有耗子那样一纵就刷新记录的跳跃能力,他原本就会缩骨功,可能是大大的提升了他的抗击打能力,这也已经很强大了。按说我也是进过地眼的几个人之一,我怎么就没发现自己的异常?

佟落举手向东方一指说:“你们看。”

我依言望去,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天啊!不可能。佟落手指的方向,本来矗立着高达480米享誉国际的岛国大悬廊电视塔,而现在它居然斜得比比萨斜塔还厉害,而且正在逐渐的不可逆转的倒下去!

胖子面无血色的看着我和佟落,显然是希望我们告诉他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他蠢蠢地问:“是地震了吗?”

我耳边响起耗子的话,政府为了镇住大将军榕,受高人指点在此处建了大悬廊电视塔,南江岛的岛形像只大海龟,而大将军榕就恰好长在海**上,这座电视塔建立的目的就是如一把长剑,死死的镇住龟首,它是一样大型的法器。我瞪眼欲裂,喃喃地说:“不……不是地震。”

佟落也应道:“是大将军。”

第六十六章 壮士断腕

21——壮士断腕半空中忽然炸开一声巨响,我们抬头望去,电视塔从几层高到几十层楼高那些桌面大小的钢筋铁架还在发出让人牙疼的呻吟声,按常理这么高的塔歪倒下来中间部位肯定会首先断裂,可大悬廊电视塔的基座仿佛有一股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掀动它,虽然不能把它连根拔起,但那股力量却像是有智慧一般,它只在一个角度上用力,加上电视塔本身的自重,导致大悬廊从基座起开始折断,并以万钧之力砸向海面,处于海水和电视塔之间的房子都遭了殃,尘土火光冲天而起,哭喊声阵阵传来。我们这里也不安全,由于电视塔巨大地基的带动,公园围墙崩裂开了长达五米的一个缺口,缺口下是一条两米宽的地裂,从电视塔蜿蜒至此。裂缝中传来浓烈的焦臭味道,甚至冒出了隐隐的火光。随着一声霹雳声响,围在大将军榕外面的石栏杆在裂缝到达时被什么东西顶起来有一层楼那么高,地裂并没有停顿,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围栏向大将军榕奔去。我见到围栏下面被顶出来的果然是厚厚的金属墙壁。

佟落在看到裂缝奔来时就向着站在大将军榕前不远处的何昌盛大声喊着:“快跑。”

何昌盛闻声立刻转身,向榕心处跑去。我和胖子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在这种近乎天灾的大变故面前,我们俩的应变能力甚至比佟落这个十多岁的少年还差。所幸地上那条恐怖的裂缝刺进了榕林中一米便止住去势,我呆呆的看着它,耳际是各种呼啸声和隐隐的警笛声,我脑子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下意识的举步向前,艰难走到裂缝上方,向下一看,裂缝深达六七米,好在我的眼神锐利,看得清里面里是由几根粗大榕须拧成的一柱榕根,裂缝只有两米宽,但两边隆起的土坡可以看出这柱榕根的横截面至少有五六米粗。

“看得清楚吗?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佟落一边跑上土坡一边说。

我暗自分析了一下情况,看来大将军榕早就将自己的须根探过那道金属围栏,由它的下面延伸出去,直接到了大悬廊电视塔的地基处,也不知道在哪里缠绕经营了多久,一举发动,终于搞垮了电视塔。

一眨眼后,佟落站到我身边,低声说:“电视塔内部有一道巨大的高压电保护圈,大将军一直很忌惮这个,今天他老人家是拼了,我看大将军的本体好像没什么大变化,这裂缝下的情况你看得清么?它受伤严重吗?”

“应该没大问题吧?”我不是很确定,眼前忽然光线一暗,我举头望天,从东北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响声,一大片乌云嗜卷吞噬着天上的星辰,以奔雷的速度向我们头上笼来。顷刻后天幕归于漆黑,若不是公园围墙外闪着警灯和火光,几乎会让人怀疑仍身处大将军榕林里。我看到头上乌云深处一亮,近十来道闪电争先恐后扯开黑色的云衣,象人的十指一样从云城各个地方循奥妙的轨迹裂开天地,再诡异的汇集一处,最终轰落在电视塔的地基处,巨大的响声同时在我们耳朵里轰起;我和佟落蒙耳蹲下,均满面惊恐。裂缝之处在雷声过后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团团黑烟从里面冒起来,呛人口鼻,我拉起佟落,跑下土坡,刚站定身体,裂缝里腾起冲天的火光,直烧到大将军榕处。“蓬!”我耳中又听到一声巨响,举目望向大将军榕的树冠处,断枝落叶象撞在顽石上的激流,四处飞溅起来,满眼是世界末日的景象。

“糟糕!”佟落喊道。看到我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佟落又焦急地说:“这肯定是一个**术,绝对不是偶然的。大将军这次惨了。”我终于明白,这次雷击恐怕是那个高人设下的另一个“保护措施”,我开始猜想是不是有什么引雷设备,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引雷设备那也是在雷雨天气下才发挥作用,刚才见到的一幕,却象是某个人或某种力量从天边召唤来了雷雨云,再勒令闪电劈到还缠在电视塔基座上的树根。我再次对传说中的玄术感到惧怕,我虽然信基督,但主要因为我打小是在教会设立的孤儿院中长大的缘故,离开孤儿院后我再也没有上过一次教堂,儿时看的圣经也差不多快忘干净了,而这两天看到一桩桩如此耸人听闻的怪力乱神事件,更是坚守不住自己的心灵。

佟落望着我,决断地说:“我要进去看看大将军,你一起来么?”我正要拒绝,他又继续说:“你的朋友刚才又跑进去了。”我打量了一下周围,果然不见胖子的踪影,不由得怒骂:“死胖子,我躲还来不及,你偏偏一次次去找死。”终于无奈点头,和佟落两人沿地裂处跑向榕林。

第三次回到这里,入眼完全是经历了一次超强热带风暴加地震后的情景,多处地面被掀开,断裂的榕须横七竖八的躺了满地,走入榕林十米左右周围便被浓浓的湿气包围,头脸象被小雨洒过,手脚在跑动中都会摔出水珠;过了十米却一头栽入火灾现场,到处是滚滚的浓烟,佟落两眼被烟一熏顿时无法张开失去方向,我虽然奇怪自己的眼睛为何可以抵受浓烟,却因为心里着急胖子,便一手拉着他,一边喊高喊胖子的名字。

佟落咳嗽着说:“你……你……怎么……还能……喊……喊话?进……榕心。”本来依我的性格,现在完全可以丢下他不管,在这片浓烟里他肯定是追不上我的,可相处下来又觉得这个少年不象坏人,如果他说的话有八成可信,那便是因为我无意毁了地眼,大将军才不得已提前发动,最后导致深陷险境,道义上我也不能不闻不问,于是暂缓寻找胖子,拽紧了佟落向榕心处跑去。仅迈出了十几步,眼前又是一变,我们已经出了这片厚达十米的烟墙,眼前不远处便是大将军榕的主干,主干周围四五米就是烟墙,我略微一扫,发现烟是从主干上方约是多二十米的树冠上冒出来的。

佟落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只是问:“到哪里了?”我说:“已经抵达榕心。”他又问:“到哪里了?”我发现他耳朵处还流出鲜血,应该是刚才雷电劈在近处震伤了耳膜,便在他耳边大声说:“走,我们下地眼。”拉了他的手向榕心的洞口走去。佟落疑惑地说:“地眼不是毁掉了吗?”我说:“下面还有个墓室,大将军的本源就在那处,这外面伤得多重不要紧,本源安好就可以卷土重来。”佟落一呆问道:“你怎么也知道那个墓室?”我说:“我就是无意撬动了地眼处一块石头,才发现了墓室,也因此弄坏了地眼。”心中一想,他果然知道那个墓室,蓝娟尸体上那两颗珠子肯定是从墓室的棺椁上弄来的。

佟落说:“怪不得大将军对你的态度有些特别,原来你也见到了他的本源。”

我们沿着榕道,慢慢向下爬着,也许是毁掉的地眼还有些许残余的灵气,组成这榕道的须干都幸运的保持着原貌,而佟落的眼睛也在爬了几步后感到略微舒爽,不过仍看不到东西,却是因为黑暗的缘故。

我拉着佟落从早先自己出来的洞口再次进到墓室,看到棺木时还是忍不住“啊”了一声。佟落着急连问怎么啦,我摸了一下身上,才想起火机已经给了胖子,只能对他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棺木上有一些蓝色的会活动的小东西,现在这些东西已经不在了。”我把上次进来后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我表达能力不强,他间中问了我一些问题我都没有答案,他也不深究,听到大将军对我说有一件大事的时候,不由得长吁短叹,而后说:“大将军就算今天不发动,最迟也不会超过今年,他曾对我说过,他已经感觉到那个大对头再次出现,甚至比十六年前强大许多,如果不把镇住他的电视塔弄掉,那个对头寻上门来肯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是地眼毁了,不知道现在电视塔倒了还有用没用。”

我黯然说:“这事都怨我。”佟落又叹道:“这种事情也许就是注定,如果大将军真的怪你,早就把你消灭了。”我不敢说出大将军认错人的事情,只能含糊说:“他大**量,不过你刚才说一个大对头?大将军已经很厉害了,还有什么对头能威胁到他不成?”佟落眼中闪过一丝惧色,而后又被愤怒所淹没,大声说:“那个对头就是十六年前杀了沫姨、重伤大将军的人,我也是侥幸活了下来。他的厉害,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甚至大将军也仅仅因为感觉到他的气息而不得不铤而走险。对了,刚才的那次雷劈,我猜想是司徒无定在建大悬廊时就设下的,我看那个雷汇集的位置是在东京岛那里,也许上面有司徒无定早年做的什么装置。目标当然就是对付大将军。”

“司徒无定,这是谁?”我问道。佟落说:“司徒无定就是当年给南江市政府提议建大悬廊电视塔的香港人,建塔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他已经是赫赫有名的玄术大家,这座塔是他的封山之作;大将军说和他见过几次,他向大将军提了一些条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被大将军拒绝以后,那人就阴谋祸害大将军。”

“这么说,建大悬廊电视塔是协商未果后的阴招了?可大将军为什么不在建设的过程就动手呢?”我疑问。

“可能是掉以轻心了吧,当年我还没出生,不知道情况。但是经过了十六年前的变故后,大将军是力有未遂。”佟落回答。

我们一边说一边绕过坠道刺,接近棺木,棺盖依然没有盖上,我原本就知道里面有一具尸体,可一看之下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之前看那具古尸,容颜保持完好,甚至肌肤隐有血色,然而这时一眼望去,那棺木里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具骨架,还发出霉臭的味道,连那件宽大的丝绸衣服也都烂成一团一团的破絮,散在骨架下。失去肌肉的手掌再也把握不住那些小土砖,我见到大将军本源所寄处的青色土砖已经裂成几块,那根黑色榕须直接掉到棺木腹下去了。我说:“不好,大将军的本源掉到地上去了。”话一说话自己都觉得滑稽。

佟落闻言蹲下,在地上乱摸,我也忙蹲下来,见到榕须正在佟落左边就提醒他一句,他左手碰到榕须,正要拾起,忽然全身一震,倒飞出去两米,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我大惊,跑过去扶起他,见他脸色煞白,眼神涣散,已是受了重伤;可惜我不是医生,也没有武林高手那些把内力输入的绝世武功,正彷徨间,大将军的声音终于响起:“范兄,快将其埋进土里,半日后再看看。”声音仍是那把声音,听上去却象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般有气无力,全无之前的威慑感。我依言把佟落埋到原先崩塌处的土里,只留下口鼻呼吸,而后又折回棺木处。

大将军的本源先前是黑铁似的颜色,现在却象一块烧过了即将熄灭的炭火,偶尔从榕须中部透出来一股红,又被强行压制下去。我想起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毁了地眼而起,叹了口气说:“都是我不好,大将军千万保重。”

那个病怏怏的声音说:“一切偶然具有天意,地眼不是毁于你手也会毁在其他人手里。范兄不用自责,倒是你可以帮我一下。”我忙说:“请讲,只要我办得到的,自然不会推辞。”说完后才想起,我根本就不是范无纠,大将军想他帮的事情,岂能是容易做的,我这么一口答应下来,虽然是承了大将军的情,可不知会不会得罪了范先生。我的脑袋极速膨胀中。

“范兄可在棺木下掘三尺小洞,将我的本源置于洞中即可。”大将军说。

我心里一喜,大将军恐怕是伤入肺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来,但对我来说却太容易了,忙说:“可以可以。”于是趴到棺木下,右手向地面一插,毫不费力的掘了个深三尺左右的小洞,我又问了一次:“就如此放入即可么?”

“不错。”

我伸手向本源之榕抓去,刚一入手,突然一震,便觉得有一股火热的能量沿着手心直向我的心脏袭击来,耳中听到那病恹恹的声音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命换我命,白无常,对不住了。”

我心中已经大呼糟糕,也是自己不小心,先前见到佟落被震飞出去,老树精又让我埋他在土里,显然是遭了电击以后的做法。刚才老树精让我将本源放进洞里,我脑子里却丝毫没有升起怀疑的念头,足见老家伙对揣摩人心很有一套。

一秒钟仿佛有一年之久,我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吸紧,丝毫挣脱不开,而巨大的电能却如汹涌澎湃的海水冲开堤围,直灌进我的内府。从右手开始,身体的筋骨肌肉象崩紧了正逐根扯断的钢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那股热力沸腾了我的血液,并沿着手臂越过肩膀烧红了我的右半身;我痛苦得仰天长嗷,张口喷出一团血雾,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归于三个字——卒于此。这股力量已经抵达了我的心脏,使它猛烈地跳动了两下,而后完全静止。我没有被弹飞出去!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死定了,如果我象佟落那样被弹出去,还有一线生机,现在看来是老树精想把雷霆之怒完全转移到我身上来,天打雷劈!连续十次的天打雷劈,那股裂开天地的电龙汇集了十股的闪电,就这么通过老树精转入我的身体,若还杀不死一个普通人,那真是没天理了。我闭目等死,就在这时,我的左胸室内传来“噗!”的一声,恰好是我闭目的瞬间,眼前闪过一个画面,一颗巨大的静止不动的心脏砰然炸开。心碎!我死了!我对自己说,却又觉得奇怪,人死了还有意识吗?当下转悲为喜,也许是上帝来召唤我上天堂了吧。“以天父、天子……。”我的祈祷连开头都没说完,忽然在那颗心脏破碎的地方,看到一团

惨绿色的物体,这团东西极速雾化,且立刻膨胀并在千分之一秒内完全填满了整个心室。身体内那些巨大的电能象是发现了什么,竟就地汇集,形成三四股巨流,向心室涌入,奇怪的是一旦有一股进入那些惨绿雾气之中,我身体所受的煎熬便减弱一分,等到三四股电流都被绿雾裹住以后,我居然觉得通体冰凉的舒服。可惜美好的感觉还延续不到一秒,另外一种和电能绝然不同的力量又从手臂处杀气腾腾而来。如果说先前那些电能是火的话,这股力量就是水,不!是冰,是一股冰寒彻骨、阴气重重的感觉。火可以焚烧我的**的话,阴冷近于邪恶的感觉却足以封冻我的灵魂,我的感觉象是那位柳暗花明又一村后开心无比的游人却发现这是个艾滋村一样。

我的脑海里幽幽响起一声叹息,却不是老树精的声音,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却仿似很熟悉:“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壮士断腕!壮士断腕!谈何容易?惨绿色的雾气被阴冷的冰刺不停的戳破,被包裹住的电流又隐隐有暴走的痕迹,“壮士断腕!”我脑海里再次浮起这四个字,如果断腕可以挽回生命,那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说也奇怪,当我肯定了这个想法以后,那团绿雾象骤然被什么力量压缩成拳头大的一团,极速向我的左手游去,只听到“蓬!”的一声巨响,我的左手肘部以下炸成一团血雾,我痛呼一声,巨大的声lang从我的口腔中喷出,整个墓室都被震得摇晃不止。

头上的棺木在声lang中剧烈震动,随即发出一声和我的声音相比只算是轻微的破碎声,连同其中的尸骨及五色土砖全部碎成粉末。可我的危险还未过去,右手处涌入的冰冷没有任何停滞的迹象,它们疯狂填满绿雾撤走后的空隙。我的悲啸声终于停止,脑中翻滚起无边无际的懊恼,壮士断腕!我怎么想断左手呢,应该是断右手才能切掉这股阴气的入侵,完了完了!我顾不上左臂的疼痛,又是一声大叫:“壮士断腕!”这次是期望连右手都断掉了干净,此时此刻我脑子里根本无法去权衡什么得失,只知道立刻切断这难受的感觉,以手换命。我是个特别矛盾的人,有时候好像把死看得很淡也能坦然接受,有时候却千方百计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然而这一次没有任何奇异力量的出现,我的右手依然完好无缺,它紧紧握住老树精的本源,三根我曾引以为傲的手指已经变成黑炭一样的颜色,却仍用尽力气扣住榕藤。那股阴气依然疯狂的涌入我的身体,我突然间发了狠,想着“你不让我活我也要你陪葬。”这个念头一升起,那股阴流骤然缩小,却纯厚了一倍不止,更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在我体内攻城略地,片刻间侵占了我身体细至任何一处皮肤毛孔。我慢慢变得麻木,承受了过多剔骨刺痛的身体,又一次不知道疼痛。我刚进入地眼之时,全身多处受伤,进来后便痊愈了,可现在地眼已经被毁,我却又一次有回复健康的感觉,略微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肘部处还露着一截白骨和青筋,血倒是不流了,我才发现自己的头可以动了,而后意念一转,我居然站了起来。人便是这么一种动物,趴着和站着时完全不同,我一站起来,便觉得有种藐视一切的意念在胸膛升起,右手处传来吱吱的声音,我低头一看,老树精的本源被我的右手揉成一个u型,从右手涌上的阴冷感觉并没有停止,但我却已经不为所动,既来之则安之,“有多少力气你都使出来吧!”我喊道,声音中居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一开始阴冷象冰凌一样,锋利所过之处片瓦不留;直到我站起来后,却象是自己引着、拉着、拖着甚至是吸着这些冰冷掠过身体的所有地方,我吸了一口气,刚才闭目内视时觉得自己的心被炸碎了,显然只是错觉,没有一个人心脏破碎后还活着,还可以站起来,我还活着!我喊了一声,“断!”全身血气沸腾,随着我的话语,老树精的本源嘎吱一下断成两截,从中跳出一团拇指大小的物体,掉在地上,而那股阴冷感则扼然而止。

“饶命!”

我愣了一下,又一次听到那个声音说:“饶命!范兄!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的错,请你高抬贵手,给条活路。”我完全呆住,他在说什么?老树精在说什么?他居然要我绕他一命?

简直是比聊斋还聊斋,我白痴一样地问:“你说什么?”

“范兄,我嫁祸于你其实也是不得以为之,司徒无定那个小子设下天雷局阴我,雷力被我暂时封在本源之内;眼前仅有两人,佟家小子我不能害他,只有把天雷力释放到你身上;也是我该死,范兄的喜无常空间,完全吸取了我修持了六百年的源力,现在就算来条野狗都能收拾我,就请你抬抬手,放小榕一条生路。”此时我已经可以听清楚,声音是从那团拇指大小的东西中发出来的,且带着哭丧的语气。

我的喜无常空间?这是什么跟什么?我一回神,这老家伙莫非又在骗我?我一脚把那东西踩在脚下,听到如老鼠被踩到尾巴时发出的吱吱声,我又用力蹂动,抬脚看时,那东西已经被踩成扁平状,匍在地上一声声哀号。过了半分钟,才缓缓聚集起立体的原状,显出一个小小的人形,可怜兮兮的望着我。我却知道老树精的原型就是一截榕根,他现在摆出这个样子,只不过是要我可怜他,放他一马。

之前说的什么六百年修持被我吸干之话,我当然不信,我要是真吸了他的本源之气,现在不就成精怪之流了,可我看着我的左手,怒从中来,我现在不但不是神仙精怪,而且是个残废人。我举起右手,指向老树精。他慌忙趴下说:“范爷,我可以为你鞍前马后,当个小卒子,我虽然本源已失,但之前威格还在,我可以号令百花,你收我作小卒,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慢慢恢复,哪怕只有原来千分之一的力量,就可以为爷走动,虽然作用不大但也省了范爷的不少工夫。”他偷眼看了看我,又继续说:“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去做;而且我不需要工钱也不用吃饭,呆在爷的身边也就是呆在我自己本源的身边,我恢复起来会快许多,所以我会尽心尽力的服从范爷的。”

我有点意动,却又有点疑心,我身上若真有他的本源之力,他岂非可以乘我睡觉的时候吸回去?我留他在身边就是留下一个定时炸弹?可眼前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解决他,刚才我死命踩他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目的就是要干掉他,可这家伙被我踩扁以后不久又恢复了,就象一颗牛筋糖。我想了想,决定暂时答应他,出去后一把火把他烧了,于是缓缓点头。

老树精见我点头,喜的呼一下“站”起来,却立刻又趴回去说:“无常爷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主人,我愿为爷赴汤蹈火,爷的名帏我不敢再叫……”我插口说:“我姓茹名清君。”现在我倒不怕他知道我不是范无纠,知道了他也整不死我。

“是,我以后可否称您为君上?”

这家伙!我冒了一点冷汗,他的态度实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我不禁心中有点喜滋滋的,这家伙是谁?是大将军榕,是受万人拜仰的近乎神一样的精怪!他现在拜在我脚下,我说一他不敢说二,这种感觉说不爽那是骗人的,原打算骗他出去烧了他的念头不由得弱了些。

我虽然对华人的传统文化不熟悉,但也知道君上是古人用来称呼君主的,虽然他这个马匹拍得我通体舒畅,但还是拒绝说:“你还是叫我阿君吧。”

他迟疑了一下说:“阿……阿君……阿君哥。”

我莞尔一笑,这个几百岁的老家伙叫我阿君哥,太恶搞了。“请君哥赐我一个名字。”他又说。我顿时愣住,这家伙还是把我看成他的主人,主人给奴隶赐名是正常的事情,如果我真要收他在身边,给他赐个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

我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佟落,脸色大变,说:“快,看看佟落,我刚才的大叫声把他上面的土震塌了,盖住了他的口鼻。”

老树精应了声是,甩开大步跑起来,我却哭笑不得,他就大拇指大小的一团,所谓的甩开大步,也就是几厘米的距离。我忙自己跑过去,刨开塌土,见到佟落的脸色已经黑了,一探之下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君哥,他不行了。”老树精这才跑到,故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地眼,有地眼他死不了。”我对佟落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虽然他一直似敌似友,但在眼前的情况下,我却绝不希望他死去。

“地眼已经毁了。”老树精低声说,“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问。

“他的魂魄已经散了,范……君哥的另一个身份是阴帅,你难道没有办法吗?”

我一听就知道他还以为我是范无纠,但那个范无纠是什么人?我忽然想起他叫过“白无常”这几个字,荒谬!我虽然孤陋寡闻,也知道白无常是干什么的,把我认成白无常,那不就说我是鬼了吗?“我没办法,你呢?你不是大将军吗?你没办法?”

“我,呃,如果这样的话,只有我托在他身上,反正我要跟随君哥左右,先借着他的身体,出去后再想想办法,先保住肉身吧。”

我来不及细想,现在佟落看上去死了九成九,唯一的一点希望还是因为这里原本是地眼所在,老树精说的办法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只能点头。

我刚一首肯,老树精已经哧溜一下,撬开佟落的嘴巴,钻了进去。我见他的动作迅猛无比,才意识到上当,这家伙!我以头捶地,这下子出去后想烧他也烧不成了。

佟落掀开塌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搭上手一扶,却想不出要说什么。“君哥,我们出去吧。”我的希望被一语破灭,眼前的人身体虽然是佟落的,但灵魂却已经让他人占据了,只能问道:“佟落死了吗?”

“还没有,我护住了他的一丝气息,就象十六年前我护住房小沫一样,也许有什么办法让他活过来。”他说。

“对了,佟落一再说起十六年前什么大劫什么的,还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起老树精也救过人,还算不得坏到彻底,心底有一丝宽慰,便问道。

“是这样的,十六年前南江市出现了一个邪灵,是一个跳出三界外的东西,很强大。那晚他来找我,说真的,他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家伙,当时还有岛国影子部队的房小沫,我们两个面对他的时候,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他来的时候带着佟落,这小子是刚从附近一户人家被偷出来的,本来是那邪灵用作媒介之用的祭品,后来被房小沫替代。”佟落说。

我听得头大,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我真是难以理解,只能说:“既然你说邪灵那么厉害,为什么你一点事情都没有?”

“因为房小沫,她吸引了那个东西极大的注意力,那个邪灵是冲着我几百年的本源来的,我在最后关头借助了南江百花的灵气,虽然有些驳杂却胜在够雄厚,连同我的外源之力一次让他吸了个干净,才勉强骗过了他;更惊人的是,我感觉到他来找我之前就受了伤,当时的他还远远没有达到最厉害的程度,可想而知那是个多可怕的家伙。”

我对这个让老树精至今还觉得恐惧的家伙完全无法想象,便说:“他难道有三头六臂吗?”

佟落说:“他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一个小孩?就让你怕成这样?”

“他不是一个人,怎么说呢?他和我很象,身上带着很接近自然的力量,虽然有人的外表,但人的气息却很淡薄。”

“不是人,那和你一样是……精怪吗?”我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直接说出精怪二字。

“嗯,我看不透他,一般来说,许多东西达到极致的时候都可能发展出灵气,如果这种灵气有外力的帮助,比如说我本源处的地眼之力,还有某些小灵怪借助月光等等,都可以成为君哥说的精怪,对于这些东西,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本源属性,比如我是木属,小灵怪生活在水中的是水属,生活在地上的动物类灵怪是土属等。可那个东西居然涵盖了好几种五行之力,这也就是他厉害的原因。”

“好了!好了。”我已经听得厌倦无比,挥手说,“我们出去吧。”

第六十七章 跑路衰到脚

打发走了老家伙以后,我向胖子家走去,一路上偶尔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知道自己衣服破烂,左手断了,而且毛发皮肤具白,看上去很怪异,幸好大家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倒塌的大悬廊电视塔上,也没人上来烦我,甚至当我在徊郎桥上歇脚时,还有人扔了几块钱散钱给我。

我到了胖子家,没见着胖子,就在他衣柜里翻了一件t恤穿上,也懒得管他合不合身。

还找了绷带想给自己包扎一下,看过各处伤口后却觉得没有必要。便打了个电话给胖子,发现他的手机放在家里了,我来找胖子,也说不上什么目的,只是想告诉他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同时也了解他那边发生的事情,再告诉他我要离开岛国,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给他留下纸条;又打电话到航空公司,用我的工卡买了一张今晚去香港的机票。

安排妥当后到家取了护照证件,在24小时自动银行处把工卡里所有的余款取出来,又去了小灵店里,把我欠的钱都还了,我没见着小灵,托了店里一个员工还给她,这个过程还费了我一番口舌,也幸好没遇到小灵,否则就我这副惨状,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我走的。

我还特别想去瞧瞧芹安怡,但最后还是作罢,我长呼出一口气,就让那些美好长留在心中吧。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那些充满诡异的事情,至今还有许多谜团比如芹安怡看到的那具人皮等等没有真正的答案,只是觉得在我面前有一扇窗,窗外面是另外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世界,可惜那窗却太小了,我也没有何家小子的缩骨功,只能从这小小的窗口远远的望上几眼,我多希望我有一面大斧,可以破开这个窗户。

我静下来后,忽然感觉到自己意识深处还有另一个想法,好像我本来就属于窗外那个世界的,而且有一天我肯定会回去那里。

22——跑路天空依然是黑色的,烦嚣的人声不但没有停止甚而愈加喧闹。我和“佟落”走出残败的榕树外,一时间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左臂已经结疤,我看着光秃秃的肘部,说自己不恨老树精那是假的,但因此捡回一条命,静下来想想时却也觉得值了。回头看那榕树,早已不复之前容貌,入目处全是败枝落叶,那些曾恒古如石的榕须……唉,不提也罢。我偷眼望了望“佟落”,也就是老树精,为方便故我还是叫他佟落算了,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麽样,好像这外面的榕树只不过是他脱下的一件衣服,他感觉到我的目光,也抬眼和我对视,我勉强一笑,再抬头时候,天已经逐渐亮了起来。我打了个手势,两人举步向公园围墙走去,忽闻身后有沙沙的声音,回头一看,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从树林中走出,见到我们,扯开声音喊:“救人,救人。”居然是鸭母声。我记得他早就和有着分叉舌头的小绅士一起走了,怎么现在还在榕林里,再一想便明白了,当时佟落让他们走的时候并没有带他们出去,他们自然是在榕林中迷了路,这时榕树的本源已经没了,当然做不出迷宫,他们也因此走了出来。“佟落”看到我肯定的眼色,走了回去,也不说一句话,很快就从林中把已经昏迷的小绅士提了出来,丢在巨大的地裂旁边。

我让佟落去林子里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他摇头说:“没有了,除了这两个废物,其他人都走了。”又看了看我的左手说:“君哥的左手,可以接上义肢。”

“唉。”我叹了口气说,“那些东西,别说用了,连看都不能看。”

“不然,我见过一个人,他的右手也断了,装了一支他们称之为机械臂的义肢后,灵活不逊原来,而力量却大有提升。”佟落说。

“我说老兄弟,你所说的机械臂我也知道,问题那个东西好一点的动辄上百万,次一些的也是几十万,我像个有钱人吗?”

佟落摇了摇头说:“不像。”却又指了指自己说:“君哥没钱,可这小子有,这小子有钱没地方花呢。”

“再说吧,我要回家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没有再谈论的兴致,只想回家睡个好觉,径自走到围墙外面,却见到有无数人向老树精公园处哭哭啼啼地跪拜,“愚夫愚妇。”我刚低骂了一声便听到背后的佟落同样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我只不过是避一避那个魔头。”

我心里一动,一个想法浮了起来:这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被他计算好的,最后的目的是成为一个**走出榕林?而后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应该是在本源被我“吸收”以后,老家伙知道绝对不能等那个大劫降临,才装死求饶,最后进入佟落的身体,他的本源被我吸取!不对!我脸色一变,他的本源被我吸取?那就是说!!!那个大劫降临的时候,找上的就有可能是我!反而如果大劫没有降临,老树精就可以随时把本源收回去,这就是他死活要跟着我的缘故,想通这一个关节后,我全身被冷汗浸透。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转身语气冰冷地说。

“君哥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站直身体,很自然的说道。虽然我已经看透了他的打算,但仍由衷的佩服他积累了几百年的脸皮,我顿了一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也平静下来,“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应该去佟落家,看看他有多少钱可以为我安装机械手。”

他沉吟了一下,却不说话。我知道他不想离开我,便说:“你神通广大,应该可以知道我的家在哪里?联系好后到我家找我。”这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将他弄走后我立刻逃离南江岛,也不能在岛国呆了,有多远跑多远。他想了想,而后轻轻一笑说道:“好的君哥,那我先去了。”

打发走了老家伙以后,我向胖子家走去,一路上偶尔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知道自己衣服破烂,左手断了,而且毛发皮肤具白,看上去很怪异,幸好大家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倒塌的大悬廊电视塔上,也没人上来烦我,甚至当我在徊郎桥上歇脚时,还有人扔了几块钱散钱给我。我到了胖子家,没见着胖子,就在他衣柜里翻了一件t恤穿上,也懒得管他合不合身。还找了绷带想给自己包扎一下,看过各处伤口后却觉得没有必要。便打了个电话给胖子,发现他的手机放在家里了,我来找胖子,也说不上什么目的,只是想告诉他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同时也了解他那边发生的事情,再告诉他我要离开岛国,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给他留下纸条;又打电话到航空公司,用我的工卡买了一张今晚去香港的机票。安排妥当后到家取了护照证件,在24小时自动银行处把工卡里所有的余款取出来,又去了小灵店里,把我欠的钱都还了,我没见着小灵,托了店里一个员工还给她,这个过程还费了我一番口舌,也幸好没遇到小灵,否则就我这副惨状,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我走的。我还特别想去瞧瞧芹安怡,但最后还是作罢,我长呼出一口气,就让那些美好长留在心中吧。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那些充满诡异的事情,至今还有许多谜团比如芹安怡看到的那具人皮等等没有真正的答案,只是觉得在我面前有一扇窗,窗外面是另外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世界,可惜那窗却太小了,我也没有何家小子的缩骨功,只能从这小小的窗口远远的望上几眼,我多希望我有一面大斧,可以破开这个窗户。我静下来后,忽然感觉到自己意识深处还有另一个想法,好像我本来就属于窗外那个世界的,而且有一天我肯定会回去那里。

我走下电磁列车,南江机场就在前面了。

———————————————————————————————————————————“喂…….喂…….请问您找谁?喂…….怎么不说话呢!嘟……。”

“喂…….你究竟找谁?这里是西区警署,你是想报警吗?请讲话。”

“安怡,是我。”

“你……你是阿君?”

“嗯。”

“你出来了?还好吧?”

电话那头传来她温柔的声音,我一直抑制自己不要给她打电话,这个号码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了许久,我右手大拇指无数次在绿色的拨打键上试图按下,又无数次提起,最终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

“我还好,受了点伤,不要紧的。”我看着自己左手肘部,那里以下空无一物,整个小臂和手掌都在大将军榕里化成一蓬乱飞的血肉。“我找不到胖子,能不能请你帮我请个长假。”

“可以的,你…….在医院吗?”

“不是的,我想去外面走一躺。”

“哦,好的,那你保重。我这里还必须处理电视塔倒塌的一些事情,我先挂了。嘟……嘟……”

我茫然合上电话,这就是我和她最好的结局了吧,我茫然走向安检处。

“先生,请出示你的证件。”安检人员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先生,你证件上的照片和你相似度还没有百份之五十,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照片上是一张鲜活的年轻人的脸,而站在这位安检人员面前的我,不但眉发具白,脸色更是惨白如死人一般。我摸出警员证递上,轻声说:“我受了伤。”又扬了杨左手说:“我的左手断了,你可以连接西区警署的电脑,调用我的右手指纹比对。”

“警察先生,谢谢你的支持,请你将右手按在指纹机上。”

过了十分钟后,我通过了第一道安检;第二道安检是两位同样俊秀的青年,一男一女,男的用一跟探测棒把我浑身摸了个透,女安检员举起我的靴子放在一个仪器上,等绿灯亮起后双手捧还给我。不得不说,南江国际机场的安检还是比较严格的,人员的素质也符合国际港口的要求。我经过一道长长的自动行道,并没有站进去,只是费力拉着我的行李在一道道奇怪目光的注视下走向国际候机厅,偶尔有一两位好心的机场人员要帮我搬行李,也都让我婉拒了。数百米外静静卧着的钢铁巨兽,即将把我带离这座城市、这个国家。我很有些舍不得,却又别无选择,这里虽然没有爱我的人,却还保有着一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但愿我还能回来。”我低声说。

我的目的地是中国香港,那里有一个奇人,十多二十年前,他看出南江岛的大将军榕正好位于地眼之上,便提议南江政府,兴建了大悬廊电视塔,以其镇住那棵老树精。我要避开老树精,只有他可以帮我。我放下行李,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饮水机,一周以前,我绝对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诡异的生物,一棵树成精成怪都是廉价里的庸俗情节,然而现实里却真的让我遇见了,非但如此,它还用诡计把它的本源之力一气塞进我的身体,别以为这是好事,它其实是需要一个替身来避开某位极度恐怖的对头而已。我也正因为看穿了这点,才要避开它,逃出岛国。

“前往香港的km3321次航班即将起飞,请游客做好登机准备,由三号登机口登机。”英语、华语、岛国语三种语言轮流播放,我收拾好心情,拉着简易行李,走向登机口。

空姐用职业化的笑容职业化的语气指引我走到自己的舱位,国际航班的通道和座位都比较宽敞,我的位置在左边靠窗这一排的中间,最里面已经坐着一位中年人。我对他点了点头,将行李推上行李架。他站起来帮我搭了一把手,这位中年人身材不高却相当健壮,举高的手臂上二头肌几乎有我的脑袋那么大,简直和健美先生有得比,但我对他的亲切感却来自他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膜状物体,很明显他是一名白内障患者;而我也是个残废,自然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触。我坐下去后和他握了一下手说:“茹清君。”

“阿佐里。”

“不是华人?”

“有四份之一华人血统。”

“这里有人坐吗?”

我们抬起头,眼前是一位和尚,穿着土白色的宽大僧衣,指着我旁边的椅子问。

空姐走过来,很礼貌的对僧人说:“先生,您的座位是在前面的商务舱。”

和尚坐商务舱?我咧了咧嘴巴。

“我坐这里,把我的舱位和这个位置调一下。”和尚说。

“可是……”空姐还要说什么,和尚已经坐在我身边,并闭上眼睛。空姐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而后又把眼光转到我身上。我轻轻摇了摇头,空姐咬了咬嘴唇走开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和尚忽然睁开眼,死死的盯着我说。

晕!这家伙不是一个江湖术士吧,没道理啊,想来坐商务舱的骗子也不可能来经济舱骗一个长相怪异近乎一贫如洗的残废吧?我转过头不去理他。

阿佐里却说:“大师有什么开示吗?”

“一念相应而悟入,大难在即,僧人救人自救而已,何谈开示。”和尚轻轻说。

我转过头说:“和尚到底要干什么?你又不是坐在这里的,现在赖在这有意思吗?”

阿佐里说:“大师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难道我们这次的旅途会出事?”

我暗呼一声倒霉,本来我对飞机这种交通器就有点信不过,这家伙是在天上飞啊,有点什么事情摔下来就粉身碎骨,阿佐里的话更是立刻让我浑身不舒服,立刻说:“老兄,别乱说好不好,彩头多不好。”

和尚说:“会不会出事,就看这位的了。”他朝我扬了扬下巴。

我怒由心生,拍了拍椅子说道:“什么意思啊?难道说我是恐怖份子不成?”

前排的客人可能听到我的话,转过头来望了望,被我一瞪又回过身去。

“大师是仁波切?”阿佐里按住我的左手上臂,我感到我的左边身体象被五根铁爪紧紧扣住,转头对他怒目而视,这都是什么事啊?

“仁波切?僧人远未到达毕竟空的境界,只是个堪布而已。”和尚说。

我晕头转向,他们的对话我一点都听不懂,我说:“阿佐里,要不我和你换换位置,你和这和尚亲近亲近吧。”

“不必。”和尚拒绝。

“或者你把你的商务舱票换给我,我去商务舱享受享受。”我又说。

“只要你不下飞机,你在哪里我就跟到那里。我不是仁波切,达不到那种无来无往的境界。僧人只说实话,即便是对自己的根本上师也从未妄言褒扬赞颂。”和尚说。

“你的名字是狗皮膏药吗?我就不信,等一下飞机起飞后我去厕所蹲着你也能跟着我。”我反而一笑,最近遇到的神经病不少,有学生,有怪人,居然还有和尚。

“僧人桃花生。”和尚不咸不淡的说。

“你是桃花生大师?”阿佐里忽然站起来,松开了抓着我的手,伸到和尚面前,而后又缩回去,双手合什说:“不知道大师当面,有罪。”

我翻了翻白眼,这和尚看来有点来头啊,好像是个著名的家伙,可惜我还真没听说过。

桃花生说:“不敢,在使者面前,智慧莲未启的僧人只是个末学。”

阿佐里低头向我望来,疑惑地说:“使者?”

我心里一悸,想道:“完了,在梦里曾有一个黑色的大老粗把我认成是范无纠;而后老树精又一次认错人,我从它那里知道了所谓范无纠其实就是阴间的白无常,这个角色又称勾魂使者。按这个桃花生和尚的话来看,恐怕又是一个认错人的,难道就因为我长得白?可我也不是天生如此的啊,我只不过是在落到地眼

以后才变成这副鬼样。”我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乘客,心想要不我坐另外的航班好了,依我的经验,每次一被人认错就是我极其倒霉的开端;可屁股下那薄薄的钱包又在提醒我,这不是个好主意。我叹息一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和尚也不再说话,我感觉到右边有微微颤动,终于忍不住偷偷把眼睛张开一线,见到和尚双手在胸口处不停的做着勾、合、承等姿势,我以前看过电视,好像是密宗喇嘛常用的手印,这才明白桃花生是个密宗的和尚。

阿佐里见和尚不再说话,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至此我对他原来的好感几乎断丧,这家伙也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空姐甜美的声音传来:“请各位乘客在自己的座位上做好,扣好安全带,关闭手机和电脑,飞机即将起飞。”

我听到“飞机即将起飞”几个字时,心里无来由一寒,又瞪了阿佐里一眼,都是这个半瞎,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说什么这次旅途会出事。周围传来一阵阵安全带扣上的啪啪声,我见和尚不加理会,心中暗道:“最好等会起飞的时候摔死你这死秃驴。”目光一扫,和尚居然不是光头,只是剪了一个短寸,不由得又想:“这不是个纯粹的和尚。”

“这机上可有多少幸免的么?换句话说,使者这一次准备带走多少人?”和尚本来已经闭上嘴巴,他闷声不响我倒是可以把他看成哑巴,偏偏他又冒出这么一句,我气得七窍生烟,说:“桃花生大师傅,第一,我不是什么使者,我是驻联合国的官员,你有什么联合国事务比如说你的教派想加入联合国可以经由我提交动议。第二,即便你提交了动议我还要告诉你,我是出来度假的,目前不办公事。第三,我对你已经很不耐烦了,你再骚扰我的话,我就要报请保护令,请随机安检把你调开,永久性远离我十公尺以外。”

阿佐里嘿嘿冷笑,满是鄙视之意。我报以鼻哼之声,左边断臂滑稽的举了举,却让我心头一阵烦躁,本来是要用左手去收起左侧椅手上的小桌版,举起手后才省起这只手已经齐肘断了,我低头看了看左肘,离奇的发现那里长出来一支两厘米长的骨刺,外面包着薄薄的一层嫩皮,我叫了一声:“我的娘啊。”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转头见桃花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值得装作若无其事的用右手收起小桌板。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机由于机械原因,暂缓起飞,请各位旅客留在自己的座位上,请各位旅客留在自己的座位上,我们正在排查故障,相信不会耽误大家多少时间。”

“不是吧!”周围一片哗然,各种语言的骂声、叹息声随即响起。经济舱里大部分人都不是去香港观光的,这一耽误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故障,我们要求下飞机。”有人叫着。

我皱起眉头,没道理等到要起飞的时候才发现故障,我目光一扫,发现阿佐里脸色微变,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向窗外,见到一辆mvp车子飞速驰近飞机登机梯,从上面跑下来四个大汉,我还要再看时,却因为窗户的视界有限而失去他们的踪影,不过想来他们应该是要登上这架飞机。

“奇怪。”我低声念道。就算是飞机临时发现故障,第一时间应该是让乘客下机,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而不是要求大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这空姐没受过培训吗?另外这几个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伸直了脖子,见到舱门重新开启,那几个大汉果然闪了进来。他们都把手按在腰部,我心中一凛,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毕竟是警察,从他们走路的姿势就看出这几个人是我的同行。我立刻意识到这架飞机上有危险人物,而不是所谓的机械故障。我随即疑神疑鬼起来,联想到阿佐里那健硕得近乎变态的躯体,我微微一颤,“不会是他吧?”我暗自想道,“真要是他我可就倒霉了,这么近距离发生枪战的话,谁能保证不会误伤?”我靠!

“不好意思,我要上厕所。”我举手说,不是我要当出头鸟,我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起码要远离这个可疑的阿佐里。

“飞机没有起飞,厕所是关闭的。先别急,”我的左臂被阿佐里拉住,听到他这么说,我扫了他一眼,心想不急我才有病,可惜现在空间太过有限,而我又缺了一只手,换作几天前我现在就该乘他空手拿下他,此时却是不便。

我心头正自懊恼,那几个男人却刷的一下拔出枪来,齐齐指着我。其中一个男人微侧脑袋,对夹在衣领上的麦克风说:“目标座位乘客不确定是否伊贺弓之介,看起来是个华裔。左侧座位是一个外籍人士右边是一个和尚,均和舱位名单不符。”

我舒了一口气,虽然让几把枪指着,但听起来他们要找的是个日本人,既不是我也不是阿佐里。

领头的那个男人打了个眼色,他一个手下转回去,我瞄到飞机的舱门又一次关上了,知道他们想来一招瓮中捉鳖,这就是明摆着欺负日本人,如果目标是个伊斯兰教众,肯定第一时间疏散机上的乘客。

其他旅客已经发现情况,却因为有几把枪摆在面前,仅有几个胆子大的低声询问着什么事。我坐回椅子上,虽然出了眼前这种事,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如果因为这样而更改航班的话,机票就不需要自己出钱了,不过要留心别再和那桃花生、阿佐里再坐同一架飞机了。我依然对阿佐里说的那句没彩头的话不能释怀。

回去指挥关上舱门的警员,嗯,应该是警员吧?先这么称呼他,那个人并没有回来,围在我们这一排座位的三个人其中两个把枪口放下,双手仍紧紧握住枪把,继续向后面走去,他们的眼睛不停在各个乘客的脸上扫来扫去。我心想这么搞不符合安全守则,若非这几个人不专业就是那个日本人太软脚,看起来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搞不好只是延误点起飞的时间。

阿佐里忽然掏出一个奇怪的证件递过去,我吓了一跳,上面的图案是一个化学瓶子和一条奇怪的蛇构成的交叉,我在警署看过这个标志,这是一个相当特别相当神秘的部门,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部门具体负责什么事务,但警务条例上列明,看到这个标志时需要无条件配合他们的工作。我连忙假装闭上眼睛,又偷偷张开一条眼缝,同时告诫自己;“你现在不要把自己看成警察,别说你是个连佩枪都没有的网警,就算你是个探长,现在也只是在跑路而已,避开老树精才是要事。”

领头的男人啪的一下立正,正准备敬礼,阿佐里摇了摇头;那男人会意把证件还给他,低声说:“国安部a类防范组组长邵奇。”

“什么事?”阿佐里也压低了声音问。

“大悬廊电视塔莫名其妙的倒了,大将军榕也被人烧了,一些可能和恐怖份子有关系或和国际军火组织有联系的人,都被禁止出境,全区域戒严令也是刚刚才下达的。”邵奇说。

我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不是针对具体人的事情,是临时下达凡是有可疑的人员都要限制出境的命令,所以这几个国安人员看起来风头火势,其实却没有妥善的计划。

阿佐里在他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摆弄了几下。邵奇放下枪,跟着他两个队员向后排走去。我忽然听到阿佐里低声说:“桃花生大师是日本人?”

桃花生说:“僧人无家无国。”

阿佐里说:“大师说的虚了,您的护照上不是有列明国籍的吗?”

桃花生说:“护照列明的国籍是岛国。”

我忍不住插嘴说:“和尚别云里雾里的,人家是问你出家前的身份,或者说你是不是有日本血统。”

桃花生转过头来轻轻说:“是的。”

我下意识地说:“你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日本人吧?”

桃花生和阿佐里同时说:“不是。”

我说:“那不就结了。”又闭上眼睛。

阿佐里却问道:“大师对伊贺熟悉吗?”

“伊贺是一个地方,几百年前有一座供奉弥勒菩萨为本堂的伊贺四十九院,我是知道的。”桃花生说。

阿佐里说:“大师说得不错,伊贺这个地方还出了一个大大有名的姓氏——服部氏,大师总该知道吧?”

我听他们说得有趣,没想到可以从那个姓伊贺的家伙海聊到日本一个叫伊贺的地方,看不出阿佐里的知识还是挺丰富的,我微微张开眼睛,瞄了一眼阿佐里,却暗笑一声,这家伙侧着头正偷看着自己的腕表,而那个腕表原来是个微型电脑。

我夹在阿佐里和桃花生中间,他们的聊天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把身体向后靠了靠,让出一个他们可以对视的空间来,却突然发现桃花生脸色一变,双眼射出锐利的光芒,而后又敛于虚无,我眨了眨眼睛,心想这和尚可不是普通人,他的眼神如有实质,亏得他不是望向我,否则我脸上恐怕会多出几个洞来,只是他的眼神和他的身份可打不相符啊!

桃花生已经恢复淡定,轻轻说:“不错,我知道服部这个姓氏,多年前,服部氏出了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服部半藏,这个人也是德川家族麾下著名的军团代表人物。”

“大师说漏了吧,服部半藏何止是大大有名,他简直是神级的人物,正是因为他,半藏的荣耀才显现出万丈光辉,伊贺忍者才天下闻名。你说是不是呢?服部初定?”阿佐里说。

桃花生一震,连手印都解开了,过了一会后,才又淡淡的说:“僧人已经忘记了以前的姓名了,多谢提醒。”

我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桃花生的本名叫服部初定,而且听起来还是伊贺那个大大有名的服部半藏的后代,不是吧!我陡然一呆,这么说这个和尚有可能是个忍者?我的娘啊,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阿佐里轻轻一笑说:“伊贺弓之介本来不姓伊贺,他在日本时的名字是藤林弓之介。我之所以要提起大师的前事,其实也是做一个提醒。”

我眉头一皱,阿佐里代表的那个部门究竟是个什么部门,能量太大了吧!他获得的信息量及契入度,明显比国安部门还要多还要准确。

“藤林家的?”桃花生眉梢一竖,“藤林弓之介,藤林一齐的儿子?”

话音未落,后面突然响起一声巨响,而后是乘客们的哭声、喊声,乱七八糟的声音响成一片,更有不少人翻过航空椅向前舱门涌去,整个飞机都沸腾起来。我还在莫名其妙,桃花生轻轻一叹说:“你知道是藤林家的,为什么还由着国安部的那些人去惹他?”阿佐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第一,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第二,他们要干什么我无权干涉也不准备干涉。我只要这架飞机按时起飞,能把我送到香港即可。”

我见周遭太过混乱,正回过头伸出半个脑袋想看看什么事情,却觉得头上一沉,有个女人直接从我头上翻过去,那对丰润的**擦过我的额头使我如中邪术动弹不得,她整个人趴在我身上,丝毫没有羞耻的心只顾着向前爬去,她的短裙慌乱中撩起,两只白生生的大腿和几乎需要掰开屁股才能看到红色t字裤取代了我眼睛里其他的颜色,我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一片扭动中的有点怪异的小红布,方吞了一口唾沫,鼻孔中却窜进来一股骚味,那小布片的颜色更加深了,在她剧烈的动作中竟滴下几颗水珠,喷到我前面的电视屏幕上;我顿时恶寒,这女人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却又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还能翻过这么长的距离。

我无暇再看她,略站高身体,后面几排的乘客已经闪得干干净净,空出大概有五六米的一片地方。邵奇踏在一只椅子上,高举枪支。我顺着他的枪口看去,却见到他瞄准的是跟他一起来的国安队员的背部,另外一个国安人员已经仰卧在地上,我看到他眉心处插着半支钢笔,显然已经死了。“这是个高手!”我知道人的眉心后是反射神经汇集之处,所以那里的骨头相当坚硬,美国有个极端的例子,一名叫做玛丽的女子开车时遭到暴徒的袭击,有一名暴徒朝她的眉心开了一枪,然而玛丽不但没有当场身亡,眉心有个洞的她还能保持清醒和医生交谈,经检查后发现射进她眉心的子弹撞上她坚硬的头盖骨后裂成三片,从她的脸颊上飞了出来(真实事件)。而这名国安人员被人用一只普通的廉价钢笔钉入眉心足足有五六厘米,这一份手劲和准确性,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被邵奇用枪指着的国安队员忽然一摇一晃的向后倒退,邵奇移动了一下位置,他跳下椅子,我才看清楚原来他枪口一直指着那个国安队员的身前某处,并随着那个人身体的晃动不停变化着极小的幅度。

我转过头去看前舱门,心想现在必须先让这些乘客出去,万一再误伤人可就大为不妙,却发现涌到前舱门的人正一步一步退回来,个别人就势把自己塞到两边的座位里,有一些人直接哭着软倒在通道上。我握紧了右手,心想:不妙,难道这架飞机上还另有一名“恐怖份子”?

我的思索不得不暂停下来,因为后面又发生了事故,我再回头去看时,邵奇的头已经让人用一支枪顶着了。那是一个长得很普通的青年人,属于放在人堆里很难找到他的那种角色,他一手持枪指着邵奇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慢慢放下去,原来被他揪着胸口的国安人员软倒在地上,身上却看不出有什么伤痕,可能还活着。青年人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前舱门立刻传来一声枪响。我回头去看,正好见到原先去指挥关舱门的那位国安人员被人丢出来,眉心处

有一个很大的枪孔,创口大约有三指宽;同时被扔到地上的还有一个仍在喷着褐色饮料的可乐的瓶子,我立刻明白子弹是先穿过了可乐罐再射进国安队员的眉心处,却想不明白杀人者为什么要保护飞机,我们现在并非处于高空,机上多个小洞也没什么。

枪声过后,几乎所有的乘客都自觉的或趴或蹲或卧,藏好自己的身体,放眼望去,站着的人竟只有前舱门一个中年男人、邵奇和要挟着他的青年男人,另外还有我共四个人。青年人看了看我断了的左手一眼后,就不再管我,他向人堆里说了句什么,一个本来趴着、相当萎缩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向后舱门跑去,经过邵奇身边时,从地上捡起了他的手枪。而后,人堆里又站出来一个美丽的少妇。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这个青年人究竟还有多少同党,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只见那位少妇伸手从人堆里揪出一个穿着格子衣服、三十来岁左右的男人,那男人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少妇冷冷一笑,说了一句什么,那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竟然埋头撞向少妇的胸口,我见到他的右手很隐晦的向腰际一掏,握上一个黑色的手把。

如果我不是一直看着他们,我很难想象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霎那间发生了什么。那个看上去很柔弱甚至楚楚可怜的女人,一抬膝顶在格子衣男人的下颚处,我听到清晰而短暂的骨头碎裂声;少妇手腕一探已经从男人的身上掏出来一把手枪,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解决了问题。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随机的护航员。

我算了一下,目前发动的暴徒有四个人,分别是主导者的那个青年人,前舱门的中年人,后舱门的年轻人,和一位美丽的少妇,而他们手里有五把枪;和他们敌对的一方全军尽墨,仅是那个青年人就在一枪不发的情况下轻易放倒了国安部两个训练有素的特别人员,还把他们的队长俘虏了。

桃花生伸出四个指头,意味深长的对着我说:“死四个了,飞机还没起飞。”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前舱门死了一个,眉心插着钢笔的那算第二个,另外两个难道也死了吗?这么说他们的手段还真是够狠够黑,只是——和尚对我这么说显然还有其他意思,我略一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低骂一声:“那怎么样,关我什么事。”话音未落,身上忽然一寒,我立刻抬头,那个领头的暴徒正冷冷的看着我,目光如同桃花生不经意流露出的那样,锐利如刀。青年人的眼神和我触碰了一下,却不知怎的转了开去,只不到半秒钟时间忽然又转了回来,死死地盯住我,他身上汹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气势,散发出澎湃的压力,如果说之前他做的一切如一个轻挥着连鞘长剑的舞者,现在的他就是一把出鞘的匕首。

也许是经历了之前在大将军榕中的离奇变故后,我的神经变得坚韧,或者是迟钝,我并不十分害怕,只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我没有敌意。作为一名警察,虽然不是一位称职的警察,但我依然对这些草菅人命的家伙相当痛恨,然而局势如此,目前我没有和他们抗衡的能力,自然不能触怒他们。

邵奇沉声说:“伊贺弓之介,你到底要干什么,知不知道你已经触犯了岛国的法律,你和你的同伙将面临着岛国人民最严格的审判。”

青年人,嗯,我现在知道他就是伊贺弓之介,这家伙本来应该是坐在我旁边的,可位置让桃花生占去了,他竟然也没说什么,自己跑到后排寻了个座位;我突然感觉到桃花生面目慈祥,要不是他我可能就要和这个狗日的日本崽子坐在一起,又想起桃花生也是日本人,只得开脱自己,和尚出家了,无家无国。伊贺弓之介却依然看着我,我的目力不错,注意到他举枪的手暴起几藤青色手筋,他的脸上也一反之前的平和露出了峥嵘,我心下暗凛,现在的他无论混在人群里多深,却绝对是引人瞩目的第一人;然而我却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听得他大声说了一句八格,而后又用华语说:“去你的岛国法律,去你的岛国人民。”又向前舱口的中年人喊道:“进入驾驶舱。”

那中年人是个华人,他点了点头,从地上抓起早吓软了腿的空姐,先把她美丽的脸蛋撞到驾驶舱的舱门上,再狠狠地说:“开了这门,否则……”

空姐哭着说:“不要伤害我,机长舱是从里面开启的,这里不能开启。”

中年人举起枪托,砸在这位空姐的颈后,顺手又抓过来另一名空姐。

阿佐里站起来说:“先生,那位小姐并没有骗你,驾驶舱的门确实需要从里面开启。”

伊贺弓之介喊道:“坐下!”

阿佐里耸耸肩,坐回椅子上,我也连忙坐下来。

“怎么办?”我低声问,现在还看不出这伙人的意图,有可能是因为国安部的人临时触爆了这个炸药,也有可能他们早已计划好要在本次航班上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我眼前掠过伊贺弓之介刚才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明白以不变应万变是行不通的。

阿佐里刚张了张嘴,前舱门又传来轰的一声。我和阿佐里都伸长脖子去看,见到那个中年人一拳打在驾驶舱的舱门上,高强度的复合材料舱门被打出了一个打窟窿,中年人的手慢慢缩回来。我见到他把手缩到背后,使劲在臀部搓了搓。我知道他还没有把拳头练到硬如钢铁的地步,不过也很可观了。中年人说:“现在把舱门打开,我不会伤害你们,如果要我自己打开,我保证把你们的脑袋轰个稀巴烂。”

过了十几秒钟后,舱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飞行服的男人脸色煞白站在门后;他显然是明智的,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中年人有破门而入的能力。

中年人满意的点点头,伸手一推,进入了驾驶舱。他的同伙即是那位美丽的少妇走上前去,占据了他原本的位置,别以为她是女人就心慈手软,先前她已经表演过一招顶碎护航员的颈骨,现在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碍了她的路,就一脚把人踢得撞在舱壁上晕过去。

桃花生眉头一皱,隐隐有要站起来的意思。我记得阿佐里暗示这个和尚曾是个忍者,便点上一把火说:“和尚不是慈悲为怀吗?不是应该有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愿心吗?现在正应该去解救大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桃花生叹了一口气,反而坐定了身体说:“死的那四个人身上都是有枪的,不是平头百姓。”

“怕死的借口吧,那刚刚被踢飞的那个女人呢?”我冷笑说。

“她只是晕过去。”

我还要再说,却发现飞机忽然动了起来。我和阿佐里互视一眼,齐声低呼:“不好。”飞机现在启动,暴徒们肯定不是将它当成一辆汽车跑上高速公路,而是要起飞,飞去哪里?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飞机一旦上了高空,我们面临的危险系数将无限制的放大。

伊贺弓之介大声说:“全部人回自己的座位上做好,不要乱动就没有事。”

我偷眼望了望窗外,机场早乱成一片,候机大厅前面停了一排警车,指挥塔上的灯光不停变幻,一架本来准备上跑道的飞机狼狈的掉头往回驶开。

我咬了咬牙,实在是太倒霉了,刚从大将军榕处逃出来,乘坐的这架飞机又被劫持了,而且竟然在还没有起飞前就被劫持,武器居然还是国安部的人送来的,简直是从头发衰到脚指甲。

第六十八章 劫

23——劫窗外终于还是下起了雨,夜色不能阻挡眼光;从空中射来的羽箭,撞不破飞天钢兽的皮肤,却把自己砸碎成了点点鳞光,在匆忙赶来的探照灯光线里归于无踪。在我周围者除了左侧的阿佐里、右侧的桃花生以外,均出现了慌乱,哭声响起;有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却又不敢完全站起来,嚎得呼天抢地,泪涕横流。我知道大家的想法,飞机在陆地上时如果政府还无法营救,等到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这里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希望,谁知道这些暴徒会干什么?

却无人敢诅咒这群拿着枪的暴徒,咒骂里包括南江市政府,包括脑袋上顶着一把枪的邵奇,还有他代表的那个垃圾国家安全部。

“其实骂的也不算错,如果不是这几个鲁莽的家伙,那些人凭什么劫了这架飞机呢?”我自顾想,眼光掠过被打出一个窟窿的驾驶舱门,却又提醒自己,“即便没有枪,他们还是可以轻易控制这架飞机的,不需要任何外带武器,他们的手和脚就是利器。这架飞机上有近两百人,除去妇孺老幼,还有五六十个壮年男子,按常理说十个人打一个可以把普通人打成猪头,可面对这些手脚皆是利器、浑身无处不可伤人的暴徒,真要打起来却没有任何胜算,最重要的是大家根本没有反抗的心。”我呆了呆,近百年前那个伊贺弓之介的先人横扫了东亚,岛国原本的人口结构是百分之七十的华裔百分之三十的本土人,一战过后,土人和华裔的人口对比达到了百分之七比百分之九十几,华人虽然在这片土地上生息,却没有把这个国家当成自己的国家,他们的根在中国,他们没有守土的责任,所以日本人一来就顺利的当了顺民!

“可是,中国本土呢?”我咬了咬下唇,那片土地上的人总有守土的责任了吧?可书上为什么还说有那么多的汉奸、顺民、鸡蛋旗插在那片广大土地上长达十年?我开始头疼,慌忙掐断不想。

我的脑子不灵活,思维既没深度也不广泛,学识更是贫乏,不晓得华人文化中的哪一部分导致了我们一脉相承的懦性,不过我却明白,现在我再不做点什么,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乘客都可能会让这个日本鬼子玩死。可我能做点什么呢?我瞟了一眼阿佐里手上的微型电脑,用肩部轻轻碰了碰他,使过去一个眼色。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他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我略感宽心,这个人背后的部门神秘得很,能量也不小,或者可以有什么办法。

“可惜这类事情不归我们部门管,主导营救计划的还必须是岛国政府。”阿佐里压低了声音说,在熙攘的人声里,倒也没有被暴徒听见的可能。我也低声说:“那你呢?”他耸耸肩说:“看情况。”我说:“不能让飞机起飞。”他却说:“先看看。”

桃花生忽然站起来,大声说:“大家静一静。”

我抬眼望去,穿着白色僧袍的他竟然显得宝相庄严,还真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我却担心他的脑浆喷到我身上,忙向阿佐里哪边挪了挪。

乘客们先是一愣,而后吵闹哭喊依旧,却依然没有人试图站直腰身。出乎意料的是伊贺弓之介并没有让桃花生的脑袋上穿个洞,只是冷冷的说:“都闭嘴,再吵地上有你们的榜样。”

桃花生单掌竖在胸前,鞠首说:“僧人只问一句话。”

众人在伊贺弓之介的威胁下,声音放弱了许多,哭泣者都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桃花生的声调虽然不高,但在这种情况下听来也有两分气势非凡。伊贺点了点头。我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已经通过阿佐里手腕上的微型电脑发送到某个部门,再由他们转交给岛国政府机构,只要能阻止这架飞机起飞,我们应该是没有危险,心情自然轻松了许多。

桃花生说:“请问,你要的是什么?”

我心想和尚大大的狡猾,他虽然问的只有一句话,然而这句话不但是飞机上所有乘客都迫切想知道的,更是岛国政府必须立刻了解的问题。

弓之介单手抽出了邵奇的皮带,将他捆起来,丢在一排椅子上,还在他嘴巴里塞上一团衣物,然后掏出挂在他腰上的手铐,扔给桃花生说:“大喇嘛,把你旁边那个人扣上,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大条!我皱起眉头,看来邵奇进来的时候,弓之介一伙已经留心注意,阿佐里给国安部的人员看过证件,邵奇立刻显得很谨佩,只要有看到那一幕,就算是脑残都知道阿佐里肯定是政府部门的。我知道那个微型电脑带有摄像功能,要是那个东西被收了去,政府唯一的眼睛就瞎了。

桃花生接过了手铐,转身看着阿佐里;我见到阿佐里飞快地除下腕表,塞到我俩椅子之间的缝隙里,而后乖乖地举起了手。桃花生刚握住阿佐里的手,我却听到弓之介说:“不是他,是他!”我转过头去,赫然见到他的手指指着我。我一呆,不是吧?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老子看起来就是个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残废!放着一身肌肉的阿佐里不扣,扣我干什么?

桃花生眼中精光一闪,二话不说,把我的右手铐在航空座椅的把手上。我冷冷一笑,心想凭着个手铐就想锁住我?十秒中之内我就可以废掉这个小东西;问题是弓之介显然把我看成是一个危险人物,天知道他那残废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弓之介见我被铐住了,眉宇间仿佛松了松,他把枪塞到侧腰,对桃花生说:“你的问题应该是代表了这架飞机上所有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我要去香港,必须今晚就抵达香港。到了香港以后,各走各的路,只要大家不给我找麻烦,你们就是安全的。”

周围的人均露出难以执行的麽样。我转过头和阿佐里交流了一下眼神,却对如何应付眼前的事情一筹莫展;按弓之介所说,飞机上的人暂时安全了,可我却隐隐觉得愈加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刚刚产生,本来已经开始缓缓加速的飞机骤然减速,最终停在起飞跑道及分流道的衔接处。“不好!”我心想,“政府采取动作了。”阿佐里的那个微型电脑刚才塞在航空座椅的缝隙里,图像没有、声音也肯定接收得不清晰,他们应该是没有听到弓之介刚才说的话。不过,就算听到了,却也不会相信!我暗叹一口气,就算相信弓之介不会再伤害飞机上的乘客,可作为一个必须顾及到各方面影响的政府,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这架不明不白被劫持了的飞机飞出自己的国土呢?任何主权国家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撂倒护航员的美丽少妇走到驾驶室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对弓之介说:“前面有两架集装车拦在路上。”

弓之介指了指我,用中文对她说:“看好他,我去瞧瞧。”

少妇走过来,冷笑着看我,视其他乘客为无物。乘客们也没有没有因为弓之介的离开而重新鼓噪,关键时刻大家都很明智。我颇感压抑,怎么看我都不应该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我自然没有把这情绪表达出来,暗自消化掉后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只是展出笑颜说:“我虽然是个残疾人,但也希望好好的活下去,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只想这件事情可以快点结束。”话音未落,嵌在前排座椅的电视屏幕忽然闪了闪,弓之介的头像显了出来,他退后一步,屏幕上又出现一个脸色苍白的空姐,“km3321次航班的旅客请注意,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本次航班即将起飞,请…….请扣好安全带。”空姐用颤抖的声音说。

“两分钟后,如果还有人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我不介意把他的尸体丢下飞机。”弓之介将空姐拉到一边,又道:“另外,如果二十分钟后飞机还没有起飞的话,我会每隔十分钟丢下去一个人。现在,你们可以打电话和自己的家人报平安。”他怪笑一声:“当然,你们也可以运用自己的影响力,让这架飞机顺利起飞。”

我头皮一麻,这什么跟什么嘛?弓之介这家伙一点都没有作为恐怖份子的觉悟,他居然允许乘客们联系自己的亲人,那就是说劫机份子有几个人,各有什么特征,持有什么武器对准备行动的岛国政府都变得没有秘密可言;如此一来,就算飞机到了香港,他们还跑得掉吗?

乘客们终于陆续走回自己的座位,几乎每个人都拿出手机,各种各样的语言充斥了整个机舱。有相当一部分人直接拨给了政府一些要害部门的负责人,一边指责政府的无能,一边用强烈的语气把弓之介的要求转达过去,那种语气似乎他们自己才是恐怖份子。

我看了看窗外,奚落的雨幕里,已经有几十辆警车在一百多米外围住了飞机。

“他们的目的绝非是飞机按时起飞那么简单。”我对自己说,弓之介采取了极端的手段,干掉了四个人,俘虏了一架飞机,只有那些急于打电话的蠢货才会相信他们的目的如此单纯。可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呢?我隐约觉得有一个大阴谋,却寻不见线索;我向阿佐里望去,他眼观鼻鼻观心,比桃花生还像和尚。我抬起头,那位少妇望着我,她站在桃花生的对面,丰满得如同要爆衣而出的双ru离和尚的鼻尖不到五十厘米。我没必要挑战她锐利的眼神,眼光却不由自主越过高山,掉在平坦而不平淡的平原地带,抹过丘陵深谷停在她一双暴露在空气中的粉嫩小腿处。这是一双充满弹性的小腿,我却好似看到柔和曲线下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只需要一眼便让人明白那个护航员死得不怨。一个龌龊的念头在脑子里冒了出来:被这双腿夹着,肯定很爽吧!这想法刚在我脑子里打了一个旋,我竟然听到她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声,那两条充满力量的腿忽然夹紧,裙子被含进去一大截紧紧贴在她动人的躯体上,没有丝毫脂肪的小腹和双腿中间微微凸出的山丘形状足矣提升所有男人裤裆的饱满程度。我忙将眼光上移,瞥见她忽然变成绯红的脸色。她精巧的鼻子上被某些意外的情绪雕出了几条细小皱纹,双眼却微合,像是在忍受着什么非人的痛苦,整个人显得极端诱惑。我顿时看呆了眼,一阵口干舌燥;慌忙夹了夹双腿,将膨胀之物压在双腿的侧肌下,感觉到哪里传来强劲的血脉撞击力。

阿佐里却动了。他坐在我左边,若要采取什么动作,均需越过我。我突然感到身边像是窜过去一只豹子,强大而野蛮力量扫过我的身体,使得我的左边身体热了起来。

他弹起来,右手以常人眼力不及的速度抓向少妇的右肩。我虽然被少妇诱惑得难以自已,脑海中却还是留了一声喝彩的空间,不管少妇是吃错了什么药,若阿佐里把握住这个时机,控制了她,缴了她手里的枪,我们也许就有了控制自己命运的机会。阿佐里不是那些傻乎乎的乘客,他自然也明白这伙人的目的绝不单纯。

可惜的是,桃花生也同时发现了少妇一霎间的失神,他比阿佐里仅仅慢了一点点,却因为距离相对较近,所以当他的左手快要碰到少妇持枪的右手肘部时,恰好和阿佐里的手碰在一起。我耳朵里传来一声闷响,暗呼一声糟糕。

那少妇极快地退了一步,眼神逐渐变得清晰。我双眼的余光见到阿佐里和桃花生互相怒目一视,而后又颓然放松了彼此的身体,两人在一瞬间恢复了刚才的坐姿和神态,不留心者绝对想不到刚才这排座位上发生了什么,而那声闷响早被淹没在众人嗡嗡的电话声中了。少妇从失神中缓过来,举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细小汗珠,却不知道一秒钟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那一退是一个修武者的身体对危险临近时的自然反应,使我对她的评价不由又提高一线,只是奇怪她刚才为什么会忽然失神?

“可惜。”我不由得低声说。

恢复后的少妇耳朵却尖得可以,她问了一句:“可惜什么?”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我心暗道,这女人无论从相貌还是身材、气质都远胜电视上那些被化妆品淹没了本来面目的女明星,她如果不是凶巴巴的拿着枪站在我面前,谁又可以把她和伊贺弓之介那样的人联系在一起呢。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耸了耸肩,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阿佐里悄悄碰了碰我的左肩,我意会到他的意思,轻轻挪开屁股方便他取出那个带着微型电脑的腕表。我们都在少妇的眼皮下,所以我只能用身体的其他动作来给他做掩护,我的右臂一挥,本来仅想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右臂和航空座椅的扶手扣在一起,一挥之下,手铐居然从航空扶手上脱离出来,原来这个扶手是活动的。少妇眉头一皱,我忙放下手说:“小姐,这是个意外。”

少妇举起手里的枪,枪口对着桃花生说:“拷住他的手。”桃花生牵过我的右手,却不知道应该扣在什么地方,空客上的座位根本就没有一个能扣人的地方,而我偏偏只有一只手臂。少妇手里的枪口轻轻点了点,桃花生终于会意,把他的左手和我的右手铐在一起。我却也不在意,无论用手铐把我铐在什么地方,我要脱身都是易如反掌,只是和这个和尚扣在一起让我心里有点不爽。

我脑子中尚有许多疑问,想要和那少妇套话,却不知如何开口,正犹豫间后面忽然起了一阵喧哗,少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阿佐里碰了碰我的肩,我低眼去看,见到他在自己的右腿上写着字:“和尚有问题!”

我微皱眉头,桃花生有问题?就算他出家前的名字是服部初定,和伊贺弓之介是同乡,甚至还很可能是一位忍者,

可这又能说明他有什么问题;想到忍者这个行业我就想笑,不就是些冷兵器时代的刺客吗?搞得那么神秘,有现代阻击手牛吗?

“杀、女、救邵奇”阿佐里又写了五个字,却又自顾摇头低声说:“人太多了。”

我点了点头,一是乘客多容易误伤;二来暴徒人数不少,明着已经有四个人,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几个,先前的想法不成熟,实际上制住一个两个人并不能完全控制局面。阿佐里动手后我不禁一阵后怕,就算拿下那少妇,其他暴徒最可能的做法就是先杀几个人,再和我们谈条件。桃花生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刚才并非是偷袭少妇,而是阻止阿佐里的莽撞行为。我望了桃花生一眼,他却低头看鞋,恢复常态。

前舱门处的中年人走过来,递给那少妇一个本子,而后向后舱大声喝骂:“怎么回事,找死是吗?”我转过头去,见到本守在后舱的年轻人正拿枪顶在一位男人的脑门上。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健壮,虽然没有阿佐里那么变态,但浑身给人一种充满爆发力的感觉。他也很年轻,三十岁左右,头发却起码白了一半,看上去颇为怪异,当然还没达到我这种须发俱白的变态程度。那人戴着一副眼镜,度数应该相当浅,因为看上去眼镜后面的脸型并没有任何改变,另外,比较特别之处是他露在短袖t恤外的胳膊,上面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当我的注意力集中到这条龙上时,心中一沉,这是一条独角龙,是岛国首都清猗市一个赫赫有名的帮会“清猗会”座堂的独门标志,前一任座堂文哥现在正在岛国的监狱里赡养天年,把他弄进去的就是我,虽然我的功劳被上级剥夺了,但我心里却非常清楚,如果不是文哥太过相信我,他就不会落入警方设好的局中,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是叛徒,当时我是个卧底,我一直企图说服自己无需负担道德上的亏欠感;然而从他进监狱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心理医生同样对我说我所做的事情代表正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进监狱也许是他最好的结局,总好过横尸街头。我酗酒,常把自己灌得像个死人,但是不论我喝了多少,在即将堕入烂醉的前一秒,眼前总会闪过文哥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在他心里,我救过他的命,甚至为他挡过子弹,我怎么可能会卖了他!我**,在西区一条肮脏的街道上,一名肮脏的老**身上,我发泄着自己的疯狂;我完全不介意她松如口袋的**坠至腰部,我完全不介意她经历了千万次冲击的**沉积了年轮过多的碳素,我年轻的身体是她用抹布一样的**擦净的,在她的身体里我得到了新生,幸运的是,我没有得到性病。直到最后,我幸运的平静下来,认可了自己是个警察的身份。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她,也许她是我另一个层面上的精神依靠,因为她我才获得新的生命,才能用少年一样的心去暗恋着芹安怡,那时候躺在她怀里时,我甚至曾以为她是我的妈妈。

男人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他沉声说:“我姓余,是清猗会的人,我和你们没有原则上的冲突,我只是去香港观光的,并不想为他们陪葬;我希望可以按道上的规矩,赎回我自己。”

他果然姓余,应该就是早年文哥在温哥华的儿子,可能是听闻文哥出事了,回来支撑大局。他是文哥的骄傲,是哈佛的高材生,能让他愤而放弃在温哥华的优越工作回来小小的岛国,肯定是因为我,我知道文哥曾向他提过我,说我是最可以信任的、最得力的帮手;说现在出来混的,说像我这么讲义气的人不多了,还想介绍我给他认识。我一直都知道,文哥想他回来继承父业。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让他父亲失望,两年多的时间就把他的气度历练得如此沉稳,活脱脱又是另一个文哥,我却希望,他不要像他父亲那么相信身边的人才好。

少妇微笑着走过去。余薪很绅士的点了一下头,向那少妇说:“美丽的小姐,我的请求是符合双方利益的,你手上还有这么多人质,少几个一样可以达到目的,你可以立刻提供账户给我,钱到账才让我们下飞机。”

少妇说:“千里奔波只为财,你开什么价码?”她的手很自然的收拢在身后,架在高耸的臀部上,右手食指伸出,划了一个空圆,又微缩了一下,在圆心处点了一点。

我转头低声对阿佐里说:“帮我查一下余薪。”

阿佐里点点头,过了一会对我低声说:“他大学期间在哈佛主修人类神秘学,毕业后到温哥华,咦!”他忽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余薪,我见到他那白色的眼珠里迸发出异样的光芒,“对不起,他的身份是机密。”

“机密?他一个黑道分子,身份也能是机密?”我一愣,疑惑地看了看阿佐里,发现他嘴角吊了一下,微笑一闪而逝。原来如此!我意识到余薪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黑道,按他的背景来看,第一可能是美国某个机要部门的雇员,或者就是fbi,至于他为什么会来岛国,恐怕也就不会是继承父业那么单纯。

在阿佐里查余薪资料的时候,站在我们身边的中年人也许是看到了那少妇的手势,他慢慢向后退去。我的眼光立刻被他的动作吸引,他后退的时候,脚都是先向外侧滑出一个弧度,再踏在与之前所处位置成一条直线的地方,他的脚底一直都没有离开地面;这样的动作若是我做起来,当然是极为滑稽,可他后退的时候,却稳当得如一台机器般,他左手握拳,拳头置于小腹前,肘部向后与肩成为一个坚实的三角型,仿佛随时会做出攻击动作;漫说坐在后面的那些乘客没那胆子攻击他,就算有一两个昏了头,他也可以在不放枪的情况下轻易击倒试图偷袭的人。好在乘客们都见识过他空手把驾驶舱门弄出一个大洞,没给他攻击的机会和对象。

那边余薪的声音响起,把我的注意力牵回去,“我一个人五十万,如果是加上我们篮球队的五名成员,一千万。”余薪一台手,他身边唰的一下站起来五个年轻人。这几人无一例外都相当健壮,且均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而他们和常人甚至是和其他篮球运动员不同的是,他们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样子和神情都相当普通,而当他们站起来以后,五个人集合起来的气势竟然就立刻形成一股压力,使得持枪指着余薪的那个少年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少妇放在身后的手在那五个年轻人站起来时,骤然一握,我见到她小腿处的肌肉紧了紧,而后又放松下来,她问道:“你们是一个篮球队的?为什么只有五个队员,没有替补的吗?”我还奇怪她为何忽然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仔细一想才明白她是要确定这伙人的数量。

我再次望向那几个年轻人,这次却发现他们身上都有纹身,最夸张的一个甚至在脖子上纹了一只硕大的蝎子,纹身在篮球界中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可我从他们的眼神里找到的却不仅仅是竞技体育的争胜**,更强烈的是一种自信和藐视一切的优越感,甚至有微微的血腥味道。“这应该是一支常胜队伍吧!”我暗自思量。

“我们无需替补。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提议,这个价格你接受吗?”余薪轻轻一笑,他身上既有其父的沉稳大气,又加上高等教育熏陶出来的内敛和自信,仅展笑颜,帅气已迫人而来。

少妇却不答他,又继续问:“一支篮球队,怎么能没有替补呢?强如nba的联赛队伍,每一个位置上都又几位替补。”

“我们不需替补,是因为这支球队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如果有一个人受伤,整个团队的实力必将大受影响,因而打不出完美的比赛;对这样的结果,我和我的队员都不能接受,所以我们取得了共识,只要球队不解散,我们就同进共退,一个人参加不了全部都不参加。”余薪收起笑容,目光越过少妇的肩膀,脸色却变了变。

我顺着他的眼光转头看去,见到那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室里拖出了一个身穿制服的男子,并命令空姐打开舱门,先前那个晕过去的空姐被拽起来,费了好大力才打开舱门,我还奇怪为何刚才她不找时机打开舱门跑出去,眼光掠过旁边的小窗,才想起这可是在十来米的“高空”。中年人把穿制服的男人推到舱门口,忽然举起手枪,砰的一声响起后,乘客们又是鬼哭狼嚎,直至中年人喊了一声“安静!”,之后有两个倒霉的男人被指挥着将飞机上的几具尸体搬到舱门处,一一丢了下去。舱门再次关闭,乘客们的心下沉到新的地狱。

每个乘客座前的液晶屏幕又亮了起来,一位面色潮红的女主持话速极快的说着话,我能感觉到她隐藏在面孔后面的兴奋,也许她许久没有报道过为之一振的新闻了吧,“最新报道,劫机份子表现出及其残酷的一面,他们从飞机上丢下来了五具尸体,全部是男性,其中一人疑似副机长。站在我身边的是南江警察总局的史怀远督察,我想请问史督察,警方和劫机份子有没有可能达成共识,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我们警方已经通过不懈努力,和飞机上的人取得联系……”史督察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记者说:“听闻恐怖份子并没有禁止乘客对外联系,警方难道真的需要不懈的努力才能和恐怖份子对话吗?”

我完全谅解史督察的窘迫,作为一名南江市的警察,他在对付恐怖份子方面的经验近乎零,可迫于压力警界又不得不出来面对媒体,他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可怜虫,指挥没有权力,到时候背黑锅有份。

“请问史督察,到现在为止,恐怖份子提出什么要求没有?”女主持用近乎歌唱的声调说。

史怀远督察擦了把汗说:“我们正在和他们联系,希望可以和平解救机上的乘客,至于他们的要求,现在我不能透露。”

“那你干什么来了,是不能透露还是知道的没有我多,我听机上的乘客说,恐怖份子只是要飞机在今晚可以顺利飞抵香港而已。”旁边又有好事者鼓噪。

我叹了口气,指望警察解救大家,难!其实他们可以试图派人伺机接近飞机,在适合的情况下潜入飞机作一些如施放软性气体的动作。可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行动,除了那两架集装车以外,围着飞机的近百台警车简直就是摆设。镜头上有人叫了一声:“集装车开了!”镜头一晃,我们看到了自己乘坐的这架飞机,旁边还切了一个小镜头,播放的是刚才中年人在舱门口枪杀那个疑似副机长的情况。我暗骂一声,这简直就是在看电影,自己却不幸成了其中的一名角色。

电视上又有一个声音**来:“据飞机上乘客提供的线索,所谓的恐怖分子中,有女人还有小孩,他们没有提出要求,针对的也是配备有武器的政府人员,被丢下飞机的人中除了那位疑是副驾驶的人员外,还有一位护航员,其余的均是国家某机构的人员,正是他们持枪械登机才导致了本次事件的恶化,从恐怖分子的人员组合来看,警方还无法确定他们是哪一个组织的成员,奇怪的是他们的要求很简单,飞机准时起飞,这不禁让人觉得他们的行为是在对我国航空公司一再漠视乘客利益,长期航班不准点的作风进行抗争。”

“白痴!”我骂了一声。

“余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后舱处少妇的声音夹杂在电视的噪音中,却让我听了个仔细,旁边的阿佐里和桃花生也都竖起耳朵。

“美丽的小姐,你们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无非也是要吸引各方的注意力而已,现在目的达到了,你们大可以把要求向公众提出来,然后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把我们作为第一批展示彼此诚意的人质释放了,这也符合双赢的原则。”余薪继续说。

少妇略微沉吟一下,道:“余先生一个人值五十万,其余的人却值九百五十万,不知你的数是怎么算的?”

余薪一笑道:“我只是个领队,不值钱的。”

少妇说:“我们的目的也就是今晚到香港去,余先生开的价格虽然不低,但也需我们的组长同意,请稍安。”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样子又美丽,如果不是短裙下面的丝袜中还塞着一把枪,任谁都不会将她和恐怖分子一词联系起来。

余薪刚一点头,飞机忽然微微颤动,竟是行驶起来。余薪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小姐难道以为我们不能破坏飞机吗?”他话音一落,那五个年轻人忽然齐齐吐气开声,或劈或拳,几声巨响过后,我半站起来又伸直脖子望去,看到他们轻易的把航空座椅捶坏了,最夸张的是靠近余薪身边那个脖子上纹着蝎子的年轻人,他一劈之下,航空座位的靠背龟纹一样裂成几片,要知道这靠背前面可是包着一层软皮,空手把一块铁板打出个凹洞,不少人可以做到,只要你不怕疼力气大;若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软皮,要把后面的硬塑打成这样子,就绝非普通习武者可以办成的。

持枪对着余薪的那个猥琐年轻人竟像被吓到一样,又退了一步,一手举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左耳右耳,枪口却还是坚定指着余薪。我小小鄙视了他一把,这胆子怎么做恐怖分子?

却听少妇大声说道:“余先生!请放松!我们不会伤害无辜者!也没有什么目的……”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响,而后越说越轻,我凝神去听,眼角见到飞机上的乘客们也都伸长耳朵去听,听到她说“我们不会伤害无辜者”时,我先前悬着的心落到肚子里去,全身的肌肉也开始松弛,眼皮一个劲的向下掉,不由得坐下来,脑子混混沌沌,如同在大将军榕

里被坠道刺搞到失血过多的那一次。少妇后面的话我却是听不见了,只是之前曾有过类似经历,身体里好像是有种抗力不许自己睡去。忽然身边的阿佐里低声咒骂:“妈的,居然是个音忍。”我摇了摇脑袋,却更觉得发晕,像有人在我脑壳中间开了个小洞,灌进去一大盆糨糊。迷糊中耳朵被人塞进了两团东西,我吸了一口气,慢慢清醒过来,转头一看,桃花生和尚口流三尺涎液,已然呼呼大睡。

第六十九章 尘缘

我困坐于黑暗之中,心头一片茫然,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有时觉得伸手一摸处便似那些浓密黑色块云,有时又觉得一眼望去尽是虚空;我惶然,每当力气恢复便认准一个方向奋力前冲,我每一步踏下,脚尖必然准确的指向前方,我可以确定自己绝不会被黑暗导岔了方向,然而也不知道奔了多久,可能已经过了千年也许只是一天,我记得每一次我要飞奔前都拔下鬓角一跟头发,藏在身上某处;后来双鬓已经无发可拔,索性把黑手伸向头顶,而今头顶处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根头发了。

我的手尖碰到了那根毛发,忽然一个念头浮上心间:我是在何处?这么一路跑来,就算它只过了一个星期吧,也不可能不吃不喝且没有任何排泄。

而这周围与我第一次奋足飞奔时并没有任何不同,还是那么黑。一声叹息发自我口中,我拔下最后的头发,顺手摸了摸浑圆光滑的脑袋,轻声说:“这一次以后如果还是出不去,我就在这混沌中算了。”我站了起来,忽然胸口处似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一个小孔,一点极亮的光芒从那孔中透出来,我低头去望,那光亮却灼伤了我的双眼,我慌忙合上眼帘,只觉得眼中淌下两行炽热泪水,便隔着眼皮我都可以感觉到眼前一片光亮。

过了许久,我双眼偷偷轻启一线,觉得所处之处仍是一片黑暗,终于张眼望去,此一次却和之前大有不同,我被压缩在一个紧密的空间里,覆盖在我身上的是有形有状的固体之物,我努力挣扎着,忽然觉得右手处略有松动,全身力气便向那里使去,哄的一声突破了天地,我高声一呼:“我出来了!”放眼望去,却是从一个黑暗之处又进入另一个黑暗之处。

我却丝毫没有失望的感觉,满怀俱是欣喜之情,这一处空间极其狭小,我蠕动了一下,把脖子伸得更长,发现自己被某人握在手里。

我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我遇见神仙了,这紧紧抓住我的确实是一只大手,只是世间又何来这么巨大的人类?

我还在犹豫之间,身子却又伸长几许,向大手的下面探去,一头撞在巨大而厚实的木板上晕了过去。

24——尘缘我耳朵中的两粒纸团是阿佐里塞进来的,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想起他之前说过的“音忍”那句话,便翻出飞机上配备的小笔,在杂志上写上“音忍?”阿佐里也写道:“声音催眠术”又补充“神秘”两个字。

我看过一部极老的日本动画片,印象中音忍好像不是这意思,但阿佐里背后那个部门的权威性并非我这种小网警可以质疑的,便耸耸肩,写道:“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伺机动手。你看好和尚,我不信任他。”阿佐里写道。

“动手?”我写了个大大的问号,又轻轻转过头,从两个座位中间的缝隙里看到后面的大部分乘客都已经处于睡眠状态,小部分虽然眼睛张开着但眼神却涣散,包括余薪和他的团队都歪七歪八的倒在椅子上,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妇居然很温柔的将他们搬到完好的座位上并为他们扣上安全带。

“不错。”阿佐里写道,我看到他的口型像是长叹了一口气,又见他写道:“但我没把握。”

开玩笑,要动手就乘早,现在其他乘客都睡着了,动手的时候不需担心惊动他们,也就避免了无谓的误伤;可问题是你一个人能解决得了吗?靠近前舱的贵宾座里坐着一个劫机者、后面有少妇和那个猥琐的年轻人,这可是三把枪,以少妇和中年人的身手,拿枪托都可以砸死你,别以为你肌肉好就耐揍!当然我没有写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等飞机上了天就没有动手的意义了。

“你现在动手能制止飞机起飞?”我写道。飞机已经慢慢驶进了跑道,留给阿佐里的时间也就是几个呼吸的空隙,而我对岛国政府的危机处理能力则完全不敢恭维,在陆地上都搞不定,等飞机上了天,有什么把握可以解救人质,就算他们和香港政府已经拟定了一套解决人质问题的方案,可若是暴徒威胁飞机中途改飞其他地方呢?我可以肯定岛国政府都是一帮糊涂蛋。

阿佐里想了一下,我知道他心里肯定飞快地演变了几次动手的方案,可惜他最后颓然写道:“不到两成把握。”

我叹了口气写道:“先看看吧。”我吐出一口气,又写道:“看得出他们的目的吗?”

阿佐里忽然倒头装睡,我立刻也合上自己的眼睛,并把写字的纸飞快塞到屁股下。有人从身边走过,带着一股清晰的香味,我知道这是那少妇身上的味道。

我歪着脑袋,因为右手和桃花生和尚的左手扣在一起,写字和做动作难免有些不便,我艰难的从屁股下抽出纸张,舒展开来给阿佐里看。他摇了摇头,看了我几秒钟后,微微一声叹息后写道:“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不过我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他又看了看我的表情,写道:“不要问我为什么信任你,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信任他。”我知道他指的是桃花生。

飞机微微一颤,窗外的景色急速向后驰去,我被一股力量压在座位上,和阿佐里对视一眼后,都感觉到彼此眼中的无奈。飞机爬升时候,阿佐里向窗外望了一眼,忽然神情一变,转过头来,飞快取掉了我左耳中的纸团,凑在我耳边低声而急促地说:“快,学我的动作。”我见到他屈起双膝,脚尖微微抬起,抵住座位前面电视的支架;我忙学着他的做法,又检查了自己的安全带是否扣好,然后才低声问道:“什么事?”

阿佐里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飞机爬升的角度不对,很可能是驾驶员想用自己的技术冒险制服恐怖分子。”

我说:“他怎么可能办到?弓之介可是有枪的。”我本来坐飞机出行的次数就寥寥可数,对这悬空的东西信心不高,一听阿佐里的说法当即大急,这不是拿全机乘客的生命开玩笑吗?

不知道窗外黑了几次,穿越了无数云层以后,飞机开始平飞,我的感觉就是向后的压力减缓了,可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震动,窗外的机翼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上下摇摆。阿佐里咬了咬牙说:“准备好,要开始了。”

我慌忙约束心神,却又不知需准备什么,现在大家的命运都操控在别人的手里,那驾驶员想干什么我打赌没人清楚,包括阿佐里在内,他又不是神仙。我全身的肌肉刚调动起来,身子忽然向前一冲,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前舱处传来,很快却又消失无痕,我却发现自身飞快的分泌出大量液体,所有的力量都被周围的空间抽取一空,旁边的桃花生和尚的身体断了一样向前一折,而后脑袋又重重撞在自己的座位上。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空中好像掉下来一些东西,我的惊叫声被淹没在飞机震动带来的响声中。

一瞬间,我眼前抹过一片乌云,整个意识都被吞噬进去,我左冲右突,直累得自己濒临气绝,却无法冲开稠密得像即干水泥一般的乌云,意识模糊之前我记得自己看了一眼桃花生,而后脖子处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乌云骤降。

我困坐于黑暗之中,心头一片茫然,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有时觉得伸手一摸处便似那些浓密黑色块云,有时又觉得一眼望去尽是虚空;我惶然,每当力气恢复便认准一个方向奋力前冲,我每一步踏下,脚尖必然准确的指向前方,我可以确定自己绝不会被黑暗导岔了方向,然而也不知道奔了多久,可能已经过了千年也许只是一天,我记得每一次我要飞奔前都拔下鬓角一跟头发,藏在身上某处;后来双鬓已经无发可拔,索性把黑手伸向头顶,而今头顶处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根头发了。我的手尖碰到了那根毛发,忽然一个念头浮上心间:我是在何处?这么一路跑来,就算它只过了一个星期吧,也不可能不吃不喝且没有任何排泄。而这周围与我第一次奋足飞奔时并没有任何不同,还是那么黑。一声叹息发自我口中,我拔下最后的头发,顺手摸了摸浑圆光滑的脑袋,轻声说:“这一次以后如果还是出不去,我就在这混沌中算了。”我站了起来,忽然胸口处似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一个小孔,一点极亮的光芒从那孔中透出来,我低头去望,那光亮却灼伤了我的双眼,我慌忙合上眼帘,只觉得眼中淌下两行炽热泪水,便隔着眼皮我都可以感觉到眼前一片光亮。过了许久,我双眼偷偷轻启一线,觉得所处之处仍是一片黑暗,终于张眼望去,此一次却和之前大有不同,我被压缩在一个紧密的空间里,覆盖在我身上的是有形有状的固体之物,我努力挣扎着,忽然觉得右手处略有松动,全身力气便向那里使去,哄的一声突破了天地,我高声一呼:“我出来了!”放眼望去,却是从一个黑暗之处又进入另一个黑暗之处。我却丝毫没有失望的感觉,满怀俱是欣喜之情,这一处空间极其狭小,我蠕动了一下,把脖子伸得更长,发现自己被某人握在手里。我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我遇见神仙了,这紧紧抓住我的确实是一只大手,只是世间又何来这么巨大的人类?我还在犹豫之间,身子却又伸长几许,向大手的下面探去,一头撞在巨大而厚实的木板上晕了过去。

我再一次张开双眼时,已经脱离了那大手的控制,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却记不起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我的半截身体已经穿过了那厚厚木板,眼前的空间又大了许多,黑暗并无法限制我的视觉,我看到自己原本所在之处是一个黑色的大匣子,那只掌握着我的大手就在那匣子当中,我还在犹豫眼前的情形,一股清新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精神一震,立刻寻生气最浓郁之处探去。

这种气息和我以往的经验不同,并非氧气,而是一股说不出来的能量,我只要向那面墙壁靠近一份,身体便多出一分力量,然而这堵墙壁实在是太厚太坚硬了,它阻隔了我许久,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日日夜夜,在黑暗里努力的钻动拱动,我终于破壁而出。墙壁的后面是松软的泥土,我静卧在土中,想不起来为何我不需呼吸,那股气息包裹着我的身体,懒洋洋说不出的舒服,竟是愿意就此一生一世般永埋此地,直至我听到那种声音。

一声铮响,而后又是一声低沉凄绝的埙唱,铮声相伴,埙音哀怨;我的心境随之浮沉,飘扬。破土而出,我于是破土而出!望见那一双身影,只此一眼,生生世世难忘。樱桃小口正吹奏的是“阳关三叠”,这是一张如梦似幻的脸,“芹安怡?”我心中猛震,脱口大呼,那人却不理我,埙声射穿了我的身躯,一缕初阳的光芒轻轻抹过我的头顶;弹筝的男子转过头来,柔声说:“清妹,今日至此可好?”我如遭雷击,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是我!

不可能,我怎么会在那里?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宽袍大袖,这种衣服在我记忆深处仿佛见过,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好看;我恍然顿悟,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我呢?我那里有他那种出尘般的飘逸感,虽然他五官与我极其相似。

而吹埙的女子是否就是芹安怡呢?我转眼向她望去,她同样穿着一种奇怪的衣服,和那男人站在一起,珠联璧合,那神色那五官确确实实便是芹安怡。然而男人却唤她清妹,难道我认错人了。

“此去天朝海域万里,又山川万里,我,我真的好担心。”那女子说道,她双眼中波光荡漾,似要淌下泪来。

“清妹无需多虑,天朝浩海号征途愈万里,司舵水官都经验丰富,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上岸后自然有天朝的官员接待,路途虽然遥远,却是无甚危险;舍安的一手筝艺在南岛国已无敌手,此去天朝出使,正好一开眼界;等我回来,即请爹娘上门去提亲。”男子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都不看女子,只望着天际海天相接之处,说不出的神往。

女子低首无言,良久后向我走来,我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越流越快,想避开她却无法抬起哪怕一只脚指头,女子蹲下来,一双朦胧泪眼望着我,使我一阵心疼。“安郎,这株新出榕芽可证,哪怕榕轮百转,我待你的心也一生不变。”我闻言忽然心如刀割,虽然明知她不是芹安怡,可免不了还是一阵苦楚腾升,忽然一震,目光下垂,见到自己的身躯,我!竟然!是一棵树!

绝对是梦!绝对是一个噩梦!我方才明明是在飞机上,左边是阿佐里,右面是桃花生,而我自己姓茹名清君,是南江市西区警署的一名网络警察,怎么可能是一棵树!像是有一股灵识冲破混沌,我忽然想起许多事情,长呼出一口气,只是这个梦做得太过诡异,竟然梦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摸一样的男人和另一个与芹安怡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女子,这或许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男子舍安轻轻一叹,走过来道:“榕轮三转之内,我一定归来。”说完头也不回径自去了。我虽在梦中,却不得不痛恨,这男人也忒狠心了。

然而他这转身,居然就是多年。更让人无奈的是我这个梦竟然也长得不像样子,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我清晰经历着;日出日落,月圆月缺未尝有一刻停顿,我多少次盼望自己可以醒过来,这种寸步不移的日子可以把人逼疯。幸好延清每日都来看我,来时必提着一个小木桶,每天为我浇水,同时诉说着她的思念。

日月如梭。

第一年,她收到了他的几封信,这一年她是快乐的,我能见到她望向海边天尽处时,除了双眼的思念还有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像向往幸福的小舟,像欲开未放的花朵。

第二年,当夏至来临时,她的爹娘有意将她许给镇海将军林莫的小儿子林惊,她誓死不从,被她父亲毒打一顿,并订下了一年后的婚期,那老家伙下手狠毒,我怀疑如果不是南岛国国主林环颇为欣赏她的埙技,老家伙打死她都有可能。那时候开始,我便见不到她的笑容了。时间对我来说,却已由迫切逐渐转变为不打紧,我已经很少期望自己早些醒来,每天以见她为喜,甚至盼着能在梦里过多一天,也是好的。她的眉毛轻轻一动,我便读出了她的伤心,她的嘴角微微一翘,我就知道她回忆到和舍安在一起时的甜蜜日子。

我数到一千次日出的时候,已经长到与她的身子一般高,第一年时她见我长得这么快眼里还有一丝欣喜,从第二年开始,她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我知道她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信了。转眼已经到了第三年的夏至,而这一天不仅是舍安出使天朝三年期满的日子,也是她过门的前一天,她早早的来到我身边,穿着一身素衣,略施粉黛,美丽得像刚从月中下凡的仙女。她坐在我的须根上,不知道从第一年还是第二年开始,我记得自己长到有她腰部这么高的时候,就刻意让自己伸出一条须根,慢慢团成一个圈型,让她来见我时不必站着或是蹲着。她坐在我身上,让我有种轻拥着她的感觉。这一天从日出到夕照,她都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心中焦急,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却又无能为力。

“小清,他是不会来了。”延清幽怨的道,她以她名字里的清字为我命名,这也已经是五百多天前的事情了。她终于伸出手,扶着我站直了身体。我看到她眼中有决然一闪而逝,“小清,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听。”埙声响起,如哭如泣,竟似凝结成无边的怨,在天地间盘旋,连天也为之动容,无数乌云翻滚而来,遮蔽了刚刚亮起的月色。埙声付于我的每一处枝叶,仿佛是前生听过的一曲《枉凝眉》,雨如雾撒,替我落泪。

一曲吹毕,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着的事物放在我脚下,内里像是装着一封信。“如果他来,如果上天怜悯,请让他看到我最后的心愿。”她转身轻声道。我大急欲窜,可惜我只是一

棵树,只是一节木头,虽将自己的枝叶摇得哗哗响动,却无法向前迈出哪怕一小步。

她向海边走去,忽然,像是听到了我的呐喊,又转过头来,呆呆的望着我头上的黑色天空,轻轻说:“后悔?我不后悔!我只怨自己命薄,但绝不后悔,哪怕从此后一百世为他守候,为他去死。”她转身,投入无边怒海。

。。。。。。

我记得在我做梦以前看过一本书,说的是一只猴子的故事,他因为得罪了某些势力份子,被他们压在一座叫做五指的山下面,一压就是五百年;我不知道猴子这种生性好动的家伙是如何在那座山下度过了五百年的漫长岁月,即便是我这样的一棵树,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寂寞也是种可怕的经历,在延清走后的第一年里,我甚至希望有人来砍了我,哪怕是拿去烧火;唯一让我坚持下去的是她留下的那个油布包裹,我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为那个包裹做成了一个可遮风挡雨的“榕屋”,我知道我是在替代她等待那个负心的人,虽然我的心思是恨不得那人去死,如果我的活动速度再快一千倍一万倍,我毫不怀疑自己会用身上的榕藤勒死他。

她走后,我向海边走了七步也就是常人七步之远的距离,用了十年的时间,当我的须根扎下了扎实的第七步时,我终于看到他。我身上腾起了一点黑影,那是一只陪伴了我十年之久的老鸟,它从不叫唤,我怀疑它是一只被人毒哑或者天生残疾的老鸟。它飞向了他,直到看见他身边的她。她是另一个女人,论相貌她逊色延清许多,只是另有种大户人家的端庄仪态,她依靠在他怀里,他指着我对她说:“这颗树在我离开的时候才发了点芽,现在都这么大了,十三年了,真是快啊。”

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叫喊:“舍安!”

他惶然一望,那只老鸟流星般逝去;他仿佛心有所悟,低下头来,许久以后他唤人取来一具筝,弹起那一首十三年未闻的《阳关三叠》,我却觉得缺了一种什么,没有延清的埙唱,他什么都不是!我恨极了这个男人,他也似感觉到我的恨意,茫然向我望来。

第十四年,天边飞来一群鸟,它们的叫声很奇特,从此我身边响起了:“舍安、舍安”不绝的叫声,周围村子里的人把这种难看的鸟称为舍安鸟,然而那只陪我十年之久的老鸟却再也寻不着了,我忽然明悟,却无泪可哭,是她!是她轮回来了。第一世她等了他三年,第二世她等了他十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有了孩子,他给孩子取名念清。念清一天天长大,陪伴着他的是一条黄狗,一条会流泪的黄狗。因为我身上聚集了许多舍安鸟,所以念清的父亲决定搬到我旁边住下来,他们家的狗便天天跑到我的身边,团卧在当初延清坐在我身上的地方,舍安一回家,我总能见到它摇晃着尾巴,却从不跑上去,只远远看着,偶尔流泪。我对它说:“算了吧,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应该拥有更好的未来。”它却听不懂我的树语。有一天,一只野猪闯进了舍安家,黄狗为了保护念清,被野猪的獠牙撕开肚子,它虽然赶跑了野猪,却也长眠在我的脚下。我知道这是她的第三世,而从这天开始,我学会了流泪。

我已记不得她轮回了多少世,并且因此逐渐对自己是否处于梦中迷糊起来,这个梦太长了,或许茹清君反而是一个梦,毕竟茹清君这个人活过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年,而作为一棵树,我已经快六十岁了,也是在这一年,舍安死了,埋在我的身边。

念清不是个孝子,他也没有舍安的手艺,凭着一身蛮力,他成为了南岛国的护海将军,为南岛国开疆裂土,在将周边十三岛纳入南岛国版图内的最后一战中殉职。即便是念清死以前,舍安的坟也早就荒芜了,我依稀记得某天我眼前曾出现一只山羊,不知是那户人家走失的山羊,它啃食着舍安坟头的野草时,我起初不以为意,三天后,那个坟丘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我对那羊说:“他已经轮回去了,你不需再守候他了,你这样想他念他,为何不投胎做人,再和他一生一世?”

羊轻轻唤了一声,我只看到了它眼中的坚决,仿佛五十多年前延清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后悔?我不后悔!我只怨自己命薄,但绝不后悔,哪怕从此后一百世为他守候,为他去死。”

“不!延清!我绝不让你再受苦了。”我愤怒的发出一声吼叫,那封我保存了五十多年的信被我的怒气撕成粉碎,自见到舍安和他的新人在一起后,我从没有打算把延清的信交给他,从此一了百了;这是我作为一棵树的第一次愤怒,也是这个时候我再次感觉到脚下深处那股活泼的生气。

但我却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感觉到“自我”的时候,我以为我从梦里醒了,仔细感知周围后,我发现自己仍然是一棵树,却已经长成一棵大树,一棵大得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大树。周围的人也变得很怪异,舍安所在的村子早已经没有了,经年的战乱早已覆灭了南岛国,天朝的后代再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占据统治地位,取而代之的是自古就生活在这里的土人,其中以纳兰沁一族实力最强,当这个年轻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绝望的发现这又是一个茹清君或者说又是一个舍安,只不知延清在哪里。

纳兰沁用了十年的时间统一了南岛,又用了三年的时间把国家扩展到成为一个拥有四十多个小岛的大国,这一切得益于他身边一名凶猛的战将谢延;这名络须男子只有在望向纳兰沁时眼光中才流露出罕见的温柔。我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会叹气的话,我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叹了一口气;在纳兰沁建立宏月国,制定宏月历并赐我为大将军——全国树王的当天夜里,我勒死了他。我用的是一藤榕须,凭的是对他长达两百年的愤恨,我勒死了他!而后我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一棵树了,虽然我听闻在宏月国的某个岛上确实有一种会杀人的树,但它绝不是一棵榕树。等隔天谢延发现纳兰沁“上吊自尽”以后,他在我身上点了一把火,而后拔剑自尽。这一次我没有哀伤,为了延清,不论舍安轮回多少世,只要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尽我所能毁灭他。那把火并不能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自从我可以指挥须干快速活动后,我变得无比强大。

宏月历三百一十四年,有人唤醒了我,他说他是来自香港的司徒无定。

在看到司徒无定之前我从未感受到威胁,几百年矗立在时间之河中,却不能顺水而去,我只有选择将自我意识封闭起来,虽历尽沧海桑田亦视之无物,直至这个男人出现,他让我见识了他心目中的树王——西边某个小岛上的杀人树。那天他走进我布下的密林,他每走一会必定停下来,在地上用一只小臂长的木枝钉下一叠黄纸,到走到我的主干处,有意无意望着我,那个时候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任他在我身边挖开了五步宽的一个坑,载下了那株小小的“库克颇”。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苏醒过来,听到他说:“大将军,如果你可以让这棵树存活三年,我会好好报答你的。”我开始以为他只是如无数愚民那样低声祈祷,但接下来他却说道:“已经五百多年了,当年孙大圣困在五指山下也只不过五百年,你难道不想出去走走?”他的话给任何人听起来都会以为他是个疯子,我却大吃一惊:“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的不同!”我第一时间想挥动须枝消灭他,随即却被他的话吸引,走出去!我太想走出去了,这个地方我早就呆腻了,可我是一棵树,这种命运的枷锁早就把我和泥土紧紧的栓在一起,我凭什么出去?我凭什么走?

他仿佛听到了我的心语,轻轻一笑说:“普通的树自然是不可以的,但你完全没问题,你所缺乏的只是一个方法,而我这里恰好有你需要的方法,要得到这个方法很简单,保护好库克颇。”

我用自己的树语低吟:“库克颇?”话刚说完,司徒无定已经点了点头,并指了指那株小柳树一样的怪树。

我的意识提醒我,这个男人拥有极其诡异的能力,他好像可以借助精神力与我进行交流,或者说他可以听到或理解我发出的信息。而这种能力以前人类显然是不具备的。但这些人在近一百年来的变化太大了,他们已经搞出一种飞兽,披着钢铁盔甲在天上飞翔。我看到他们称为飞机的这种东西的时候,好像隐隐约约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梦,却又忘记了许多情节;另外还有他们叫汽车的这种钢铁走兽等等新奇的东西都让我对他们重新有一个评价;司徒无定懂得树语,也许又是他们新开发的一种技能吧。

“你是什么树?”我企图和库克颇取得交流。那怪柳却不答我,反而是司徒无定说:“我在西边的小岛上发现了它,它会捕食一些小昆虫之类的东西。我曾在遥远的大陆上见过这种树,宏月岛国(简称为岛国)却是偶然发现了一株,所以想求得大将军的庇护。”

我是一棵五百多岁的老树,不是一个三岁的小儿,他的话有可信的地方,但目的我却一目了然,无非是他看出了我所在的地方是这个岛的生气最浓郁处,便将这株东西移植到此处。我虽然不清楚这棵东西会展现出什么形态,但这个事情无需耗费我多大的精力,如果真的可以“走出去”,那还是利大于弊甚多。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我失去了谨慎,答应了司徒无定的要求,并和他约定,三年后他回来如果库克颇还活着,他就必须告诉我“走出去”的方法。他离开的时候,我满心欣喜,只要可以像个人,哪怕是像一只黄狗那样走出去,我就可以去找延清了,算起来,我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

我并非没有耐心看着那棵什么库克颇慢慢长大,只是不自觉的又一次进入了自己的“休眠状态”,也许是司徒无定那番充满诱惑的话的警省,三天后我就醒了过来,仅三天,那棵原本只有成人膝盖高的怪树,竟惊人的长到可触及常人的脖子,而这一天也是我第一次目睹一棵真正凶残的树是如何杀死一个生命。倒霉的是一只土鼠,这附近的几窝土鼠已经和我做了长久的邻居,一直相安无事,也许是感受到我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它们偶尔会可笑的把一些偷来刨来的食物拉过来,埋到我脚下,却从不来挖掘,时间一久我就知道这是它们对我的供奉;我也打心里喜欢这些胖乎乎而又异常灵活的小邻居。

今天来的这只土鼠,不知是大灰的第几代玄孙了,大灰便是第一次向我供奉的土鼠,虽然它们奉献的那些食物对我来说全无意义,可我还是很喜欢它们虔诚的麽样。从那时候起,每当有威胁它们生命的其他野兽出现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充当了它们的保护神,当然这个范围只限在我榕须所及之处。

土鼠推着一粒鸡蛋,眼中只有我脚下的供奉坑,它走得欢快,浑然不觉身旁的危险,而我之前听司徒无定说那棵库克颇只能捕食昆虫一类的小家伙,也想不到它居然已经锁定了那只可怜的土鼠。它那些怪异的柳叶条一样的叶片骤然弹了出去,仅一眨眼就收回去,团成一个球形,土鼠已经失去踪影,地上只有那颗茫然的鸡蛋还在滴溜溜转动,我大吃一惊,“一棵树?这还是一颗树吗?”我从底下那个墓室中破土而出到可以自由挥动榕须,历时两百年之久,这还是因为我不断吸取地眼中的生气,更因为一个诱因:我对舍安的刻骨痛恨!而这棵库克颇,居然天生就有这种能力。

包着土鼠的叶团还在微微颤动,提醒我刚才的一幕并非幻觉。我愤怒,从周围的地里拔出了三条成人手臂大小的榕须,我相信只要一击,这棵库克颇就会粉身碎骨;然而,司徒无定的话忽然又好像响起来,我颓然放下即将挥出的鞭子,却又不肯甘心,在地下,我的榕根已经探进了库克颇树根三尺之处,愕然发现那一个个球型的树根,像是人的咽喉一样,一吞一咽的在蠕动。地表上,它那包着土鼠的树叶已经张开,只染了浅浅的血痕,如不留意,只似平常。而那土鼠,已经轮回去了。

三天内又有三四只土鼠受到攻击,之后它们收起了对我的敬意,远远的躲离了我枝叶的范围,我虽然觉得颇为遗憾,但更大的**掩盖了对这棵库克颇的不满,直至它攻击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我的意识回来的时候,那孩子的脑袋已经被库克颇的叶子包裹起来。对于人类,我自然是有相当特别的情绪,经过数百年沉思,我有了自己的觉悟,我意识的本源很可能源自未获得生命之前梦里的那个人,那个叫茹清君的人;而后的舍安、纳兰沁等人也不知是他的前生或后世。自从勒死了纳兰沁以后,我内心的愤恨得到了宣泄,对这几个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男人,现时也已经分不出是恨还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我的存在,也许是为了见证这男人和延清一世世纠结不断的情缘,又或者,我也是他们这个纠结的组成部分。延清,这个我悠久生命历程中最重要的人类,我是多么的想她……一念至此,我不由得思索道:“如果延清见到小孩子被这棵怪树攻击,她会怎么做?”几乎毫不犹豫,我挥起了自己的榕鞭。

就在我即将击碎库克颇的时候,一个怪异的现象让我停止了动作。那个小孩的头被包在食肉树的叶子里,手脚四处挥舞,却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他的右手居然撕裂了库克颇的肢体。我那些在地下监视库克颇的榕根可以感觉到怪树葫芦状的树根骤然一震,

而后将葫芦挤成条状,仿佛是把一些力量挤到地表上的主干去了。我的意识回到地表,那小孩已经扯断了那缕包裹住他脑袋的树叶,连树枝一起掰了下来,那可是成人可堪一握的树枝啊,我惊于他不可思议的力量,更让我愕然的是,树叶脱离后露出来的那一张脸,几百年流转的岁月轰的一声倒卷回我的识海里。“舍安……”

小孩子自然没有听到我的树语,他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那库克颇。食肉树却仿佛要避开什么恶毒食物一样,将它的枝叶努力挪动到远离孩子之处,这情形看起来无比怪异。

我的注意力落在幼年舍安的右手上,他小小的手掌上有三根特别的指头,食指中指无名指一样长短,隐隐发出金属一样的光泽。“这是什么?”我只是一棵老树,这个问题我当然没有答案,两树一人俱在发呆时,忽然从我的脚下传来一声咆哮,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地底深处穿土而来,周围骤现珍珠一样的牙白色光芒,顷刻光芒都聚集在幼年舍安的身上。

“他又是一条好命!”我勃然大怒,这么多世的轮回,他身上仿佛一直有种笼罩着他的神奇力量,像是命运大神的手掌,掌握着护卫着他事事顺心如意,仅仅的一次意外成就了我这么一棵树妖。而延清呢?她为何一直都那么卑微,为何一直都像是为他而活着?

库克颇的叶子肯定有极强的腐蚀能力,我见过它抱住土鼠时,阳光从榕叶的第一条叶纹还没走到第二条叶纹,它就将土鼠连皮带肉消化得一干二净,但是这个看上去有点弱智的小孩,为什么连头发都没有一丝损伤?我还没想出答案,舍安的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哦不,那不是一个人,虽然他有一个人的形状,却只是一个虚影,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头发和眉毛同样是白色的,更怪异的是他的肤色,虽然只是一团虚影,但仍能看得出他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更离奇的是这团影子居然开始说话:“大胆,竟敢坏我好事。”他望着库克颇,双眼处竟射出实体一样的凌厉光芒。

“这家伙不好惹!”我立刻收敛自己的意识,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只留下一点点神识,留心这方圆五步的范围。

“哼!不过是棵不成器的小树,连妖气都没养成。可我怎么会感觉到那么强烈的灵力呢?”那白色影子在空中比划了一阵子,我依稀觉得他在虚无中写下了几个字,随即有一抹微弱的力量扫过我的身上,幸好我已经压缩了自己的意识,否则恐怕就会让他发现。

“幸好早就已经给这小子留下了自保的本钱,哼!贪念鬼,不管你前生是叫舍安还是不安,这一世你的名字就是茹清君,你欠下了她九十九世的情债,不管你的后台是谁,不把这情债抵了,你就过不了我范无纠这一关。从此刻起,忘却你的尘缘往事。”白影说完后凝结成一个小小的人像,一部分散入空中,一部分缩入小孩的身上不见。

我心中一动!茹清君?舍安?九十九世情债?延清!

我大乱,完全寻不到思维的出口,许久后忽然有泪!“延清,你终于感动上神,有人来为你出头了。”

库克颇发出一阵响声,地下的根须均爆出浅绿色的液体,我知道它完了,果然它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我暗自苦笑,司徒无定来了以后,我该如何交代?

那个小孩子呆呆站起来,迈着小碎步向外走去,在即将走出我的领地时,骤然回头一笑,那笑容充满诡异,一瞬间我忽然有毁灭他的冲动;却终于因为忌惮那个白发上神,强压下这个想法。

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司徒无定进入我的领地范围时,我第一时间选择对他动武。既然无法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就不如用武力威胁他说出那个我梦寐以求的方法。可惜我低估了他,他不是纳兰沁。司徒无定知道我攻击的方法,他或许早就对我有了防备,结果他虽然遍体鳞伤,却也幸运的逃了出去。再后来我发现离我不远处的工地上,逐渐耸立起一座参天大物,和那个东西比起来,我简直是趴在它的脚下,我承认它的高度让我自然而然感到一点压力,它的身躯或许一直都企图无言削弱我的信心和力量,但它只不过是一件死物,并不能对我构成真正的威胁。我听到人们叫它大悬廊电视塔。

我和高塔相安无事,直至——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我为什么忽然有这个时间概念?我陡然有点迷糊,忽然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牵引,周围的世界不停旋转起来,那股巨大的力量拉着我向地底深处落去。

第七十章 苏醒

25——苏醒啪!我听到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下一刻,我居然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我茫然四处张望,这是在哪里?我的左边坐着一个人,显然是昏了过去,那张脸有点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见过这个人,一时却想不起来。我举了举手,差点把自己吓晕过去,我发现自己的左手齐肘而断;“我是个残废人?”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已经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还好,右手还在!”可那只完好的手上却多出来一个东西,我分辨了一下,这个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过了大概有两秒,我意识深处传出来一个声音:“手铐。”

手铐?我是犯人吗?我甩了甩脑袋。我是谁?我不是一棵老树吗?难道——我走出来了?司徒无定有没有给过我那个方法?我又望了望右手边,座位是空的,那副手铐并没有把我和谁扣在一起,我呼出一口气,起码我是自由的!

我闭上眼睛,从脑海深处迸发出来一点亮光,它急促炸成一个星团,又以闪电一样的速度膨胀开来,统治了我的意识之海。“我是茹清君!我是茹清君!我醒了!终于梦醒了。”我张开双眼,虽然舱内的灯光昏暗,我眼前却一片光亮。

机舱内,乘客们都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所有人都闭着眼睛,死寂!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生存着。我解开了安全扣子,慢慢站起来,另一边机身上的一排储物柜被震开了,许多行李摔了出来,有些砸在人们的身体上,有一些散落在走道中,我仔细辨认了一下,人群里并没有记忆中那几个恐怖分子。

窗外,黑朦朦一片,我们的飞机好像是在黑色的稠液中潜泳,以几乎不可察觉的速度缓慢前进,我咽下一口唾沫——我们这是在那里?还在飞吗?或者是掉到海底了?

一连串的疑问让我的脚颤抖起来,我转身推了推身边的那个健壮男人:“阿佐里,醒醒!快醒一醒。”他一动不动。

我走到靠前舱门的吧台处,搜出一瓶纯水,走回来倒在他脑袋上,又撬开他的嘴巴灌进去半瓶,才让他张开眼睛。

“什么情况?”阿佐里醒来后对未知的恐慌并没有超过两秒,他也站起来,望着四周说。

“不知道。”我顿了顿又补充说:“我也刚刚醒。”

阿佐里眼中的光芒闪了闪,从他的腕表上拉出一根细细的金属绳子,我见过这种东西,这玩意经常在电影上出现,是一个演员用来勒死另一个演员的工具。没想到阿佐里的手表除了是个微型电脑以外,还有藏了这种东西。“那几个恐怖分子呢?”他轻声问。

“没见到,奇怪的是,连坐在我旁边的桃花生也不见了。”我指了指前舱门,这架飞机是中国的淘汰产品,样式很老,内部的设计虽然能让乘客感到舒适但安全系数却很低,驾驶舱和乘客舱的隔门不能防弹是很致命的。“会不会在驾驶舱?”我说。

“如果都在驾驶舱还好,我担心有的人在电子设备舱,哎,去瞧瞧吧。”阿佐里走出座位,我跟在他身后,向驾驶舱走去。

我问道:“我们飞了多久了,你看看窗外,不像是在天上啊,会不会掉到水里了?”

阿佐里摇了摇头,又看看表,低声说:“才起飞五分钟。”

我点了点头,又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仅仅五分钟,可我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以另外一种身份经历了五百年。

我们探头探脑从驾驶舱门上的窟窿向里面望,只见到机长坐在驾驶座上,脑袋却斜在一边,不是死了就是和乘客们一样昏了过去。阿佐里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也望着他,都是一脸的惊异,“人呢?”我的意思是那些恐怖分子都跑到哪里去了?话刚出口嘴巴就让阿佐里捂住了,他做了个手势,嘘了一声,又看看后面那些还昏睡着的乘客一眼,而后将手从窟窿里伸进去,弄了许久后,我听到哒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们走进了驾驶舱,除了机长没有旁人。我身上的毛孔却忽然在一瞬间张开,和阿佐里对视了一眼,他低声说:“很怪的感觉。”我点了点头,目光随即打量起周围,仪表台上那些我不熟悉的按钮一闪一闪的发着蓝色的光芒,飞行屏幕上的雷达还在工作,自动导航系统也现实一切正常。我向前面望去,透过玻璃挡板,外面的世界一团糊涂,只觉得飞机确实有在移动,至于速度,却好像是一个人在优哉游哉的散步。

“啊!”“啊!”我和阿佐里同时发出一声惊叫,两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计时板上面,是它就是它让我们一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上面显示的是当前的时间。

“我们登机时是什么时候?”我呆呆的问。

阿佐里的声音里有一阵苦涩:“我记得是2009年9月22日。”他飞快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表。我向他望去,看到他眼里的绝望。

“2010年?”

“嗯,是2010年。”

我脚一发软,坐到地上去:“你是说如果两个表都没出现问题的话,我们……我们在这飞机上呆了一年零五分钟?”我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如果……是的……”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捂住双眼,我他妈的是倒了什么霉啊?

突然仪表台上传来滴滴的报警声音,我转头望去,雷达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小红点,并且飞快的向显示为我们飞机所在的中央位置靠来。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阿佐里,却见到他脸色一喜,“有人来了,有人发现我们了,呃!”他说了半句后,停了一下,又说:“不管是谁,总比现在好吧?”

我正要搭话,飞机忽然一颤,眼前一开,我们居然冲出了那团不知名的东西,出现在面前的是朗朗长空。

说是朗朗长空恐怕还不适合,天上闪耀着星星,表明现在依然是一个夜晚,只是眼睛的视界拓展了无数倍,远处的灯光也依稀可见;就在我看到那些越来越近的灯火时,机长也忽然醒了过来,而后从身后舱门的窟窿里也传来了乘客们的声音。

阿佐里第一时间向机长出示了他的证件,机长很仔细的看了一遍,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连交回证件的手都在颤动:“是你救了我?是你解救了我们的吗?”

阿佐里低声说:“很遗憾,不是我,我是第二个醒来的人。”他的目光很自然的望向我。

我连忙摇手说:“对不起,也不是我,虽然我最先醒来,其实也不过比阿佐里早了不到一分钟,醒来后发觉那帮恐怖分子已经不在了。”

阿佐里说:“机长先生,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机长说:“我姓戴,叫戴蓝。我现在必须先弄清楚我们的位置。”

戴机长坐下后,很快回头说:“我们还没有飞出岛国范围,奇怪,好像是兜了一个圈又回来了,我们刚刚从东京岛上掠过。”他所指的东京岛并非日本的国都东京,而是一个位于南江岛东边的孤岛。

戴机长忽然按了一个按键,示意阿佐里做到副驾驶位置上,阿佐里摇摇头,又向我抬了抬下巴,让我做到副驾驶位上去。我照做后,戴机长让我戴上耳机,而阿佐里却摆弄他的腕上电脑去了,应该是联系他组织里的人。

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警告!这里是宏月岛国空中部队,请立刻表明身份,并离开宏月岛国的空域。”

戴蓝飞快说:“这里是km3321次航班,我是机长戴蓝。起飞前我的飞机曾被恐怖分子挟持,现在暂时安全,请指示。”

他的话还没说完,耳机那边却爆了一声粗口,又听到那声音急促的说:“见鬼!见鬼!不可能,不可能。”

戴蓝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长官,你说什么?”

那边已经电子静默。

我和戴蓝一起回头看了看阿佐里,见到他和先前的我一样,坐在地板上,双手捧着头,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掰下一边耳机,轻轻说:“确定了?”阿佐里点了点头。

戴蓝道:“怎么回事,你们发现了什么?我知道这个事件很怪,但求求你们,让我知道究竟是怎么一种状况。”

“怎么说呢。”我咬了咬下唇,断了的左手滑稽的摆了摆,“我们起飞时是2009年9月22日。”

戴蓝说:“准确的说是22:43分。”

我说:“具体的时间并不要紧。”指了指仪表台上的计时板,说:“你看看日期。”

“操!”戴蓝看着计时器足足有五秒,也爆出粗口。“我不相信。”说完就按开一个显示屏,屏幕上面出现一派忙碌的景象,正对着镜头的一个女人像在和谁说着什么话的时候,忽然嘴形定住,呆呆的看屏幕。“我要求接通机场的最高负责人。”

那女人手里的笔落了下去,又捧翻了旁边的水杯,同样爆出一句粗口,说了一句:“见鬼。”我和阿佐里都叹了一声。

又是电子静默。戴蓝骂了一声。

过了大概十几秒后,那女人的头像又出现在屏幕上,“请戴先生稍等,立刻为你接通。”

屏幕闪了一下,出现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戴蓝一皱眉:“长官您好,我要求见的是机场的负责人。”

那男人说:“我是岛国国防部的里克,我需要了解飞机上的状况。”

“里克?里克部长!”戴蓝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岛国国防部的部长里克*戴维。

“戴蓝机长,你和你的飞机这一年究竟在什么地方?”里克说。

戴蓝说:“对不起,部长先生。我不确定,我想我晕了过去,起飞后不久我就晕过去了。醒来以后我听到a4战斗机机长的警告,于是我即刻和机场取得联系。”

里克的脸抽搐了一下,“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在2009年9月22**的飞机起飞以后你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出现在我面前?”

戴蓝艰难地说:“我想是的,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鬼……”

里克叫来一个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我看他的口型应该是通知总统之类的,而后又转过来说:“飞机上现在是什么情况,和你一起失踪的两百零七名旅客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是否拥有飞机的支配权?”

戴蓝打了个手势,我有点不情愿的站到他身后,戴蓝指着我说:“这位先生很可能是飞机上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人,如果有谁知道点什么,只能是他了。”

我回头看了看阿佐里,吹了一声口哨。

他站起来,也走到机长身后,敬了个军礼说:“国异组织岛国负责人阿佐里,部长先生你好。”

“阿佐里!见到你真好,我和干拉布会晤了三次,每一次都围绕着你展开话题。现在你来告诉我,那架飞机上究竟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我左眼跳了跳,阿佐里居然认识岛国的国防部长,而且看上去他们的关系还不一般。

“部长先生,我身处事件中,以我的判断这件事情交给我们组织来处理为妙,这是完全超出人类常识范围的事件。”阿佐里摸了一下鼻子,又继续说:“好消息是乘客们没什么大碍;坏消息是你需设法说服这些乘客他们这一年都是在哪里度过他们的美妙假期。”

“诺科!诺科,你过来,立刻通知机场现场戒严,任何航班停飞,所有旅客不得滞留在机场。另外在郊区清理出一个可容纳两百五十人的地方,进行一级戒备,召集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带最先进的设备到南江市待命,立刻。”里克下了一连串命令。

我低声问阿佐里:“他要干什么?”

阿佐里回答我说:“干他该干的事情。”又转过去对着屏幕举起大拇指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不过,你难道不需要一位英雄吗?”

里克微微漏出点笑容说:“谁?我当然需要英雄,但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只有你可以配合我们。”

阿佐里把我推前半步说:“应该是他,南江西区警署的茹清君警官。”

他已经查过我的身份了,我闪过这个念头随即释怀:以阿佐里背后那个组织的能量,查到我的身份轻而易举。

“南江市西区警署网络警察大队警员茹清君。”我立正说道。

里克很明显的皱了皱眉:“网警?嗯,警员茹清君,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飞机起飞时,机上有四名恐怖份子,但是我醒来后并没有看到他们。”我说。

戴蓝伏下身子,按了一个键,在我和里克对话的时候他也在处理着自己的事情:“杨真真小姐,请安抚乘客情绪并确认乘客的安全,我需要知道多少人受伤,还有……多少人遇难。”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可能还在飞机上?”里克说。

“至少我没有看到他们下飞机,只是可以确定没有在乘客舱里。”

“嗯,寻找可以用的武器,保护戴蓝机长。”

阿佐里说:“ok。”而后转过身去站在舱门后面。

“戴蓝机长说你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人,能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吗?”

“关于那些?”

“所有。”

“飞机起飞后,戴蓝先生可能受到胁迫,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出现了什么事故,大家都昏过去。我醒来后没有看到恐怖份子,其他乘客都还好,有少数几个人被行李砸伤,然后我们发现了仪表台上的时间,是2010年9月22日。”

“还有呢?”

“没有了,就是这样。”

“你有没有观察飞机

外面当时是怎么样的?”

“哦,对了部长先生,我发现当时飞机好像陷在一团稠液里,黑色的,很浓。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或许是积厚云?”

“ok,非常好。警员茹清君。我明白你遇见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是不应该被公众了解的,我想你也不想引起恐慌。我需要一个英雄,那就是你了。你和你的飞机一年前降落在一个不知明的岛屿上,所有乘客被胁迫在一个矿洞中过了一年矿奴的生活,而最后你杀死了恐怖份子,夺回了飞机,营救了所有人。”里克轻描淡写的说。

我呃了一下,“部长先生……这似乎不大可信,就算是事件外的人相信了这个说法,可你要怎么说服乘客们?”

里克说:“这个你放心,我们可以让他们多出那一段记忆的。”

我立即明白他刚才召集精神科专家的用意。可是……可是真相,这个真相真的可以捂住吗?我实在没有任何把握,不过,若非如此,我们又该如何告诉公众这一年来我们都去了哪里?难道说先生们女士们,以后大家不能坐飞机了,否则就有可能在某个地方的上空消失掉,一年甚至是十年后又冒出来!

我回头看了看阿佐里,他表情平静依在门边向我点了点头。“可是……”我还要再说什么,阿佐里一把拉开我,恰好这时候戴蓝坐正身体,里克说:“戴蓝机长,我想你已经听到了我和茹清君的对话,现在你向我报告乘客的情况。”

阿佐里低声说:“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你就是营救了大家的英雄,失去这架飞机对政府来说是个麻烦,可那个麻烦已经过去一年了,现在它的重新出现是个更大的麻烦,你懂了吗。”他看着我的眼睛,凑近了用更低的声音说:“如果你不做这个英雄,五分钟以后一枚导弹就会让这架飞机消失在雷达屏幕上。”

我全身一阵发寒,这就是政府的行事方法?是的,这就是政府的行事方法,我不得不承认。

我还要再说什么,阿佐里却一把抓住我的颈部,我们俩的额头碰在一起:“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虽然你没有在那个狗屎岛上救过他们,但是你现在却实实在在的在挽救他们的生命。你懂吗?如果你懂了,就告诉我。”

“是的,我明白。”我缓缓地站直身体。

“茹警官,部长先生叫你。”戴蓝转头对我说。

“哦,部长先生。”

“警员茹清君,我们找到了你的一些资料,你曾是一名优秀的卧底探员,可惜你的功劳和荣耀被一个不要脸的狗屎侵占了,看!你会获得应得的荣耀,十倍百倍的获得,另外你还会有一笔由国家特殊贡献基金颁发的奖金。”

“部长先生,我只是担心乘客们,毕竟这样的事情太怪异了。”

“我们处理过类似的事情,不会出漏子的。”里克双手交叠,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现在,我想你已经听明白了我的话。”

“是的,先生。”

“ok,十五分钟后你们会降落在南江机场,今晚见。”里克说。

“好的,先生。”我退后了一步,看到里克忽然笑了笑,他表情诚恳地说:“对了,戴蓝机长,很高兴你把乘客们带回来了,谢谢。”我咬了咬下唇,暗骂了一声。

“嘿,兄弟,我听说你卧底的时候吸过毒?那不是个好习惯。”阿佐里再次在我耳边说道。

戴蓝机长已经在和乘客们讲话,我没有关注他说什么,阿佐里提的问题让我回忆起卧底的那段日子,那段短暂的日子和我用了五百年从一棵小树长成大树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是的,但是我已经戒掉了,花了我五百年的时间。”我回答说。

“噢!看来你的情绪已经稳定了。”阿佐里摇了摇头说:“那很好,非常好。”

戴蓝回头说:“乘务员报告说机上两百零三名旅客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我们只损失了一名护卫员和萧恩。这真幸运。”他指了指副驾驶座位,我知道他说的是那个被杀害的副驾驶,也知道比起失去一年的时间,他更庆幸自己可以活着回到地面。

“不对!为什么是两百零三人?”我一皱眉说。

“飞机上原本有两百零七名乘客,四名是恐怖分子,乘务员和你一样并没有在乘客舱中见到他们。”戴蓝回答说。

“可是,和我坐在一起的桃花生也并没有在乘客舱里,人数应该是两百零二人。”我说。

“你认清了所有乘客?”阿佐里抬头说:“你说你只比我早醒了几十秒。”

“我扫了一眼,可以确定没有看到桃花生。”我确实只扫了一眼,也确定没有发现桃花生,至于为什么可以那么肯定,我也不清楚。

“我知道了,少了一个桃花生,但是却多了一个邵奇,所以人数还是二百零三人。”阿佐里从舱门的小洞里接过了两杯咖啡,递给我一杯。“不错的咖啡,是的,在这样一架消失了一年的飞机上,有点怪味的咖啡还是可以接受的。”

“它并没有怪味。”我泯了一口说。

阿佐里笑了笑说:“确实没有,而且,那个空姐告诉我,连只有两天保质期的食物,都还很新鲜。见鬼,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天上呆了一年。这是我见过的最离奇的事情了。”

“也许,这件事情将会成为我们一辈子必须背负的十字架。”我轻轻说。

“哦,兄弟,告诉我,你信上帝吗?”阿佐里说。

信上帝吗?我好像信任过他,可他并没有为我派遣一位可爱的天使。“也许吧,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更信任美元或者中国的人民币,你说呢?”

“当然当然,如果你的信仰是货币的话,那就对了,它们可以让你成为上帝,而不是信仰上帝。”

“老兄,那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我反问。

阿佐里忽然安静下来,不是指闭嘴,而是整个人骤然进入一种静止的状态,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眼神等等,我看了看他手里的咖啡,那杯液体连晃都不晃一下。“我有过信仰,那个人就是我的上帝。”

“哦!你还爱她吗?”我说。

“嘿,兄弟,那是位男士。”

“我很抱歉,但是,爱情已经没有人可以给它定下界限和规则。”我说,我并不歧视同性恋。

“不!不!爱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须品,那个人我只在十六年前,哦不,是十七年前见过他一面,说真的,我想,他就算不是上帝,也是上帝在人间的一个分身。”

我呆了呆:“像耶稣那样?”

阿佐里摇了摇头:“no,看,下面那条发光的东西就是跑道,也许我们要说再见了。”

“好的,咖啡调得不错。”我说。

“ofcourse,在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告诉我,如果你将来想要和某个女孩上床,你起码要会煮一个好菜,我只学到了煮咖啡。哈哈!这是一个玩笑。咖啡是杨小姐送来的。现在你应该把自己绑在椅子上。”阿佐里说完后抓住舱门的把手,脚抵在门上。我们都不知道那些恐怖分子是否还在飞机上,在降落前必须保证驾驶员的安全;我做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扣好了安全带。

“现在准备降落,我已经依照部长先生的建议,屏蔽了乘客舱的数据频道,这架飞机上知道真相的也许只有我们三个人,现在开始,我们就把真相忘记吧。”戴蓝说。

我和阿佐里都点了点头,看着前面那条越来越近的跑道,我轻轻说:“先生们,认识你们很荣幸。”

第二册完,请关注第三册《孤岛》孤岛:一个神奇的岛,三个月前,一架消失了一年的飞机忽然在那个岛的上空出现。飞机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茹清君因为另一件诡异的事情来到岛上,他会遇见什么呢?更精彩更离奇的事件即将发生。。。。。。

第三册《孤岛》预告。



第七十一章 没有真相的谎言(1)

1——没有真相的谎言“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森*汉纳姆。”戴眼镜的老兄走到我面前,没有和我握手。我看到他的手微不可察地抬起了两次,最终还是没有举起来,他继续说:“我是个物理学家,我凌晨四点就会在我位于清猗市的实验室中作实验,一直会忙到晚上十点左右,而最近我已经接近72小时没有睡过觉了,我相信我已经接近了我追求的目标;而就在刚才,副总统给我来了一个电话,并让武装人员把我从实验室中护送到这里……”

我举起右手阻止了他的话:“先生,汉纳姆先生,请停下来。对于您辛勤的劳动我很钦佩,如果你为这个国家做出过突出贡献,我感到无比敬仰,可问题是,我并不知道您怒气冲冲地走到我的面前,阻止我享用晚餐,究竟是为了什么?您瞧,您还把门甩得那么响,上帝保佑,那幸好是一扇铁门。”

“你不知道?噢!我的上帝,他说他不知道。”森*汉纳姆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他极度疲惫的眼睛中漫射出愤怒的神色,而后我又听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他先前站的地方,只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

我和阿佐里相视一笑,我们从那架该死的飞机上下来后,就被安排在这个宾馆里,两百多名乘客全部被关在这里,没有电话,没有任何通讯的设备,他们连小孩子玩的游戏机也没收了。当然我们受到的待遇比较特别,他们为我们的房间安装上了一个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的铁门。是的,我们就是那架消失了一年而又突然出现的飞机上的乘客,我们都是。

“问题是,我们并没有感觉自己消失了一年,或者是五分钟,或者是六分钟。”我嚼着嘴巴里的食物,口齿不清的说道,他们供应的中国餐还是很不错的。“而事实上,我们已经在东京岛上空,或者在宇宙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悬浮了一年,现在他们正在这栋房子里为其他乘客洗脑,你说他们可以让乘客们相信这一年大家都在一个岛上为一伙恐怖分子干活,去他妈的挖矿!这个理由都无法说服我,可你要知道,这里可是有两百多名乘客和机组人员;我不知道他们会给大家的脑子里植入什么东西,才能让大家相信我就是解救了所有人的英雄,是个宇宙超人。”我灌了一口汤,又说:“该死的,我宁愿自己是被其他被洗脑的乘客,也不愿意做这个英雄。”

“相信我,他们会做到的。”阿佐里很认真的看着我说。

“哦!来吧老兄,你告诉我,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我摇了摇头,“两百多人啊,你不可能编制两百多份记忆,分别植入两百多人的脑子里,其中还有各种人际关系。如果这份关系档案和这一年发生的事情用画面储存到电脑里,可能那个硬盘要和美国的五角大楼一样大。

“你犯了一个错误,没有人会记得过去一年里每天所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只需要录入几件或者几十件公共的特征事件,甚至不需要在乘客的头部安装什么东西,只需要为每个人进行几次催眠就可以了,如果有人问到这些公共事件以外的事情,就会引起那些人身体不适,大家都记得你是怎么救了机长戴蓝,怎么解救了所有人,怎么护送飞机安全归来,而其他琐碎的事情,慢慢的大家会自己编造出来的。”阿佐里说。

“上帝!看来政府干了不少这种事情。”我停了一下:“你一定也干了不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了吗?”

阿佐里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忽然抿住嘴巴。那扇厚重的铁门再一次被打开,这一次进来的是位熟人——岛国的国防部长里克先生,当然那个物理学家一脸无奈的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里克是我们“回来”后接触的第一位岛国高官,我不怀疑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冷酷的心,他的思维极富逻辑性,虽然和他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我却相信他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阿佐里主动走上去,伸出手和里克握了握,“部长先生,在平息了公众事件后,是否交由我来接手?”

“哈哈,亲爱的阿佐里,我们可是有一年没见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离开的这一年里,诺布回来岛国了,他现在和我的合作相当愉快;他已经答应这件事情先让国安局的小子们先去摸摸情况。”里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阿佐里一皱眉:“诺布?哦,尊敬的部长先生,你的下属们连我的手表都收缴了,我除了这间房间里每天为我准备的精美中国菜,另外还知道我身边的这位先生就是即将诞生的大英雄茹清君以外,可以说一无所知。”

我明白阿佐里的手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是他的大脑,可惜那台功能强大的手表电脑也被人拿走了。阿佐里和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按里克的时间表我们应该是长达“一年”的老朋友,可实际上,我们在飞机上才相处了不到半个小时,加上下了飞机后的这一天,总共也就30个小时左右;我只知道他隶属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那个组织的徽号在任何一个区警署里都被告知:一定要对持有该组织徽号的人员加以配合。甚至有警员私下说:在那个徽号面前,没有什么法律和规则,徽号的意志就是法律。这一点曾经使我感到相当困惑,按理说任何一个主权国家的领导人,都不应该允许拥有这么大权力的组织在自己地盘上扎根,我觉得这个徽号所代表的背景肯定比那个缩写成fbi的背景深刻得多。

阿佐里在被那班特工人员搜身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异议,他知道流程,当然他完全可以运用徽号的权力把自己保护成一个堡垒,但他没有;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因为他和我一样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天空上消失了一年,“一个无法把握事态的人,必须交出他的枪。”我不知道谁说过这句话,但这句话在岛国一直被不折不扣的执行着:任何领域的领导者,如果下面出现了他无法掌握的事故,而造成了公众利益的损害,没有任何推搪的理由,他必须辞职——当然了,这样的现象是建立在公众了解真相的基础上。而岛国是一个信息不对称的国家,媒体自身拥有比掉落在餐桌下面的面包屑大上那么一点的话语权,所以公众所知道的,一般都是经过了审核认为可以让他们知道的事情——这是完美政治的模型。事实上,我一直都认可这种模型,我一直都觉得,公众除了造反以外,唯一的权力就是鼓掌;所以我对里克提议,阿佐里认可的造星计划并没有根本上的反感,我们的目的是说服公众,至于用英文还是西班牙语、用中文还是闪族语那都是次要的,更次要的是说服文本的内容。

“我亲爱的朋友,我会让他们把你的东西交还给你的,如果你需要离开,请告诉我,门上有一个通话器,通过它你可以联系到我;当然,我希望你可以留多一段时间,等我将事情处理得更完善以后。”里克说。

阿佐里耸耸肩,说:“既然诺布已经来了,我多留几天也没什么损失,你们谈话的时候需要我回避吗?”

“当然不需要,这位是我国首屈一指的物理学家森*汉纳姆,他曾经非常接近诺贝尔物理学奖,我想他有兴趣和你们探讨一些问题。”里克示意汉纳姆走过来,物理学家有点不情愿地挪过来,和我们一一握手。

在里克介绍汉纳姆说他曾非常接近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时候,我颇不以为然,众所周知诺贝尔物理学奖是最难攀登的高峰,华人中也只有杨振宁和李政道、丁肇中等几位华裔获得过这个奖项,大陆(我思考的时候一般把中国称为大陆,只有在和人交谈时才说中国)基本没有;那么一个强大而人口众多的国家都无法实现这个目标何况一个小小的岛国,虚荣的不知道是政府的代表里克先生还是科学家的代表汉纳姆先生。我想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你不能拿你没拥有的东西作为炫耀的资本。即便聪明如他们,也会犯这样的错误,我摇摇头。

“茹清君先生,你现在还没有成为大英雄,在那之前,也许我们需要再回忆一下,飞机上发生的事情。”汉纳姆自己走到桌子边,坐在椅子上,像一个特工那样问我。也许我的感觉有点偏差,但我确实觉得他所问的问题和他的身份不相符。

里克对阿佐里说:“你们谈一下,我要和那几位尊贵的先生举行一个简短的会议。”

阿佐里说:“总统先生刚经历了食物安全危机,现在又出现这种事情,委实让人头疼。

里克说:“你记错了,食物安全危机已经过去了一年,先生们处理得非常完美。这证明我们可以为公众提供满意的服务。”他非常有风度的把手轻按在自己的左胸,而后转身离去。他对阿佐里的态度好得超乎寻常,这个带有印度血统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那个化学瓶子和蛇组成的徽号究竟代表了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茹先生?茹先生?我希望你意识到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汉纳姆努力把咆哮的情绪压抑在他的口腔中,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我有兴趣的不是和你谈论你的经历,我有兴趣的是如何快一点结束我们的谈话。”

“对不起汉纳姆先生,你的问题为什么不交给那些特工来问我呢?我觉得你是否应该向我讨教一些物理学上的问题,好让你无限接近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距离更短一些?”我毫不客气的讽刺说。

没想到他却笑了,他把手放到餐桌上,又左右拧了拧自己的脖子,有点像自言自语地说:“你们说你们在天上呆了几分钟,但是事实上你们已经消失一年了。这在那些官员眼里也许是个公众事件,他们不需要你说真话,他们只需要你说的东西能够堵塞公众的思维通道;我却知道你们所说的都是狗屎,臭不可闻的狗屎。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穿越,真的有时空洞?或者说虫洞?就算有,凭什么由你这样一个残……”他顿了一下,改口说:“由你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许连原子的基本常识都不清楚的人来发现?不过你放心,在我之后肯定有特工人员来和你谈话,他们也许需要可以让他们交差的真相。到时候你可以继续你们的故事,编造得有技术含量一些,大英雄先生。”

我看了看自己齐肘而断的左手,轻轻说:“您不需要忌讳我的手,我是个残疾人,这没什么可羞耻的,中国的残疾人达到八千多万,比英国的总人口还多,是岛国人口的几十倍;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构成对你的威胁,所以你不需忌讳什么。至于原子,亲爱的物理学家先生,我知道它是化学变化中最小的粒子,我甚至还知道它是由电子还有构成原子核的质子、中子组成。您瞧,我知道得够多了吧。这是不是对你有所帮助?”

“嘿,嘿!停止!亲爱的朋友,你不需要这么和他说话,里克说得没错,汉纳姆确实是非常接近过诺贝尔奖,他参加过lhc的大量研究,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最重要的时刻来临前退出?难道你在那之前就已经觉得希格斯粒子完全不存在?对不起,刚才……”阿佐里转过身子对汉纳姆说:“刚才你提到了虫洞,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赞成时空隧道的观念?可你是一名优秀的物理学家,大多数物理学家对时间环路的概念是认可的。你难道怀疑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汉纳姆看着阿佐里的眼光不再带着以前的飘忽,我也觉得和阿佐里对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不,也许我知道一点点,lhc是大型强子对撞机(largehadroncollider)的缩写,它被特指到位于日内瓦附近的那台机器上,2008年9月那里开始进行一系列粒子对撞的实验,实验前有人预言那将会制造出一个黑洞或者是一个时空隧道,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之后唯一的消息是那台机器发生了严重的氦泄漏事件,再后来一切都在静默中发展,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理发现被公布,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不好的消息。我不知道那机器的工作原理,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会导致黑洞或者时空隧道的产生,我之所以知道那个机器还有欧洲核子研究中心这个机构,其实原因很简单,我是一名网络警察,而互联网最初就是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为了解决数据传输问题而发明的。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物理学爱好者?”汉纳姆把双手环在胸前,“你要知道,虫洞理论和相对论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我要怎么对你解释其中的不同呢?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阿佐里先生,你代表的那个组织在我这里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不是吗?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多么可笑的一个组织,以你对物理学的少许理解,你或许明白,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任何东西,任何物质!只占据了整个宇宙质量的百分之四,而其他的百分之九十六是我们明知道它存在却无法通过观察来探知的暗物质,什么是异常现象?和大多数事实像违背的少数才是异常,那么我们所处的世界就是异常的,我们都是异物,也只有我们才会破坏宇宙和世界的平衡。我觉得你们机构的所作所为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心理医生的贡献来得有意义。”

阿佐里退到我身后,低声说:“该死的,我居然遇见一个反人类的物理学家。”

我心中却一阵震动: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这是什么?没有指向!任何异常现象都是他们研究的对象?不可能,我的瞳孔起码放大了一倍,以发明了庞大的互联网的那个欧洲核子研究

中心而言,他们的指向是粒子研究,而仅此就必须投入难以想象的巨大资金;一个所有异常现象都要研究一下或者说搞一下的组织?它的运作资金该是多少?有哪一个国家可以承担这样巨大的研究机构的运作成本?美国?日本?中国?不!这个机构是被冠以国际这两个字的,联合国?天知道联合国被各国拖欠的高达天文数字的债务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第七十二章 没有真相的谎言(2)

我们都安静下来,我和阿佐里走到桌子边,继续我们未完成的晚餐;汉纳姆其实就是一个长期埋首在工作中的科学家,他对人际关系没有任何心得,所以我们之间的接触不可避免的发生沟通障碍。

当我和阿佐里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以后,汉纳姆才清了清声音说:“先生们,请原谅我的无礼。其实我想说的是,虽然虫洞理论是爱因斯坦提出的假想,但是我一直认为,即便我们可以完美的发现甚至设计出一个稳定的史瓦西喉(一种特定的虫洞,虫洞又称爱因斯坦——罗森桥;是由爱因斯坦及纳森?罗森在研究引力场方程时假设的,认为透过虫洞可以做瞬时间的空间转移或者做时间旅行),我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假设我们在1点钟出发,穿越虫洞达到我们的目标点,极限也只可能是1点钟,假设我们沿着这个虫洞回到起点,如果这算是一种时空隧道的旅行的话,在时空曲率的背后我们可以见到的也是能是我们的后代,而不可能是我们的先人,我们可以到达的最早极限依然是那个出发时的时间点1点种。”

“对不起,汉纳姆先生,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的理论,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飞机是在岛国的上空闯入了一个虫洞,而后在某个空间进行了旅游以后回到原点,在我们看来其实没有任何时间上的过程,但在岛国却已经过了一年。这样的现象不是正好和你的理论契合吗?”我并不理解他说的那些话,那些术语对我来说完全是天书一样的东西,什么时空曲率什么史瓦西喉,我的天啊,那都是什么?不过从最简单的逻辑思维上,我找到了其中的一些共同点,表达了出来。

“表面上的理论是这样的,事实上直至目前我们还无法把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统一起来,我之所以对你们的经历有所质疑,是因为虫洞必然伴随黑洞出现,而目前我们想象可以穿越虫洞而到达另一个时空的物质还只是粒子状态,一架普通的民航飞机穿越虫洞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况且,如果有一个可以容纳一架民航飞机体积通过的虫洞出现在距地球一百万公里范围以内的话,地球早就被撕成碎片了。你要知道要维持一个半径一公里左右的虫洞,所需要负能物质的能量至少相当于整个太阳系。”汉纳姆说。

我捧着脑袋,上帝啊!“可是我们并没有说谎!”我和阿佐里异口同声的说,“飞机起飞后,机长采取了一些紧急措施以对抗威胁他生命的恐怖分子,那个时候大家都晕了过去,如果说我们在飞机上晕了一年,而那架飞机又在我们晕过去的时候悬浮在空中一年不是更无法让人信服吗?”

“哎!其实我从接到副总统的电话以后,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谈的,也许阿佐里先生说得对,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由你们组织来处理比较好,毕竟异常现象这个词本身就可以解释许多不合理的存在。”汉纳姆和我一样捧住了自己的脑袋:“如果你们没有说谎,而所反映的一切又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那将颠覆几乎所有物理学目前已确立的理论系统。我也必定只能寻求上帝作为唯一信仰的依托,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他停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说:“所以,我认定你们即便没有主观上说谎,却也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或者你们已经被某种力量挟持,经过了一番洗脑而后再把你们送回空中,也只有这个解释才是合理的;要知道,我听说飞机上的恐怖分子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我和阿佐里闻言都张大了嘴巴,这个汉纳姆去写恐怕会更加接近诺贝尔奖,他居然推测是弓之介(劫机的恐怖分子)的同伙把我们的飞机劫持了,呃,这个表达有问题,应该是弓之介把飞机劫持了一次,而他的同伙进行了二次劫持。至此,我完全同意汉纳姆关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谈话的必要这个说法。

时针指向12点,实际的时间是凌晨零点一分,汉纳姆已经离开了两个小时,可气的是阿佐里也不在这个房间里。我面前坐着的是一位肥胖的谢顶男人,带他进来的特工说他是一位心理学家,我知道大多数心理学家都精通催眠术。我记得我们刚开始礼貌的聊天,他告诉我他叫谢非,那个时候我无意地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才走到11点钟,而等我一晃神回答了他一个玄妙的问题后,我发现时间在我的睫毛缝隙里偷偷溜走了一个小时,而我对此居然毫无知觉。“我被催眠了!”想通这个枝节后,我忽然开始担心,难道汉纳姆的推测是正确的?我,还有飞机上的其他人都被某个团伙的人施行了催眠,又送回到事发的地点;只有这种推测才可以解释弓之介一伙失踪的现象,还有原本坐在我身边的那个该死的和尚——桃花生居然也随弓之介一起失踪了。

但我却知道这个推测仅可以停留在理论上,岛国上空的雷达波不可能监测不到这架飞机,除非它真的是捅开了时间膜从虚空里忽然钻出来。另外,我比阿佐里早醒了几分钟,那个时候我发现窗外的景象是一团浆糊,我甚至怀疑我们的飞机掉进了不透明的水里。总之,任何对这件事情的推测都是不合理的,我揉了揉脑门,略带责怪的问:“谢先生可以把笔记给我看一下吗?”

谢非光亮的脑门上布满了小汗珠,像是一名刚做完了剧烈运动的运动员,他呆呆地看着我,直到我提醒了第二次以后,他才恍惚地说:“是的,你有这个权力。”

我伸手夺过了他的记事本。

我不知道催眠家同时必须是速记专家,他记录的笔记详细易懂,而且看得出速度极快,这一个小时里,他居然写下了十来页,我双眼掠过那些文字,顿时如被一把雷鸣登轰了一弹。

“我发现自己是一棵树,榕树。”这句话后面谢非画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而后的内容居然记录了一棵树从幼年到成年的过程,其中还穿插着一段悲情故事。我咽下一口唾沫,这就是我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那个长达五百年的梦。

我们默然相向,他一副呆滞的模样,而我心中却在翻江倒海;我知道催眠术的成效会因施行者的手法和威信而大不相同,和谢非见面仅仅不到十分钟,而且我事先已经有了防御的心理,如果说他调动了我的潜意识,说出了我之前作为警方卧底时段曾做过的那些违背道德或是出卖朋友的事情,我还可以接受,而从他的笔记上看来,我展现出来的潜意识世界却是那么诡异,我居然把那个梦说出来了,那个无稽的梦。

谢非忽然问:“你是否有过脑器质性精神疾病或意识障碍?”

“我的脑袋曾被一个煤气罐敲过。”我据实回答,那是我在扮演混混砍人的时候,对方的马仔为了救他们老大而留给我的纪念,直至现在我的鼻子偶尔还会无缘无故的流血。

“明白了。” 谢非显然抒了一口气,“现在开始,数十秒钟,忘记我来过这个房子。”

他后面说的话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不由自主地数起来,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好像看到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在他拉开门的一霎那,我觉得自己心脏的部分骤然暖了一暖,眼前又开始明朗起来,并清晰记得从他走进这个门口到离开时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在他催眠我的过程中我们两个人的对话。“很舒服。”我呻吟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断手处浮起来一片寒栗,某种恶寒的感觉从后心处蔓延到自己的全身,那棵树!大将军榕!不会!难道!真的!在我身上?我用断手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痛!”我很清醒,但愿以后再也不会被人催眠了,那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我看过一本催眠术的书坚定的宣称,被催眠者的潜意识都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那就是保护自己,但现在看来,被催眠以后那个实施者完全有可能指引你的行为方向,以达到他们的目的。汉纳姆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过了几分钟后,铁门被打开,这一次走进来的人比较多,两个特工架好一台巨大的显示器,阿佐里也跟在他们身后走进来,我留意到他的手腕上已经戴上了那个手表电脑。

“阿君,等一下你将看到的景象就是他们为乘客们准备的快餐。一共十一个事件,编排了几乎完美的情节和参数,应该可以应付一般的提问。谢非和他的工作室已经在这24个小时里为乘客们准备了‘消食片’,他们会忘记应该忘记的事情,记得必须记得的画面;现在,请允许我拥抱你一下,我们的英雄。”阿佐里走到我的面前,张开双臂。

我知道现在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只是没有一份恰如其分的台词,也许我可以从他们准备的事件画面上获得自己角色的灵感,成为下一个好莱坞巨星。我站起来,和阿佐里拥抱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拿到自己的东西了,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有不少消息,好消息是已经有记者得知了那架飞机之所以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都是因为一位名叫茹清君的警员的英勇表现;坏消息是,飞机上除了我还有一个人知道你不是英雄。”阿佐里说。

“机长戴蓝?”

“no”

“我知道了,是国安局的那个笨蛋——邵奇。”我哼了一声,如果不是那个笨蛋带枪上了飞机,那架飞机根本就不可能让恐怖份子劫持了,所以说我们会走到今天的窘迫局面,完全是拜那个白痴所赐。

“no”

“不是。那我就猜不出了,飞机上有两百多人,大多数我都不认识,等等,难道已经发现了桃花生?”我的声调忽然大起来。

阿佐里还是摇了摇头:“那个人其实你也认识,在飞机上你还请我查过他的资料,当时我告诉你他的身份是机密,现在我可以说了,他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特工。”

“余薪,他果然是个fbi,其实我当时就猜到了。”我点了点头,“不过,为什么只有他特别?他没有被催眠?或者说没有享用这顿快餐?”我指了指视屏。

“那个人不是个普通的特工,他的级别相当高,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谢非他们甚至使用了催眠的辅助药物,对他却没有任何效果。他明白我们要干什么,其实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没少干,在获得了他某种形式的承诺以后,国防部已经同意他带着他的团队离开。”阿佐里说。

我说:“他的团队?上帝啊。我不当这个英雄了,有那么多人知道真相的谎言,是不可能不被拆穿的。在飞机上你说如果我不答应里克的提议,会有一颗导弹来解决所有问题,但现在我们已经不在天上了。如果我不配合,他们应该很容易找到另一位英雄,比如你。”

“我?哈哈,我的朋友,我不认为我应该出现在公众面前。你放心吧,余薪带领的那个篮球队,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已经吃饱了才上路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阿佐里侧了侧身,脸却凑得离我更近了。

“都告诉我吧,朋友,我刚刚被谢非从食道里掏出了一些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他掏出了什么,但我急需一些消息去填充间隙。”我说。

“我们的飞机是在东京岛上空消失,又是在那个岛上空被发现的。”阿佐里的眼睛里有某种我说不出来的味道。我还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桃花生以前一直生活在那个岛上。”

我一皱眉,“东京岛?那有什么问题,你难道想告诉我,桃花生跳机了,他在飞机上觉得无聊想要回家,所以就……”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查桃花生的时候不经意搜到东京岛的一个新消息。你应该知道那个岛,它离我们并不远,你不觉得它很神秘吗?”阿佐里反问。

“我当然知道它很神秘,岛国的陆地面积不大,而那个岛却一直没有开发,据说岛上的居民过的还是上个世纪的日子。”我依然皱着眉,我还没有看到视屏上的那些情节,却早已种下了担忧。

“在我们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具体说是三个月前大中华集团计划投资30亿美元打造南江与东京岛的跨海大桥及海底隧道,据说他们对岛上的生态很有兴趣,也拟出了二十年的发展计划,准备到中国内地引资开发东京岛的资源。这件事新闻也有报道过,但我得到的内幕消息是他们近期准备放弃该计划,为此大中华集团将亏损近三千万美元的前期资金。他们还没有公布勘测结果,具体的原因我也没有拿到资料,但我会关注这个事件的。”

“亲爱的阿佐里,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我的火气终于让阿佐里发现了,“我想知道这个狗屎东京岛和我们的处境有什么关系,那个他妈的桃花生的故乡和我即将要扮演的这个角色有什么关联。如果没有,就请让我静静的学会他们准备的这几个小菜吧。到现在为止,我连佐料的味道都没有闻到。”

“好的,好的。”阿佐里举手说,“请放录像吧。”他的笑容让我有揍他一顿的冲动。

我把眼睛投向视频,狠狠吸了一口气,该死的,快点把这个谎言张罗开吧!或者明天早上,就会有几百支摄像枪对准我,那些媒体大部分会尊从政府的宣传导向,烘托我这个英雄的伟岸身姿;但是难保不会出现一两个愣头青,也许这一两个人就会把我逼到死角,我一倒下后面就是一大片诺骨牌,我能够做到么?我有什么牌?只靠背熟这些情节?我不指望,政府不能把所有的人民都看成猪,即便他们真的都属猪也难保不会出现一个猪中的爱因斯坦。我的依托是什么,我不能相信政府,他们有人取走了我卧底的功勋,有人将我踢到网络警察大

队,有人提议我编造一个天大的谎言来欺骗他们服务的对象。我的依托是什么?我发现自己无依无靠。

或者,我在这个事件中唯一的牌就是那个谎言,谎言是为了掩盖某种真相而存在的,而我们的背后有什么真相?这是一个没有真相的谎言。

第七十三章 停尸惊魂(1)

2——停尸惊魂我并不相信汉纳姆关于时间只进不退的理论,原因不关科学,我乐意回到过去,起码乐意回到三个月前,我还没有成为英雄的时候。英雄,只是一种虚荣,特别是对于凭借一个谎言而成为英雄的我,这个词没有本质,站在大众的对立面,英雄其实是异类,我觉得自己这三个月里成了一只万众瞩目的猴子,进化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我身上展现。

期间发生了几件事情,1:我受到了总统先生的接见,却在他彬彬有礼的仪态中看到了冰冷的甚至带有一丝嘲讽的目光。2:我背烂了里克编辑的台词,面对我对答如流的优异表现,闪光灯每一次都在提醒我——你会有一天遭雷劈的。3:我睡眠的时间已经进化到只需每天三小时,其余的时间一般都在担心谎言被揭穿又渴望快些有人结束我这种担忧状态——的矛盾中,焦虑着。4:我回到西区警署了,现在肩膀上那些隐含着男性标志的箭头符号多了两道,而且他们也重新给我佩上了枪。5:有一个富翁为我的英雄表现感动,得知我是在解救飞机上的乘客过程中失去手臂以后,他主动出资为我装配了左手的义肢;他是个日本人,那人一见面就向我吹嘘,说2008诺贝尔物理奖的三个得主都是日本人。我对他说,我是2009年9月登上了那架飞机,而不是2008年,我知道那三个日本人里还有一个是美国籍的。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看着我的义肢说,那是中国的产品,而且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产品了。我觉得有些怀疑,中国制造居然可以让一个日本人如此推崇,他解答说那是因为中国具有庞大的需求市场。我是个华裔,所以我并不十分生气,只是笑着向他讨要了几位日本av女星的碟片。

另外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阿佐里为我介绍了一位先生,他姓叶,如果你足够聪明,你应该知道他就是《非人间》的作者,在我偶尔追问阿佐里他们组织的事迹时,他向我推荐了这本书。当时我大吃一惊,《非人间》我看过,说实话,我不觉得怎么样,作者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了,脱离了生活的实际,所以我只看了三分之二就没有继续看下去了。

和叶先生见面的时候我问他,“《非人间》里所说的都是真实的吗?”他说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他已经记不住许多细节。我继续问:“如果都是真实的,那他们为什么敢让你知道,为什么敢面对公众讲出来?”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如果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公诸于众,我这件事情完全可以让叶先生通过科幻的形式隐晦的展现。

叶先生说:“我问阿佐里先生,您既然知道我是一名作家,那么您对我说的故事,我肯定会写成面向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读者,书一旦出版,你们的机密也就不成为机密了。你们难道不担心么?当年阿佐里先生对我说:我对您讲述这些故事,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而是上面的意思。至于上面为什么要我对您说,肯定有他们的考虑。您就别多想了。”

我说:“他的上面是指国异组织还是某一个人?”

叶先生说:“我当然不知道他所说的上面具体指向什么,但依然对他们同意我发表这些故事感到疑惑不解。阿佐里先生又说:叶先生,您只是一名科幻作家,读者只会把您写的这些故事当成文学作品来读,恕我直言,或者他们仅看成消磨时间的物品,绝不会有人认为这些事情曾经发生过。当阿佐里这么说的时候,我只能想,但愿如此。”

我立刻想通了阿佐里介绍他给我认识的目的,我告诉了他一些事实,他承诺不用我原来的名字发表,于是,《非人间》在十七年后有了续集。

******虽是清早时分,但南江市的热lang已烤着了墙壁,假如不是房间里开着冷气,怕是连人都要给融化了,这便是热带的气候特点。不过我们的南江市是一座独特的城市,它不单拥有男性一样火辣辣的热情,它的内心非常丰富,我怀疑它是一个中性的家伙,有时候他对某些现象甚至带有女性的温柔和忍耐力,不是吗?您随便望一望房外那些非热带的树木、那些本该在温带骄艳的反常花儿就知道它的包容力了。

房间中静得能听见石英种指针走动的声音,或许是冷气机过分勤快,把房间和外面的的空间断截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都感到寒意阵阵。

房中有三个人,嗯!错了,应该说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站着,另有一个“人”躺着,严格说她只是一具尸体;事情很严肃,所以我们只能严格来说;至于人死后还算不算得“人”,请放宽一下心思,不要纠结在这点事儿上。

颂小娴是梦蕾公司的签约模特,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另一个身份,所以我没感到多么惊奇。她拥有娇媚的笑容及曲线玲珑的身材,特别是平坦的小腹和健美圆润的臀部让她在南江市内衣模特界中享有盛誉。难得的是她爽朗的性格不曾因走红后有些许改变;她的朋友都说,颂小娴如果还称不得完美女人,那人类语言就完全没有必要设立这个词汇了。当然这些都是王鹤飞告诉我的。

只可惜她正是躺着的那位。人不论活着的时候多么精彩,甚乎镂刻过什么哀怨凄美的故事,一走到这个关口,便扼然而止,一曲上动九霄的妙曲,弦断了也就奏不下去了;人总不是琴筝,不能为生命再续它一弦;颂小娴甚至无法把悲痛留痕于亲人思怀之中,她没有一个可以联系得上的亲人;或许有几许情人知己,却都在此刻失踪了,且令人黯然的是:她躺在白色的床单下,曾让无数男人向往的美丽头颅,被无情地锯开。

刚放下锯子的医官,我的朋友王鹤飞常自许有种独特的能耐,以为自己观人之术极佳。他告诉我,从第一眼见到我,就觉得这位大英雄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独特气质,他没有像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那样把我看成英雄,他只是看高了我一线,但我这位让王鹤飞看高一线的朋友,当骤然见到床上那个被剖开的脑袋时,竟也无法抑制从肠胃里翻滚出来的秽物。

下面我要说的事情发生在今天早上,我向叶先生偷师,试着把我想象的一些画面加入到整个过程中,当然主要的情节是我的朋友王鹤飞提供的,他是我这三个月来认识的唯一一位可以称上朋友的人,他和我在一个地方工作,是在我消失的这一年里调到西区警署的,之前他并不认识我,也不认识胖子。说到胖子,从大将军榕公园出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我问了人事科,他们说没有收到他的假条。王鹤飞的分工和我不同,他是位法医,如果把我以前做卧底时经常砍人比喻为手里沾满鲜血的话,他手里沾过的鲜血那就是浩如烟海,只不过他洗得相当干净罢了,所有医学相关人员都如此。与其说我向叶先生偷师,不如说我这几个月背诵里克编辑的事件已经有了心得。事情开端于今早7:35分左右——---------------------------------------------------------------------------------颂小娴的尸体被送来时,她依然是美丽的;她的美丽甚至可以短暂穿越生死之界,而且她身上只穿着用料极少的比基尼,哪怕明知道她已经香魂飘散,但凡是接触过她遗体的男人还是会往她身上多看几眼。颂小娴在台上突然跌倒,于送院途中被证实死亡,由于她是本市少数能影响全国的名人,且死得太过突然,尸体便顺理成章的交由西区警署司法鉴定科的王鹤飞医官接手。

王鹤飞仔细检查了颂小娴的尸体,初检全身皮肤没有任何致命伤痕,肤色略显苍白,触手尚有滑嫩的感觉;**形状经过细致处理,颜色油黑;死亡时逢生理期,除了卫生护垫外还使用卫生棉条。抽出卫生棉条后,分泌物无异常发现,两侧**色泽均呈正常的粉红色,证明她若非经历的男人不多便是非常懂得护理。另外其手脚指甲亦未发现青紫色沉淀,初步排除中毒及外伤至死。

王鹤飞并没有过多的怜香惜玉,对于他这种长期与尸体打交道的人来说,再美丽的女人一旦成为尸体,对外貌的评价便没有什么意义。他拿起了解剖刀,正准备先对尸体进行内脏器官的检查时,忽然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王鹤飞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这个特点让他在股市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了解到西区警署有不少警官在他的帮助下,收入均及得上白领,因而也就没必要再成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中层警员可以奉公守法,西区警署自然战果累累,他也由此获得许多人的尊敬。他自己知道,对于生活的细节,他几乎是有种不能言道的奇异第六感,比如眼前的颂小娴,明明只是一具尸体,忽然间就让他产生了面对一个**的感觉。

众所周知,医官一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非此不能有解剖人体的勇气;经过无数次对人体进行细致的解剖认知后,确实也没有谁找到灵魂的所在地,没有灵魂何来的鬼魄?所谓鬼魂灵魂之说,对他们来说几乎是无稽之谈。王鹤飞立刻在脑海中确定这是自己因疲劳而产生的错幻。

他停下了工作,走到洗手槽边,脱下手套后仔仔细细的洗完手;他的手强健有力,握刀的时候他绝不允许它有一丝失控,他把手放到眼前,静静的看了有十秒种,果然发现手指尖处有无力控制的微小颤动,便一笑,算是找着了歇息的理由。

王鹤飞让助手张廉把颂小娴的尸体送到尸房冷柜中,然后打电话让我接他去吃饭,我前晚赌牌欠了他一顿。

王鹤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我还没抵达的这段时间里,他照旧拉开抽屉,取出来一把雕刻刀,在一尊木雕上精细加工。这是一座做工尚可的雕刻,形象是一个老人背着两个鱼篓,靠在湖边的山石上钓鱼;他的刀停在渔翁的额头上,思量着应该刻上几道皱纹。虽然他的手停住了动作,但嘴巴却没空着,他用录音器械把昨晚至今早的工作重点记录起来,在说到颂小娴的尸体时,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补充说:“我可能因疲劳产生错觉,尸体略有异常情况,容明日再仔细检验。”王鹤飞出身书香世家,谈吐还带着些文气。

他叹了口气,把雕刻作品放回抽屉,这个手工他做了足有一个月了,摆弄这个远算不上艺术品、即便雕成了放到路边也卖不了十块钱的东西,却是他唯一的爱好。

他走出密封的工作室,趴在走廊上,望着马路上心浮气躁的汽车,禁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我发现我的描述有点混乱,算了算了,我还是说我亲眼见到的事情吧,接到王鹤飞的电话时,我正在接受一个访问,于是我很礼貌地说了声对不起,而后不顾媒体们惊异的目光,拉开椅子离开房间。

警署为我配备了一辆警车,是辆黑色的小越野车,这样的待遇是我以前绝对不敢想象的,但是现在,我嫌这辆车太小了,而且没有天窗。我需要承认的是,装在我左手上出自中国的义肢具有相当的灵敏度,从我开车的情况可以反映:逆向、闯禁行冲到警局门口,车速并没有丝毫减弱,猛一下拐进停车场,见缝插针地塞到两辆警车中间。我打开一线车门,车子两侧的车门却因为与其他汽车的车距太狭而无法打开,不过这难不倒我,我几乎是从我私自改装的天窗里飘了出来,用一个体操运动员的动作稳稳落到车子的前面。

王鹤飞笑了笑,虽然他站在三楼,但是我的眼神很好,看得到他的表情;他不需看车型及牌号,只这种残疾人士特有的开车方式,就会猜到来的是我。他还没站直身体,移动电话就自动接听了我的来电:“医官大人,你还不滚下来,要我上去抱你吗?”

他哈哈一笑,还没回答,我又说:“你不是不信四柱八字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吗?可我认识的两个名字叫健雁的一个是市长助理一个成了新任区议员,两个叫雁飞的一个前几年溺水死掉了,一个前几天查出来癌症,不过是一字之差,这命差得也忒远了吧,你倒是说说这里头有什么玄机?”我话音未落,有一颗豆子大的雨砸到我脑门上。

南江市的天气是著名的小孩脸,全不似热带气候,常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喝口茶的时间前,空中尚悠闲地浮着几片茉莉花瓣般的游云,骤然间象被一只大得足以掌握天地的巨手拽住,抖动几下,把蕴在云里的黑雾摔出来,满满地铺在天空中;而那些本包裹住黑雾的白云衣,则被这只手远远地抛到不知何处。风也来凑热闹,扳着树枝、各种广告牌子;扯动路上行人的衣衫,制造出一片乱响。知机的雀儿则寻好了避风雨的好处地,瞪着黑眼瞧着路上茫然不知所措的行人。

我擓了擓手臂上的汗抠,拧起自己的脑袋飞奔到楼梯上。果然,我前脚刚迈上楼梯,后脚就被狠狠砸下来的雨剑射中。我飞快地跑过这一段无遮拦的梯道,跑上三楼。虽然有车防雨,但我最不喜雨中开车,我刚踏上走道,王鹤飞已经在上边嚷道:“去你的,你要讽刺的我名字就直说,名随一生,我这名字起码比你男人多了。你看你这个背运的小子,这雨是追着你来的吧?这就是你的命,多风多雨的,你还是自己小心点,改个名字,别叫清君了,叫来

福吧。”

我哈哈一笑说:“这方圆一公里之内都风平lang静,不就到了署里才翻天的吗?还不知道谁是衰人呢。”

王鹤飞莞尔,“你呗,泡不上人家芹安怡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我忽然一塞,反驳说:“谁一身骚了,你是没看到她对着我那表情,那眼神,我告诉你,有戏!”

王鹤飞说:“有什么戏,不是我不告诉你,这么说吧,人家不归你想,你还是了这心吧。”

我说:“得得,不说这事儿了行吗?”又指着臂上的手表电视,显摆的说:“你没在商业银行存款吧,要有的话你就惨了,市商业银行的副行长携巨款外逃了,现在商业银行已经关门整顿,我看八成要倒闭。”

第七十四章 停尸惊魂(2)

王鹤飞瞄了一眼我腕上的最新科技产品,点了点头,说:“不错的东西,明儿也给我弄一个。”又皱皱眉说:“没有,我没余钱,是标准的月光族。那也是奇怪了,这些公务员为什么可以屡屡携款外逃呢?海关是干什么吃的?”

我们说的商业银行是南江市的特有产物,为了提速本市的经济发展,南江市政府批准设立了南江市商业银行,并暗示本市的大企业必须在这个银行开户存款。权力导致**的例子屡见不鲜,时任南江市商业银行副行长的任俊杰,正是南江市市长秦林的大学同学、好友。商业银行出现的信誉危机及任俊杰的外逃,将使本市的经济格局遭受不可估量的打击,甚至对本市的发展前景产生可怕的影响。

我低哼一声:“你骗谁呢?你没有余钱谁还叫有钱。不和你说钱的事儿了,我没打算找你借。批评一下你的外行话,国际上专门有一种行业,协助各国需要外逃者顺利出行,不是你那简单脑子里所想的跑路,这条无形通道几乎没有危险性,绝对不会在出行过程有什么阻隔,只要你有钱,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有这么一条通道。”又抓黠的一笑说:“我知道你有钱,打算什么时候外逃,我给你搭一线?”

王鹤飞一愣:“绿色通道?”

我关上手表电视,说:“真是条绿色通道,这种事情,各国的首脑头头都心里明白,只不过不好处理。”

王鹤飞问道:“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哪里还有好不好处理的?”

我说:“你不要以为那些头头们的脑袋都让狗日掉了,你想想,这种通道的存在能和军方没有关系吗?涉及军队的事情,你说头头们是不是应该三思而后行?”

王鹤飞点头笑笑,忽然身躯一震。口中喃喃自语:“头头?首脑头头?尸体。”

我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得了,别琢磨了,有些事情不能琢磨,一琢磨就觉得怎么都那么没劲。”

——“对了!没有错,我会觉得颂小娴的尸体有活动迹象,其实是因为她身上某个地方有非常微小的动作,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头部。”王鹤飞对我后来说的话充耳不闻,他大声说着什么,而我却完全不了解前因后果,他抓住我的肩膀继续说:“当时我很可能是察觉到颂小娴头部处有几绰头发微微颤动而产生了异常的感觉,你要知道,我工作台周围两米内是无落尘无菌无风区。究竟是她在动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头里动?”

他忽然转过身去,我忙拉住他说:“干嘛你,累晕头了,还是白日做梦?”我发现他的后背已然被汗湿透,连按在走廊护栏上的手也渗出了汗水。也许早先闷热的天气在其中充当了一部分原因,但那颗从他脸颊淌下的冷汗告诉我,并非如此简单。

“阿君,我也做了几年法医,我曾在尸体腹腔中发现寄生虫。”

他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耗子的那只尸鳖,回来以后,我几乎忘记了耗子的事情,明天肯定要请人查一查他,起码确定他从大将军榕处出来后到底是醒了还是躺在哪一所医院中。

王鹤飞侧身看着我,好像也留意到我没怎么留神他的话,又摇了摇头说:“脑子里发现虫子,虽然曾报道过农人被寄生虫侵入头部,但起码我没有亲自看到这样的实例。”他再次拍拍我的肩膀说:“这餐就不用你请了,我需要回去看看。”

我在他说话的时候一边听一边想着耗子还一边抬眼望天,甚至还自顾念叨说:“这雨也怪,不但没有缓和闷热,还和雾一起来了,从没见过穿雾雨的。我说你见着了吗,这雾还有形状的,抱一团了都。”一转身看到王鹤飞甩尾而去,我气得一跺脚,追着他的屁股跑去。

我的上半身刚越过三楼转角,便看到脸色惨白瘫在地上的张廉。

王鹤飞站在他面前,表情一样呆滞,他足足愣了有三秒钟,才醒起要上前去扶起张廉。“怎么啦?怎么啦!哪里不舒服。”我听到他说。

张廉靠在王鹤飞身上,却象是被谁扼住了脖子,半晌后才拼了全身力气像脱开了一只无形有实恶手的控制,急促喘着气。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受了大惊吓,可吓成这样子却让我和王鹤飞都很难接受,他是什么人?是名警务人员,而且是一名法医助手。

张廉努力抬起右手,指着停尸室,可惜大了舌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满头问号,走到他们身边,尚不清楚是何种状况;但我看到瘫在王鹤飞身上的张廉,看到他瞳孔里外溢的恐惧以后,立刻拔出枪,指向停尸室门口,而后才低声问王鹤飞:“出什么事哩?”

王鹤飞颇为紧张地看着张廉,他也许从未在这位同事眼中发现如此惊恐的神情,他没有任何办法,虽然他是一名法医,却只能抓住张廉的手用力摇了摇,却摇不回他的魂儿。最后他转过头来,无奈地望着我。

我呆了呆,“干嘛看着我?我能干什么。”

“你是大英雄,总有点什么办法吧。起码你应该叫一下救护车!”王鹤飞没好气地说。

我横了他一眼,走近一步半蹲在张廉身边,把枪塞到左手义肢的拳夹里,空出右手后搛住张廉的鼻梁拉了拉,突然将整个手掌放张廉的额头上,用力向下一抹。

象是切断了魔怪的控制,张廉咳了几声,才吞吞吐吐地说:“鬼……鬼……”

“这就是你的办法?”王鹤飞怒目而视。

我闻言一愣,瞪了王鹤飞一眼,原本绷着的脸松弛下来,我的眼神其实在表达一个信息:“这就是你从首都带过来的助手?这也太菜了吧。”我站直身体,迈开步冲到停放尸体的冷藏间门口,一腿把大门踹开,嘴里故意大声说:“见你妈的大头鬼,要有鬼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也甭破案了,谁被谁害了自己去报仇不就得了。”我估计王鹤飞听到张廉说出那个字后,第一感觉也是想把他搡一个跟头。

“今天不是愚人节,就算是愚人节他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毕竟这是警署,是办公的地方。”王鹤飞在我背后说,“他是资深的法医助手,同样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一般的情况他不可能这样,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或无法解释的事物、他的感观官能受到了强烈刺激才忽然胡言乱语。”

仅一巡茶的工夫,又陆续有几个警官闻声赶到,王鹤飞招呼他们照顾一下张廉,也抬步向冷藏间走来。听到他走在我背后的脚步声时,我已经进入停尸室,前脚迈进去后脚还没做出应有反应就打了个冷战,室内的温度比门口低了约有十度。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因为这里每一格冷藏柜都像一个独立的冰箱,只要不拉出来,冷气是不会外泄的,不知什么原因造成这么大的温差。停尸房门口处有一个小拐角,站在我的位置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我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煽去了那个要喷出来的哈欠;王鹤飞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不由自主走过转角,眼睛一抬,却还没等我看清楚房里的状况,便听到啪的一声响,停尸间里骤然一片黑暗。

“诶,这儿是怎么回事呀?”我皱眉问道。

“没事儿,这几天不用电高峰期吗,估计是跳闸了。”王鹤飞边说边走进来,话还没说完,嗙的一下摔倒在地上。

我的眼睛刚刚适应,前面却仍是一片黑暗,只隐约觉得黑暗中有几处更为浓郁的黑色,在奇怪的漂浮着。我再次想起在大将军榕公园时,黑暗是无法限制我的目光的,也许是太过疲劳了吧,我先安慰了自己一声,而后才问道:“怎么啦?”

“被什么东西绊了,没什么。嗯,地上有什么东西扎到我的大腿了。”我听到王鹤飞在身旁地上摸摸索的声音,他突然惊叫起来:“清君,快开电闸,你那里右边三步就是闸门。地上有东西,你可小心点。”

我被他仓惶提高的声调吓了一跳,却也来不及细想,依言右脚半扫着向右边挪去,踩到地上时,仿佛感觉有一些异样,微微有些滑,但又好象滑中带有粘性。我把手枪塞到左手,用右手在墙上摸到电闸,用力一提,突然一片光亮;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眼时,全身毛孔在一瞬间全部爆炸性的外扩,握枪的手也颤动起来。许久以后,我望向王鹤飞,发现他的脸色刹白,额中暴浮出一截青筋,也惊恐地望着我。

日光灯的能量并不能持恒,或许因为冷藏室内几十个被拉开的尸柜耗费了大量的电源,只辉煌了不到一分钟的灯具,熄灭了一半;另有一半也闪烁不定,使得身处房间里的我们脸色亦有些阴晴不定。

王鹤飞算是运气,他倒下的时候被一支锐利的物体刺进了腿部,如果运气不佳被那支东西扎进胸口,那会是怎样的局面?我用屁股都可以想明白。可我现在没工夫去想,我只感觉到自己被一种**辣的东西包裹住了,像是被吞进了某个动物的胃里,稠液布满厚厚的胃壁,紧贴着我全身,堵塞住我的每一个毛孔,让我恐惧让我惊慌更让我恶心。

我们呆在那里,愣在那里,而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如同一具被整体浸泡在冰冷的防腐液里的尸体,一具在展会上展览供人学习研究的尸体;四周的一切东西都在看着我,盯住我,都是冷冷的白眼不带感情的那么瞧着。我发现自己的腿在颤抖,我注意到自己在害怕,即便在那架飞机上,我也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我努力想用语言在脑子里表述一下眼睛看到的情况,那语言一开始是这么组织的:“地上浃布着黑色的稠浓液体,十来具尸体散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但是映在眼里的景象立刻反驳了我的第一次语言组织,我几乎找不到可以准确表达的词汇,我的所有精力都被吸引到脑海中关于语言的指挥组织,经过几次的调整,勉强才凑合成较为准确的信息反馈到我的意识,也许它们还通过我的表情表达出来:“应该是十来具尸体被肢解为大小不一的近百个块状物散落在房间四周。”

我无法控制自己瞳孔的动作,忽然的收缩和扩张让我感到头晕目眩,在我眼前不远处,便有一块分不清楚人体什么位置的肉块,没有被血染到的部分呈现出鲜红色尸斑。我甚至自作主张的进行判断:这是一个因氰化物中毒而死的人的部分身体。而那边,刺入王鹤飞腿部的是一支无法辨认主人的折断肋骨。我转了一下眼珠,需要说明的是,这次眼睛的动作并非由我的思维所控制,那纯属于动物的官能反应,由着这个动作,我看到在自己刚刚摸过的电闸上还有一节肠头。是的,这就是我的表情,我已经蒙了。见鬼的大英雄!

眼中所看到的这一切,极其血腥恐怖,但都还不是让人最为担心的。王鹤飞和我对视一眼,我们的心里和眼睛都在搜索一件事物,这件事物的存在对眼前的场景有极大的补充作用,可以说,如果没有了这件事物,那这个事情就远非碎尸这么简单了。究竟是少了什么?我的脑子还在极力思考究竟差了什么事物的时候,直觉已经提醒了我:所有这些被挼得七零八落的肢体中,都少了一样东西。没有头!所有的头都不见了!

“头!我的天啊,他们的头哪里去了!”我和王鹤飞同声惊叫。

过了约有七八秒,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鹤飞毕竟是见惯了尸体的人,他恢复的时间显然比我快了一线,他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知道哇……等等,让我清醒一下……张廉!张廉送尸体过来这,然后……”

转角处骤然响起一片呕吐声,刚跨进来的几个警官倒退出去,其中刑事科两个年纪大些的警官稍微好些,即便是见惯尸体的他们,亦不禁在转角处唾出来些许白沫,擦了擦嘴巴痛骂了几声,便可以强忍着暂时不把眼光投向此处。另一位年轻警员却惨些,他的眼神被吸住了,他挪不开自己的眼神,他脸上的血色立刻如潮水一样退去,他的嘴角还含着一颗未及收敛的微笑,一秒钟后眼中却泛起无穷惊恐的神色。他直接软倒了。

即便是西区警署那些老警员,一年处理的尸体也不会超过十二具。

我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仿佛见到那年轻人尿了裤子。我却很是能体谅这位年轻人,就算真是尿了,绝怪不得他,这个小家伙才从警察学校毕业不到三个月,这场血腥洗礼对这样的年轻人来说,的确浓烈了些更是早了些。

我强自吸了一口气,死亡的味道蜂拥而来,又忙捂了捂口鼻,好容易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便强忍着胸腹涌起来的不适感,避开那些貌似安详躺在半凝结状态血水中的破碎器官慢慢移动到王鹤飞身边,凝重地问:“要紧吗?”

王鹤飞也抬头望着我,他像是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使,连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都需要想一想,两秒钟后才回答说:“很严重……哦!你是说我吗?还好,刺得并不深;一点皮外伤,稍加消毒就好了。”

我知道我们的脸色都很难看,我自己是极其希望可以立刻离开这间房子,但整个意识像是被劈成两瓣,依然混混沌沌地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话音未定门外人声响起。

“他娘的!”转角处迈过来一条腿,却立刻又退了回去。我和王鹤飞转过头望,那骂娘的声音继续说:“别……让文职人员接近本区域……通知关闭警署大门,禁止一切可疑人员出入,特别防止媒体来访。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都不能把这里的一切透露出去,怕说梦话的今晚都在警署过

夜。”如果不是见到那个人,只听声音,我几乎辨别不出来是刑事侦察队队长老刑警易扬的声音,可见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警官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门外又有人说:“易科长你负责勘察现场……搞定它。”

我扫了一眼,看到西区警署署长姜鲲的脑袋缩了缩,这位名牌大学毕业、长期与办公桌打交道的上级脸色暗灰,只望了一眼房间中的情况,立刻用一条格子手绢按住自己的嘴巴,说出那句话后整个人象吞了一条活鳝般,颈部陡然膨胀许多,而后飞快转过身离开现场。

易扬终于走了进来,他两边腮骨因牙关用力而凸起,倒透出一股狠劲。但我却感觉得到他并不想进来,可没法子,头儿发了话,就算署长不指名道姓要他负责现场,他也得进来,按理说全警署也就他够这份量。

---------------------------------------------------------------我今天很努力哦,一万字的更新,写完后脑子好像空空的。。。。。

第七十五章 落水

3——落水易扬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些信息,这位男人显然对我这个另一个科室的半文职警员在场感到诧异,他多看了我两眼,可能是发现我居然没有吓到尿裤子——神态甚至比门外面几个干了几年的老刑警还轻松,他的不快又加深了几分,从他那深锁的眉头上可以看出来。他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万众瞩目的大英雄?

我想现场的状况足以淹没我在他感官中的小小碍眼,易扬先是强迫自己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况,而后又转过头来面对王鹤飞,当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理解他也在压抑着强烈的不适感。站在房间里的三个人,只要其中有一个少一点男人气概或是稍微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口两关,那必然引发一场绝对宏观的呕吐大赛。

但易扬毕竟是老刑警了,他很快掩饰了自己的难堪,他转向王鹤飞,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到那支扎在王鹤飞腿上的肋骨,便夹了夹深凹的眉头说:“先去处理一下,假如不严重的话,我在这里等你。”

王鹤飞绝非一个心理弱者,他扶着墙自己站了起来,应了一句好。我忙过去搀着他,头也不回走出停尸室。走廊外的天已然呈灰黑色,象是夜晚刚走了几个小时,眷恋着又回来了,把白天赶到某个山洞里藏起来,却又漏着尾巴不肯完全黑下去。

张廉扶着拦杠半倚着,他看到我们走近,便努力趋前身子,挨着王鹤飞脸旁,说了一句什么话。

我虽心急王鹤飞的伤口,却也只能停住脚步让他们交谈,随口插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没听清。”

张廉望了我一眼,却象是不认得我这个人,又自顾凑近了王鹤飞耳旁,这一次我很注意的去听,依稀分辨出他说的话:“是她,我看到是她。”

我已经恢复了思维能力,听到张廉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是他们俩都认识的人,而且这个人和停尸室中发生的事情有密切关联。

王鹤飞闻言却是一呆,懵然说:“谁?”

张廉说:“是颂小娴。”

我把脑袋插到他们中间,说:“颂小娴?听上去应该是个女孩的名字,你可不要告诉我是本市那位著名的女模特吧?这怎么可能呢。诶……我说张廉,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这个时候我对颂小娴的了解还相当少,关于颂小娴的一些概况还是王鹤飞后来告诉我的。

王鹤飞制止了我的话,“不要这么刻薄。”

我说:“不是我刻薄,他需要去医院,你看看他的脸色。”

王鹤飞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用解释了。张廉不是个胆小的人。”他转过头轻轻按住张廉的胳膊,又说:“不可能,她已经死了三个小时了,尸体是我自己检查的。若说是假死,我便第一个不信。”

我挫了一下,王鹤飞到底在说什么?我奋力摇了摇脑袋,扶着王鹤飞走快几步,又望了望前面人影憧憧的走道,低声对王鹤飞说:“张廉有些神智不清了。”再走了几步,想到那些像是被锐利爪子撕裂的尸体不禁又说:“署里什么时候养了只这么凶的猫?”

王鹤飞一只手按在插于大腿的那截碎骨上,虽然刺入不深,却也因此无法把心思集中到仔细行走的动作中,那骨头随他的行走而加剧了威力,将疼痛放到他嘴角的苦笑中。他咧了咧嘴巴,努力保留住一颗微笑。我和他都深吸了一口气,越是艰难的时候我们越需要镇静下来。

他咽了一口唾沫,轻声反驳了我自以为是的猜想:“你以为什么猫能打开停尸室的大门,然后把死人从尸柜里拉出来;扯成碎赘,再偷了他们的脑袋?”

我苦笑一声,第三次问了同一句话:“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哎,不是我犯糊涂哩,你自己也都看到了,那些肢体显然是被某种利爪动物撕开的,如果不是猫,难道咱们这里还成了动物园,养了狮子不成?虽然外面有些人把警察形容成禽兽。”

王鹤飞挥挥手,挤在走道上的文职人员分开一条道路,却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我俩;有个别熟悉的同事还轻声询问情况。可惜我们现在心情不佳,连客套话都省了。

王鹤飞说:“这个肯定需要借助其他部门的专业人员,我们这么干想是没法弄明白的,将那些尸体都弄碎了的行为本身很变态了,作案者百分之一百有心理问题,可为何要拿走他们的脑袋,那脑袋有什么用?拿去做什么了?这就不是简单的变态行为可以解释得通的。”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刑侦人员,我琢磨不透。”

我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要琢磨了!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张廉那话有点着调了。”

王鹤飞一愣问道:“什么话?”

我故意前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鬼。”

王鹤飞站住了身体,扶在我肩上的手用了把力,他很严肃的说:“阿君我告诉你,没有鬼,不存在鬼这种形态的事物,只有人吓人,没有鬼吓人。你当过卧底,还经历过那样恐怖的事情,你一定明白我说的话。另外我还要说明一下,所有的犯罪现场,都会留下线索,再精密的犯罪,再狡猾的犯人做了案子,都会有痕迹。只要是对应的高手行家,就一定可以从蛛丝马迹上寻出躲在暗处的人。你要记住,在暗处的是人!绝不是鬼。”

我本就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我自己遇见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从大将军榕公园到失踪的飞机,但我从未把那些事情和鬼联系起来,事后我觉得,我所遇见的确实是非人类的接触事件,但那绝对不是传说中的鬼,至于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得,我本来就不信有鬼这玩意,要不是今天的事情邪得有点过了,打死我都冒不出这念头。”我点了点头说,那样的场面,只在泰国的恐怖电影中见识过,太恶心了。

“没有人愿意经历那样的场面,就如同普通民众惧怕尸体一样;我们法医也惧怕一些东西,在今天以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惧怕的是什么东西。”王鹤飞说。

“哦,那个场面使你害怕了?”我问道。

“一开始很震惊,但不是我所说的那种害怕,我刚才想了一下,我害怕的东西好像就在眼前不远了,却还是看不清楚。然而我感觉到它了。”王鹤飞说。

我双眼一眯:“你说的感觉我知道,那是一种对未知的畏惧感,有某种未知的力量靠近,它将颠覆你以前所有的认知,你所信念的基础,一切的一切;这样的感觉我在飞机上醒过来后就有了。”

王鹤飞一呆:“什么?”

“哦,没事情,我们到了。”我忙掩饰自己的失言。

卫生室的医护人员跟着我们走进了王鹤飞的工作间,做了消毒包扎后,王鹤飞站了起来,试了试腿,觉得并无大碍。

我右手的手指夹着那截从王鹤飞腿上取出来的无主碎骨,送走医护人员后我们关门下闸,王鹤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到他的工作间里他就是一付死人麽样,但这却是好事,代表他已经完全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我走近王鹤飞身边,想让他知道我也ok了,便说道:“这下易扬惨了,那房间里每具尸体都是一个命案,就算他把碎尸事件的来龙去脉搞明白了,这些尸体背后的案件就够他喝一壶的,刑侦大队的悬案宗卷又要添个几厘米了。”话刚说完就遭了王鹤飞一白眼,我笑着补充说:“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不是对这位目中无人的易大队长幸灾乐祸的恰当时间。我不说什么了,我扶你回去,有一条,这事儿,我不参与。”

王鹤飞不置可否,开门自顾走了出去,我追上去扶着他。很快我们回到停尸房门口,这个楼层已经被封锁起来,走道外从我到达警署时起就笼着一团奇怪的雾,穷极目力可以看到半空中有雨点杀入雾团中,却好象被凝固在那个异常的空间里,连滴落停车场的声息都被剥夺了;走道上的感应灯一瞬间全部亮起,我忍不住把右手伸出走道,在雾中搅动一下,却一无所获,连一丝湿气也没有捕捉到,这使我觉得自己象是和这雾上的雨一样,无端端坠落在某个奇异的空间里。

“怪事是不是孖生的,没事都躲起来,一出来就成双成对的。”我收回手说道。

王鹤飞挂在我背部的手一用力,推着我走向房里,一边故作镇定地说:“你还说不是你把衰气带来的。打你抵达那一分钟起,我们就开始走霉运了。”

我搀着王鹤飞走过转角,心想我把你扶到这里事情就和我没关系了,嘴里也就不反驳,只说:“是是,我是衰人。”

门口已经被清理,原先挤成一堆的文职人员均已被劝告返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并嘱咐关好门窗与世隔绝。

易扬蹲在房间里和另外两位四十多岁的老刑警在拼凑尸体,虽然几人都皱紧眉头,但已经看不出惊慌。王鹤飞和我对视一眼,王鹤飞也就罢了,我却终于对易扬的部门有所改观,换作我是绝对不想再去碰一碰那些七零八落的肢体的。

看到王鹤飞走进来后,易扬站起来,铁青着脸说:“头都没有了。”

我虽然心中对他有点改观,嘴上却还不饶,也不敢大声,只说给自己听:“弄了半天,得出这么一结论,白痴都看得出来头没了。”

易扬自然听不清我在说什么,不过看到我的嘴巴动来动去,便转过头示意我这里没有事儿了,应该马上闪人。

我展现出三个月来最好看的笑容,我其实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般不给人看,这会儿心下暗喜,惦了句谢天谢地,立刻准备转身离开,左手的义肢却被王鹤飞一把擒住。

“想溜?门都没有,大英雄。”王鹤飞不理会我挤眉弄眼一脸苦瓜相,转过去对易扬说:“易队,茹清君和我一样,是这个事情的目击者,他必须参加到这个事情来。”

易扬哦了一声,对我说:“你就是茹清君啊,我知道你,茹大胆嘛!大英雄嘛!”

我心中一跳,茹大胆?什么意思?说谎的人特别敏感,我脸上一红,立刻想往王鹤飞受伤的腿上再来一下,急忙说:“我办事儿莽撞,您都知道了,所以我就不给大家添乱了。”

“那可不行!”易扬的态度忽然大逆转,他一笑,眼角便撒出张鱼网,像要把铺满鬓上的银鱼捕了去,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说:“这事你有份,想撤都不行,我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房子里就只有你和小王两个人,小王说得对,你算是挨上了份了,等会我和你室长说一声,调你过来查这个事情。”

我苦着脸,琢磨着应该找谁和易扬谈才可以免掉我这个新任务,现时却只能点了点头,怨恨地瞟了王鹤飞一眼,又想,要拉也不能只拉我一个人下水,立刻补充道:“还有张廉呢,人家可是第一目击者。”

王鹤飞却不搭理我,他看着地上排列的那些还未拼凑完全的尸体,脸色越变越白,甚至连易扬也注意到他的变化;他突然抬起头,声音中微微有些颤动。他说:“还少了一具!”

我首先反应过来,张廉刚才的话犹在耳旁,“颂小娴?”我问。

王鹤飞点了点头:“是的,假如张廉已经把她的尸体送过来了,她应该在这里。”

易扬大声喊道:“张廉……张廉……谁把张廉叫过来。”

门口进来一个警员,边走边揉着鼻子,目不敢斜视,低声说:“张廉刚才就晕倒了,我们看着他的情况有些不对,白沫子吐了一地,立刻派车送去西区医院了。”

易扬两条眉毛又竖起来,骂道:“干个屁警察。还是法医呢,滚!”待那倒霉的警员退出去后,他转向王鹤飞,有点难堪地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张廉是第一目击者,他看到了什么?他跟你怎么说的。”

王鹤飞犹豫了一下,我立刻接上去说:“他也不知道是真吓蒙了还是装不清醒,他说这事是颂小娴做的。”

王鹤飞和易扬同时说话,王鹤飞说的是:“他没说是颂小娴做的,他只是说了她的名字。”

易扬却咆哮说:“混蛋!”他旋了一下身,又折了回来,手在空中挥舞着,梗红了脖子,许久后又吼了一嗓子:“这不是说我们署里面闹鬼吗?扯蛋!”

“易队?您叫我呢?”刚才那位警员仓惶跑进来。

易扬狠狠盯了他一眼:“谁叫你呢?你的名字叫扯蛋啊!我叫的是扯蛋,听明白没有,叫的是……不,我没叫扯蛋,你给我滚蛋。”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话转晕。我咧开了嘴,又觉得这时候发笑不合适,不过现场的恐惧气氛却实在给冲淡了不少。

那警员被骂得一头雾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顿了一顿,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又是被易扬大吼一声后,才清晰点说:“张廉死了……送他去医院的同事打电话过来,说半路上人就不行了。”

我猛一抬头,看到王鹤飞额头上坠下来一滴汗,象是一支刺桉,拉扯过他灰白颜色的脸面,攀挂在下巴上,累积变型成了一颗刺球,许久不肯滴落下来,把他的脸抽得变形。我心中也大震:张廉今早还活奔乱跳的一个人,竟就这么死了?他是被吓死的?不!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他是一个法医,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死人没看过?再恶心的场面,再恐怖的情形要说震住了是有的,要说被吓死,那绝对不至于!

王鹤飞喃喃的说:“昨天他还亲自把一条溺尸拉上岸,你知道溺死的人那卖相有多可怕吗?可张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死了?”他张大嘴巴,许久后终于吐出一句话:“那颂小娴的尸……人……呢?”,悬在他下巴上的那刺球才肯回

复为一颗晶莹汗珠儿,顺势而下,混入地上的血水中。

我哼了一声,小心避开道上的血水,准备走出门外透透气。我没有见过颂小娴的尸体,只把事情定格在这停尸房中而已,我肯定没有王鹤飞的感觉,他是亲手检查了颂小娴的尸体,亲眼看到这房间中的惨况,又亲耳听到张廉说这事是颂小娴做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不可能有鬼,但现在他心里也许已经在暗自发毛,正如我刚才所说,有些事情不能琢磨,一琢磨就毛骨悚然。

我却想到了阿佐里,还有他所在的那个神秘部门,既然有这么一个机构的存在,那就说明科学绝非万能,肯定有现时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发生,远的不说,我经历过的事情就是一团团迷,而今天这里发生的,是不是也是异常现象呢?

第七十六章 心若浊河

4——心若浊河我回过头问王鹤飞:“嘿!你有没有什么信仰,可以让你汲取智慧和勇气以对抗生活的信仰?”

王鹤飞抬起头,他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当然,谁可以没有信仰?我的信仰是上帝。我的上帝。”

“你是指耶和华还是某个女人?”我忽然想确认一下王鹤飞的上帝是不是我所知道的上帝。

王鹤飞瞪了我一眼,“他带领以色列人离开埃及,给他们以救赎,我不是以色列人。我的上帝是宇宙之初的那个创世力量。我的信仰过程是去求索,而不是听从。我的信仰目标不是某一个人。”

我耸耸肩说:“当然,完美的上帝。”而后转身走向转角,嘴里却低声说:“粗犷型的科学家信仰,难以想象。”

“嘿!我说,我的生活没有什么需要去对抗的地方,除了这里。”身后传来王鹤飞的声音。

那个进来传达张廉死讯的警员在我停下脚步时乘机越过我,他和我一样都想快点逃离这个恶心的地方。

我举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摇了摇,算是对王鹤飞做了回答。突然眼前一黑,还没完全迈过转角的警员被什么人撞到我怀里,我的反应极快,横着将他推出去,那人被我推到一小堆还没整理好的碎尸上,大叫起来。

扑进来的那人也有着很好的身体柔韧性,她的腰肢有一个动作,使得她没有应我挥臂的动作而倒退,却也被撞得坐在电闸下的地上,她头上不远处就是一小节破碎的肠子,嘲笑般微微颤动着;悬挂着;饴然自得地炫耀着脱离了主体的自由。

“安怡,什么事,这慌慌张张的。”易扬见到来的人是芹安怡,腾起来的火气倒消了一大半,说话也轻柔许多。

芹安怡是西区警署之花,自她到西区警署以来,整个警署不管是已婚或未婚的男性物体,都会在经过四楼刑事科时向里面瞄上几眼,连累至四楼的厕所宾客盈门。早先王鹤飞调侃我,说的就是这姑娘。而我却知道,如果在大将军榕里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的话,我曾那么实在的拥抱过她,曾在某一个时间结点上以精神的形态拥有过她,而且假设我在飞机上做的那个五百年长梦是确有其事的话——我欠了她九十九世的情缘。当然我明白,那都是一些梦,一些和现实距离十万八千里的梦,狗屎的臆想所导致的梦。

芹安怡长得极为漂亮,外貌几乎无可挑剔,象极了青春版的中国明星高园园。我回到南京以后和她接触不多,感觉她好象随时处于工作状态中,说话、行动均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这样的姑娘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且,不知是否错觉,我偶尔也觉得她好象对我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全警署的人让她有那么一点意思的也就我一个人,就这点微小得需拿放大镜才看得出来的意思,就足以让我自豪、且让署里的男性们羡慕不已。她曾问我失踪的这一年里那些经历,我也向她说了慌,和对公众说谎不同的是,对她所说的话,我没有一丝的迫不得已,没有一丝的勉强,我是刻意的在欺骗她,刻意的想让她觉得我确实是那位拯救了整架飞机的大英雄。

我的努力有用吗?王鹤飞却告诉我——没戏。他知道那点意思有多大,我告诉他我和芹安怡吃过一顿饭,我觉得王鹤飞知道些什么,他暗示我芹安怡只不过是借我抵挡一下狂蜂lang蝶,她真正喜欢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是谁王鹤飞却不告诉我。

我有点情绪低落,反应迟钝地看着地上的芹安怡,一时却没意识到要过去扶她。她脸色刹白,大口喘着气,坐在地上,显然受到惊吓。

王鹤飞横跨了一步,挡在芹安怡身前,不让她继续看到那些碎尸,但他的动作显然没有效果,芹安怡的眼睛就没注意过那些尸体。

我吐出一口气,终于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按了按她的肩部,见到这张使自己如痴如醉的面容因恐惧而失去血色,我不由得一阵心疼,我把手伸到她背后,想象自己是她的情人或者她的兄弟,想那样轻柔地抚一下她的背部,安慰她的情绪,但手指还未触及她的灰色警服,她已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把我推得坐在地上。

芹安怡的父亲芹安国是本署一位著名的老刑警,他和原来的刑警队长李扬威对着干了一辈子,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好像就没有一个固定的位置,也许因为积伤,也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在我消失的那一年里他不幸去世了,而李扬威却上调到了首都,由易扬接任了他的位置。几乎所有认识芹安国的人都认为他是一名坚强,冷静而且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芹安怡也没有给她父亲丢脸,音波的扩散好象也把她恐惧释放出来,只一会的工夫,她已经可以完整的表达一句话。只不过谁都不曾料想到她说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头,女更衣室内有很多头。”芹安怡说。

9:40分——“头!”几个男人不约而同闷哼了一声,我头皮发麻的和王鹤飞碰了碰眼神,虽然没多说一个字,却都触摸到彼此那凌乱的心情。

易扬望了望芹安怡,望了望王鹤飞,然后示意助手继续整理这个房间,又挥了挥手说:“小王和阿君跟我去,小芹你就呆这,哦不!你千万别呆这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芹安怡爬起来,她摇了摇头,说:“我带你们去。”话音未落转身就走。

我站起来正要拉住她,已经被王鹤飞阻止,“阿君,由她,她的承受力远远超乎你的想象。”他又走到我身边,也许是看到我眼睛里的关切,他咬了咬牙,在我耳边低声书说:“君,这姑娘的心思很深,你……算了,走吧。”

我侧开脑袋,感觉到略微不快,却不能反驳什么,只得强笑一声说:“你想说什么呀,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瞧见啦,我未来的女友多棒啊!”我举起大母指,“比那些男人强多了。”王鹤飞叹了一口气,提腿也走出门口,我走到他左侧,搭着他,几个人向女更衣室走去。

站在门外负责清场两个警员的对话钻到我耳朵里:“署里这地本是片澙地,上世纪大洪灾的时候,死人都在这挖坑埋掉,据说建房子时翻出不少骸骨,都没人敢住进来,后来廉价卖掉,你说怎么着,住进来的人呀,有一半升官发财了。”另一人说:“那不挺好,那另一半人呢?”“另一半人家破人亡了呗!人们都说这块地邪,最后政府买了下来设置了警署,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想到应了今日。”

我本来已经放慢了脚步,耳边还响着张廉说得那“鬼”字,等听到他们说有一半人升官发财一半人家破人亡时,不由得微微裂开嘴角,心想,这不废话吗?哪一栋房子不是一部分人走大运一部分走霉运的。便关了耳朵的接收功能,扶着王鹤飞走快几步跟上前去。

女更衣室门内一片狼迹,有不少我认不得的女用物品散布地上,我不由得对一副超大的ru罩多看了两眼,也没想起来究竟这署里有哪位警花配得上这家伙什,等看到角落中一根扫把才省起原来是打扫卫生的大妈,发了一个寒颤,还没等我恶心呢,就看到了一个带血的储物柜。

如果不是装在那柜子中的事物,它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储物柜罢了,但现在它半掩着自己的门,在日光灯下故作神秘姿态。我只能透过门缝里泄出来一小团一小块的红色物体、及芹安怡之前的话语且做好心理准备;但当打开这柜门的一刹那,我还是忍不住暗自干呕了半声。

柜子里被人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头颅,居中正对着我的一颗,由于眼皮的遗失,两个肉丸子大小的浑浊眼球直愣愣地蹦在眼框外面,黑色的眼珠子一个看东一个看西却分不出边缘,象是两个涂黑了的煎蛋,不规则地贴在惨白色的皮球上。

我不得不闭上眼睛,狠狠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又举手拍了拍额头,假如说刚才见到那群找不着主人的残肢算是恐怖的话,现在骤然看到一堆怪模怪样的头塞在一个储物柜里,这可就不是恐怖两个字能表达得了的。上帝保佑,我的上帝不是什么创世纪的力量,也已经不是耶和华,从大将军榕里出来,再上到那架该死的飞机上以后,我心里原本放置上帝的地方就被空置了,后来,隐隐有一个影子被我搁到那里,它笼着一层薄纱,我没有勇气揭开的薄纱。

我控制住了,原因很简单。芹安怡站在身边,就算我呕了,也必须把紧了嘴巴,一口一口把那些东西咽回去。她可是这个现场的第一目击人,她一个女孩都扛住了,自己要是丢了脸,以后拿什么见这姑娘?

易扬拔出枪,看得出他也很郁闷,且没什么头绪。我也同时拔出佩枪,并非因为发现敌情,只不过想借冷冷的铁器使自己安静下来,却没料到这股冷和我心里的堵拧成一股劲,让我控制不住手部的微微颤动。

我俩在室内粗略搜了一遍,当然是以**为目标,没发现状况后,重新把注意力回到装着头的那个柜子周围。

易扬转过头问王鹤飞:“需要点点数吗?”

王鹤飞低下脑袋,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又抬起头转到芹安怡处说“小怡,这是你的脚印?”

几个人都低头去看,地上果然有几个带血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门口,血痕就淡了。

芹安怡那双钟天地灵秀之气的眼精眨了眨,象会说话一样;她还没开口呢,我已经知道她想说的是道歉的话,只差没替她说出来。

“是的。我刚才太怕了,没注意保护现场,对不起。”她低头说。

我连忙接话:“这怎么怪得了你呢。怪不着你,真的。你比我这号男人都强,要是我第一个进现场,别说什么保护现场了,我恐怕都没想到要去通知易队。指不定我就尿裤子了。”

王鹤飞却走几步到门口,沉吟半响,突然提高声音说:“不,那不可能是你的脚印。”

我们俱是一愣,芹安怡露出些许诧异,说:“四楼只有三个女警,今天当值的是我,楼下户政科那几位阿姨都不是这脚码的,我知道是我的错,你们不用维护我……”

易扬随即走到门口,仔细看了看后,向王鹤飞点了点头,转过来说:“这确实不是你的脚印,你瞧。你并没有跳楼吧。”他又回过去瞧着王鹤飞刀削一样的侧面,脸色缓和了一些,接着说:“小王,你的意见是?”

我站在房里,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便也走出门口,看到那女性脚印延伸到走廊的护栏上,在平时把手的地方,还有半个依稀可见的痕迹。我向楼下望了望,这一串的脚印,若是自己走过来,毫无疑问,一准是栽下去。这时候走道外面仍然凝着雾,往上看就是一片雨,往下看还能依稀分辨出来楼下面好好停着我的车。我转过身,恰好和芹安怡打了个照面,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立刻让我的心一阵慌乱,连那停尸房的肢体,女更衣室的脑袋,全都模糊起来、都无关紧要起来;仅是可以这么近距离呼吸着她呼吸的空气,就让我觉得今天过得还不算太糟糕。

我还是垂下眼光,怕自己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那可就和目前的情形太不搭调了。芹安怡相当高,只比我矮了半个头,她穿着平底鞋,和地上的脚印很相似,难怪她一开始也认为那是自己的脚印。

看着那脚印和边上芹安怡那双纤脚,我忽然想:“幸好不是她的脚印,要是她跳下去了,自己可怎么办,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女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都胡思乱想什么呀。我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发觉自己紧张的源头:面前这位美女站得离自己实在是太近了。

王鹤飞把手伸出护栏外面,他的手洗得很干净,长期握刀的手掌上整齐的排列着几个软茧,浮在浅红色肤底上的黄茧,咋看象重新生出一只薄薄的手,伸向空中,想抓些什么。

我看着这位朋友,易扬和芹安怡也奇异于王鹤飞的动作。

我轻轻用肩碰了碰王鹤飞,问道:“怎么啦?”

“瞧瞧,你没发现什么吗?”王鹤飞说。

我于是随王鹤飞的动作望出去,那些听着声音本应该瓢泼而下的雨,冲进雾里后居然连一滴都没有落到王鹤飞手上。这情况其实在我没进停尸间时就发现了,只是没经过脑子,等这一串事情摆在面前以后,才开始觉得怪异起来。我又转过头瞧了一眼王鹤飞,陡然发现短短的时间里,王鹤飞竟似有些不同了,整个人朦朦地发着光芒,虽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那双眼睛里却有一些难以压制的兴奋,好象是等久了,等老了的一个契机来临了——他伸出手去,抓的就是这个机会。可我仔细看了看,没觉出他手里抓住了什么,偏偏他就是那么一种抓住了什么的满足神情。我忽然觉得王鹤飞和自己有些生份了,忽然就产生距离了。

芹安怡也看着外面,她甚至越过我,把半个身体探出走栏扶手外面,整个小臂伸进了雾团里。我吓了一跳,她的手臂真象是插到一团墨里面,虽然没有墨那么黑,但手一伸进去半截就瞧不见了,我忙拉住她,把她从护栏边上拽下来。

芹安怡却也没理我,只对王鹤飞说:“雨,打不进来。您看,我的手都没湿。”

易扬皱紧了眉,他讶异地望向王鹤飞。

王鹤飞说:“没错,你们听,按道理说能弄出这动静来的雨,肯定早就把护栏上下的脚印洗刷干净了。可偏偏雨就打不进来,你们再看,我们楼外面这层雾,它没有道理在这里的啊。”

我心想:我也知道没道理,可这不是发生了吗。我的眼光越过芹安怡,

又折了回来,停在她耳后;我需先在心里挥去这动人粉颈上的柔丝,才能奋力继续向楼层上空的雨阵望去。其实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情况的人,我却没上心,也许这就是我和王鹤飞的差别,我当然可以找借口说是因为不想显摆自己的能耐,可这借口连自己都不信。

走道护栏外约三十厘米的地方,象是另一个世界,向上或向下看,都可以辨认出一些事物,楼层上是跳下来的雨阵,楼下是泰然处之的停车场;唯独平视,便是这一团没有任何道理却确实存在的雾团,它完全隔开了众人的视线,说不出来的怪异......

第七十七章 脑裂(1)

5——脑裂易扬转过身子,以王鹤飞为中心,我们三个人品字型站着,许久无言。

易扬办案经验老到、为人处事常自以为是,但此刻他也只得开口说:“鹤飞依你看……”

“不好说,今天发生的都是很奇怪的事情,我从没遇见过。不过这个脚印,假如不是摔到下面的话……”王鹤飞停了停,缩回了伸在外面的手,向上面指了指。

易扬抽了一口冷气:“你是说,上面!”

芹安怡闻言一愣,饱满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睛里却另有惶恐之外的情绪存在。

她情绪的变化始终逃不开我的眼睛,我仿佛感觉到什么,却立刻逃避一样地排开了那股不良情绪,我低声问王鹤飞:“上面?不就是署长办公室!”

“赶紧的,来几个人,把里面的头搬到冷藏室去拼一下。”易扬对十多步以外几个脸色铁青的下属喊着,又转过来带着询问的意思对王鹤飞说:“那,我们现在上去?”

芹安怡立刻接道:“嗯,快点吧。可别有什么意外。”

我吞了一口唾沫,我知道自己三个月来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不良情绪,甚至形成了病态人格,谎言并不可怕,它虽然是种心理负担,但并非我不可承受的重量;可怕的是某些你必须欺骗的对象,如芹安怡,在完善里克编制的神话时,我面对她总有强烈的无力感。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拔出枪,从眼角瞄见王鹤飞点了点头,便欲抢先一步,举枪走向楼梯。

身后芹安怡低声念了句:“戒急用忍。”

我从转角的仪容镜上看到她望了望王鹤飞腿上的伤,便要去扶他。王鹤飞却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摆手说:“不碍事。”我心里一咯噔,她和王鹤飞之间有种我不明白的感觉,好像他们俩对彼此的了解比我对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了解都要深刻些。芹安怡白了王鹤飞一眼,一把托住他的胳膊,快步跟在我身后。我眼角的余光还观察到,留下的几个警员互相用眼色推诿,都一反常态的不想进入女更衣室。

五楼的署长办公室外墙设有一扇巨大的窗户,用三面连在一起的玻璃隔开了走廊。窗户并不能打开,仅为美观作用,也隐喻着廉政,虽然谁都明白是否廉政并不是一面开放式的玻璃墙可以体现的,只是表了个态度,当官的信奉的就是态度决定一切,而他们的实际行动我在经过了飞机事件后有了相当充分的理解。

玻璃窗后面是一幅同样巨大的移动式百页帘,窗帘并没有合闭,在外面能清晰望通里面的情形。我松了一口气,署长姜鲲面带笑容,正和一位女警谈着什么。姜鲲年约三十五,看上去还略比实际年龄年轻,他正处于人生的颠峰期,一切都顺利得让人羡慕。就外貌来说,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本应是成熟女人的梦中情人,可惜我觉得这个人目含阴鸷,对下属神情甚为倨傲,以至我无法对其产生好感。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对他没有好印象,那又如何,在他眼里,我并不值几个钱,我甚至怀疑他已经从某些渠道了解那个由里克编制、我执行的神话谎言的一些内幕。

除王鹤飞以外,我们三人看到姜鲲无恙,互望一眼后,均把提着的心略放下来。我留意到王鹤飞的神情,他呆呆望着那位女警的背影,好像在辨认着什么。我顺他的目光望去,见到那女警乌黑的头发,并没有盘起来,仅是长长地垂在双肩上,却已经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我猛然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随即释然,都是署里的警员,这个人我也应该是认识的。又转头看看芹安怡,发现她的眼里点起了两盏小火,却用强自用一湾清水覆盖在上面。

姜鲲笑容未收,我忽然觉得这人笑起来如一节被刳开的木头,让人不舒服至极,我回忆起芹安怡刚才在楼下那个意味深长的神情,便更加不想再去看这个上司;我的脚已经开始后移,准备扶着王鹤飞回去四楼。

王鹤飞忽然开口问芹安怡:“你认得她么?”他问的声音如此之低,脸又俯得离芹安怡的脸如此之近,使得芹安怡的脸骤然红起来,她回答说:“我听不清楚,你刚说什么。”这情景让我心里无端臭骂起王鹤飞来,我低头不语,竟然发现另一个想法在心里泛滥起来:如果自己和这姑娘没缘分,让王鹤飞得了便宜也好,总好过白送一些有妇之夫。这个想法莫名其妙之极,我迫不及待地甩掉它。

王鹤飞又问了一次,芹安怡听清楚后透过玻璃仔细辨认,低声说:“不认识,不是署里的,署里的女警没人敢当值的时候散发披肩。姜署今天怎么视而不见。”这一次她已经来不及掩饰不快,我见到那莲角一样的嘴裙微微下陷,恼怒在她眼眸中一闪而过,我忽然一阵头疼,又拍拍自己的额头,偷看一眼王鹤飞,省起他早上说这姑娘不归你想的话,这句话现在回响在我耳边,提醒着我一些什么事情,如用锤子敲在一面破鼓处,直捣了进去,捣破了心、穿过了身体,直落在背后某处;我却不敢回头去品味,只草草将被她这表情蹈乱了的心思遮盖起来。

我看着王鹤飞,希望他可以放弃对那女警的注意,希望他可以早点离开五楼。我突然觉得自己和搁在姜鲲与芹安怡之间这块玻璃一样,在她眼中透明若无。可是她和我之间却又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一些事情,她对我笑,她和我一起在大将军榕里见证了那么诡异的事情,就算大将军榕中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可我们在星空咖啡厅里喝咖啡,一起在游乐场玩海盗船完了还一起吃了一顿饭,这总不是假的吧?突然大恼,自己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残酷恐怖事情的尖峰时刻,为何每每想到的都是儿女私情?“可是,凭什么!”我握紧了拳,我未婚你未嫁,那个男人却已经是别人的男人了,要说不归谁想,那个男人才真正不归你想了。我在心里说,不知道说给谁听。

我认识的王鹤飞是一个拥有异于常人灵敏感觉的人,我相信这些奇特的第六感并非生与俱来,那是他对生活细节过目不忘的细致观察和经过严格训练的超强分析能力的正常反映;他极少和我一样无端萌生无谓的感触、他做事情时更未曾心不在渊;现在,他并没有如我希望的那样离开,而是甩开芹安怡扶着他的小手,推开署长室门,走了进去。

我不得不收拾情怀,不再将注意力放到身边的芹安怡身上,我隔着玻璃窗看到姜鲲有些难堪的站起来,他面对着突然闯入的王鹤飞正要发火,却又强压了压心火,表情颇为错综复杂,接着摆手对那位身材娇好的女警说:“不好意思,我的下属不懂礼貌。你稍等一下。”然后面对王鹤飞,双眼圆瞪正要开骂,见到易扬进去,便连他一起骂上:“易队,你怎么回事,没见到我有重要客人吗。”虽然我们之间有一扇窗,但他声音里的愤怒还是跃入我的耳朵。

我咬了咬牙,心想警署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作为一署之长不临场指挥也就算了;却还在这里与美貌女警品茶聊天,现在还对事故处理人员发火,你有哪一点对得起你肩上的花?我一摇头,偏偏眼角又闯进了那个女孩,芹安怡秋水一样的眼眸里起了雾,她呆呆地望着姜鲲。

我狠狠吸了一口气,有某些奇怪的情绪包围着我,絮乱得甚至让我忘记了自己应该干什么,芹安怡一登上五楼便没有看过我一眼,我没有因姜鲲感到屈辱,但芹安怡那一个个眼神却着实让我觉得好像受到伤害。我的舌头忽然tian到一股咸味,知道是自己太过用力咬破了嘴唇,我放下枪,低头对自己说:“你是个爷们,是个男人,快给我看看你的男人样。”

那位本该置身事外的女警刷一声站起来,引起我的注意。她转过身,行云流水般站到姜鲲身边,骤然间便烟视媚行,颠倒众生。

我愣了一下,这个女人好熟悉,却绝对不是署里的警员,我肯定在那里见过她,这张脸拥有不亚于芹安怡的美丽,她好象触动了我内心的某个角落,足有几秒钟后才猛醒过神来,仓惶望向王鹤飞,果然见他脸色灰白杵在那里。

看得出姜鲲在努力按下了自己的怒火,他的眼光在芹安怡脸上停留了一下,有些责怪的意思,又望向那位女警。易扬进门后并没有关上门,我听到姜鲲的声音传过来,他说:“颂小姐你们都知道吧,她最近的表演主题是制服,她有意让我介绍一位女警,揣摩真正警察的神情动作,我正想唤小怡来。”

我没有跟进去,也许是因为感到难堪,我不明白自己,只能再次望向王鹤飞,看到他受伤的腿在不规则的抖动,我知道那不是因为疼痛,他感到害怕吗?我已经从姜鲲的话里得知那个女人就是颂小娴,那个不久前还躺在王鹤飞工作台上的女人,我想走进去问问王鹤飞,又想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我听到一个微弱的颤声梗在自己喉中,抖动却不肯吐出来;我的手指也开始颤动了,这一切都在提醒我,我已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王鹤飞心里的惊异肯定比我更甚,这个女人!穿着整齐制服,平底胶鞋,表情平静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竟然是不久前还躺在他工作室里的那具尸体,那个他已经亲手验过,确定死亡的颂小娴!

易扬和芹安怡当然知道颂小娴的事情,他们的脸色也显得煞白,易扬的眼光一转,脸色由白骤然转为潮红,那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还站在门外的我,隔着窗户举起枪,枪口正对着站在姜鲲身边的颂小娴。

我的眼睛虽然盯着颂小娴,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丝毫逃过我的观察,从大将军榕公园出来后,我知道自己拥有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转变,虽然对比起耗子可以一跃数丈,比起何昌盛软骨功夫明显的飞跃,我这双眼睛获得的“漫射功能”好像仅仅是鸡肋,但此时此刻对我来说却尤为重要。

姜鲲也同时发现我的动作,他愣了一下后立刻举起双手在空中撺着,又踏前半步,遮在颂小娴身前,大有护花使者的意思,他愤然说:“喂,那个谁!你干什么,快把枪放下来。”

王鹤飞也定下了心神,也许他籍由我的动作,从玻璃的反光上观察到一些情况。他就近拉了拉易扬的手。易扬就不用说了,他是个老刑警知道在某些时刻里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拉着芹安怡和王鹤飞,稍稍退了一步,堵住门口。

我看着颂小娴,她也正笑眯眯地望向窗外的我,仿佛没有意识到她面对的这个男人手里还有一把乌黑的枪。这女人身材高挑,远望固然秀色可餐,近看更象一座晶莹的玉雕;只不过我眼前的情景中却有一个非常特殊之处,那是她的手,她左手微举,象是要抚弄长长秀发,然而那五支长约三四厘米泛着金属一样光芒的尖锐指甲,离姜鲲颈部的大动脉仅不到五公分。

王鹤飞当然看到她的手,我知道他会立刻联想到停尸房中那些破碎的尸体。我急喘几口气,努力恢复冷静,我已经把握到目前的情势:我们最应该顾及的是姜鲲的安全,至于颂小娴是何等诡异,暂时是顾不上了。事实上,我之所以举起枪,要保护的绝对不是姜鲲,而是站在他对面的芹安怡,她是高高在上的圣女,我就是她的帕拉丁。

王鹤飞说:“我们先出去,等署长和客人商谈完了,我们再汇报。”我听到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舒缓,知道他和我有了共识——先把芹安怡弄出房子再说。

怎耐姜鲲不领这情,他吼道:“出什么出,扯蛋!那门口的谁,你给我滚进来。”他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头上也因激动冒出细小的汗珠。

我把署长的情绪当成耳边风,开玩笑,如果让你身后的那几根指甲割开你的大动脉,你还有什么情绪?我将注意力集中到颂小娴身上,也不再留心芹安怡,我必须如此,才能争取在颂小娴有所动作以前击毙她。我却没有考虑到,这个娘们是否还可以被击毙,她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王鹤飞却闪到一旁,他大声说:“循子。磨叽什么。门都开着。别举着枪了。署长记得你的名字。”

我眉头一皱,王鹤飞知道我的名字,姜鲲按理也不会忘记我是谁,毕竟我是媒体大力宣传,总统又接见过的“大英雄”,我立刻,王鹤飞传达的是一句暗语,他故意叫我循子,那不是我的名字,这句话是一句很普通的暗语,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第二句话的第二个字,第三句话的第三个字和第四句话的第四个字,组合起来就是——寻机开枪。最后那句话要表达的是,姜鲲已经意识到情况了。他会配合我们的行动的,可我他妈的该行动什么?进去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射杀了颂小娴?我挪到门里面,挡在芹安怡的身前,枪口依然指着颂小娴。

芹安怡却一错步,闪到我身边,她柔软的肩部靠着我举枪的右手上臂,微微颤抖。我强忍着不去看她,心中却一直下沉。

姜鲲激动得脸部变形,他又小跨了一步,对易扬大吼一声:“叫他把枪放下!”他伸出去的右手举到高处,所有人都清楚,假如我站得离他够近,脸上难免挨一巴掌。

易扬眉头一竖,半踏前去,一手象要截住姜鲲,另一手作势要让我把枪放下。

芹安怡也许这时候才发现颂小娴那几根锐利指甲的指向,虽然她不明白这些指甲是什么物质,但她绝对可以感觉到它们足以让人受伤甚至死亡的攻击力。她忽然把左手搭在我持枪的右手上,有一个向下按的力使我枪口的指向由颂小娴的眉心移到她的腹部,芹安怡凑近我的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注

意她的手。”我的心骤然揉成一团,心中大呼: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让她伤害他的,如果现场一定有一个人需要受伤害,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你放心!

易扬没有截住姜鲲,姜鲲充满愤怒的手看似快要打到我脸上,却中途转向,拍向我持枪的右手,这个动作看起来很自然,本应扇我一巴掌却因为距离的缘故,改为企图拍掉我举枪的手。

我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睛也没有眨动,我的眼我的心我的枪坚定地锁住颂小娴,我在心里答应她了,我会保住姜鲲的命,哪怕代价是自己受伤。

第七十八章 脑裂(2)

姜鲲却忽然借着和我手臂接触的力量从我身体的左侧转到我的身后,再转回来面对颂小娴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枪。现在指着颂小娴的已经是两个乌黑的枪口。

天空中骤然劈过一道闪电,巨大的声响几乎同时在楼下的停车场响起,犹如在众人耳边炸开了一个缺口,时间空间都凹了下去,整座楼竟仿佛被掀动了一下,房间中的人被带得不由自主的跌动。闪电发生的同时,王鹤飞猛退了一步,撞在我肩上,这一撞使我们两人都翻滚开去。我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扫过窗外,视觉记录下一个影像:那团雾居然跟了上来,停凝在五楼的走道外空。

姜鲲则没那么幸运,颂小娴的目标是他,她闪电一样趋前,几乎把整只手都刺进了他的上臂中。我跌倒前残留在眼中的另外一个景象是颂小娴铁钩一样的五指指甲从姜鲲握枪那只手的肘部搠入,分别在上臂二头肌的内束\外束穿出来,最长的一根,甚至触及了他的颈部。这,绝对!绝对!不是人类的力量!

枪声响起,易扬虽也退了一步,但依然能凭着他丰富的战斗经验在第一时间掏枪开火。芹安怡慢了一线,但她也经历过大榕树的事件,心理素质已经比常人强悍许多,跟由于距离过近,所以她开枪后也命中目标。9tm巴拉贝鲁姆手枪弹准确的没入颂小娴侧腹及侧胸。即便是已经落后的77式手枪,近距离射击的穿透力都相当可观,何况这些已经升级的佩枪。两颗携筋带肉的弹头穿过了颂小娴的身体,再从我面前不足五厘米的地方飞过去,直到弹头陷入了并不坚固的墙壁后,我的背后才渗出了一大片冷汗。

出人意料的是,颂小娴竟丝毫不为所动,她搭住姜鲲的手臂。竟一直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两个人的血散落开来,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交混,染红了她的前襟,飞溅上她的颜面。她把姜鲲的身体拽转了,又用另一只手抠住他的脖子,象要把自己和他搋到一处,合成一团。她的脸贴着姜鲲的脸颊,猛一看象一个身体上怪异的长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头颅。

芹安怡惊呼一声。我知道换着被挟持的是其他人她绝不会这么惶恐,但姜鲲疼得变型的脸一映入她眼里时,她原先的嫉恨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不由自己控制的眼泪。

“打住,别!”易扬喊了一声,又挥挥手,示意让大家冷静。

芹安怡带着哭腔喊:“不要伤害他,请不要伤害他,你要什么,你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说,只要你不伤害他。”

姜鲲脸部变形,又被颂小娴的手紧紧抠住脖子,不需一会,两个眼珠子已经翻白。

我的心一直下沉,不再去想芹安怡的话,只是问自己:“她不是中枪了吗?怎么没事人一样?”

“头!”我忽然瞪大了眼睛,向王鹤飞望去,见到他的嘴巴也很隐晦的读出这个字。

刚才在停尸房及女更衣室内看的情景闪电一样灌入到我的脑海中,成为一幅巨大的屏幕连续不断的播映着,从早上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都是连贯的也必定是有内在关联的,颂小娴如果就是碎尸偷头的人,她的目的是什么?我虽然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却突然和王鹤飞有心电感应一般,我明白我的选择。

事实上,另有一种怪异至极的感觉笼罩了我,从我站起来开始,房间中所有人、所有事情仿佛都能被自己准确把握:芹安怡心疼欲裂,希望被挟的是别人而不是姜鲲。易扬震惊却无可奈何甚至略带点幸灾乐祸的神情。王鹤飞极度焦急关注着那个颂小娴的样子,等等的等等。在我站起来以后,我的眼界骤然通透了许多,仿佛是被这一跤摔醒了,不再徘徊在自己狭小的感情世界中,我的身体重新回到战斗状态。于是,随即握在手中的枪管吐出一丝淡淡的烟气,颂小娴应声向后仰倒,眉心处冒出来暗红色的混浊血浆。

姜鲲被带得也倒在地上。芹安怡此时已顾不得什么,忙冲上去扶住了他。

易扬跑前两步,枪口向着颂小娴的脑袋,防止她忽然又站起来。几个人定格住了一样,过了几秒种后,易扬才沙着声音问:“怎么办?”

王鹤飞一晃,定了定神说:“拉出来。”

姜鲲躺在芹安怡柔软的胸口,未及清醒。我已经拉住颂小娴的手背,右手猛的一抬,把颂小娴刺入他手臂的手和指甲拉出来。姜鲲双眼一翻,脸再次变形,却是疼得清醒过来。芹安怡立刻气得白了我一眼,大声说:“干什么呢你,不会轻点啊?”又慌忙转身去旁边的大柜子里取来急救药包。

我低下头,向后倒坐,靠在办公桌边,眼神暗了下去,伸手摸出一支烟,心中默默地回答:“我干什么,我救了他,我救了这个男人,我救了你的情夫!我干什么?”打火机呛的一声响起,被烧焦烧疼的是我的情绪。王鹤飞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了一个赞赏的神情。我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忽的挺直身体,低声对王鹤飞说道:“我相信你,你要是骗我,我可就惨了。”

王鹤飞闻言一诧,马上会意,也低声说:“我没骗你,她早上送来时确实是一具尸体。”

“尸体?那这是什么,死人能自己走到五楼吗?她刚才还和姜署聊天来着。”我哭丧着脸以头撞桌:“我完了。兄弟,你可害死我了,我说我不参与吧,你非把我拉下水。”

姜鲲已经清醒过来,芹安怡为他上了止痛药,精心包扎完毕;他挥手让易扬关上门,在芹安怡的搀扶下走到我们身前。

我抬头看了看这个人,映在眼里的还有紧紧贴住姜鲲的那个女孩。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把头别过一边,不搭理他们。

姜鲲蹲下来,喏了喏嘴唇,低声说:“谢谢你,你放心,你完不了。我刚才在玻璃倒影上看到情况后,是我给你示意,你能领会我的意思,而后又果断击毙凶犯,你做得对,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转过了头,看着姜鲲那双血红的眼珠,喉咙里堵了一块厚实的东西,心道:是你示意我击毙颂小娴的吗?我怎么没感觉出来呀。嘴上却只能说:“谢谢。”

易扬过来扶住姜鲲说:“署长,我和你去医院。”又转过头来说:“鹤飞,这里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给出一份合理的报告。小怡你留下帮忙。”

第七十九章 脑裂(3)

王鹤飞和我几乎同时骂了一声他妈的。这个老家伙,今天发生的事情,绝非常理可以解释,易扬立刻抽身而退,显然是将这个难题丢给我们两人去面对。

姜鲲自然是点头同意,他临走前轻轻捏了捏芹安怡小手的动作,被我看在眼里。王鹤飞确实是个好人,他看到他们暧昧的动作后,侧身挡住了我的视线,却不知道我已经像吞了一大把辣椒一样难受。

等他们走出去后,我用深呼吸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又故意岔开话题,对王鹤飞说:“他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担心才有病呢!我也就是救了姜署,这事要不是摊在他自个身上,我现在立马被他们扣了,你信不信!你瞧着吧,往下有什么屎肯定扣我脑袋上。”

王鹤飞回答说:“不能,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要忘记,她送来的时候是一具尸体。”

“得了吧,还尸体呢?你那什么眼神啊。你摸摸她,现在还没全冷呢。”我刚才为了拉出颂小娴刺在姜鲲身上的手,碰过她的尸体。

“你要相信科学,科学不承认没有事实依据的先验论。科学的核心所在是理性认识从低级到高级的过程。也许我们还没有掌握到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会掌握的,只是时间问题,它得有一个过程。”王鹤飞望着我的脸说,但我却发现他眼中的一丝不确定,他失去了自己的信仰了,我已发现。

“你就安慰自己吧!颠覆是吧,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个词了?我也经历过,别用那眼神看我,还是想着该怎么出报告吧。”我说。

芹安怡还拿着枪,枪口死死指着颂小娴的脑袋。她脸上有一丝迷惘,我知道她无法理解今天的事情,就如同在大将军榕里的那个晚上,那时候她是多么的无助,可是今天我再也无法充当她的英雄了,姜鲲临走时给她的信息,让她怦乱的心有了一丝喜悦,且直接就挂在脸上。

王鹤飞看了看门口,低声说:“报告?嘿,拉倒吧。任何精神正常的人都无法得出合理的推断,今天是我们倒霉的一天。”

我苦笑一声说:“是否该去看看黄历!”

“那是什么。”芹安怡忽然叫了一声。

我再次看了一眼芹安怡,想要站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力气,索性闭上了眼睛。

“阿君,你快来看。”王鹤飞走到颂小娴尸体前蹲下来,立刻叫我过去,他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只一眼,我就呆住了,我甚至推开了芹安怡,独自面对这个东西。也许我的神经线已被今天层出不穷的诡异事件折磨得近乎麻木,所以我那一向不怎么受控制的嘴巴才没有象芹安怡那样惊叫起来;不过仍有一股冰冷的凉意,从脚后跟凉到后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三个人的眼光都没有离开那个东西,最后我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对王鹤飞轻声说:“鹤飞,这个东西必须由你来处理。”虽然我已经尽量放松,但仍掩饰不住发自胸腔的颤抖,我也害怕了。

王鹤飞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腿,说:“君,那麻烦你去我的工作室,把工具箱拿来。”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深深的看了芹安怡一眼,转身走出署长办公室。身体一越过门槛,竟然感觉到身上一轻,象是将压在身上无形而有质的东西掀开了去,全身来了一阵暖和,脑子也更加灵活起来。不过,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他的霉运并没有过去。“倒霉就倒霉吧,有什么呀,不也照样活着吗?”我突然一顿,有些平时不注意的情节清晰起来,立刻省起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一天,是旧历七月十四中元节;正因为今天是中元节,警署外的路面才会被撒了那么多冥钱。

“真是见鬼了?”我喃喃自语:“可千万得是见鬼了,打死鬼可比打死人好办多了。我靠,我快要疯了?”我敲敲自己的脑门,加快几步,去为王鹤飞取工作箱。

王鹤飞在干什么?我不再去管他,甚至那间房子里还有没有危险,我几乎也不想了。芹安怡还在那间房里,我却必须在自己的脑海里为她专门划出一个禁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过了对爱情深深憧憬的少年时期;可是,当我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而她却深深的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的人时,我的生活经验无法梳理我疼痛的生理表现,它在我的胸腔里,一直疼。

所以,我决定不再想她了,把对她的心思锁在我为她划分出来的那个空间里。于是,我才开始回味刚才的恐惧,那是一种绝对的恐惧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掺杂其中,刚才我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的身体几乎凝固成为永久的惊叹号,我丧失了思维能力,神经中枢无法传递任何互动信息,我眼里的唯一的存在就是眼前这个东西。

在颂小娴脑袋不远处,有一个东西,准确的说是有一个**;这个玩意不但是我从未见过,甚至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如果依照最平常的区分方法,应该说它是一个动物。它仅有成人拇指大小,顶着一颗小脑袋,下半身是一条蛇的尾巴,没有任何其他肢体,也就是说这东西的躯体仅是一条蛇的身体配上一个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脑袋,只可惜那个脑袋已经被轰掉小一半,但这个诡异的家伙竟然还没有死,它会动,那就是我恐惧的来源。

等我取来王鹤飞的工具箱,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他轻声的絮叨:“这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

我发现异常了,王鹤飞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家伙,不断的重复问自己这句话。而那个导致他发问的对象,却用它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王鹤飞,锁住他的魂拴紧他的魄。我的毛孔一瞬间炸了开来。

第八十章 脑裂(4)

后来王鹤飞曾这么形容当时自己的感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感觉不到惧怕了,似乎发觉有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把我从自己身体里挤出来,使这个虚无一样的自我腾空而起,我甚至从上至下看见那个原本的自我,嗯,也许是我的躯壳,他半蹲在地上,和那奇异的小东西对视。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情况,也很难去准确描述它。那或者是一种新鲜的感觉,我既是参与者又是一个旁观者,或者是二者的混合体。可这又肯定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它让我分不清自我是种什么概念,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我。很久以后,也许是你拍了我的肩膀以后,我才清醒过来,那时候我发现自己依然是从空中看到的那个姿势,我半蹲在颂小娴的尸……身体边。一切都没有变,面前还是那个小东西。但你说得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足以颠覆我以前所有的认知,我几乎感觉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发出了玻璃裂开一样的声音,使我忽然就对自己产生了一种陌生感。说来好笑,我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抬头向上望,也许我期待着可以看到飘在空中的另一个自己,不过头上除了白色的天花板外空无一物。”

王鹤飞说着些话的时候,芹安怡已经离开了,而颂小娴也重新回到了王鹤飞的工作间,不过那是后话,还是回到现场,看看当时我们几个人都是什么样的表现。

我回到房子的时候,芹安怡已经离那个尸体很远,看她跌在地上的姿态很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那个小东西是她发现的,这个东西的出现甚至比那一柜子人头更让她接受不了。我叹息一声,这个可怜而可爱的姑娘。

我再次踏入这个房间,便又一次发现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变成潮湿冰冷的僵墙重重的压在我们身上。我奋力挺直了身体,这种邪恶的压力虽然让人感到窒息,但我却不肯放弃抗争,我再次望向那个小东西,这一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它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是的,就是这种所有动物濒临死亡的时候所发出来的仇视和怨毒,这种刻骨的眼神比我从荧幕上看到最精湛演员的表演深刻一百倍,仿佛这怨毒情绪已经穿越、积淀了几百年,一但展现便铺天盖地、蜂拥而来直到吞噬掉眼前的一切,令人心寒胆颤。

我脑中忽然呈现出一个阴气飘渺的汉字,那个平日里连谈笑资本都不具备的“鬼”字。

“这难道就是鬼?”我听到王鹤飞苦笑着说,他居然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鬼这个字对我们华人来说,概念很深刻,但谁都无法证明他见过。我以前对这个东西嗤之以鼻,也从不相信世界上有过这种东西。可眼前……说说你吧,这么些年来,你解剖了那么多尸体,帮助解决了那么多疑案,有哪一只鬼晓得来答恩报谢吗?”我眼睛稍微移开,不再和那个残破的邪恶东西对视,转过头后却发现王鹤飞的脸色难看至极。

我看到他的脸后,心里扯动了一下,他的脸变得非常奇怪,像是忽然裂成开了两半,一边的脸上布满恐惧,另一边脸却微微舒展,形成半个笑容。他是肯定看不见自己脸上的变化,不过却在我的眼睛里看到我那些交集着疑惑和恐惧的情绪。不过他却没管我,继续着他怪异的表情,用一种平时我从未听闻的怪异语气说:“以前我们说的鬼,只是定位为一种虚无的概念,这种概念或许根本就是错误的。某些人类学家提出人类灵魂的重量是三十七克的说法,因为人一旦死亡,体重几乎是立刻下降了三十多克,说不定这才是鬼的本来面貌。”

眼前的王鹤飞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缘,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王鹤飞,我唰的一下回过头去,那个只有半边脑袋的小东西怨毒的独眼又回到王鹤飞身上。我接口说:“这个东西看上去至少有一两重。如果鬼是魂的一个体现,如果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就是人们称之为“鬼魂”的话,难道我茹清君打了鬼?那我成什么了,我又不是钟馗。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清醒一下吧。”

王鹤飞依然流连在自己的驳论中,我听到他低声说:“有没有可能这个东西就是颂小娴的魂呢?我刚才飘出自己的身体,如果那几秒钟的状况就是“离魂”的话,那它为什么就不能是颂小娴的魂呢?”

我转过头看着思绪万千的王鹤飞,他的眼神从静止状态忽然间就跃入了狂乱的爆炸形态,没有任何缓冲过渡,“他无法控制自己。”我下了一个断定,忽然就想到了之前的张廉。张廉死了,他是不是也因为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下而身心崩溃的?

是那个小东西,一定是那个小东西造成王鹤飞眼前的状况的,我离开房子,面对它的时间少了很多,所以受到的影响不大,看看王鹤飞和芹安怡,他们显然都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绝对控制力。

我猛的一下要站起来,我必须做点什么,其实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走前一步,踩扁那个邪恶的小东西。但是,忽然间我发现坏了,这个念头刚刚冒起来,自己就仿佛掉到了沼泽里,身体下像是有一股向下拉扯的力量,我没有办法站起来。

感谢上帝、感谢万能的未知的创世主、不!不!最应该感谢的是时间大神,不论你呆在宇宙的那个角落,你精确的控制着时间的流动,救了我们一命。时间流淌着,如果时间只停留在刚才那个点上,不需多久,这种仿佛来自地狱的邪恶压力便可以碾碎我们的神经,使我们的心脏停止跳动。我感谢时间之神,这一刻,时间就是我们最大的神。正是因为时间的流逝,那个小怪物终于在稍微颤动了一下后,失去了对我们的控制力,它那只眼睛里不再喷射出怨毒的神色,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什么,我在这只越来越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像动物而更像人类的遗憾。

是的,是我打死了它,它那个丑陋的小脑袋和另外一只眼睛,就是我一枪轰掉的。

第八十一章 寄生(1)

我咽了一口唾沫,眼前有两个选择,一是转身走出门外;一是上前去,仔细看看那个东西。

不到两秒钟,我和王鹤飞几乎同时有了动作。我以膝盖为足向前移动了一步,俯下身体,眼睛和那东西的距离不超过四十厘米。

“你怎么看?”王鹤飞也凑前问。

我故作轻松的说:“可以明显看出来,这玩意不是玩具,不是人造品。”

“废话!”

“你听我说完。”我发觉自己没有那个回复气氛的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情,叹息着说:“我觉得它甚至不是低等生物。”

“我也有这个感觉。它绝对是个有意识的的东西。你瞧,它现在是死了,可它临死前并没有普通动物那种哀嗷声,甚至可以说,这种生物很强大,即便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它依然有控制周围环境的能力。它究竟是什么?王鹤飞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

“鬼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我幽幽的说。

王鹤飞深吸了一口气,他那条受伤的腿剧烈的颤抖着,我扶了他一把,他摇摇头说不碍事,示意我把他的工作箱打开。他取出一个装有药水的玻璃瓶和一把钳子,然后咬着牙说:“天啊,我是倒了什么霉啊。无论是谁,都不要让我解释这件事情,否则我会宰了他的。”

我看这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那个小东西终于被收入了王鹤飞的工作箱子,于是我舒了一口气,转身挪到芹安怡身边,她的眼神空洞,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却依然能感觉到她身体坚硬。我暗叹一口气,假如她是我的,我是说假如,那么我现在一定会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事实上,我无时无刻不想把她搂在怀里。

可惜她不是我的。

“不要担心,我看过许多电影,那个女人象是被下降头或中了其他什么邪术。邪术这玩意我认为物理的因素大于神秘因素;来,我们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鹤飞。”我安慰着芹安怡,同时也试图说服自己,我没有王鹤飞刚才那种极度惊骇的经历,所以当我扶着芹安怡站起来的时候,心情已经好了一大半。不过这种好心情却立刻被一个镜头破坏:我扶起芹安怡的时候,无意从仪容镜中看到身后王鹤飞奇怪的动作。

王鹤飞的神情依然凝重,但却没有了那种显现在脸上的恐惧,甚至他的脸发出一种隐隐约约的兴奋的光芒。他本来已经合上了工作箱,却又忽然打开,取出了装着那个小东西的瓶子,用一把金属棍子,轻轻拨了拨那个奇怪的东西,仿佛在确认它是否真的死亡。

“老王,该死的,你干嘛,赶紧把那东西装起来。”我骂了他一句,半依在我身上的芹安怡身体已经开始发软,甚至有点发烫,不过我却可以确定,我们说的话完全进入不了她的意识,她现在处于一种奇妙的自我保护式的半晕眩中。

“这个东西,根据现场来看,可以肯定是从颂小娴的脑袋里掉出来的。”王鹤飞望着我说,“这样的结论连我这个法医都感到毛骨悚然。先前我给她尸检的时候,就感觉到她脑袋里有东西在动,恐怕正是这东西。不过也有可能这是一种新的寄生虫?”他终于把瓶子放回箱子里。

我以阵干呕,寄生虫!在我意识里寄生虫比如蛔虫那样的东西已经够邪恶了,可那个玩意,那个长着那样眼睛的玩意也是寄生虫?这可能吗?我用左手的义肢挡住自己的嘴吧,生生将恶心感觉咽回去。“如果它不是寄生虫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不是一种寄生虫,那么颂小娴死后复活、碎尸、偷头,袭击署长,这一切它都脱不了干系?”

“不!”王鹤飞呻吟一声,“绝不可能,它就是一个寄生虫。我不认识的寄生虫而已!”

“好吧,它就是一条寄生虫,可这条寄生虫干嘛来找姜鲲?因为他长得帅?”我不是想再刺激王鹤飞,只不过自己心里充满疑惑。我弯腰捡起芹安怡的枪,插回她的枪套中,扶着她走出门口,大声说:“请来几个人帮帮忙,把里面的尸体送到解剖室。”

11:40——王鹤飞工作室的手术灯、日光灯全开,照得人纤毫毕现。

“现在,让我们忘记那些奇谈怪录,用一种最平常的心态,把这个案子当成最普通的命案来处理吧。瞧,我在网络上找到什么?颂小娴是梦蕾公司的签约模特;拥有娇媚的笑容、曲线玲珑的身材,她在南江市内衣模特界中享有盛誉。许多网友都说,她是个完美女人。”我在王鹤飞掀开白床单之前这么说。

“我不否认她是女人中的极品,但她现在死了,绝对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你在她头上开了一枪。现在她躺在这白色的床单下。”王鹤飞极其凝重的揭开那层白床单,他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头被我切开了。”

我愣了一下,“头被你切开了?该死的,我才上了一个大号,你居然就切开她的头?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在她头上开了一枪?”

******王鹤飞揭开颂小娴的头盖骨以后,脑内红白混间的容物展现在我们面前,第一眼便让我诧愕,在她的脑体和脑壳之间居然有一个可以放进两只手指的空间!应该怎么表达我看到的情形呢?她的脑干明显缩水了。我不知道这么表达是否正确,所看到实在太过废夷所思,她的脑体显然比正常人小许多,而且更恐怖的是在那些大脑表层的沟回里,隐隐有一些东西在蠕动。王鹤飞用手里的金属尺拨动一下,竟能见到一截截爬虫一样的物体。

……

我擦擦嘴,我已经在排水槽上呆了半天,几乎将肚子里能弄出来的东西都舍弃了,却又干呕了一会才说:“是什么寄生虫。”

王鹤飞望了我一眼,说:“你看,在她脑袋里的这些东西,体积只等于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个东西二十分之一左右,头部还没发育成型。噫!找到一个,这里还有一个。”他小心地从颂小娴头部中夹出两个东西,论体积比其他虫样的活物大了几倍,相对王鹤飞取出来那玻璃瓶里的东西仍小了许多,但它们显然与那玩意儿相当相似,都长着一个奇怪的脑袋。王鹤飞拣出来的这两个东西脑袋完好无损,在聚光灯下能看清楚,很象一种猫科动物的头。

第八十二章 寄生(2)

看到这两个小东西,我不由自主炸起混身寒栗,假如现在有人问我关于恐怖的感觉,我几乎可以脱口而出:“就是这两个玩意。”

过了一会后,我勉力克制住惧怕的心理,走近了些,仔细看着它们。它们的头仅有人的尾指指甲两份之一大,头的后面没有躯体,直接连着一条蛇尾,那绝对是一条蛇的尾巴,甚至长着很普通的蛇斑;假如只看它的头或只看尾巴,这些部分都算得上精致;然而若将它整个纳入眼中,便使人由心底冒起来一股寒气,加上它出现在人的脑内,就更让人汗毛倒竖。我吞了一口唾沫,无言的转过头看着王鹤飞。

“你觉得它是什么?”王鹤飞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这两个东西放到托盘里,奇怪的是,他居然已经看不出有一丝恐惧。

我搓了一下手掌,觉得不过瘾,又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想把浮突起来的寒栗压下去,却徒劳无功:“妈的,真恶心!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不是鬼。我觉得它们就是两条虫,前些日子在网上看到从一条鱼的肚子里发现奇怪的虫子,看上去也非常恶心,还是活的,也属于寄生虫。”

王鹤飞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意,是的!他和在房间里的时候有了些不同,但我却说不出究竟不同在哪里?难道只是因为他克服了恐惧么?他轻轻敲了敲白色托盘的边沿,指着里面那两个离奇的东西,说:“这些家伙可能是玻璃瓶里那东西的后代。”

“木瓜都看得出来它们的关系。怎么,你难道想要……”我忽然甩了甩脑袋,双眼直愣愣的望着王鹤飞,他也失去了刚才的从容,我们两个人忽然都冒出一句话:“收留它们?”

话一出口,我们同时都呆住了,“你也突然有了这样想法?”我问。

王鹤飞夹紧眉头,深吸了一口气,等了一会后才说:“不错,我确实忽然有这想法,非常突然的。假如你也是,那说明……那说明……它们能影响我们的思维?”

我瞳孔一缩,狠狠说:“如果真的是这两个小家伙在企图影响我们!我立刻把它们毁了。”

王鹤飞刚举手想阻止我,我可这里却已经先泄了气。“算了,我绝不会去碰它们的。”我鄙视了一下自己,不就是两条虫子吗,跟两条鼻涕一样,有什么好怕的呀?

王鹤飞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他是在确定我说这句话是否因为受到了那个东西的影响。“要解决这两个小东西的方法众多,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如果它们仅仅是医学上未知的一种寄生虫,那便没什么了不得的。但问题是,如果这两只怪东西继承了它的那种恐怖……”王鹤飞指了指玻璃瓶里那只从颂小娴脑袋里掉出来的怪物,继续说:“如果它们也可以影响人类的思维,这可就不是说着玩儿的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现在要解决的是整件事情该如何写报告。我上网查一下,看看这玩意是不是寄生虫。”

王鹤飞应了一声好,又走向洗手槽,边走边说:“或者我们够幸运,这可能是科学界未发现的新物种,上周刚有报道,科学家在加纳的原始森林及南极的冰原冻土周围发现许多‘新生物’,并猜想在假如可以深入到这个永久冻结带里去研究,其结果会丰富得多。”

我吐了一口气,回答说:“嗯,也许我们真的是很幸运,发现了新物种。不过……”我顿了一下,眼前回想起假扮大英雄这几个月的日子,这种生活我已经腻味透了。我挥了挥左手的义肢,断然说:“就算不是,这一辈子我们可能也就一次机会,可以接触这种离奇的事物。”

王鹤飞擦干手走过来说:“对了,我险些忘记这里有一个大英雄了,这就是你的人生态度吧?”

“嗯!我的人生态度就是吃好睡好,有机会要吃好睡好,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吃好睡好。一切阻止我享乐人间的敌人都是纸老虎。”我话还没说话,眼睛的余光飘过颂小娴打开的脑子,突来一阵呕意,张开嘴巴干咳了几声,忽然发现一个事情:“那些东西怎么不动了。”

王鹤飞快步抢到工作台前,看到那些刚才还微弱蠕动现在却都已经一动不动的“虫子”,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用金属棒子拨弄了一下,随着他的动作,有几只虫子掉到解剖台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象是死了。”王鹤飞夹起一只仔细看了看,又走到盛着先前拿出的那两只较大虫子的铁盘前,呼出一口气说:“幸好,这两个还活着。”

“还幸好?我看不出来好什么!”我的脑袋现在还浑浑沌沌,摇摇头打开手提电脑到网上查询。拉开菜单后,触目尽心,人体都是个什么玩意啊?怎么身上会有那么多寄生的东西?我重新键入搜索指令,这次明确关键词为:人体、脑部、寄生虫。随后对王鹤飞说:“人脑里存在寄生虫的现象是有的。有报道说从活人脑中取出长达二三十厘米的寄生虫,这些虫子靠吃脑细胞的营养长大。妈的,图片真恶心。全世界也仅有不到一百例,我查到一种叫裂头蚴的虫子。一般患者都是吃了没有煮熟的东西,其中有一些携带了这种寄生虫卵,要命的是它可以在大脑中寄生15年之久。生命力特别顽强,医生说如果手术仅“钓”出来它的尾部,断裂的身体仍然可以继续再生长,因此,必须将寄生虫的头找到,才算找到病源。而裂头蚴的头在大脑中“潜伏”得很深,身体又容易断裂,很难完整地取出整条虫来,你来看看多么可怕,你是个法医,居然连这都不知道,怎么混的。”

“我又不是神仙,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我也经常上网查知识,你少废话,关键是有没有这个东西的资料,它到底是不是未知的生物。”王鹤飞亦不生气,他呆呆站在铁盘子边,看着那两个奇怪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说。

“完全没有,我想你说得对,我们发现了新物种,这可是……”话未说完,我转过头,眼光又不小心看到颂小娴的头部,“我拜托你先把她的头缝起来,至少那片布遮挡一下,好不好?”

第八十三章 特殊女孩(1)

7——特殊女孩我正在看一段视频,一段奇怪的视频。说它奇怪有几个原因,第一它看上去和我没有丝毫关系;第二,这段视频的录制者显然是使用一种非常先进的设备,我觉得那是一个镶嵌在眼镜上的隐形摄影仪器,从观察的角度可以这么判断,这件设备甚至还有录音的功能。第三,所记录的这件事情,确实非常诡异。视频的右下角有一个时间,说明这段视频记录的事情和警署诈尸时间发生在同一天,只是稍微晚了几个小时。

下面来把我看到的视频整理一下:

11:20——墙上的液晶电视播放着一则最新消息,原计划兴建由南江市通往东面东京岛的双龙戏珠,(则是一条海底隧道及一座跨海大桥)因大中华集团撤消计划而停止;据闻是海底情况不适合建造隧道。消息引起饭馆中一阵叹息,有人甚至敲起了碗筷,熙熙攘攘的话语中可以听见不少人把市商业银行造成的金融危机和这个事件联系起来,说大中华集团对本市的投资气候失望至极,宁可损失前期投入的资金也不给贪官们发财的机会。

那个人坐在这餐厅里,与录制者隔了一条通道,他表情冷漠。另一个坐在对面的青年则狼吞虎咽。视频中的两个人显然和摄影者是认识的,他们进入餐厅的时候,都向录制者隐晦的点了一下头。

“年纪大的叫干拉布,年轻的叫诺布,他们是兄弟,都是我的同事。”视频里有个声音说。我听得出来那是白眼阿佐里的声音,而且分辨得出,这个声音是事后再加进去的,显然是为了给观看视频者一个说明。我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个观看者不用问就是我了,可我有必要了解他们的身份吗?他们是阿佐里的同事也就是说都隶属那个神秘的部门,我真有必要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吗?

摆在干拉布面前的只有一杯委屈的咖啡,冷了。而他仍是一付坚毅表情,那则或许将影响南江市所有人的新闻对他来说仿佛没有任何意义。他冷寂,刚硬,这样一个男人,让人怀疑究竟有什么事情才可以动摇他的信念,随意坐在那里,崇山峻岭般的巍峨。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从视频上见到他第一眼开始,我便认可了这个人。看得出来,他对周围烦嚣的环境不以为然,我猜想他也不一定喜欢自己的工作,但是人生便是这样,但能事事如人所愿,那么多的悲剧又从哪里来的?我自己是接触过神秘事件的,这个人的工作使他长期站在人类的前沿,人一旦处于那个位置上,就不可能奢望可以在普通层面上寻回作为一个人的意义;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干拉布是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驻岛国分部的负责人,更是少数曾和怀疑是外来智慧密切接触的人之一。”这是阿佐里破坏画面的声音,他说的话却让我无比震惊!外来智慧?那是什么?天啊,不要告诉我是外星人吧?这个课题连一开始最热衷于外来智慧研究的美国都不再批准研究资金了。

诺布喝了一口水,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他看着哥哥的眼神充满敬意:“哥,我还是找不到他的踪影。唉……”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您得敲敲我,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认为肖远渊没死?我们回忆一下整个事件,一开始是肖婷被派去监视刘长河,可她却爱上了这个监视对象。她对我们隐瞒了刘长河可能是个外来的智慧生物并怀了他的孩子,而后又发现这孩子在她肚子里时已经非常凶残,为了以防万一,她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了可致命的缺陷,后来我们按照肖婷的遗言,用依波拉病毒对肖远渊进行攻击;这种攻击理论上对他是毁灭性的,应该是可以杀死那个怪物的呀。”

干拉布没有回答诺布的话,他望着窗外。外面还下着雨,雨且美丽着,想把街道妆成一个芙蓉国,可惜街面的积水上却飘着几片冥纸,甚至还有一些刚从几层楼高的窗户中撒下来,飘在空中,被雨点击中也无非只是加快了坠落的速度,并不妨碍它们带来的灰败气息。每年的这一天,不论阴晴,南江市的每条街道上空总是飞舞着这些只能在另一个空间里使用的钱币,且第二天也不见得有一个华裔肯主动为自己文化传统造成的污染而动手清洁。干拉布的眼光穿过玻璃窗;餐厅里显然开着冷气,玻璃因此显得清晰。我注意到,录制视频的这个人也频频注意这餐厅对面的某个地方。

马路对面什么都没有,嗯!不应该是这么说,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那里只是一个幼儿园。可是,干拉布却忽然说:“出来了。”

诺布转过头望去。视频的摄制者好像也站了起来,我从视频上透过玻璃窗,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约六岁的小姑娘慢慢从幼儿园走出来。我开始感到疑惑,难道这几个人是来接某位领导的孩子的?

小女孩走得很慢,短短的一段路,她却走了许久。既没人送她出来,也见不到有等她的大人。镜头拉近,不得不说,录影的这个设备是极先进的,小丫头的影像被拉近到好像就在镜头前一米处,但整个人还是那么清晰,我甚至可以看到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忽然浮起来的失望。她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而后又象是想起了什么,,那失望象是一片有形状的确实存在着体积的物体,强自镶嵌在她的眼里,让所有看到的人都不由得心动心悸。她垂下了头,虽只是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女孩,却拥有了许多大人也无法准确表达的神情;撇开她眼眸里那些让不安的情绪,总的来说,她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只可惜眼圈陷了下去,染了一圈黑,使她看上去格外憔悴。这个岁数的女孩儿一般都读小学了,只不知她为什么还寄在幼儿园里。我的疑惑更深了,这个小女孩究竟是谁?我隐约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第八十四章 特殊女孩(2)

视频镜头转了一下,回到餐厅中。

诺布回过头来说:“哥,怎么啦这是?您还是和我说说,为什么就那么确定肖远渊没死?”

干拉布举起手,轻轻摇了摇,又向窗外扬了扬下巴说:“先不说这个,你看那个女孩,仔细看看。”

诺布噢了一声,又回头去看。这时候镜头也追过去,我恰好看到女孩的眼光扫了过来。仿佛是我和她的眼光通过这个视频交接了一下。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依然给了我这个强烈的暗示,我突然间感到胸口一空,像是有一股庞大的、旷古存在的情绪蜂拥而啦,那么猛烈的极快的就塞满了我的胸腔。我能感觉到,是那些原本嵌在小女孩眼里的伤感失望喷射了出来,飞过一条街,越过镜头和时间,抓住我一瞬间的情感脆弱,侵入我的身体,无休止的扩大。

同时,我听到一声轻轻的惊呼,镜头随即晃了一晃,能感觉到录制的人退了一步,跌坐在沙发上。不过,这显然是个经过严格训练的人,他立刻又站了起来,继续之前的工作,只是抬手扶了扶这个带有录像功能的眼镜。我留意到,忽然插入镜头的居然是一支女人的手,显然录制者并非我原本以为的阿佐里。

我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再次看向视频的时候,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诺布,他转过头看着干拉布,眼镜里还残留着一丝惊愕。

干拉布问:“你发现了?还不错,没被这些天的疲惫麻木了。”

“嗯。这小东西是什么?我刚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就有些失控。”诺布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继续说:“头里浮起了极度的失望,难受得要命。这感觉越来越强烈,隐隐有种驱使我去消灭某些人的冲动。她究竟是什么东西?”诺布皱了皱眉,又一次转过头去看那个小女孩。透过视频,我看到那个女孩没有再抬起头。

“常人不会有你这种感觉,她并没有刻意看你,只是不懂隐藏自己,所以她的特殊才让你捕捉到了。”干拉布半转过头,眼光略下垂看着诺布,即便坐在椅子上,他的身材也相当高大。“我今天就是来接她的。”

干拉布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如果普通人无法发现这个女孩的特殊,是否也表示,我并非一个普通人?可我究竟哪里和别人不一样?一个独臂的残废?还是一个欺骗广大南江市民的骗子?这也许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大不同,我苦涩一笑。

“一段时间以来,为了监控肖远渊是否被消灭,我们联合岛国政府,设立了能量监控网,这个地方并没有任何辐射源,但却被系统发现了有微弱的能量辐射,本来我是猜测肖远渊躲在这里,经过仔细排查,确定辐射源来自对面那个小女孩。她也许有某种超乎想象的能力,但我们还不是很清楚,今天我们就是来搞清楚这个是事情的。”

“肖远渊就象是条超级的‘阿米巴变形虫’,他是可以改变自己生命形态的超能怪物,你怎么能确定这小女孩不是他?”诺布停了停,又补充说:“假如他真的没有被消灭的话。

干拉布说:“他们有明显的却别。这个女孩我观察她一段时间了,她并没有那种的邪恶感,你应该相信我的感觉。你自己也明白,面对肖婷和刘长河那个孩子的时候,包括我在内,谁能够不害怕。而且,我实话告诉你,我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他肯定活着,而且就在我们附近。他盯着我们,寻着我们的间隙,他不是要消灭我们其中的某一个人,不!他的胃口大得很,我估计他以为他的父亲刘长河是因为我们而死的,他要报复,他的目的是一口把我们全吞了。我说的我们不是指岛国分部,而是整个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

诺布眉头堆积起担忧。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可以推测出,那个肖远渊就是他们那个什么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至今为止最重要的事件。后来我听阿佐里说,我还是低估了那个人的重要性和危险性,他的存在,完全可以比拟十几年前在中国发现的龙型不明飞行物;可惜我也不知道十几年前在中国发现了什么龙形飞行物,所以直到很久以后,我对那个肖远渊还是一头雾水;其实我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圆圆。

从他们的对话可以判断出,他们所在的那个组织或者说机构把,在对付那个“小圆圆”的时候,是付出过惨重的代价的,而且让他们感觉到丧气的是,至今他们依然无法确定小圆圆是否已经被消灭了。

“今天先不说肖远渊,今天的主角是她。”干拉布眼光向窗外一飘。

“哦。”诺布貌似咽回了什么问题,说:“接她?手续上我们是否合法。”

“她的临时监护人已经委托社会福利机构接收这个小女孩,理由绝对是你想不到的。他们说她不祥。”干拉布轻描淡写的说。

诺布奇问:“不祥?她不祥?”

“嗯,继她的父母过世以后,只要和她接触时间久一些,比如她的前监护人、亲属无一幸免,大多身患绝症,先后去世。目前,她可以查到亲戚关系的只有一位叔叔,可惜那人早在二十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连个正名都没有,小名叫阿飞。这女孩子换了好几个幼儿园;据了解,她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感情都很好,可她坚持两个月换一个地方,本来早就可以上小学了。可是手续上没有小学可以接收她。因为她的临时监护人知晓以前的一些情况后,于本周二放弃了收养她的权利。”干拉布终于举起面前的杯子,呷了一口咖啡。“我想,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很不祥,所以频频更换幼儿园。”

“她自己知道?她才多大,它怎么会明白什么是不祥呢?”诺布忍不住又看了看那个小女孩。镜头也跟随过去,我看到那个小姑娘靠在幼儿园的铁门上,她并没有四处张望,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说不出的可怜模样。

第八十五章 特殊女孩(3)

干拉布摇了摇头,喝干了杯里的咖啡。人是经验的动物,和肖远渊的战斗,不但使得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获益匪浅,而且位于岛国南江市的分部组织,既是他们这个小组的人均拥有了宝贵的经验及数额极大的拨款。

虽然牺牲巨大,但亲自掌握了某些事情的真相,特别他作为分部的负责人,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里直接拓展了他的心灵容量,神经线铸炼坚韧,内心世界提升到一个崭新的层次;更让他明白到,所谓的异常现象,其实很难做一个归纳;野蛮和文明的斗争是人类社会进步过程中的第一动力,这个过程里野蛮常常占了上风,甚至野蛮的代表者可以运用更先进的技术手段对文明造成伤害,在某种意义上说,野蛮和文明的分野并非谁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按人类的话来说,应该是谁的意识形态更先进,谁更有可持续发展的潜力才应该名之为文明。

现在,他心里有些忐忑,他轻轻放下杯子,玻璃杯垫和杯子的接触还是发出了叮的一声,不经意透露了他内心的信息;街道对面的这个小女孩,即将被他利用做为对付肖远渊的武器,她不可能懂更不可能理解这种做法,从人道的立场上来说,他肯定会被大多数人唾骂;但从更长远的更宏观的人类立场上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敢做、没有什么人不可以牺牲,当然包括他和他亲弟弟的生命。

这个女孩是一个有充盈精神战力的人,除了刘云,他还没有见过另一个可抵御肖远渊的同类,虽然他心里有一些矛盾,但还是坚定的站起来,朝对街走去。

“我猜是亲戚或监护人骂她的时候被她记住了,我们不能低估这些命运不幸的孩子,他们都很早熟的。她之前上过的幼儿园,有一个老师告诉我,小女孩说过,自己是个不祥的孩子。”干拉布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袋里拿出一份文件,“几天前,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非要表达的话那就是不好受。”

诺布闻言呆了半天,沉吟一会才继续说:“哥,我还是得说说肖远渊的事情,搜索工作已经持续了四个月了,我坚持我的看法,请撤消这个行动,要不就把我调到别的工作上去,我都烦透了。而且,我坚信在圆房子里我们已经把他消灭了。”

干拉布瞪了诺布一眼,语气严厉地说:“你烦透了。亏你还说得出来,想想你那些牺牲的战友吧,房小沫是怎么死的?胡子是怎么死的?托马斯博士是怎么死的?谁都可以说他烦了,唯独我们这一组人不能说。”看到诺布低下了头,他语气转缓:“而且依波拉病毒早已被人类征服,一种被人类征服的病毒是否可以消灭比人类更先进的生命模式?这是很值得怀疑的。我不能说肖婷为我们留的后路没用,但对于肖远渊,我们不能这么快下结论。我才不象那些新来的专家,他们没见过肖远渊,不知道他的厉害,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还能不知道?算了算了,你吃完了吗?吃完你办事去吧,我接这女孩回圆房子。”

诺布一呆问:“接她!回圆房子?为什么?”

干拉布嘴角微微一翘,说:“肖远渊的主要战斗力是强大的精神力量,面对他的时候,仅有刘云不受其影响,可现在刘云现在的状况……我必须寻找一位可以对抗精神力的人来补充我们的力量。”

诺布几乎合不上嘴巴:“你是说,她?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对抗我们都无可奈何的肖怪物?我是不是听错了!”

干拉布说:“你还是那么缺乏想象力。我们的工作对象是异常现象,她是个普通女孩吗?各种数据都显示她的能量相当出众。你觉得她小,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肖婷生下来的这个怪物。不,我不能用怪物来形容他,肖远渊按人类年龄来计算,他也才两周岁!”他望了望街对面那个小女孩,又说:“对了,今早能量监控系统发现西区警署有异常的情况,你通知一下阿佐里,让他下午去查查。我们不应该忽视任何有可能涉及肖远渊的事情。”

诺布嗯了一声,不太情愿的站起来,又抓起桌上的一条面包,匆忙去了。

干拉布摇了摇头,喝干了杯里的咖啡。人是经验的动物,和肖远渊的战斗,不但使得国际异常现象研究组织获益匪浅,而且位于岛国南江市的分部组织,既是他们这个小组的人均拥有了宝贵的经验及数额极大的拨款。虽然牺牲巨大,但亲自掌握了某些事情的真相,特别他作为分部的负责人,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里直接拓展了他的心灵容量,神经线铸炼坚韧,内心世界提升到一个崭新的层次;更让他明白到,所谓的异常现象,其实很难做一个归纳;野蛮和文明的斗争是人类社会进步过程中的第一动力,这个过程里野蛮常常占了上风,甚至野蛮的代表者可以运用更先进的技术手段对文明造成伤害,在某种意义上说,野蛮和文明的分野并非谁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按人类的话来说,应该是谁的意识形态更先进,谁更有可持续发展的潜力才应该名之为文明。现在,他心里有些忐忑,他轻轻放下杯子,玻璃杯垫和杯子的接触还是发出了叮的一声,不经意透露了他内心的信息;街道对面的这个小女孩,即将被他利用做为对付肖远渊的武器,她不可能懂更不可能理解这种做法,从人道的立场上来说,他肯定会被大多数人唾骂;但从更长远的更宏观的人类立场上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敢做、没有什么人不可以牺牲,当然包括他和他亲弟弟的生命。这个女孩是一个有充盈精神战力的人,除了刘云,他还没有见过另一个可抵御肖远渊的同类,虽然他心里有一些矛盾,但还是坚定的站起来,朝对街走去。

当干拉布推开门走出食厅的时候,对街的小女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她左叠右折成了一只精致的纸飞机;随着她的小手一扬,纸飞机呼一下窜出去,竟然直冲上有一层半楼高,而后乘着马路上方的横风,一直投向路的尽头。它的骄傲使得无数象征富贵的豪华轿车只得仰望它,自愧不如的目送它远去;它的飞行距离长得有些诡异,却因为它出自一个小女孩的手而让这画面如童话一般让人舒服。

给小女孩玩儿的纸张是一位卖水果的老女人,她撕下自己记帐的纸片,把本被小女孩拿在手里玩的冥纸换了去,丢在地上。她已被老人斑占满的脸上纵横着许多笑纹,在她眼里,这只如童话般纸飞机或许载着她平凡的一生,在那微微翘起来的尾翼上牵拉着她许多早已远去的回忆;她的目光一直跟着那纸飞机,望向路尽头,望向灰色天空深邃处那些假装的静谧中。

小女孩的眼睛中突然有不可言状的事物闪过;干拉布正好走到她面前,她转过头来看了干拉布一眼,而后又转回去,只一眼就打动了干拉布的心,使他愣了一下,需静立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卖水果的老女人缓缓闭上她善良的眼睛,安详走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随纸飞机而远去;她静静坐在那里,直到有一位顾客来买水果时,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干拉布并没有注意那位老妇,他相当高,接近一米九的身躯即便半蹲下来,也将及常人的肩部,他看着小女孩,身边的吵闹却丝毫无法掩盖他低沉的声音,“萌萌,认识叔叔吗?叔叔是你的新监护人。我想你知道,你是可以相信叔叔的。”

过了许久,小女孩才转过头来,仰视着干拉布,她长着很长的睫毛,那双眼睛望过来,象忽然在干拉布面前陷开了一个窟隆。干拉布的眼光被吸过去,直探入她的世界里,有一幕画面在他面前伸展开:卖水果的老妇跑到路中间去捡某位顾客丢弃的橙皮,一辆飞驰而来的宝马车嘎的一声在干拉布眼前急刹,刹车痕在地上描了有五六米长的胎痕,老妇的身体也飞出约有五六米远,满身血污,头插进一个垃圾桶里,身子被垃圾桶边的灯柱折成弯曲的直角;开车的女人脸色刹白。

忽然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几只本该在白天避暑的萤火虫儿,闪过干拉布的眼前,把他从幻觉中拉出来,他转过头去,路边确实有一辆宝马,而那个在画面中开车的女人便是发现老妇过世的那位顾客。

萤火虫在灰色的天空下,努力摇着打湿的翅膀;小女孩伸出胖胖的小手,让它们停在她小小的指尖上,只消停了一会儿,那些疲累的虫儿便发出了萤光,小女孩把捧着的手向天空一扬,小虫子们便飞起来,追着纸飞机而去,象为某个先行者照路去了。小女孩仰起她的小脑瓜子,望向没有蝉唱的灰色天空,晶莹的小鼻子上铺着一层莹光。

干拉布轻轻拉起小女孩的手,象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样,在她耳边说:“你做得很好。我们走吧。”

小女孩听到他的话,象是一惊,显出一个偷了糖后被大人发现的忸怩神态,见干拉布没有怪她的意思,才眨巴眨巴眼睛说:“我见过叔叔,这几天我都看得到您。”

“嗯,叔叔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会有一位阿姨照顾你生活,你可以得到专门的教育。”干拉布说。

小女孩萌萌摇了摇头。

干拉布微笑着说:“不用担心。没有其他的小朋友,叔叔亲自教你读书,等你大一些,再去上国防大学,或者世界关系学院。将来和叔叔一起工作。”

萌萌将信将疑的问:“叔叔,您不怕我吗?”

干拉布站起来,轻轻牵住了小女孩的小手说:“叔叔怎么会怕你呢!我们走吧,叔叔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啊?”

萌萌高高的举起手,拉住干拉布的大手,一大一小两只手在空气里荡着,投在积水路面上的影子,象极了love字的第一个字母。她笑着点了点头,阴灰色的天空也好象被这笑容照亮了一些。

“有一种企鹅,当妈妈生下企鹅蛋以后,会把它放到企鹅爸爸的脚上,企鹅爸爸将一动不动的站上65天,直到小企鹅孵化,以防有谁伤害它们的小宝;而妈妈则负责觅食。其实任何爸爸妈妈都很爱护自己的儿女的,只不过有时候……”干拉布缓缓的说。

小女孩抬头说:“叔叔,后来他们都已经不骗我了,爸爸妈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他们说了,妈和爸爸都死了,是我克死他们的。”

“胡说,你知道什么是克啊。没那回事的。”干拉布说。雨已经停了,路上的积水还没退去,他一脚踩在路面上,厚实的军靴排开积水,将一张冥币狠狠地踏住。他停住了脚步,俯身抱起萌萌,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点发抖,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柔软的一面:“萌萌,叔叔会证明给你看,你非但不是不祥的孩子,你对周围的人有多么重要。”

“叔叔,从没有别人对我说过这些话。叔叔,我有点困了。”

“困了吗?那就靠在叔叔肩上睡一睡,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叔叔知道有一家甜食店很不错的哩。”

“叔叔我不饿,对了,叔叔,您看看我的手。”小女孩右手搂住干拉布的脖子,把左手伸出来,上面隐隐约约有一个字。

干拉布忽然如坠冰窟,那个逐渐消退中的字,竟是一个中文的“殁”字。他猛然转过头去看那位卖水果的老妇。

某天

《某天》窗外雨声如瀑,我关上电脑,走到窗边。临街的人行道已被完全淹没,糊涂的汽车愣在雨水里,任得难堪的主人满怀焦急地杵望。

挂上电话,终于敲定了一部出版的时间,另外几部还因市场风向原因被压在出版社及书商手中。我早有些累了,攀登文学之峰的**被流泄在孔方兄的陷阱里。

辞去工作已近半年了,这段时间里一直奋力耕耘,却不懂得宣传,想起以前打着纯文学的旗号四处招摇,终于落得沉沦在各大编辑老师电子邮箱的垃圾桶里的男人。我只能笑了。

雨的形状是千姿百态的,曾经我一直以为它们只能以水滴的形状坠落,而现在,竟然宛如一根根长约半尺的箭羽射进满溢了街道的水塘中。有几个赶急了路的行人跑近,我能看到他们苍白着脸,看见他们猛吸一口气,闷住被射刺的疼,把那早湿透了的鞋斜斜踩在脚底,啪哒啪哒劈着水面而去。如果眼光跟随,会发现每一次扬起的脚后跟都勺飞去一蓬横着舞动的水帘子,向落箭炫耀着,却禁不住后力不继,便跌下了,纷撒在水面上,只溅起小小的一两个水涟漪,邀我的眼睛奋力看。

看了,若动了心动了情,也挡不住就会沉下去。几个朴素依然的朋友相继失了业,有继续在北京流lang的,有辞职回到故乡的,也有如我一般只恋着一方山水,苦苦坚守着清风日子的。有时在网络上遇见,也只是挥过来几个无奈的表情,还过去两言慰籍,此时不禁也想,朋友,过得好么?你坐的电脑屏幕前,是否也曾响起过一声叹息。

如洗也就罢了,象这都市一样,来一阵豪雨,也不是如洗了么?我转过身体,靠在窗沿上,等待着,雨稍逊时,那满街的轿车们定会来反驳我的思泉。

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种子,高高的在一个花盆里拔起了根,我辨认了好久,才发现这居然是我钟爱的竹子幼年时形态。可惜的是,它把盆子也挤裂了,即便是如此,我轻轻抚摸着它的笋尖儿,在这局促地界里,你算是破土而出了,算是雄心万丈了,却去那里寻找那源源不断供养培育你的基土,去那里埋你多须的蜿根。

竹笋还没冒出叶儿,被风刮歪的雨箭有时也射到它身上、身边,它挡不住,倒是它身旁的泥土刚开始的时还发出一两声清晰回应的疼音,后来也麻木了,只剩下沙沙哑声;被侵略了,被润浸了,也可美其名为包容了。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我没有转过身去,只听到他低低声说:“吃饭了没有?”我摇摇头,他便走开去,而后,洗米声在雨声中游逛着。

对于父亲,我是愧疚的。别人是文人下海,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弃商从文。放弃了在这个城市里属于中产的收入,放弃了几年拼搏而到的白领地位,我居然关起了门,隔绝了世界,想窃取作家的名号。而他,已经即将退休了,所谓养儿防老,我却无法从我生产的文字里看到他晚年的福景。可是他却从未埋怨过一句,哪怕日常的闲聊里,也因为怕我多想而刻意避开了可疑的话题。

雨逐渐缓了,我走回自己的工作桌边,合上破旧不堪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报纸,把眼光留驻在一则招工启示上。

==============以上这篇小文写于两年前,至今,我找到了新的工作,结了婚,生了孩子,买了车,和人合股组建了公司,当幸运再一次降临我的头上,我才明白作家只能是生活的作家,连自己的生活都做不了主的人,他写出来的只能象他的命运一样悲哀;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让他们幸福不能使他们欢笑,这样的所谓作家,一辈子都象刚吞了屎一样,恶心。(叶)

你也叫作家?乖,别再死皮赖脸的啦

某人和读者的关系既非空前也非绝后,自从有了即时通讯软件这个好东西以来,读者与某人之间是剪不断理还乱。对待女读者某人除了语言轻薄,极尽挑逗之能事外便是索要玉照、引诱视频等等让人尴尬的流氓行径;而对待男读者某人则一反对女读者的态度,向来冷言冷语,毫不客气,除非他表示愿意给某人寄来点什么小礼物或是看出确实在未来的日子里能让某人能捞到点什么好处。

这种日子也算是过得惬意,散杂文章和也没怎么停过。照这样每天写个一两千字,虽说不多,可一个月下来也甚为可观,即便是不能换成钱,日子一久某人发觉自己也写了快上百万字,不也屁颠屁颠的乐不可支,逐以作家而自居。

直到某日有读者在拜读某**作后来信,称之为“叶老师”之时,方才一身冷汗,想这么一个不务正业,思想品德歪门邪道的东西,如何能被读者称之为老师,如何能为人师表?本来以某人的文学基础,混个把教高中课程的粉笔匠恐怕也是绰绰有余,但惟恐师生之恋频频发生,有辱校风甚也。而其还自称作家,连名片都印了,这就不能不使人佩服其不要脸的功夫。

佛家有语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儒家有语曰:早上明白了真理,即便是晚上挂了,也是值得的!某人爱惜老命,自然不希望晚上便挂啦,但为什么要如此虚怀若谷,连连自谦,其实不是说自己气质好礼貌佳,仅仅是人有七情六欲,突然之间自卑心里作祟,觉得自己确实不算个东西。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又觉得上天下地论品行说相貌,无有出某人其右者。某人则小叶也。

我为什么会突然自卑,归根到底恐怕和钱有关系,说来惭愧,本来以小叶同学这么一介读书人,说是才子也不过分的人,怎么能张口闭口就是钱呢?想古人(忘记是那位前辈啦,他发誓不说一个钱字,老婆硬是不服气,便把钱堆满了他的房间,他说把这堆“阿堵物”搬开,被传为佳话。)以不言钱为美,虽说现在世风日下,江河淤沙,但如此实在是丢读书人的脸。可惜古人并不知道,不说钱字其实何其难也,就说前面谈的那位前辈,他夫人随便就能把钱堆满他房间,试问若小叶同学有此财富,怎能不道貌岸然?怎能不上街呼吁年轻人要严于克己,视钱财如粪土,努力学习报效国家呼?

中国的文化传统不能说一向以读书人为誉,但起码有几千年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读书干吗?为了做官啊!做了官,就可以有了阿堵物,有了杀生大权,有了人不敢直观其颜的威严,有了美丽小妾等等,总之好处多得不得了。古时谁他妈的稀罕做不了官光会写点小东西的作家,不但不稀罕,其实连真做了官的文人都要悠着点,你见过农家下过文字狱否?乖乖做你的好官也就罢了,若是敢胡说八道,我让你九族灭门(又是一桩举世无双的传统文化,想某天你祖母的姐姐的儿子的儿子犯事哩,而你也要被拉出去毙了,问为何,曰外祖母的娘家乃九族之一是也!你能干嘛?只能怨恨你生得不是时候)。可怜在野的知识份子并不知道当朝的威严,自以为高超,数一数中国近三千年来,多少人死于文字狱?所以,写东西何其难也,即便你写的都是歌功颂德的言语,也难免拍错了或是拍得不高明,其实这种文章是最难写,盖你随便翻翻古文今传,那个不是大拍特拍,你要真想写得有新意,能从目标的**里进去一杆子摸贴心,忒难!

所以,当写东西的人难!要做到写东西中的“家”更是未知该如何云之!小叶同学虽长自吹学识渊博,却愣是不知道为何称一个趴桌子或斗鸡眼瞪电脑的人叫“作家”。盖学者也好,歌者也好,艺术从业者也好,作者也罢,一个“者”字都已经很能含廓其中的技术含量,若说“家”字更能体现此人异于常人,五讲四美集众智于一身,却也不尽然!家本来就是个小单位,我们何不改“作家”为“作居委”!“作街道”!“作区”!“作市”???以此类推?

说大了去,却不知果在花后结,以唱歌的歌唱家为表率的称呼便已经过时了,早已经流行称歌皇歌后,多臭屁!家算个鸟,皇和后都有了还要家?恐怕时之不远便出来一个“作皇”!“作后”的,某人均不属奇怪也。

杂文就是这样,写着写着突然忘记自己要写的是什么,回头一看,原来要写的是这个,敲一敲自己的脑袋赶紧回头是岸。说一说为什么我突然不敢自称作家?这门槛迈得进去,虽说不能财色兼收,但欺骗一下文学女青年,弄几张美丽照片过过干瘾不也美哉乐呼?

其实原因很简单,首先是我没钱,混得连基本生活费都没有了还敢自称是家?别逗哩!二则是私心乱动,象小叶同学写得这么好的人都不敢自称为作家,不敢擅自投稿出版,你们这些狗屁不通的就乘没人看见早早撇了吧!没见有你们这群苍蝇在,连小叶同学这只大蟑螂都要混不下去啦。所以,请你们和小叶同学一样,别说自己是作家,免得被如小叶同学此类小人或是已经进修为老鼠的其他大家伙们,背后给你来这么一下,让你冤魂荡荡的乱飘。奉劝有志之士,赶紧别当什么捞子作家,退出那个门槛,忘掉这个称呼,去街头巷口谋个洗盘子的活,闲来无事写点小东西,美名为自由撰稿人。

乖!别再死皮赖脸的啦!

叶(有感于某位花大价钱自费出版后夸夸其谈的作家先生)

亲爱的,您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近日写了一篇《人尽可官和人尽可夫》,一直到现在小叶同学还心跳飞快血压高涨,各位读者老爷是否多日未发现小叶同学的芳踪,是我害羞了乎?言非也,其实是前晚有人发给我一信,令小叶同学困惑难解,思虑整日。内容大概如下:“小叶先生,写文章需有一定的真凭实据,这一点我们都是认可的,您所举的例子也有很多是深刻的,但是文以载道,不能让读者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和希望,希望您多写一些正面的文章。以引导教育为主,不该涉及的请您慎言。”署名是国中人!

实话实说,开始看这封信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其原因是小叶同学自认为现在名气大啦,那能你说啥我就听啥,我必须有自己的格调自己的品位,再说啦,我想写啥还用你来教我?你是谁啊!

恰好前晚有一网友要给我发照片,却一直因线路故障发不过来,两人都巴巴的忙活到深夜两点,于此夜深人静之时,小叶同学突然灵光闪动,复观该信,于是冷汗狂飙,脚毛倒竖。这封信看上去语气谦恭,其实比其直骂:“***,你写个屁东西!”之类的金刀银枪更要人老命,这是把锯子。文中先表示小叶同学文字写得还可以,但是话风一转意思就出来啦,别持才凌人,需知道文章是用来负载人心道义的,你掀人老底揭人疮疤就不好啦不仗义啦,记住:别做对立面,不该说的你就闭嘴吧。

挥汗如雨之余,小叶同学亦暗自庆幸,好在自身所言,所举例子均是报纸刊登的事例,仅仅是加以思想的引导而已,如果是瞎编胡造之,哪这警告的语言恐怕就不这么友善啦。特别是最后那个署名:国中人,猛一眼看上去很熟悉,仔细一想原来表示俺是中国人,意思是小丫,我这是“代表全国人民”给你的忠告!

自省,自省!复苦苦自省!昨日由启明之至长庚,苦思苦想,决定好好弄出个载道的文章以滋益后学。恰好小叶同学临时居住的城市在举行一个文**庆典,市政府和出版机构要整理出版一套〈xx人精神〉的书籍,征集有关xx人精神面貌的文章,题目和大概内容均已经定下来啦,有关于xx人刻苦耐劳美德的,有忠于职守的,有海外创业的等等。这是一件好事,对于一个历史尚短,风景如画的旅游城市来说,能有纳德之美。

想来以小叶同学的文才,这等歌扬的文章还不是手到擒来,一可借机出名(呜呼!虽说小叶同学常自吹名扬四海,可偏偏在本地混得象个小瘪三,连当地报纸也没有上过一篇文章,未尝过一文稿费),二来有大米改善伙食何乐不为?

奋笔涛涛,一篇五千字的短文(五千字在于他人特别是很多文科大学生来说已经是长文啦,可对善于见风就下雨的小叶同学来说如同小菜一碟,读者不可不服气也!)就轻易跃然纸上,表面非常朴实,内核深刻感人,直达肺腑,某人有信心观者无不流其泪,闻者稀不动其容。而后,美美泡上一壶香茗,半卧于门框上,手持由邻居家信箱顺来的报纸,与路灯对话同享天伦。

此时此刻,又一篇报道跃然入目,属xx管辖的xx区施施然驶来一辆货车,其时是xxxx年x月xx日。司机先生运气不佳,开到快要进入xx市区时候捆绳断啦,车上乘载的麦片掉下来几十包,路人纷纷蜂拥上前,非助人为乐也,实乃哄抢之,于是掉下来之物一扫而光,仅剩司机先生一脸无奈。

小叶同学愕立半日,终于拜别路灯好友,入室内翻草稿撕之,并额手不已,此文出街若不幸与另一篇丢人现眼的文章相邻,岂非如同小叶同学猛揍自身以表其贱?

欲笑有泪,一个地区的民众素质,并非编写一套怀美秀德的教科文书可得,乃日积月累而成!然某人把文章撕啦,并非不忠贞也!各位忠贞人士,要相信小叶同学始终是和各位同一阵线的。

突然想起〈墨子。鲁问篇〉,鲁君问墨子:“有语我以忠臣者,令之俯则俯,令之仰则仰;处则静,呼则应,可谓忠臣呼?”墨子曰:“令之俯则俯,令之仰则仰,则似景也;处之静,呼则应,则似响也,君何得于景与响哉!”翻译成白话是:鲁国的老大问墨子,有人说他对我忠贞,表示我让他趴着他绝不站起来,我让他站直了他绝不趴下。没事时他很安静,若我有事叫他他千山万水也必然呼应。这应该是忠诚了吧?墨子回答:让他趴着他绝不站起来,让他站直了他绝不趴下的,那不是人,是影子!没事安静,敲一敲就响的那是大钟,您要影子和钟来干吗?

其实墨子比喻错啦,要影子站俯,还需要自身动弹,岂非令人有得一烦?而今却有一物,你让他干啥就干啥,站之趴之,或叫或肃,只要你高兴时候丢给他根骨头,他必定忠贞非常,并观颜察色磨尔小腿摇其尾巴,此物为狗也!

亲爱的,您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人也不答我,只是丢过来一根骨头。



人尽可官和人尽可夫

昨天小叶同学写了一篇《告诉你,我和诸葛亮有关系》后,今日起来,世界大变,确实是变暖和啦!皆因小叶同学失业后,才发觉人情淡似水兼薄若纸,甚至连人家瞧我的眼神也冷冰冰的,好象时刻要留心提防着我点儿,盖怕小叶同学穷性大发,会乘其不经意时扑上去咬一口也。而今不一样啦,全是因为我和某人有关系的缘故!这还了得,虽说某人现在运气不好,可毕竟和他有关系,据说他还是个官呢,人也不错,小叶这丫早晚会被提拔。

十之有九的读者老爷又是以为小叶同学在胡说八道,诸葛老头妇幼皆知乃三国重臣,怎可能有人会误会他老人家光披千年,宠照国角省边上的一个小穷酸?不然不然,这仅仅是因为读者老爷没碰上;小叶同学没啥文化,喜欢听不高深的实话,这会儿不知道国家主席和国家总理是谁的人都有,别说是千几年前的一个老头了。只要有人知道我和某官有关系,管他娘的哪朝哪代,早晚瞎猫碰上死耗子,前途锦绣得很!

虽然这不是普遍现象,但存在的就有说一说的必要,究其原因,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况且森林里的游戏规则又还不完善,所以要严格控制因鸟们随地大小便而砸死俯匍在大地上的小虫小蚂蚁,还是需要一段时间。但小叶同学有一谬论,读者若有空不妨飞来几颗鸡蛋,我下厨亦有凭据。此论完全是为了说明小叶同学亦有为官的潜质:人尽可官也!

人尽可官之咋一听象是人尽可夫,这可就出大问题啦,从字面上来讲,是位置和人的区别也。人尽可官好比是一张椅子,只要让你坐上去,哪怕你是个白痴加混蛋十八级(这可是最高级的内功,白痴者如明目张胆贪污受贿顶风做案者;混蛋十八级功力就大为高竿,表面上清纯动人,背地里每每打“淋必治”吃“大败毒”,烂得越深的,忠贞之表现越仪表堂堂,非常人所能预思。),也能坐到我让你下来为止,确实高明。这是位置意识,我护着下面的官,下面的官护着再下面的官。读者老爷看不看战争片,看的话印象该深刻曰:战友最常高呼的一句话,在其奋勇冲锋前喊的就是:掩护我!

人尽可夫主要中心人物却在于字面上没有提到的一位,而那一位一般指向某一种职业,那意思是说只要是男人,都可与之交上一交。说一个女人人尽可夫,并不是赞扬她生性仁慈,博爱天下。而是骂她是个**是位贱货。由此,读者老爷看看,这中华文化确实没得说的,四个字,才不同了一个字,居然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褒扬,一个贬低。

既然是风牛不对马嘴,小叶同学硬扯过来不是要搞什么阴谋吗?可别,想小叶何许人也,虽说是混口饭吃乱写一通,可也得稍微自圆其说。人尽可夫者并不是说女人上大街,见到男人就趋前问曰:玉锤若闲,可与交否!这是有病而不是贱也,通常一个女人要做到人尽可夫,欲为其夫者需要自备几个条件,或者你够风流“涕淌”,或者你是艺术专家,或者你有老树阴庇,或者你干脆就是个官,但以上种种皆不如你有名片也,该名片就是本朝当代的流通货币。

为官者亦如,官虽然人尽可当之,但要得好做得大却也需要有名片,既是学历证书也,没个什么了不起的文凭,你还就别想坐上把舒服椅子。读者诸君若是不信,半月前新华社报道我国的一些地区清查出的干部假文凭数量之多令人惊讶。某经济特区清查四万余人,假学历的有百余人,非学历证书的七百余人。报告还略举了一些特别现象:一为大学本科生已经没戏啦,现在流行硕士生;二是在函授班研究生班学习的人里,任职于党政的干部如书记县长多,任职于**政协的主席主任少,某党校老师说,前者换高脚椅子的机会比较大,后者渺茫之;三是即便是真文凭,由秘书司机代读的陪读的比比皆是。四为干部拿文凭换椅子,公家出费用。

仅仅以上四点,已经够让小叶同学眼红的啦。若是我混上了那一步,我想当然可以当好此官,先由国家出资金培养,而后由秘书有事代其劳,而小叶同学呢?则去找美貌小秘商讨国家大事!拿文凭评职称谁敢拉下我的话,我便和谁没完等等。读者诸位也可和小叶同幻想之,意茵之。

可现在咱说的不是这个,我意本哀:人尽可官本来就是个不太牢靠的事情,而现在它的隐患又多了一个:假文凭。同样,人尽可夫者本来也不容易,况且还难以避免有收到假钞而倒霉的时候。呜乎!**本来就不对啦,你丫还拿假钱去嫖,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吧?

各位高竿的老大,若是记得小叶同学今日之提醒,为表寸心,用金子铸一只小乌龟(不得少于八两,亦不能超过两斤)送于小叶可也。而后该同学必定学学乌龟之冬眠术。闭屁股而酣睡之。



告诉你,我和诸葛亮有关系!

以前写了一篇《失眠了你是数绵羊还是数**?还是数……》(该文已经被禁.就不在这里发表了,非**文章,属于时评),已经有读者表示非常反感,想那绵羊于失眠时天下人皆数之,尔小儿竟敢不数?这也还罢,尔竟擒**而数之,这若还无干风化,国之千年传统便要葬送于小贼之手。持此言调的后进们莫要激动,想来小叶同学是尔等学长、圣人进修班第十七期学员,尔等知:妇女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之三从乎?或明白:妇德、妇言、妇容、妇工之四德焉?莫说以**代绵羊而数之,数其脑袋上被男人敲出来的包亦又如何?

今日一看到这个题目,恐怕已经有读者抓狂啦!你个小叶同学,平日里胡说八道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算啦,居然现在打起跟历史名人攀关系的叟主意,你莫不是疯了嚒?非矣,前文小叶同学已经表白过,本人写东西从不经过大脑思考,而以屁股为主导。某人早就明白,为小吏之时,即便屁以熏之,亦有人点头曰善,晃脑言香;若官失人穷,何尝盼想有那些以“吸脓尝屎”表明忠贞之人,读者老爷若以为吾胡言乱语,也就尽管开骂。但是关于吾和诸葛亮先生的关系,却是不可不谈。

话说中学教科书里,加入了古文《隆中对》和《出师表》,将此表率之文章并入开聪之中学课本,本是应当,然课本中对诸葛亮的出身注明却是“隆中,地名,今湖北xx”、“南阳,地名,今湖北襄阳一带!”。于是河南的南阳人对此极为不满!想诸葛孔明先生明明在我南阳干农活,怎么跑到湖北去啦,这还了得,少一个名人就少了一块经济腾飞的基石。所以,万余名南阳父老正自发签名,要求“尊重历史”,要求人教社修改此处注明!

对于此事,吾自然是要支持南阳的父老兄弟们的,原因无他,叶公好龙的典故出自那里?河南南阳一带的叶国。叶氏的祖堂在何处?也就在南阳也!这么说来,小叶同学和诸葛先生还是有些关系,想来那孔先生耕的地原本还不是属于吾大叶国的么?诸葛先生乃中国古代一等一的聪明人,小叶同学之聪明才智有其千份之一也,是何原因,无他!有土地关系也。以此类推之,南阳父老乡亲们个个当是聪明绝顶,南阳之市泰民安绝对是有口皆言善。出的官员必定尽是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在此,小叶同学隆重提议,国之栋梁选材必以南阳及于南阳有任何关系的人为先虑,譬如小叶同学则可为一提!

自然啦,若果小叶同学的祖上或者是祖上栖居的地方冒出过秦侩或是魏忠贤之流,吾避之惟恐不及,那还会寻根刨底的去考究与他们的关系?若有人问及,小叶同学亦是两手乱摇,曰:无关系无关系!

诸葛亮先生之名震天下,南阳人傲之外称孔明乃我南阳人也;河南人傲之,诸葛乃我河南土产也;中国人傲之,亮乃国货也!若果是日本人来上一耙,硬说诸葛亮先生是日本人。那还不天下大乱乎?

说乱,有时候还真不乱,想我大中华不是曾在小日本铁蹄下惨遭蹂躏了八年乎,若二战不胜,国之何存?国之不存,诸葛孔明先生又何存?恐小日本称小叶同学是日本人曰,吾都要唯唯喏喏!无他,国弱者人欺之。老祖宗再能也护不了你!

呜呼!慎重提议文教科的先生女士,以后凡有忠良之名士,均不可言其出处也,一律称之为中国人可。一来是怕你们工多粮少精神不振,万一弄出点为国人增添快乐(记得曾有一说道岳飞不是民族英雄的,在网络上炒得沸扬,因忘其情节,不敢说是谁弄出来的,亦不敢言其为笑话)的东西来,岂不事浮于人?二来可免给小叶同学这等小圈圈的地域主义者以口实,以至给我中华民族之团结添乱!

而后,小叶同学再隆重表明之,吾与诸葛亮先生有关系,其关系不清白,是黄黄的土地关系也!



凌晨之女

凌晨,城市如初生婴儿般可爱。

在如此寂静时分,整座城里仿佛只有我依旧徘徊在长街上。四顾无人,这时候的城市,终于鄙视了经过的那些风尘岁月中的繁华,它安谧的浅睡。

我静静的,走;直到望见那杵立了仿佛有千年的身影。

她,明白这个华丽城市深深隐藏着的尘脏;愿意,象它不曾遗弃她一样,用她平淡的生活记录着、清算着这里每一个清晨,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走过去,走过去。

寻不到晚关或早开的酒肆,只能折回来!折回来。

又一次经过时,看着她,于是隐约有种奇怪的暗示。假如我单薄的身体里还居住着灵魂的话?假如灵魂能证明我活着的话?那么它就应该早记住着这黑暗里柔弱的身影!或因为每一次经过,都能感觉到自己如这座城市般对她裸露呈现?

风,哪曾过怜香惜玉?

我缩了缩脖子,背上泛起一大片寒栗。

风,它总是和寒霜一起合谋在她身上蹂躏。“不过,”我喃喃的说:“总该有阑珊的时候吧?”

看着在地上打着转儿的风,卷成团儿的风,我在心里轻轻问:“若是你累了,停了,可否停下来歇息,让她好好的尽她的职、干她的活?”

只不过她,是听不到我的心语。感觉着,也说不准是可以的。她总在我经过时停下,当时黑夜笼罩在她脸上,只能依稀见到她眼睛里闪烁的朦胧。

忘记了,是多少次在这么黑的夜里经过她身边,却从来不曾真切望清楚她的面容。也许自己明白,那何需在意。不过心烦意乱时候,却老想起这个让我牵挂的遗憾。

生命循例是简单的吗?不久后,鹅蛋一样的太阳就会从海线上冉冉升起,然后轮回;而人们,注定各怀目的的忙碌,都市因此生气勃勃。

只有她,在每天重复的日子里,重复的用手和脚梭转每一次月亮和太阳的交接,用平静的机械行为迎接每一个凌晨每一天的来临!

停下来,这熟悉的街角地上,没有白天常见的烟蒂。我靠在墙上,想回去问问她:那些流逝在回忆里已久少女的梦、不停述说着岁月沧桑吱吱呀呀的老床几、昏暗模糊家里啼哭索ru的婴儿、辗转难眠叹息长夜的男人,这一切的一切;究竟谁了给她这样的坚毅和力量。

不过也许,只有她手里紧紧握着的扫把,和东奔西跑的尘埃明白……

忽然有个歌声:黎明渐到,谁愿意?谁愿意?谁愿意——哭讨!

叶(附——观察是写作的基本起点,可是这位女士面目模糊,我只在朦朦里想象,她是一位和蔼的母亲,绝色的妻子。我至今不敢去联想,由她披着鱼鳞一般的手背去联想,她的颜面。)

成败皆英雄

回去公元前209年,秦二世残暴无功,加上赵高阴谋篡权,置使朝纲败坏,民不聊生。然而时势造就英雄,于此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爆发了。自商夏后,奴隶制王朝的当权者均是贵族,普通民众只是跪拜在他们脚下的奴才,目不敢仰视,耳不敢侧闻,欲其生则如狗生,欲其死则如蝼死。但历史总有其必然规律,正是秦二世这种乱世,两个农民出身的普通兵众吼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疑问,这声音震天动地,上动朝野,下埋火信几千年,是华夏大地上为数最多的农民兄弟第一次擂响诘问贵族血脉系统统治制度的战鼓。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虽然仅仅是灵光匆闪,但却导引出刘邦,项羽这样伟大的义军英雄,也为历世开国大杰做出了表率。

刘邦与项羽,历代都有人为二人谁是真英雄而争论不休。有人说刘邦是个不要脸的贱坯,正是他的成功才导致了华夏民族成大事者不择手段,求天下者不及眷亲的思想;也有人说项羽实际是个懦夫,身经七十多战,仅凭血气之勇,胜则狂妄自大,败则灰心丧气,不肯过江东缺乏了刘邦屡败屡战的勇气。小叶先生却是不同意这两种评价的,看问题自然是要看本质,刘邦何许人也?《高祖本纪》说他是个庄稼人,也就是个普通农民出身,秦始皇活着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想过造反,甚至对赢政的威仪还深深畏服,觉得大丈夫自当如此。而且他反秦时候,不是偏史说的二十几岁青壮年,而是已经四十八岁近乎半百的半老头(在那个人生七十古来稀的时期而言)。这种出身这种年岁的刘邦自然比原楚国大将项燕之孙贵族出身年轻气盛的项羽经得起失意。

然而项羽失天下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他不讲信义,争天下者本当视信义为粪土,逢事行权宜之计,项先生羽之弱点韩信先生一番话可以得知,归纳起来有几点:

1、对部下不信任,部下生病了他非常同情甚至会落泪,但部下立功本应封侯拜爵的时候他却极端吝惜,把官印在手里磨圆了都不肯授与有功劳的将领。这是致命伤,后代欲成大事的诸君必须恪记,人性是自私的,即便一开始真为了某个理想和目的而奋斗,但该分配的利益则必须分配,该给予的荣耀则必须给予,否则,即是认小义而不识大体。

2、没有战略眼光,项羽放弃易守难攻的关中地区,跑回彭城显摆,名“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缺乏大局观,而其明知秦因残暴而导致天下大乱,还纵容甚至指挥下属兵士所到之处赤地千里,烧杀掳掠,大背民心,这也是缺乏战略目光的明显体现;还有任用投降的秦将,(秦司马、章、董三将率领军归降项羽,项坑杀投降士兵二十几万,仅仅留三将,并让他们留守秦地,忽略了秦民众对其三人的怨恨,此是辨事不明!)封自己的亲族为侯,冷落一些关系比较差的人等等。

3、小叶先生添加一点,项羽不会观人,则是用不了大才。反观刘邦,运筹帷幄有张良,安邦后勤有萧何,决战千里有韩信,彭越。而项先生有一个范增都让他气跑了。

所以不识大体、缺乏战略目光、没有御人之术是具有万人不敌之勇的项羽不能得天下的最大原因。但是这依然无损他是一个英雄。起义之初项羽率楚兵前往救赵,秦军极其善战,当时十几路义军诸侯都已经到位,却没有一路敢出兵和秦军作战;项羽让军士备三日粮食,过河后破釜沉舟和秦军决一死战,三天之中连干九仗,军士以一挡十,项羽作战更是骁勇,如入无人之境,以少胜多大破秦军后,起义诸侯将军进项羽军帐时均双膝跪地,目不敢仰视,爬着进去。这是何等让人热血沸腾的英雄人物。

项羽平生经历七十余战,直到垓下一败,几千汉兵追赶而来,羽仅余亲兵二十八骑追随,羽将其分为四队,四向冲杀。羽曰:看我取一敌将首级!冲杀而出,汉军闻声披靡,四散而走,羽立斩一名汉将。汉将军杨喜见项羽就要突围,忙策马来追,项羽回头一声大喝,杨喜人马大惊,后退数里不能停!项羽集中几个小队,才伤亡两人,二十六人血染战袍却豪气冲天,羽大笑:“我言可有假?”众士大呼:“将军之言不假!”可惜可叹可敬,羽终于不肯过江东,被分尸乌江旁,余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浩叹!

项羽之死被某些后世不学之徒说成懦弱,岂不知这是中国传统文化少有的精粹“士节”的表现,后有汉李广“飞将军”与之暗合,王安石知其心!与碌碌诸猪何足道也!说英雄,谁是大英雄,胜也英雄败也英雄!

叶于广东汕头本节史实参考《史记》《高祖本纪》《中国历朝记事》《项羽本记》《淮阴侯列传》《资治通鉴》

告别

夏木浓郁着,遮掩不住呈线状的辣辣火焰,在阳光不间断鞭打中,绿儿就仿若要滴下来;是浑浊是沉厚,依然无法掩饰他眼里的忧郁。

他便要走了,在这个炎炎腾跃着火的午后。

树木被烤焦,是我的感觉,虽闻不到烧糊的味道,然而望过去它们上方的空气里飘着慌张而透明的烟。这表明它们的生命正在被蒸发。

我咽了一口唾沫,不懂得阳光的意图,仅觉得身子里的水份也象树木一样被呼唤出来,并非缤纷所得升华,而是象是一道小溪般顺着**流下去,胸衣里于是被湿透了。我并不饱满的**也仿佛被湿吮起来,漾着别人看不到的鲜红色。

我却不许,那绿色儿请不要滴下来,若叶子上的绿让热气儿撵走的话,叶子就象我了。

他轻轻拢了拢头发,微微抬起的手臂尽头有一穹黑色,象清凉的夜晚,那是男人的毛发。在他手里拢着的另一些毛发却将要在不久以后,如同许多从树上飘落的叶子向各自的未知方向逃逸,轻飘飘儿会被剪去。

我突然抱紧他,把脸紧紧贴在他纤弱的胸口上,砰!砰!心跳声猛的强烈起来,他的手坠落在身体两侧,十只指头都张开着,象失去反抗力的螃蟹;我却没有动,还是紧紧地抱着他,这么大胆地抱着他,不久以后我就发现有一滴汗从他左手的中指上腼腆地滑落下去,即将干裂的黄色土地欣喜的承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恩泽。

心里偷偷想,怀里的这个男人,回来后会变得强健吧?或者会变得粗犷吧?只不过那遥远的日子需用年的单位来计算。

我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有什么,当眼泪快要滴下来的时候,我发现了另外一颗汗珠,从他白皙的颈部缓步而来,我竟然模糊了眼睛,把舌头偷偷伸出来,将那迷路的汗水卷入口里,细细体味着它微微有些发咸的味道。

我想我是疯了。

或许舌头是小刀,他身体里的热气被释放出来,象拔开了高压锅出气口的堵盖,他抠住我,一只手绕过我的身体,扒在**的边沿。

身体更热了,他这可恶的衣服,他这条我洗了几十遍的裤子便稍微的放肆,悄悄的悄悄的膨胀,我一点一点感觉着它,光和热象这浮躁天空里从太阳身上射出来的火辣辣部分。

我软了,十只指头在他背后扣在一起,身子瘫在他怀里,意识模糊,口鼻中只窜入他奇异的体味。

树在呜咽!“炎夏,在这个午后,快!褪去我的衣裳。”我听到树的语言。心灵回应,我也在呜咽,这火烫的身体,烧沸了的水份,膨胀而开始外溢。

喘息声,在沉重的空气中纠缠,唇顺着汗水滑到我的**。

突来一声咳嗽,他慌乱地推开我。于是那一阵空虚,穿透了胸衣,穿过了我并不丰满的**,停留在心外面那层膜上。

我们默默分开,身体!分开,进屋的时间。一个男人躺在床上,目光如清泉透澈。

我拿起毛巾,默默地为这男人擦汗。男人没有腿,遗失在我不想回忆的地方。

“哥!我走了。”他轻轻地说。

“嗯,去吧,在部队里要听领导的话。”

“晓得。嫂子,我走了。”毛巾掉在地上,我转过身,看着低下头的他,一滴汗、两滴汗,滴在我们之间的地上。

隔开,殇断。



夜雨无声

在我7岁那年,母亲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只告诉我们那即是我们的父亲。

当时我奇怪姐姐很快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的行为。于是当他蹲下来,张开臂想揽住我的时候,这个不听话的小女孩敏捷地躲到母亲身后,惊恐地望着他。

现在回想起来,那双陌生的眼神该是忧伤的。9岁的时候,姐姐告诉我,事情发生在我出生后不久的某个晚上。

那时家里比现在还穷,只不过减轻了肚子负担两个月的母亲,便立刻要去上班了。

那个流星雨泛滥的晚上,母亲轮值夜班,一直到很晚还没回家,父亲去寻她。

姐姐说父亲在路上撞到一伙流氓把母亲按倒在地正要施暴,于是他抄起一根棍子冲了上去。

当警察到达现场后,地上除了母亲衣服的碎片,还多了一具脑袋开花的尸体。

姐姐说母亲想要父亲逃,可父亲不想逃。第二天,他们去投了案。姐姐说那天她好怕,怕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她抱着软绵绵的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哭时她便也哭,我哭并不懂得什么是伤心,她哭却是预感了生命里最彷徨的未来。

一直到夜里很晚很晚,母亲回来了。从那以后,姐姐就没见过父亲,那时姐姐六岁。

父亲回家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特别讨厌这个挥散着陌生气味的男人。或许因为坏小孩已经习惯没有父亲的感觉,男人的到来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况且他还坐过牢,那些汗味里分明有高墙里面的味道,邻居家的电视上说那里面关的都是坏人。

虽然同学们都不知道,可我仍像做贼似的遮遮掩掩,生怕人发觉我家里侵入了一个坏蛋。

男人弄了辆人力三轮车,去载那些南来北往的客人讨生活,一直那么踩了好多年。

我记得我扎着两道小辫子的时候,每到中午放学,学校门口就有那么一辆车,可我从来都不想踩上去,我甚至翻墙爬窗也绝不从正门出来。

虽然有时我也曾偷偷看他等不到我时的神态,躲在树荫中;在火辣的太阳下,学校门口只剩下一个人一辆车。

我从不认为他对我有多疼爱,因为他等不到我时,总是从上衣口袋拿出照片出来看,我觉得那是因为他不记得我的样子,非等到人都散光了,才想起要确认一下是否我早就从他眼皮底下离开。

那一年我11岁。有一天雨下得好大,我走出学校门外,人和车依旧在雨中发呆。

不知道怎来的一丝感动。我忽然有了温暖的感觉,便想偷偷拐个弯过去吓一吓他。

也是在磅礴雨里,两个青年人想坐上那辆被雨水朦胧了的车子,车的主人却死活不愿意接这生意。

青年人一把将他推到在雨地里扬长而去。我见到他爬起来后,跑到树下,小心翼翼掏出我的照片,仔细将上面的水迹抹干。

那是我第一次坐上他的车,看着他大山一样的背影在雨里欢快努力的踩。

这双腿和那双手是那么温柔地避开每一段颠簸路程。我站起来,轻轻而又紧紧地揽住他的脖子,

“爸爸,以后雨这么大,你就不要来等我了!”他颤抖着转过头来,我见到一双被雨打湿的眼睛里溢动难以置信的情怀,我把脸贴在他脸上,雨水从他粗糙的脸上淌下来,多了一种淡淡的咸味。

那一天是我13岁的生日。窗外面飘过来细细的雾雨,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窗台也感觉不到自己正在被这一种凉爽覆盖。

我咬了咬笔头,再过段日子,我就要参加工作了。爸爸,也许明天也许明年,我不再让你和老车子继续日晒雨淋,请让女儿携着您的身影一起欣赏小雨飘洒在窗外。

(叶)

病病了

清泉儿病了,流花儿断了,从工厂泻出来的白花花凝结成了水荷花;摄影家照下来,给它起名“臭美。”

他抢东西了,抢的不是别的,一个小孩被掳掠;母亲救过来了,这世界变了,孩子还没有出生,那贼人就剖开了母亲的肚子,抢走了婴儿。

墨镜黑色的光泽很暗淡,阳光却有七种色;它在我眼里比不过那黑的淡。发昏,自己扶住自己,我病了。顺着楼梯往下走,抓住边上的把手,狠狠的。今天,这里招工;今天,我来应聘;今天,他坐在桌子后;今天,他开出了诱人的薪资;今天,他抱住我;今天他掏出了生殖器;今天,他说用手,或者为他用口。

今天,我病了。黑色嘲笑着七彩。你们不配和我在一起,分开吧,分开吧!楼下,男友在等我。“怎么样,合格吗?”我摇头。“又不行?第几次了,你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怎么搞的,还指望我养你吗?这社会男女早就平等了,女人必须有自己的事业,起码要能养自己。”

推开他,我独自走;在河那边还有一条小路,路旁生有许多柳树。风拂来,柳树喊着热。有人在卖画,上面画着一头牛,黑色的牛,再旁边写着一行字,黑色的字:“朝向陇上去,千犁随身走。暮向市上来,千刃随身受。既困牧儿鞭,又苦屠儿手。命尽主人心,肉尽忍人口。异日要扶犁,陇上还忆否。”

继续走。爸爸,这条路从小您牵着我走;后来我长大了,您却走了,奇怪的是长大后我再也找不到它,至今,当我病了的时候,却拾回这条小路,至今,你在陇下,葬在那一片陇下,裹着军装,化成肥料。陇上的人,还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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