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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袖卿风》


第二百八十三章 斩杀魉鬼

一截胳膊横空掉下,鲜血四流,随之魉鬼悲鸣鬼叫,鬼面狰狞,鬼目爆裂。

别的小鬼看到,惊惶变色,不敢靠近。

沈昀卿持刀,黑暗中容貌依然清秀,神色依然平静,但他的双眸,隐隐透着诡异,那一刻,魉鬼似乎从沈昀卿眼里看到了什么,他挣扎在遍地尸体中,指着沈昀卿,声音因惊栗而发颤,“你……你是……”

魉鬼的鬼瞳逐渐睁大,不敢置信地盯着沈昀卿。

沈昀卿举起阮师刀,刀落之际,果断迅速,不给魉鬼半点逃生的机会。没有人发现,在沈昀卿举起刀之时,嘴角微微动了动,并说了五个字。

“你不该动她。”

这五个字,只有魉鬼听到了。

可惜,他死了。

成了真正的鬼。

呜呜……呜呜……魉鬼已死,小鬼们又被齐州守军包围,他们群鬼无首,四处乱窜。飞入半空,被斩杀;遁入地中,被斩杀……所逃之处,皆是地狱之门。

“趁天亮之前,将这群恶鬼捉干净!”慕容清染一下令,梁景端、萧岩、青团子等人带着守军齐攻恶鬼,再加有鹊山观的郝道长等人相助,形势大大逆转。

“就这么死了,便宜他了!”周奶娘走上前,一脚踢向魉鬼,边道,“这个魉鬼,最是诡计多端,不会是诈死骗我们的吧。”

“你若不信,你再捅他个十刀八刀好了。”青团子抹了抹脸上的血,刚想倒地坐会儿休息,可地上一堆的尸体,吓得他一蹦三尺高,退到了济阳侯府的屋檐上,哪知侯府的屋檐上也挂了几个鬼尸,他一惊吓,又从屋檐上滚落了下来,跌在了众鬼尸之中。

“无上天尊,三清祖师保佑……”青团子语无伦次,念道家符咒。

哈哈,周奶娘不免对青团子又是一阵取笑,身为道家人,连鬼都怕,谈何捉鬼!

梁景端原本并不觉得沈昀卿有多少厉害,然此番见识他手持阮师刀,大发威力,一刀斩杀魉鬼于眼前,心里的震惊无法言表,此人当真是深藏不露!

慕容清染无暇顾及其他,济阳侯府内,还有她的四姐慕容清鸾生死难料。既然已知杀父仇人是魉鬼,而非叔父慕容鹤,那她与四姐慕容清鸾也就没什么恩怨,说起来,慕容清鸾不也是一个可怜人吗。

“四姐,四姐!”慕容清染越过满地横尸,直闯济阳侯府。

沈昀卿护她左右,紧随而入。

接着,周奶娘、青团子、萧岩等人也跟了上来。

守军将一具具的鬼尸拖出济阳侯府,将侯府血迹一一清扫,慕容清染命人在侯府搜查。侯府被魉鬼所占,她心里清楚,四姐慕容清鸾定是凶多吉少,但只要没找到四姐的尸体,那她就有可能还活着。

“下官参见慕容小姐,回慕容小姐,下官幸不辱命,已将王爷安全地给您带了过来。”俞通判捡了个便宜,在慕容清染平定了城内鬼乱之后,才带着昏迷的十三公子到了济阳侯府的正堂。

萧岩、梁景端二人忙依次给十三公子输真气。

青团子瘫坐在一旁,虚弱摆手,“我……我……我不行了,我这点真气就只够我活着了,萧二爷,王爷主子靠您了。”

“本就没指望你。”萧岩白了他一眼。

“回小姐,没有寻到四小姐。”

“回小姐,没有。”

……

熊达、熊炜带了人,将侯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依旧没发现慕容清鸾。

慕容清染心里不安,“奶娘,你带人去找。”在她住的侯府北边的小院子里,有一条暗道,她曾告诉过四姐。

“是。”周奶娘急忙跑出去。

“慕容小姐,五小姐会没事的。”以魉鬼的凶残,一旦抓到慕容清鸾,必定到最后会拿来要挟换取自己的性命,可他没有,很显然,慕容清鸾并不在他手上,而且从进入侯府所见,这里死的几乎是鬼门中的恶鬼,那么,侯府中的人极有可能在鬼门攻入之前,就已经安全撤退,或是找了个隐蔽之处藏了起来。可这么短的时间,到底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沈昀卿心中好奇,在这个慕容侯府,还有谁,能如此瞒天过海,骗过魉鬼的屠杀。

“昀卿大哥,我很后悔,这些年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直将四姐视若仇人之女,对她不是利用,就是欺骗……我好怕她会出事,不给我弥补的机会,让我抱憾终身,一生愧疚……”慕容清染的素手紧紧拽住沈昀卿的衣袖,现在的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若是四姐慕容清鸾平安无事,那么这就是上苍对她的眷顾,从今往后,她会竭尽全力地对四姐好,替二叔照顾好四姐,以偿已过。整整十年,她做梦都想报仇,结果,到头来,却是连累了不该连累的人,并亲手毁掉了这个曾威震四方的济阳侯府,令慕容氏一族,从此在齐州府凋零,元气大伤,先祖创下的基业,爹爹留下的侯府,一去不返。

清冷如她,无心如她,再遭此之劫,已是千仓百孔,慕容清染想哭,但她不能哭,她抬头,双眼红肿,泪光盈睫,眸色却更加坚定,“此生,我慕容清染与鬼门,势不两立!”

誓言一出,被她紧拽衣袖的沈昀卿,忽然身子一怔。

“慕容小姐好气魄,但要剿灭鬼门,依在下之间,还得请我师叔祖出山。”萧岩起身,道,“小师叔所受之伤不轻,我得带小师叔上祁山找师叔祖。慕容小姐,齐州府已被鬼人视为囊中物,此番他们失败,必然会卷土重来。你不会武功,又有上古阮师刀在手,很是危险,不如与我们一同上祁山,到了祁山,谅那些大鬼小鬼都不敢来犯!”

梁景端道,“萧二公子所言极是,齐州府受创,朝廷不出两日便会派人来驻守。”

言下之意,慕容清染一介女流,根本管不了一方百姓的安危,慕容清染自然也知道梁景端是为了她着想,认为她一介女子不如男儿,但她心里是不平的,这是她慕容氏一族一直驻守的齐州府,虽然爹和叔父都死了,但她身为慕容侯府的小姐,她怎能贪生怕死,只求个人安危。是,她是女子,难道慕容家的女儿,就不能代替父兄,驻守这齐州府吗!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失踪的慕容清鸾

“以如今之朝廷,还有谁敢来齐州府驻守,护一方百姓?”朝廷对齐鲁之地本就插不上手,这会儿齐州被鬼门一闹,更加棘手,朝廷多为尸位素餐之徒,不说远的,就是眼前这个俞任,大大小小也是个通判,还不是看到鬼门中人,.

慕容清染一说完,梁景端一时答不上来,朝廷的局势他比谁都看得分明,但梁家身在政治漩涡中,早已无法摆脱。

俞任一听萧岩等人建议慕容清染出齐州城,上祁山避难,脸色都变了,这慕容小姐一走,就剩下他这个通判大人来管齐州府了,这若搁在太平盛世,他是求之不得,可现在不是啊,谁知道这个鬼门什么时候又来了,大鬼小鬼在这夜里一晃悠,他这老命都丢在这里了。

“慕容小姐,您可不能不管啊!”俞通判就差对慕容清染下跪磕头了。

慕容清染不做声。

青团子一把拽开俞任,“走走走,走远些,别惹我的好妹妹心烦。”

“五小姐。”

忽然,从正堂外跑来一干济阳侯府的丫鬟、小厮等仆役,他们看到慕容清染,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他们,伏地痛哭。

“清染丫头。”在他们之中,慕容清染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叫唤,抬起了头,看到萝卜背着齐重安过来。

齐重安道,“你不用找了,我到侯府的时候,就发现四小姐不在了。”

齐重安是放心不下慕容清染,就让萝卜背着他从观澜别院到济阳侯府,哪知他来晚了一步,等他到济阳候府时,慕容清染已去了白马山的祖坟,之后,鬼人来袭,他就带着济阳侯府的下人一起躲到了暗道中,直到鬼人散去。

“太可怕了。”一入夜,满城的恶鬼乱飞,见人就咬,萝卜惊魂未定。

此时,周奶娘也带人回来了,对着慕容清染摇了摇头,不见五小姐,这五小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去哪里了?

“大家都累了一夜,各自休息去吧。奶娘,你带他们去厢房。”找不到四姐,慕容清染心急如焚,但正堂这么多人都与鬼人打斗了一夜,各个精疲力尽,她不能拖着他们一起干等着,于是等济阳侯府清扫干净后,慕容清染就让周奶娘带沈昀卿、梁景端、萧岩、青团子等人去休息。

“多谢慕容小姐。”俞通判不敢回衙门,厚着脸皮也要留下来,说是要照顾楚王。

慕容清染也不逐客,反正济阳侯府有的是厢房,多住几个都住得下。

“或许四小姐醒来,就自己从暗道中离开了侯府,出了城。”齐恪安慰慕容清染道,“清染丫头,找人的事先别急,鬼门中人刚散,齐州城一片狼藉,这里的百姓需要你。”

慕容清染强忍泪水,“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后,我还是十年前的我。”

“看到你如此,唉,这般想来,你若一直被蒙在鼓里,只记得仇恨,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齐恪想伸手去安抚慕容清染,可惜用尽了全力,双手还是无力,便自有作罢。

“齐先生,你来齐州府助我,我却害你成了废人。此番他们要去祁山,你也跟着去吧,说不准以祁山主人的医术,能将你的手脚治好。”一个喜欢到处游逛的男子,如今连行走都要人背,慕容清染看着不免伤心,虽然这个齐先生满嘴歪门邪道,没做过几件君子之事,但他依然是她最为敬爱的先生。

“丫头,你这么说话,倒把我齐重安当成外人了。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当年我好歹也教过你几日,你有难,我能看着你不管,就算我袖手旁观,那个悍妇老姐姐,能饶过我?”齐恪玩笑道,“你那个奶娘,手上的绣花针厉害着呢。清染丫头,别想了,一切皆有命,善有善果,恶有恶报,你们慕容家的那些个人,平日里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恶贯满盈,今日不死,早晚也会有人找上来报仇。现在为济阳候府殉葬,不为慕容氏一族蒙羞,也算死得其所了。”

话虽如此,总归是自己的叔伯兄弟,是慕容家的人,慕容清染哪能不伤感,偌大的慕容氏一族,如今却只有零星妇孺,祖父武德公一脉,只剩下一个胆小懦弱的三叔慕容鹏还活着。

“萝卜,你背齐先生去休息。”齐恪不比当年,他能坚持到现在,还陪她说话,很是不易。

齐恪摆手,“我只是手脚不便,我身子骨好着呢。”

到了卯时初,天色已经亮了。

躲在庄子里避难的慕容家的夫人、少夫人们,还有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姐妹也回来了,她们蓬头垢面,精神恍惚,哪像是昔日衣着光鲜的侯府贵妇们。

慕容清婷已经是疯了,嘴里不停地念着儿子的小名裹儿。

慕容清萍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一晚上的变故,让她受尽了惊吓,那一只只飞来飞去,面目极丑的恶鬼,直到现在还在她脑海中盘桓,她踉跄着脚步,还未走到慕容清染跟前,自己便倒了下去,瘫坐在了地上。

经历过昨晚的生死,曾经的恩怨,仿佛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世人总为蝇营小利而挣扎,殊不知,于上苍眼里,那不过是沧海一粟。

慕容清萍呵呵笑着,魉鬼已死,她也可以不用再回到淮阳郡王府给那个老郡王当侧妃了,富贵虽好,可与生死一比,那些个富贵全都是虚的,人死了,有天大的富贵又有何用!

“慕容清染,这次多谢你了。”这是慕容清萍第一次真心实意对慕容清染道谢,能保住齐州府,保住济阳侯府,全靠这个平日她最为看不顺眼的五妹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对她一笑,恩仇尽泯,“三姐今后有何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能活着,就好。”慕容清萍勉强站起,上前去扶慕容清婷,“二姐,我们回房。”边走,便道,“我们相互斗了这么久,到最后谁也没赢。呵哈哈,报应。”

慕容清染让熊达、熊炜兄弟两分别安置这些慕容家的女眷们,若是有想回娘家的,都是给予了重金。不想回的,也都送回了各自的府邸,若是府邸昨晚遭了恶鬼毁灭的,就暂时留在济阳侯府。

处理完这些,旭日已是高升。

慕容清染走出正堂,庭院内,阳光正好。

有十三公子的黑衣卫和守军,济阳侯府肃穆威严,漫天的白布,白色灯笼,依然将整个济阳侯府笼罩,尽显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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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济阳侯府

齐州南邻泰山北濒黄河,地处要塞,州府境内家家有泉,钟灵毓秀。济阳侯慕容鹤年逾四十,娶妻王氏,有姬妾三人,方姨娘,尤姨娘,江姨娘,且各生有女儿。

严冬之日,连降数场大雪,屋檐、庭院满眼皆是白茫茫一片,很快积起厚厚的一层。庭廊外,几十株寒梅悄悄绽放,却被一阵阵无情的朔风,刮落在地。

此刻,济阳侯府,江姨娘的住处,丫鬟、仆妇、婆子们手忙脚乱,慌成一团。

“夫人,江姨娘难产,您赶紧拿个主意吧,迟了,只怕……只怕一尸两命啊。”

稳婆的双手都是血,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门,来到一位三十七、八岁的贵妇面前,贵妇手拿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迟迟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方姨娘忍不住大声斥道,“这等事还需问吗?当然保胎儿。侯爷都年过四旬了,连一个儿子都没有,现在侯爷可全指着江姨娘腹中的这块肉呢!”

“阿弥陀佛。”王氏合掌,面容慈祥,叹气道,“如今侯爷不在府里,此事确实教人为难,上苍有好生之德,稳婆,本夫人就把这江姨娘的安危托付给你了,请务必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夫人真是心善啊,此事若搁在别的王侯之家根本想都不用想,死一两个姬妾算什么,子嗣才是最重yào

的,稳婆连连称是,又慌忙进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房内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哇…哇哇……婴孩哭声响亮,一听就是个男婴。

终于生了。王氏大喜,和身边的方姨娘、尤姨娘一同进去。

“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但江姨娘出血过多,恐性命堪忧……”

“胡说八道什么!”王氏声音柔和,就连训斥的话,也听着温温柔柔的,“本夫人也是生过孩子的,这产后出血虽有损于身子,但还不至于要人命。江姨娘一向身子健康,此前为她号脉的大夫都说能顺利诞下侯爷的子嗣,母子平安。你这婆子,再诅咒江姨娘,看侯爷等会儿如何治你!”

王氏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她说话即使再温柔,在场的人也不敢小觑她。

“算着时辰,侯爷也该回来了,我把孩子抱给侯爷去看,你们留下来照顾江姨娘。本夫人和侯爷等会儿再过来。”王氏一手接过稳婆抱过来的婴孩,脸上又恢复了喜色,“侯爷盼这个孩子盼了很久了,定是想早早地看到他。”

说完,王氏就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疾步走向侯府的正门,期间,还不忘用狐裘裹紧婴孩,免得他受凉。

屋子内血腥之气未散,方姨娘瞧了眼躺在床上的江姨娘,心中讥笑了两声,便紧随王氏而去,尤姨娘素来胆小又懦弱,这江姨娘若是活着还好,一旦死了,岂不要连累她,这么一想,也跟着跑了。

“周婶,不好了,江姨娘她好像快没气了……”伺候江姨娘的小丫鬟碧儿吓得惊叫起来。

稳婆慌道,“那赶紧给江姨娘请大夫啊,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对,对,赶紧请大夫,碧儿抹了抹泪,当即跑了出去,却不料撞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这小女孩一身雪青色襦裙,头上梳着散辫,她的目光冷冷淡淡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仿佛来得也消无声息。

“五小姐。”碧儿哭道,“您快进去看看,江姨娘快不行了。”

小女孩无声地张开嘴,吐出一个‘救’字。

“是。”碧儿抹干了泪,匆匆地跑向前院。

小女孩进屋,摆了摆手,留在屋内的稳婆、几个仆妇、婆子一看到她,皆吓得退出了房门。

2. 第二章 情是毒

小女孩走路轻微,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她一步步地走进去,如同幽魂般,毫无半点的气息。

雕花大床上,江姨娘憔悴地躺在上面,她一身染血的衣衫已经被换下,如今着了一件白色中衣,小女孩走近,用手摇了摇江姨娘的胳膊,见她不醒,便从袖口中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一针刺在了江姨娘的食指的指腹上,十指连心,这狠狠刺下去,那昏过去的江姨娘便再一次痛醒了。

“染儿,是你,我的孩子呢?你弟弟呢?”江姨娘醒来,一看到小女孩,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再下意识地抓住小女孩的手,紧张地问道,只是问了之后,仿佛又想起什么,怜悯道,“姨母忘了,你是不会说话的。”

“弟弟……夫人抱走了。”忽然,慕容清染开口了,冰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比严冬之日更冷。

江姨娘一怔,“染儿,你会说话了!”

慕容侯府的五小姐慕容清染,自五岁那年一场变故后,便不再开口说话,济阳侯慕容鹤遍寻名医为她诊治,仍一点用都没有。然而,这个一直不会说话的慕容清染,突然之间开口说话了,江姨娘虚弱的脸上,如同白日撞见了鬼一般,惊恐万分。

“兄死,弟袭爵。”

慕容清染短短的五个字,便吓得江姨娘魂飞魄散,“染儿,你……你……你是如何得知的,不可能,不可能,当年你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掩藏得这么好,这也太可怕了。

“今日,你要死;他日,慕容鹤也要死!”

慕容清染淡漠的小眼中染上一抹嗜血之气,一字一句,说得阴森冰冷。

只是这股恨意,从一个年仅十岁的慕容清染口中说出,竟比常人更多了几分惊悚。

江姨娘害pà

了,“染儿,我是你姨母,你嫡亲的姨母啊……”

因刚分娩完,又失血过多,江姨娘此时早已气息微弱,她挣扎地爬起来,想再次握住慕容清染的手,但被慕容清染一手推开。

“染儿,快去找大夫救姨母,姨母还不想死,染儿……”

江姨娘哭得凄惨,她几次朝慕容清染伸手,却连她的衣角都够不到,再加被慕容清染一刺激,那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染红了锦被。

“染儿……”

“染儿……”

江姨娘悲凉地喊着,越喊声音越低,而至始至终,慕容清染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害死了爹,她该死,该死!

呵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江姨娘紧拽着锦被,神色有些恍惚,但看向慕容清染时,却笑得狰狞,“染儿,你不懂,不懂,姨母告sù

你,情是毒,是毒,万万不能碰!”富贵荣华她稀罕吗,想她身为豫州江家之女,以她的身份,何以为妾,因为她爱慕容鹤啊,为了他,做什么她都愿意,合谋杀人,甘居妾室,只要能跟慕容鹤在一起,她可以不惜一切。

呵哈哈哈……

江姨娘刺耳的笑声,像疯子般嘶吼,那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慕容清染忽然有些害pà

,到底她才十岁,更是第一次杀人,不,确定的是,借刀杀人。

等碧儿带着济阳侯慕容鹤赶过来时,江姨娘早已咽了气,而慕容清染却跪在一旁,目光呆滞,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唇色发白,小身子哆嗦着。慕容鹤扶起她时,她的小身子仍在颤抖,“染儿,别怕,有爹在,爹会照顾你的。”

慕容鹤言语温柔,句句疼爱,但听在慕容清染的耳中,却是无比的讽刺,她悄悄碰了碰袖口中的银针,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3. 第三章 慕容清染

江姨娘是难产而死的,这是整个慕容侯府所有人都知dào

的事实,而江姨娘所生之子慕容珍则由慕容夫人王氏抚养。

这一年严冬,似乎过得很慢。

江姨娘死后不到半年,济阳侯慕容鹤又重新纳了一房小妾韦姨娘,韦姨娘生得极美,纤腰楚楚,还有一双玲珑玉足,慕容鹤一见她就迷上了,更将当日对江姨娘的誓言抛之脑后。得了宠的韦姨娘,自然在济阳侯府愈发嚣张,吃穿用度都要跟侯爷夫人王氏一般,就连旁人送给王氏的东西,她都要缠着慕容鹤给她一份,王氏是出了名的贤惠,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方姨娘、尤姨娘就瞧不下去了,一有空,就跑到王氏面前控诉韦姨娘的恶性,王氏这个时候就面露为难,两头相劝,无非就是同为侯爷的女人,要和睦相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方姨娘、尤姨娘面上道是,心里却恨王氏,你是侯爷夫人,眼下又有儿子了,这济阳侯府日后就是你的,你当然不着急。

退出王氏的屋子后,方姨娘气得绞着手中的丝帕,边走边道,“那个小贱人,我早晚要收拾她。”

“方姐姐,消消气,你瞧当日的江姨娘,不也是万般得侯爷的宠,最后怎么样,人刚死,侯爷就又纳了新人。”尤姨娘劝道,“那姓韦的小贱人不过是一时的得yì

,说不准过个几年,侯爷厌烦了,就会把她弃如敝屣。”

一听尤姨娘提到江姨娘,方姨娘似乎气消了几分,还有些幸灾乐祸道,“幸亏她死了,否则她生了一个儿子,这府里哪还有我们两的位子。不过,说来也奇怪,怎么突然提早就生了,前两日为她诊脉的大夫还说胎儿健康,没什么异样。呵呵,算是老天有眼,死得好,死得好啊。”

“此事确实奇怪,但最奇怪的是,那五小姐可是江姨娘一手带大的,怎么江姨娘死了,她连一滴泪都没有。”尤姨娘纳闷道,“若说这江姨娘,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为了照顾姐姐留下的女儿,自愿嫁给侯爷为妾,毕竟她乃是豫州江阁老家的小姐,据说当日她为了嫁到济阳侯府,还和江家闹翻了脸,被逐出了江家。唉,这五小姐如此待江姨娘,也真是让人心寒啊。”

“五小姐一个哑巴,口不能言的,指不定她耳朵也是聋的。”方姨娘刻薄的道,刚说完,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慕容清染。

尤姨娘扯了扯吓得发愣的方姨娘,一起朝慕容清染行礼,“五小姐。”

慕容清染木讷地越过她们,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就说嘛,这五小姐可能就是又聋又哑。”方姨娘甩开尤姨娘的手,踩着小碎步,回自己的屋了。

济阳侯府,是齐州一带的望族,历代先祖功勋累积,才有今日的殷实的家底。慕容清染走在长长的庭廊上,府中下人皆对她恭敬地避让,这副情景,五年前是,如今还是,即便这侯府已经易主,她仍是这侯府的五小姐。

4. 第四章 鸠占鹊巢

侯府的后院,有一株巨大的木芙蓉树,慕容清染走到树旁,拿出锋利的小刀,一刀又一刀地划在木芙蓉树上,恨意布满了她的整张小脸。

奶娘说,她才是这济阳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

奶娘说,叔父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喊叔父为父,便是认贼作父。

……

“慕容清染,你在做什么!”忽然,一道娇喝声传来,一个与慕容清染不相上下年纪的小女孩跑过来,颐指气使道,“爹说,这株木芙蓉树是先祖所种,是我们侯府的镇府之宝,你竟然要毁我们侯府的镇府之宝!慕容清染,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说完,便用力地推了慕容清染一把。

慕容清染手中的小刀一晃,吓得这蓝衣小女孩脸色一白,啊得一声哭了起来。

“慕容清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欺负四妹。”这时,又走来两位女子,穿着藕荷色衣裙的是二小姐慕容清婷,一身杏红色绣着牡丹衣裙的是三小姐慕容清萍,而被吓哭的,则是四小姐慕容清鸾。

“二姐。”慕容清鸾躲在了慕容清婷的身后。

长姐慕容清薇出嫁后,整个慕容府年岁最大的,就是二小姐慕容清婷,她是方姨娘所生,性子也同方姨娘一般泼辣,她一把将慕容清染推到在地,讥笑道,“你还以为你是济阳侯府的嫡小姐吗,呵呵,慕容清染,你该醒醒了,如今这侯府的主人是我爹,四妹慕容清鸾才是侯府的嫡小姐,你,凭什么住我们慕容侯府?要不是爹心善,收留你,你能在侯府当你的五小姐?忘恩负义的东西!”

“就是,我们爹才是济阳侯,你是大伯的女儿,赖在我们侯府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敢这么放肆,凭什么!”三小姐慕容清萍朝地上的慕容清染啐了一口,真不明白爹为何这么疼爱慕容清染,事事都想着慕容清染,究竟谁才是爹的亲女儿。

慕容清染稚嫩的脸上划过一道戾气,凭什么,她们才是凭什么,这是她爹爹的侯府,她打从一出生就住这里,她们几个鸠占鹊巢,还厚颜无耻地说是她们的侯府。

小手紧握成拳头,慕容清染猛然从地上爬起,目光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三位堂姐,小嘴抿得紧紧的。

“三妹,你看,她还敢这样盯着我们。”二小姐慕容清婷轻蔑道。

慕容清萍嘻嘻笑道,“她不盯着我们,难道还指望她开口说话啊,一个哑巴。”

“哑巴,慕容清染是个哑巴!”慕容清鸾抚掌,拿慕容清染取笑道,“一个没爹没娘的哑巴。”

慕容清染敛眸,紧握的小手松开之后又紧紧握住,是啊,她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所谓的亲人,却都是她的仇人,她恨他们,但偏偏杀不了他们……她和奶娘周氏隐忍五年,才杀了一个江姨娘,还要多久,多久,她还能杀了他们,要多久……

慕容清染将杀气尽掩眼底,奶娘说在时机未成熟前,只有一个字,忍。她要忍……

紧握的小手,忽然又松开了,慕容清染随后转身离去。

这个哑巴,就这么走了,慕容清婷当即拦住她,义正言辞道,“你毁坏我们侯府的镇府之宝,便是毁坏我们侯府的根基,慕容清染,随我们去见娘,让娘拿家法处置你!”

“对,让娘罚她跪祠堂!”慕容清萍附和道。

“不,应该让娘鞭挞她!”慕容清鸾骄横道。

5. 第五章 不过是个外人

三人说完,便都去拽慕容清染。

三位堂姐的咄咄逼人,再加暴戾之气未散,慕容清染终于没忍住,拿出刚刚藏在袖口中的小刀,一刀划向了慕容清婷,慕容清婷猝不及防,手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流了血。

“慕容清染,你!”慕容清婷气急,啪得一巴掌打向了慕容清染。

随后,慕容清萍、慕容清鸾看到慕容清染伤害她们的二姐,也忙纷纷围上去,对她拳打脚踢。

慕容清染哪是她们三个的对手,消瘦的身子抱成团,任由她们打骂,与她们而言,她不过是个外人,她们三个才是慕容鹤的女儿,是亲姐妹。

“慕容清染,你求饶啊,求饶了,我们就放过你!”

“说话啊,开口说话啊!”

让一个哑巴开口说话,分明就是故yì

刁难,慕容清染虽不是哑巴,但装了这么多年的哑巴,她绝不能因此功亏一篑,一旦她开口说话,那她,只能喊那个人为爹,否则,这慕容侯府容不下她。

不,她绝不认贼作父!

她要报仇,她还要报仇!

慕容清染握紧了小手,心里发出啊的一声嘶吼,虽然是无声的悲鸣,但双眼早已染红,她猛地扑向慕容清鸾,这是她三个堂姐中最弱的一个,年纪和她相仿。

要想制胜,必先要有把握。没有胜算的硬拼,是愚蠢。

慕容清鸾吓得跌倒在地,而慕容清染却一口狠狠地咬住她的肩膀,咬破了她的衣衫,如同发了疯的小兽,见人就咬,还咬得极狠,就像往死里咬那般,咬出血,咬出皮肉,这是她仇人的女儿,该死,也该死!

慕容清鸾的肩膀被咬伤了,小脸被慕容清染抓伤了,鲜血直流。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彻底吓住了,这么不要命的咬人,哪是她们所见过的,这心里一畏惧,她们的气势就弱了几分,而慕容清染则与她们扭打,咬,抓,踢……凡是本能反应的,她都用上了。但她毕竟才十岁,就算豁出去了打,也打不过三个堂姐,很快,她的头发也乱了,雪青色襦裙也破了……

“这……这成何体统,快,快拉开她们!”王氏听到几个小姐打架,忙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情景,几乎不敢置信,握在手中的一串佛珠险些被她扯断。

当即,王氏身后的四个仆妇上前,一人拉开一个。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饶是一向端庄贤淑的王氏,这会儿也气得直发抖,“堂堂济阳侯府的小姐,竟然厮打成一片,这传出去,是打我的脸,还是打你们爹爹的脸!”

“娘……”慕容清鸾看到王氏来了,指着慕容清染,大声哭道,“她咬我,打我,娘,您看这里都流血了。”

慕容清鸾边哭,边将自己的伤口给王氏看,王氏哪能不心疼,“鸾儿乖,不哭。”

“娘,五妹她居心叵测,想毁坏我们侯府的根基!我们几个上前劝阻她,她非但不听,还拿刀子划破女儿的手,三妹、四妹不过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她就像疯了似地,对我们姐妹三个又打又咬。”慕容清婷是她们四个里面年岁最大的,妹妹们打架,只会是她当二姐的失责,故而,她先巧言为自己开脱,并将罪名全推到慕容清染身上,“女儿知dào

爹素来疼爱五妹,平日我们几个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只是今日五妹她实在欺人太甚,求娘为我们做主!”

6. 第六章 拿本该属于她的施舍她

“求娘为我们做主!”慕容清萍也跪了下来。

“娘,疼,好疼……”慕容清鸾则偎依在王氏的怀里,不停地哭着喊疼。

王氏瞧着自己女儿肩膀流着血的伤口,还有胳膊上的一道道淤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竟然下手这么狠,长大后如何了得,要是她再晚来一步,鸾儿岂不是要被慕容清染害得毁了一生,这毁了容,日后还有谁会娶她的鸾儿。

没有人扶她,也没有人敢扶她,慕容清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小胳膊上,脸上,身上全是伤,一道道的伤痕,比慕容清鸾更触目惊心,但她没有哭,因为她是哑巴啊,哑巴怎么会哭。

倔强地抬起小脸,小嘴咬破唇瓣滴着血,她感受到王氏一道凶狠的目光,那是藏在王氏平日慈善的双目中,可是,她感受到了,任王氏平日伪装得再和善,可一遇到自己亲生女儿受伤,这护短之心是怎么瞒都瞒不住的,

“清染,娘平日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要这么对你的三个姐姐?”王氏一脸伤痛,疾言厉色道,“跪下!”

慕容清染撇过头,她的亲娘是豫州江阁老之女,爹爹是济阳侯慕容肃,而他们这一家子算什么,慕容鹤只是一个的庶子,王氏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商贾之女,当年,这些人来济阳侯府,都是诚惶诚恐,给她的爹娘磕头问安的,如今,却要她来对他们下跪求饶,他们配吗。

“五小姐,得罪了。”王氏身边的大丫鬟冬儿一手按住慕容清染,慕容清染当即朝着冬儿狠狠地咬下一口。

啊!冬儿吃痛,甩开了慕容清染,慕容清染退后两步,嘴里含血,之后,朝着王氏吐出一块皮肉,那是刚从冬儿的手上咬下来的,血淋淋的可怕,王氏吓得脸色一白,这还了得,堂堂慕容侯府的小姐,竟然如此不知教化,仿若一个小疯子,见谁都咬,传扬出去,她这个侯爷夫人还不被那些世家夫人耻笑,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管不住,如何做这个济阳侯府的当家主母。

“好,好。慕容清染,你是愈发放肆了。本夫人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王氏气得忙令仆妇抓住慕容清染,“侯爷怜你年少怙恃,将你收留在府,我这个当娘的,每日对你的吃穿用度关怀备至,慕容清染,你要是知dào

个好歹,今日就不该这么对你三个姐姐,还有忤逆我这个娘!”王氏越说越气愤,“人若有心,便该知恩图报,但你慕容清染,恐怕是没有心吧。侯爷怎么对你,我怎么对你,你的三个姐姐是怎么对你,你竟一点都无动于衷吗?”

说她无心,说她忘恩负义,不,他们这一家人才是坏人,慕容清染小身子挣扎着,心中无声地嘶吼着,他们抢走了一切,再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施舍她,呵呵,这样的好,她才不要。

是,她才十岁,但仇恨教她成长,爹爹自小便有神童之称,奶娘说济阳侯慕容肃的女儿,绝不能这么苟且偷安地过一辈子,否则,她就是不孝。

7. 第七章 至少还活着

“来人,把五小姐拖下去鞭笞二十,然后关入柴房,不准给她饭吃,等她知错了,再放她出来,侯爷那里,我会去解释的。”王氏说得宽仁大义,又安抚了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几句,无非是说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已及笄,都到了议亲的时候了,要她们注意自己的言行,慕容清婷、慕容清萍连连称是,乖巧听话,王氏满yì

地点头,带着慕容清鸾离开。

等王氏走远,慕容清婷捂着受伤的手,恨恨道,“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二姐,你说她被娘鞭笞二十,会怎么喊痛啊?”

慕容清萍幸灾乐祸地说着,慕容清婷一听来了兴致,“走,我们去瞧瞧。”

不远处,两个粗使的仆妇一人一个按住慕容清染,另一个仆妇扬起鞭子,狠狠地打在慕容清染的身上。

一……二……三……

鞭子声响起,一下比一下重,但慕容清染都没有痛得喊出声,慕容清婷失望道,“一个哑巴,能指望她喊什么,只怕打死了,也不会吭一声。”

“二姐,她又拿那种眼神盯着我们,好可怕。”慕容清萍被慕容清染的一道眼光所惧,躲在了慕容清婷的身后,那是一种渗人的目光,像狼一般凶狠,像饿鬼一般残忍,阴森森的,仿佛没有半分的人气。

“怕什么。”慕容清婷壮着胆子,朝执鞭的仆妇大声道,“娘吩咐了,要重重地打,不打五妹就永远都不知礼数。”

十四……十五……十六……

慕容清染咬得牙齿咯咯的想,很痛,痛得她几乎快要死去,但背上的痛,与那血海之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至少她还活着,能感受到痛,而她的爹爹、娘亲、大哥,他们却只能冷冰冰地躺在城外慕容一族的祖坟内,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乖女儿,跟爹说,今日读了什么书?”视线迷离中,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朦朦胧胧的记忆,她看到了爹爹宠溺地抱起她,然后,娘亲走过来,拿了她最喜欢吃的糕点喂她,刚行过冠礼的大哥则捧着他所收到的厚礼,一件件地给她看,讨好她,“染儿,喜欢什么,大哥都送给你。”

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那个平日对她一脸谄媚的叔父一下子成了济阳侯府的主人,那个平日见了她娘亲还瑟瑟发抖的叔母王氏,一下子成了侯府的夫人,还有那个娘亲最信任的姨母,抱着她来到叔父面前,然后,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叔父的女儿,慕容侯府的五小姐。

好痛……全身都在痛,头更痛……她是不会快要死了……

慕容清染的小身子不再挣扎,小眼恍惚,紧握成拳的小手,终于无声地垂下了。

“回二小姐,三小姐,五小姐昏过去了。”仆妇收好鞭子,恭敬地对慕容清婷、慕容清萍道。

“那就送到柴房吧。”慕容清婷见慕容清染被打得鞭痕累累,背上血肉模糊,解了气,就和慕容清萍有说有笑地走了。

8. 第八章 国子监祭酒杜先生

“侯爷,这下您该放心了吧,五小姐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怎会有那等心机。您哪,就是多虑了。”不远处的庭廊内,侯府管家常茂毕恭毕敬地站在济阳侯慕容鹤身后,一脸奉承。

“她是你昔日的主子,你自然是向着她的。”慕容鹤脸色阴郁,一个十岁的孩子啊,是哑巴固然好,但若不是哑巴,那就太可怕了,二十下的鞭笞,换做任何一个大人,都痛得喊了出来,但染儿却硬是没吭一声。

“哎呦侯爷,您可真是冤枉老奴了。”常茂忙下跪道,“若无侯爷提拔,老奴不过是个侯府小小的管事,哪有今日的风光啊。”

那年,染儿毕竟才五岁,再说这么周密的布局,连豫州江家那边都没查到什么,还放心地将染儿交给他抚养,但愿,真的是他多虑了,慕容鹤脸色一缓,“本侯不过与你几句玩笑,你何必当真,呵呵。”

眼下慕容肃已死,按朝廷侯爵承袭,兄长膝下无子嗣存活于世,便是由同辈兄弟中挑一位继承济阳侯府,那些年他与慕容肃走得最近,兄弟手足之情整个齐州府人人皆知,由他来继承济阳侯府,顺应礼法又合乎民心,况且他这些年将兄长唯一的幼女慕容清染百般疼爱、事事关怀,甚至将她认作亲女养在膝下,这事整个齐州人人皆知,直到现在,他还被百姓称颂,说他济阳侯仁义为怀,实至名归。

慕容鹤得逞地笑着,随后,再看了眼被打得遍体凌伤的慕容清染,转身离去,边走边对常茂道,“过几日,杜先生要来府里,你可要好生准bèi

,别丢了本侯的脸。”

“可是那位皇上器重的名儒杜延社杜先生。”国子监祭酒非德高望重者不可担任,作为本朝最高学府的国子监,里面的门生皆是官宦子弟,而拜入杜延社门下的三名弟子,淮阳郡王之子赵令轩,齐王世子苏禾,淳安侯之弟梁琛,不是皇族宗亲之后,便是煊赫贵胄,常管家吓了一跳,有如此大人物来齐州府,怪不得侯爷要亲自接待。

“就是那位杜先生,他此次来我齐州赏泉,本侯自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自慕容鹤袭爵以来,虽为济阳侯,但那些正儿八经的王侯之家哪个不是私底下笑他出身卑微,想起来,慕容鹤就来气,没错,他的亲娘是上不了台面,但有些王侯的身份不也跟他差不多,有什么可得yì

的,尤其是那个定远伯,不也是个姬妾生的吗,要不是已故的定远伯就他一个儿子,这爵位怎么算也不会轮到他,最可恨的是,当年他势弱,为了不得罪定远伯,不得不将长女慕容清薇嫁给他那个草包儿子为妾,如今,论起此事,他这个堂堂济阳侯在定远伯面前简直处处没脸。

好在不是嫡女,要是嫡女,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慕容鹤不禁有些暗暗庆幸,又想到清婷、清萍都已及笄,她们的亲事这回一定要慎重,凭这济阳侯之女,怎么都得为她们选个家底殷实的世家望族之后。

听说这杜祭酒之子杜长风,年约十六,便已是登了进士科,将来必前途无量,慕容鹤想到此,便停下了脚步,“常管家,本侯现在让你去打探件事?”

9. 第九章 奶娘周氏

“侯爷请吩咐。”常管家垂首。

“你赶紧派人将杜公子的喜好给本侯打听清楚,越详细越好。”他的几个女儿,相貌都还不错,若提早得知了杜公子的喜好,待见到杜公子时投其所好,总有一个会入了杜公子的眼,慕容鹤心中算计着,一旦与杜家结亲,那杜家的背后就是整个天下的学子,如此一来,他这个济阳侯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是,侯爷。”常管家匆匆领命而去。

慕容鹤则悄悄出了府,慕容清染被王氏鞭笞,于面上他这个疼爱慕容清染的好爹爹总要去护短,骂王氏几句,不过今日慕容鹤看到慕容清染的不服管教,便暗道,还是让染儿这孩子先受点教xùn

,免得日后连他都管不了。

柴房在侯府偏西的一个角落,慕容清染是被一个粗壮的仆妇半拖半拽,丢到柴房里。

昔日是尊贵的济阳侯府嫡小姐,如今却成了任人打骂的五小姐,虽还是侯府小姐,但名分上却差了很多,养在正室夫人名下和养在已故江姨娘名下,根本就是犹如云泥之别,侯府里的下人看到被打得一身是伤的慕容清染,皆窃窃私语着,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五小姐在哪,被关在哪里?”奶娘周氏闻讯慌忙赶来,但因是夫人王氏下的令,奶娘周氏一靠近,守在柴房外的两个婆子就拦住了她。

“让我进去看看五小姐吧,她还是个孩子,鞭笞二十下,是个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五小姐才十岁……”奶娘周氏哭得悲泣,这一阵悲嚎,引得在场的一些下人也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之心,五小姐是性格古怪,小小年纪整个人就感觉没有生机,看上去阴沉沉的,但说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失去双亲、寄人篱下的孤女,侯爷再疼爱,以亲生之女相待,又怎么比得上已故的那位侯爷,在场的几个仆妇、婆子是慕容侯府的老人,她们是见过已故的济阳侯慕容肃疼爱慕容清染时的那副情景,刚出生便是筵开百席,烟火连放三日,即使一掷千金,也要哄得这个女儿开心。

“这是夫人下的命令,你就别为难我们了。”其中一个婆子不耐烦道,“走走走,快走,若让夫人看到了,你这是在害五小姐。”

奶娘周氏抹着泪,忽然猛地冲上去,敲着柴房门口,一遍遍地喊道,“五小姐,五小姐,您一定要撑下去,奶娘知dào

您是个好孩子,您一定要撑下去!”

“把她拉开!”两个婆子一人一手钳制住奶娘周氏,交给了一旁的家丁,“看紧她,别让她再跑过来闹,小心此事惊动了夫人,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必,我自己走!”哭嚎了一阵的奶娘周氏,突然又不哭了,擦干泪,毫不犹豫地离开。

五小姐性情捉摸不定,她的奶娘也是莫名其妙,一会儿哭得悲天跄地,一会儿又甩手不管,任由五小姐自生自灭,两个婆子被奶娘周氏弄得一头雾水,听说这周氏是个守寡之人,刚死了夫君,又死了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已死去的江姨娘怜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就让她进府照顾五小姐,眼下江姨娘死了,这周氏哪还会尽心照顾五小姐,多半是想着法子要另谋新主吧。

10. 第十章 慕容清鸾送膳食

晚膳时,柴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道烛光照进来,让慕容清染有些睁不开眼,她撑着小身子从地上爬起,戒备地看着来人。

柴房门口,慕容清鸾带着一个小丫鬟秋兰前来,秋兰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红漆食盒,恭敬地站在慕容清鸾身后。

慕容清鸾肩膀、额头等受伤处敷了药,看着有几分狼狈,但她仍小脸抬着高高的,走近慕容清染道,“你饿了吧,我给你送吃的。你别这么看我,我好歹是你四姐。”

慕容清鸾边说,边吩咐秋兰将食盒放在慕容清染的面前,“诺,吃吧。”

慕容清染半趴在地上,背上的痛,身上的伤痕,血肉模糊,让慕容清鸾看着害pà

,但仍趾高气扬道,“是你对我不敬在先,娘才会重罚与你,你要是早早肯认错,娘也不会打你。”

慕容清鸾如今也才十岁,慕容鹤继承济阳侯爵位时,她与慕容清染一样五岁,但五岁的慕容清鸾却没有慕容清染聪慧,那时她对当年之事根本没什么印象,到了七、八岁才开始记事,而她记事的时候她的亲爹慕容鹤就已经是身份尊贵的济阳侯,所以在慕容清鸾眼里,她就是嫡出的侯府小姐,而慕容清染是跟她抢爹爹宠爱的一个姬妾之女。

“喂,慕容清染,赶紧吃啊。”慕容清鸾瞪着小眼,气鼓鼓道。

慕容清染此时确实有些饿了,她看了眼慕容清鸾,随后,用手去抓食盒内的饭菜。

刚放进口中,狼吞虎咽吞下。

边上的慕容清鸾便抚掌大笑,“慕容清染,你终于上当了。哈哈,这是小白吃的。”

小白是慕容侯府内的一条雪獒,通体白色,来自玉门关外,寻常王侯之家都难得一条,慕容鹤花重金买下这条雪獒,平日都是拿上等的膳食喂它,但这雪獒再珍贵,说穿了,也就是一条狗。

与狗同食,慕容清染小脸一白,呕得一声,全吐了出来。

“慕容清染,这狗食如何啊!”慕容清鸾嘻嘻笑着,“她们说了,你也就是我爹养的一条丧家之犬。”

慕容清鸾虽是童言无忌,但这番羞辱的话,听在小小年纪的慕容清染耳中,却让她气得握紧了小拳头,抬头,小脸阴森森地迎上慕容清鸾,牙齿紧咬,咯咯作响,唇瓣鲜血直流。

咣当……

慕容清染小手一推,红漆食盒打翻在地……小眼神愈加冰冷。

这个小疯子咬起人来,比小白还要凶狠,慕容清鸾被慕容清染的眼神所惧,吓得退了两步。

秋兰忙护住慕容清鸾,大声斥道,“五小姐,我家四小姐好心好意拿饭菜来给您吃,您不领情也就罢了,何以恩将仇报!”说得仿佛慕容清染不知好歹,糟蹋了慕容清鸾的一番心意。

慕容清染小嘴勾起一抹冷笑,这霸占济阳侯府的一家子,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当爹的,杀她父兄夺爵;当女儿的,拿狗食来侮辱她,奶娘说得对,他们都是坏人,是坏人……

“慕容清染,看来,你还是死不悔改啊。”此时,王氏刚好带着仆妇、婆子赶来,看到的就是她的女儿慕容清鸾害pà

地躲在秋兰后面,气道,“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本夫人不肯饶五小姐,是她,桀骜不驯,性情乖张,实在太令本夫人心寒了。”

11. 第十一章 雪獒

打翻在地的食盒,装在那里面的膳食,看似细致精美,谁能想到,这只是给慕容鹤养在府里的雪獒吃的,慕容清染委屈得抿着小嘴,事实俱在,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她不认也得认,因为她现在是哑巴啊,哑巴怎么辩解,不能辩解,也无法辩解。

奶娘,染儿好恨他们!

侯府里的下人站在柴房门口,那一道道唾弃的视线,如芒在背,看着慕容清染恨不得杀了王氏母女两,她们冤枉她,总有一日,她要把这份屈辱还给她们母女两。

“鸾儿,跟娘回去。既然你五妹不领你这份心意,你就别管她了,让她在这柴房待上一晚,想通了,明日娘自会派人将她送回房里。”

王氏去牵慕容清鸾的手,慕容清鸾迟疑地望了一眼慕容清染,她是气不过慕容清染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一副了不得的样子,但看到她现在那么可怜地趴在地上,全身哆嗦着,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她只想捉弄下慕容清染而已,谁叫爹爹平日不疼她这个亲生女儿,反而去疼慕容清染这个阴阳怪气的小疯子。

“娘,其实……”慕容清鸾欲言又止,几乎想要当众说出真相。

但王氏却打断她的话,再一次正色道,“鸾儿,跟娘回去!”

吼……

谁知,刚走到柴房门口,就听到雪獒的吼声。

雪獒生性凶残,虽被侯府豢养,但其野性难除,慕容鹤平日都是拿粗绳绑着它的,免得它跑出来咬人。

此刻,这雪獒的一声大吼,吓得柴房门口的一堆下人面如土色,但侯爷夫人王氏在这里,他们又不能弃主而逃,不顾王氏的安危。

“保护夫人和四小姐。”仆妇、婆子们忙挡在王氏和慕容清鸾的面前。

吼……

再一声吼,前去捉雪獒的几个小厮还未碰到雪獒,就被它一口咬伤,甚至一截胳膊直接咬下,血淋淋地,掉落在了地上。

啊!

丫鬟、仆妇、婆子们惊恐万分,全部抱成了一团。

小厮、家丁们则不是被咬伤,就是当场丧了命。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雪獒怎么会挣脱绳索跑到这里来!”眼下,最忌讳乱动了,慕容鹤曾不止一次地告诫王氏等人,一旦遇到雪獒,就必须待在原地,切勿再触怒雪獒。王氏花容失色,再也不复平日的端庄,性命关头,那些虚伪贤淑还有何用,“你们快去找侯爷,快去啊!迟了,本夫人要你们一个个都跟着陪葬!”

可那些小厮哪敢再动,已经有几个人命丧雪獒之口,王氏自己要性命,就把他们的性命视如草菅,这下子,在场的这些下人对王氏心中不忿,最毒妇人心啊,往日里还觉得这个侯爷夫人面慈心善,通情达理,对府里的下人都好,原来都是装的啊。

“小白……”慕容清鸾见惯了雪獒在慕容鹤面前的乖巧,这会儿看到它凶残之性露出来,小脸吓得惨白,抖着小肩膀,呜呜哭了起来。

“夫人,它过来了,它过来了……”秋兰看到雪獒朝她们而来,哭丧着脸,吓得魂飞魄散。

王氏瞪了她一眼,“闭嘴。再乱说话,本夫人先把你喂了这牲畜!”

12. 第十二章 五小姐好胆魄啊

吼……

雪獒又一次发出一声长长的大吼,吓得王氏抱紧了全身发抖的慕容清鸾,这个牲畜本性凶残,她早就劝过侯爷不要养了,但侯爷说齐王世子喜欢,这是日后进献齐王世子的厚礼,侯爷都这么说了,她哪敢再反对。

吼……

嘴露厉牙,行动矫健,雪獒凌空一跃,便扑了过来。

“慕容清染!”看到雪獒是朝着慕容清染扑过去的,慕容清鸾惊恐地喊了一声。

慕容清染毕竟才十岁,若说不害pà

,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一身伤,根本躲不了,那一瞬间,她咬牙,果duàn

地用小手抓起被她打翻在地的膳食,随后,朝雪獒伸出了小手。

小眼惧怕,但仍勇敢地与雪獒对视,就如同往日她在慕容鹤那里,看到慕容鹤喂养雪獒,她就站在一旁莫不成声地盯着雪獒,有时候,慕容清染就觉得她和小白同命相连,都是活在慕容鹤的掌控下,是生是死,都是慕容鹤一句话的事。

五小姐这回真是凶多吉少了,胆小的几个下人都害pà

地垂了眼。

但谁知,那凶残的雪獒到了慕容清染面前,忽然停了下来,一口吞了慕容清染手上的膳食,吃完后,又低头吃起了打翻在地的膳食,那精细的膳食,似乎很合雪獒的胃口。

五小姐好胆魄啊!在场的侯府下人不禁震惊,小小年纪就临危不惧,这份气度,远胜于在场的这些年长之人,更是远在四小姐这个侯府嫡女之上,不愧是已故济阳侯慕容肃之女,有勇有谋,胆量非凡。

王氏也一脸诧异,又有些惋惜,雪獒怎么就不一口咬死慕容清染这个小疯子,这小疯子死了,一了百了,免得整日为她的事烦心,教得不好,旁人只会说她这个济阳侯夫人掌家不严,谁会去说一个十岁的孩子,但把她教得太好,就会长了慕容清染的风头,那她亲生女儿鸾儿便要被这个小疯子压过一筹,堂堂侯府的嫡女,还不及已故济阳侯之女。

“夫人,怕是小白饿了吧。”冬儿这不说还好,一说王氏的脸就沉了。

这时,有眼尖的下人看清楚了,原来四小姐带给五小姐的膳食根本就是雪獒平日所用的食物。还以为四小姐对五小姐姐妹情深,结果却是拿喂狗的食物给五小姐吃,可怜五小姐一个哑巴,有苦说不出,顷刻间,在场的下人看王氏和慕容清鸾的眼神不一样了,虽然惧于王氏这个侯爷夫人的身份,不敢说什么,但悠悠之口难堵,王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冬儿自知说错了话,更是怕得低了头。

“染儿,染儿……”得知雪獒跑了出来,慕容鹤就急急赶回了府,至少现在慕容清染还不能死,她若死了,他这么多年的名声也白经营了。

吼……一看到慕容鹤,雪獒就乖巧地低吼,顺从地卷了尾巴。

“夫人,染儿还小,就算犯了大错,你……你怎可重罚于她!”慕容鹤当众训斥王氏,并疾步走向慕容清染,一把抱起她。

只是这顿训斥,看似是在为慕容清染护短,往深了想,却也是在坐实慕容清染的罪名,本就没犯什么过错,但被慕容鹤一说,倒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慕容清染到底是年纪小,自然听不出话中的深意,但她却有敏锐的直觉,虽然慕容鹤跟她说话温柔,可她怎么听怎么难受,甚至觉得他虚伪,奶娘说,坏人都是喜欢装伪善的,越是笑得温和,便是越坏,越狠毒。

13. 第十三章 无论等多久,也要等

嘶……背上伤口裂开,慕容清染咬紧了牙齿,很痛,痛得她流泪,但她硬是没喊出声,奶娘说时机未到,她若开口说话,除了认贼作父,便是加重慕容鹤的戒心,她要报仇,就必须等,无论等多久,也要等那个时机。

“夫人,这里交给你了。”慕容鹤一边抱紧慕容清染,一边吩咐平日豢养雪獒的小厮赶紧将雪獒牵回去,至于被雪獒咬死、咬伤的下人,慕容鹤则交给了王氏处理。

“爹爹,鸾儿也好疼。”慕容清鸾看到自己的爹慕容鹤只管慕容清染,不理睬她,小脸委屈,呜呜抽泣着。

王氏忙搂紧了她,安慰道,“你五妹受了惊吓,鸾儿是姐姐,要照顾清染。”

王氏绝口不提慕容清染的鞭笞伤痕,只道慕容清染是受了雪獒的惊吓,才会这么小身子颤抖得厉害,慕容鹤疼爱慕容清染本就是逼不得已,在下人面前,他必须得维持着慈祥的样子,故而,王氏这么一说,他也顺着王氏的话道,“鸾儿,你娘说得对,你是染儿的四姐,以后就算染儿不懂事,你也要让着染儿。”

呜呜……慕容清鸾哭得更大声了,“爹,娘,你们不喜欢鸾儿了,鸾儿也不喜欢你们了。”

说完,就哭着跑了。

“四小姐,四小姐……”秋兰等几个小丫鬟忙去追赶慕容清鸾。

这孩子,王氏心疼又无奈,但有些话还不能明着说,毕竟慕容清鸾才十岁,哪怕她说了,以她对自己女儿的了解,这个傻丫头也听不懂。

“老爷,妾身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请您放心。”雪獒伤人,还死了两、三个小厮,王氏暗暗估算着大概要花多少银子平息此事,若是府里签了死契的奴才还好些,但若不是,就得要多拿出些银子买这些小厮的命了。

王侯之家,死伤几个奴才,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官府知dào

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慕容鹤全然没放在心上。

“有劳夫人了。”当年,慕容鹤一当上济阳侯,是想过要休妻,然后再娶一位门第高些的正室夫人,以配得上济阳侯侯府当家主母的身份,但这个王氏也不简单,一踏进济阳侯府,便开始吃斋念佛,不与慕容鹤的姬妾争宠,还把府里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慕容鹤根本找不到借口休离她,最重yào

的是,王氏的娘家弟弟王业,这几年借着济阳侯府的威望,竟然发了笔横财,她的侄儿王鸿对经商也是极有天赋,短短几年间,将产业遍布到了江南,江南富庶,来回倒卖,便是十倍之利。王家无权但有钱,而慕容鹤一心要巴结齐王等权贵,就需yào

大量的银子去打点,如此一来,更不能休了王氏。

慕容鹤抱着慕容清染到了住的地方,管家也请来了大夫,大夫诊治后,韦姨娘便过来帮慕容清染包扎伤口。

“夫人也太狠心,五小姐才十岁,还是个孩子,能碍到夫人哪里去。再说,五小姐和四小姐年纪差不多,她们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本就是件小事,何须搬出家法。”韦姨娘小心翼翼地为慕容清染涂上药,边上药,还边抹眼泪,愈显几分楚楚可怜,至于她所说的这番话,究竟含了什么居心,就无人得知了。

慕容鹤倒也十分吃韦姨娘这套,听她这么一说,今日之事便不再怀疑慕容清染,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闹出什么大事来,而且,他也刚刚问了管家,管家说是那个豢养雪獒的小厮一时粗心,才让雪獒跑了出来,唯一让慕容鹤疑惑的是,这雪獒竟会这么凑巧跑到柴房去,不过疑惑归疑惑,世上那么多巧合,雪獒既然能跑到府里的别处,自然也可以跑到柴房,这么一想,慕容鹤就释然了。

14. 第十四章 兔死狐悲

“哎呦,我苦命的五小姐啊,您怎么就伤成了这样!唉,是奶娘没用,奶娘没好好照顾您,奶娘有罪啊,奶娘对不起您那死去的姨母啊!”

人还未到,房门外就响起一阵泼妇般的哭喊,慕容鹤一听这声音,不悦道,“让周奶娘进来。”

“给侯爷请安。”奶娘周氏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先是朝慕容鹤行了礼,随后,便急急跑向慕容清染,又开始接着哀嚎,“这江姨娘尸骨还未寒啊,五小姐您就这么快没人疼没人爱了,若是江姨娘在世,定会是拼死护着您的。”

一提到死去的江姨娘,慕容鹤沉了脸。

韦姨娘则心中戚戚然,兔死狐悲,没错,如今她是济阳侯最宠爱的小妾,但日后指不定就是下一个江姨娘。慕容鹤寡情,连发妻王氏都没放心上,更何况是她。

“周奶娘,瞧你这话说的,五小姐上头有侯爷,侯爷如此疼爱五小姐,这府里还有谁敢欺负五小姐不成。”

济阳侯府除了侯爷,自然就是侯爷夫人王氏最大,韦姨娘言语绵里藏针,说得含糊,而奶娘周氏则接过韦姨娘的话,附和道,“侯爷,五小姐口不能言,今日个怕是受了委屈,还偏偏说不出来,五小姐真是太可怜了,也幸亏侯爷您疼爱五小姐,若上苍有眼,定会护佑侯爷您的!”

“好了,今日之事本侯知dào

了,夫人那里,本侯会和她说明白,染儿不仅仅是济阳侯府的五小姐,更是本侯的掌上明珠,没有人能伤害她。”许是听到奶娘周氏的一句上苍有眼,慕容鹤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他有些心虚地看着慕容清染,看到她慢慢地睁开小眼睛,一双清澈空灵的小眸子,一如那个倨傲冷艳的女子,慕容鹤阴郁的脸上忽然有了一抹温柔,他伸出手,几乎要抚上慕容清染的小眸子,却又收了回来,声音慈祥,“染儿,爹还有要事去处理,你这几日先住在爹这里,等伤好了再回自己住的地方。”

虽然慕容鹤自称爹,听得慕容清染恶心,但面上,她还是乖乖地点头。

“侯爷,贱妾送您出去。”韦姨娘柔弱地跟着慕容鹤,一双玲珑玉足,使得她走路的身姿愈加楚楚动人,慕容鹤怜香惜玉,摆手道,“不必了,你留下来替本侯照顾染儿。“

“是,侯爷。”韦姨娘不情不愿地折回,但让她去照顾慕容清染这么一个哑巴,韦姨娘又哪会用心,就算她照顾得再好,慕容清染口不能言,也不能帮她在慕容鹤面前美言两句,这吃力不讨好的事,韦姨娘绝不会做。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同慕容清染说了几句话,当然,主要是韦姨娘自顾自地说,慕容清染抿着小嘴,睁着小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韦姨娘被慕容清染盯着发憷,暗道,这个五小姐在府里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喜怒无常的,就跟侯爷养着的那条雪獒一样,也只有在侯爷面前乖巧听话,一旦脱离侯爷的视线,就变得凶狠万分,见谁都要咬一口。

“五小姐,贱妾就不扰您休息了,贱妾告退。”待在这里,慕容清染不理她,韦姨娘自讨没趣,再加上,韦姨娘也是有几分怕慕容清染的,她总觉得这个十岁的孩子,看她的目光阴森森的,就仿佛知dào

她所有的事。

韦姨娘退出房门外,仓皇逃离。

15. 第十五章 这是染儿的家

夜色渐黑,珠帘旁垂首恭立的小丫鬟被奶娘周氏以慕容清染喜欢清静为由都打发了,而且这个借口这些年一直百试不爽,还不会令侯府里的人起疑。

丫鬟们恭敬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逐渐走远。

“五小姐,别怕,奶娘会一直陪着您的。”

奶娘周氏用小剪子剪了剪烛花,又再添了几盏灯火,看到屋子内琉璃灯火通明,才放心地再次走近慕容清染。

此时,随着夜色降临,窗外越黑,慕容清染的小身子就抖得越厉害,她额上冒着冷汗,小手紧紧地拽着锦被,蜷缩成了一团。

这间房,原本就是慕容清染的亲娘江氏所住,房内摆设,一如当初,丝毫未动。江氏死后,王氏觉得这里死过人晦气,就不愿搬进来,然后,慕容鹤就把这间房给了慕容清染,奶娘周氏暗忖着可能是慕容鹤在试探慕容清染,毕竟一个人面对自己亲娘的房间,多少会有反应,更何况是一个孩子。但慕容清染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经奶娘周氏一点拨,她知dào

该怎么很好地在慕容鹤面前去掩饰自己的情绪,有悲伤但不憎恨,有孤寂但不愤nù

,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任性,她都会拿捏得很有分寸。

然而,现在没有慕容鹤在场,她不用伪装,也不用讨好卖乖。

就如同五年前那样,她将一双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木讷地望着床帐,不愿闭眼,更不敢闭眼。

因为,她怕一闭眼,就会看到地上那未擦干的血迹,还有爹娘、大哥下葬时,看似风光,却无人哭丧喊冤的凄凉。

“五小姐。”奶娘周氏坐在床沿,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您做得很好,虽然受了顿皮肉之苦,但已经离间了他们。他们是小人,贪得无厌,日后只会相互猜忌,相互争斗,这样,您的机会就来了。”

“他们……该死。”慕容清染一字一句恨恨道。

“不急,五小姐,您还小。”奶娘周氏按住正在颤抖的小身子,“您的那位叔父他一向小心谨慎,身边的护卫也个个武功高强。每日膳食,都是由人试吃了之后他才敢吃。五小姐,奶娘知dào

您忍得很辛苦,听奶娘的话,与慕容鹤斗,一定要控zhì

您自己的喜怒,您就算生气动怒,也不要让人看出来。”

慕容清染似懂非懂,小眸子中黯然,“这是染儿的家,他们却对染儿指手画脚,霸占爹的住处,霸占染儿的住处,还拿娘的陪嫁之物,他们是坏人……”

到底才十岁啊,奶娘周氏听得心酸,“他们拿走什么,日后就让他们再吐出来,还给小姐您。”

边说,边将慕容清染抱在怀里,哄着她入睡,“再过几天,有位杜先生来府里,五小姐您可能不知,杜先生之子杜长风与小姐您是订过亲的,若那杜先生念旧还好,否则,您与杜公子的亲事无人为证,只靠当年的口头之约,怕是……”

16. 第十六章 小儿长风

奶娘周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而蜷缩在她怀里的慕容清染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鼻间气息微酣,不知在何时,慕容清染已经睡着了。

受了这么重的鞭伤,还被关到幽暗的柴房内,即便换做一个大人也熬不住,但慕容清染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却硬是咬牙撑到现在,奶娘周氏心生不忍,眼中涩涩,五小姐,对不起,是奶娘逼得您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或许,那个江姨娘说得也没错,侯爷已故,您该放下仇恨,好好活着,为侯爷、为夫人、为世子好好的活着,但奶娘咽不下这口气啊,更看不惯慕容鹤那低贱的一家子欺负在您头上颐指气使,这些本该都是属于您的,您拿回来理所应当。

奶娘周氏将慕容清染的小身子放平在床榻上,并轻手轻脚地替她盖好锦被,心下决绝,五小姐,若最后难逃一死,那么,奶娘希望您死,也不想您苟活于世,仰慕容鹤那一家子人的鼻息,谁叫您是已故的济阳侯之女,您的身份注定您不能这么平庸的活着。

“奶娘……”刚走开半步,慕容清染就伸出小手,紧紧地拽住奶娘周氏,生怕奶娘周氏也突然离她而去。

“奶娘在这里,五小姐别怕。”浅眠少睡,即使在睡梦中也时刻保持警惕心,这哪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承shòu的,奶娘周氏眼中湿润,挨着床沿也躺了上去,并躺在慕容清染的外边。

慕容清染这才放心地沉沉睡去,但紧拽周奶娘衣角的小手,仍死死地握着,一直到天亮。

接下来的几日,慕容清染就住在这个房内养伤,期间慕容鹤请了齐州城最好的大夫来给慕容清染诊治,名贵的药材,各种的药膳,源源不断。不过因这顿鞭笞,慕容清染小小年纪就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流言也从济阳侯府传了出去,齐州城说大也不大,这么短短的几日,整个齐州城世家望族的夫人、小姐们就知dào

慕容侯府的五小姐品行不佳,言谈举止粗野,有些说话难听点的,就耻笑慕容清染是个口不能言的小疯子。

几日后,济阳侯府许久未开的朱红色正门终于全部打开了。这三扇正门,辅首衔环,瑞兽上有两个犄角,口中所衔的铜环刻有细致图案,瑞兽威风凛凛,令人望而生畏。济阳侯府镇守齐州,世代侯爵,能让济阳侯府三扇正门都打开,济阳侯亲自相迎的人,就绝不是一般的贵客。

“杜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慕容鹤带着夫人王氏一同出迎,走向正门。

“侯爷纡尊降贵,下官惶恐。”杜延社嘴上说惶恐,但面上却对慕容鹤无半分的恭敬之态,一个是皇上近臣,一个是外放在州县的地方侯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毕竟,本朝大大小小的侯爷无数,但皇上近臣能有几人,慕容鹤哪敢在杜延社面前端侯爷架子,远的不说,就说这齐王世子苏禾,就是杜延社的门生,得罪杜延社,无疑就是得罪了慕容鹤一心要巴结的齐王世子,甚至是齐王。

“杜先生这般说,岂不折煞本侯。”慕容鹤愈加不敢怠慢。

杜延社笑着还礼,并指着身边的一个少年道,“侯爷,这是小儿长风。长风,快给济阳侯见礼。”

17. 第十七章 长风哥哥长得真好看

这是一个年约十六的温润少年,笑容腼腆,脸庞清秀,一袭蓝色的锦袍,更添书生气十足,他缓步上前,躬身对慕容鹤道,“长风拜见侯爷。”

说话张弛有度,不急不慢,谦卑之中难掩身上的傲气。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慕容鹤忙要将他扶起,但杜长风却在慕容鹤扶他之前,自己退了一步,如此一来,慕容鹤伸出的大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心中也难免恼怒,自从他当上济阳侯,齐州城内巴结他的人多不胜数,就算一向看不起他的定远伯马荣,也不会这么当面给他难堪。此时,慕容鹤脸上的笑早已挂不住,但因杜长风是杜延社独子,这份难堪,慕容鹤忍不下也得忍,不仅要忍,还要当做没事似的讨好杜延社,“杜先生的公子一表人才,还年少有为,本侯见了也甚是欢喜啊。”

王氏与慕容鹤多年夫妻,自然感受到了慕容鹤的愠怒,忙打圆场道,“是啊,妾身也常听侯爷提到杜公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王氏的身后,依次站着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慕容清鸾三姐妹,慕容清婷、慕容清萍都已及笄,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杜长风这般有才华的少年郎,皆矜持地垂了头,芳心大乱。而慕容清鸾则好奇地看着杜长风,嘻嘻笑道,“长风哥哥长得真好kàn

。”

慕容府的五位小姐之中,当属慕容清鸾最心无城府,她这么一说,杜长风清秀的脸上起了红晕,微微转了头。

慕容鹤瞧在眼里,当下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就散了,“杜先生,杜公子,快,里边请。”

王氏看着杜公子,也是一脸的满yì

,笑着赔礼道,“鸾儿被我和侯爷惯坏了,说话口无遮拦的,望杜公子多包涵。”

王氏出身商贾之家,这般的出身,本该与王侯之家八竿子打不着,但王氏当年一眼看中了慕容鹤,倒贴了王家一半的家产,才打动了慕容鹤的亲娘赵姨娘,再加上慕容鹤只是个庶子,娶贵胄家的嫡女根本没他的份,但娶个庶女,慕容鹤自己也不乐意,正好,王家出钱嫁女儿,慕容鹤想着至少日后吃穿不愁,也不用像叫花子似的找大哥慕容肃天天讨要银子,因此,王氏便顺利地嫁给了慕容鹤,也顺利地攀上了济阳侯府。

其后几年,王氏跟着慕容鹤常常上济阳侯府拜见大哥慕容肃,逢年过节,更是少不了请安问候,在慕容肃和江氏面前事事听从、唯唯诺诺,简直是卑微至极。

王氏是有野心的,而且她的野心并不在慕容鹤之下,当年嫁慕容鹤,便是她野心的开始。每当她站在济阳侯府的府门前,抬头看着门匾上‘济阳侯府’四个大字,她就觉得这座济阳侯府是她的,她的夫婿必须是济阳侯,而她,也必须是济阳侯夫人。当年,她逼爹娘拿出王家一半家产,其实家里的几个姐妹都不同意,唯有弟弟王业支持她,她忍辱负重,被几个姐妹指着脊梁骨骂,为的不是当一个庶子之妻,而是要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济阳侯夫人,如今,当年嘲笑她、辱骂她的姐妹,哪个见了她不是毕恭毕敬地尊称她一声侯爷夫人。

18. 第十八章 王氏的谋算

王氏忆及往事,心下唏嘘不已,如今再看着杜长风这个清秀的少年郎,暗道,如这般世代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公子就是不一样,与生俱来的贵气,岂是她那些个满身铜臭的王家子侄们能比的,随后,王氏就想到了她那个弟弟王业,这一想,王氏心里就来气了,没错,当年若没有弟弟王业帮她一把,她确实没有今天的风光,但弟弟王业竟然拿当年的恩惠要挟她,还厚颜无耻地说要让她侄儿王鸿娶鸾儿亲上加亲,如果她不同意,她就是忘恩负义。呵呵,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王鸿是什么身份,她的鸾儿又是什么身份,王业简直是在痴心妄想,但王氏气归气,却也没有和王业撕破脸面,一则王氏还需yào

王家的钱财支持,二则慕容清鸾还小,就算要出嫁,也得等慕容清鸾及笄,而慕容清鸾及笄还需yào

五年,这五年,只怕王鸿等不起。

不过,王氏向来未雨绸缪,在王业跟她提了这事之后,她就开始暗中给自己十岁的女儿慕容清鸾寻一门称心的亲事。今非昔比,王氏自恃侯爷夫人,她女儿慕容清鸾便是侯府嫡小姐,怎么着,都得嫁一个门第高的贵胄望族家的嫡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王氏满心欢喜,前两日慕容鹤跟她提起杜长风时,她还犹豫了一番,现在,王氏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了,走在前面的少年,温文儒雅,秀气腼腆,最重yào

的是,性子还平和,正好配她这个急躁的女儿,至于侄儿王鸿,王氏暗自谋划着,既然她弟弟王业一心要侯府的嫡女当儿媳妇,那么,已故的济阳侯嫡女慕容清染,就便宜王鸿那个小子了。

“长风哥哥,你从哪里过来?”

“长风哥哥,你以前来过我们齐州府吗?”

在王氏打量杜长风的时候,她身边的慕容清鸾早已跟了上去,尾随在杜长风身边,好奇地问个不停,因杜长风没理她,最后她就嘟囔了一句,“长风哥哥,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想和慕容清染一样,当个哑巴……”

跟在王氏身后的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就没有慕容清鸾这么胆大了,即便她们心里也很想跟杜长风说话,让杜长风注意到她们两,但她们只是庶女,哪能与慕容清鸾相提并论,王氏和慕容鹤宠慕容清鸾,对慕容清鸾事事纵容,但若换做她们两,这么做的后果就如同慕容清染一样,平白挨一顿家法,至今还躺在床榻上养伤。

慕容清染,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杜长风停下了脚步,环顾了四周,心下略微有些失望,算着年纪,他那个未过门的小妻子应该也有十岁了,这门亲事是爹和已故的济阳侯慕容肃定下的,当时他自然是极力反对,但杜家之人言出必行,爹亲口允下的婚事,就算那个慕容清染长得缺胳膊断腿、面目丑陋,他也会娶她。

等一下,慕容清染是个哑巴,难道传言是真的,杜长风脸上一滞,有些头痛,娶一个口不能言的妻子,日后怕会是麻烦不断吧。

见杜长风突然停下脚步,王氏疑惑地问道,“杜公子,怎么了?”

19. 第十九章 令公子可否与人结过亲

杜长风微红了脸,拱手对王氏道,“长风见侯府气势恢宏,又有泉水绕亭,穿假山而过,这景致实在太美了,长风一时看得忘神,慕容夫人,长风失礼了,抱歉。”

不愧是汴州杜家的嫡子,礼数周到,王氏笑着道,“杜公子客气了,里边请。”

到了正堂,依宾主之位,杜延社坐上座,慕容鹤坐主位,王氏带着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慕容清鸾三姐妹坐在慕容鹤左手边的位子,杜长风则坐在杜延社的旁边。

侯府的丫鬟上茶之后,杜延社呷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问道,“侯爷,刚刚本官听慕容四小姐提到慕容五小姐,怎么今日为何不见五小姐?”

这个不长脑子的女儿,他还想着怎么将慕容清染遮掩过去,她倒好,当着杜先生之面什么都嚷了出来,慕容鹤暗骂慕容清鸾不懂事,面上却装作一副慈父之态,“染儿她这几日受了风寒,本侯就让她在房内好好休息。”

“是啊杜大人,我家侯爷对五小姐那可是疼在手心里的,这几日五小姐都是住在侯爷的院落,侯爷亲自照顾的,只可惜五小姐自小身子弱,常常生病,这可真是急坏了我家侯爷。”管家常茂附和道。

“放肆!”慕容鹤假意斥道,“本侯与杜先生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退下!”

“是,侯爷。”常茂恭敬地退至正堂门外。

“本官刚入齐州界内,就听闻济阳侯善待孤女,仁义为怀,还将已故兄长之女视如己出,认作亲女。看来,传言非虚啊。”杜延社赞叹道。

慕容鹤愈加显得惶恐,“杜先生谬赞了,染儿如今也是本侯的女儿,本侯待她,自然要同鸾儿她们几个一样。只是,唉……”说着,慕容鹤又开始叹气,“话虽如此,但染儿毕竟是本侯的兄长之女,本侯若严厉管教于她,外边的人难免说本侯心胸狭小,容不下染儿;但若本侯事事依从染儿,怕又把染儿养成骄横无礼的性子,那样,本侯更愧对死去的兄长……”

杜延社为人正直,也没有慕容鹤那般的狡猾,他听了慕容鹤的几句诡辩之语,再加他一路走来,齐州府到处都是在赞颂济阳侯仁义,是位难得的好侯爷,杜延社便真的信了,还劝慰慕容鹤道,“侯爷只要问心无愧,何须介yì

wài

边的流言蜚语。”

“杜先生所言极是,本侯自问一向行得正,那等诬陷之词,本侯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慕容鹤说得义正辞严,就差伸出双指赌咒发誓了。

咳……王氏见慕容鹤迟迟没有提到重点,就故yì

轻咳了一声。

慕容鹤当即恍然,“杜先生,冒昧问一句,不知令公子可否与人结过亲?”

“侯爷不必担心,我们汴州杜家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杜家与慕容侯府的亲事,我既然同意了,就不会反悔,除非贵府瞧不上我汴州杜家。”慕容肃已故,身为下一任的济阳侯,杜延社以为此事慕容肃已经告知了慕容鹤,而慕容鹤这么问他,可能是对他的一种试探,杜延社一脸坚决道,“虽然这门亲事是定的随意了些,我们两家也没有互留信物,但我杜延社定会履行当年的承诺,让我儿长风娶慕容侯府的小姐为妻。”

20. 第二十章 长风哥哥,你不要娶慕容清染

慕容鹤先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定亲,什么当年承诺,这杜延社究竟在说什么,但渐渐地,他越听越震惊,险些还打翻了端在手中的茶盏,想不到,他那个死去的大哥慕容肃早已给染儿定了一门亲,而夫家就是眼前大名鼎鼎的汴州杜家。

汴州杜家啊,这可不是一般的世家望族,虽然杜家的人官位都不高,但他们却深受天下学子的敬重与爱戴。说起杜家,就不得不提国子监,自本朝初立重新建国子监,便大多是由杜家的人来担任国子监祭酒。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是为朝廷培养俊才的最高学府,但凡进国子监读书的学子,必须是有品阶的官宦子弟出身,而且,也不是每一个官宦子弟都能顺利进去读书,因为每年国子监招收学子都会有人数限制,整个国子监总共会收二百名左右学子,收满了就绝不会再收,即便想要进去读书的学子是高官显爵府上的子弟,最后也一样会被拒之门外。

一百多年来,杜家一共出过四位国子监祭酒,而杜延社是在而立之年被先帝亲自任命受封,距今已有十余年。在这十余年,国子监的学子参加朝廷科举,登进士榜,还个个当了官,最不济的也是个七品县令,正因如此,杜延社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尊称一声‘杜先生’,光这份尊崇,就不是别的世家望族能比得上的。能与杜家结亲,便是背靠天下所有的学子,尤其一些先祖是草莽出身的王侯贵胄,更要千方百计地把自己的女儿嫁到杜家,以借此提高名望。

“杜先生过谦了,本侯的女儿能嫁给杜公子,是她的造化,呵呵。”慕容鹤脸上笑得勉强,他也正打算将嫡女慕容清鸾下嫁杜长风,但这事成与不成,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然而他那个死去的大哥慕容肃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慕容鹤震惊之余,便不禁暗骂道,慕容肃,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真心对我这个弟弟吗,但与杜家结亲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对我守口如瓶,丝毫未透露半句,枉我还相信你是个胸襟坦荡的君子,在你死后,给你风光大葬,呵呵,慕容肃,你也就是个小人!

王氏彻底懵了,半响都未回过神,她好不容易看上的未来女婿,竟然是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的夫婿,上苍真是不公平,那慕容清染一出身就是济阳侯府的嫡女,哪怕现在济阳侯换了人,她日后还能嫁到杜家当少夫人,可她女儿鸾儿呢,如今身为堂堂的济阳侯嫡女,居然还不及一个已故济阳侯之女!

王氏气得胸口都发疼,但碍于杜延社在场,她无法发作。

一旁的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也是眼中羡慕,但更多的是嫉妒,那个慕容清染有什么好,口不能言,脾性又喜怒无常的,到现在十岁了,还未读过一本书,多半是不识字的,就算再给她五年时间,等她及笄,估计也是个无才无德的女子,让杜公子娶她,岂不是太委屈杜公子了。

“长风哥哥,你不要娶慕容清染,她很凶的,还会咬人。”慕容清鸾好心地提醒道。

21. 第二十一章 不信,给你们瞧

童言无忌、少不更事是可以原谅,但也是对一般的世家小姐而言,如慕容清鸾这般已贵为济阳侯嫡女的王侯贵胄之女,她的言行、她的气度就必须要符合一个王侯嫡女的身份,即便她今年才十岁,很显然,慕容清鸾说得这句话极不妥当,还失了身份,杜长风听着皱起了眉头,他是世代书香门第出身,自小谨守礼法,就算他觉得那个未过门的小妻子慕容清染品行恶劣、没有教养,但在他看来,身为慕容清染四姐的慕容清鸾,理该平日好好规劝慕容清染,而非处处诋毁她,揭她的短,让她声名狼藉。

“鸾儿,你胡说什么,快闭嘴!”慕容鹤砰地一声将茶盏放在桌上,气得忍不住斥骂王氏道,“好端端的一个侯府小姐,你看看,你看看,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侯爵易得,但身上的贵气,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的,慕容鹤花了五年的时候,才令自己有了作为一个侯爷该有的样子,但他的几个女儿,尤其是这个嫡女慕容清鸾,就大大不如他所愿了,他所要求慕容清鸾学的,慕容清鸾到现在还学不会,别说举止端庄了,就是说话,她仍是大大咧咧的,有什么说什么,慕容鹤为此常常暗恨这个嫡女不成器,可一想到这个嫡女的亲娘王氏,一个低贱商贾之家出身的女子,由她教出来的女儿,能高贵到哪里去,这么一想,慕容鹤除了只能生闷气,也想不到好的法子了。

“爹,鸾儿才没胡说,前几日慕容清染发疯咬鸾儿,鸾儿的肩膀现在还有些痛呢。不信,给你们瞧!”慕容清鸾有些委屈,她说的都是实话啊,爹为何骂她,就知dào

爹疼慕容清染那个小疯子胜过疼自己的亲生女儿,慕容清鸾说着说着,竟打算要当众扯下衣襟,露出肩头,吓得王氏忙一把按住她,鸾儿这个孩子,真是自小被她宠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有男子在场之时事事需避嫌,这句话她都对鸾儿耳提面命几十遍了,她还记不住,当着众人的面,这肩头能说露就露吗。

慕容鹤的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尴尬的不行,堂堂的济阳侯之女,居然到十岁了还不懂礼法,这么的上不了台面,他自己本就是一个庶子抢了大哥的爵位,已经被人在背后耻笑,要是今日慕容清鸾这事传出去,败坏侯府名声,慕容鹤想杀了自己嫡女的心都有了。

杜长风直接看着目瞪口呆,他原想说慕容清鸾不知廉耻的,但他的修养,绝不容许他将这句话说出口。

“慕容四小姐天真无邪,侯爷好福气。”杜延社笑着道。

慕容清鸾小脸得yì

,她以为德高望众的杜先生是在夸她,高兴道,“杜伯伯,你比爹爹好,爹爹总是骂鸾儿,说鸾儿不长脑子,丢他的脸。”

呵哈哈……杜延社忍俊不禁,心道,济阳侯慕容鹤能养出这么一个心无城府的女儿,不容易啊。

杜长风则看着一愣一愣的,他那个小妻子和慕容清鸾同岁,慕容清鸾都这么毫无礼法可言,那么,他那个未过门的小妻子慕容清染,八成也是一样,可能还有过之而不及。

22. 第二十二章 生嫌隙

客套的寒暄几句过后,慕容鹤就吩咐管家常茂带杜延社和杜长风到东边的厢房休息,那里是招待侯府贵客的院落,平日是不开院落之门的,只有地位尊崇的贵客的到来,才会打开。若是寻常的侯府宾客,还有一些亲眷故友,都是安排在西边的厢房。

自慕容鹤当上济阳侯,这东边的厢房就从没有住过人,这一次东边厢房院落之门的打开,无疑是给慕容鹤长了脸面,如此一来,等到年末慕容氏一族聚于一堂,慕容鹤也能以曾招待过杜先生为由,吹嘘一番。

慕容鹤本想亲自送杜延社父子去东边的厢房的,但他毕竟是一个侯爷,做事不能太掉身份,“杜先生和杜公子先去休息,本侯已吩咐庖厨备下午膳,都是我们齐州的特色菜点,希望杜先生和杜公子喜欢。管家,好生伺候杜先生和杜公子,去吧。”

“侯爷太客气了。”杜延社拱手。

慕容鹤还礼,“先生难得来齐州,本侯自要尽一番地主之谊。等午膳之后,本侯再带杜先生和杜公子去观槛泉。”

“有劳侯爷。”杜延社作揖后,在常茂的指引下,和杜长风一起走向东边的厢房。

杜延社父子一走远,慕容鹤就开始劈头盖脸骂了王氏一通,无非是嫌弃王氏出身低微,不会教女儿等等。

王氏在慕容鹤面前一向都装得贤良淑德,战战兢兢道,“侯爷教xùn

的是,妾身日后定会严加管教鸾儿,不让鸾儿再做出这等不合礼数之事。”

当年慕容鹤只是个小小的庶子,没钱没权,全靠王氏一手操持,令他后顾无忧,而今慕容鹤发达,贵为济阳侯,却已经忘了当日同王氏一起的共患难,王氏面上虽是唯唯诺诺的应着,但心里却恨慕容鹤一朝富贵就寡情薄义,若当年没有她,何来他今日的侯爵之位。

“夫人,本侯也不是怪你,本侯知dào

你平日忙于打理府里之事,难免对鸾儿她们几个疏忽。这样吧,这段日子你就专心管教鸾儿她们三姊妹,珍儿就让啊烟去带。”

韦姨娘,闺名烟儿,慕容鹤平日都是啊烟啊烟亲昵地喊着。

一提到韦姨娘,王氏差点扯断握在手中的佛珠,她就说嘛,侯爷怎么突然插手内宅的事了啊,原来是韦烟儿那个贱人暗中捣的鬼。

“侯爷,这……恐怕不妥吧。韦姨娘年纪尚轻,还未生过孩子,让她带着珍儿,妾身怕珍儿会哭闹。”慕容鹤膝下就慕容珍一个儿子,谁抚养慕容珍,那日后就是小侯爷的养母,王氏要坐稳侯府当家主母,自然更不能将慕容珍往外送,还送给韦姨娘抚养,除非王氏不想当侯爷夫人了。王氏急了,哽咽道,“侯爷,妾身好歹也是您明媒正娶的发妻,珍儿理该由妾身抚养,您这么草率地将珍儿交给韦姨娘,岂是委屈了珍儿。”

慕容鹤最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慕容珍,听王氏这么一说,却也是冷静了下来,刚刚他是气糊涂了才会随口一说,这交给正妻养和交给姬妾养的区别,慕容鹤哪能不知dào

其中的天壤之别,也正因此,他才会让江姨娘抚养慕容清染,以贬低慕容清染的身份,但他的亲生儿子慕容珍,是必须也只能由正妻养,这才名正言顺,彰显身份尊贵。

心里是改变主意了,但嘴上,慕容鹤仍道,“这次就这么算了,若再有下次,本侯就亲自来养珍儿,免得他跟鸾儿一样,没个侯府公子之样。”

说完,慕容鹤拂袖而去。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两人低垂着头,吓得大气不敢出。

“娘,爹好凶,呜呜……”慕容清鸾躲在王氏怀里,害pà

地哭了起来,自从有了慕容清染、慕容珍,爹就再也不疼她了,呜呜……

王氏抱着慕容清鸾,也暗自抹了眼泪,眼底恨恨,慕容鹤,你竟敢这么对我!

23. 第二十三章 你是我们杜家的儿媳妇

午膳设在流华阁,阁内琉璃玉石,熠熠生辉。慕容鹤牵着慕容清染的小手,一踏进流华阁,里面的伶人伏地拜倒,慕容清染木讷地看着她们,小眼冷漠,奶娘说爹生前是不养伶人的,但叔父一当上济阳侯,就开始在府里声色犬马,将侯府弄得乌烟瘴气。

“染儿,过会儿有位杜先生问你话,你还记得爹怎么跟你说的吗?”刚刚杜延社提到了慕容清染,慕容鹤就算想遮掩也遮掩不过去,没办法,他只能带着慕容清染一同来,但为了以防万一,即使慕容清染口不能言,慕容鹤还是在来的路上,一遍遍地哄骗慕容清染等会儿见了杜延社该怎么表现。

嗯。慕容清染乖巧地点头。

“好孩子。”慕容鹤笑得得逞。

“侯爷,一切都备好了。”侯府设宴款待杜延社、杜长风父子两,王氏这个侯府当家主母自然也要在场,她带着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慕容清鸾三姊妹早慕容鹤一步赶到,看到慕容鹤进来,就走过去,向慕容鹤道,“至于杜先生和杜公子那里,妾身已经让管家去请了,很快就到。”

慕容鹤环顾四周,脸上又起了愠色,“杜先生不喜欢这等奢华之气,撤了,都赶紧撤了!”

王氏一愣,琴师奏乐,舞姬助兴,这五年来有宾客到访,侯爷不都这样做的吗,再说,天下文人哪个不喜欢附庸风雅,她就不信杜先生会是个例外。

“是妾身考lǜ

的不周,侯爷息怒。”王氏也就最多在心里腹议,但面上,仍慌忙将整个流华阁内的伶人都喝退,只留下几个丫鬟、仆妇。

须时,流华阁外,脚步声响起。

慕容鹤牵着慕容清染,王氏带着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慕容清鸾三姊妹跟在慕容鹤身后,一起迎了出去。

“杜先生。”

“侯爷。”

两人相互作揖之后,杜延社看到慕容鹤身边的小女孩,眼中欣喜,“染儿,你就是染儿吗!我是你杜伯伯,记得你刚出世那会儿,杜伯伯还来齐州看过你,不想,你都这么大了啊。”

慕容清染则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小铜铃,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摇着,铜铃发出叮叮叮的响声,在安静的流华阁内,愈加显得清脆,却带着诡异。

慕容鹤的脸就沉了,他教了一路,染儿也乖乖地点头答yīng

了,怎么见了杜先生,染儿又不理人了,这孩子,到底是存心的,还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慕容鹤想到这五年来,慕容清染的脾性捉弄不定,他自己也头疼了。耐着性子,他再一次哄道,“染儿,杜先生跟你在说话,不可以这么失礼哦。”

叮……又是一声铜铃摇晃。

慕容清染缓缓抬起小眼,看到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过四旬的男子,他笑着半蹲了身子,和她平视,慕容清染怔了怔,有些意wài



“染儿,原谅杜伯伯和你长风哥哥这么晚来看你……”说着,杜延社眼中湿润,“不知你爹可否跟你说过,你是我们杜家的儿媳妇。”

嗯。慕容清染又点了下头。

杜长风的脸就垮了,难道他日后真的要娶这个口不能言,还这么无礼的小丫头吗。

24. 第二十四章 粗鲁无礼的小丫头

仿佛感受了杜长风眼里的轻蔑之色,慕容清染小嘴勾起一抹冷笑,她又再次低了头,玩起了手中的小铜铃,铜铃上系着流苏,五彩丝线编织,却韧性十足,任慕容清染怎么扯都扯不断。

叮叮叮……的响声,令慕容鹤、王氏等人心生厌烦,就连杜长风也听着这小铜铃声聒噪,刺耳万分,惟独杜延社惊喜地发xiàn

,这小铜铃不正是当年他送给染儿的满月礼吗,此铜铃看似寻常,来历却不简单,十年前他上祁山为先帝求医,在山下足足跪了三天三夜,之后又再逗留了三个月,虽然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传闻中那有不世之才的祁山主人,但在他最后一次叩拜山门,准bèi

失望而归时,他却听到了这铜铃的声音,于是,他就循着声音追过去,很快,便看到不远处的松柏翠路间,走着一位年约九岁的男童,而这铜铃,估计就是从那位男童身上不小心掉落下来的。

当他喊了一声‘小兄弟’,那男童就转过头来,时至今日,杜延社想到那祁山上的男童,心中依然震撼不已,或许,这世间再也无法用一种言辞来形容那男童的模样,清俊的小脸,淡淡的眉宇,小小年纪全身上下就散发着一种飘然世外的仙气,全然不似凡尘中人。

然而,穿着玄青色小锦袍的男童,一看到他,就倏地不见了,根本不给他机会,将捡到的小铜铃送还。

祁山,数百年来,就是一个神mì

的地方,而最神mì

的,自然就是祁山主人。听说,每一任祁山主人精通五行八卦,熟知天下形势;听说,每一任祁山主人医术了得,有起死回生之能;听说,每一任祁山主人富可敌国,钱财堆积如山……但数百年来,见过祁山主人真容的,少之又少。杜延社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当年那么冒昧拜谒祁山主人,多半是要铩羽而归的,道法自然,万事随缘,缘到自然,最后,他就只能拿着这捡到的小铜铃无功而返,途经齐州时,恰好赶上慕容清染满月酒,说来也巧,那会儿小清染正哭闹不止,而杜延社拿出小铜铃逗她时,她就忽然不哭了,杜延社暗想着以祁山的盛名,就算是祁山上的一草一木,一个小小的石头,都是不凡的,更何况是那个男童身上掉下来的小铜铃,因此,这小铜铃就这么送给了慕容清染。

“杜先生,请入席。”

慕容鹤的声音,打断了杜延社的回忆,杜延社笑道,“侯爷先请。”

这两人又开始在礼让,唯一区别的是,慕容鹤虚伪,杜延社重礼,慕容清染用小眼左右瞟了瞟慕容鹤和杜延社,随后,自己走了进去。

而在走进去之前,她却狠狠踩了杜长风一脚,杜长风气得脸色都变了,这小丫头绝对是故yì

的,只是奇怪的是,他一向最懂得如何控zhì

好自己的脾气,可慕容清染这个小丫头连正眼都没瞧过他,怎么就知dào

他嫌弃她了。

真是个粗鲁无礼的小丫头,杜长风气恼道。

25. 第二十五章 杜延社的失望

慕容清染迈着小步子,直接走向席位,随后,选了个位子就坐了上去,这一举动,使得在场的人都怔住了,且不说慕容鹤和杜延社都还未入席,慕容清染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怎能先入席,说得好听点,是慕容清染小小年纪不懂事,但说得难听点,就是慕容鹤和王氏管教无方,将已故的济阳侯慕容肃之女养得跟一个乡野小丫头一样,不懂礼数,粗鄙无知。

慕容清染的这一举动,无疑就像是狠狠打了慕容鹤一巴掌,任慕容鹤再怎么巧言令色,也无法掩盖他没有教好已故济阳侯之女这一事实。

只这一条,就足够慕容鹤脸面尽失,抬不起头了。

再次,这济阳侯府如今当家做主的是慕容鹤,慕容鹤理所应当坐主位,然而,小清染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就这么随便一挑位子,就挑到了代表济阳侯府家主之位的坐席。

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坐主位,传出去,便是天大的笑话,慕容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想斥骂慕容清染,但当着杜延社之面,他还不能骂,他要是真这么骂出口了,不仅有损他济阳侯仁义宽厚的名声,还会将他往日里疼爱慕容清染的假象也破坏殆尽。

染儿怎么这么会挑位子,慕容鹤气得憋屈,他是绝不会相信慕容清染懂得这些,打从慕容清染五岁起,她就活在他的掌控之下,饮食起居,喜好憎恶,他都知dào

得一清二楚,就连伺候她的下人,都是他挨个派人去细细调查过,等确定不是大哥慕容肃的人,他才放心让这些人伺候慕容清染。

唉。杜延社心中叹了口气,他虽然是疼爱慕容清染,但看到慕容清染这个样子,心里是失望的,今年,染儿已经十岁了,十岁,若搁在别的王侯之家,早已是举止端庄、知书达理了,但听说染儿至今背不全一首词,写不出一手好字,这可如何是好。

殊不知,这些都是慕容鹤一手造成的。

这些年,慕容鹤借着慕容清染口不能言,就拖延了给她寻夫子教她琴棋书画的时间,除了纵容她胡作非为,慕容清染就没有再受到过一些作为一个王侯之女该有的礼数。慕容清染是天资聪慧,但再聪慧的人,若自小没有受到很好的启蒙,也是浪费。奶娘周氏虽然很想帮慕容清染,但她自己本身就不怎么喜欢读书,哪怕从慕容鹤书房偷几本书来,也是让慕容清染自己看,慕容清染看到不认识的字问她,奶娘周氏偏偏还一问三不知,于是,不认识的字依然不认识。

今年年初,慕容鹤总算良心发xiàn

,怕再不给慕容清染请夫子,一旦外边的人知dào

了,他这个仁义侯爷之名就肯定保不住了,不得已之下,慕容鹤就开始大张旗鼓在齐州城贴榜,欲花重金聘请一位才识渊博的夫子来教慕容清染读书识字。照理说,济阳侯府为五小姐请夫子,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慕容鹤哪能这么快就让慕容清染读书识字,面上,他是非常有耐心地为慕容清染一个个地挑选夫子,但等那些夫子到了侯府,他又用极为苛刻的条件,将那些个夫子赶出了侯府,故而,从年初到现在,还是没有请到一个夫子来教慕容清染。当然,慕容鹤拒绝那些夫子也是理由正当的,才华不够,见识浅薄,不配教侯府小姐。

如此一来,外边的人只道济阳侯慕容鹤疼爱五小姐,而不会想到其实慕容鹤想要让慕容清染当一辈子的无知蠢人,从而受他摆布。

26. 第二十六章 姜还是老的辣

“慕容清染,你好大的胆子,爹爹和杜伯伯都还未坐下,你怎么能先坐!起来,快起来!”慕容清染是被慕容鹤亲自带过来的,慕容清鸾看在眼里自然是羡慕加嫉妒,这会儿看到慕容清染还怎么无礼地第一个坐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全然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慕容清鸾就心里不服了,再怎么说她才是济阳侯府的嫡小姐,比慕容清染尊贵百倍,凭什么事事都要被慕容清染压过风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慕容清染是嫡小姐,她倒成了庶出。

慕容清鸾小脸气鼓鼓的,暗骂慕容清染是个小人,抢她的爹爹不算,还跟她抢长风哥哥,不要脸。

越想越气愤,慕容清鸾就突然跑向了慕容清染,想把坐在主位上的慕容清染拽下来。

慕容清染依然从容地玩着手中的小铜铃,只是当慕容清鸾跑近,快要碰到她时,她却朝慕容清鸾诡异地一笑,并露出了两排贝齿,因处在换牙期,有几颗牙齿还没长出来,但新长出来的两颗门牙却看着很是锋利。

慕容清鸾吓住了,小手环抱,忙护住了自己的肩头,几日前,她刚被慕容清染咬过,这可怕的阴影还在,“你……你若再敢咬我,我就让爹爹将你赶出我们侯府!反正你也不是我们济阳侯府的人……”

她不是济阳侯府的人,那谁又有资格是,慕容清染嘴角的笑变冷,变淡。

杜延社一听慕容清鸾的话,也不禁起了几分疑惑,看慕容四小姐对染儿说这话并不像是随口一说,倒像是说习惯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教好慕容清染礼数,已让杜延社有些不满,这会儿慕容清鸾乱说话,暴露了平日侯府的人是怎么对慕容清染的,慕容鹤心虚之下哪能不慌,他想解释,但又怕这解释越描越黑,反倒更让杜延社怀疑。

王氏看到慕容鹤面上隐隐带怒,知dào

自己这个任性的女儿又闯祸了,忙斥道,“鸾儿,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你是染儿的四姐,不管什么事,都要让着染儿!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说什么不是我们侯府的人,像话吗!”

训完慕容清鸾,王氏又转头对杜延社道,“杜先生,鸾儿和染儿这两孩子年纪相仿,平日是最要好的,但有时这两孩子闹起来,也是让人头疼,唉,让杜先生见笑了。”

孩童之间打打闹闹的,说些言不由衷的负气话,本就在所难免,更何况是两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侯府小姐,被王氏这么一说,杜延社也就心中疑惑尽消。

慕容鹤缓了脸色,“杜先生坐吧。”

说完,他走到慕容清染面前,一把抱起慕容清染,故作满脸慈祥道,“既然染儿喜欢坐这个位子,那就坐爹腿上,好不好。”

席间的主位,慕容鹤岂会这么轻易就让出去,他将慕容清染抱在怀里,那还是他坐主位。

慕容清染握紧了小手,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爹,您不疼鸾儿,呜……”

慕容清鸾刚要委屈地哭出声,却被王氏一把捂住,低声道,“鸾儿,别让人家杜公子笑话你。”

长风哥哥,慕容清鸾小眼含泪,偷偷瞧了眼坐在杜延社身边的杜长风,乖乖地点了点头,对,她不能哭,不能让长风哥哥笑话她,虽然慕容清染抢了她的长风哥哥,但她相信长风哥哥一定不会娶慕容清染这个小疯子的。

古曲奏起,是《流水》之音,飘飘渺渺的,却是刚柔并蓄,铿锵有力。杜延社听得满yì

,脸上又重新带了笑。

“长风哥哥,这是我们齐州最好吃的糖醋鲤鱼,鲤鱼是黄河那里的鲤鱼哦。”虽然杜长风不理慕容清鸾,但慕容清鸾还是左一个长风哥哥,右一个长风哥哥地讨好杜长风,即使杜长风至始至终没回应她一句,她依然喊得开心。

27. 第二十七章 前往观澜别院

用过午膳之后,慕容鹤和杜延社又闲聊了会儿,直到侯府管家常茂跑过来禀报说轿子都备好了,慕容鹤、王氏等人才陪着杜延社父子两前往府门,上观澜别院赏泉。

期间,韦姨娘来闹,说她也想去,但慕容鹤再宠她,也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带着一个姬妾出府,事关侯府脸面,慕容鹤只能狠心拒绝,最后,韦姨娘哭着回了房。方姨娘和尤姨娘她们两个虽然也想一起去侯府的观澜别院,但看到韦姨娘都被慕容鹤拒绝了,她们就更不敢奢望了。

观澜,观澜,顾名思义,就是赏泉的地方。

齐州有大大小小泉水无数,光出名的,便有几十处,如槛泉、五龙潭等人尽皆知,而这槛泉居这些泉水之首,还被誉为天下第一泉。

来齐州不观泉,便如同入兖州,不登泰山一般。

眼看肇秋之期将至,正是观泉的最佳时机,此时雨水丰富,泉水亦足。每年到这个时节,慕容鹤总会接到不少京师达官显贵的拜帖,正是凭此,慕容鹤暗中巴结了不少权贵,当然,一些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是瞧不起慕容鹤这庶子出身的济阳侯,尤其是正儿八经的以嫡子身份袭爵的王侯,即便来齐州,也是不搭理慕容鹤的,就算慕容鹤陪着笑脸贴上去,也是遭尽白眼。

一个小小的州县之侯,世代被困于齐州,又如何比得上天子脚下,与皇族联姻的王侯贵勋。再加上齐鲁之地,还有一位异姓王,怎么算,都轮不到慕容鹤一人独大、只手遮天。

慕容鹤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知那些朝中权贵一旦回了京,他所求之事十有八九就会打了水漂,故而,除了巴结权贵,他便一门心思去讨好齐王。齐王年事已高,过不了几年,恐怕就会将齐王之位让给世子苏禾,而这苏禾,便是杜延社的弟子。

“听闻杜先生来此,我齐州名士个个翘首以盼,皆望能目睹先生风采。”慕容鹤亲自为杜延社掀开轿帘,一副礼贤下士之态。

杜延社不贪财,也不贪色,却极重名誉,汴州杜家之名便是他的命根子,慕容鹤经过多方打探,才敢放心地对杜延社使用这一招。

果然,一听齐州所有的名士敬仰他,杜延社一脸不敢置信,却带着欣喜,“如此劳师动众,本官惶恐。不敢当,不敢当啊。”

“不,先生谦虚了,在本侯看来,除了先生,当世还有谁敢自诩名士。”讨好了杜延社,就是间接讨好了齐王世子苏禾,慕容鹤愈加显得谦卑,“先生,观澜别院很快到,我们等会儿见。”说完,便施礼,又亲自为杜延社放下轿帘。

慕容清染站在一旁,看着慕容鹤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厌恶至极,堂堂的济阳侯,竟然这么低三下四,丢尽爹爹的脸。

奶娘周氏随伺轿旁,恭敬道,“五小姐,请您上轿。”

慕容清染再次扫了眼府门前停满的一顶顶轿子,脑海中又浮现了五年前爹爹慕容肃出殡的日子,也是一排排的轿子,而轿子内,坐的都是一个个虚伪的族中叔伯,他们在爹爹的棺木前哭得悲天跄地,哭得肝肠寸断,还说会照顾她,视她如爹爹在世一样,是侯府最尊贵的小姐。

呵呵,可笑的是,等慕容鹤继承了济阳侯,他们就开始见风使舵,说慕容清鸾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她这个已故的济阳侯之女,哪怕过继给了叔父,也只能交给一个小妾来养。

28. 第二十八章 侯府的规矩,尊卑有别

今日,是慕容清染第二次出府,第一次是在五岁那年,她被慕容鹤抱着,坐在济阳侯的大轿内,为爹爹慕容肃送葬。

时隔五年,当年模糊的记忆,随着年岁的增长,慕容清染不仅没忘记,反而越加清晰起来,可能是奶娘周氏每日一遍遍的念叨,一遍遍的叙述,让她想忘都忘不了这段血海深仇。

府门外,除了济阳侯的大轿,剩下备好的轿子都差不多,好像无论挑哪个坐都是一样的,其实不然,这些轿子并不是慕容清染想坐哪个,就是哪个的。

侯府的规矩,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谁都不可逾矩。

五年前,慕容鹤这一家子连踏进侯府,都需yào

下人层层传话,允许了,他们才能进府拜见慕容肃,更别说让他们坐侯府的轿子,但五年后,侯府易主,济阳侯府所有的一切都被慕容鹤接管了,爵位、钱财、名望,但凡慕容肃有的,慕容鹤今日都有,不仅如此,慕容鹤袭爵,身边的人也都鸡犬升天,正室王氏在一年后封了诰命夫人,几乎可以与当日的江氏平起平坐。但江氏是什么人,那可是豫州江阁老的长女,真zhèng

的望族闺秀,而王氏呢,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家,毫无半点的书香门第之气,这一旨诰命夫人封下来,慕容氏一族那些伯母、叔母们不服气的,大有人在,就连慕容鹤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可糟糠之妻不下堂,他要博仁义之名,就只能请旨让王氏当诰命夫人。

“五小姐,小心。”奶娘周氏扶着慕容清染走进轿子。

慕容清染抬脚踹了下轿子才坐下来,这一幕,自然落在了杜长风的眼里,杜长风皱起了眉头,口不能言,粗鲁无礼,还骄纵任性……这样的小妻子,娶了她,日后岂不是令杜家蒙羞吗。

杜长风看慕容清染一脸嫌弃,但慕容清染也没给杜长风好脸色看,冷漠地瞅了杜长风一眼,就一扯轿帘,挡住了杜长风那投过来的轻蔑的视线。

起轿!

管家常茂喊声刚落,一顶顶的轿子抬起,逐渐远离济阳侯府。

走在最前的,是慕容鹤所坐的大轿,大轿之后,依次便是杜延社、杜长风父子两的轿子,再之后,便是王氏、慕容清染四个姐妹的轿子,慕容清鸾紧跟着王氏的轿子,便是在告sù

世人,这济阳侯府的嫡女是慕容四小姐,而非慕容五小姐。

论身份,现在的慕容清染不及慕容清鸾,论年纪,慕容清染又在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之后,所以,慕容清染别无选择,只能乘坐最后的一顶轿子。

侯府到观澜别院很近,两座府邸都是在齐州城内,只隔了条街,而且济阳侯出行,护卫开道,哪个敢拦。

须时,观澜别院就到了。

“参见侯爷,夫人。”得知慕容鹤要过来,观澜别院的管事张伯带着别院里所有的下人早早地候在别院门外,一看到济阳侯的大轿停下,伏地行礼。

慕容鹤走出轿子,与杜延社一同走进观澜别院。

其后,慕容清鸾以别院主人姿态,引杜长风入内,王氏在一旁笑而不语。

慕容清婷有些高傲,她心里是羡慕四妹慕容清鸾仗着嫡女身份,能借故亲近杜公子,但面上仍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慕容清萍则现实多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慕容清鸾身后,每句话都顺着慕容清鸾说,还不忘夸赞比她小五岁的慕容清鸾见识广,懂得比她多。

29. 第二十九章 年纪小不是任性的借口

慕容清染走在最后,走了几步,她抬头,看到门匾上‘观澜别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愣了下,观澜别院的署名,竟然是慕容鹤。

济阳侯府的大门是重新漆的,看来,这观澜别院的牌匾,也是重新挂上去的,呵呵,从侯府到别院,仿佛生怕别人不知dào

如今的济阳侯是他慕容鹤一般,署名,签字,题诗,慕容鹤能想到的,他都不遗余力地去做了。

慕容清染只用小小的凤眸一瞥,便将所看到的事尽收眼底,她嘴角讥讽,从容地迈着小步子,来到张伯面前,一脚踩在了刚要起身的张伯手背上。

“五小姐。”听说府里的五小姐脾气最是古怪,喜怒无常的,连侯爷都拿她没法子,张伯诚惶诚恐,这个小祖宗,他又是哪里得罪她了。

一旁的奶娘周氏叉着腰,大声嚷了起来,“张伯,我们五小姐都还未走进别院,你就擅自起了身,难道我们五小姐就不是侯府的小姐了!”

周奶娘这一大声嚷嚷,张伯就害pà

了,磕头道,“五小姐恕罪。”

“怎么回事?”慕容鹤听到身后吵闹的动静,这才发xiàn

了慕容清染的存zài

,故作不解道,“染儿,你怎么跑那里去了,快,快到爹这里来。”

她就知dào

慕容鹤好面子,瞧,又开始装慈父了,慕容清染嘴角一笑,挪开踩在张伯手背上的小绣鞋,优雅地踏进了别院的门槛。

观澜别院所有的下人都在偷偷看她,个个心中暗忖道,这个已故的济阳侯之女,仿佛比传闻中更嚣张,更傲慢,脾气更大,张伯不过是刚动了一下,这五小姐就揪着张伯不放,还一脚踩在张伯的手背上,羞辱张伯,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清风吹来,荷花香气从别院内阵阵飘出,馨香宜人。

慕容清染迈着小步子,慢慢地走着,浑然不把慕容鹤、杜延社等人放在眼中。

此事,若是换做侯府里别的小姐,看到慕容鹤、杜延社等这些长辈都在纡尊降贵等她一个人,必然是加快步伐,小跑了过去,但慕容清染却相反,她走得很慢,一小步,一小步的,慢到了极点,也慢得几乎将慕容鹤的耐性都磨光了。

“杜先生,这……这……唉。”慕容鹤指着慕容清染,气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王氏也是气得不行,但慕容鹤、杜延社都在等,她还能怎么办,就只能等了,不过,对于王氏来说,最气人的不是这个,而是,她身为济阳侯府的当家主母,教导慕容清染是她的责任,现在将慕容清染教成这么一个不懂礼法的侯府小姐,丢脸的是她,而非慕容清染,毕竟慕容清染才十岁。

要是自己能拽慕容青染,王氏早上前去拽她了,但身为侯爷夫人,一言一行都需谨慎,王氏暗骂道,这个小贱人,气死她了,根本就是想当众给她难堪!

杜长风一向是温和性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礼让三分,可看到慕容清染这个样子,再好的脾气也被慕容清染勾出几分火,他走过去,一把抓住慕容清染的小胳膊,“慕容五小姐,在下奉劝你一句,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以为可以任性妄为,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30. 第三十章 到底是年少啊

杜延社愕然,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杜长风走到慕容清染面前,及至听到杜长风那气急败坏的话,杜延社才相信自己的这个儿子确实是被小清染惹怒了,杜延社心下纳闷,以长风的性子,若是不放心上的人,长风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如此失礼,看来,他这些年对长风说的话奏效了,即便长风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怕是已经接受了小清染日后是他妻子的事实。

杜家守信重诺,长风又是杜家子弟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他打从一出生,便注定是带着杜家所有人的期盼而来,而长风也不负众望,年十五,名扬整个汴州,年十六,金榜题名,光耀门楣,相比之下,有些白发苍苍的老者,穷其一生,也不过是个童生。杜延社暗忖着,他儿子长风年少得yì

,有几分骄傲在所难免,但偏偏,小清染却不拿正眼看他,无疑是令他自尊受损,因此,才会做出这番失礼的举动。

杜延社不由地叹道,唉,到底是年少啊。

叮……

回答杜长风的,依然是慕容清染手中的一声铜铃之音。

“慕、容、清、染。”面对一个口不能言的十岁孩子,杜长风犹如秀才遇到兵,无论他说什么,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声的小铜铃响动。

慕容清染龇牙,小小的凤眸闪着淡漠之色,奶娘说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伪君子,那就让她看看这个杜长风,究竟是傻子,还是伪君子?低头,慕容清染忽然一口咬在了杜长风的手上,杜长风吃痛,却没有立即嫌恶地甩开慕容清染。

原来,是个迂腐的傻子啊,呵呵,慕容清染无趣地刚要松开口,却不料,走在前头的慕容清鸾看到慕容清染咬她的长风哥哥,脱口而出骂道,“慕容清染,你就是条小疯狗,见谁都咬!”满是稚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根本与她济阳侯府嫡女的身份不符。

王氏想捂她的嘴,早已捂不住。

慕容鹤更觉得丢人,心头的怒火蹭蹭往上冒,这一个两个的,没一个让他省心的,染儿是这样,鸾儿也这样。

要看一个侯府的尊崇,从侯府嫡女的举止,便可观一二,慕容清鸾一次次地在杜延社父子两面前原形毕露,丝毫没有一个嫡女的样子,那么,济阳侯慕容鹤究竟该摆在什么位置,杜延社心里也就一清二楚。

奶娘周氏满心欣慰,好个聪慧的五小姐,一点即通,可惜,她终究是谋略有限,帮不了五小姐,否则,慕容鹤这无耻的一家子如何还能继xù

逍遥地待在济阳侯府,享尽富贵。

要是杜先生能亲自教五小姐就好了,奶娘周氏心中感慨道。

“失礼了。”杜长风一把拽着慕容清染往前走,慕容清染不想被他拖着走,就只有顺从。

“染儿顽劣,让杜先生笑话了。”慕容鹤见杜长风带慕容清染过来,便继xù

陪杜延社前往观澜亭,“杜先生,大家都在等你了,这边请。”

边走,慕容鹤边还不忘吹嘘自己在齐州的丰功伟绩,说自己五年来殚精竭虑,造福一方百姓什么的,极力要挽回刚刚丢掉的颜面。

然而,正当慕容鹤夸耀自己之时,观澜别院的管事张伯慌慌忙忙地跑来禀报,“侯爷,齐王世子到了。”

31. 第三十一章 世子好才华

“快,快快有请世子!”慕容鹤面上是装作大吃一惊,但心里其实却早料定齐王世子苏禾听到消息后,一定会赶来齐州见杜延社。

齐王共有三子,长子苏禾,次子苏梁,三子苏稷,这三子年岁相差并不大,且都是侧妃所生,若非苏禾年长,苏禾亲娘又是齐王妃的庶妹,这世子之位估计还轮不到苏禾。正因如此,苏禾才会拜入杜延社门下,有了杜延社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儒当老师,齐王在选择世子时,自然就会多顾虑几分,更不会这么轻易换世子。

如今,杜延社亲自到齐州,还需仰仗杜延社威望的齐王世子苏禾不得不来,一则彰显苏禾尊师,二则杜延社所经之处,皆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苏禾要收买人心,来拜见杜延社,对他来说,只有锦上添花,没有坏处。

慕容鹤心下暗自得yì

,事事皆在他的谋划之中,杜延社来齐州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给齐王世子的,为的,就是引齐王世子来,好让他有机会巴结齐王世子。

“杜先生稍待,本侯去去就来。”慕容鹤略带歉意地对杜延社抱拳,然后,带着一干下人匆匆赶去别院的门口迎接齐王世子大驾。

谁知,才刚走几步,前面就走来十余人。

为首的是一位藏蓝色锦袍的贵胄公子,年约二十,面容白皙,眉眼轻佻,俊美是俊美,却带着几分阴柔之气。

“世子。”慕容鹤一脸谄媚地迎上去。

“济阳侯。”苏禾不冷不淡地应了声,随后,越过他,来到杜延社面前,恭敬地作揖道,“先生来我齐鲁之地,为何不事先告知学生,学生也好叫人安排,伺候先生。”

“世子事忙,为师怎敢惊扰你啊。”杜延社抬手,做虚扶之状,对于苏禾拜入他门下的意图,杜延社也是心知肚明,但苏禾的外祖赵家与杜家一向有交情,赵老太爷亲自出面向他举荐苏禾,杜延社碍于情面只能接受,要说这苏禾,实在不是做学问的料,诗词歌赋更是一般,不过好在苏禾尊师,自从拜入他门下以来,对他这个先生还是极为尊重的。

“先生哪里的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苏禾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句杜延社教过他的话,便卖弄地说了出来,因杜延社了解这个弟子的才学,也就没多少在意,但慕容鹤不知dào

啊,这句话听在慕容鹤的耳中,就觉得这个齐王世子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不愧是杜先生的门下弟子。

“世子好才华!”慕容鹤夸赞道。

苏禾这才看了慕容鹤一眼,心道,这个济阳侯倒是个会说话的,不错。

“参见世子。”杜长风、王氏、慕容清鸾、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在场的所有人皆对苏禾行礼,苏禾抬手,“起来吧,不必拘礼。”

说完后,便笑着对杜长风道,“许久不见,不知长风你现在可否还跟两年前一样,胆小如鼠?”

杜长风脸色红了几分,爹的三个弟子,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苏禾了,行事荒唐,有时还会给他看一些乱七八糟的秘戏图,最过分的一次,竟然是骗他一起去污浊的烟花之地,幸亏他逃得快,否则杜家数百年的清誉,岂不毁在他手里。

32. 第三十二章 贪色的世子

慕容清染则木讷地站在一旁,低头盯着小铜铃上的蜾匾,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别说慕容清染不认识,就连当日捡到小铜铃的杜延社也不认识。当然,也因为是不认识刻在小铜铃上的字,杜延社才会觉得这可能是祁山至宝,就这么带了回去。

仿佛是看得太入神,小清染就没有对苏禾行礼。

慕容鹤吓了一跳,慌忙解释道,“世子恕罪,染儿她口不能言,本侯往日就对她多宠溺了些,以至于养得她性子孤僻,还不懂礼数。”

堂堂齐王世子,哪会去跟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计较,苏禾笑着道,“济阳侯不必惊慌,慕容五小姐……”

恰此时,慕容清染抬起头,迎上了苏禾惊讶的双眼,苏禾也因此说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好个稚气未脱的小美人,精致的小脸,淡漠疏离的小小凤眸,嫣红的小唇瓣,不言不语,便已是万千风华遮挡不住,若是哪日她开口说话,再多添一道清幽的声音,岂不要倾倒世人。

从未见过一个女童,面上是看着平凡,但细看之下,周身却已经是光芒暗敛,苏禾别的本事没有,这观色看女人,尤其是看年幼的女童,他就是个中高手了。

杜长风心下一紧,虽然他对慕容清染这个小妻子是诸多不满,但他没这么冷血,眼睁睁地看着小清染落入苏禾手中,据他所知,齐王世子苏禾,是出了名的贪色,而且贪的还是年幼女童的色,不说别的,光养在别院里的女童,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岁。

今天的事太巧了,这个慕容鹤,究竟要做什么?杜长风不比杜延社,杜延社为人坦荡,根本不会想到这些,但杜长风不同,他除了有些许的骄傲外,算是整个杜家最谨慎小心的人。

“染儿,爹不是教过你,见了世子要行礼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慕容鹤满脸慈祥,将慕容清染推到苏禾面前。

“济阳侯,贵府的五小姐真是个妙人儿啊。”小小年纪,竟藏了妖娆之色,长大了那还得了,苏禾看得眼都直了,忍不住伸手抚向小清染的头,一语双关道,“侯爷若有空,可带慕容五小姐上青州找本世子,本世子一定带侯爷赏玩青州美景。”

“世子盛情,本侯却之不恭。”慕容鹤大喜,引齐王世子苏禾来见杜延社若是一个局,那么,染儿就是他巴结齐王世子其中的一步重yào

棋子,他养了染儿五年,就算是养条狗,也该知dào

报恩。

慕容鹤原本想多留慕容清染几年收买人心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与齐王府联姻,才是保住他侯爵之位最好的法子。

小清染哪知慕容鹤心中无耻的想法,不过,凭感觉,她就猜到这个卑鄙叔父肯定又在做坏事了。

咯咯……

小清染又开始磨牙,慕容鹤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当即就换了惶恐之色,染儿这个孩子见谁都咬,万一咬了尊贵的世子,到时巴结不成还惹怒了世子,慕容鹤忙不露痕迹地拉开慕容清染,指向前方,“世子,杜先生,里边请。”

33. 第三十三章 再看,本小姐就戳瞎你的双眼

苏禾虽贵为世子,但他来见杜延社之前,齐王妃却对他千叮万嘱了,命他一定要好好侍奉杜先生,哄杜先生继xù

为他在齐王面前美言,以保住他的齐王世子之位,故而,苏禾是忌惮杜延社的,至少在他还未坐稳齐王世子之位之前,他在老师杜延社面前必须要谨慎,必须要装得谦卑,还要懂得收敛。

现在,听到慕容鹤的这一声‘杜先生’,苏禾不甘心地收回了手。

杜长风暗松了一口气,本来他还在纠结如果苏禾伸手碰了慕容清染,他到底该不该阻止,依礼,苏禾是世子,他是不能以下犯上,但他一个读书人,即便慕容清染不是他未过门的小妻子,他也做不到对此事视而不见。

“染儿,跟杜伯伯一起进去。”杜延社朝小清染招手,毕竟是故友慕容肃之女,就算小清染有再多的不是,杜延社看在死去的慕容肃的面上,也只能对小清染多几分包容。

慕容清染小嘴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慢慢踱步到杜延社身边。

还好,还好……苏禾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慕容鹤将此女送给他,他是不介yì

今晚就带这个慕容五小姐回去,但现在看来,这慕容五小姐与杜家关系匪浅啊。

哼,这个慕容鹤,究竟什么意思,是要他得罪杜先生吗。

苏禾狠狠地瞪了眼慕容鹤,慕容鹤献殷勤不成,反见惹怒了齐王世子苏禾,脸上愈加惶恐了,是他太心急了,此事确实该等杜先生走了再说。

“世子,请。”

论身份,齐王世子苏禾远在杜延社之上,苏禾虽尊师,但杜延社也不敢走在他面前,苏禾故作恭敬道,“先生,请。”

说完,苏禾便走在了中间,杜延社略往后,慕容清染走在杜延社身旁,期间,苏禾还时不时地拿他那猥琐的目光在小清染身上扫视,小清染被他看得全身难受,小嘴抿得紧紧的,心道,再看,本小姐就戳瞎你的双眼,然后挖出来直接喂小白。

苏禾和杜延社的后面,慕容鹤和杜长风两人并肩而行。

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慕容清鸾等人走在最后。

五小姐,别冲动,要忍住啊,奶娘周氏看到慕容清染偶然回头看她时,小小凤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就心道不妙,这个齐王世子怕是要遭殃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慕容鹤这个伪君子也够无耻的,竟会想到把年仅十岁的五小姐送给苏禾去糟蹋,呵……到底不是亲生的,利用起来连眼都不眨一下。

“侯爷,妾身带染儿她们几个先下去了。”观澜亭内,都是一群男子,王氏自然不合适跟着去,她笑着去牵慕容清染的小手,慕容清染难得给王氏面子,任由她牵着,走了两步,慕容清染又回头去看了眼那美得阴柔的男子,心中冷笑了两声。

苏禾恰那时,也回过头来看慕容清染,被她的小小凤眸一扫,竟不由地失了神。

小美人,你是本世子的。

苏禾邪肆一笑,玩厌了那些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这王侯之家养出来的小美人,滋味肯定不一般。

34. 第三十四章 定远伯马荣

“先生难得来我齐鲁之地,济阳侯,你可别怠慢了。”苏禾看到慕容清染心情大好,说话也同慕容鹤亲近了几分,慕容鹤受宠若惊,连连称是,堂堂的侯爷在苏禾面前,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边走,慕容鹤边介shào

槛泉,将所知的一一道来,“据古籍记载,‘有泺水声似隐雷,泉源如轮,涌起雪涛数尺。’说得就是此泉。这几日齐州雨水充足,世子和杜先生选在这个时候来赏泉,最合适不过。”

慕容鹤在一旁引路,走过一条翠竹夹道的青石路,沿着假山朝北,很快便到了观澜亭。

观澜亭,实为槛泉亭。因侯府在此处建了观澜别院,顺带着,也将这个槛泉亭唤作了观澜亭,就连临水而建的水榭,也成了观澜榭。

“你们看,济阳侯来了。”

早已候在水榭附近的齐州名士,少年才俊,当地名望之族的家主、公子们全部涌了过来,个个神色激动,高喊着,“济阳侯,济阳侯……”足可见慕容鹤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名望之高,并非浪得虚名。

花了整整五年的精力来收买人心,看来,终于是见成效了,慕容鹤眼中得逞,面上却和蔼地与这些人寒暄,“让诸位在此久等,本侯实在过意不去。”

“济阳侯哪里的话,是我等来早了。”

“是啊,济阳侯这般说,岂不折煞我等。”

……

其中,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最先来到慕容鹤身边,熟稔地和慕容鹤打招呼,“济阳侯,难道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大儒杜先生。”

而这一声‘杜先生’,就犹如平地起惊雷,使得在场的文人雅士,尤其是饱读诗书的学子们,兴奋地欢呼起来。

是杜先生!

真的是国子监祭酒杜先生!

这一声声‘杜先生’,比喊刚刚济阳侯还热情高涨。

只是如此一来,身份尊贵的齐王世子苏禾就被忽视地彻底,苏禾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道,再怎么说他好歹也是位世子,未来的齐王爷,这些人也太尊卑不分了。

“呀,世子您也来了啊。马荣给世子请安。”肥胖的中年男子看到杜延社已是惊喜万分,再定睛一看,眼珠子就直了,吓得不轻,远在青州的世子苏禾竟然也来了,他没看花眼吧。

这个中年肥胖男子,就是定远伯马荣。

几日前慕容鹤跟马荣吹嘘道,说他要请齐王世子苏禾和杜延社杜祭酒来齐州赏泉,马荣当然是一脸不信,也丝毫没在意,是,他慕容鹤在齐州是呼风唤雨,但出了齐州,他慕容鹤算什么,一个小小的州县之侯,把闻名天下的杜先生、高高在上的齐王世子苏禾请到齐州,这不是痴人说梦吗。然而现在,马荣不敢小瞧慕容鹤了,因为慕容鹤做到了,短短几日内,不仅杜先生来了,就连齐王世子也来了,不简单,这个慕容家的庶出之子不简单哪。

定远伯都行了礼,在场的人震惊之下,也忙跟着纷纷行礼,“参见世子。”

苏禾这才缓了脸色,“都起来,不必多礼。”

“定远伯,本侯没有食言吧。”当年定远伯马荣对慕容鹤种种轻蔑与不屑,依慕容鹤这么记仇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马荣,“本侯记得,似乎定远伯还说,若齐王世子与杜先生一同来齐州观泉,你就向本侯磕三个响头,喊本侯为父。”

35. 第三十五章 他才不羡慕她

此言一出,马荣气得发抖,慕容鹤这个小人,小人啊……

“呵呵呵,定远伯,本侯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慕容鹤只想羞辱马荣,并不是真的想要马荣向他下跪,一则有杜延社和那么多齐州名士在场,慕容鹤还要继xù

装他的仁义侯爷,马荣若跪下来,那他这么多年的伪装就白费了,二则定远伯府树大根深,在齐州一带也是颇有名望,若与马荣撕破了脸,斗得两败俱伤,慕容鹤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济阳侯宽宏大量,名不虚传啊。”慕容鹤已不再是当年的慕容鹤,马荣意识到这一点,也就不得不低了头,变得诚惶诚恐起来。

杜延社走近栏杆,苏禾也跟着走了过去,一副侍师至孝,“先生,您觉得这槛泉如何?”

眼前,一泓清泉从地底下不断地涌出来,卷起二、三尺雪涛,杜延社看着惊叹不已,当即赋诗道,“灵泉涤尽滓秽气,三窟迸发数尺雪。”

好诗!

在场的所有人皆为听到杜先生的名句而抚掌,世子苏禾也跟着抚掌,但他抚掌,并不是因为杜延社的诗句,而是,他看到围在杜延社身边的齐州名士、学子们那么拥戴杜延社,他就心花怒放,那些人拥戴杜先生,那么,他身为杜先生的门下弟子,他们也必然会拥戴他。

“来人,将先生刚刚咏的诗句记下来,日后编撰《齐州府志》,可决不能少了先生的这句诗啊。”苏禾一口一个先生,为的就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dào

,他齐王世子苏禾,是杜延社杜先生的嫡传弟子,杜先生高风亮节,那么身为杜先生弟子的他,是绝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对,《齐州府志》怎可少了杜先生。”

“世子想得周到啊。”

……

苏禾的建议,引来一阵赞许,苏禾愈发的得yì



杜延社好面子,听到这些自然就被苏禾哄得高兴,世间追名逐利,有些人为权势荣华,也有些人是为名垂青史,而杜延社属于后者。

“杜公子。”有几位年少的公子靠近杜长风,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杜长风说齐州的奇人异事,想巴结杜长风,但杜长风对他们都是温润有礼,脸上也是带着谦和的笑,既不得罪他们,也没有表现得太过疏离。

这群年少的公子们顿觉无趣,他们说得口干舌燥的,人家杜公子依然面不改色,这根本就是瞧不起他们吗。

“呵…杜先生之子很了不起吗,说穿了不就是个教书先生的儿子,有什么可骄傲的。”一位世家望族的公子小声地骂道。

杜长风听而不闻,他望着这泓清水,平静的目光之中似乎隐隐夹杂着些许的愠色,负在背后的手也握得紧紧的,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控zhì

不住要骂过去了,幸好,幸好他忍住了。

慕容清染就是个小疯子,见谁都咬……

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慕容清鸾跟他说过的话,杜长风莫名一怔,有些气恼道,那个粗鲁无礼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羡慕的,他才不羡慕她呢。

36. 第三十六章 要不要再无耻些

戌时初,天色渐黑。

慕容鹤在别院内设下晚宴,盛情款待今日前来一起赏泉的众人,并将世子苏禾、杜延社、杜长风等人奉为上宾。

席间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慕容鹤素以仁义闻名齐州,当着齐王世子苏禾、杜延社之面,齐州名士皆对慕容鹤赞不绝口,慕容鹤为此大出风头,而定远伯却气得咬牙,心里暗骂慕容鹤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当年为了巴结他,甚至愿意将长女慕容清薇嫁给他儿子马霄为妾,如今慕容鹤小人一朝得志,就到处颠倒黑白,反而说他定远伯府当年恃强凌弱,逼他嫁女,小人,真是个小人……

定远伯心里郁闷,在席间连连饮酒。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定远伯马荣,眼下也只能卑微地仰他鼻息而活,慕容鹤愈发得yì

,还不忘向马荣敬酒,以彰显他济阳侯大人大量,不予计较。马荣气得几乎快发飙,老天没眼啊,竟然让这等小人继承了侯爵,但他气归气,面上却不敢发作,齐州遍布济阳侯的势力,定远伯府若与济阳侯府相争,无疑是得不偿失。

慕容鹤几杯酒下肚,红光满面。

世子苏禾也是个能喝的,他要趁这个时候收买人心,就手持酒杯,一个个地向在座的人敬酒,在座的人皆惶恐,等喝得多了,有几个与苏禾年纪相仿的望族公子便和苏禾开起了玩笑,苏禾本身就是个贪色嗜酒的纨绔世子,与这几个不学无术的望族公子没说两句话,就臭味相投,越聊越起劲。

杜长风滴酒不沾,便以茶代酒,一个人落寞地坐在一旁,听众人左一句‘杜先生’,右一句‘杜先生’地喊着父亲杜延社,心中不胜厌烦。

因来得都是贵客,王氏不敢怠慢,便亲自一手操持晚宴,并吩咐下人们在晚宴上仔细伺候着。

慕容清鸾见王氏忙着团团转,没空来管她,就强拽着慕容清染跑了出来。

“五妹,四姐带你去赏泉,怎么样?”

慕容清鸾也就是骄纵些,小小年纪便喜欢颐指气使,别的,其实没什么。她对慕容清染好时,恨不得将侯府所有的名贵之物都送给慕容清染,但看慕容清染不顺眼时,又巴不得将慕容清染扫地出门。

慕容清染不理她,踱着小步子,慢慢地走在青石路上。

“喂,慕容清染,你不是想看槛泉吗?”慕容清鸾两步并作一步走到慕容清染面前,骄傲道,“没有我爹的手令,谁都进不去。”

慕容清染停下了脚步。

嘻嘻,她就知dào

,慕容清染这个小疯子没见过世面,一定很想看槛泉,慕容清鸾以为自己猜中了慕容清染心中的想法,高兴之下,得yì

洋洋道,“我们侯府的产业可不止这一处别院噢,听我爹说城郊有一处马场,那里养了好多好多的马,还有城西的两处宅子,街上的茶楼、当铺、钱庄……都是我们侯府的。”

慕容清染无声讥笑,这些她早就听奶娘周氏说起过,济阳侯府世代袭爵,家资丰厚,就算被褫夺了爵位,凭几代济阳侯的积累,也足够后代子孙一辈子吃穿不愁。奶娘周氏还说,她的爹爹还打算等她长大,便要送她十里红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呵呵,抢了她的东西再在她面前夸耀,这一家子还要不要再无耻些。

37. 第三十七章 月下观泉,泉中观人

慕容清染木讷地跟在慕容清鸾的后面,有了慕容清鸾这个济阳侯嫡女带路,守在槛泉附近的护卫哪个敢拦,他们若拦了,四小姐一顿大发脾气,也吓得他们裹足不前。

“进来吧。”慕容清鸾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慕容清染点头,由慕容清鸾带她进去,总比她一个人闯进去被护卫发xiàn

强,到时慕容鹤问起来,她不用解释,自有一干护卫为她解释。

走了两步,慕容清染忽然掉过头,直直地站在一名护卫面前,将这名护卫吓了一大跳,这个五小姐明明都不会武功,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顺着慕容清染小手所指的方向,这名护卫会意,当即把挂在树上的灯盏取下,恭敬地递给慕容清染,慕容清染接过灯盏,便折了回去,继xù

跟在慕容清鸾的后面。

慕容清鸾一脸嘲讽地看着慕容清染,这一路之上挂了那么多灯盏,已经照得够亮了,这个小疯子竟然还怕黑,真是个胆小鬼。

慕容清染嘴角的笑有些悲凉,即使别院内灯火通明,能将路看得清清楚楚,但她还是怕,尤其是走在这夜深人静的槛泉附近,她总觉得会有一个昏暗的角落,是找不到一丝的光亮。

“哎,慕容清染,你不会又生气了啊。”慕容清鸾小手插腰,不满道,“我都还没生气呢,你生哪门子气。”

慕容清染瞥了她一眼,小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无聊。

“站住!”慕容清鸾喊住慕容清染,“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无聊了啊。”

慕容清染不理她,提着灯盏,一个人往前继xù

走。

沿着长长的这条翠竹夹道的青石路走到尽头,便可看到一片假山,顺着假山朝北,就是白日慕容鹤他们赏泉的观澜亭了。

细算起来,这一处是别院里最偏远的地方了,前头热闹,酒席正酣,但到了这里,就显得静谧非常,除了来来回回巡视的几个护卫,这里根本没有别的下人经过。

“喂,慕容清染,你等等我,等等我……”

慕容清鸾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一路追赶着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却越走越快,循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她好像能轻车熟路地穿梭在槛泉附近,这座观澜别院,历经几代济阳侯的扩建,才有了今日的规模,而最终的落成,是在已故济阳侯慕容肃,也就是她爹爹的手上完成的。

观澜亭,是看槛泉的最佳位置,但凡所有来别院观泉的贵客,都会被安排到这里。但慕容清染没有直接去观澜亭,而是寻了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观泉,也正因此,慕容清鸾找不到她,大声喊了她几遍名字,就又去别处找她了。

慕容清鸾一离开,慕容清染耳根子就清净了,她将小身子扑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泓清泉不断地喷涌着,清澈见底的泉水中,一轮明月缓缓升起,于白云间自由行走。

看着看着,慕容清染小小的凤眸突然眯成了一道缝,因为此刻,在泉水的倒影中,她看到了一位俊美俊伦的少年站在屋檐上,那少年,一身荼白锦袍,玉带缠腰,腰间白色的丝质玉带随风飘着,更衬着他不流于俗,清贵俊雅。

38. 第三十八章 神秘的少年

观澜别院内到处都是护卫,他是如何进来的?

难道堂堂济阳侯府养的护卫只是摆设?

慕容清染睁着疑惑的小眸子,抬头朝泉中倒影的方向望了过去,而倒影所指,便是那少年所在之地。

可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等慕容清染要仔细看时,高高的屋檐上空无一人,哪还有那个清俊少年的存zài



是幻觉?

慕容清染略有失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别院内的少年,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好奇心驱使下,慕容清染转身,飞快地朝那屋子跑过去,想去看个究竟。

叮叮叮……

这一跑,带在慕容清染身上的小铜铃就响了起来,而这叮叮的铜铃声,在这个黑夜里愈加显得诡异。

叮叮叮……

细听下,这小铜铃还有几分招魂之音,仿佛能指引亡灵迷路知返,往生极乐。

“你在找我?”

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慕容清染还未反应过来,她便被来人一提,四肢悬于半空。

耳旁夜风呼啸,刮到了慕容清染的小脸上,有些生疼。

慕容清染惊骇,这个人的武功真高,她都未看到他,他就已经将她拎到了屋檐上。

双脚终于落地,慕容清染仍余悸未消。

除了怕黑,慕容清染还恐高,让她现在站在屋檐上,无疑是要她的小命。她的小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小小的凤眸愤nù

地瞪着眼前这个拎她上屋檐的少年。因距离近了,她对这个少年也就看得更清楚了,姿容绝色,眉目如画,好像整个人都朦朦胧胧地笼罩在月光下,让人能下意识地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为何不说话。”

少年手持玉骨扇,笑得云淡风轻,也笑得一副了然于胸,就像一个熟知天下所有人命运的主宰者。

他怎么知dào

她会说话,慕容清染小眸子惊恐,防备得盯着这个神mì

的少年。

“你若再不说话,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少年伸手一推,将慕容清染推向屋檐边缘,而在慕容清染以为自己快要掉下去时,那少年又从背后拉住她。

慕容清染吓得小身子颤抖,这个俊美少年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她相信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坏人。”慕容清染开口,声音比少年更冷。

少年淡笑,松开了慕容清染。

往前一步就会直接掉下去,慕容清染害pà

了,一害pà

,她就忙用小手死死地抱住了少年,还一口咬在了少年的大腿上。

荼白的锦袍,留下慕容清染的一排齿印,还是缺了口的齿印,显得很是怪异。

少年愕然,这个小丫头敢咬他,还咬在了……少年的俊容微微泛红,他好像被一个十岁的小丫头非礼了。

慕容清染则仰起头,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门牙,仿佛随时准bèi

要跟这个神mì

的少年拼个你死我活。

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令少年不禁失笑,“长这么大了,还在换牙啊。”

少年揶揄过后,合上玉骨扇,敲在了慕容清染的头上,“小丫头,别告sù

任何人我来过这里。”

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39. 第三十九章 别院的护卫

神mì

的少年走了,只留下慕容清染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屋檐上不知所措。

她不会武功,又有些恐高,待在上面,小身子抖个不停。

长得这么好kàn

的少年,原来心胸也这么狭窄,她不过就咬了他一口,他就把她丢在屋檐上,不管她死活。

坏人。

慕容清染心里将那个神mì

的少年暗骂了一通,骂完后,虽然也解气了,但摆在面前的问题还是没法解决,她该怎么下去啊。

小小的凤眸一转,慕容清染小嘴扬起,她慢慢地蹲下身,掀起一块琉璃瓦片,随手一甩。

砰……

价值不菲的瓦片落地,当即引来一干别院护卫的警觉。

谁!

几名护卫匆匆赶来,左右张望,就是没朝上看。

真笨,不会抬个头吗,慕容清染口不能言,只能再掀一块瓦片,直接朝一名护卫的身上砸去。

砸完一块,慕容清染又接着砸了好几块。

砰砰砰……

一地的瓦片声,吓得护卫们个个惊慌失措。

“有刺客!抓……”

护卫们拔剑,纷纷抬头,待看清刺客就是站在屋檐上的慕容清染时,硬生生的都将‘刺客’二字咽了下去,将五小姐认作刺客,他们这不是找死吗,谁不知dào

五小姐是侯爷最疼爱的女儿。

“五小姐。”护卫们行礼,心却暗道这么高的屋檐,五小姐究竟是怎么爬上去的。

慕容清染站直了身子,小嘴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带本小姐下去。

但说了几遍,这群蠢笨的护卫仍一点反应都没有,慕容清染气得瞪着他们,这么笨,怪不得会被叔父慕容鹤打发来守别院,要是侯府靠他们,岂不天天有来历不明的人来光顾。

慕容清染试着往前走一步,砰……又一块瓦片掉落,这下,站在下面的这些护卫们都慌了,为首的一个护卫大声制止道,“五小姐,您别动,属下马上来救您!”

这名护卫飞身上屋檐,拱手道,“小的熊达,见过五小姐。”

慕容清染瞥了他一眼,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确实是虎背熊腰,生的粗犷。

小手虚扶,示意熊达起身。

“多谢五小姐。”熊达憨笑,然后将慕容清染带到了地上。

笨。

慕容清染离开前,又对熊达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等她走后,熊达仍一头雾水,问身边的几个护卫道,“五小姐刚刚在说什么,是不是要赏我们哥几个。”

“老大,五小姐好像是在说你笨。”站在熊达身边的一个护卫无语道,他们老大确实是笨啊,五年前竟然在新袭爵的侯爷面前一次次地提到已故的侯爷,大谈对已故的侯爷敬仰与钦佩,这能不惹得新的济阳候厌恶吗,侯府易主,当年但凡对新的侯爷表忠心的,哪个没有重赏,不说别人,就说管家常茂,当年是直接率着侯府的众人跪在门前迎接新的侯爷一家人入府,谄媚至极,但他们老大却讽刺常管家,说已故的侯爷刚下葬,常管家就迫不及待地迎接新主,是小人行径。

若是平日敢有人说熊达笨,熊达当即一拳挥过去,但今晚是慕容清染说他笨,熊达一点都不在意,还高兴地笑道,“五年不见,小主子好像长高了不少,呵哈哈,这性情,简直跟已故的侯爷一模一样啊。”

40. 第四十章 侯爷宅心仁厚

提上灯笼,慕容清染离开了槛泉。

这座别院,虽是她第一次来,但她向来过目不忘,沿着刚刚走过的路返回,绕过假山,走在青石路上,耀眼的烛火透过翠竹投射在她倔强的小脸上,叮叮的铜铃声,伴随着她一路前行。

“慕容清染,你跑哪里去了?”

青石路的尽头,慕容清鸾气鼓鼓地瞪着她。

慕容清染低头,一口气吹灭了烛火,并将灯笼放在了一旁的地上,随后,越过慕容清鸾,继xù

往前走。

“喂!”慕容清鸾气得吼她,什么态度,寄人篱下的人还敢给她脸色看,这个小疯子,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哼,早晚要让爹爹将这个小疯子赶出去。

有人。慕容清染听到前面一阵脚步声,忙拉起慕容清鸾躲在了一旁。

她是侯府的嫡小姐,为什么要躲啊,慕容清鸾愤愤地刚要开口骂慕容清染,却被慕容清染一道冷冷的目光威慑。

闭嘴。慕容清染无声地呵斥,吓得慕容清鸾一时忘了挣扎。

“呜呜呜……娘,救我,救我啊……”

“常管家,求求您了,莲儿还小,她还是个孩子啊,要去,就换我这个当娘的去吧。”

不远处,一个小丫鬟和仆妇的哭声绝望、凄惨。

慕容清染皱了小眉头。

“你去,呵呵,人家世子爷喜欢的是童女,你一个半老徐娘的,去了还不给世子爷添堵。滚,别挡着!”管家常茂嚣张道。

“常管家,带我去见侯爷,侯爷宅心仁厚,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仆妇不死心地拖住常茂,不住地哀求,“我的莲儿今年才八岁啊,她还什么都不懂。”

常茂不耐烦地一脚推开她,“能伺候世子爷,是你女儿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惠娘,你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我不客气了。”

恶奴,慕容清鸾气得要冲上去,但被慕容清染拽住了。

“你拦着我做什么,没看到莲儿要被那个狗奴才带着去送给世子吗。不行,我得马上去找爹爹,让爹爹来救莲儿。”在慕容清鸾眼里,她爹爹慕容鹤仁义为怀,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因此,今晚的事,她自然认定是管家常茂瞒着她爹爹慕容鹤自作主张,想要巴结从青州来的那个世子。

找叔父慕容鹤来救人,慕容清染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不屑地勾起小嘴,小手比划道,等你找来,都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慕容清鸾没了主意。

跟我来。慕容清染拽着慕容清鸾走了另一条小道,悄悄尾随常茂。

将一个年仅八岁的女童送给世子欺侮,估计慕容鹤自己也觉得没脸,故而在世子住的院落附近,安排的下人并不多,这等丑事,能遮掩的当然要遮掩。再加上管家常茂过来时,又将下人都遣退了,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慕容清染和慕容清鸾偷偷潜了进去。

“莲儿,等会儿见了世子,要高高兴兴的,不准哭,知dào

吗?”管家常茂收起刚刚在惠娘面前的丑陋嘴脸,并拿出一块糕点递给莲儿,哄道,“今晚过后,你就会有好多好多的糕点吃。”

莲儿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了嚼,哭泣的小脸露出满足的笑,“常管家,能把这剩下的糕点给娘吗?”

管家常茂一愣,神色复杂,半响才道,“好。”

41. 第四十一章 拉个垫背的

常茂将莲儿送到世子的房内之后,叮嘱了莲儿几句,便急急回去向慕容鹤交差了。

慕容清染和慕容清鸾躲在暗处,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这个恶奴,本小姐非剥了他的皮,慕容清鸾低声骂道。

“世子爷,您小心。”

须时,喝得几分醉意的世子苏禾踉踉跄跄地回来,他一边挥手喝退了跟在身后的随从,一边自己推门进去。

“是。”几个随从恭敬地退至院落外。

慕容清染和慕容清鸾等几个随从走远,便跑到窗棂下,慢慢地靠近。

“慕容鹤这个老东西,倒还识趣。”苏禾哼了两声,一手将瑟瑟发抖的莲儿抱了个满怀,“小美人,别怕。”

八岁的莲儿对男女之事本就懵懵懂懂,这会儿被世子苏禾轻薄,吓得哭了起来。

苏禾却一脸习以为常,每个送到他面前的女童几乎都是一个样,哭哭闹闹的,等过了几日,也就好了。

太过分了,慕容清鸾看得双眼冒火,这个无耻的世子,敢扒莲儿的衣服。

“我去救莲儿!”慕容清鸾实在看不下去了,猛地跑过去推门,直接闯了进去。

慕容清染站在原地,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这笑有些阴冷,与她这个年纪极为不符。

“放了莲儿!”慕容清鸾骄横道。

苏禾刚将莲儿压倒在榻,还未吻下去,就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慕容清鸾吓了一跳,接着,慕容清染踱着优雅的小步子也来了。

好事被撞破,而且还是被两个十岁的女童看到,苏禾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慌忙披上外袍,阴柔的脸上笑得愠怒,“不知两位慕容小姐找本世子何事?”

哪怕苏禾的行为再不检点,但他尊贵的世子身份摆在那里,不容忽视,慕容清鸾看到世子苏禾一改白日的温和,畏惧地退了两步。

但慕容清染却一手拦住她,慕容清鸾若跑了,她就找不到垫背的了。

小小的凤眸流转,慕容清染举步从容,叮叮的小铜铃声更添几分魅惑,慕容清鸾震惊地看着她,这是平日那个不懂礼数的小疯子吗。

苏禾生平就爱女童,尤其是半大不小的,有孩童的纯真又隐隐有女子妩媚的女童,最令他欢喜。这些年,他养了不少女童,等她们到了及笄之龄,他就会再换一批,但这些女童,与慕容清染一比,皆黯然失色,苏禾贪婪地望着慕容清染,心道等杜先生走了,他就让慕容鹤送此女到青州陪他。

“你叫清染,对不对。”苏禾的眼中带着兴奋,近乎讨好地走向慕容清染,倘若慕容清染只是个寻常百姓之女,苏禾早就什么都不顾了,但慕容清染毕竟是济阳侯府五小姐,染指一个侯府小姐,苏禾还没有这么大的色胆,再说慕容鹤言语间透露要与齐王府联姻,这主动送上门的,苏禾自然巴不得,反正又不是正室,许一个侧室之位,要多少有多少。

找死。慕容清染小嘴冷笑,趁着苏禾靠过来时,突然一手将慕容清鸾拉到身前,并推向苏禾,与此同时,她小手的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根银针,然后,毫不犹豫地刺向苏禾的两腿间。

啊!苏禾一阵凄厉的痛吼,倒在了地上。

慕容清鸾彻底吓傻了,小脸无辜,她什么都没干啊。

42. 第四十二章 慕容鹤,看你养得好女儿

“世子。”

苏禾的这一声痛喊,守在外边的随从哪能没听到,他们循声赶来,不止是随从,别院的一干护卫也赶了过来。

顷刻间,房门口聚集了很多人,苏禾带来的随从,熊达等一干护卫,还有别院的下人等,再接着,慕容鹤带人来了,杜延社、杜长风父子也来了。

他们到来,看到的就是世子苏禾一身狼狈地由随从扶着,而凌乱的床榻上,八岁的莲儿衣衫尽褪,蜷缩在锦被中,这一幕,任谁看了都知dào

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人傻眼了,心道,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敢染指,这还是人吗。

苏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宠幸女童,这等事本就不怎么光彩,现在好了,弄得人尽皆知,还被逮了个正着。

“慕容鹤,看你养得好女儿!”苏禾破口大骂,骂得粗俗,当然,脸都丢成这样了,他还端什么世子之样。

“世子息怒。”慕容鹤战战兢兢地赔礼,心里却百般想不通,这个别院的护卫何时反应这么迅速了,还有杜延社父子两,到底是谁通知他们过来的。其中最想不通的是,鸾儿和染儿这两个女儿竟会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

杜延社对自己这个弟子平日的荒唐事也是略有所闻,但亲眼所见,还是难以接受,他冷声道,“世子学有所成,今后不必再来寻下官了。”言下之意,他要逐这个弟子出师门了。

“先生,这其中是误会,误会。”双手捂在两腿间,苏禾忍着痛向杜延社请罪,这副摸样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是啊杜先生,世子一向心善,他看到本侯府上的小丫鬟受了伤,故而带至房里为她上药,此事,常管家已经跟本侯禀报过了。”苏禾要是被杜延社逐出了师门,慕容鹤可以想象今后他这个济阳候的日子就会过得艰难了,他忙替苏禾求情道,“杜先生明察秋毫,岂能因这等小事而误解了世子,依本侯看,定是本侯府上的小丫鬟心存妄念,想引诱世子。”

说着,慕容鹤便唤来护卫,下令道,“将这个小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慕容清鸾看到两名护卫将一脸惊恐的莲儿从床榻上拖下来,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道,“爹,明明是世子……”

啪……回应慕容清鸾的,却是慕容鹤的一巴掌,“被人利用了还不知dào

,愚蠢!”

呜呜……慕容清鸾放声大哭,爹怎么是非不分啊。

“侯爷,莲儿冤枉……”莲儿小身子挣扎,小脸哭得凄厉,“莲儿不要死,莲儿知错了,莲儿会听话,会伺候好世子的……”

“拖下去!”慕容鹤听得心虚,恨不得当场一剑杀了这个小贱婢,以堵住悠悠之口。

衣袖下,慕容清染握紧了小手,原来死,也是这么容易啊。

“且慢。”杜长风蓦然出声,“侯爷,念其年幼,可否?”

慕容鹤沉了脸,“杜公子,这是我济阳侯府的府内之事。”

这么一说,杜长风明白了,济阳候是以这个小丫鬟的命要挟爹,让爹收回成命。

“罢了,今晚之事,本官全当没看到。”杜延社叹了口气,伸手向慕容清染,“染儿,跟杜伯伯回去,杜伯伯有话跟你说。”

慕容清染收好银针,略带歉意地看了眼慕容清鸾,就走向了杜延社,有杜延社护着她,谅慕容鹤也不敢再拿她怎样,等过了今晚,慕容鹤还怎么盘问她这个哑巴,至于世子苏禾这里,奶娘说一般男子伤了那个地方,都是不好意思对外说的,而且有慕容清鸾在,世子苏禾也不一定会怀疑到她头上。再说,她和四姐慕容清鸾都是济阳侯府的人,苏禾就算要报复,也该找济阳侯府的主人慕容鹤,而非她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43. 第四十三章 两个孽女

世子苏禾染指一个八岁女童的事,终究还是从观澜别院传了出去,而且传得是沸沸扬扬,传着传着,也不知是谁加油添醋,说苏禾一来到齐州,就掳走了十几个女童养在别院内供他寻欢,齐州百姓闻听此事,个个气愤填膺,请求济阳候慕容鹤出面主持公道,慕容鹤巴结世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揭世子苏禾的短,为此,慕容鹤躲了起来。

杜延社是彻底不理这个弟子了,想他汴州杜家百年清誉,竟收了一个有辱师门的弟子,杜延社老脸没法搁,任凭苏禾怎么赔礼敬茶,杜延社这回是铁了心,让苏禾滚回青州,别待在齐州丢人现眼。

苏禾自小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子,何曾受过这等白眼,气得几次想杀了杜延社,但一想到齐王妃对他的叮嘱,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除了杜延社,现在苏禾最想杀的就是慕容鹤了,先是送一个女童过来讨好他,然后再当众揭开他的丑事,羞辱他,如这般狡猾的老狐狸,简直是罪该万死。

“世子息怒啊,此事本侯的的确确是冤枉啊。”连着吃了几回闭门羹,眼看苏禾要启程回青州,慕容鹤哪能不着急,再不解释,他跟齐王世子的梁子就结大了。

“冤枉?济阳候,你是存心给本世子难堪的吧。还有你的那两个女儿,险些就断了本世子……”苏禾贪色,若是不能人道,那就比杀了他还难受,但这种事,他又不能说出来,苏禾越骂越愤nù

,“慕容鹤,本世子是看出来了,你是早有预谋的吧,说,你到底投靠了二弟,还是三弟?”

觊觎齐王世子之位的大有人在,苏禾当即想到了他的两个弟弟,二弟苏梁,三弟苏稷,此二人年纪都跟他差不多,当年他被敕封世子之位时,此二人没少反对。其中,三弟苏稷最得宠,他要是世子之位保不住,那么下一个被敕封世子的,就是苏稷了。

王侯之家最忌讳的就是兄弟争位,而慕容鹤自己的这个侯爷之位本身也是抢来的,现在苏禾当面质问他,慕容鹤吓得白了脸色,“世子,本侯不敢有二心啊。”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苏禾哼得一声推开慕容鹤,带上随从,一脸怒火地离开了别院,杜延社那里,苏禾也懒得去请安了,一个小小的祭酒,他这个世子已经够低三下四了,还敢给他甩脸色看,他就不信,没有杜延社的支持,他这个世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苏禾气冲冲地走了,慕容鹤便惶恐难安了。

他当即下令彻查此事,但此事又该怎么查,先问慕容清鸾,还是先问慕容清染。一个是蠢笨无知,一个是口不能言,问了都等于白问。还有别院的这些护卫,有一部分是大哥慕容肃留下来的,要是他全部撤换了,恐令人生疑,更何况杜延社父子两还在,动静太大,难免惹得杜延社不快,已经得罪了世子苏禾,绝不能再得罪杜延社。

“侯爷。”常管家小心翼翼地道,“夫人已经将两位小姐关起来了,说是等侯爷您来处置。”

“两个孽女!”别人家生女,都是锦上添花,他倒好,养了两个专门拖他后腿的孽女,慕容鹤一想到自己精心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全被慕容清鸾和慕容清染两个女儿破坏了,气得几乎背过气,“告sù

夫人,先饿她们几日,让她们好好反省。”

“是。”常管家面上是恭敬的应着,心却道,四小姐是夫人的心头肉,夫人会饿着她才怪,倒是五小姐就可怜了,本就长得偏瘦,这几日饿下来,估计要瘦成皮包骨了。

44. 第四十四章 慕容清染的先生

这两日,慕容鹤算是祸不单行,得罪了世子苏禾不说,苏禾刚离开不久就半途遇袭,慕容鹤一听到常管家禀报,吓得坐立不安,这下他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在齐州境内遇刺,苏禾估计再也不会信他了。好在苏禾只是受了点轻伤,并不严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齐王兴师问罪,他这个济阳侯难辞其咎,只能等着被打回原形。

“查,命齐州知府调动所有的兵力,全力围捕刺客!”慕容鹤细细回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面上看是冲着齐王世子去的,但那些人根本没有置世子于死地,归根究底,还是冲着他来的。

到底是谁跟他过不去?

慕容鹤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来,定远伯马荣,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染儿,这么小,而且这些年都被他困在府里,哪有机会跟外边的人里应外合。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慕容鹤从观澜别院回来,就一直关在书房内,除了管家常茂,谁也不见。

常管家见慕容鹤面色阴郁,小心翼翼地回道,“侯爷,郑知府那边已经下令关了进出齐州城的四扇城门,很快便会有消息,您放心吧。”

齐州是慕容鹤的势力范围,慕容鹤经营了五年,对齐州境内的掌控,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世子那里,多派些人去保护,还有五小姐,对了,五小姐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常管家摇头,真不明白侯爷为何一直防着五小姐,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还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来。

“她虽不足畏惧,但她的身份,本侯不得不妨啊。”本想借着齐王世子之手,将慕容清染送出济阳侯府,到时万一豫州江家差人来问,他也可以尽数推到齐王世子身上,如今,只能再等五年了,慕容鹤眼中阴狠,养大哥的女儿,养一天就是一天的麻烦,打不得骂不得,更杀不得,幸亏是个哑巴,要是个能说会道的,迟早要出乱子。

“等会儿你就让夫人把染儿她们两个放出来吧。”饿了两天,也算一个教xùn

了,慕容鹤走了两步,又道,“给染儿请的先生可盘查仔细了?”

济阳侯府请先生的事早已传出去了,贴榜也贴了大半年,若再不请个先生入府教慕容清染,慕容鹤自己脸上也挂不住,他的几个女儿个个都有先生教琴棋书画,唯独慕容清染没有,先前是以治病为由,可以拖一拖,但拖到今年,慕容清染已经十岁了,一个十岁的侯府小姐竟然不识字,传出去不是打脸吗。

“回侯爷,小的已经查过了,五小姐的先生姓齐,名恪,字重安,祖籍青州,从十七岁时开始参加科考至今,数次落地,仍是个秀才,家中长嫂嫌他不事生产,就将他赶了出来,齐先生上一个东家是密州薛家。”常管家将有关齐恪的事一一向慕容鹤回禀,尤其是说到密州薛家时,慕容鹤笑了,这薛家是商贾之家,薛家的小姐个个循规蹈矩,其中这齐先生是功不可没啊,要是将染儿交给齐先生,那他日后就省心了,反正他请先生来教染儿,并不是想要染儿成为一个才女,只要认得几个字,差强人意的就可以了。

45. 第四十五章 周礼与包子

照理说,有杜延社这位国子监祭酒在,慕容鹤何须舍近求远去找什么先生,依杜延社对慕容清染的愧疚,只要慕容鹤开口,杜延社一定会答yīng

教慕容清染,但现在,慕容鹤故yì

装聋作哑,而杜延社又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要他自己主动开口根本不可能,当然,身为一个女子,最重yào

的是相夫教子,并不需yào

什么宏才大略,这一点杜延社和慕容鹤是一样的,因此,由齐秀才来教慕容清染,前往济阳书院巡查的杜延社听说后,也没多少在意。

“侯爷,齐秀才来了。”常管家亲自带着齐恪入府见慕容鹤,此时,慕容鹤端坐在主位上,一脸肃然,虽说这齐秀才是经过他几番挑选才选中的,齐秀才的家底也被查得一清二楚,但青州毕竟是齐王府邸所在,他一个小小的济阳候在派人调查齐秀才时,多少有些顾虑,就怕查得过了,引得齐王注意,齐王以为他有什么不轨之心,他就百口莫辩了。

“学生齐恪,参见济阳候。”

来人穿着一身暗旧的布衣,年纪看上去有些显老,据常管家说,齐恪年二十五,但此人已是半头白发,比他实jì

年龄好像老了十岁,一缕垂下来的银发遮住了前额,下巴处留有一道疤,慕容鹤端详了两眼,又问道,“齐先生今年可有科考的打算啊?”

齐恪拱手道,“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学生以为,这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学生定会苦其心志……”

齐恪不负秀才之名,说起圣贤之言滔滔不绝,听得慕容鹤几乎要睡着,他忙打断齐恪道,“齐秀才不必说了,本侯知dào

了。”真是个书呆子,怪不得读书能读成半头白发。慕容鹤这下放心了,张口曾子闭口孟子的,能将染儿教成什么样,呵呵,慕容鹤的脸上露出满yì

的笑容,“来人,带齐秀才去见五小姐。”

“学生闻济阳候仁义为怀,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子曰:夫有道而能下于天下之士,君子乎哉……”

慕容鹤崇武,四书五经也是在继承了济阳候之后才重新接着学的,因此,与齐恪交谈,没说两句,就觉得跟齐恪说话是对牛弹琴,他问齐恪今年是否打算科考,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向朝廷举荐他,结果这书呆子尽给他扯一些子曰孟曰的,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慕容鹤连连摆手,常管家会意,当即拽着齐恪往慕容清染的住处去。

“五小姐,这位就是跟您提过的齐先生,日后由他来教五小姐您读书识字。”常管家带齐恪来时,慕容清染正趴在桌案上啃包子,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被关了两天,她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奶娘周氏则坐在一旁做针线,由着慕容清染毫无形象的狼吞虎咽。

“《周礼》载女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尤其重yào

,身为女子者……”

这人怎么这么聒噪,慕容清染听得不耐烦,直接拿起包子砸向齐恪,不偏不巧,这包子刚好砸到齐恪的嘴里,堵住了他的礼乐诗书。

齐恪怔住,吓傻了。

“齐先生,这是我们侯爷最疼爱的五小姐,您要尽心教啊。”常管家看到齐恪一进来就被慕容清染拿包子砸,心中偷笑,但他也不敢待,说不准五小姐一个不高兴,下一个砸的就是他了。

“五小姐,小的告退。”常管家慌忙逃走。

46. 第四十六章 身为女子,要学会矜持

“齐先生,我家五小姐口不能言,您就随便教吧。”奶娘周氏缝补好一处,用牙齿咬断了丝线,又接着缝补下一处,期间,她还不忘提醒呆若木鸡的齐恪,大概就是说五小姐不能说话,您教什么她就听什么,但别指望五小姐会回应你,至于教得好与教得坏也不怎么重yào

,王侯之家的小姐,再如何落魄也不会落魄到哪里去。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对于齐恪这样的读书人来说,奶娘周氏的话也太打击他了,简直是把他这个满腹经纶的秀才贬得一文不值,他惨白着脸色,“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一个妇道人家,就该懂得严守三从四德……”

“我无父无夫无子,要什么三从四德啊。”奶娘周氏嘻嘻笑道。

慕容清染附和的点头。

原来是个守寡的妇人,但死了夫婿,死了儿子,不是该一脸悲伤的吗,怎么这个妇人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而且看她周身穿红戴银的,根本就不像给自己的夫婿要守节的样子,这副装扮,不是要红杏出墙是什么,齐恪气得发抖,怪不得慕容五小姐会成了今日这个样子,多半是受了这个周氏影响。

“不知五小姐会什么?”看到慕容清染睁着清澈的眸子看他,齐恪缓了脸色,还好,还好,只是十岁,若从现在开始学,也为时未晚。

会什么,她也不知dào

自己会什么,这些年奶娘总是找各种各样的书给她看,慕容清染想了会儿,忽然朝齐恪招手。

难道五小姐开窍了,要有问题请教他,齐恪欣喜若狂,走到慕容清染的桌案前。

慕容清染龇牙一笑,从桌案下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递给齐恪。

“五小姐。”奶娘周氏面色一红,急忙去阻拦。

但还是晚了一步,画册落到了齐恪手里。

齐恪翻开第一页。

秘戏图!

竟然是秘戏图!

齐恪的眼珠子在看到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时,震惊地险些掉下来,很快,他的耳根子红了,再然后,他的整张脸也红了,就像一只煮熟的虾。

气血上涌,齐恪捧着画册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怒。

“你……你居然给五小姐看这个!”身为读书人,齐恪知dào

自己不该动怒,但眼前的事,真的快把他逼疯了,五小姐顽劣不堪,好,他忍;不求上进,只顾吃包子,好,他也忍;但小小年纪,竟然也看起了秘戏图,这教他怎么忍得下去,就算是圣人在此,估计也会被这主仆两气得跳脚。

周奶娘做贼心虚,干笑道,“反正五小姐日后也要懂的,早懂总比晚懂好,不然会被人欺负。”这本秘戏图是她昨晚顺手牵羊从韦姨娘那里偷来的,本来想自己藏着看的,结果五小姐这只小狐狸,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秘戏图又从她身上偷走了。

嗯。慕容清染似懂非懂地再次点头附和。

“一派胡言!”许是太过生气,齐恪咆哮,“身为女子,要学会矜持,矜持!”

不是请他来教五小姐读书识字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成了教五小姐礼法、闺训,明日个,他要不要拿根针来教五小姐绣花啊,齐恪扶额,一阵头痛,受骗了,早知dào

他就不接这个活了,当慕容五小姐的夫子,他早晚得满头白发。

慕容清染用小手托着下颌,无辜地瞅着齐恪,听管家说这位请来的齐先生脾气很好,但眼前又是拍桌子,又是瞪眼的银发男子是怎么回事。

47. 第四十七章 才十岁啊,就这么精明

“咦,齐先生,你的那些之乎者也呢?”齐恪每次开口说话都是孔曰孟曰的绕上一大段,把人绕晕了,别人还不知dào

他在讲什么,但现在哪还有那些孔曰孟曰的,直接是言简意赅地咆哮,周奶娘故作大惊小怪道。

不好。齐恪暗恼,气糊涂了,忘了掩饰。

咳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齐恪一边将画册放入袖中,一边道,“这等低俗之书不适合五小姐您看,此书先生就没收了。”

喂,那是她好不容易偷来的书啊,她都还没看呢,周奶娘眼巴巴地看着齐恪将画册藏入袖中,不满地嘀咕道,“什么没收,明明是自己想看,这读书人啊,说话就是喜欢欲盖弥彰。”

他想看!齐恪脸上刚退下来的红晕又涌了上来,他忍不住想骂回去,但话到嘴边,齐恪恍然惊觉,他似乎又上了这对狡猾的主仆两的当了,一次次的激怒他,明摆的就是在试探他。

“呵呵,五小姐,我们开始吧。”不要跟一个守寡的妇人一般见识,这妇人多年孤身一人,性格上有些扭曲也难免,齐恪在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然后,拿出一本早就准bèi

好的《三字经》放到慕容清染的面前。

之所以教慕容清染《三字经》,那是因为齐恪问过侯府的常管家,得出结论慕容五小姐至今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作为初学者,孩童的启蒙之书,自然首选《三字经》。

慕容清染瞥了一眼,这个她两岁就会倒背如流了。

嗯,还是继xù

啃包子吧。

将包子掰开,挑出里面的肉馅放回盘中,之后,一口咬下包子皮。

这是慕容清染啃包子的习惯,只吃包子皮,不吃馅。

为这事,侯府里的下人常常腹议,既然不吃包子馅,那还不如吃馒头,馒头里面什么馅都没有,于是,有下人擅作主张将馒头给慕容清染端过去了,结果,慕容清染连眼都没看一下,就把馒头丢了。这下,庖厨里的仆妇就哀嚎了,五小姐您这不是折腾我们吗,将肉剁碎,将馅再塞进去,我们要做多久啊,但最后您就只吃包子皮,一个和馒头一样的包子皮,这……这也太欺负人了。

盘子里的包子空了,奶娘周氏又端来了一盘糕点。

齐恪的脸绿了,这五小姐确定是来读书的吗。

“多食伤身。”齐恪阻拦道。

饿。慕容清染吃了一盘包子,还是比划着小手喊饿,奶娘周氏哪能不心疼,推开齐恪道,“齐先生是侯爷请来教五小姐读书识字的,这端茶送糕点的活,齐先生就不要跟我抢了。”

端在手里的盘子一边被齐恪握住,一边则在奶娘周氏的手中,奶娘周氏暗惊,她是有武功底子的,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何能耐能挡住她。

看来,这个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不简单啊。

“你是谁?”奶娘周氏夺不过堆满糕点的盘子,便从上头拿了几块糕点,放到慕容清染的手中。

慕容清染一口一个塞到嘴里,但看向齐恪的眼中,却多了几分冷漠。

被识破了,而且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齐恪的眼中变得复杂起来,为了混进济阳侯府,他整整等了一年,从青州到密州薛家,但凡慕容鹤能查到的,他都一步步算计好,然而,慕容鹤查了半年都没查到的真相,慕容五小姐却这么快就发xiàn

了,不,准确的说,她是用一本秘戏图就揭了他的底,之后让周奶娘在武功上的试探,就更容易了。

才十岁啊,就这么精明,这么谨慎,确定这个慕容五小姐今年只有十岁吗,齐恪震惊,但随即,他想到这个十岁的慕容清染,能够在杀父仇人慕容鹤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地活了五年,所有的震惊也就释然了。

48. 第四十八章 全身上下都是真的

“慕容五小姐,在下并无害你之心,”齐恪略弯下腰,半头银白的长发垂到了桌案上,他抬眸与慕容清染平视,笑得几分轻浮,“这么说吧,在下是受人之托来教你读书识字的,不知在下的这个答案,您满yì

吗?”

一大把年纪的,竟然还对五小姐搔首弄姿、抛媚眼,奶娘周氏一掌抓住齐恪后颈的衣领,不客气道,“走远些,别吓到五小姐!”

齐恪嘴角抖动,这话什么意思,是说他丑吗,他哪里丑了,怎么说他曾经也是……一想到昔日的花名远播,齐恪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的那处疤痕,不禁悲从中来,唉,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要是那日没有遇到那个人,他也不会毁容,更不会莫名其妙地满头白发。呜呜,好想念他的那一头丝滑柔顺的黑发啊,究竟到何时才能全部黑回来。

说起来,真是心酸,每天早上醒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镜子出来,数一数今日的头发黑了几根,熬到现在的半头银发,他容易吗。

天地可鉴,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好吧,说自己二十五岁已经吐血了,这对主仆两居然还拿那种嫌弃的眼神看他,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慕容清染依旧埋头吃糕点,没去理自怨自艾的齐恪。

周奶娘仔细打量了齐恪,问道,“齐恪,齐重安,你有哪些是真的?”青州有秀才姓齐名恪,但很显然,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那个落地秀才齐恪。

齐恪找了张木椅坐下,翘起二郎腿,半真半假地笑道,“自然……全身上下都是真的。”

答非所问,一听就是在敷衍她,周奶娘嗤之以鼻,“你当老娘我是三岁稚儿!”说完,拿起几根穿好丝线的绣花针,掌中运气,直接当暗器一般掷向齐恪。

齐恪飞身跃起,嬉皮笑脸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老姐姐,你守寡多年,脾气偶尔暴躁,小弟了解。”

嘴真刻薄,周奶娘气得脸上又红又怒,“老娘当年横行的时候,你这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呢。”这姓齐的小子武功平平,但轻功倒是了得,逃跑起来,估计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抓得住他。

“老姐姐,我真的叫齐恪,你要再不信,那好,我跟你姓。”几根绣花针齐齐飞来,齐恪在屋子内上窜下跳,甚是狼狈。

“你再喊老娘一声‘老姐姐’,看老娘不废了你!”女人年纪再大,都不愿承认自己老,更何况周奶娘其实也不老。

“好,好,我错了,老……不,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好了吧,你就饶了小弟吧。”齐恪忙求饶,他倒不是打不过周奶娘,而是,这里毕竟是济阳侯府,动静闹得太大,被发xiàn

了,他岂不惨了,当然,他是有信心能逃出去的,但逃出去了,慕容五小姐怎么办,万一这个小祖宗有个差池,别说他的一头黑发回不来,他的这条命估计也要赔给这个小祖宗了。

好像有人来了。

齐恪脸上微变,忙从屋梁上飞下来,扑向周奶娘。

49. 第四十九章 苟不教,性乃迁

周奶娘那会儿正打算罢手,因此,她根本没料到齐恪会有这一招飞扑,猝不及防之下,就让齐恪抱了个满怀。

“色胚!”周奶娘恼羞成,抡起拳头。

齐恪当即一把抓住她的柔荑,在她耳旁压低了声音,厉道,“不想你的五小姐被人发xiàn

,就给爷闭嘴。”

这一声低吼,颇有男儿气概,周奶娘一时被震住了,忘了反抗。

此时,周奶娘也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虽然有些距离,但谨慎些还是好的,周奶娘红着脸从齐恪怀中挣脱出来,随即又坐回原处,似模似样的拆了已缝补好的针线,再次缝补起来。

“咳……”齐恪假意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真是奇了怪了,他又不是第一次抱女人,怎么刚刚抱着这个泼妇时,竟然会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心猿意马。这事要传出去,他这个昔日花名在外的贪色公子,岂不要被人笑死。

拿起《三字经》,挡住微微发红的脸庞,齐恪朗声道,“五小姐,您听仔细了,我读一句,您就默念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一板一眼的诵读声,十足的一副书呆子样。

咚……

一块糕点毫无预兆地砸向齐恪的脑门,齐恪委屈,又砸他?

慕容清染拿小手比划:齐先生,《三字经》拿反了。

拿反了?齐恪不敢置信,因是孩童启蒙之书,他刚刚诵读的时候就没看,是全凭着记性背,这会儿被慕容清染一提醒,才发xiàn

,真的拿反了。

这一下,齐恪的脸更红了,忙又将《三字经》倒了回来。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齐恪继xù

温吞地读着,一字一句,慢到了极致。

慕容清染打了个哈欠,听着外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干脆趴在桌案上,闭上了眼。老实说,齐恪的诵读,真的很适合她睡觉。

于是,当一身褐色锦袍的慕容鹤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先生迂腐地拿着《三字经》刻板地读着,而学生却睡在桌案上,看样子是吃饱了才睡的。

常管家刚要上前去叫齐恪,却被慕容鹤拦住了,“出去说。别吵醒染儿。”

慕容鹤请先生来教慕容清染,并不是真的希望慕容清染读书识字,只是迫于无奈,才会千挑万选选个书呆子,现在看到齐恪的表现,慕容鹤很满yì

,他走出屋子,笑着对常管家道,“回头,你给齐秀才的束脩再加一倍,还有,齐秀才的那身衣服也旧了,你派人送一身体面的新衣服给他。他要是问起,就说是本侯赏他的,赏他对五小姐的尽心尽lì

。”

“是,侯爷。”常管家面上是恭敬地应着,心却道,府里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的先生哪个教得不是尽心尽lì

,而且这些先生还都是齐州一代颇有名望的,可如今,却不及一个屡次落地的秀才齐恪,刚来侯府,才教了五小姐几句《三字经》,就受到侯爷重赏,唉,看来侯爷是铁了心,要把五小姐养成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草包小姐了。

50. 第五十章 原来不会武功

慕容鹤一走,齐恪便随手一甩,将《三字经》丢到了地上。

对于齐恪来说,他生平最厌恶圣贤之书了,别说孔曰孟曰的,就是《三字经》、《千字文》这种的孩童启蒙之书,他也不想看,但没办法,那人下了令让他入济阳侯府教慕容五小姐,要是慕容五小姐什么都不会,他就日后只能顶着一头白发了。

满口之乎者也是痛苦,但满头白发,人人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齐恪更痛苦。

好在上苍垂怜啊,慕容五小姐竟然深藏不露,估计这些年暗地里四书五经也读了不少,齐恪想到此,忍不住心里偷乐,那个人不是要他教慕容五小姐吗,那他就教他最擅长的旁门左道、坑蒙拐骗,呵呵,反正那个人也没说什么能教,什么不能教。

齐恪边想,边迅速地来到慕容清染面前,伸出双指搭在她的脉上。

居然不会武功!

怎么会?

齐恪有些不解,以周奶娘这个泼妇的武功教一个侯府小姐终归是绰绰有余的,那她怎么不教?

周奶娘一巴掌拍掉齐恪的大手,护在慕容清染面前,哼道,“我家五小姐乃堂堂的侯府贵胄之女,又不是江湖女子,学什么武功。”

齐恪附和道,“不学武功好,好,呵呵。”幸亏这个小祖宗没有武功,若是让她学了武功,那几年之后,天下之人就危险了。

周奶娘白了一眼笑得傻乎乎的齐恪,她家五小姐不学武功,他干嘛这么高兴,莫名其妙。

“奶娘,送客。”能骗过慕容鹤混进济阳侯府的人,就算不是慕容鹤的敌人,也必然不会跟慕容鹤同流合污,慕容清染这么一想,再加奶娘周氏对她的暗示,便开了口。

这带着稚气的女童声,清幽悦耳,却有些冷。

齐恪一怔,随即奉承道,“慕容五小姐的声音果然迷人,怪不得那苏禾世子离开济阳侯府后,还一直心心念念着慕容五小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五小姐才多大,他说话也没个分寸,周奶娘看不惯齐恪的言行轻浮,拿起绣花针,直接刺到齐恪的后臀上,齐恪啊的一声惨叫,跳了起来,“你……你……你个泼妇。”这还是个女人吗,什么地方都敢刺,他好歹是个男子好吧,呜呜,欺人太甚了。

周奶娘狠狠道,“齐重安,看你还敢不敢口无遮拦,若再有下回,老娘就把你供出去!”

“供什么?”齐恪忽然慌了神。

周奶娘哂笑道,“现在侯爷悬赏重金,到处捉拿刺杀苏禾世子的刺客,齐先生,您说事情怎么会这么巧,齐王世子刚被人行了刺,您就进了侯府,然后侯爷紧闭城门,挨家挨户地搜,就差掘地三尺,却都没搜到。”

“周姐姐,别冤枉好人啊,小弟我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家世清白。”周奶娘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齐恪也知自己快瞒不下去了,眼下齐州城内到处都是慕容鹤派出去的人,还有齐州府衙的大批官兵,虽然行刺齐王世子另有其人,但慕容鹤查到他头上,对他也没好处,一不小心,就可能全部暴露了。他是无所谓啦,但那个人脸皮薄,心眼又小,查到他那里,估计就是雷霆之怒了。

51. 第五十一章 那染儿就信他

齐恪离开后,周奶娘一边收拾桌案上的盘子,一边劝道,“外头天气正好,五小姐该出去走走。万事有奶娘在,五小姐尽可安心。”

“不去。”慕容清染懒懒地趴着,闷闷道。

周奶娘打趣道,“五小姐是怕遇到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她们几个吧。”府里的这三位小姐个个不待见五小姐,尤其是那位方姨娘生的二小姐,性子和方姨娘一样泼辣,动不动就打五小姐,还不是欺负五小姐口不能言,无法到侯爷面前告她一状。

“本小姐才不怕她们。”慕容清染打了个哈欠,“奶娘,染儿想睡觉了。”吃饱了就该睡,这座济阳侯府,她打从一出生就在这里,府里的哪处地方她没有去过,就算闭着眼走,她都知dào

哪条路是哪条路。但如今,这座府邸,到处都是仇人一家子的嚣张之态,她们挥霍着爹爹留下来的钱财,锦衣玉食,穿金戴银。

最可恨的是,她们视她如乞丐,一个靠她们施舍而活的乞丐。

慕容清染紧咬唇瓣,爬上了矮榻,用薄薄的丝被遮住了自己的小脸,不让周奶娘看到她眼中强忍的泪水。

“齐重安此人虽举止轻浮,说话也没几句真,但奶娘看人向来不会看错的,五小姐,此人您可招为己用。”周奶娘收拾好桌案,忽然出声为齐恪说了几句好话。

慕容清染从丝被中伸出头,“奶娘说可信,那染儿就信他。”

“我们人单势弱,又被侯爷困在府里,五小姐,如此下去,与我们极为不利。”周奶娘叹气,放下收拾好的盘子,坐到慕容清染旁边,“五小姐,趁着杜先生和杜公子都未离开齐州,您和杜公子的亲事就该定下来。”杜家虽也承认这门亲事,但迟迟没给信物,看来这杜延社父子两多半是想拖一拖。

“奶娘。”慕容清染欲言又止,“我的直觉告sù

我,那个杜伯伯好像并不喜欢我。”

“五小姐多心了,杜祭酒是闻名天下的大儒,他素来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出尔反尔,不守当年的约定。”以杜家世代书香的门风,五小姐这般的才学确实是入不了他们杜家的眼,但五小姐今日这个样子又不是五小姐自己的错,周奶娘脸上忧愁,深深自责不已,她是很想教五小姐诗书礼法的,但她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名门世家出身,能将五小姐教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明日,奶娘就让齐恪教您高深的学问,总有一日,杜先生和杜公子会对五小姐您刮目相看的。”周奶娘宠溺地拍拍慕容清染的小手,起身,道,“五小姐,您好好睡。”

想到慕容清染之前被王氏关了两日,周奶娘心就揪疼,她怎么忘了,往日里五小姐房内灯火通明,五小姐都可能无法入眠,更何况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子内。

那两日,五小姐是怎么度过的,周奶娘抹泪,同样是受罚,四小姐却好吃好喝地在王氏屋子里躲了两日,要是已故的侯爷在,定然是舍不得五小姐受这样的苦。

小书房内珠帘晃动,周奶娘走了出去,轻轻阖上门。

慕容清染抬头,看着挂在横梁上的琉璃灯盏垂下的流苏,一根根地数着,不知不觉地,泪湿枕巾。

爹,娘,哥哥,染儿想你们。

52. 第五十二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醒来时,天色已黑了。

慕容清染爬下矮榻,推门走出小书房。

“五小姐。”

院落中正在洒扫的几个仆妇看到她,皆退避行礼。

慕容清染平日是不太喜欢这些仆妇的,这些人最爱乱嚼舌头,还喜欢到王氏面前搬弄是非,从来都是面上对她恭恭敬敬的,但一转头,就跑到王氏那里说她不是了。说白了,这个院子里的仆妇几乎都是王氏派过来监视她的,她的一举一动,每日都会由她们禀报王氏,王氏再挑一些她认为重yào

的告知慕容鹤。当然,慕容鹤也并不全信王氏的话,不,应该说是慕容鹤只相信他自己。

刺着白梅的小绣鞋停下,慕容清染不经意地瞅了旁边的拿着扫帚的仆妇,笨手笨脚的,看到她还一脸的慌乱,慕容清染向来过目不忘,一瞅,就记起这个仆妇是谁了。

不就是那个惠娘。

从观澜别院回来后,周奶娘还为此去打探了惠娘这个人,她是王氏从娘家带来的,这些年对王氏忠心耿耿,但因观澜别院的那件事,算是彻底得罪了王氏。若是那晚,惠娘拿自己的女儿莲儿去换取富贵,或许今日王氏也会将她视为心腹,但那晚惠娘为了自己的女儿莲儿,拼死忤逆了慕容鹤,以致慕容鹤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还得罪了齐王世子。慕容鹤就把这事算到了王氏头上,埋怨王氏不会管教下人,王氏受了委屈之下,自然就迁怒惠娘,然而惠娘母女两又是因杜先生一句话才保住性命,王氏看在杜先生的面上,也不敢拿她们怎么样,至少在杜先生离开齐州之前,惠娘母女两在侯府是安全的。

“娘,四小姐赏了我好多东西啊,您快看看。”远远的,一道小小的人影跑过来,待看到慕容清染也在时,那道小小的纤细的人影也乍然停下,“莲儿参见五小姐。”

也算是因祸得福,惠娘虽被王氏贬到了院落里洒扫,当粗使婆子使唤,但她女儿莲儿却成了慕容清鸾身边的二等小丫鬟,一个侯府嫡小姐身边的二等小丫鬟,对莲儿来说,无疑是身份一下子水涨船高。更何况,莲儿一过去便被提为二等丫鬟,侯府里有多少小丫鬟眼红着。眼下,慕容清鸾只有秋兰一个大丫鬟,指不定过不了几年,莲儿便会一跃成为侯府嫡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侯府规矩,每位小姐身边都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还有粗使丫鬟若干,仆妇、婆子若干。

其实,慕容清染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婆子也不少,但她不喜欢那些人整日跟在她身后,像个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于是就将她们都赶跑了。之后,王氏再送人过来伺候她,她就来一个整治一个,久而久之,她这个五小姐就落了个难伺候的恶名,而府里的那些下人见了她,也个个避之不及。

王氏是容不下惠娘母女两的,也不知四姐慕容清鸾能保莲儿到何时,慕容清染怜悯地看了眼莲儿,然后便走了。

“娘,这个五小姐怎么整日看上去怪怪的,喜怒无常,嘻嘻,还是我们四小姐好。”

身后,传来莲儿的小声嘀咕,慕容清染冷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53. 第五十三章 有歹人入府

“五小姐,您的晚膳已经给您送到房里了,都是您最爱吃的。”刚走出垂花门,慕容清染就遇到了笑得一脸谄媚的常管家。

这个恶奴,整日在府里狐假虎威,听说还在府外置了一些私产,娶了妻妾,很是风光。

慕容清染厌恶他,就没搭理他。

但常茂依然对她恭敬行礼,不停地嘘寒问暖,“五小姐,院子里风大,您身子弱,还是回去吧。”

慕容清染在心里低哼,奶娘说,若非这个恶奴吃里扒外、卖主求荣,爹爹也不会死。总有一日,她会杀了这个恶奴,为爹爹报仇。

“五小姐,今晚杜先生和杜公子不在府里。”常管家再次拦住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微愕,这个恶奴怎么知dào

她要去找杜延社父子两。

“济阳书院是杜先生一手筹办起来的书院,眼看今年招收学子在即,杜先生必然要去亲自坐镇。五小姐您有所不知,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官宦子弟出身,受父辈祖辈荫庇,且能进入国子监读书的学子人数有限,朝廷为了广纳贤才,尤其是许多被国子监拒之门外的寒门子弟,就会每年拨一些银子给各州府的书院,让这些寒门子弟有地方读书。”常管家慢慢地说道,而他所说的这些涉及朝廷政事,根本就不该说给一个十岁的孩子听,而且,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听得懂这些话,和这些话中的言外之意,但常管家似乎还没意识到,“书院,可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学子读书的地方啊。”

等他意识到,看到慕容清染睁着疑惑的小眸子看他时,他才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呵呵,老奴今日吃了酒,竟说些醉话,五小姐,您别放在心上,也别嫌老奴啰嗦。噢对了,杜先生刚刚还派人给五小姐您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说是恭喜五小姐您找了一位好先生。”

进书院读书的学子,日后出来大多是要当官的,小至州县衙门从九品主簿,大至中书、枢密院二府大员,就算科举落地,这同窗之谊的情分在里面,也是各种人脉累积,慕容清染第一次听常管家给她讲这么深奥的东西,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她天资聪慧,很多东西一点即通,再加周奶娘从五岁开始就给她讲一些朝廷政事,比如当今皇上病弱,朝廷一直由太皇太后高氏把持,前年太皇太后高氏仙逝,皇上才亲政。皇上亲政后,就开始要沿用先帝时期的政令,继xù

推行变法,而变法中的其中一条,就是要整顿各州县的书院。

所以说,常管家应该是在告sù

她,杜延社可能会平步青云。

杜延社若出了国子监,走向朝堂纷争,那他的身份就不可估量,这是几日前周奶娘对慕容清染说的原话,现在从常管家的口中证实,慕容清染还是震惊不已,她不知dào

这场朝廷纷争的影响有多大,但她知dào

,她那个野心极大的叔父慕容鹤是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五小姐,您一定要抱住杜家这棵大树啊。

几个时辰前,周奶娘还在一遍遍地叮嘱她,要她多亲近杜延社父子两,所以,她一醒来,她就去找那个杜伯伯。

灯火下,慕容清染的小眸子变得幽深,常茂这个恶奴为何会告sù

她这些,是见风使舵,还是另有图谋?

“五小姐,最近会有歹人入府行刺,您要当心啊。”常管家很满yì

慕容清染木讷的反应,亲自将慕容清染送到她的闺房,看着她走进屋子,才带着他的几个心腹小厮离开。

“慕容五小姐,您的那位侯府管家不简单哪。”慕容清染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看到眼前一道人影晃动,随后,窗口关上,那道高大的人影稳稳地落在了木椅上,半头白发未束,直接垂了下来。

54. 第五十四章 三略六韬

常茂最善阿谀奉承,又懂得察言观色,知dào

如何做能取信于慕容鹤,故而,即使济阳侯府已经易主,他依然还是侯府的管家,举足轻重。

慕容清染想到此,小小的凤眸闪过一道凌厉之色,不屑道,“不过是个左右逢源的奴才,本小姐总有一日会将他踢出济阳侯府。”

好大的口气。

齐恪忍不住大赞道,“慕容五小姐,你真的只有十岁吗?”原本那个人让他来教一个侯府十岁的小姐读书识字,他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但现在,他见识到了这个十岁侯府小姐的深藏不露,哪敢再小觑。就在刚刚,他一路尾随她,听那个常管家一路絮絮叨叨的,先是说国子监,再说济阳书院,最后谈到朝廷之事,如这等复杂的政局,他还以为这个十岁的慕容五小姐根本就听不懂,但谁料到,这个十岁的侯府小姐竟然是几乎都听懂了,还猜到了杜延社此行齐州身负重任。了不得,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慕容清染拿眼瞥了下齐恪,反问道,“齐先生今年贵庚真的是二十五,而非五十二?”

只一句,呛得齐恪说不出话,一张脸涨得通红。

五十二,五十二……脑海中,回旋着慕容清染稚嫩无邪的童声,她说他五十二岁。

齐恪刚咬了一口的鸡腿,顿觉无味了,这小嘴,可真刻薄,不愧是那个泼妇带大的啊。

“不是五十二岁吗?”慕容清染再次无辜道。

这顿晚膳,她看来是存心不让他吃了,齐恪气急败坏,“谁说长了一头白发的,就一定年纪很大了。”

常茂这个恶奴,倒是挺了解她的饮食喜好的,这一桌子菜,全是她最爱吃的,慕容清染夹了一筷子虾仁放入嘴里,嚼了几口咽下,无视齐恪的暴跳如雷,继xù

童言无忌道,“奶娘说的。”

一听是周奶娘说的,齐恪泄了气,他就知dào

,绝对跟那个泼妇脱不了干系。

罢了。

好男不跟女斗。

齐恪又狠狠咬了几口鸡腿,然后,抹了抹嘴,从衣袖中拿出两本书,一本《三略》,一本《六韬》。

“慕容五小姐,从今日起,我会尽我所能的教你。”一块上等的璞玉,但也需yào

经过打磨,齐恪忽然变得一脸肃然,“端末未见,人莫能知。不为事先,动而辄随。”

慕容清染摇头,听不懂。

齐恪暗笑,总算将这个慕容五小姐唬住了,哼,他也是有真本事的,让这对主仆两再小看他。

“《三略》、《六韬》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谋略之书,世间孤本,其中谋略布局,堪称神鬼莫测。”齐恪翻开《三略》,细细讲道,“这是本道家兵书,分上略,中略,下略……”

慕容清染是读了不少书,而且这些书都是周奶娘从慕容鹤的书房里偷来的,但与齐恪此时跟她讲的,根本是天壤之别。慕容鹤有的书,都是世间易得之书,而齐恪手中的这两本几乎绝迹的古籍,却是罕见之物,价值连城。

慕容清染正襟危坐,与白日在小书房内判若两人,此刻在她眼里,这个轻浮的齐先生,外表看似是个绣花枕头,但腹内的确是有真才实学。

慕容清染是好学的,只要有人肯教她,她学得比谁都快。

“治国安家,人心也。得人心者,便可得天下,失人心者,便国破亡家。”齐恪话音刚落,慕容清染便接道,“那依齐先生之见,侯府中有何人可为本小姐所用?”

55. 第五十五章 在下还有几分色相

齐恪震惊于慕容清染小小年纪就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再也不敢有半分玩闹的心态,而是以一种严肃的语气道,“五小姐想要他们效忠,那么我来问五小姐,如今济阳侯府之中谁最有权位,是你,还是慕容鹤?”

慕容清染一愣。

“一个无权无势的已故济阳候之女,别说管家常茂,就是侯府里的丫鬟、仆妇们,借她们几个胆,敢来投靠你?”

慕容清染沉默。

齐恪继xù

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这天底下,最难逃一个利字,更何况是王侯之家,贵胄之后。”

慕容清染的小眸子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难得见这个嚣张的小丫头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齐恪心中一痛,王侯之家为争夺爵位,自古纷争不休,听说已故的那位济阳候慕容肃,肝胆有余却不懂得做人,除了得罪朝廷的权贵之外,还将族里的慕容氏子弟也个个得罪光了,虽不是众叛亲离,但也是孤立无援。纵使没有慕容鹤趁人之危,那一日,也会有别的慕容氏一族的子弟落井下石。

千防万防,小人难防啊。

“先生,染儿懂了。”慕容清染握紧小拳,“染儿会对常管家他们另眼相待的。”常管家能为慕容鹤所用,也必然可以为她所用。

“不急。你还太小。”齐恪合上《三略》,循循善诱,“万事需一步步来,欲速则不达。而且,善筹谋者,可并不一定要自己出面噢。他们只需轻轻放入一颗棋子,就如碧湖中起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连布局者都猜不到的结局,才是最难破解的。

慕容清染似懂非懂,睁着清澈的小眸子,望向齐恪,“染儿怎么觉得先生是另有所指。”

“此话何意?”在未见到慕容清染之前,打死齐恪,他都不会相信他会和一个十岁的女童聊得如何投缘,虽然这个十岁的侯府小姐学识有限,但她的直觉很准,或者可以说,她是与生俱来的灵敏,天纵奇才。

“因为先生之前说,先生是受人之托才来教染儿,可是染儿想了好久都没想到那个人是谁,但先生又没必要骗染儿。”慕容清染小眸子流光溢彩,“所以染儿觉得,先生应该是想说自己就是那颗可怜的棋子,对不对。”

“呵哈哈。”齐恪大笑,一扫心中郁结,“慕容五小姐,你真的很聪慧,唉,”笑过之后,齐恪又重重叹了口气,“可惜你生我已老。”

“嗯,你确实挺老的。”慕容清染乖乖的附和道。

齐恪一脸受伤,争辩道,“慕容五小姐,在下还有几分色相。”

慕容清染仔仔细细地端详了齐恪的脸庞,又瞅了瞅他下巴处的疤,随后,加了一筷子素菜叶子给齐恪,好心道,“奶娘说吃这些去疤快。”

男子脸上留个疤,不是更显男子气概,齐恪懊恼,当初为何给自己整这么一块难看的疤出来,现在好了,连这个小丫头也嫌弃他。

“我先回去了,免得慕容鹤起疑。这两书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若有不懂之处,尽可来问我。”说完,齐恪纵身一跃,就跳窗出去了。

而那一刻,也是周奶娘推门进来之时。

怪不得逃得这么快,慕容清染似乎有些明白了,小嘴勾起一抹笑。

56. 第五十六章 趁机敛财

有周奶娘在外边守着,慕容清染就能安心地读书。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周奶娘便会想各种法子提醒慕容清染,然后,慕容清染就巧妙地掩饰过去。

若在白日还好,齐恪来教慕容清染是慕容鹤容许的,但到了晚上,齐恪只能偷偷潜进来,一般这个时候,慕容清染就会让周奶娘备好山珍海味等齐恪过来一起陪她用膳。

齐恪喜欢吃肉,尤其喜欢啃鸡腿。两只鸡腿啃下来,慕容清染就差不多可以套出齐恪很多秘密,比如齐重安这个名字确实是真实的,比如齐恪上一个东家确实是密州薛家,比如齐恪出身世家,而且还是那种颇有名望的世家……

其实,从齐恪的谈吐,慕容清染就猜到这位齐先生来历不凡,他所知的学问,应该是不在杜长风之下。只是杜长风顶着杜家公子的名头,又是杜祭酒的独子,这份荣耀,一出生就有了。

就在慕容清染苦学的这几日,齐州城门依然紧闭。

齐州府衙全部的官差出动,里里外外地搜查,但仍未抓到那名刺客。

这一下,郑知府就急了,总不能天天关着城门不让百姓进出吧,这一日两日的还行,但时间长了,百姓集聚,人心浮动,早晚要出大事。

郑知府为此,天天上济阳侯府,对慕容鹤早也请安,晚也请安。

慕容鹤看到郑知府苦着脸,劈头大骂道,“一点小事就谎成这样,天还没塌呢,塌了,也由本侯顶着。”

郑知府暗道,要是真塌了,朝廷怪罪的也是他这个齐州知府,而不是你济阳侯。

“侯爷,我齐州是南行北上的要塞,这城门不开,不止南来北往的商人无法通行,就连朝廷要下官送的赈灾米粮也无法及时运出。”郑知府战战兢兢道,“江南水患,灾情严重,皇上已下令我齐州府送三十万石米粮到临安府……”

郑知府搬出皇上的诏令,慕容鹤哪敢再违背,但他眼看就要抓到刺客,这城门一开,刺客就更难抓了。

“齐王世子伤势如何?”慕容鹤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问道。

“已无大碍。侯爷放心。”好吃好喝的供着,还送了几名女童过去服侍,这齐王世子还有什么不满yì

的,郑知府亦步亦趋地跟着慕容鹤。

慕容鹤在书房内饶了两圈,隐忍着怒意,故作大义凛然道,“闻听江南百姓受灾,本侯也是万分痛心,郑大人,既然如此,你就快将那三十万石米粮连夜送往临安府,不得有误。”

“是,侯爷。”郑知府面上恭敬地应着,心下却不屑道,慕容鹤这个小人,面上说得好听,为百姓为苍生,却趁着此次朝廷赈灾,竟然让他下令到处征收百姓的米粮,中饱私囊,如今,弄得整个齐州的百姓都骂他是贪官,而慕容鹤这个小人却是坐收名利,有蒙冤的百姓跑到他的济阳侯府拦轿告状,他就假模假样地退回米粮,还送银子给百姓,赢得一片美名。

唉,上苍不长眼啊,怎么能让这等小人当了侯爷。

郑知府心里将慕容鹤骂了千遍万遍,但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又怎敌得过在齐州经营了几代的济阳侯府,他要想稳稳地做他的齐州知府,没有济阳候在背后支持,他是寸步难行。

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朝廷的诏令,一到齐鲁之地,就完全变了样,在齐州尚好,若到了青州,那根本就是一张废纸。于是,很多事拖着拖着,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57. 第五十七章 不翼而飞的布防图

随着齐州城门打开,济阳侯府追捕刺客的行动也就戛然而止了。

慕容鹤之所以会同意,除了郑知府所说的那些外,他自己也有打算,一则齐王世子苏禾已经离开了齐州,慕容鹤要表忠心也看似没多大意义了,就算抓到了刺客,苏禾也不会感激他;二则慕容鹤在齐州百姓心中素来是一位仁义为怀的侯爷,他派了那么多人搜捕刺客必然是要扰民的,慕容鹤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得不要撤回济阳侯府的侍卫。

不过,抓没抓到刺客并不是事情的关键,关键是通过这件事,慕容鹤忽然感到自己腹背受敌。这五年来,他一直以为齐州府是他的掌控范围之内,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但这几日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让慕容鹤猝不及防。若齐王世子苏禾遇刺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齐州城内有流言说已故济阳候慕容肃之子慕容昊起死回生,就是直接动摇了他慕容鹤的济阳候之位。自古袭爵皆是父子相传,哪有传给兄弟之理?更何况这个兄弟还是个庶出的。倘若五年前慕容昊没死,那么这济阳候之位,慕容鹤必须要让给侄子慕容昊,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慕容鹤百年之后,再将济阳候之位还给侄子慕容昊。而无论是那种,都是慕容鹤无法接受的,好不容易抢来的侯爵之位,岂能轻易让出,再加之,他现在也有自己的儿子慕容珍,他自然是希望由自己的儿子慕容珍来继承济阳候之位。

“愚蠢,谁让你去抓那些人的!”

“这是他们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让本侯自乱阵脚!”

书房内,慕容鹤咆哮,一脚踹在了管家常茂的身上,“慕容昊那小子,还是本侯亲自给他装殓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侯爷,小的开始也不相信,但此事实在……实在蹊跷啊。小的以为,指使这名刺客的幕后之人必然对齐州城的各个角落了如指掌,甚至是有可能知dào

齐州城的布防图的。”常茂被慕容鹤一脚踹到在地上后,又爬起来,重新跪在慕容鹤面前,磕头道,“小的糊涂,求侯爷开恩。”

常管家这几日刺客没抓到,却抓了几个与慕容昊长得容貌相似的男子,本来他想拿此事向慕容鹤邀功的,但没想到,慕容鹤是一脸的暴怒。

“别说慕容昊已经死了,就算他活着,本侯也有办法将他再一次送入祖坟。”慕容鹤眼中阴狠,五年了,他的担心果然是应验了,慕容肃手下的那批余孽又想兴风作浪了。呵…他们凭什么,慕容肃已经没有儿子了,就凭一个十岁的女娃,能做什么。难道想让这个女娃当济阳候,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只是这布防图,慕容鹤一想到此,脸色就沉了,昔日他曾听慕容肃醉后提起过,济阳侯府是有一支暗卫可以自保的,而这支暗卫的所在,就藏在那张布防图上。但慕容肃死后,这布防图就不翼而飞了,他翻遍整个济阳侯府也找不到此图,甚是奇怪。

58. 第五十八章 三公子苏稷

慕容鹤隐隐觉得这布防图八成还在侯府里,但在谁手上,他就不得而知了,而要找到那张图,唯一的办法,就必须得盯紧慕容清染,毕竟慕容清染是他大哥慕容肃之女,那些打着慕容肃旗号的余孽,总有一日会跟慕容清染接触,正是基于此,他足足等了五年,但这五年,似乎一切都是这么平静,慕容鹤不禁在怀疑,或许济阳侯府根本就没有那一支暗卫,这些不过是他大哥慕容肃说谎骗他的,以防他的野心,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把他们都放了。”把人抓到齐州府大牢,那个郑知府还不得三天两头来烦他。慕容鹤头疼,若非知dào

管家常茂对他忠心耿耿,他几乎都要疑心这个常茂也有可能是别人派来的细作,专门来败坏他济阳候的名声。

“是,是,侯爷。”常茂战战兢兢地站起。

慕容鹤嗯了声,随后走了两步,“听说染儿这几日读书很是用心,你给本侯说说,她到底读了些什么书?”

常管家哪知dào

慕容清染读了什么书,但派过去监视的下人回来告sù

他说,齐秀才一本《三字经》连连上了好几日,还一直停留在‘人之初、性本善’那几句话上。

想了想,常茂据实道,“回侯爷,五小姐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慕容清染口不能言,常茂却说她会背,在慕容鹤听来,就愈发认定慕容清染连《三字经》都没学会,若是寻常的十岁孩子,一本《三字经》需yào

学那么多天吗?

“你等会儿跟那个齐秀才说,让他别把染儿逼得太紧了,染儿是本侯最疼爱的女儿,她若不想学就算了,本侯想杜先生那里也不会怪罪的。”他是事事不如大哥慕容肃,但如今,他的几个女儿却比大哥慕容肃之女聪慧,慕容鹤暗自得yì

着。

常茂了解慕容鹤一心要把五小姐养成刁蛮任性,又粗鲁无知的侯府小姐,这一点,从拖着不给五小姐请先生就可见一斑,哪怕现在五小姐有先生了,与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相比,这位五小姐的先生就显得太寒碜了,出身低微,功名全无,至今只是个秀才,还是个满口之乎者也,却不懂得人情世故的穷酸秀才。

“是,侯爷。”常茂恭敬地应道。

“不说染儿了,眼下本侯最忧心的是婷儿、萍儿的亲事。当年本侯一时冲动,将薇儿嫁给了定远伯马荣之子马霄为妾,时至现在,薇儿还在怨恨本侯,唉,薇儿是本侯的长女,本侯怎忍心她为妾啊,只是当年本侯人微言轻,那定远伯势大……”

慕容鹤也是要脸面的,哪怕当年是卖女求荣,但他仍一口咬定是马荣以权压他,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常茂深知慕容鹤的为人,便顺着慕容鹤的话道,“侯爷无需自责,那是大小姐的命。”

慕容鹤边说边朝书房门口走去,常茂忙为慕容鹤开门,慕容鹤迈出房门,继xù

道,“听说齐王三公子苏稷有勇有谋,深得齐王倚重。”

“是啊,小的还听说了,齐王最近正催着苏稷三公子娶妻呢。”世子巴结不上,看来,侯爷是打算准bèi

巴结苏稷三公子了。

59. 第五十九章 老夫少妻

慕容鹤是想着法子要攀上齐王府,但齐王府远在青州,又权势煊赫,哪是慕容鹤这么一个小小的州县之候说结亲就能结亲的,再加之慕容鹤的嫡女慕容清鸾才十岁,人家堂堂齐王三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十岁的女娃,但若换上慕容清婷、慕容清萍,这年纪是适合,可总归是卑微的庶出之女,慕容鹤就算再恨不得嫁女,也不会将这两个庶出之女送过去,一则人家齐王三公子根本瞧不上,二则别的王侯贵胄都是送嫡女过去结亲的,他一个小小的济阳候却送了两个庶女过去,明摆着是在羞辱齐王三公子,到时又是巴结不成,连齐王也都跟着彻底得罪了。

“此事本侯另有打算。”慕容鹤抬手,示意常茂不必再说下去了,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为妾了,若再将女儿送到齐王府为妾,他这个济阳候可能便要沦为齐鲁之地的笑话了。

当然,若是齐王三公子苏稷主动跟他来说,要纳他女儿为妾,那就不一概而论了。

不可否认,慕容鹤是想要通过嫁女从中获利,但他也没这么傻,赔了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去做亏本生意。

济阳侯府宅院占地极广,院子一进连着一进,慕容鹤放慢了脚步,即使已经过了五年,但走在这府内,慕容鹤的心里还是难以平复,这么长这么曲折的庭廊,还有退避一旁的成群仆役,身为这侯府的主人,慕容鹤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眼前他所看到的,富贵,权势,女人……都是他一个人的。

二爷,侯爷不在府里,您改日再来吧。

恍然间,慕容鹤又想起了五年前,他带着妻儿来拜见大哥和大嫂,却被守门的家丁拦下,那时,他就像一条狗似的,匍匐在大哥的府门前,受尽白眼,等待着大哥的召见。

明明都是慕容家的子孙,大哥慕容肃锦衣华服,出入都是仆役随侍,而他呢,常常捉襟见肘,仰慕容肃鼻息而活。

呵呵,但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这济阳候之位最后却落在了他这个慕容家庶出之子的头上。

慕容肃,你的身份地位,你府里的姬妾,你的女儿,本侯都一并接收了,本来,大嫂若愿意,本侯也不介yì

照顾大嫂一辈子,但可惜……慕容鹤怨愤的眼中仿佛又带了几分莫名的嫉妒,大嫂是豫州江阁老之女,当年出了名的绝色佳人,就连皇室宗亲子弟都拜倒在她的脚下,但最后却选择了他大哥慕容肃,一个只会靠武力的莽夫。

“贱妾给侯爷请安。”正当慕容鹤发愣之际,一个婀娜的女子走到了他的面前,她举步如弱柳,而且还是一双玲珑玉足,更是走得楚楚动人,慕容鹤回过神,双眼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双玲珑玉足看,脚踝上,细碎的小铃铛作响。

慕容鹤露出宠溺的笑,“烟儿,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谁给你气受了,告sù

本侯,本侯给你做主。”

韦烟儿当即扑到慕容鹤怀里,委屈地哭道,“侯爷好久都不来看烟儿了,是不是不再喜欢烟儿了。”

相比王氏、方姨娘、尤姨娘的年老色衰,年仅十六的韦烟儿不仅长得年轻貌美,还像个孩子似的极其依赖慕容鹤,这一点,很让慕容鹤满yì

,他疼她,宠她,更多的是将她当一个玩物般养着,供他寻欢。

“慕容鹤这一把年纪的,倒还艳福不浅啊。”不远处,齐恪嘻嘻笑道,“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

慕容清染用小脚踢着石子,“奶娘说我那个死去姨母的额头最像我娘,而那个韦姨娘,就是那双脚……”

齐恪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二叔觊觎大嫂,啧啧,这个慕容鹤确实是够厚颜无耻的。

“本小姐讨厌他用那双恶心的眼看我娘的画像,那只会侮辱了我娘。”

石子滚落荷池中,一阵轻微的声响,就跟慕容清染那几乎低不可闻的说话声一般。

60. 第六十章 做人比做学问更难

慕容清染跟着齐恪读书识字,性子确实是有所收敛,至少在慕容鹤眼里,这个让他一直很头痛的大哥慕容肃之女,终于懂得会向他规规矩矩地行礼,虽然依然喊不了他一声‘爹’,但慕容鹤很满yì

,反正他也不希望慕容清染满腹才华,当个知书达理的侯府小姐,那样,他就该防备了。

济阳侯府院落众多,慕容清染也有一处单独的院落,里面还配了小庖厨,她要是不想同慕容鹤一家子一起用膳,就可以躲在这里只吃自己的。

不过有利就有弊,最大的弊,就是这里离慕容鹤最近。

慕容鹤要是想来看她,走几步,就能到了。

或许,这落入府里别的人眼里,五小姐似乎还比侯府的嫡小姐慕容清鸾还受宠。然而,这样的疼爱,却让慕容清染浑身难受。慕容鹤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每见他一次,就忍不住要杀了他,实在忍不了了,她就往写着慕容鹤生辰八字的小布偶身上扎针。小布偶是奶娘缝给她的,那时她年纪小,但也隐约知dào

,在书上,这种做法叫做巫蛊之术。

还好,慕容清鸾她们几个姐妹住得远,尤其是难缠的慕容清鸾,有事没事都会来找她,一般,慕容清染能躲则躲,实在躲不开,她就干脆装聋作哑,任由慕容清鸾一个人自言自语,她是个哑巴,自然是不用搭话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连说几句话,慕容清染没反应,慕容清鸾就怒了,她一大早跑来找这个小哑巴出去玩,结果这个小哑巴躲在自己小书房里看《三字经》,笑死人了,三岁稚子才看《三字经》,慕容清染这个小哑巴居然学一本《三字经》学了足足一个月,你说笨不笨。

慕容清染漠然地瞅了慕容清鸾一眼,又继xù

埋头看《三字经》,但心里默默背诵的却是《三略六韬》。

“既然慕容四小姐也在,那就请一同坐下吧。”恰巧,齐恪也抱着一本《三字经》过来授课,坐在了先生之座上。

“《三字经》有什么好学的,本小姐很早就会了。”慕容清鸾倨傲地挨着慕容清鸾坐下,她抬头看着半头白发的齐恪,心中不屑道,学了一大把年纪还这么籍籍无名,也不过如此嘛,不像教她的董夫子,名满齐州,又有功名在身。

齐恪将慕容清鸾的轻蔑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翻开书卷,慢条斯理道,“人之伊始,皆是带着善念临世,然随着年岁增长,那与生俱来的善,却在一点点消失。两位慕容小姐,可知这世间最难守的是什么,那就是善。一念为善,一念为恶……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很多时候,为了填一已私欲,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埋没自己的善念、自己的良知,变得不折手段,变得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纵有再多的才华,再多的满腹经纶,若连一本孩童的《三字经》都未读懂,不知那最开始的善是万事之始,那么,剩下的书,不读也罢。”

慕容清鸾听得震惊,从她读书识字以来,没有一位先生教过她该如何做人,更没有一位先生对她说其实做人比做学问更重yào



61. 第六十一章 王家登门来访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有道是今日富贵繁华家,说不准,明日便是人去楼空,青苔爬高墙,恩宠荣耀,一朝空。”

几缕银发掠过齐恪的脸庞,遮住了他深邃的眸子,一支狼毫握于手中,肆意挥洒于宣纸间。齐恪善诗词,又善丹青,丹青中则最擅长人物图。

寥寥数笔,一个女童的面貌就跃然于纸上,衣褶线条连绵不断,如流水行地。

清澈的小小凤眸,锋芒暗敛,待一朝风云起,再破雾而出。

“天地不仁,以万物以刍狗。两位慕容小姐,在下来此,其实也是一种机缘。”

此刻,齐恪的神情是安详宁静的,他的声音温吞却不缓慢,一言一行,无不彰显着他这个先生的威严。

慕容清鸾虽惧于齐恪的先生之威,但仍嗤之以鼻道,“我爹爹是济阳候,位高显赫,岂是寻常百姓家可比!”这个齐先生真是莫名其妙,说什么荣华富贵一朝空,怎么可能,堂堂的济阳侯府会有落魄的一日吗。

慕容清染却听得暗了眸色,于她而言,五年前的变故,令她一下子从侯府的嫡女成了叔父之女,虽然依然住在济阳侯府,但这个济阳侯府早已不是她爹慕容肃在世时的济阳侯府,若哪日叔父不认她了,她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清染,你还真相信这个书呆子先生的话啊,呵哈哈,你也太好骗了。”慕容清鸾一点都不以为意,一把夺过慕容清染手中的《三字经》丢到地上,转头对慕容清染道,“别读了,走,算着时辰,我舅父、舅母他们应该快过来了。慕容清染,你说这回舅父他会带什么礼物给我,是汴州城最好吃的糕点,还是江南苏城的绫罗绸缎。”

慕容清鸾的舅父王业,是近年来齐州一带炙手可热的商贾,他与儿子王鸿将王家的产业一直拓展到江南,甚至还在江南开了分铺。为商者,重利寡情,又地位低下,但凡有些名望的世家贵胄是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也不屑与他们结交,慕容鹤以前是迫不得已才娶了王家之女,还和王氏的弟弟王业走得近,但慕容鹤一当上济阳候,身份变得尊崇起来,就开始慢慢地疏离王家,当然,也不会真的和王家断绝往来,毕竟慕容鹤贪钱,需yào

银子,没有王业,他哪有地方让他这么容易捞银子。

那是慕容清鸾的舅父,又不是她的舅父,慕容清染根本不想去凑那份热闹,她弯下腰,重新捡起了《三字经》。

“喂,慕容清染,你别不知好歹,我舅父每次来都是送了你礼物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啊。”慕容清鸾跺脚。

慕容清染依然面色如常,如这等小恩小惠,她才不会动心。王家的那些人,个个精明算计,反正她不喜欢。

“慕容五小姐,今日就讲到这里吧。学问需躬行,却非一日之功,回去之后,你就把先生这两日跟你说的都誊抄三遍。”齐恪卷起宣纸,收好狼毫。

慕容清染平静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小嘴张大,三遍。

不就一本《三字经》吗,抄三遍能花多少时间,这个小哑巴用得了这么惊讶吗,慕容清鸾一脸不解,因为她不知dào

齐恪白日给慕容清染所讲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真zhèng

要教的东西,都是入夜之后,悄悄潜到慕容清染屋内,尽其所能的教给慕容清染。

62. 第六十二章 王鸿的亲事

慕容清鸾拉着慕容清染走出小书房后,齐恪将刚刚画好的丹青藏入怀中,随后也跟着离开了。

前院的正堂内,王业携子王鸿正向慕容鹤问安,慕容鹤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昔日他是与王业称兄道弟,还处处讨好王业,以得到王家的救济,但如今,他身份变了,自然,也就不把王业放在眼里了,如果可以,慕容鹤是不愿再看到王业,堂堂的济阳侯居然有一个低贱的商贾亲戚,真是丢脸啊。

王氏坐在慕容鹤旁边,心里忐忑,弟弟王业不久前就跟她提过要和济阳侯府联姻,亲上加亲,但娶鸾儿,别说她这个当娘的不愿意,就是侯爷,也定然不会同意的。

“姐夫,姐姐,此次小弟来,主要是有事相求。”王业涎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

“有事就说吧。”慕容鹤心里是瞧不起这王家,但王家有钱,看在钱的份上,慕容鹤勉强装作一副和善之样。

“是这样的,姐夫,您也知dào

,鸿儿他已经过了弱冠之龄,但现在还未娶妻……”

没有娶妻,还不是你们王家挑三捡四,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家,还痴心妄想娶显贵的官宦之女,怎么可能,慕容鹤心里暗暗道。

王业继xù

道,“姐夫,您可是鸿儿的姑父,我们的鸿儿的亲事,可全仰仗您了。”言下之意,王鸿未来妻子的门第,绝不能太低,否则就辱没了这个当姑父的济阳候的脸面。

“鸿儿,快谢过你姑父。”王业怕慕容鹤不答yīng

,忙拉着一旁的蓝衫男子向慕容鹤行礼。

年约二十的蓝衫男子,面含愠色,似乎并不愿意自己的亲事就这么全由别人做主,但碍于父命难为,不得不低头道,“多谢姑父。”

“诶,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侯只是鸿儿的姑父,又岂能在这等大事上做主,呵呵,到时,本侯怕鸿儿会怪本侯一辈子。”慕容鹤做事向来贪利,他暗忖着给王鸿挑一门亲事,最后究竟能有多少银子进账,肯定的是,王家的那份谢媒礼是绝对少不了的。

王氏越听越着急,手心出汗,侯爷不知dào

她弟弟王业打的主意,要是让侯爷知dào

了,该如何收场啊。

“王业呀,坐下说话。”慕容鹤手指花梨木椅,假惺惺道,“我们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谢姐夫。”王业谄媚,命王家的家丁一一打开箱子,除了江南的特产外,还有十几匹上等的绸缎,稀罕的玉器,名贵的药材……,除此之外,便是一小箱银锭。

慕容鹤看了眼,脸上露出了笑,对王业又亲切了几分,“内弟放心,在这齐州境内,无论我们鸿儿看上哪家的小姐,本侯都能为鸿儿达成所愿。”

王业大喜,王氏却心里更不安了。

“不瞒姐夫,小弟其实……”

“二弟。”王氏忙制止王业。

慕容鹤疑惑地望向王氏,王氏笑着掩饰道,“侯爷,鸿儿的亲事怎敢劳您操心,这事交给妾身办就可以了。”

边说,王氏边狠狠地瞪着王业。

63. 第六十三章 王家姐弟两

王氏不久前还推三阻四的,这会儿却这么迫不及待地答yīng

,王业并不笨,心里暗想着定是姐姐又想施缓兵之计了,拖一日是一日,拖到鸿儿的年纪大了,他们王家又不能无后,自然不用济阳侯府出面,他自己都给儿子寻一房妻室了。

“姐姐,你我都是王家的子孙,我们王家几代单传,鸿儿的亲事您可要快点,我还等着明年抱上孙儿呢。”王氏在慕容鹤心里的地位,还需王业的钱财支持,王业深知大姐王氏不敢和他撕开脸面,再说,都是自家姐弟,两败俱伤的事,能避免就避免,总不能便宜了别人,还让别人看笑话。

理是这个理,王业心里也明白,但他的语气却是不善的,暗藏几分逼迫。

“鸿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个当姑母的,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他。”王氏也不甘示弱,话中绵里藏针,她二弟王业,什么人不娶,偏娶了一个药铺掌柜之女当续弦,真是要活活气死她,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济阳侯夫人,竟然有个这么低出身的弟媳妇,唉,尽给她扯后腿。

王业笑得僵硬,的确,他的夫人韩氏出身是不高,但对他一心一意,还为他生了独子王鸿,王家几代子嗣单薄,得此子,韩氏功不可没,再说他们王家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顶多是有几个银子,哪那么讲究礼法,大姐也真是的,她也不想想自己能高贵到哪里,还不是从他们王家出去的,更何况那会儿,大姐还不是济阳侯夫人呢。

王鸿苦笑,既然爹都肯接受娘的出身,为何就偏偏要他娶贵胄之女,上济阳侯府,自取其辱。

“舅父,鸿表兄……”一阵欢快的童音响起,慕容清鸾飞奔至正堂内,慕容清染则慢慢地迈进门槛,边走边打量着王业父子两,王业一张圆脸,红光满面,体态发福,而王鸿,相貌一般但他的那双眼却是沉稳。她记得,刚刚四姐慕容清鸾是有提到过她舅母韩氏的,但现在,那位王夫人却没有来。

“鸾儿,快到舅父身边来,舅父一段日子不见你,甚是想念你啊。”对于慕容清鸾这个外甥女,王业是想尽了法子讨好她,“嗯,长高了,也愈发水灵了。鸾儿,你看,这是舅父从江南给你带来的苏绣,诺,还有这些环佩簪子,你喜欢哪个?要是都不喜欢,舅父下回给你带更好的。”

“二弟,你可别再宠她了,这孩子,越大是越没个规矩。”王氏数落着,但眼里尽是宠溺之色,“鸾儿,见了你舅父、鸿表兄怎么还不问好。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慕容鹤却道,“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夫人,你就别怪鸾儿了。”

慕容鹤这话一说,王氏就明白了,让侯府的嫡小姐给一个低贱的商贾行礼问安,确实是自贬身份,但怎么说王业是她弟弟,是鸾儿的亲舅父,外甥女给舅父问个好,又有何错。王氏暗恨慕容鹤的寡情忘义,当年落魄时,全仗她娘家接济,如今倒好,不仅几次动过念头要休了她这个糟糠之妻,还瞧不起当年施恩与他的王家。

当然,王氏的本意并不是让慕容清鸾向王业问安,而是在于跟在慕容清鸾后面的慕容清染,慕容清染是谁,是已故济阳候嫡女,亲娘又是豫州江阁老之女,昔日如此显赫尊崇的身份,让她向王业行礼问安,便是无形中抬了王家的身份,而且最重yào

的是,在王氏认为,报复慕容清染,贬低慕容清染,就是一雪当年之耻,当年她在江氏面前有多卑微,她现在也要江氏的女儿就有多卑微。

64. 第六十四章 齐州城内萧家

慕容清染故yì

装傻,她才不会受王氏摆布,再说,王家的人与她何干,以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如今也一样。

小眼翻白,斜视,慕容清染径直走到慕容鹤的面前,向慕容鹤微微屈膝,之后,她便起身,选了个离慕容鹤最近的位子坐下,而从踏进门槛到现在,她都没用正眼看王家父子两一眼。

士农工商,商人最末等。

慕容清染是正儿八经的王侯小姐,自小就被养成了一种王侯小姐的傲慢之气,这多少与周奶娘每天的耳提面命有关,身为已故济阳候嫡女的她,绝不能自降了身份,沾惹上王家那样的铜臭味。

王氏气得干瞪眼,却拿慕容清染没辙。

“一段日子未见,染儿也长大了不少啊。”王业笑着讨好慕容清染,一副以慕容清染舅父的口吻自居。

如果可以开口,慕容清染必会回他一句,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喊本小姐染儿,不过,因是无法在众人面前开口说话,慕容清染抿着嘴,小脸别过一边,不理睬王业。

王业尴尬,笑容顿失。

“染儿,听说你最近认了好几个字,见你如此上进,爹很是欣慰。告sù

爹,你想要什么,爹都可以赏你。”慕容鹤和蔼地道。

认几个字就有赏,慕容鹤对她的要求真是低啊,慕容清染心中讥诮,三岁那年,她就已经开始读书识字了,不过济阳侯府尚武轻文,她死去的爹爹没对慕容鹤这一家子提起过,慕容鹤也就不知dào

她其实早已识了不少字了。

慕容清染摇头,那些东西本该就属于她的,何须慕容鹤来赏她。

“五表妹口不能言,实在可惜了。”王鸿看到慕容清染小小年纪长得相貌不俗,尤其是她的那双小小凤眸,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而这份气度,是其余几位表妹所根本无法匹及的,王鸿心中感慨,不愧是真zhèng

的侯府小姐啊。

慕容鹤佯装一脸伤痛道,“是啊,本侯这些年遍请天下名医为染儿治病,但那些人一个个的束手无策,唉,这教本侯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大嫂啊。”

慕容鹤哪是真zhèng

关心慕容清染能不能开口讲话,只是为掩人耳目,不得不对慕容清染关怀备至,但王鸿也不知是故yì

的,还是不知情,热心建议道,“姑父,侄儿这些年外出经商,曾到过不少地方,故而听说过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但既然姑父已经为五表妹请了不少名医,想必世间的那些名医怕是治不了五表妹的哑疾,但不知姑父可听过祁山主人,此人精于岐黄之术,有起死回生之能。”

祁山主人,慕容鹤一惊,那是一个连杜延社这样的大人物见了都要卑躬屈膝的,请他来给染儿治哑疾,不是异想天开吗。

王鸿神mì

道,“姑父,侄儿这些年结交了不少人,其中一位好友告sù

侄儿,说祁山主人近日就在齐州城内的萧家。”

萧家名不见经传,顶多算家底殷实,慕容鹤当了五年济阳候,还是第一次听到萧家,心道,这萧家到底是何来头,竟能请到连杜延社杜先生都请不到的祁山主人,看来,有必要对萧家查一查了。

65. 第六十五章 真正的神医

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她会不会说话与他何干,再说,慕容鹤都不希望她能治好哑疾,他这个莫名其妙扯上干系的表兄,干嘛这么热心地要帮她治病,慕容清染原先是不打算理睬王家的人的,但这会儿这王鸿表现得如此古道热肠,慕容清染心中稍稍诧异,转了头去瞅他,王鸿也恰此时望向她,双目相对,慕容清染看到这个商贾之子的眼中温雅的笑着,丝毫不见半分精明。

平日,周奶娘总是告诫她,为商者重利轻别离又寡情,今日见到王鸿,却根本不是周奶娘口中那番模样,慕容清染愈加肆无忌惮地盯着王鸿瞧。

王鸿被慕容清染看着一头雾水,“五表妹,在下有哪里不妥吗?”

慕容清染不吭声。

慕容清鸾却嘻嘻笑道,“鸿表兄,你真笨,五妹是个哑巴,要她怎么回答你。不过,你刚刚说的祁山主人是谁啊,他真的有通天的本事能把五妹的哑疾治好吗。”

“是的,四表妹。”王鸿坚定道。

慕容清鸾坐不住了,兴奋地对慕容鹤道,“爹,终于有法子可以治五妹的哑疾了,您赶紧派人去请那位祁山主人来。”每天跟一个口不能言的小哑巴玩太无趣了,要是慕容清染能说话,或许她看她就顺眼了。

慕容清鸾平日是喜欢欺负慕容清染,但她的心地并不坏,要是有神医能把慕容清染的哑疾治好,她是乐于见到的。

王氏瞪了她一眼,“此事你爹自有打算,要你多嘴。”

慕容清鸾努嘴,童言无忌道,“爹这些年请来请去请的都是一群庸医,现在有真zhèng

的神医在,你们反而犹犹豫豫了。”

“胡说什么呢!”慕容鹤老脸一红,大声斥道。

慕容清鸾吓了一跳,但仍小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嘛。”

“你看看,你看看,你是怎么教鸾儿的。”慕容鹤气得发抖,质问王氏。

王氏脸上的笑挂不住,唯唯诺诺道,“侯爷,鸾儿她年纪小,定是被身边的下人教坏的。”

慕容鹤哼道,“下人唆使小姐,那就更该死。”

“侯爷所言极是,妾身等会儿就去重罚那些乱嚼舌头,教坏染儿的那几个下人。”慕容清鸾身边有谁贴身伺候,除了秋兰就是莲儿,不止王氏想处置莲儿和惠娘等了很久了,就是慕容鹤,也想着法子要除掉这碍眼的惠娘母女两。

“没有人唆使鸾儿……”慕容清鸾还想辩解,突然小腿上却被慕容清染狠狠踢了一脚,慕容清鸾恼怒,“喂,小哑巴,你别不知好歹,我这是在帮你啊。”

是越帮越忙,还连累了无辜的人,慕容清染心里腹议,随后巧妙躲过慕容清鸾的追打。

两人围着花梨木椅跑。

慕容清染就跑到了慕容鹤身后,慕容清鸾就不敢上前了。

“姑父,侄儿来侯府的途中,听说齐州城内的那些个世家望族都赶去萧家拜见祁山主人了,噢,还有定远伯,杜先生……”

王鸿这么一说,慕容鹤就开始惴惴不安了,祁山主人有雄韬伟略之才,那些人要是有了祁山主人相助,那他这个济阳侯还怎么在齐州立足,尤其是死对头定远伯马荣,还不趁此机会向他耀武扬威。

不行,绝不能让马荣捷足先登,要说这在齐州之地的声名,又有谁比得过他这个仁义侯爷,贤才择明主而侍,祁山主人若要出山,也该选他呀,慕容鹤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转头,故作慈祥地对慕容清染道,“那祁山主人虽然难请,但无论如何,爹也会带你去试一试,为了能让你开口说话,爹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66. 第六十六章 王家必须娶王侯之女

慕容鹤说得虚伪,但面上却装作一副慈父之态,语重心长且又关怀备至,慕容清染听得恶心,小眸子呆滞,有些走神,等慕容鹤说完,她就乖巧地点了点头,反正那个什么祁山主人来头很大,连杜伯伯都请不到,慕容鹤带她去了只怕也是白跑一趟,自取其辱。

“侯爷,郑大人求见。”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赶来向慕容鹤回禀。

慕容鹤心道,郑知府这个时候来找他,难道也是跟那个祁山主人有关。

“内弟,你在这里与夫人说说话,本侯有事就不陪你们了。”王业父子两是济阳侯府的常客,慕容鹤也就对他们不怎么上心,随意敷衍了几句,便打算要离开。

王业恭敬相送,“姐夫先去忙吧。”

“姑父慢走。”王鸿行礼。

慕容鹤挥手,示意王业、王鸿父子起身,随后,自己大步走出了正堂。

等慕容鹤一走,王氏就变了脸色,再也不是在慕容鹤面前的端庄贤淑之样,冷着脸质问王业道,“二弟,你刚刚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姐自己心里清楚。”王业也毫不客气,“不要忘了,当年若没有我,大姐能有今日的风光。”

“你这是要跟我翻旧账吗,二弟!”王氏怒道,“是,当年你是帮了大姐不少忙,但这些年,大姐可有亏待过你。你在齐州境内行商,哪里不需yào

打点,王业,你也不想想,少了济阳侯府在背后替你撑腰,你在齐州境内能如此横行无忌,牟取高利!”

“这是我应得的。”王业走到王氏面前,理直气壮道,“没有我王家的一半之财,姐夫能这么顺利地……”

“王业。”王氏吓得忙喝住他,“你疯了,这等话你也敢说。”说完,王氏还紧张地去瞅另一边与慕容清鸾玩耍的慕容清染,见两个孩子似乎打打闹闹的,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与争执,才放了心。

“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又有何可惧。大姐,你太胆小了。”王业不以为意道。

“你懂什么,染儿这孩子聪明着呢。”王氏也抓不到慕容清染的把柄,只是凭女人的直觉认为她已故大嫂江氏的女儿绝不是个泛泛之辈,小小年纪就捉摸不透,很多事看似巧合,但世上哪有事事都这么巧合的,要真是这样,只能说明慕容清染实在是太好运了。

不过,王业却不信她大姐王氏的说辞,讥笑道,“大姐,你不必与我说话这么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小弟就跟你明说了吧,鸿儿必须要娶王侯之女。大姐若不应允,小弟就去找姐夫,我想姐夫会给小弟一个满yì

的答复。”

王家世代为商,身份卑微,到了王业手里,虽然将家业一步步地扩大,也积累了不少人脉,但商贾的身份却一直没有得到改变,他可以是商贾,但他希望他的儿子、孙子,及日后的王家子孙可以跻身世家望族之列,与那些真zhèng

的名门贵胄平起平坐,联姻,共结秦晋之好。

67. 第六十七章 欲壑难填

“大姐,你是王家的女儿,于情于理,你也该为我们王家出份力,我们王家若哪日发达了,于你而言,不是锦上添花吗。而且,做我王家的少夫人,是绝对吃不了亏的。”王业信誓旦旦道,“一旦嫁到我们王家,我王业一定会将这个儿媳妇当祖宗一样的供着。”

王业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暗示的很明显了,王氏再装作听不懂,就说不过去了。

王鸿面上尴尬,出声道,“爹,您就别为难姑母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如何娶得了王侯之女,您也不怕姑母笑话。”

“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不许说话。”王业斥道。

“二弟,你还不如鸿儿明事理,做人呢,最重yào

的是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能耐就该办多大的事,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只要不是王侯之家,这齐州之地的女子,但凡鸿儿看得上眼的,都可以去迎娶。这个,刚刚侯爷也说过了。”王氏妥协道。

王业一甩袖,“大姐是当打发要饭的吗,我王家要娶别家的女儿,难道还会娶不到。”

“那些官宦之女,她们会委身下嫁?”王氏嗤笑,“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在外头到处打着我们济阳侯府的旗子,狐假虎威。”

王业被呛住,的确,很多齐州之地的世家与王家结交,看中的就是王家与慕容侯府的关系,没有慕容侯府,王家一文不值。

“舅父,鸿表兄要娶表嫂吗?”王业与王氏吵着这么大声,慕容清鸾哪能没听到,她跑过来问道。

王鸿略弯下腰,看着慕容清鸾和蔼道,“鸾儿可否喜欢你的鸿表兄。”

“喜欢啊。”慕容清鸾不假思索。

王业一喜,“那如果让鸾儿……”

“但鸾儿更喜欢长风哥哥。”但下一句话,慕容清鸾将王业的话堵住了。

王业话说到一半,愣在当场,长风哥哥,那不是杜延社杜祭酒家的公子。王家再有钱,又哪能与汴州的杜家相提并论,杜家世代书香,出过四位国子监祭酒,这份殊荣,别说一个微不足道的王家,就是寻常的王侯之家都高攀不起。

怪不得大姐这段日子支支吾吾的,不肯答yīng

,原来是有了更好的人选,这杜公子自然比他儿子王鸿前途无量,王业一副恍然大悟。

“人家杜公子早就定亲了,未过门的妻子是我们侯府的五小姐。”王氏一说起这个,心里就来气,杜家竟然娶的是慕容清染这个哑巴,而她几次暗示杜先生现在的济阳候之女是她女儿慕容清鸾,也不知这个杜先生是不是学问做多了,人就变笨了,怎么说都说不通,还执意让杜长风娶慕容清染。

王业听了,也是震惊不少,慕容清染居然是杜家的儿媳妇,真是不可思议。

“长风哥哥是不会娶慕容清染的,长风哥哥更喜欢的是我。”慕容清鸾嚷道。

“不害臊,这话女孩子家家的能说吗。”王氏数落道。

慕容清鸾不满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长风哥哥说了,要是五妹再不长进,他就不管她了。”

杜长风说过这句话吗,慕容清染仔细回想了下,小嘴勾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次杜长风被她气糊涂了,就说这句话吓唬她,呵呵,真当她慕容清染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以为这么说,她就能照着他们杜家的门风学规矩。

68. 第六十八章 少了两个鸡腿

“鸾儿,带你五妹出去玩吧,娘有事要与你舅父详谈。”慕容清染在这里,王氏如芒刺背,一则怕慕容清染小小年纪暗藏心机,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二则也怕吓坏她女儿慕容清鸾,与王家联姻的事,只要不是她女儿慕容清鸾,王氏是随便她弟弟王业折腾,让王鸿爱娶慕容氏一族谁家的女儿就是谁家的女儿,哪怕是慕容鹤的次女慕容清婷、三女慕容清萍,王氏也是乐于促成,但现在问题是,王业只认准了她女儿慕容清鸾,即使她已经暗示已故济阳候之女慕容清染的身份不一般,绝不会辱没了王家,王业都没松口。

也是,一个已故王侯之女哪是现任王侯之女来得有利可图。

“鸾儿告退。”慕容清鸾自然是不愿意留下来被王氏训斥,忙伸手去拉慕容清染,但慕容清染却不动声色的推开了。

王鸿玩味地看着这个不会说话的五表妹,心中暗暗称奇,刚刚他若不细看,还以为这五表妹又呆又傻,其实不然,这五表妹看似是与四表妹一同玩耍,但她的那双小眸子的眼角余光却看的是他们这边,而且,她的耳力应该是不错的,但凡这边一有动静,她的眼中立即就会有反应。

慕容清染也知dào

王鸿在看她,她小嘴哂笑,一个商贾之子想与济阳侯府结亲,王家倒是打的好算盘。

看了眼王氏,慕容清染没有行礼就径直走了出去。

慕容清鸾跟在她后面,边走边小声抱怨道,“爹爹就是偏心,总让我学这学那,你却什么都不用学。还有娘,每天都逼着我学女红,啊,真是烦死了。慕容清染,你说,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爹亲生的。”

若是她的爹娘还在,他们或许也会这样逼她吧,慕容清染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情绪低落。

“抓贼啊,快来抓贼啊!”

慕容清染与慕容清鸾刚走到庖厨附近,就听到一阵慌乱的喊声。

有贼。慕容清鸾胆小,吓得躲到了慕容清染的背后。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慕容清染看到一道人影在她们面前一跃而过,而那道人影,慕容清染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但不确定。

“可清点过了,到底少了什么?”

侯府失窃,要是只丢点小东西,常茂也就偷偷隐瞒不报了,但若少了什么贵重物品,身为侯府管家的常茂难辞其咎,故而,常茂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扯着一个院落的管事问道。

院落的管事连连摇头,全身抖个不停,“回总管,小的已经命人清点过了,就是庖厨内少了……少了两个鸡腿。”

管事的声音越来越低,估计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人仰马翻地闹了半天,惊动了大总管,结果只是一只鸡被扯掉了两个腿,剩下的鸡肉都还在。

“混账!”常茂一拳挥过去,将管事打倒在地,“这点小事你们嚷什么嚷,要是惊扰了侯爷,看你们怎么办!”

管事苦着脸,“常管家,小的也不知dào

这贼什么都不偷,就只偷了两个鸡腿。”庖厨内有刚到的名贵药材,将这些药材偷出去卖,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这贼八成脑子有问题。

丢了两个鸡腿,慕容清染一听就明白了,当日她就用两个鸡腿捞到了一个深藏不露的先生,所以,那道人影一定是齐恪齐重安无疑。

光天化日上庖厨偷鸡腿,这个齐恪,还能再嚣张些吗。

69. 第六十九章 弄巧成拙

“慕容四小姐、五小姐。”过了会儿,齐恪装模装样地从一旁出来,他的唇色油光发亮,上下颌咀嚼,估计是鸡腿还未入肚,慕容清染心道怎么不被鸡腿噎死,真丢人。

这是什么眼神,齐恪有些不满,他是那种只用一两个鸡腿就能收买的人吗,嗯,至少需yào

三个鸡腿。

“齐夫子,你也在啊,真巧。”慕容清鸾看到半头白发的齐恪,嘻嘻笑道,“府里闹贼,齐夫子要小心啊。”

“多谢四小姐,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又来了,慕容清鸾一听到之乎者也就头痛,“五妹,我先走了。”

落下这句话,就匆匆跑了。

“孟曰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慕容清染接过齐恪的话,随即又转了语气,“时岁荒民俭,有盗夜入其室,止于梁上……”

“不想慕容五小姐这几日学问大长啊。”被慕容清染讽刺为梁上君子,齐恪一点都不恼,反而一脸洋洋自得,颇有吾家小徒初长成的自豪感,这是个极有天赋的王侯小姐,不仅过目不忘,而且懂得触类旁通,怪不得能入了那人的眼,让他来教这位慕容五小姐。

慕容清染低哼了两句,刚要开口,见府里的下人过来,就不再出声。

“五小姐,府里最近不安宁,请您早些回房。”常管家带着几个下人恭敬地对慕容清染行礼,慕容清染不理他。

常管家脸色一暗。

齐恪书生气十足道,“常管家为君候殚精竭虑……”

“齐秀才言重了,这是小的分内之事。”眼看着齐恪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子曰孟曰,常管家忙打断道,“小的先行告退。”

慕容清染见识惯了齐恪的言行不羁,对齐恪的书呆子之样怎么看怎么别扭,“别装了,都走远了。”

齐恪松了口气,伸手捏了捏自己笑得僵硬的脸,突然,他仿佛看到了谁,慌道,“王鸿是你什么人?”

慕容清染不屑道,“与本小姐无关,他是慕容鹤之妻王兰瑛的侄儿。”

“看来我这几日得躲一下,王鸿在江南见过我。”那个时候他正在江南,如何教得了密州薛家的小姐,不对,那会儿他头发还未白,下巴处也没有疤痕,准确的说,他应该还没看起来这么老,齐恪不知该喜还是悲,为了教这个慕容侯府的五小姐,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你躲一下吧,王鸿不简单。”慕容清染一想到王鸿的那双沉稳的眼,就有些害pà

,他不同于其父王业,那是个看似和善,却处处透着精明的人。

“小丫头,想这么多以后会长不大的。”一个及笄的女子跟齐恪说这些,他都要震撼很久,更何况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女童,竟然老持成重地教他去提防别人,这就不是震撼可以形容了,简直是毛骨悚然,这么小的年纪,便已经会察言观色,揣度人心,那长大了还了得,岂不成精了,齐恪不禁替那个人担心,不会弄巧成拙反作茧自缚了吧。

“别忘了答yīng

本小姐的事。”慕容清染带着稚气的童声不容拒绝。

“小姑奶奶,您府里的护卫,小的怕啊。”齐恪苦着脸,求饶道。

刚刚还上庖厨偷鸡腿了,而且还选在了白天,他会怕,慕容清染一脸的不信。

“可您是侯府的小姐……”

慕容清染无辜的反问道,“不是先生说要教染儿旁门左道吗,染儿看这当梁上君子就不错,染儿先想学这个。”

齐恪被慕容清染驳得哑口无言,原来,最先作茧自缚的,是他。

70. 第七十章 祁山主人可能是假的

济阳侯府白日里院落中仆役来往不断,到了夜里,就相对来说少了,齐恪的轻功好,即使带了慕容清染,飞檐走壁依然不受影响,倒是周奶娘却担心得不行,一听齐恪要带慕容清染夜里做贼,二话不说就已经将齐恪打得到处乱窜,但也拗不过慕容清染的固执,不答yīng

也只能答yīng

了。

王业父子两用了晚膳就走了,走的时候,王业的脸色并不好。

至于王鸿,似乎很同情慕容清染,临走时送了慕容清染一些从江南带来的小玩意儿,慕容清染本就是个好玩的年纪,就算面上再稳重,看到这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也免不了心动,但她忍住了,等王鸿一走,就将这些小玩意儿全部扔了。周奶娘看着很欣慰。

“这里是侯府的藏宝阁,里面的东西都是历代济阳候积累下来的。”在济阳侯府,慕容清染闭着眼都知dào

哪里是哪里,她的小脸也蒙着黑布,指着济阳侯府重yào

的几个地方一一对齐恪道。

齐恪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藏宝阁,那里面不就是会有很多值钱的宝物。

“要是藏宝阁的东西少一件,本小姐就让你这辈子都啃不了鸡腿。”慕容清染冷冷道。

齐恪吓得忙捂住嘴,宝物虽好,哪有鸡腿诱人,世间美食,他这张嘴还没尝够呢,怎么能毁了。

“本侯明日打算带染儿去拜见那位祁山主人,管家,你去准bèi

下。”

靠近慕容鹤住的地方,齐恪带着慕容清染小心翼翼地藏在了窗棂下,慕容清染探出头,看到常茂面露迟疑,对慕容鹤道,“侯爷,据说那位祁山主人是极难见的。”

“你的意思是萧家的那位祁山主人是假的?”慕容鹤笑道,“假的也不错。”

慕容鹤果然是不希望她的哑疾治好,慕容清染小眸子泛着冷意。

“你知dào

王业父子两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吗。”慕容鹤继xù

道。

常茂小心翼翼回道,“舅老爷不是为了表少爷的亲事吗。”

慕容鹤讥笑,“他们王家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仗着是本侯的这层关系,在齐州之地赚足了银子,现在,他们竟然将手伸到了本侯这里,呵呵,想娶本侯之女,他们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出身,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家,祖上还是贱籍,哼,惹恼了本侯,本侯就休了王兰瑛,把他们王家打回原形。”

“侯爷息怒,此事夫人也是极力反对的。”慕容鹤也就说说,要他真休了王氏,与王家一刀两断,估计现在是不可能,怎么着也得等将王家的产业拿到了手,他才会动手,常茂是慕容鹤的心腹,自然知dào

慕容鹤心里想的是什么,故而,顺着慕容鹤的话劝道。

慕容鹤缓了脸色,“不说他们了,最近杜先生在济阳书院,可有什么动静。”

杜延社奉旨整顿各州府的书院,就当朝中百官都睁着眼看先从哪里下手时,杜延社却选了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济阳书院,如此一来,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当然,杜延社来齐州,可谓给足了济阳书院面子,令济阳书院一时名噪天下,不过,与应天书院、临安书院这等数一数二的书院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71. 第七十一章 书生救国

然话又说回来,向来州府闹事,都是从学子开始的,慕容鹤可不认为杜延社来齐州只是面上的察看济阳书院,皇上要重推新法,要壮大声势,没有学子的摇鼓呐喊怎么行。为此,慕容鹤想想就憋气,天底下那么多州府,何必看上他齐州,要是齐州乱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济阳侯府。

常管家摇头,“杜先生自到了济阳书院,就整日和吕山长一起探讨学问,再也没见过任何官府中人。”

“书生救国,呵呵。”慕容鹤不屑地笑了两声,的确,杜延社满腹才华,是国子监中的泰斗,但入政,参与朝中大事,还是略逊一筹。太皇太后高氏虽已逝,但太后向氏还在,还有那些坚持祖宗家法的老臣,皇上要重推新法,难啊。

慕容鹤这个小人倒是有几分见识,齐恪低声说完,就一手拽起慕容清染,纵身一跃,飞上了屋檐。

恰此时,慕容鹤推门出来。

慕容清染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容鹤和管家常茂,双眼嗜血狠绝,冷得阴森。

“小丫头,血腥气如此重,怕日后没人敢娶你啊。”齐恪打趣道。

慕容清染眼中戾气未消,一字一句道,“如果他能帮本小姐报仇,杀了慕容鹤他们,无论他是谁,本小姐都嫁,就算他不敢娶,本小姐也逼着他娶。”

小丫头好霸道的口气,比他当年还狂,齐恪震撼,忽然畏惧道,“小姑奶奶,这话可不是我教你的,你到时别乱说啊。”他是想过将一个侯府的小姐教得不守规矩些,但这么离经叛道的,越来越不受他控zhì

,也绝不是他本意啊,怎么办,他好像真的教出了一个混世小妖女。

“药,给我。”慕容清染伸出小手。

齐恪结巴,“慕容五小姐,我……我已经从良了,我……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有那药。”

“那我回去告sù

奶娘,说你欲要对本小姐不轨……”

“小姑奶奶,我的小祖宗,您老小声点。”齐恪忙捂住了慕容清染的嘴,四处观望,凭他多年来的直觉,那个姓周的泼妇一定就在附近盯着他,否则她怎么会放心地将这位尊贵的侯府小姐交给他。

唉,都怪他这张嘴,当着这位小姑奶奶的面,他吹嘘什么轰轰烈烈的过往,还说自己昔日花名在外,各种迷药、媚药应有尽有,现在好了,小丫头上心了,竟想拿他的药找个人试试,说是想验证下他的药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但……但这等药能随便乱试吗,会出人命的啊。

“好,好,给你。”齐恪哪敢不给啊,不给,以他对这个小丫头的了解,这药到最后就可能直接放他身上试了。

“带本小姐去那里。”慕容清染手指韦姨娘住的地方。

韦姨娘是慕容鹤最宠爱的小妾,她出事,慕容鹤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王氏所为,齐恪感慨,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韦姨娘的房间,此时,韦姨娘正打算沐浴,当房内韦姨娘的衣衫一件件地褪去,齐恪的双眼就发亮了,一边看一边评,“啧啧,这肌肤吹弹可破,还有那双玉足,握在手里一定教人销魂。”

72. 第七十二章 小丫头难伺候

世间男子皆贪色,没一个是好东西,奶娘说得果然没有错,慕容清染小小的凤眸中满是对齐恪的嫌弃之色,她低哼了句。

“慕容五小姐,你是想放迷药,还是?”

齐恪看到兴奋处,还不忘与慕容清染商量放哪种药,但谁知,等他一回头,慕容清染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身影。

小丫头怎么走路没声音的,齐恪纳闷,可他纳闷不了多久,就忽然心生古怪,随后,他的全身变得奇痒难耐,而且体内还有一股燥热之火愈演愈烈。

不好。

那小妖女不会真的将药撒在他身上了吧。

唉,刚刚他不过是迟疑了会儿,就惹得这个小姑奶奶不开心了,小丫头难伺候啊。

齐恪慌了神,忙转身想逃走。

“有贼啊,快抓贼!”

咣当一声铜盆打翻,一个迎面走来的绯衣丫鬟刚好撞见了齐恪,甚至还看清了齐恪的脸,和半头白发。

“齐夫子。”

这……齐恪情急之下,出手打晕了绯衣丫鬟,施展轻功,飞上了院墙。

“抓刺客!”

随着绯衣丫鬟的大喊,整个济阳侯府的护卫都惊动了,须时,灯盏点起,连片的院落灯火通明。

“追,刺客往那边跑过去了!”

“快去禀告侯爷!”

……

院落中脚步纷乱,护卫们手持长剑,追着齐恪的背影,远离了韦姨娘住的地方。

低矮的灌木丛中,慕容清染小脸漠然,周奶娘半蹲身子走到她旁边,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齐重安轻功了得,那些人抓不住他的。”今日,王鸿已经看到了齐恪,虽然一时想不起,但等他想起,事情就棘手了,一旦查到齐恪,慕容鹤必然会对五小姐起疑,她绝不能让齐恪连累五小姐。

“奶娘,你是不是还想着让杜先生来教染儿。”

齐恪虽好,但在周奶娘心里,还是比不上大儒杜延社杜先生,她劝道,“小姐是杜家未过门的少夫人,跟着杜先生学习对小姐您百利无一害,而且单从学问上来看,齐恪怎比得上杜先生。”

可染儿不喜欢杜先生……慕容清染在心里低低地回了一句,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从第一眼看到那位杜伯伯,她就打心里排斥他吧,动不动礼法规矩地要求她,难道她不学礼法、不学规矩,她就高攀不了杜家了吗。

周奶娘语重心长道,“小姐,没有杜家的相助,我们别说报仇,日后恐怕连性命都堪忧啊。”慕容鹤哪会那么好心地抚养小姐,多半是查到了什么才会放小姐一条生路,小姐年幼,慕容鹤是不会对小姐起太多提防之心,可五年后小姐及笄,慕容鹤还能如现在这般对小姐,把小姐当一个废物来养。

“侯爷抓不到齐重安,必然会来寻小姐您,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周奶娘拽起慕容清染,飞快地离开。

到了住处,周奶娘又多点了几盏灯火,慕容清染安稳地坐在小塌上,手拿赤金打造的小珠子玩着。

小金珠从她手中飞出,砸向了房门口半人高的花瓶。

恰那时,慕容鹤带人进来。

砰……砰……砰

半人高的花瓶倒下,碎了一地,有些直接砸到了慕容鹤的身上。

73. 第七十三章 试探

慕容鹤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再定睛一下,是两只价值不菲的花瓶,心疼得不得了,他是庶子出身,一些名贵之物自然见得不多,因此,哪怕他现在当了侯爷,拥有了这些,他还是带着一股小家子气,尤其是看慕容清染平日玩耍都是拿金珠子玩,用玉石砸核桃,野山参汤漱口,他每每看到心都在滴血,就像割他的肉,虽然这些东西严格意义算起来都不是慕容鹤的,但对于慕容鹤来说,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他的。

慕容鹤的袍袖被花瓶的碎片割破了几道,他脸色一沉,但面上仍挤出几分笑,“染儿,你怎么还未睡啊。”

慕容清染自知做错了事,乖乖地爬上小榻,钻入薄被中。

周奶娘笑得解释道,“侯爷这可冤枉五小姐了,五小姐刚要入睡,就听到外头吵闹,便吓得一时不敢再睡。”

“是这样啊。”慕容鹤走上前,坐在慕容清染的小榻上,笑得虚伪,假意哄道,“染儿莫怕,爹爹正在抓坏人,等爹爹抓到了坏人,染儿就安全了。”慕容鹤边说边观察着慕容清染小脸上的表情,发xiàn

她除了有几分惧怕就再也没有什么,如此一来,慕容鹤就不好再问什么了,再加上慕容清染口不能言的,就算要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常茂在一旁道,“周奶娘,侯爷来此主要是想看看五小姐可否安然无恙,你不知dào

,那名刺客便是齐秀才齐恪,唉,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那个迂腐书生竟然是包藏祸心,枉侯爷对他这么好,将掌上之珠五小姐交给他教导。”

侯爷要是对五小姐好,就不会拖到现在才给五小姐请夫子,周奶娘在心里啐了一口,但面上却惊慌地啊的一声大喊,不敢置信道,“齐先生是刺客!齐先生怎么会是个刺客,不可能,不可能啊!”

“住口,别吓到染儿。”慕容鹤喝道,他真是想不明白府里那么多仆妇、丫鬟,染儿却只看上了周奶娘一个人,还每日只留周奶娘一个人在身边伺候,这哪像是个侯府小姐,寻常富庶人家的小姐,身边的仆妇都比染儿多。

周奶娘尴尬地一笑,恭维道,“有侯爷您在,五小姐哪会有事啊,呵呵。”

“染儿,爹过几日再给你找个新的夫子,比这位齐秀才好百倍千倍。”生怕慕容清染发脾气,慕容鹤先是软言哄道,慕容清染的脾性他是清楚的,这五年来在他的纵容下,性子喜怒无常,小小年纪就透着几分阴森与古怪,莫说别人,就连他都摸不准这小丫头的喜怒,当然,这也是慕容鹤刻意为之的,他原本希望慕容清染未出阁就留下骂名,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替她做主择婿,但现在杜家来了,慕容鹤就更不希望慕容清染的性子有所改变,杜家门规森严,要当杜家的少夫人岂是那么容易的,以慕容清染现在这个脾性,杜家虽不会退亲,但也不会提起这门亲事,倘若五年后,慕容清染及笄还是老样子,估计杜家八成是要想法子应对此事,但杜家一向重诺,已经亲口许了亲,绝对不会自己主动提出退亲,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退而求其次,反正慕容侯府有的是小姐,并不一定非要慕容清染不可。

74. 第七十四章 老人家最是脾气古怪

染儿不要新的先生,染儿只想齐先生教染儿,慕容清染小眸子落寞,无声的抗议着。

到底是个孩子,不知dào

轻重,慕容鹤当下没有了戒心,说话也愈发地慈祥,“听话,你是侯府的小姐,爹怎么舍得让一个来路不明的贼人当你的先生,乖,别闹,明日爹就带你上萧家去求见那位祁山主人,听说那祁山主人医术了得,定然可以治好我儿的哑疾。睡吧,爹在你屋子的四周已经派了人日夜巡逻保护你。”

哼。慕容清染不悦,自己钻入了被子,将头捂得严实。

“这孩子。”慕容鹤笑得摇头。

起身,他对周奶娘道,“今晚你就留在五小姐房里陪她。”

“是,侯爷。”周奶娘自然是求之不得。

“爹走了,染儿。”慕容鹤费尽心机养了小清染五年,自以为事事皆在他的掌握中,没错,一个已故济阳候之女留在世上也没什么用处,但小清染豫州江家的表小姐身份,却容不得慕容鹤小觑,他仔细掂量着、算计着,以为小清染一个女娃,即便长大了也威胁不了他济阳候之位,更何况,在没有找到那份布防图之前,在没有彻底将忠于他大哥慕容肃的余孽找出来,慕容鹤是绝不会动小清染一根毫毛。

小孩子嘛,最容易哄了,慕容鹤大步走出房门。

等他走远,慕容清染坐起身,“奶娘,那个祁山主人很厉害吗?”她才不会相信慕容鹤会真的带她去治哑疾。

周奶娘神mì

道,“奶娘也不知dào

,听说十年前杜先生亲上祁山拜见祁山主人,祁山主人都拒之不见,您说他厉不厉害。”

“十年前,那不是染儿刚出生。”慕容清染歪着小脑袋,童言无忌道,“十年前杜伯伯去见祁山主人,回来说祁山主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么十年后,他不都老得掉了牙,连路都走不稳了。”

周奶娘闻言笑道,“老人家最是脾气古怪了,五小姐见了他,莫要去惹怒他。夜深了,五小姐,快睡吧。”

嗯。慕容清染在周奶娘的伺候下,脱了小衣裙,躺在了小塌上。

周奶娘替她盖上薄被子之后,拿起剪子剪了几根灯花,晕黄的烛火,频频跳跃着,周奶娘怔怔地望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夜,济阳侯府所有的护卫全力追铺齐恪,但结果,都在周奶娘的意料之中。

慕容鹤气得一夜没睡,抓行刺苏禾世子的人到现在一无所获,如今抓一个齐恪,还是让人跑了,他养的这群侯府护卫都是干什么的。这要传出去,尤其是被他的死对头定远伯马荣知dào

,还不笑死了。

到了第二日,用过早膳,慕容鹤就带慕容清染出门,王氏皮笑肉不笑,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说希望祁山主人能治好小清染之类的,她也就了了一桩心事。

慕容清鸾见没带上她,就在一旁嚷了起来,“爹,我也要去……”

慕容鹤想着今日去萧家的人肯定不会少,是该到时候带着自己的嫡女去见见世面了,故而应允道,“爹可以带你出府,但到了外边,不许给爹惹麻烦。”

“谢谢爹。”慕容清鸾高兴地扑向慕容鹤的怀里。

慕容鹤宠溺道,“这么大了还撒娇,你呀。”

不知为何,看到这情景,慕容清染眼中涩涩,嘴角的冷意却更深了。

75. 第七十五章 师叔祖

萧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富贾之家,宅院坐落在齐州城北。

这几日,因传出祁山主人下榻萧家而渐渐地为当地世家望族所知,进而,不止齐州,就连齐州附近的州府也知dào

了这萧家的存zài

,一些名望之族的家主纷纷派人来打探,不惜任何代价,以求这位祁山主人的召见。

齐州历来是慕容氏一族的势力范围,齐州城内出现了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萧家,还引得众多世家望族登门,慕容鹤这个济阳候哪能袖手旁观。

辰时初,济阳侯府的轿子就离开了侯府,直奔萧家。

仿佛早就得知慕容鹤要来,萧家的二公子萧岩亲自带人候在府门口迎接慕容鹤,“参见侯爷。”

萧二公子是个年约十八的白净公子,但这种白,似乎又透着几分病态。

慕容鹤在来萧家前,就已经让管家常茂去查萧家的底细了,萧老爷原本膝下有三子,但活到成年的,也就只剩下萧二公子一人,而且萧家的人没一个活得长的,能活过四十五岁,对于萧家的人来说就是个奇迹,萧老爷今年四十了,算着年纪,也就还能活五年。

“不必多礼。”慕容鹤抬手,示意萧二公子起身。

“这两位,想必是慕容四小姐和五小姐吧。”萧岩躬身作揖,向慕容清鸾、慕容清染行礼道,“给两位慕容小姐请安。”

慕容清鸾在府里是大大咧咧的,没个侯府小姐的样子,但出了侯府,这几年来慕容鹤和王氏对她的教养,尤其是出门前慕容鹤的叮嘱,逼得她不得不收敛,装出一个侯府小姐该有的仪态。

“萧二公子。”慕容清鸾还礼。

慕容清染则淡漠地瞥了眼萧岩,便将目光瞅向了别处。

这是一座暗旧的宅子,与济阳侯府的气势恢宏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萧家门匾上的两行小字已经模糊,大门的红色朱漆也有些剥落,府门很小,再加今日来萧家的人多,几顶轿子一放,就将萧家的府门堵住了。

对于慕容清染的无礼,萧岩并不在意,他走在前头,引路道,“侯爷,两位慕容小姐,里边请。杜先生,吕山长他们几位已在正堂内用茶。”

“哦,杜先生也来了啊。”慕容鹤明知故问。

萧二公子笑道,“是啊,杜先生说十年前见不到师叔祖甚为遗憾,故而一听我师叔祖到来,便早早地赶来拜谒。”

“师叔祖?”慕容清鸾惊讶。

“慕容四小姐有所不知,家父年少时曾求道,拜入祁山门下,按辈分上算,如今的祁山主人便是家父的师叔,也就是在下的师叔祖。”萧岩解释道。

萧家竟然与祁山主人有这么深的渊源,慕容鹤暗暗吃惊,但转念一想,祁山那么神mì

的一个地方,世人知之甚少,而且祁山派从来行事低调,更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与祁山主人的关系,这萧岩如此直言不讳,若不是假冒祁山的名号,那么就是别有居心。

谅萧家也没这个胆子骗他,慕容鹤暗忖。

“济阳候,如今您是得偿所愿,怎么,也来纡尊降贵求祁山主人。”半途,定远伯马荣拦住了慕容鹤,面上恭敬,但言语却是冷嘲热讽。

76. 第七十六章 有缘之人必会相见

这马荣,其实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见慕容鹤这一段日子收拾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还得罪了世子苏禾,他就趁机巴结了苏禾,这下有了苏禾的撑腰,他便不把慕容鹤放眼里了。

慕容鹤哼了声,“定远伯闻风而来,莫非是想求祁山主人为令公子开智。”

定远伯马荣之子马霄,是齐州府出了名的草包,慕容鹤这么一说,当即使得在场的人哄然一笑,马荣没了脸面,却也无法反驳,愤愤地带着其子马霄往萧家的正堂走。

一个人高马大,又年约二十六的成年男子,就这么被马荣当个稚子般拽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走,慕容清鸾看着不禁笑出了声,慕容清染也小嘴勾起,忍着笑。

“侯爷,请。”萧岩不敢得罪慕容鹤,也不敢得罪定远伯,他自己仍引慕容鹤进正堂,但定远伯父子两,他则让刚娶进门的少夫人白氏前去招待。

白氏风姿绰约,一袭海棠红凤尾裙,裙摆丝线勾勒,纤腰楚楚,举步间尽显江南女子似水般的柔媚,马荣父子两看得都直了眼,刚刚与慕容鹤闹得那点不愉快也就看在白氏的面上暂时压了下去。

这萧岩艳福不浅啊,慕容鹤也悄悄看了白氏几眼,心道江南女子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回头,他也去弄两个过来伺候。

萧岩尽将慕容鹤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中却是不屑,所谓的王侯显贵,果然都是一个德行,贪色无耻。

到了正堂,里面就更热闹了。

几乎集聚了齐州府所有的名望之族,除此之外,杜延社与吕山长也在其中。

“杜先生。”慕容鹤抱拳。

杜延社与众人一起起身,向慕容鹤行了礼,毕竟慕容鹤济阳侯的身份摆在这里,慕容鹤几步上前,假意道,“杜先生快起。”

一个连当今皇上都敬重的大儒,慕容鹤自然要给几分面子,杜延社也不客气,就坐在了首位。

“诸位。”等众人依次坐下,萧岩站在正堂中央,朗声道,“师叔祖月前在祁山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我齐州是天佑福地,故而,他老人家决定将清修之地移至齐州。”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历代祁山主人皆是居祁山,生老病死,几乎鲜有离开过祁山的,但这位三年前刚接任的祁山主人,不止昭告天下他已经离开了祁山,而且还将清修之地也搬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心里疑惑归疑惑,但祁山主人来齐州,与他们而言倒是好事,他们来此都是有事相求,有求卦问象的,有求医治病的,更有求谋略武功的……。

“萧二公子,我等来了这么久,祁山主人何时出来见我们。”马荣心急,不耐烦地嚷了起来。

萧岩故弄玄虚道,“师叔祖说,有缘之人,便会相见,无缘的,请回吧。”

谁是有缘,谁又是无缘,马荣听糊涂了,杜延社陷入了沉思,慕容鹤也皱了眉头,他求见祁山主人面上是说要给慕容清染治哑疾,但实jì

上,当然并非如此。祁山主人,是天底下最神mì

莫测之人,见他一面,只是为一个十岁女娃,慕容鹤才不会这么笨。

剩下的在场之人,则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走。走了,不就是没有机会见到祁山主人了。

77. 第七十七章 阴沟里翻船

若人人都能轻易见到,那祁山主人也就不稀奇了。

自本朝初立,第一任的祁山主人帮开国皇帝夺得前朝江山,一百三十多年来,祁山主人在朝廷的影响一直都存zài

,但每一任的祁山主人皆神mì

莫测,而且从不卷入朝廷纷争,这也是祁山派能屹立不倒,不被朝廷围剿肃清的缘故。

十年前,杜延社从京师赶往祁山拜见上一任的祁山主人,便在祁山下足足等了三个月有余,结果还是铩羽而归,别说见到祁山主人,就连祁山派最末等的弟子都没拿杜延社当回事,与杜延社而言,十年前那漫长的三个月都等了,这会儿让他稍作等待,也就根本微不足道。

祁山派,杜延社心中一沉,开始闭目养神,犹如老僧入定。

慕容鹤瞧杜延社这副样子,暗忖连杜先生都见不了祁山主人,他就更没多少希望了。不过好在这里是齐州,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再怎么说在齐州这里,他济阳候便是举足轻重,那祁山主人既然将清修之地选在了齐州,必然会给他这个济阳候几分薄面。

王业、王鸿父子两坐在最后面的座椅上,自古为商者,皆被视为低贱之身,若非王家与济阳侯府关系匪浅,联了姻,只怕今日连末等坐席都没有。

王业压低了声音,对王鸿道,“你与那位萧二公子在江南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不如你私底下去问问,我们王家究竟如何做,才能算得上有缘之人?只要祁山主人肯见我们父子,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为父都愿意。”

王家现在有的是钱,但有再多的钱财,没有身份、地位,便连一个没落的世家都不如。王业不是甘于平庸之人,他当年资助慕容鹤,为的就是攀上济阳候府这层关系,但慕容鹤自从当了济阳候,除了伸手问他要银子外,别的根本就是过河拆桥。为此,王业常常气得背地里骂慕容鹤是小人,倘若慕容鹤肯将嫡女下嫁他们王家,他们王家何至于还是个人人瞧不起的商贾之家。

哼,只要祁山主人肯帮王家,别说一个侯府嫡女,就是皇室之女,王家都能娶。

王业暗自谋划,满心寄托儿子王鸿给他争口气。

王鸿无奈,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坐在首位的杜延社,王业一看,便明白了,“照你这么说,爹这趟是白来了。”

“倒也不尽然。”王鸿说这句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眼慕容清染,他在江南的时候,除了见到萧岩,他还看到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慕容侯府五小姐的先生齐恪齐重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齐恪与萧岩称兄道弟、交情不错。

听说,昨晚齐恪自己暴露了身份,险些被姑父抓到。

想到此,王鸿不禁觉得好笑,但细细想来又觉得蹊跷,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大风大浪都过了,竟然会在小沟里翻船,自露马脚,简直是不可思议。

以齐恪的谨慎,能算计到他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鸿面色凝重,愈觉得此事疑惑重重,然而直觉告sù

他,最近所有发生的事,似乎都是冲着他姑父慕容鹤去的。五年前的谜案,怕是掩不住了。

78. 第七十八章 国师

须时,脚步声起。

而这一脚步声无疑引得在座的人纷纷抬头,能在这个时候出来的,不是祁山主人又是谁。

看来,这祁山主人在萧家的消息是真的。

杜延社整衣冠,打算起身相迎。

慕容鹤见杜延社有了举动,也忙恭敬以待,虽说祁山主人不屑参与朝廷纷争,但每一任的祁山主人却都有朝廷的封号——国师,说起来,国师也只是个虚衔,但代表的却是无尚的荣耀与尊崇,面圣不称臣,登殿赐高座,就连九五之尊都会忌惮这位祁山主人几分。有这样的地位,放眼天下,能有几人。

脚步声近了,众人才看清,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穿着荼白锦袍的清俊少年,他身姿挺拔,犹如玉树临风,眉宇间贵气逼人,带着淡漠之气,年纪也就在十六岁上下。

这就是祁山主人?

众人惊讶得呆住了,怎么这么年轻!

十六岁左右就能当祁山派掌教,十六岁左右便是一朝国师?慕容鹤满眼疑惑。

杜延社是当场愣在了那里,这位爷怎么会在这里。

他撩袍,刚欲俯身行礼,那少年就抬手制止了他。

“师叔。”萧岩走到少年身边,低声道,“人都到齐了,他们等着见师叔祖。”

慕容清染眨了下小眼,再次仔细端详了这少年,没错,就是那个她在观澜别院中看到的神mì

少年,那晚,他还把她丢在了高高的屋檐上,不管她死活。

他是谁,怎么又会出现在萧家,慕容清染戒备地盯着少年,能潜入别人家府邸的人,绝对是居心叵测,不是好人。

荼白少年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慕容清染,清俊的脸上忽然微微红了几分。

“你就是祁山主人?”马荣见出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不禁起了轻蔑之心,愤愤地骂萧岩道,“老子一大清早赶来,结果你们萧家借着祁山主人的名号糊弄老子,还给老子找来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冒充祁山主人,你当老子是三岁稚儿啊!萧二公子,你就不怕老子带人将你的萧家夷为平地!”

马荣一吼完,在座的一些世家望族的家主也跟着纷纷附和,“我就说嘛,祁山主人哪有这么容易见的,萧家的这个根本就是假的。”

“一个小小的萧家,若能和祁山主人攀上关系,何至于如今还是在我们齐州名不见经传。”

“小小的萧家,胆子倒是不小啊!”

……

慕容鹤见那少年年纪这么轻,愈加确定这祁山主人不在萧家,但又看到杜延社对那少年一脸的恭敬,似乎是认识那少年,慕容鹤心里就犯了嘀咕,以杜延社这种有身份名望的大儒,怎么会莫名其妙对一个少年这么另眼相待,虽没到朝见君王那般诚惶诚恐,但也自降了身份,站起来去相迎。

国子监祭酒杜大人走下坐席,不敢居首座,反而退至一旁,这番举动,哪能不使得在座的人震惊,他们的愤nù

讨伐声小了,而是个个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少年,暗忖着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连杜先生见了他都要行礼问安。

79. 第七十九章 十三公子

荼白少年目若琉璃,面上淡淡含笑,但笑里尽是倨傲之色,仿佛在座的这些世家望族出身的名门公子、一方家主,于他眼里不过是卑微的蝼蚁,他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

呵—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师尊是这么容易见的吗。

荼白少年眼里带了愠怒,他举步优雅,衣袖一甩,便径直坐在了刚刚杜延社的坐席上。

好个狂妄的少年!

慕容鹤、马荣等人一时之间摄于这少年的威严之气,皆忘了言语。

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是自恃身份,来头不凡?在座的人不知这少年的底细,皆不敢得罪他,面面相觑之后,保持了沉默。

杜延社脸上尴尬,闻名朝野的一代大儒,天下学子最为敬重的杜先生,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面前,竟然连一个坐席都没有,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若是换做旁人,杜先生都会出言训几句,但面对这个荼白少年,杜先生不是不敢,而是知dào

说了也没用,反而还使得这位爷大发雷霆之怒,祸及无辜齐州百姓。

萧岩、白氏等人战战兢兢地站在荼白少年左右两侧,垂首恭立。

“谁想见家师?”淡淡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岩汗颜,小师叔,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齐州,您这架势一摆,谁还敢说话。

“诸位,这位是在下的赵师叔。”

祁山派声名在外,若在江湖上,萧岩一提起他的小师叔,恐怕是江湖人人震惊,但因在座的这些人都不是江湖人,也就不知dào

他小师叔赵润之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鸿,他经商行走四处,消息也算灵通,“原来是十三公子,久仰大名。”

祁山主人自三年前接任祁山派掌教,只收了一个弟子,就是十三公子赵润,当然,严格意义上说赵润也不是祁山主人收下的,而是上一任的祁山主人老掌门收下的,后来老掌门云游四方将赵润丢给了现任的祁山主人,赵润就成了现任祁山主人的弟子。

“什么十三公子,老子不认识。”马荣自以为有了齐王世子撑腰,便没有把萧家人放在眼里,他不耐烦道,“赵公子,老子世袭定远伯,现在想见你师父。”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是定远伯,来见祁山主人是给足了祁山主人面子。

“定远伯。”十三公子冷笑,“丢出去!”

话音一落,在座的人傻眼了,这可是定远伯,朝廷封的伯爵,就连济阳候慕容鹤都不敢当面这么得罪马荣,这十三公子怎么说丢就丢了,也太狂妄自大了。

萧岩同情地看了眼马荣,一抬手,萧家的两名护卫上前,一人一个,将马荣父子两直接拖了出去。

“老子是定远伯,你们好大的胆,老子是定远伯……”

马荣一脸的不敢置信,气得涨红了脸,反了,反了,一个小小的萧家居然敢这么对他这个定远伯,这不是公然要造反吗。

“爹,爹,救我啊。”马霄怕得双腿哆嗦,大哭了起来。

一个成年的男子哭得像稚子,马荣哪有半点颜面,他挣开萧家的护卫,一把拽起马霄,“别哭了,丢人现眼,走,跟爹回去,什么祁山主人,我们不见了!”

十三公子低笑,饮了口茶,继xù

道,“还有谁要见家师?”

在座的人各自掂量下自己的身份,连定远伯马荣都被阻挡在了门外,他们哪敢再说要见祁山主人,若要见,这位十三公子岂不是又得把他们丢出去了。

“姐夫,您不是要为染儿治哑疾吗,如此机会,莫要错失了。”王业好心地提醒道。

王业一说,在座的一些世家望族的家主纷纷附和道,“济阳候,您先请。”

慕容鹤心中骂道,一群小人,要是这么容易见,还不个个争得头破血流,哪会这么谦让。

杜延社亦道,“十三公子,慕容五小姐五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便不再开口说话了,求十三公子在祁山主人面前为慕容五小姐美言两句,若能治好慕容五小姐,在下和济阳候定不忘祁山大恩。”

杜延社都开口了,慕容鹤也就不能装聋作哑了,他起身,故作叹气道,“染儿的病,这些年一直压在本侯的心头,十三公子,倘若令师肯出手相救,就算要赔上我慕容鹤一条命,本侯也心甘情愿。”

慕容鹤一番话,大义凛然,慈父之样尽显。再加上他本身这些年就是人人皆知的仁义侯爷,他说这些话旁人也都不会想到别处去。

“十三公子,你们真的能让我五妹开口说话吗。”慕容清鸾小眼恳求,拉着慕容清染上前,“求你们把我五妹治好吧。”

杜延社大为宽慰,他果然是多心了,清染在济阳侯府怎会受到欺负,瞧慕容鹤这样子是打心底里疼爱清染,将清染当自己女儿般看待。

慕容清染的小身子有些发抖,她装了五年的哑巴,一旦被这个十三公子揭穿,慕容鹤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小小的凤眸倔强地与十三公子对视,十三公子琉璃般的眸子愣住了。

“染儿,给十三公子磕头。”慕容鹤忽然按下慕容清染,让她跪在十三公子的面前。

但慕容清染哪肯跪,小身子挣扎。

“你这孩子,怎么又不听话了。”慕容鹤训道。

“济阳候当真愿意以一命换取慕容五小姐的开口。”

十三公子又一句石破天惊之语,在座的人谁都知dào

慕容鹤这话也就说说,借以表达他要治好幼女慕容清染哑疾的决心,哪会真的豁出命,但这位十三公子似乎不按常理出牌,说话也刻薄,每一句都一阵见血,让人根本下不了台。

慕容鹤按在慕容清染小肩上的手停住了,他双眼发傻,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让他该怎么接话,说不愿意,那前面的话他不是说得虚伪了,但若说愿意,他好不容易抢来了济阳候之位,这位子还没坐稳,还没享几年福,就这么为了治好慕容清染的哑疾而丢了命,岂不太冤了!也太可笑了!

欺人太甚!慕容鹤怒了。

杜延社忙拦住慕容鹤,示意他不准对十三公子无礼。

若是旁人的话,慕容鹤自然不会在意,但一个连杜先生都不敢得罪的人,慕容鹤便不敢了,只能强压住了怒火。

“鸾儿,染儿,跟爹回去。”死对头马荣被气走了,慕容鹤也就觉得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在座的这些人,哪一个威胁得了他济阳候。至于慕容清染的哑疾,能治就治,治不好,他也无所谓,就当济阳候府养一个白吃白喝的废物好了。

慕容鹤不急,杜延社却急了,再怎么说慕容清染是他杜家日后的儿媳妇,娶一个口不能言的儿媳妇,于杜家而言,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十三公子,请看在老夫的面上,劳烦通报一声。”杜延社作揖。

十三公子对杜先生倒是收敛了几分倨傲,他笑道,“杜先生的面子,本公子怎敢不给。”

走下座椅,十三公子意味深长地对慕容清染道,“慕容五小姐,跟本公子来。师父能不能见你,就看你造化了。”

她又不是真的哑巴,干嘛要治,慕容清染瞪了眼十三公子,躲在了慕容鹤的身后。

“染儿,这是杜先生为你求来的,不要辜负了杜先生的好意。”慕容鹤将慕容清染推到十三公子面前,陪着笑道,“染儿年少不懂事,十三公子多包涵。”

小丫头,戒心倒不小,十三公子倨傲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满yì

的笑。

“慕容五小姐,别怕。”白氏温温柔柔的哄道。

“果然还是杜先生,济阳候,您两位的面子大啊。”见十三公子带着慕容清染往萧家的内宅走去,在座的一些人纷纷感慨,将杜延社、慕容鹤围住了,求道,“杜先生,侯爷,您两位一定要为我等引荐啊。”

“诶,本侯哪有这么大面子,这次多亏了杜先生。”慕容鹤假意谦虚道。

杜延社面上跟这些人寒暄着,但心下却是不解,照理说这位爷的面子谁都不会给,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哪知这位爷二话不说就应了,真是奇了怪了。可能是给济阳候府面子吧,若以后祁山主人居齐州清修,没有济阳侯府支持,也会麻烦不断,虽说是些小麻烦,但多少是打扰到了清修,杜延社暗暗想着。

“得,白跑一趟了。”瞧着十三公子一脸傲慢,连定远伯、济阳候的面子都不给,他一个低微的商贾之家,就更没指望了,王业不甘道。

慕容鹤听到,不冷不淡道,“怎么会白跑一趟,这一趟,你也该学到了不少东西。是你们王家的,跑不掉,不是你们王家的,强求也没用。”这句话看似是在说今日见祁山主人的事,但话中之意,王业、王鸿父子两哪能没听出来,无非是讥笑他们王家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家,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好端端的门第相当的少夫人不娶,偏要异想天开地娶王侯之女,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79. 第七十九章 十三公子

荼白少年目若琉璃,面上淡淡含笑,但笑里尽是倨傲之色,仿佛在座的这些世家望族出身的名门公子、一方家主,于他眼里不过是卑微的蝼蚁,他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

呵—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师尊是这么容易见的吗。

荼白少年眼里带了愠怒,他举步优雅,衣袖一甩,便径直坐在了刚刚杜延社的坐席上。

好个狂妄的少年!

慕容鹤、马荣等人一时之间摄于这少年的威严之气,皆忘了言语。

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是自恃身份,来头不凡?在座的人不知这少年的底细,皆不敢得罪他,面面相觑之后,保持了沉默。

杜延社脸上尴尬,闻名朝野的一代大儒,天下学子最为敬重的杜先生,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面前,竟然连一个坐席都没有,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若是换做旁人,杜先生都会出言训几句,但面对这个荼白少年,杜先生不是不敢,而是知dào

说了也没用,反而还使得这位爷大发雷霆之怒,祸及无辜齐州百姓。

萧岩、白氏等人战战兢兢地站在荼白少年左右两侧,垂首恭立。

“谁想见家师?”淡淡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岩汗颜,小师叔,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齐州,您这架势一摆,谁还敢说话。

“诸位,这位是在下的赵师叔。”

祁山派声名在外,若在江湖上,萧岩一提起他的小师叔,恐怕是江湖人人震惊,但因在座的这些人都不是江湖人,也就不知dào

他小师叔赵润之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鸿,他经商行走四处,消息也算灵通,“原来是十三公子,久仰大名。”

祁山主人自三年前接任祁山派掌教,只收了一个弟子,就是十三公子赵润,当然,严格意义上说赵润也不是祁山主人收下的,而是上一任的祁山主人老掌门收下的,后来老掌门云游四方将赵润丢给了现任的祁山主人,赵润就成了现任祁山主人的弟子。

“什么十三公子,老子不认识。”马荣自以为有了齐王世子撑腰,便没有把萧家人放在眼里,他不耐烦道,“赵公子,老子世袭定远伯,现在想见你师父。”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是定远伯,来见祁山主人是给足了祁山主人面子。

“定远伯。”十三公子冷笑,“丢出去!”

话音一落,在座的人傻眼了,这可是定远伯,朝廷封的伯爵,就连济阳候慕容鹤都不敢当面这么得罪马荣,这十三公子怎么说丢就丢了,也太狂妄自大了。

萧岩同情地看了眼马荣,一抬手,萧家的两名护卫上前,一人一个,将马荣父子两直接拖了出去。

“老子是定远伯,你们好大的胆,老子是定远伯……”

马荣一脸的不敢置信,气得涨红了脸,反了,反了,一个小小的萧家居然敢这么对他这个定远伯,这不是公然要造反吗。

“爹,爹,救我啊。”马霄怕得双腿哆嗦,大哭了起来。

一个成年的男子哭得像稚子,马荣哪有半点颜面,他挣开萧家的护卫,一把拽起马霄,“别哭了,丢人现眼,走,跟爹回去,什么祁山主人,我们不见了!”

十三公子低笑,饮了口茶,继xù

道,“还有谁要见家师?”

在座的人各自掂量下自己的身份,连定远伯马荣都被阻挡在了门外,他们哪敢再说要见祁山主人,若要见,这位十三公子岂不是又得把他们丢出去了。

“姐夫,您不是要为染儿治哑疾吗,如此机会,莫要错失了。”王业好心地提醒道。

王业一说,在座的一些世家望族的家主纷纷附和道,“济阳候,您先请。”

慕容鹤心中骂道,一群小人,要是这么容易见,还不个个争得头破血流,哪会这么谦让。

杜延社亦道,“十三公子,慕容五小姐五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便不再开口说话了,求十三公子在祁山主人面前为慕容五小姐美言两句,若能治好慕容五小姐,在下和济阳候定不忘祁山大恩。”

杜延社都开口了,慕容鹤也就不能装聋作哑了,他起身,故作叹气道,“染儿的病,这些年一直压在本侯的心头,十三公子,倘若令师肯出手相救,就算要赔上我慕容鹤一条命,本侯也心甘情愿。”

慕容鹤一番话,大义凛然,慈父之样尽显。再加上他本身这些年就是人人皆知的仁义侯爷,他说这些话旁人也都不会想到别处去。

“十三公子,你们真的能让我五妹开口说话吗。”慕容清鸾小眼恳求,拉着慕容清染上前,“求你们把我五妹治好吧。”

杜延社大为宽慰,他果然是多心了,清染在济阳侯府怎会受到欺负,瞧慕容鹤这样子是打心底里疼爱清染,将清染当自己女儿般看待。

慕容清染的小身子有些发抖,她装了五年的哑巴,一旦被这个十三公子揭穿,慕容鹤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小小的凤眸倔强地与十三公子对视,十三公子琉璃般的眸子愣住了。

“染儿,给十三公子磕头。”慕容鹤忽然按下慕容清染,让她跪在十三公子的面前。

但慕容清染哪肯跪,小身子挣扎。

“你这孩子,怎么又不听话了。”慕容鹤训道。

“济阳候当真愿意以一命换取慕容五小姐的开口。”

十三公子又一句石破天惊之语,在座的人谁都知dào

慕容鹤这话也就说说,借以表达他要治好幼女慕容清染哑疾的决心,哪会真的豁出命,但这位十三公子似乎不按常理出牌,说话也刻薄,每一句都一阵见血,让人根本下不了台。

慕容鹤按在慕容清染小肩上的手停住了,他双眼发傻,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让他该怎么接话,说不愿意,那前面的话他不是说得虚伪了,但若说愿意,他好不容易抢来了济阳候之位,这位子还没坐稳,还没享几年福,就这么为了治好慕容清染的哑疾而丢了命,岂不太冤了!也太可笑了!

欺人太甚!慕容鹤怒了。

杜延社忙拦住慕容鹤,示意他不准对十三公子无礼。

若是旁人的话,慕容鹤自然不会在意,但一个连杜先生都不敢得罪的人,慕容鹤便不敢了,只能强压住了怒火。

“鸾儿,染儿,跟爹回去。”死对头马荣被气走了,慕容鹤也就觉得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在座的这些人,哪一个威胁得了他济阳候。至于慕容清染的哑疾,能治就治,治不好,他也无所谓,就当济阳候府养一个白吃白喝的废物好了。

慕容鹤不急,杜延社却急了,再怎么说慕容清染是他杜家日后的儿媳妇,娶一个口不能言的儿媳妇,于杜家而言,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十三公子,请看在老夫的面上,劳烦通报一声。”杜延社作揖。

十三公子对杜先生倒是收敛了几分倨傲,他笑道,“杜先生的面子,本公子怎敢不给。”

走下座椅,十三公子意味深长地对慕容清染道,“慕容五小姐,跟本公子来。师父能不能见你,就看你造化了。”

她又不是真的哑巴,干嘛要治,慕容清染瞪了眼十三公子,躲在了慕容鹤的身后。

“染儿,这是杜先生为你求来的,不要辜负了杜先生的好意。”慕容鹤将慕容清染推到十三公子面前,陪着笑道,“染儿年少不懂事,十三公子多包涵。”

小丫头,戒心倒不小,十三公子倨傲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满yì

的笑。

“慕容五小姐,别怕。”白氏温温柔柔的哄道。

“果然还是杜先生,济阳候,您两位的面子大啊。”见十三公子带着慕容清染往萧家的内宅走去,在座的一些人纷纷感慨,将杜延社、慕容鹤围住了,求道,“杜先生,侯爷,您两位一定要为我等引荐啊。”

“诶,本侯哪有这么大面子,这次多亏了杜先生。”慕容鹤假意谦虚道。

杜延社面上跟这些人寒暄着,但心下却是不解,照理说这位爷的面子谁都不会给,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哪知这位爷二话不说就应了,真是奇了怪了。可能是给济阳候府面子吧,若以后祁山主人居齐州清修,没有济阳侯府支持,也会麻烦不断,虽说是些小麻烦,但多少是打扰到了清修,杜延社暗暗想着。

“得,白跑一趟了。”瞧着十三公子一脸傲慢,连定远伯、济阳候的面子都不给,他一个低微的商贾之家,就更没指望了,王业不甘道。

慕容鹤听到,不冷不淡道,“怎么会白跑一趟,这一趟,你也该学到了不少东西。是你们王家的,跑不掉,不是你们王家的,强求也没用。”这句话看似是在说今日见祁山主人的事,但话中之意,王业、王鸿父子两哪能没听出来,无非是讥笑他们王家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家,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好端端的门第相当的少夫人不娶,偏要异想天开地娶王侯之女,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81. 第八十一章 你武功太差

小院子内守卫森严,王鸿根本无法进入,他左右观望,见院子内也没有动静,心里暗忖着有姑父济阳候在,萧家和那位十三公子应该会忌惮几分,不会做出对慕容清染不利的事来,他站在外头来回徘徊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便照着原路返回了。

萧岩见王鸿离开,吩咐护院盯紧四周,这才进了屋。

“小师叔,都办妥了。”

屋内门窗紧闭,视线昏暗,萧岩慢慢走向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坐在一旁,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小小身影,有些手足无措,说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祸害。哪怕命里带煞,殃及无辜,未经证实,终究只是一番猜测罢了。

这是个冷漠的少年,内敛,危险,慕容清染戒备地看着十三公子,小身子发抖着,原本她就很怕黑,尤其是这屋子内一盏灯火都不点,她更怕得瑟瑟发抖。

奶娘,你在哪?快来救染儿。

慕容清染抿嘴,咬着贝齿。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十三公子起身,想要把慕容清染从地上拽起。

谁知,慕容清染一口咬在十三公子的手背上。

这小丫头,野性难训,十三公子吃痛,用力一甩,就将慕容清染甩到了一边。

慕容清染小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了地上。

“小丫头,既然不想说话,那就永远别说话了!”这小丫头真当自己是哑巴了,自从进了这屋子,她就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十三公子清俊的脸上起了怒火,当日在观澜别院,他试探过她,知dào

这小丫头口风很紧,若非他耳力甚于旁人,听到这小丫头的喃喃自语,他也发xiàn

不了这小丫头的哑疾是装的。

慕容清染愤愤地瞪着他,“要是本小姐哑了,奶娘一定会为本小姐报仇的。”

慕容侯府口不能言的五小姐竟然会说话,刚走进屋的萧岩诧异地停下了脚步,病弱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到底有何通天的本事,能五年来瞒过济阳侯府内所有的人,让所有的人以为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这份隐忍,厉害,太厉害了。

十三公子白皙的手背上被狠狠咬了一口,还出了血,他的脸色并不好kàn

,习武多年,还从未有人能伤到他,今日却被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咬伤了手,此事要传到江湖,还不让人笑死。

他一手钳制慕容清染的小胳膊,一手捏住她的小脸,细细打量,当年豫州江阁老之女艳冠群芳,引无数王侯子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他那个死去的爹也在其中,这一看,这小丫头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柳眉如画,薄唇嫣红,小小年纪就有生了一副蛊惑世人的容貌,怪不得那苏禾一心念念不忘这济阳候府五小姐。

或许,慕容鹤迟迟不杀这小丫头,是想待价而沽吧。

十三公子眼中淡漠,嘴角的笑也没有半分的温度,忽然道,“小丫头,拜我为师如何?”

慕容清染自知自己逃不出十三公子的掌心,便放qì

了挣扎,小小的凤眸迎上十三公子,一字一句道,“拜你为师,你会教我武功吗?”奶娘总说王侯之女,不该学武用粗,但若她学了武,杀慕容鹤不是易如反掌了吗。

小脸无惧色,还带着仇恨,十三公子第一次见到这么满是血腥之气的小丫头,愣了愣,道,“会。”

“好,那我拜你为师。”慕容清染毫不犹豫道。

这下,换十三公子犹豫了,本以为这么刁蛮难训的小丫头,要她磕头拜师很棘手,想不到这么容易。

不过,若收了她为徒,日后她所作所为皆在他的视线中,那么,即使哪日她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杀了她也名正言顺。

“诶,小十三,你们祁山派收徒原来这么随意啊。”轻浮的声音刚落,一个半头白发的男子施展轻功掠至十三公子面前,一手救下慕容清染,笑着道,“这丫头是我先看上的,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十三,你来晚了。”

入室悄然无声,言语举止轻佻,不用抬头,十三公子就猜到了来人,“齐重安,外头都是贴着通缉你的海捕文书,你还敢来萧家,不怕我把你抓起来送给济阳候治你的罪。”

齐恪摸摸鼻子,“小十三,我与你师父平辈相交,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你这么对齐叔叔,不礼貌哦。”幸亏来得及时,要是让赵润这小子收了慕容清染为徒,不是坏了那个人的大事。

十三公子气得俊容通红,喊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年的人为叔叔,这不是羞辱他吗,再说,他在祁山多年,何曾听过是师父与齐恪相交,不过是这个齐恪死皮赖脸地缠着师父,要想偷学他们祁山派的武学罢了。

“我要学武功。”慕容清染看到齐恪,小脸也是震惊不已,她早就听周奶娘跟她说过齐夫子这人身份神mì

,眼下他来到萧家,还认识十三公子、萧岩等人,更是证明他当日进济阳侯府另有图谋,慕容清染挣开齐恪,她才不管那么多,谁肯教她武功,肯帮她杀了慕容鹤,她就事事听那个人的。

齐恪一脸哀怨,“小丫头,你已经喊我先生了,怎么又想拜别人为师了。你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

“我要学武功。”慕容清染再一次斩钉截铁道。

“你这丫头。”齐恪被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很多事他不可能跟一个十岁的孩子明说,就算他告sù

她,赵润这小子收她为徒是别有居心,以这小丫头一心要报仇的决心,她听得进去吗。

那个人果然说对了,这小丫头,绝不能习武,否则终有一日生灵涂炭。

“齐公子,既然慕容五小姐说想拜小师叔为师,你何苦阻拦。”十三公子一个眼色,萧岩便出掌,明明是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但一出手,掌风凌厉,齐恪拉着慕容清染后退,避开了萧岩的进攻。

“打就打,萧二公子,就让齐爷爷教你几招吧。”齐恪忙推开慕容清染,与萧岩过招,萧岩武功不弱,但轻功不及齐恪,而齐恪刚好相反,因此没过几招,齐恪就落了下风,逃跑耍诈齐恪行,要真动武,他就差远了,更别说跟十三公子对打。十三公子一招,就能将齐恪打趴下,刚刚让齐恪从他手里抢走慕容清染,那是十三公子没防备,才会让齐恪偷袭成功。

“萧岩,不必客气,你就出全力吧。”十三公子眼里对齐恪轻蔑,心道要不是师父心慈手软,他早把这个江湖败类抓进官府了。

“小丫头,要拜我为师,那就先把这颗药吃了。”齐恪与萧岩周旋,十三公子从怀中拿出一颗棕色的小药丸,递给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虽然才十岁,但她并不笨,“我不吃。”她要报仇,就不能受制于人。

“这可由不得你。”十三公子清俊的脸上突然间变得阴沉。

慕容清染小脸高高地抬起,透着稚嫩的声音却是毫无半点畏惧,“吃了这药,我能活几年?”

这话若是一个大人说出来,倒也不稀奇,但从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么平淡的,面无表情地说来,却震撼了十三公子、齐重安、萧岩三人。

十三公子淡淡道,“如果你听话,那你就会一直活着。”

原来能一直活着,慕容清染很满yì

,小手接过药。

“小丫头,不能吃!”齐恪急红了眼,气死他了,学武真的有这么重yào

吗,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去学,不管了,不是要学武功吗,这世上又不是赵润这小子一个人会武功,他也会啊。齐恪大喊道,“慕容五小姐,小姑奶奶,我教你武功,我教你武功还不行吗?”

慕容清染瞅了他一眼,“你武功太差。”

噗,齐恪气得差点吐血,武功差,他哪里武功差了,那是因为他懒,不肯学武,要是他用心学了,早就跟轻功一样名震江湖了。

“不能吃!”

眼看着慕容清染要将药丸塞进嘴里,齐恪吓得阻止,要是这小丫头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岂不要一辈子顶着半头白发了。

慕容清染小步子挪动,拿在手里的药丸在塞入嘴里的瞬间,却又被她丢到了地上,用小绣鞋狠狠地踩了两脚,将药丸踩成粉末。

这个举动,令十三公子猝不及防,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丫头几次三番耍着他玩,说话半真半假,让人分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根本就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你那日潜入我们侯府的别院,形迹可疑,我才不会信你。”慕容清染小脸淡漠,比十三公子更冷,“你不会杀我的,否则,你那日就可以杀了我。至于这药丸,我是不会吃的,如果你再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要威胁,她也会威胁。

慕容清染一说完,齐恪忍不住要大笑,赵润这小子固执是固执了点,跟他师父一个样,但毕竟是名门正派出身,要说那种不要命的狠,他还没修liàn

到家,但这小丫头却能做到,哈哈,果然有天赋,他才教了她几天,她就知dào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错,孺子可教也。

82. 第八十二章 祁山祁煜

“走!”

趁着十三公子发愣,齐重安抱起慕容清染,夺窗而出。

萧岩慌忙去追。

十三公子道,“别追了,你追不上他的。”齐恪的轻功在江湖上几乎无人能及,也就师父稍微能与他比肩。

“那济阳候那里,该如此交代。”被掳走的毕竟是济阳侯府的五小姐,如今在萧家丢了人,以慕容鹤的为人,必然会借此生事,萧岩为难道。

十三公子毫不在意道,“你就照实说。”说完,他也施展轻功,沿着齐重安逃离的方向,跟了上去。

能从小师叔面前将人劫走,这齐恪,好大的胆子,萧岩惊讶之后,忙匆匆去正堂见慕容鹤。

慕容鹤听到消息,面色慌乱,“以祁山主人的武功,染儿如何能被刺客抓走?”

祁山主人又不在萧家,萧岩不能实话实说,只能陪礼道,“在下已经派人去寻慕容五小姐了,小师叔也跟去了,济阳候请放心,慕容五小姐福泽深厚,必不会有事的。”

慕容清染当然不能出事,否则,慕容鹤这五年就白养她了,慕容鹤当即下令道,“吩咐郑大人马上关闭城门,阻止任何人外出!”

“是,侯爷。”慕容鹤的贴身护卫韩升很快领命离开。

“萧二公子,可知那贼人是谁?”杜延社心中着急,忍不住问道。本身,这事与他没有关系,但慕容清染名义上是他杜家未来的儿媳妇,即使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是有些不满yì

,看在已故济阳候慕容肃面上,杜延社也不能做到坐视不理。

萧岩含糊其辞,“那人轻功了得,年纪有些猜不准,看他半头白发,应该是年过半百,但看他脸上的肌肤,却很是年轻……”

萧岩这么一描述,慕容鹤便想到是谁了。

竟然是齐恪!

他与杜延社对望一眼,齐恪来济阳侯府教慕容清染的事,杜延社是知dào

的,为此,杜延社也曾打听过齐恪此人,但打探出的结果和慕容鹤所知的一模一样。杜延社面色凝重,先是千方百计地混入济阳侯府,见身份败露,就在萧家将慕容清染掳走,这齐恪来者不善啊。

齐恪究竟要做什么?王鸿也猜到了抓走慕容清染的贼人,然而一想到是齐恪,王鸿却暗暗松了口气,不知怎的,他就觉得齐重安这人轻浮是轻浮了点,但给他的感觉就不是个坏人。只是慕容清染才十岁,齐恪抓她做什么,若要威胁姑父济阳候,应该抓慕容清鸾才对。

“萧岩,你们把我五妹弄丢了,该当何罪!”慕容清鸾小脸气愤,怒道,“本小姐不管,若你们不把我五妹救回来,本小姐就让爹爹把你们萧家的人都抓起来关入大牢!”

“鸾儿。”慕容鹤低斥,“不许对萧二公子无礼。”萧家与祁山主人的关系尚未查明,若是无关,剩下的事倒也好办,万一这祁山主人真是萧家的靠山,济阳侯府就不能轻易得罪。

“五妹被劫走了,就是他们萧家的错。”慕容清鸾抽泣道,“爹,五妹性子这么坏,又不能开口说话,那个贼人会不会杀了五妹……”

慕容鹤才不会关心慕容清染的死活,他只是想到劫持慕容清染的贼人是齐恪,他就坐立不安,一个能隐瞒身份,躲过济阳侯府暗查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而且人脉之广,也令他心生忌惮。

“杜先生,本侯先回府了。”一个郑知府,慕容鹤并不放心,他要回去重新部署,再也不能像上次抓刺杀齐王世子苏禾的刺客那样,抓了半天都抓不到人。

杜延社心急如焚,“侯爷,我与你一起去。”

吕山长道,“杜先生,书院之事就交给老夫吧。”

“有劳吕兄了。”杜延社作揖,跟着慕容鹤走出正堂,萧岩躬身相送。

王业眼里幸灾乐祸,大摇大摆地起身,弹了弹衣冠,“鸿儿,我们也回去吧。”

王鸿叹气,朝萧岩行礼道,“萧兄弟,告辞。”

“萧二公子,改日再登门拜访。”

“萧二公子,有空再聚。”

……

慕容鹤、杜延社走了,剩下的人见无缘拜见祁山主人,也就跟着走了,萧岩巴不得他们快离开,自然乐得送他们出府。

等这些人走完,萧岩将府里的事向白氏简单交代了下,就飞身上了良驹,白氏却一改刚刚的柔弱之态,“带我一起去。我想见他!”

“白敏,我是去寻慕容五小姐。”萧岩一脸无奈,苍白的脸上笑得酸楚,“你这是何苦呢,你们根本不可能。”

白氏拉住缰绳,讽刺道,“你当我是傻子吗,齐恪连你都打不过,还能在赵润面前抢人。就算当时你吓傻了,难道赵润也傻了吗。”

萧岩苦笑,“我也是刚刚才想到,小师叔可能是故yì

让齐恪将慕容清染带走的。罢了,你想来,就一起来吧。”难道齐恪背后的那个人,真的来齐州了。

伸手,一把将白氏抱上了良驹。

驾……

良驹飞快奔驰。

萧岩带着白氏策马刚出城,已收到济阳候之令的城门守卫就将城门关上了。齐州城内外,大批官府衙差出动,四处搜查。

出了城往北,有一座鹊山,此山远望如翠屏,满山松柏葱郁,景致不俗。因山上怪石嶙峋,山路又不好走,上山的人并不多,故而山上的道观也就无人问津,香火不盛。

萧岩与白氏下了马,走曲折小路,白氏眼中复杂,似有畏惧。

“既然来了,还怕什么。”萧岩哂笑,丢下白氏,走了上去。

白氏提了裙摆,咬了牙,亦步亦趋地尾随着萧岩。

走到山顶,来到鹊山观观门前,白氏的脸色就更沉重了,但沉重之中,似乎还有几分欢喜,而萧岩则疾步走向跪在鹊山观观门口的赵润,喊了声‘小师叔’之后,也跟着跪了下来。

此刻,观门大开,入眼处,满是画着仙鹤、八卦、灵芝的壁画。观内钟磬声飘渺,愈加显得深幽。

“敏儿,休得放肆!”

平日白敏做什么,萧岩都是言听计从,但今日,萧岩见白敏要走进去,吓得忙一把拉住白敏。

白敏怔住,抬眼远远望去,前方供奉着道祖太上老君像前清香烟雾萦绕,而在那朦朦胧胧的烟雾之中,站着一个穿着墨灰道袍的男子,他头戴九梁巾,手持一本泛黄的经书,烟雾之中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额上的掌教朱砂印却显得分外清晰。

“为何带她上山?”

这是一道清雅至极的声音,不染半点尘埃,言语平淡,没有悲喜,更没有愠怒,就算质问,也是平静的不起波澜。

但就是这么平静的声音,却让抓着慕容清染小胳膊的齐恪吓得松了手,说话也开始结巴,“祁……祁掌门,现在满城都是抓我的人,我……我走投无路了。”

真没用,连一个道士都怕,慕容清染嫌弃地看着齐恪的后背,终于,从他背后探出头来,“不关他的事……”小小的凤眸在迎上那男子沉寂的眸子时,慕容清染惊住了,若那位十三公子的相貌是清俊无双,那么,与眼前这个男子相比就显得暗淡了,这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庞,眉如远山,俊颜如仙,眸光淡淡,看似温柔却遥不可及,一如俯瞰众生那般,永远都是那样的眸色,那样的目光。

“你就是祁山主人。”刚刚在来鹊山的路上,齐恪就对慕容清染说了些,慕容清染根据齐恪所言,再加平日周奶娘告sù

她的,当即就猜到了这个穿着墨灰道袍男子的身份。

透着稚气的声音毫无畏惧,还有几分狂妄,或者说是盛气凌人。

墨灰道袍男子微颔首,“祁山祁煜。”

“你能教我武功吗?”

慕容清染念念不忘习武,齐恪头痛,“小丫头,祁山主人已经多年不收徒了。”

边说,边向祁煜请罪,“祁掌门,我办事不利,甘愿认罚。”说出来都没人相信,世人敬畏的祁山主人,竟然会要他去教济阳侯府的五小姐读书识字,真不知这位祁山主人哪根经搭错了,还是待在祁山上闲得太无聊,于是,他老人家就随便拂尘一指,就指到了齐州济阳侯府。齐恪心里纳闷,百般不解,要说才学武功,祁山派人才济济,别的不说,就说那位十三公子,文韬武略就是个中翘楚。

“那要怎样,你才会教我武功。”慕容清染执着地再次问道。

齐恪吓得半死,这个小丫头,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拜入祁山门下,而且祁山派掌教门下,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连赵润那小子,也不过是上一任祁山主人丢给祁煜的,不算祁煜真zhèng

的嫡传弟子。

“若你肯教我,我愿一生为奴为婢,任尔驱使。”懂得抓住时机,宁愿撞破头,也要尽lì

尝试,这就是慕容清染的性子,她知dào

眼前的祁山主人高高在上,根本不会将她这么微不足道的已故济阳候嫡女放在眼里,但没关系,只要他没开口拒绝,她就不会放qì

,她要活下去,要报仇杀了慕容鹤,没有武功怎么行,或许谋划布局,总有一日会将慕容鹤绳之以法,但那一日会是多久,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这么长的时间,慕容清染没耐心等,她要报仇,要比杀姨母更痛快地杀慕容鹤。

忽然,慕容清染双手交叠过额,朝着祁煜,恭恭敬敬地要行参拜大礼。

83. 第八十三章 你我无师徒之缘

小清染的这番举动,齐恪看得目瞪口呆,佩服啊,原来拜师也可以这么拜啊,当初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去拜师,唉,才十岁就这么精明,脸皮还厚,他真是自愧不如。

不止齐恪,就连祁煜,俊容微愕,平淡的眸子也是闪过一丝波动,拜师,这样的徒儿,他怎么敢收。

“且慢。”祁煜皱眉,迅速出手,拦住了慕容清染,“你我无师徒之缘。”

“我不信缘,只信你。”慕容清染的小手猛地拽紧祁煜墨灰色的道袍,小眼近乎哀求,她从未求过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人,而且她相信这个祁山主人能助她报仇,能让她大仇得报,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小手的力道大得惊人,而小清染眼里的执着和滔天恨意更令祁煜震撼,冤冤相报几时得休,他自小在祁山跟着师尊修道,不问世事,即使小清染说到杀父之仇,在他听来也是微不足道,他不明白眼前这十岁女娃小小年纪为何就有这么大的恨和杀戮之气,他想阻止,犹豫了半响,便向小清染淡淡一笑,如神祗般仁慈与宽厚,“好吧。若你五年后,还是依然想拜我为师,我在祁山等你。”

还要等五年,慕容清染愈加拽紧祁煜,摇头,“我想现在就拜师。”

齐恪在一旁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竟然还不满足,天底下,要拜入祁山掌教门下的人不知有多少,别说等五年,就是十年、十五年,都有人会等。

“小丫头,快谢过祁掌门。”齐恪去推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却忽然放开了祁煜的袍袖,小小的凤眸带着倨傲,“五年,本小姐等不起。哼,这师本小姐不拜了!”五年太久,为了杀叔父慕容鹤,她已经等了五年,再等个五年,叔父慕容鹤羽翼丰满,她还怎么杀他。

“小丫头……”放眼世间,就连当今天子见了祁山主人,都是尊称一声‘国师’,更何况是旁人,慕容清染胆大妄为的言语,吓得齐恪白了脸色,他忙将慕容清染拉到身后,战战兢兢地对祁煜道,“祁掌门,小丫头不懂事,您……您多包涵,息怒,息怒。”

“小小年纪便是如此重的戾气,留不得。”

祁煜出掌,掌风凌厉,拍向慕容清染,齐恪慌乱,只能替慕容清染生生挨了一掌,“祁掌门,请再给在下一段时日,在下一定将慕容五小姐教得知书达理。”

一个自己都是轻浮不知礼法的人,还要教她,慕容清染翻着白眼,但看到齐恪受了祁山主人一掌,扶着胸口站立不稳,慕容清染眼中也有了几分惧怕,她担忧地看着齐恪,“齐先生,你没事吧。”在慕容清染心里,虽然齐恪才教了她没多长时间,但她却认这个先生。

“没事,你快给祁掌门赔礼。”这些年齐恪一个人独自漂泊惯了,跟这个济阳侯府的五小姐相处一段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因齐恪求她,慕容清染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我错了。”

认错是认错,但小小的眸子中却是不以为然与不满,祁山主人有何了不得,凭什么他说什么是什么,就算是天人,也不能这么随意的安排她的人生。

祁煜敛眸,袍袖一甩,一阵凌厉之风扫向齐恪与慕容清染,随后,便将他们卷到了门外。

砰……齐恪摔到地上,却在摔地的那刻,将慕容清染稳稳地接住。

“齐重安,见到我,何须行如此大礼。”恰巧,一双绣着牡丹的绣鞋停下,白敏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恪和慕容清染,嘲讽道。

齐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债,反唇相讥道,“白敏,都嫁人了,还怎么不守妇道,幸亏我不是你那倒霉夫君萧岩,否则我还不如拿把刀直接抹脖子算了。”

“你!”白敏气得娇容涨红,狠狠瞪了齐恪一眼,便要往供奉着太上老君的殿内走去。

齐恪起身,将慕容清染也一同扶起,并对白敏打趣道,“不用进去了,祁掌门是不会见你的。哎,有些人啊,就是不死心,这命啊本天生,命里有时躲都躲不了,就像我家小清染,祁掌门一见面就欢喜得了不得,还说要收她为徒,噢,照这么算起来,你日后可不是要喊我家小清染为小师姑了,噢哈哈。”

白敏身形一顿,突然转身,温婉的脸上连连变色,目露凶狠,更多的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收徒,他明明说过他此生向道,绝不会再收徒。

“祁掌门说五年后本小姐想拜师,就上祁山找他,可是本小姐拒绝了。”齐恪厌恶白敏,自然,慕容清染同仇敌忾,稚嫩的声音亦是刻薄之语,而且,还是那种无辜的语气,好像她拒绝当祁煜的弟子是吃了多大亏似的。

白敏听了这话,心里嫉妒得发狂,这个慕容五小姐太嚣张了,五年都不想等,天知dào

她要拜入祁山门下,常伴那个人身边等了多少年,求了多少年,若他肯应允,别说五年,就是十年,她也会等下去。

“哎,齐先生,你说本小姐五年后再去拜师,会不会很老?”慕容清染仿佛嫌白敏气得不轻,又故yì

挑衅道。

五年后,慕容清染也才十五岁,刚及笄,她要是老,白敏还要不要活了,齐恪抚着胸口大笑,哈哈哈……鬼灵精怪的小丫头,这一大笑扯动胸口处疼痛,齐恪便不敢笑得太过。

白敏气得脸红了,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信不信我把你能开口说话的事抖露出去。”

“白敏,你敢说出去,信不信,我让你身败名裂!”事关慕容清染的安危,齐恪不敢懈怠,怎么说,小清染是他唯一教过的弟子,虽然小清染不把他当先生看,高兴时才会喊他一声先生,但他不介yì

,反而觉得小清染是真性情,最对他脾性。世人多虚伪,明明都是诸多怨恨,还要装作云淡风轻,哼,他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人喜怒全无,是个活死人,当然,祁煜那个谪仙除外。

84. 第八十四章 道门清静,不惹俗尘是非

齐恪素来行为不端,以他的旁门左道、下三滥手段,白敏哪能不畏惧三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说曾经有一个妇人得罪齐恪,齐恪二话不说就给那妇人下了药,然后丢到大街上供人观赏,丑态百出,以致那妇人后来无颜以对自己的夫婿、公婆,从此就不敢在夫家颐指气使,殴打年迈公婆。白敏吓得闭了嘴,不敢再对慕容清染口出威胁之语,但仍愤愤道,“我乃名门出身,不跟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一般见识。”

“歪门邪道怎么了,又没做亏心事。”慕容清染小眸子冷漠,用尽全力地扶着齐恪。

齐恪运掌,吐了口气道,“一点小伤,不碍事。”出手真狠啊,幸亏是他替小丫头挨了一掌,否则小丫头焉有命在。

鹊山观外,十三公子和萧岩还跪着。

齐恪笑着打趣道,“两个小辈自作主张,要不要我在你们那个师父,师叔祖面前美言两句,呵呵……”

“看你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十三公子清俊的脸上满是不屑。

慕容清染走到十三公子面前,十三公子傲慢地看着她道,“怎么,后悔了,想拜我为师了?”

斜阳西下,余辉照在一袭荼白锦衣的十三公子的身上,将这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照得几分惊艳,倘若慕容清染刚刚没看到祁山主人,可能会觉得这十三公子便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但现在,她脑海中忽然想着,若那一身墨灰道袍的祁山主人,换上一身白衣,会是如何的道骨仙风。

“你有何资格当本小姐的师父?”慕容清染嗤笑,“别忘了,现在你是跪着,本小姐才是站着的那个。”

“你!”十三公子气得真想一掌挥过去。

“十三师兄,你可得慎重,说不准五年后本小姐就是你的小师妹,你若打伤了我,小心师父他老人家逐你出祁山。”

十三公子是习武之人,刚刚齐恪告sù

白敏说祁山主人五年后会再收徒的事,他自然也听到了,但现在听慕容清染亲口告sù

他,十三公子气得握紧了拳头,“谁是你十三师兄!”绝不能让这狡猾的小丫头入祁山派,否则他气都要被她气死了。

“唉。”慕容清染无辜地叹气,“十三师兄,你我无师徒之缘。”

一个齐恪不够,又来个难缠的十岁女娃,祁山派要是让这两人进了,祁山百年清誉不保,十三公子俊容气得铁青,想挥拳打过去,但碍于不远处师父也在,师父武功高强,他在外头的一举一动,师父是了如指掌,罢了,跟一个十岁女娃计较什么,还掉身份。

萧岩从未见十三公子有如此暴躁的一面,几乎是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心道,能把小师叔气得如此憋气的,这慕容五小姐也绝非善类,日后见了她,还是躲着点好。

这时,一道纤细的人影从观内狼狈地飞出,似乎是被人一掌震飞的,萧岩脸色大变,“敏儿。”当即从地上爬起,跑过去救她。

“啧啧,这般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齐恪面上是幸灾乐祸,整个人却打了个寒颤,这么看来,他跟小丫头能全身而退,还是走运了,小丫头刚刚那么顶撞那个人,口出狂言,还不给他半分面子,依他一贯的作风,早把小丫头抓起来关到鹊山观,让小丫头跟这里的观主一辈子学道了。

齐恪当下抱起慕容清染,施展轻功,溜了。

因受了伤,齐恪才到半山腰,就放下了慕容清染。

“齐重安,回府的路我认识,你别管我了。”她不见了,慕容鹤必然会派人满城搜查,慕容清染小脸担忧,“你要是被我那个叔父抓到了,我也救不了你。”

齐恪席地而坐,抹了抹额上的汗,“喂,慕容五小姐,我要是把你一个十岁的女娃丢在这荒山野岭,日后被别人知dào

了,我齐恪还怎么有脸再行走江湖。放心,我会把你安全地送到济阳侯府,等这阵风过去了,你叔父慕容鹤也不派人到处抓我了,我就常常来看你。小丫头,别担心,我是谁啊,齐恪齐重安,江湖人称无影公子,那绝对是逃得无影无踪,谁都抓不到。”

“无影公子,你当本小姐是三岁稚儿。”慕容清染不客气地揭穿他,也跟着坐在了齐恪的身边,她是王侯之女,若是以往她绝不会这么席地而坐,自降了身份,但跟齐恪在一起,她小小的眸子中少了几分冷漠、几分杀戮,除了满腹仇恨,她其实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眼中同样有着十岁孩子的纯真。蜷缩着小身子,慕容清染稚嫩的声音透着迷茫和害pà

,“我不想杀他,可他杀了我爹娘,我哥哥,他为什么这么狠……”

王侯之家为权势,骨肉相残多不胜数,齐恪苦笑,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也安慰不了她,这是个无止无休的杀伐争夺,历朝历代都难以避免,唯有自己变得更强,才能稳稳地抓住权势的顶端活下来,保护家人。

“小丫头,你不是一个人。”齐恪将慕容清染的小身子揽在怀里,慕容清染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无声抽泣着。

“快,包围这座山,一寸寸地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劫持慕容五小姐的贼人找出来!”

鹊山下,大批的官兵赶来。

齐恪一看,眯了眼,慕容鹤这回怕是动真格了,竟然连驻守齐州的兵士都调动了。只怕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能找到他了。

山上鹊山观有祁山主人,山下有大批官兵,真是前有狼后有虎,齐恪咬牙道,“小丫头,我们回道观。”到不了再一头白发,总比落在慕容鹤手里强。

慕容清染倏地站起身,“齐重安,你再带着我,你就跑不了了,我是慕容五小姐,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不成,你贸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你怎么解释。”慕容鹤那只老狐狸疑心重重,小丫头解释不了,反而会暴露了口不能言的秘密,齐恪拉起慕容清染往山上走。

但慕容清染不会武功,齐恪又受了伤,两人走得并不快。齐恪想再施展轻功,然而一运气,他就一口鲜血吐出。

慕容清染红了眼眶,“我知dào

我那个叔父慕容鹤要什么,如果你真被抓了,我会保你一命的。”

“我的小姑奶奶,你的命比我重yào

。”他算什么,一条贱命而已,家人唾弃,在江湖又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喊杀,齐恪一抹嘴角的血,抱起慕容清染。

“大胆贼人,快放下五小姐!”

一道厉喝,之后,十几个济阳侯府的护卫犹如天降般,拦住了齐恪的去路,为首的那个人,慕容清染一眼就认出,是慕容鹤的贴身护卫韩升。若她能开口,慕容清染一定会喝住韩升,但她不能开口,更不能说一个字。

“都让开,你们五小姐在我手里,信不信我一掌打死她!”齐恪面上故作凶狠,再加他在江湖上本就是世人皆知的凶恶之人,韩升等人一时吓住了,再怎么说齐恪手里的人质是他们侯府的小主子,而且慕容鹤一再叮嘱要救回来,若有个损伤,他们这些人担当不起。

呜呜……慕容清染配合着挣扎,无声的哭着。

“别,别伤害五小姐。”韩升怕了,一边阻止齐恪,让开一条路,一边对身边的护卫道,“快去告知侯爷,说寻到五小姐了。”山下都是官兵和侯府的护卫,谅这个齐恪插翅难飞,除非他一辈子待在鹊山上不下来。

施展轻功,齐恪拼了全力,抱着慕容清染上山。

“追!”韩升带着十几个护卫紧追不舍。

耳旁风声呼啸,齐恪的轻功很快,慕容清染只看到了他半头的白发迎风乱飞,还有他嘴边妖冶的血迹。奶娘说,除了自己,这个世上谁也不要永远地去相信,这一刻的信赖,或许下一刻就会遭到背叛,保护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时刻保持警惕,齐重安能信,但不能全信,慕容清染小眼迷离,小嘴微启,低低道,“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重回鹊山观,跪在外头的十三公子早已不见人影。

整个道观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拿着扫帚的鹊山观观主在门外洒扫,他看到齐恪,满脸戒备,“你怎么又来了?”

“郝观主,有官兵围山,我要见祁掌门。”齐恪放开慕容清染,还未走到观门前,就倒了下去。

“道门清修之地,不收血腥之人。抱歉。”郝观主走进鹊山观,砰的一声将观门关上了。

“郝观主,开门,我没打算进去,只求你放慕容五小姐进观,护她一命。”齐恪虚弱地哀求,来回施展轻功上山,耗费了他不少体力,尤其是祁煜的那一掌,伤势不轻。

“慕容五小姐小小年纪便执迷不悟,我道门为天下计,也绝不留这等祸害在世。”道观观门落锁,郝观主在里面冷冷道,“你们走吧,道门清静,不想招惹俗尘是非。”

修道的人,果然都是个个无心的,想到那高高在上的祁山主人,那怜悯而又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慕容清染小眼愤nù

,一字一句道,“臭道士,总有一日,本小姐就烧尽你们道门!”

殊不知,慕容清染的这句话,多年后一语成谶,天下道门包括祁山派几乎都毁在她之手,修道之人无处逃匿,死伤无数。若日后郝观主知dào

多年后的大祸起源是他,今日怕跪求磕头,也要请这个小祖宗进去。

85. 第八十五章 认贼作父

齐恪在地上盘腿运功疗伤,慕容清染站在一旁,心中惶惶不安,时时关注着山下的情形,用不了多久,慕容鹤就会带人包围这个鹊山观,到时新帐旧账,再加行刺齐王世子苏禾的事,只怕慕容鹤也会算到齐恪头上,以求得苏禾的息怒。

慕容清染小嘴紧抿,山风拂过额前的碎发。

怎么办?

是救,还是明哲保身。

小清染神色复杂,看了看齐恪,又看了看朝山上涌上来的大批官兵,走在前头的一袭褐衣锦袍的中年男子,就是她的那个叔父慕容鹤。

“齐先生,慕容鹤来了。”说这句话,尤其是说到慕容鹤的名字,慕容清染是咬着牙,恨恨地吐出这三个字。

齐恪睁开眼,艰难地起身,一手却钳制了慕容清染。

当慕容鹤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齐恪劫持慕容清染的场景。

“大胆贼人,快放开染儿,否则本侯定将你碎尸万段!”慕容鹤冷喝,一挥手,身后的大批官兵围了上来,若刚刚韩升等十几名护卫还顾忌着慕容清染的性命,现在慕容鹤仿佛丝毫不在意,他这么做,换做今日是别的贼人劫持了慕容清染,慕容清染的小命只怕早已凶多吉少。

齐恪一时间有些慌了,但慕容清染却镇定地告sù

他,“等会儿你用掌力将我推给慕容鹤,然后,你自己跑吧。”

被一个十岁的女娃护着,齐恪老脸挂不住,“小丫头,大不了赔上一条命,怕什么。”

“齐重安,你带着我也是拖累我,还不如你自己逃,或者是你根本逃不出去。”慕容清染无声挣扎着,小胳膊乱动。

这小丫头说话也太伤人了,说什么拖累她,直白点,就是说他齐恪要寻死就自己死,别连累她一起死,还什么逃不出去,笑话,以他齐重安的轻功会逃不出去,咳……齐恪抚着胸口,心里暗道不妙,若是他没有受那祁山主人一掌,慕容鹤带来的人根本就抓不到他,想到此,齐恪又连连骂了祁煜几句,什么祁山派掌教,苍生为怀,哼,全是扯淡,人多的是苍生,那么他一个人,就不是苍生了。

“别过来,再过来,爷就对她不客气了!”齐恪假装恶狠狠道,“济阳候,慕容五小姐是个哑巴,难道你想让她变成一个聋子、丑女,或是一个傻子!呵呵,济阳候果真是善待你大哥的遗孤。”

慕容鹤当众被齐恪冷嘲热,气得满脸阴郁,“你若敢伤染儿分毫,今日,就是你齐恪的祭日!拿下!”

一声令下,济阳候的护卫全部出动。

“你那个叔父,果然没把你性命放眼里。”一般有人质在手,多少会顾忌,但慕容鹤却还敢让人冲过来与他厮杀。

慕容清染咬唇不说话,慕容鹤等着就是一个名正言顺杀她的机会,她若死在侯府,多少会被世人猜疑,但若死在了外头,而且还是被齐恪劫持死在外头,还有谁会指责慕容鹤这个济阳候没有好好照顾已故大哥的遗孤。

刀剑无眼,齐恪劫持着慕容清染,一边应付侯府的护卫,一边还护着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几次想挣开,都被齐恪牢牢抓住。

嘶,一道剑光闪过,齐恪的后背被划了几刀,血流如注。慕容清染不忍看,殷红的血,从齐恪的嘴角流下来,滴到了慕容清染的小手上。

这一刻,慕容清染小身子害pà

得发抖。

血,好多血,满眼都是血……

仿佛五年前的那一晚,血染玉石铺成的地面,白色的帷帐血迹斑斑,慕容清染的视线渐渐地模糊,未察觉,小脸上都是泪。

“杀了他!”慕容鹤露出凶狠的目光,叫嚣着。

慕容清染紧紧咬着唇,看着一个个围攻齐恪的护卫,牙齿咯咯作响,该死,都该死!

噗……齐恪又一口鲜血吐出,喷在了慕容清染的小脸上。温热的血,沿着她苍白惶恐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流,她无法开口,只能无声的悲泣,五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奶娘一样将她视若珍宝,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如奶娘一样哪怕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她。

“小丫头,我尽lì

了。”齐恪染血的大手轻柔地抚着慕容清染的头,他带她来见祁山主人,原以为祁山主人能收留她,让她不再活在仇恨之中,但他失算了,祁山主人是根本不会管世间的是是非非,现在他只想带她冲突重围,如果可以,他想带她去江南,那里她会活得更快乐,但可惜,他还是没有做到,或许,他是该放手了,这小丫头,原就该留在济阳侯府,为报仇而活。

用尽最后一份力,齐恪猛地一推,将慕容清染推了出去。

“染儿。”慕容鹤慌得大喊,分不清真假。

“五小姐。”韩升一跃而起,落地后,扶住了慕容清染。

“齐恪,看你往哪里逃!”

几柄长剑逼近,围住了重伤的齐恪,慕容鹤眼中一喜,抓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在齐王世子苏禾那里有个交代了。

“挑断他的手经脚经,免得他逃走。”齐恪受了这么重的伤,慕容鹤还是担心他会逃走,这份谨慎,让慕容清染震惊,但更震惊的是慕容鹤的狠毒,竟然要让韩升去挑断齐恪的手经脚经,那齐恪日后不就成一个废人了。

齐恪虚弱地躺在地上,眼里倒无半点的惧怕,“久闻济阳候仁义为先,果然是名不虚传。呵哈哈……”

“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本侯佩服。”慕容鹤这些日子栽了这么多跟头,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眼下看到齐恪,他的怒火早已压不住,敢讽刺他,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清染用力地咬了一口韩升,从韩升的手里挣脱出来。

“不要!”

当一个护卫的长剑扬起,慕容清染终于咬破了唇,稚嫩带着惊恐的声音响起。

“染儿,你会说话了?”慕容鹤大惊。

齐恪生死关头,慕容清染这个哑巴自然也不能装下去了,她挡在齐恪面前,“他是染儿的先生,你们不许伤害他。”

“侯爷,祁山主人名不虚传啊,竟然治好了五小姐的哑疾。”能让一个五年都不曾开口说话的五小姐,一下子开口说话,韩升自然想到了那个神mì

莫测、医术高明的祁山主人。

当然,这也是慕容清染在危难之际,找准时机开口的原因,齐恪是将她从萧家劫持走的,而在萧家,慕容鹤等人都知dào

她被十三公子带着去见祁山主人,如今,她只要将自己能开口说话的功劳都推给祁山主人,那么,慕容鹤就算有怀疑,他也只能是怀疑,毕竟祁山主人一向来去无踪,慕容鹤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对质,哪怕找到了,以祁山主人的脾性,他多半是不会见慕容鹤的。

“染儿,你过来。爹以后会给你找一位更出类拔萃的先生,这个齐恪,是江湖有名的大盗,专门与官府作对,还杀了不少人。”慕容鹤沉了脸道。

慕容清染摇头,又不说话了,这一点,慕容清染很明白,她要是接着开口说话,那么,她喊慕容鹤的这一声‘爹’是逃不了的,她已经寄人篱下,但绝不会认贼作父。

“胡闹!”慕容鹤大喝,“你们几个将五小姐拉开!”

“慕容五小姐,我是个坏人,不值得你相救。”齐恪半撑着身子,半头的白发垂在肩头,染了血,成了殷红色。

慕容清染抽泣着,泪水流个不停,五年前,她还太小,就只知dào

哭;五年后,她还是无能为力,依然只有哭。

啊!

前来拉扯慕容清染的一个护卫撕心裂肺地叫喊,原来,慕容清染一口狠狠地咬在了那个护卫的手上,甚至咬出了血。

慕容清染是主,他只是个护卫,这一口咬下去,甩又不能将她甩开,只能忍受着痛。

“染儿,你再这样,爹生气了。”慕容鹤的脸色愈加的阴沉,对那几个站在慕容清染身前的护卫道,“愣着做什么,将五小姐带过来。”

该死,都该死,慕容清染眼中杀气涌现,想再咬下去,却被几个护卫将她的手脚,头,小身子都抓着紧紧的。

“动手!”慕容鹤没了耐心。

“是,侯爷。”韩升亲自上前,长剑一出,直接刺向了齐恪。

“求求你,不要杀他……”慕容清染放qì

了挣扎,“爹,染儿求您不要杀齐先生。”

这一声爹,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她很没用,到最后,还是喊了那个杀了她爹娘、大哥的仇人为爹。

“染儿,你终于喊爹了。”慕容鹤眼中欢喜,更是得yì

,那个清高女子所生的女儿,终于也是他女儿了。

慕容肃,你听到了吗,你的女儿在喊我爹,呵哈哈……慕容鹤大笑,笑得张狂。

慕容清染跪在了地上,小身子因痛恨自己的无能而剧烈地发抖着,好恨,她才是出身高贵的济阳候之女,慕容鹤那个卑贱的庶出叔父,如何当得起她喊他一声爹,如何当得了她这一跪。

爹,娘,大哥,染儿让你们蒙羞了。

慕容清染磕头,看似是在向慕容鹤跪磕,实则,她是在向自己死去的爹娘磕头请罪。

86. 第八十六章 济阳候为民除害

“染儿,你年纪尚小,不知人心险恶,听爹的话,快起来,别跪着,看你为一个十恶不赦之徒求情,爹心里难受。”慕容鹤继xù

如寻常般花言巧语哄骗慕容清染,或许在他眼里,一个十岁女娃自然是很好骗的,他目光柔和,就像一个宠爱女儿的慈父,并对左右护卫道,“快扶五小姐起来。”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好一个伪君子。慕容清染小手紧紧握着,小身子气愤地颤抖着,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悲愤地跪在地上,即使她明知这样跪着为齐恪求情,换来的不过是慕容鹤的怒火,但她眼下除了跪着求慕容鹤,她什么都做不了。

血脉尊贵,嫡出身份,曾经令慕容鹤自卑的两样东西,如今全部被她抛弃了,当然,她知dào

叔父慕容鹤是心里高兴的。

“五小姐,得罪了。”济阳候府的护卫一边一个将慕容清染拽起来,制住她。

“小丫头,快起来,不要跪他!他不配!”齐恪艰难地单手撑地,微弱道,“小丫头,几年前若能认识你,或许我早该迷途知返了。谢谢你。”连一个十岁的女娃都能这么坚强的活下去,他堂堂七尺男儿,还有什么不能忍的,不就被挑断手经脚经,当一个废人吗,只要还活着,他就有希望逃出去。

“不要,不要……”慕容清染泪流不止,几次挣扎向前,都被护卫拦下。

韩升长剑刺向齐恪,只见簌簌剑响,伴着齐恪的痛苦悲嚎,慕容清染不忍看,也不敢睁开眼去看,一个活人被生生挑断经脉,那样的痛,生不如死。

齐先生,染儿会为你报仇的,一定会!

心中的愤nù

,不甘,怨恨……齐齐上涌,慕容清染咬得唇瓣出血,小小的凤眸再听到齐恪最后一次的低嚎时,她终于睁开了,而这一看,满目鲜血,满目悲凉。

好狠,好残忍的手段!

慕容鹤,总有一日,我也一定会断尔经脉,剔尔骨髓,令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下一刻,慕容清染小小的身子再也承shòu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而鹊山观前的齐恪,双手双脚的经脉被挑断,动弹不得,像个活死人似的,瘫痪在地。

“回府。”慕容鹤收回佩剑,抱起慕容清染,走下山。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齐恪,则由济阳侯府的护卫拖着,一路拖下山。

待慕容鹤带着大批兵士离开后,山脚下,萧岩跟着十三公子现身,萧岩面上愧疚,低低道,“小师叔,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卑鄙了。”将慕容鹤引来鹊山,再将齐恪捉拿归案,虽然齐恪是罪有应得,但慕容鹤的这等残忍手段,实在令人发指。

十三公子冷声道,“如此歪门邪道,人人得而诛之,绝不可妇人之仁。萧岩,不要忘了,那是个江湖大盗,杀人无数的江湖大盗,他就算死了,也是咎由自取。走吧,我们快赶回去,师父已经在前面的客栈落脚,今年的地肺山道门大会,邀师父前去主持,师父不喜热闹场面,多半又是你我代劳。”

道门清修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地肺山乃道门第一福地,祁山虽不在这些之列,却一直与地肺山不相上下,甚至是比地肺山的地位高些。地肺山的掌教从辈分上算,是祁山主人的师兄,但地肺山掌教已年逾古稀,由此可见,祁山主人的辈分有多高,但凡道门的弟子,几乎都是他的小辈,甚至是徒孙辈。

萧岩听后,面上一喜,“能见到我道门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辈,是师侄的荣幸。小师叔,我都听你的。”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十三公子飞身上马。

萧岩迟疑,又望了望鹊山。

十三公子斥道,“天下女子多得是,若你喜欢,过些日子本公子多送你几位江南貌美女子,姿色绝不会在白敏之下。”

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十三公子训斥,萧岩面上虽是恭敬,心里却不服,小师叔才十六岁,哪懂得男女之事,倘若哪日知dào

了,必会了解他的为难。

罢了,有师叔祖在,敏儿又能走得多远,萧岩心中苦笑,也跟着飞身上马。

驾……

两匹良驹一前一后离开了鹊山,而鹊山观上,飘渺的钟磬之声,在他们的身后远远传来。

山风冷冽,草木庄严。

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然还是人迹罕至的鹊山观。拿着拂尘的郝观主,静坐在道祖太上老君像之下,念着道经,潜心修liàn

。只是蓦然间,想到那十岁女娃眼里的戾气,还有那句‘烧尽天下道门’的诅咒,他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念了一句“无量天尊。”

大批官兵撤tuì

,远离鹊山,回到了齐州城。

“让开,让开!”

前方兵士开道,并敲锣打鼓道,“济阳候为民除害,亲自带兵抓获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大盗!”

每走十步,锣鼓一响,兵士如是说上一遍。

街上百姓闻讯,纷纷围观,大赞慕容鹤是个难得的好侯爷。

囚车沿街一路行驶到齐州知府衙门,慕容鹤便将齐恪交由郑大人处理。照理说,慕容鹤大可以将齐恪一剑杀了,以消心头之怒。但慕容鹤如此声势浩大的抓齐恪,抓到了,若是私自处决,一则与朝廷律法违背,二则慕容鹤是齐州一带出了名的仁义侯爷,他没必要多此一举,去杀一个废人。

郑知府见衙差押着齐恪过来,笑弯了眉角,抓到为祸一方的江湖大盗,本就是大功一件,如若这个大盗是天下闻名的大恶人,那就是他的政绩,等他将此事上奏朝廷,朝廷必然会嘉奖他,而且对于齐王世子那里,他也可以交差了。

“打入大牢!”郑知府当即一声令下,就将齐恪丢到了昏暗阴湿的牢中。

而齐恪这一关,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自此,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大盗不见了。

但江湖,依然还是没有平静。

慕容清染回到济阳侯府后,任凭慕容鹤怎么哄他,骂她,训斥她,她依然没有再开口,而是每日混混沌沌的,坐在济阳侯府院落中的那棵木芙蓉树下,不言不语。

87. 第八十七章 守寡怎么了

方姨娘见此,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五小姐怕是傻了。”

“可能五小姐受了刺激,才会开口说了两句,那只是一时的失常。”尤姨娘眼中带着同情,在她看来,五小姐不会说话是正常的,开口说话才是失常。

韦姨娘咯咯笑着,“我们侯府多养一个白痴,费不了多少米粮。”

王氏一开始还有耐心地来劝慰慕容清染,时日长了,也就懒得管她了,任她自生自灭。慕容清鸾为此很伤心,侯府与她年纪相仿的,就只有一个慕容清染,现在慕容清染不言不语的,整个人冷冰冰的,让她很害pà



杜延社、杜长风父子两在离开齐州前,也来看过慕容清染,杜延社看到慕容清染不仅哑疾没治好,还变成了这个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于杜家与慕容侯府的亲事便绝口不提了。

杜长风是好脾气,但遇上慕容清染这么孤僻难以捉摸的小妻子,他再好的脾气也被慕容清染磨完了,临走前,他愤愤地对慕容清染道,“五年后你还是这个样子,我绝不会娶你。”

慕容清染嘴角冷笑,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气得杜长风拂袖而去。

如今,整个济阳侯府内,最关心慕容清染的就只有一个周奶娘了。她看到慕容清染被慕容鹤带回府后,甚至比以前更沉默了,小小年纪再也不留半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气息,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就像是一个随时都要爆fā

的嗜血之徒,满身戾气,她不禁扪心自问,当日她一遍遍地灌输五小姐要为已故侯爷报仇的念头,是对还是错。

“奶娘,我想通了。”三个月后,慕容清染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周奶娘高兴得痛哭流泪,虽然她不知dào

慕容清染想通了什么,但她看到慕容清染眼里的冷意和杀气,她怔住了,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好重的血腥之气。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五年。

五年后,济阳侯府依然繁华如昔。

元佑五年初,侯府刚过完了年,门上的桃符还未揭下,来往于内院的丫鬟、仆妇们衣着簇新,脸上洋溢着笑。

慕容二小姐、三小姐出嫁后,侯府待字闺中的小姐就剩下了同龄的四小姐慕容清鸾和五小姐慕容清染,但慕容清鸾的月份比慕容清染大一个月,慕容清鸾是仲春生辰,而慕容清染是暮春时生。

慕容侯府的几位小姐,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她们的出嫁都是慕容鹤一手安排的,嫁的不是权势之家,就是名望之族,大小姐慕容清薇嫁给定远伯那个草包儿子为妾就不用说了,二小姐慕容清婷是给密州刺史当了续弦,三小姐慕容清萍比起她两个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给一个大她二十几岁的淮阳郡王当侧妃,可以说,慕容鹤嫁出去的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是正室嫡妻,说白了,都是慕容鹤用来巩固他自己济阳候地位的工具。

当然,嫡女慕容清鸾就比较慎重了。因是嫡女,自然不能为妾,更不能往门第低了嫁。

眼看慕容清鸾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王氏比慕容鹤还着急,她唯一的女儿,必须要嫁得风光,夫家显赫。

王氏在房里看了一眼管家常茂刚送来的几位公子的名册,便问身旁的丫鬟冬儿道,“四小姐呢,又跑哪里去了。”

冬儿是王氏的心腹,故而说话也有几分恃宠生娇,“夫人您这几日念叨了四小姐,四小姐怕是嫌您烦,躲到五小姐那里去了。”

“真快啊,那个丫头竟然也到及笄之龄了。”王氏怅然,十五年前她生鸾儿,冷冷清清的,鸾儿连一个像样的满月酒都没有,而大嫂江氏生的那丫头,整个齐州城烟火燃放三日,全城百姓共庆。想到此,王氏嘴角浮起一抹得yì

的笑,谁料到这十五年后,她的女儿是齐州人人皆知的尊贵的济阳候府嫡女,而大嫂江氏生的那丫头,不过是个没教养、不守规矩的侯府弃女,呵呵,这人生啊,果真是世事难料。

“四小姐的及笄礼,你要盯紧点,若出了错,丢了我们侯府的颜面,本夫人决不饶你。”下个月就是慕容清鸾的及笄礼,王氏哪敢将这等大事交给旁人,直接自己亲自操办,这五年来,王氏服用了不少偏方想要再怀个孩子,虽然慕容鹤将江姨娘所生的儿子慕容珍交给了她抚养,可毕竟不是亲生子,自己生的儿子日后继承济阳候,对王氏来说才是保障的,然而生孩子这等事,不是她想生就能生的,韦姨娘年纪轻轻的都生不出来,她都年过四旬了,要再生个儿子恐怕更难,这点王氏自己心里很清楚,所以,她只有加倍地对慕容珍好,事事依着慕容珍。

也正因此,作为王氏唯一的女儿,慕容清鸾简直就是王氏的心头肉,王氏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及笄礼,不大肆操办,王氏哪敢甘心。

“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办事,何曾让您失望过。”冬儿笑道。

王氏满yì

地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吩咐道,“你快去把四小姐给本夫人寻回来,整日跟那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混在一起,能有多大出息。”

王氏最怕慕容清染带坏她女儿慕容清鸾,虽然后来慕容鹤又给慕容清染请了几位夫子,但都被慕容清染赶走了,于是,慕容清染的学问就这么耽搁了下来,至于礼法、女子闺训,连王氏都不管她,府里的人更没有人去管她。

“是,夫人。”冬儿忙带上两名丫鬟,匆匆去寻四小姐慕容清鸾。

出了王氏的院子,冬儿一路朝着北边的院子而去。

自从二小姐慕容清婷、三小姐慕容清萍出嫁后,侯府的院子就空了很多,慕容清染原先住的院落是离慕容鹤最近的,但后来,慕容鹤渐渐坐稳了济阳候的位子,也就觉得慕容清染的存zài

对他没什么危险了,也用不了时刻监视,故而,慕容清染执意要搬到最北边的院落,慕容鹤就毫不犹豫地答yīng

了。

“周奶娘,我家四小姐呢?”冬儿一踏进慕容清染住的院落,就觉得一阵肃杀之气迎向她,满地凋零的枯叶,光秃秃的树干,爬上台阶的青苔,似乎每来一次,五小姐的院落就颓败一次,愈显荒芜。

周奶娘坐在小院子内晒阳光,哼了声道,“你家四小姐不见了,我怎么知dào

。”五小姐在侯府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连一个丫鬟都敢横冲直撞地跑到五小姐这里大喊大叫,没把五小姐当主子看。

“你们两个,分头去找。”冬儿不跟周奶娘废话,直接让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上慕容清染住的院子内找人。

周奶娘怒了,“这是五小姐的院子,谁给你这个胆敢在我家五小姐这里放肆!”

“呵…什么五小姐。侯爷、夫人心善,才赏五小姐一口饭吃。呵呵,有听说过侄女长赖在叔父家不走的吗?”冬儿讥笑,“周奶娘,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吧,侯爷现在都不管五小姐了,你跟着五小姐还能有什么出头日。”

“滚!”周奶娘气得从木凳上跳起,拿起一边的扫帚,就打向冬儿。

“我是夫人身边的人,你敢打我。”冬儿也不甘示弱,与周奶娘扭打起来。

“老娘我还是五小姐身边的人呢!”周奶娘是有武功的,但为避人耳目,她的武功从不会在人前使用,更不会露出半点破绽,因此,她和冬儿厮打靠的都是蛮力,用手抓,用脚踢,用身子拱,反正能用的寻常泼妇用的招式,她都用上了。

“难怪会守寡,你这个样子,是个男人都被你克死了。”冬儿的发钗乱了,嘴上愤愤骂道。

周奶娘也不客气,大声骂了回去,“老娘守寡什么了,又没偷汉子,也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碍你什么事了!”

“你……你……”冬儿到底脸皮没周奶娘厚,红着脸,气得哆嗦道,“不知羞耻!”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周奶娘这样的,五小姐能知书达理到哪里去。

“哼。”周奶娘用力地将扫帚的柄往地上一敲,“滚不滚,再不滚,老娘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周奶娘发起泼来,在侯府是出了名的难缠,就连常管家见了她,也是一脸头疼,不怕不要命的,就怕这等无理取闹的泼妇,没事还到处乱嚷。冬儿几次在王氏面前数落周奶娘的蛮横泼辣,要王氏将此人赶出府,但王氏顾忌周奶娘是慕容清染身边的人,当年为一个相处没几日的齐夫子,慕容清染就敢同慕容鹤闹,若为一个小小的周奶娘,她拿不准慕容清染会怎么闹,万一闹大了,还在慕容鹤面前落不了好,反而便宜了韦姨娘她们,王氏做事左右逢源,与韦姨娘等几个小妾明争暗斗,她每走一步都很谨慎,既不能失了侯府当家主母的威严,也不能让把柄落在韦姨娘她们几个手上,这么一权衡,周奶娘就留了下来,没被赶出府。

88. 第八十八章 这些女戒都是扯淡

“我们走。”冬儿带着两个跟她一起来的小丫鬟,狼狈地逃出了慕容清染的小院子。

将手中的扫帚重重地一扔,周奶娘啐了一口道,“小贱蹄子,拿着鸡毛当令箭,老娘多年没发威,就真当老娘没用了是吧。想当年,老娘脚一跺,整个山头都得晃三晃。”多年来困在济阳侯府不能用武功,周奶娘已经够郁闷了,但更郁闷的是,还隔三差五被府里的丫鬟们奚落,周奶娘气得想划花冬儿等这些个仗势欺人的丫鬟们的脸的心都有了。

周奶娘气呼呼的话音刚落,屋子内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冷冷淡淡的声音,“她们想进屋子找,就让她们找吧。我这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窗棂紧闭的屋子内,房门虚掩,只开了一道小缝。

透过门缝,屋子内略显昏暗。

纯白色的帷帐纷飞处,一道纤瘦女子的身影映在画屏上,她手握泛黄的经书,十指白皙却毫无血色,一如她苍白的脸庞,仿佛多年都活在阴暗中,不见天日似的。

长长的青丝披在肩头,白衣缟素,更像是穿着丧服。

周奶娘推门进去,“那作死的小贱蹄子,又惊扰五小姐您了。”边说,边将屋子内的白色帷帐卷起,絮絮叨叨道,“四小姐也真是的,每次拿您当借口。您不出面解释,王兰瑛那个贱人又得恨您带坏她女儿了。”

“四姐素爱热闹,府里哪待得住。”王氏怎么想,与她无关。

女子抬头,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娇容,即便是面冷如霜,依然使得满室生辉。

这五年来,关于济阳侯府五小姐的传闻越来越少,而慕容清染的名字早已慢慢地淡出了齐州百姓的视线,唯一记住的,她就是已故济阳候慕容肃之女。

仿佛一切都成了定局,自济阳侯府易主,匆匆已过十年,府里的老人都被慕容鹤各种借口打发了,新的下人进府,在他们眼里,慕容鹤就是名正言顺的济阳候。忠于已故济阳候的那些人,不是被打压,就是叛变跟了慕容鹤,若原先的五年看不清,那么接下来的五年,慕容清染便什么都看清了,哪些人是她可以信赖的,而哪些人又是摇摆不定、卖主求荣。

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更何况人心。

女子嘴角讥诮,从画屏中走出来,她,就是如今齐州人人皆知的草包小姐——慕容五小姐。

步履轻盈,慕容清染走路没有半点的声响,犹如鬼魅。

“奶娘,今日的膳食送过去了吗,牢里潮湿,天气又冷,你多给些银子给狱卒,让他们在暗中多照顾着。”

齐恪也算命大,到最后竟然还捡了一条命,虽然一直被关在齐州府大牢中,但总比丢了命强,周奶娘叹气道,“小姐您不说,我也会去送的,他好歹对小姐不错,不管此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就冲他五年前拼死护住小姐,我也会想尽法子救他出来。”

齐州府大牢有官兵把守,大牢又经过几次修缮,进得去,但想救一个人出来还是困难的,再加齐恪现在的状况,手脚瘫痪,连路都走不了,救他出来无疑是难上加难。

慕容清染制止道,“先不要打草惊蛇,郑知府是慕容鹤的人,齐夫子那里一有动静,慕容鹤便会警觉,我们筹谋了五年,不可功亏一篑。”

若五年前的慕容清染小小年纪就有一份比大人更可怕的隐忍,那么现在的她,比五年前更沉得住气,更谨慎小心,还更冷漠。她不会对任何人心软,因为她知dào

,她的心软,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是。”五年前,慕容清染是事事听周奶娘的,但五年后,在不知不觉中,周奶娘已愈发捉摸不透慕容清染,面对着说一不二的慕容清染,她除了遵从,只能遵从。

周奶娘拿起妆奁台上的木梳子,笑着道,“再过两个多月,小姐也该及笄了。等行了及笄礼,小姐就是大人了。过完及笄礼的女子,就决不可如此随意的披头散发。”

慕容清染自小丧母,对于闺中女子的礼法都是周奶娘一手教的,周奶娘本身是个粗枝大叶,行事不拘小节的人,但看到慕容清染差点要步她后尘,她就慌了,堂堂济阳侯府的嫡小姐,怎么能跟她一样,不学规矩,满身江湖气,这叫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侯爷、夫人。为此,不守礼法的周奶娘,就从那刻开始学礼法,她常常跑去偷看四小姐慕容清鸾怎么在学,等自己学会了,她就在慕容清染面前,一有空就依样画葫芦一一做给慕容清染看,比如怎么行礼问安,比如身为王侯之女,该怎么端庄大方待客……慕容清染是懒得学,但记性极好,她看过一遍,哪怕是随意地一瞥,她都能记住。

有时,慕容清染嫌烦,就闭着眼不看,周奶娘就背《女戒》、《杂纂》等,一出口就是身为女子温良恭俭、修饰容仪……,当然,背这些东西时,周奶娘自己都打着瞌睡,所以,慕容清染也就听得不全,甚至听了,当场会一声冷哼,于是,周奶娘便去劝她,但劝着劝着,周奶娘自己也劝不下去了,粗口骂道,“这些女戒,根本都是扯淡,五小姐,咱不学了。”但没过几天,周奶娘又觉得四小姐在学,五小姐却不学,五小姐不是亏大了,知dào

总比不知dào

好,再说知dào

了也不一定要照着做。

因此,五年来慕容清染耳边都是周奶娘的这些女子闺训、礼法,不过慕容清染就算不学,她这与生俱来的王侯之女的贵气却是遮掩不了的,随着她年岁的增长,她周身的气度更胜以往。

“奶娘,我自己来。”取过周奶娘手中的木梳子,慕容清染自己抚着青丝梳了起来,她极少出门,也很少去见慕容鹤和王氏,所以在屋子内,她就一直披着头发,反正没人看到,梳与不梳又有何区别。

没有名贵的玉簪凤钗,也没有名贵的耳环首饰,慕容清染周身素朴到了极点。

她放下木梳子,并走到床榻前,将手中的这本泛黄的经书藏到了枕头下。

周奶娘眼角余光瞥了眼,《道德经》,心道,也不知小姐是哪里找来的书,一看就是五年,仿佛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这本《道德经》都被小姐拽得皱巴巴的,但她每次一问,小姐就装哑巴什么都不说,唉,小姐大了,心思就不好猜喽。

89. 第八十九章 平阴沈昀卿

“五妹,你最喜欢吃的玫瑰糕,我给你买回来了。怎么样,四姐守时吧,没给你添麻烦。”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随后,一身小厮装扮,身材矮小的慕容清鸾鬼鬼祟祟地溜进慕容清染的屋子,她头上戴着下人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手里拎着一包糕点,得yì

洋洋地在慕容清染面前晃了晃,道,“这可是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你快尝一下。”

慕容清染微微颔首,打开包着的糕点,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没错,的确是产自翠屏山上玫瑰所做的糕点,齐州城独此一家。

五年来,王氏娘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王鸿经商的天赋连慕容鹤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从齐州到江南临安,哪里都有王家商铺的分号,然而与此同时,在王家生意如火如荼之际,邻县平阴沈家也突然崛起。沈家有一处山庄,山庄就坐落在翠屏山上,山上种满了玫瑰,听说都是沈昀卿公子亲手种的,因沈公子种的玫瑰芳香清甜且产量有限,故而沈家商铺卖的玫瑰糕一出来,就被抢夺一空。

其实,慕容清染并不是一个贪吃的人,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但不知为何,她就对这个玫瑰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每次她一吃它,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似曾相识,让她无缘由地落泪。

“四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要是去晚了,奴婢和秋兰姐就惨了。”跟在慕容清染身后的是莲儿和秋兰,五年前,惠娘用自己的命换了自己女儿莲儿一命,王氏念及惠娘曾对她也算忠心耿耿,就把莲儿留下了。惠娘去的安详,死后,便被草草埋了,甚至连她女儿莲儿都没觉得自己的娘死的蹊跷。

莲儿比慕容清鸾还小两岁,也是好玩的年纪,慕容清鸾一说要溜出去玩,她不仅没劝阻,还唆使着慕容清鸾带上她一起出去,但秋兰这个慕容清鸾身边的大丫鬟就慌了,夫人那里肯定不会同意四小姐这么胡闹,一次两次找借口说在五小姐这里还能瞒得过去,可次数多了,夫人起疑了,遭殃的还不是她们两个贴身丫鬟。

“你还知dào

夫人会重罚我们,刚刚四小姐要出去,也不见你拦着。”秋兰没好气地道。

莲儿吐舌头,不再吱声。

慕容清鸾护道,“怕什么,我找五妹聊天,叙叙姐妹之情,就算娘知dào

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她就讨好似的对慕容清染道,“五妹,你什么都不用说,继xù

当哑巴,反正我娘是从不会逼你开口的。”

慕容清染的哑疾时好时坏,侯府的人都知dào

,当然,即便觉得不可思议,但慕容清染不开口说话,谁也奈何不了她。

“走了五妹。”慕容清鸾在慕容清染这里换了衣服,就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只要慕容清鸾人在侯府,王氏自然不会找上门,慕容清染无奈,就由这个任性的四姐天天打着她的名号在王氏面前说谎遮掩,王氏从不会亲自过来,每次都是派人来找,她就让周奶娘跟那些人周旋,等到差不多时辰了,四姐也就回府了。

“五小姐,您要出去?”看到慕容清染出门,周奶娘忙拿了件素淡的褙子披在慕容清染的身上,替她系好带子,嘴里嘟囔道,“您也真是的,每次都选阴天出去。外头天气这么冷。”

“奶娘,这您就错了,是每次本小姐要出去,天就变阴了。”不是她选择阴天,而是上苍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周奶娘哑口无言。

出了院落,不远处就是个小花园。

慕容清染不会走很远,更不会去见侯府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五年来,她走动的范围一直限制在这里,前院热闹,每日都有人来拜访慕容鹤,也有人来拜访王氏,比起十年前,现在的济阳侯府府门前车马喧嚣,门庭若市。

大抵富贵之家、王侯之府,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她安安静静地在侯府苟且偷生了五年,及至现在,慕容鹤对她的监视也少了,可能知dào

她这辈子也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贪生怕死,平庸无能。

白色绸鞋放缓,慕容清染停下脚步,轻咳了声。

“五……五小姐。”正在小荷池喂鱼的韦姨娘被她吓得不轻。

“韦姨娘许久不来,本小姐还以为你忘了这荷池的鱼儿们了呢。”慕容清染从她手中拿过鱼食,冷冷淡淡道,“温饱便可,若喂饱了,只会让它们死的更快。”

最普通不过的言语,但在韦姨娘听来,却是不寒而栗。

别人不知dào

五小姐的本事,她却清楚的很,五年前,就是这个年仅十岁的五小姐,将她的脸治好。她韦烟儿,不是侯府正妻,膝下也没有子嗣,能在这个侯府里立足的,唯一凭借的,就是她的美貌与年轻,但那年,也不知为何,有日她一觉醒来,脸上又红又肿,还发痒,全身出脓,请了齐州城所有的大夫,大夫也是束手无术,大夫甚至说,让她等死。那时,夫人她们几个都开始准bèi

她的丧事了,也是,她一死,她们就有机会重得侯爷的宠,所以,那些人都巴不得她早死。

幸亏,那段日子侯爷不在府里,看不到她的丑容,也幸亏,最后五小姐救了她。

时至今日,她都不知dào

五小姐是如何找到救她的偏方,然而这五年来与五小姐的接触,她就愈发震惊,五小姐似乎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在布局了,一个周奶娘,还有一个护卫叫什么熊达的,更神mì

的,就是五小姐每隔一段日子要出府一趟,却从不知她去做什么。

“从今日起,你的命就是本小姐的,本小姐可以给你滔天的富贵,或许将来有一日,你还有可能是侯爷夫人,但你若背叛本小姐,本小姐定让你死于非命!”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会说出这般凶狠的话,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韦姨娘想到此,对慕容清染愈发的恭敬,“贱妾与五小姐一条心,随时听候五小姐差遣。”侯府夫人的身份,怎么会让她不动心,凭什么王氏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女可能当正妻,她就不行。虽然没查到当年是谁要毁她的容,但她敢肯定,王氏她们几个绝对脱不了干系。

90. 第九十章 怎么,连爹都不认识了

慕容清染将整包鱼食投入小荷池内,转身向前走去,边走,边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来侯府也有五年了,为何就没有给叔父生个一儿半女。侯府子嗣单薄,于你而言,不是天赐良机吗。”

跟在慕容清染身后的韦姨娘一怔,据实道,“不是贱妾不想,而是这等事就算贱妾拜了佛,吃了斋,捐了香火钱,也无济于事。”

慕容鹤的几房妻妾,除了死去的江姨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别的人生的都是女儿,韦烟儿最惨,来侯府五年连女儿都生不出来。

“不用说,定是夫人暗中搞的鬼。”韦姨娘愤愤道。

慕容清染不置一词,说出的话却有几分煽风点火的意味,“听说,我那个叔母又想给叔父纳妾了。”

这一句话,无疑是令韦姨娘惊慌失措的,“五小姐,此事当真?”

慕容清鸾亲口告sù

她的,自然是真的,慕容清染点头,“本小姐没必要骗你,是真是假,等过段日子,一切自有分晓。”眼下府里在忙慕容清鸾及笄的大事,慕容鹤纳妾这等事自然是延后了,王氏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多半也是慕容鹤自己也存了这份心,否则王氏再大度,也不会接二连三的给慕容鹤纳妾,府里给慕容鹤当通房的丫鬟已经够多了,若再给个妾室的名分,王氏自己心里也肯定难受。

韦姨娘的脸色微变,她在侯府能站稳脚,靠得就是慕容鹤宠她,爱她的年轻,爱她的美貌,要是再来个更年轻的,更美貌的,她在侯府岂不什么都没有了。

“不急,等真到那时候了,再做打算也可以。”慕容清染安慰道。

但韦姨娘哪能不急,慕容鹤纳妾,在侯府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她,别的姨娘如方姨娘、尤姨娘,还有夫人王氏,她们平日就没有她在慕容鹤面前得宠,尤其是王氏,慕容鹤若非看在她正妻的份上,为了她能够在侯府里立威,才不得不每月去她房里两次,别的时候,慕容鹤根本懒得踏进王氏的屋子。

慕容清染伸出手,拍了拍韦姨娘的手背。

苍白的指腹间带着寒意,一碰上韦姨娘的手背,韦姨娘冷得哆嗦了下,“五小姐。”

“你在侯府五年,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那么,本小姐就该考lǜ

换人了。”阴沉沉的天气中,慕容清染的声音冷到骨髓里,她一语双关的说着,说完后,却又从袖口中取出一张信笺,“你哥哥韦虎近日惹了官司,被关到了齐州府大牢,本小姐已经派人去私下了解了,银子这里本小姐可以帮你,但官府那里,你也知dào

,本小姐不方便出面。”

韦姨娘的大哥韦虎,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后来见自己的妹妹成了济阳候的宠妾,他就愈发的有恃无恐,借着济阳候的威名狐假虎威,欺男霸女,与人打架更是常有的事。但平常,那些人碍于济阳候的身份,哪敢跟韦虎作对,可这次,算韦虎倒霉,竟然和慕容鹤的死对头定远伯府的人起了争执,而且那人还是定远伯马荣的亲外甥吴天宝。说起这个吴天宝,也是个不成器的世家子弟,马荣的妹妹、妹婿早已不在世,马老夫人可怜这个外孙,就让马荣将吴天宝接到了定远伯府,因此,这吴天宝在定远伯府就跟马霄一样,是个金贵的公子,他要是有个损伤,马老夫人就得抱着他哭一场,哭她苦命的死去的女儿,这样一来,定远伯马荣就没办法了,只能事事依着这个外甥。

“贱妾早就劝过他了,他偏偏不听,现在好了,都被关大牢里去了,要贱妾说,他就是活该,活该!”韦姨娘说起这个唯一的大哥,又气又急,嘴上骂着,但心里却还是担心的,“五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那位定远伯与侯爷一向水火不容,若他得知韦虎与我们济阳侯府的关系,还不往死里折磨贱妾的哥哥……”

“人只要关在齐州府大牢,你哥哥韦虎就没事。”慕容清染富有深意道。

韦姨娘也不笨,当即想到了,齐州知府郑大人是侯爷的人,不行,她得赶快去求侯爷将哥哥救出来,否则等定远伯府的人赶到,她的哥哥焉有命在。

“多谢五小姐提早告知,等贱妾救回大哥,再来向五小姐道谢。贱妾告退。”韦姨娘感激地朝慕容清染福了福身,忙匆匆离开。

慕容清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诡异的一笑,丢个韦虎进齐州府大牢,就当是投石问路吧。

五年了,也不知齐先生如何?

慕容清染叹气。

“五小姐,我看到韦姨娘往哪个方向去了。”周奶娘悄悄地来到慕容清染身边,附在慕容清染的耳边道。

那个方向所处的院落,就是慕容鹤住的。

这是慕容清染意料中的事,韦姨娘要救她哥哥韦虎,只能向慕容鹤求助。

“奶娘,很快齐先生就能出来了,你相信我。”慕容清染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五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该怎么救齐先生出来,奈何她势力单薄,就如同齐先生当日问她,要爹昔日麾下的人重新效忠于她,她凭的是什么。她无权无势,又没有能力,就算那些人会继xù

效忠她,她也不值得他们用性命相托。

“救他出来做什么,齐重安那个人,嘴巴刻薄,人又轻浮,让他老死大牢不是挺好的,也免得别人受他祸害。”周奶娘嘴上不饶人,但眼里却起了泪光,牢中阴暗潮湿,一个被挑断手经脚经的人,能活到今日,确实不容易。这个齐重安,命可真够大的。

慕容清染无奈地笑笑,眼中也是同样的泪光闪闪。

“奶娘……”忽然,慕容清染欲言又止,嫣红的唇瓣微微抿起。

周奶娘疑惑地看着她。

慕容清染苍白的玉容笑得悲凉,笑得怨愤,更多的,是一份无力。

“没事,染儿只是觉得冷了,想回去了。”慕容清染拢了拢素淡的褙子。

周奶娘心疼地将慕容清染冰冷的手护在掌心,“小姐自小体寒,不宜受凉,日后有事吩咐奶娘去做就行了,不必亲自出面。”

“染儿总不能一直都躲在奶娘身后,染儿与奶娘无亲无故,奶娘为染儿做的已经很多了。”若爹当年对奶娘有恩,奶娘这些年对她做的,早已超过了当年的恩情。

“小姐再这么说,奶娘可就生气了。”周奶娘故yì

摆起了脸色。

“奶娘。”慕容清染撒娇地扑在了周奶娘的怀里,或许,娘亲身上的温暖,也该是这样的吧。

周奶娘拿慕容清染没辙,粗口道,“少跟老娘来这一套。”但面上却愈发温柔,她和慕容清染在一起相依为命五年,早非简单的主仆之情,当日从江姨娘手里牵过慕容五小姐的小手,周奶娘就知dào

,这个当日恩人之女,她是绝不会弃之不顾的。

呵呵,慕容清染笑道,“染儿知dào

,奶娘不忍心的。”

回到住处,周奶娘关好了窗棂,点了满屋子的烛火,还将炭火烧得更旺。

屋子内的气温一下子高了起来,慕容清染苍白的脸色就染了几分红,更添娇艳。

“小姐,你先休息,等你醒了,奶娘就给你送吃的过来。还有这玫瑰糕,都凉了,你肠胃不好,就不要吃了。”周奶娘没收了摆在桌上的玫瑰糕,揣入怀中,慕容清染张了张嘴几次想开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奶娘去忙吧。”

周奶娘会武功,很多事慕容清染都是让她去做的,一般这个时候,慕容清染就在屋子内睡一个时辰左右,醒了再看会儿书,便可以直接用晚膳了。

“小姐,榻上有紫金小暖炉,您若还是觉得冷,便抱着它。”周奶娘絮絮叨叨的,将一些事情重复地又提醒了慕容清染一遍,见慕容清染捂了耳朵,周奶娘的嗓门便大了,“小姑奶奶,老娘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没事别出这个院子,还有……”

“还有,就算外头有人杀人放火,有人喊救命,我也要当做没听到,装聋作哑。”慕容清染心下一阵好笑,接过周奶娘的话道,“若真有人对我不利,哪怕我躲在这个屋子里,也是照样躲不掉。奶娘,你说是吗。”

周奶娘被驳得说不出一句话,出门前,还不满地嘟囔道,“想当初老娘风华正茂,绝对称得上冷艳无双,如今倒好,竟成了一个唠叨的妇人,都怪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奶奶,要是乖巧听话些,老娘我哪是今日这个样子。”

慕容清染听到,扑哧一笑,随后,她自己解开褙子,露出一身素衣襦裙,腰间纯白色的丝绦打成结垂下,发钗取下,任由满头青丝披在肩头。

炭盆内炭火越烧越旺,屋内温暖,慕容清染睡意上来,爬上了一旁的矮榻。

与旁人不同,只有在白日,慕容清染是睡得最安稳的,极少会有梦魇,一旦到了晚上,即使灯火点得再亮,有周奶娘在旁,她也是睡得不踏实,但这些,她都没有告sù

周奶娘,也正因此,她就养成了白日贪睡的习惯。

“染儿,我的染儿……”

睡得迷糊之中,似乎有一双长满茧子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庞,慕容清染一下子就惊醒了,猛地睁开眼,惊恐地看着来人。

但来人丝毫未见半分尴尬,反而笑得慈祥,“怎么,连爹都不认识了。”

91. 第九十一章 挟恩图报

慕容鹤常年习武,虽已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慕容清染,似乎在慕容清染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同样的清艳容华,同样的贵气逼人,也同样的高高在上,令他下意识地就生出卑微之心,愿臣服于她脚下。

豫州江家出美人,已故济阳候夫人江氏姿容绝代,乃世间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故而身为江氏之女,慕容清染的容貌自然也就如琬似花,清艳动人,眼下她才十五岁,脸上依然还带有几分未脱去的稚气,却仍无损于她的婉风流转,绝世之态。

有一种美,是冷到骨子里的。

旁人学都学不来。

就算不言不语,静静地站在一旁,便也是万千风华萦绕,黯淡了一世的尘华。

慕容鹤自当上济阳候,这些年也算见过不少的美人,养在府里的这些姬妾,还有外头的莺莺燕燕,但与慕容清染相比,便一下子失了颜色,前几年慕容清染还小,身板容貌都未长开,慕容鹤倒也没想到这个方面,可如今,随着慕容清染的长大,相貌身体渐渐地有了女子的姿韵,慕容鹤的心里便起了变化,这是个万里挑一的女子,别说韦烟儿,就是整个齐州城内,也没有一个人抵得过她举手投足间的风华。

染儿是他的。

没有人能抢走他的染儿。

这一刻,慕容鹤的眼中带着危险,他贪婪的目光一寸寸地在慕容清染的身上扫过,痴迷中有迷茫,有惊艳,但更多的是占有,一种男子对女子才会有的占有。

慕容清染被这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全身毛骨悚然,眼前的这个男人,从辈分上说还是她的叔父,怎么能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就好像她也是他身边的一个姬妾似的,供他玩乐。

该死!

压下心头的怒火,慕容清染低低喊了声,“爹。”

原以为这声爹能让慕容鹤收敛些,但谁知,慕容鹤一手拽住了她的皓腕,无耻道,“染儿,我养了你十年,你也该到报答我的时候了。”

“染儿愚钝,不知爹在说什么。”手上被慕容鹤拽得生疼,慕容清染心里虽厌恶慕容鹤对她的触碰,但面上却故作不解道。

慕容鹤一用力,将慕容清染拽到了身前,“你忘了爹前几日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你是她的女儿,你怎么会愚钝,你也不能愚钝,染儿,我的染儿……”

少女绝美的容颜让慕容鹤几近痴迷,白衣素裹下,勾勒出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子,光滑的脖颈,迷人的锁骨,还有那阵阵扑鼻而来的清香,慕容鹤的双眼愈加垂涎,甚至忘了眼前的少女是他嫡亲的侄女。

“放开我。”慕容清染挣扎,再装蠢笨无知,她就只能被慕容鹤这个卑鄙的叔父凌辱,但若不装愚笨,她这十年来的隐忍,还有五年来的谋划,便要付之东流。慕容清染情急之下,一口咬在慕容鹤的手上,咬得他皮肉出血,趁着慕容鹤吃痛,她就忙逃下了矮榻。

“呵呵,染儿,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咬人。”慕容鹤看着手上的血齿印,却也不动怒,“下个月就是你四姐的及笄礼,这段日子爹不会逼你,不过你身在济阳侯府,便是我济阳侯府的人,这辈子,爹是不会放你离开济阳侯府。”

果然,慕容鹤是不会让她嫁人的,五年前与杜家的亲事,杜延社离开前绝口不提亲事,慕容鹤就乐得装傻。

慕容清染抿唇,脸色苍白,爹,您看到了,这就是当日您厚待的好弟弟!

为一己的私欲,他想长困染儿于侯府,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慕容清染一个轻微的踉跄,消瘦的身子蜷缩,无助地抵在了桌沿边上,奶娘曾说过,慕容鹤留她一命,养她是别有居心,想不到,他竟然是存了这么龌蹉的心思,无耻,简直无耻之极!

因震惊,愤nù

,慕容清染的身子忍不住颤抖着,她想装作听不懂,更不想听懂,但慕容鹤却说得更露骨,伪装了十年的慈父之样,终于在这几日迫不及待地露出了他丑陋的嘴脸,“染儿,我的染儿,在这个世上除了爹,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跟爹一样的疼你,只要你乖乖的听话,顺从爹,爹什么事都会依你,就像你小时候一样,你想要那只小雪獒,爹最后也是送给了你。”

本该送给齐王寿辰之礼的雪獒,就因慕容清染四年前偶尔的一次开口,慕容鹤便直接送给了她,此事震惊了整个济阳侯府,慕容清鸾更是大闹了一场,说慕容鹤只疼慕容清染,不疼她这个亲生女儿。

“小白死了。”这只雪獒很有灵性,有它陪伴,济阳侯府的人都不敢靠近慕容清染,只要慕容清染手一挥动,雪獒便会毫不犹豫地朝慕容清染所指的那个人咬去,将那个人咬得伤痕累累,一年半载都好不了,但好景不长,再有灵性的雪獒,在被关了两年左右,还是丧失了它凶残的本性,慕容清染知dào

它活得很痛苦,就跟她一样,连半点自由都没有。

慕容鹤不提雪獒还好,一提起,慕容清染眼里便是伤痛,小白没有死在外边的冰天雪地,却是死在了繁花似锦的济阳侯府,侯府的人容不下它,给它平日吃的食物下了毒,因为他们害pà

小白会将他们咬死,但是谁会相信,小白其实是一只善良的雪獒,若那些人行得正,不招惹小白,又何惧小白咬他们。

“染儿若喜欢,爹可以想法子再找一只来送给你。”少女眼中的悲伤,令慕容鹤手脚慌乱,没有人能抵得住美人的楚楚怜姿,一向贪色的慕容鹤更不能,除了十五年前的惊鸿一瞥,迄今为止,慕容清染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可惜却偏偏是他的侄女,但即便是如此,慕容鹤也依然不顾礼法,在他认为自古王侯之家这等事多了去,不别说的,在前朝还有一位皇帝娶了自己的儿媳妇呢,慕容鹤被迷了心,失了理智,一步步走向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惊慌,“别过来!”

92. 第九十二章 来日方长

“染儿莫怕,爹只是想跟你说会儿话,别无他意。几日未见你,爹甚是想念你。好,好,爹不过来,你待在那里不要动。”慕容鹤今日并非来逼迫慕容清染,如这等惊世憾俗的事,慕容鹤自己心里也知dào

要让慕容清染接受,没有这么容易,他不能吓到慕容清染,免得慕容清染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如若慕容清染划破了脸,还是伤了她自己,慕容鹤都会心疼。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只要慕容清染一日不嫁,他就可以慢慢在府里与她耗。现在,她是养在他膝下,婚姻大事,他都能名正言顺地为她做主,他是济阳候,养一个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女儿,有谁敢说闲话。

慕容鹤退后一步,坐在了慕容清染刚刚睡过的矮榻上,那里依稀还残留着慕容清染身上散发的幽香。

淡淡的腊梅,还有一股玫瑰糕点味。

慕容鹤用力一闻,只觉心神荡漾。

他开口,满脸慈祥,“染儿,凭良心说,这些年爹对你如何,你难道感受不到吗?整个侯府中的人,爹最疼的就是你,最爱的也是你。”

慕容鹤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容清染,无耻的话语,听在慕容清染耳中令她恶心地想吐,一个做叔父的长辈,竟然跟她说爱她,这不是无耻是什么。

慕容清染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再过两个月,你也到及笄之龄了,跟爹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应允了爹此事,无论你想要什么,爹都可以为你办到。”慕容鹤诱哄道,“外头的男子有哪一个抵得过爹对你的疼爱,那个杜长风,爹看过了,他配不上你。汴州杜家世代书香,规矩繁多,爹怎么舍得你嫁过去受苦。爹年纪大了,你留下来陪爹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觉得住在府里烦闷,爹想过了,就在外头为你置办一处院落,以后那里就你和爹两个人住,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慕容清染摇头,衣袖下,素手却握成了拳,以前只道叔父慕容鹤卑鄙,手段残忍,想不到他的心思更龌蹉、无耻,试问天底下有叔父敢同侄女这么说话的吗,听他言下之意,竟然是想纳她这个嫡亲侄女为妾,而且还那么的有恃无恐,怪不得慕容清鸾几日前说她爹慕容鹤又要纳妾,原来他要纳的妾就是她,呵呵,可笑,可笑啊,不知王氏、慕容清鸾她们几个知dào

后,又有何感想,叔父娶嫡亲的侄女,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呵呵……

“爹今日莫不是饮了酒,怎么总是说醉话啊。”慕容清染打断了慕容鹤的话,再让他说下去,她怕忍不住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少女一脸茫然,笑得更无辜,好像慕容鹤说了一通的话都是废话,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慕容鹤心里一阵恼怒,染儿这丫头,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没听明白。

“爹没有喝酒!”慕容鹤气得站起身,他对她已经够有耐心了,怕吓坏她,他都是一点点地跟她说,前几日他就暗暗试探过她,见她没反应,他又再次试探了她,甚至直言说晚上要过来陪她,结果这丫头每次都跟他顾左右而言他,与他言语周旋,绕弯子。

“染儿,这一个月是爹给你的最后期限,爹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清楚!”

慕容鹤话到最后,几乎是有几分气急败坏,还带了威胁,慕容清染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万一惹怒了他,他将她囚禁在这里,对她更不利。

“女儿知dào

这世上除了爹,再也没有人会如此关心女儿,女儿对爹有孺慕之情,怎敢,怎敢……”慕容清染压下心中的厌恶,面上故作苦笑,“爹,女儿会在这一个月内好好想想,女儿答yīng

爹,在没有给爹一个满yì

的答复之前,女儿是绝不会出这个院子。”

为了安抚慕容鹤,慕容清染将话说得决绝,当然,她不出这个院子只是面上的,她真要出去,这个院子又怎么困得住她,她在这五年来,瞒着慕容鹤他们不知出去了多少回。

果然,慕容鹤一听,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怒意也消了,还带了笑,“那如此,爹就等染儿的好消息了,希望染儿这次不要让爹再等久了。好了,爹回去了,晚膳爹会让人给染儿你送来。”

“多谢爹。”慕容清染屈膝。

“爹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是爹的心尖上的人,日后见了爹不必再行礼。”慕容鹤走上前,本来想去扶慕容清染,但慕容清染早就料到慕容鹤会这么做,不露痕迹地躲开了他的碰触,自己行完礼后就起了身。

慕容鹤两手落了空,干笑道,“来日方长,爹会等你的。”

“恭送爹。”不能撕破脸皮,慕容清染只能任由慕容鹤在言语上轻薄她,她咬紧了牙根,心中冷笑,慕容鹤,你的死期不远了,本小姐就让你多活两日。

慕容鹤走出屋子,慕容清染跟在他身后,却与他隔了一段距离,院子外,管家常茂来回地在踱步,似乎有事要找慕容鹤。

“侯爷。”看到慕容鹤出来,常茂迎了过来,低声对慕容鹤道,“韦姨娘到处找您,说是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她能有什么事。”慕容鹤哼道。

慕容清染将慕容鹤的反应瞧在眼里,暗忖着刚刚韦姨娘去找慕容鹤,结果慕容鹤没回自己的住处反而来找了她,韦姨娘定是扑了空,这才会逼常管家去找慕容鹤。这般说来,常管家也算是间接地救了她,慕容鹤肯这么快放过她,定是听到外头常茂的脚步声,这才起了提防,毕竟她是济阳侯府的五小姐,是他名义上的女儿,慕容鹤自己不要脸,这济阳侯府还是要脸的。

“染儿,你快回屋,外头天冷,你身子不好,小心着凉。”慕容鹤的目光一看到站在门口的慕容清染,语气放缓,脸上陪着笑,“你若想爹了,就派人来找爹,爹一定会尽快赶到你身边。”

慕容鹤对慕容清染的话明显已经逾矩了,常管家心里猛得一惊,暗道,济阳侯府真是要变天了。

93. 第九十三章 兵行险招

等慕容鹤走远,慕容清染气愤地横臂打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重响,正在院子外洒扫的几个中年仆妇听到,吓得都个个躲到了一旁,谁不知dào

五小姐是府里出了名的难伺候,每日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没有半分血色,像个活死人,一个不小心若怠慢了她,便是一顿重罚,就连侯府总管常管家都不例外。

慕容清染此时睡意全无,在院子里静静地站了一个多时辰。有些事,并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掉的,就算搬到最偏远的院子,慕容鹤这个无耻叔父还是没放过她。当日,她看到慕容鹤亵渎娘的丹青,她就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这些年她一直在想,娘是自刎而死的,可见慕容鹤当年并没有打算杀娘,而她是长得最像娘的,或许,慕容鹤留下她这条小命,就是看在娘的份上。

“小姐,您怎么待在外头,不进去啊。”周奶娘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慕容清染一副孤寂的背影,白衣翩跹,素衣单薄,整个人是那么的无助,透着一股悲凉。

慕容清染一声讥笑,“刚刚来了一只老狗,犬吠了半日,把本小姐吵醒了。”

老狗?这院子周围哪来的老狗,周奶娘听着一阵糊涂,左右看了看。

“奶娘,我们的行动恐怕要提前了。”慕容鹤这个无耻小人说过的话,何时能信,他说一个月,呵呵,她才不信他会信守承诺等她一个月,慕容清染声音很低,却绝然,“最迟在四姐的及笄礼上,奶娘,我等不了了,为了这一日,我已经等了十年。这十年来,每一天我都恨不得去杀了那个无耻小人,为……”

“小姐,小不忍则乱大谋。”周奶娘将慕容清染强行带进屋,“这几日我们先救齐重安,奶娘已经照您的吩咐,派人打着见韦虎的名义去看过齐重安了,他现在整个人都废了,不能走也不能跑,估计得多找几个人才能将他抱出来。”

以齐重安那么爱热闹的性子,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困了五年,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一头半白的头发,过了五年依然还未好。也不知他五年前是怎么得的怪病,年纪轻轻的,一头黑发一夜之间成了白头,后来服了药似乎有了起色,但恰好又被慕容鹤抓到,关到了齐州府大牢,半头白发没有及时得到治疗,那时候没治好,现在要治更困难了,估计出来了,也只能顶着半头白发过完这辈子了。

周奶娘叹气,扶着慕容清染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慕容清染的素手仍在颤抖着,“奶娘,我想现在就杀了他!”

声嘶力吼,素手猛地用力,将茶盏摔到了地上,慕容清染的玉容愤恨,她也知dào

为今之计必须要先救齐先生,但今日这口气,教她怎么咽得下去。

慕容鹤那个无耻小人,他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他怎么敢,怎么敢……!

想到刚刚睡在矮榻上,她的脸被慕容鹤碰到,慕容清染就恶心地想吐,“奶娘,赶紧把榻上的锦被、褥子都换了!”那个无耻小人碰过的东西,她嫌脏。

“小姐,小姐……”周奶娘终于发xiàn

了慕容清染的失态,拽住了她,及至看到她眼里的泪光,便什么都明白了,“小姐,是不是那个老畜生来找你了!混蛋!”

周奶娘一声破口大骂,“慕容鹤那个老东西,还真是不要脸!怪不得这阵子对小姐您事事献殷勤,讨好小姐您,原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哼,老娘几年前就觉得那个老东西看小姐您的眼神不对劲了,呵…亏他还有脸说得出口!天底下,有这么当人家叔父的吗。呵呵,也难怪,十年前他敢做出这等事,他哪还有什么人性!”

“他疯了,奶娘,他一定是疯了。”慕容清染全身发抖着,那个从辈分上说是她叔父的男人,竟然厚颜无耻地说要和她长相厮守,要她终身不嫁留下来陪他。

“奶娘,我不会让他如愿的,即便玉石俱焚,我都要试一试。”慕容清染眼里的泪光中,带着嗜血的杀气,她隐忍这十年,为的就是杀了慕容鹤,只要能杀了他,她不惜一切代价,哪怕……

“小姐,不可。他不值得,不值得啊!”周奶娘大惊。

“等齐先生出来后,奶娘就和齐先生一起离开齐州吧,不要再回来。”慕容鹤贪生怕死,这十年来,他养了一批鹰犬为他效命,且不说身边的护卫,就是那不知名的暗卫,据她所知也是武林中昔日穷凶极恶的高手,他们为了钱财,杀人放火,什么都肯干,有这些人在慕容鹤身边,要杀他,谈何容易。

“小姐,您醒醒!”周奶娘忽然一巴掌打向了慕容清染,“您这样作践自己,侯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他们能瞑目吗。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啊!再不济就是一死,您连死都不怕,又何惧慕容鹤那个老东西!如果您再动那个想法,老娘我第一个死在您面前,不信您试试!”

“奶娘。”慕容清染失声痛哭,兵行险招,不到万不得已,她自然不会这么做。这一生,她是为了报仇而活,身负血海深仇,又哪有什么选择可言。

抬袖擦泪,慕容清染强颜欢笑,故yì

撒娇道,“染儿只是说说的,奶娘,你怎么又被染儿骗了。”

周奶娘拍了拍胸口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可怜可怜老娘我吧,一天到晚被您吓,老娘我迟早要被您吓出一身病。”重新又给慕容清染倒了杯茶,周奶娘道,“您先坐会儿,奶娘这就去给您换床褥、锦被。”

慕容清染点头。

矮榻上,周奶娘一手扯起褥子、锦被,统统丢到了地上,还泄愤似的,在褥子、锦被上狠狠踩了好几脚,踩完后,周奶娘便跑出屋子,在院子里一声大喊,“都死人了啊,你,还有你,都给老娘过来!”

院子外,被周奶娘点到的两个中年仆妇,吓得不行,瑟瑟发抖地跟着周奶娘进了屋。

“把这些都拿出去烧了,还有,再让常管家派人送新的过来,如果让老娘发xiàn

新的褥子、锦被上沾惹半点灰尘,看老娘怎么整治你们!”周奶娘恶狠狠道。

94. 第九十四章 鸡蛋里挑骨头

这套锦被不是昨日个刚送过来的吗,还是最上等的绸面料子,就这么一把火烧了,太可惜了,其中一个中年仆妇小声道,“五小姐,此事夫人知dào

吗?”

王氏出身商贾之家,为人处世上多少是带了小家子气,斤斤计较,若是搁在寻常百姓家,倒也是个持家的好手,但毕竟是王侯府邸,哪能像寻常商贾之家那样的打理,然而慕容鹤不管事,王氏在府里的吃穿用度上就愈发计较,该克扣的就克扣,能省的则省,自然,每月就有多余的银子入库,王氏上交了大半,自己瞒着慕容鹤也留了点私房钱,慕容鹤见银子不减反而增多,便就更信任王氏,放心让王氏继xù

打理济阳侯府。这个开口质问慕容清染的仆妇,是王氏放在慕容清染这个院子四周,用来监视慕容清染的一言一行,言就算了,慕容清染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由于慕容清染性子孤僻,不喜欢下人伺候,这些仆妇平日除了洒扫庭院,偶尔,周奶娘可能会指派她们干些活,别的便什么都不用干,等她们洒扫完,慕容清染就会让她们马上离开。

周奶娘看了眼这个有些面生的仆妇,肉厚脸圆,一副尖酸刻薄像,她若没记错的话,此人是王氏娘家远房的一个姑表亲戚,隔了比较远,是王老夫人将人送过来的,王氏推脱不掉,就留了下来,好歹都是王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平日这王妈事事都向王氏禀报,就连芝麻绿豆这样的小事她都说,比如庖厨今日买菜专挑了烂菜叶以次充好,比如府里哪个小厮娶了丫鬟,哪个姨娘娘家的姐妹又来打秋风……府里有的没的,捕风捉影的,被她这么一说,往往王氏都信以为真,最近府里生事,每次都少不了她煽风点火。

“这是侯爷的意思。”周奶娘哼道,“夫人若问起,就让她直接去找侯爷。”为了这么点小事找慕容鹤,王氏更不会去,顶多在背地里骂五小姐几句败家,再从五小姐下个月的月钱中克扣些。

慕容清染也冷声道,“照周奶娘的话去做,不就几条锦被,我堂堂济阳侯府,齐州名望之族,难道连几条破被子都拿不出来了吗!”

“五小姐息怒,是老奴多嘴了。”王妈一见慕容清染动怒,吓得哪敢再多说一个字,匆匆抱起地上的锦被,逃似的出了慕容清染的屋子。

而剩下的那个仆妇,在周奶娘的使唤下,重新擦了遍矮榻。

“那里,那里,你怎么擦的,那么大的一层灰你都没看到,呵…还说是府里的老人,做这些事都做不好,留着还有何用!”

“动作快点,这么慢,你想让五小姐一直站在地上吗!”

……

周奶娘故yì

骂得大声,胡乱指挥,矮榻已经被擦的一尘不染了,她依然还要让那个仆妇继xù

擦。

王氏的人,不折磨下,怎么消这团火,周奶娘与其说是折腾这个仆妇,还不如说是在逗慕容清染笑,慕容清染轻摇头,“奶娘,可以了。”

“既然小姐发话了,你,赶紧去把新褥子、锦被拿过来。”周奶娘拿起鸡毛掸子,用力打在那个仆妇身上,“走快点啊,难道要老娘踹你去拿吗!”

那个仆妇苦不堪言,王妈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怪不得五小姐脾气不好,原来都是这个周奶娘教出来的。

须时,新的褥子、锦被都换好了,周奶娘这才挥手让她们两个退下,王妈如释重负。

“王妈,你等一下。”周奶娘又忽然喊住王妈,王妈整个身子一颤,双眼直盯着周奶娘手中的鸡毛掸子,她这把老骨头,可经不得这顿打。

周奶娘晃了晃手中的鸡毛掸子,慢慢道,“五小姐这一个月内闭门清修,你们几个不必天天来洒扫院子了,此事侯爷已经应允了,也同府里的常管家说了。”

“是。”来慕容清染这个院子洒扫,王妈自己是不乐意的,但王氏这么吩咐她,她也没办法,谁想整日提心吊胆地来见五小姐,万一五小姐心情不好了,拿她们出气,她们有苦都说不出,夫人再生气,还能处置五小姐,最多是罚五小姐禁足。

“五小姐,奴婢奉侯爷之命给您送晚膳了。”与此同时,屋子外来了几个丫鬟,为首的是一个绿袄丫鬟,年约十八,眼睛水灵灵的,甚是惹人怜爱,是慕容鹤身边最得宠的一个侍婢,名唤怜霜。

王妈一看到怜霜,惊讶了下,这可是个连夫人见了都陪着笑的主,面上是侯爷身边的贴身侍婢,实则是侯爷的女人,果然府里传言是真的,侯府的五位小姐之中其实侯爷最疼的就是这位五小姐。

王妈愈加不敢得罪慕容清染,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心想着要赶紧把这事告sù

夫人,免得四小姐吃亏。

怜霜自己拎着食盒进了屋子,她带来的几个丫鬟则留在了外头。

“放这里吧。”周奶娘指着一旁的桌子道。

慕容清染掀开珠帘,往里屋走去。

“五小姐,这些菜都是您最爱吃的,您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怜霜急得喊住慕容清染,侯爷对这位五小姐的心思,旁人不知dào

,她是看在了眼里,虽然侯爷没有明说,但她却看得真切,嘘寒问暖,日日三餐过问,这位五小姐皱一下眉头,侯爷都当是头等大事。

“本小姐现在没胃口。”慕容清染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消失了人影。

怜霜早就料到慕容清染会有这个反应,嘴角一阵讥笑,摆什么侯府小姐的架子,过不了多久,还不是和她一样伺候侯爷,当侯爷的女人。

“这菜还不少嘛。”周奶娘打开食盒,的确是美味山珍,鲍鱼海参,便拿起筷子,准bèi

要大快朵颐。

“周奶娘,这是侯爷为五小姐准bèi

的膳食!”怜霜忙制止道。

周奶娘嘻嘻笑道,“你也知dào

,五小姐膳食挑剔,太烫、太凉,太咸、太淡,她都不喜欢,府里最近来了新厨子,可真苦了五小姐,这几日的膳食她没一顿吃得好。既然这是侯爷的心意,想必烧得菜都是合五小姐胃口的。谨慎些,我先替五小姐尝尝。”

迅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放入嘴里,在怜霜的目瞪口呆中,周奶娘呸的一口吐了出来,“鱼腥味这么重,你让五小姐怎么吃,幸亏是老娘先替五小姐尝了一口,否则五小姐今晚岂不要吃坏了肚子。”

“瞧瞧,这青菜叶子怎么这么不新鲜,你让五小姐怎么咬得动!”

“还有这虾仁,虾壳都没去干净,怎么回事!”

……

周奶娘每尝一口菜,就鸡蛋里挑骨头,怜霜看着一愣一愣的,不说这鱼肉,就是青菜,明明叶子青绿,色泽也不错,怎么就成了老叶子。还有五小姐的牙齿若不好,咬不动,府里恐怕就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牙齿好了。

“还说是府里最好的厨子烧的菜,呵呵,怜霜姑娘,你不会被骗了吧,老娘敢说,老娘我烧的菜都比这些好吃。”周奶娘放下筷子,一脸嫌弃,就差说这膳食只能丢出去喂狗,不是给人吃的。

“周奶娘,你好大的胆子,吃了侯爷给五小姐送来的膳食,还如此诋毁侯爷!”怜霜气得身子发颤,脸通红,她是慕容鹤身边的人,在府里谁不敬她几分,何曾被人这么奚落过。

“侯爷最疼我们五小姐,怎会拿这等烂菜烂饭给金贵的五小姐吃。”周奶娘也不甘示弱,还扯大了嗓门,泼妇般哭道,“哎呦我苦命的五小姐,如今连用个晚膳都是些下人吃过的,啊,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长眼呢。”

下人吃过的,怜霜被气得要暴走,“你……你休要诬陷我,明明是你刚刚……”

“老娘刚刚什么。”周奶娘一副抵死不承认,又指了指外头的几个丫鬟,言下之意很明显,这里只有她和怜霜两个人,单凭怜霜一个人,无凭无据的,就算有人信也拿她没辙。

周奶娘吐了口唾沫星子,抹了抹嘴道,“怜霜姑娘,劳烦你再去庖厨跑一趟吧,这饿着谁也不能饿了我家五小姐,你说是不是。”

“你!”怜霜娇容怒视。

还未骂出口,里屋的慕容清染冰冷的声音却响起,“滚!”

一个‘滚’字,令怜霜全身都在发抖,愤愤道,“五小姐既然要清修,这些日子怕是得吃粗茶淡饭了,奴婢这就给您送来。”

“小贱蹄子,你以为你是谁,老娘当年横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周奶娘脾气上来,便一把扯住怜霜的衣襟,“长得也不怎么样吗,侯爷怎么会看上你,要不老娘教你几招怎么伺候男人,免得你年老色衰,侯爷厌烦了你,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胡说什么。”怜霜到底脸皮薄,慌乱道。

王氏虽不管慕容鹤的这些事,但韦姨娘几个却对怜霜恨得直咬牙,只因没有证据,便也闹不起来,要是事情闹大了,怜霜自己心里也怕,方姨娘、韦姨娘这两个姨娘的泼辣,她是受不住的,尤其是韦姨娘,使起小性子来连慕容鹤都吃不住。

“五小姐救命。”怜霜挣扎,“五小姐,奴婢还得回去向侯爷交差呢。”

“吵死了,闭嘴!”周奶娘拖着怜霜,将她拖到了屋子外头,一推,喝道,“滚!”

95. 第九十五章 周奶娘,你往哪儿扔

怜霜在屋子外恨恨地跺了两脚,慕容清染不吃与她何干,最好饿死了,免得多一个人来跟她抢侯爷。

想起来就气,她每次来这里,准没好事,不是被五小姐晾在一旁,就是被周奶娘奚落,她怜霜好歹是侯爷跟前的红人,府里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何必对一个已故侯爷之女这么低三下四的,即便侯爷再喜欢这个五小姐,难道还能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收了房,给她一个名分,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就和当年的韦姨娘一样,当日侯爷最喜欢的就是韦姨娘的那双玉足,玲珑小巧,三寸金莲,就跟画上的那位江氏一模一样,结果怎么样,才五年光景,侯爷就厌烦了,江氏是江氏,这世上只有一个江氏,而且还死了,五小姐长得再像也不可能是江氏。

“五小姐,奴婢告退。”怜霜心里再不甘,但她也只是个侍婢,该有的礼法,她必须要遵从。

行完礼,她扬手一挥,“我们走。”就带着几个丫鬟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小贱人,早晚老娘踹死你!”周奶娘啐了一口,随后转身,从屋子里拎起刚刚她自己带来的红漆食盒放到桌上,并一一将膳食端了出来。

“小姐,那小贱人走了,您出来吧。”有个碍眼的在,谁吃得下饭。周奶娘边说,边摆碗筷,“您若不出来,那奶娘给您端进来吃。”

话音刚落,慕容清染便走了出来,“奶娘,你又来这招。”

“嘿嘿,小姐最乖了。”周奶娘像哄稚儿般哄慕容清染用膳,“小姐猜猜,今日奶娘给您带什么了。小姐您瞧,豆鼓鲇鱼,笋干肉,草菇藕片,青菜木耳,冬瓜干贝汤……”

看着周奶娘指着菜肴,一一介shào

,说得眉飞色舞,慕容清染打趣道,“奶娘,今日个又是哪家庖厨做的?”

周奶娘嫌弃侯府的厨子不会做菜,但她自己又不会做,便常常从府外给慕容清染带来,今日是莳花馆,明日是醉花楼,几乎是天天换着花样菜品,这五年来,慕容清染可以说是吃遍了整个齐州城所有的酒楼。

有武功就是好啊,出个府都没有人发xiàn



慕容清染心里一阵羡慕,她曾求周奶娘教她武功,结果周奶娘说她是王侯之女,日后是要嫁到高门府第当少夫人的,怎么能跟江湖女子一样学武功,五年前,她有幸见到那位传说中神mì

的祁山主人,也求过他,要他收她为徒,结果那个眼高于顶的祁山主人,竟然要她五年后再去拜师,而且也没说一定会收她入门。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学武功,本小姐就活不了了吗。

慕容清染坐下,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饭。

“小姐,慢些吃,还有呢。”周奶娘站在一旁,时不时地夹菜给慕容清染。

“奶娘,四姐的及笄礼定在下个月的二十八号,到时王氏会邀请齐州一带的世家夫人、小姐们前来观礼,所以,这段日子,侯府会很忙。”

慕容清染刚说开头,周奶娘就听明白了,“小姐您又要出府?”府里忙成一团乱,谁还有时间来关心五小姐的这个院子。再加之,慕容鹤自己亲口说给五小姐一个月时间,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寻五小姐晦气。

“最近从江南来了一批丝绸,我想亲自去验验货。”江南的丝绸到了这齐州之地,一下子便被抢购一空,银子也翻了几倍,但丝绸,尤其是上品、成色好的真丝就不多,自然,价钱更贵。不过这些丝绸都是卖给世家望族的夫人、少夫人、小姐们的,寻常百姓人家,别说买几尺做衣裳了,就是买上一小块做帕子都买不起。

慕容清染每道菜都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奶娘,此次出去还是照常,你留在府里帮我留意府里的动静,一有事就立即通知我。”

“小姐都决定了,看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周奶娘无奈道,“小姐放心吧,有我在,就算有事,也能拖到小姐您赶回来。”小姐是该出府散散心了,再闷在府里,早晚要被慕容鹤那个无耻小人气出一身病。

慕容清染用完膳后,便出了屋子。

周奶娘简单收拾了桌子,之后,拿起钉子、锤子,将这处小院子通往别处院子的垂花门钉死了,咚咚咚的敲打声,甚至惊动了常管家,他带着一群下人匆匆赶来,还以为五小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到了一看,才知周奶娘是罪魁祸首。

“哎,我说周奶娘,你又在发什么疯,你这样五小姐怎么出得来?”常管家在小院子外大声道。

周奶娘继xù

拿锤子用力地敲着,嘴上道,“侯爷说了,让五小姐闭门一个月清修。”在说到‘闭门’二字时,周奶娘说得更大声。

闭门?常管家额上抹汗,闭门用得着将所有的门钉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吗。

慕容清染失笑,朝周奶娘投以赞许的目光。

“小姐,您还笑,老娘我这么做,跟当年您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周奶娘没好气道,当年,小姐为了搬出那个院子,竟然一把火烧了那个院子,那个火啊,一直烧到了慕容鹤的主屋,将睡得正酣的慕容鹤吓得连外衣都没披上,就跑了出来,一身狼狈啊。侯府里,谁都知dào

五小姐体寒怕冷,尤其在冬日屋子内若没有摆满炭火,她一日都过不下去。自此后,为提防小姐住的屋子再起火,王氏和慕容鹤就同意让小姐住到了最北边的院子,也就是现在住的这个院子。

“管家,这……我们要不要去禀报侯爷?”常管家身边的一个小厮问道。

常茂斥道,“没听到这是侯爷的意思吗,禀报什么!”

算他识趣。周奶娘心道,随手将锤子往院子外一丢。

不会儿,院子外常管家就气得大吼起来,“周奶娘,你往哪里扔!”幸亏他躲得快,否则这一锤子砸下来,他还有命在。

周奶娘捏着鼻子,发嗲道,“哎呦常大管家,真是对不住了,奴家不是故yì

的。要不,你进来,让奴家给你揉一揉。”

平日自称老娘的人,一口一个奴家,听得常管家身上鸡皮疙瘩都起了,他心里腹议道,门都钉死了,他怎么进得来。

呵呵,慕容清染终于被周奶娘逗得笑出声,她知dào

凭周奶娘的武功,要砸到谁,谁还能躲得了,眼下最多是吓唬下常茂,呈一逞口舌之快罢了。

96. 第九十六章 爹偏心

慕容清染‘闭门’清修,常管家虽没有去禀报慕容鹤,但到第二日,慕容鹤也知dào

了,应该说是,侯府里的事没有慕容鹤他不知dào

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也认为整个侯府都在他掌握中。

“要清修就清修吧。”慕容鹤听到,不仅没有愠色,反而有几分窃喜,慕容清染肯闭门静静想一想这件事,岂不说明是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倒是慕容清鸾一听就急了,吵着闹着要带人去砸垂花门,却被慕容鹤喝止了。

慕容鹤为此,对她大发雷霆,并严厉告诫她身为济阳侯府的嫡女就该有嫡女的样子,整日做事莽撞,不计后果的,成何体统,慕容清鸾自然心里委屈,几次想开口反驳顶撞,但都被王氏使眼色制止了。王氏同慕容鹤十几年夫妻,慕容鹤的脾气她最了解,眼下在慕容鹤的气头上,连她都不敢吱声,更何况是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慕容清鸾努努嘴,心里满是不解,这段日子为何她一提到五妹,爹就大发脾气,她又没说错什么,五妹年纪跟她差不多,她都到及笄论婚嫁之龄,给五妹找个好夫家不是正常的吗,当然,她是希望和五妹在一起的,要是她能和五妹同嫁一夫就更好了,这些年,她觉得五妹其实挺可怜的,要是哪日她能嫁给长风哥哥,她一定让长风哥哥也来娶五妹。

“鸾儿,这一个月内,你哪里都不准去,听到没!”慕容鹤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女,是万分头痛的,该教的礼法他都花重金请人来教了,甚至请的人有几个还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宫女,平日他见慕容清鸾也在尽心地学,但怎么学来学去,这一言一行就偏偏不及慕容清染,每次看到慕容清鸾和慕容清染在一起,他总觉得他女儿上不了台面。

慕容鹤暗叹,鸾儿连那位定远伯庶女都比不了,更何谈与染儿相提并论,平日染儿只要静静站在一旁,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高贵,就让人下意识地生出几分敬畏之心,唉,为何会这样,这鸾儿和染儿都是一起长大的,吃的,穿的,用的,鸾儿还胜过染儿,怎么到头来,鸾儿就是不长进呢。

慕容清鸾撇嘴,红着眼,带了几分哭音,“爹,您就是偏心,五妹做什么您都不骂她,我做什么都错。爹,我到底是不是您女儿,还是五妹才是您亲生女儿!”

“混账!”慕容鹤握紧了拳头,却有几分恼羞成怒,其实他在听过慕容清鸾说他偏心慕容清染的时候,他就有些心虚了,当然,他怎么可能将慕容清染当女儿来看,在他心里,那个他一直看着长大的女娃,已经渐渐地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她那么美,那么的清高倨傲,又那么的贵气逼人,教他连看一眼都心颤。

“女儿说错了吗?这些年您到底是疼女儿多,还是疼五妹多。当年,五妹一把火几乎把我们侯府给烧了,你都没骂五妹,只是小惩大诫,说了她几句,女儿在想,若当年是女儿烧着了侯府,女儿怕是要被您打的没命了吧。”慕容清鸾开始抽泣,“您总说女儿是侯府的嫡女,让女儿学这又学那,但那些女儿根本不喜欢……”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五妹,什么都不用学,开口要什么爹都满足她,甚至都不舍得骂她。

记得有一次,五妹一个月来难得开口说一句话,说是要到观澜别院赏泉,那时候天都黑了,爹却连夜带她去。

慕容清鸾越想越想哭,她这个亲生女儿竟然不及大伯之女,呜呜,爹就算对大伯再愧疚,也不该厚此薄彼啊。

“女儿知dào

,五妹什么都好,爹喜欢五妹……”不喜欢鸾儿。

但最后一句话还没哭出来,被戳中了心事的慕容鹤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看看你现在所穿的绫罗绸缎,还有这济阳候府嫡女的身份,哪一个不是爹给你的,你知dào

当年爹花了多少心血!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说完,就要打慕容清鸾。

“侯爷,是妾身教女无方,侯爷息怒。”王氏忙将慕容清鸾护在身后,连连请罪,“妾身回去一定严加管教,这一个月内绝不会让鸾儿出半分差错,否则侯爷唯妾身是问就是了。”

“都快及笄出嫁的人了,还怎么不懂事。”慕容鹤气得发抖,若非留着这个嫡女还有用,他早把这个嫡女打死了。

“知错吗?”慕容鹤看到慕容清鸾吓得瑟瑟发抖,心里的火是去了一半,但看到慕容清鸾这么怕他,一点不像染儿那样,又略微有些失望,身为侯府嫡女,怎么就没有点担当和骨气。

嗯。慕容清鸾哭得眼睛红肿。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消停。看来,本侯平日真是太惯着你们了。”慕容鹤拂袖,转身往外头走去。

一个两个的,侯爷这话什么意思,王氏暗忖,除了鸾儿,还有谁让侯爷烦心了?

难不成是韦烟儿那个小贱人,哼,一定是她,听说她哥哥韦虎将定远伯府的表少爷吴天宝打了,定远伯府就直接困了他去见郑知府,郑知府惧于定远伯,再加罪证确凿,也只能将人关进了大牢。

这个小贱人,仗着侯爷宠她,就不把她这个夫人放眼里,呵呵,现在将她哥哥韦虎关进大牢,也算给她出了口气,侯爷与定远伯是死对头,两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侯爷连自己的长女慕容清薇都能舍弃,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小妾的哥哥,再和定远伯府起冲突,王氏想到此,一脸的幸灾乐祸,最好让那个小贱人惹怒侯爷,失了宠,免得她还不知dào

自己的身份。

“鸾儿,别哭了,你爹气过了,也就好了。你怎么说都是你爹的亲生女儿,你爹肯定是疼你的。”王氏轻柔地拍着慕容清鸾的背,一边安抚,一边又忍不住训了她两句,“你怎么就不长个脑子,娘让你不要再去找慕容清染,你偏不听。你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别人不理你,对你冷冰冰的,你还贴上去。这不是犯贱吗。”

五妹挺好的,娘怎么总不喜欢她。慕容清鸾心中闷闷,从小到大,都是五妹在帮她做功课,那些个老夫子,又是诗词又是歌赋,她看了都晕头转向;还有那个些绣娘,每次让她绣眼花缭乱的绣品,她告sù

五妹,五妹二话不说就帮她绣了……

哎,要是五妹话多点,脸上笑多点,那就更好了。

97. 第九十七章 慕容珍

府里的人都暗地里嘲笑五妹又呆又笨,是个无能的草包,那是因为她们没跟五妹接触过,不知dào

五妹的厉害,慕容清鸾对王氏提醒她不要与慕容清染走得太近不以为然,她很想告sù

王氏,其实五妹很聪明,比她都聪明,但话到嘴边,一想到慕容清染冷淡的眼神,慕容清鸾缩了缩脖子,要是被五妹知dào

是她说的,可能就不会理她了,也不会帮她出主意了,那她岂不是再也出不了府。

“侯爷,贱妾终于找到您了。”门外,慕容鹤才刚走了两步,一道纤细人影就拦住了他,“求侯爷救救我哥哥,贱妾就这么一个哥哥,他要是有个好歹,贱妾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侯爷,贱妾求求您,救救他!”

很显然,慕容鹤是在躲韦姨娘,否则韦姨娘找了他一晚,怎么可能找不到。

慕容鹤见躲不过去了,沉着脸道,“本侯还有很多要事处理,你哥哥的事,本侯自有打算,过几日再说吧。”

人都被关到大牢里去了,救人如救火,怎么能过几日再说,韦姨娘一听,急了,泪眼啪啪的往下掉,“侯爷有所不知,贱妾的哥哥实在是太冤枉了啊,他是因为气不过那吴大公子辱骂我们济阳侯府,诋毁侯爷您,才会出手打了他,可谁知那吴大公子恶人先告状,将贱妾的哥哥绑进了大牢。侯爷,定远伯府的人欺人太甚,这口窝囊气,我们不能忍啊。”

慕容鹤的死对头定远伯马荣,虽然几次三番斗不过慕容鹤,但他却一直拿慕容鹤这个庶出之子继承济阳候说事,还说当年慕容肃死的蹊跷,这事慕容鹤是知dào

的,故而听韦姨娘提到此事,心里就不舒服了,定远伯的那个外甥吴天宝,向来说话口无遮掩,还嚣张跋扈,他会当众这么诋毁他不足为奇,哼,好你个马荣,仗着齐王世子苏禾撑腰,就不把本侯放眼里了,我们走得瞧。

扳倒定远伯府是棘手,一着不慎,两败俱伤,但对付一个吴天宝,慕容鹤自认为易如反掌。

王氏眼看着韦姨娘又在慕容鹤面前颠倒黑白,便道,“韦姨娘,你别在这里唯恐天下不乱,明明是你哥哥韦虎在外滋事,连累了我们侯府,侯爷现在不追究韦虎,已经是对你们韦家格外开恩了。”

左右王氏不喜欢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王氏都视她如眼中钉,再加哥哥韦虎如今人在大牢,韦姨娘更不怕王氏了,继xù

挑拨道,“侯爷,韦虎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外头的人知dào

韦虎是贱妾的哥哥,这打狗还得看主人,他若死在了牢中,那些不知情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侯爷定是怕了定远伯,才不敢插手此事。”

“本侯怕他?”慕容鹤本来是打算不管韦虎的死活的,但听韦姨娘这么说,他若不插手,确实是很容易让外头的人以为他怕马荣,慕容鹤怒哼,“本侯的人,即便有错,自有本侯来管教,何须他定远伯动手。罢了,你先别哭了,本侯这就让郑大人将韦虎放了。”

“多谢侯爷。”韦姨娘泪眼婆娑。

慕容鹤看到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韦姨娘那因惊慌而缩在一起的玲珑玉足,不由的一阵心软,抬手去擦她的眼泪,“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到处给本侯惹是生非,这次回来,你给本侯看住了,要是再有下次,不用别人动手,本侯先把他双脚、双手打残了,看他还怎么在外头生事!”

“侯爷放心,要是再有下次,贱妾也没脸来求侯爷您。”韦姨娘抽泣地扑向慕容鹤的怀中,期间,还不忘向王氏挑衅地看了眼,王氏气得咬紧牙,这年轻就是好啊,白皙柔嫩的肌肤,她要是个男人也抵不住,王氏在生闷气的时候,不免想到自己容貌渐老,慕容鹤已有好久没碰她了,照这样下去,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不过失落归失落,她也没有再像几年前那么执着要孩子了,几年前都怀不上,现在年过四旬了,她要再生个儿子那就更艰难了。

韦烟儿,本夫人怀不上,你也休想怀上。王氏眼里闪着冷光,嘴角讥讽,有她在,这济阳候世子便只有珍儿一个人。

“侯爷,贱妾想亲自去接哥哥出来。”韦姨娘软软地撒娇道,柔弱无骨的身子贴近慕容鹤,慕容鹤最近一直想着如何逼慕容清染就范,也许久没碰女人,被韦姨娘这么一撩拨,当即心猿意马,慕容清染是碰不到,但眼前有个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怎么抗拒得了,他一把揽住韦姨娘的腰,笑骂了句“小妖精。”便道,“如你的意,但要早去早回。”

王氏在不远处看得简直要气疯,当着她这个正室夫人的面,慕容鹤对一个小妾纵容,那她在侯府里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娘,您抓疼我了。”在王氏还没察觉时,慕容清鸾已经痛得喊出声。

王氏忙松开了掐在慕容清鸾胳膊上的手,脸上勉强堆起了笑,“侯爷,珍儿怕是饿了,妾身先告退了。”

王氏没有韦姨娘的美貌年轻,但她不甘示弱,直接将慕容鹤唯一的儿子慕容珍抬了出来,慕容鹤一想到幼子珍儿,脸上笑得温柔,“夫人,等等,本侯与你一起去,珍儿这孩子,本侯今日还未见他呢。”

“侯爷。”韦姨娘娇嗔。

“快去吧,本侯晚上来找你。”慕容鹤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哄道。

韦姨娘一心惦记哥哥韦虎,也就不缠着慕容鹤,不甘不愿地道了声‘是’,便走了。

王氏暗自得逞。

慕容清鸾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再笨也看出了娘和韦姨娘两个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娘最后略胜一筹,将爹留了下来。

“鸾儿,在想什么呢,快走啊。”王氏催促。

慕容清鸾哦了声,走了两步,忽然又道,“好端端的,五妹为什么要闭门清修啊。”

“你这丫头,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王氏疾言厉色。

慕容清鸾刚要接话,一旁的慕容鹤训道,“这一个月,你敢去打扰染儿,爹绝不轻饶你!”十年的时间都等下来了,这一个月,他等得起,慕容鹤心里暗暗道。

“侯爷,珍儿最近已经在读《四书五经》了,董夫子还夸我们珍儿天资聪颖,日后是个状元之才呢。”王氏忙转移话题,最近几年她被韦姨娘烦得没时间管慕容清染,但她也不想慕容鹤一直将心思放在慕容清染身上,在她看来,慕容清染这个侄女留在侯府便是祸害,但她又劝不了慕容鹤,有时,她隐隐觉得慕容鹤对慕容清染甚至比对鸾儿、珍儿都要上心,当然,王氏没有想到别处去,更想不到慕容鹤的别有居心。

“是吗,珍儿这么小就这么上进了啊,呵哈哈,比他几个姐姐强。”慕容鹤满心欣慰。

被自己五岁的弟弟比下去,慕容清鸾脸上挂不住,“爹,您不就是想说鸾儿没出息吗。”

“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慕容鹤白了她一眼,幸亏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儿,文不成武不就的,他慕容鹤宁愿不要这个儿子。

慕容清鸾吐了吐舌头,吓得跟在王氏的身后。

“小公子,您跑慢些,小心啊。”

远远的,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王氏听到那声音,便道,“侯爷,是冬儿陪着珍儿在玩闹呢。”

“嘻嘻,冬儿姐姐,你抓不到我。”稚儿欢快的声音,在跑出院落,看到慕容鹤时,便停住了,随后,他唤了声“爹爹”,便抱住了慕容鹤的大腿,慕容鹤的脸上哪还有半分刚刚的怒意,尽是和蔼的笑,他弯下腰,一把抱起慕容珍的小身子,“好儿子,用膳了没。”

就算慕容鹤对所有人严厉,但在唯一的儿子面前,慕容鹤全然换了一副模样,护犊之情皆在脸上表露无遗。

慕容珍摇头,稚声稚气道,“爹爹,珍儿不饿,不想吃。”

一听儿子没吃饭,慕容鹤便责怪王氏道,“夫人,府里的事,你就少管些,珍儿的事,才是你的头等大事。”

少管些府里的事,这不是明摆着要夺她的权吗,王氏脚下微微站立不稳,心里更恨慕容鹤的薄情,替一个已死的江姨娘养儿子,她已经心里在吐血了,现在好不容易接纳了慕容珍,侯爷竟然要她对府里的事睁一眼闭一只眼,这怎么行,韦烟儿那个贱人知dào

了,还不嚣张得飞了天。

“娘亲,娘亲。”五岁大的慕容珍,似乎很懂得察言观色,见王氏面露不悦,便朝她伸出小手。

“你这孩子。”王氏被慕容珍一口一个娘亲喊得心都软了。

慕容清鸾在一旁看着弟弟这么受宠,而她却被爹和娘冷落了,心里更不是个滋味,还是五妹好,就算不说话,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她也感受得到五妹的目光偶尔会抬起来看她的。

“四姐姐。”慕容珍讨好地来拉慕容清鸾。

哎,她跟一个五岁的孩子生什么气,慕容清鸾不禁觉得好笑,心头的不快很快消失,便走过去逗慕容珍,“爹,娘,珍儿弟弟长得真好kàn

。”

济阳侯府是崇武轻文,慕容鹤虽极少施展武功,但他的武功并不弱,看到儿子慕容珍粉雕玉琢,小小的眉宇间有一股英气,便大笑道,“好儿子,等你再大些,爹就教你武功。”

98. 第九十八章 平阴县令梁锦达

韦姨娘有了慕容鹤给的手令,带上侯府的几名护卫,从偏门出了府,虽然她极得慕容鹤的宠,但妾就是妾,没有哪一个妾敢正大光明地走正门,韦姨娘即使平日再恃宠生娇,也不敢违背这个礼法。

出了侯府的偏门,她就直奔齐州府大牢。

当然,与寻常人家相比,她这个侯府最得宠的小妾,出入护卫随行,四个小厮稳稳地抬轿,这架势,自然是威风八面。

韦姨娘懒懒地坐在轿子内,在侯府养尊处优五载多,她都忘了自己曾流落街头,与哥哥一起忍冷挨饿过,那段日子,不堪回首。

世间就是这么不公平,权势煊赫的,整日鲜衣怒马,而贫困潦倒者,却三餐不继,卑微如蝼蚁。

她一步步地攀上济阳侯府的高枝,使尽全身解数,也只是被抬了当姨娘。

这就是命啊,贫苦人家的女儿,要想出人头地,就只有做妾的份。

以色事人,终不会长久,韦姨娘,你可想清楚了。

忽然,耳旁又再次响起慕容清染冰冷的声音,韦姨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但她怕啊。

唉,韦姨娘叹气,坐直了身子,随后,她掀开轿子的一角,这一看,不由得慌了神。前往知府衙门的这条路,怎么变得这么冷清了,印象中,应该还要经过一条繁华的街市,可这里,竟然听不到一个商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怎么回事?

直到轿子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韦姨娘害pà

地喊了起来,“这是哪里,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没有人理睬韦姨娘的大喊,抬轿的四个小厮放下轿子之后,直接跪在了轿子旁,而随行的几名护卫也同样恭敬地跪下。

韦姨娘疑惑地走出轿子,“你们?”若这些人是劫匪假扮,他们该拿着刀架到她脖子上才对,但若这些人不是劫匪,他们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韦姨娘心下不解,看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半分伤害她的意思,而且从他们的衣着上判断,就是出自济阳侯府,是侯府的人。

此刻,要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韦姨娘明白她自个儿的身份,就算她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小妾,顶多算半个主子,要府里的这一干护卫跪她,怎么可能。

恰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渐渐地靠近。

韦姨娘抬眼望去,待看到来人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结巴道,“五……五……”她怎么出来的,不是在闭门清修吗。

来人穿着一身白衣,举步翩跹,随着脚步移动,裙摆微扬时,露出一双绣着寒梅压枝的绣鞋。

神出鬼没,悄无声息。

慕容清染如鬼魅般的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持剑的熊达。

“五小姐,怎么是您。“韦姨娘惊恐未定,能在侯爷的眼皮子底下走出侯府,这五小姐难不成会上天入地不成。

慕容清染笑得神mì

,“韦姨娘,你不必去齐州府大牢了,令兄韦虎已经被关到了平阴县的牢中。”抬手,跪在地上的小厮和几名护卫才敢起身。

侯府的人何时听命于五小姐了,韦姨娘诧异,但更诧异的是,她哥哥韦虎明明被关在齐州府大牢,怎么一下子又被关到平阴县大牢去了,总不会是齐州府大牢里面犯人太多,实在关不下人了。

“你来晚了一步,于昨晚,平阴县令就带人将韦虎从齐州府大牢提走,说是韦虎犯案的地方是平阴县,理应由他来审理,郑大人这么做,是越俎代庖。”听说这个平阴县令梁锦达是出了名的固执,又不畏权贵,他搬出朝廷律法,连郑大人都没辙。

韦姨娘虽然满腹疑惑,但救人要紧,她转身欲走,“多谢五小姐告知,贱妾这就赶往平阴县。”

“且慢。”慕容清染讥诮,“你觉得一个连郑大人都不放眼里的县令,会把侯爷的手令放在眼里吗?”郑知府是平阴县令的顶头上司,要比慕容鹤这个侯爷更有威慑力,但这个梁县令,却敢连夜上齐州府大牢提走犯人,还不给郑知府丝毫的面子,这其中,必然是大有玄机。

“难道他是定远伯府的人?”这齐州之地,敢跟侯爷作对的,就只有一个定远伯,除了他,还有谁不给侯爷几分面子。韦姨娘彻底没有了主意,绝望道,“如果他是定远伯的人,那贱妾的哥哥就只有死路一条。”已经过了一晚,也不知哥哥现在怎么样,要是昨晚她能找到侯爷,哥哥也不会被那个什么梁县令带到平阴县受审。

慕容清染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本小姐派人去打听过,韦虎关到平阴县大牢后,定远伯府的人曾去见过梁县令,但都被梁县令赶出县衙了。”

听到梁县令不是定远伯的人,韦姨娘暗松了一口气,随后跪向慕容清染,“求五小姐指条明路

,救救我哥哥。”五小姐能神通广大地从侯府出来,身边又有这些人暗中保护,必然背后暗藏着更多她不为所知的秘密。

“你哥哥的死活,与本小姐何干。”慕容清染声音冷淡。

韦姨娘身子一怔,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磕头道,“贱妾一时糊涂,今后再也不敢了,求五小姐给贱妾最后一次机会,从今往后,贱妾对五小姐若再有二心,愿凭五小姐处置!”五小姐话中的冷意,她怎么会听不出来,看来,五小姐是察觉到了近日她的犹豫,韦姨娘想到此,不禁额上冒了冷汗,这五小姐也太厉害了,她一有摇摆,她就发xiàn

了。

“五小姐,贱妾日后什么事都听您的,您要贱妾做什么贱妾就做什么,求求您保我哥哥一命。”

韦姨娘连连磕头,哭着想去扯慕容清染的裙摆,慕容清染却退后了两步,“罢了,本小姐念在你没在慕容鹤面前疯言疯语,便原谅你这一回。起来吧,还哭什么,你哥哥今日被关到牢中,也是他咎由自取,是死是活,就安天命吧。”

“贱妾也想不管他,但谁教他是贱妾哥哥呢。”韦姨娘哭得伤心,有个处处给她添乱的大哥,她能怎么办,还真能不管他死活吗。

99. 第九十九章 故人不曾来

“正好。本小姐要去趟平阴县办些事,便顺道去牢里看看你哥哥韦虎吧。”

去衙门大牢也有顺道一说?

虽然慕容清染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逛衙门大牢如同逛自家的后院,但韦姨娘哪会真的相信,她疑惑地看着慕容清染,眼里满是震惊。

慕容清染一笑,伸出手,“把慕容鹤给你的那份手令给本小姐。”

“这?”韦姨娘犹豫,侯爷的手令就只有一份,五小姐拿走了,那她回去如何向侯爷交差。侯爷生性多疑,又为人谨慎,手令给了她,恐怕也是在试探她。

“本小姐只想看看,马上便能还你。”她想看看慕容鹤到底写了什么,还有那所写的字迹用的是什么笔法。

不过一道手令罢了,只要她愿意,八份十份的慕容鹤手令都能临摹出来。

慕容清染冷了脸,韦姨娘吓得忙从衣袖中取出手令,恭敬地递了上去,“五小姐。”

慕容清染拿到手令,打开一看,是慕容鹤惯用的笔法,上面写的是要郑知府见字当即放人,可能是因为和郑知府往来过密,对于郑知府,慕容鹤没多少虚以委蛇的话,直接是一道命令。

呵呵,慕容清染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若她拿着这份手令去平阴县狐假虎威,结果会怎么样。

既然慕容鹤那么重视名声,那她,就让他这个济阳候声名远播,人人皆知。

“你收好吧。”慕容清染瞥了一眼手令,便将手令上的字和字迹暗暗记在了心里,还有慕容鹤的那个私章,应该用的是上等的青田玉石,刚好,她手上有一块。

“多谢五小姐。”韦姨娘暗松了口气,生怕慕容清染不还给她,到时她抢又抢不过,只能欲哭无泪。

“你哥哥韦虎虽然人不在齐州府大牢,但这回既然是慕容鹤要你去亲自接人的,你便跑一趟吧。”

哥哥韦虎不在齐州府牢里,那她再去牢里干什么,韦姨娘大为不解,慕容清染便道,“此事你无需多问,本小姐只是想让你带路,去看看故人罢了。”齐州府大牢守卫森严,尤其是关齐夫子的那间牢房,是重点关押之地,若没有人带路,硬闯进去,最后就会惊动慕容鹤,祸福难料。

韦姨娘不敢多问,她怕惹恼了慕容清染,慕容清染就撒手不管她哥哥韦虎的事了。

“五小姐,我们启程吧。”熊达走过来催促道,“您放心,您交代的事,属下定会让人办妥的。”

慕容清染点头,转身走入了停在小巷中的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子内,韦姨娘朝慕容清染屈膝行礼,“五小姐早去早回,路上保重。”五小姐肯出来见她,多半是希望她在府里帮忙瞒着,眼下她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侯爷若发xiàn

了五小姐出府,五小姐自身不保,必然也会将她拉下水,而且以五小姐的性子,就算死,她也会拉个垫背的。

“韦姨娘,请上轿。”

不知何时,随行的护卫似乎又多了一个人,韦姨娘看了看他,一脸的凶神恶煞,比那熊达还让人看了恐惧。

“小的熊炜。”这护卫面上恭敬,但眼里却是冷傲,与他的主子一样,清高自傲。

不该问的不能问,韦姨娘只能装糊涂,她战战兢兢地进了轿子。

然后,不用她开口,轿子就被抬起了,直接前往齐州府大牢。

五小姐口中的那个故人,到底是谁?韦姨娘想了半日,终于想到了五年前,那个被慕容鹤挑断手经脚经,并关到齐州府大牢里的齐恪。

原来是他啊。

韦姨娘恍然,心道,五年前那个齐夫子不是绑架过五小姐吗,难道五小姐怀恨在心,要派人对这个齐夫子下毒手,不对,若五小姐要杀齐夫子,早就可以杀了,为何要等到现在。

左右不关她的事,想这么多做什么,韦姨娘掀开轿子的一角,看到那顶坐着慕容清染的小轿子就在她前面的不远处,方向就是出城的方向,韦姨娘这才相信慕容清染没骗她,果真是要去平阴县。

她隐隐知dào

,五小姐每隔一段日子就要出府,这件事除了周奶娘,她算是第三个知dào

了。

轿帘掀起的一角,忽然一道剑光闪过,韦姨娘缩了缩脖子,又乖乖坐好了。抬轿的,随行护卫的,都是五小姐的人,她一旦轻举妄动,便是身首异处。

唉,五小姐果然是不怕她去告密。

韦姨娘心有余悸,什么都不敢乱想了。

到了知府衙门,抬轿的小厮直接绕过衙门,去了大牢。

韦姨娘心里忐忑,下了轿,拿出慕容鹤给的手令。

守在大牢外的兵士,一看是济阳候的手令,哪敢阻拦,韦姨娘便带人进了大牢。

这是韦姨娘生平第一次进大牢,昏暗的光线,脏乱的牢房,地上各种蛇虫鼠蚁爬行,韦姨娘越走越害pà

,因为越往里面,光线越暗,而且烛火跳动如鬼火。

“冤枉啊,冤枉啊。”

囚犯的嘶喊声,夹杂了狱卒一下又一下鞭笞,“闭嘴,都给老子闭嘴!”

韦姨娘怕得抖了抖身子,更担心自己那被关在平阴县大牢的哥哥韦虎,怪不得大家都说好端端的人一旦被关到牢里,不死也得去层皮。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韦姨娘故yì

大喊,推开狱卒,就往最里面冲。

几个狱卒阻拦不住,也不敢去拦。

“往那里。”跟在韦姨娘身后的熊炜,指着前方道。

韦姨娘会意,边哭边跑,“哥哥,妹妹来迟了,来迟了啊。”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内,躺着一个人,半头的白发,全身瘫痪。一身破旧不堪的囚衣,早已脏得发了霉。他的半头长发凌乱,遮住了脸庞,听到有人走来,便睁开了眼,望了过来。

是齐夫子。韦姨娘吓得倒退两步,惊叫了声,“鬼啊。”

一旁的熊炜却用手势比划了几下,齐恪便艰难地坐起了身,嘴角古怪的笑了两声,算那个丫头还有几分良心。

“韦姨娘,韦姨娘……”恰此时,闻讯赶来的郑知府满头大汗地跑到韦姨娘面前,气喘吁吁道,“实在抱歉,令兄已不在我齐州府大牢。”

“郑大人,若我哥哥有个好歹,我一定让侯爷治你的罪!”五小姐要见的人已经见到,这齐州府大牢的地形,估计这个熊炜也全部记下了,韦姨娘斥骂完,便气愤道,“回府!”

留下面面相觑的郑知府和一干衙差。

100. 第一百章 沈小公子

平阴县离齐州城并不远,到了傍晚,慕容清染一行人就到了。

因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地处位置也不是很好,县城内算不得繁华,但街上往来的百姓倒不少,有很多是来自附近一带的村庄,他们挑着自家种的米粮,或者别的丰收的庄稼来县城内打算卖个好价钱,稀稀散散的,已经卖完的百姓便已经在收拾摊子,准bèi

出城回家了。

慕容清染乘轿经过他们,轿子所经处,皆引得这些百姓的驻足。

不管如何的轻装简行,慕容清染所带的随行之人,在气势上,足以堪比平阴县首富沈家。轿子一路朝西南方向前行,在经过这里的烟花之地时,稍微停了会儿,之后,慕容清染身着一袭紫色书生服,头戴同色儒巾,腰玄玉佩,再次上了轿。

满脸络腮胡子的熊达,面色潮红,这些烟花之地的女子都太可怕了,见了他,个个都要扑上来似的。小姐也真是的,就坐在一旁看他笑话,也不出声帮帮他,他这个大老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个娇滴滴的女子,打又打不了,骂又骂不出口,实在是太窝囊了。

“小姐,您送了那个烟翠姑娘二百两银子,万一那姑娘拿了银子逃了,岂不坏了您的大事。”熊达想起刚刚慕容清染进去后,在一众烟花女子之中扫了一眼,便选中了烟翠,而且二话不说,就将银子塞到那姑娘的手中,看着那姑娘一愣一愣的,天下掉馅饼的没有,却一下子掉银子了。

小姐,就算有银子,您也不能这么乱花啊。

熊达小声嘀咕道,“小姐,属下还是派个人去盯着点吧。”

“多事。”轿子内,传来慕容清染不冷不淡的声音,但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低低的笑,笑得熊达一阵害pà

,小姐不会还有什么事瞒着他没有说吧。

果然,轿子内递出一张卖身契,熊达伸手接过,是那位烟翠姑娘的卖身契。

“小姐您英明。”有卖身契在手,看那个烟翠姑娘还敢耍别的花招,不为小姐用心办事。

但熊达夸赞的话还未说完,慕容清染接下来的一句,让他吓得差点跌倒。

“本小姐刚刚对烟翠说了,等她办妥本小姐交代的事,本小姐就做主,为她谋一个好姻缘,而这卖身契,便是送给她的聘礼。熊达,你觉得如何?”

熊达此刻拿着烟翠姑娘的卖身契,犹如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想扔不能扔,再送回给慕容清染,慕容清染迟迟没有再要回去的反应,熊达的手心出汗了,小姐,您也太会算计了,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小姐心慈仁厚,乐善好施,做得……好。”熊达哭丧着脸,边说,边瞪向一旁抬轿的几个小厮,“笑什么笑,再笑,老子也给你们去找几个娘们管你们……”话一出口,熊达暗道不妙,坐在轿子内的小姐不是一个‘娘们’吗,呜呜,完了,不会到最后烟翠换成了鸨子,那他该找谁哭去。

哼。轿子内再次传来一声娇哼。

熊达的脸色变白了,讨好道,“小姐乃千金贵体,鸾凤之姿,自是那些寻常女子不可比的。”

轿子内沉寂。

还是沉寂。

熊达不敢说话了,可怜巴巴地瞅着轿子内,希望再听到慕容清染的一丝声响,哪怕是一句斥骂,或是一声哼也是好的,结果什么都没有。

果真是生气了。

女人心,海底针啊,尤其是这个尊贵的少主子,更是睚眦必报。也不知日后是哪个公子,能受得住小姐的脾气。

熊达一路战战兢兢地护在轿子周围,他本就是个多话的,憋了一路,别提多难受,但慕容清染不开口,他哪敢乱说,也只能跟着装哑巴。

小姐就是小姐,当年装了五年的哑巴,如今可以名正言顺说话了,也依然一副哑疾没好的样子,想说的时候说,不说的时候谁也拿她没办法。

“小姐,翠屏山到了。”呼,终于逮到机会说话了。

抬轿的小厮放下轿子,熊达上前,掀开轿帘,恭敬地对慕容清染道。

慕容清染一身紫服,从轿子内优雅地走了出来。

翠屏山,沈家别院,慕容清染极目远望,莫名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说完,便走向沈家别院的大门。

熊达带着两个护卫紧跟在慕容清染身后。

咚咚咚。

熊达敲门,用尽了蛮力,“快开门!”

老大,这是别人家的别院,你怎么敲门像敲自己家的,跟在熊达身后的两个护卫尴尬地低了头,在侯府十几年,老大算是白待了,这么点礼法都没学会。

“光天白日的,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敲小爷的门!”霎时,别院的大门打开,一身小红袄,后脑勺还绑着一根小辫子的五岁男童,举着一根小木棒,气呼呼地走来。

熊达呆住,敲门的大手一下子收回,他不打女人,但更不打小孩。

慕容清染清冷的脸上,哭笑不得。

“小哥哥,你家有姐姐妹妹吗?”那小男童,丢下小木棒,忽然走到慕容清染面前,小脸笑得灿烂,却透着狡猾。

“我有四个姐姐。”她行五。

小男童又道,“那她们有你美吗?”

慕容清染一怔,随即轻摇头。

噢。小男童丧了气,“小哥哥,那你来我家做什么?每天来我家的人,都是给我爹说媒的,你没有好kàn

的姐姐妹妹,我爹才不会见你的。”

沈公子已经有儿子了,还要再续弦?慕容清染狐疑。

“小公子,这是公子请来的贵客哦,您若把她吓跑了,当心公子今晚就将您送回沈家。”小男童的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位穿着绯衣的丫鬟,她先是慕容清染行了礼,随后道,“慕容小姐纡尊降贵前来,奴婢代我家公子在此相迎。慕容小姐,里面请。”

原来是爹请来的,而且还是个女的,小男童噢了声,睁着大眼,好奇地打量了慕容清染一番,小脸上的笑意当即没了,“你也想当小爷的娘?”

慕容清染早被这绯衣丫鬟的话,惊得怔住,沈昀卿知dào

她会来,他是怎么知dào

的?

“喂,你还没回答小爷的话呢。站住,小爷不许你进去!”看到慕容清染不理他,径直往里面走,沈小公子气得在后面追,但他小胳膊小腿的,被熊达一提,哪能抓得住慕容清染。

101. 第一百零一章 小财神

“这是我家公子的独子,平日夫人宠惯了些,望慕容小姐多包涵。”听这绯衣丫鬟说话的口吻,不像是个一般的丫鬟,应该是能在沈家说得上话的人。

“白晴姐姐,快去找祖母来救我。”沈小公子乱舞着小胳膊,在熊达怀里挣扎,“就说爹引狼入室,要给她的小财神乖孙招个恶毒的后娘!”

沈小公子的祖母沈夫人,平日喊孙儿为小财神,足可见她对他的宠溺。

白晴颇为无奈,但眼里却是对沈小公子的疼爱,她向慕容清染再次恳求道,“慕容小姐……”

“放了他。”慕容清染朝熊达摆手。

熊达连连应着,但又不甘心,便附在沈小公子耳边低声威胁道,“小兔崽子,你给老子听好了,倘若等会儿再对我家小姐不敬,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沈小公子却根本不怕他,“你敢!”

这下,换熊达为难了,放肯定是要放他的,可就这么容易放了这个小顽童,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沈小公子,您站稳了啊。”熊达故yì

一松手,沈小公子便一下子掉落在地,吓得白晴脸色一变,慕容清染却依然面色如常。

“小公子。”白晴忙伸手去接。

但谁知,那沈小公子胖墩墩的小身子在落地的时候,忽然变得敏捷起来,一个翻身,便直直地站稳了脚。

“好小子!”熊达抚掌。

慕容清染眼中划过一道诧异之色,这孩子施展的武功,还有脚下的步法,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不,不可能。

这套步法,连慕容鹤都不会,这孩子又怎么会?

“元礼,你不好好念书,又跑出来了。”须时,一阵温润的声音传来,听这声音,温暖如春,拂照大地,是慕容清染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

慕容清染抬头,便看到一袭湛蓝色锦袍的男子朝她们走过来,他面目清秀,眉宇含笑,就算是生气、动怒,也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爹。”沈小公子心虚地低了头,小手不安地不知往哪里放。

沈昀卿,沈公子。

慕容清染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心中失落,明知是这个结果,但她还是期待有奇迹,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奇迹,死了便死了,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慕容小姐,既然来了,里边坐,尝尝我亲手泡得玫瑰茶。”翠屏山种的玫瑰,不仅花色与别处不同,就连味道也是独特。每年五月,便是玫瑰花盛开之时,沈昀卿一提到自己种的玫瑰,脸上越发自信,光芒万丈,他笑着道,“在下一直想见见传言中的济阳侯府五小姐,如今能见到慕容小姐,在下喜出望外,若慕容小姐不嫌弃,请在寒舍多住几日,在下保证,慕容小姐必会不虚此行。”

慕容清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很想在他这张清秀的脸上找到些许的痕迹,可是,这般温柔,这般秀气的男子,与她而言,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沈昀卿抱起沈小公子,沈小公子耷拉着小脑袋,窝在了沈昀卿的怀中。

“元礼,爹不是教过你,小孩子要懂礼,刚刚见了慕容小姐,喊她了吗?”沈昀卿揪起沈小公子的小脑袋,逼他和慕容清染平视。

沈小公子嘟着小嘴,用稚嫩的声音不情不愿地喊道,“慕容姑姑。”嘿嘿,只要小爷喊她姑姑,她就当不了小爷的娘了,沈小公子暗暗得yì



沈昀卿一怔,拍了下沈小公子的小脑袋,“乱喊什么,喊姐姐。”

慕容清染脸色不悦,沈公子是这个小男童的爹,这小男童喊她姐姐,她就莫名其妙矮了沈公子一个辈分。

哼,她还道这个沈公子温良无害,原来也是个腹黑的主。

慕容清染讥讽道,“如此一来,沈公子岂不成了本小姐的长辈。”

沈昀卿失笑,“慕容小姐玩笑了,在下身份卑微,岂敢当您的长辈,不过是教小儿学礼,若惹慕容小姐不快,那就让小儿继xù

喊您姑姑好了。”

慕容清染不再说话,沈昀卿拿孩子来与她套近乎,摆了她一道,她应也不是,不应也是,算了,姐姐就姐姐吧,总比姑姑好些。

沈家的别院,是建在翠屏山山脚下,占地极广,但却没多少屋子,都是大片大片的园子,种着各种奇花异草。

沈昀卿应该是刚从园子里出来,蓝色的衣袍袍角还系在了腰间,袖口卷起,露出里面的单衣袖子,脚下的一双鞋都是泥土。

堂堂的世家公子,却喜欢种地,这个癖好确实是怪。

慕容清染跟着沈昀卿进去,她以为沈昀卿会带她进屋用茶,结果,他是把她领到了种地的园子里。

谁能想到,入了垂花门,走近看似屋子的门,推开门后,看到的,却是大片大片的地。

在满树的腊梅下喝茶,慕容清染看得呆愣,幸亏她这回衣服穿得厚,否则,她非得被这个沈昀卿冻死。

黑陶小火炉的上面,哧哧冒着烟;旁边的石桌上,有一碟玫瑰糕。

沈昀卿将小元礼交给白晴,然后,他从小火炉上拎起壶,给慕容清染倒了热茶,“去去寒。”

慕容清染双手捧杯,看到杯子内晒干的玫瑰花瓣一遇到热水,花瓣缓缓展开,妖娆美艳,整个济阳侯府内是没有种玫瑰的,至于什么原因,她曾问过慕容鹤,慕容鹤支支吾吾的,估计也不知dào



“白晴,带元礼下去继xù

读书。”沈昀卿挥手。

沈小公子瞪着慕容清染,爹对这个慕容小姐比对他都好。

“小公子,我们走。”白晴强行牵着小元礼离开。

待小元礼走后,沈昀卿将装玫瑰糕的碟子推到慕容清染面前,说道,“每月的十七,我都会让我们沈家的铺子在申时卖这个玫瑰糕,而且只卖半个时辰。”

申时,慕容清染一惊,这个时辰,每次都是偷溜出府的四姐该回来的时候,而且四姐回府,必经沈家的那个铺子。

怪不得,四姐总能碰巧买到。

慕容清染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你知dào

我的生辰。”每月的十七,而到了三月十七这一天,便是她的生辰,慕容清染不会认为沈昀卿是随便挑的这个日子,因为这五年来,每到三月十七这一天,她吃到的玫瑰糕都比往日吃到的分量足些。

102. 第一百零二章 长命金锁片

无需多言,她就能猜到他所说的,确实是个极聪慧的女子,沈昀卿目露赞许,徐徐道,“我记得,元丰八年,三月十七凌晨,已故济阳候得一女,整个齐州上下共庆,那时,豫州江家来人,送上江阁老夫人给慕容小姐的长命金锁片一块,上面刻‘天佑宝儿,一世荣华’。”

慕容清染眼中起了戒备,没错,她的确是有一块金锁片,但却落到了王氏手里,王氏又将它戴到了四姐慕容清鸾的脖子上,十年前,她才五岁,王氏要拿走她身上的任何东西,她都阻拦不了,而四姐那会儿年纪小,不知dào

这金锁片的来历,现在她戴了十年,一直视这个金锁片能为她祛除厄运,更不会轻易拿出来,可能还会以为是她看上她的长命金锁,要跟她抢。

那尘封多年的往事,被沈昀卿一一道出,慕容清染的脸上尽是震惊,能知dào

这么详细的,除了死去的爹娘和大哥,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第四个人。

这个沈昀卿,与慕容家有何关系?

慕容清染冷声道,“你引本小姐前往,到底是何居心?”

“慕容小姐,来日方长。现在,请恕我不方便说。”沈昀卿话说到一半,又开始遮遮掩掩了,“但请你相信,我绝无害你之心,我以我儿元礼的性命保证。”

有着如此温柔眼神的男子,会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吗,慕容清染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在这个世上,她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一个能在五年前就布局,慢慢让她注意到,并耐不住好奇,从齐州赶到平阴县的人,会是个良善之辈吗,至少,他不简单。

然而,他又以独子沈元礼的性命做担保,慕容清染不确定了,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慕容鹤更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人了吧。

“你怕冷。”

沈昀卿忽然伸手去碰慕容清染的柔荑,就像一个长者关心晚辈似的,慕容清染倏地掉了握在手中的茶杯,冷漠道,“你逾矩了。”

沈昀卿这才有所察觉,面上尴尬,“抱歉,我总想着你同元礼一样,但你们,又是不一样的。”元礼活泼好动,自小在他的庇护下成长,而她,自五岁那年,就寄居在仇人眼皮子底下一步步艰难地长大,如今她孤僻、多疑、冷血,也全不是她的错。

染儿,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其实你不是一个人。

“你会武功?”慕容清染想到刚刚沈小公子的那几个熟悉的步法,正是出自慕容家的祖传武功,小时候,她曾看到爹教过大哥,大哥本来想教她的,但那时她年纪实在太小,而且慕容家的武功只适合男的,她就更不能学了。

沈昀卿笑笑,“当年学了几招,只会皮毛。”算是不置可否。

慕容清染盯着他,细细打量他。

“容在下大胆猜测,慕容小姐现在一定在想,我会不会是令尊的私生子?”沈昀卿饮茶,清秀的眉宇间,温文儒雅。

“那你是吗?”慕容清染能想到的,就是爹背着娘,在外头又置了妾室,不过这个可能性很低,一则爹很爱娘,绝不会有这等事发生,二则,以爹的为人,一生坦坦荡荡的,如这种偷偷摸摸娶小妾的事,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你自己都不信,又何必来问我。”沈昀卿付之一笑,拿起小花锄,在几株腊梅下翻土,翻了几下后,腊梅树下便露出一坛酒。

沈昀卿抱出酒坛,半真半假道,“若我说,这坛酒是令尊当年埋下的,不知慕容小姐信与不信?”

爹大老远的,从齐州跑到平阴县的翠屏山,为她埋下一坛女儿红,慕容清染接过酒坛,嗤笑道,“信与不信,重yào

吗?”

但抱着酒坛的素手,却微微颤抖着。

103. 第一百零三章 莫大的信任

天色将晚,再加慕容清染对于平阴县城不太熟,在那里找个客栈住下,还不如听从沈昀卿的提议,在沈家小住几日。明日,她还等着看戏呢,恰好,此处离平阴县衙也近。当然,最重yào

的是,她还能再从沈昀卿身上找出点破绽,破解心里疑惑,一举数得。

沈昀卿将她送出赏腊梅的院子后,便不管她了,只是大概说了下给她安排的厢房的位置。

熊达抱着酒坛子,边走边气愤道,“小姐,您说这个沈公子是不是太不当您一回事了,您是贵客上门,他不仅不盛情招待您,也不吩咐丫鬟送您回房。您又不是沈家别院的人,怎么知dào

沈家别院的厢房在哪里?他就不怕您在别院内乱闯,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吗?”

慕容清染心里明白,这不是不当一回事,而是一种莫大的信任,这个沈昀卿,究竟是基于何种原因,能让她在他的别院内来去自如,就像在自己的府里一样。

走了不到一会儿,慕容清染便停下了脚步。

熊达惊奇地道,“小姐,您太厉害了,这么偏的厢房您也能找到。”

慕容清染心里也是微微有些诧异,原以为她要在这个偌大的别院内兜兜转转走上半个时辰,不想一盏茶时间不到,她就找到沈昀卿给她安排的住处了。

“小姐,您舟车劳顿,先休息会儿,属下等就在外头守着,您有事喊属下便是。”熊达带着几个护卫,恭敬退下。

慕容清染推门,独自走了进去。

到用晚膳之时,是沈昀卿吩咐丫鬟送到慕容清染的房中,慕容清染虽不挑食,但对于有些菜,她是绝不会吃上一口。好在沈家的这个厨子做的饭菜,都是合她口味的,清炒的香菇冬笋,偏辣的鱼头豆腐汤,土豆烧鸡,……,就是这些最寻常的百姓家的饭菜,慕容清染吃得津津有味。

等用完晚膳,沈家的丫鬟又为她准bèi

了玫瑰香汤。

“你们都退下。”慕容清染不喜欢人伺候,尤其是沈家的这些丫鬟,不知怎的,她就感觉这些个丫鬟不简单,仿佛是个个经过严格训liàn

,才千挑万选出来的。

褪下衣衫后,慕容清染走入半人高的木桶中。

这木桶内的沐浴水很好闻,有香气萦绕的玫瑰花味,还有菖蒲、艾草、青木香等别的草药,慕容清染整个人浸入水中,任由水覆盖头顶。

自踏进沈家的这座别院,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刚开始还不觉得,但越到后来,她才恍然惊觉,这个沈家的别院,怎么看怎么像济阳侯府,当然,并不是指屋子内的摆设,而是屋子的构造,尤其是主屋,同样坐落在面向高山的方向,同样的坐北朝南,就连院子内种的草木都是一模一样的品种。

其中一株价值连城的君子兰,叶子青翠挺拔,色泽耀眼。看叶子的形态和长势,就跟济阳侯府里的那株一样,算时间,应该是同一个时候种下的,慕容清染记得,那株君子兰在她有记忆的时候就有了。

故而,她能找到这个厢房,根本不是巧合。

看来,回去之后,得重新调查一下这个平阴沈家了。

104. 第一百零四章 元礼,你娘呢

慕容清染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在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和那个卑鄙叔父慕容鹤很像,喜欢将事事皆掌握在手中,将所有的人和事了然于胸,而不是被动的,受人摆布。

慕容鹤是她深恶痛绝的人,但在不知不觉中,她也变成了那种令人厌恶的人。

慕容清染感到前所未有的害pà

,一则怕自己他日也会双手染血,二则,她怕沈昀卿,沈昀卿几乎知dào

有关她所有的事,但她对他,除了世人都知dào

的沈家公子,翠屏山别院的主人,别的她一无所知。

希望他对她别无所求,否则,慕容清染打了个寒颤,从热气萦绕的水中冒出。

周身热水浸泡,但她却冷得发抖。

沾着水珠的满头青丝铺散开来,一滴滴地顺着脸庞滑下。

只要沈昀卿不是慕容鹤的人,她便可以不管他,当然,若能得到平阴沈家的暗中相助,她对付慕容鹤的胜算更大,慕容清染暗自想着,看得出来,这个沈昀卿很疼他儿子,小小年纪就对他即以厚望,才五岁,便开始教他武功,而且这武功,还是最容易暴露他与慕容家关系的一种武功。相较之下,慕容鹤的儿子,慕容珍就不学无术多了,五岁就已经混迹胭脂堆里,请来的夫子,没有一个对他不头疼的,这些王氏都帮着瞒着慕容鹤,要是让慕容鹤知dào

,慕容珍别说读《四书五经》,就连《三字经》都还没背会,大字不识几个的,估计会吐血。

既然沈昀卿口风极严,又难以对付,那她就去对付他儿子,不信,她慕容清染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收拾不了,慕容清染将一头的长发撩到身前,手一拧,大滴大滴的水落入木桶中,随后,慕容清染披衣出了木桶。

简单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长发擦干后,便让它披在了肩头。

晚上风大,慕容清染出房门,又加了一件狐裘。

她在济阳侯府生活十五年,如果这个别院是一个小型的侯府,那么,她就知dào

该怎么走。

“小姐。”熊达等人警觉,一下子出现在了慕容清染面前。

“没事,你们下去。”慕容清染挥手。

“是。”熊达持剑,恭敬地退下,消失在夜色中。

从院落中取了一盏灯火,慕容清染照着侯府的路线,顺利地走出了这个院落,沈昀卿住主屋,那么侯府慕容珍住的地方,应该就是他儿子沈元礼的住处。

慕容清染嘴角一笑,缓步前行。

吼……吼吼……

远远的,慕容清染就听到沈元礼稚嫩的声音,这么晚了,还在练武,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大胆,竟然敢偷窥小爷练武!”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慕容清染的面前,如此矫捷的小身影,出手又狠,若非她耳力还算不错,估计就被这个孩子打到了,退后一步的慕容清染,静静地看着沈元礼,胖墩墩的身子,圆滚滚的小脸蛋,狡猾的小眼睛,竟让她有几分亲切感,甚至比对那个堂弟慕容珍更令她觉得亲切。

“刚刚不是喊姑姑吗,怎么,现在见了我,不仅不行礼,还目无尊长了。”慕容清染双眸清泠,是一种从骨子里就透着冷傲的目光,别说一个五岁的沈元礼,平日就是熊达这些个长得虎背熊腰的男子,都看了会害pà



沈元礼在那一瞬间变得怯懦,“爹爹让我喊你姐姐。”想当小爷的长辈,下辈子吧。

“你娘呢?”从未听过沈昀卿娶过妻,怎么会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慕容清染见沈元礼有些怕了,便步步紧逼。

沈元礼一转头,“小爷为什么要告sù

你。”

慕容清染一手钳制住他,她是不会武功,但抓住一个五岁的孩子,她还是抓得住的,沈元礼胖墩墩的小身子开始挣扎,气呼呼吼道,“小爷就知dào

你来我家居心叵测,哼,想当小爷的后娘,你做梦。”

“居心叵测又如何?”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使用手段,是显得她卑鄙了些,但没办法,他老子太聪明,她只能欺负这小的了,“元礼,你别再乱动了哦,否则你身上会越来越痒,脸上也会越来越痒,到了明日,你的脸上和身上就会长红疙瘩,一个接着一个,要是你抓破了,你就变丑了。丑丑的小胖子,是没有人会喜欢的。”

“你这个坏女人!”沈元礼惊恐地看着慕容清染,小身子忽然奇痒难耐,他不知dào

慕容清染已经偷偷给他下了药,他只知dào

这个长得很美的姐姐,在说完话之后,他全身就开始痒了,呜呜,她一定是个会法术的妖女。

呜呜,他不想当个丑胖子。

“元礼,你娘呢?”拿当年从齐重安身上骗来的药粉欺负一个五岁的孩子,慕容清染自己也觉得有些汗颜,但面上,仍故作凶神恶煞地问道。

“死了。”小鼻子抽泣。

“你爹很爱你娘?”一个为亡妻守了五年,仍不愿娶妻的男子,的确世间少有。

“他……”

“慕容小姐,小儿顽劣,怕是又给你惹麻烦了。”正当沈元礼乖乖地要继xù

回答慕容清染的问题时,一袭蓝袍的沈昀卿踏月而来,他一手抱起小元礼,按了他小手上的脉,心中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道破。

慕容清染面上尴尬,她欺负他儿子,让他当场逮了个正着,饶是她脸庞再厚,也不好意思说,沈公子,本小姐正在欺负你五岁的儿子,你不会见怪吧。

“元礼,这是爹为你专门配的治风寒的药,来,喝了它。”沈昀卿依旧面不改色,从腰间拿出一小瓶药汁。

爹不会是老糊涂了吧,他又没有生病,沈元礼哀怨地看着沈昀卿,刚刚受这个坏姐姐欺负,现在他没病爹都逼他吃药了,呜呜,他明日就要回去告sù

祖母,爹贪恋美色,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小身子痒地难受,可怜的沈小公子几次要开口状告慕容清染的恶行,都被沈昀卿阻拦,他一手捏住他的嘴,将一小瓶药汁灌到了他嘴里。

呜呜,爹还不让他说话,沈元礼小眼神更可怜了。

慕容清染一闻那药汁味,清冷的脸上倏地红了,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这个沈昀卿的眼,他应该学过医,而且这医术并不低。

105. 第一百零五章 在下冒犯了

咦,奇怪,怎么身上不痒了,沈小公子停下了到处乱抓的小手,愤愤地朝慕容清染瞪眼,小眼珠子冒火,这个坏女人,看在爹的份上,小爷今晚就不与你计较,咱们走得瞧。

还是祖母说得对,越是长得美艳的女子,就越狠毒。

哼,爹要是敢娶这个坏女人当他的后娘,他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沈小公子暗暗发誓。

慕容清染报以微微一笑,素手一抬,沈小公子心有余悸,怕得直接钻到了沈昀卿的怀里,“爹,她是个坏女人。”

“元礼,不许胡说。”沈昀卿低斥完,便把怀里的沈小公子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白晴,随后对慕容清染道,“今晚夜色宜人,慕容小姐若不嫌弃,就让在下陪慕容小姐走上一段路。慕容小姐,这边请。”他知dào

她聪慧过人,但他还是低估了她的本事,幸亏来得及时,否则,她很快就能找到蛛丝马迹了。

慕容家难得出一个天纵之才,不想,竟是个女儿身,呵呵,慕容正,你死也不会想到吧。

呜呜,爹果然变心了,居然要陪这个坏女人一起散步,沈小公子伸出小手,扑向沈昀卿,“爹爹,不要丢下元礼。”

“元礼,继xù

蹲马步去。”沈昀卿面上温柔,但声音却是透着不容置疑。

“是。”沈小公子耷拉了小脑袋。

“小公子,等您练完武功,奴婢给您做您最爱吃的饺子。”白晴半哄半骗,抱着闷闷不乐的沈小公子离开。

沈昀卿无奈摇头,他眉眼温柔似水,并喝退了别院里的下人,提起了灯盏,为慕容清染照路。

夜风甚凉。

天上白云飞走,瞬息万变。

沈昀卿缓步,边走边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慕容小姐走得这般快,岂不将这等美景尽数遗落。”

一个男子,走路能走这么慢的,确实是少见,她都走了三步,他还在原地,似乎才挪动了一小寸,慕容清染回头,耐着性子等他。

“沈昀卿!”

看着沈公子一会儿朝一株草微笑,一会儿对一棵小树流连忘返,慕容清染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喊了他名字,沈昀卿一定是故yì

的,故yì

在欺负她,就因为刚刚她欺负了他儿子。

真是小肚鸡肠,还是不是男人,慕容清染腹议,外头不是说沈公子心胸宽广,能包容天下任何人吗,果然是骗人的。

沈昀卿笑笑,眼眸温润,“日后慕容小姐想知dào

在下的事,可直接问在下。实不相瞒,元礼的娘在生下元礼不久,她就死了,这些年,元礼都是家母在带,家母膝下就元礼一个孙儿,平日不免宠溺了些,事事依着他。元礼他看似好动,性子也活泼,但他比谁都敏感,在下是个男子,哪能如同女子那般为元礼想得周全。迄今为止,慕容小姐是唯一能让元礼敬畏的人。慕容小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答yīng

,在下想让元礼认你……”

“不妥!”慕容清染当即打断,这一刻,她想点欲哭无泪,这个沈昀卿在做什么,就因为她治得了他顽劣的儿子,他就把他儿子托付给她。

“为何?”月光下,沈昀卿眼神哀伤。

为何?这个还需yào

原因吗,慕容清染一阵无语,无缘无故的,她干嘛去照顾一个顽劣的孩子,除非她真是闲得慌。

“在下有银子。”沈昀卿温柔地看着她。

慕容清染怔住,她是需yào

银子,但沈昀卿的银子,她不敢收。

“五万两。”

慕容清染不吭声。

“十万两。”

慕容清染柳眉动了动。

“或者,慕容小姐可开个价,只要在下出得起,在下都可以给你。”沈昀卿近乎哀求,就差说要给慕容清染全部身家了。

慕容清染叹气,“沈公子,你此番处心积虑地引我来翠屏山,不会是让本小姐当你儿子的后娘吧。”真不知dào

她慕容清染哪里入了沈昀卿的眼,竟然让他从五年前就开始布局,一步步地吸引她前来,而不是直接去找她,这份耐性,比她还可怕,要是她五年后不来,他是否还要慢慢再等下去直到她出现。

“不……不……”沈昀卿倏地脸红了,连连摆手。

“不管什么原因,本小姐都不会答yīng

。”慕容清染冷了脸,转身即走。

“慕容小姐,请听在下解释。”沈昀卿忙去拽她,但谁知拽得力道有些大了,便将慕容清染披在外头的狐裘和里面的月白色长袍的衣襟一同扯下,露出了慕容清染贴身穿的芙蓉色抹胸。

一时间,两人呆愣。

“你!”慕容清染随即恼羞成怒,也怪她自己偷懒,刚沐浴完,只是随便披了件狐裘,里面也穿得松垮,这下好了,不该看的都被人看到了。

沈昀卿的脸更红了,结巴道,“对……对不起,在下冒犯了。”

莫名的心跳加快,沈昀卿连耳根子都红了,尴尬地收回手,指腹间依稀还残留着狐裘的柔软。

慕容清染再次掩好衣襟,系紧带子,清眸微恼微嗔,在沈昀卿看来,这个站在月光下的女子,美得让他窒息,朦朦胧胧的,还有几分不真实。

但她,却是……

沈昀卿突然间额上冒汗,手心也出汗,心虚地不敢再抬眼,怕再看一眼,便是日后的万劫不复。

“早些休息!”若刚刚沈昀卿走路是慢得如同龟爬,现在,他则是落荒而逃,甚至都没有听到慕容清染在喊他。

莫名其妙,慕容清染一头雾水,这等事,她身为女子都没有说什么,他却逃得比什么都快,她有说要他负责吗。

明日,他应该不会再提让她照顾他儿子了吧。

慕容清染刚走了几步,这才发xiàn

,这个沈昀卿竟然把灯盏也带走了,她本就是怕黑,这青石路这么昏暗,她一个人不敢走。

“熊达。”慕容清染喊道。

很快,一道人影出现在慕容清染面前,手上,还拎着两盏灯火。

“小姐,您厉害。”熊达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慕容清染低哼一声,“不想被挖眼的,就给本小姐闭嘴。”

熊达哀怨,“属下不就是看到沈公子当着您的面逃了吗,您气恼不过,也不要拿属下出气啊,沈公子才是罪魁祸首,竟然无视我家小姐的美貌,嗯,该打!”

106. 第一百零六章 杀伐间谈笑自若

说到最后,熊达的声音虽仍是义愤填膺、洪亮至极,但他心里却越来越没底,整个人躬身向前,头压得低低的,说话也成了小声嘀咕,“小姐正年少,怎得如八旬老妇似的,没个生机,哎。”

慕容清染耳力甚好,自然能听到他最后一句的抱怨,不过,慕容清染没做声,她走了两步,便问道,“侯府今日可有异常?”

“小姐放心吧,有周奶娘和熊炜兄弟看着,侯府那里一旦有事,属下立马就向您禀报。”小姐心思这么缜密,侯府内不仅有周奶娘和熊炜,还有个韦姨娘,凭他们三个,要瞒过慕容鹤倒也不难,熊达自信满满。

慕容清染却不免担忧,“四姐生性爱凑热闹,又喜欢事事拉上我,一日两日尚可敷衍她,若是时日久了,保不齐她会带人将我住的那个垂花门全部拆了。”

“这……”依四小姐的刁蛮性子,绝对会做出这等事来,到时小姐不在府里的事岂不也跟着露相。

熊达一下子丧了气,惭愧道,“小姐,您就别为难属下了,属下是个大老粗,动手打人什么的属下擅长,这种出谋划策,伤脑子的活,您就别问属下了。您问了,属下也答不上来。”慕容鹤的这个嫡女总是来招惹小姐,碍手碍脚的,他早就想对她动手了,若非小姐阻拦,四小姐哪能完好无损地活到今日,尽享本该属于小姐的尊荣。

“希望慕容鹤能看住她。”眼看慕容清鸾的及笄礼在即,慕容鹤和王氏必然是将此事视为重中之重,这五年来,她的两个堂姐都被慕容鹤当做拉拢王侯世家的筹码,一一嫁了出去,不是侧妃,就是续弦。庶女出嫁,都是如此的费尽心思,更何况是四姐这个唯一的嫡女。原先王氏中意的是汴州杜家,但那年杜延社带着儿子杜长风回京后,就再也没有来过齐州,任王氏望穿了秋水,也没有得到有关杜家半点的消息,慕容清染想到此,不禁觉得好笑,王氏曾以她的名义给杜家写过信,结果被杜家看穿了,王氏自圆其说后,又想出另一招,让她照着已写好的信笺抄,王氏可能以为她识字不多,好欺骗,但哪知她这些字都认得。当然,那年她还是如实照着王氏给她的信笺抄了一份,反正她也看不惯那个眼高于顶的杜长风,王氏要撮合四姐和他,她是没意见。不过,周奶娘得知后,却是痛心疾首,指着她说不懂事,稀里糊涂就上了王氏的当。

“对了,明日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吗?”慕容清染脸上笑意敛去,变得几分凝重。

“属下找的那几个人,当年都受过已故侯爷的恩惠,能为小姐您赴汤蹈火,必要时……”熊达做了一个自刎的手势。

死,对于慕容清染来说,早已麻木,她点头,“那明日,我们就坐等看戏吧。”

看到慕容清染从眼底发出的寒意,熊达全身一颤,成大事者,必然是绝情的,但小姐今年才十五岁,却能在杀伐间谈笑自若,这也太可怕了。唉,若当年已故的侯爷也能做到这点,就不会身首异处,死得那么冤枉了。

107. 第一百零七章 捡来的

到了第二日,沈昀卿提议要带慕容清染出别院,上县城逛逛,慕容清染正中下怀,自然乐意。经过了一晚,当沈昀卿再次看到慕容清染,早已恢复如常,眼神仍是温柔似水,好像昨晚的尴尬场面,根本没发生过。

“爹,我也要去。”沈元礼一得到沈昀卿要出府的消息,肥胖的小身子飞快地跑向沈昀卿,攀住沈昀卿的双腿,紧紧地抓着,不肯松开。

沈昀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里宠溺之情尽显,“好,带你一起去。但事先说好了,别给爹惹麻烦。”让元礼多亲近她,这样,日后她对元礼也会多一分疼爱。

“太好了,谢谢爹!”沈小公子欢快地连蹦几下,整日待在府里不是看书,就是练武,都快闷死他了。

“慕容小姐,请。”

沈昀卿虽然与慕容清染并肩而走,但还是稍微慢了一小步。

出了沈家别院的大门,两顶轿子挨次停着。

沈昀卿亲自掀帘,送慕容清染进去,而他自己,则抱着沈元礼走到了另一顶轿子里面。

“爹,你为什么对那个坏女人这么好?”轿子内,沈元礼稚嫩的声音听着似乎不太高兴,自他懂事以来,每年都有好多女人要当他后娘,但爹每次说,只要他喜欢就好,所以,每次他看到那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引诱爹的女人,他都说不喜欢,可是这次……怎么就不灵了。

“元礼,忘记爹说过的话了,不准再对慕容小姐无礼。”沈昀卿敲了下沈元礼的头,故yì

摆起了脸训道,“还有,不准再说慕容小姐为坏女人,听到没!”

最最温柔的爹,竟然会为了一个坏女人骂他,沈小公子心中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坏女人刚来沈家的别院,就能把爹哄得团团转,爹什么事都听她的,她说什么,爹都答yīng

,呜呜,这个见色忘儿的爹。

沈小公子撇嘴,他……不会是爹捡来的吧。

沈昀卿依靠在轿子内,闭上了眼,翠屏山下的这一带,他不用掀开帘子看就知dào

外头是什么,现在走到了哪个地方。

离此处最近的一个村庄,叫山口村,宋姓是整个村子里人最多的一个姓。

“宋爷爷好。”沈元礼探出肉呼呼的小脑袋,同正在地里干活的一个老者打招呼。

年逾花甲的老者抬头,也朝他挥手,“是小公子啊。”

“坐好。”沈昀卿一把按住沈元礼,现在元礼年纪小,他还能管管他,若再大点,顽劣些,他可就真的管不住了。

坐在轿子内的慕容清染,听到外头的响动,微微掀开了轿子的一角,一眼望过去的玫瑰树,几乎是种满了整个翠屏山下,其实,从她走出沈家的别院就发xiàn

了,除了沈家别院内种满玫瑰,就连整个翠屏山也是玫瑰,各种各种的,形态各异的,现在不是玫瑰的开花季,若到了玫瑰盛开之时,这里的情景,一定是美轮美奂。

漫山遍野的玫瑰,妖艳的花朵,迎风摇曳。

慕容清染一想到那般壮阔、绝艳的场景,心里不禁也有些羡慕,蒲月若无事,来此赏赏玫瑰,却也是不错。

一个肯花多年心思,将整个翠屏山种满玫瑰的男子,他的品性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慕容清染暗暗想着。

108. 第一百零八章 人在,是非在

沈家的轿子一进了城,便迎上了气势汹汹的一帮人,他们手拿木棍,见不给他们让路的百姓,他们挥起木棍便打,看样子,在这个平阴县也非一日两日的作威作福了。

“让开!”

“快让开!”

沈家抬轿的几个小厮被推到了一旁,熊达气道,“他奶奶的,敢跟老子耍横!”

“回来。”慕容清染下轿。

熊达将剑放回剑鞘,嘴上却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敢冲撞小姐,小姐您等着,过会儿老子就给您出气。”

慕容清染嘴角带笑,倒是几分幸灾乐祸,“让他们狗咬狗去吧,何须我们出手。”

此时,沈昀卿拉着沈元礼的小手也出了轿子。

“素闻平阴县民风淳朴,原来光天化日之下,也有这般胆大包天的恶徒,看来这梁县令也不过如此吗。”慕容清染故作惊讶。

沈昀卿皱眉,“贾二,你去打听下。”贾二是沈昀卿身边最得力的人,一般沈昀卿出门,必然会带上贾二,不过这个贾二,个子有点矮,比慕容清染还要矮上半个头。

“爹爹,是不是有热闹瞧。”这也是为什么慕容清染不阻拦沈昀卿带沈元礼一同来的原因,沈元礼年幼好动,就跟她那个四姐慕容清鸾一样,什么好玩、热闹的事都要插上一脚。

“出门前答yīng

了爹什么,怎么才一会儿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沈昀卿低斥道。

沈元礼耷拉了小脑袋,“不惹祸,不闹事。”

“回公子,那是定远伯府的人。他们是朝县衙去了。”平阴县城很小,一旦发生点什么事,整个县城的人都知dào

了,贾二随便拉了一个百姓,就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个一大早,有个自称是济阳侯的人拿着济阳候的手令,要把关在牢房里的韦虎提出来,再送回齐州府大牢,梁县令自然不肯,事情发生在他管制下的平阴县,就该他来审理,报于齐州府,而不是齐州府权大压人,直接越过他这里就将人带走了。

因此,这边县衙有动静,还事关韦虎,很快,定远伯府的人便知dào

了。有个好事的小厮将此事告知吴天宝,吴天宝被韦虎打了一顿,心里正憋着气,他二话不说就躺在床榻上继xù

装病,要死要活的,马老夫人爱外孙心切,再一听是死对头济阳侯府,而且还是个侯府小妾的哥哥,这么低贱的人,竟然打人打到她宝贝外孙头上了,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马老夫人当年与已故的慕容老夫人也算有过几面之缘,如今慕容侯府嫡脉只剩下慕容清染一个人,而那个昔日的赵姨娘之子慕容鹤却继承了济阳候,最重yào

的是,马老夫人一想到现在的济阳侯府的老夫人是赵姨娘那个贱人,她就来气,直接为吴天宝撑腰了。

这下,吴天宝底气更足了,他等马老夫人一走,便不再床榻上装病,带上他的人,横冲县衙。

“唉,一个侯府,一个定远伯府,不是我等升斗小民惹得起的。”

“散了吧,大家都散了。”

……

一个年长的老伯道。

“姑娘,那里是是非之地,你是不是方向走反了。”老伯好心地提醒正朝平阴县衙方向而行的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哂笑,“有人在的地方,皆是是非之地。”

109. 第一百零九章 八角茴香

平阴县小小的县衙门口挤满了百姓,虽然胆小怯弱的不少,但围观看热闹的也不少,一则吴天宝是平阴县出了名的恶少,现在有人敢打吴大少爷,那些平日被吴天宝欺压的百姓们心里就在拍手称快,更想着这个恶少怎么不被打死。

但看到吴天宝带着一群恶奴冲进了县衙,百姓们心中担忧,听说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县太爷是个书呆子,会不会被吴天宝这个恶少吓破了胆啊。

哎,一个是仗势欺人的定远伯府表少爷,一个是狐假虎威的济阳候小妾的哥哥,小小七品令,难断案啊。

一个年约十岁的清秀小道士,拉着旁边的锦袍公子道,“十三师兄,我们也去看看吧。”

那锦袍公子眉目清朗,眉宇间有一股贵气,腰间玄玉玦,他拍了下小道士的头道,“八角,我带你下山,就已经犯了门规,若被我师父知dào

,就算你师父求情,我也逃不过重罚。”只是在说到这个小道士名字时,锦袍公子低笑,几年前八角刚入门,拜入师伯紫桓道长门下,那时师伯请师父给新入门的弟子取道号,恰巧,师父正在配药,缺一味八角,于是师父淡淡说了两个字,‘八角’,本意是让他取八角那味药过来,谁知师伯听到却哈哈大笑,说好名字。因此,八角师弟的道号,就这么定下来了。

都怪师叔,什么名字不好,偏给他取这么个道号,小道士看到锦袍公子笑,垮了脸,八角,八角,他又不是八角茴香。

是她,慕容清染。锦袍公子嘴角的笑在看到一抹紫色的人影时,笑容顿住了,五年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但当日师父要收她为徒的话,他却记得一清二楚,按照门规,师父当了祁山掌教必须要再收一个弟子,五年来,无数人拜入祁山门下为的就是当祁山主人的关门弟子,因为师父曾说过一生只有一徒,算起来,他也只是半个徒弟罢了。再过半年,五年一次的道门大会便会在祁山举行,到时当着众人之面,几位师伯拿此事要挟师父,说他不守誓言,师父这掌教之位难保。

五年的掌门弟子空缺,为的就是她吗?

锦袍公子清俊的脸上忽然有了杀气,什么修道亦修缘,如果她死了,师父是不是可以考lǜ

重新收徒了。

锦袍公子走近,还未靠近慕容清染,便听到一袭蓝袍的沈昀卿对慕容清染道,“慕容小姐莫非也想凑这个热闹。”

见两人走得很近,甚是熟稔,锦袍公子一声嗤笑,果然是多心了,一个王侯府上的小姐,怎么可能去修道,要是嫁了人,那就更不可能修道了。

“走吧,八角。若你喜欢看,十三师兄带你回京师看更大的衙门。”锦袍公子眼角不屑,一个小小的定远伯府表少爷,只需他一句话,别说是这吴天宝,就是定远伯马荣也照样爵位不保。

八角大声道,“你休想骗本小道爷去京师。”

十三公子呵呵笑着,“那又不是龙潭虎穴,怕什么。”

“我爹临死前说过,从那里出来的人都不是好人。”八角一副害pà

道,“幸好,十三师兄你不是从那里出来的。”

“我也觉得是。”十三公子笑得几分凉薄。

110. 第一百一十章 书呆子县令

县衙外,衙差一字排开。

他们手持半红半黑的水火棍,阻拦着百姓进入。

“乱闯衙门者,当受重刑!”一个衙差见慕容清染越走越近,出声喝道。

及至看到慕容清染身后的沈昀卿,却突然退了一步,恭敬道,“原来是沈公子啊,我家大人刚刚派了人到您府上,说是近日得了一首小诗,想同您一起鉴赏下,不想您自己倒过来了。”

吴天宝带人直闯县衙公堂,作为一县之尊的梁锦达却只想着要和沈昀卿读书品诗,这么个县令,不是昏庸无能,就是肆意妄为,慕容清染一想到自己得到的关于梁锦达的消息,一时怔住了,不是说梁县令同郑知府据理力争,不畏强权,将韦虎从齐州府大牢带回了平阴县大牢,这么个有魄力的梁县令,怎么回到平阴县反而分不清轻重了。

“沈公子,请。”

沈昀卿是个和善之人,一般有人提出邀请,他都不会推拒,这些年,尤其是这五年来,不止是平阴县,就是整个齐州,所有人都知dào

,无论是什么出身的人,若有求于翠屏山别院的沈昀卿公子,他都会出手相助。

眼下,梁县令请沈昀卿品诗,一向不懂得拒绝的沈昀卿,自然温和的应允了,他看了眼身边的慕容清染,苦笑,“这招请君入瓮,在下佩服。”

慕容清染自知瞒不过沈昀卿,不仅大方地承认了,还有几分得寸进尺,“你昨晚说过,只要我开个价,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这么说,她是答yīng

了,沈昀卿眼中惊喜,“慕容小姐,你想要什么?”

“要你。”慕容清染眼中依然清冷,但嫣红的唇瓣吐出的这两个字,却令沈昀卿倏地红了脸,他不知所措道,“望慕容小姐不要寻在下开心。”

“本小姐说真的。”慕容清鸾及笄后,再过半月便是慕容清染的生辰,她没有把握能杀了慕容鹤,就算杀不了,她也绝不能留在府里让慕容鹤那个卑鄙小人玷污她的清白。所以,最好的法子,她就是嫁人,反正与杜家的亲事已经被慕容鹤一家子搅乱了,那她只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当然,最坏的打算,就是与慕容鹤同归于尽。

伤风败俗啊!

听到周围百姓的唾弃,沈昀卿这才意识到,他和慕容清染两个男子在县衙门口说这些惊世憾俗的话,他脸色通红,再看到认识他的几个衙差面上笑得古怪,一副恍然的样子,估计八成又想到他和梁县令之间往来过密,这下子,沈昀卿的脸色更红了,像滴了血,懊恼道,他好端端的名声,就这么给她毁了吗。

“我们快进去。”沈昀卿拉了慕容清染进县衙。

“爹,还有小财神呢!”被丢下的沈小公子可怜巴巴地紧紧追在沈昀卿后面,但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跑得快。

“沈小公子,我带你进去。”熊达手一提,就把沈元礼提了起来,直接拎了进去。

“呜呜,爹不要我了,我要回府找祖母。”沈小公子哭道。

“再哭,老子把你丢到外头去。”熊达甩手,作势要扔。

沈小公子吓得不敢再哭了。

“还有,不准对我家小姐无礼。”熊达逮住机会,恶声恶气道。

呜呜……沈小公子抽泣,点头。

“这才乖嘛。”熊达用长满茧子的大手掌捏了捏沈小公子肥肥的小脸蛋,沈小公子想哭又不敢哭,小眼神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慕容清染回头,微斥了熊达,“放下他。”

熊达嘿嘿笑道,“小姐,我和沈小公子一见如故,分外投缘啊。”

谁跟这个大块头投缘,沈小公子腹议,用胖乎乎的小手擦了眼泪,然后,飞快地跑向沈昀卿,沈昀卿却故yì

将他推给了慕容清染,慕容清染只能半弯着腰,顺势接住了沈元礼。

冰冷的素手,在碰到沈元礼胖乎乎的小身子时,沈元礼的小身子抖了两个,这个坏女人的手怎么这么冷。

要与沈家结盟,她自然需yào

表现诚意,慕容清染没有推开沈元礼,反而牵起了他的手,这令熊达看得简直目瞪口呆,这么多年,小姐何曾这么主动跟人亲近过,就算是侯府里那位聒噪的四小姐,与小姐一同长大,也都无法碰到小姐,即使碰到了,小姐也会厌恶地皱一下眉头。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气势上虽然弱了几分,但沈元礼稚嫩的声音依然在挣扎。

慕容清染冷声道,“闭嘴。”

沈小公子便被吓住了,一双小眼神可怜兮兮地向沈昀卿求助,沈昀卿却都视而不见,沈小公子就更确定了,他真的是爹爹捡来的。

沈昀卿满yì

地一笑,压低了声音,对慕容清染道,“慕容小姐,现在在下再告sù

您一件事,众所周知,济阳侯府以武立功,封地齐州,百年来,每一任的济阳候都留守齐州,从未踏出齐州半步,及至已故济阳候慕容肃迎娶豫州江阁老之女,打破了先例。”

沈昀卿,果然是个知情人,慕容清染面上不动声色。

“传言,第一任的济阳候手中有一支以一敌百的暗卫,所向披靡,为当时齐州附近州府的各位王侯所忌惮,又有传言说,拿到了济阳候手中的布防图,便是掌握了这支暗卫。”

慕容清染讥笑,“要是这般厉害,如今的济阳侯府怎会连一个定远伯府都比不下去。”

“那在下可能又得说另一个故事了。”沈昀卿故作神mì

道。

慕容清染也不追问,因为她知dào

,就算她问了,沈昀卿也不会告sù

她。他就是要这么拖着她,至于图谋什么,她暂时想不到,不过,她也不怕他图谋,毕竟她一个落魄的已故济阳候之女,没什么可值得他图谋的。

说着说话,两人便到了县衙公堂上。

“威武!”

两边衙差手持水火棍,在地上使劲地敲着。

慕容清染是第一次上公堂,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莫名其妙的公堂,满满的堆成小山的书籍放在公堂桌上,身穿七品朝服的县令大人一边看书,一边摇头晃脑,似乎在用功读书,哪怕公堂下面吴天宝带来的人与济阳侯府的几个护卫打成了一片,他也没管。

果真是个书呆子啊。

1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梁县令的堂兄

“沈公子,你来了。快,快帮我看看,这首诗如何?”梁县令一看到沈昀卿,欣喜若狂,仿佛一个学子见到了先生般,虚心求教。

沈昀卿被拉到一旁,脸上依然含笑,眼中却有一道不悦之色闪过,只是这眸色变化太快,在场的人根本没发xiàn



深山之处有人家,袅袅炊烟催人归。

慕容清染飞快地瞥了一眼,暗忖,也就一般的诗句,并没什么出彩之处。

沈昀卿却道,“几日不见,梁大人的诗句又有长进了,可喜可贺。”

梁县令闻言大笑,“知我者,沈兄也。”称呼一下子也从沈公子成了沈兄。

“来,来,沈兄,我这里还有一首。”梁县令又翻出一首诗,“这首如何?”

沈昀卿为难,毕竟在公堂上,又不是在书房,他们在这里谈诗句,实在有些不妥。说得严重些,就是无视朝廷律法,大逆不道。

“大人,您看?”沈昀卿指了指正打斗得激烈的一片人。

砰……

公堂内写得‘肃静’的木牌倒了。

嗖……

一把剑直接飞向了‘明镜高悬’的牌匾上。

两拨人打得这么激烈,这个梁县令还有心情品诗,慕容清染摇了摇头,如此县令,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

“这有何难。”梁县令将身上的官袍一脱,丢给一旁的衙差道,“时辰也快到了,你速去请我堂兄过来。”

“是,大人。”衙差抱着梁锦达的七品官服急急忙忙跑向衙门后堂。

慕容清染诧异,难道县令另有其人?

沈昀卿却是见怪不怪,笑着对慕容清染道,“等会儿你就知dào

了。”

“威武!”

又是一阵水火棍敲打地面的重响,打斗的两拨人终于停下,齐齐抬头。

“升堂!”

公堂案上的所有书籍被衙差一一搬掉,须时,另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男子踱步而来,他眉目威严,眼神凌厉,举步间比梁县令更像一方官员。

熊达傻眼,县令都能轮着做啊。

“你不会想告sù

我,这里所有的案子,还有县衙中所有的事,都是梁县令的堂兄在打理吧。”慕容清染震惊之余,又有些打趣道,“果然是天高皇帝远,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都敢这么胡作非为。”

“不错。”沈昀卿点头,“他叫梁景端。”

看到梁景端,慕容清染就不再怀疑那个能从郑知府手里强行带走韦虎的人是不是平阴县令了。

这是个有魄力的男子,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得出来,他不简单。

而站在县衙外,正打算离开的十三公子,在看到另一个梁县令出来时,停下了脚步,嘴角讥讽,原来一个个都跑到齐州来了。

“来人,将他们拿下!”梁景端一拍惊堂木。

“谁敢,本公子乃定远伯的亲外甥!”吴天宝嚣张道。

“放肆,我是济阳候派来的,你们对我不敬,就是对济阳候不敬!”假扮韦姨娘的女子,正是烟翠,她一身华贵衣裙,将侯府小妾的跋扈演得逼真至极,“梁县令,我手中有我家侯爷的手令,你若识相,就赶紧将我哥哥韦虎放了,否则,你这个小小七品县令也就算做到头了!”

“我呸,济阳候了不起了,他长女慕容清薇还是我表兄的一个小妾呢!”吴天宝不屑道。

烟翠亦不甘示弱,“一个庶女罢了,我家侯爷有权有势,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儿,呵呵,至于大小姐嘛,不要也罢。”

吴天宝在言辞上不是烟翠的对手,气得大骂道,“贱人,你一个侯府小妾,不配跟本公子说话。有本事,让你们那位济阳候亲自过来。”

“那吴公子您又是哪根葱?”烟翠噗嗤一笑。

“你……”吴天宝被烟翠讥讽得说不出一句话,他转头,对梁景端怒道,“这个贱妇仗着济阳候在背后撑腰,竟然对本公子出言不逊,梁县令,你还不把她抓起来。”

“住口!”梁景端斥道,“我朝以法治天下,别说你等,今日就是济阳候,定远伯在此,本官也都一视同仁!”

“梁景端,本公子称你一声梁县令,你还真当自己是梁县令了,我呸,一个落魄书生,穿上七品官袍就是大人了?”在平阴县,舅父定远伯便是说一不二,一个小县令的堂兄,竟然不知好歹,本以为他还能帮他,现在看来,他这是找死,吴天宝在平阴县横行惯了,看到坐在公堂上的梁县令,也不过是个假冒的,便招呼手下,“你们把这个假县令也给本公子绑了!”

“好个定远伯府!好个济阳侯府!”梁景端拍案而起,吴天宝的嚣张他看到了,济阳候慕容鹤的手令,他也看到了,的确是慕容鹤亲笔写的,都说这个济阳候仁义为怀,造福一方百姓,也并非都是真的啊。

“打!”吴天宝哪会把梁景端放在眼里,他带着人,在县衙内又开始砸起来。

平阴县本就是个小县,县衙内的衙差也就不多,而且他们的拳脚功夫,哪打得过定远伯府和济阳侯府的护卫,不会儿,便落了下风。

烟翠带来的护卫,让衙差与吴天宝等人打斗,而他们悄悄退出与定远伯府的人的周旋。

“贱妇,你怕了吗?追!”吴天宝带人直追烟翠等人,却不知追的方向是县衙大牢。

“岂有此理!”梁景端重拍惊堂木,气得发抖,“梁锦达,这就是你管辖下的平阴县,哼,等我回京,定让我大哥将你革职查办,你就回家读书去吧。”他知dào

这个堂兄平日糊涂,只想读书,不想理县衙政事,没想到,竟糊涂到这般田地。

“堂兄息怒。”梁锦达吓得扔了书,跪在地上。

慕容清染看得好笑,堂堂的平阴县县衙,大批的衙差被打倒在地,痛哭哀嚎,而身着七品官府的梁景端气得差点掀桌子。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梁景端忍下怒火,下令道,“左右听令,关闭县衙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人原地待命!”平阴县的大牢并不大,他们进去了,很快就能出来。

“梁公子无功名在身,却能坐高堂,呼喝左右衙差,不知遵的是哪朝的律法?”这般乱的情景下,这个梁景端还能这样冷静的坐在这里发号施令,慕容清染多少是佩服他的,她只想败坏慕容鹤的名声,目的既已达到,就不需多伤无辜了。

清冷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难掩女子的娇软,梁景端的头更疼了,无法无天了,现在连女子都上公堂了。

朝堂下望去,这个女子身着紫袍,女扮男装。

112. 第一百一十二章 慕容

梁景端面有愠色,但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慕容清染所说之言,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就算平阴县令梁锦达是他堂弟,他也不能越俎代庖,替这个糊涂堂弟处理整个平阴县所有的政事,更没资格高坐在堂上,调遣县衙衙差.

要是真追究起来,那也是有罪的,万一被平日与哥哥为敌的那几个朝中重臣得知,哥哥也难辞其咎。

身份不能暴露,在言语上,便显得理亏。

“你是何人?”能这般毫无惧色地直视他,是个有胆色的女子。

慕容清染淡淡道,“我姓慕,单字容。”

在齐鲁之地,慕是大姓,尤其是登州慕家,丝毫不逊色于汴州杜家,梁景端没有起疑,他走下堂,施礼道,“原来是慕小姐。”

“梁公子有忧民之心,小女子佩服。”慕容清染也没打算在梁景端面前隐瞒女子身份,反正他早就看出来了,再加有沈昀卿在,她更有恃无恐了。

她就这么相信他吗,沈昀卿苦笑。

“慕小姐谬赞了。”梁景端扶起跪在地上的书呆子堂弟,“快起来。”

梁锦达感激地看了眼慕容清染,堂兄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了,若不是言语上占不了理,他是绝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的。

是啊,慕小姐说得对,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平阴县县令,堂兄再身份煊赫,如今微服到他治下的平阴县,也只能听他的。

梁锦达整了整衣衫,挺直了腰身,站在了梁景端的身旁。

“爹爹,元礼害怕,元礼要回家。”沈元礼毕竟才五岁,看到县衙公堂内一片狼藉,满身是血的衙差倒在地上,他吓得小手扯住了慕容清染的衣角,整个小身子几乎是贴着慕容清染,小手拽得紧紧的,怎么都不肯松开。

嘴上,他却是喊沈昀卿,小眼神惊怕。

慕容清染原本是将他护在怀里,随即,她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这个举动,令沈昀卿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冷漠如她,竟然会抱元礼。

沈元礼不敢挣扎,在府里,有太多的丫鬟姐姐抱过他,唯独这个坏女人,不仅不懂得怎么抱他,身上还冷得让他打哆嗦。

呜呜……他刚咧开嘴,想哭,慕容清染一个冷眸扫过来,他呜呜声便卡在了喉里,小眼神泪光闪闪,坏女人,欺负小财神,小财神让你这辈子都没有财运。

“大人,他们出来了。”一个衙差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

“那……”梁锦达只知读书,哪懂得处理这等棘手之事,他迟疑了会儿,忙向梁景端求助道,“堂兄,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有人在他县衙公堂内闹事,还带人闯进了他的县衙大牢,这事要被朝廷知道了,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还怎么可能保得住。

梁景端看到他这副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我哥哥为何会举荐你来当平阴县的县令,梁锦达,你……你真是丢尽我们梁家的脸!”

梁锦达唯唯诺诺,心里却嘀咕道,你是正儿八经的王侯贵胄之后,打小就进国子监读书,先生又是闻名天下的大儒,我自然比不过你,但我好歹也是十年寒窗,从县、府一步步地考上去,中了进士,是皇上亲封的平阴县令,哪里给梁家蒙羞了。

“取我的佩剑来。”梁景端伸手。

这时,一把宝剑飞向梁景端,梁景端纵身一跃,握住了长剑。

好功夫。熊达忍不住赞道。

“把韦虎放下!”首先从县衙大牢逃出来的烟翠,随后一个护卫挟持着韦虎,紧跟着,吴天宝带人在后面追赶。

“梁县令,若你把韦虎给本公子杀了,本公子在舅父面前,定会为你美言几句,让舅父保你做更大的官。”吴天宝带来的人,拳脚功夫都不如济阳侯府的护卫,打到最后,所剩无几,但他仍不死心,紧追着烟翠等人不放。

济阳侯府的几个护卫,不仅要救韦虎,还要保护烟翠,而且,他们出手还得把握分寸,不能打死人,若非这几个人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否则只怕都已经命丧在定远伯府的人手中了。

“好妹妹,快带哥哥走。”韦虎虽然不认识烟翠,但见这个陌生女子带人闯入县衙大牢,对他投怀送抱喊他哥哥,说是来救他的,他就一口一个好妹妹,当然,不知情的人便以为烟翠就是济阳候那个最得宠的小妾韦姨娘,也就坐实了济阳候纵容小妾,在县衙内以权压人,徇私枉法。

真不愧是济阳侯府,几个护卫便是武功了得,梁景端想起流传了近百年的传言,心道,看来那一支所向披靡的暗卫,并非是空穴来风。

“都拿下!”梁景端一声令下,让县衙衙差尽数都围攻上去,而他自己,一个飞身,长剑指向挟持韦虎的护卫。

慕容清染这才明白,为何刚刚梁景端没有出手了,他这是让济阳侯府的护卫与吴天宝带来的人打得精疲力尽,最后,他坐收渔利。

宵小之徒,恶贯满盈,死了也就死了,慕容清染暗暗对烟翠等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护卫便都故作不敌县衙衙差,放下了手中的剑,让衙差将他们全部捉拿。

“梁县令抓得好!”吴天宝看到梁景端抓住了韦虎,脸上转怒为喜。

谁知,梁景端手一抬,便有衙差上前,将吴天宝也抓了起来。

“放肆!知道本公子是谁吗?”吴天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个落魄书生,假扮的县令,居然敢抓他,不要命了吗。

梁景端将韦虎往后一推,两名衙差押住了韦虎,而他自己,长剑直指吴天宝,“定远伯府的表少爷吗,我知道。”

吴天宝再也不敢嚣张,害怕道,“你……你就不怕我舅父杀了你吗。”

梁景端不屑,讽刺道,“或许,令舅父该考虑的是他的爵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大人,请为小人做主啊,都是这个吴天宝,仗着他舅父是定远伯,就冤枉小人。”韦虎一看形势不对,忙磕头求饶,但在磕头的那瞬间,他眼角余光看到了一袭紫袍的慕容清染,嘴里惊呀了声,这不是济阳侯府的五小姐吗,她怎么在这里,难道是妹妹求五小姐来救他的。

梁景端冷哼,“你与吴天宝皆臭名昭著,死有余辜,有何可冤枉!”

113.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审

韦虎贪生怕死,眼看着自己又要被关到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他忙转头,向慕容清染哭求道,“慕容小姐,您要救小人啊。”

其实,韦虎心里是没有底的,谁都知dào

,在济阳侯府里,五小姐最冷漠无情,连侯爷的账都不买,更何况是他这个跟五小姐八竿子都打不到边的人。

他偶尔听妹妹韦姨娘提起过,五小姐会帮他们韦家,但怎么帮、如何帮,他就不知dào

了,而且,他也不知dào

妹妹韦姨娘和五小姐的关系到底如何。

“慕容小姐,您要是将小人救出去,小人日后定为您赴汤蹈火!”

还好。沈昀卿暗暗松了口气,当他看到韦虎转向慕容清染求救的时候,他就怕韦虎将慕容清染的身份泄露出来,但现在韦虎只喊慕容清染为慕容小姐,而刚刚慕容清染自己介shào

自己时,就说自己是慕容,沈昀卿暗暗赞叹道,好个聪慧的慕容小姐,这样一来,谅梁景端也不会想到此慕容小姐非彼慕容小姐,虽是同样的两个字,却代表了两个不同的身份。

“谁也救不了你!”梁景端手一挥,两名衙差上前,又将韦虎死死地按在地上。

吴天宝同样挣扎着,并大喊,“你们快去,快去请我舅父过来!”

“是,表少爷。”定远伯府的恶奴,领了命,逃似的往县衙大门口跑去,奈何县衙的大门,被梁景端刚刚下令全部关上,还派了衙差守卫,这个定远伯府的恶奴,连撞了几回大门,最后被两个衙差制住。

“升堂!”

“威武!”

县衙衙差重新两边站好,再次敲水火棍。

“堂弟,判案吧。”梁景端因之前慕容清染说他越俎代庖,无视朝廷律法,这会儿也不敢再走上公堂,而是脱了七品官袍,还给了梁锦达。

梁锦达战战兢兢的,哪敢接受这七品官袍。

“堂兄,还是你来审吧。”案子,他可以审,但是,这两个案犯关系到定远伯府和济阳侯府,无论怎么审,怎么判,他都要得罪一方,有可能到了最后,他把两边都得罪了。要是堂兄审,那就不一样了,以堂兄的身份,足以压制定远伯和济阳候,最重yào

的是,他是来平阴县当一个太平县令的,又不是来当惩奸除恶的清官。

梁锦达踌躇着,一步都没有移动。

梁景端不耐烦了,踢了他一脚,“快过去!”

梁锦达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明镜高悬匾额之下。

“判吧。”梁景端站在一旁,催促道。

这个男子,就是不穿官袍,也是一身与生俱来的威严,仿佛天生就是当官的,慕容清染暗忖。

“慕容小姐,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小人的妹妹对您一向……”韦虎见慕容清染就站在一旁,对他的死活毫不关心,他着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抬出自己的妹妹韦姨娘来威胁慕容清染。

熊达却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对我家小姐说话!你要这么想死,老子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

韦虎被熊达吓得魂飞魄散,当下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梁县令,侯爷还等我回话呢,您可要仔细着判啊。”烟翠的身边,始终有一个济阳侯府的护卫保护着她,这也是慕容清染的命令,对于这点,烟翠是感激慕容清染的,一个尊贵的侯府小姐,竟然还想着她一个卑贱之人的安危,因此,烟翠演得愈加逼真,几乎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她暗想着,不管结果会怎样,就算死,她也会帮慕容小姐完成这件事,从小到大,没有人会这么看重她,慕容小姐是第一个给她尊严的人。

114.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谨言慎行

这边烟翠刚威胁完,那边吴天宝又在开始叫嚣了,“梁锦达,要是本公子身上少了一根毫毛,我舅父定不会饶你!”

梁锦达苦着脸,拿着惊堂木的手微微颤抖。

“梁县令,还不判!”梁景端冷飕飕的几个字,更是逼得梁锦达额上冒汗,完了,这回他真的是县令做到头了。

“梁县令,我大哥是冤枉的。”烟翠将慕容鹤的手令放在梁锦达的面前,不紧不慢道。

梁锦达瞥了眼手令,下方的落款的确是慕容鹤。在齐州,谁不知dào

济阳候之名,就如天底下谁不知dào

祁山主人的存zài

。得罪在齐州的这个地头蛇,哪怕是朝廷内有人,也一样难以活着走出齐州。

这个案子有这么难判吗,梁景端气得冷了脸,要不是怕被人说他藐视朝廷礼法,因而连累大哥,他早就上前,替这个无能堂弟审理这个案子了。

想到此,他又复杂地瞅了眼慕容清染,他来平阴县这几日代这个无能堂弟审案子、坐公堂,也没见旁人说什么,倒是这个女子,一语就令他束手束脚,不敢多言,生怕又被她抓到把柄,而且他的直觉告sù

他,这个女子很有可能会猜到他的真实身份,要是他再多说几句。

怪不得大哥常劝他,要谨言慎行。

果然是,言多必失啊。

“沈公子,你是本县的乡绅,名望甚高,本官想听听你的意见。”梁锦达走投无路之下,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沈昀卿,沈昀卿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只要是他说的话,在平阴县便比任何人都管用,即便是平阴县令,也不及沈昀卿一半。

梁锦达双眼带着恳求,为今之计,他也只有借助沈昀卿的威望了。

沈昀卿是个老好人,看到梁锦达这么求他,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梁大人,这个案子既然发生在我们平阴县,在下觉得您可以先派人调查清楚,等人证物证到齐了,您再判案也不迟。”

沈昀卿既不说韦虎有罪,也不说吴天宝有罪,给梁锦达出了一个缓兵之计,而这点,自然是正中梁锦达下怀。当然,这案子其实没什么可调查的,不就是两个恶少为一个烟花女子争风吃醋,结果定远伯府的表少爷吴天宝打不过济阳侯府一个小妾的哥哥韦虎,然后吴天宝怀恨在心,将韦虎告到了官府。本来韦虎在齐州府大牢,梁锦达根本不用插手,谁知梁景端又横插一手,将韦虎从齐州府大牢带回了平阴县。这下,梁锦达就遇到麻烦了,他一边心里暗骂堂兄梁景端多事,好端端地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棘手的事,一边又在吴天宝面前做和事老,想让这个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吴天宝在气头上,哪能这么甘心放过韦虎,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沈公子言之有理,那就……”

咳……

梁锦达刚要说照着沈昀卿的法子办,梁景端便咳了声制止。

“梁县令,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府向侯爷交差了,至于我哥哥韦虎,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烟翠言语间绵里藏针,她笑着走向韦虎,推开了押着他的衙差,而两个衙差惧于烟翠的身份,皆没有来阻拦她。

韦虎躲在烟翠身后,又恢复了一惯的嚣张,“梁县令,小人就在济阳侯府,您有事,可来济阳侯府找小人。好妹妹,我们快回侯府,千万别让侯爷等久了。我还得向侯爷他老人家请安呢。”

“梁锦达,你敢放韦虎走!”吴天宝瞪大了眼,拼了命似得挣扎起来,而钳制着吴天宝的衙差也不敢真的伤了吴天宝,便一下子让吴天宝挣脱了出来。

梁景端眼里冒火,这个堂弟实在太无能了,连这两个恶少都制不住,还当什么平阴县令。他刚要开口替梁锦达发号施令,一旁的慕容清染却低低一笑,梁景端便心里有所忌惮了,他就站在慕容清染身旁,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但凡他一有动静,这个女子的嘴角便会露出几分诡异的笑,仿佛就等着他发作露出破绽,她就推他入陷阱。

她究竟是何人,是登州慕家,还是另有其人?

她的出现,不会和他一样,是奔着同一个目的来的吧?

梁景端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慕容清染依然面色如常,她抱着小元礼静静地站在一旁,似乎公堂内的一切与她无关,但她周身的贵气,却无法令人无视她的存zài



“慕容小姐,下个月便是我家四小姐的及笄之礼,您别忘了。”在梁景端怀疑慕容清染身份的同时,烟翠又故yì

说了一句让人分辨不清的话。

慕容清染点头。

韦虎听了,心里不解,四小姐的及笄礼,五小姐怎么会不知dào

,这个女子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济阳候的小妾了。

“哥哥,我们走。”为防止韦虎乱说话,烟翠拽起他往县衙大门走。

梁景端叹气,手中长剑一丢,就算他将韦虎扣押在县衙,他这个无能的堂弟,也会将韦虎放出来,唉,他们梁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昏庸怕死的人。

“韦虎,你哪里走!”吴天宝忽然捡起长剑,提起剑,朝韦虎刺去。

慕容清染一个眼色,跟在烟翠身后的侯府护卫,也同样拔出剑,毫不犹豫地,在吴天宝冲上来的时候,直接一剑,刺中了吴天宝的胸口。

“你……!”

吴天宝不敢置信,双眼大睁,倒在了地上。

“表少爷!”定元伯府的恶奴吓得大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梁锦达,死了,吴天宝死了……

沈昀卿心道,如此一来,定远伯府和济阳侯府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

烟翠吓白了脸。

梁景端却是下意识地朝慕容清染看,慕容清染见梁景端看她,便对他回以淡淡一笑,那笑里看着是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这本就是一个长得娇艳的女子,清眸流转间风华绕眉梢,丹唇勾起魅惑,虽未施粉黛,却已是绝世之态。

慕容,梁景端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却发觉,连这个名字,都能轻易撩起人的心神,令他的心莫名地浮躁起来。

115.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愿听慕容小姐差遣

死人了,韦虎惨叫一声,抱着头就往县衙大门口逃去。

梁景端这才反应过来,忙一把抓梁锦达到身前,梁锦达吓得脸色苍白,下令道,“抓住他们!”

县衙内发生命案,身为县官,左右是逃不过干系,这个时候梁锦达也不怕了,既然都是罪责难逃,他就只能靠堂兄梁景端护他了。

原本县衙大门是关着的,但不知为何,韦虎等人冲出去的时候,竟然一撞就撞开了。

“快追!”梁锦达哆嗦着双腿,几乎难以站稳。

慕容清染看了熊达一眼,熊达会意,跟着一班衙差一起追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往外边追,慕容清染却退后一步,趁着梁景端不注意,将刚刚烟翠放在案上的慕容鹤的手令收了起来。

沈元礼睁着小眼睛看着她,慕容清染便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小孩子若是太多话,是活不长的。”

哇……沈元礼被吓得哭了起来,“爹,元礼要回家。”他不要这个坏女人抱,她的手那么冷,她的声音也那么可怕,呜呜。

沈昀卿站在慕容清染的背后,他听到小元礼哭,几分无奈道,“慕容小姐,他只是个孩子。”都说女子骨子里是温柔的,看到孩子更会有母性的本能,怎么一到她身上,这些世间女子该有的温柔就一点都不体现了。

说完,便只能自己来抱沈元礼。

小元礼当即扑向自己爹爹的怀里,小手紧紧抱住沈昀卿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看这样子,是把慕容清染当成洪水猛兽了。

她有这么可怕吗,慕容清染将本欲去抚摸小元礼的素手悄悄收回,随后朝县衙大门走去。

“慕容小姐,莫再……”多添人命。

沈昀卿见此,忙抱着小元礼去追,已经死了一个吴天宝,

还要死多少人,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慕容清染走得极快,死一个吴天宝,最多是让定远伯府与济阳侯府结仇,但若因此事,伤及无辜百姓,不知慕容鹤该怎么去堵那悠悠之口!

动手。

慕容清染走出县衙大门的那一刻,烟翠带来的那几位护卫便带着韦虎直接冲向百姓,“我等奉侯爷之命行事,不想死的,都滚开!”

侯爷,在齐州还有哪个侯爷,不用明说,在场的百姓都能猜到,是济阳侯府的人。

好个慕容鹤,站在百姓中的十三公子见此,眼中怒火,他一手抓起一个护卫,便往地上摔去。

八角抚掌道,“十三师兄打得好,打得好!十三师兄厉害!”

十三公子虽然武功高强,但他似乎怕被人认出来,一看到梁景端出来,便拉起八角消失在人群中。

济阳侯府的护卫因此有了喘息的机会,再加熊达早已命人在不远处备了马,他们几个一跃上马,就疾驰而去。

济阳侯府的人在街上策马横冲直撞,撞倒了不少百姓,慕容清染就站在县衙大门口,看到梁景端气得脸色铁青,大手握紧,“不必追了。”

人群拥挤,四处慌乱逃窜。

未防止百姓再发生意wài

,梁景端只能先让衙差疏导百姓,“大家都别急,请待在原地,不要挤!”

熊达收回剑,回到慕容清染身边,当然,济阳侯府的护卫能逃脱,也全仗熊达等人在一旁帮倒忙,再加围观的百姓之中,有几个是慕容清染事先让熊达安排好的,由他们在百姓之中煽风点火,不一会儿,斥骂慕容鹤纵仆行凶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以为这个济阳候仁义为怀,原来是假仁假义啊。”

“什么济阳候,不过是庶弟承继兄爵,我听说当年已故的济阳候死得不明不白……”

“这位兄台,当心祸从口中啊。”

……

流言蜚语,三人便成虎,更何况这并不仅仅是流言,沈昀卿温润的眼眸中带着笑意,真是个聪慧的女子,利用百姓的舆论讨伐来威逼慕容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梁大人,在下府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沈昀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走,梁锦达也没有强留他,县衙里一团乱,他现在哪还有闲情品诗作词。

“走。”沈昀卿生怕慕容清染不答yīng

,便一手抱小元礼,一手拽起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被沈昀卿拽得生疼,面上却淡淡道,“沈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沈昀卿脚下一顿,慌忙放开了慕容清染的皓腕,“失礼了。”

“爹爹,小财神跟您说,这个慕容姐姐除了手冷得像冰块,她的身子也很冷。不信,您可以去碰一下。”小元礼看到自己爹爹这么快松开了手,忙把自己刚刚发xiàn

的秘密也告sù

他,却不知这童言无忌,让沈昀卿的脸更红了,“别胡说。”

“爹爹,小财神没说谎啊。”小元礼不满道。

女子的身子,沈昀卿哪敢去碰,他忙捂住小元礼的嘴,尴尬地不知所措。

“沈公子,本小姐想知dào

你的诚意?”沈昀卿一会儿在帮她,一会儿又在阻拦她,慕容清染一时猜不到沈昀卿真zhèng

的意图,但她也不想猜,不管如何,平阴沈家,她是志在必得。

慕容清染走近一步,沈昀卿忙退一步。

她再近一步,沈昀卿却慌了,“慕容小姐,请留步。”

小元礼缩在沈昀卿怀里,也同样睁着惊恐的小眼睛,能把爹爹吓成这样的,她比那些坏女人更坏。

在慕容清染几乎贴近沈昀卿身前时,沈昀卿脱口而出道,“我帮你!”

“多谢。”刚刚在县衙内,若非沈昀卿帮她掩护,她恐怕早已被韦虎揭开了身份,她极少会信任一个人,但几次试探,发xiàn

这个沈昀卿似乎对她存了一种敬畏之心,很奇怪,也想不通,沈昀卿为何会怕她,她应该没有长得面目可憎吧。

慕容清染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这回,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容貌去蛊惑一个男子,结果这个男子在看她时,脸色居然是发白的,眼神是躲闪的,而且整个人都在害pà

得发抖。

慕容清染心生恼怒,语气就变得不善起来,“沈昀卿,总有一日,本小姐会查出你所有的秘密!”

“在下微不足道,慕容小姐何须费这个心。”沈昀卿苦笑,将小元礼交给身后的贾二,忽然朝慕容清染躬身行礼,“从今往后,平阴沈家愿听慕容小姐差遣。”

116.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沈宅

能这么容易得到沈昀卿的相助,大出慕容清染的意料,任她想好了各种说辞,以博取他这个沈大善人的同情,结果到最后都没有派上用场。

沈昀卿终是答yīng

了她,没有任何缘由。

看他眼里,目光温柔如水,不起涟漪,但慕容清染却总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忌惮她,亦或是对她存了愧疚之意。

为什么?

在这之前,她跟他素未平生,慕容清染带着满腹疑惑,重新走进了轿子。

坏女人。小元礼对慕容清染的背影扮鬼脸,沈昀卿瞪了他一眼,沈小公子就委屈得缩了头,爹爹一定是喜欢上这个坏女人了,呜呜,小财神不要这个坏女人当后娘。

沈家的轿子在平阴县城内穿梭,走在街上的百姓一看到是沈家的轿子,皆纷纷退让到了一旁,在平阴县,沈家是出了名的积德行善之家,尤其是沈公子,更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们朝沈公子招手,欢呼。

“沈公子,这是俺刚从地里拔的大白菜,甜着呢,请您尝尝。”

“沈公子,这鱼是我今早刚捕捞上来的,您一定要收下。”

……

沈家的轿子行到闹市,一群衣着朴素的乡野百姓就把沈昀卿所坐的轿子拦住了,迫不及待地向沈昀卿进献自家的蔬果和鱼肉。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贾二抱拳,让沈家的下人一一收下这些百姓的东西,却也同时奉上银两。

“各位,这是我家公子的意思,公子说沈家能在平阴县立足,全仗各位父老乡亲。”

在贾二说话之际,沈昀卿也走出了轿子,双目含笑,同在场的百姓寒暄,甚至还认识其中的几个人。

慕容清染看着暗暗惊奇,要说收买人心,慕容鹤这些年也一直在做,但慕容鹤与沈昀卿相比,实在差了太远,慕容鹤做的是表面,施粥送米,看似是大张旗鼓,引得所有百姓驻足,但也只是做做样子,而且据她所知,那些送出去的大米有些还是发霉的。但沈昀卿却不同,他是每日都在行善,看似受惠的百姓人数极少,但这些年日积月累,却是厚积爆fā



这个沈昀卿,每日行善,还不懂得拒绝,要说他没任何企图,除非他真是个傻子,否则,他定然城府极深。

“公子,夫人听说您出了翠屏山别院,故派小的请您即刻回府。”

这时,沈府的家丁匆匆赶来,他刚回禀完,沈昀卿的脸色就变了,“知dào

了。”

“夫人还说,既然有贵客上门,怎能留贵客在别院,这与礼不合,应当引入府宅才是,免得旁人说我们沈家失了礼数。”沈昀卿刚走一步,那个家丁拦住他,又继xù

道。

“爹爹,您都好久没回府了,祖母她很想你。”沈小公子摇着沈昀卿的胳膊,稚声稚气道,在他印象中,爹爹一直不喜欢住在府里,而是常年住翠屏山别院,害的他常常两头跑。

“元礼,你祖母最疼你,你先回府。爹爹还有事,今日便不回去了。”沈昀卿将沈小公子交给沈府的家丁,沈小公子不满得挣扎,每次祖母喊爹爹回府,爹爹就把他丢出去,呜呜,他也怕见祖母啊。

“公子,请不要为难小的。”那家丁恭敬地低了头,不敢伸手去接沈小公子。

而跟着那个家丁一同来的几个沈府家丁,却是来到了慕容清染的轿子旁,施礼道,“贵客,我家夫人有请。”

117.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沈夫人

沈昀卿一脸紧张地盯着慕容清染,仿佛很怕慕容清染答yīng

去沈家,见沈夫人。慕容清染向来不近生人,淡淡道,“多谢沈夫人的好意,但本公子还有要事在身,日后得空,必一定登门拜访沈夫人。”算是当场拒绝了沈夫人的邀请。

沈昀卿暗松了口气。

那家丁又道,“夫人说,若贵客今日不来她也不会勉强贵客,但贵客他日必会后悔。”

这是威胁吗,慕容清染哂笑,“后悔便后悔,又当如何。”

只一句,便把那家丁堵得哑口无言。

“贵客,贵客……”慕容清染放下了轿帘,那家丁就着急了,夫人吩咐他办的事他没办成,依夫人的性子,他回去必然会遭受责罚。

“贵客,夫人还说,若贵客执意不肯来,那么贵客来平阴县的消息,不消一日便会传遍整个齐州。到时贵客怕是平白惹了一身麻烦,这不值得。”软的不行,那家丁便开始硬逼。

“看来,本公子今日是非见沈夫人不可了。”慕容清染最恨别人威胁,如今这个沈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挟她,彻底将她惹怒,这个沈夫人究竟要做什么。

沈昀卿朝慕容清染作了一揖,歉意道,“家母寡居多年,言语上若有得罪之处,望慕容公子多海涵。”

“本公子在府里也多年独居,很少见人,现在难得出府,多见见人也是好的。”面对沈昀卿一脸的担忧,慕容清染回以一笑,这个沈家是越来越有趣了,看样子这儿子与娘不是同一条心,沈昀卿事事遮掩,但这沈夫人却有些迫不及待了,有趣,有趣。

她来此,原本并不打算与沈家深交,有些事欲速则不达,但眼下,这个沈夫人非要见她,那她,也不妨去会会这个沈夫人。

十年前,沈家籍籍无名,也就在这几年,才会有平阴沈家的名望传出。

但凡在当地颇有名望的府邸,哪一个不是几代子孙累积,偏偏平阴沈家能在短短几年间崛起,这无疑算是齐州的一个奇迹。论钱财,沈家不及王氏的娘家;论权势,更不及定远伯府、慕容侯府,偏能在这两家的眼皮子底下,坐稳了平阴首富的位子,成为了两家争权夺势想要拉拢的对象。

沈昀卿不曾提过他娘沈夫人的只言半语,关于沈夫人,慕容清染也只是听说,这是个手段强硬的妇人,掌管着沈家所有的生意,据说在沈家大事的决断上,连沈昀卿都要听沈夫人的。

身份不能暴露,慕容清染只能被迫去见沈夫人。

“回家了,太好了,小财神要回家见祖母了。”相对于沈昀卿满脸的愁色,沈小公子却拍着小手,连蹦带跳。

“公子,此事既然被夫人得知,您莫要再惹怒夫人了。”贾二对沈昀卿低声劝道。

沈昀卿苦笑,“这些年,我远离沈家,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夫人的手段您又不是不知dào

,您忤逆夫人一次两次,夫人早就心生不满了,这次您回府,千万不要再跟夫人作对了。”贾二一想起沈夫人那凌厉的眸子,不禁也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夫人早在公子身边安插了眼线,公子但凡有举动,夫人哪有不知的。也就公子以为那次将夫人派来的眼线送到府里后,夫人发了一顿脾气,这几年平静了许多,其实,夫人派的眼线何止是一个。

您可以提防这世上的任何人,但有一个人,您会提防吗。

贾二悄悄看了眼沈小公子,心中暗叹了声。

118.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如入虎穴

沈家的府宅很新,一看就是刚翻建落成没几年。见惯了侯府的恢弘大气,沈家的宅院在慕容清染眼里,自然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公子,您回来了啊。”守门的家丁一看到沈昀卿,忙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沈元礼跑得最快,边跑,边喊道,“祖母,祖母。”

沈昀卿与慕容清染并肩而走,慕容清染看他似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几分玩笑道,“回自己的府邸犹如入虎穴般,这还是本小姐第一次看到。”

“想来,慕容小姐应该是最有体会的吧。”沈昀卿一语双关。

慕容清染愣了一下,的确,她回济阳侯府,活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却也是这一番情景,不过沈昀卿又如何能与她一样,沈夫人再怎么说都是他娘,又不是他仇人。

沈昀卿苦笑,却没有再往下说。

“公子,夫人已在此等候贵客多时。”正堂外,一名丫鬟拦住了沈昀卿,“请公子留步,夫人并未传公子您相见。”

沈昀卿止步,娘是个要强的人,一直希望他低头认错,但这些年他何错之有。

沈元礼倒是没人来拦他,他直接跑进了正堂,“祖母,祖母……”

“小财神,我的小财神回来了,来,快让祖母看看,呦,一段日子不见,我的小财神怎么瘦了。”正堂内,响起一个年约四十五岁妇人的声音,随后,便是小元礼咯咯的笑声。

若是往常,沈夫人下了令不见沈昀卿,沈昀卿是绝不敢忤逆,但今日,当沈夫人看到沈昀卿和慕容清染一同进了正堂,眼中一道凌厉之光扫向沈昀卿,讥讽道,“我儿出去几年,果然是翅膀硬了,连为娘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昀卿不敢。”沈昀卿毕恭毕敬地行礼。

沈夫人哼了声,“谅你也不敢。别忘了,你这条命到底是谁给你的。”

虽说生养之恩大于天,但沈夫人的这几句咄咄逼人的话还是让慕容清染听得刺耳,这哪是一个当娘的该对自己儿子说的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跟这个儿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沈昀卿僵直了身子,垂下了头。

这是他们母子间的事,慕容清染一个外人,不便开口,她在一旁静静地打量这位沈夫人,丹凤眼,眼角上翘,虽年过四旬仍风韵犹存,一身富贵凤尾裙,袖口处绣有大朵牡丹花,站在她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应该是她的心腹,那人手拿账簿,眼不斜视,似乎对沈家母子两这样的对话是见怪不怪了。

“祖母,不要骂爹爹好不好。”沈元礼看到自己的爹爹被沈夫人责骂,忙为沈昀卿求情。

“沈昀卿,你要是有我的小财神一半,为娘我就省心了。”沈夫人可能是看到慕容清染也在场,一些话没有说出口,她吩咐丫鬟将沈元礼带下去,随后,对慕容清染道,“让贵客见笑了。贵客,这边坐。”

“多谢沈夫人。”慕容清染依然脸上神色未变,她明明在沈夫人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戾气,这道戾气,她敢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她明明跟沈夫人无冤无仇的。

慕容清染心里的疑惑更深,这母子两,一个对她极好,好到让她难以置信,一个又对她心怀敌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119.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家丑

“贵客,请用茶。”给慕容清染奉茶的,是沈夫人身旁的心腹姜武。

慕容清染看了他一眼,却将茶盏推到一边。

沈昀卿依然站着,看样子在沈夫人面前罚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他好像在压抑些什么,从进入沈府大门开始,他的脸色就变得不对劲,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又怎么逃得过素来敏感的慕容清染。

沈夫人自恃年长,料想着定比慕容清染这个黄毛丫头沉得住气,然而,慕容清染可以一直坐着不发一言,这种耐得住沉寂的脾性,连沈夫人都不禁自叹不如。沈夫人有一种预感,若是她不挑开明说,这个昔日是哑巴的贵客,就真的会一直这么闭着嘴,故作装聋作哑。

“我儿贸然邀慕容小姐入别院,可否有怠慢慕容小姐之处。”沈夫人果然是知dào

慕容清染真实的身份的,但她话一出口,沈昀卿还是被吓了一跳,此事他并不打算让沈夫人知dào

,偏偏沈夫人还是知dào

了,这说明了什么,沈昀卿一身冷汗,几次三番地与自己的亲娘暗中争斗,别院内不知送了多少下人回府里,但该防的仍是防不住。

试想,每日所做的事,无论巨细,都被人监视着,就算如个厕,也被人盯着,这种滋味,也就只有他自己知dào

了,沈昀卿心中悲凉一笑,退出所有的沈家生意,这些年每日只在翠屏山上种地、养花,难道还不能让娘释怀吗。

大哥的死是意wài

,他根本无意争夺沈家的家产,为何娘就不愿信他呢?

就只因为他……

沈昀卿温润的眸子尽是哀伤,他默默地恭立在一旁,他深知若要不想再惹娘生气,他这时该退出正堂,可是留慕容清染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放心。他曾答yīng

过一个人,必须要护住慕容侯府的这个嫡女,因为只有她,才能助那个人达成此生所愿。

“昀卿大哥又怎会怠慢我,沈夫人说笑了。”沈家母子两有芥蒂,慕容清染要想知dào

更多,最好的法子,便是煽风点火,一声‘昀卿大哥’,无疑使得母子两都变了脸色,沈夫人是暗恨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而沈昀卿则是被慕容清染吓得慌了神,苦笑,自己怕是又百口莫辩了,娘多半以为他倚靠沈家,和这位尊贵的慕容小姐又有了什么。

“慕容小姐,请听我一言,我儿的话,你最好不要信,若是信了,只怕最后怎么死的也不知dào

。”沈夫人眼里讥诮,忽然,她怒指沈昀卿,“可怜我的小财神,一出生便没了爹,若是上苍长眼,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沈昀卿,你等着!”

沈昀卿默默承shòu着,没有说一句话反驳。

沈夫人找她过来,就是为了告sù

她沈昀卿的真面目,扯沈昀卿的后腿,慕容清染听得似懂非懂,暗忖着,莫非是沈夫人以为沈昀卿喜欢她,而沈夫人可能是因某种原因不想让儿子娶妻,就想尽了法子来阻扰。果真是对莫名其妙的母子。

“沈夫人,小财神不是沈公子之子?”沈元礼喊沈昀卿为爹,她还以为沈昀卿已经娶妻,原来是收养了大哥之子,慕容清染继xù

试探道。

“这个逆子,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不一手掐死了他。他竟然趁他大哥尸骨未寒之际,玷污了自己的大嫂!”若非这个逆子,长媳又怎会在生了小财神之后,为保沈家声誉,悬梁自尽。

当着沈昀卿的面,沈夫人骂的极其难堪,甚至不怕家丑外扬。

沈昀卿衣袖下,紧握大手,整个人颤抖着,他的脸色苍白,有些事一旦被无情的揭开,就算沈昀卿是七尺男儿,也几乎难以站稳。

昀卿,我知dào

你心善,救救我,救救我……

五年前,那女子无助地哭喊声,犹然在耳。

昀卿,孩子是无辜的的,求你救救他……这事不能被娘知dào

,不能……

120. 第一百二十章 记住你的身份

沈夫人越骂越激动,早已失态,骂到最后,一些不该说的沈家私事,自然也就落在了慕容清染的耳中,慕容清染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个平阴沈家,果然与她所知的沈家大有出入。沈家有二子,沈大公子五年前意wài

身亡,二公子沈昀卿继承沈家,但至始至终,沈家却好像少了一位沈老爷。

堂堂的一县首富,竟然是由沈夫人带着两个儿子一手打拼下来的,而在这之前,没有人知dào

沈家,更别说有个沈老爷,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听别人家的私事与家丑,多少是不道德的,但慕容清染作为此事的挑唆者,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当弟弟的,觊觎嫂子的美色,甚至有染的,在一些世家望族府里,根本不是个稀奇事,慕容清染出身济阳侯府,更是见怪不怪了,除了慕容鹤,她还见过一位堂叔直接纳了自己的嫂子为妾的,当然,那位堂叔最后是被慕容鹤逐出慕容氏一族的,慕容鹤好面子,事情闹大了,慕容鹤再想包庇也包庇不了。

不过,这事发生在沈昀卿身上,慕容清染心下还是震惊不少,直觉告sù

她,沈昀卿不是那样的人。

毕竟,玷污自己的大嫂,这个罪名一旦成立,沈昀卿如何在世上立足。

但令慕容清染奇怪的是,沈昀卿若是冤枉的,他为什么不解释,就这么让沈夫人骂了五年,他的心里到底有何不得已的苦衷?

“是儿子不孝,请娘息怒。”沈昀卿黯然,直直跪在了沈夫人的面前。

“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这个孽子。你等着,我会找到证据的,一定会找到你杀害你大哥的证据。”沈夫人的心里是挣扎的,她也很想相信这个儿子没有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举,但五年前她看到的一幕,又不得不逼她去相信,这个一向温润和善的儿子,竟然会对自己的大嫂做出那样天理不容的事。

“起来吧。”沈家还得依靠这个儿子,外头的生意虽然全在她手里攥着,但打的是儿子沈昀卿的旗号,否则她一个妇道人家,再加一个稚儿,如何撑得起平阴沈家。

沈夫人骂够了,气出了,脸色也就缓了几分。

“多谢娘。”沈昀卿起身,显然早已习惯了沈夫人这般的羞辱。

沈夫人喝了口茶,抬眼看慕容清染,不禁暗暗惊奇,得知她儿子沈昀卿这般人品,这位慕容小姐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眼中淡然无波,这份心性,实在非寻常的世家小姐能比的。

“沈昀卿,你跟慕容小姐说,娘说着这些话可有半分冤枉你。”沈夫人似乎有些不甘心,她说的慕容清染不信,难道她儿子沈昀卿亲口说的慕容清染还能不信吗。

要亲口承认自己与大嫂有染,沈昀卿脸色愈发的白,若是往日,为了让沈夫人息怒,他也就认了,但今日有慕容清染在场,不知为何,这背负了五年的冤屈,默认了五年的事实,他竟第一次感到悲愤,当年的那些事与他何干,为什么到最后却由他来承担,就因为他们知dào

他心善,沈昀卿苦笑,就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吧,谁教他是人人皆知的沈大善人呢。

沈昀卿咬牙,额上冒着冷汗,他的目光悲凉痛苦,不敢与慕容清染对视,如今在她眼里,他怕是个玷污自己大嫂的卑鄙小人吧。

“昀卿大哥,你不必说了,我相信你。”慕容清染朝沈昀卿淡淡一笑,清澈的眸光,令沈昀卿自惭形秽,“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知dào

这五年来,有一位昀卿大哥为我默默做了五年的玫瑰糕,陪我过了五年的生辰。我知dào

,他是个好人。”

“慕容小姐,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连她儿子沈昀卿都默认了的事实,这个慕容小姐竟然还执迷不悟,莫非又是一个被她儿子皮囊迷惑的愚蠢女子,沈夫人愤愤,不知好歹的黄毛丫头,她这是为她好,要是换做别人,她还懒得费这个心思去提醒呢,哼,不领情就算了,日后会有这个丫头受的。

“我为何要信?”慕容清染反问。

沈夫人语塞,她没有证据。

“沈昀卿,你听着,若你敢对慕容小姐存那等心思,我绝不会放过你!”沈夫人拿慕容清染没办法,便只有威胁沈昀卿,“记住你的身份!”

121.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旧茶

沈昀卿还有什么身份?这沈夫人说的话着实诡异。

慕容清染一时不解,望向他,在对上他的眼神时,沈昀卿心虚地别过了头,那温润和善的脸上,竟是一种慕容清染看不透的古怪神色,似羞愧,似卑微,似无奈,多种情绪交叠出现,令慕容清染满腹疑惑。

“慕容小姐,请用茶。”沈夫人压下心头的怒火,赔笑道。

慕容清染瞅了一眼茶盏,端起来呷了一口,“产自江南临安五云山上的明前茶,汤色嫩绿,茶香四溢……”

江南临安有名茶,且越是上品的茶叶就越贵、越难买,即便你有银子也买不到,更别提这茶从江南走水路,千里迢迢运到齐州,这茶叶无疑是成了千金难求。在齐州,哪个府邸能有这等上品的茶叶,说出去也是脸上有光的,沈夫人一听慕容清染说到五云山,便知这个慕容小姐也是个识货的,她笑道,“不错,此茶确实是摘自临安五云山上,数量并不多,是我专程派人下江南带来,若是换做旁人,可能还买不到,说起来,也是那苏老爷看在我的面上,给我留了一些。”

沈夫人说得得yì

,但慕容清染却道,“可惜,是前年的。”

只一句,便把沈夫人堵得没了话,这新茶还未采摘,她上哪里给这位尊贵的慕容小姐找新茶去,有个前年的茶叶就不错了,去年的茶连她都舍不得喝,本以为这个养在深闺中的慕容小姐哪分得出来旧茶和新茶,不想,她竟然只喝一口就喝出这茶是前年的,不简单。

沈夫人再也不敢小觑慕容清染,伸手一挥,站在她身旁的姜武会意,拿着账簿走到慕容清染面前。

“请慕容小姐过目。”

姜武翻开账簿的第一页,慕容清染看到‘雁过斜阳落平阴,怎生忘得。’几个字,再往下,便是落款‘慕容正’。

相比于沈家的账簿,慕容清染更震撼的是‘慕容正’三个字,没错,是慕容正,与她在济阳侯府祠堂内看到的挂着的那副字下面的笔迹一模一样。

慕容正是何人,正是她那位已故的祖父。

“慕容小姐此刻心里定然在想,我平阴沈家与济阳侯府又有何渊源,呵呵,今日我就告sù

你。”沈夫人故作神mì



“请说。”慕容清染看着账簿上‘慕容正’三个字,嘴角微微勾起,关于祖父的事,她没什么印象,知dào

的,也都是慕容氏一族的族谱上记载的那些,最终阖棺定谥,慕容武德公。

“慕容小姐已去过我翠屏山别院,应该看得出来,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院落的修建,当年都是参照济阳侯府造的,因翠屏山地处偏远,又是在平阴县这个小地方,故而知dào

的人不多。早些年,我们都是住在翠屏山别院,自十年前,慕容鹤当了这济阳候后,我们就在平阴县又修了府宅,便是现在的沈家。慕容小姐请细看,”沈夫人手指账簿,姜武再翻一页,上面是沈家的各桩生意往来,“想来慕容小姐对上面的字迹很熟悉吧。”

翠屏山别院,竟然是祖父亲自参与修建的,慕容清染看着这本已经泛黄的账簿,心中愈加震惊,而沈家的生意,当年也都是祖父出银子置办起来的,说到底,平阴沈家就是祖父私底下的小金库,应该听命于慕容侯府。

“所以,依沈夫人的意思?”慕容清染算是听出来了,这沈夫人是打算将沈家据为已有,或许沈夫人以为她是慕容肃之女,是济阳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便知dào

这平阴沈家的存zài

,其实,自从祖父慕容正死后,连她爹慕容肃都不知dào

这个事,慕容鹤就更不会知dào

了,倘若沈夫人打死不认账,也奈何不了她。

122.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家人

沈家在平阴县经营多年,但慕容鹤却一直不闻不问,沈夫人自然能猜到慕容鹤这个中途才继承济阳候的人,定是对沈家一无所知,不然,以慕容鹤这般贪得无厌的小人,有这么一大块肥肉在,他焉有不独自吞下之理。但令沈夫人忌惮的,就是慕容清染的存zài

,一个已故济阳候之女,她到底对慕容侯府的事了解多少?她的立场,足以颠覆沈家的命运,若她投靠慕容鹤,那么沈家哪敌得过济阳侯府的权势,以卵击石,最后依然还是得俯首称臣,为家奴。

沈夫人愿意听命于慕容清染的祖父慕容正,但绝不会听命于慕容鹤,更别提慕容清染这个尚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可对慕容清染,她又有一种别样的心情,慕容清染是慕容正的嫡孙女,是这个世上济阳侯府唯一幸存的嫡裔血脉,只要一想到她尊贵的身份,沈夫人便会下意识地对她有几分敬惧。

“慕容小姐是聪明人,要我们沈家效忠你,倒也不是个难事,想来我儿一定是已经在我之前,应允了慕容小姐。”沈夫人讥笑道,“不过,慕容小姐还是要擦亮眼睛,这沈家是我孙儿小财神的,沈昀卿即便允诺你什么,他也最后拿不了主意,没有我发话,他说什么都不是。说句难听的话,我儿沈昀卿只是我们沈家的管家,一个管家之言,呵呵,能代表的了我沈家吗!”

堂堂沈家的二公子,在沈家的地位,竟然等同于一个管家。管家,就算再怎么手握沈家的大权,说到底,也只是个家仆,况且,沈昀卿也没有掌握沈家大权,只是沈夫人牵在手里的傀儡,慕容清染震惊,“沈夫人何出此言,昀卿大哥毕竟是你儿子。”

“我没那么好的福气,有这么个道貌岸然的儿子。”沈夫人哂笑。

“慕容小姐莫要再喊我‘昀卿大哥’了,我……我……”沈昀卿眼中哀求,原本,他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但一旦揭开,他与她之间的身份便是横亘了一条永远都跨不过的沟壑,沈家与慕容侯府而言,只是仆,可他连仆都不是,沈昀卿欲言又止,连说了几个我,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沈夫人冷嘲热讽道,“有些人公子爷当惯了,要想再回到卑贱之身,怕是打死也不愿意。这人哪,尊贵与否,都是天定的,即使此刻身穿锦衣,这骨子里也改不了那一身的下贱。”

沈昀卿苍白着脸,“求娘不要说了,昀卿知错。”

“知错就好。”沈夫人终于露出满yì

的笑,“娘也不是逼你,但你想想,若无你大哥,你如何能有今日的风光。昀卿,娘可是把沈家和小财神都交在你手上,你可不要让娘失望。”

“是,娘。”沈昀卿黯淡了眸光,从今往后,他便不再是他了。

“姜武,把账簿给慕容小姐。”沈夫人又对慕容清染道,“这是我沈家的诚意。”

将沈家的全部身家让她知晓,这份诚意,确实够重,慕容清染阖上账簿,“事成之日,便是元礼认祖归宗之时。”

雁过斜阳落平阴,这是慕容正的亲笔题字,而沈夫人的闺名,便是沈雁,慕容清染看惯了王侯之家男子的薄情,慕容鹤有三妻四妾,那么祖父慕容正有个红颜知己,根本不足为奇,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祖父会给沈雁大笔的银子定居平阴县,多半是看在沈夫人给他生了个私生子,而那时祖母尚在世,沈雁不是慕容鹤的亲娘赵姨娘,胆小怕事,又没主见,还小家子气,祖母哪容得下沈雁这种嚣张女子。

慕容清染话音刚落,沈夫人便知dào

了慕容清染的选择,想想也是,慕容鹤弑兄夺位,慕容小姐心里怕是恨不得要杀了这个卑鄙叔父,又怎么会真心依附这个叔父。沈夫人会心一笑,“慕容小姐,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点即通,无需多费口舌,老侯爷的这个嫡孙女,确实是聪慧过人,沈夫人收起了刚刚对慕容清染的轻蔑之态,“我会吩咐下人,就说慕容小姐是我沈家的远亲,府上任何人,都不得怠慢慕容小姐。”

123.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戒心

济阳候府总需yào

有人继承,与其让慕容鹤的儿子慕容珍占了便宜,还不如找别人,慕容清染心中权衡之下,暗忖着先和沈夫人结盟,等除去慕容鹤,她再和沈夫人一较高下,到时济阳侯府在谁手里还是个未知数。

按辈分,慕容清染得喊沈夫人为姨祖母,不过,慕容清染连慕容鹤的亲娘赵姨娘,也就是如今济阳侯府的老夫人都不屑地喊,更何况是她祖父养在外头的,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妾。

“来人,带慕容小姐下去休息。”沈夫人即使心下不悦,但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直到慕容清染走出了正堂,她才气得摔了茶盏,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若非要借着她的身份让小财神入主慕容侯府,她何必对她这么低三下四。

沈昀卿叹气,默默转身。

“站住,你要去哪里?”眼看着沈昀卿要离开,沈夫人怒喝道,“如若我今日没有请慕容小姐过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躲在翠屏山别院,不回来了?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只是吩咐你接近慕容小姐,让她对你减少戒心,又没有让你对她假戏真做。沈昀卿,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允了慕容小姐的条件,呵…我看你这个沈家二公子是做腻了!”

“侯府看似风光无限,但里面藏污纳垢,勾心斗角,娘,您怎么忍心让元礼去遭那份罪。”沈昀卿躬身,“昀卿知dào

这是娘您这一生的心愿,所以,昀卿会竭尽所能助娘您完成,但求娘放过元礼,他还是个孩子,他不该被利用,被卷入这是是非非,还有慕容小姐,她是无辜的。”

沈夫人一声讥笑,“小财神是我的亲孙儿,难道我会害他不成。他是慕容侯府的子孙,就该继承侯爵,比起慕容鹤,我的小财神才是天命所归。”

济阳候只有一位,但老侯爷的子孙却有十几个,这些人哪个不是盯着这个位子,就算没有慕容鹤,也会有别的慕容侯府的子孙,怎么会轮到元礼,沈昀卿苦笑,沈夫人的执着,让他无力反驳,也无力再去争辩,要是能劝沈夫人放手,他早就劝了,何必等到现在。

“娘。”沈昀卿欲言又止,“其实……”元礼并非大哥之子。

但最后一句话,沈昀卿没有说出口,娘已经失去了大哥,若得知元礼不是她的亲孙儿,又怎么会受得了。

沈夫人疑惑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娘,其实我想告sù

你,定远伯府的那位吴天宝死了。”沈昀卿转了个话题,“如此一来,马荣与慕容鹤势必形同水火。”

“那就让他们斗吧,呵呵。”沈夫人露出满yì

的笑,“昀卿,这件事你做得好。还有,慕容小姐那里,你替为娘看紧些。”边说,边慈祥地拍了拍沈昀卿的肩头,“刚刚娘这么骂你,也是为了让你取信于慕容小姐,你是娘的好儿子,娘怎么会不相信你。好了,你也下去吧。”

沈夫人语言变得极快,一会儿斥骂,一会儿又极其慈爱,沈昀卿倒是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恭敬地道了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公子,小的刚看到慕容小姐带来的那个护卫……”

贾二正要禀报,沈昀卿便令他噤声,“你就如实告sù

夫人,本公子这里不想听。”

什么取信于慕容小姐,娘,您以为她会信我吗?沈昀卿眼中一黯,为接近她,他谋划了五年,也不过是让她稍微对他有些放松警惕。那是个戒备心极强的女子,这世上能让她放下全部戒备的,只怕还未出现吧。

124.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利用

熊达回到慕容清染身边时,慕容清染正在沈家府宅内独自漫步

,有了沈夫人的发话,她在沈家可随意走动,且不受任何阻拦,至少从表面上看,沈家的下人不敢来拦她,见了她,还恭恭敬敬地对她行礼。

“小姐,这沈夫人怎么能这么对沈公子,好歹是自己儿子,张口就骂,伸手就打,奶奶的,老子看不下去了。”熊达心直口快,气得大骂沈夫人。

“确实是奇怪。”慕容清染沉思道,若说王侯之家少血脉亲情,但如沈家,沈夫人如今就只有沈昀卿这么一个儿子,照理说,她们母子两哪有什么嫌隙,即便是当年存了误会,以沈昀卿这般仁厚的性子,旁人不知dào

,沈夫人难道会不知dào



罢了,沈家的事,与她何干。

慕容清染哂笑,“下一步,我们必须赶在济阳侯府、定远伯府之前,将韦虎找到。”

“找他做什么,一个狐假虎威的无赖,死了也活该。”仗着自己妹妹是慕容鹤的小妾,这个韦虎到处惹事,还欺压当地百姓,熊达一想起韦虎,就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别让老子找到他,否则,老子第一个杀了他,为民除害。”

“先别急,本小姐留他一命还有用。”

熊达一个大老粗,自然不明白慕容清染的用意,在他眼里,大奸大恶之人就该杀,行善之人就该拔刀相助,但慕容清染沉了脸,他就不敢违逆了,“小姐要留他狗命,那就留吧。但小姐,日后您要杀他,就让属下来,免得脏了您的手。”

“嗯。”慕容清染应允,随即,抬头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山雨欲来啊。

走到垂花门,沈昀卿便在等她。

“昀卿大哥。”仿佛是越喊越习惯,慕容清染一看到沈昀卿,下意识地,就喊了他。

沈昀卿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脸又苍白了,“慕容小姐已经知dào

了您要知dào

的事,何苦再寻在下的开心。”

“昀卿大哥在怕什么?”慕容清染低笑道,“染儿最想知dào

的,昀卿大哥可没有告sù

染儿。”

软软的声音,带着女子几分撒娇的意味,若之前是一种冷漠的,让人退避三舍的清冷之音,那么现在的慕容清染,倒像一个可亲可近的邻家妹妹。

容颜浮笑泛涟漪,眼底深深三尺寒。

或许,旁人看到的是她娇艳的容颜,但沈昀卿,却看到了她藏在眼底的寒意。

天生凉薄,奈何生情?

“出平阴县城的几个要塞,我已经让人守在那里了,等消息传来,贾二会带慕容小姐过去。”明知被利用,却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这五年来的,每日听着有关她的事入眠,这是娘交给他的任务,但凡事关慕容小姐,无论巨细,他都该了如指掌,然而人非草木,五年,她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走入他的心里,她不知dào

,也许,他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娘以为,取得了她的信任,他便能左右她,呵呵,若让娘知dào

,最终是她左右了他,怕是要气得吐血了吧。

“我教元礼读书识字去了。”沈昀卿寻了个借口离开,他阻拦不了她复仇,就如同他阻拦不了娘的入主侯府之心。

慕容清染一手拽住他,“沈昀卿,你是个懦夫!”空有满腹才华,却甘愿蜷缩在平阴县这个偏僻的地方,碌碌无为地过一生。

沈昀卿摇头,“等你真zhèng

认识我,可能,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125. 第一百二十五章 算计

沈昀卿黯然离去,但他的话,却让慕容清染一头雾水,她本就没想过掺和沈家的事,自然对沈昀卿也就没多少放在心上,如今得知沈家是祖父留在外头的产业,慕容清染更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与沈家合zuò

,沈夫人要什么,慕容清染很清楚,可沈昀卿究竟想要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他会帮她,他说过。

而他帮她,是因为沈夫人的命令,亦或是别的什么,她猜不到。

慕容清染脸上笑意渐渐散去,人前伪装的太久,她都不知dào

自己真zhèng

的喜怒哀乐是什么,她的这张脸到底是什么表情,才该是属于她的。

“小姐,刚刚沈公子答yīng

与您一起去抓韦虎了吗?”看到沈昀卿走远,熊达走过来问道。

慕容清染道,“沈昀卿只帮我们一半。”将韦虎逃跑的路线告sù

她,却不与她一起追人围堵,她看他是善人做久了,连大奸大恶的人都能原谅。

熊达打趣道,“依属下看,您整日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沈公子怕是被您吓跑了。”

“本小姐有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吗?”慕容清染柳眉一竖。

瞧,说着说着就摆脸色,一副谁欠了小姐您二百两银子似的,熊达怯怯地道,“若小姐您常笑一笑,属下保证,那沈公子见了您绝不会再撒腿就跑。”

只怕她一笑,沈昀卿跑得更快吧,慕容清染敛袖,“你速去备车,等那贾二一有消息传来,我们就走。还有,派人监视沈家。”

一个小小的沈家,有何可监视的,熊达狐疑,但跟着慕容清染,他多少了解自己小姐的性子,为人谨慎,事事周密,从不出任何差错,就差每天走几步路,小姐都要计算得分毫不差。

“是。”熊达持剑跟了上去。

慕容清染在沈家的宅子走了一会儿,算着时辰,便朝沈家的后门走去。

她一出后门,沈夫人便知dào

了。

既然结盟,沈夫人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她挑了几个武功较好的护院沿途保护慕容清染,慕容清染没有拒绝,在除掉慕容鹤之前,沈夫人绝对是个可信的盟友。

一行人,再加慕容清染自己带来的几个护卫,在小小的平阴县城毕竟还是显眼的,慕容清染让他们都化成了普通百姓的装扮,依次出城。

贾二驾车,熊达也跟着坐在马车外头。

“慕容小姐,韦虎已经让我们堵住了去路,我家公子的意思,此人交给慕容小姐您处置,但公子说,上苍有好生之德,无关紧要的人,慕容小姐就网开一面,就当为自己日后积德。”

“你家公子行善多年,也是为自己积德?”慕容清染冷笑,笑得贾二额上冒汗,他有说错什么吗,怎么这个慕容小姐脾气这么坏,还不听劝,暴戾,暴戾啊,怪不得公子不敢来,让他来受这个慕容小姐的气。

贾二一想起自家公子那容易受骗,温和的脸庞,暗道,公子,小的还以为您心软仁善呢,原来,您也是个腹黑的主。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韦虎背后的人是谁?”

马车停下,那被围得团团转的韦虎,仍在不知死活的叫嚣着。

“熊达兄弟,是我啊,韦虎,救我,救我啊!”熊达是济阳侯府的护卫,韦虎是知dào

的,他看到熊达出现,当即猜到了坐在马车内是何人,上前一步,他跪倒在马车前,一改刚刚的嚣张,卑微道,“五小姐,小人韦虎多谢您救命之恩。您是菩萨心肠,救人就救到底吧,求您带小人回齐州城,小人一定会让妹妹从此以后什么事都听您的,您让我妹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是吗?”马车内,慕容清染的声音一如寻常,平平淡淡的,没有喜怒之色。

“是,是,只要五小姐一句话,小人和妹妹必当为五小姐肝脑涂地。”韦虎以为慕容清染好骗,忙花言巧语谄媚道。

“那本小姐若要你们兄妹二人去杀了我叔父慕容鹤,那你也去吗?”

车帘掀起,慕容清染从马车内走出来,似笑非笑的嘴角翘起时,刹那间犹如惊鸿,但看似玩笑的话,却吓得韦虎不敢再说一句话。

杀……杀侯爷。

这借他韦虎天大的胆,他也不敢啊。

韦虎哆嗦道,“五小姐,小人天生胆小,您别跟小人说笑了。”

“你刚刚不是信誓旦旦跟本小姐说,愿为本小姐肝脑涂地,什么事都愿意做,怎么,本小姐才让你做第一件事,你就跟本小姐推三阻四?”慕容清染脸上愈发无辜,“你这样,让本小姐怎么信你啊。”

韦虎听得要哭了,这样的忠心,他该怎么表示,难道还真的顺着五小姐的意思同意,就算日后五小姐没让他去杀侯爷,这样的话一旦出口,传到济阳候耳中,他也没命活啊。

“你看,你对本小姐都不是忠心的,本小姐为何要救你。”慕容清染一个眼色,跟着韦虎一起逃出来的护卫都退到了慕容清染的身后,烟翠发髻凌乱,呆傻地看着慕容清染,这个济阳侯府的小姐,看着好威严,不愧是王侯小姐,果然不简单。

“五小姐,求您看在小人妹妹的份上,救小人一命吧。”韦虎又再一次拿韦姨娘做筹码,连连磕头。

“定远伯府的吴天宝死了,你以为回到济阳侯府,我叔父就能饶了你。”慕容清染讥讽,“你妹妹韦烟儿不过是我叔父养的一个姬妾,齐州之地美貌的女子多得是,你以为,我叔父济阳候会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姬妾,而与定远伯府彻底撕了脸面,本小姐看,你回去,正好让叔父拿你到定远伯府谢罪,虽然我们侯府与定远伯府这些年小有冲突,两府闹得不愉快,不过因你,令我们侯府与定远伯府交恶,连面上的平和都保不住,这不划算。”

韦虎听得后背发凉,的确,五小姐说的没错,此时,他回齐州,就是自投罗网。就算侯爷再宠爱妹妹,为了侯府的利益,侯爷也没必要为他去得罪定远伯府。

“你走吧,反正你都是一死,本小姐救你做什么。”慕容清染摆手,围在韦虎身边的人,让出一条道。

“五小姐,救小人啊。”被慕容清染这么一吓唬,韦虎哪敢走,齐州回不得,再待在这里,定远伯府的人一旦发xiàn

了他,还不把他碎尸万段,给吴天宝报仇。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早知dào

,他还不如乖乖地待在牢里,不过是坐几年牢,又死不了人,现在,他可是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韦虎面如土色,心中后悔,但事已至此,他再后悔有什么用,眼下,他看到慕容清染,就像看到了唯一活着的希望,除了五小姐,整个齐州,谁还敢救他。

“那好,本小姐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且回答吧。”这韦家兄妹两都是一个样子,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把他们逼急,他们是不会就范的。

“愿听五小姐驱使。”韦虎丧了气,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126.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慕容清染派人将韦虎和烟翠送出了平阴县,并让他们一直往南,只要过了齐州境界,没有人能抓到他们。

死的只是定远伯府的一个表少爷,又不是定远伯府公子,他们在江南隐姓埋名几年,这事也就淡了。

“小姐,为何不杀了那韦虎?”熊达一路上闷闷不乐。

慕容清染缓缓道,“想杀韦虎的人很多,我们没必要去脏了自己的手,再则,本小姐日后还得找个人牵制这韦烟儿,韦虎死了,就可惜了。”只要韦虎一日不死,慕容鹤与马荣之间的恩怨就不会完。

杀个人,还这么麻烦,熊达嘀咕道,五小姐好细腻的心思,旁人走一步算一步,她是走一步算了好几步。

“本小姐让他们去江南也不是白去的,江南多茶叶、丝绸,由他们替本小姐验货,本小姐也可以省了不少心。”

怪不得小姐给韦虎服了颗毒药,却把解药给了烟翠,这是让烟翠看着韦虎啊,熊达听得满眼佩服,这何止是几步啊,小姐想得太长远了。

“只是你这媳妇跑了,有机会,本小姐再给你寻个貌美如花的媳妇。”

小姐还想着这茬啊,熊达一听慕容清染的打趣,哭丧着脸道,“小姐,属下一个大老粗,要什么媳妇,那些个细皮嫩肉的小媳妇,属下看不住。”

“你这言下之意,是指我们女子水性杨花?”

啊,熊达吓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他怎么忘了,这车上还坐着个尊贵的小姐,这才是真zhèng

的养尊处优。

“属下胡言乱语,小姐您别当真,啊,哈哈……”熊达开始装傻。

慕容清染低哼一声。

熊达再也不敢接话了。

马车过了小树林,前面是平川大路。

“小姐,前方有打斗声。”熊达忙停下马车,叫嚷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

慕容清染掀开车帘一角,看到了一袭荼白锦衣的俊逸公子,一愣,好像是那位十三公子,他的身边带了一个小道童。

带一个小道童下山,这似乎不像是那位十三公子做得出来的事?

慕容清染好奇,却阻拦熊达道,“我们先静观其变。”帮谁,也不能帮那个自大的十三公子,再说,他们的死活与她何干。

不过,这十三公子确实有自大的本事,十几个人围攻他,他依然来去自如,果然尽得真传,慕容清染看着十三公子带着小道童来回于这些刺客之间,还不慌不乱,不免多看了十三公子几眼。

“八角,别怕。”十三公子护着小道童,一跃而起,忽然飞向了慕容清染所坐的马车,二话不说,就钻了进来。

驾……

熊达当即扬鞭,赶着马车离开。

“是你。”走进马车内,看到慕容清染,十三公子眼中厌恶顿显无疑。

“是我,十三师兄。”仿佛嫌十三公子气得还不够轻,慕容清染想起当年的事,又故yì

喊十三公子为十三师兄。

八角瞪着小眼睛,与十三公子一样,眼中愤nù

,“你怎么也这么喊我十三师兄。哼,想入我们祁山派想疯了吧。”

“八角。”十三公子拉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八角,慕容清染扑哧一笑,“好名字。”

“当然是好名字,这是我师叔取的。”就知dào

会拿他这个名字取笑,八角很生气,虽然心里又开始在埋怨师叔给他乱取名,但在慕容清染面前,他还是高傲地抬了下巴,他可是掌门师叔最喜欢的八角茴香啊。

127.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随手救了个小道士

慕容清染解决了韦虎的事,心头一松,对八角打趣道,“小茴香,你这么喜欢你师叔,怎么不拜你师叔为师?”

“你以为师叔是谁想拜入他门下就能拜入门下的吗?”八角警戒道,“你想窥探我派秘密?”

祁山派掌教再神mì

,也不就是个修道的臭道士吗,慕容清染被八角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好,好,我不问就是。”

“你看不起我们祁山派!”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拿祁山派掌教说笑,别看八角修道年岁小,但对祁山派却是感情很深,在他眼里,掌教师叔就是仙人一般的存zài

,他伸出小拳头,便要打向慕容清染。

问,就说是她窥探他们祁山派,不问,就说她看不起祁山派?

这个小道士,也挺难伺候的。

慕容清染暗笑,面对一个小道士,不,应该是傲慢、易怒的小道童,慕容清染不仅没有半分的生气,反而还挺喜欢去捉弄他,“我救了你,你却要打我,小茴香,你们祁山派的道法是教人忘恩负义吗?”

“不准叫我‘小茴香’。”八角气得小脸通红,他明明叫八角。

“多年未见,慕容小姐还是这么喜欢逞口舌之争。”十三公子将八角按住,嘴角带笑,却笑得阴沉。

慕容清染素手拂发,“多年未见,十三公子仍未修得半分仙气,看来这祁山,却也非传言中的洞天福地。”

十三公子笑容僵住,确实,自小因体弱多病,在祁山修道至今,虽说是资质不差,但唯独缺了入道的灵气,修道不像读书,即便已是满腹经纶,在道门之中,也不过是较低的等级,只有具有与生俱来灵气的道门弟子,才能修得更高的道法。若非他是掌教的弟子,祁山派的众弟子看在掌教的份上,喊他一声‘十三师兄’,否则以他的修道根基,根本近不了掌教的身。

十三公子被慕容清染一语戳中伤疤,脸色更难看了,“慕容小姐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本公子的事,无需你操心。”

她这是得罪谁了,这祁山派一个个的,都是莫名其妙,五年前那个祁山派掌教一言不和就出掌伤她,这个十三公子,那就更古怪了,说服不了她拜他为师,就动杀机,还有今日的这个刚下山的小道童,也是和十三公子一个德行,张口闭口祁山派,将祁山派掌教护得像九霄上的神祗,慕容清染暗道,世间传言中的祁山派,不会都是一群疯子在修道吧。

马车停下,熊达跳下马车,伏在地上听了会儿,便慌乱道,“小姐,那一伙人紧跟着我们,怎么办。”

慕容清染道,“怕什么,他们想杀的人又不是我们,追上了又如何。”

“坏女人。”八角吓得缩在了十三公子怀里。

“别怕,没事。”十三公子面上难得露出温柔的神色,他安抚了八角,抬头看慕容清染,慕容清染不冷不淡,颇有几分落井下石道,“念在你与本小姐也算旧识,本小姐会为你们两风光大葬的。你们是修道之人,羽化成仙,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吗。”

“你!”十三公子怒极,但又怕吓到八角,忍着怒火,“今日之事,本公子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本公子必会还你。”

说完,他将八角往慕容清染怀里一推,随后自己飞身下了马车。

“带你家小姐赶快离开!”十三公子拔剑,熊达被他这么一威吓,下意识地应了是,驾了马车当即飞驰而行。

喂,慕容清染恼怒,他以为他是谁,竟然敢这么命令她。

低头,看着怀里发抖的小道士,慕容清染语气不善道,“你们祁山派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还会有刺客,那么胆大包天地追杀你们。”

“谁要你救!”八角更固执。

慕容清染拽紧他,“你不让本小姐救你,本小姐今日还偏救你了。看你那位十三师兄,似乎也有些来头,若再见到他,本小姐可要好好向他讨要一番酬金。”

“坏女人。”山上的师兄们都说,这山下的女子要多温婉就有多温婉,呜呜,都是骗人的,八角被慕容清染拽的无法动弹,小脸刚刚因被追杀,惊惧之色还未散去,此刻又多了几分无措,没有了十三公子在旁,他哪是慕容清染的对手,慕容清染冷眸一瞪,低哼一声,他就怕得缩了头。

“你也不会武功啊。”慕容清染惊讶。

八角愣了下,之后小脸绯红,他居然是因为怕这个坏女人而忘了自己有武功,呜呜,太丢人了,被师兄们知dào

,他日后更抬不起头了。

“谁说我不会,哼。”八角扭过头。

慕容清染笑着威胁,“这才乖,对一个女子用武,岂不枉为修道之人。”

马车行驶飞快,到了县城城门口,慕容清染又换了一辆马车。

“不用担心,你十三师兄武功高强,那些人打不过他,带着你,他才逃不掉。”慕容清染见八角频频探出头,将他拉回马车,并对他道,“等会儿我们到了沈家,你就说自己是附近道观的弟子。”

“我乃堂堂……”

“知dào

了,你是祁山派的弟子吗?”慕容清染一拍八角小脑袋,“你十三师兄将你交给我,是不是代表你要听我的话,嗯,若你不听我的话,万一那些刺客追来了,抓住了你我,你这小道士死了也就死了,但本小姐既不修道,也不礼佛,死的多冤。”

“你不会骗我吧。”八角睁着无辜的小眼神看慕容清染,这个坏女人好像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不能连累她,虽然她是个坏女人。

慕容清染反问,“骗你,要搭上本小姐一条命,你觉得本小姐有这个必要吗?”

熊达暗暗为八角担心,一本正经说话的小姐,才是最可怕的,小道士,你也太容易骗了吧。只要小姐一声召唤,躲在暗处的护卫就会来救小姐,死谁,小姐也不会舍得自己死。

马车进了沈家后院,有丫鬟上前,向慕容清染行礼,又打量了下八角。

八角看到沈家的宅院,倒也不惊奇,似乎这平阴县首富的宅院,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宅。

“你住这里啊。”言下之意就是,也不过如此嘛。

慕容清染点头,“暂时借宿几日,等办完事,我便离开。”

或许是因慕容清染救了他,八角虽言语上傲慢,但也没什么恶意,亦步亦趋地跟着慕容清染。

128. 第一百二十八章 娶妻便是一世的修行

沈夫人听到慕容清染出了趟门,却无缘无故地带了一个小道士进府,心下微讶,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慕容小姐还招惹那么多无谓的事,不过为求万无一失,沈夫人便派人去查了八角的底细,但八角这些年一直住在祁山,最近才刚刚跟着十三公子下山,要查到他,凭沈夫人如今的能力,根本查不到,再加慕容清染一早就放出风声说八角是附近道观的小道士,沈夫人信也得信,不信她也得信,否则一个凭空出现的小道士,该怎么解释。

沈夫人不会去问慕容清染,因为她知dào

,问了,这个慕容小姐也不会告sù

她实话。

眼看就是用晚膳的时间,沈夫人本想大摆筵席款待慕容清染,但沈昀卿只说了四个字‘她不喜欢’,沈夫人便立即没了兴致,想想也对,出身王侯之家,自小锦衣玉食,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而且这位慕容小姐还是慕容鹤最疼爱的,当年可是连最珍贵的雪獒都送了这位慕容小姐当玩宠,这份宠溺,远远超过慕容鹤自己所生的那四个女儿。

“爹爹不要小财神了吗?”一身小红袄的沈元礼忽然窜出来,两只小手抱住沈昀卿的腿,“小财神已经一天没有看到爹爹了,爹爹去哪里了?”

沈昀卿刚从沈夫人的院落中出来,他停下脚步,笑着柔和,“爹爹就在府里啊。”

“爹爹撒谎,小财神明明看到爹爹您……”

沈昀卿忙一把捂住沈元礼的嘴,紧张道,“这事你祖母知dào

吗?”

沈元礼摇了摇头,低低道,“每次爹爹出府,祖母就不高兴,然后就会骂爹爹,小财神不想祖母骂爹爹。”

“好孩子。”要一个五岁的孩子察言观色,确实是难为他了,沈昀卿一把抱起他,“爹爹等会儿下庖厨,给元礼做最喜欢吃的菜,告sù

爹爹,元礼想吃什么?”

沈元礼兴奋地小手乱舞,“小财神要吃鱼,吃肉,大块的肉……”

“公子,万万不可再下庖厨,若被夫人知dào

,只怕又要骂您了。”君子远庖厨,有谁见过世家公子自己下庖厨做菜的,贾二忙劝道,“这等小事,交给庖厨的那些个下人就好了。”

“为了元礼,什么都是值得的。”

沈昀卿抱着沈元礼走向庖厨,跟着他身后的贾二无奈地叹息,说起来,公子做菜的手艺,还是为了夫人才练的,当年夫人生了场大病,吃什么都挑剔,是公子照着药膳食谱,连续尝试了十几道菜,才使得夫人有了胃口,养好了病。但这些夫人都不知dào

,只道公子没出息,一个昂藏七尺男儿,就只会做女人做的活,骂公子无能窝囊。贾二想起这些,心里就发酸,小公子自小就没了娘,是公子每日每夜哄着襁褓中的小公子入睡的,还有小公子的膳食起居,公子哪个没上心,只不过都瞒着夫人,偷偷置办的。

公子说,若没有夫人和大公子,便没有他的今日。

这是他欠他们的。

但时至今日,到底是谁欠谁的多。

公子为了小公子,已经蹉跎了不少岁月,若换做别的府邸的公子,只怕孩子都有好几个了,但因为有小公子,有些府邸的小姐便却了步,就算每日有络绎不绝的媒人上门,那也不过是看上沈家平阴县首富的家财,公子说,娶妻便是一世的修行,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就莫要辜负那些好人家的女儿了。

129.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打不成器

沈元礼吃饱了,便由白晴带着去后花园玩了,沈昀卿对贾二道,“你将这几道菜送到厢房。”

厢房内住的谁,不言而喻。

贾二古怪地笑了笑,“小的马上去。”

“她是侯府小姐,莫要懈怠了。”沈昀卿的神色似乎看不出什么,他或许是欢喜的,但也或许是哀伤的,五年来能这么近地看着她,是第一次,以前没机会,日后只怕更没机会了。

“公子,”贾二欲言又止,“恕小的大胆妄言,公子您根本就不欠沈家什么,当年您……”

“住口!”沈昀卿温润的脸上当即闪过一道厉色,“娘和大哥待我恩重如山,若我存这等心思,必当天打雷劈!”

贾二吓得忙道,“公子息怒。”心下却道,夫人又不在,您发这么重的誓又有何用,小的知dào

您对沈家别无二心,可夫人知dào

吗。这么多年,夫人还不是照样疑心您吗。

“公子,小的先告退。”贾二带着几个端着菜肴的丫鬟,前往慕容清染住的厢房,留下沈昀卿一人在庖厨,沈昀卿叹了口气,挽起袖口,继xù

揉面团,除了玫瑰糕点外,还有一种玫瑰饼,也是小元礼最爱吃的。

站在庖厨内伺候的下人早已见怪不怪,他们家的公子,就是与别家不一样,别的府邸的公子是骑马射箭、读书进学,但他们府里的公子,却是上山种花,灯下做针线,唉,果然如夫人所言,命中犯贱,是扶不起的阿斗。

贾二在庖厨外,将庖厨内那些下人对沈昀卿的不屑尽收眼底,他默默地转身,背起手,吩咐道,“我们走吧。”

“是,贾管事。”丫鬟们每人端了一碟子菜,看着菜色,以素菜为主,品种简单,都是些家常菜。

“小公子。”走到半途,看到沈元礼,贾二和丫鬟们纷纷行礼,避让。

“你们先过去。”贾二摆手,让丫鬟们将菜送过去,自己留下来,对沈元礼道,“小公子若无别的吩咐,那小的就告退了。”在沈家,谁都知dào

,宁可得罪公子,也别得罪这小公子。夫人不止一次说过,这沈家日后全部的产业,尽归小公子所有,这一道令,是直接越过了公子,试问世间,哪个府邸父亲在世,儿子却能直接越过父亲接管家产的,父亲若要用银子,只能摊手管儿子要。沈家上下对于此事,都是满腹疑惑,大家暗忖着定是公子无能,夫人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小公子身上。

“那几道菜,小爷刚刚怎么没看到过。”在沈昀卿面前乖巧可爱的小元礼,在贾二面前,却露出了本来跋扈的样貌,他稚嫩的声音嗓门极大,贾二怕小元礼这么大声会惊动沈夫人,慌道,“若小公子想吃,小的这就让庖厨的人再多做一道,给小公子您送来。”

“你们总是欺负小爷年纪小,什么都不肯告sù

小爷。”贾二因是弯着腰,而且还弯得很低,沈元礼小手一伸,就抓到了他的头发,“祖母说,就是因为受你们这些个人的唆使,爹爹才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一个五岁的孩子,依样学样,还将沈夫人的话全部记下,却是有些恐怖,不过贾二陪着笑道,“小的惶恐,公子是最疼爱小公子的。若公子做了些什么让夫人生气的事,也全是为了小公子您。”再聪慧,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而且贾二敢肯定,小公子是记住了这些话,但他不一定知dào

这些话的弦外之意。

头发被一只小手抓得生疼,到底是年纪小,若是再大些,只怕他这头发就要被小公子扯掉了,贾二忍着痛,“小公子,公子还等着小的去回话。”

沈元礼用小鼻子重重的哼了声,“滚。”

“是,是,小的告退。”贾二如遇大赦,小公子性情乖张,也幸亏公子不知dào

,若是被公子得知,这几年小公子被夫人养得成了这副纨绔样,不知有多心痛。

“白晴姐姐,我们跟过去看看。”沈元礼小嘴笑得狡猾,“听说那位慕容姐姐带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回府。”

说完,便跟着贾二的方向,小腿跑了起来。

“小公子,慢些。”白晴脸色一慌。

厢房内,丫鬟们一一上菜,随后,跟着贾二离开。

沈小公子悄悄靠近。

“八角,你们修道之人,听说都是靠意志修道,几天不吃饭也可以。”

慕容清染打趣的声音刚落,八角就道,“当然,我师叔就可以做到。”

“嗯,很厉害。”慕容清染假意附和,心里却道,有饭不吃,偏偏去饿肚子,那个祁山主人真是脑子有毛病。

八角在说话间,手里却已经夹了菜,“师叔说我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些。”

“你左一句师叔,右一句师叔,那你师父呢?”慕容清染尝了一口冬笋片,味道不错,这沈家的厨子竟比济阳侯府的厨子好。

八角在祁山上吃的都是淡而无味的饭菜,这几日跟着十三公子下山,也大多是拿干粮充饥,一下子吃到了美味菜肴,口腹满足了,话也就多了,而且他面对是慕容清染,更是容易被骗,慕容清染看似随意的闲聊,就能让八角自己乖乖的主动张口,“我师父他老人家贪杯,每日都喝得醉醺醺的,山上的师兄们背地里都喊他是疯癫真人,因为师父常常自己跑出去喝酒,就把我丢在师叔的清修殿……”

有人。

八角猛地回头,慕容清染也跟着向房门口望去,一个探头探脑的男童,红色的小袄衬着他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慕容清染一看是沈元礼,就对八角道,“他是沈家的小公子,八角,我们别理他。”

八角哦了声,继xù

埋头吃。

吃小爷的,住小爷的,还在小爷面前这么嚣张,沈元礼气得跑进来,小手指一指八角,“你是谁?”穿得这么破破烂烂的,不会是个乞丐吧。

“小财神,今日见了我,怎么没喊我,嗯。”慕容清染冰冷的手用力一提,沈元礼就被慕容清染提了起来。

“放小爷下来。”没有沈昀卿在场,沈元礼对慕容清染也没好脸色。

正好,少了沈昀卿,慕容清染更是没耐性,“小东西,识趣的话给本小姐闭嘴,否则,本小姐就把你丢到你们沈家的荷花池内,淹死你算了。”

哇……坏人啊,沈元礼吓得哭了起来。

“慕容小姐,小公子他年纪小,他不是有意得罪您的。”白晴在房门外着急,想闯进来,但被持剑的熊达拦下。

“教了你这么多次,你还是没记住,小财神,这回一定要记住了,下回见了我,要喊姐姐。”慕容清染随手一丢,沈元礼的小身子就直接被扔到了地上,当然,力道是刚刚好,不会太重将他摔得缺胳膊断腿,也不会太轻。沈家唯一的小公子,沈夫人的命根子,若是摔残了,沈夫人保准找她拼命。

哇……

沈元礼哭得更大声了,“爹爹救我,祖母救我,有坏人……”

“白晴,快去找我爹爹,不,去找祖母。呜呜……就说有人要杀她的小财神,呜呜……”

沈元礼哭腔中还不忘让白晴去找沈夫人,慕容清染看这小东西哭得几分可怜,而且小小脸颊上都是泪水,心下不由的好笑,倒是比他爹爹沈昀卿灵敏多了,小小年纪就知dào

找谁才对他最有利。

“白晴,若是你离开半步,本小姐就把这小东西吊起来,嗯,倒着吊,这沈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等你跟着沈夫人过来,我想这沈小公子,沈夫人的小财神就……”慕容清染低笑,但笑里却是带了威严,“到时,沈夫人的小财神有个好歹,你说沈夫人是找你,还是找我来负这个责?”

白晴踌躇,眼前这个贵客,夫人是绝不会得罪的,不用想,若小公子出事了,她只能赔命,白晴低了头,“求慕容小姐高抬贵手。”

沈元礼无助地看着白晴,但白晴哪敢走开,他的小身子趴在地上,哭了一会儿,见无人来哄他,然后自己爬起来,将自己缩成一团。慕容清染的一句倒着吊他,吓得他一下子没了气焰,以往在沈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在慕容清染面前,他虽然是怕慕容清染,但在心里并不是真zhèng

的怕他,可如今,他的顽劣、嚣张,在慕容清染面前无计可施,慕容清染不是个心软的人,哪怕沈元礼哭得断了气,慕容清染都不会眨一下眼。

“过来。”慕容清染朝他招手。

沈元礼缩了缩小身子。

“熊达,去寻根绳子,粗一点,长一点……”

沈元礼小眼珠子惊恐,在慕容清染话还未说完,小腿就飞快地跑到慕容清染身边坐了下来,“小财神乖,小财神会很听话,不要绑小财神。”

坏女人,连小孩子都欺负,八角在唾弃慕容清染的同时,忘了自己也是被慕容清染欺负的小孩子中的一个。

白晴看得目瞪口呆,小公子何时变得这么听话了,瞧,慕容小姐让他坐着,他就乖乖地坐着;让他拿筷子吃饭,他也乖乖地拿筷子吃饭,可怜的小公子,刚吃饱了饭,又要逼着吃第二顿,他都不敢吱声。

130. 第一百三十一章 坏人祸千年

八角一跃翻上小塌,盘腿坐下。

每日临睡前,他必须打坐两个时辰。

修道之人,打坐是最常修liàn

的法子,能静则定,定而后安,安而无惧。

慕容清染则早早地躺下,她为人比较懒,能躺着,就不愿坐,而且平日也懒得锻炼,偶尔散散步,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锻炼了。不过,躺下了,并不代表慕容清染能睡得着。自小生活在慕容鹤的眼皮子底下,她每日的神经都是绷紧的,每时每刻她都在想着怎么应付慕容鹤这个卑鄙叔父,就连躺在床榻上,她也要提防那个变态的叔父,会溜进她的房内对她动手动脚。

故而,她虽闭着眼,但也是辗转反侧。

“你睡不着吗?”八角打坐完,睁开眼,对着里屋道。

这么轻微的翻动声,他也听到了,慕容清染淡淡道,“是啊,睡不着,习惯了。”

“你在担心十三师兄?”十三师兄到现在还没找到他,难道出事了,八角心里担忧,也以为慕容清染也是一样的。

谁担心那个十三公子,慕容清染心里暗暗道,但嘴上却道,“是啊,这么晚了,你那位十三师兄还音讯全无,只怕被那一伙刺客逮住,宰了吧。”

这个坏女人,嘴怎么这么恶毒,八角气道,“你敢咒我十三师兄!”

“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小茴香,本小姐跟你说笑的呢,呵呵。”慕容清染将头靠在软枕上,“放心吧,你那位十三师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短命鬼。”

“你……”八角无力反驳。

“八角,别理她,有些人多年不说话,这一开口,她就不懂得说人话。”

静悄悄的屋内,珠帘晃动,随后,一道人影随着他的声音,如鬼魅般出现。

“十三师兄!”八角欢呼。

是十三公子。慕容清染被他吓了一跳,讥笑道,“深更半夜,你一个男子直闯本小姐的住处,当真是视礼法如无物!”

八角急道,“坏女人,你刚才自己不也说‘双修’……”

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八角又红了脸,十三公子则怪异地看了眼八角,便对睡在里屋的女子轻蔑道,“真是稀奇,慕容小姐竟然还会有羞耻之心。”一个能说出‘双修’的女子,能有什么廉耻。

和一个孩子说那些,慕容清染自然没觉得什么,但和十三公子说这些,慕容清染就恼羞成怒了,“罢了,就当本小姐今日瞎了眼,救了一只白眼狼。”

嘶……忽然,十三公子发出一声痛喊,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八角大喊道,“十三师兄,你怎么了?慕……慕容姐姐,快来啊。”不甘不愿的,八角只能求助于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刚刚同十三公子对话,就察觉到了他声音中的克制,原来,是受伤了啊。

“喊什么,本小姐耳朵没聋。”受伤就受伤吧,慕容清染打了个哈欠,人却依然躺在床榻上,文丝未动。

“慕容姐姐,有血,十三师兄流了好多血。”八角的声音更慌乱了。

“知dào

了。”慕容清染不紧不慢地掀开锦被,理了理发髻,又找了件狐裘披上。

女人真是磨蹭,八角心里对慕容清染又是一番鄙视。

“别求她。”十三公子捂着伤口,在八角的搀扶下,坐到了小榻上。

外间的屋子一下子灯火亮起,里屋是因为慕容清染怕黑,所以一直都亮着,但外头,却是一片漆黑。

慕容清染提着灯火,缓步而来,这可不能怪她,不是她走得慢,而是她怕黑,走这几步,她额上就已经冒了虚汗。

“啧啧,能把十三公子伤成这样的,那伙人武功不低啊。”慕容清染将灯火放在小榻旁边,看到十三公子俊容咬牙,一袭荼白的锦衣染了血迹,她冷静地吩咐道,“去取些清水来,再拿些干净的布,还有剪子。”

大晚上的,哪里有清水,八角愣住了,这是在沈家,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出门往左拐个弯,过一道垂花门,有口蓄水的大缸。”慕容清染虽是简略的说了,但从她的这番话中,不免可以想到似乎整个沈家的宅子建构都在她脑海中。

好厉害。八角再也不敢小瞧慕容清染,他拿了铜盆,就出去了。

“慕容清染,你……”十三公子忍着痛,脸上却是怒意,这个女子显然是故yì

的,故yì

折腾八角,也故yì

要看他痛苦,出丑。这个厢房附近虽没有沈家的下人,但有她的几个护卫在,只要她出一声,那几个护卫敢不出现,何必让八角一个孩子大晚上的出去打水。

“哦,你不提醒,本小姐倒忘了,呵呵。”慕容清染故作恍然,“你看本小姐也是一时着急,才纡尊降贵与你疗伤的,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这么冷眼恶语的,唉,现在好人难做啊。”

算你狠。十三公子痛得面色狰狞。

“当年,你为何设局绑架我?”十三公子此刻毫无反击之力,如此大好时机,慕容清染哪能错过。

十三公子愕然,似难以置信。

“你拿你师父当幌子,为的就是引慕容鹤带我前去。本小姐自问与你素昧平生,又无冤无仇的,你当年是吃错了药,还是脑子有病,敢这么对本小姐!”想起当年的事,慕容清染就来气,若非这个十三公子,齐恪又怎么会被慕容鹤挑断了手筋脚筋,在齐州府的大牢关了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这么对十三公子大吼大叫,还语带粗鲁,十三公子怔住之后,又道,“你……你想把沈昀卿招来吗?”

夜色已深,若是惊动了沈家,虽然沈夫人是不会拿她怎样,但被那些人看到她与十三公子在同一个厢房内,慕容清染想想就犯恶心,跟谁,也不能跟十三公子一起背负这狗男女的骂名。

慕容清染心知要撬开十三公子的嘴比登天还难,故而,她也没想过要让十三公子告sù

她,她只要将自己这些年的分析告sù

十三公子,从他的反应中,她就能猜到当年是怎么一回事了。

“哦,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还见过你师父祁山主人,听说令师从未下过祁山,但在五年前就来我齐州,不会刚巧也是来找我的吧。”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对付十三公子这样的,慕容清染是尽量往大了说,越是不可能的,她就越说。

试问,那位神mì

的祁山主人,怎么会和她有牵连。

十三公子的脸上很复杂,他一手钳制住了慕容清染的脖颈,慕容清染能感受到那带血的手剧烈颤抖的,粘稠的血腥味窜入她的鼻尖。这辈子,慕容清染最喜欢的就是血了,越是浓郁的血腥味,她就越兴奋,越欢喜。

她笑靥如花,“难道被我说中了。”

脖颈上的大手越来越用力,但十三公子伤口处却血流不止。

“如此说来,那五年之约,我还得赴了。”

十三公子的双眼睁大,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阴冷却虚弱,“我……我绝不会……让……让你祸害师……”

正当慕容清染以为自己会被十三公子一手捏死,他却失血过多,自己先倒下了,陷入了昏迷。

呼……

慕容清染喘了口气。

好心没好报,救了他,等他醒来还不是要杀了她,慕容清染用手一碰自己的脖颈,都是血,她嫌恶地用十三公子的外袍擦了擦自己的手,如十三公子这等暴戾的血,她才不要沾惹。

“慕容姐姐,我来迟了吗,十三师兄……”八角端着铜盆进来,一脸着急。

慕容清染用手试了试,冷水啊,不错,正和她意。

八角放下铜盆,又去寻了剪子,和干净的布。

“给我剪子。”慕容清染嘴角笑得诡异,她一拿到剪子,便往十三公子的荼白锦袍一划,似带有几分解恨,剪子一划锦衣,不止伤口附近的绸缎剪开了,不是伤口处的,也照样剪开了。

锦衣内,只穿了件单衣。

唉,不愧是练过武的,内力深厚,这大寒天的穿这么点都不怕,她里里外外裹了好几件,再加一件狐裘,她都冷得直哆嗦。

腰间有块上等的玉玦,通体翠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嘶,”当冰冷的水一碰到十三公子的伤口,十三公子便又痛醒了。

“瞪什么瞪,本小姐又不是你,那么喜欢恩将仇报。”说话间,毫不犹豫的将冷水往十三公子伤口处擦拭。

慕容清染!十三公子痛得龇牙,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女子碎尸万段。从小到大,他还没这么狼狈过,如今却在慕容清染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任她宰割,比杀了他还难受。

“十三师兄,你忍忍,慕容姐姐会把你治好的。”看到十三公子再次醒来,八角自然以为是慕容清染医术好,把他的十三公子救活了。

十三公子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若是再说什么,只怕八角都以为他一个男子还这么斤斤计较,无理取闹。

可恨!十三公子眼中尽是怒火,等他伤好了,他先去找那些个刺客报今日之仇,然后,再和慕容清染慢慢算这些年的帐。

“忍着点,一个男子,这点痛都忍不了吗。”在十三公子张口之前,慕容清染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十三公子气疯了,他又不是铁打的,血肉之躯,哪有不痛的,再说他又没痛得喊出来,只是稍微出点声音,都让她这么嫌弃吗。若换做别人,虽未伤到要害,但被人捅了十几刀,还能和他一样从县城外找到沈家吗。

没见识的女人!

131.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金疮药发霉了

“忍着点,很快就好了。”老实说,慕容清染的包扎手法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虽然她面上看着镇定,似乎是擅长包扎,但包扎出来,却把十三公子包成了一个粽子。

“慕容姐姐,你以前也这样包扎吗?”八角弱弱问道。

慕容清染扬眉,“自然,当年本小姐包扎的对象,可比你十三师兄金贵多了,它一身白衣,血统高贵,而且武艺也高强,最重yào

的是,那会儿谁见了它都胆战心惊的,连看它一眼都怕。”

“那……那高手来自哪里啊?”八角充满好奇,那位血统高贵的高手,听着比掌门师叔还厉害,只一眼就可以让人吓破了胆。

“雪域之巅,苍茫之境。”慕容清染拿剪子将线剪掉,“包好了。”

“八角,别信她的话。”什么血统高贵,雪域之巅,这等胡说八道的话也就能骗骗八角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十三公子眼底不屑,随后他试着去动了下胳膊,谁知双臂无力,“慕容清染,你……你给我涂了什么药?”怎么回事,一点力qì

都使不上来。

慕容清染无辜道,“金疮药啊。怎么样,现在不怎么痛了吧。”

鬼才信她的话,十三公子再次试了下,很好,不止全身没有力道,就连内力也一下子都散失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怎么知dào

你会受伤,那,那没有现成的金疮药也是很正常的。”慕容清染为表明自己没有骗他,将身上的小药瓶全部拿了出来,看着十三公子和八角目瞪口呆,一个女子身上竟然藏了二十几瓶小药瓶,仿佛什么药都有,但这些小药瓶有些旧了,药瓶上的字也有些模糊,慕容清染拿起一瓶药,不好意思地笑道,“喏,这瓶金疮药有些发霉了,我怕影响药效,就和另外几瓶药混在一起给你敷上了,应该是差不多药效吧。”

果然……十三公子一阵头皮发麻,几种不用的药能混在一起乱敷吗,她真当他是百毒不侵啊。

“放心,这是当年齐恪留给我的药,都是真药。”

慕容清染不说还好,一说,十三公子气得全身热血翻滚,竟然是齐重安的药,齐重安是谁,那是当年出了名的采花大盗,他身上什么药最多,无非就是媚药。不用问,另几种药中肯定有媚药了。

“快,八角,快去取清水。”十三公子整个俊容都变色了,气急败坏,又带了暴怒,早知dào

他宁愿流血过多而死,也不要毁在这个妖女手上。

“药都抹开了,入了肌肤,你再让八角取清水,怕也来不及了吧。”慕容清染好心道,“本小姐记得当年齐恪说过,这些药是死不了人的,最多就是偶尔行动不便,偶尔兴奋难耐,偶尔……”边说,边附到了十三公子耳边,吐气如兰,“偶尔动动凡心。”

女子清泠的声音刚落,十三公子感觉脑子轰的一声,全崩溃了。

慕、容、清、染!

十三公子咬牙切齿,“本公子要杀了你!”

“伤得这么重,就不要多说话了,留些体力,免得等会儿药效发作,这里就我与小茴香二人,我乃一介弱女子,小茴香还这么小,你不会对我们二人,嗯,呵呵……”

慕容清染低低笑着,在十三公子看来,灯火下,这个女子竟然笑得越发明眸皓齿,妩媚动人起来!

不好,十三公子暗道糟糕,她这是故yì

在激怒他,让他药效提早发作。

“你……你是弱女子,这世上的男子只怕都要羞愤难当了。”十三公子说完,顺势盘腿,并闭上眼,默念道法心经,每念一句,他就骂慕容清染一句妖女,但骂到最后,却发xiàn

,整个脑海中全是她的影子,或妖魅,或清艳。

八角担忧地看着十三公子,慕容姐姐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啊,怎么十三师兄一脸的大汗,而且脸还这么红,这么烫。

“小茴香,别担心,这是药效发作了,你看你十三师兄通体发热,这是血脉流通的结果,你们道家不是说‘经脉全身行走,便是神清气爽。’”慕容清染继xù

骗八角道,“等会儿热出一身汗,什么痛都没有了。”

八角崇拜地看着慕容清染,“慕容姐姐,你也知dào

我们祁山道法。”

“这说明我与你们祁山派有缘啊。”巧笑倩兮。

咯咯……,慕容清染好像听到十三公子上下颌牙齿的碰撞声。

“慕容姐姐,我以后不会再骂你是坏女人了,你是好人。”

“小茴香真有眼光。”笑意绕眉梢。

咯噔……,慕容清染好像听到了十三公子牙齿咬断的声音。

呵呵,把十三公子气得内伤,确实很解恨,慕容清染暗笑着,低头,她看到地上的一摊血,好像想到了什么。

“八角,你留在这里,我去外边看看。”十三公子受了重伤,还被她折腾的没了半条命,最重yào

的是,明日他醒来,内力暂时全失,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慕容清染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转身,走向房门口。

啪……啪啪……慕容清染拍手,很快,熊达等几个护卫闪现。

“小姐。”熊达等人似乎早已习惯,他们的这位主子,就喜欢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她自己睡不着,也巴不得别人都别睡。

慕容清染手指屋内,熊达看到了十三公子,当即睡意全无,奶奶的,这小白脸什么时候溜进小姐的屋子的,他怎么没发xiàn



“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被……”

慕容清染一个冷眸,吓得熊达拍拍胸脯道,“嘿嘿,瞧属下说的,小姐您这么凶悍,谁敢欺负您啊。”

“废话少说,去看看,把那些血都清理了。”

外头好冷啊。

慕容清染吩咐完,就进了屋子,蒙头去睡觉了。

留下熊达和几个护卫一片哀嚎,看那血迹,似乎路线很长啊,惨了,今晚上不用睡了。

“干活吧。”熊达搓手,心里却暗骂十三公子,这个小白脸,受伤了就不要来寻小姐晦气了,不仅连累小姐,还害得老子大半夜的帮你清理血迹,免得被人发xiàn

跟踪。

骂归骂,活还是得干,不然小姐非剥了他们几个皮。

131.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金疮药发霉了

“忍着点,很快就好了。”老实说,慕容清染的包扎手法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虽然她面上看着镇定,似乎是擅长包扎,但包扎出来,却把十三公子包成了一个粽子。

“慕容姐姐,你以前也这样包扎吗?”八角弱弱问道。

慕容清染扬眉,“自然,当年本小姐包扎的对象,可比你十三师兄金贵多了,它一身白衣,血统高贵,而且武艺也高强,最重yào

的是,那会儿谁见了它都胆战心惊的,连看它一眼都怕。”

“那……那高手来自哪里啊?”八角充满好奇,那位血统高贵的高手,听着比掌门师叔还厉害,只一眼就可以让人吓破了胆。

“雪域之巅,苍茫之境。”慕容清染拿剪子将线剪掉,“包好了。”

“八角,别信她的话。”什么血统高贵,雪域之巅,这等胡说八道的话也就能骗骗八角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十三公子眼底不屑,随后他试着去动了下胳膊,谁知双臂无力,“慕容清染,你……你给我涂了什么药?”怎么回事,一点力qì

都使不上来。

慕容清染无辜道,“金疮药啊。怎么样,现在不怎么痛了吧。”

鬼才信她的话,十三公子再次试了下,很好,不止全身没有力道,就连内力也一下子都散失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怎么知dào

你会受伤,那,那没有现成的金疮药也是很正常的。”慕容清染为表明自己没有骗他,将身上的小药瓶全部拿了出来,看着十三公子和八角目瞪口呆,一个女子身上竟然藏了二十几瓶小药瓶,仿佛什么药都有,但这些小药瓶有些旧了,药瓶上的字也有些模糊,慕容清染拿起一瓶药,不好意思地笑道,“喏,这瓶金疮药有些发霉了,我怕影响药效,就和另外几瓶药混在一起给你敷上了,应该是差不多药效吧。”

果然……十三公子一阵头皮发麻,几种不用的药能混在一起乱敷吗,她真当他是百毒不侵啊。

“放心,这是当年齐恪留给我的药,都是真药。”

慕容清染不说还好,一说,十三公子气得全身热血翻滚,竟然是齐重安的药,齐重安是谁,那是当年出了名的采花大盗,他身上什么药最多,无非就是媚药。不用问,另几种药中肯定有媚药了。

“快,八角,快去取清水。”十三公子整个俊容都变色了,气急败坏,又带了暴怒,早知dào

他宁愿流血过多而死,也不要毁在这个妖女手上。

“药都抹开了,入了肌肤,你再让八角取清水,怕也来不及了吧。”慕容清染好心道,“本小姐记得当年齐恪说过,这些药是死不了人的,最多就是偶尔行动不便,偶尔兴奋难耐,偶尔……”边说,边附到了十三公子耳边,吐气如兰,“偶尔动动凡心。”

女子清泠的声音刚落,十三公子感觉脑子轰的一声,全崩溃了。

慕、容、清、染!

十三公子咬牙切齿,“本公子要杀了你!”

“伤得这么重,就不要多说话了,留些体力,免得等会儿药效发作,这里就我与小茴香二人,我乃一介弱女子,小茴香还这么小,你不会对我们二人,嗯,呵呵……”

慕容清染低低笑着,在十三公子看来,灯火下,这个女子竟然笑得越发明眸皓齿,妩媚动人起来!

不好,十三公子暗道糟糕,她这是故yì

在激怒他,让他药效提早发作。

“你……你是弱女子,这世上的男子只怕都要羞愤难当了。”十三公子说完,顺势盘腿,并闭上眼,默念道法心经,每念一句,他就骂慕容清染一句妖女,但骂到最后,却发xiàn

,整个脑海中全是她的影子,或妖魅,或清艳。

八角担忧地看着十三公子,慕容姐姐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啊,怎么十三师兄一脸的大汗,而且脸还这么红,这么烫。

“小茴香,别担心,这是药效发作了,你看你十三师兄通体发热,这是血脉流通的结果,你们道家不是说‘经脉全身行走,便是神清气爽。’”慕容清染继xù

骗八角道,“等会儿热出一身汗,什么痛都没有了。”

八角崇拜地看着慕容清染,“慕容姐姐,你也知dào

我们祁山道法。”

“这说明我与你们祁山派有缘啊。”巧笑倩兮。

咯咯……,慕容清染好像听到十三公子上下颌牙齿的碰撞声。

“慕容姐姐,我以后不会再骂你是坏女人了,你是好人。”

“小茴香真有眼光。”笑意绕眉梢。

咯噔……,慕容清染好像听到了十三公子牙齿咬断的声音。

呵呵,把十三公子气得内伤,确实很解恨,慕容清染暗笑着,低头,她看到地上的一摊血,好像想到了什么。

“八角,你留在这里,我去外边看看。”十三公子受了重伤,还被她折腾的没了半条命,最重yào

的是,明日他醒来,内力暂时全失,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慕容清染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转身,走向房门口。

啪……啪啪……慕容清染拍手,很快,熊达等几个护卫闪现。

“小姐。”熊达等人似乎早已习惯,他们的这位主子,就喜欢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她自己睡不着,也巴不得别人都别睡。

慕容清染手指屋内,熊达看到了十三公子,当即睡意全无,奶奶的,这小白脸什么时候溜进小姐的屋子的,他怎么没发xiàn



“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被……”

慕容清染一个冷眸,吓得熊达拍拍胸脯道,“嘿嘿,瞧属下说的,小姐您这么凶悍,谁敢欺负您啊。”

“废话少说,去看看,把那些血都清理了。”

外头好冷啊。

慕容清染吩咐完,就进了屋子,蒙头去睡觉了。

留下熊达和几个护卫一片哀嚎,看那血迹,似乎路线很长啊,惨了,今晚上不用睡了。

“干活吧。”熊达搓手,心里却暗骂十三公子,这个小白脸,受伤了就不要来寻小姐晦气了,不仅连累小姐,还害得老子大半夜的帮你清理血迹,免得被人发xiàn

跟踪。

骂归骂,活还是得干,不然小姐非剥了他们几个皮。

133.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只空相思无尽

这一夜,熊达等人清理血迹,从沈家一直擦到县城外,直到天方露白,几个人才一脸疲惫地回到沈家。

“奶奶的,小姐什么时候对这个小白脸这么上心了?”熊达走在前面,边走边发牢骚道,“要搁以往,小姐才不会管这个小白脸的死活,要是那些刺客寻过来,小姐还会在旁边抚掌一二,然后再踹那小白脸一脚,想当年这小白脸可还绑架过小姐。”

“老大,你不知dào

吗,这所谓的青梅竹马,就冲小姐与十三公子五年前的事,八成,小姐是看上这个十三公子了。”跟在熊达后面的其中一个护卫道,“话说老大,这些你怎么知dào

的,不会是周奶娘告sù

你的吧。你们两……呵呵。”护卫眼神古怪。

“胡说什么,那凶狠的娘们,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熊达瞪眼,之后,寻思道,“其实,那小白脸模样确实俊,老子要是小姐,抢过来当个男宠,多半也是乐意的。”

“那沈公子怎么办?”又一个护卫问道。

“沈公子人是不错,但性子太温吞,老子不喜欢。”熊达分析道。

“那依你之见,谁最合适?”

蓦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熊达一个寒战,玩笑开大了。

他僵直身子,随后慢慢地转过来,露出谄媚的笑,迎向那站在院子内裹得厚实的女子,“小姐,您起了啊,天色还早,外头又冷,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参见小姐。”其余护卫纷纷行礼。

“看来,你们现在是干劲很足啊,还知dào

要给本小姐寻个如意夫婿。”慕容清染皮笑肉不笑,笑得熊达等人胆战心惊。

小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绝对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此次我们悄悄出府,主要是来验从江南运过来的那批丝绸。那好,既然你们干劲十足,本小姐何须舍近求远,找那些个老师傅。这样吧,那上万匹的丝绸就交给你们验了,验好了,本小姐有赏。”

齐州之地的丝绸大多来自江南,但丝绸质地有好有劣,为防有人以次充好,慕容清染都会请几位有经验的老师傅来看看。

“一匹就约百来尺,万匹就相当于……”熊达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扑通一声跪在慕容清染面前,就差嚎啕大哭,“小姐,属下是个大老粗,那等珍贵的丝绸,属下不敢碰啊,求小姐收回成命。”

慕容清染低笑,“起来吧。本小姐与你说笑的。今日本小姐心情好,就饶了你们。下不为例。”脚步轻盈远去,余音袅袅。

“老大,小姐走远了,你别跪了。”

熊达用力一敲那扶他起来的小个子护卫的头,“老子当然知dào

小姐走远了,看到没,我们小姐神出鬼没,那才是个厉害的主!”

那小个子护卫连连称是,老大都怕成这样,能不厉害吗。

“你们都去睡吧,小姐在沈家不会出事的。”熊达将几个护卫打发了,再偷偷潜到窗棂前,看到那裹着像粽子的十三公子躺在小榻上,动弹不得,这才放心地离开。

慕容清染一个人漫步在沈家内宅,一年之内,她能早起的时日并不多,所以每次早起,于她而言,都是极为珍贵。

“慕容小姐,早。”

院落的另一角,沈昀卿湛蓝色的衣袍袖口卷起,手拿着花锄,蹲在几株落了叶的小乔木前。

“昀卿大哥,这又是什么花?”

可能是慕容清染喊昀卿大哥喊得次数多了,沈昀卿阻拦不了她,也就随了她去。

“这几株是我刚种下的海棠,你来看,它现在长粗了,嫩芽附近的毛也逐渐褪去。海棠味甘微酸,可入药。”沈昀卿抚着几株小海棠,言语温柔。

慕容清染汗颜,海棠花碾碎入药,不正是治疗腹胀积食。昨晚小财神的事,他不会生气了吧,才会借海棠花警告她。

“如果是关于沈元礼,我想,我没做错。”慕容清染直言道,“昀卿大哥,你太纵容他了。既然你娘日后打算要推沈元礼入侯府,承继爵位,那么,从现在开始,教沈元礼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不,你误会了。”沈昀卿神色慌乱,不知是误会这海棠花,还是误会了沈元礼的另有隐情。

“那又是什么。”沈昀卿的每次欲言又止,都让慕容清染心里堵得难受,她忍不住道,“沈昀卿,你一个男子,说话吞吞吐吐的,还是个男子吗!”

沈昀卿的脸色一白。

“罢了,本小姐还是去找沈夫人闲聊一番比较好,沈夫人的性子,正和本小姐之意。”

“别去!”沈昀卿忙一手拽住她,但又倏地放开了手,“对不起,我逾矩了。”

又是这一句!慕容清染清眸冷冽,“昀卿大哥,今日的海棠花,本小姐受教了!”

沈昀卿每日都会告sù

她一些线索,让她自己去追寻,但这么慢的进程,慕容清染哪能受得了,她一脚踩在了海棠花上,“本小姐不想再听到你的这些花花草草,本小姐受够了!”

沈昀卿看了眼被慕容清染踩坏的海棠花,笑笑道,“慕容小姐是做大事的人,小小沈家,又如何能留慕容小姐在此长住。”但笑里,却透着无人发觉的苦涩。

说完,便不理慕容清染,只顾去救被慕容清染踩坏的海棠。

沈昀卿又在和她打哑谜,告sù

她的这句话又藏了什么意思,是留在沈家不安全,还是昨晚的事,沈夫人起疑了,慕容清染猜不准,低头,略带歉意道,“昀卿大哥,若你喜欢海棠,我派人再送你些。”

“不必了。”沈昀卿黯淡了眸底。

“慕容小姐,夫人请您一同用早膳。”

忽然,一个丫鬟匆匆赶来见慕容清染,沈昀卿拿着花锄的大手一顿,慕容清染看了眼沈昀卿,那丫鬟便道,“夫人只喊了小姐您。”

“那昀卿大哥,我先走了。”慕容清染叹口气,好端端的玫瑰花不种,偏种海棠花。海棠花,海棠花,又名断肠花。

有诗云:只恐相思无尽,唯苦恋而已。

这昀卿大哥,恋得是谁啊,这么多年还未放下吗。

怪不得沈夫人会疑他,处处提防他。

134.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归于尽如何

沈家的早膳都是为慕容清染一个人精心准bèi

的,因知dào

慕容清染喜欢吃包子,早膳的桌上,摆满了各种馅的包子,豆沙味的,玫瑰味的,肉味的……不一而足,几乎成了包子宴。

看来,她喜欢吃包子的事,已经不是个秘密。

慕容清染低笑,走过去。

“慕容小姐,请坐。”沈夫人抢先她开口,让丫鬟指引她入座。

慕容清染自然不客气,这沈家本来就是慕容侯府的产业,是属于她爹慕容肃的,沈夫人据为已有这么多年,估计当着她这个正主儿的面,也不好意思端主人的架子吧。

素手拿起一个包子,慕容清染轻车熟路地掰开包子皮,用筷子将里面的馅一点点地挑了出来,然后再放在一旁的小碗内。

这……沈夫人看的诧异,这是什么怪癖?

“嗯,味道不错。”慕容清染咬了一口包子皮,皮薄味浓,这沈家的厨子确实比侯府的那几个厨子好。

慕容清染暗忖着她该怎么开口,向沈夫人讨要这个厨子带回去。

一个包子皮,还味道不错,沈夫人更是一头雾水,看着莫名其妙,不是说这个慕容小姐喜欢吃包子吗,怎么不吃馅,光吃包子皮啊,而且还只挑有肉馅的包子,别的包子,连眼皮都没抬起看一下。

唉,倒是她自作主张了,原来昀卿给她的消息是真的,这个慕容小姐只喜欢吃去了肉馅的包子皮。

沈夫人暗暗记下,明儿个让庖厨多做些肉馅的包子,并在慕容小姐进早膳之前,让丫鬟们将包子内的肉馅挑干净。

果真是侯府才能养出这样的金贵小姐,连吃个包子,都是这么花样百出的。

沈夫人暗叹,更觉得这才是出身济阳侯府该有的凤仪,要是她的小财神也自小在侯府长大,以后举手投足间也是一股王侯气息,这么想来,送小财神入侯府的事那就更耽误不得了。

“昨晚,慕容小姐可睡得安好?”沈夫人亲自为慕容清染掰包子。

“睡榻之旁,那小道士总是打鼾,若早知他睡觉这么不踏实,我就该另外给他寻一个厢房,沈夫人,你说是吗?”

沈夫人听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耶?这是慕容清染对她的警告,让她不要过多的插手她的事。

本想问昨夜闯进来的那名男子究竟是何人,话到了嘴里,沈夫人倒不知dào

该如何开口了,她现在是有求于慕容清染,一旦惹怒慕容清染,不带她的小财神回侯府,那么,她有再多的钱财,也无法让她的小财神当上济阳候。庶民与王侯,这两种身份,何止是天差地别。

“小姐所言极是。”沈夫人压下心中的怒火,陪着笑道。

“下个月二十八,是我四姐慕容清鸾的及笄礼,这是个好机会。”慕容清染掰开包子,随后用手一点点地将包子皮掰碎,再接着掰第二个包子。

济阳侯府四小姐的及笄礼,整个齐州附近的州府都知dào

,这事根本不用慕容清染告sù

沈夫人,沈夫人明白慕容小姐这话只对她说了一半,她道,“我已经派人将这些年慕容鹤在齐州,纵容手下为非作歹、搜刮民脂民膏的事,全部记了下来,日后可当呈堂罪证。”

“人证物证虽全,但若慕容鹤自己矢口否认,并将全部罪责推给手下,光凭这个,朝廷是不会褫夺他侯爵的。”慕容清染吃饱了,就拿包子碎皮玩耍,柔软的包子皮,被她捏来捏去,奇形怪状。

沈夫人一怔,她收集了这么多年的罪证,今日只是被慕容清染这黄毛丫头三言两语就成了无用之物,不过细想一下,的确,这黄毛丫头说得没错,她的这些所谓的证据,根本治不了慕容鹤的重罪,最多只是让他扣几个月月俸,或罚禁足几个月。这样的结果,当然不是她乐意看到的。慕容鹤不死,她的小财神如何能当上济阳候,她又如何名正言顺,风风光光地踏进济阳侯府。

“小姐可有什么好的法子?”沈夫人不敢小瞧这个黄毛丫头。

慕容清染眼中泛着寒光,“法子很多啊,若最后还是杀不了慕容鹤,本小姐就和他……同归于尽。”

沈夫人被慕容清染吓到,“如何……同归于尽。”她不知dào

慕容清染的想法,暗忖着若是慕容清染这黄毛丫头和慕容鹤同归于尽,那济阳侯府不就直接落入了她的手里,所以在这之前,她得赶快让小财神认祖归宗,免得到时慕容鹤一死,济阳候的位子就便宜了别人。

慕容清染看着沈夫人的反应,心知肚明,便道,“夫人你一定在想,等慕容鹤一死,本小姐也不必再活在世上碍人眼了吧。”

“呵呵,怎会。你与我的小财神是血脉至亲,我将您是当做了亲孙女看待。”沈夫人被说中心事,干笑道。

“夫人难道不想知dào

,本小姐口中的同归于尽是什么?”慕容清染笑着道,“若到了那日,本小姐还是杀不了慕容鹤,那本小姐就向朝廷告密,说我叔父慕容鹤有谋反之心,到时罪证一出,不管慕容鹤有没有谋反,都没有人会救他。济阳侯府传言中的布防图,最近眼红的人可多着呢。”

咣当一声,沈夫人手中的筷子掉了。

好狠的黄毛丫头!

谋逆罪一旦认定,就是诛九族,所有与济阳侯府沾亲带故的,都统统直接送到断头台咔擦了。旁人躲都躲不及,她还带小财神去认什么亲,有命进侯府,也没命享福!

这一招,不仅绝,更毒!

为杀一个慕容鹤,直接将所有慕容氏全族的人都拉着去陪葬了!

齐州慕容氏,当真是出了一个好子孙!

沈夫人不寒而栗,她原本还侥幸慕容清染尚未及笄,年少好欺,可这会儿看来,这黄毛丫头心肠狠毒,还凉薄无情,她自己要是不想活了,就想要所有人都跟着她一起死。

说的人言笑晏晏,但沈夫人这个听着的人,却忍不住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沈夫人哪敢再得罪慕容清染,哪敢再存别的想法,她还要让她的小财神当济阳候,她还想在那位赵姨娘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她就差跪下来求慕容清染,千万可别存那等同归于尽的想法。

“小姐,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您身份尊贵,慕容鹤那卑鄙小人算什么,一个姨娘所生的庶子,哪值得您赔上一命。”再不劝,沈夫人只觉得她这辈子所有的筹谋,都被慕容清染这个黄毛丫头断送了。

“那还得靠夫人你的一臂之力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夫人点头如捣葱,“一定,一定。”

“夫人慢慢用。”慕容清染起身,双眼却看着包子。

沈夫人当即会意,唤来丫鬟,“去吩咐庖厨,让他们再做些包子,给慕容小姐送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了,这些吃剩下的,就挺好。”慕容清染指着刚刚吃剩下的包子,被她揉碎的包子皮,还有那小碗里的肉馅道。

让侯府小姐吃这个,沈夫人尴尬。

又不是她吃,她当然无所谓,完好无损的包子就留给八角,那些被她捏碎的包子皮,便给那眼高于顶的十三公子,慕容清染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俭,德之共也。这是我们侯府的祖训。”

若是周奶娘在,肯定会附和道,但凡小姐说的,日后便是我们侯府的祖训。

“不愧是老侯爷的嫡孙儿。”沈夫人面上赞叹,心下却道,刚刚见这黄毛丫头揉碎那包子皮,一个接着一个,那么毫不犹豫的,她竟还说自己节俭,哎,这无耻程度,更胜于她。

“慕容小姐,包好了。”丫鬟将包好的包子皮碎沫、肉馅恭敬地递给慕容清染。

“多谢沈夫人。”慕容清染接过,掂了掂分量,足够八角和那十三公子吃了。

沈夫人复杂地看着她离开,脸上有怒火,又有不甘,更多的是无奈。

事已至此,除了依附慕容清染,她还能有别的什么法子吗。最重yào

的是,她还不能有贰心,否则,这黄毛丫头狠起来,六亲不认,她的这条老命被她折腾完也没什么,可她的小财神,还这么小,不该受牵连啊。

沈夫人颓败地坐在木椅上,她想到沈昀卿告sù

过她,慕容小姐是个心善的女子,这……他是从哪里看出这黄毛丫头心善了,全身上下,不,连骨子里这黄毛丫头都透着一股子邪恶,哦对了,说是曾养了一只雪獒,还给雪獒绑扎过,沈夫人呸了一声,养那么个凶残的猛兽还叫心善,依她看,她这个忤逆儿子才是心善过头,没得救了。

不行,多年的谋划,绝不能毁在这个黄毛丫头手上。

沈夫人想到了儿子沈昀卿,如今也只有让昀卿来帮她了,但又想到昨日个将儿子骂得狗血淋头,沈夫人怕儿子沈昀卿心存芥蒂,她忽然哎呦一声,又开始抚着胸口装病了,“你们……你们快去请公子过来。”这一招,这么多年来百试百灵。

135.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打不相识

慕容清染慢悠悠地返回住处,手中拎着早点的她,引得沈家的下人皆侧目,这个夫人请来的贵客,行事怪异,为人还孤僻,究竟是什么来头。

沈家这么多年未见一个远亲上门,这位慕容小姐是第一个。

越到慕容清染住的厢房,这院落的下人就越少。

丫鬟们远远地避开,这是沈夫人亲自下的令,不准靠近慕容小姐半步,若惊扰了贵客,直接赶出沈家。

等慕容清染进厢房门,手上的早点,已经凉了。

窗棂下,八角盘腿而坐,闭目。

这早也打坐,晚也打坐,不觉得很无趣吗?慕容清染暗道,这些个修道之人怕是不需yào

用膳的吧,对于他们来说,少吃几顿,或是吃什么,应该是没什么影响的,本来,她还想着饿一饿这两个来自祁山的修道高人,但见八角如此,也就没有什么捉弄他们的必要了。

“小茴香,过来吃些东西。”将完整的包子放在八角面前,却拿一些包子碎皮走向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的十几处伤口都被慕容清染用干净的布一层层的包扎过,整个人显得臃肿,再加昨晚被慕容清染折腾得够呛,这会儿整个人看上去虚软无力,就连那一双傲气的眼神,此刻也显得颓败。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个女子欺负得毫无还击之力,这要传扬出去,他十三公子威严何存啊,十三公子双眼垂着,一听到慕容清染的脚步声,他忙又警觉地瞪了过去,这个妖女又想玩什么把戏。

“一定饿了吧,来,这是本小姐特别吩咐沈家的下人将包子碾碎,你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怕咀嚼也是困难的,万一不慎,触到伤口,那就麻烦了。”慕容清染笑意盈盈,一套说辞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瞧,她这是多好心,连这么细的都替十三公子考lǜ

到了。

“慕容姐姐想得真周到。”八角在地上一个飞跃,一手取过包子,咬了一口,然后站直了身子,对十三公子道,“十三师兄,慕容姐姐对你真好。”

他是受重伤没错,但他伤得又不是牙齿,一个包子都啃不动吗?十三公子狐疑地盯着慕容清染,要是再信她的话,那他比猪还蠢。

十三公子当即转脸。

“十三师兄,你与慕容姐姐都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就不要这么计较了,再说昨晚慕容姐姐还救了你的命,十三师兄……”连一旁的八角都看不下去了,十三师兄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了。

十三公子无力争辩,这妖女,竟这么快把八角收买了。

“怎么,是怕我下毒吗?”慕容清染轻蔑道。

“谅……谅你也不敢。”十三公子转过脸,一口将包子碎皮吞下,奇怪,这包子碎皮似乎还夹杂了她身上的清香。

应该是她指尖上的味道。

十三公子自然想不到他所吃的包子碎皮,都是那些被慕容清染刚刚捏着拿来玩的,若要是知dào

,以他这么尊贵的人,竟然吃的是慕容清染吃剩不要,还玩捏过的包子碎皮,估计这会儿就吐血了。

其实,他跟慕容清染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若非老掌门留下的那一句‘祁山之祸’,他没必要去对付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吃吧,多吃点,吃饱了,你的伤也有力qì

好得快呀。”慕容清染言语诚恳。

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慕容清染拿丝帕,将十三公子沾在嘴角的碎沫擦掉,举止温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十三公子看似嫌恶,但脸上,却染了一抹红。从未被一个女子这么近身照顾过,不习惯,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慌。

受了这么重的伤,嘴还这么刻薄,果然是她所认识的十三公子,软硬不吃。慕容清染笑着道,“是啊,小女子瞧着十三公子人品贵重,相貌不凡,想来出身也不低。都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十三公子,你若尚未娶亲,本小姐不介yì

你以身相许。”

若是这般轻薄的话,出自别的女子之口,十三公子必然会很震惊,但出自慕容清染之口,因她是齐重安的弟子,她会这么说,十三公子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一个旁门左道之人教出来的弟子,会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她要是有廉耻心,那就是天下奇闻了。

明知她说这些话都是些漫不经心的玩笑之言,但被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姿容绝世的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对他表达爱慕之意,十三公子的心竟然有些微微颤动。

“十三公子……”娇软之音,故yì

拖长。耳旁低呢,带了几分诱惑。

妖女!

十三公子吓出一身汗。

“呵呵……”

清泠的低笑,打破了这窒息的气氛。十三公子暗松了口气。

“嗯,本小姐想知dào

,为何你和八角昨日会被一伙人追杀?”

慕容清染素手的指尖抵上十三公子的胸口,十三公子吓了一跳,奈何全身包得像粽子,而且又没半分的力qì

,就只有被慕容清染戏耍的份。

“你不说,本小姐也猜得到,那伙人要杀的是你,你却连累了无辜的小茴香。唉,不止如此,本小姐救了你,日后怕也要受你连累。就这么无辜为你送命,本小姐却不知dào

缘由,真是死得太冤。”

八角咬着包子,好奇道,“慕容姐姐,你怎么知dào

那些人想杀的人是十三师兄?”

“你一个没钱没势的小道士,多年都不曾下山,那些人杀你做什么。但你十三师兄不同了,他在江湖上臭名远播,还行事嚣张,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暗地里得罪的人肯定不少,仇家也不少。”慕容清染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是我十一哥的人。”

十三公子的开口,让慕容清染大为惊讶,她没料到这个傲慢的十三公子会回答她的问题,难道是昨晚用的药太混了,留下了什么不良的反应,比如现在,这十三公子虚弱的模样,竟也是我见犹怜。

慕容清染终于明白,这个十三公子是在家行十三,呃,十三啊,这十三公子的爹也太能生了,一下子生了这么多儿子。

“贵府果真是人丁旺盛,子孙延绵。”虽说王侯之家多子孙,但一下子有十几个儿子的,慕容清染还是很少听到过,就拿她祖父慕容正,身边的女人也不少了,府里的,养在外头的,这也没那么多儿子,否则这济阳候之位,怎么轮也轮不到慕容鹤这个卑鄙叔父手上。

“我还有个十四弟。”

所以,这十三公子的爹一共生了十四个儿子,慕容清染暗暗嘘唏,怪不得这十三公子这么傲慢,原来,他家里才是真zhèng

的家大业大,否则这么多个儿子,寻常人家怎么养得起。

“你一定奇怪,以本公子的出身,为何这些年上了祁山,过那清苦日子。”许是这些事压抑久了,许是觉得慕容清染与他一样,是同命相怜之人,十三公子靠在小榻上,慢慢道,“告sù

你也无妨,我大娘无所出,我爹就纳了很多小妾,那些小妾就给我爹生了很多个儿子,我娘也是我爹其中的一房小妾。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早殇,一母同胞的六哥便成了我爹的长子。我爹死后,我六哥继承了我爹的家业。但我六哥和我一样,自小身子就弱,我因被师父带回了祁山,有幸活了下来,但我六哥,这些年一直用药,偏身子越来越差,直到上个月,他就死了。他死了,家里就闹翻了。”

家主一死,那么多兄弟不来争家产才怪,慕容清染也想到了,“所以,他们容不下你。”

奇怪,与她说这些,竟像是多年故友,十三公子微讶之下,又道,“家里的几个管事说我与六哥是一母同胞,六哥膝下无子嗣,这家业就该由我继承,但又有管事说,我常年不在家里,根本不了解家里的情况,还是由我十一哥继承比较好。他们吵得很凶,闹到了我大娘那里,我大娘就说我们都是我爹的庶子,哪一个继承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大娘选择了你十一哥。”这十三公子的府里确实复杂,慕容清染老成持重地分析道。

十三公子沉默,他似乎小瞧她了,本以为她猜不到,跟她说这些也没什么,不想她竟猜到这么多。

“怪只怪,你有个当家主的一母同胞的六哥,可偏偏,他死了。”慕容清染一语中的,想起往事,便什么都想通了,“当年,你一定是听说观澜别院内的那泉眼能治百病,故而,才会只身闯进我们济阳候府的别院,想找那泉眼为你六哥治病。

“慕容清染,你的确聪明。”十三公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要聪慧的多,很多事他只说了一点,她却能猜到很多连他都未料到的事。

可惜,为何会是个女子。

否则,他一定让她当上济阳候。

慕容清染佯装叹气,“十三公子,我真后悔救了你。”

“这世上会有慕容小姐怕得事吗?”十三公子反问,一场交谈下来,虽未尽释前嫌,但比昨晚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好多了。

十三公子是受了重伤,在伤没养好之前,他只能依靠慕容清染,为了博得慕容清染心软,他便先退了一步,而慕容清染对十三公子态度的一个大转变,多少是因为猜到了十三公子的身份,一个身带名贵玉玦,而且当年连杜延社杜大人都见了毕恭毕敬的人,会是个普通人吗,应该至少是一位皇室宗亲,极有可能是哪位手握重权的王爷之子。

如此重yào

的人物,若轻易放过,哪是慕容清染平日的作风。

两个各自带着算计的人,突然交谈甚欢,却让八角很是诧异,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吗。

136.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沈大善人也不过如此

十三公子受得伤不轻,若换做旁人,得知十三公子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刺客追杀,在没查清楚十三公子的底细前,绝然不会这么轻易救人,但慕容清染却救了,她救了他,还将他安置在了沈家,这显然是在挑zhàn

沈夫人对她的容忍度。

沈家立足平阴县,又一跃成为平阴县首富,这些年沈夫人付出了很多,她怎会让慕容清染毁了沈家。

故而,慕容清染可以不怕,但沈夫人怕啊,一个来历不明、满身是血的男子,就这么贸然在沈家养伤,不是给沈家招来祸端吗?

这男子可能是江湖盗匪,亡命之徒,也有可能是朝廷的钦犯?

无论是哪一种,沈家都得罪不起。

沈夫人自己不敢去问慕容清染,她就让沈昀卿去问,沈昀卿不去,她就躺在床榻上要死要活,说养了个白眼狼,不顾她的死活。沈昀卿无奈,便去问了慕容清染,慕容清染就含糊其辞,沈昀卿明知慕容清染说谎,却也没当面揭穿她,只是道小小沈家,实在护不了那么多人。

其实,沈昀卿说得没错,平阴县一个小小的县城,要查一个人很容易,那些个刺客很快就会查到沈家,沈家不是个久留之地。

“昀卿大哥,给你们惹麻烦了。”慕容清染略带歉意道。

“那位十三公子在下也有些耳闻,在江湖上有些名头,但我觉得他并不是个江湖人。”沈昀卿站在厢房门口,瞧了眼裹得像粽子的十三公子,这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而且还神mì

莫测,看慕容小姐与他的关系,似乎也不简单,像是多年前就认识,沈昀卿心头泛着苦涩,“在下无能,让小姐受苦了。”

谦卑之态,比以往更甚。

慕容清染最受不了的就是沈昀卿的谦恭,他待她就如同一个下人卑微地伏首在主人面前,不敢抬头,不敢多语,诚惶诚恐。

的确,沈家是慕容侯府的产业,但她,并不是他沈昀卿的主子,而且,她也从未将沈昀卿当做一个下人看待。

“沈昀卿,你确实无能!”无能到不敢当着她的面,将他心里真zhèng

想说的话说出来。慕容清染无情地讥笑,使得沈昀卿脸色苍白,不是不愿保护她,而是他根本无法保护她,留她在此,只会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

“车马和干粮,我已经为小姐备足了。”沈昀卿躬身,相当于下了逐客令。

沈夫人供着她还来不及,绝不会这么赶她走,慕容清染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昀卿,“这是你娘的命令,还是你擅作主张?”

“沈家只欢迎小姐,不留外人。”他怎敢赶她出门,但那位十三公万不可留在沈家,沈昀卿温和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次果duàn

,“那位十三公子仇家太多,沈家冒不起这个险。”

“呵呵,沈大善人也不过如此吗,遇事便成了缩头乌龟。”

一个贪生怕死的男子,是慕容清染最为瞧不起的,沈昀卿今日言行,让慕容清染几日来对他的好印象荡然无存,怪不得沈夫人会骂这个儿子忘恩负义,原来真是个虚有其表的伪君子。

137.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能奈本小姐何

趴在窗棂旁偷听的八角,悄悄地退回十三公子身边,将厢房门外慕容清染与沈昀卿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十三公子,并不住地夸慕容清染讲义气,是好人。

“八角,我也听到了。”这点距离的对话,十三公子怎么听不到,他暗忖慕容清染这妖女,竟能为了他,同那沈公子闹僵,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先前看到他,一副唯恐避之不及,这会儿又有些讨好,果真是个善变的女子。

算她还有些良心,没趁机落井下石。

十三公子心里微微动容。

八角故作老气横秋道,“十三师兄,这下你总该相信慕容姐姐不会害你了吧。”

相信她,十三公子心中刚起了这样一个念头,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算了,相信她,他估计最后被吞噬地连渣都不剩了。

“八角,我让你把消息传给萧岩,你传了没?”

八角点头。

“我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把你留在山下,实在太危险,等萧岩过来,我会让他送你回祁山。”八角跟着他下了山,师父一定很担心,十三公子很后悔当日自己怎么一心软,就把八角带下山了。

“十三师兄,你怎么办。”那些蒙面的坏人,一看到他们就杀,八角想起那日不禁后怕,“你跟我们一起回去,祁山有师叔,他们不敢上祁山。”

“这是我府上的家事,师父不会插手的。我不能连累你。”十三公子伸手,将腰间的玉玦扯下来,交到八角手上,“萧岩认识此物,等见到萧岩,你把此物给他看,他便会听命于你。”

“十三师兄,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坏人。”八角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哭了起来,“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师叔为什么不下山,把这些坏人都抓起来。”

“方外之事,不会在师父眼里。你还小,又一直在山上生活,这世间的争名夺利你是不会懂的。”十三公子对谁眼高于顶,但对八角,却很是耐心,“八角,听话,这次回去,好好练功,等你练好武功了,再下山。”算起来,八角也是他旁支的同宗兄弟,当年堂叔的死,至今还未查清真相,本想带八角下山,能引蛇出洞,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不想却惊动了十一哥的人。

六哥尸骨未寒,十一哥就对他赶尽杀绝,十三公子的眼中闪过一道戾气,等着,等他找到济阳侯府的布防图,必再入汴州!不过这些十一哥的人,也确实给了他机会,若是他寻别的理由接近慕容清染,她一定会起疑,可如今是她自己救了他,那就怪不得他了。小小的皮肉之伤,若能换得传言中的布防图,值得。必须要赶在梁景端之前,取得布防图,拿下齐州,这才是眼下最重yào

的。

“小茴香,你怎么哭了。”慕容清染进来,将沈昀卿关在了门外。

“我没哭。”八角抹干泪。

十三公子倚在矮榻上,因他身姿颀长,矮榻对他而言,的确太小。荼白的锦衣,已经被慕容清染剪坏了,十三公子只着了件单衣,单衣微敞,露出了里面血迹未干的肌肤,他面容俊秀,眉间一股傲慢之气凛然,看慕容清染时,眸眼微抬,自然地将眼底的那道戾气掩藏。

“怎么,被沈公子发xiàn

了?”说话依然阴冷。

慕容清染斜了他一眼,“发xiàn

了又如何,他能奈本小姐何!”

1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拔了毛的凤凰

敢吼他,这妖女,受了沈昀卿的气,就把气撒在他身上,十三公子阴阳怪气道,“身为女子,还是温柔些为好。”

“温柔的女子,吃亏的多半是她自己。”慕容清染不屑道,“你不必跟本小姐讲这些,让你失望了,本小姐从未读过什么三从四德,女戒。”

感情,是对牛弹琴。

十三公子难得对慕容清染吐露一句肺腑之言,却被慕容清染蔑视,十三公子心下窝火,当真是不知好歹,这王侯之家的小姐哪个不是面上温柔贤淑的,就算是皇家公主、天之骄女,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说不读女戒。本朝的女戒经lì

代皇后修撰,天下女子必读之,所有皇室宗亲子弟选妃,所具备的条件之一,就必须要让那些王侯之女背诵女戒,不熟读女戒的,根本连选妃的门槛都进不去。即便不是皇室宗亲子弟,那些有封爵的显贵之家,也是极为重视女戒,这妖女出身济阳侯府,竟然从未看过女戒,也不知这济阳候是怎么教女儿的,难不成想留这个妖女一辈子在府里,当个老姑娘。

十三公子诧异,当然更惊讶的是,他何须对她说这些,她嫁不嫁得出去跟他有什么关系,不会因为她救了他一命,他就对她心软了吧。

十三公子懊恼。

只听慕容清染又道,“本小姐的那个爹说,外头的男子皆薄幸,这世上也只有他对本小姐最好,他舍不得本小姐出嫁,受别的男子欺负。”

“济阳候,倒是个护短的。”十三公子没听出慕容清染话中的讥讽,当然,他也永远猜不到慕容鹤那龌蹉的想法,觊觎自己嫡亲侄女的美貌,欲占为已有。

如这等事传扬出去,必惊世憾俗!

慕容清染虽然面上说得云淡风轻,但想想就全身起疙瘩,恶心地想吐,“是啊,说起来,本小姐那个爹确实对本小姐费尽心思,本小姐都不知该如何孝顺他。”

怎么有股冷风吹过,十三公子听得毛骨悚然,她嘴里越说得乖巧,这下场绝对惨不忍睹。她的好,昨晚他就领教过了,简直生不如死。

“本公子有些渴了,你去给本公子倒杯茶。”

人在屋檐下,就该要低头,但十三公子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反而一脸理所当然地让慕容清染给他倒茶。

“倒茶啊,噢,好啊。”慕容清染答yīng

得爽快,却一转头,对八角道,“小茴香,去倒杯茶。”

“哦。”八角乖乖地跑到桌旁,倒了杯茶过来。

十三公子瞪眼,慕容清染笑得狡诈,“若哪日你为本小姐缺胳膊断腿的,本小姐或许会考lǜ

一二。”

恶毒的女人,十三公子气得咬牙,“你做梦!”

“小茴香,你十三师兄脾气如此暴躁,如何能修道啊?”

修道讲资质,慕容清染猜中十三公子的痛处,免不得常拿出来取笑他一番,十三公子好面子,但又事实摆在面前,他不认也不行。捂着胸口,十三公子恨不得撕碎了这个刻薄女子的嘴,这么不会讲话,干脆就别开口说话了。

八角童言无忌道,“暴躁更该修道啊,‘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慕容清染低笑,十三公子脸上无光,与八角比起来,他就是道门之中那个最不成器的弟子。

“今日个外头阳光正好,八角,扶你十三师兄去晒晒太阳。”慕容清染听着被她关在外头的沈昀卿脚步声远去,便转身再去开门。

让八角一个瘦小的孩子来扶他,她也好意思,她身边那几个护卫,随便唤一个出来,都比八角有力qì

,十三公子拒绝道,“本公子今日出了这厢房,只怕有损慕容小姐的清誉。”

慕容清染站在厢房门口,一眼望去,附近连一个沈家下人都没有,沈夫人果然是被她吓怕了,一句同归于尽,果然很好用。

“王侯府上的小姐养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倌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听说齐王府上的郡主出嫁了都还带着小倌,本小姐看十三公子这副皮囊不错,到时就委屈十三公子,当几日本小姐的小倌好了。”想要挟她,也不看看她慕容清染受不受他要挟,慕容清染嘴角冷笑,看着十三公子的俊容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

“本公子怕你承shòu不起。”这妖女,色胆包天,竟调戏到他头上了。

十三公子这下出房门也不是,不出房门也不是。

他绝对相信,以这妖女的不知羞耻,这些话她敢这么说,就一定敢这么做。

一个女子若无耻起来,还真是可怕,十三公子见惯了千依百顺的女子,猛然遇到如慕容清染这般脸皮厚的女子,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打,是打得过她,但他现在全身无力,是她来打他才对。

骂,是骂得过她,但他一个男子,跟一个女子对骂,赢了也是颜面扫地。

“本公子困了。”

十三公子重新躺了下来,说什么都不会跨出房门半步,被她瞧不起没关系,总比莫名其妙当上她的面首强些,她不要脸,他还要脸。万一被十一哥他们知dào

,必然会拿此事羞辱他,到时,他不娶她,也得娶了。哼,这妖女,打得好算盘。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以为他是谁啊,慕容清染腹议,走出房门,将厢房留给了十三公子。

院落内花草众多,很多花,慕容清染都还认不全。

“慕容姐姐,快看,这里居然有紫红色的朱砂梅!”跟着慕容清染一起出来的八角,看到墙角种的一株低矮梅花,兴奋道,“师叔说这品种的梅花都很怕冷,只适合种在江南。师叔也喜欢花,我们祁山上有一片桃花林。”

“嗯,桃花凋谢后,会长出一个个蟠桃。”慕容清染随口道,“你们吃了,就一个个羽化成仙了。”

“真的,慕容姐姐,我不骗你。不信,你跟我一起去看。”慕容姐姐怎么不相信他的话,那一片桃花林真的很美,是师叔的清修之地,没有人能闯进去的,进了,也出不来。

“八角!”突然,从窗棂内砸出一只茶盏,是十三公子慌乱制止的声音,“本派之事,你怎么可以随便跟外人说!”

慕容清染扯了扯八角的耳朵,“听到没,你十三师兄不准你胡说八道。”

“我才没胡说八道。”八角委屈。

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道士,有趣,慕容清染心情一下大好,偶尔欺负下这小道士,气气傲慢的十三公子,比她偷到侯府里任何的宝物都来得开心。

“小姐,属下有事禀报。”院落外,响起熊达的声音。

慕容清染推了把八角,“自己去玩。不许再偷听。小心本小姐打断你的腿,把你裹得和你十三师兄一样,当人肉粽子。”

“慕容姐姐,你打不着。”

八角一跃,攀上了院落中最高的柏树。

熊达走近,禀告道,“小姐,属下看到那位梁县令来拜访沈公子。”

“是哪位梁县令?”这梁家堂兄弟两,一个县令两人当,好在是离京师远,又是一个偏远小县,而齐州那位郑知府还昏庸不管事,否则谁敢做出这等无视朝廷律法的事。

熊达道,“是梁县令的堂兄。”

那就是梁景端。慕容清染略一思索,道,“他是来打探消息的。”

砰……里面的十三公子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

熊达当即警惕,慕容清染眼角的余光往里面瞅了眼,“不必管他。”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能飞出多远。

“属下还有一事。”熊达压低了声音,“小姐,属下觉得沈公子言之有理,那位十三公子身份可疑,为防止您行踪泄露,属下觉得您应该即刻回府。”

慕容清染何尝不知dào

这些,嘴上却道,“他自顾不暇,哪还有闲情管本小姐的事!”十三公子敢泄露她半句,她就敢把他的画像到处张贴,引那伙刺客过来,说不准,还能领一大笔赏金。慕容清染故yì

说得大声,“十三公子是个聪明人,如这等两败俱伤的事,他是不会做的。熊达,你别担心,本小姐的安危,十三公子比谁都着急。”

砰地又一声,是十三公子踢翻了一旁的木椅,欺人太甚!

慕容清染走了两步,蹲下身,摘了朵朱砂梅,然后,开始撕花瓣,边撕边道,“对了,买家可找好了?”

这世间,没银子寸步难行,慕容清染自小在周奶娘的灌输下,就深知钱财的重yào

,慕容鹤给她什么,她都会收下,然后让周奶娘悄悄拿到外头典当,换成银子,当然,这等俗气的金银首饰,也就慕容鹤觉得是个女子都会喜欢,却不知不止是她,就连府里的那几个姨娘,若遇到手头紧了,也会拿了去典当。旁人不知dào

,那位韦姨娘,可是当铺里的常客。

熊达连说了几个人,慕容清染皆摇头。

“那只剩下王家了。”齐州附近,能出得起大笔银子买万匹上等丝绸的,也就只有王家了。

小姐的价,向来是多旁人数倍。

毕竟物以稀为贵,从江南运到齐州的丝绸,能在规定时间内顺利运到的,就只有小姐这一家,能不贵吗。

别的船只,不是迟了几日,就是货物丢失。熊达想想就哭笑不得,自从小姐得知他昔日臧于绿林中,就让他带着兄弟重操旧业,唉,侯爷在世的时候,是劝他重新开始,但到了小姐这里,却是截然相反。看小姐当日一得知他身份时,那双眼放光,满是崇拜的样子,熊达就知dào

,齐恪那个混账东西,全把旁门左道教给小姐了。

还有那个周奶娘,昔日也是个歪门邪道出身,跟齐恪差不了多少,在这等歪风邪气下长大,小姐要是还有几分正气,他一定去给各路神仙烧香。

139.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长记性的十三公子

墙角的那株低矮朱砂梅,本就才开了几朵花,而且是多年来第一次开花,不消一会儿,就被慕容清染扯得干净,熊达暗道,小姐您老气归气,但也别拿花出气啊,这让爱花如命的沈公子看到,只怕是会要了他的命了吧。

“本小姐也好久未见王鸿哥哥了,他若肯买,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慕容清染眼中流露出一分笑意。

“小姐何须绕那么一大弯子,只要您喊一声‘王鸿哥哥’,别说让王公子掏银子,就是让王公子为您死,他也愿意。”王家与济阳侯府五年前生了嫌隙,渐渐对济阳候阳奉阴违,但偏偏王家公子对小姐照顾有加,熊达心里纳闷,小姐当年究竟是怎么将王公子拐走的,不会又是对王公子表了爱慕之心,非君不嫁吧。

熊达暗暗抹汗,小姐爱慕的公子真多,也不知哪个才是。

“他若买了,本小姐便能正大光明地再买回来。”慕容清染神mì

道。

熊达听糊涂了,卖出去了,干嘛还买回来,上万匹的丝绸屯着,等着发霉吗。

“下个月二十八,是四姐的生辰,侯府上下,自然需yào

焕然一新。”

慕容清染点到为止,熊达愣了愣,一拍脑袋,“小姐英明。”让慕容鹤买王家的丝绸,以王家现在对侯府的态度,肯定不会白送的,但王家垄断了齐州附近的丝绸铺,慕容鹤需yào

上等的丝绸,而且还时间紧迫,不向王家买向谁买。这丝绸转了一圈,银子何止翻了一倍。小姐英明啊。

其实,无论丝绸被谁买走,慕容清染都有办法让慕容鹤去买回来,不过这肥水不流外人田,王鸿这些年挺照顾她的,以为她常常被侯府的人欺负,才会跟着他学做生意,多些银子傍身,却不知,当年王氏将慕容清染送到王鸿身边,根本就是另有打算。王家一直想娶个侯府小姐当少夫人,但王氏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嫡女送过去,她就说服王业说侯府还有个五小姐,论身份,也是个嫡女,不在她女儿之下,王氏说这句话的时候,慕容清染可以想象得到王氏有多不情愿,但为了重新跟王业修好姐弟之情,王氏在王业面前没有少夸慕容清染,还说等王鸿娶了慕容清染,就同豫州江阁老家成了亲戚,王家商贾的身份便可一下子摆脱,王业转念一想,王氏是他亲姐姐,没道理害他,而且这已故济阳候之女,身份确实不辱没王家,就应允了。因此,王鸿出现在慕容清染面前的次数多了,慕容清染一开始并不知dào

王氏的险恶用心,但对于王鸿,却也没多少厌恶,正好,还可以利用王鸿,教她如何赚银子。

慕容清染知dào

,王家是将她当未来的王家少夫人培养,不过,王氏打得如意算盘再好,终归要落空,因为王氏根本不清楚慕容鹤的心思,别说嫁到王家,就是出济阳侯府的府门,慕容鹤都不会轻易应允。

只要没撕破这层,慕容清染乐得装糊涂,她的亲事,还轮不到王氏做主!

“小姐,有人过来。”熊达退到了慕容清染身后。

慕容清染走出院落,看到了贾二,贾二恭恭敬敬地走到慕容清染面前,“慕容小姐,公子吩咐小的来帮您收拾下行李。”

“他这是何意?”慕容清染暗骂沈昀卿心胸狭窄,她不过讥讽他两句,他就翻脸了,“要赶本小姐走,他自己怎么没胆过来。”

“哎呦慕容小姐,我家公子怎敢赶您走啊,只是府上近来有事,不便留客。”贾二赔笑道,“您也知dào

,我家公子素来心善,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但您也要体谅我家公子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公子不敢留您,而是怕留了您,反而护不住您。

慕容清染本就在想着挑个时间离开,但自己主动提出走,与被人赶出府,这是两回事。她沉了脸,“你去告sù

沈昀卿,本小姐对花过敏,这就离开!”

熊达气道,“奶奶的,走就走,老子还不稀罕你们沈家。哼,下回求老子过来,老子也不来!”

贾二吓得哆嗦,“小的已经让马车停在后门了,公子说,府门前有贵客,慕容小姐您最好走……走后门。等会儿小的会把守后门的下人全部支开。”

慕容清染杏眼怒瞪,她的确是生气了,这沈昀卿竟然是说真的,引她来平阴县的,是他,现在赶她走的,还是他!当她慕容清染是这么好糊弄的,有些事他还没说清楚,以后她该找谁去问!

“小的告退。”贾二吓得落荒而逃,这事公子瞒着夫人偷偷将慕容小姐赶出府,却是两边不讨好,公子爷,您这是何苦呢。

“都不受主人家待见了,慕容小姐还想留在这里?”等贾二走远,厢房内,十三公子讥讽地开口。

看来,那药效是过去了,否则刚刚那只茶盏,怎么能飞地出窗棂,慕容清染暗忖着应该再加大分量,就算药不死这十三公子,也要让他十天半月下不了床榻。

熊达气不过,“十三公子,要不是您,我家小姐能被沈公子赶出府吗!”

“这与本公子何干,本公子又没让她救。”

哇,这是人说的话吗,救了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冷嘲热讽,熊达气得大叫,“小姐,您只要说一声,属下立即把这团粽子丢出去!”

谁是粽子!十三公子俊容铁青。

“熊达,不得无礼。”慕容清染忙出声制止,让十三公子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但随后的一句话,却让十三公子几乎要吐血,“还不把这团粽子丢到马车上去。”

所以,他就是这团粽子,十三公子气得抓狂,这妖女,看来不止一次在她的那些护卫们面前,说他是粽子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怎么会是一团粽子!

八角抱着柏树,嘻嘻笑道,“慕容姐姐的比喻好贴切,十三师兄确实裹得挺像粽子的。”

伤口裂开,血流了出来,十三公子的胸口又疼了。

“十三公子,得罪了。”熊达奉慕容清染之命,走进厢房,一把抓起十三公子,“小的是个粗人,您多担待。”

咔擦,好像是骨头断的声音。

“你大胆!”十三公子怒斥。

八角从柏树下飞下来,“熊达叔叔,你轻点,十三师兄他很痛。”

“我看看。”

慕容清染走过去,仔细查看了十三公子的伤口,十三公子瞪大着眼,这妖女她往哪里摸,还知不知dào

男女有别了。

素手冰冷,一寸寸划过十三公子的肌肤,十三公子涨红了俊容。

“又要重新敷药了。”叹气,慕容清染镇定地从袖口中拿出小药瓶,十三公子下意识地想退缩。

“别动!”柳眉一蹙,药粉直接往伤口处撒,痛得十三公子龇牙咧嘴,他敢肯定这妖女,连医术都不懂,八成又在往死里整他了。

慕容清染边敷药,边嘀咕道,“我把所有的药都给你敷了一遍,你居然还能活着,果真是厉害。”

言下之意,往死里整他,他都没死成,真是命大,十三公子颤抖地怒指慕容清染,“本公子要杀了你!”

杀了她,那他也要有这个本事,慕容清染笑着道,“十三公子,现在如何。还痛吗?”

抬左手,无力;抬右手,无力。

想蹬腿,更无力。

十三公子险些昏阙过去,“你……你又给本公子下了什么药!”好不容易恢复的内力,又一下子全没了,这妖女,该千刀万剐!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呵呵。”慕容清染低笑,倾身于十三公子胸前,“看你刚刚如此听话,由着本小姐敷药,本小姐都有点不忍心呢,呵呵。”

“你!”十三公子语塞,气血翻涌,再加失血过多,被慕容清染气晕了过去。

“十三师兄怎么了?”八角担忧。

“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慕容清染继xù

哄骗道,“你十三师兄受伤太重,这恐怕是痛晕过去了。”

慕容清染是绝不会让十三公子这么快养好伤,十三公子要是痊愈了,第一个想掐死的,一定是她。

慕容清染满yì

地看着虚弱的十三公子,心道这伤至少得养三个月以上,这个时间,足够她找慕容鹤报仇了。

踢掉十三公子这个碍脚石,虽未在她的计划中,但也是一个意wài

收获。

“小姐。”余下的护卫,收拾好行李,赶来见慕容清染。

“我们即刻离开沈府。”慕容清染与八角走在前头,熊达等护卫扶着十三公子。

“慕容姐姐,我们去哪里?”八角第一个跳上马车,而十三公子则被熊达等人随意地丢进马车内。

慕容清染看了眼沈家宅子,收回视线,“先离开平阴县再说。”

“慕容姐姐和八角小哥哥要去哪里啊?”沈元礼从后院的草木中探出半个小脑袋,小眼睛内充满好奇。

这怎么看怎么像要逃走,白晴拉起沈元礼,“小公子,快去告sù

夫人,慕容小姐要逃了!”

“祖母和爹爹在正堂内会客,小爷才不要去呢。”沈元礼挣开白晴的手,“要去你去,小爷还要抓蛐蛐呢。”那个慕容姐姐走了正好,免得欺负他和爹爹。

140. 第一百四十章 黄雀在后

马车驶离沈家。

而沈家正堂内,沈昀卿温和含笑,“实在抱歉,梁公子,那位慕小姐已不在在下的府上。她的去向,在下也不知。”

梁景端放下茶盏,“却是我来迟了。”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倒是沈夫人心有疑惑,这慕容小姐是何时离开府里的,她怎么不知dào

。还有这梁公子,一会儿是县令,一会儿又是县令的堂兄,究竟是何身份。看他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多半是出身官宦,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人家,只是这齐州府,姓梁的望族,好像没有。沈夫人想了半日,还是没想到,其实这也怪不了沈夫人,在她眼里天下也就是齐州那么大,她从未出过齐州,又怎么知dào

天外有天。天下各州府,比齐州大的多了去。

梁景端并未在沈家长待,逗留了会儿,他便带着随从返回了县衙。

眼下县衙乱成了一团,梁锦达这个昏庸县令,每日想着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还不被朝廷问罪。定远伯府的人自从吴天宝死后,就因此逮着梁锦达不放,梁锦达一个书呆子,又没个主见,见了定远伯府的人,就像老鼠见了猫,能躲则躲。幸亏有梁景端在,威吓住了定远伯府的人,但吴天宝死在县衙,确实铁一般的事实,捉拿韦虎这个凶犯,平阴县衙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堂兄,你回来了啊。”躲在桌案下的梁锦达乌纱帽也斜了,他小心翼翼地望了县衙外,见无人跟着梁景端,才放心地爬出来,哭丧着脸道,“堂兄,你快想个法子吧。那定远伯府的人都快把我逼死了。我要是再交不出韦虎,定远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堂兄,我家中还有老母等着我养老送终,我不能坐牢啊,堂兄,要不你把身份亮出来。”说到此,梁锦达忽然也不哭了,拍腿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以我们梁家的权势,一个小小的定远伯,有何可惧的!”

啪,梁景端一巴掌扇在梁锦达脸上,打得梁锦达眼冒金星,“我们梁氏一族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无能之辈,才会让我大哥这些年这么辛苦。你瞧瞧你,全身上下哪里像一个平阴县的县令!我告sù

你,不准拿我大哥的身份去狐假虎威!”

“梁景端!”梁锦达也怒了,“你还不是仗着你兄长的官威到处仗势欺人。是,我梁锦达是没用,但这小小平阴令是靠我梁锦达自己十年寒窗苦读考出来的,我可并没有沾景珩堂兄半点光。听我祖父说,我们梁家子弟,乃前朝……”

“你不要命了吗!”梁景端捂住梁锦达的嘴,“这种话你也敢说。不知dào

现在汴州各地流言四起,说我们梁家野心勃勃。大哥平日是怎么教导我们的,要我们敛尽光芒,梁家子弟尽量远离汴州,越是富贵,我们就越危险。”

“堂兄,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但我怕啊。”梁锦达一下子没了底气,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你回去跟景珩堂兄说,就说这个县令我当不了了,让他再给我换个官做做。把我调回京师吧。不,要是当不了京官,去江南也行,江南富庶,我就去江南当个县令也可以啊。”

扶不起的阿斗啊,梁景端一脚踹开梁锦达,他以为这朝廷的官,是想换就能换的,别说这七品县令,就是一个芝麻绿豆的胥吏,一旦被朝廷内别有用心的人盯上,都会给大哥惹来麻烦。

“大哥在朝中的位子,你不是不知dào

,他若插手此事,总会有诸多不便。”总是同宗兄弟,一脉相连,梁景端叹气道,“你的事,我会想法子帮你的。现在最重yào

的是,找到那韦虎。”

平阴县这么小的一个地方,那韦虎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还有,杀死吴天宝的,是济阳侯府的护卫。但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济阳候当真有这么大胆子,敢纵容自己的护卫在县衙内杀人。”梁景端负手,来回踱步,“想来定远伯也是心知肚明,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能和济阳侯相抗。这样,你马上下令让衙差去捉拿那个杀了吴天宝的济阳侯府护卫。”

啊!抓济阳侯府的人!梁锦达慌了,“堂兄,我不敢。”

“杀人者按律判决,有何不敢的!”梁景端道,“你不抓他,怎么向定远伯交代。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若我料想不差,那个杀人的济阳侯府护卫,根本不会再回济阳侯府。”

所以,上济阳侯府抓人,也只是白跑一趟,梁锦达终于听明白了,如此一来,定远伯那里也有了交代,若是定远伯不服,大可以找济阳候理论,至于这两个府邸之间的恩怨,县衙就权作睁一眼闭一眼。

“堂兄这一招拖延之计,甚妙!”梁锦达抚掌,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这就去办。”

“等等,顺便让人查查登州慕家。”梁景端喊住梁锦达。

梁锦达古怪地看了一眼,打趣道,“堂兄莫不是对那位慕小姐一见倾心了吧。”能把堂兄逼得词穷的女子,不是个等闲之辈。那日在公堂上,算他眼拙了。

梁景端一脸严肃,“胡说什么。还不快去查。”

“是,是。”梁锦达连滚带爬,逃出了县衙。

梁景端唤来一名衙差,“备马。”

“是,梁大人。”在平阴县衙内,所有的衙差见了梁景端都是喊大人。县衙两大人,一个精明,一个昏庸,这是县衙内众所周知的事。

梁景端走出县衙,刚驻足片刻,便有八名衙差从四个方向策马而来,他们一看到梁景端,跳下马,其中一个衙差回禀道,“大人您所料不差,等您离开不久,那沈公子便也离府了,他的方向,是朝着齐州城而行。”

“噢?”梁景端自言自语道,登州慕家,不该过青州,往东而行吗。

“日后不准再喊我大人了,记住,这平阴县只有一位梁锦达梁大人。”梁景端想起当日慕容清染的话,眼中更加肃然,他飞身上马,“走。”

“是,梁公子。”县衙的衙差当即改口。

随后,那八个衙差也跳上马,紧跟他后面。

141.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活埋的姑娘

出平阴县城不远,有一个鸾翔镇。鸾翔镇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镇,且今日中午刚好有一个集市,来往的百姓就更多了。

熊达驾着马车,缓缓穿行在百姓中间。

“看不出来这一个偏远小镇,还有这么多人。”熊达看到质朴的百姓挑着东西在集市上叫卖,粗犷的脸上笑得憨厚。

慕容清染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十三公子仍在昏睡中,一半是因为重伤,一半是因为慕容清染这次下的药确实不轻,任他武功底子再好,也经不起慕容清染的连番折腾。

八角喜欢凑热闹,掀开马车的车帘,时不时地看着。

“呜……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寻了短见啊,你让娘往后怎么活下去啊!”

忽然,一阵妇人撕心裂肺地哀嚎声,不断地传来,“那天杀的贼匪,不得好死!”

伴随着妇人的哭声,还有办丧事的哀乐。

路遇有人家办丧事,熊达便将马车驾到了一旁,让那些抬着棺木的人先走。

满地冥纸,洒向半空。

一行人麻衣白布,那大声哀嚎的妇人是坐着轿子,紧跟着棺木之后。

如此阵仗,便知死者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这鸾翔镇附近的盗匪竟敢劫持柔弱女子,还杀害了她,哼,千万别让老子看到,否则老子非宰了他!”熊达出身绿林,当年劫富济贫有之,但如遇到这等弱女子,他是绝不会动她们一根汗毛。

“我的秋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娘不能为你报仇,是娘没用啊!”

妇人哭得悲鸣,就连向来没有多少同情心的慕容清染也不禁有些触动,这世间行恶的为何就能逍遥法外?

“无上天尊渡苦厄。”八角默念。

嘶……十三公子一声痛得低吼,随后动了动无力的胳膊,慕容清染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真不愧是祁山主人的弟子,居然这么快又醒了。”

“承蒙慕容小姐手下留情。”十三公子唇色苍白,毫无血色,在八角的扶持下,慢慢地坐起。

敛神闭目,在马车内打坐。

慕容清染暗忖这十三公子定有什么祁山派的秘法,否则若换做旁人,被她这般往死里的整,早已奄奄一息,成一个废人了。

“八角,你且听听,这周围可有什么动静?”十三公子虚弱道。

八角的道法根基远胜于十三公子,十三公子让他静听,他便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四周的声响。

“十三师兄,我听到了,她……她在动!”突然,八角双眼瞪大,手指那刚经过马车的棺木,惊恐地喊了起来,“十三师兄,慕容姐姐,那个人没死,她在动!”

啊?没死!熊达也是个练武的,虽然他的武功不及十三公子,但棺木经过马车,这么近的距离,他若静下心听,也是能稍微听到些许的,奶奶的,真的没死,这不是将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活埋了吗。

“小姐,属下去救人!”熊达肝胆心一起,便什么都不顾了。此事,他若不知dào

还好,但若知dào

了,还不去救人,这便不是熊达平日所为。

慕容清染神色淡淡,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去制止熊达救人。

“停下来,都停下来!”熊达脚一踩马车,一个飞身,落在了送葬队伍的前面,“听我说,你们家小姐没有死!”

142.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还活着

“你是何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我女儿死了,是我亲眼所见,还能假得了的吗。”送葬队伍最前面的一顶轿子停下,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厌恶道,“今日是我女儿出殡的日子,误了时辰,谁也承担不起。别理他,我们继xù

走!”

“老子说她没死,她就没死!”这还是不是亲生女儿啊,得知自己女儿没死,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该试试啊,熊达不明白,也被这个中年男子气得火冒三丈,不管三七二十一,拔了剑就往棺木的方向冲。

“拦住他,快拦住他!”中年男子慌了。

出殡之日,被人搅乱,别说这中年男子,就是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对熊达指责,“钱老爷是个好人,如今遭逢丧女之痛,竟然还有人为难钱老爷,阻拦钱小姐下葬,太可恨了!”

“拿一个死人开玩笑,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听说钱小姐是自己拿了白绫上吊的,被人发xiàn

时,都已经没了气息,怎么可能还活着!看这个人的长相,凶神恶煞的,说话粗鲁,不会也是个无恶不作的盗匪吧!”

百姓中不知谁这么嘀咕了一句,这一下子,四周的百姓皆吓得面如土色,附近盗匪作案累累,打家劫舍,掳走妇孺,常有发生。就连鸾翔镇富户钱老爷家的千金钱婉秋都难逃过盗匪的魔掌,更何况是寻常贫苦百姓家之女。

熊达原本就是绿林出身,说白了,当年也是一个盗匪,现在被鸾翔镇的百姓认作盗匪,也着实不冤枉他。当了这么多年济阳侯府的护卫,熊达的那些坏习惯,根本没有改过来,不知情的人,定还以为他依然就是个盗匪头子。

“老子今日还未舒展筋骨呢,那就拿你们陪练吧。”熊达一手一个,便将钱府的人打得人仰马翻,只气得钱老爷全身哆嗦,只骂熊达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我的秋儿,我苦命的秋儿啊!”钱夫人慌忙下了轿,趴在棺木上痛哭,边哭边道,“老爷,就听这位壮士一言吧,我相信他,我相信我的秋儿还活着,她还活着。”

“妇人之见。”钱老爷气急败坏道,“你想让我们的女儿连死都死得不安生吗。”

钱夫人呜呜哭着,死者为大这个道理她何曾不懂,但她就秋儿这么一个女儿,不管如何,只要有一丝的生机,她也要她的秋儿活过来。

“壮士,我的秋儿她真的还活着?”钱夫人半信半疑。

熊达一剑挑断绑着棺木的粗绳,“再不让开,你女儿就真的死了。”

钱老爷见下人拦不住熊达,就自己拦在了熊达面前,“你今日若敢动我女儿的棺木,让我女儿死不瞑目,我就跟你拼了!”

“喂,你没发糊涂吧,老子是在救你女儿啊!”一群无知的人,熊达气得暴跳如雷。

钱老爷根本不领情,“这是我钱府的事,这位壮士,你若再阻扰,我就报官了!”

“你们都去帮忙。”熊达一个人被钱老爷等人缠住,慕容清染等得不耐烦了,便让其余的几个护卫一同去帮熊达。

“是,小姐。”又有三个护卫把剑,冲到了钱老爷面前。

“你……你们是什么人?”钱老爷吓倒了,他虽在鸾翔镇有头有脸,家中有些资产,但也只是个小地方的乡绅,何曾见一个两个的济阳侯府护卫,手持长剑,就这么飞到他面前。

熊达吼道,“别跟他们废话,你们几个,把棺木撬了。”

“是,老大。”这几个护卫,都是当年跟着熊达一起的兄弟,就算这些年被慕容鹤赶到观澜别院,也一样追随熊达。

“天理何在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贼人开我女儿棺木,让她连死都难以安息!”钱老爷见拦不住熊达等人,便在一旁哭天抢地,“各位父老乡亲,请为钱某做主啊!”

“谁敢过来!”熊达长剑直指天际,剑上银光闪过,锋利非常。

“老爷,就让他们开棺吧。”钱夫人上前求钱老爷。

钱老爷骂道,“贱人,这伙人是不是你请来的?你这是想让我钱家在鸾翔镇从此抬不起头来吗?”

“不,不,老爷,妾身一点都不知情啊。”钱夫人大呼冤枉,哭得眼泪不止。

砰……

棺木的棺盖被一下子撬开,熊达将睡在里面的绿衣女子抱了出来,她的脖颈处依然还有一道尚未褪去的勒痕,应该就是上吊时留下的。

“秋儿,秋儿。”钱夫人激动地扑了过去,她颤抖地抚上女儿的脸庞,颤抖地去试探女儿鼻翼下的气息,随后,她喜极而泣,“老爷,您快来看,我们的秋儿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人死了,身子就会一点点地变得冰凉、僵硬,但她的秋儿到现在身子还热着,气息虽弱,但依然还有,对,秋儿没有死,没有死。

钱老爷脸色难看,怎么还未死。

“钱小姐还活着啊。”

“你们快看啊,钱小姐的手动了下。”

……

围观的百姓若刚刚还斥骂熊达是恶人,这会儿全部对熊达另眼相待,人不可貌相啊,这位高人看一眼就能看到躺在棺木内的钱小姐没死,实在太厉害了。

“老子没说错吧,令千金没死。”熊达得yì

地对钱老爷道。

钱小姐没死,那这场丧事也就办不下去了,钱老爷拱手,不情不愿地对熊达道,“多谢这位壮士出手,救我女儿一命。”

“多谢壮士。”钱夫人也忙对熊达磕头。

丧事变喜事,躺在棺木内的钱小姐竟可以起死回生,鸾翔镇的百姓见此情景,皆向钱老爷道贺,“恭喜钱老爷,恭喜啊。”

但这时,却响起了几道不屑的声音,“什么喜事啊,明明是祸事!”

“这钱小姐的命真硬啊,这样都不死!怪不得进了贼匪窝,还能活着回来。”

“可不是嘛,一个清白女儿家进了盗匪窝,还能干干净净地出来,八成……”

……

一起在送葬队伍中的几个钱家本族子弟,尤其是钱老爷的弟弟钱二爷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压低了声音对钱老爷道,“大哥,这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婉秋已经死了吗,她怎么还能活过来。”婉秋活了,那建在钱家宗祠门前的那块贞节牌坊,便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先回去再说。”大庭广众之下,钱老爷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当众再把女儿放入棺木,抬到墓地里葬了吧。

143. 第一百四十三章 疑有妖物附身

钱老爷很窝火,鸾翔镇钱家好不容易出了件光宗耀祖的事,那就是他女儿钱婉秋不堪盗匪羞辱,为保贞洁而自尽,这件事,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所有人见了他钱老爷,都竖起大拇指夸他养了个好女儿,钱家家风堪称典范,昨日个衙门里的一个衙差还偷偷告sù

他,说县令梁大人也听说了此事,要向朝廷表功,并在鸾翔镇的镇上建一个牌坊,这可比他们钱家自己在宗祠前面建的贞洁牌坊有用了,到时所有进出鸾翔镇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钱家之女的贞烈事迹,可现在,什么贞洁烈女,什么钱家教女有方的名声,都随着他女儿钱婉秋的醒来落得一场空。

“抬回去。”钱老爷面上虽带着笑,但心里早已气得怒火冲天,钱家可以有很多女儿,但有这么一块牌坊,得等多少年。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就没有死呢。

钱老爷拂袖,重新走入了轿子内。

钱夫人却是高兴得又哭又笑,“秋儿,我的秋儿,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上苍垂怜。”

钱婉秋慢慢睁开眼,看到自己在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怀里,双眼震惊,羞恼之余惊恐万分,再加她在棺木内憋气了这么久,早已体力不支,又再次晕了过去。

“秋儿,秋儿。”钱夫人惊喜过后,又再次慌了神,“你不要吓娘啊。”

“钱夫人,赶紧带你女儿回府,找大夫救治吧。”

熊达将钱婉秋交给钱夫人,钱夫人忙唤来两个丫鬟,将钱婉秋扶进了她自己的轿子内。

“多谢这位壮士。”临走时,钱夫人还不忘感激熊达对她女儿钱婉秋的救命之恩,“不知这位恩公怎么称呼,日后我也好教秋儿上寺庙为恩公祈福。”

“不用,老子才不信那些。”熊达摆手,随后一声吼,“兄弟们,走了。别耽误小姐的行程。”

“是,老大。”几个护卫嬉笑着收好长剑,与熊达一起走回马车旁。

这时,钱夫人等人才发xiàn

,在街上的一角停了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周围只有几个随从,看似是出身寻常人家,但寻常人家又怎么请得起如熊达这般武功高强的护卫。钱夫人暗暗想道,这马车内的主人到底是何人?

“小姐,事已办妥。”熊达在别人面前是一口一个老子,但在慕容清染面前,他恭敬得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马车内寂静。

之后,是十三公子艰难地翻动身子的声音。

送葬的队伍照原路返回钱府,经过马车时,钱夫人忽然走过来,先是对熊达感激地一笑,随后面朝马车,行礼道,“多谢贵人。”

“不必多礼。”良久,马车内传出一道女子清泠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半分的喜怒,却是万分听得舒畅。

是个年轻女子,钱夫人一愣,忐忑的心里一松,“贵人可否用过膳?我府上有些酒食,若贵人不嫌弃,就到我府上用些吧。”钱家是鸾翔镇的大户,若要在鸾翔镇用膳,除了钱家,再无第二家比钱家酒菜丰盛了。

钱夫人平日胆小懦弱,每做一件事都必须得问过钱老爷,但她一想到坐在马车内的贵人救了她女儿一命,现在请贵人去府里用膳,应该不为过吧。

熊达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不爱搭理人,现在能回钱夫人一句话,算是破天荒的一次了,如若再让钱夫人纠缠下去,多半会惹得小姐厌烦,他忙道,“钱夫人,我家小姐还有要事,不会再此长留。”

钱夫人也不是个不知dào

分寸的人,再次连连说了几声感谢,便要离去。

“夫人如此盛情,却之不恭。”

马车内,又响起了一句轻轻淡淡的声音。

啊!熊达惊讶地与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他没听错吗,一向孤僻的小姐竟然会同意去钱家用膳,这日头没打西边出来吧。

“噢,好,好。”钱夫人可能是始料未及,高兴地不知该如何说话,一个劲地说好,并指了指前方道,“我们钱家就在此不远处,小姐看到前面的那处院落,就是我们钱家。”

人群渐渐地散了,沿街的百姓,又开始忙碌着。半月一次的赶集,家中有很多物件要添置,还有一些盐米油盐等要买。

钱家送葬的队伍,哀乐声停,他们抬着一个空棺木,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驾……

熊达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钱家送葬队伍的后面。

出了热闹的集市,过一道宽阔的巷口,钱府就到了。

“都撤了,撤了!”钱老爷一下轿子,就让下人将府里刚摆好的宴席全部撤掉,寻常镇上人家有未出阁的女儿死了,也就草草埋了,何来这等大肆操办,但钱老爷觉得这次女儿死得其所,为钱家挣了面子,就请了伶人唱曲,还摆了十几桌,以示钱家对这个女儿的看重。可如今,名声没捞到,还将带着一身污秽的女儿接回府,钱老爷越想越不甘心,一怒之下翻了桌子。

钱老爷的几个小妾,被钱老爷的盛怒,吓得在一旁哭了起来。

“哭,哭什么哭,老爷我还没死呢,你们这是为谁哭丧!”钱老爷骂完,当即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快去把府门关了。还有,就说我们钱家今日闭门谢客。”府门大开,这还嫌钱家丢脸丢得不够吗。

“是,老爷。”钱府的几个下人乱成一团,有的收拾桌上的碗筷,有的去关府门,有的忙将送葬的一些东西收起来。

“老爷,这个?”别的东西好收拾,但那么大一个棺木摆在府里,看着就晦气,一个下人怯弱地走过来,指着棺木,头也不敢抬起,声音越来越低。

“把它拆了当柴烧。”钱府的李姨娘,一边替钱老爷捶背,顺气,一边仗着平日钱老爷对她的宠爱,道,“如今大小姐死而复生,这东西还留着何用。”

“抬下去。”钱老爷也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处置这个棺木,但烧了,他又有些舍不得,到底是花了银子买回来的,而且买的还是那棺材铺里最上等的棺木,比别的棺木贵了好几倍。

钱二爷有些不甘心道,“大哥,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不算又能如何,钱老爷叹气道,“天不佑我钱家,竟出此这灾星孽女。”

“大哥,我听说有些人死了,就会有妖物附身,”钱二爷走近钱老爷身边,继xù

道,“大哥你想想,我们亲眼看到婉秋咽了气,怎么到了今日出殡,她就又活过来了?依小弟看,此事有蹊跷。要不,我们去请个道人来抓妖吧。”

“老爷,二爷说得有理啊。”李姨娘点头,“贱妾也觉得大小姐死而复生,实在诡异。”

“你胡说什么,是我们钱家积德行善,感动了上苍,才让我的秋儿活过来的!”钱夫人这会儿也赶到了,她一听到李姨娘的话,差点气昏过去。

“老爷。”李姨娘故作害pà

,躲在了钱老爷的身后。

钱老爷看到钱夫人,还有被丫鬟扶着的女儿,脸色一沉,“这等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秋儿也是我的女儿,若她活着,我自然高兴,但若被妖物附了身,这不仅害了我的秋儿,还会害得我们钱府上下性命不保。”

“哈哈哈,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未看到过什么妖物,钱老爷要不抓个妖物出来,让老子长长见识!”钱府大门正要关上,熊达是打了钱府的下人闯进来的,他听到钱老爷等人的对话,大笑不已。

“又是你们!”钱老爷看到熊达,眼中冒火,但他并不笨,只看了熊达一眼,他就将视线转到了那被几个护卫扶着的十三公子,那是个眉目如画的年轻公子,虽全身是伤,但从他那病恹恹的神色中,他还是看到了这位公子眉宇间与生俱来的贵气。

好个俊美的公子!

钱府的人个个惊呆了,钱老爷也一下子失了气焰,一个身份不明的年轻公子,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随从,不好应付啊。

“只有那些江湖术士才会以抓妖为借口,欺瞒世人。”一身小道袍的八角,不屑地道。

“是啊,身正则气正,又何来妖邪!”十三公子虚弱地开口,“慕容小姐以为如何?”

十三公子这一问,钱老爷等人,便看到了那走在最后面的少女,十四、五岁年纪,一袭雪青色襦裙,身上无任何配饰,但走路时,偏有一阵轻微的小铜铃声,她的容貌是让人惊艳的,眉间清冷淡漠,好像是从骨子里就带着一种冷。

“十三公子说这话,就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她的声音比容貌更冷。

钱老爷彻底怔住了,这些人都是打哪来的,怎么进他的府里,就像进自己家一样,连招呼都不用打,可以直接闯进来。

钱夫人战战兢兢地道,“老爷,是妾身自作主张,请了这些个恩人来府里用膳。”

“呦,姐姐,您怎么能这样。我们钱家究竟谁才是一家之主啊。”李姨娘阴阳怪气道,“您请来的这些人是神是鬼都不知dào

,您也敢往府里请啊,就不怕为我们钱家招来祸事吗?”

是神是鬼?熊达瞪大眼,就算他长得像盗匪,但小姐和十三公子哪里长得像鬼了。

144.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请道人做法抓妖

“呵……我家小姐肯踏进你们钱家大门,是你们钱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家小姐谁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王侯小姐,一说身份,准吓呆这些个小地方的土财主,熊达一想到慕容清染那尊贵的身份,对钱老爷等人对慕容清染的蔑视,心里不禁难受起来,若是已故的侯爷在,小姐何须这么偷偷摸摸的出府,何须藏头露尾,这么谨小慎微。

熊达抱剑,因心中悲愤,粗犷的声音愈加洪亮,威吓,“你们不是要请道人做法抓妖吗,正好,我们这里有位八角小真人,他的道法高深,别说你们一个小小的平阴县,就是翻遍整个齐州府,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比他更高深的道士了。”

被熊达吹捧,八角略有些脸红,但熊达说得这些,确实也没有错,身为堂堂祁山派的弟子,就算是一个微末的小弟子,也足以让山下的那些个道士羡慕不已,更何况他年纪虽小,但他在祁山上待的时日却不短,而且身边还有个十三公子,十三公子是祁山派掌教的弟子,在八角心里,他的十三师兄无所不能,随便露一手,就能彰显祁山派的威名。

“救人救到底,八角小真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熊达吹捧完,就低声对八角道。

八角红着小脸,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十三师兄入门比我早,他比我更厉害。”八角弱弱道。

熊达看了眼一身重伤的十三公子,嘿嘿笑了起来,“八角小真人,您瞧十三公子连路都走不稳,怎么去做法抓妖,别到时妖没抓到,自个儿却被妖物抓走了。”

“多嘴。”慕容清染低斥。

啊?他说十三公子,小姐不乐意了吗,熊达一个寒颤,小姐不让他说,那他只有乖乖闭上嘴。

钱夫人看着昏迷中虚弱的女儿,心如刀割,她这苦命的女儿,连番遭劫,刚逃出贼匪窝,便又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钱夫人抹着泪,上前跪倒在钱老爷面前,哀求道,“老爷,秋儿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妾身相信她并没有被妖物附身,求老爷看在我们多年夫妻情分上,赶紧给秋儿找个大夫看看。”

“老爷,眼下最要紧的是找道人做法抓妖啊!”李姨娘一脸惧怕,就差说钱家大小姐钱婉秋就是那个妖物幻化所成。

人死,岂能再复生!钱老爷自然认定了李姨娘和钱二爷刚刚所说的才是对的,而钱夫人是爱女心切,不分是非,亦或是,已经被妖物所迷惑了。他无视钱夫人的哭求,看自己的女儿钱婉秋更如同看到洪水猛兽,慌乱道,“快,快把大小姐,不,是这个被妖物附身的大小姐绑起来!”

“老爷,不要,不要啊……这是我们的秋儿啊……”钱夫人哭得泪如雨下,磕头道,“老爷若要请道人来抓妖,妾身不反对,但在这之前,求老爷先给秋儿找个大夫,再迟,秋儿就没命了啊!”

“找大夫?”李姨娘落井下石道,“姐姐可真是糊涂了,若是把那被妖物附身的大小姐救活了,那么,死的就是我们了。”

“老爷,妾身求您!”钱夫人磕头一下比一下重,及至磕头磕出血,“秋儿是妾身的命啊,秋儿死了,妾身也活不了啊。”

“活不了,那你就跟她一起死!”钱老爷被钱夫人哭得心烦,一脚踹开了她,并对钱府的下人怒道,“愣着做什么,老爷我的话都没听到吗,把这个被妖物附身的大小姐绑起来!”

145.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只有人心,才会生出魑魅魍魉

钱夫人被踹到了一边,恰好跌在慕容清染的脚下。

李姨娘心里偷乐,老爷早想休妻再娶了,但碍于传出去对钱家名声不太好,这才迟迟没有将金氏扫地出门。

气死老子了。熊达握着剑直发抖,若非小姐不让他多嘴多事,他一定拔剑把这个泯灭人性的混账钱老爷剁了,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是人哪,这个钱老爷活埋自己女儿没成,现又听信一个小妾之言把自己女儿当妖物处置,还是不是人呢。

只是小姐未免太沉得住气了,钱夫人母女两被钱老爷和那个小妾欺负成这样,小姐也都视若无睹,熊达悄悄回头,看了眼一旁的慕容清染,心道,小姐不愧是小姐,心比磐石还硬,凉薄起来还真是可怕。

“慕容姐姐。”八角害pà

地缩在慕容清染之后,“那个钱姐姐好可怜,你帮帮她。”

八角不求十三公子,来求她,倒让慕容清染一阵诧异,而十三公子虽未说什么,但脸上却是难堪,才过一晚,八角就让慕容清染这个狡猾的妖女管得服服帖帖的,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的十三师兄,而是慕容清染这个妖女,十三公子郁闷,不是下山前,对八角千叮万嘱说过,山下的人,尤其是女子都是不可信的,怎么没几日,八角就把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慕容清染低头,便看到了一身狼狈的钱夫人,其实,她无意插手也不想管钱家的事,但偏偏,看到这一幕,让她心里一阵触动,一个视女儿性命如草芥的父亲,倒像是和她那个卖女求荣的叔父慕容鹤几分像,虽然几个远嫁的堂姐与她也不亲,但这些年,继大堂姐慕容清薇嫁给一个草包公子为妾后,二堂姐慕容清婷、三堂姐慕容清萍也相继被慕容鹤拿来讨好地方显贵,只剩下她和四姐慕容清鸾。她就不用说了,慕容鹤是不会放过她的,至于四姐慕容清鸾,如今济阳侯府的嫡女,这份彩礼,怕是连慕容鹤自己都还没算好究竟要多少才合适。

慕容清染哂笑,在笑钱夫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笑她的那几位堂姐,无比光鲜的表面,她们还剩下多少是属于自己能做主的。

凉薄的唇瓣微启,质问声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却威不可挡。

“为何还要去求?难道你以为请了大夫救活了你女儿,你女儿就能活下来了吗。”一个被冠上有妖物附身的大小姐,谁敢救。

钱夫人无措,喃喃道,“我该怎么办。”

对于钱老爷,钱夫人已经心灰意冷,她无助地看着慕容清染,看着这个比她女儿年纪还小的少女,不知为何,她就觉得这个少女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威严,钱夫人如同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俯首道,“求贵人救我女儿一命。”

“天地间何来妖物,只有人心,才会生出那么多的魑魅魍魉。”慕容清染冷笑,趁众人未发觉,便拿出银针一阵扎在钱婉秋的素髎穴上,那是个能急救的穴道,尤其是遇到昏迷之人,一针便能将其唤醒。慕容清染不会医术,但她却熟记了人身上几个致命的穴道,杀人于无形,这是周奶娘教她的,也是一个弱女子防身所必须要记住的。

146.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无所恃

天地间何来妖物,只有人心,才会生出那么多的魑魅魍魉。

短短的一句话,无疑震惊了在场的人,十三公子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如慕容清染这般年纪的闺中女子,如何会讲得出这等大彻大悟的话,世间人心难测,最难猜的是人心,最难渡的亦是人心,善恶之念,往往只在咫尺之遥。

八角的小眼怔住,因为这一刻,听到慕容清染的这句话,不禁让他想起了远在祁山上的掌教师叔,清修殿中,师叔坐在蒲团上为他讲道,道者,修得便是心。

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

修之于心,不为外物所扰,故无所恃。

……

师叔,八角想您了。

八角的小眼变得湿润,等回到祁山,定要跟师叔好好修道。慕容姐姐未修过道,说出来的话都比他深谙道门之学,他是掌教师叔最喜欢的祁山弟子,不能丢祁山派的脸。

“老爷,小姐……小姐醒了。”扶着钱婉秋的两个丫鬟,一看到钱婉秋忽然睁开眼,吓得不由地发抖了起来。

一个从棺木中醒过来的小姐,不吓人才怪。

再加上钱老爷等人一致认为钱小姐是被妖物附身,这两个丫鬟面带惊恐,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慕容清染不露痕迹地将银针藏好。

随身带各种小药瓶,还带了银针,看来,以后离这个女子远些,是对的,十三公子暗暗道。

“大胆妖孽,敢上我钱家作乱!”钱老爷怒指钱小姐,喝道,“还不拿粗绳将她绑起来,等道长一到,就马上做法!”

老爷还是去请了道士来抓妖,钱夫人心如死灰,若那道士也说秋儿是妖,那她的秋儿不是得当众被焚烧至死!

不可以!

钱夫人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当即从地上爬起,推开那些个围向钱婉秋的小厮,拦在钱婉秋面前,“要绑绑我,别伤害我的秋儿。”

钱婉秋惊魂未定,似乎还未缓过神,她记得刚刚自己是在棺木内,之后又落入一个粗犷大汉的怀中,这会儿看到熟悉的爹娘家人,却听到自己的亲爹爹骂她是妖物,要把她绑起来。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被盗匪掳走,又不是她的错,她已经以死为保钱家的名声了,为何爹还怎么对她。

“娘……”一开口,声音嘶哑,泪流不止。

“秋儿,你醒了。”钱夫人也眼中含泪,“有娘在,别怕,娘是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的。你不是什么妖物,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最乖巧的女儿。秋儿,我的秋儿,你受苦了,也受委屈了。是娘没用,娘没用啊……”

“大嫂,你别犯糊涂啊,这不是婉秋侄女,是一个妖物啊。”钱二爷好心地劝道,“婉秋侄女已故去,当日入殓的时候,我们大伙儿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一个已死之人,如何能再醒来。大嫂,快过来,别让大哥为难。”

钱老爷哼道,“二弟,你跟这个贱人还说什么,我看她是已经被妖物乱了心智,神志不清了。”

说完,便对十三公子道,“这是我钱家的私事,这位公子无故闯进我的府宅,我就不追究了,但若再干涉我钱家之事,休怪我报官,请官府衙门为我们钱家做主。”

私闯民宅,是本朝一大重罪。

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王侯贵胄,也不敢担此罪名。

此事若换了别人,或许会有忌惮,但十三公子却是一向嚣张惯了,“报官,好啊,这平阴县令梁大人正好是本公子的同窗好友。当年在国子监,杜先生还夸我两学问做得好,不想他竟来了平阴,当了这一方县令。”

147. 第一百四十七章 钱家背后的人

十三公子说的话向来都是半真半假,很多是胡编乱造,但偏偏信口拈来,又是那么言之凿凿,教人不得不信他。他一抬出平阴县令梁锦达,钱老爷不免几分怯弱,毕竟在平阴县境内,最大的官就是那位梁县令,钱家要在平阴县立足,多少要靠梁县令这个父母官照应。与梁县令为敌,不是个明智之举。

“大哥,怕他们作甚,我们钱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钱二爷在听到十三公子报出梁县令之后,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年轻公子大有来头,他们钱家得罪不起,原来只是跟一个七品县令有些交情,呵呵,倒是他多虑了,钱二爷附在钱老爷耳旁,低声道,“大哥,你忘了吗,我们还有个堂妹夫,只需他一句话,别说一个县令同窗,就是那位梁县令也不敢不帮我们钱家主持公道。”

噢对啊,他怎么给忘了,钱老爷一听钱二爷提起堂妹夫,脸上也露出了得yì

的笑,但随即,他又犯愁了,这些年他跟那位堂妹夫并不怎么熟稔啊,而且人家权大势大,也不屑地来同他这个堂兄攀亲戚。

钱二爷趁机道,“不瞒大哥,那位堂妹夫二弟我见过,是个极容易相处的人。”这些年年年拿大把银子巴结,能不好相处吗。当然,这句话钱二爷没跟钱老爷说,说了,钱老爷定然会怀疑他,钱家的银子,有这么一笔是以钱二爷自己的名义送给那位堂妹夫,而且走得还是钱家的帐,说白了,用的都是钱老爷的银子,好处却给钱二爷自己得了,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乐意。

钱老爷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话深信不疑,高兴道,“如此甚好。”

“大哥,如今有外人欺负到我们钱家人头上,堂妹夫自然也是向着我们钱家的,我们是一家人。”钱二爷继xù

挑唆道,“大哥,你放心吧,我已经暗中去派人请堂妹夫了,不消片刻,堂妹夫便会带着高手,将这群小辈一网打尽。”

“他来平阴县了?”钱老爷诧异。

“说是来找一个人的。恰好,路经我们鸾翔镇,我就派人去将他请来了。”钱二爷安抚完钱老爷,便对十三公子抱拳道,“我道公子是何方神圣呢,呵呵,只是个小小县令之友啊,失敬失敬。”话中满是讥讽。

钱老爷有了钱二爷的话,底气也足了,“尔等胆敢闯入我钱府,呵…也不看看我鸾翔镇钱家后面的人是谁,说出来,怕吓死尔等!”

“噢?”十三公子饶有兴趣道,“恕本公子眼拙,还真看不出来。”

慕容清染却紧锁了眉头,原只道是个小小的土财主,将这钱家闹了个底朝天也不碍事,但若钱家背后还有人,而且听这个钱二爷的口气,他们钱家背后的那个人似乎权势不小。可这齐州府,还有谁能比过济阳侯。

未免再多生事端,暴露行迹,慕容清染下令道,“熊达,带上钱夫人母女两,我们走。”

“关上府门,今日个,谁也甭想走!”钱老爷见慕容清染变了脸色,暗道定是他们惧怕了,想在堂妹夫来之前逃走,钱老爷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忌惮十三公子的身份,但这会儿,他背后有人撑腰了,自然要跟十三公子、慕容清染等人算算刚刚在街上的羞辱之仇,好端端的一场出殡,全被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搅乱了,这口气,钱老爷怎么咽得下。

148.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同公子生死与共

嘿……这个土财主,喊他钱老爷是高抬他了,他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熊达气得拔出剑,“来啊,敢在老子面前耍横,呵…老子当年纵横齐州之时,不管是山头的盗匪,还是江海的小贼,见了老子谁不是磕头喊爷爷的。老子要是报出当年名号来,那才是吓死你们!兄弟们,是不是!”

“是!老大!”几个护卫连连高喊,威慑了钱家人。

果真是盗匪啊!钱老爷、钱二爷一看熊达这个样子,仿佛一下子都明白了,他们钱家竟招来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盗匪。

钱夫人吓到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贵人身边的随从居然是盗匪,难道这个贵人也是盗匪吗,可怎么看着不像呢。

“这就好办了。既然是盗匪,那我们钱家今日就为民除害,将你们这些个无恶不作的盗匪一网打尽!”钱二爷一边义愤填膺,一边瞅着外边,“当日你们将婉秋侄女掳走,毁她清白,害她无辜枉死,大哥,这个仇,我们一定要为婉秋侄女报!”

明明钱婉秋人还活着,却被当做了妖物,现在还说什么为她报仇,真是可笑之极,慕容清染看着钱老爷和钱二爷虚伪的面目,嘴角讥讽,而眼角余光处,又看到钱夫人扶着钱婉秋一步步地远离她,似乎也把她当成盗匪。

“钱夫人,你再往后退,本小姐就保不住你了,到时,钱老爷将你和钱小姐绑起来当妖物烧了,可别怨本小姐不出手帮你。”慕容清染好心地提醒道。

钱夫人一个心惊。

“娘……秋儿好怕。”钱婉秋一看到熊达粗犷的面容,还有那粗鲁的声音,和当日掳走她的那些个盗匪似乎行事差不多,虽然不是抓她的那几个盗匪,但估计也是一伙的。她吓得缩在钱夫人的怀里,差点哭出来。

钱夫人何曾不知dào

,钱老爷是不会放过她们母女两的,但落入这些个盗匪手中,她们也生死难料,听说这些个盗匪茹毛饮血,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退,你们往哪里退,想找死啊!”熊达将剑一横,拦住了钱夫人母女两,“老子是盗匪那又怎么样,你看老子有对你们怎么样了吗。哭,就知dào

哭,老子最烦你们女人哭了!”

嗯?慕容清染低哼。

“小姐,属下不是说您,您不是女人,不,不,您是属下最敬重的小姐。”熊达忙讨好,这么多年,他都还未见小姐哭过呢,他家小姐要是哭一声,估计那绝对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都别哭了,没看到小姐在吗,她老人家开了金口救你们,那谁也没这个胆来伤害你们。”熊达一喝,几个护卫皆把剑,长剑直指,吓得钱家的人魂飞魄散,在鸾翔镇这个小地方,平日打个架都是拿棍棒的,谁拿真刀真枪上啊。那要被刺上一剑,保准一命呜呼。

钱老爷频频问钱二爷,“堂妹夫怎么还不来。”

“大哥,我不知dào

啊。”钱二爷心里也着急,再不来,他们几个如何抵得住这些个凶神恶煞的盗匪。

几个护卫拔了剑,都去与钱家人对峙,没有人扶十三公子,十三公子抚着胸口,身子站立不稳,险些倒向慕容清染的身上,慕容清染自然毫不客气,素手用力一推,便将他推到了地上。

好个狠心的女子,没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吗,十三公子痛得龇牙咧嘴,用尽了力qì

,尽量以最优美的姿势坐好,免得将他的一身狼狈暴露在众人眼前。十三公子是高傲的,若单单只是在慕容清染和八角面前,他丧失颜面也就算了,若连在慕容清染的护卫和钱家人面前,他都摔得四脚朝天,那他还真不想活了。

十三师兄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嗯,应该是在养精蓄锐,等会儿帮慕容姐姐,八角暗暗道,也跟着盘腿坐在了十三公子身边。

“慕容小姐,当速战速决。”十三公子痛得额上冒汗,但嘴上却挖苦慕容清染道,“倘若本公子服得是良药,今日必可助小姐一臂之力。这真是,昨日因,今日果啊,慕容小姐可有半分后悔?”

的确,若十三公子伤好,哪怕恢复了一半的功力,也不至于让钱家这些个人如此嚣张,熊达和几位护卫虽武功不错,但要护她和八角,还有钱家母女两,就有些不易了。倘若等钱家的那个堂妹夫再带人过来,慕容清染要带着钱家母女两走,就更苦难了。

“八角,再告sù

你的慕容姐姐一个好消息。”十三公子竟有几分幸灾乐祸,仿佛忘了,钱家要对付的人之中,也算他一个。

八角一跃而起,惊恐道,“慕容姐姐,我们快走。我听到有好多人往这里赶来,他们都会武功。”

“哈哈,定是堂妹夫他们来了!”钱二爷高兴道,“你们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钱老爷亦凶狠道,“不杀尔等盗匪,难平我钱家之辱!”

“我们才不是盗匪呢。”八角被他们一口一个盗匪骂着,气得小脸通红,他可是堂堂名门正派的弟子,修得是浩然正气,哪里像盗匪了。

“小姐,是属下鲁莽,连累小姐了。”随着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熊达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小姐是偷偷出府,若被慕容鹤知dào

,小姐所有的布局都会付之东流,而且,以慕容鹤的手段,绝不会让小姐再有机会出府,熊达打了自己一巴掌,“小姐若是有个万一,属下百死也难赎。”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慕容清染瞥了眼坐在地上的十三公子,“死便死了,怕什么,更何况有十三公子陪葬,本小姐并不亏。听好,等会儿你去劫持钱老爷,然后,我们……”慕容清染环顾四周,这个钱家院落太小,四周必然会被那些人守住,想要逃出去,眼下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个法子拖延时间。

“是。”熊达抱拳。

慕容清染走到十三公子面前,伸出素手,“算你运气好,此刻便由本小姐扶你吧。八角,你扶另一边。”

“多谢慕容小姐。”十三公子确实无力,借着慕容清染素手中的力道,慢慢站了起来。

“虽不能与公子同日生,但与公子同日死,本小姐今生足以。”慕容清染眉眼笑着,笑着十三公子几个寒颤,只听她清泠的声音,轻如蚊蝇,冰冷刺骨,“公子放心,在本小姐死之前,定然是不会忘了公子你。”

149. 第一百四十九章 侯府大管家之弟

她这算是做鬼了也不放过他吗,狠毒的女人,十三公子头皮发麻,“你……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同你一起生死与共了。”慕容清染说完,还不忘对八角道,“小茴香,你愿不愿意。”

八角哪知dào

慕容清染和十三公子之间的恩怨,故而听在他耳里,便认为是慕容清染连死都不会放qì

十三师兄,要救十三师兄一起走,心里万分的感动,“八角一定会保护慕容姐姐和十三师兄的。”

“好。”慕容清染笑得欣慰,但十三公子却沉了脸,这妖女拿八角的性命当儿戏,还不是再逼他就范,让他别揭她的底。

是傻子,才会去揭她的底,惹怒了她,他也捞不到半点好处,十三公子悄悄运起内力,很好,半点都使不上力,齐重安当年留下的药果然名不虚传,让他一个会武功的,现在形同一个废人,就算走几步,都要靠人扶。

慕容清染,你够狠!

“走。”慕容清染一声低喝,拽着十三公子往钱家的正堂走,而熊达在慕容清染发令之时,一个飞身,便将剑抵在了钱老爷的脖颈间。

“别杀我。”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钱老爷面如土色,“别杀我,壮士,别杀我。”

其余的几个护卫,纷纷与钱家的人打了起来。

“啊,杀人了!盗匪杀人了!”李姨娘吓得边躲边叫,躲在了钱二爷身后,“二爷救我啊。”

整个钱家,也就钱二爷会些拳脚功夫,他带着钱家人,与熊达几人打了起来。

“退后,退后,否则老子杀了他!”钱家人多,虽然熊达几人撂倒他们不在话下,但冲出钱家正门,便是要自投罗网,院落外的脚步声紧接而来,砰,是大门撞开的声音。

慕容清染与八角扶着十三公子退入钱家的正堂。

钱夫人和钱婉秋瑟瑟发抖地紧跟其后。

“进去!”熊达劫持着钱老爷在最后面,等他进了钱家正堂,关上门,便听到一伙儿进了钱家。

钱二爷阿谀奉承地迎了上去,带着哭腔,“堂妹夫,你来了啊,你再不来,我们钱家的人就被这群盗匪杀光了啊。”

“光天化日之下,有盗匪强行闯入民宅,这平阴县的县令是怎么当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子的声音,从门缝处看过去,这个男子脸色白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一袭艳丽的锦衣,花团锦簇的,说话阴柔,十足的娘娘腔,“二哥,你就等着瞧好了,小弟一定把那几个不知死活的盗匪,统统呀,宰了。”

“堂妹夫,我大哥还在他们手里呢。”钱二爷指着正堂,脸上看似担忧,但眼里倒是很平静。

“兄弟们,把这个土财主看牢了。”熊达将钱老爷用力一推,推给其中一个护卫。

“是,大哥。”那护卫一把按住钱老爷。

“老爷。”钱夫人看到钱老爷痛得大叫,心里不忍,喊了一声。

熊达走近门缝,再仔细一看,恰看到了那个堂妹夫,拍了下脑袋,怎么是他啊。提防了半天,还以为这个钱家的堂妹夫是什么厉害人物呢,不过是个手下败将。

“怎么,害pà

了,害pà

的话,快把我放了,或许我可以求我那堂妹夫饶你们一命。”钱老爷一看到那位堂妹夫带人围住了正堂,脸上得yì



“他是你们钱家的堂妹夫!”熊达不敢置信,在心里大骂道,奶奶的,这小子就跟他那个大哥一样,吃里扒外,卖主求荣,在外竟然还养了几房小妾。

“怎么,你认识我钱家的这位堂妹夫。”这下,换钱老爷吃惊了。

熊达不理睬钱老爷,疾步走到慕容清染身边,“小姐,此人叫常盛,是管家常茂之弟。”

“原来是济阳侯府大管家之弟啊,果然是好大的来头。”十三公子坐在木椅上,手中端了杯茶,即便是受了重伤,双手无力,但他饮茶的姿势,依然是优雅得体。

齐州之地,当属济阳侯府的权势最大,一个侯府的大总管,任谁见了,不是巴结着,也难怪钱家能以攀上一个管家之弟为荣,事事奉承着,十三公子嘴上虽说得恭维,但心里却轻蔑地笑了声,一个侯府管家之弟也敢在外仗势欺人,连朝廷派下来的县令都不放在眼里,随意辱骂朝廷官员。这一方县令做得好与不好,何时轮到一个下人来说三道四了。

“让十三公子见笑了。”慕容清染脸上凝重,常盛的出现,应该是慕容鹤让他过来抓韦虎的,好在她及早地送韦虎出了平阴县,否则,无论落入慕容鹤还是定远伯马荣手里,韦虎只有死路一条,韦虎暂时还不能死,死了,她拿什么要挟韦烟儿。

“里边的人都听着,再不出来,爷就让人撞开门!”常盛翘着兰花指,阴阳怪气道,“到时,你们可别怨爷不给你们机会。”

“堂妹夫,那我大哥。”钱二爷心心念念钱老爷,让钱老爷满心感动,好二弟,这些年大哥没白疼你啊。

常盛道,“呦呦,二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若咱的大哥死了,你就是这钱家的老爷,这钱家上下啊,全是你的,这不是挺好的吗。哎,都到这个时候了,二哥啊,你就别装了,我一早就知dào

你对咱大哥的家产虎视眈眈,没安好心,嘿嘿,老实说,我啊,没工夫救咱大哥,侯爷交代的事,我还得去办,迟了呦,我的这条小命也不保。好了,就这样吧。来啊,你们几个,将门撞开了,活捉那几个盗匪!”

拿出带着浓郁香气的丝帕,常盛擦了擦额头,还道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不过是几个小毛贼,一看到他来,还躲得真快。

大哥也真是的,送了这么个棘手的差事给他,那日这么多个定远伯府的人都没抓到韦虎,他怎么可能还抓得到。难道那韦虎兄弟还傻乎乎地留在平阴县,让他去抓啊。

常盛心里嘟囔着,甩着丝帕,大嚷道,“给爷赶紧撞开,让爷瞧瞧,到底是哪些个不知死活的小毛贼!”

钱二爷听着险些眼前一黑,这个堂妹夫,感情与你无关,你拿了钱财就胡乱说话,他忙着急解释道,“大哥,我没有,我不敢啊。”

钱老爷这会儿哪会相信钱二爷,心里只气得吐血,亏他这些年对二弟信任有加,钱家的一部分生意交给他打理,真是太让他寒心了。

150. 第一百五十章 没有人能一直救你

慕容清染唤来熊达,向他交代了一番,熊达连连点头,只是隐隐约约提到钱婉秋时,熊达粗犷的脸上通红,使劲地摆手拒绝,慕容清染就轻轻说了句,“那也好,本小姐就能提早去见爹娘了。”吓得熊达什么都不敢说了。

“小姐,属下都听您的,为小姐,属下愿万死不辞。”熊达恭敬地行礼,随后对几个护卫道,“你们几个留下,保护小姐,我出去。”

一把提起钱老爷的衣领,熊达在那些个人撞门之前,拖着钱老爷走了出来,之后,门再次掩上。

砰砰砰……

来撞门的几个济阳侯府护卫,被熊达的蛮力撞飞。

“大胆!”常盛一甩丝帕,口里说着大胆,但这声音却是没多少威严。

熊达将钱老爷往地上一丢,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大笑声,似乎震得钱家的地面都在晃动。

“堂妹夫,就是此人来我钱家闹事!”钱二爷看到熊达,胆战心惊。

常盛定睛一看,翘着兰花指的手停在半空,嘴张大,半响没声音。

“老子不过才离开侯府五年,就有人不认识老子了啊。”熊达被慕容鹤赶到观澜别院之事,常盛自然知dào

,而且他还知dào

,那日大哥去送行,还被熊达打得鼻青脸肿,好几日下不了床榻。

“是熊达哥哥啊,小弟有礼了。”常盛赔笑,“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钱二爷呆住,一家人,这盗匪也是济阳侯府的人。

钱老爷被摔在地上,摔得骨头崩裂,痛得在地上挣扎,一听这个权大势大的堂妹夫见了熊达,还称他一声哥哥,挣扎地连痛都忘了喊。

“对了,熊达哥哥不是在替侯爷守着观澜别院吗,怎么有空来平阴县了。”常盛好奇道。

熊达听着常盛这阴柔的声音,就来气,“一个大男人,说话别给老子这么娘们。告sù

你也无妨,下个月是四小姐的及笄礼,四小姐就派人传了我,说是让我将登州慕家的九小姐请来,与她作伴。”

登州慕家的九小姐,十三公子在里面听到熊达提及慕九小姐,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妖女敢肆无忌惮的出府,仗的就是与那位慕九小姐的闺名同音,慕九小姐,闺名一个蓉字。

登州慕家是大姓,而且蓉字极为普通,那么多慕家女儿,总有一个会名叫慕蓉。十三公子暗自佩服慕容清染,这五年,怕是与那位慕九小姐来往密切的,不是慕容四小姐,而是慕容五小姐。说不准,那位慕九小姐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为何那慕容四小姐突然会找上她。

登州离齐州甚远,再加一个庶女身份,自然费不着慕容鹤费尽心思去查,而且济阳侯府四小姐据说这些年手帕交不少,个个都同她姐妹情深,至于真是假,是谁故弄玄虚,十三公子心知肚明,他朝慕容清染意味深长一笑,“慕蓉,好一个慕容。呵呵。”

“在里面的那位,想必就是慕九小姐了。”常盛狐疑,这些年四小姐常吩咐熊达做事,这些府里的人都知dào

,只是这熊达如何入了四小姐的眼的,连大哥都没查清楚,照熊达自己说是那次四小姐去观澜别院,他救了四小姐,然后四小姐就常赏他些东西,日后出府烧个香还个愿,四小姐也吩咐他随行。

钱二爷忙道,“堂妹夫,我听他们喊那位小姐为慕容小姐。”

哦呵呵,常盛释然,“熊达哥哥,是误会啊,一场误会啊。”

“什么误会,他们喊老子是盗匪,常盛,你跟他们说说,老子是盗匪吗!”熊达一掌拍在常盛的胸口,震得常盛胸口差点裂开。

“哪能啊,熊达哥哥怎么会是盗匪。”你不是盗匪,你明明就是个盗匪,常盛面上笑着,心里却骂熊达,暗道等侯爷揪出那些个与侯爷作对的人,你熊达离死期还会远吗。

“常盛,你小子带了这么多人,去干什么啊。”熊达当年是济阳侯府的护卫长,他的拳脚功夫,但凡是济阳侯府的护卫都见识过,可以说,常盛带来的这些个护卫,有一半是当年被熊达训liàn

出来的,只不过他们现在效忠慕容鹤,而那些质疑已故侯爷之死的,不是被杀,或是与熊达一样,被赶出了侯府,熊达因一个大老粗,慕容鹤以为他成不了气候,便撵他去了观澜别院。

熊达一叱喝,常盛身边一半的护卫都在心里发颤,拿着剑发抖。

常盛哎呦一声,叫道,“差点忘了大事,熊达哥哥,看在小弟份上,这钱家,你就饶了他们。”

“也不是什么饶不饶的。”熊达故作不好意思道,“钱家的小姐长得甚是标致,常盛,你看哥哥这把年纪,是不是也该……”

言下之意很明显,常盛一听就明白,这熊达看上了钱家大小姐,而钱家大哥、二哥看不上熊达,这么一想所有的事便合理了。

“大哥,我这位熊达哥哥他不是外人,你看他如此喜欢你女儿,你就把女儿嫁给他得了。”常盛扭摆着走到钱老爷面前,蹲下来对他道,“我听二哥说,婉秋妹妹前几日还被盗匪掳走过,我这熊达哥哥不嫌弃你女儿,你还挑什么挑。再说,你不是怕婉秋妹妹是妖物附身,何不趁此机会将那妖物送人,一举两得吗。”

钱老爷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请来了权大势大的堂妹夫,竟然和这个盗匪是一伙的。

钱二爷傻眼,事情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明明刚刚堂妹夫还信誓旦旦地要给他们钱家做主,要好好教xùn

这些人,现在才出来一个随从,就把堂妹夫哄住了。

“慕小姐,多有得罪。”常盛对着正堂的大门,作了一揖,随后道,“我们走。”

“堂妹夫,堂妹夫,你不能被他们骗了啊。”钱二爷害pà

地大喊。

但钱老爷却爬起来,一手钳制钱二爷,并重重踹了他一脚,“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觊觎你自己亲大哥的家产,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

“大哥,我没有啊,我真的冤枉啊,堂妹夫最爱开玩笑,他是同你开玩笑的啊。”钱二爷抱紧头,委屈地喊冤道。

此时,正堂门打开,钱婉秋由钱夫人扶着走出来,指着钱二爷道,“爹,当日我看到二叔和李姨娘抱在一起。”

这话一出,钱二爷和李姨娘都变了脸色,钱老爷震怒,仿佛很多事一下子都想明白了,怪不得这个二弟一定要置秋儿于死地,不惜活埋她,说什么为了钱家的声誉,原来都是为了掩盖这个丑事。

“贱人!”钱老爷怒不可遏。

李姨娘脑中一白,这平日温和性子的大小姐,怎么会这么诬陷她,而且这话也不该是大小姐能想得出来的,但此时哪容得她想这些,钱老爷的暴怒,吓得她全身战栗,“老爷,贱妾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老爷的事,没有啊……”

“大哥,不要相信这妖孽的话,她这是在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啊。”钱二爷爬起来接着跪倒在地,心里对请来堂妹夫相助之事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个堂妹夫,说是帮他,结果一看到那个什么熊达,胆子比谁都小,人家说几句老子,他就自己成孙子了,带了那么多人,难不成还打不过这个熊达。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平日喝酒玩笑两句,也就算了,偏偏当着大哥的面,在这个时候还说这些话,他就算有心要争夺大哥的家产,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啊。

往年送了他那么多银子,莫非都是白给了吗。

钱二爷哭着,跪着,爬向钱老爷,“大哥,我与李姨娘真的是清白的,我发誓。”

“好了,真相大白,这是你们钱家的事,老子就不插手了。”熊达将剑收回,心里却大大出了口气,这钱家兄弟两没一个好东西,还是小姐的这招高明啊,一个私情,就让这兄弟两相互起了猜疑,呵呵,还有常盛那个没脑子的,要不是仗着他大哥常茂是侯府管家,哪能由得他到处为非作歹,还自称爷,呸,就他那副德行,算什么爷。

熊达走进正堂,“小姐,常盛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等常盛回过头,就会觉得蹊跷了,慕容清染吩咐完,便对钱婉秋道,“一个被自己亲生爹爹所抛弃的女儿,无论救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钱小姐,后会有期。”

“慕容小姐救命之恩,婉秋没齿难忘。”钱婉秋下拜,因她身子虚弱,这一拜,险些摔倒,却被慕容清染扶住了。

“有些谎言,若能自救,偶尔说上几回又有何妨。”看得出来,钱婉秋是第一次说谎,到现在她的眼里还有对李姨娘的愧疚,但慕容清染的话,却让她对之前自己所认为的观念皆颠覆了。

熊达抹汗,小姐,您这是在教坏人家钱小姐啊,还有,您说谎的次数可不是偶尔啊,您是高兴了说谎骗人,不高兴了也说谎吓唬人,谁知dào

您整日里说得那些话那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一直救你。我只救你这一回,若下次我还遇到你有生命之危,我便不会再救你。”

慕容清染的话是冷漠的,是无情的,听得钱婉秋一阵不寒而栗,但一旁十三公子的眼里却起了几分感同身受,他看向慕容清染的眼中莫名多了笑意,慕容清染,就冲今日你发了一次善心,本公子便帮你一回,绝不会让那常盛查到你头上。

151.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愿意,你就不会抢啊

熊达挠挠后脑,不好意思道,“刚刚事出突然,我……我口不择言,胡乱说的,望钱小姐不要往心里去。倘若因此累及钱小姐,如果……如果钱小姐不嫌弃,我……我熊达,一定娶你!”女子的闺中声誉,胜于性命,钱婉秋先是被熊达从棺木内抱出来,刚刚又被熊达诋毁,让常盛误认为熊达看上了钱家小姐,虽说是事出有因,但传扬出去,还有哪个媒人敢上门提亲,再加从棺木内死而复生,这般匪夷所思之事,寻常的人家是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儿媳妇。

熊达一个大老粗,说话也直接,有什么说什么,但这等话,让钱婉秋一个闺中女子怎么回答,她低着头,羞红着脸,不知该气还是恼。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若无熊达的出手相救,她就是一个差点被活埋的死人,而且熊达还救了她不止一次。

怯弱地抬头,每看熊达一次,钱婉秋就心生惧意。

不为别的,这个彪悍,嗓门极大的粗犷大汉,根本与她想象中的夫婿有天差地别,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跟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扯上关系,而且她所认识的男子,就是她的那几个堂姐夫、堂妹夫,哪个不是白白净净的,身形消瘦,如这样又凶又粗鲁的男子,让她看着就害pà



“婚姻之事,不可儿戏。熊……熊大人,”钱夫人在一旁看着着急,她不知dào

该如何称呼熊达,但得知熊达也是济阳侯府的人,觉得应该称大人也没错,“此事让我与老爷再商量下,我就秋儿一个女儿,我不想她的亲事这么草草定下。老爷,你觉得呢?”

钱夫人虽未直接拒绝,但这话里也算是委婉地觉得熊达配不上她女儿。

“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钱老爷打钱二爷打累了,在一旁由小厮扶着,再加刚刚被熊达摔得断了肋骨,现在怕熊达怕得要命,若是日后熊达成了他女婿,钱老爷想想就害pà

,这样的女婿,哪天一言不和,不是要被他摔死。

“哈哈,不乐意就算了。”娶一个娇滴滴的,比他还小十几岁的女子回去,还不得整日当菩萨一样供着,着实憋屈,熊达大笑着道,被钱夫人嫌弃,他没有丝毫的怨气,而是转头对慕容清染道,“小姐,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懂。既然人家不愿意,那就算了。”

慕容清染斜了他一眼,“还说是盗匪出身,人家不愿意,你就不会抢啊。”

听得熊达一阵大汗,感情小姐想当盗匪头子啊,没看到钱家母女两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了。

“八角,日后离这个女匪远些。”十三公子捂着胸口,秀气的眉头,却笑得眉眼弯弯。

如墨的长发未束,全披散在肩头,一身单薄的衣衫隐隐透着血迹,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依然站的身姿颀长,如玉树临立。

若是有这般如玉的公子要娶她女儿,那她必然会一口应允的,钱夫人早就看到了十三公子,当下拿熊达与十三公子一比较,自然心中失落,但钱夫人也知dào

她女儿钱婉秋不过是一个乡下土财主之女,哪能配得上这位十三公子。

“文不能安国,武不能御敌,有些人也就只剩下这副皮囊了。”慕容清染看得出来钱夫人的犹豫,她笑着素手抚上十三公子的脸庞,“不瞒夫人,这是本小姐新得的一个小倌,他呀,时常在外引诱美貌妇人与女子,本小姐真是拿他没办法,便只有将他吊起来狠狠打上一顿,但若将他打死了,本小姐又舍不得,唉。”

这一声叹息,意味深长。

而这几句话,更是将十三公子为何受伤也顺便解释了,合情合理,丝丝入扣。

十三公子俊容涨红,连脖子都红得发烫。

原来是这样,钱夫人惋惜地看着十三公子,好似在说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什么不好当,偏去当小倌。

“慕…”十三公子刚一开口,便被慕容清染的素手捂住,冰冷的柔荑,带着沁人的幽香,十三公子瞪着她,慕容清染暗暗露出袖口中的小药瓶,威胁意味十足,十三公子气得俊脸几乎滴血,他一定是脑子病糊涂了,才会觉得这妖女需yào

有人帮她,看她这么凶悍,又事事布局谨慎,谁会害得了她。

这么俊美的公子,是个小倌啊。

一时间,在场的钱家人对十三公子都是眼中带不屑,向来都是男儿为尊,一个男子若沦为女子的玩物,那还真是丢尽祖宗的脸。

八角还童言无忌问道,“慕容姐姐,什么是小倌啊?”

“小倌啊,都是称呼那些年轻、美貌的男子的。”慕容清染看着十三公子,玩笑道。

“那八角也要当小倌。”

连一个小道士都不放过啊,熊达与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心里默默道,小姐,骗小孩子是不道德,不道德的。

“八角。”十三公子恨铁不成钢。

慕容清染低笑,“十三公子,小茴香可比你懂事多了。”

她将十三公子推给旁边的护卫,两个护卫架着十三公子,扶着他走。而慕容清染则一手牵起八角,八角挣扎了下,但还是乖乖让慕容清染碰他。

“钱夫人,钱小姐,不必再远送了。就此留步。”慕容清染带着八角走上停在钱府门前的马车,十三公子是被护卫直接丢进去的,当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谁教十三公子得罪了慕容清染。

但十三公子心里更冤,到底是谁得罪谁啊。他祁山派掌教弟子,江湖人人敬畏的十三公子,竟落到如此地步,还被这妖女折磨得有苦难言,想想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熊……熊大哥。”眼看着熊达跳上马车,扬鞭,要离去,钱婉秋忽然开口喊了他,但因身子太虚弱,又勉强撑到了现在,还未走一步,便再次晕了过去。

“秋儿,秋儿。”钱夫人托住了钱婉秋,对身边的丫鬟道,“快扶小姐回房休息。”

驾……

熊达头也未回,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152. 第一百五十二章 活着比什么都好

常盛刚走出鸾翔镇,便哎呦地喊了起来。

“常二爷,您怎么了?”身边的护卫忙问道。

常盛用丝帕擦了擦脸,气呼呼道,“你们几个是猪脑袋啊,四小姐的及笄礼在下个月二十八,那位慕九小姐来得会不会太早了啊。”

“说不准人家慕小姐有别的事要办呢。”一个护卫低低道。

“我大哥常骂我无能,你们几个,比我还无能,废物。”常盛翘着兰花指,一个个点在这些护卫的脑门上,“走,跟爷再回去看看。快。”

就算有古怪,现在回去人也都跑了,护卫暗暗道。

等常盛带人匆匆赶到钱家时,钱家大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有。

见鬼了,都跑哪里去了。

常盛嘀咕,让其中一个护卫问了左邻右舍,才知钱家出了这么一件颜面扫地的事,钱老爷带着阖府跑到外头躲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到钱二爷家,钱二爷被钱老爷打得只剩下半口气,嘴里嗯嗯的,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家门不幸啊,出此妖孽,毁我钱家门风。”钱家宗祠门前,钱氏一族的老族长拄着拐杖,痛心疾首地看着刚建立好的贞洁牌坊被一下子拆毁,轰然倒地。

常盛只能作罢,再说他还有侯爷交代的要事,那才是他的头等大事,办砸了,不止大哥要骂他,侯爷那里,他也交不了差。

“老爷,他们走了。”在钱家的一个铺子里,钱夫人端着药,递给钱老爷,钱老爷坐在木椅上,长吁短叹。

“此次多亏了慕容小姐的提醒,那常盛与二爷勾结,绝对不会放过我们。”钱夫人继xù

道,“府里暂时是回不去了,妾身的娘家就在隔壁镇上,老爷就跟妾身一起避避风头。”

“夫人,我对不起你啊。”钱老爷悔恨,更骂李姨娘道,“那个贱人,我怎么就没打死她!”

患难见真情,那李姨娘一见钱老爷被熊达劫持,就只顾自己,现在更趁着钱家混乱,收拾了金银细软跑了。

“我们是结发夫妻。”钱夫人对钱老爷或许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依赖,但毕竟多年夫妻,要让她弃钱老爷生死不顾,她也做不到。

“秋儿怎么样了?”今日活埋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其实也并非钱老爷的主意,但钱二爷和李姨娘的花言巧语,让钱老爷下了狠心,用一个女儿的死来换取钱家在鸾翔镇的美誉,很是让人心动。钱老爷这一辈子,一无功名,二来嘛,生意做得马马虎虎,靠着祖上留下来的这些,也就只能在鸾翔镇立足,出了鸾翔镇,谁还认识他这个钱老爷。

“服了药,喝了些粥,她睡下了。”钱夫人抹泪,对她而言,只要她女儿秋儿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夫人,日后我再也不会纳妾了。”命里无子,就算纳了妾,那生下来的儿子,还不一定是他的,钱老爷经此一事,却也想开了。

有些谎言,若能自救,偶尔说上几回又何妨。钱夫人想起慕容清染对她女儿钱婉秋说的话,不禁感概,早知如此便能让老爷放qì

了纳妾的念头,当日,她就该这样做,否则,何至于今日苦了秋儿,让秋儿受尽委屈。

钱夫人眼里含泪,钱老爷的回头固然让她开心,但最让她为之叹服的,是那位谜一样的少女。如若有机会,她还真想再多谢她几次,眼下,她很幸福,女儿回来了,老爷也回来了,还有什么比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还美满快乐呢。

153. 第一百五十三章 都是假的

天色渐暗,日落西山。

棕色的马儿,摇着尾巴,在荒野路边吃草。

“跟了在下这么久,梁公子怕是饿了吧,在下带了一些玫瑰饼,梁公子不妨用些。”沈昀卿温文含礼,将手中的玫瑰饼抛向背后。

这个地方离鸾翔镇不远,但从平阴县城到这里,根本不用半日,持剑的梁景端一脸肃然地现身,一手接过玫瑰饼,“原来沈公子深藏不露,倒是让人小瞧了。”

沈昀卿笑着摇头,“在下久居翠屏山,一直以种花养花为乐,这时日久了,天地间花花草草的气味,便能闻得一二。”

能闻得花花草草,这鼻子的嗅觉就比一般人强,梁景端恍然,怪不得沈昀卿能发xiàn

他,还故yì

带着他到处闲逛,拖延时间。

“沈公子,人命关天,吴天宝之案,我希望你能配合官府。”梁景端抱拳道,“当日出现在县衙的慕小姐似乎与韦虎相识,若你告知慕小姐的下落,我替梁县令感激不尽。”

“梁公子确实比梁县令更像一方县令。”沈昀卿惋惜道,“很抱歉,慕小姐的行踪我也不知dào

,她是我娘的贵客,若梁公子想得知有关慕小姐的所有事,可去找我娘,我想,我娘很乐意告sù

梁公子。”

沈昀卿口风紧,但沈夫人更是一只老狐狸,口风更紧,梁景端见过沈夫人,心知若从沈昀卿口中问不出什么,那么沈夫人那里便不用再去问了。

“沈公子闲云野鹤,我就不打扰沈公子的雅致了。”再跟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线索,梁景端转身,带着衙差照原路返回了。

贾二牵着马过来,“公子,时候不早了。”

“是啊,天又黑了。”从答yīng

娘的条件的那刻起,他便再也回不去了,沈昀卿抬头,望着天际渐渐暗淡的云霞,嘴上说着只有他和贾二才能明白的话。

纵身上马,马蹄踏碎一地碧草。

若是往日,踩到一些花花草草,沈昀卿必然会心疼,但今日,他的眼里已然麻木,恩情太重,稚儿何辜,这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

“前面那两个骑马的,给爷停下来!”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接着,几个护卫拦住了沈昀卿和贾二。

沈昀卿勒住缰绳。

穿着花里胡哨的男子,正是刚出了鸾翔镇的常盛,他气喘吁吁地走向沈昀卿,“告sù

爷,这往平阴县城怎么走?”边说,边甩着丝帕,还不住埋怨这路怎么这么难走,穷乡僻壤就是穷乡僻壤,连个路都不好好修一下。

贾二见常盛身边带了那么多人,还个个都是练家子,忙道,“几位往那个方向一直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可到了。”

好香的玫瑰饼。走了一路的常盛,又累又饿,看到沈昀卿手中拿着一块玫瑰饼,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砸向沈昀卿,“把你的玫瑰饼卖给爷,爷有的是银子,怎么,嫌不够。”

常盛为人嚣张霸道,仗着亲哥哥是济阳侯府的大管家,从来都是强买强卖,给银子算不错了,有时是看上了东西,就直接抢。

“不卖。”沈昀卿其实并不爱吃甜食,但看到慕容清染和小元礼吃得那么开心,他便很满足。

“呦,这人怕是不知dào

爷的厉害吧。”常盛对身边的护卫道,“兄弟们,一起上,把那些个玫瑰饼都给爷抢过来。”

“公子。”贾二劝道,“人多势众,您给他们吧。”

“也罢。”沈昀卿从贾二手里拿过剩下的玫瑰饼,将这些玫瑰饼扔给常盛,“拿去吧。”

“爷就知dào

,这百无一用就是书生啊,哈哈。”常盛一边笑着,一边拿起一块玫瑰饼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味道不错,也不知是哪里的厨子做的。

跟着常盛一起来的十几个护卫,也抢着吃了起来。

很快,玫瑰饼便被他们吃得一干二净。

趁着常盛等人塞得满口都是,咀嚼着,沈昀卿策马,与贾二疾驰而去。

“公子,如此恶徒,何不?”贾二在脖子间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更何况是人。杀生,乃业障。”沈昀卿握紧缰绳,随后,便听到身后一阵哀嚎声,本来是给梁景端用的,梁景端没吃,倒便宜了这群宵小之徒。

贾二欲言又止。

“天黑了,她又在哪。”随着天际暗沉,沈昀卿温和的眸色却忽然猩红起来,他忙取出一颗药,吞了下去,以抑制住这心中翻滚而来的嗜血之气。

贾二见此,惊慌失措,忙跳下马,拉住了沈昀卿马上的缰绳,“公子,您该回府了。”外边的浊气太重,只有在翠屏山别院和沈府内,公子自己种下的独特的奇花,才能压下公子体内的杀戮。

否则,月上云端,戾气发作,无人能挡。

“公子,求您别再服药了。”用毒花制成的药,本身就是致命的,贾二苦心哀求,“这五年,您每去看慕容小姐一次,您就吃一次药,您的身子迟早会被这剧毒侵蚀,您还有小公子,他还这么小,您怎么忍心丢下他不管。”

“难道我就只能一生一世都困在平阴县……”沈昀卿悲凉地笑着。

贾二跪倒在地,“用不了多久,公子您就能随心所欲地出平阴县了,这世间之大,您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我娘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想要得到她想到的,而我,也跟着撒了一个谎,骗过了她。”沈昀卿苦笑,“从头到尾,我们都是假的,只有她,才是真的。”

贾二沉默,公子得此怪病,已故大公子查遍医学古籍,才发xiàn

了平阴县这最适合种奇花的地方,便带着家人在此落了脚。没有人能明白大公子对公子而言,是何等的重yào

,是大公子救了公子,即便夫人强烈反对,大公子也毅然带着公子回府,并说我叫沈昀旸,他是我弟弟,叫沈昀卿,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夫人无论要公子做什么,公子都会遵从,只因为她是大公子的亲娘。

贾二,贾二,西贝假,他的名字也是假的,贾二俯首在地,“等沈夫人大事得成,公子您也算报答了当日沈大公子对您的恩情,从此,您就不欠沈家了。”

154. 第一百五十四章 馒头山

熊达驾着马车,一路赶往齐州城。

“老大,好像来的时候,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啊。”一个护卫弱弱道。

熊达瞪大了眼,一掌挥过去,“你小子怎么不早说,不知dào

老子东南西北分不清。”

旁边一个护卫嘻嘻笑道,“萝卜,你忘了,当年俺们老大带我们几个下山劫富济贫,顺便给你找肉吃,结果在山里来来回回兜了几圈,愣是没找到下山的路。那时,你年纪比沈公子家的小公子还小,被哥哥们抱着,一个劲得哭着喊饿。”

这个常挨熊达打的护卫,姓罗,因与萝卜的萝同音,就被戏称为萝卜,不仅个子小,还瘦弱,是熊达所有兄弟中年岁最小的,他想起往事,也是唏嘘不已,小时候他被遗弃在山脚下,是老大救活了他,在他心里,老大熊达是兄长,是父亲,他一脸无辜地看着熊达,“我以为老大现在会认路了。”看得连熊达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晃那么多年,他是胆子大了,脾气暴躁了,但这认路和学识压根没长进。

“敢取笑老子。”熊达一脚踹向嘻嘻笑着的护卫,“回头老子跟小姐去说,让她给你卢飞找房媳妇儿,以后管管你。”

要惊动小姐,卢飞再也笑不出声了,就小姐那刻薄、小心眼的性子,找来的女子他可吃不消。

“老大,快看,那座山的外形怎么这么像馒头啊。”萝卜手指前方道。

熊达又一掌拍过去,“你小子从小就知dào

吃,没出息,这世上会有山叫馒头山吗。”

馒头山,挺贴切啊,萝卜小声嘀咕。

唉,方圆百里的,没个落脚的地方,连一户像模像样有院子的人家都没有,这天都快黑了,让小姐住哪里啊。熊达摸着下巴的胡须,环顾四周高山荒野,心里发愁,小姐最是怕黑了,若在候府里,整夜都是灯火不熄,可这荒郊野外,上哪里给小姐找那么多灯火。

“我听沈昀卿提过,在平阴县和长清县的交界处,有一座曼寿山,形似馒头,故而当地人也称它馒头山。”

看到慕容清染出来,熊达、卢飞等人恭敬喊道,“小姐。”

“那就是此山了。”慕容清染看着前方,馒头山夹在几座连绵群山之间,此山并不高,但在这一片平坦地形中,就显得巍峨起来。

馒头山,看着它,她倒有些饿了,“过了这山头,我们离齐州城就更近了。”

“高山出妖邪。小姐,我们还是绕路行吧。”熊达自己并不怕,但因担心慕容清染的安危,便劝道。

“这世上何来妖邪。”天色昏暗,慕容清染衣袖下的素手紧握。

“就是。”八角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十三公子倚在车内,“夜间行路难,本公子身子虚,走不了山路。”

熊达将两盏点燃的灯笼挂在了马车前面,忽明忽暗的烛火,照在了慕容清染略带发白的唇瓣,“赶路要紧。”算着日子,那上万匹的丝绸也该快到齐州城了,与人做生意,守时守信为第一位。

行至山脚下,一户农家的憨厚农妇,拎着木桶出来,看到慕容清染等人,忙出来制止道,“几位这是要上山吗,万万去不得,这山上有吃人的妖怪啊,别去!”

“果然有妖邪作祟。”熊达停下马车。

“无上天尊渡苦厄。”八角行道礼,“有我和十三师兄在,我们会抓妖。”

“抓妖,小道士,到时是妖先抓了你们,把你们吃得只剩下骨头。”农妇惊慌道,“天黑了,妖怪出来了。你们……你们别上山。”

砰……

篱笆紧紧扣住,农妇打了水,逃似地进了茅草屋。

“小姐,我们换道吧。”熊达,卢飞等护卫被农妇的话吓得毛骨悚然,入山的人一去不回,只剩下森森白骨,这话听着就吓人。就算世上无妖怪,但吃人的,会是一个人吗。

慕容清染从马车上取下一盏灯笼,淡淡道,“把马车留下,所有人,徒步上山。”说完,对十三公子道,“公子你身子虚,不妨留在山下养伤,我们就此别过。”

想以此丢弃他,做梦,十三公子抚着胸口下了马车,“本公子现在只有同慕容小姐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没有慕容小姐的庇护,只怕本公子是走不出这平阴县。”

“但与十三公子同行,本小姐却是日夜难眠,不想无缘无故地,就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刺客杀了,白白为公子你殉葬了。”至今为止,她只知dào

他在家行十三,却不知他真zhèng

姓什么,若是皇室宗亲,呵呵,慕容清染倾身于十三公子面前,笑得明媚。

靠那么近做什么,十三公子从心底里害pà

,一个女子对你笑是好事,但笑着那么明媚的女子,她的眼底却是冷得像冰块,这样的好事,你还敢接受吗。

“手这么冷,慕容小姐的胆子也没有像面上的那般无所不惧吧。”十三公子的大手一碰到慕容清染的素手,就被冻得抖了一下。

啪……

毫不犹豫的,一个耳光,打向十三公子的俊脸。

“毒妇。”十三公子不敢置信,不就碰她一下,不,只是刚贴上那么一点,她就动手打人,就算长得貌美,这带刺的性子也实在不敢令人恭维。

不对,她碰他多少回了,凭什么他稍微一碰到她,她就打他,太不公平了。

哼,只要他开口,什么样的美人会没有,像她这样性格的,谁稀罕碰她。

慕容清染脸上笑意散去,冷冷道,“真是不长记性。”

十三公子俊脸通红,咬牙道,“你最好求满天神佛保佑,日后别落到本公子手里。慕、容、清、染!”

“嗯,精神不错嘛,那就不用找人扶你了。”慕容清染轻轻瞥了他一眼,前面熊达、卢飞等人举着火把在为她照路,她便自己提着灯笼,走了过去,“小茴香,跟着我,别走丢了。”

只留下十三公子一个人在山脚下,各种落寞,真不管他啊,还有八角,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带他下祁山的。

155.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山林中厉鬼

沿途攀爬,山间多岩层,这岩层底部是淡粉色,上面却是青灰色,形成一道奇观,但慕容清染没有闲情来赏景,继xù

往前走。

烛火在山林中跳跃。

嗷……

几声怪异的叫喊,还有乌雀飞过的啼声,吓得八角紧紧靠在了慕容清染的身上,不会真的有吃人的妖怪吧。

越往山里面走,天色就越暗沉。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小土丘面前。

这个小土丘上面堆满了碎石片,慕容清染指着那碎石片道,“熊达,你们几个过来。”

所有的火把聚在一起,慕容清染便看清了这碎石片到底是什么,这些个怪异的石头上竟然嵌着几只外形像虫子的东西,而这些个小虫子应该是死了上千年万年了,故而才会跟石头融为一体。

“慕容姐姐,有鬼!”八角的脚上刚踩上一块硬硬的物体,低头一看,吓得他小脸惨白,竟是一块人骨,一块被啃过的人骨。

真的有吃人的妖怪!

八角啊的一声惨叫,“慕容姐姐,我们快走吧。”

“别怕,八角,邪不压正。”十三公子一把抱住八角,并满眼怒火地瞪向慕容清染,让一个孩子跟她一起走这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其实慕容清染自己也在害pà

,怕黑,更怕死人。

但她又是好强的,就算手心发冷,她也不会吭一声。

“小姐,您别看,让属下看。”熊达举着火把,蹲下身捡起这块被啃过的人骨,在手里反复地查看,“看这齿印,不像是人所为。”人没有那么大的齿印,也咬不出那么大的齿印。

“老大,难不成真是被妖怪咬的。”萝卜颤微微道,“除了妖怪,谁会一口把人咬死,还吃得只剩下骨头。”

“不要危言耸听。”十三公子呵斥,“拿过来,本公子看看。”

十三公子一边安抚八角,一边接过熊达递过来的人骨,分析道,“这里树木不少,曾经有附近的百姓上山砍柴也是正常的,不过,此处应该是有很久没有人上山了,可能是关于山上有妖怪吃人的流言,山下的百姓就不敢上来了。看这块人骨,至少有好几年了。至于这齿印,确实不是人所为。”十三公子顿了顿,笑道,“怕是山上的野猪之类啃噬的吧。”

山上林木茂密,会出现野猪,不是不可能。

慕容清染虽没见过野猪咬人,但也认同十三公子的说法,“十三公子今日之言,让人刮目相看,原来十三公子也并非空有其表。”

言下之意,往日里在她眼里,他就是绣花枕头,一个草包了吗,十三公子反唇相讥道,“那也总比慕容小姐好些,这刚学会了说话,不想双目却受了影响。”

“本小姐一向双目清明,是鬼是妖,一目了然。”慕容清染一语双关,幽暗的山间,几簇火光下,她的那双眸子泛着冷光,与夜色融合。仿佛,只有在黑暗中才会显露她的真面目,而白日,她娇艳的容颜,只是一种虚幻。

弯下腰,慕容清染捡了几块碎石片,说可以辟邪。

熊达、卢飞、萝卜等护卫一听,忙跟着纷纷捡了起来,听小姐的,准没错。

“有慕容小姐在,天大的妖邪都不敢靠近。”十三公子挖苦,并教导八角道,“八角,我们是修道之人,如这等怪力乱神之说,绝不能信。”

十三公子话音刚落,八角却飞快地捡了一块,“我……我想带一块给掌教师叔。”

噗嗤,慕容清染忍不住发笑,“小茴香真是孝顺。”不过那位高高在上,如仙人般存zài

的祁山派掌教,应该不屑拿这种破石片吧。

扑扑扑……

又是一阵山鸟飞过。

十三公子一手拽过慕容清染,“当心。”

啪……

自然,慕容清染又送了他一记耳光。

好心没好报,十三公子怒视,他将慕容清染和八角护在怀里,而此时,熊达等人也发觉了这山里的异常,皆握紧了长剑。

“何……人……闯……山……”

突然,山里响起一道厉鬼般的哭嚎,凄凄漓漓的,甚是吓人。

是鬼,还是妖怪啊。八角吓得差点哭出了声。

“兄弟们,保护小姐和八角小真人!”熊达拔剑,一声大喊,唯独少了十三公子,十三公子脸色一沉,这妖女,没心肝。

“尔等凡人,扰我清幽,还不快将我的骨头还给我……”

骨头,八角整个小脸都白了,不是他刚刚踩了那人骨一下,也就不会把他吵醒,呜呜,他不是故yì

的。

“我给你做法,让你早点安息。”八角开始默念经书。

“别怕。”十三公子抚着八角的头道。

慕容清染却扯了八角耳朵,“念什么道经,若是鬼,都已经成厉鬼了,你这个小道士念的经,还能度化他。”

熊达的视线一遍遍扫过山林,“是谁在装神弄鬼,给老子出来!出来!”

“无知凡人,找死,死……!”

鬼嚎过后,两、三道飘渺的影子飞过来。

熊达飞身,迎上去。

眼下,也就熊达的武功最高。十三公子形同废人,半点内力都使不上去,他又哀怨地瞅了慕容清染,慕容清染心虚,这个时候,慕容清染当然是希望十三公子会有些内力,但也仅限是这个时候。

几招对打,那几道影子,忽左忽右,耍得熊达团团转。

之后,熊达啊的一声,被打落了下来,滚到了地上。

“老大。”卢飞与另一个护卫上前,与那几道影子打了起来。

此行,慕容清染带的护卫并不多,也就五个人,慕容清染一看熊达受了伤,便要走过去,却被十三公子紧紧拽住,“他们对这里地形熟悉,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萝卜,你们快带小姐走!”熊达从地上爬起,拿起剑,“我来断后!”

“不行,老大,要走一起走!”萝卜难得一次不畏危险,“卢飞哥哥,小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卢飞退回,持剑到慕容清染面前,“小姐,快走!”虽然卢飞也很想跟熊达一起生死与共,但想到小姐身负重任,小姐的安危才是最重yào

的,保护小姐,是他们的责任,也是对已故侯爷的尽忠。

156.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四只恶鬼

所有的火把一下子熄灭,山中星星点点的绿光,是死人骸骨上所散发出来的。

八角缩在了地上,小身子抖个不停。

慕容清染清冷的眸子,是惊惧,是嗜血,是杀气,这一生,不是没有见过流血,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但熊达,这个已故济阳候当年最信任的护卫长,十年来暗中呵护着她成长,用生命在护她离开。

她怎能还无动于衷,视他性命如草芥。

自小活在慕容鹤这个卑鄙叔父的眼皮子底下,她学会的只有自私与残忍,她从未相信任何人,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更不能相信任何人,这是周奶娘告sù

她的,这个世上,她只能相信她自己。

这一世,她已经忘了如何与人交心。

或许,她根本没有心。

慕容清染怔怔,在这一瞬间呆滞了。

“小姐,走啊!别管我们!走啊!”卢飞又一次大喊,“十三公子,快带我家小姐走!”

呵哈哈哈……几声鬼笑之后,只听熊达喊了一声,“大黑兄弟!”

那个冲上去的护卫,便被几道影子扭断了脖子,之后,人被砸到小土丘上,鲜红的血将这大片的碎石染红。

慕容清染嘴角喃喃,死了,就这么死了……

“小姐,您快走!”

耳边,还有这些个忠心护卫的喊声。

“呀,还有个小美人啊!”几道影子落下,共三个人,披头散发,面目狰狞。

若听那农妇之言,或许,大黑就不会死,慕容清染高傲的心里第一次有了自责,一直以来,她的眼里从来没有别人,更不会在乎别人的生死,但这次出侯府,与这些个护卫一路同行,他们的忠诚教她感动,他们是如此信任地将性命放到她手上,而她却只顾自己的利益,这上万匹的丝绸,血本无归又如何,若能换得大黑的性命……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慕容清染跪倒于小土丘前。

这个妖女,竟然也会哭,她不是冷血的吗,十三公子诧异,但对慕容清染身边这些忠勇的护卫却很是羡慕。

“快起来,你可不能死!”死了,他该找谁去问那济阳侯府布防图的下落。

十三公子向卢飞伸出手,“把剑给我。你们几个带她走,这里,交给我。”没有内力,但他的武功底子还在,祁山派掌教的弟子,又岂是这般窝囊,任人宰割。

“走!”横剑一扫,剑光凌厉,只一招祁山派剑法,就如同千军万马突如其来,熊达、卢飞等护卫个个看得震惊,高手啊,这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平日任由小姐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不想,竟是扮猪吃老虎,躲在暗处呢。

“多谢……赵十三。”

慕容清染哽咽。

十三公子身子一怔,她怎么知dào

他姓赵,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绽了。

然而情况紧急,十三公子没空想这些,大手一推剑柄,长剑犹如箭矢,直刺那三个装鬼的恶人。

熊达负伤,卢飞伤势也不轻,慕容清染的五个护卫,不,应该是剩下的四个护卫,只剩下萝卜还完好无伤。

“八角小真人,别怕。”萝卜抱起八角,走在前头。

中间,是慕容清染。

最后是熊达等护卫。

拨开低矮灌木丛,慕容清染等人逃离。

“好剑法!”站在中间扮鬼的恶人,忍不住一阵赞叹,如此剑法,怕不是一般江湖门派所有,难道是那几个上乘的门派。剑光浩然正气,虽不是最纯正的,但也足以抵御他们三人。

飞出的剑,与那三个扮鬼的恶人周旋后,又再次飞回了十三公子的手中,十三公子冷目威严,“无名鼠辈,还不配本公子出手!”

裹着粽子般的布条,还依然缠在十三公子的身上,他一用剑,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渗在了布条上。

“小子狂妄!”另一个恶人听到十三公子的威吓,怒道。

那中间恶人就道,“这小子是不知dào

我们三个的厉害。呵哈哈,我们三个好久未吃上这么上等的细皮嫩肉,也好久未喝上这么新鲜的活人血,呵哈哈,小子,地狱无门,今晚是你自己闯进来的,休怪我们三个拿你做盘中餐!”

“只可惜那小美人,竟跑了。”最右边的恶人还双眼看着慕容清染逃离的方向。

“老三,别急,老四去追了。”

所以,这馒头山内,还藏了第四只恶鬼。

十三公子心惊,忙收回剑,心中默念口诀,霎时,剑上光芒更胜之前,直击黑暗的上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祁山剑法,在下祁山前,他亲口答yīng

了师父,不想今晚破誓言,居然是为了那个妖女。

三个恶人吓住,这小子到底是哪个上乘门派的弟子,不过看他一身伤,估计也撑不了多久,等他耗完体力,他也一样逃不出他们三人的掌心。

“抓活的,呵哈哈!”三个扮鬼的恶人齐上,围攻十三公子,十三公子本想尽快脱身去救慕容清染,但看这情形,他哪有分身之术,心里不禁急了,那妖女怎么办,八角怎么办。

若是十三公子身上没有伤,这三个扮鬼的恶人哪是他的对手,但几番打斗下来,三个恶人东避西躲,显然是在消耗十三公子体力,十三公子想脱身时,他们又飞过来,拦着不让十三公子离开。

再这样下去,十三公子自身难保。

十三公子一口鲜血吐出,精疲力竭,苦笑,还真是不甘心啊,明明是胜券在握,却落得了个满盘皆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在乎起她的死活了。

“道法归一!”祁山派剑法第一招的最后一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在道中。因受了重伤,凌厉的剑法大大减弱,但应付三个恶人,却还是令他们三人吓破了胆,而且三个恶人皆为十三公子的剑光所伤,飞出了一丈之外,倒地不起。

随后,趁这个机会,十三公子持剑,迅速钻入低矮灌木中,去追赶那第四个扮鬼的恶人。

慕容清染,你可千万别有事。

本公子还未找你算账呢,你死了,本公子找谁算账!

157.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救她

伤口一次次裂开,又一次次缝合,和慕容清染在一起的这两日,十三公子都不知dào

自己的伤口裂了几次,照这样下去,他再好的身子都要被她折腾成一个药罐子,这辈子他若真成了离不开药的药罐子,不找她,还找谁负责。

入眼处,一片漆黑。

慕容清染,你们究竟在哪里。

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十三公子持剑狂奔,每过一处,皆有鲜血滴落,但他不能停下,八角不能有事,慕容清染更不能有事。

“小师叔。”

在十三公子体力耗完,踉跄倒地之时,一身黑衣的男子带着十几个护卫忽然现身,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是萧岩。

十三公子疲软地睁开眼,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救她,还有……八角。”便昏了过去。

“主子!”紧跟着萧岩而来的十几位护卫,他们一看到十三公子,皆跪下道,“属下来迟了。”

“你们去把伤小师叔的那几个人绑过来!”看到小师叔的飞鸽传书,还有沿途留下的线索,他们紧赶慢赶,还是差了一步,本来算得好好的,在馒头山下暂住一晚,都怪慕容清染那个妖女,一时兴起,大半夜的来爬馒头山,若非看到小师叔的几道剑光,认出是祁山派剑法,否则还找不到小师叔。

要是小师叔有个万一,那个妖女几条命赔得起。

萧岩背起十三公子,继xù

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救八角小师叔,恩……还有那个妖女。”

“是,萧二爷。”护卫们拔了剑,很快便消失了。

山林深处,鬼哭狼嚎声更惊恐。

“小美人,小美人,你别跑啊,呵哈哈哈……”

头顶上,一道影子晃过,熊达、卢飞等护卫倒地。

“慕容姐姐。不要伤害慕容姐姐……”八角蜷缩在萝卜怀里,吓得哭了起来,“掌教师叔,掌教师叔,八角以后一定会乖乖修道,呜呜……您快来救八角啊……”

他们说,你是仙人,无所不能,掌教师叔,救八角啊……

祁山远在万里之遥,八角在最危难时刻,却忽然喊起了祁山主人。

“本小姐跟你走,你放过他们。”慕容清染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黑暗的山林半空,“本小姐从不信世间有鬼。”

呵哈哈……凄厉的鬼笑声在半空一阵徘徊。

“小美人有胆魄,我喜欢,呵哈哈……”

那道影子落下,亦是披头散发,面目比那前面三个扮鬼的恶人更狰狞恐怖,鼻梁塌下,半只眼,脸上脓疮。

“慕容姐姐。”八角惊魂未定,哭得小脸都红肿,稚嫩的童音惨叫,“鬼啊!”

这恶人的样貌比鬼还可怕,小姐怎能落入这等人手里,萝卜拔剑,冲上去,“我家小姐身份尊贵,岂容你玷污!”

剑尖还未碰到那道影子,萝卜就被人一掌震飞,挂到了低矮的灌木上。

萝卜,慕容清染清眸怒火,“为何伤他!”

“小美人,别生气。”那丑陋的男子呵哈哈笑着,笑声比哭还惊恐,他一步步走向慕容清染,而慕容清染依然站在原地,这一刻,若是换做别的闺中女子,只怕早已吓死了,更何况与这貌丑恶人对视。

“你们是何人?”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慕容清染将指缝间的银针藏于袖下,毫无惧意地看着那丑陋男子,神色淡漠,一如之前,分不清喜怒。

“你敢看我?”那丑陋男子一惊又惊,他这副模样,刚出生时连自己的亲生爹娘都吓得不敢看他一眼,甚至差点摔死他。

显然,他问的是废话,慕容清染不仅敢无畏地直视他,还没有半点的厌恶之色,这么冷静,不,应该是冷漠有胆识的女子,他生平第一次见。

“馒头山既非高山险峻,也并名山福地,你们四个多年在此装神弄鬼,借妖怪吃人的流言,来遮掩你们杀害附近百姓的罪行,但这流言一出,附近百姓又皆不敢上山,这不是与你们不利吗。”慕容清染压住心中的惧怕,大胆地揣测道,“你们在此,应该另有目的,我想,你们散布妖怪吃人的流言,便是为了阻止旁人再上山。”

“小美人,你知dào

得太多了。”丑陋的男子面露凶狠,“入我鬼门,日后,便给我当个鬼妻吧,呵哈哈……”才入馒头山,就能猜到如此多,这个女子,不简单。

八角,八角……

是谁在喊他,八角止住哭声,好熟悉的声音。

“祁山剑法,道生之,生而不有,有而不尽,为不恃。”

这个口诀,连十三师兄都没学过,他怎么能学。

“道行之,如天地,因其不自生,故长生。”

八角看到那步步逼近的丑陋恶人,小眼坚定,为救慕容姐姐,他学。

小身子一跃,八角从地上拿起长剑,长剑的重量,远不是八角一个十岁孩子所能承shòu的,但八角不知哪来的勇气,小手用力一推剑柄,心中重复刚刚那几句口诀。

去!

剑上的锋芒竟比十三公子还刺眼,是纯正的浩然正气。

啊!那丑陋男子还未靠近慕容清染,就被长剑的锋芒所伤,发出一声凄厉鬼叫,任他想破头也不会想到,他会被一个十岁的小道士所重伤。

慕容清染僵硬地站在那里,手心,背上都是冷汗。

没有如果,她也不敢去想如果。

他打败扮鬼的恶人了!八角小眼中激动,一激动,便忘了害pà

,他欢呼地跑向慕容清染,“慕容姐姐,慕容姐姐……”

“小茴香真了不起,救了我,也救了大家。”劫后余生,慕容清染嘴角浅笑,抚上了八角的头,“慕容姐姐相信,你可以抓妖抓鬼,为百姓除害了。”

“不,是掌教师叔他救的我们。”八角摇头,“我的剑法,是掌教师叔教的。”

祁山派掌教,那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仙人,会下祁山吗?慕容清染狐疑,暗道定是小茴香被吓惨了,才会出现的幻觉。

“你的掌教师叔最厉害,行了吧。”慕容清染顺着八角的话,捏了捏他的脸,“你站在这里,我去看看熊达他们。”

“小姐,萝卜还没死。”卢飞艰难地站起,将挂在低矮灌木上的萝卜扶下来,拍着他道,“好小子,果然命大。”

熊达是护卫中受得伤最重的,他坐在地上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158.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药是好的

“小姐莫要伤心,此次小姐入山,也算为当地百姓除害了,否则留这等恶人在山内装神弄鬼,寻常百姓上山砍个柴,都要无辜丧命。”熊达用剑撑着站起来,“我等的命都是侯爷救的,没有侯爷,我们兄弟几个哪能活到今日,大黑也是。能再多活这些年,我们早已活得够本了。小姐,您是侯府真zhèng

的主子,您有已故侯爷的侠义之心,能为齐州百姓谋福祉,我等誓死追随!”

为齐州百姓谋福祉?慕容清染怅然,她没有爹的那份胸襟,她只想报仇。

八角趴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左看右看,循着刚刚那声音的来源,应该是那个方向。这个隔空传音,只有师父和掌教师叔两个内力深厚的才会,师父每日喝得醉醺醺的,才不会想到他跟着十三师兄已经偷偷下祁山,就算他丢了,师父也不会知dào

,但掌教师叔极少下山,想不到这次下山,是为了来找他。

呜呜……他就知dào

,掌教师叔是最疼他的。

从低矮的灌木丛爬向另一边,八角边爬,边小声地喊道,“掌教师叔,掌教师叔,您在哪里……”掌教师叔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玩躲猫猫,八角暗暗道。

“八角小师叔,您在做什么?”另一边,却是背着十三公子的萧岩赶到,他恭敬道,“弟子萧岩见到八角小师叔,请恕弟子暂时不能给您施礼。”

“不必多礼。”八角从地上站起,故作老成道,“萧师侄,你来了。”

后面的护卫个个心里偷笑,平日看萧二爷威风凛凛的,主子不在时,王府里的事都是他在打理,到了这个十岁小道士面前,竟然一口一个小师叔,这辈分也太低了。

萧岩也是极度郁闷,喊一个十三小师叔,已经让他够憋屈了,这会儿又来个比十三小师叔年纪更小的小师叔,才十岁啊,就压了他一辈。十三小师叔嘛,身份贵胄,喊他倒也不亏,但八角小师叔,唉,一个十岁的孩子,这教他怎么喊得出来,但不喊不行啊,祁山派是天下为首的名门正派,尊师重道,比哪个门派都严苛。萧岩此时又开始埋怨他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亏他还一直在他面前吹嘘说自己是当年拜入祁山门下弟子中年纪最小的,哪里小了,他记得那会儿他都牙牙学语了,再瞧瞧八角小师叔,估计牙牙学语时就已经是祁山弟子了。

“十三师兄,十三师兄,你醒醒。”看到十三公子又在昏迷中,八角上前喊了他两声,见他没反应,当即,八角想到了慕容清染,“慕容姐姐会看病,你把十三师兄背过去,让慕容姐姐看看。”

那妖女会看病,萧岩一个寒颤。

而背上的十三公子,似乎也听到了‘慕容’二字,居然动了动手指。

神了,萧岩惊讶,这‘慕容’二字堪比仙药了,怎么都不醒,一听那妖女名字,十三小师叔竟然有反应了,奇了怪了。

“八角……你没事。”十三公子慢慢睁开眼,看到八角,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八角没事,那么,她也一定没事。

“嗯,八角没事,慕容姐姐也没事,我们把恶人打跑了。”八角带着哭腔道,“十三师兄,你身上流了好多血,你不要睡,你要跟八角讲话,呜呜……小时候爹爹就是睡着睡着,再也没有醒来同八角讲话,呜呜……十三师兄,你还要带八角去吃各种好吃的,你不能食言。”

慕容清染听到八角的哭声,跑过来,乍一见十三公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平日刻薄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来,“我这里还有药,先给他服下。”

这妖女的药,能吃吗,萧岩忌惮,十三小师叔就是因为吃了她的药,这身子才会越来越差,以十三小师叔的武功底子,何至于落得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以往受多重的伤,都不见十三小师叔有事,此次,定是被这妖女害的。

“这药是好的。”慕容清染心虚地解释了一句。

这十三公子本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为人又嚣张、不可一世,但关键之时,居然是他以一己之力,将那三个扮鬼的恶人阻拦,想来与那三个恶人打斗时,他是拼死一搏,慕容清染这一刻有些看不懂十三公子了,他这么做是因为小茴香,还是另有企图,亦或是,单单只是为了救大家一命?

萧岩仍在迟疑。

“萧师侄,快把药给十三师兄服下。”

八角这一发令,萧岩不敢不从,“是,八角小师叔。”

十三公子失血过多,旧伤未愈,新伤又来,萧岩也没有别的办法,这里就慕容清染一个人会医术,就算是个半吊子医术,总比他们几个强。

“这药吃几颗?”

萧岩这一问,还真把慕容清染问到了,若是轻伤,吃上一颗就好,但十三公子反反复复地伤口裂开,应该一颗是不管用的,而且现在几近昏迷,慕容清染暗想着这药是沈昀卿送她的,若非看在十三公子刚刚还算大义凛然,她还舍不得拿出来,“都给他倒上。”以沈昀卿那温和的性子,他拿出的药,药效能见得有多强。

药,用倒的?

确定他没听错?

全瓶药都服下了,这不是要吃死人的吗。

萧岩怒道,“慕容小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十三小师叔刚还救了您一命,请慎言!”

“你看本小姐是开玩笑吗,给他服下!”慕容清染冷喝。

噗……

又一口鲜血吐出,陷入昏迷的十三公子听到慕容清染的娇喝,再一次醒来,“慕容清染,你……你这毒妇,你要害死本公子才甘心吗。”他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听到用药如同吃饭,可以全部吞下的。

“既然活了,那就少吃些。”慕容清染打开小药瓶,取了三颗药,递给十三公子,“免得浪费。”

十三公子卡在喉中的一口血差点又上来,纯碎被慕容清染气得。

“毒妇。”十三公子又骂了句,张开嘴,将她送过来的药,狠狠吞下。对,他还不能死,坚决不能死,他死了,岂不如了她的意,哼,他要好好活着,找她算账。

159.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奉谁的命

萧岩将十三公子放在地上,十三公子盘腿而坐。

“属下来迟,望主子恕罪!”

萧岩带来的护卫,皆跪倒在十三公子面前,十三公子冷着脸道,“恕罪,恕什么罪?若你们再晚来一步,还有谁能治你们的罪!”

虚弱的声音,是一股难挡的威严。

黑衣护卫们,个个跪着全身发抖。

“那四个扮鬼的恶人抓到了吗?”十三公子捂着胸口,质问道。

黑衣护卫们谁都不敢出声,萧岩小心翼翼道,“小师叔,我们已经抓了一个独眼怪,另外三个,他们已经去抓了,请您稍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这些护卫初来乍到,哪能这么快就抓到,小师叔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饶命啊,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须时,那三个扮鬼的恶人也抓到了,连同第四只恶鬼,全部被带到了十三公子面前。

“把他们交给慕容小姐。”十三公子闭上眼,开始打坐疗伤。

这位慕容小姐到底是何人,主子为何对她如此信任,萧岩带来的这些个护卫心里个个暗暗忖度,对慕容清染愈发恭敬,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子能比太后尊贵,没有吧,他们主子那可是连太后娘娘都不屑放哪里的,然而现在却会对这个慕容小姐另眼相待,这样的女子,他们能得罪吗。

被钳制的四个扮鬼的恶人,一听是由这个娇滴滴的少女来处置他们,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还能杀了他们,谅她也没这个胆,不怕晚上做噩梦。

“小姐饶命啊,我们四个本是住在附近的樵夫,因官府横征暴敛,烧毁了我们的家,还害死了我们的家人,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才逃到山上,后来有幸得一位高人教于武功,才让我们苟活于世,您瞧瞧我们的脸,这并非是我们原来的面貌啊,都是被官府那些衙差毁的啊。”

四个扮鬼的恶人中,老大是脸上烧伤留了疤,他边哀求,边抬起他那张狰狞恐怖的脸,给慕容清染看,其实,也是为了吓唬慕容清染,可惜,无论他怎么露出他那张丑陋、血迹斑斑的脸,慕容清染的脸上依然是平静如常,没有露出一丝害pà



“噢,这么说来,你们还是无辜的了?”如这等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会是附近的樵夫,真当她好骗,慕容清染哂笑,“本小姐刚刚说过,你们来此馒头山,必是另有所图,至于图什么,本小姐甚是好奇。你们之中,谁先说。”

“小姐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我们四个真的是附近的樵夫啊!”四个恶人抵死不承认。

“小茴香,你想不想看野猪长什么样?”慕容清染突然问道。

野猪不也是猪吗,还能长什么样,八角好奇道,“慕容姐姐,难道野猪还长翅膀了?”

慕容清染手指其中一个黑衣护卫,“你,去寻一只野猪来,嗯,大些,肥些,给我们的八角小师叔瞧瞧。”

又大又肥的野猪?这个慕容小姐想做什么。黑衣护卫呆愣。

十三公子本在专心打坐,但一听到慕容清染的话,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让他的护卫去抓一只野猪,她可知,他这些个护卫都是什么人吗。也罢,主子都被戏耍了不止一次,身为他的护卫,自然要替主子去抵挡些,不就抓只野猪扛回来吗,难道他的护卫还办不到。

在场喊八角小师叔的,只有萧岩一人,萧岩一听慕容清染在取笑他,气得脸色一白,“慕容小姐,这大晚上的,上哪里给您找野猪,谁知dào

它藏哪里。”野猪咬人,还很狡猾,一时半会儿要抓到只野猪,哪有这么容易,这慕容小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师叔今晚也是莫名其妙的,虽未明着下令,但也默许了慕容小姐随意差遣这群黑衣护卫,这一点都不像小师叔平日所为,难道小师叔受伤太重,伤及脑袋了。

“抓不到,你就不用拿自己做诱饵啊,听说野猪最喜欢咬人,啃人骨了。”慕容清染漫不经心道。

萧岩吓一跳,不敢说什么了,他若再接着说下去,八成那个诱饵,就是他了。

“是。”黑衣护卫是十三公子的属下,一向唯命是从,刚刚慕容清染让他抓野猪,他一呆愣,便已是犯了十三公子的大忌,身为护卫,无论是什么命令,他们都得执行。

真要拿自己当诱饵啊,熊达有些不忍心,劝道,“小姐,算了吧,您要想看野猪,属下日后给您抓十只八只的养府里,供您怎么看都行。”

“本小姐有说让他去当诱饵了吗,这地上,不是有四只现成的吗,让他随便带一个过去,丢在那灌木最茂盛之处,总能抓一只野猪回来。”慕容清染忍不住低低笑着,在济阳侯府里养野猪,似乎还不错啊,当年小白一出,府里的女眷个个吓得四处逃窜,连王氏都不敢来靠近她。

但此言一出,吓得跪在地上的四个恶人瑟瑟发抖,这是要拿他们当诱饵啊,被野猪当场咬死吗,这女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狠毒。

“小姐,您说野猪咬人,是先咬头呢,还是先咬肚子啊?”卢飞嘻嘻笑道。

“自然是先咬大腿了,这四人腿上的肉,可比他们脸上的肉好吃多了。”熊达亦大笑道,“到时肠子什么的,估计都要被丢一地,或许,我们又能多抓几只野猪回来。”

……

一个大活人,被一头又大又肥的野猪,当场咬死,想想,就不寒而栗。

四个扮鬼的恶人匍匐在地上,“我们四个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姐,求小姐饶命啊!”

“那好,你们告sù

本小姐,你们四个是奉谁的命,来守这馒头山?”慕容清染大喝一声,眼里的冷光,竟逼得四个恶人心生恐惧,死不可怕,但这位慕容小姐连死都不会让他们好好死,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这位慕容小姐似乎猜到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他们真是小瞧这个女子了。

160. 第一百六十章 藏于暗中的利箭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啊,您要让我们说什么。”那半只眼的恶人哭嚎,鬼声凄厉。

“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慕容清染冷笑,素手一挥,一个黑衣护卫上前,将这半只眼的恶人拖走了。

“老四,老四……”

剩下的三个扮鬼的恶人,吓得一起鬼哭狼嚎。

“还不想说吗?”慕容清染素手又要挥起。

虽然这四个扮鬼的恶人在馒头山上杀人不眨眼,但四人兄弟手足情深,这么多年从未分离过,那半只眼老四被慕容清染下令拖出去喂了野猪,余下的三个恶人哪能沉得住气,他们心里很清楚,若他们再不说,这位小姐便会一个一个将他们丢出去喂野猪,尤其是看着前面的兄弟垂死挣扎,哭嚎,更于心不忍。

“我说,我说……”那恶人中的老大忙道,“求小姐饶了老四。”

“那要看你所说的,是否能让本小姐满yì

。”慕容清染眼里平静,她是一点都不急,但她不急,这三个扮鬼的恶人急啊,晚一步,那半只眼老四就进了野猪的肚子,想救都救不了。

“老大,不能说啊。”两个恶人又拦住了为首的恶人,“说了,我们也是死路一条啊。”

“那你们能忍心看着老四死无全尸!”为首的恶人大吼,能拖一时是一时,总不能看着老四早他们一步死去。

两个恶人沉默。

为首的恶人吼完,丧气道,“小姐聪慧,的确,我们四个是奉命在此守山,小姐有所不知,在离此不远,有处泉眼,那泉眼……”

嗖……

那为首的恶人还未说完,便有一只利箭不知从哪里飞来,直接插入为首恶人的咽喉,要了他的命。

嗖嗖……

紧接着,又是两只利箭。

那为首恶人身边的两个恶人跟着倒地,连一句话都未说出,便已是双眼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

“保护主子!”

“保护小姐!”

在场的黑衣护卫纷纷拔剑,熊达、卢飞等虽然受伤仍不忘护在慕容清染前面,其实,在慕容清染前面,也有不少黑衣护卫。

夜色深沉,林子里漆黑一片。

萧岩扫过四周,低矮的灌木丛风吹草动,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从哪里射出来的箭,要是那利箭再偏一些,岂不……萧岩不由得打个冷颤,背上凉透,一个能取在场所有人性命的幕后之手,实在太可怕了。

十三公子睁开眼,脸上也恢复了不少血色,“此地危险,我们应尽快离开。”

嗯。慕容清染点头。

“难得慕容小姐附和在下的提议,在下万分荣幸。”十三公子在萧岩的扶持下,慢慢起身,嘴上却依然打趣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斜了他一眼,“你还是省些力qì

说话吧,免得到时成了哑巴,想说都说不出来。”

十三公子失笑,越和她相处,越发觉其实慕容清染这个妖女,除了嘴巴刻薄些,性子孤僻些,为人冷傲些,倒也挺可爱的,呃,可爱,十三公子猛然一个哆嗦,一个冷血的女子,哪里可爱了,对,一定是他伤得太重,病糊涂了。

“小师叔。”萧岩蹲下身。

“不用了,我能自己走。”十三公子一向傲气,刚刚是体力不支,又陷入昏迷,才让萧岩背了他,这会儿他醒了,又打坐了片刻,哪肯让萧岩再背他。

“是。”萧岩退后一步,看到慕容清染身边的八角,又谄媚地迎上去,“八角小师叔,晚上山路滑,让师侄背您吧。”

“慕容姐姐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八角老气横秋,“萧师侄,你身为正派弟子,怎能有如此歪风邪气。”

噗……哈哈哈

熊达、卢飞等人笑得前俯后仰,甚至笑得伤口作痛,也停不下来。

在场的黑衣护卫们不敢笑出声,只能在心里偷着笑。

“笑什么笑,我八角小师叔说得有错吗。”萧岩脸上挂不住,心道,若非为了将八角小师叔带离慕容清染这个妖女身边,他用得了这么牺牲自己吗。

十几个火把,一下子点燃。

萧岩刚想阻止,却被十三公子一瞪眼,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其实,十三公子何尝不知dào

,点燃火把,并不是个明智之举,可能会更有利于那藏在黑暗处的幕后之人,为此,更有可能死伤这十几个最精锐的黑衣护卫,但十三公子却在看了慕容清染一眼之后,却毅然做了这个决定。

他知dào

,她很怕黑。

当然,十三公子心里的这个想法,若被萧岩知dào

,怕是会抓狂,用十几个最精锐的黑衣护卫的性命,只是为了照亮一个女子黑暗中紧蹙的眉头,这……这也太令人无法接受了。

“走。”十三公子捂着胸口走在前面。

慕容清染,八角,熊达等人走在中间。

萧岩与黑衣护卫们手举火把,护在十三公子、慕容清染等人四周。

嗷……呜……

林子里各种叫声,掠过乌雀一片。

“慕容姐姐。”八角被刚刚那四个扮鬼的恶人吓得惊魂未定,一想起那四个恶人丑陋的面貌,小身子发抖,这世上再没有比那四个更丑的人了,他们一死,死状尤其恐怖,是八角再也抹不去的噩梦。

“小茴香,你可是祁山的小真人噢,刚刚还一剑打败了那恶鬼,是不是。”慕容清染边走,边安慰八角。

他们小姐何曾说话这么温声细语了,他这没听错吧,熊达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心里却很是高兴,看到小姐这样,就跟当年的侯爷夫人一样,温温柔柔的,真好。

“再说,在小辈面前,你这个八角小师叔要有师叔的样子,对不对。”慕容清染一口一个小辈,一口一个八角小师叔,言语间讥讽的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萧岩气得握紧了剑,这个妖女怎么这么爱记仇,他都还未说什么,只是表达下不满而已,她就这样三五句不离贬低他,也不知十三小师叔这两日怎么跟这妖女相处的,估计被这妖女欺负得没了脾气,瞧,他都被妖女诋毁成这样了,身为他的小师叔,他怎么还一点都无动于衷啊。

萧岩心里欲哭无泪,十三小师叔,八角小师叔年幼无知,被妖女欺骗也就算了,但您怎么也不帮帮师侄啊……

161.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司寇仲

夜色中,林子里一道影子闪过,快如鬼魅。

却在一块大石前停下,大石上,一袭墨灰道袍的清雅男子手持拂尘,静静地看着来人,来人与刚刚四个那扮鬼的恶人一样,亦是披头散发,斗篷拿下,露出了一张带着獠牙鬼面具的脸。

“祁掌门,你我素无恩怨,两派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唆使你派弟子坏本座好事!”来人怒气冲冲,全身阴森,拿在手中的弓弩随手扔在一旁,四个叛徒,差点泄露了馒头山的秘密,这座山,对他至关重yào

,不容有失。

满天密云散去,皎洁的月光泻下,落在了这一袭墨灰道袍男子身上,他眉目疏淡,额上的掌门朱砂印,一如他尊崇的身份,光耀、无暇,不染半点尘埃。

“无上天尊渡苦厄。”清淡的声音从他的喉间溢出,平静不起波澜,“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生天杀。司寇门主,好久不见。”

疏淡的眉眼睁开,眸光清润。

而那被唤作司寇门主的鬼面人,冷哼道,“祁掌门,五年前你坏本座好事,逼我鬼门之人退居深山,呵呵,什么天生天杀,可笑!这回,本座要带他们重见天日,祁掌门,你等着瞧!呵哈哈哈哈……”

鬼声不断,凄厉不绝,比那刚刚四个扮鬼的恶人更渗人,恐怖。

祁山主人一甩手中拂尘,整个人腾空而起,霎时,立于他脚下的大石被劈开,小碎石飞出。

鬼面人司寇门主一惊,五年不见,这祁山掌门的内力又增进不少,淳厚的道家真气,果然不容小觑。

祁煜,本座不信你没有弱点!

鬼面人不敢力敌,假意道,“今晚,看在祁掌门的面上,本座就饶了那几个无知小辈。祁掌门,后会有期!”

声音未落,鬼面人却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无上天尊渡苦厄。”鬼门之主司寇仲,狡诈多端,看来,也只有他在,八角和赵润才能平安下山。

祁山主人收回拂尘,谪仙般的姿容掩在夜色中,依然难挡他万千风华,他踏月穿行于低矮的灌木丛中,腰间紫色绶带,代表了他高高在上的祁山掌教之尊,算起来,这是他执掌祁山派以来,第二次下祁山,五年过去,这山下的尘世在他眼里,似乎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争名夺利,不死不休。

看似缓步慢行,腰间紫色绶带却是迎风飘,眨眼间,便看到了前方举着十几个火把的一行人。

“小姐,那恶人临死前说泉眼,是什么意思啊?”火把中间,熊达小声问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沉思道,“齐州之地多泉,若我们能找到馒头山的泉眼,或许真相就能揭开。”

“慕容小姐方才死里逃生,难道还想再去送死。”十三公子讥讽的言语中却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担忧。

走得近了,祁山主人这才看清与十三公子同行的少女的面容,疏淡的眉宇微微一皱,没错,是那当年齐重安带上鹊山观的那个女娃。

我不信缘,只信你!

那年,这个女娃一看到他,竟紧紧抓了他的道袍,不肯松开。

五年了,她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经懂得了如何收敛才不会被人发觉,祁山主人不禁有些后悔,若当年杀她于鹊山观内,或许,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当年未杀,时机已失。

祁山主人看到前方的一行人停下,他也停下脚步,只听慕容清染道,“我齐州之地雨水向来不足,但此处草木最为茂盛,且泥土松软,八角,你静下心听听,哪里有水声。”那水声之源,定有一方泉眼。

八角趴到地上,竖起耳朵,乖乖地听着。

“八角小师叔,您快起来,这若让几位师叔祖看到,可如何是好。”萧岩站在边上,一脸痛心疾首,八角小师叔,妖女让您趴,您就趴啊,她这是将您当玩宠了,您可是堂堂祁山派的小师叔,别忘了您的身份啊。

“你好烦!”八角抬起小脑袋,“萧师侄,你退一边儿去。”

被八角小师叔嫌弃了,萧岩哭笑不得,“是,八角小师叔。”

“可听到什么了。”十三公子嘴角笑着,正好,走了一路,他口渴了,是该找处泉眼喝几口泉水解渴。

八角嘟嘴,“十三师兄,你也欺负我,明明你自己什么都听到了,还要我来听。”

“师兄一身是伤,耳力受损,在场之人就属你道家之气最纯,你不听,谁来听。”十三公子捂着胸口,咳嗽着。

在场的黑衣护卫惊得个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一趟齐州之行,他们的主子怎么像转了个性子似的,以往受再重的伤,也不会说出这等示弱的话,以主子的高傲,这根本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噢。八角很好骗,又继xù

趴下,听附近动静。

咦,怎么感觉有掌教师叔的气息。

慕容清染似笑非笑地盯着十三公子瞧,盯得十三公子脚底一阵寒气往上冒。

“慕容清染,你如何得知本公子姓赵。”十三公子先声夺人,故yì

摆着脸,质问道。

“虽然你这个人说话没几句是真的,但你在沈家所言的事,我相信几乎是真的,曾听我那位叔父慕容鹤提过,当今圣上十三弟,身边有十八黑衣护卫。”慕容清染指了指举着火把的黑衣护卫,“我刚刚数过了,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别告sù

我是巧合。天底下兄弟十四个,六哥死,十一哥继位的,也就你们天家才刚好吻合。”

萧岩听着冷汗,跪在了地上,十八黑衣护卫全是他带来的,这暴露十三小师叔身份的,不就是他吗。

“蠢材!”十三公子恨不得一脚踹飞萧岩。

十八个黑衣护卫,包括刚刚为第四只恶鬼挡利箭受伤的,一同跪下,“主子息怒。”算是为萧岩求情了。

“原来,慕容姐姐你都猜到了啊。”八角站起来,小眼中全是对慕容清染的钦佩,十三师兄还想隐瞒慕容姐姐,真是比他还傻。

慕容清染屈膝,向十三公子行礼,“已故济阳候慕容肃之女慕容清染,见过楚王。”

十几个火把照耀下,少女不卑不亢,晕黄的火光照着她的容貌愈发惊艳,十三公子迷离了双眼,却迟迟未出声让慕容清染起身。

162.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就对本王没有所图

十三公子未让慕容清染起身,但慕容清染却在行完礼之后,自己站直了身子。

楚王又如何,她不惧他。

“大胆!”萧岩喝道。

“你才大胆!”八角稚嫩的童音盖过萧岩。

萧岩唯唯诺诺,“弟子知错。八角小师叔息怒。”

十三公子收回视线,慢慢道,“你既已猜到本王的身份,慕容清染,你对本王就没有所图?”以她的凉薄,肯救他,必然是因为猜到他身份不一般,她不利用,只怕她自己都觉得心里过不去。

慕容清染走近十三公子,月色朦胧中,她清冷的眸子,如一道利刃直戳十三公子的心脏,连同她冷漠的话,一样的伤人,“我图的,王爷尽知;但王爷所图的,我也略知一二。十三公子,楚王,赵润,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呵呵,不过没关系,自此之后,我们是盟友,若王爷能助我达成所愿,我必然也会助王爷此生无憾。”

这是一个冷静的女子。

懂得察言观色,懂得因势利导,更懂得蛊惑人心。

十三公子笑笑,“你能给本王什么?”但笑里,似乎藏了几分难明的心绪。

“自然是王爷最想得到的。”慕容清染忽然素手抚在了十三公子的肩头,浅笑蹁跹,笑得十三公子心里发颤。

妖女。萧岩暗骂。

十三公子心猛地一惊,想推开她,但双手,却像僵住了般,怎么也动不了。

虽说他是天家贵胄,王府内美人如云,但他大半的时间都在祁山上修道,就算下山,也不会待很久,因而,能让一个女子待在他身边这么久的,这么多年,慕容清染算第一个。十三公子刹那间阴沉了脸色,以掩盖他心中的慌乱,“慕容清染,最好,你能记住今日的承诺。”

“多谢楚王爷。”退后一步,慕容清染恭敬施礼。

“慕容姐姐,十三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八角睁着好奇的小眸子。

慕容清染敲了他一下头,“泉眼呢,找到了没?”

八角指了指前方,“在那个方向,我看到那里还有一棵百年松柏。”

这么黑,小茴香还能看得这么清楚,慕容清染忍不住低叹,早知如此,五年前她就该答yīng

上祁山拜师,学些祁山道法,剑法的,这样今日也能同他们一样在山林间健步如飞,而不是艰难地爬山,走两步,便累得气喘吁吁。

呜……

在八角话音刚落,一阵鬼声幽咽响起,紧接着,这声音越来越逼近。

又有人在装神弄鬼!

这馒头山到底有多少恶鬼?

难道那些恶鬼一直在跟踪他们?

十三公子与慕容清染交换眼神,八角因刚刚打败了一个扮鬼的恶人,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慕容姐姐,八角保护你。”

“把火把灭了吧。”举着十几个火把,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们在这里,慕容清染虽然怕黑,但为了众人的安危着想,便要十三公子命令他的这些黑衣护卫熄灭火把。

“你以为熄了这些火把,那些人就看不到我们了吗。”但凡有武功底子的,在黑暗中看东西并不受影响,唯一区别的是,内力深厚的人看得视线远些,内力不济的人看得近些吧了,十三公子嗤笑慕容清染无知。

慕容清染脸一红,她没有武功,自然不知dào

那些会武功的,在黑暗中究竟能看到多远,但刚刚小茴香一个十岁的孩子能看到十丈之远,那么,十三公子那些人,看到的,远超过她所能想到的。

“但也总比举着十几个火把好吧。”

果然是没心的女子,十三公子被慕容清染驳得没了面子,便道,“把火把灭了。”

才一下令,举在十八黑衣护卫手中的火把就全部熄灭,周围当即陷入更深的黑暗。

慕容清染怕黑,晕眩袭来,她因惊恐而握紧了自己的素手。

“等会儿挨着我走,别丢了。”下一刻,一双大手覆了上来,裹住了慕容清染冰冷的素手。

慕容清染挣扎。

“又想打本王。”十三公子未防止慕容清染习惯性地扬起素手扇他巴掌,他先下手为强,将她的素手紧紧地钳制住。

慕容清染一愣,心里竟突然想发笑,果然是被她打怕了。

“慕容清染,回头跟你算这笔账。”十三公子拽着慕容清染往前走。

“十三师兄,还有八角,等等八角。”八角委屈,往日里,十三师兄都是第一个想到他,现在,十三师兄拽着慕容姐姐走了,却把他忘了,呜呜,十三师兄,八角还在这里啊。

“八角小师叔。”萧岩哪敢走在八角前面,有十岁的八角小师叔在此,他这个辈分低的祁山派弟子,永远都没有直起腰的那刻。

呜……

鬼声厉嚎,凄凄漓漓,比刚刚更甚,越来越响。

“无知小辈,胆敢闯入本座的休憩之地,找死!”

鬼面人去而复返,似乎还带了一批门下弟子前来,助阵。

十三公子抱拳,“敢问阁下是何人?”

哪里有人?前方黑暗,慕容清染仔细看了好久,都没找到那人,但听着声音,确实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呵哈哈哈……”鬼笑声,不绝于耳。

“连本座都不知dào

,就敢来闯,小子,别以为仗着有你师父撑腰,本座就不敢杀你!呵哈哈哈……你那师父,被本座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现在,即便是天上的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鬼面人洋洋得yì

,祁煜那个修道之人,哪会想到他会再次回来,呵呵,兵不厌诈,祁煜,你的这两个祁山派弟子,今日就让本座好好替你教一下。

“小师叔,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萧岩拔剑,带着黑衣护卫挡在十三公子、慕容清染等人面前。

十三公子听得一头雾水,无缘无故的,怎么提到师父了。

八角用稚嫩的声音大声道,“你们一群坏人,既然知dào

我掌教师叔的厉害,还不速速离去,等我掌教师叔到了,一定把你们都抓起来,放到丹炉中!”

“小道士,倒有几分胆,不如弃祁山,拜本座为师吧。”鬼面人看到八角这个穿着道袍的十岁孩子,小小年纪全身就凝聚着一股浩然之气,暗道,如此好的根基,若好好培养,他日定可以壮大鬼门。

“鬼门之主司寇仲!”十三公子终于想起,五年前那远遁深山的鬼门,脸色惶然大变,“你们回来了!”

163. 第一百六十三章 鬼门

慕容清染自小在济阳侯府长大,从未涉及江湖,什么鬼门,什么鬼门之主,根本就没听说过,她看到一向眼高于顶的十三公子脸上也带了惧意,便知这鬼门不好惹,想想刚刚死于利箭的四个扮鬼的恶人,披头散发,面目丑陋,确实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道莫非这些鬼门的人都是长得面目可憎,所以才会有鬼门之说。

“小子,想起本座来了吧,呵哈哈哈……”司寇仲大笑,笑声恐怖。

好多鬼,八角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看到前方林子中鬼门弟子严阵以待,小手吓得去拽慕容清染。

“等会儿,你要自己跑,不用管慕容姐姐。”一个十岁的孩子,躲进低矮的灌木中,应该能逃得出去,慕容清染压低了声音,对八角叮嘱道。

八角摇头,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们祁山派的弟子,岂能贪生怕死!”

慕容清染的素手,依然被十三公子紧握,从十三公子温热的掌心中,慕容清染能深切地感受到十三公子的忌惮。

对于泉眼,慕容清染是好奇的,但好奇心与性命相比,自然是性命比较重yào



若能逃出去,那是最好的,但若逃不过,那就是命吧。

八角还小,慕容清染是绝不会让他一个孩子死在这里,她哄骗道,“你不能死,小茴香,你要找人来救我们啊。”

八角慎重地应道,“慕容姐姐,八角一定会找到掌教师叔来救你和十三师兄的。”

“扰我鬼门者,杀无赦!”

呜……

凄厉的鬼叫声吼起,伴随着,好像有无数道影子迎面而来,杀气腾腾,阴气甚重。

萧岩带着黑衣护卫,持剑抵挡。

十三公子一手持剑,一手拽着慕容清染,慕容清染眼中复杂,“你自身难保,何必管我?”让一个尊贵的王爷来护她安危,她承shòu不起。

“你死了,本王找谁算账去!”十三公子拽着她退后。

八角也跟着一起退后。

夜间刀光剑影。

楚王府精锐的十八黑衣护卫,与鬼门弟子厮杀,若论武功,十八黑衣护卫并不比鬼门弟子差,但鬼门弟子个个轻功了得,又擅长在黑暗中打斗,几番下来,十八黑衣护卫虽勉强挡住了鬼门弟子,却已是疲于应付,或许司寇仲派出与十八黑衣护卫打斗的鬼门弟子人数并不多,然而在夜色中,那飘忽不定的影子,快如闪电,根本让人无法抓到他们。

“太狡猾了!”萧岩一抹嘴角的血,打了半日,怎么感觉是自己跟自己打,连个鬼影都没踩到,自己却屡屡中招。

“呵哈哈哈……你们就跟这些个祁山派的弟子好好玩玩吧!”司寇仲笑得阴狠,当日祁煜毁他鬼门,令鬼门弟子无处安身,今日,他就拿这几个祁山弟子开刀,以消心头之恨。

“主子快走!”

“主子快走!”

……

一个又一个黑衣护卫倒下,令满朝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十八黑衣护卫,到了最后,再没有招架之力。司寇仲笑得愈加嚣张,“小子,看你身份不低啊,但不管是谁,本座都格杀勿论!”

164.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祁掌门还在山上

慕容清染平日还未真zhèng

怕过什么,可看到这般凶狠的厮杀,素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鬼门之人,各个嗜血残忍,尤其是这鬼门门主司寇仲,阴险毒辣。”十三公子拽着慕容清染站在黑衣护卫之后,他边退,边对慕容清染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会想个法子让萧岩护送你下山。慕容清染,这是我们祁山派与鬼门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

“赵十三,你当我慕容清染是个胆小怕死的女子吗!”

生死之际,十三公子一次次救她,让慕容清染心生感动,曾经她以为十三公子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但今晚,他又冒着性命救她,慕容清染看不清,也猜不到十三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走!”十三公子将慕容清染往后一推,自己却持剑冲了出去,并下令道,“护送慕容小姐下山!”

“是。”几名黑衣护卫领命。

“小师叔,您身份贵胄,不该为……”萧岩的脸上都是血,是鬼门弟子和黑衣护卫厮杀时,溅到了他脸上,他握着剑,拼劲全力挡在十三公子面前,说什么,他都不会为了救慕容清染这个妖女,而置十三小师叔于不顾。

“小师叔!”

当十三公子再次使用祁山剑法时,萧岩急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哪能再用内力使用祁山剑法,“小师叔,您不要命了吗!”

“萧岩,本文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吗!”十三公子一声怒吼,长剑划空,刺在了一名鬼门弟子的身上,啊的一声凄厉鬼叫声,一道影子从夜空中掉了下来。

林子内混乱。

血流成河。

掌教师叔,掌教师叔……八角一个十岁的孩子,自然不会成为鬼门的人的目标,他躲过一道影子的攻击,趴在地上,藏进了低矮的灌木丛中,双手双脚并用,他迅速地在低矮的灌木丛中爬行,这个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害pà

,因为他只知dào

,必须要找到人来救慕容清染和十三公子。

掌教师叔,掌教师叔……

八角边爬边喊,但不敢喊得太大声,免得引来鬼门弟子的追杀。

刚刚,他明明感受到了掌教师叔的气息,对,就在这个方向。

八角加快了爬行的迅速。

爬着爬着,八角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身子凌空,原来,手持拂尘的祁山主人,一手拎起了八角,八角小脸挂满泪珠,“掌教师叔,救救十三师兄和慕容姐姐,掌教师叔……”

祁山主人将他放到地上。

“掌教师叔,呜呜……好多恶鬼,鬼啊,呜呜……”八角又扑向祁山主人,拉住了他的道袍一角,却唯独不敢去碰他的紫色绶带,“掌教师叔……”

月光下,手持拂尘的男子,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不远处的杀戮,脸上却波澜不惊,仿佛世间的性命、生死,全然不在他眼里。

“可知罪?”

若是往日在祁山,八角定会缩回小手,跪在地上,向祁山主人磕头。

但今晚,十三公子和慕容清染危在旦夕,八角便什么都不顾了,小手紧紧拽住祁山主人的道袍,“求掌教师叔救十三师兄和慕容姐姐!若掌教师叔不去救,八角就告sù

师父,说掌教师叔看到我们祁山派弟子被人杀,还见死不救,不……不配当我们祁山派的掌教!”

稚嫩惊恐的声音,竟是正气凛然。

祁山主人眸子微睁,清雅的脸庞,隐藏在朦胧月色中,让人看着明明近在眼前,却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放肆!”

祁山主人喝道,吓得八角小脸愈加惊惧,但他稚嫩的声音仍不服道,“放肆就放肆,亏八角平日还如此敬重掌教师叔,哼,若掌教师叔不想救人,那八角自己去救慕容姐姐和十三师兄,到时,八角死了,看掌教师叔如何跟八角的师父交代。”

祁山主人手中拂尘一扬,走了几步的八角,便被震飞在地。

八角头朝下,吃了一口泥沙。

呜呜……

“慕容姐姐,十三师兄,你们若死了,八角也不活了,师父,八角要死了,您以后再也没有小弟子了,呜呜……师父,您以后要替八角报仇啊!”

八角在地上打滚,小道袍上全是尘土。

成何体统!堂堂祁山派的弟子,竟然在他面前耍起了泼,虽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但八角并不是一般的孩子,祁山派紫桓真人的嫡传弟子,地位远在众多祁山弟子之上,祁山主人无奈,“还不起来。这是你十三师兄命里的一道劫,本尊能救他一次,却不能救他第二次。”此劫虽凶险,但赵润不会死,他卜的卦,还从未失灵过。

“都救了一次,为何不能再救一次!”八角嚎啕大哭,“师父说,我们修道之人,便是在尘世中修道,救人也是我们的修行。怪不得师父常说您不近人情。”最后一句,八角说得很小声。

情况危急,八角哭也哭了,求也求了,祁山主人仍无动于衷,八角小手一抹眼泪,爬起来跪好,对祁山主人磕头道,“掌教师叔,若八角死了,请您将八角的尸身带给师父。”

说完,一踩低矮的灌木,小身子腾空飞起。

祁山主人当即拂尘一甩,身形移动,在八角凌空的一瞬间,又一把抓住了他。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慕容姐姐和十三师兄……”八角不停地挣扎,“掌教师叔不敢救,八角去救。”

“又来一个臭道士!”几道鬼影飘落,显然是被八角的叫喊声引过来的,他们一看到祁山主人,不由分说,便一掌拍过来。

“无上天尊渡苦厄。”祁山主人整个人未动,八角却害pà

地喊了起来,“掌教师叔,恶鬼来了,危险!”

然而,八角刚喊完,那几道鬼影却直直在祁山主人面前掉了下来,甚至连祁山主人的道袍都没碰到,就这么被祁山主人的道家真气所伤,晕了过去。

“你……你是祁掌门!”还有一道鬼影,看到与他一起来的鬼门弟子在祁山主人面前这么不堪一击,当即想到世上能有这般身手的,一定是门主口中的祁掌门,他吓得落荒而逃,“门主,门主,祁掌门还在山上!”

165. 第一百六十五章 馒头山宝藏

那道鬼影逃跑的速度虽快,但若祁山主人肯出手,再快的速度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徒劳,只是以祁山主人祁山派掌教的身份,那些个鬼门弟子在他面前,是蝼蚁,他杀与不杀都一样。

一手拎着哭泣的八角,一手拿着拂尘,祁山主人步履如飞,在夜色中行走。

墨灰道袍纷飞,如仙人临世。

“门主,门主,祁……祁掌门!祁掌门来了!”逃跑的那道鬼影在山林中的鬼叫声,惊起满林子所有鬼影的惊恐,五年前的那场两派大战,鬼门损失惨重,尤其是祁山派那位刚继任掌教不久的祁煜,一掌将门主打伤,害得门主每月都得吸食人血,来恢复功力。

正洋洋得yì

的鬼门门主司寇仲,一听到祁掌门,脸色大变,这祁煜,居然还在山上!

用剑柄支撑的十三公子,胸口血气翻涌,他抬起头,虚弱笑道,“司寇门主,家师已到,只怕您还是如五年前,不敌家师手中拂尘。”

“小子,找死!”司寇仲气得再也坐不住,飞身过来,一掌拍在十三公子胸口,十三公子哪能抵挡得住,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噗……

又一口鲜血吐出。

十三公子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主子!”所有的黑衣护卫全部围在了十三公子身边,用肉身挡住了司寇仲。

萧岩用剑一挑,也飞到了十三公子身边,但因伤得太重,连站都站不起来。

“小师叔,今晚我们要死在一起了。”萧岩一步步爬近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微微喘气,“坚持住,你师叔祖快到了。”

“小师叔,若我这次不死,可否将您府上的那颗随珠赏给师侄……敏儿她……她喜欢……”萧岩爬了一半,却渐渐气息微弱,丧失了知觉。

“萧岩!”十三公子用尽了全力嘶吼。

“慕容小姐,别过去。”几名黑衣护卫拦住慕容清染,他们奉命,好不容易将慕容清染带出来,自然不会让慕容清染再去送死。

慕容清染的冷眸,不知在何时,已染了迷雾。

“看着他死,本小姐这辈子都会自责。”

诚然,她过去也是死路一条,但此时的慕容清染,早已不是刚出齐州城的那个冷漠的慕容清染,她眼里有悲伤,却是无比的坚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姐说得好,若侯爷在世,定也会欣慰的。”熊达大声道,“我等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卢飞、萝卜等护卫点头。

几名黑衣护卫面面相觑,却震惊于慕容清染所说的话,从一个不会武功、又柔弱的女子口中能所说这般高义的话,实在太难得了,王爷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位慕容小姐与别的闺中女子不同。

“慕容姐姐,慕容姐姐……!”

恰此时,响起了八角的喊声。

慕容清染循声望去,黑暗中,有一道人影朝她行来,一步一步,比那些恶鬼的轻功还快,瞬间,就到了她面前。

祁山主人!

真的是他。

一袭墨灰的道袍,头戴九梁巾,清雅如仙的姿容,俯瞰尘世。

这是慕容清染第二次看到祁山主人,如五年前一样,眼前这个好似从天际行来的男子,依然不染一丝一毫的尘埃,永远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要俯首下跪,不敢生半分的亵渎之心。

祁山主人放下八角,八角呜呜哭着,跑到慕容清染怀里,“慕容姐姐,有掌教师叔在,那些坏人就不能再得逞。”八角到底是祁山派弟子,他的掌教师叔再冷血无情,他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半句不是,即便是在他最信任的慕容姐姐面前也一样,极力维护着他的掌教师叔。

“祁掌门。”慕容清染想起当日齐恪是这么喊祁山主人的,便向他行礼道。

祁山主人看了她一样,便整个人消失了。

慕容清染呆住,她被无视了,还无视的彻底。

“慕容姐姐,掌教师叔一向都是这样的,冷冰冰的,不爱理人。”八角抹着眼泪,对慕容清染解释道。

“看到了。”比她还寡情。

熊达喜极而泣,“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慕容清染带着八角,还有几名黑衣护卫,熊达、卢飞等人紧跟着祁山主人,有祁山主人在此,谅那些鬼门之人也不敢再嚣张。

“师父。”十三公子看到祁山主人,艰难地想爬起来给祁山主人行师徒礼。

祁山主人摆手,“免。”

说完,拂尘扬起,一道紫色光芒乍现,笼罩在祁山主人周身,那些个鬼门弟子纷纷被紫色光芒弹开,飞了出去。

“入我道门,尘世皆休,生生死死,不过虚幻。”

口中默念道家心经,护身真气亘天,如柱贯月。

“祁掌门,你修你的道,却几次三番坏本座好事!哼,实在欺人太甚!”司寇仲一道黑气冲月,长十尺环之,直冲祁山主人而来。

“无量天尊。”

祁山主人迎面而战,两大高手过招,山林间狂风呼啸,沙飞石走。

不止是鬼门的弟子吓得个个惊悸,面如土色,就连慕容清染、八角、十三公子人也惶然变色,谁也不敢靠得太近,否则,非死即伤。

没有人能看清祁山主人与鬼门门主这两团影子,再如何激烈的打斗,两人强dà

的内力真气,在馒头山蔓延开来。

这两人都没有用剑,武功练到极致,无剑便是有剑,一样可以杀人。

“门主,寅时快到了!”

一道鬼影靠近,焦急得喊道。

噗……才靠近些许,这道披头散发的鬼影,就整个人被震飞,口吐鲜血而亡。

好可怕!

熊达又退后了一步。

寅时?慕容清染听到在场的这些个恶鬼开始不安地鬼叫起来,心中纳闷,难道这些真是地狱来的恶鬼,一到寅时,日与夜交替之时,他们就必须返回地面,不敢见天日。

“一座小小的馒头山,何须惊动司寇门主。”祁山主人狐疑,正邪两派,都在各自修liàn

,就算鬼门要找个修liàn

之地,也不该找平阴县这个偏僻小地方的一座不起眼小山啊。

司寇仲讥笑道,“祁掌门不也纡尊降贵来此山了吗。呵呵,什么名门正派的掌教,不也跟本座一样,觊觎这馒头山宝藏。”

“本尊只想带本派弟子离开。”祁山主人拂尘一甩,挡住了司寇仲的掌力。

166.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会来求本尊的

祁山主人肯退一步,司寇仲自然求之不得,鬼门一派的修liàn

与别派不同,只有在黑暗中,鬼门弟子的功力才会达到顶端,而寅时,却是他们最弱的时候,而且祁山主人也在,这样硬拼,于鬼门大大不利,今晚这些人闯入了馒头山,根本不在司寇仲的谋划中,更让他措手不及,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

司寇仲及时撤回掌力,“那好,本座今晚就再给祁掌门一个面子,你的这几个弟子可以离开,但这馒头山,是有人孝敬给本座的,你不得插手。所有本门弟子,听本座号令,回来!”

司寇仲恨得咬牙,却也是无可奈何。

“是,门主。”黑暗中,数道影子回聚。

祁山主人抱拳,“多谢司寇门主。承让。”

“赵十三,你怎么样?”慕容清染跑到十三公子面前,扶起他,眼中担忧。

十三公子摇头,“死不了。只可惜……”楚王府十八黑衣护卫,只剩下了八个,看来,又要重新训liàn

新护卫了。

满地鲜血,触目惊心。

呜……

鬼叫声凄厉,渐渐远去。

慕容清染等人劫后余生,十三公子抚着胸口,慢慢地跪向祁山主人,“弟子鲁莽,求掌教真人重罚!”

“八角也知错,求掌教师叔重罚。”哭着小脸上都是泪的八角,战战兢兢地同十三公子跪在一起,掌教师叔虽然口里说不救,但还是来救了,刚刚那么骂他,他会不会很生气。

祁山主人不理他们,而是径直走到萧岩面前,手中拂尘一起,萧岩也跟着坐了起来,随后,一道真气打入萧岩的体内,昏迷中的萧岩有了祁山主人的真气疗伤,很快,又再次睁开了眼,“多谢师叔祖。”

祁山主人收回掌,“你是哪位真人门下?”

他没听错吧,师叔祖跟他说话了啊,萧岩激动的泪流满面,以前跟着十三小师叔见师叔祖,都是远远地跪着,别说近距离见师叔祖,就是同师叔祖说话,也是痴人说梦,只是这师叔祖年纪也不老啊,怎么辈分就高了他一大截,还是他们堂堂祁山派的掌教,这人比人,果然没法比,萧岩感叹完,便朝祁山主人磕头道,“回师叔祖的话,家父早年拜入紫印真人门下,师承少阳道长,

弟子资质尚浅,还未正式入拜入祁山。”

其实,也并非萧岩不想入山拜师,而是进入祁山派,需得经过一系列严格的考核,根基好,且又经过考核的人,才能算正式拜入祁山门下,萧岩也就是沾了他爹的光,按辈分,喊了十三公子为小师叔。

原来是四师兄紫印真人的徒孙,祁山主人一听萧岩提到紫印真人,便明白了,至于少阳道长,就是紫印真人的大弟子邱少阳。

“既然与我派有些渊源,两个月后,你来祁山吧。”每年的三、四月,是祁山派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到时,天下修道之人纷纷来祁山参加新弟子的入选考核,但这些能来祁山的人选,并不是谁想来就来的,大多是先前受过祁山派真人点化,才有资格踏足祁山,而祁山主人自担任祁山派掌教以来,还未推荐过任何人,故而,他一开口,萧岩受宠若惊,连连磕头,“谢师叔祖,谢师叔祖,弟子不会辜负您厚望,一定顺利通过考核。”

不就入个祁山派,当个最低等的小弟子,有这么开心吗,慕容清染看到萧岩一脸兴奋,仿佛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似的,连一身伤都忘了,心里满是不解。

慕容清染。

是谁在喊她。

慕容清染被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住,当她正要转头,看向那道发出声音的人时,那声音却道,“别动,是本尊用隔空传音与你说话。”

慕容清染便不动了,但心中却小声嘀咕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这么神神mì

秘的。

“两个月后,你与萧岩一起来。”

所以,五年前的事,还算数?慕容清染始料未及,但也听出了祁山主人话中的意思,是要她和萧岩一样,凭自己的本事拜入祁山派。她记得五年前,这个祁山主人是亲口对她说要收她为徒,怎么到了五年后,她就要自己上祁山拜师,这待遇也差太多了,而且她还一点武功都不会,只怕连祁山的石阶都登不上。

再说,过两个月,什么事都结束了,她还拜哪门子师,学哪门子武功。

不去。慕容清染嘴角一动。

“你会来求本尊的。”祁山主人说得坚定,像是一道命令,不容慕容清染拒绝。

慕容清染最厌恶被人要挟,气得脱口而出道,“本小姐哪里都不去!”

“慕容姐姐,你要去哪里?”八角这一问,慕容清染才发xiàn

在场的人都在莫名其妙地看她,慕容清染红了脸,随口道,“我是说,在你十三师兄伤未好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十三公子古怪地看着她,会有这么好心,不会又想到怎么捉弄他了吧。

没有人再提泉眼的事,如此重的损失,死伤无数,就为了查清一个真相,若是几日前的慕容清染,或许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查,但现在她退缩了,虽然这个祁山主人武功高强,但却是个不理世事的主,要说动他管这事,比登天还难,慕容清染叹气,恐怕又是一个解不开的秘密。那司寇门主口中的馒头山宝藏是什么,还有这馒头山究竟是谁送给他的?有司寇门主在背后撑腰,那个人图谋的,到底是什么惊天的阴谋。

“下山。”祁山主人一道令,谁敢不从。

一个黑衣护卫背起萧岩,一个黑衣护卫扶着十三公子,八角乖乖地跟在祁山主人身后,小脑袋压得低低的,不敢再抬头。慕容清染有些不甘心地望了眼那百年松柏处,便只有下山。

总有一日,本小姐会揭开这馒头山的秘密!

即使是轰炸整个馒头山,将此地夷为平地。

慕容清染暗暗下决心道。

黑暗散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林间晨露挂在低矮的灌木上,鸟雀欢叫,一派生机盎然。

167.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自为之

此时,慕容清染终于看清了那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个个长得恐怖,披头散发,有的脸上的疤好像是新的,还未愈合,但慕容清染敢肯定,这些人丑陋的相貌并非天生,而是被人划破,会毁掉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何人那么大胆,敢欺负到鬼门的弟子头上。慕容清染想了想,随后想到什么,却也被自己胆大的想法吓了一跳,若不是旁人欺压到鬼门弟子头上,那么剩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鬼门弟子自残相貌,自己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真是个凶残的门派!

天亮后,山路就好走多了,尤其是一行人都会武功,除了慕容清染,他们走路飞快,即便他们之中有些受伤极重,但也比慕容清染走得快。

下了馒头山,就是到长清县的地界了。

祁山主人向来喜欢一个人,来去自如,自然不喜欢与十三公子等人同行。再说,馒头山早已离得很远,鬼门的弟子也就威胁不了十三公子等人的性命,十三公子心知让掌教师尊护送他们这一段路,已实属不易,怎能再劳烦师尊再跟着他们。

“恭送掌教。”十三公子、萧岩跪下。

“多谢祁掌门相救。”熊达、卢飞等护卫亦恭敬抱拳。

慕容清染虽然不想对祁山主人行礼,因为她知dào

,就算她行了礼,那个仙人般的祁山主人也不会在意,毕竟在他眼里,死一个人和救一个人,没多大区别,他不会放在心上,但昨晚的确是祁山主人救了他们,慕容清染还是感谢他的,“多谢祁掌门。”

果然,祁山主人惜字如金。

只是临走时,说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这话是对谁说的,没有人知dào

,慕容清染当然不会想到是对她说,她暗忖着多半是在告诫十三公子,谁教这里十三公子是他唯一的入室弟子。

祁山主人手持拂尘,飘然远去,走了两步,又喊了声,“八角。”

“是,掌教师叔。”八角历经昨晚一事,仿佛也长大了不少,他依依不舍地对慕容清染道,“慕容姐姐,我回祁山会好好练武,日后就可以保护你了。如果有空,你要来祁山看八角啊,八角带你去看那片桃花林。”最后一句,八角踮着脚,附在慕容清染耳边说的。

“有机会,我一定去看小茴香。”如果她还活着。

慕容清染浅浅笑着,朝八角挥手。

“十三师兄,萧师侄,我们两个月后祁山见!”八角小身子一跃,便已飞到了祁山主人的身后,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八角小师叔,我会来找您的。”萧岩得了祁山主人的应允,便已经在向往两个月后的祁山之行,他老爹是连考了三次才拜入少阳道长门下,修道至今,腰间的绶带还是绿色,算是祁山派辈分较低的了,就比刚入门,腰间是橙色绶带的弟子高出一点,而八角小师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蓝色绶带,那可是在祁山派五个真人之下的辈分啊,比他老爹不知高了多少。

“满身血腥味,修什么道。”慕容清染瞅了眼萧岩,嗤笑道,“萧二爷还是卖卖你家的龙山黑陶好了,赚个金山银山,这可比你去修道有前途。”

萧家经商,一身铜臭味,听着确实与修道相差甚远,萧岩气道,“本二爷是祁山派掌教亲口应允的弟子,你慕容清染,还没这个福分!”

“等你成了祁山派弟子再说吧。”五年前,他们口中的掌教真人还要收她为徒呢,慕容清染不想刺激萧岩,但还是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

“慕容清染!”萧岩刚要骂过去,十三公子低哼了声,便吓得萧岩闭了嘴。

“我们先在长清县找家客栈,休息几日,再回齐州城。”八个黑衣护卫,各个身上有伤,萧岩也是,十三公子在开口说这些时,还悄悄看了慕容清染,生怕她会反对,见她没什么意见,便做了如此安排。

“也好。”慕容清染虽心里惦记那上万匹的丝绸,但熊达、卢飞等护卫也是伤势不轻,她又不是那么黑心的人,非为了赚那几个银子,不顾身边这几个忠心护卫的性命。

眼看要进长清县县城,慕容清染便吩咐萝卜去向附近的农户买一些干净的衣物过来,他们这行人中,也就萝卜受的是轻伤。

穿农夫粗糙的衣物,十三公子皱了眉头。

“不换可以啊,楚王爷大可亮出身份。”慕容清染低笑道,“否则,你们这些人满身是血,进了县城,县城内的百姓怕是以为盗匪下山,或是有什么杀人恶徒,直接报官,你们就可以上县衙大牢住上几日了。”

“换。”十三公子眉头舒展,“慕容小姐如此为本王着想,本王岂敢辜负小姐的美意。”

脸色转换之快,直看得萧岩目瞪口呆,十三小师叔不会昨晚被吓傻了吧,竟然越发听这个妖女的话了,果然没救了。

一行十几个人,分批进了长清县城。

萧岩由黑衣护卫背着,一进城,就要去丝绸铺买衣服,慕容清染心道,伤得这么重,不是该看大夫吗。

但十三公子也执意要去,慕容清染就没办法了。

“老板,把你铺子里最好的锦袍都拿出来。”

一伙穿着粗衣大褂的人一下子闯进来,把丝绸铺的老板吓得不轻,“几位爷,这丝绸乃江南苏绣,价值不菲……”

十三公子摆手,一个黑衣护卫上前,从身上拿出一个大钱袋,钱袋一打开,装在里面的一锭锭金子,全部掉到了老板的手中。

“够了吗。”十三公子语气不耐。

“够,够。”这么多金子,都足够买下他这个铺子了。

十三公子在铺子内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件荼白锦衣道,“劳慕容小姐替我更衣。”

凭什么,慕容清染微怒,就算他是王爷,那她还是已故济阳候嫡女呢。

“唉,不是都说被救的女子应该以身相许吗。”十三公子捂着胸口,就差叫疼了,慕容清染到底心虚,昨晚十三公子冒着性命救她,这个人情,她不还不行。

赵十三,便宜你了,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未伺候过人呢。

168.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本公子赏你的

铺子里一共有三套荼白色锦袍,慕容清染知dào

,这是十三公子最喜欢的颜色,萧岩和黑衣护卫绝对没这个胆子敢穿这种颜色的锦袍,她就随手拿了一件过来。

“伸手。”慕容清染没伺候过人更衣,给十三公子穿锦袍时,几次碰到十三公子伤口,痛得十三公子龇牙。

“这点痛,你就不能忍忍。”生平第一次伺候一个男子更衣,慕容清染的语气能好到哪里去。

十三公子瞪眼,感情痛得不是她,她就不分轻重,使劲折腾他。

“好了。”慕容清染替十三公子系上腰带。

十三公子冷着脸道,“你几次三番盯着本公子的玉玦,莫非是想据为已有。”

十三公子配在腰间的玉玦,慕容清染在沈家就发觉了,是上等的古玉,通体莹白,玉质光润,想来是皇家贡品,世间少有。而且,似乎还是个代表身份的玉玦,之前是给了八角,后来八角又还给了十三公子。慕容清染略有不好意思道,“十三公子的东西,我怎敢觊觎。”不是不敢觊觎,而是不知该怎么要过来,还显得不露痕迹。

十三公子低哼了声,取下挂在腰间的玉玦,看似随意地,就抛给了慕容清染,“本公子赏你的,免得你到处说本公子忘恩负义。”

“小……”萧岩阻拦不及,那是代表小师叔楚王身份的玉玦啊,就因为这妖女一句话,便轻易给了她,小师叔未免也太草率了,万一这妖女借着小师叔楚王的名头,拿着玉玦在各州府为非作歹,岂不给小师叔惹来麻烦。

就这样?任慕容清染想好千般方法来骗取十三公子身上的玉玦,也不及十三公子这突如其来的赏赐,素手握着玉玦,慕容清染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赵十三,你不怕我乱用?”

皇家贵胄的东西,一出来,便是天家威严。

“乱用就乱用,难道本公子还会怕你乱用。”十三公子丝毫不在意,除非涉及江湖邪佞,否则,一个小小的齐州,就算被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也照样保得住她。

十三公子狂妄的口气,依然未变,慕容清染素手一拍他胸口,“多谢了。”

素手无力,拍一下,也没多少力道,但对于受伤的十三,却痛得他咬了牙。

慕容清染把玩玉玦,萧岩生怕慕容清染一下子就把玉玦摔了,双眼一直盯着她,慕容清染随后一个转身,拎着玉玦的穗带,在萧岩面前晃。

萧岩慌忙行礼。

还真管用,就算驱使不了旁人,但驱使一个萧岩,也足够了,慕容清染暗自谋划着,开口道,“萧二爷,听说你最近出了一批新研制的龙山黑陶。”

话说半句,萧岩当即全身戒备,这妖女的手伸得也太长了,要了小师叔的玉玦,如今又想要他的龙山黑陶。

世间女子贪心的不少,但如她这等胆大,又脸皮厚的女子,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个冷漠到令人发指的女子。

“慕容小姐说笑了,我萧家的龙山黑陶,质地粗略,如何入得了慕容小姐的眼。”送给她一两套没问题,但这个女子胃口大得很,小师叔那里她都敢肆无忌惮地盯着玉玦瞧,他这里,她还会手下留情,萧岩推却道。

“无碍,本小姐近日在府里养了些猫猫狗狗,就给它们凑活着用吧。”

萧家的龙山黑陶,在齐州附近州县远近闻名,寻常百姓还不一定买得起,价值最贵的,制陶繁琐,雕花精美,但慕容清染开口一句给猫猫狗狗用,还是勉为其难地凑活用,气得萧岩几乎吐血,伤口又崩裂,萧家上下,用得都是自家产的龙山黑陶,她这话意思,是把萧家同她的猫猫狗狗一样了。

“龙山黑陶,你若喜欢,尽管派人去取。”

十三公子面无表情,莫名来了一句。

啊!萧岩欲哭无泪,这根本就是往他心窝里捅刀子啊,十三小师叔不帮他也就算了,还帮着这妖女来插手萧家的龙山黑陶,萧家祖祖辈辈做这黑陶生意,积累的人脉极广,但因萧家祖训,不可太过张扬,故而一直收敛,知dào

的人并不多。

“赵十三,你这萧师侄似乎不太乐意啊。”慕容清染收好玉玦,素手去扶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半倚在慕容清染身上,女子的幽香,尤其是慕容清染这般看似多情却带着冷漠的女子,眼波流转间,竟让他一时看得痴了,虽然他明知她这是故yì

的,也知dào

她对他是利用的成分居多,一口一个赵十三,还根本不把他堂堂的楚王爷放在眼里,但十三公子发xiàn

,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期待她对他的欺骗,只要她肯开口,只要她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那么,他在她心里,便不是一个陌路人。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十三公子很害pà

,脸色就更阴沉了。

萧岩看到十三公子沉着脸,以为十三公子动怒了,便连连答yīng

,“慕容小姐瞧得起我萧家的龙山黑陶,是我萧家的福气。”

慕容清染也捉弄萧岩了,素手探上十三公子的额头,“赵十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昨晚感染了风寒。”

十三公子一个战栗,这个妖女近在咫尺,只要他一伸手,便能将她拥入怀中,只要他……十三公子大手手心发汗,虚弱的气息急喘,“本公子累了。”说着,不着痕迹地推开慕容清染的素手,对萧岩道,“去寻一家客栈,我们这几日就在长清县住下,等修养几日,再回齐州城。”

“是,小师叔。”萧岩将粗糙的旧衣物,让黑衣护卫们包了起来,这些衣物都是拿他银子买的,上百两啊,都够买好几件丝绸料子的衣服了,就这样丢了,太可惜了。

黑衣护卫们忍着笑。

萝卜恍然道,“真是越富有,有些人就越抠啊,怪不得老大当年带我们打劫,总是劫富,今日个,我终于明白了。”

“你小子明白什么,由奢入俭难,本二爷这是在教你们勤俭。”萧岩艰难地走了两步,指着萝卜道,“你,来背本二爷。”

169.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还真是本性难改

欺负妖女不敢,但欺负妖女的属下总可以了吧,萧二爷自我安慰道。

萝卜想到萧岩也是为了救他们才受的伤,虽然嘴上不满萧岩等人的傲慢,但还是乖乖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好心道,“萧二爷,您老趴稳了。”

他又不是犬,居然用趴字,萧岩微怒。

萝卜一向诚实,也不懂得看人脸色,催促道,“萧二爷,您到底趴不趴啊。”

“不趴。”萧岩气急败坏,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践踏起人的自尊心,连想都不用想。当主子的,欺负他小师叔,当属下的,拿他比作犬。

显然,萧岩是自己想多了,萝卜根本不知dào

萧岩在气什么。

“不趴,就自己走。”慕容清染是护短的,萝卜是她的护卫,哪轮得上萧岩呼来喝去。再说,由祁山主人输了内力真气给萧岩,萧岩哪走不了路,就是走得慢罢了。

“自己走就自己走。”在慕容清染面前,萧岩就没气焰了,其实,他也不是怕慕容清染,而是看到慕容清染身边的十三公子,总觉得这两日,他的十三小师叔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会真的受妖女蛊惑了吧。

天,那还真是惨了!

祁山之祸啊!

萧岩越想越心惊,小师叔,您知dào

您在做什么吗?

出了丝绸铺子,黑衣护卫雇了两辆马车,慕容清染和十三公子上了第一辆马车,萧岩、熊达等受伤较重的,就坐在了第二辆马车内。

长清县因离齐州城近,因此比平阴县繁华些,县城内有几家较大的客栈,慕容清染便素手一指,选了一间最贵的客栈,反正不是她付银子,自然是挑最好最贵的。

萧岩心疼得要命,伤口都没这疼。

包下整个客栈,慕容清染连眼都不眨一下,客栈老板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散财仙子,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出手阔绰,出入随行十余人,其中与她并肩而行的年轻公子,还龙章凤姿,一袭荼白锦袍,贵气逼人。

“老板,去将长清县内所有的大夫请来。”一行十余人,十之八九都身上有伤,慕容清染扶着十三公子上楼,并吩咐道,“萝卜,跟着老板一起去。”

“哎,等等,请那么多大夫做什么。”萧岩快被慕容清染逼疯了,这个妖女花钱起来如流水,就算有一座金山银山,也不够她花的,日后不知谁那么倒霉会娶了她,绝对是件亏本的买卖。

“你小师叔身份贵胄,一个大夫万一开错了药方,还有别的大夫继xù

看。”

慕容清染拿十三公子说事,十三公子也不吭声,算是默认了,萧岩就没辙了,请就请,银子花完了,只要小师叔一开口,楚王府随便一件御赐之物,就价值连城,而且小师叔还答yīng

送给他那颗随珠,这么想着,萧岩就不心疼了,“慕容小姐想得周到,却是我疏忽了。”

十三公子额上冒汗,全身忽冷忽热。

慕容清染忙将他扶进了楼上最好的一间房内,“赵十三,你还好吧。”说完,取出身上的小药瓶,就要给十三公子取药服下。

“这又是什么药,不会还是媚药吧?”十三公子极力支撑着自己,说话带着几分讥讽,又有几分苦涩,还有几分难言的压抑。

慕容清染脸一红,嚅嚅道,“当然不是。”

“即便是媚药,本王也不怕。”十三公子低头,将慕容清染素手中的药丸吞下,因吞药丸时,药丸是放在慕容清染的掌心的,故而十三公子是直接吻上了慕容清染的素手,滚烫的唇,在冰冷的素手中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使得慕容清染呆住。

啪……

下意识的,另一只素手却习惯性的,扇了十三公子一巴掌。

还真是……本性难改。

十三公子不知该怒,还是该哭笑不得,一个踉跄,他直直往地面倒去。

“赵十三。”慕容清染慌忙去扶。

因力道不够,还是十三公子根本将全部的力都压在了慕容清染身上,慕容清染不仅没扶动十三公子,反而被十三公子压在了身下。

慕容清染慌乱之下,猛地用力一推,十三公子就又推了出去,砰地一声,恰好,撞上了一旁的桌椅。

“对……对不起。”打了十三公子一巴掌,慕容清染就有些过意不去,这会儿又把十三公子头上撞了一个大包,慕容清染慌了,从地上爬起,去扶十三公子。

“慕、容、清、染,你……好,很好。”十三公子咬牙,这一句话,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从未有一个女子对他的触碰,如见洪水猛兽,想他楚王府中的那些女子,哪个见了他,不是黏上来,赶都赶不走,她倒好,他碰她一下,还是不经意的一碰,她就素手一巴掌扇了过来,难道他就那么令她厌恶。

十三公子怒目相视,慕容清染讪讪,“王爷伤势未好,不宜动怒,呵呵。”

低眉顺耳,赔罪,再加赔笑,已是慕容清染的极限,十三公子这几日与慕容清染相处,也熟知她的为人,不再为难她,“扶本王起来。”

为难她,到最后还是为难自己,十三公子目光幽深,俊容发烫,头也渐渐疼了起来,或许,他真是感染风寒了,否则,他看她,怎么就越看越撩人呢。

慕容清染扶着十三公子到床上躺下,十三公子这次很配合,躺下来之后,便闭了眼。慕容清染替他盖上锦被,坐在了床榻旁,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心里不满道,明明身边有那么多位黑衣护卫,找一个受伤轻的来扶,也比她这个弱女子好些,而且,她身边的萝卜、卢飞也可以任他驱使,怎么偏偏要让她来扶,这个赵十三,算什么王爷,小肚鸡肠。

心里不满归不满,但慕容清染还是担忧十三公子的伤势,重伤未愈,新伤又来,还染上风寒,要是被她那个卑鄙的叔父知dào

是她害的楚王成了这样,怕是吓都吓死了。

唉,人情难还啊,何况是救命之恩。

170. 第一百七十章 只要不是定情信物

不一会儿,长清县但凡有名气的大夫,不论年岁,都被请到了客栈内。

萧岩先让这些个大夫一一给十三公子问诊,慕容清染则给熊达包扎,熊达坐立不稳,“小姐,岂敢劳您动手,属下可以自己来,自己来。”

“小姐,属下也自己来。”熊达拒绝,卢飞也拒绝。

慕容清染只能作罢。

萧岩取笑道,“慕容小姐,等你学好了包扎之术再献丑吧。”看到十三小师叔被这个妖女包扎成一团粽子,这个妖女的包扎手法能好到哪里去。

慕容清染斜了他一眼,“看萧二爷精神奕奕,这几日的守卫,就全仗萧二爷了。”

每日夜里,都有护卫在守着,慕容清染虽不知十三公子为何如此谨慎,但也多少猜到可能跟那些个想杀十三公子的刺客有关。

胆敢行刺当朝楚王,那些刺客背后的指使之人,身份必然不低。

不过朝廷纷争,还有皇家的帝祚,慕容清染一点都不想卷入,她暗想着等十三公子伤势好些,她就找个借口离开,至于十三公子的玉玦,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会拿出来。

萧岩哼哼两声,不说话。

“屋内那位公子的外伤,我等几个商量过,可以开方子,但这内伤,恕我等……学艺不精,惭愧,惭愧。”为首的一个年纪较长的大夫道。

习武之人的内伤,寻常大夫确实治不了,慕容清染道,“多谢几位大夫,萧二爷,打赏。”

打赏,又是打赏,萧岩看着一排十几个大夫,一个个从他面前走过,然后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银锭子,哪能再笑得出来。

等大夫走后,萧岩拎着满满的钱袋子,丢给慕容清染,“我们几个都是粗人,这几日还得劳慕容小姐照顾小师叔。”都花了这么多银子,也不在乎这么点。

不用打开钱袋,慕容清染都能猜到里面装的全是金子。

“你让本小姐当婢女?”她有这么见钱眼开吗。

萧岩讽刺道,“如慕容小姐这般的婢女,只怕当主子的,都要每日过得胆战心惊。”时不时,以下犯上打主子一巴掌的,这世上会有这样胆大的婢女吗。

慕容清染干笑,却也收下了钱袋子,“能伺候楚王,是本小姐的福分。”有金子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萧二爷,主子的药煎好了。”一名黑衣护卫端着药过来。

“给慕容小姐。”萧岩吩咐。

慕容清染素手接过汤药,刚走两步,便又被萧岩喊住了,“慕容小姐,想必您不知dào

,小师叔有位未婚妻,她叫江雪雁,乃豫州江阁老孙女。”

豫州江家,慕容清染愣住,不敢置信道,“你是说未来楚王妃,是豫州江阁老的孙女。”

“是。”萧岩狐疑地看着她。

“多谢提醒。”慕容清染笑笑,“这么说来,本小姐的确该照顾他。”豫州江家,是她的外祖家,兜兜转转,这个赵十三原来是她的表姐夫。

萧岩本想试探慕容清染,然而见慕容清染一点都不伤心,心里就没底了,其实小师叔与江家的婚约,乃是太后指婚,小师叔本就与太后事事作对,这门婚事当然也不例外。否则,以小师叔的年纪,早该有楚王妃了,何必等到现在。

慕容清染却没有想这些,只因她的亲娘是豫州江家之女,在她年幼的记忆中,好像听娘说过,外祖父是很疼爱娘这个女儿的,不过娘远嫁齐州,这门亲事并不被外祖父看好,再加上出现了江姨娘一事,江家对慕容家生了芥蒂,连带着,外祖父对她都不待见了。

若娘活着,应该是希望她去见外祖父,与江家冰释前嫌,慕容清染叹气。

“还有……”萧岩欲言又止。

“萧二爷不方便说,就不必说了,本小姐对你家小师叔的事不感兴趣。”慕容清染心知可能是萧岩误会了,以为她对十三公子存了什么非分之想,呵呵,怎么可能,别说十三公子,就算是世上别的男子,她也不会动心,大仇未报,谈情也是伤情。

“那你为何向小师叔讨要那块玉玦?”萧岩反问。

“有什么问题吗。”慕容清染不解,不就是一块可以代表十三公子身份的玉玦,他能借给八角一用,她借一段时日难道不行吗。

萧岩冷笑,“慕容小姐是个聪慧之人,之前您盯着十三小师叔腰间玉玦看时,没看到小师叔的反应吗,还有,当你接收小师叔给你的玉玦时,小师叔可有犹豫?”

犹豫,赵十三犹豫什么,慕容清染只记得十三公子给她玉玦时,很是爽快,还生怕她不接受似的。

“小师叔给八角小师叔的玉玦,是本来就属于八角小师叔的,而您手上拿的这块,却是小师叔自己的。”慕容清染是已故济阳候之女,不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有些事,他不信她不知dào

,萧岩脸色难看。

原来是两块长得相似的玉玦,所以,当日她看错了,慕容清染略带歉意道,“本小姐确实不知,萧二爷怕是误会什么了,若萧二爷觉得本小姐不该拿这块玉玦,本小姐可以在这里保证,他日会将它完璧归赵。”

“这是小师叔给您的,您收了也就收了。”萧岩见慕容清染一脸茫然,这才相信可能慕容清染真的一无所知,他的两位小师叔,都是皇家宗亲,玉玦,从他们一出生就有了,八角小师叔因当年遭人追杀,玉玦遗落,后被十三小师叔找到,才会一直在十三小师叔手里,而十三小师叔手里的这块,小师叔佩戴至今,从未离身,今日给了慕容清染,大出萧岩意wài



“汤药快凉了,慕容小姐请进去吧。”单看昨晚慕容清染明明可以独自逃跑,却还跟他们一起赴死,足可见她并非是个贪生怕死的女子,有这等气度的女子,更不会是贪慕虚荣,萧岩缓了脸色,恭敬对慕容清染道,“十三小师叔那里,就劳慕容小姐了。”

那玉玦,难道她收错了,慕容清染心里犯嘀咕,只要不是定情信物,本小姐什么收不得。

171.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信,就算了

慕容清染端了药,小心翼翼地来到十三公子的床榻前。

见他眸子睁着,半是迷离,似乎在走神。

慕容清染暗道,伤得奄奄一息的十三公子,少了几分迫人的威严,少了几分自以为是,少了几分眼高于顶,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阴冷。

素手来回搅动汤汁,舀起一小勺,放在丹唇边轻吹一口气,“药刚煎好,趁热喝了吧。”

十三公子回神,看到慕容清染已近在咫尺,还难得这么温婉贤淑,眼中大为惊讶,见惯了她的刻薄与冷淡,这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看着几分怜爱。

“药有些苦,忍忍就好了。”十三公子成了今日这般的虚弱,多半归功于慕容清染,慕容清染原想着能让十三公子病上一月两月的,少寻她些麻烦,但现在,却是十三公子一次次地来救她,慕容清染心里就过意不去了,而且最重yào

的是,一旦遇到如鬼门这般凶险的恶徒,没有十三公子,她恐怕没命回到济阳侯府。

她不怕死,但大仇未报,能活着,自然得活下去。

十三公子起身,艰难地倚靠在枕花上,瞅了乌黑的汤汁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上了一次当,是他不小心,但接二连三上她的当,他就比猪还蠢。

“没毒,也没有媚药。”慕容清染学乖了,在十三公子质疑她之前,她先舀了一小勺,试了一口。

“自作聪明。”谁要她试药了。

他又没说不喝。

十三公子很了解慕容清染的性子,清高倨傲,让她去伺候人,还不如杀了她痛快,现在肯这么对他强颜欢笑,伺候他喝药,估计是心虚,但心里八成将他骂得半死。

“拿来吧。”十三公子一手拿过药,端起瓷碗,一口全部喝下。

喝完药后,十三公子道,“慕容清染,你救过本王,昔日之事,就让它烟消云散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十三公子说得很慎重,也是经过一番挣扎后,才做的决定,当年得知慕容清染就是祁山的那个祸源,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想杀了她,然而这五年过去,她身上的血腥气已经渐渐散去,而且她深居济阳侯府的偏僻院落中,从未跟祁山派有过任何的瓜葛,或许,老掌门曾经占卜的一卦,并非指的是她。

幸得这五年,他被太后,几位皇兄的乌烟瘴气之事烦的无暇顾及她,否则,以他当年的血气方刚,多半是要杀了她的。

“多谢楚王殿下高抬贵手。”慕容清染至今未弄明白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她就莫名其妙被十三公子等人记恨上了,不过十三公子肯放下当日的执念,对她而言是好事,有一个人总惦记着想杀你,即便他也是有犹豫,怎么说,都是如芒在背。

绣着芝兰的丝帕,一点点地替十三公子擦拭嘴角的药汁,慕容清染神色淡然,眉间柔软,少了平日的冷漠。

十三公子的眸子又晃了神。

“那个沈昀卿?”

未发觉,沈昀卿三个字,就已经出了十三公子的口,在平阴县衙门前,十三公子曾看到过慕容清染与沈昀卿举止亲昵,当时,十三公子还以为沈昀卿就是慕容清染的心上人,也正因此,十三公子才对慕容清染没有痛下杀机,一个留恋尘世情爱的女子,如何会惊扰祁山派清幽。

慕容清染接过瓷碗,将它搁置一边,“数面之缘,交情亦深亦浅。”

数面之缘,就能让一个男子看她的眼神,那么深邃,那么柔情万丈,十三公子嗤笑,“慕容清染,这世上没有本王查不到的事,你若想欺骗本王,就该在说之前,想好你的说辞。”

“不信,就算了。”因共同经lì

过生死,慕容清染与十三公子说话就越发随意,也没将他当高高在上的楚王看,更没有发觉十三公子话中的异样。

十三公子被驳的语塞,却也早已习惯慕容清染的肆无忌惮,嚣张无礼,还有她善变、难以捉摸的喜怒。

“听说你叔父慕容鹤对你极好,不管你要什么,你开口,慕容鹤就会满足你,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关于沈昀卿的事,从慕容清染口中套不出半句,十三公子便转了个话题,再说在十三公子心里,一个小小的平阴县首富,能有多大能耐,翻了天,也翻不出齐州。

提到那个卑鄙的叔父慕容鹤,慕容清染就犯恶心,出了齐州城,她就把这个卑鄙叔父抛之脑后了,但她不想,并不代表那个龌蹉叔父不存zài

,她不知dào

世上还有没有跟她一样的女子,同样被自己的叔伯觊觎,罔顾人伦。那等事,想想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恶心得让她想吐。

“喝了药,就睡吧!”慕容清染不想跟十三公子说半句关于慕容鹤的事,拿起瓷碗,便要走。

十三公子忙一把拉住她,脱口而出道,“染儿。”

这一句染儿,很自然。

十三公子从未开口喊过她染儿,也未在心里默念过千遍百遍的染儿,但偏偏,一出口,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喊了出来。

慕容清染怔住,心中有一份掩藏许久的柔软,似乎被十三公子撼动。

不止慕容清染怔住,就连十三公子自己也震惊得呆在了当场,他为何会喊她染儿,为何?

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十三公子便道,“我原本只想试探你,但你这般的反应,我知dào

我猜对了。慕容清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楚王殿下。”慕容清染忽然间脸上没了半分笑意,连几分勉强堆起来的笑也懒得装了,“请自重。”自从爹、娘、大哥死后,十年来再也没有人喊过她染儿,然而十年后,第一个喊她染儿的,却是身份尊贵的楚王,一个当年曾想过要杀她的人。

呵呵,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慕容清染脸色大变,十三公子便察觉到了此事的古怪,慕容鹤袭爵,是兄死无子嗣,合乎朝廷律法,但看这妖女对自己叔父慕容鹤闭口不提的样子,其中必是大有文章。只是这妖女口风紧的很,还说话半真半假,让人无法分辨,真是头疼。

172.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们似乎没这么熟

十三公子喝了药,精神好了些。

再加,刚刚又服过慕容清染给他的药丸,说话也中气十足了,“慕容清染,别在我面前装恭维,我知dào

,在你心里,你根本未把我这个王爷放眼里!告sù

我,这些年你在济阳侯府是怎么过的!”

“楚王殿下想帮我?”慕容清染冷笑,“我们似乎没这么熟。”

凉薄的话,如利刀,直刺十三公子,是啊,他与她确实没那么熟,虽是五年前就认识,但与她相处,才不过短短几日。

“你忘了,我们是盟友。”十三公子亦沉了脸色道,“本王还想要你帮本王达成所愿,作为交换,本王自然要帮你摆平心中怨气,免得到时你糊弄本王,让本王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来,是惦记着慕容侯府的布防图啊,怪不得会对她好,还好得让她难以是从,慕容清染周身冷意褪去,又换上了一抹未达眼底的笑,就是这么淡淡的,似真似假的笑,让十三公子心里抽痛,偏又无法再继xù

与她说下去,有些事,试探一次就够了,再有第二次,便是傻子了。

“本小姐说话向来算话,更何况,本小姐与楚王殿下您是患难之交,凭我们的交情,本小姐怎会糊弄您。”

浅笑倩兮,明眸勾魂。

十三公子却恨不得去撕裂了这眼前少女的伪装,没错,她在笑,还笑得那么动人,但他明白,她根本没用心,对他只是敷衍,因为,他是楚王殿下,因为,他有她想要的利用价值。

仅此而已。

“本小姐也乏了。”慕容清染打了个哈欠,“赵十三,晚膳上见。”

同慕容清染在一起的这几日,十三公子是见识过这妖女的睡功,可以从天刚黑睡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她还依然可以睡,但第二日醒了,她还是睡眼惺忪,似乎永远都睡不够。也不知她晚上是怎么睡得,还是睡姿不雅,影响了她的睡眠。

“等你睡醒了再说吧。”十三公子毫不留情面的道。

慕容清染说晚膳上见,没有一次她是准时的,说不准到了第二日早膳上,也见不到她。

“女子多睡,便是养颜,你们男儿,怎么会懂。”慕容清染忽然倾身,俯向十三公子的身前,“赵十三,你如此盯着本小姐瞧,莫不是看上本小姐了。”

挑眉,眼里讥诮。

十三公子哪能受得了这般轻蔑,气急败坏道,“本王就算娶丑妇,也不会看上你这妖女!”

咯咯……慕容清染轻笑,“本小姐也知dào

自己蒲柳之姿,入不了楚王殿下的眼。倒是楚王殿下,姿容俊美,仪态万千,很是得本小姐的心,唉,可惜您是位尊显赫的楚王殿下,江湖威名远播的十三公子,祁山派掌教的唯一入室弟子,本小姐就算再不舍,也不敢要您当本小姐的……小倌。”

幽香入鼻,芝兰清淡,十三公子心神悸动之时,却被慕容清染一个‘小倌’二字,气得俊容涨红,连脖颈也跟着红了,“滚,给本王滚出去!”他真是瞎操心了,当年齐恪一手教的弟子,会是个良善之辈?

慕容清染嘴角笑得狡猾,却也没在十三公子的房间内停留,拿了瓷碗,就走了出去。

门口,有黑衣护卫守着。

慕容清染将瓷碗给了一个黑衣护卫,走回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与十三公子的房间紧挨着。

房间内,一大桶热水刚倒上,还冒着热气。

慕容清染看了看漏壶,嗯,不多不少,刚好是她预算过的时辰。

出门在外,沐浴更衣从简,但也不能太亏待自己,慕容清染在大木桶内泡了半个时辰玫瑰花瓣澡,在昏昏欲睡中,爬出大木桶,穿了单衣,跳上了床榻。

白日,是她睡眠最好的时候,能多睡就多睡。晚上,她虽然也睡,却是噩梦连连,辗转反侧。

熊达、卢飞等护卫知dào

慕容清染贪睡的习惯,不会去打扰她,但会留一个人在外头守卫。

客栈的老板拿了银子,欢欢喜喜地带着一家老小去长清县城内闲逛了,因为慕容清染喜欢清静,又不喜欢见陌生人,逼萧岩给足了客栈老板银子,客栈老板有银子拿,自然什么都答yīng

,反正只是白日出去,晚上回来,对他没什么损失。

客栈内,白日静寂。

熊达是个闲不住的人,受了重伤也不喜欢躺着,就在楼下唤来几个黑衣护卫,说要和他们开赌。

这些楚王府的黑衣护卫,都是训liàn

有素,还百里挑一的,平日里地方官员见了他们,都要毕恭毕敬的,自然就带了一种傲慢,任凭熊达喊了多遍,他们都没一个吭声的。

萝卜小声道,“老大,他们是楚王府的护卫,身份不一般,不会跟您堵的。”

这是什么话,跟他赌,就降低他们身份了吗,熊达扯开嗓子,大声道,“一个个大老爷们的,连赌都不会,还是不是男人!”

“粗鄙莽夫,不与为伍。”其中一个黑衣护卫讥笑道。

还真是瞧不起老子,熊达一拍桌子,“粗鄙就粗鄙,老子当年上山为绿林时,你们几个,毛都没长呢!”

长满茧子的大手一松开,捏在手里的四颗骰子,滚在了桌上,而且,每颗骰子都是一个点。

那名刚刚讥笑熊达的黑衣护卫眼中微讶。

熊达捡起骰子,又掷了一次。这次,每颗骰子都是二个点。

在场的黑衣护卫围了过来,眼中惊叹,能让骰子随心所欲地出现点数,太厉害了。

熊达洋洋得yì

,“老子从不说大话,想当年老子这四颗骰子,赌遍天下无dí

手。”

“老大,当年您不是输得连裤子都被扒了,是光着……”

萝卜为人老实,刚要往下说,就被熊达一掌挥过去,“你这小兔崽子,有些话能到处乱说吗。”

嘶,打得太重了,伤口又裂开了,熊达捂着受伤的胳膊,两只大眼珠子,却是狠狠地瞪着萝卜,萝卜委屈道,“我没乱说,这事卢飞哥哥也可以作证。”

卢飞幸灾乐祸笑着。

在场的黑衣护卫早已捧腹大笑,有些笑得直不起腰,能把自己输得一丝不挂的,还真是有勇气与胆魄。

哈哈哈……

就这样,熊达、卢飞等慕容清染的护卫,与黑衣护卫们打成了一片。

熊达也没闲着,与这些黑衣护卫称兄道弟,掷骰子期间,不忘打探了十三公子的一些事,比如楚王的喜好,楚王何时在祁山,何时在京师,又何时在楚王府……,就差把楚王府有几个厨娘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打探出来了。

萝卜暗暗佩服,老大就是老大,高手啊。

卢飞见差不多了,怕被这些黑衣护卫起疑,假意咳了声,熊达就会意了,虽然熊达是老大,但卢飞却是军师,很多时候,熊达都听卢飞的,就连打探消息,也是卢飞事先将问题告sù

了熊达,还教他如何套话,熊达才没有露出破绽。

“不玩了,不玩了,再玩,你们几个可都要把裤子输给老子了。”熊达收好骰子,哈哈大笑道,“欺负你们几个小辈,胜之不武啊。”却还不忘将赢来的银子收好。

“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熊达赢得高兴,转头问卢飞。

卢飞道,“小姐昨晚受了惊,睡了,怕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放心老大,我已经给小姐备好膳食了,若小姐饿了,自然会喊我们的。”

饿着谁,也不能饿到小姐啊,熊达满yì

,“老子也去睡一觉,卢飞,交给你了。”

“有楚王殿下在,小姐很安全。”卢飞坚定道。

也是,若连楚王府的这些黑衣护卫都挡不住,凭他们几个,也是无济于事,熊达这么一想,就放心地找房间去睡了。

“萧二爷,您还未去休息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养好,日后就一身病喽。”熊达在楼阶口撞见萧岩,挖苦道。

萧岩黑着一张脸,“熊护卫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嘿嘿,熊达笑了笑,不予萧岩计较,小姐讹诈了萧岩那么多银子,萧岩有气也是难免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萧二爷。”看到萧岩走过来,几个黑衣护卫就散了。

萧岩重新在伤口处敷好了药,是在房内小睡了一会,听到楼下这么闹,才会走下来。不为别的,小师叔在楼上休憩,这些个人也太胆大包天了,熊达他们几个就算了,是那妖女的护卫,他管不了,但这些个黑衣护卫,平日不是这样的,怎么跟熊达等人相处不到半日,就被熊达带坏了,看来,以后要让黑衣护卫们离妖女身边的人远些。

到了旁晚,天色暗了之后,客栈老板就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包包滋补的药材,走到萧岩面前道,“萧二爷,我看公子和少夫人脸色不佳,这些是我买来送与公子和少夫人的。”

“别乱说。”萧岩斥道,“你的好意我们领了,老板,这里没你的事,你别过来了。”这一点,小师叔和那妖女很像,无关紧要的人,能不在眼前晃动就不要晃动,否则看了心烦。

173.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浮生自是人欺人

不是夫妻,难道是兄妹两,客栈的老板在心里嘀咕了两句,看他们样子也不像啊,这到底是什么人啊,那荼白锦袍的公子周身贵气,被他扫了一眼,就让他忍不住害pà

,还有那少女,出手阔绰,这一大把的银子仿佛在她眼里,就是地上的尘灰,根本微不足道。

“是,是,小的这就走。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小的就在后面。”开了这么多年客栈,来此打尖住人的南来北往之客,不在其数,如这等贵胄公子、小姐,几年都难遇到一次,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能惹得起的。

客栈老板拎着一包包的药材唯唯诺诺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慕容清染、十三公子、萧岩等人皆留在自己的房内休息,一些吃的用的,客栈内都有,不用他们出去买,而且整个客栈,就他们这一行人,安静非常。

客栈的外边,挂了客满的牌子,挡住了要前来投宿的客人。

十三公子、萧岩、熊达等人是习武之人,静养三日,便渐渐地恢复了体力,但他们的外伤,却不能这么快就痊愈,不过并无大碍。

伤势较轻的黑衣护卫经过三日修养,又恢复了平日的功力,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吓得这家客栈的老板、掌柜、伙计等人躲得远远的,于他们眼里,持剑的黑衣护卫,就是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从不受朝廷律法约束,打架比武,杀人斗殴,是常有的事,若非看在慕容清染给的银子够多,胆小怕事的客栈的老板,是绝不会答yīng

让他们这一行人入住的。

慕容清染连睡三日,养足了精神,便穿了一身素朴的罗裙,欲要带着萝卜出门。

“你去哪?”十三公子恰好下楼。

慕容清染玩笑着道,“睡得有些糊涂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出去透气,为何不喊本王。”十三公子冷着脸道。

十三公子一摆脸色,慕容清染亦言语不善,讥讽道,“楚王殿下出行,前呼后拥,势必会惊扰当地百姓,与殿下,与百姓,皆是有害无益,楚王殿下您说是吗。”

“你们都留下。”十三公子走到门口,将跟在后面的黑衣护卫遣退。

慕容清染瞅了眼,“还有一块黑炭。”

和所有的黑衣护卫一样,萧岩穿了一身黑色锦袍,而且萧岩常常会去烧制黑陶的地方转悠,时日一长,整张脸就显得很黑,慕容清染这一说黑炭,说的是谁,不言而喻,萧岩的脸气得更黑了,谁是黑炭,他堂堂萧二爷会是黑炭吗,怎么着,也比黑炭值钱。

“那你也留下。”十三公子下令道。

萧岩气愤不过,但十三公子的话,他不得不听,“是,十三小师叔。”

“小姐,让我跟您一起去吧,在这客栈内待了三日,憋死老子了。”熊达搓着手道。

熊达好赌,而且赌得还不是一般的大,赢得快,输得也快,手气好时,熊达能赢回一座府邸,但背运时,他就输得精光,连裤子也曾被人扒下,慕容清染挑眉,“怎么,又想去赌坊了?”

“大难不死,这赌运绝对好。”熊达嘿嘿笑着。

慕容清染哼道,“不准去!”

“小姐。”熊达哀求,不赌,他难受啊。

赌钱,就是瘾,他能压制自己十天半月的,但瘾头来了,天王老子都别想拦他。

“一旦你输了,是不是准bèi

拿本小姐做抵押啊。”熊达能有多少银子,输光了,卖了他自己也赔不起。

熊达吓得额上冒汗,“属下哪敢,小姐,您别吓唬属下,属下胆子小。”

“卢飞,替本小姐看着他。”慕容清染面色冷漠,“熊达敢出去,你就打断他的腿!”

“是。”慕容清染一动怒,卢飞忙恭敬应道。

其实,熊达的这个陋习,这些年被慕容清染治得差不多了,赌依然还在赌,但不像以前那样赌那么大了,不过,慕容清染还是不放心,大仇未报,她最怕自己身边的人,因为一些事被人抓住了把柄,而熊达的这个弱点,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到时死的,就不是熊达一个人了。

唉,熊达丧气地垂了头,小姐最大,小姐不喜欢他赌,那他就算死,也要压下这个赌瘾。

“小姐,属下知错了。”熊达跪在地上。

慕容清染富有深意道,“日后,本小姐准你在齐州城内开一家最大的赌坊,这是本小姐对你的承诺。”

“多谢小姐。”熊达一听,双眼发亮。

又是禁赌,又是开赌坊,这个妖女要做什么,萧岩一脸疑惑。

十三公子不耐烦道,“还不走。”

慕容清染便跟着走出了客栈外。

昨天半夜,似乎是下了一场大雨,客栈门外,地面还是湿的。

时近正午,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长清县县城,比平阴县县城富饶,也比齐州城治安好,路上行人退避有度,甚是谦让,慕容清染叹道,“也不知这长清县的县令是何人,竟能将这一方县府管得井井有条,百姓和睦,安居乐业。”

十三公子暗暗记下,回去之后,就让这长清县县令官升三级,去当个齐州通判好了。

县衙内的长清县冯县令,此时正在县衙后面的小池子里钓鱼,嘴里念叨着,“浮生自是人欺人,你方唱罢我登台。小儿呱呱才坠地,转瞬已是人老去。钱财空,权位空,什么都空空……”

“哎呀,本县的鱼上钩了!”鱼竿一起,冯县令也跟着从竹藤椅上站起来,等收了线,拿近一看,冯县令气恼道,“本县还以为是金贵的锦鲤呢,原来是条鲢鱼啊。”

转头,冯县令怒斥衙差,“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竟然买了最廉价的鲢鱼放在本县的池子里来糊弄本县,该当何罪!”

“大人,冤枉啊。”一个衙差弱弱回道,“您就给了那点银子,连一条锦鲤的尾巴都买不到。属下想着都是鱼,就凑合着给您买了。”

“世间都是人,你是人,本县也是人,你与本县一样吗。要不,本县的位子由你来坐。”冯县令扔了鱼竿,骂道。

骂完,冯县令走出县衙,继xù

哼着他的小调儿,“浮生自是人欺人……”

县衙的衙差早已习惯这个古怪的冯县令了,据说他们的这位县令昔日还曾中过榜眼,文采飞扬,却不知何故,就被贬到这里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174.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行乞歌

慕容清染与十三公子并肩走在街上,十三公子步履平稳,只要不运气,不动用内力,十三公子就如寻常人一样,没什么大碍。

慕容清染极少出府门逛街,以她济阳侯府五小姐的身份,出行必然是坐轿,但她这五年,只去过观澜别院,还是慕容鹤带她去的。

即便偷偷出府,也是遮遮掩掩的,哪敢在齐州城街上露面。

因不惦记那上万匹丝绸的验收,慕容清染便也不急了,四姐慕容清鸾的及笄日还早,她还能在外多待些日子,府里一旦有动静,周奶娘就会想法子拖延,并及时告知她,也正因此,她终于可以松口气,好好逛一次街。

与十三公子一起逛街,免不得要被当地的百姓指指点点,谁教十三公子的那张俊容,在小小的长清县,足以颠倒众生。

萝卜抱着一大袋子银子,跟在慕容清染和十三公子身后。

慕容清染看到一些喜欢的小玩意,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慕容清染自小虽锦衣玉食,但凡四姐慕容清鸾有的,也少不了她,但这等平民百姓家孩子的玩耍之物,她还是极少看到,她记得五年前,是王鸿送了她一个活灵活现的泥人,让她爱不释手,但慕容鹤得知后,不仅抓了那个做泥人的老者,还送了她一屋子的泥人,从此之后,她就再也不会表露自己喜欢什么了,因为她的喜好,慕容鹤便会想尽法子讨好她,她是无所谓,但慕容鹤为她劳民伤财,不说别的,就是那个捏泥人的老者,因为被慕容鹤逼着进了侯府给她捏了整整一屋子的泥人,劳累过度,最后死了。

因而,齐州上下所有人都知dào

济阳候慕容鹤最疼爱她这个女儿,但这份疼爱,拨开真相,却是那么的可笑与讽刺。

在外的时日不多,能开心一日,便是一日吧。

慕容清染素手一点,那摆在街头的小玩意,全部到了萝卜的怀里,萝卜抱不动,叫苦连天,“小姐,我们钱袋子空了。”

“我还有。”慕容清染扬了扬手中的银票,没用完,怎么回去,难道再把银子还给萧岩。

萝卜擦汗,小姐也就这个时候不抠门,不花自己的钱,她比谁都大方。

十三公子无奈地摇头。

买到最后,慕容清染也走累了。

“公子,小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好几日没吃饭了。”街头,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突然窜出来,拦住了慕容清染。

“滚远些!”萝卜喝道。

“这是你招来的。”十三公子斜了慕容清染一眼,花钱这么爽快,能不把满街的乞丐都招过来吗。

“萝卜,退下。”慕容清染喝退抱着满怀东西的萝卜,问向这几个乞丐,“你们行乞,不是该唱行乞歌给本小姐听吗?”曾听齐恪说过,乞丐聚集之地,便会有个帮派,而且势力还不小,连官府都不敢去得罪这群乞丐,免得治下的各州府县出了乱子。

这几个乞丐呆住,行乞还要唱行乞歌,这是什么规矩,还是在长清县外,别的乞丐都开始唱行乞歌了。

咚……

慕容清染将手中的一锭银子,放在其中一个乞丐的破碗中,其余的乞丐,见此,皆惊得吓住了,这么大一锭银子,是他们行乞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也第一次见到会有人拿这么一锭银子施舍。

“你们行乞,就该唱行乞歌,等会儿我会让人教你们几句行乞歌,日后你们就到处传唱,知dào

吗?”

有银子拿,只要这位小姐高兴,她让他们唱什么,他们就唱什么,几个乞丐在心里暗暗道,一锭银子,那得是多少个铜板啊。

“我们唱,我们唱。”几个乞丐想也不想,连连答yīng



“萝卜,你过去教他们。”慕容清染唤来萝卜,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萝卜抹汗,他又不会唱,小姐给他几句话,连个曲都没有,他怎么唱。唉,唱就唱吧,反正这个意思到了就行了。

十三公子有武功,耳力不错,自然能听到慕容清染对萝卜所说的话,他眼里惊叹,这个法子,他怎么就想不到。

萝卜清了清嗓子,唱道,“齐州有个济阳侯,杀兄夺位鲜廉耻;纵贪官,抢民女,占良田,无恶不作丧天良……”

说是唱,其实大半是在念词。

济阳候啊,几个乞丐一听,虽不知那济阳候是谁,但猜也猜得到一定是个大官,他们害pà

了。慕容清染又放了一张五十两银票上去,几个乞丐就看着动心了,他们都已经是乞丐了,一无所有,还怕什么,富贵险中求嘛。再说,满大街都是乞丐,那个济阳候抓得过来吗。

“我们唱,我们唱。”几个乞丐再也不犹豫了,跟着萝卜,认真地学唱了起来,“齐州有个济阳侯,杀兄夺位鲜廉耻;纵贪官,抢民女,占良田,无恶不作丧天良……”

乞丐,居无定所,一路行乞,他们只要肯唱,不消几日,就能传到齐州城内,萝卜幸灾乐祸道,“小姐,如此一来,济阳候的名声只怕更狼藉了!”

世间最怕的是流言,倒行逆施,就连一朝天子,都不敢,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一旦流言传开,口诛笔伐,慕容鹤如何挡?慕容清染嘴角讥笑。

十三公子暗道,日后他还是小心些,免得得罪这个妖女,那唱的就不是济阳候,而是他楚王赵润了。不过这个法子,确实管用。

“你不怕我将此事告sù

济阳候?”慕容清染肯当着十三公子的面,让萝卜教乞丐唱这些,让十三公子很是意wài

,慕容清染这么做,便是在清楚明白地告sù

十三公子,她要报复叔父慕容鹤,而且还蓄谋许久。

慕容清染反问,“你会吗?”

十三公子不屑道,“一个小小的济阳候,还不值得本公子去相护!若你所说的是事实,那么慕容鹤就不配当这个济阳候。到时,不用你出手,朝廷也会将他拿下治罪,还你一个公道!”

175. 第一百七十五章 当他是三岁稚儿,那么好哄

十三公子话中的弦外之音,以慕容清染的聪慧,自然听得出来,不过自己爹娘、大哥的仇要假手于人,慕容清染怎能甘心,她拒绝道,“这是我们慕容侯府的事,与你无关。”

的确,让十三公子出手查清此事,会容易很多。

但慕容清染是要亲手杀了那个卑鄙叔父慕容鹤,为死去的爹,娘,还有大哥报仇雪恨,一旦十三公子插手此事,就相当于朝廷也知dào

了这件事,朝廷的干涉,若能查到真相,慕容鹤被问罪获斩是件好事,但若没有查到真相,朝廷便会以为她是在诬告,陷害自己的叔父,这个结果慕容清染怎么可能会接受,而且十年过去,很多罪证早已被慕容鹤毁灭,要查当年真相,谈何容易。

如果没有罪证,朝廷又治不了慕容鹤的罪,难道就任由慕容鹤逍遥法外?

“你当本公子这么闲,专管你们慕容侯府的破事!”好心当成驴肝肺,十三公子微怒。

“是,十三公子您贵人事忙,这点小事,无需惊扰您。”慕容清染拿了十三公子的玉玦,又拿了萧岩的大把银子,便对十三公子脸色好多了,也有耐心多了,随手拿起一件小玩意,道,“这个拨浪鼓,送给你。”

当他是三岁稚儿,那么好哄?十三公子心里虽是这么想,但也还是别扭地收下了拨浪鼓。

萝卜偷笑,怎么看都是小姐略胜一筹,楚王殿下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咚咚咚……

十三公子,沉着脸,边走,拨浪鼓却自己响了起来。

“长这么大了还玩这个,这公子不会是个白痴吧。”

“唉,可惜了。”

……

街上的百姓看向十三公子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同情。

十三公子手拿拨浪鼓,如烫手山芋,咬牙道,“慕、容、清、染。”

“本小姐洗耳恭听。”慕容清染嫣然一笑,笑得明艳动人,十三公子再大的怒气,也在此刻无法发作,好像他被她……吃定了。

“齐州有个济阳侯,杀兄夺位鲜廉耻……”

几个乞丐沿街唱去,引得长清县的百姓驻足,短短的几句词,容易、好记,很快便在长清县的茶楼、酒肆传了开来。

到了最后,不止乞丐唱,就连街上玩耍的稚童,也跟着学唱了起来。

稚童年幼,不懂得词的意思,只会依样学样,而且这么容易记的词,稚童学得比谁都快,“齐州有个济阳侯,杀兄夺位鲜廉耻……”

“这是谁教你们唱的?”正在街上到处买锦鲤的冯县令,拽住一个梳着朝天辫的男童,严肃问道。

哇……男童一看到冯县令,还有他身后的县衙衙差,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冯县令手足无措,只有放开他,“孩子,别怕,叔叔给你买糖吃,你告sù

叔叔,这是谁教你唱的。”

“是那几个乞丐。”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孩童说完,就拉起男童跑了。

乞丐?冯县令狐疑。

“大人,要不要我等去将那几个乞丐抓来审问?”敢辱骂济阳候,这几个乞丐的胆子也太大了。

冯县令瞪眼道,“抓什么,还不给本县找锦鲤去!”抓到了,也问不出个所以,而且这个济阳候这些年愈来愈不像话,不像十年前刚袭爵那会儿,事必躬亲,为百姓还做了不少好事,唉,这人呢,一旦名利到手了,狐狸尾巴不用别人找,就自己都现出来了。

“是,大人。”县衙的衙差面上虽恭敬,心里却道,别的州县的大人,个个府宅美眷,钱财无数,而他家这位县令大人,全身上下加起来的银子还不到五两,当县令当到他家大人这个份上的,世间少有。

眼一扫,冯县令便看到了一个卖字画的秀才,他旁边,还有一位老伯在卖鱼。

老伯的鱼篓很小,里面只有两条锦鱼在游。

这两条锦鲤,通体红色,颇有灵性,应该是活了上百年。

“就是它了。”冯县令惊喜。

“萝卜,给银子。”恰此时,一道少女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大胆,敢跟县令大人抢鱼!”冯县令身边的衙差斥道。

慕容清染哂笑,“那么,县令大人是打算仗势欺人?”

“本官就仗势欺人了,怎么样!”哪来的女子,竟敢在他长清县嚣张,冯县令最看不惯世家小姐作威作福,便大声回道。

砰……

萝卜用脚一踹,当众将冯县令踢倒在地,让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大人!”县衙衙差手忙脚乱去扶冯县令。

“好大的胆子,敢踹我们大人!哥儿几个,把这三个人围起来!”扶起冯县令,县衙的衙差便要去抓萝卜,慕容清染,十三公子。

真会惹事,十三公子眼里看似生气,却也带着几分对慕容清染的纵容。

“干什么,都退下!”冯县令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暗旧衣袍上的尘土,并将几个衙差拉开,“去去去,都滚远些,本官不过跟这位小姐说几句玩笑话。”

大人被踹一脚,反而不动怒了,还愈发高兴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县衙的衙差面面相觑,他们这个古怪的大人,平日对着几枚铜钱入神,还对着小池子发呆,现在心思更难猜,果然不是他们常人能懂得的。

“嗯,眉目俊秀,眸清却染浊,额宽带福乃天生……”冯县令背起手,盯着十三公子打量了起来。

十三公子哪是那么随便能让人盯的,就算对方是个县令,他目光变冷,威严渐生,冯县令吓了一跳,不敢再看了,好迫人的气势,非富即贵啊。

又转头去看慕容清染,慕容清染一哼,冯县令又被吓了一跳,这少女比荼白公子还冷,不好惹。

“两位贵人过我长清县,本县当尽地主之谊。隔日不如撞日,要不本县做东,请两位贵人吃一吃我长清县的美味。”

冯县令一说完,身边的县衙衙差个个脸色怪异,大人口中的美味,多半又是街头的那一碗清水挂面。

十三公子和慕容清染愣住,这县令也太好客了,都不知dào

他们是谁,就要拉着他们一起用膳。

“来吧,别跟本县客气。这是本县自己的月俸,不是民脂民膏。”冯县令从帽子边沿取出银子,热情笑道,“两位贵人,不会不给本县这个面子吧。”

176.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来个道门弟子

“萝卜,带上鱼。”慕容清染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县令大人,吩咐萝卜将鱼篓带上。

“是,小姐。”萝卜艰难背上鱼篓。

慕容清染拿出最后一张银票递给了卖鱼的老伯,老伯眉开眼笑,卖了一辈子的鱼,从未卖出这般高价,这位小姐给的钱都够他下辈子的吃喝了。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老伯千恩万谢,方才离去。

“一张银票换这两条锦鲤,值,值!”冯县令赞不绝口。

萝卜暗道,是个正常人都知dào

拿一张银票换两条鱼不划算,这等事,也就他家小姐干得出来,这个县令不劝小姐也就算了,还不停夸赞小姐,不是居心不良,就是脑子有病。

“两位贵人,快跟本县走啊,怎么,若非两位贵人是看不起本县,不给本县这个面子了。”冯县令假意生气,然而当县衙的衙差要抓十三公子、慕容清染、萝卜三人时,冯县令又开始骂衙差了,“抓,抓,抓,你们几个就喜欢动不动抓人,看看,你们看看这周围的百姓,还不是被你们几个吓得,害得本县什么都没做呢,就被你们连累成了人人害pà

的县太爷。滚,都滚远些。”

县衙的县衙手足无措,退后了几步。

倒是个有点性情的县令,慕容清染与十三公子对望一眼。

十三公子抱拳道,“初来贵县,怎敢让县令大人破费。”

“诶,你们是本县的贵人,哪有什么破费不破费之说。”冯县令双手舞动时,几枚铜板从他袖口中掉了出来,他忙弯腰去捡,十三公子眼神变得幽深,慕容清染亦惊讶,冯县令腰间露出来的绶带,怎么和八角一模一样,难道也是一个修道之人。

不过修道之人,还能出来再当官吗?

慕容清染心里疑问,然而想起祁山派掌教祁煜还是当朝的国师,那么门下有弟子入世为官,也就不足为奇了。

或许,这个祁山派修道就分出世、入世吧。

事实上,祁山派内部的错综复杂,远非慕容清染能想象,祁山掌教并不管事,管事的是紫虚、紫垣、紫宸、紫印四位真人,而这四位中,八角的师父紫垣真人一天到晚喝得醉醺醺的,也就管不了多少,那么真zhèng

的管事的,就剩下紫虚、紫宸、紫印三位真人。

连慕容清染都发xiàn

了,身为祁山派弟子,十三公子自然也发xiàn

了这个冯县令的异样,那几枚掉出来的铜板很光滑,像是常被握在手中,不停地摩挲,若是寻常的铜板,早已起了铜臭,但这几枚铜钱却没有。

唯一的解释,这些个铜板最有可能是用来占卜问卦用的。

十三公子一惊,随后双手翻动,行了一个道家之礼。

冯县令古怪地看着十三公子道,“贵人这是?”

不是道门弟子,十三公子见冯县令对他行道家之礼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百般不解,腰间藏有祁山派的道家绶带,并会三师伯紫宸真人最擅长的占卜术,当然,若单单只会占卜术,他可能还不会怀疑他,毕竟这世上会占卜的人很多,可道家绶带又作何解释?

这个冯县令,绝对是个道门弟子,他为什么不承认。

十三公子转变了主意,“既然县令大人盛情邀请,我等却之不恭。”

“好,好,马上跟本县走。”冯县令高兴,并对身后的县衙衙差道,“都别跟着了,回县衙去。本县这个穷县令,谁还能图谋到本县头上。”

慕容清染却转身就走,十三公子忙拽住她,“陪我一起去。”为防止慕容清染一巴掌扇过来,这回十三公子早有准bèi

,紧拽了她的右手,不抓紧她不行啊,当街被一个女子掴掌,他这脸面往哪里搁。

啪……

未料,慕容清染还是出了左手。

冯县令惊得嘴巴张大,好暴力的女子。

“放手。”慕容清染盯着自己被十三公子紧抓着的右手,确实,她的左手相对无力,但并不代表她左手废了。

十三公子俊容又怒又红,但拽着慕容清染右手的大手拽得更紧了,“有本事,你再扇!”

这下,把慕容清染威慑了。

打十三公子,慕容清染哪敢,之所以她每次会出手扇他,是因为他碰她,可能是在侯府里一直防着慕容鹤那个卑鄙叔父,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对所有碰她的男子,她都会习惯性地扇过去。

但十三公子毕竟不是慕容鹤,也不是那些个贪色公子,慕容清染面上讪讪,“不是要去用膳吗,正好,我饿了。”

让一个高傲冷漠的女子主动来讨好,这比登天还难,十三公子也不指望慕容清染能对他说一句抱歉,她能委婉地答yīng

他,算是格外的天恩了,十三公子不强求她,有些事,总要一步步来,就比如她常爱扇他巴掌这件事,他必须得想个法子纠正她,这会儿没外人还好,若是见到熟人,或是被那些个搬弄是非的皇兄知dào

,这个妖女,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十三公子沉着脸,虽然慕容清染左手没多少力,打他一巴掌不痛不痒,也不会在他脸上留下什么,但这到底关系到一个男子的尊严,而且他还是堂堂的楚王,这两日被慕容清染连着扇了好几个巴掌,他手底下的黑衣护卫个个都看到了,十三公子恼恨的同时,心里却不知该拿慕容清染怎么办,扇回去,好像不舍的,可若不了了之,他也太窝囊了,估计萧岩这个师侄在心里都笑死他了。

街上的百姓频频望过来,看得十三公子俊脸更红了。

“哎,长得这么俊美的公子,竟然是个惧内的。呵呵……”一个手里提着菜篮子的妇人嘴角掩笑,“若换做我,我可下不了手。”

“栓子娘,人家那是打情骂俏,这你都不懂。”另一个妇人也捂着嘴笑道,“瞧,那小姐打在公子脸上,就跟抚摸公子一样,能算打吗?”

……

慕容清染听得恼怒,冷冷地看向那些个乱嚼舌头的妇人。

“走,走,走。”几个妇人被慕容清染的冷眸一瞥,吓得逃走。

十三公子却听得脸色缓了些,心里自我安慰道,嗯,这应该不是打,是抚摸。

“县令大人,前头带路。”十三公子拽着慕容清染往前走。

慕容清染几次挣扎,几次想扬起左手,最后都放qì

了。

177.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当思来之不易

十三公子眼角余光盯着慕容清染的右手,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能碰到她的皓腕,算不算一种突pò



柔弱无骨的女子皓腕,遮挡在她的素衣袖口下,这是个冷到极致的女子,一身素衣,更添她的清冷寡情,十三公子悄悄收回视线,心中那股莫名的心绪再起,酸酸甜甜的,似乎还有些苦涩,这份感觉让十三公子很不喜欢,甚至是畏缩,随即,他勾起的嘴角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剧烈跳动的心,却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平静。

“本县所说的美味有些远,这边,这边走。”冯县令边走,边向十三公子、慕容清染介shào

长清县,偶尔还提到齐州城,“当年老侯爷武德公慕容正在世时,齐州城可是远近闻名的州府,连带着我长清县也沾光,唉,可惜老侯爷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这齐州日后,只怕要没落了。”

“你也知dào

老侯爷?”冯县令提到祖父慕容正,慕容清染有了兴趣,看冯县令的年纪,也就二十八岁左右,那会儿祖父在世时,这个长清县县令还不是他呢。

“老侯爷的威名,齐鲁之地的百姓共知,本县也不例外。”冯县令感慨道,“只恨本县生不逢时,未能见老侯爷一面,否则,本县定要向老侯爷敬几杯,若非老侯爷,齐州何来今日太平。”

“冯大人,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齐州这一带的人。”十三公子试探道。

冯县令嘘唏道,“少小离开,乡音已改,惭愧,惭愧。”

“世人都说老侯爷拥有祖上传下的布防图,这才保住了齐州,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十三公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向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眼角讥讽,布防图,他还没有死心啊,连她都没找到布防图,别人就不可能找到,慕容鹤,更不可能。

右手使劲地想挣脱,奈何十三公子拽得太紧,慕容清染低吼,“赵十三!”

被一个男子拽着走了这么久,她的耐性也到头了,若非这个男子是十三公子,慕容清染早用左手拿银针刺过去了,而且刺的还是致命的穴位。

冯县令面上笑着,却没有回答十三公子,随后,他眼睛一亮,指着前方道,“到了,到了。”

冯县令带着十三公子、慕容清染、萝卜三人来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巷口处的小面摊前,这个小面摊只有几个人在吃面,看到冯县令,皆打招呼道,“冯大人,冯大人……”

看来,冯县令是个极为亲民的县令,连寻常百姓都认识他。

卖面的摊主,是个中年男子,右脸上有颗痣,他笑着迎出来,“冯大人,您又来了啊。”

“老余,老规矩。”冯县令同中年男子相熟,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

十三公子没有继xù

问下去,慕容清染冷嘲热讽,“赵十三,你想知dào

什么?”当着她这个济阳候府的人,打探慕容氏一族的布防图,这个赵十三的图谋还真不懂得遮掩。

“我想知dào

的,你会说?”十三公子反问。

慕容清染不冷不淡道,“看本小姐心情。”

用力一挣,终于挣脱了十三公子的钳制,当然,也是十三公子有意放开的,否则,以慕容清染的力道,怎么可能挣脱得了。

“来四碗面!”冯县令一声吼,轻车熟路地找了位子坐下。

萝卜不满地叫道,“冯县令,您不会说您口中的美味,就是这普通的面条。”就是济阳侯府一个下人,吃得都比这小面摊里的面好,而且小姐从不喜欢吃面食。

冯县令点头,“是啊,这是本县吃过的最好的面,自然是一道美味。来,来,都坐,两位贵人,这面好吃,本县用自己的性命保证。”

“原来冯县令的命,还值一碗面。”十三公子打趣道。

冯县令尴尬笑着,去拉萝卜,“小兄弟,一起坐下吃面。”

萝卜怀抱满满的东西,背上还有个鱼篓,站在一旁,任凭冯县令怎么拉,都拉不动。

“萝卜,坐下。”慕容清染一发令,萝卜当即坐下。

正拉萝卜的冯县令,被萝卜一下子震飞。

好小子,武功不弱,冯县令大笑,一点都不生气。

“面来了!”

四碗面被摆到桌上,慕容清染一看,很简单的一碗面,上面洒了些葱花,就这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慕容清染本身就不爱吃面,这样的一碗面,更不会吃。

“香,真香。”冯县令却迫不及待,从地上爬起,坐到桌上,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十三公子自小在祁山修道,过惯了清苦日子,也不挑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慕容清染不动筷子,盯着面。

萝卜将头埋得低低的,小姐不吃面,不会又把面给他吃吧,两碗清汤面,吃一碗都煎熬,更何况两大碗。无上天尊保佑,希望小姐别让他吃这么难吃的面。

“贵人,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冯县令眼神真挚,并叹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朱红酒肉,荒野饿殍,我等能吃上这么一碗面,是上苍的恩赐。”

说得慕容清染不吃,就好像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赵十三。”慕容清染喊他。

十三公子不吭声,却无奈地将慕容清染的那碗面,倒了大半到自己碗里,入乡随俗,再加他还有事问冯县令。

慕容清染得逞一笑。

小面摊上吃面的人陆续走了,还未吃完的,摊主便道,“打烊了,打烊了!”

摊主出言赶人,未吃完面的客人,本想闹事,但摊主拿了银子赔给他们,他们拿了银子,也就走了,边走边嘀咕,这么早打烊,日头正当午呢。

竹帘子一放,摊主就下去洗碗了。

“两位贵人勿惊,老余是自己人。”冯县令忽然放下碗筷,站起来,对十三公子也行了个刚刚十三公子对他行的道家之礼,随后道,“街上人多眼杂,失礼了。”

所以,又来个道门弟子,慕容清染心道,这祁山主人到底有多少徒子徒孙,怎么到处都能遇到祁山派的人。想想萧岩那一提到能上祁山,眼里放光的样子,慕容清染就释然了,也更明白了这个祁山主人自称‘本尊’,是何等的地位超然。

178. 第一百七十八章 石靳道长的冤屈

冯县令将藏在身上的几枚铜钱拿出来,坦言道,“半个月前有人卜了一卦,算到这几日会有贵人过我长清县,而且还会出现在有锦鲤的地方,我想着这锦鲤乃大户人家养在后花园池子里的,贵人若是经过我长清县怎么会去别人家的后花园,于是,我就想到了这街上卖锦鲤之处。果然,这时辰,地点,与那人占卜出来的,分毫不差。”锦鲤跃龙门,必有贵气来临。

好神奇的占卜术,只要用铜钱卜一下,不就可以知晓世间所有事,慕容清染震惊。

十三公子听着冯县令的话,想到他刚在街上对冯县令行道门之礼,那么,就暴露了他自己也是道门弟子的身份,不过他这个道门弟子是用来遮掩他自己真实身份的,而且他也不适合修道,在祁山上那么多年,他的道法修为连八角都比不上。

老掌门说,他没有修道的根基,资质不够。这点,他承认,就算他再怎么努力,这道法就是停滞不前。

拜入新掌教门下,掌教师尊也不曾教他什么高深的道法,可能觉得教了他,也是白费。所以,只是传授了他一些基本的道门剑法,这些道门剑法,足以让他在江湖上行走。

“那人可算出本公子是何人?”练得如此高深的占卜术,那个占卜之人不容小觑,或许冯县令所说的那人就是他自己也未必,十三公子起了戒备,道门之中也并非个个正气浩然,随着祁山派的日益壮大,门下不孝子弟也不少,只是位尊的几位真人,从不相信自己门下的弟子会做出那等污浊事,每次他一提起,那些个师伯们就会对他斥骂一顿,还到师尊面前说他不修liàn

,整日只懂得搬弄是非,道法才会不长进。为不连累师尊,他只有挨罚的份。

那些个老糊涂,还不如整日喝得醉醺醺的二师伯紫垣真人清醒呢。

“没有,而我学艺不精,未得师父真传,便已在凡尘,自然更算不出贵人的身份。”冯县令想到自己十多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本想着仕途光明,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不想这官场狡诈,他还未站稳脚,就被踢出了京师,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偏僻小县,当了个芝麻绿豆官,想想悔不当初,没听师父的教诲,也没在家好好修liàn

自己的脾性,这才惹来今日的劫难。

“你是哪位道长门下?”若是几位真人的弟子,十三公子在山上那么多年必然见过,十三公子暗自猜测着,会三师伯紫宸真人的占卜术,那就是三师伯门下的弟子了。

“不瞒贵人,在下冯迁,家师乃紫宸真人座下二弟子石靳,五年前,家师犯了门规被逐出了祁山派,一身是伤为我所救,师父说与我有缘,便教了我占卜术,半月前,师父耗尽内力卜了一卦,卜的就是此卦。”边说,冯迁边把手中的铜钱放在桌上,“这是信物,请贵人过目。”

十三公子拿起这几枚铜板,握在了手中,在祁山派,他与石靳师兄最为较好,石靳师兄为人宽厚,又时常照拂于他,石靳师兄占卜用的铜钱,他怎么会不认识。

“你果真是石靳师兄的弟子。”冯迁的据实相告,十三公子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以石靳师兄的占卜术,能算出这些绝不是难事,那么,冯迁腰间的道家绶带应该是故yì

露出让他发xiàn

的,这道家绶带不是冯迁的,而是石靳师兄的,十三公子脸色凝重,五年前石靳师兄被赶出祁山那会儿,他正好在齐州为皇兄找槛泉的泉眼治病,等他返回祁山,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了,他还跪在师尊面前求了师尊很久,结果师尊都未踏出清修殿一步,更别说去查石靳师兄的事。

十三公子喊石靳为师兄,那么,按辈分,就是冯迁的师叔,冯迁下跪,一脸激动,“小师叔,您一定是师父口中常常提起的十三小师叔,求小师叔为家师主持公道,家师是冤枉的,家师临死前,还一直抓着我的手说他并未与鬼门勾结,小师叔,家师死不瞑目啊。”

石靳师兄死了,十三公子惶然变色,怪不得刚刚冯迁说没算出他的身份,不是算不出,而是还来不及算,就已离世。

“你先起来,此事过去五年,这五年,我也一直在查,但……”十三公子叹气,“虽说我是掌教门下,但我在祁山有诸多顾忌。”

原来找了五年的石靳师兄在长清县,他数次来齐州,怎么就不来一趟长清县,十三公子心里自责,石师兄,我来迟了。

冯迁黯然,小师叔说的没错,师父的冤屈,若是那么容易洗清,师父也不会郁郁而终。

“带我去见石师兄。”十三公子收好铜钱,脸上阴沉,有一股杀气。

冯迁不敢怠慢,“是,小师叔。”

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他们谈祁山派的隐秘之事,慕容清染心里惊讶于十三公子对她的信任,不过想到他们也算盟友,各得所需,慕容清染就不想那么多了,反正他们各走各的路,她报她的仇,他修他的道,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石靳的尸骨埋在面朝祁山方向的长清县荒郊,修道之人,追求羽化归仙,自然不会在意这世间长眠之地的繁华,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陪葬之物,就这么静静躺在这里,与黄土共眠。

燃三柱清香于坟头,冯迁下跪痛哭。

十三公子洒了一抔黄土,对着小土丘道,石师兄,我已经找到她了,当年你说这是天意不可逆转,我不信,到了今日,我已无力回天。不管如何,你的冤屈,我不会忘记,你等着,我会很快派人接你回祁山,那里才是你长眠的地方。

十三公子、冯迁祭拜石靳道长,慕容清染不认识这个石靳道长,自然也没有半点悲伤之情,她将鱼篓中的锦鲤,放入了小土丘一旁的溪流,“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溪流虽小,汇流之处,便是蔚然壮阔。

是啊,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十三公子身子猛然一顿,他这个掌教弟子身份不一般,言行举止都被人盯着,但若换个人去查石靳师兄的事,那就不会有人起疑了。

“冯迁,两个月后,祁山会招新弟子入门,你也去。到时,就说是掌教亲自推荐。”掌教师尊已亲口允了萧岩,再多加一个人,也不碍事,反正负责招收门下弟子的那些个师兄,又不敢跑到掌教师尊的清修殿去问师尊到底点化了几个人,而且,入门考核都是凭真本事,过不了,就算是掌教举荐也是没用。

“我会查明真相,还师父清白。”这个破县令,他早就不想干了,两个月后,他就辞官去修道,谅朝廷也不会为了他一个人与祁山派为敌,冯迁磕头,“多谢小师叔。”

不当县令,去当一个小小的祁山派入门弟子,萝卜悄悄对慕容清染小声道,“小姐,修道真有那么好。”

“我们是凡人,要吃五谷杂粮,他们的境界,我们达不到。”慕容清染打了个哈欠,好困,白日不睡足觉,对她来说就是折寿,盯着小溪内两条锦鲤,慕容清染微眯了双眸。

在墓前打瞌睡,这不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吗,萝卜慌忙喊道,“小姐,小姐,您别睡啊。”小姐睡了,他该怎么带小姐回去。

“别吵,我就睡一会儿。”慕容清染半蹲在小溪前,眸子却已经阖上了。

萝卜几乎快哭了,小姐身份尊贵,谁敢碰她啊,想楚王殿下才碰小姐一下皓腕,就被小姐扇了巴掌,换做他,死定了,这回真死定了。可留小姐在这里,万一着了凉,老大还不把他剁碎了。

素衣裙摆拖地,衣袂飘飘,慕容清染虽是半蹲着姿势,人却已经昏昏欲睡。

不愧是小姐啊,这也能睡,萝卜一边感叹,一边严阵以待,几乎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万一小姐睡着了,就极有可能跌进小溪中,那么,他必然要救小姐,但小姐最不愿人碰她,所以……萝卜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底一阵哭嚎,到底该断哪知手呢,呜呜……

“她怎么了?”十三公子祭拜完,见萝卜一脸紧张,以为慕容清染出事了,疾步走到慕容清染面前,蹲下,伸手到她鼻尖下,还好,呼吸均匀,十三公子哑然失笑,这女人,竟然是睡着了。

他还要留着小命保护小姐,还是让十三公子去冒险吧,萝卜怯怯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其实他心里也期待,若这回楚王殿下又得寸进尺,冒犯了小姐,依小姐的性子会怎么对楚王殿下,应该不是扇巴掌那么简单了吧。

时辰已不早,十三公子唤了几声,见慕容清染没反应,便道,“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碰慕容清染,哪怕碰一下她的衣衫,十三公子心里都有畏惧感,这个妖女生起气来,张牙舞爪,六亲不认,连他抵挡不住。

唉,不是真被她打得没骨气了吧,十三公子一咬牙,伸出手,想将慕容清染揽在怀中。谁知,腰间一阵刺痛,再加脚上未站稳,整个人就被推入了小溪中,噗通,小溪中水花飞溅。

179.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上辈子,真是欠她的

慕容清染向来敏瑞,一有人碰她,她就会立即惊醒。这是她五岁之后,养成的求生本能,人一旦入睡,便是将自己危险地暴露在别人面前,若有人动杀气,就是最佳时机。没有人能真zhèng

值得信任,血脉手足尚且暗藏杀机,更何况是旁人。

“再有下次,本小姐就送你去见你石靳师兄!”慕容清染手中赫然拿着一根长长的银针,是周奶娘送给她用来自保的。

这女子太凶悍了,冯迁吓得抖了抖身子。

萝卜心里对十三公子报以无限同情,幸好是楚王殿下身先士卒,否则,遭殃的就是他了。

十三公子一身湿淋淋地从小溪中站起,脸色难看,没心没肺的女人,再有下次,他绝不会管她。

“小姐,您可能误会十三公子了。”萝卜弱弱替十三公子解释道,“十三公子是怕您掉小溪里才会……”

慕容清染一顿,好像是她反应过度了,将银针藏好,她略带歉意地去扶十三公子,见十三公子仍怒视着她,慕容清染赔笑道,“我拉你上来。”

说着,伸出素手。

十三公子怒气消了一半,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点慕容清染学得如火纯青,也是十三公子一直对她心软的缘故,打他一顿再给他一颗甜枣,任他再生气,看到她那伪装得几近完美的笑容,他都会没辙。

小师叔,不能妥协啊,不能就这么算了,冯迁频频对十三公子眨眼。

十三公子皆置若罔闻,不算又如何,拉她也进水里吗,她的身子骨似乎不太好,病了怎么办,十三公子懊恼,他想这些做什么,何必事事为她着想,他这是怎么了。

“回去吧。”十三公子沉着脸,从慕容清染身边走过。

没度量,小气,慕容清染嘀咕一句,紧跟着十三公子身后。

十三公子的脸更沉了。

“恭送小师叔。”冯迁行跪拜礼,“师侄一定会上祁山,小师叔,我们祁山见。”

十三公子会武功,从荒郊走回长清县城不费吹飞之力,但慕容清染就惨了,以她的脚力,走到天黑都到不了长清县城。

可慕容清染倔强,硬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十三公子,虽然十三公子为了等她,已经走得很慢了,但她还是气喘吁吁,跟不上十三公子的步伐。

上辈子,真是欠她的。十三公子终于停下脚步,转身,走过去,在慕容清染的猝不及防之下,点了她的穴道,随后,将她背了起来。

这妖女,吃得也不少啊,怎么这么轻。

“别想太多,本王只是想早点回去换衣服。”十三公子一开口,就堵住了慕容清染要说的话,慕容清染本就有几分心虚,将一个王爷推到水里,害他一身狼狈,怎么说都是她的错。

“知dào

了。”背就背吧,干嘛点她穴道。

慕容清染全身使不上力,只能趴在十三公子的背上,好在走了一路,今日日头又好,十三公子湿透的锦袍也半干了,否则,让她趴在一身湿透的十三公子身上,她自己也难受。

十三公子的后背坚实宽阔,走路平稳,慕容清染趴得舒适,她的困意又上来了。

在他背上睡一觉,应该可以吧,慕容清染暗暗想着,却未发觉,她已经一点都不反感于十三公子的靠近。

那是楚王殿下啊,他居然纡尊降贵来背小姐,萝卜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小姐与楚王殿下两个人平日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这是怎么了,等等,小姐怎么在楚王殿下的背上睡着了,这……这……萝卜一脸痛心疾首,小姐,您还未出阁,怎么能随意在男子的背上入睡,完了,等回侯府,被周奶娘知dào

,周奶娘不会放过他的。

萝卜抱着一堆慕容清染买来的小玩意,在后面一脸紧张地跟着,他不是怕小姐受到欺负,而是周奶娘说小姐的睡姿不雅,怕到时一拳挥过去,伤到楚王殿下,可如何是好。

好在一路慕容清染睡得安稳,萝卜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长清县,十三公子将慕容清染放在了地上,并解了她的穴道。

“到了?”慕容清染揉眼。

十三公子摆着脸,一言不发,率先走进了客栈。

死要面子,慕容清染哪能不明白十三公子为何在这里放她下来,若背着她进了客栈,被萧岩等人看到,岂不让赵十三这个楚王威严扫地。

“你怎么还抱着这些东西?”慕容清染看到萝卜怀里抱着满满的小玩意,扑哧一笑。

“小姐未发话,属下哪敢擅作主张。”不是小姐您自己要买来的吗,怎么在楚王殿下背上睡了一觉,居然忘了,萝卜一脸控诉,花了大把银子买的,小姐您怎么能忘。

“那都送你了。”买这些,是图一时兴起,既然兴致没了,那东西也就没用了,慕容清染一派潇洒地走进客栈,留下萝卜哭笑不得,还不忘对着慕容清染道,“多谢小姐赏赐。”

睡足了,慕容清染就气定神闲。

萧岩坐在客栈的长凳上,阴阳怪气地扫过来,慕容清染假意叹道,“不想这小小长清县,物价也是如此昂贵,这点银子还不够本小姐买什么的。”

被她讹走了那么多银子,在这里买一座府邸都够了,她是怎么花的,萧岩额上青筋暴涨,双眼冒火。

“唉,本小姐自己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人一口一个小师叔唤着,但他的小师叔要出门买点什么,他就不舍得出银子了,这样的师侄,可真是寒心啊。”慕容清染抬出十三公子,将萧岩贬得一无是处。

萧岩几乎气炸,却敢怒不敢言。

“还需yào

买什么?这些,够了没!”萧岩怒极之下,从怀里掏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慕容清染也不客气,“萝卜,收起来,别辜负了萧二爷的好意。”

“萧二爷,这是小姐买来送您的。”萝卜嘻嘻笑着,将怀里的小玩意挑了一件给萧岩。

七巧板!稚童玩的!萧岩七窍生烟,这妖女太侮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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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袖卿风》小说阅读网首发,书友群:215946470,这是篇长坑,男女主感情慢热,希望各位亲喜欢。

180. 第一百八十章 慕容清染,你会自食恶果的

“萧二爷与夫人伉俪情深,今年或许能用得上。”萧岩与白敏成亲多年,白敏却连一儿半女都未给萧岩生,慕容清染当日曾看到白敏一脸痴迷地望着那祁山主人,不免有些同情萧岩,自己娶来的夫人,喜欢的竟是他的长辈,而且这个长辈,辈分大的足以吓死人,不仅如此,这个长辈还是位有着天人般姿容的年轻男子,举步风华,清雅冠绝。无论怎么比都没法比,慕容清染同情归同情,不过嘴上不饶人,该讥讽的就讥讽。

“慕容小姐是否管得太多了。”娶敏儿是他心甘情愿,敏儿嫁他却是迫于无奈,本以为时间可以感动一个人,做了五年夫妻,敏儿多少能将他放在心上,然而,情之一事,又如何能勉强得了,他知dào

无论他怎样的努力,都不及掌教师叔祖嘴角那淡到极致的一抹笑,那俯瞰众生无悲无喜的眼神,有些人,生来就是受万人敬仰的,他是仙,是遥不可及。

萧岩愤nù

,但愤nù

,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

慕容清染走近萧岩,问道,“你们两不会到现在还未同房吧?”

萧岩被吓到,身为女子能问这么露骨的问题吗。

慕容清染在周奶娘的熏染下,连秘戏图都看过,男欢女爱这等事,在她眼里,不就那么一回事,有时看到侯府里小厮和丫鬟偷情,她都能一脸淡定地站在一旁,如幽魂般悄无声息,就这么吓得那偷情的小厮和丫鬟险些一命呜呼。

“不会是你不行吧?”慕容清染好奇。

萧岩整张脸涨红,问他的那个人仍一脸平静,但他却被问得崩溃,这个妖女,知不知dào

羞耻心啊,而且她还是个女子,女子的矜持,矜持呢,在哪里!

“那就是你不会了。”慕容清染得出结论。

“慕容小姐,我错了,我认错,您老放过我吧。”萧岩当场要喊救命,再这么被她说下去,他萧二爷还怎么抬得起头。

“真的被本小姐猜中了。”慕容清染再次同情地看了眼萧岩。

萧岩啊的一声,抱头逃走。

呵哈哈哈,熊大、卢飞等人大笑。

“小姐果然豪爽,随侯爷的性子!”熊达连连大赞,小姐是要办大事的人,怎能同那些个闺中女子一样,遮遮掩掩的,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才是真性情。

萝卜小声道,“老大,万一被周奶娘知dào

你这么教唆小姐,她会杀了你的。”

“臭小子,提那个凶巴巴的悍妇做什么。”熊达还是怕周奶娘的,这女人一出手,可比小姐狠辣多了。

“萝卜,别怕,我们小姐是谁带大的,小姐知dào

的这些,哪个没有周奶娘的功劳。”论罪魁祸首,周奶娘才是,卢飞分析道。

熊达附和,“就是啊,老子不会冤枉那个女人的。”

慕容清染在长凳上坐下,卢飞倒了杯茶给她,“小姐打算何时回齐州城?”

熊达、卢飞他们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确实该回去了,也就意味着,她该和十三公子他们辞行了,慕容清染敛眸,从平阴县到齐州城,这一路同行,经lì

了这么多,虽各怀心思,各有戒备,但楚王赵润,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生死的盟友。

“先收拾行李,我们随时准bèi

离开。”慕容清染下令。

“是,小姐。”熊达、卢飞等护卫恭敬道。

慕容清染抬头,朝楼阶上望去,萧岩走进了十三公子的房内。

不一会儿,十三公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荼白锦袍出来,他站在上面,也不约而同地望向慕容清染,双目相对,少女眼里含笑,多情总无情,十三公子心口莫名一痛,低喃,慕容清染,我们只是盟友吗。

“小师叔,您该做决断了,那妖女手中绝不会有布防图。”萧岩走到十三公子身边,提醒道,“您在齐州出现的消息,已经被太后娘娘得知,太后娘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今之计,您应该随师侄一起上祁山,求掌教真人庇护。”新帝继位,小师叔身为先帝一母同胞的手足,便是阻碍新帝坐稳龙椅的绊脚石。若有布防图,小师叔还能以此与齐王联手,但现在,小师叔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初衷,甚至还忘了要杀这个妖女。

萧岩说的这些,十三公子何尝不知dào

,只是有些事,如毒,如蛊,渐渐地渗入,十三公子微微眯起了眸子,心头长长一叹,却还是做了决定,“不,本王觉得这布防图,只有她知dào

。萧岩,派人盯着她。”

“小师叔还有一条路,娶江小姐为妻,可消太后娘娘疑心。”豫州江家是忠臣之家,江阁老历经三朝,又曾对太后有恩,太后对江家绝对信任,故而才会赐婚江家小姐于小师叔,用联姻来拴住小师叔。

“那本王宁愿一辈子待在祁山上,也绝不当一个窝囊王爷。”十三公子拂袖,走下楼阶,萧岩紧随其后。

慕容清染,本王要的不仅仅是你慕容侯府的布防图,本王要的,远超过你想象。

十三公子走过来,慕容清染站起。

“我这里还有事要办,就不与你一起去齐州城了。”在慕容清染开口前,十三公子已经抢在了她前头,并告诫道,“玉玦代表本王,你要随身携带,知dào

吗?”

代表楚王的玉玦,确实非同小可,慕容清染忙答yīng

道,“放心,本小姐在,玉玦就在。”玉玦不在,本小姐也在。

素衣少女狡猾,更笑得没心没肺,十三公子欲言又止,终是愤然离去。

都说了,她会好好kàn

着他的玉玦,干嘛还这么生气,慕容清染不解,看萧岩还站在她面前瞪着她,便玩笑道,“你家小师叔都走远了,还不快点跟过去。”

“慕容清染,你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残忍的一个,你比毒蛇还凶狠,比鬼魅还可怕。”用情做诱饵,用情来伤人,这若即若即的手段,连小师叔都被骗得团团转,萧岩怒道,“我知dào

我把这些告sù

小师叔,小师叔也不会相信我,慕容清染,你最好记住,这手段用多了,总有一日,你会自食恶果的!”

这等妖女,同情不得,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萧岩怒气冲冲走出了客栈。

181. 第一百八十一章 随园

只是逢场作戏吗?

呵呵……

慕容清染脸上的淡笑逐渐地隐去,及至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对她而言,动情是件奢侈的事,情这种东西,她永远都不会去碰。

小时候好像谁跟她说过,情是毒。

那撕心裂肺地吼声,狰狞恐怖,让她每每想起那场景,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小姐,我们的行礼都收拾好了。”熊达背着一个大包袱出来,并将大包袱抛给萝卜。

萝卜抱住大包袱,也道,“小姐,马车也备好了。”

馒头山那一晚,慕容清染身边的护卫就只剩下四个,熊达、卢飞、萝卜、郝亮,而大黑则长眠馒头山,再也回不来了。

慕容清染悲叹,“那我们即刻回齐州城。”

“是,小姐。”四人齐齐应声。

出了客栈,慕容清染走上马车。

熊达驾马车。

萝卜、卢飞、郝亮骑马。

长清县城门口,冯迁似乎刚送走了哪位贵人,看到慕容清染,二话不说,便吩咐手下的衙差赶紧让慕容清染出城门。

这个小姑奶奶,连小师叔都欺压,他惹不起还躲不起。

“慕容小姐,日后得空,可来长清县赏玩,本县定在此恭候您大驾。”冯迁抱拳,笑着讨好。

慕容清染不冷不淡道,“等冯县令将长清县搬到祁山之上再说吧。”

冯县令笑得尴尬,本就是说几句客套话,这小姑奶奶何必来揭穿他,让他都不知如何答话。

驾……

熊达扬鞭,马车的车辕碾过尘土,直冲冯县令而来,冯县令吓得抱头鼠窜。

呵哈哈……熊达大笑,驾着马车飞快驶离了长清县。

背后,还有冯县令喋喋不休地骂声,本县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出长清县,到齐州城的路途便是很近了。

马车一路疾驰,不停留,到了日落时分,便已赶到齐州城。

“还好赶上了。”熊达一进齐州城,齐州城城门及时关上。齐州城的城门,每日卯时开,酉时关,过了酉时,若无齐州知府手令,谁都别想进来。不过这道手令,对于济阳候来说,他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即便深更半夜出齐州城,齐州知府郑大人也得大半夜爬起来给济阳候出这份手令。

马车到达齐州城时,有关济阳候慕容鹤杀兄夺位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整个齐州角角落落。酒肆茶楼,大街上,到处都有百姓在议论,尘封的往事一旦有了一个口子突pò

,就再也掩不住,十年前本就有人怀疑这一任的济阳候慕容鹤继承侯爵之位名不正言不顺,这会儿有了这个流言四起,更加愈演愈烈。

熊达驾着马车在一个不起眼的别院内停下,别院的门匾上写着‘随园’。

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男子静静等在那里,他的相貌很普通,普通到即使站在显眼的地方,都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存zài

,但他的眼神沉敛,眸光柔和,当他看到慕容清染走下马车,笑着道,“一早接到消息,说你要过来,我已经让下人打扫过你住的屋子了。”

“王鸿哥哥。”慕容清染大声喊他,周身冷意早已散去,换上的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因王氏的有意撮合,慕容清染将计就计,五年来,与王氏的这个侄儿王鸿往来慎密,刚开始可能是存了几份算计,不过五年的时间让她真zhèng

认识了王鸿的为人,他与王氏不同,是个本分的商人,也没有权欲之心,对她的呵护,就像是一个兄长对自家妹妹的关爱。但有一点,慕容清染常看不惯,就是这个王鸿缺乏胆量,一遇到事情就退缩。

唉,人都是有弱点的,除非是仙人。

这么一想,慕容清染也不强求王鸿改掉这个软弱的性子了。

王鸿宠溺道,“饿了吧,膳食都已经备好了,快去吃。”

“好。”慕容清染与王鸿并肩而行,边走,边问道,“王鸿哥哥,你出来,你爹没起疑?”

“这几年我们王家生意越做愈大,他哪有空来管我。”王鸿苦笑,他这个爹一心要让他娶侯府小姐为妻,可济阳侯府这两位未出阁的小姐,哪个都不是他所能奢求的,四表妹慕容清鸾是侯府嫡女,姑父怎么会舍得她下嫁低贱的商贾之家,眼前这个五表妹慕容清染,那是已故济阳候嫡女,身份贵胄,他王家何德何能有这个福分。

有些人,注定是要让他去仰望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这样的女子,这一世都不会用他心里期待的那样的眼光看他。

强求不得的,便不要再去强求,否则,撞得头破血流的,只是自己。

王鸿紧跟着慕容清染的脚步,没有半分逾矩。

随园从外面看似乎很小,但越往里走,里面却是另有一番天地。

假山嶙峋,鱼池碧波,翠叶翻滚,拱桥倚亭。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江南的一处风景,慕容清染当年一看到这里就喜欢上了,她从未去过江南,但从那些描写江南华美的诗词中,她能感受到江南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这座宅子是王鸿出面买的,但宅子真zhèng

的主人,是慕容清染。这五年,慕容清染极少来此,也不会在此住下留宿,毕竟慕容鹤看她看的紧,她离开侯府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被慕容鹤发xiàn

,也越容易暴露。

“这个月底是四姐的及笄礼,你为她备好礼物了吗?”慕容清染故yì

问道。

王鸿向来对慕容清染没有防备,可能在他眼里,慕容清染还是十年前那个双亲尽失的小女孩,需yào

他呵护,“备好了,不仅仅是鸾儿的,你也有。”慕容清鸾生辰后,再过不久,便是慕容清染的生辰。

“怎么,你还有事需yào

我帮忙。”王鸿到底是久经商场,慕容清染这话说到一半,他哪能没察觉到异样,他继xù

道,“这五年,我一直将你当做我的亲妹妹看待,你也喊我一声王鸿哥哥,五表妹,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帮你。”

就等这句话了,慕容清染的眸子里带着狡猾,“我想让你将我手中上万匹的丝绸高价卖给济阳侯府,事成之后,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到时送你一个美貌妻子如何。”说到最后,慕容清染开起了玩笑。

182. 第一百八十二章 捡来的表兄

王鸿脸上一红,身为男子到二十五岁还未娶妻的,的确要惹人非议,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有什么隐情。不过他的情况也是特殊,他那个趋炎附势的爹认了死理,除非是娶个金贵的儿媳妇,否则,绝不松口。这么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反正他也不着急,正好一个人过得逍遥,若是娘塞了姬妾过来,他就拿那个不存zài

的王侯小姐做搪塞,试想哪个王侯府的小姐能容忍未来的夫婿有姬妾,这还未嫁过来,就有姬妾来示威。

见慕容清染言语揶揄,王鸿万分尴尬,假意咳了两声,道,“若是早几日五表妹说这些,我或许还能让姑父来买,只是近两日又有大批丝绸从江南运来,以姑父与姑母的精明,就算急需大批丝绸,也不一定会来我这里买。”齐州城内出现的上等的丝绸都是从江南运来,若运来的及时,便可好好赚上一笔,不过若运来的丝绸过多,货比三家,也就各凭本事,能赚多少是多少。

王鸿的顾虑,慕容清染不是没想过,耽误这几日也是为了让熊达他们几个养伤,慕容清染边走,边沉思,“这样吧,你先派人去查清到底哪几家有从江南运来的丝绸,然后,想个法子阻止他们将丝绸卖给济阳侯府。”

“如何能阻止?”有利可图,谁会傻得将这些丝绸囤在家里不卖出去。

慕容清染略一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道,“阻止不了他们,那就让济阳候看不到他们的丝绸好了,王鸿哥哥,你说是不是。”等济阳侯府高价买了她的丝绸,银子到手,她才不管慕容鹤会怎么样追悔莫及。

当然,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她点名要王家的丝绸,慕容鹤必然会答yīng

。但那个龌蹉叔父,能不看到就别看到,免得他对她动手动脚,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恶心地想吐。

“齐州城内的有几家商铺,与我王家有些生意往来,我试试,尽量拖延。”王鸿知dào

慕容清染急需银子,暗忖着,若卖不出去,大不了他花高价买下,这个五表妹,给她银子她坚决不肯要,非要自己去赚,以她堂堂侯府小姐之尊,竟和他一般双手染上铜臭味,不值得。

慕容清染继xù

道,“江南来的丝绸在我齐州城便是一件稀罕物,无论要多高的价都可以,四姐的这场及笄礼,光罗衫衣裙便要做上十二套,还有各色丝帕、褙子,依她的性子必然要最好的,只要我们说这批丝绸是最上等的,高价一出,四姐绝不会起疑,倘若不卖给她,她还觉得是银子出的不够,更会出双倍的高价来买。”

慕容清染太了解自己这个四姐的脾性了,但凡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而她所认为的最好,自然是银子,银子出的越多,便越衬托她侯府嫡小姐的尊贵。或许,这也是深受王氏的影响,王氏原本只是个低贱的商贾之女,这飞上枝头,一跃成了济阳候夫人,十年间,她一出府参与别的世家夫人之间的聚会,便是全身珠光宝气,生怕别人认不出她这个济阳候夫人。

王鸿忍不住笑道,“你这样算计鸾儿,不怕她知dào

后找你算账。”

王鸿是王氏的亲侄儿,他喊慕容清鸾便是一声亲昵的鸾儿,却从不敢喊慕容清染为染儿,即便是与慕容清染已熟稔,然而王鸿一想到慕容清染是已故济阳候嫡女,心里就下意识地生了几分敬畏,对他来说,能喊慕容清染一声五表妹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再奢求,就是得寸进尺了。

“你不说,她就永远都不会知dào

。”她这个四姐,很小就少根筋,许是有王氏护着,什么事都不需yào

插手。

慕容清染走进正堂,有丫鬟送上茶盏,这些个丫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有几个险些被卖入烟花之地,慕容清染买了她们,就把她们安置在这个随园内,随园平日由王鸿替她打理,因此这里的下人都以为王鸿是这宅子的主人,王鸿几次想澄清,慕容清染都拦住了他,不过些虚名,是谁的宅子有什么重yào

,谅这些个下人也不会不把她当主子看。

“先用膳,账簿什么的,等会儿看。”桌案上有一叠账簿,大部分王鸿都处理了,但有些需yào

慕容清染拿主意的,他不敢擅自做主,这几年慕容清染与王鸿在生意上合zuò

,所得利益两人平分,其实,以王家今日的钱财,和每天的日进斗金,慕容清染这点生意所赚的全部银子,还不如王鸿随手的一笔生意,但王鸿从来没跟慕容清染说过这些,一直默默地当起了慕容清染身边最得力的管家。

王鸿将桌案上的账簿抱走,慕容清染愣了下,便笑道,“那就上膳食吧,今日个,我想吃糖醋鲤鱼,嗯,最好是外焦里嫩,甜中有酸。”

“刚派人去黄河那里捞上来的,你下马车那会儿,鱼尾在砧板上还乱跳着。”王鸿一挥手,丫鬟们便将慕容清染的膳食端了上来,一道道的菜肴,都是挑了慕容清染最喜欢吃的。

慕容清染拿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里嚼了嚼,做得很入味,是齐州城远近闻名的糖醋鲤鱼,不过比起沈昀卿,却还是差远了,若是沈昀卿做的,别的不说,就是这鲤鱼上的鱼刺,他会一点点地剔去,更别说这鱼肉了。

唉,在沈家几日,她竟被沈昀卿养的挑嘴了。

慕容清染叹气,看到桌案上菜那么多,便道“王鸿哥哥,你也一起吃。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来人,再拿一副碗筷来。”

“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王鸿坐在一旁,将手中的账簿放下。

翻开账簿,王鸿看着一笔笔的生意往来,不禁感慨,若是已故的侯爷在,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可若已故侯爷在,姑父和姑母又当何处,王家又当何处?

“王鸿哥哥,是不是账簿中有哪里不对了?”王鸿捧着账簿发呆,慕容清染心里一惊,这些个生意都是她最近做的,还未同王鸿商量。

王鸿回神,“不,你做得很好。”她是个极为谨慎的女子,每一笔生意都是稳中求利,还赚得极多。若非她手中钱财少,以她的资质,假以时日,定可以成为齐州首富。这一点,他绝对相信。

183.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贼心没贼胆

“都退下,有事,会再喊你们的。”王鸿了解慕容清染的性子,不喜欢有太多的人在旁伺候,便把屋子内所有的下人都喝退了。

“小姐,您跟王公子慢慢聊,属下等告退。”熊达嘿嘿笑着,拽着萝卜,和卢飞,郝亮一起走出了屋子。

下人们退下后,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了慕容清染和王鸿两人。

“冬笋炒肉,香菇青菜,虾仁煲汤……”王鸿亲自给慕容清染布菜,伺候慕容清染饮食,成了他这些年来的习惯,一则是因为周奶娘的千叮万嘱,不可让慕容清染饿肚子,要他提醒慕容清染按时用膳,二则也是真心将慕容清染这个五表妹当自己亲人看待,王家只是个商贾之家,满身铜臭,连嫡亲的四表妹慕容清鸾都嫌弃他,但慕容清染没有,慕容清染眼里平静,不会因为他是王家的人,就瞧不起他。当然,王鸿不知dào

的是,慕容清染也确实看不起王家,除了他。

慕容清染边吃边道,“王鸿哥哥,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慢点吃,别噎着。”王鸿放下筷子,坐在慕容清染的对面,劝道,“齐州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五表妹,你可否想过,万一被姑父知dào

……”齐州城是济阳候的势力范围,齐州城的一举一动,姑父济阳候比谁都清楚。

王鸿的担忧,慕容清染哪能不知dào

,“我会小心的。”

放下碗筷,慕容清染喝了口茶,就拿起这些个日子积累下来的账簿翻看,王鸿便把早就准bèi

好的朱砂墨递给她,慕容清染拿起笔,每看一页,就做一个记号。

“五表妹,你回府之后要当心。”王鸿眼里关切,“眼下齐州城内谣言满天飞,都说姑父是杀兄夺位,我怕有心人会打着为已故济阳候报仇的幌子利用你。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姑父纵有再多不是,他也是你的亲叔父,自小又将你抚养长大,他怎么可能去杀自己的兄长,这其中,定有阴谋。”已故济阳候死后,慕容侯府嫡脉就只剩下五表妹一人,那些欲图谋不轨的,必然会找上五表妹。

不止王鸿不信那些流言,慕容侯府的那些个人又有几个会信,四姐慕容清鸾更是觉得他爹慕容鹤才是名正言顺的济阳候,而她慕容清染便是在济阳侯府白吃白住,一个占尽他们好处的大伯之女,不过听到流言确实已传遍了整个齐州城,慕容清染心里幸灾乐祸,想必她那个卑鄙叔父听到,一定是暴跳如雷,夜不能眠了吧。转念一想,其实王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慕容氏一族的同宗子弟觊觎济阳候位子的大有人在,能将慕容鹤拉下济阳候之位,便有机会当新的济阳候,这么大的诱惑,谁不想冒险试试,万一成了,那就是齐州新一任的济阳候,在齐州位高权重。

再说,慕容氏的济阳候之位世袭,父传子,子传孙,除非子嗣无,才会挑选旁支的子弟来承继。

慕容清染巴不得那些个与慕容鹤作对的人来找她,这样慕容鹤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她玩笑着问道,“王鸿哥哥,你觉得我叔父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济阳候是个怎样的人,王鸿一时答不上来。

“那我再问你,我叔父继承济阳候十年,他对齐州这一方百姓有做过什么。十年前与十年后,可曾有始有终?”

王鸿黯然。

“昔年王家对我叔父有恩,我叔父一家吃穿用度,全是王家所供,然我叔父继承济阳候后,他对王家是否如当日一般,感恩戴德?”慕容清染虽一口一个我叔父,喊得亲切,但紧紧压制下的仇恨,却是在齿贝间一字一字吐出。

王鸿沉默,因为慕容清染所言的,都是事实,济阳候慕容鹤一朝富贵,便瞧不起王家,若非王家这些年生意扩大,家资殷厚,慕容鹤岂会再搭理他们。

“所谓无非不起浪,王鸿哥哥,倘若这满城流言都是真的,你可愿帮我?”慕容清染试探。

王鸿吓得脸色一白,“五表妹,你是想要我与姑父、姑母他们为敌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他的姑父、姑母,那慕容鹤是何人,他可是堂堂的济阳候,在齐州,他跺一跺脚,整个齐州都会震三震。

慕容清染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账簿置于桌上,“王鸿哥哥,你难道从来没想过万一慕容鹤要侵吞你们整个王家,将你们王家所有的钱财据为已有,你们打算怎么办,是将这些钱财全部乖乖奉上,然后一无所有,从此寄居人下!”

“我……我不知dào

”王鸿被慕容清染吓得结巴,其实他的性子也不是那么懦弱,但不知为何在慕容清染面前,就是心生惧意,几分惶恐。

慕容清染蛮横道,“从你五年前教我做生意开始,你就已经是得罪了慕容鹤,若我将这些告sù

他,王鸿哥哥,你说你还有命在!”她是慕容鹤养在府里的金丝雀,这十年来,慕容鹤不许任何男子靠近她的身,王鸿的事,也是王氏瞒着慕容鹤偷偷进行的,慕容鹤到现在还不知dào

她和王鸿走这么近。

“五表妹,我……我们什么都没有,我……”王鸿几乎快哭了,苍天可鉴,他哪敢对五表妹存逾矩之举,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

但慕容清染的话,摆明了是在逼他,他若不同意,不照着慕容清染的话做,以慕容清染的性子,绝不会轻易罢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何况,还是个罪证确凿。

王鸿欲哭无泪,五年前,他就该拒绝,这条贼船一上,他想下来就难以登天。

慕容清染呵呵笑了起来,“与你说笑的,王鸿哥哥,你怕成这样做什么。诚如你所说,济阳候是我亲叔父,是我爹的亲弟弟,除非是狼心狗肺,否则怎会做出这等泯灭人性的事。这无凭无据的流言,也就市井小民传得沸沸扬扬,我怎会相信。”

这丫头,吓死他了,王鸿暗暗擦汗,“这件事,我也会派人去查。”

“好。”只要他查,那么,真相就很快会浮出水面。

因为,这就是,事实。

当年她亲眼所见,血光在夜间摇曳,黑暗吞噬一切,自此后,夜里闭上眼便是一场梦魇,不敢睡,也不能睡。

184. 第一百八十四章 慕容清薇

慕容清染在随园住下,王鸿见时辰差不多了,不敢在随园久待,就起身告辞。

“五表妹,外头危险,你还是早些回府吧。”

将慕容清染一个人放在随园,王鸿还是不放心,在他看来,慕容清染只有回了济阳侯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殊不知,如今的济阳侯府于慕容清染是虎穴狼窝,慕容清染回去,难逃慕容鹤魔掌,但这些慕容清染没跟王鸿说,一是家丑难以启齿,二是她这么说,王鸿也未必会相信。

有些事,要等王鸿查到了真相,她才能跟他说,否则以王家与慕容鹤的关系,她不确定王鸿是会帮王氏和慕容鹤,还是会帮她,多半是站在王氏那边吧,毕竟王氏是他亲姑母,慕容鹤是他亲姑父,而且王家的生意在外打的就是济阳候的名号,慕容鹤倒了,谁给王家撑腰。慕容清染相信王鸿的为人,是个守本分的商人,他不会伤害她,但不代表王家的人不会逼着他来伤害她。

“知dào

了,王鸿哥哥路上当心。”慕容清染嘴角笑得极浅,却带了苦涩,王鸿哥哥,你会帮我的吧。

料峭春寒,屋子内点了暖炉。

冉冉檀香味,烟雾环绕。

慕容清染一人独自坐着,屋子内静悄悄的,显得孤寂。

习惯了一个人,自然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处。

到了申时末,一辆马车停在了随园的门前,萝卜在旁恭候。

“大小姐,奉我家小姐之命,小的在此等您,请您随小的来。”萝卜看似恭敬,但举止间却没有半分恭敬的意思。

马车上走下来一位憔悴贵妇,比慕容清染年长十年左右,一头朱钗,胭脂粉末敷满了脸,也依然难遮挡她老去的容貌。

多少年了,齐州城变得愈加繁华,而她的家人,也变得愈加的高高在上,唯独她一个人,被抛弃在外,夫婿无能,是个人尽皆知的草包,而这样的夫婿,她还当不了他的正妻。

呵呵,可笑啊,什么大小姐,还有谁记得她这个济阳侯府的大小姐,慕容清薇。

慕容清薇跟着萝卜走进随园,低着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过了这么多年低三下四上的日子,她早已抬不起了头,当年被亲爹慕容鹤送给定远伯之子为妾时,她这一生便是断送了。

如今,亲爹贵为济阳候,自己的亲娘也一心疼爱三妹清萍,她算什么,一颗弃子,一个被亲爹慕容鹤视为耻辱的废物,她不配踏进济阳侯府,不配参加四妹清鸾的及笄礼,她什么都不配,到哪里都是多余的。

慕容清薇可能太紧张,脚下一绊,直接摔进了屋子。

整个人跌倒在地。

“大姐何须行如此大礼,我们是一家人。”慕容清染从花梨木椅上走过来,却没有去扶慕容清薇。

眼前的少女,一身白衣,素淡得像在为谁戴孝,她的眼角是冷的,嘴角的笑也是冷的,“五妹。”慕容清薇惶恐,颤巍巍地站起来,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慕容清染,当年她出嫁时,这个大伯父家的五妹还不到五岁,那时大伯父还在,五妹是大伯父的掌上之珠,极尽宠爱。一晃十余年过去,听说她那个爹也是很疼爱五妹,五妹要什么,她那个爹就给什么,比四妹清鸾这个嫡女还要得宠。

“近来可好。”定远伯的外甥吴天宝一死,马家便恨死了慕容侯府,慕容清薇这个慕容侯府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好,慕容清染故yì

一问,慕容清薇的脸色就惨白了几分,无论在定远伯府,还是在慕容侯府,她都是两边不讨好。

慕容清染又问,“你可恨?”

慕容清薇两只手握紧,几乎扯碎了手中的丝帕,恨,她怎么会不恨,她恨一家人都享尽了富贵,却让她一个人受苦,三妹再不济,也是一个淮阳郡王侧妃,而她呢,从头到尾只是个妾,一个草包公子的妾。

“知dào

我为何费了这么大周折将大姐你唤来齐州城?”慕容清染说得富有深意,“在我说之前,我想让大姐看一个人。大姐看到他之后,或许什么都会明白了。”

话音刚落,卢飞现身,“见过大小姐。”

慕容清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卢……卢公子。”

“属下卢飞,乃小姐身边的护卫,当日与马公子结交,全是照我家小姐行事。”卢飞略带愧疚地躬身行礼。

“这……这……”慕容清薇愣在当场,这几年全仗卢公子在暗中帮zhù

她,才让她在定远伯府活了下来,而她的那个草包夫婿马霄也不会再打她,可这一切,竟然都是在五妹的掌握中,慕容清薇心中惊骇,她知dào

马霄曾有几个狐朋狗友,但自从卢公子出现后,马霄的那些个狐朋狗友都不见了,马霄也只认卢公子一人,只要是卢公子说的,马霄言听计从。

但五妹为何帮她?

她那个爹夺了大伯父的济阳候之位,四妹清鸾夺了五妹的嫡女身份,五妹应该是恨她的,不是吗。

慕容清薇在定远伯府十余年,早已不是当日无知的慕容清薇,她知dào

慕容清染帮她,必然是有所图,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是慕容清染,她活不到今日,尤其是随着她那个爹济阳候之位越坐越稳,与定远伯马荣撕了脸面,她在定远伯府就是如履薄冰,不止马老夫人、定远伯骂她,就连马霄也骂她,少夫人更是看她不顺眼,因为她还顶了一个济阳侯府大小姐的身份,一个侯府大小姐为妾,这正妻还不如坐针毡。

慕容清薇惊骇过后,便对慕容清染下拜道,“多谢五妹。”

“大姐,我们坐下谈。”慕容清染引慕容清薇坐下,慕容清薇几次推脱,才敢战战兢兢入座,她不同于慕容清染的那三个堂姐,在她印象里,她见慕容清染,是跟着慕容鹤一起,由侯府里下人带着,穿过一道道庭廊,经下人层层禀报,才见到了慕容清染,那时慕容清染是尊贵的慕容家嫡女,被济阳候大伯父抱在怀里,她那个爹见了大伯父,摇尾乞怜,一脸谄媚,大伯父就训斥她那个爹毫无骨气……

往事浮现,慕容清薇湿了眼眶,“这济阳侯府是大伯父的,五妹你才是我们济阳侯府的嫡小姐,五妹,你受苦了。”

185. 第一百八十五章 侯府老夫人

“你我都是同命相怜之人,大姐,若我执掌济阳候府,我定会接你回府,让你这辈子都是风风光光的济阳侯府大小姐。”

慕容清染掷地有声,吓傻了慕容清薇,执掌济阳侯府,一个女子,如何能执掌济阳侯府,五妹好大的口气。

“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亦可效仿。”如若能当个女侯爷,自然是不错,不过自本朝建立,似乎还未出现过女侯爷,追溯到前朝,再往前,也没有,慕容清染也就想想,她要是想当个女侯爷,皇上还不把慕容氏承继了几代的济阳候之位拿走。

慕容清薇这才听明白了,原来是五妹要找个傀儡来当济阳候,难道是看中了爹的幼子慕容珍。以小弟慕容珍的年岁,确实能让人拿捏。慕容清薇不禁钦佩慕容清染的深谋远虑,“五妹,大姐能帮你什么吗?”她那个爹诡诈阴险,能轻易被五妹推下济阳候之位吗。

但慕容清薇想错了,慕容清染不是要将慕容鹤拉下济阳候之位,而是要,杀了他。

“请用茶,大姐,这是江南来的西湖龙井。”慕容清染端过茶盏,饮了一口道,“定远伯府如今恨我们慕容侯府恨得要死,若大姐在定远伯面前再挑拨一二,不仅能让定远伯对大姐你另眼相待,大姐在定远伯府的日子好过些,而且还能牵制慕容鹤。”

“五妹,大姐听不懂。”慕容清薇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五妹的这个法子很管用,但她不是个有手段的人,她若有这本事,早就在定远伯府站稳了脚。

慕容清染授意道,“日前,常管家的弟弟常盛去了平阴县,应该是奉慕容鹤之命去找韦虎。大姐,你只需在半途中将常盛……”

慕容清染素手划过脖颈,吓得慕容清薇险些摔了手中的茶盏,长这么大,她还未去杀过人,五妹一开口就杀人,太吓人了。

“大姐,机不可失。”慕容清染见慕容清薇犹豫,语气加了几分威严。

慕容清薇本就惧怕慕容清染,一咬牙,“好,一切都听五妹的。”此生若能有机会走出定远伯府,离开那个草包公子,她就算死,也要拼一次。

她有什么,失败了又何妨!

“大姐,我以茶代酒,敬你。”慕容清染素手举起茶盏,敬向慕容清薇。

慕容清薇眼神难得的坚定,“盟五妹看得起,大姐定当全力以赴,五妹,你就等好消息吧。”

两人一口饮尽杯中之茶。

“定远伯马荣父子如今人在青州,想来去找齐王为他们撑腰了。”慕容清染缓缓道出马荣父子的去向,慕容清薇惊讶,这等事连她都不知dào

,五妹竟然也知dào

的一清二楚,难不成定远伯府内有五妹的眼线,这么一想,她杀常盛的事,就更加有信心了。

“在这段日子,定远伯府是马老夫人主事,这老人家嘛,年纪大了就疼爱孙儿,吴天宝一死,她怕是沉不住气了。”慕容清染一一为慕容清薇分析,并告sù

她该如何做,才能取信于马老夫人,慕容清薇听得仔细,全部记下。

只要哄得马老夫人出面为吴天宝报仇,慕容鹤就更头痛了。慕容清染心下暗暗道。

谈完这些,慕容清染又笑着道,“大姐,四姐的及笄礼,你一定要来。”笑里藏着杀气。

她能来吗,慕容清薇不确定,以她如今的身份,如何能正大光明地踏进济阳侯府。

“进不来,那就闯,堂堂济阳侯府的大小姐,就算慕容鹤不给你面子,也得给那些个宾客一个交代。”慕容清染了解慕容鹤的为人,在满堂宾客面前,他绝不会敢赶容清薇出府。只要慕容清薇有这个勇气闯侯府,她就有法子让慕容清薇坐稳济阳侯府大小姐的位子。

嗯。慕容清薇慎重的点头,眼中泪光闪闪,十年了,她将这股恨藏在了心里十年了,她要当着爹质问,当年为何将她送给马霄为妾,更要问问娘,为何这十年对她不闻不问,难道她就不是她十月怀胎所生。

“随园,日后大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慕容清染将慕容清薇请到齐州城,但也不敢多留她。

“我会小心的。”慕容清薇十年来第一次回到齐州城,心中百感交集,熟悉的乡音,却全然变了样。

卢飞躬身道,“小姐,您该回府了。”

慕容清染挥手,卢飞恭敬退下。

慕容清薇不经意地再次看了眼卢飞,暗道,五妹的护卫,各个不简单,尤其是这个卢飞,才智过人。

“大姐,留步。”慕容清染起身离开,慕容清薇也起身相送。

慕容清薇便停下了脚步,目送着慕容清染走远。

萝卜面生,济阳侯府的人几乎都不认识萝卜,就由萝卜驾着马车送慕容清染回去,熊达、卢飞、郝亮三人暗中跟随,及至看到慕容清染顺利进了院子,他们几个才和萝卜一起回了观澜别院。

周奶娘在屋子内翘首期盼,一见慕容清染出现,拍了拍胸口,“我的小祖宗,您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外边可睡得安稳,可按时吃饭,熊达那个老小子,有护得您周全?……”

“奶娘,我没事,没事。”慕容清染打断了周奶娘的喋喋不休。

周奶娘傻笑,忙拿了衣物给慕容清染换上。

“奶娘,我出去这几日,侯府里有大事发生吗?”

“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忙着给四小姐准bèi

及笄之礼,好像还把待在城外别院养病的老夫人也请了来,说给为四小姐加笄。”周奶娘口中的老夫人,就是慕容鹤的亲娘,当日老侯爷的姬妾赵姨娘,如今的侯府老夫人赵氏。

慕容清染心里讥诮,赵氏啊,那个祖父身边的小妾,祖母在世时,给祖母端茶递水,伺候祖母起居,抬不起头,不想现在成了侯府老夫人,若是祖母地下得知,怕是要从棺木中跳出来吧。

慕容清染换好罗裙,百褶群着地,腰间白梅折枝,还挂了缀着流苏的香囊,而赵十三的那个玉玦,则被她藏了起来。

186.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就劫狱吗

“哦对了小姐,还有件事。”周奶娘将一封信笺交给慕容清染,“您离开侯府不久,熊炜那小子就把这个交给我,说很重yào

,让我等您回府马上交给您。小姐,这是什么啊,熊炜那小子神神mì

秘的,还不让我看一眼。”周奶娘好奇问道。

慕容清染打开,“奶娘,你也来看看。”

周奶娘凑过来,眼前一亮,“好像是一个牢房的地形图,画的真仔细,每个角落都画到了。”大牢地形图,不会是齐州府大牢的地形图吧。熊炜那小子记性真不赖,陪着韦姨娘探一次监,就把大牢地形都记住了,好小子。周奶娘大喜过后,却又吓到,“我的小祖宗,您该不会告sù

我您打算要去劫狱吧!”

齐州府大牢内关的是谁,不言而喻,周奶娘虽然也是同情齐恪,也很想救他,但劫官府大牢,可不是个小事,郑知府一旦上奏朝廷,那就是与谋逆罪论处。

“奶娘何时变得这么胆小慎微了,想当年奶娘还在江湖上……”

唔,慕容清染被周奶娘捂住了嘴。

“小姐,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周奶娘心虚,“呵呵,不就劫狱吗,老娘去就是了。”

院子外忽然一阵响动,周奶娘放开慕容清染,解释道,“小姐,常管家又给您送饭来了。”

果然,周奶娘话音刚落,常茂的声音当即响起,“五小姐,五小姐,您起了吗,该用膳了。”

嘘,慕容清染小声道,“让他多喊会儿。”

这几日,这个常茂定也是这么喊她的,她一直未吭声,估计心里已经起疑了。

“五小姐,五小姐……”

连喊了十几声,常茂比昨日又多喊了几声,还敲了院落门。

慕容清染使了个眼色。

周奶娘会意,走出去,破口大骂,“喊什么喊,想把小姐吵醒吗,膳食你就放院墙那个小洞里,老娘我会来拿的。”

这个小洞,刚好容一个竹篮通过,是周奶娘特意凿的。

常茂不死心,趴在那个小洞里,又喊道,“五小姐,五小姐,小的常茂给您请安了!”他知dào

五小姐白日的睡眠时间很长,但侯爷交代下来的事他不得不照办,这已经好久没听到五小姐的声音了,就算五小姐再不喜欢开口,也得吱一声啊,否则侯爷那里,他该怎么禀报。五小姐不会有事吧,她要是有个好歹,侯爷一定会拿他问罪。

“五小姐,今日的膳食都是您最喜欢吃的,您看一下,可否合您的胃口。若您不喜欢,小的让厨娘给您再做别的。”

“五小姐,今日个天气不错,您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

嘿,还有完没完了,周奶娘插腰,“常茂,你想做什么,没听到老娘的话吗,小姐不想出来,也不想开口说话,你管得着吗!”天都快黑了,还让小姐出来走走,这常茂安得什么心呢。

“周奶娘,你老实说,小姐是不是不在屋子里。”常茂喊了一通,见慕容清染没反应,大胆猜测道。

“笑话,小姐不在屋子里,会在哪里。这院子四周都被堵死了,小姐又不会武功,难道会自己飞上天,钻下地!”周奶娘反唇相讥,反正小姐回来了,她底气也足了,使劲地骂道。

常茂哼道,“周奶娘,你别想糊弄我,我不吃你这一套。我这就去禀告侯爷,说你把五小姐弄丢了。”

“住口。”屋子内,传出一道女子冷冷的呵斥声。

是五小姐的声音,常茂惶恐道,“五小姐,小的该死,打扰您清幽了。小的知罪,小的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侯爷也是多心了,五小姐不是一直在里面吗。

诚惶诚恐地站起,常茂带着下人,匆匆赶去跟慕容鹤禀报了。

周奶娘将膳食拎了过来,慕容清染已经吃过,她就如平日一样,大半自己吃,剩下的喂了养在笼子里的雀鸟。

吃完后,周奶娘随手将竹篮抛向院子外,砰……竹篮,连同里面的食盒、碗筷,纷纷砸个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哎呦,守在院子外的小厮被砸个满头包,各个抱头痛喊,这个周奶娘怎么能每次都扔得这么准,还都是当头砸下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会武功呢。

屋子内的灯火早早点燃。

“小姐,这样够亮了吗,您若害pà

,我再多点些。”一屋子跳跃的烛火,明晃晃的,周奶娘看着眼花,但心里也没底,小姐最怕黑了,从小到大一到晚上屋子内必须亮的如同白昼,只是院子门封住了,以前留的蜡烛都快点完了,周奶娘不知dào

慕容清染要把自己关到什么时候,就减少了几只蜡烛。

慕容清染这会儿倒也没这么怕了,“可以了,奶娘。”她都连夜上过馒头山,在那漆黑的夜晚行走于山林中,要怕也怕过了,这会儿屋子内这么亮,她还怕什么。

周奶娘坐下来,开始在烛火下做针线。

别看周奶娘常常手拿针线,以为她变得贤惠了,但只有慕容清染知dào

,周奶娘手里的这件袍子,是拆了又缝,缝了又拆,从周奶娘陪在慕容清染身边那天起,周奶娘就在缝补这件袍子了,十年过去,她还在补,原本赞新的袍子如今也变得暗旧了。

这是周奶娘年年如一日的习惯,似乎每日不缝补几针,周奶娘就会烦躁,慕容清染观察了周奶娘很久,也曾套过周奶娘的话,但周奶娘口风太紧,慕容清染直到现在也只知dào

这件袍子是周奶娘为亡夫所做。

这就是所谓的情爱吗。

慕容清染不懂,她没真zhèng

爱过人,也不会去爱一个人,若日后同周奶娘那般放不下,她宁愿这辈子舍情去爱,心如止水。

“奶娘,别做得太晚,缝补不完,明日也可以缝补。”慕容清染叹气,自己走回了里屋。

里屋的青花软枕下,压着一本泛黄的经书。

慕容清染一怔,随后将经书丢到了墙角,本小姐才不会来求你,永远都不会!

经书上,赫然写着《道德经》三个字。

这是五年前她上鹊山观,祁山主人手中的一本经书,她不知dào

这本经书是何时放在她床边的,总之,那日她一觉醒来,经书就存zài

了。

来无影,去无踪。

这么大一个活人,来回于济阳侯府内,竟然一个护卫都没发xiàn

,见鬼了,她那个叔父养得那些个高手护卫都是摆设的吗!

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爹看着好心疼

即使再疲惫,慕容清染在晚上也不会睡得太安稳。到了第二日破晓,慕容清染才会准许自己放心地睡过去,及至睡到日上三竿。

砰砰砰……

院子外一阵砸门声,惊天动地。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周奶娘慌张跑出来,哪个猴崽子,敢来砸小姐的院子,活得不耐烦了。

“快去把慕容清染给本小姐喊出来,都躲了这么多天还不出来,不会死了吧!”是四小姐慕容清鸾的声音。

周奶娘心下动怒,但面上仍恭敬道,“四小姐,这是侯爷应允五小姐在自己院子里清修的,您也是知dào

的,您再多等几日,等五小姐出来了,定然会去见您的。”

拿爹压她,慕容清鸾被周奶娘激怒,“今日个本小姐非把这门砸了,看看慕容清染在里面到底做什么!”

这个刁蛮小姐,周奶娘头疼。

“慕容清染,你给我出来,出来!”慕容清鸾这次是有备而来,她手里拿着大锤子,一下又一下地砸门,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各个胆战心惊。

慕容清鸾是济阳侯府的嫡小姐,而且及笄礼在即,若伤着一点,慕容鹤和王氏绝不会罢休,丫鬟们哪敢让慕容清鸾自己来砸门,见劝也劝不住,便只能道,“小姐,小心啊,让奴婢们来吧。”

慕容清鸾砸了几下,也没把院子门砸开,气喘吁吁道,“你们砸,快把这破门给本小姐砸了,今日个本小姐非见到五妹慕容清染不可!”

周奶娘暗道幸亏小姐回来了,否则四小姐闯进来发xiàn

小姐不在,那就糟了。

慕容清染走出来,却不说话,她心里一直想不明白这个四姐为何从小到大就粘着她,闯祸、闹事都要拉上她,当然,也会欺负她。

轰的一声。

被封得紧紧的院子门倒了下来,慕容清鸾踩着院子门进来。

“慕容清染,你躲在里面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慕容清鸾不等慕容清染回答,就带着丫鬟上慕容清染的闺房,让人搜了起来。

“四小姐,四小姐……”周奶娘用身子挡在慕容清染闺房门前。

“奶娘,别拦四姐,四姐喜欢搜就让她搜。”慕容清染毫不在意道,“今日四姐搜我的屋子,那等会儿我们去四姐房里看看,也顺便搜一下。”

同是侯府的小姐,慕容清鸾虽是嫡女,但她并没有资格搜慕容清染的屋子,慕容清染平日是让着她,才会让她得寸进尺。

说完,慕容清染欲要走出院子,前往慕容清鸾的院落。

“不准去!”慕容清鸾不经吓,她住的屋子,怎能让慕容清染去搜。

慕容清染淡淡道,“四姐是何意,你搜我的,我搜你的,我们是同宗姐妹,这又有何大不了。”

“我乃嫡出,你算什么!”慕容清鸾气急败坏道。

慕容清染哂笑,“是啊,我住在济阳侯府,算什么。”

慕容清鸾也就使使性子,看到慕容清染脸上带着悲伤,便嚅嚅道,“好了好了,不搜你屋子好了。慕容清染,你在里面这些天,我快无聊死了,我来此想找你一起玩耍。你也知dào

,在整个侯府我就能同你说说话,这几日见不到你,我又被娘逼着学女戒、学礼法,快把我逼疯了。”慕容清鸾不住埋怨道,“早知dào

及笄这么麻烦,我宁愿不长大了。”

人哪能不长大,慕容清染低叹,“真快,我们都长大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慕容清鸾带人砸院子门的事,动静闹得这么大,哪能瞒得过慕容鹤,慕容鹤带着常茂等人匆匆赶来,一看到慕容清鸾,二话不说,就打了她一巴掌,“谁让你进来的!”

慕容清染当然知dào

慕容鹤这一巴掌只是在打给她看,其实他比慕容清鸾还想砸开这个院子门,逼她就范,不过碍着话一出口,他堂堂济阳候总归要面子的。

“我想五妹了。”慕容清鸾委屈,呜呜哭了起来。

“染儿,鸾儿欺负你了吗,爹给你做主。”慕容鹤言语关切,“几日未见,你又消瘦了,爹看着好心疼。”

慕容清染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尤其是看到慕容鹤那一双贪婪而又带着迷恋的眼睛,慕容清染恨不得拿刀挖出他的眼珠子去喂狗,世间会有这么禽兽不如的叔父吗,贪恋自己亲侄女的美色,还如此无所顾忌,也幸亏四姐慕容清鸾天性单纯,看不住什么,若是王氏在,慕容鹤这个叔父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瞧。

慕容清染抿嘴,不说话。

“等你四姐及笄礼后,过不了多久,就是你的生辰。爹想过了,你的生辰爹会亲自给你操办,定让我的染儿过一个此生难忘的及笄礼。”慕容鹤讨好道。

慕容清鸾的及笄礼是王氏在操办,但到了慕容清染的及笄礼,却是慕容鹤自己来,慕容清鸾当然听得不乐意,她嫉妒道,“爹,您怎么这么偏心,到底谁才是您的女儿啊。从小到大,您疼五妹比我多,爹,我怀疑您爱五妹胜过爱我。”

“胡说什么。”慕容鹤恼羞成怒,“今日之事爹还未找你算账呢,不听爹的话,还敢跑来染儿这里闹事。赶紧给爹回去闭门思过!”

慕容清鸾捂着脸,哭泣道,“不,我偏不回去,我要和五妹待在一起。”

“爹,您就让四姐留下来陪我吧,我一个人,有四姐在,也可以和我解解闷。”慕容清染巴不得慕容清鸾留下,这样一来,慕容鹤总不会当着慕容清鸾的面对她怎样。

走一步算一步吧。

慕容清染开口,慕容鹤鲜有不应允的,虽然他面色犹豫,但看到慕容清染似乎还在抗拒他,知dào

有些事急是急不了的,再加最近满城流言,还有定远伯府等一堆事压在他头上,孰轻孰重,慕容鹤比谁都清楚,只要慕容清染在府里,他随时都可以过来,但他这个济阳候位子保不住了,什么都是枉然。

“那你就留下吧,但不准吵到染儿。”慕容鹤告诫了慕容清鸾一番,又对慕容清染软言哄道,“染儿,爹最近处理些要事,就不能常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慕容清染应了声。

“侯爷,郑大人在正堂内等您。”

常茂一提醒,慕容鹤就恋恋不舍地走了。

188. 第一百八十八章 老夫人想见五小姐

等慕容鹤走远,慕容清鸾负气道,“慕容清染,别以为爹疼爱你,你就可以欺负到本小姐头上,本小姐才是济阳侯府的嫡女!”

她何时想过欺负四姐,明明每次都是四姐自己挑事,来招惹她,慕容清染懒得搭理慕容清鸾,走进了屋子,慕容清鸾紧跟着她,“等等我。”

周奶娘瞅了眼砸开的院子门,指着跟着慕容清鸾身后的几个丫鬟道,“谁砸的,给老娘我站出来。”

周奶娘是济阳侯府出了名的泼辣悍妇,连管家常茂都忌惮她三分,更何况是这些个丫鬟,即便她们想仗着四小姐的势,但在五小姐这里,四小姐都讨不到好,她们就更别提了,周奶娘没把她们丢出院子门,就不错了。

“不说话是吧,行,都给老娘去修院子门去,听到没!”周奶娘大吼。

砸院子门容易,几个丫鬟联手,一砸就可以砸开,但修起来就难了,秋兰是这些个丫鬟里面年纪最大的,也是慕容清鸾院子里的大丫鬟,她歉意道,“周奶娘,我等会儿就和常管家说,让他派人来修。”

“秋兰姐,这是四小姐的命令,我们奉命行事,又没有错。”莲儿心下不满,四小姐的身份可比五小姐尊贵多了,秋兰姐何必对这个周奶娘低三下四,四小姐不就砸个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五小姐把院子都烧了,也没见到有什么事。

秋兰瞪了眼莲儿,莲儿便道,“我去伺候四小姐了。”

说完,便跑向慕容清鸾。

秋兰忙拉住她,“五小姐不喜欢我们进她的屋子,你这样莽撞跑进去,必然惹怒五小姐。“

“我去伺候四小姐,又不是去伺候五小姐,我才不管五小姐会不会动怒。”莲儿不以为然,一把推开秋兰,往前走。

周奶娘故yì

脚一绊,莲儿噗通整个人摔倒在地。

“你!”莲儿怒瞪,这五年来她伺候慕容清鸾,得了慕容清鸾的眼,慕容清鸾做什么事都带着她,还给了她大量的赏赐,在慕容清鸾的院子里,很多年长的仆妇都喊莲儿一声莲儿姑娘,或是莲儿姐,故而,她根本不把周奶娘放在眼里,暗想着四小姐斗不过五小姐,反正后面还有夫人在,有夫人撑腰,怕什么。

“你什么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老娘面前耀武扬威。老娘忍你很久了。”周奶娘一脚踩在莲儿的头上,“要不是我家小姐叮嘱,老娘早把你绑起来挂在树上,狠狠抽你几下子!”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若非当年五小姐为她求得一线生机,她还有今日!

啊,莲儿痛得发出一声惨叫。

余下的丫鬟惊恐,皆低了头,暴戾,太暴戾了。

“周奶娘,莲儿不懂事,你饶过她吧。”秋兰替莲儿求情道。

莲儿却不领情,反而大喊道,“四小姐救命啊,快来救莲儿,周奶娘要杀了莲儿啊,莲儿以后再也不能伺候您了!”

“喊什么喊!”周奶娘怒喝。

“我就喊,四小姐,四小姐救命啊!五小姐纵容她身边的人要杀了莲儿!”莲儿痛得大哭,大喊。

周奶娘也不是好脾气的,当即一把拽起莲儿的头发,一手捂住她的嘴,阴森森笑道,“再喊,老娘就割了你舌头!”

“住手!周奶娘,你在做什么!”慕容清鸾听到莲儿的喊声,忙跑了出来,“快把她放了,本小姐命令你放了莲儿!”

四小姐,救莲儿,莲儿小眼可怜。

“四姐,她吵得我头疼。”慕容清染淡淡道。

一个小丫鬟,哪能跟慕容清染比,慕容清染一说自己头疼,身为她四姐的慕容清鸾便道,“也好,来人,把莲儿拖出院子去。”

这一点,也是慕容清染看不懂四姐慕容清鸾的地方,对她好时事事听她的,但一使性子、大发脾气时,又处处刁难她,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样。但慕容清染知dào

,这个四姐绝无害她之心,若哄着她,也就没事了,只是她一直懒得去哄这个四姐。

莲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随后被拖出了慕容清染的院子,也吓得在场的那些伺候慕容清鸾的丫鬟们日后见到慕容清染更恭敬了。

“见过四小姐,五小姐。”院落外,忽然响起冬儿的声音。

冬儿是王氏身边的红人,她一来,慕容清鸾吓得躲在了慕容清染的身后,“五妹,八成是我娘来找我了。”

慕容清染安抚地看了眼慕容清鸾,便出声道,“何事?”

“夫人说,老夫人这几日念叨着五小姐,想见五小姐一面,今日五小姐既然出来了,就请五小姐去给老夫人请安,以全五小姐孝心。”冬儿仍站在院子外,未移动一步。

让五小姐给那个当年老侯爷身边的姬妾赵氏请安,那个老恶妇也配,周奶娘眼里愤nù

,这个王氏,为了巴结那个老恶妇,还真是煞费苦心,贬低五小姐来抬高那赵氏的身份,呵呵,亏她想得出来。

原来不是来找她去学礼法的,而是去见祖母,慕容清鸾松了口气,“好啊,我们马上就过去。”祖母最疼她了,正好,她和五妹一起去见祖母,娘也就不用逼她学这学那了。

“走,五妹。”慕容清鸾拉起慕容清染,一脸兴奋,“祖母刚从别院回来,她可疼我了,我要什么她都会给我。五妹,你这么多年未见祖母,你可还记得她?”

那是你的祖母,又不是我祖母,慕容清染嘴角讥诮,祖父身边的那个赵氏,若是爹和大哥活在,别说被人称呼一声老夫人,就是伺候她都不够资格。

说起这个赵氏,自从当上了侯府老夫人,就大病小病不断,后来一个游方道士说她暂时不宜住侯府,还委婉地说她福气不够,若执意在侯府住下去,便有性命之忧,赵氏当年吓得半死,当即让慕容鹤送她去别院,这还由不得人不信,赵氏到了别院,她的病就好转了,因此,赵氏就认定了是她儿子慕容鹤还没坐稳济阳候之位,连带着她这个侯府老夫人也得不到慕容家先祖的认同,等什么时候她儿子坐稳了济阳候之位,她就能回到济阳侯府了。

因此,赵氏在齐州城外别院一住,就住了十年。

189.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谁的祖母

到了今时今日,慕容鹤济阳候的位子越坐越稳,赵氏在别院就再也住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熬上济阳府老夫人这个位子,她自然要扬眉吐气下,虽然当年的那些人已有不少做了古,但还有人活着,比如定远伯府的那位马老夫人就还活着,不过王氏心里就难受了,赵氏一回来,她这个济阳侯府当家主母的头上还有个老夫人压着,多憋屈。

然而,赵氏毕竟是慕容鹤的亲娘,王氏哪能阻拦得了她不回来,既然要回来,王氏只能想尽了法子巴结,讨赵氏欢心。

“五小姐,莫让老夫人久候了。”冬儿催促。

慕容清鸾亦责怪道,“五妹,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我们当孙女的,让她老人家等我们,岂非太不孝顺了。”

不由分说,就拉着慕容清染往院落外走。

周奶娘一急,想出手。

慕容清染用眼神阻止,躲得了这次也躲不过下次,她倒要看看,昔日祖母身边的侍妾,能嚣张到哪里去。

“四姐,我去加件衣服。”

慕容清染怕冷,慕容清鸾是知dào

的,她放开慕容清染,“那好吧五妹,你要快点哦。”

慕容清染点头,周奶娘陪着她进屋。

很快,慕容清染一身白衣出来,身披素淡褙子,纯白绣鞋。

慕容清鸾瞅了她一眼,刚想提醒慕容清染一句祖母不喜欢白色,但慕容清染已走出院子,她边追边道,“五妹,你还是再去换一套衣裙吧。”

“那岂不是让老夫人等更久了。”慕容清染冷嘲热讽。

慕容清鸾没听出慕容清染话中的嘲讽,“也是。好吧。我们快走。”

赵氏是在慕容清染不在府里的这几日搬回来的,她住的院落慕容鹤派人重新洒扫,还为了她,新添了不少仆妇、丫鬟等下人进侯府,专为了伺候赵氏。

冬儿在前指引,慕容清染却走得极慢,而慕容清鸾早已等不及了,拉着慕容清染往前跑,“等会儿我要让祖母为我做主,我再也不想学那些礼法了,谁爱学谁学去。”

连过两个垂花门,韦姨娘站在外边,看到慕容清染她们,刚欲要行礼,慕容清鸾就自己闯进去了,慕容清染虚扶韦姨娘,只说了一个字‘安’,韦姨娘便已泪湿眼睫。随后,慕容清染走进去,周奶娘被拦在了外头。

周奶娘着急,一个赵氏,一个王氏,这两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小姐进去了,该怎么应付啊。

韦姨娘给了周奶娘一个安慰的眼神,周奶娘朝她恭敬地行了礼。

屋子内,檀香冉冉,这是当年老侯爷正妻的居所,虽无金银堆砌,确有名贵书画、玉器等在案。

慕容清染进来时,眼中平静,走在这里,就像闻到了当年祖母的气息,可惜,这股雅致的气息日后会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以后的铜臭味,赵氏贪钱、吝啬,即使当了济阳侯府的老夫人,也改不了一身的小家子气,这一点赵氏与她儿媳王氏倒很相像。

“娘,是鸾儿,染儿过来了,她们要给您请安。”王氏坐在一旁,笑着对榻上的老夫人赵氏道。

赵氏年老,容颜不再,不过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否则怎能入得了老侯爷的眼。

赵氏抬了眼皮子,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一身白衣的慕容清染,是这个眼神,这个让她诚惶诚恐几十年的眼神,及至那个人死去,她每晚想起仍一身寒颤。

“祖母。”慕容清鸾撒娇地扑到赵氏怀里。

慕容清染走近,不卑不亢,“老夫人。”

“染儿,这是你祖母,你怎能如此无礼!”王氏逮住机会,大喝,“快跪下,给你祖母磕头赔礼。”

赵氏也沉了脸色,“这个孩子,就是我儿过继过来的吗,呵……慕容肃的女儿,死活与我们什么关系,兰瑛,你怎么就没去劝住侯爷。”

王氏心道,您都劝不住您儿子,我怎么劝,但面上却道,“是儿媳无能。”

“祖母不要生气。”慕容清鸾替赵氏捶背,乖巧懂事。

“还是我的鸾儿最好。”赵氏拍着慕容清鸾的小手道。

王氏一挥手,几个丫鬟上前。

“谁敢碰本小姐!”慕容清染敛眸,威严自生,那是与生俱来的贵气,是慕容鹤这一家人这一辈子都无法散发出来的气度。

“慕容清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赵氏怒不可遏。

慕容清染讥诮,“敢问老夫人,您有朝廷的敕封吗。”

这一问,赵氏眼里的怒火更控zhì

不住。王氏心里却偷乐了,被慕容清染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她这个济阳候正妻是有敕封的,而赵氏在现在依然没有封号,的确,朝廷只会封济阳候的嫡母,就算赵氏是慕容鹤的亲娘,但慕容鹤的嫡母只有一个,那就是已故的,和老侯爷合葬的慕容老夫人,而赵氏,这辈子,除非慕容鹤上表朝廷为她争一个敕封,否则一辈子都是老侯爷的姬妾,但朝廷的敕封哪有这么容易的,慕容鹤自己得来的这个侯爵已存了争议,再给他亲娘赵氏求个敕封,无异比登天还难。

赵氏气得发抖,“你……你!”

慕容清染的这句话,绝不单单是这层意思,她是在质问赵氏,没有朝廷的敕封,以一个姬妾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搬进她祖母的这个屋子,便是逾矩,朝廷御史台若呈一本奏折弹劾慕容鹤,慕容鹤这个济阳候也是要被问罪的,尊卑贵贱,是朝廷最为看重的,一个侯府礼法不分,尊卑不分,岂不贻笑大方。

慕容清鸾惊呆了,五妹竟然连祖母都不怕,她是不是疯了!

王氏也震惊了,竟无力反驳慕容清染的话,赵氏是侯爷的亲娘又如何,但她这辈子都成不了侯府的老夫人。慕容清染称赵氏一句老夫人,已是对她够礼遇了。

韦姨娘暗笑,周奶娘的担心多虑了,既然五小姐敢来,那她就想过了这万全之策,这个赵氏,哪是五小姐的对手。

慕容清染解下褙子,露出一身白衣,这一身素白,刺痛了赵氏的眼。

“滚,你给我滚出去!”赵氏怒极之下,险些又犯了旧病。

190. 第一百九十章 赵氏被打回原形

慕容清染却淡淡道,“今日是我祖母的祭日,娘,您不会也忘了吧。”这一声娘,喊得王氏下不了台,确实,这几日是老侯爷正妻的祭日,照规矩是该给已故的慕容老夫人祭奠一番,但自从慕容鹤当上济阳候,哪还会记得自己嫡母的忌辰,早些年或许还装装样子,如今十年过去,物是人非,慕容鹤有自己的亲娘赵氏,府里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下人,自然个个识趣地闭了嘴。

王氏不安地瞅了眼赵氏,心里一阵怒骂慕容清染,这孤僻的丫头提谁不好,偏提已故的慕容老夫人,这不是为难她吗。

此刻,王氏多想说自己忘了,好巴结赵氏,但理智告sù

她,这话绝不能说,礼法、规矩一旦破坏,她这个济阳候夫人日后还如何在那些个世家夫人们面前抬起头。

“慕容清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的祖母不是还好端端的活着!”慕容清鸾听了半日,还是未听明白,在她心里,她的祖母只有一位,那就是赵氏。

“四姐,不妨你问问娘,谁到底才是我们的祖母。”慕容清染将问题抛给王氏,嘴角讥讽。

王氏气得快吐血,慕容清染这小贱人摆明了是要让她得罪赵氏,王氏本打算不吭声,但慕容清鸾却好奇地追问道,“娘,我们还有一位祖母吗?”

“别问了!”王氏喝道。

慕容清鸾倔脾气一来,就道,“娘,您不说,我问祖母。祖母,五妹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侯府还有位祖母吗?”

十年前,慕容清鸾也才五岁,很多事她并不是很清楚,再加她记事晚,等她懂事时,慕容鹤已是济阳候,随后,小时候的事便渐渐地淡去。

“你很希望自己还有位祖母吗!”赵氏当年屈辱的伤疤被一点点的揭开,脸色狰狞。

慕容清鸾怕得退了一步,“祖母。”

“我不是你祖母!”赵氏拄着拐杖站起来。

“老夫人息怒。”韦姨娘、方姨娘、尤姨娘吓得跪倒在地。

王氏也诚惶诚恐,“娘息怒。”

慕容清鸾吓得躲到了慕容清染的身后,好可怕的祖母,明明刚刚还和颜悦色,祖母到底是怎么了,她有说错话吗,还有五妹、娘她们这些人为何都怪怪的,她们是不是有事瞒着她。

唯有慕容清染不卑不亢地站着,冷漠的眸子含着嘲讽,“慕容氏一族有族谱,祖父武德公慕容正娶妻孔氏,乃衍圣公府四小姐,祖父殁,不久,祖母孔氏随他而去,共葬于慕容氏祖坟。”

孔氏,那是世袭罔替,即便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仙源县孔氏依然巍然而立,受朝廷封赏。慕容清染一说出仙源县孔氏,赵氏的脸就变得万分难看,当年孔氏的存zài

,对她而言,就是高高在上,她站在孔氏面前,永远都是卑躬屈膝,连头都不敢头,多少年过去了,孔氏唯一的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她以为终于可以熬到头了,但孔氏却连死都压着她,她儿子慕容鹤可以让侯府里所有的下人称她一声老夫人,却无法去将慕容氏一族的族谱改了,赵氏不傻,动孔氏在慕容氏一族族谱中的地位,便是与整个衍圣公府为敌,别说她儿子慕容鹤不敢,恐怕连当今皇上也不敢。

即便这个孔氏,只是一个衍圣公府的庶出小姐,但比她赵氏,仍是云泥之别。

“老夫人,还要我接着说下去吗。”慕容清染讥笑。

“你给我滚,滚出去!”赵氏怒急攻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染儿,你给我住口。”王氏忙去扶赵氏。

慕容清染抚着白色袖口道,“娘,我这也是为了爹好,免得爹背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名。”

王氏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这小贱人,在院子内关了几日,怎么变得伶牙俐齿,还嚣张跋扈起来。

韦姨娘、尤姨娘等人看得震惊,这才是侯府真zhèng

的嫡脉小姐啊,气度竟如此逼人,别说老夫人,就连王氏这个侯府夫人都不及她万丈锋芒。

“来人,把这小贱人拖下去,狠狠地打!”赵氏一看到慕容清染淡漠的眸子,就想到当日孔氏也是这么看她的,又惊又怕,还气愤难当,各种情绪上涌,逼得她几乎疯了,如今,济阳侯府是她儿子的,而不是孔氏的儿子的,她就不信了,她还治不了孔氏的这个孙女。

“老夫人息怒,五小姐自小身子多病,您这一打,万一伤了五小姐,侯爷会心疼的。”见慕容清染有难,韦姨娘忙磕头为慕容清染求饶。

这一求情,更气得赵氏全身颤抖,什么,孔氏的这个孙女,她儿子还当成宝了。糊涂,糊涂啊。

“老身是侯爷的亲娘,老身倒要看看,侯爷是护这个小贱人,还是护他的亲娘!”赵氏连连敲着拐杖,“韦烟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别以为仗着我儿宠你,你就敢放肆了!”

呵…到底是谁放肆,尊卑不分,都是侯府的姬妾,有什么了不起的,韦姨娘心里哼道,等五小姐事成,她也是济阳侯府的夫人。

王氏平日不敢多骂韦烟儿,这会儿见韦烟儿得罪赵氏,眼中幸灾乐祸,最好赵氏能把韦烟儿也一并给打死了,免得再迷惑侯爷,搬弄是非。

慕容清鸾怕得哭了起来,“祖母,不要打五妹。”

“鸾儿,不该你说话的,不准说话。”王氏将慕容清鸾拉到身边,钳制着她,这个蠢女儿,被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利用多少次了,还不知dào

多长个心眼,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没心机的女儿。

几个小厮围上来,慕容清染冷笑,“不想被断手断脚的,都给本小姐下去!”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

赵氏也是听得一头雾水,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在说什么。

王氏僵直了身子,似想起什么恐怖的事,心中叹了口气。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韦姨娘假意装作害pà

道,“曾经府里有个小厮不小心踩到了五小姐挽在手中的那长长的软纱,侯爷得知后,便把那小厮砍断了双手双脚,丢出了侯府。”

这件事,在侯府里没多少人知dào

,但王氏却是知dào

的,她看到赵氏朝她看过来,便黯然地点了下头,事实如此,想瞒是瞒不住的。

只是踩到五小姐长长的软纱,就被济阳候断了手足,那碰到五小姐,就不是断双手双足那么简单了,几个小厮吓得腿都软了,还未靠近慕容清染,就噗通一声皆跪了下来。

191.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打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韦姨娘只说了这一件事,赵氏院子里的所有下人便害pà

的瑟瑟发抖起来,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免得碰到金贵的五小姐,不是断手,就是断足,性命不保。

“你……你们……废物!”赵氏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不敢,好,好,老身我来!”

说完,拿起龙头拐杖,就要朝慕容清染打过来。

“娘,息怒,息怒啊。”王氏假意劝了几句,心里却巴不得借赵氏之手好好教xùn

慕容清染,谁教慕容清染常常给她脸色看,还忤逆她,她却因忌惮慕容鹤护着慕容清染,拿慕容清染没辙。

慕容清鸾吓得躲在了王氏怀里,却跟着王氏一起,劝老夫人息怒。

慕容清染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毫无畏惧。

“老夫人,你若打了我,可别后悔。”打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赵氏怒道,“一个黄毛丫头,你能拿老身如何!”

砰……

毫不犹豫的,龙头拐杖当头砸下。

“五小姐!”韦姨娘惊恐地喊了起来。

慕容清鸾捂住了眼,不敢看。

殷红的鲜血,从慕容清染的额间流下,染红了她的脸,她的白衣……

“尔为祖父宠妾,当年祖父离世,却不效仿我祖母,仍苟且偷生,而今又以下犯上,欺我堂堂武德公之嫡裔,赵姬,你该当何罪!”

慕容清染冷笑,威严自生,满额头的鲜血,更是威慑了赵氏。

“你……你……你住口!快住口!”赵氏吓得老脸慌乱,说话也变得没有了底气。

“自我慕容氏高祖爷爷定居齐州,以武功立朝廷,得济阳候之位,虽重武轻文,但皆守礼法,尊卑贵贱,从不敢逾矩。祖父武德公曾言,若后世子孙藐视礼法,有宠妾灭妻之所为,不配我慕容氏一族子孙,慕容氏长者可奏请朝廷,择慕容氏一族子弟贤者取而代之。赵姬,你今日之所为,就不怕被族中长者得知,说我爹慕容鹤尊你,而忘孔氏;说你以一卑贱姬妾,犯本小姐威仪……”

慕容清染每说一个字,赵氏就吓得退一步,及至慕容清染说济阳候可被取而代之时,赵氏吓破了胆,不止赵氏吓破了胆,就连王氏也惶然变色。

好个厉害的五小姐,韦姨娘暗暗称奇。

慕容清鸾此时也听明白了,孔氏才是祖父的正妻,而这个祖母赵氏,只是个姬妾,但若赵氏只是姬妾,那她爹不就是一个姬妾之子吗。关于这件事,没有人跟慕容清鸾说过,在她五岁以后,她就是济阳候的嫡女,她爹慕容鹤是不是姬妾之子,早已不重yào



“我是你的孙女,”慕容清鸾看着赵氏,一脸不敢置信,随后手指慕容清染,“她,却是孔氏的孙女!所以,府里关于大伯慕容肃的流言也并非全是假,我爹这个济阳候之位,是从大伯那里继承的,所以,我们家捡了天大的便宜,接手了大伯家的一切。”

慕容清鸾是骄傲的,她是济阳侯的嫡女啊,然而到了现在,却告sù

她,她的祖母赵氏只是个低贱的姬妾,她爹只是个庶子,要不是大伯、堂兄死了,这等好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家。慕容清鸾所有的,凌驾于慕容清染的自我优越感,一下子轰然倒塌,什么济阳候嫡女,五妹慕容清染怕是一直以来再笑话她吧,她还真的相信了当年二姐、三姐跟她所说的,五妹不过是爹可怜她,才过继过来,来她们家白吃白喝的。

“鸾儿,听娘说。”王氏急了,“你大伯死于意wài

,你爹承继侯爵,是名正言顺,你是济阳侯府嫡小姐,也是名正言顺。”

“娘,我们家对不起五妹,五妹也是侯府的嫡小姐。”慕容清鸾哭道,五妹太可怜了,她这些年还一直欺负她,呜呜。

“五妹。”慕容清鸾推开王氏,慌忙拿丝帕去擦慕容清染额上的血,“我再也不和你争了,这些都是属于你的。”

“别哭,其实一点都不疼。”慕容清染看到四姐慕容清鸾像个孩子似的大哭,心道,四姐,若你不是慕容鹤与王氏之女,那该多好,今日你为我担忧,视我如亲姐妹,但以后,怕是我们是仇人了。

“老夫人,染儿告退。”

慕容清染嘴上恭敬,但却不行礼,赵氏虽气得杀了她,但此刻再也摆不了她侯府老夫人的气势。

“韦姨娘,送五小姐回去。”怪不得她儿子将慕容肃之女当小菩萨供着,原来是惹不得啊,赵氏吃了一堑,心悸犹存,更怪王氏无端给她招来一个祸事,本来她与慕容清染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反正她在这里是侯府老夫人,只要不去招惹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谅她也不会来。

“是儿媳顾虑不周,让娘您受惊了。”赵氏胆小,被慕容清染一吓,就吓到了,王氏暗骂赵氏没胆量,怪不得争不过孔氏,一辈子被孔氏踩在脚底下。

赵氏哼了声,并道,“今日之事不准外传,更不准让侯爷知dào

,若让老身听到一些只言片语,老身就挖了她舌头!”

这也是慕容清染敢威吓赵氏的原因,赵氏虽胆小,但有几分聪明,这等给她儿子招来祸端的事,她绝不会做,否则她儿子当不成济阳候,她还怎么摆侯府老夫人的架子。

“是。”尤姨娘、方姨娘惧怕地应着。

周奶娘看到慕容清染一脸是血的出来,心疼的掉了眼泪,“五小姐,是那个老……”

有慕容清鸾在,慕容清染低咳了声,制止周奶娘祸从口出。

“我去找大夫。”韦姨娘识趣地离开。

周奶娘和慕容清鸾扶慕容清染回去,才走两步,便看到慕容鹤急匆匆地赶过来,“染儿,是谁伤得你!”

慕容清染受伤,慕容鹤比她更紧张,慕容清染心知,她的这张脸像极了已故的娘亲,慕容鹤担心的是她的这张脸,若她的脸有所损伤,慕容鹤怕是比在他心里割肉还难受。她这个变态叔父,痴恋她娘亲,已到疯狂的地步,但凡像娘亲的女子,慕容鹤这些年一一接到了府里,比如五年前死去的江姨娘,比如方姨娘、尤姨娘,还有韦姨娘……除了王氏是不得已娶之外。

慕容清染故作为难,不开口。

“是谁!”慕容鹤暴怒,吓得满院子的下人跪倒在地。

192.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谁比较重要

“是……是祖母打的,”慕容清鸾哭得抽泣,“爹,五妹没有对祖母不敬的意思,五妹的性子她本就如此,见了谁都不理的,她不是……”

“爹知dào

,爹知dào

,鸾儿别怕。”慕容鹤安慰,但双眼却一直看着慕容清染,生怕下一刻,他再也看不到慕容清染的那张绝美的脸,那将是他一辈子的痛,他养了慕容清染十载,看她从一个五岁的女娃长到如今的亭亭玉立,那容貌渐渐地与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已死去的女子重合,他内心无不在欣喜,在感谢上苍,让他有机会再拥有她。

染儿是他的,是他要禁锢一辈子的,没有人能毁她的容貌,就算是他亲娘也不行。

慕容清染素手碰了满头的血,眼里冷漠,“爹,我不想看到那个女人住祖母的屋子。否则,我不上药。”

那个女人,胆敢直呼赵氏为那个女人的,在整个济阳侯府,也就慕容清染一个人了。在场之人皆震惊,尤其是韦姨娘,更是敬佩慕容清染的胆量,五小姐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侯爷的亲娘啊。

“爹,染儿与那个女人,谁比较重yào

!”咄咄逼人的语气,清冷疏离。

慕容鹤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他一直不敢抬头看的女子,那么的高高在上,贵气凛然,再看到慕容清染此时满脸的血,触目惊心,慕容鹤哪敢不答yīng

,只有先妥协,“好,好,爹马上让她搬出去。”

此言一出,满院子的下人个个惊呆,再也不敢小瞧慕容清染,原先只道侯爷疼五小姐,不想五小姐一句话,侯爷竟是言听计从,连老夫人,这个侯爷的亲娘,也不及五小姐重yào



周奶娘暗叹,果然,五小姐哪是个吃亏的主,并不是谁想打她便打的,赵氏愚蠢,自以为仗着是慕容鹤亲娘便可以在侯府耀武扬威,哼,她能有当侯爷的儿子,也没有当侯府老夫人的命,孔氏的那个屋子,赵氏即便搬了进去,也要被迫搬出来。只怕赵氏等会儿听到要气得发疯。

慕容清染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韦姨娘已经带着大夫过来,所幸是皮肉伤,周奶娘小心翼翼地为慕容清染包扎,慕容清鸾在旁边难得安静的守着慕容清染。

“四姐,你回去吧,我没事。”这点皮肉痛,慕容清染并不在意,她要的,只是让赵氏不敢再来寻她麻烦,还能挑拨下与王氏之间的关系,目的达到了就行。

慕容清鸾仍不放心,周奶娘就劝道,“四小姐,让五小姐休息吧。”

这么一说,慕容清鸾忙道,“五妹,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周奶娘送慕容清鸾出院子,韦姨娘假装也一同出去,但等慕容清鸾走远,她又折了回来。

“五小姐,贱妾的大哥韦虎他今在何处?”韦姨娘上前一步,跪在慕容清染的面前,“求五小姐告知贱妾,让贱妾心里有个数。”侯爷派了常盛他们几个去抓大哥,大哥没有武功底子,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周奶娘讥讽道,“你那个大哥,活该受点教xùn

,招惹谁不好,偏和定远伯府的吴天宝那个恶少抢女人,吴天宝是谁啊,那是马老夫人的亲外甥,唯一的亲外甥,你说马老夫人能咽下这口气吗。还不止这些,你大哥往日里狗仗人势,欺负齐州百姓,要老娘我说,死都便宜了他!”

193.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计划救人

周奶娘骂的这些,韦姨娘何尝不知dào

,她哭得伤心,“贱妾知dào

韦虎罪该万死,但贱妾就他一个大哥,他死了,贱妾在世上也没有亲人了。五小姐,贱妾求求您,告sù

贱妾吧。贱妾为您做牛做马,为您甘愿做任何事!”

韦姨娘重重磕头,再怎么不是,她也不能不管大哥韦虎的死活啊。

“在本小姐回齐州之前,你大哥应该在前往江南的大船上了。”韦虎留在齐鲁之地,终归难逃一死,慕容鹤会拿他向定远伯府抵罪,定远伯会杀了韦虎,这些都不是慕容清染愿意看到的,倒不是慕容清染看在韦姨娘的面上要救韦虎,而是,如定远伯马荣这样的,能给慕容鹤使绊子的人在齐鲁之地并不多,除了那位远在青州的齐王。

“你刚刚在赵氏那里表现得不错,本小姐很满yì

,本小姐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你将本小姐交代给你的事办妥了,本小姐自然会给你大哥留一条命,否则,你日后每年上江头去祭拜你大哥吧。”

慕容清染说话平淡,但这平淡的声音中,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冷漠。

“五小姐恕罪,不是贱妾不肯尽心,而是侯爷……侯爷已多日未到贱妾的房里。”韦姨娘吓得哆嗦。

“府里又有了新的姨娘?”慕容清染狐疑。

韦姨娘摇头,“不,侯爷这几日哪里都未去,也没有纳新的姨娘进府,而是去了当年……”

“我娘住的地方。”慕容清染一声冷笑。

吓得韦姨娘道,“不过请小姐放心,您给贱妾的药,贱妾很早就已服下。”

慕容鹤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给他下药,无疑是自寻死路,但若服药的是韦姨娘,那慕容鹤就察觉不到了,除非慕容鹤这辈子都不碰韦姨娘。慕容清染抬手,“起来吧。”谅韦烟儿也不敢骗她。

韦姨娘战战兢兢站起,将最近府里发生的事,向慕容清染一一回禀,“府里上下都有传言,说侯爷杀兄夺位,还说已故侯爷之子,就是小姐您的大哥慕容昊尚在人世。”

慕容清染这些早已知晓,慕容鹤杀兄夺位的消息是她让人传出去的,至于大哥慕容昊,这个事可能是府里人心惶惶,以讹传讹,慕容清染眼里悲伤,大哥的死,是她亲眼所见,十年了,她隐忍十年,为的就是给爹娘、大哥他们报仇。

“慕容鹤有何反应?”慕容清染最期待的,就是她这个卑鄙叔父听到这些传言被气得吐血,失了理智,当然,若是活活气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听侯爷身边的韩升说,侯爷这几日睡得不安稳,常常半夜惊醒,噩梦连连。”

韩升是慕容鹤的贴身护卫,此人对慕容鹤极为忠心,但韦姨娘从他口里轻而易举探到慕容鹤的消息,便知韦姨娘已得手,慕容清染玩笑道,“他日事成,这韩升,本小姐就送与你,给你当贴身护卫。”

韦姨娘脸上又羞又红,慕容鹤虽贵为侯爷,但年纪比韦姨娘大了三十余岁,即便保养的再好,也难挡那老去的相貌,而韩升不同,正是壮年,武功又不错,还对韦姨娘言听计从,韦姨娘也就只有在韩升身上,感受了身为女子的满足。

听到这些,慕容清染就放心了,原本她还想着让周奶娘再去请四姐慕容清鸾过来晚上陪她,不过这个卑鄙叔父最近焦头烂额,估计也没心思惦记她,而且她的头上受了伤,看慕容鹤刚刚紧张的样子,比她更不希望她毁了容貌,应该不会再来刺激她,慕容清染嘴角笑得讥讽,被自己的这个变态叔父盯上,还可能每日被这个叔父朝思暮想,她可真是倒霉。

“小姐先休息,贱妾告退。”韦姨娘禀报完,便施礼,“侯爷那里,还等着贱妾回去,将小姐您的伤势告知他……”

慕容清染摆手,“退下。”

韦姨娘恭敬地倒退,及至退到门槛口,才转身离开。

周奶娘端了茶盏,递给慕容清染,心疼道,“小姐,您是金贵之体,那赵氏算什么,一个低贱的老恶妇,您若瞧着她碍眼,我就让熊达、熊炜兄弟两出手给您收拾了。您何苦自己挨她那一顿打。”

“我若不受点伤,慕容鹤又岂会放过我。”慕容清染自嘲,“能躲一日是一日。”

“慕容鹤他敢!”周奶娘气得发抖,“他要再敢碰小姐您一下,老娘就把他阉了!大不了一命赔一命!”如今小姐已长大,没有她也能活下去。

“切莫冲动。”杀慕容鹤容易,但慕容鹤骤然死去,便是以王侯之礼入葬,还能葬于慕容氏一族的祖坟,这教她如何告慰九泉之下的爹娘、大哥,她这个卑鄙叔父,该逐出慕容氏一族的族谱,更该千刀万剐,将他的狼心狗肺,丢到乱葬岗,风吹雨淋。

慕容清染眼里血腥之气渐浓,她握着茶盏的素手险些捏碎茶盏,“奶娘,是你教我的,君子之仇,十年未晚。我们十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个月。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有要事。”

要事是什么,周奶娘当然明白,“小姐,这件事您别管了,既然有大牢的地形图在,将齐重安救出来,不难。”

定远伯府的施压,杀兄夺位的流言,还有沈夫人那些人的挑事,慕容鹤这两日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慕容清染将这些全部用来对付慕容鹤,借刀杀人,自己却躲在了暗处,周奶娘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小姐出一次府,所做的事何止这些,况且救齐重安一直在小姐的计划中,再加齐州知府郑大人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事事都不敢拿主意,只听慕容鹤吩咐,慕容鹤现在让他去抓那些造谣的人,郑大人哪赶得急来齐州大牢。

“救出来后,就直接……”慕容清染用手指沾了茶水,在周奶娘的手上写了‘济阳侯府’四个字,周奶娘就明白了,在押的犯人逃脱,齐州必然满城追铺,但有一个地方,郑大人绝不会来搜查。借郑大人十个胆,也不敢来搜济阳侯府,更不敢来搜小姐的闺房。

慕容清染放下茶盏,走了两步,“未免起疑,你将那些关押在牢中的囚犯,皆放了,出大牢后,再放一把火。”

齐州大牢关了那么多囚犯,都放了,她一个晚上哪忙得过来,周奶娘抹汗,暗忖着要不要带上熊达他们几个,反正熊达那老小子是绿林出身,放火劫囚的,是他的老本行。

194.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也愈发老了

到了天渐黑的时候,院子里的那道院门已经修好了。

慕容清染早早地用完晚膳,便在屋子里看书,屋子内堆满了治伤口的名贵之药,但凡慕容清染亲口说要的,没有不送来的,就算她不开口,常茂也会舔着脸送来。

这个位于侯府最北边的院子,看似普通,其实暗藏玄机,当年第一任济阳侯怕侯府出事,就挖了条通往府外的暗道,这个秘密慕容鹤一直不知dào



满屋子灯火,琉璃熠熠。

算着时辰,她已经坐在这里看了两个时辰的书,子时已到,慕容清染的心就有些不安了。

“五年不见,小丫头,你长大了。”一道虚弱的声音蓦然在慕容清染的背后响起,依然不减当年的轻浮,“算你还有良心,没数典忘祖。”

慕容清染放下书卷,慢慢地转过头,看到穿着一身肮脏囚衣,蓬头垢面的男子被周奶娘架着勉强站在她面前。

“齐先生,五年未见,你也愈发老了。”

当年齐恪半头银白头发,但因这些年在牢里受尽折磨,又吃得不好,还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白发又多添了许多。

在慕容清染转头的时候,齐恪嬉笑的双眼怔住,心疼道,“你……你的头怎么回事!”虽然他的声音虚弱,但嘶吼出来,依然凌厉,“是不是慕容鹤那个卑鄙小人,还是这候府里的那些个恶婆娘!”

“小小皮肉伤,奶娘她小题大做,就包扎多了些。”慕容清染不想齐恪担心,便毫不在意道,“这侯府,还有谁能伤到本小姐。大不了和齐先生你一样,去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本小姐不想活,他们也休想活得成!”

“果真不愧是我齐重安当年一手带出来的好徒儿。”齐恪哈哈笑着,他吃力地想抬手,却发觉还是动不了,“染儿小姐,恕在下无礼,不能给您行礼了。”

双手、双脚的经脉被残忍地挑断,从五年前开始齐恪就已经是个废人了,他自己根本站不起来,慕容清染眼中涩涩,下一刻,泪迷离了眼眶,当年慕容鹤下令侯府的护卫对齐恪动手时,她帮不了齐恪,也救不了齐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废掉手经、脚经,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哪怕不惜一切,她都要治好齐恪。

“呀,你屋子里这么多药材啊,还有金疮药,不错,不错。”齐恪看到堆满了一屋子的药,眼睛一亮,对周奶娘颐指气使道,“老姐姐,帮我上药吧。啊,痛,老姐姐,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对我,你还是不是人啊!”

周奶娘一听齐恪喊她‘老姐姐’,气得用力掐了他一把,痛得齐恪哇哇大叫。

砰……

扶着齐恪的手一松,齐恪当即瘫软在地,像个可怜虫,直接趴在地上,连动都动弹不得。

慕容清染看着心酸,但还是不免被齐恪逗乐,她起身去扶齐恪,但周奶娘早她一步,又把齐恪架了起来,“再胡说八道,老娘就把你嘴缝上。”

“染儿,这女人好凶,呜呜……”齐恪满脸委屈,但脸上泥垢,下巴胡须乱长,而且还青一块紫一块,有些伤口愈合了结疤,有些还是新的伤口,刚被狱卒打的。

遥想当年,齐恪也算一位翩翩公子,半头白发让他更添几分妖魅,但现在,除了狼狈,还有的,就是掩不住的苍老。

在牢里五年,便不是外头普普通通的五年,那里的重犯,从来就没几个能活着走出来。

慕容清染不忍,出声喊了声‘奶娘’。

周奶娘不服道,“小姐,您别被他骗了,一个能在大牢里挨过五年的人,还能受不住这些。”牢里的狱卒,可还没她温柔。

“换洗的衣物,还有滋补药材,我都放这里了,奶娘,等会儿你先给齐先生更衣,再煮些滋补的汤药给齐先生。”因她自己也受伤,所以这些药材送到她这里来,没有人会起疑。

“小姐,我不伺候他!”周奶娘一听,就差点跳起来,给这个色胚更衣,在更衣之前,是不是还要沐浴,待在牢里五年,这齐重安都臭气熏天,这倒都是其次,最重yào

的是,齐重安是个男的,还是个花名在外的男的,伺候他沐浴,这多毁她清誉。

齐恪反而更开心,“老姐姐既然不乐意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屋子内就三个人,齐恪四肢无力,除了周奶娘,就只有慕容清染了,周奶娘当即又掐了下齐恪的腰,“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小姐的主意!”

“哎呦,哎呦,老姐姐,痛。”齐恪痛得龇牙,求饶道,“我哪敢啊,哪敢啊。”

“别喊了,想把府里的护卫都喊过来吗!”周奶娘瞪眼,“不就是个男子的身子吗,老娘又不是没看到过。走,走走,老娘扶你去沐浴更衣!”

“呜呜,我的清白啊,老姐姐,你要对我负责啊。”周奶娘力道大,手上一用力,便将齐恪的囚衣扯碎了,齐恪惊得张大了嘴,这女人,好暴力啊,但脸上却可怜兮兮地假意向慕容清染求助,“五小姐,您要替小的做主啊!”

慕容清染淡淡的反问,“齐先生,你还有清白在?”

“有,我为染儿小姐您守身如玉五年!”齐恪眼看自己的上身被周奶娘剥光,嗷呜一声,极力表清白,满是泥垢的脸上更是红了一片,心道,守寡多年的女人,果然好可怕。

慕容清染拿起书卷继xù

看书,不理他。

齐恪则被周奶娘架着进了一间厢房,还未开口说话,就被周奶娘推进了木桶中,随后,周奶娘拎来一桶冷水,哗……这一桶冷水当着齐恪的头,直接淋下来。

“好姐姐,你好歹给我留点遮羞啊。”脸上的泥垢冲洗干净了,他通红的脸就更明显了。

周奶娘嫌弃道,“遮什么遮,你有哪里能让老娘起色心的地方吗。”

这还是不是女人啊,他吃这么大亏都还未抱怨,她却抱怨起他身材太差,实在太欺负人了,齐恪气得哆嗦,当然,这冷水也冻得他哆嗦。

195.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前胸十八道伤口,后背二十一道伤口,”周奶娘边擦,边数着齐恪身上的伤口,喋喋不休,“你不是挺会说话的吗,那些个狱卒,你还应付不了。手脚断了,你的嘴还没断吧,怎么一进去,你嘴变笨了,人也跟着变笨了。齐重安,这五年,你怎么过来的。”

“你以为我不想说啊,但我这张嘴,也只有在看到女子时,它才会管用。牢里一个个都是臭男人,我这张嘴它就主动闭合了。”齐恪佯装叹气,嬉皮笑脸,以掩盖此时的尴尬,这女人,往哪里擦呢,要不要擦得这么仔细,啊啊啊啊……他快疯了。

呜呜呜……真的没清白了。

齐恪不止脸红,就连整个身子都红了,而周奶娘还丝毫没有发觉,只以为她自己擦的重了,把齐恪的皮肤也擦红了。

擦完身子,齐恪松了一口气,谁知周奶娘拿了金疮药,又开始在他身上涂涂抹抹,他的伤口是新伤旧伤都有,还遍布全身,齐恪内心浮躁,红着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老姐姐,你对我……真好。”

啪……周奶娘将刚给齐恪擦过脚底的汗巾,直接甩齐恪脸上,“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聒噪。若觉得疼,就忍忍。”这辈子,她还没伺候过男子沐浴呢,唉,谁想到,她那个短命的夫君没福气,倒是被齐重安这个色胚捡了便宜。

齐恪抓狂,就知dào

这个悍妇不是个女人,女人该有的矜持,她一点都没有。

“瞪什么瞪,今晚不是老娘冒着性命危险将你从牢里拎出来,你还趴在那里不死不活呢。”周奶娘一想起刚刚带着熊达、熊炜几个兄弟连夜闯齐州府大牢,仍心有余悸,当年虽也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一阵日子,但遇到官府的人,她都是能避则避,官府的衙差是容易对付,但官府贴一张海捕文书通缉,满大街都是画像,还标上赏银,那麻烦就不断了。

齐恪玩笑道,“十年前鼎鼎大名的花娘子,怎么也会怕?据小弟所知,老姐姐,你当年的贪色之名,可远在小弟之上啊,唉,每思及此,小弟恨不得早出生几年,或许,小弟还有机会和老姐姐你成就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小声点,别让小姐听到了。”周奶娘忙捂住齐恪的嘴,压低了声音制止。

其实,那些年周奶娘也并非是怕,反正她是居无定所,一个地方闹够了,便换另一个地方,世间之大,从海口浦往北上景城郡,从临安府一路往西到益州,谁能抓得到她,但把她标价十两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就只值这个价,还有她明明长得貌美如花,是哪个没长眼的,把她画成一个母夜叉,害得江湖上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貌丑如盐,在背地里笑话她,周奶娘想想就生气,伸手抚了下齐恪的脸庞,咯咯笑道,“岁月不饶人啊,齐重安,你若再年轻几年,老娘便把你当场办了。”

又说他老,他哪里老,他今年才二十七岁,二十七岁,齐恪眼里冒火,被慕容清染嫌弃也就算了,还被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女人也嫌弃,这孰可忍是不可忍,齐恪猛地一张口,咬住刚要移开捂着他嘴的那双玉手,周奶娘一惊,忙俯身,来掰开他的嘴,谁知,齐恪也跟着倾身上前,在松开口的同时,趁着周奶娘揉手之际,他用力一张嘴,就咬了上去。

不偏不斜,刚好咬在了周奶娘的胸口处。

刹那间,周奶娘傻眼了,也呆住了。

呃,好像咬错地方了,齐恪也尴尬,满脸涨红,“花姐姐,我只……只想亲你额头。”玩笑闹大了,惨了!呜呜呜……他真不是故yì

要咬在那个地方的。

啊……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

“色胚!”周奶娘啪得重重一巴掌甩到齐恪脸上,恼羞成怒,“老娘要阉了你!”

“染儿,救命啊,有人要对你先生行那不轨之事!”齐恪也不甘示弱,哇哇大叫了起来,这一叫,周奶娘就慌了,惊动小姐事小,等会儿把侯府的那些个护卫都招来了,小姐这些年的谋划全付之流水了。

周奶娘忙将汗巾塞到齐恪的嘴里,“别动,老娘我给你穿衣服。你个小冤家,老娘我算是怕了你了。”

唔,这汗巾刚擦过他的脚,这会儿又塞在嘴里,齐恪气得咬牙,心里却把周奶娘骂了个遍,说到底,还是他吃亏啊,呜呜呜……

“奶娘,齐先生,悠着点,你们两位年纪都不小了。”蓦然,房门外响起慕容清染的低笑声,周奶娘老脸一红,齐恪亦是脸上红得发烫。

“都怪你,喊什么喊,老娘有对你做过什么吗。好了,只要你不出声,老娘就把塞在你嘴里的汗巾取下。”

齐恪可怜兮兮地点头。

周奶娘取下汗巾,将齐恪拖出木桶,然后拿了件绯红褂裙给他套上。

齐恪是个男子,让他穿女子的衣服,不跳起来才怪,但他现在手脚无力,跳不起来,只能气得大嚷,“你……你给我穿这个!”

“这个院子就我与小姐住,哪有男子衣服。”周奶娘不耐烦道,“有的穿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这是老娘的衣物,你先将就穿几日。”

所以……刚刚染儿那丫头看他的眼神,同情又含笑,还带着古怪,竟是这个原因,齐恪欲哭无泪,苍天,他果然是招惹了两个妖女,呜呜,祁掌门,当年您可真给我挖了个大坑,就让我这么跳了进去。

“嗯,确实有几分姿色。”周奶娘将齐恪架到木椅上,又拿来胭脂水粉,在他脸上擦了一层又一层,给他画了个浓妆艳抹。

齐恪耷拉着脑袋,想嚷也不敢嚷,他若一出声,周奶娘就马上将汗巾塞到他嘴里,唉,命苦啊,他都是个废人了,还没有人怜悯他,上苍没眼啊。

“好了。”周奶娘终于放过齐恪,齐恪当即泪流满面,就差跪谢天恩了。

周奶娘打开房门,慕容清染走进来,看到一身女装的齐恪,忍俊不禁,“先生沐浴过后,容颜焕发,可喜可贺。”

“如此谬赞,小女子不敢当。”而齐恪,则娇羞地低头,演得惟妙惟肖。

慕容清染将齐恪的囚衣,全部丢进炭火中之后,便吩咐道,“奶娘,从今日起,齐先生就与你同住一屋。”

“我拒绝。”

“我也拒绝。”

齐恪和周奶娘齐齐出声。

“你拒绝什么,要拒绝也是老娘我拒绝。”周奶娘挽起袖子。

齐恪懒洋洋地靠着木椅,面上却故作害pà

,“我怕老姐姐半夜重操旧业,小弟插翅难飞啊。”

“你个色胚!”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娘我是个女的!”

“没看出来。”

……

这两人,又开始斗上了,五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慕容清染无奈地摇头,没好气道,“别吵了,外边都乱了一团了,你们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小姐,请您注意用词,我与这个色胚八竿子打不着。”周奶娘脸色红晕未退,气呼呼道。

齐恪亦道,“又老又凶的女人,送给爷,爷都不要。”

慕容清染一拍桌案,“大事临头,你们都给本小姐闭嘴!”

周奶娘恭敬地垂头,齐恪则收起脸上的嬉笑,正色道,“齐州城乱,五小姐才有机可趁。在来见您之前,我已经听他们几个说了,您这些年为了救我,还跟着王家的那小子学做生意,将赚来的银子派人送给狱卒,帮我打点,让我在牢里的日子好过些。”说着说着,齐恪一脸感伤,他之所以装得毫不在意,一如当年的嬉笑玩闹,只是不想让她有过多的负担,双手双脚废了,没关系,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走不动,他可以爬,爬不动,他就一寸寸挪,没什么大不了的。齐恪继xù

道,“在齐州府牢里的五年,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有一个人说的很对,在哪里都是修行,苦的只是外在,而修得的,却是自己的心。五小姐,天地之浩淼,你不该只单单为报仇而活着,这样,不值得。”

“你说的那个人,本小姐也猜到了,想来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祁山派掌教吧。”慕容清染眼里不屑,“齐先生,枉你对他一番推崇,他呢,这五年对你置之不理,不管你死活,这样的人,连心都没有,还修得什么心。”以祁山主人的武功,一出手,谁挡得住,但他却明知齐恪被关在齐州府大牢,也没想过去救他,即使得知齐恪被慕容鹤挑断了手经、脚经,也仍然无动于衷,真是冷血得很。

齐恪叹道,“他是仙人,我等凡人的事,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那他,就别来管本小姐的事!”慕容清染怒道,“灭门之仇,本小姐一定要报。齐先生,你不必劝我了。”

“倔丫头!”齐恪笑得宠溺,“他是仙人,但我是凡人啊,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是……”齐恪笑容中带了悲凉,“很抱歉,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可能还会拖累你。”

慕容清染摇头,心里却暗暗道,齐先生,我会想法子治好你的双手双脚,我慕容清染,对天发誓!

196.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手无缚鸡之力

嘘,齐恪忽然神色一变,噤声。

有人来了。

周奶娘也听到了院子外的动静,开始戒备起来,从声音的方向判断,还离这个院子有些距离。

有武功就是好啊。每当这个时候,慕容清染就感慨当年为什么没再坚持下,若她坚持要学武功,死缠烂打,周奶娘那么疼爱她,也不会不教她,谁说王侯小姐就不能学武功了,大不了他日事成,报完这血海深仇,她就跟着周奶娘一起闯荡江湖,当个女侠。

果然,不一会儿,占风铎接二连三响起。

悬于院子隐蔽处的玉片和垂铃,相继出声。

占风铎响过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小姐,怕是慕容鹤已经知dào

齐州府大牢被劫的事了。”周奶娘压低声音道,“我照您的吩咐,将关在大牢里的重犯都放了,其中有一个,名叫杨震。”

杨震是已故侯爷慕容肃的心腹,慕容肃死后,他就被慕容鹤抓起来,以护主不力为罪名,关到了齐州府大牢。慕容清染曾听周奶娘给她讲过昔日跟在她爹慕容肃身边的心腹,杨震是一个,管家常茂也算一个,不过看似忠心的常茂,早在十年前卖主求荣跟了慕容鹤,而一向不近人情的杨震,则宁死不屈,被关在暗无天日大牢内,受尽严刑拷打。眼下杨震逃出了大牢,慕容鹤定然寝食难安,慕容清染笑着道,“齐先生,你安全了。”

周奶娘一听,恍然大悟,最近齐州城流言四起,都说已故侯爷之子慕容昊还活着,再加今晚杨震逃出大牢,所有的疑点都会指向那个真真假假的慕容昊,而忽略了齐重安。

“小姐的这招声东击西,实在高明。”周奶娘忍不住赞道。

齐恪软趴趴地靠在木椅背上,斜了眼周奶娘,“但有人险些把我烧死,也不知是何居心?唉,这会儿那郑大人估计是抬着我的尸身去见慕容鹤了。”

齐州府牢里死囚那么多,周奶娘随便抓一个跟齐恪调换,再往牢里扔一把火,将犯人烧得面目全非,还能有谁认得出来。齐恪自嘲的同时,仍不忘抱怨周奶娘几句,身为女子,行事这般狠辣,杀人眼都不眨一下,也太凶悍了,他想起慕容清染自小是这个周奶娘带大的,不免唏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祁掌门,这个徒儿不好带啊。

所以,那一阵占风铎响动,是侯府护卫经过之故,而且护卫的人数也不多。

“接下来,我们就坐山观虎斗,没有人,以我那个卑鄙叔父的疑神疑鬼,也能想出个人来。”慕容清染打了个哈欠,“不早了,本小姐先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即便夜里睡不安稳,慕容清染也会静静躺在床榻上,强迫自己合眼。

慕容清染一走,厢房内只留下干瞪眼的齐恪和周奶娘。

周奶娘插腰,“得,算老娘吃亏,便宜你小子了。这屋子里就一张床,你睡里边,老娘我睡外边,你要是敢对老娘动手动脚……”

“花姐姐,你看我动得了手呢,还是动得了脚?”齐恪打断,笑得轻浮,“倘若花姐姐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是个废人,我也就只能从了。”

周奶娘一巴掌扇过去,齐恪迅速地将头一缩,“花姐姐,又想打我。嘿嘿,打不着。”

啪……谁知周奶娘换手更快,直接左手一巴掌也跟着扇了过去,下手之快、狠、准,还有熟练程度,绝对在慕容清染之上。倘若这等情景被十三公子看到,十三公子应该再也不会埋怨慕容清染动不动就打他了,一个由周奶娘带大的女子,能不受周奶娘影响吗。更何况,慕容清染还是个极度厌恶男子触碰的人,谁敢碰她一下,别说一个巴掌,就是刀子,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捅过来,对十三公子,她还是下手轻的了。

197.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最毒妇人心

第二日辰时初,慕容清染用过早膳,刚走出院子门就看到四周都有了护卫在把守,说是昨晚齐州府大牢遭劫,关在里面的所有重犯逃跑,其中不乏江洋大盗、恶贯满盈的盗匪,而济阳侯府是齐州城最显赫的府邸,首当其冲。慕容鹤下令,府中女眷无事这一段日子不得出府,违令者,严惩不贷。

慕容鹤哪能不怕,杨震的逃脱,对他来说就是如芒刺背,当年抓杨震,便是死了十几个最精锐的护卫,才将他捉拿,慕容清染暗想着,慕容鹤现在定是后悔不及,早知dào

,他一定会杀了杨震,斩草除根。

侯府里草木皆兵,戒备森严。

慕容清染在自己住的这个院子附近慢慢走着,若是往常,韦姨娘如有事,会在这里与她不期而遇,毕竟韦姨娘去她的院子多了,总会引人起疑。但今日个,韦姨娘有事没有来,而周奶娘因要照看齐恪,就只剩下慕容清染一个人,她走着走着,便走得有些远了。

“五小姐。”府里的下人看到她,都恭敬地退避一旁,垂首行礼。

慕容清染目光淡淡,越过他们。

她在侯府里,原本就是出了名的难以伺候的五小姐,再加昨日个在赵氏那里一闹,现在侯府里的下人看到她,就如同看到鬼魅,看到洪水猛兽,能避开的尽量避开,避不开的,便战战兢兢的,生怕慕容清染目光一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就倒霉了。

“快,快,侯爷还在等着!”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慕容清染耳力虽不及齐恪与周奶娘,但比起那些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还是不错的。

果然,到了。

慕容清染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加快走了几步,在小径里穿行,待停下时,便已在这些人的前方。

“参见五小姐。”为首的,正是慕容鹤的心腹护卫韩升。

随后,他身后的十几个护卫也纷纷行礼,“五小姐。”

慕容清染素手一指。

这十几个护卫散开,原来他们是抬着一个人过来,这个人的衣着慕容清染很熟悉,不正是那日她在钱家看到的常茂之弟常盛。

“五小姐,侯爷还在正堂内等着,恕……”

一名护卫刚要开口,却被韩升一个瞪眼,吓了闭了嘴。

慕容清染缓步走近,韩升下跪行礼,其余的护卫也跟着伏地行礼,这位是济阳候捧在心尖上的女儿,看她一眼便要被挖眼,忤逆她,便是如同忤逆济阳候,这万般的宠爱,济阳侯府上下皆知,而身为济阳候的亲随护卫,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侯爷对这位五小姐,已经宠爱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是一种畸形。

“韩护卫,我只看一眼。”

慕容清染既然开口,韩升哪能拒绝,心道,五小姐果然性情古怪,府里的女眷看到这般血淋淋的,早已吓得躲远远的,哪还会来看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啊……啊……常盛看到慕容清染蹲下来,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他双眼睁大,变得万分惊恐。

大姐这次出手倒快,只是……慕容清染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只是不够干净利落。

“恭送五小姐。”

见五小姐只是好奇看了一眼,韩升等人松了口气,他们抬上常盛,忙赶去向慕容鹤禀报。

正堂内,慕容鹤一脸凝重地坐着,管家常茂则几次向门口张望。

“侯爷,人已经找到了。”韩升带人进来。

他身后的护卫将常盛放平在地上。

常茂一看到常盛一身是血,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二弟!”

慕容鹤不安问道,“韩护卫,如何?”

“回侯爷,属下赶到时,常盛便已经受了重伤,之后属下活捉了一人,那人已亲口承认是来自定远伯府,他们此次重伤常盛,是奉了定远伯府马老夫人的命令,马老夫人说她要为外孙吴天宝报仇,如若我们济阳侯府不交出韦虎,她日后看到济阳侯府的人,见一个打一个,决不轻饶。”韩升据实道。

“这个韦虎!”慕容鹤一拍桌案,真会给他惹事,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定远伯府的那个吴天宝,这下好了,本来这济阳侯府与定远伯府就有梁子,如今梁子越结越大,如何善了。

“先找个大夫给常盛看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慕容鹤头痛道。

常茂跪在地上,却忽然哽咽道,“常盛福薄,小的代常盛多谢侯爷。”

怎么回事,韩升忙去探常盛的鼻息,这一探,脸色大变,常盛死了,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死了。

其余的护卫都慌了,常盛他们抬回来时,还有口气在,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再多撑两口气也撑不住。

“定远伯府欺人太甚,打狗也得看主人呢!”常茂悲愤道,“求侯爷为我二弟做主啊,我二弟死的冤啊!”

“常管家,你先起来,令弟是为本侯办事,如今遭此不幸,不用你说,本侯也会向马荣讨个说法!”慕容鹤沉了脸。

跟在韩升身后的护卫,看到韩升不吭声,也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他们是慕容鹤的亲随,最是了解慕容鹤的为人,一旦被他得知他们办事不利,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只是他们想不明白,常盛是什么时候死的,明明他们刚找到常盛的时候,常盛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没死啊,总不会一路颠簸,就把他颠死了。

唯有韩升心里恐慌,难道是五小姐,是她吗?

但韩升也不敢太肯定,一则五小姐慕容清染只是个闺中女子,她有这份胆量来杀人?再则五小姐同常盛无冤无仇的,她杀他做什么。当然,就算韩升心里有怀疑,也不敢表露,此事牵扯到五小姐慕容清染,必然会带出韦姨娘,唉,当日韦姨娘接近他,他就不该犯糊涂,现在万事不能回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侯爷,马荣父子已去青州,您要小心提防。”韩升故yì

提醒道。

慕容鹤哼道,“就算他们有齐王世子撑腰,本侯也不怕!韩升,常盛的事你不必再管了,本侯还有要事吩咐你。”

此事若换了别人,慕容鹤可能还会有疑心,但对韩升,他不会,一个当年舍身救了慕容鹤几次的忠心护卫,慕容鹤哪会想到他也会变节。

“是,侯爷。”韩升眼底复杂。

“至于常管家,你继xù

派人去找韦虎,本侯不信,这韦虎还能上了天,入了地!还有,时刻盯着定远伯府,本侯倒要看看,他们马家还能闹到本侯的齐州城来!”慕容鹤气得不轻,眼里阴沉得可怕,齐王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马荣投靠苏禾,那他就只能想法子拉苏禾下来,换另一位公子继承齐王之位。

正好,他那个二女婿密州刺史陈士祥,也对那位苏禾世子颇有不满。

无论如何,在鸾儿的及笄礼之前,他要把这些障碍都扫清了,免得及笄礼之上闹出事来,济阳侯府还怎么在齐州立足。

“是,侯爷。”常茂心里悲痛,他就这么一个弟弟,早知dào

这次派他出去办事,会有命去没命回,他宁愿他好端端的活着,就算没出息,到处给他惹事,他也认了。

二弟,是大哥对不起你。

恍然间,常茂想到当日一个给常盛看相的术士,说他二弟新娶的姬妾克夫,若强行娶了来,会招来祸端,常茂当即一个寒颤,等会儿回去还是早早将那钱家的小姐打发了,免得把他也克死了。

常茂和韩升等人告退,韩升抱拳对常茂道,“常大哥,不能救回常盛老弟,我有愧。”

“这怎么能怪你,谁能料到定远伯府这回这么狠,别说我二弟去,就算派了别人去,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常茂握紧了拳头,敢杀他二弟,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韩升心虚,面上假意安慰了常茂几句,就带着十几个护卫离开。

“常盛之事,就到此为止,谁若再多说一句,便是拖累我们所有人,听到没。”及至走到无人的地方,韩升把剑,威吓道。

十几个护卫齐声道,“我等明白。”

“你,去夫人的院子外,你,去尤姨娘的院子外,……”韩升开始分派人手,这些侯府女眷的安危,他责无旁贷,倘若杨震敢闯进来,抓了其中一个女眷要挟侯爷,后果不堪设想。

咯咯咯……女子妩媚的笑声传来,韩升一怔,心里骂道,红颜祸水啊。

“韩护卫,不知小女子有没有这个荣幸,由您亲自来护卫小女子,若您日夜看着小女子,小女子不胜感激。”

一身绯红罗裙的韦姨娘,纤腰楚楚地走出来,人未到,这媚人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韩升的耳力。

十几个护卫同情地看了眼韩升,都迅速避开。

“见过韦姨娘。”韩升面上行礼,却疾步走向韦姨娘,将她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斥道,“你来做什么!”

“唉,我看几位姐姐身边都有那么多护卫,就我……我……”韦姨娘说着说着抽泣起来,“也罢,我韦烟儿入府五年,却不曾给侯爷生过一儿半女,活该被人轻视,最好那歹人将我杀了,你们也清静了。”

韩升暗叹,侯爷的女人就是麻烦,也不知侯爷这些年,怎么应付这些个姬妾的。

“你是不是把我告sù

你的事,你都告sù

五小姐了。”想起刚刚之事,韩升越想越不对劲,脸色也愈发肃穆了。

韦烟儿也不隐瞒,大方承认道,“是啊,我都说了。”一副你敢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你!”怪不得五小姐会来得这么及时,韩升气急,“你想害死我啊。”果真让他猜到了,五小姐不是个善类。

“谁让你犹犹豫豫的,不肯与慕容鹤作对。”韦姨娘不满道。

“小声点。”韩升捂住了她的嘴,“他是侯爷,被他知dào

,我们两个都活不了。”

韦姨娘掰开韩升的手,逼问道,“我再问你一句,帮不帮我!”

“侯爷毕竟对我有提携之恩。”韩升为难。

“那好啊,你不帮我,我自己也有法子,大不了一死。”韦姨娘哪还有刚刚的楚楚可怜之态,咯咯笑道,附在韩升耳边小声道,“韩郎,记得到时帮我们母子两来收尸。”

母子两,韩升吓住,忙一把拉住韦烟儿,“你把话说清楚再走。”这个女人,要把他逼疯了才甘心吗。

韦烟儿将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低低道,“韩郎,这辈子,我只想给你生孩子。”慕容鹤那个老东西,与他欢好,不过是逢场作戏,每次她都有喝带有浣花草的汤药。

“你让我想想。”韩升措手不及,算着日子,韦烟儿怀上孩子的那会儿,侯爷正好不在府里,怎么办,这个女人肯定是故yì

的,故yì

选那个时候留下这个孩子,好逼他就范。“你,你……先别做傻事,让我再想想。”

“好吧,你慢慢想,等三五个月后,他也渐渐大了。”韦姨娘故yì

抚着肚子道,“你也不用再想了。”五小姐说得对,不逼一逼,哪能试得了一个男子究竟将你放在什么位置。当初五小姐让她去接近韩升,她也是迫不得已,但相处的时日久了,难免生情,更何况如今大哥韦虎还在五小姐手心里攥着,即便只是为了大哥韦虎,她也要将这韩升劝服,当然,私心里,她还是希望韩升能效忠于五小姐,不为别的,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男人。

都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韩升一咬牙,“快回去,晚上我来找你。”

“你就不怕侯爷突然来我房内,将我们两抓个正着,嘻嘻。”韦烟儿嬉笑,随后笑得大声,故yì

道,“韩护卫,小女子的安危就全靠你了!咯咯咯,不打扰您了,您忙吧。”

咔擦,韩升生生折断了后院夹道里的一根翠竹。

笑声远去,韩升面色沉重,当他折回来,那些个护卫看到韩升,只道韩升被韦姨娘气得不轻,谁不知dào

侯爷的这个小妾恃宠生娇,连夫人王氏都不放眼里,欺压他们几个护卫更寻常。

198.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忙着欺压百姓吗

接连几日,济阳侯府还算平静。

慕容鹤再次派人去了平阴县,只查到当日有人拿了他的手令,说是要放韦虎出来,不过平阴县令梁锦达是个糊涂官,问他等于白问,而韦姨娘这里矢口否认,再加有韩升等人作证她一直待在侯府里,慕容鹤也查不出什么。

看着自己的手令,慕容鹤心里窝火,那个平阴县梁锦达怎么当上这个县令的,一份假冒的手令也看不出来,还敢无辜地跟他说,是亲眼看到他的手令,让他拿出来,他又拿不住。

于是,这韦虎打死吴天宝的案子,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慕容鹤也不再追查是怎么一回事了,反正他与定远伯府已经撕破了脸面,除了定远伯府陷害他,还有谁。

齐州城全面戒严,进出城门口,都站满了衙差。

郑大人待在府衙里,从那晚起,就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那么多重犯都跑了,他这个知府大人的乌纱帽,也跟着玩完了。好在齐州离汴京路远,邸报一来一回,也需yào

时日。听说齐王世子苏禾更在这个时候已经向朝廷上奏,说齐州知府尸位素餐,治下民心不稳,让朝廷另选贤能,郑大人听到消息,当即瘫软在地,吓晕了过去。谁不知dào

,齐鲁之地,尤其是青州那一带,是齐王府一手遮天,连朝廷也拿齐王府没办法,但因是齐州,郑知府还有回旋余地。

“侯爷,您要救救下官啊,下官这些年为您做牛做马,鞍前马后,可干了不少事。”眼下,郑知府也只能求助慕容鹤,再怎么说,他也算济阳侯慕容鹤养得一条狗,倘若他出事了,慕容鹤也难以全身而退。

慕容鹤不耐烦道,“急什么,他苏禾还不是齐王,他上奏朝廷,那奏折能这么快摆到皇上的龙案前吗。当务之急,你要将那些重犯一个个都抓回来!”

要能抓得回来,那也不是重犯了,郑知府心里嘀咕。

慕容鹤骂道,“愚蠢,那些个重犯在你牢里关了那么多年,谁认识他们,实在抓不回来,你牢里不是有几具死尸,随便指认就行了,要是凑不够人,你就自己再想法子。”

“侯爷的意思……”郑大人吓了一跳,抓百姓顶替重犯,他不敢啊。

“不想自己死,你就照本侯的意思办。”慕容鹤阴狠道,“但有一个人,你必须替本侯抓回来,本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个人,慕容鹤不说,郑知府也知dào

,是已故侯爷的贴身护卫,杨震。

“下官已派人挨家挨户去搜了,但杨震这人极其狡猾,侯爷,下官有一计,定可抓住杨震。”事关自己的性命,郑大人壮着胆子道,“敢问侯爷,杨震若逃出大牢,他会去找谁?”

“你果真是好大的胆子!”慕容鹤厉喝。

郑知府吓得跪倒在地。

“侯爷,当年您将杨震关入齐州府大牢,为的不就是将已故侯爷身边的那些个余孽一一扫尽,这十年来,为了救杨震,那些个余孽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传言中那位死而复生的已故侯爷之子慕容昊,竟一次都没出现过。”

杨震是已故侯爷慕容肃的心腹,若济阳侯府真有那布防图的存zài

,杨震是唯一知情人,这也是慕容鹤迟迟不杀杨震的原因。

当然,这些事慕容鹤是不会告sù

郑知府,布防图是济阳侯府的根基命脉,绝不能落入别人手里,白白让别人占了先机。

郑知府继xù

小心翼翼道,“当年苏禾世子对五小姐一片痴心,倘若您将五小姐嫁与苏禾世子为侧妃,那定远伯马荣,岂能争得过您。苏禾世子看中谁,还不是五小姐一句话。”

“他苏禾,岂配得上本侯的染儿!”一提到慕容清染,慕容鹤就失了分寸,气得一脚将郑知府踹到在地,染儿是他的,谁敢跟他抢染儿。

“侯爷,侯爷,这只是权宜之计,您想这消息一出来,杨震他还能坐视不管。”郑知府忙恭恭敬敬跪好。

苏禾这个世子之位迟早要换人,既然是权宜之计,慕容鹤想了想,便同意道,“这事你要谨慎些办,若是被染儿知dào

,本侯也保不住你。”

“侯爷放心,这全是下官的主意,与侯爷您无关。”郑知府心里骂道,您利用五小姐的身份一次次地引那些个余孽前来,将他们杀个干净,然后再把事情全推到他头上,您到落得个好名声,老狐狸,不得好死。

“退下吧,没抓到杨震前,你就别来见本侯了。”慕容鹤看到郑知府就来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要不是看在他是条听话的狗,早让他这个齐州知府死在赴任途中了。

郑知府唯唯诺诺,躬着身,退了出来。

嗖……

一个小石子飞来,郑知府哎呦一声呼痛,“谁,谁打本官。”

因在济阳侯府,郑知府也不敢太大声。

“自然是本小姐喽。”慕容清鸾手拿玉石珠子,站在假山石上,笑着前仰后翻。

莲儿附和道,“小姐好厉害,打中了,打中了!”

“下官见过四小姐,五小姐。”济阳候的这位嫡女,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但郑知府更怕的是,站在慕容清鸾身后的慕容清染,这位五小姐眼里阴森森的,看似毫无气息,但眼里的威严却不容人逼视。

“五妹,你也来试试,很好玩噢。”慕容清鸾将玉石珠子塞给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的额头上,还包扎着一层层的白布,再加她一身白衣,白鞋,更添几分清冷。慕容清染手拿玉石珠子,淡淡道,“四姐玩吧,我打不中。”

“胖知府,你站好,不准动!”慕容清鸾颐指气使,“等我五妹打中你了,你才能走。”

“哎呦,两位小姑奶奶,下官还有事要办,您两位就饶了下官吧。”郑知府哪有时间陪慕容清鸾玩,哭丧着脸道。

“郑知府果真是贵人事忙。”慕容清染眼里冷色。

郑知府吓得跪倒在地,“五小姐,您折煞下官了。”

“你忙什么忙,忙着欺压百姓吗。”慕容清鸾刁蛮性子一来,拿起玉石珠子一颗颗往郑知府头上砸,痛得郑知府连连大叫,又不敢起身。

“四姐,你近日不是学了飞刀,何不将手中玉石珠子换了飞刀试试。”慕容清染好心地建议道。

慕容清鸾豪爽道,“好啊。那个……胖知府,你跑什么跑,本小姐有说找你练吗。呵哈哈哈……胆子这么小,当哪门子知府,本小姐都比你胆大!”

慕容清染低笑,笑得时候,不免扯动额上的伤,便微微皱了眉。

郑大人逃似的跑出济阳侯府,仍心有余悸,幸亏五小姐不知dào

他的计划,否则,他没命出这个侯府。

199. 第一百九十九章 江楚遥再生

郑大人离开济阳侯府后不久,慕容鹤便来找慕容清染,那会儿,慕容清染正陪慕容清鸾在府里扔玉石珠子玩,一颗又一颗的玉石掷地,滚到了灌木丛中,恰巧被慕容鹤看到,慕容鹤不由得暗骂养了两个败家女,但看到慕容清染一向清冷的脸上带了笑颜,便也随她们高兴了。

只要他的染儿开心,别说玉石珠子,就是镶金嵌银的珠子,他也会送给她。

“爹,您怎么来了。”慕容清鸾看到慕容鹤,雀跃地扑到慕容鹤怀里。

慕容鹤张开双手,本想拥bào

的,是慕容清染,但慕容清染站在原地,只是微微屈膝,不卑不亢地行礼。

“学了这些天的礼法,还是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慕容鹤笑骂。

慕容清鸾吐了吐舌头。

“染儿,若觉得府里烦闷,可上别院去待几日散散心。”慕容鹤和蔼可亲的话,听得慕容清染一头雾水。

“爹,我也要去。”慕容清染还未开口答yīng

,慕容清鸾便迫不及待地嚷了起来,“我在府里也待着烦闷,我也要去散散心。”

“让你学的那些礼法都学全了吗,月底就要行及笄礼,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上心。不准去!”慕容鹤骂慕容清鸾是骂归骂,但对自己这个嫡女还是宠爱有加,“爹告sù

你,这场及笄礼关乎你的将来,还有爹和整个济阳侯府的将来,鸾儿,听话,日后爹都给你安排好了。”

慕容清鸾哪懂得慕容鹤的煞费苦心,撅着嘴道,“爹就疼五妹多过我,好吧,不去就不去。”若是以前,慕容清鸾闹翻了天,也要跟慕容清染争一争,看谁在她爹慕容鹤心里地位高些,但现在得知慕容清染是祖母孔氏的孙女,她爹济阳候之位是从大伯那里继承的,她就不再跟慕容清染争了,反倒觉得是她们家亏待了五妹。

慕容清染心里明白,以慕容鹤对她的那份龌蹉心思,哪会这么轻易放她出府,往日里这个变态叔父恨不得将她拴在身边,离开他的视线之外,他都要派人到处找她,现在竟主动提出让她离开济阳侯府去别院待几日,里面不古怪才怪。

“染儿不想出去。”慕容清染试探着拒绝。

慕容鹤便言语温柔,“最近府里不太平,爹怕你留在这里,爹照顾不到你。爹会让韩升来保护你,他武功高强,有他护着你,爹也安心。”

“那四姐呢?”既然侯府危险,不是该让慕容清鸾也出府,慕容鹤的这个谎言,慕容清染一下子就看穿。

慕容清鸾一听侯府里危险,便急了,“五妹,你不必担心我,我是爹的女儿,我自然要留下来和爹一起,放心,我会没事的。你的安危才是最重yào

的。好了,就这么决定,等爹把坏人抓到了,你再回来。嘻嘻,你不回来,我也会将你从别院拖回来。”

慕容清鸾单纯可欺,毫无心机,她以为将慕容清染送出济阳侯府,才是最安全的,殊不知……慕容清染苦笑,只怕她这一出府,又是一个诱饵,一个陷阱,这等把戏,这个卑鄙叔父玩得还不够多吗,这些年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死去,她却一直装傻充愣,呵呵,慕容鹤,你以为杀得光那些人吗,你所杀的,不过是觊觎我慕容侯府布防图的叛徒,而真zhèng

忠于我爹的那些人,早已被熊达他们暗中救下,藏匿于别院中。

观澜于别院,看泉眼无声,风云暗涌,我慕容氏先祖振臂一呼,定齐州以安民心。

慕容鹤,你以为夺了这济阳侯爵位,便能坐稳这济阳候之位吗。

十年,你已经坐得太久了。

“染儿,他们的目标是你,爹只有悄悄将你送出府,爹才安心。”慕容鹤面容慈祥,说得语重心长,若非慕容清染早知这个卑鄙叔父的真面目,只怕也会被他哄骗。

慕容清染乐得陪慕容鹤演这场戏,她倒要看看,慕容鹤究竟要做什么。

“四姐,你也多保重。”慕容清染敛眸,遮住眼底对慕容鹤的讥讽。

慕容清鸾依依不舍,抱着慕容清染大哭。

“鸾儿,只是几日,爹马上就能带你五妹回来。”别说慕容清鸾舍不得慕容清染,慕容鹤自己也心里不舍得,每日看不到他的染儿,他就心里不安。

“女儿告退。”慕容清染屈膝行礼,眸色冷淡,一身白衣,萧瑟孤寂,当她走过慕容鹤之旁,清幽之香袭来,惹得慕容鹤一阵心猿意马,慕容鹤眼中贪婪,及至慕容清染那一身白衣淹没在假山后,他才收回视线。

“爹,女儿也告退了。”慕容清鸾手拿玉石珠子,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院落,没有人陪她一起玩,她顿觉无趣,虽然五妹慕容清染冷冷淡淡的,安静得像不存zài

,但她好歹偶尔还能应她一声,而且偶尔给她出个主意。

“四小姐,您慢些。”秋兰,莲儿等候在一旁的丫鬟,忙跟上慕容清鸾。

慕容鹤闭上眼,贪恋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依然留着慕容清染淡淡的清幽之香,一晃十载过去,那个清冷尊贵的女子,似乎离他越来越近,容貌也越来越清晰,好多次,他以为他看到了她的重生,是的,她一定是楚遥,江楚遥。

对,一定是她。

慕容鹤睁开眼,眼里笑得柔情,染儿,你是楚遥对不对,你终于回来了对不对。

这日午后,慕容清染乘坐一顶八抬软轿,声势浩大地离开了济阳侯府,周奶娘、韩升随行。慕容鹤、慕容清鸾站在府门口,为她送行。

赵氏得知慕容清染去了别院,高兴地抚掌,她儿子总算做了件称她心意的事,再留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在府里,她气都气死了。

王氏倒也表现得平静,拽着慕容清鸾继xù

去学礼法,慕容清鸾哇哇大叫,但没有人搭理她。慕容珍背着小手,一脸嫌弃地看着慕容清鸾,奶声奶气道,“四姐,你好好学吧,别丢了我们侯府的脸面。”

“你敢说我。”慕容清鸾气愤,这个小兔崽子,在五妹慕容清染面前那个乖巧啊,连她看了都心软了,怎么一到她面前,他就胆大起来。

“爹,四姐凶我。”慕容珍跑过去,抱住慕容鹤的大腿,小脸故作害pà



慕容鹤一把抱起慕容珍,哄了哄他,对慕容清鸾斥道,“跟你娘回屋去,没学好之前,你敢踏出房门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慕容清鸾委屈,心道,再逼我,我就找五妹去。

“爹,四姐不乖,珍儿乖。”慕容珍小脸讨好,让慕容鹤一阵心暖,还是儿子好啊,虽然那个死去的江姨娘,他对她没多少情感,当年接近她也是为了利用她,但不得不说,她给他生了个好儿子。

200. 第二百章 甘愿一步一磕头

呼,终于出来了。

软轿内,齐恪从慕容清染身后探出头,殷勤谄媚道,“这么大的一顶轿子,我还是头一次坐。这当侯爷的,果真是过的舒坦,享尽尊荣。五小姐,您日后要不也弄个女侯爷当当,我瞧您坐这轿子挺有威严的,呵呵,若您当了这济阳侯府的女侯爷,我这侯爷的先生,说出去也长脸,说不准还能衣锦回乡。”

齐恪玩笑的脸上,在说到‘衣锦回乡’四个字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多少年了,他都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回去了,当年犹如丧家之犬地被赶出家门,他就再无颜面踏上回故里的路。

重安,重安,重来一次,还能安好否。

慕容清染按住他,低斥道,“藏好了。若被发xiàn

了,本小姐只能将你交出去了。”据熊达派人传消息,别院那里已经被搜过一次,谅郑知府也不敢再来第二次,再说这观澜别院,早已不在慕容鹤的掌控下,就算他们进来搜,又能搜到什么。慕容清染挪开身子,让齐恪继xù

软趴趴地躺着,八抬轿子里面宽敞,慕容清染移到另一边,不理齐恪的满嘴胡言。

齐恪瞪眼,好歹他也是她的先生,虽然只教了她几日,但她也不要这么狠吧。

半头银白头发,随意地垂在肩头。

齐恪慵懒地趴着,在他看来,即便他现在一无是处、手脚无力,但他的风姿绝不能减半分,怎么说,他也是当年花名在外的齐重安,艳名远播。

“我已经让熊达去为你请名医了。”若换做旁人,被挑断手脚经脉,必然会颓废,会埋怨,会愤恨,但齐恪没有,他越对慕容清染宽容,慕容清染心里就越不好受,明明他可以怪她的,明明他可以当年自己逃走不管她的……

“五小姐,难道您养不起我?我吃得很少的。”齐恪打趣,他深知手脚经脉全断,又怎能再恢复如初,很难。

“齐州没有,本小姐就请遍天下名医!”慕容清染眼中坚定,如若再不行,还有那位远在……想到这里,慕容清染一个寒颤,身子僵直。

慕容清染,你一定会来求本尊的。

所以,他一早就料到了吗。

好可怕!

慕容清染抬眼,看着齐恪,“你是不是一直知dào

,只有祁山主人才能治好你。”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齐恪笑容戛然而止。

“齐先生,你是怕我为难,所以绝口不提那祁掌门对吗。”慕容清染淡淡的眸中带了点点泪光,“是,我很厌恶那个祁山主人,狂妄自大,还眼高于顶,要我向他折腰屈膝,我不愿意,但若他能治好你,我慕容清染,甘愿一步一磕头,上那祁山去求他。”齐先生,这是本小姐欠你的。

“好徒儿。”齐恪动容,不枉为她坐了五年的牢。

八抬大轿在齐州城内穿行,前方有济阳侯府护卫开道,城内百姓纷纷退至一旁,让软轿畅通无阻,当然,堂堂济阳侯府的仪仗,谁敢来阻拦。

落轿!

护卫一声大喝。

早已恭候在别院门口的管事张伯,熊达、熊炜等别院的护卫们齐齐跪下,“恭迎五小姐。”

“抬轿入门!”慕容清染未出声,站在轿子旁的周奶娘,便大声道。

五小姐好大的威风!

张伯震惊,即便是侯爷来别院,也都是在别院门口下轿,自己走进去,这直接抬轿入内的,五小姐可谓是济阳侯府建府以来的第一人。

熊达一看周奶娘使眼色,当即会意,忙指挥他手下的护卫,纷纷上前抬起八抬大轿,而韩升站在一旁,抱剑,视若无睹。

“五小姐,五小姐……”张伯还想说什么,却被熊达一脚踹开,敢跟五小姐讲礼法,奶奶的,在这里,五小姐她就是礼法。

“恭迎五小姐。”

随着软轿抬入院门,跪了满地的丫鬟、仆妇、小厮纷纷磕头。

进了前院,走上一段路,便是后宅。

到了后宅,跟着慕容清染前来的侯府护卫都被熊达拦下了,然后被周奶娘指派在前院守着,而后宅的安危,则全由熊达等别院的护卫来负责。

唯有韩升还寸步不离跟着慕容清染。

“五小姐,您果真深藏不露。“看到别院的这些个护卫都听慕容清染调遣,韩升越看越惊骇,这别院,怕只是五小姐一个人的别院。

慕容清染从轿子内走出来,意味深长道,“韩护卫,本小姐的安危全靠你了。”

韩升脸色垂败,背叛慕容鹤,他心里煎熬,但若选择效忠,韦烟儿和他的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侯爷对五小姐您有养育之恩,而且素来对五小姐您不薄,五小姐,若您还有几分良心,就不该……”韩升低声叹气道,言语中有难掩的气愤,和对慕容清染的苛责。

是,在所有人眼里,济阳候慕容鹤对慕容清染这个兄长之女疼爱有加,事事以她为先,对她更是呵护备至,也难怪韩升会这么认为慕容清染忘恩负义,连自己的亲叔父也算计,慕容清染嘴角冷笑,“韩护卫,你进我济阳侯府才十年,眼里看到的是慕容鹤执掌下的济阳侯府,你对我心里不满,我不怪你。”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事,也足以让她那个卑鄙叔父粉饰太平,将过往的一切都抹杀,留下的,都是属于他慕容鹤的丰功伟绩。

“哎,来个人背我啊。”齐恪还趴在大轿内,哀怨地看着慕容清染,“染儿小姐,别忘了你可怜的先生我还在里面呢。”

“齐先生,久仰大名啊,呵哈哈。”熊达用手一提,将齐恪从大轿内提了出来,痛得齐恪哇哇大叫,这是在欺负他这个手脚都动不了的废人吗。

郝亮蹲下,熊达将齐恪丢到郝亮的背上。

“慢点。”周奶娘忍不住骂熊达道,“你个大老粗,就不会轻点。”

“怎么,心疼了。”熊达呦呦笑道,“兄弟几个听到了没,这位齐先生可是我们周奶娘新看上的男人,都小心伺候着!”

“听到了,老大。”萝卜、卢飞等护卫们个个大笑。

“我呸,你个盗匪头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奶娘插腰,悍妇之样毕露,“笑,笑什么笑,都活腻了啊!”

熊达等人到底是怕周奶娘的,皆吓得抖了抖身子,这么个悍妇,谁敢惹啊。

201. 第二百零一章 还想废了这张嘴

“熊护卫,你说错了,我不是你们花姐姐新看上的男人,我是她的老相好。”齐恪嬉皮笑脸,还不忘继xù

抹黑周奶娘,“你们都看到了,我这双手双脚都无法动弹,吃亏了便也吃亏了,都相好了这么多年,是头母猪,在我眼里都赛天仙了。”

气得周奶娘脸上一片通红,“齐重安,你胡说什么,在胡说八道,看老娘我不撕了你的嘴!”敢拐着弯骂她是母猪,这色胚活该手脚被废。

“花姐姐,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也算同床共枕过,你这一转头就忘了啊。”齐恪眼神无辜,短短几句话,无不让人想入非非。

熊达等这些个护卫们个个佩服地张大了嘴,这个齐先生,瘦弱又手脚无力,居然能爬上凶悍的周奶娘的床榻,厉害啊。

“你还说!”周奶娘百口莫辩,确实,昨晚上她和齐恪同在一张床榻上,但他们什么都没做啊,可这些话说出去,谁又能相信,周奶娘想杀齐恪的心都有了,这个色胚,以前有手有脚的时候轻浮无端,这手脚经脉都被挑断了,还改不了死性,没救了。

周奶娘与熊达这些人熟稔,一见面不免互损,而齐恪是见了谁都能搭上话,很快与他们打成一片。韩升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眼中疑惑,仿佛这些人在五小姐面前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五小姐则安静地听他们玩笑打闹,偶尔还嘴角淡淡一笑,全无平日在济阳侯府内看到的那么疏离与淡漠。

韩升心里为难,他是侯爷派来保护五小姐,但最重yào

的,他是来监视五小姐一举一动的,五小姐在别院的一切,他能全部告sù

侯爷吗。

但这犹豫与挣扎,韩升也只是一瞬间,他知dào

一旦他揭开五小姐的真面目,五小姐一定会拉韦烟儿和他的孩子陪葬,以五小姐的狡诈与冷漠,她必会想到法子将自己置身事外,拿别人顶罪。

怪不得四小姐与五小姐在一起,只有被利用的份,这样的五小姐,连侯爷都被她蒙在了鼓里,更何况是毫无心机的四小姐。

进了观澜堂,郝亮将齐恪放在花梨木椅上。

慕容清染走在前面,刚落座,熊达、熊炜、卢飞等护卫们躬身行礼,这大礼,与之前在别院门口截然不同,是参拜侯府少主的隆重大礼。

“小姐。”持剑下跪,熊达等人不约而同齐声道。

慕容清染素手一抬,“不必多礼,请起。”

“多谢小姐。”熊达率先起来,并道,“尊小姐吩咐,属下已将别院内闲杂人等肃清,而您从侯府带来的那些个护卫,属下都派人盯着他们了,小姐安心住下吧。”

“小姐,属下也已将那些个逃跑的重犯一一监视,他们大多含冤,为慕容鹤所害,敢问小姐,下一步属下该如何做?”熊炜接着道。

熊炜之后,便是卢飞回禀,“大小姐派人请示小姐,可否继xù

乘胜追击?”

“小姐,据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十三公子已动身来齐州城,他似乎来意不明。”萝卜一脸担心。

郝亮亦道,“平阴沈昀卿沈公子近日在府里遭沈夫人软禁,小姐,可否需yào

我们去营救?”

……

韩升听着熊达等这些护卫们接二连三向慕容清染禀报,而禀报的这些事,都是慕容鹤不知情的,他越听越震惊,这齐州之地,五小姐到底派了多少探子和细作,好像每个地方都有五小姐的人,不说别的,就是养这些探子和细作的银两,也不是五小姐一个足不出户的闺中女子所负担得起的,那么五小姐所需的这一大笔银两,究竟是从何而来,或者说,是谁在暗中资助五小姐。

“本小姐从侯府带来的那些个护卫,若无必要,勿伤人命。”慕容清染略一思索,便一一回道,“至于从齐州府大牢逃出的重犯,不必管他们,由着他们闹,闹大了也好。倘若能为我所用,便护他们一命。“

慕容清染面色如常,寥寥数语,便是一道命令。

“告sù

大姐,让她修书一封给慕容鹤,假意投诚,并将所有事推给马老夫人,以换取信任。”

……

坐在首座的少女,白衣清冷,远远望之,威严之气逼人。

韩升如坠深渊,知dào

的越多,他对慕容清染就越敬畏,是什么样的执念,让这个侯府尊贵的五小姐有这般的仇恨,不惜暗中布局多年,来对付自己的亲叔父。这一步扣着一步的谋划,真的只是这个尚未及笄的少女所为吗。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打死他,他都不会信。

“赵十三身份不一般,你们切莫轻举妄动,只需远远跟着即可。”在十三公子派人盯着慕容清染之时,慕容清染也同样派人去盯了十三公子,不管十三公子是因为什么原因派人跟踪她,但慕容清染心里清楚地知dào

,赵十三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信任她。

这位十三公子究竟是何等身份?韩升狐疑,听五小姐的口气,似乎这位十三公子来头不小,当年侯爷从萧家回来后,也曾派人去查过,但最终一无所获。十三公子,只是江湖之人看在祁山主人的份上对他的敬称,而他真zhèng

的身份极少有人知dào



在说及沈昀卿时,慕容清染依然淡漠道,“沈公子的事是他们沈家的私事,与本小姐无关。”

齐恪看不下去了,为沈昀卿打抱不平,“五小姐,好歹人家对你情深意重,你这般见异思迁,可如何是好。”一会儿十三公子,一会儿沈昀卿,这丫头倒和他当年一样,命犯桃花,走到哪里哪里都有,躲都躲不掉。那个沈昀卿,他是不认识,但十三公子赵润,天家贵胄,楚王之尊,更是祁掌门唯一的弟子,以他这般的身份,竟然会派人来盯着染儿这丫头,除非赵润这小子脑子犯糊涂,否则以他的高傲,何必多此一举派人来盯一个微不足道的侯府小姐。

“你手脚废了,莫非还想废了这张嘴?”慕容清染不冷不淡道。

“当我没说。”齐重安吓得当即闭嘴,这般刻薄恶毒的丫头,赵润那小子怎么会瞧得上眼,嗯,多半和他一样,是被这丫头娇艳的容貌所惑,唉,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202. 第二百零二章 穿得什么鬼模样

“小姐,您的伤口该换药了。”周奶娘拿了白布、剪子过来,熊达帮忙去取药箱,熊炜、卢飞等护卫们恭敬地退至一旁。

韩升持剑,仍站在慕容清染身旁,这是慕容鹤对他的命令,必须随伺在慕容清染左右,不准让慕容清染离开他的视线之外,说是保护慕容清染的安危,实为监视。慕容清染不管他,做事也不避开他,否则刚刚熊达、熊炜等这些护卫们回禀时,韩升怎能待在这里。

“别院里的这些个大夫,应该是五小姐您为齐先生请来的吧。”韩升瞧了眼慕容清染额上的伤口,当即什么都明白了,五小姐一招苦肉计,什么名医大夫,都可以请来;什么名贵的药,也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侯爷还不会起疑,这一招高明啊。

慕容清染淡笑,不置可否。

须时,齐州府的大夫,都被请到了观澜堂。

这些行医者,年长的,白发耄耋,年少的,看上去像刚出茅庐,但慕容清染清楚,以熊达的办事能力,若是医术不济的大夫他是绝不会请来,那么其中这个年少的大夫,想来也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本小姐的伤口已无大碍,既然你们来了,就给本小姐身边的人都看看吧,至于出诊的银子,本小姐不会少你们的。”慕容清染没有开口提齐恪,而是说所有身边的下人,这样就算慕容鹤知dào

也能有个理由搪塞过去,再说韩升这个知情人,谅他也不敢在慕容鹤面前提起齐恪。

话音刚落,熊达抚着胸口,故yì

道,“神医啊,快给老子看看,老子这几日胸口疼啊。”

“这位大人肝火太盛,我给您开副去火的药。”大夫只看了眼熊达,便提笔写药方。

有大夫走到韩升面前,韩升持剑,目不斜视,吓得大夫又退了回来。

周奶娘倒是很配合地伸出手,挑了个年少的大夫为她诊脉,面上还装得柔柔弱弱的,“大夫啊,奴家近日茶饭不思,困顿发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齐恪便在一旁戏谑道,“身为女子,还是该知些廉耻为好。”

周奶娘白了他一眼,对一位白发耄耋的老者道,“老大夫,给他看看,他不小心伤了筋骨,还能复原吗?”

那白发耄耋老者,年岁虽大,但手脚还算敏捷,他抬起齐恪的双手,又敲了敲他的双脚,最后,抚着花白胡子,叹气道,“经脉已断,恕老夫无能为力。”

之后,余下的大夫,也一一上前为齐恪看诊,皆是摇头,面露难色。

“慕容五小姐,您的这位奶娘经脉全被挑断,我等医术浅薄,实在无力回天。”

噗……

在其中一个大夫将齐恪认为是慕容清染的奶娘时,周奶娘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慕容清染也是忍俊不禁。

韩升也被逗笑了,奶娘,还真是贴切。

齐恪气得想破口大骂,什么大夫,连男女都诊不出,还看什么病,一群庸医,他明明是个男的,虽然被周奶娘和慕容清染这两个妖女欺负,被迫穿上了周奶娘平日所穿的衣服,还抹了胭脂,半头银发还被插了一支朱钗,但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儿的手脚,还是很明显的好吗。

“都退下。”慕容清染挥手,将这些个大夫喝退。

呵哈哈哈哈……还未等这些个大夫走远,熊达便大笑起来,“还别说,齐先生,老子刚刚就想笑了,憋死老子了,哈哈哈,你穿得什么鬼模样,齐先生,真有你的,别说老子,那慕容鹤老匹夫也一定认不出你来!”

“熊达,若你喜欢,你也来穿一下。”齐恪皮笑肉不笑。

“别,给老子穿上娘们的衣服,老子还不如死了算了,老子可没有齐先生您这般的花容月貌,呵哈哈。”熊达幸灾乐祸。

周奶娘见慕容清染笑过之后,一脸凝重,便劝道,“小姐,您先别急,我们再想想法子,齐州府的大夫不行,还有齐州附近的州县,再不行,我们上汴州,天子脚下,能人异士更多,说不准……”

“奶娘,你我都清楚,这世上能救齐先生的,只有那一个人。是我太自负了,总以为这天底下,有的是名医,总有一个人能治好齐先生,但我今日才知dào

,是我的任性,让我在自欺欺人。”天下名医虽多,但在祁山主人面前,他们谁敢再自称名医,否则当年杜延社杜先生何必从汴州千里赶去祁山求见祁山主人,哪怕在山下足足徘徊数月,都还不肯放qì

,宫廷深院,难道御医不够多吗。

慕容清染看了眼瘫软在花梨木椅上的齐恪,一语双关道,“奶娘,你也不想齐先生一辈子都站不起吧。”

周奶娘脸一红,“站不起来最好,免得他手脚好了,又到处拈花惹草,败坏那些个良家女子的清白。”

慕容清染意味深长地笑笑,周奶娘的脸更红了。

“慕容小姐,您的好意我都心领了,命里注定我有这一劫,我齐重安想躲都躲不掉。”齐恪慵懒地趴在椅背上,“不就断个手脚吗,至少我齐重安还活着,嘿嘿,若您真心疼我,要不送我几房如花美眷,这我倒是很乐意接受。”

“你都断了手经脚经,那事,你还能做得了吗?”周奶娘嗤之以鼻。

“怎么不行,不信,你来试试!”齐恪不甘示弱地回了过去。

熊达瞪大了眼珠子,怪异大叫,“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小姐还在这里呢,也不知dào

收敛些。”

这一喊,周奶娘和齐恪才惊觉,好像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顿时,两人面红耳赤,恨不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后,两人不约而同望向慕容清染,这般惊世憾俗的话语,若是被世人知dào

了,除了背上奸夫淫妇的骂名,还不得沉塘,但慕容清染倒没什么反应,脸上依然神色如常,周奶娘心里一阵懊恼,惨了,她该怎么向死去的侯爷、夫人交代,五小姐身为尊贵的侯府小姐,竟然连听了这等话都可以接受,那些矜持、礼法,似乎这些年都没学会,呜呜,侯爷,夫人,我有罪啊。

齐恪用眼神瞥了周奶娘,责怪周奶娘其身不正,带坏了好端端的一个侯府小姐,周奶娘恼羞成怒,走到齐恪面前,用力拧了齐恪几下,痛得齐恪哇哇叫,齐恪心里委屈,到底是谁先开口提这事的,有本事说,没本事承认啊。

203. 第二百零三章 错引了谁来

有齐恪,周奶娘,熊达,卢飞等一群人在,慕容清染想耳根清净都难,周奶娘每次话没说两句,齐恪就会插嘴,然后两人斗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相让,熊达还在一旁落井下石,调侃周奶娘和齐恪,之后熊炜、卢飞、萝卜等人一人一句,观澜堂内就更热闹了。

韩升在这期间,派人去给慕容鹤暗中报了信,但有些不该说的,他都拿捏着不说。

申时刚过,慕容清染便早早用了晚膳。

齐恪依然是一身妇人装,对外则说是别院里的仆妇,若真要查起来,也查不到一个不起眼的仆妇身上。

“都别跟着了,你们各自散去吧。”天色渐暗,慕容清染遣退了周奶娘、熊达等人。

“是,属下等告退。”因在园子内,熊达、熊炜、卢飞等护卫也放心,纷纷行了礼,离开。

慕容清染便只身走在青石路上,五年前她随慕容鹤来观澜别院赏槛泉,她走得就是这条翠竹夹道的青石路,再朝着假山往北,那里有座观澜亭。

眼下并不是赏泉的最佳时节,但贵在别院人少,没有人来打扰她。否则,一旦到了赏槛泉的好时节,不止是齐鲁之地的王侯会来,就连远在京师的达官显贵,也会来这里小住几日,虽然别院是济阳侯府的私产,但这些年慕容鹤为了巴结那些个显赫门阀,早已将别院当做了一处客栈,但凡有些权势的人来,都能入住这处别院。

槛泉之美,确实难以遮掩,让天下之人尽观也无可厚非,但拿槛泉谄媚权贵,换取更多的利益,这点是慕容清染深恶痛绝的事,堂堂齐州慕容氏,几代济阳候,何曾这么奴颜婢膝过,慕容鹤那个卑鄙叔父,简直丢尽了慕容氏一族的脸。

走近阑干,慕容清染望着一泓清泉,从地底下不断地往上冒,飞起数尺雪花。

四周静寂。

嗤嗤的泉水声,和着晚风。

慕容清染与其说是在赏槛泉,倒不如说她是在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泉水,和五年前一样,在相同的位置,相同的方向。

那年,她就是在泉水中看到了十三公子的倒影。

而那荼白锦衣的少年,却将她带到了高高的房檐上,任她自生自灭。

赵十三,我们的缘分还真不浅,慕容清染轻笑,将藏在腰间的玉玦拿出来,这是一块上等的美玉,上雕有四爪金龙,下坠流苏。

再仔细看,有个小篆‘润’字。

这就对了,赵润是他的本名,也不知小茴香叫什么。

慕容清染将玉玦小心翼翼地藏好,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不会拿出来,毕竟楚王的名头虽好用,但遗患却无穷,单单从那些个追杀十三公子的刺客来看,他们就是冲着楚王来的,若是得知她手上有楚王的玉玦,还不将他们都引过来。

胆敢刺杀当朝楚王爷,不用想,那幕后之人的权位煊赫至极,说不准,还跟当今的皇上脱不了干系。

慕容清染思前想后,心道,都到了这份上,她还怕什么,只要能杀了慕容鹤,后果是什么,她哪顾虑得了那么多。

“竟不知你还这般思念本王,这是本王之幸,还是不幸?”

蓦然,背后响起一道森冷的讥讽声,慕容清染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来人,能这样在别院来去自如,还不惊动别院的那些个护卫,这个人五年前就做到了,五年后岂不更是轻车熟路。

慕容清染心知刚刚她拿玉玦出来细看的情景,已经落入来人的眼中,她慢慢转身,不卑不亢地行礼,“楚王爷夜入我济阳侯府别院,必有所图,小女子惶恐。”

一袭荼白锦袍的十三公子,在月色下,眉眼高傲,周身带着与生俱来的皇家之气,举步走来,更添几分风姿卓然,他走近慕容清染,刚想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但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迅速地收回了手,冷冷道,“你的头怎么了?”

慕容清染毫不在意道,“不小心碰到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你会这么不小心?”十三公子狐疑。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有何奇怪的。”慕容清染低笑,倾身近前,靠近十三公子,“王爷这般关心我,是我之幸,还是不幸。”

慕容清染又原封不动地将话送还给十三公子,只是这话语,幽香入耳,吐气如兰,十三公子俊容微红,“慕容清染,本王这次来,是有事要告sù

你,免得你蒙在骨子里,被人卖了都不知dào

。”

“哦,愿闻其详。”慵懒入骨,眉间眼梢轻佻,唯只有这眼底,依然清冷如寒泉。

十三公子与她对视,心却变得浮躁起来,“今日午后,齐州城内忽有传言,说济阳候要把你远嫁青州,当齐王世子苏禾的侧妃。”

慕容清染扑哧一声笑了。

十三公子摆着脸道,“你笑什么。”

“这样很好啊,本小姐很开心,若能当齐王世子的侧妃,这一世荣华唾手可及,万一本小姐运气好,执掌了齐王府,那整个齐鲁之地唯本小姐独尊。”经十三公子一提醒,慕容清染想到今日郑大人见到她时的那般心虚,便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倘若是五年前,慕容鹤还可能会拿她去讨好苏禾,但这几年,随着她的容貌越来越像娘亲,慕容鹤早改变了初衷,再说齐王世子苏禾喜好年幼女童,女童若过了十岁之龄,再送到苏禾面前,只怕苏禾也兴趣恹恹。慕容清染心中略一思索,很快想通了这谣言的前因后果,好一招引蛇出洞,慕容鹤竟舍得拿她当诱饵来引杨震出现,而以杨震的忠心,必然会来找她,结果杨震没来,倒将十三公子引来了,呵呵,这出戏,还真是很值得让人期待。

十三公子上下打量她,沉了脸,“一个小小的齐王世子妃之位,你就动心了。慕容清染,你当本王这般好骗!”明知这妖女的话不可信,但他还是没沉得住气,居然被她一激,便乱了心绪,慕容清染,你当真是有眼无珠,本王这个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不及一个异姓王之子吗。

204. 第二百零四章 登高赏槛泉

“王爷金贵显赫,本小姐哪高攀得起,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当个小小世子侧妃了。再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小姐自幼双亲亡故,被叔父养在膝下,叔父让我下嫁齐王世子,本小姐还能不嫁?”慕容清染故yì

说得哀伤,心里却很是纳闷,今晚这个赵十三吃错药了,就为这事潜入别院来找她,还以为他有更要紧的事同她商量,莫名其妙,她想嫁谁就嫁谁,他管得着吗。

十三公子哼了声,“你竟也懂得三从四德,想来今晚的槛泉,该从天上而来才是。”

慕容清染干笑。

“既然不懂,那就由本王教教你,身为女子,该如何三从四德。”

十三公子忽然大手一拽,将慕容清染拽到了怀里。

“赵十三,你想做什么!”慕容清染当即本性毕露,娇声喝道。

“别出声,万一惊动了前院的那些个护卫,本王怕你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十三公子见慕容清染眼里一慌,心里更确定了,前院的护卫和后院的护卫果真大有玄机,刚刚他进来时,看到熊达那些人将后院护得如同铜墙铁壁,连他也险些被熊达他们发xiàn



施展轻功,十三公子带着慕容清染,凌空而起。

若是平日,慕容清染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扇十三公子一巴掌,但因现在离了地面,慕容清染恐高,怕得只能抓紧十三公子,“你想带我去哪里?”

“槛泉天下闻名,本王前来观泉,你身为这座别院的主人,焉能不陪同本王一起赏泉。”十三公子看了眼那紧抓他胳膊的素手,愠色的俊容不由地一笑,这一笑,心里的怒气也消了半分,他脚一踩阑干,接着阑干之力,又向屋檐飞去。

赏泉,需yào

站在屋檐上吗,慕容清染心里将十三公子骂了个遍,但素手却不敢放开十三公子,屋檐那般高,她又不会武功,一个站立不稳,她掉下去不是摔胳膊就是断腿,和齐恪那样,终身残废了。

“五小姐,五小姐……”熊达、熊炜等护卫们听到慕容清染的叫喊,忙朝慕容清染所在的方向跑过来。

“都退下。”慕容清染出声,喝退了他们。

“是。”远远的,熊达、熊炜护卫们齐声应道。

十三公子冷着脸,训道,“将本王抓得这么紧,慕容清染,你好大的胆子。”

“不抓紧你,你岂不要和五年前那样,丢下本小姐一个人自己跑了。”慕容清染想起当年之事,不禁脸上愤懑,这个赵十三,五年前竟然将她一个人丢在屋檐上,不管她死活,也不想想,当年她才十岁,还不会武功,万一掉下来摔死了,她死得可真冤。

十三公子皱眉,“这么说来,本王当年确实是对不住你,既如此,本王这次给你机会抓紧,免得你又怨本王丢下你不管。”

“多谢王爷。”慕容清染也不客气,两只手都紧紧抓住十三公子的胳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当然,她还想着若真的掉下去了,怎么着也得拉十三公子一起往下掉,十三公子会武功,即便救不了她,她也能拿他当垫子。

这没心没肺的妖女,果然,算计起他来,比谁都狠,十三公子冷眼看着慕容清染,恨不得将她的素手推开,哪怕让她露出惊慌失措的眼神,也比这般虚伪含笑,真假难辨好些。

“赵十三,你快看,那泉眼周围,果真是最美的。”慕容清染再靠近一步,居高临下,望着槛泉,感慨道,“登高赏泉,着实精致宜人。”

槛泉之中,倒映着一轮皓月,也倒映着他们紧紧相依的影子。

十三公子叹气,终是无奈。

“月下泉眼着细流,漫倚阑干人不寐。“慕容清染吟道,“萦绊往事知何恨,一曲幽怨早响彻。”

“一曲幽怨早响彻。”十三公子重复,细细咀嚼,心里顿生悲凉,“你倒与本王几分同命相怜。”

新帝即位,他这个先帝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便显得碍眼了,哪怕他说无心帝位,皇上、太后那些人会相信吗。

慕容清染淡笑,没有接话,她极目远眺,从槛泉,看到前院,再看到别院的府门外……

“今晚能赏到这般与众不同的槛泉,多谢你。”夜风吹乱了慕容清染的长发,也迷离了慕容清染的双眼,甚至,她都忘了,她应该是最怕黑的。

十三公子一怔,能听到慕容清染开口说一声谢,简直是匪夷所思,这刻薄的女子,嘴里没一句好话,倘若她开口说谢,那必然得小心了。

“慕容清染,你又看上本王身上什么东西了。”他可没忘记,上次她那双盯着他玉玦的眸子,无辜而又痴迷的样子,看得他心里发颤,于是鬼使神差的,他就把那玉玦送给了她。不行,吃了一次亏,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十三公子警戒,也握紧了手中的玉骨扇。

慕容清染莞尔,“倘若我说是,你会给我吗。”

娇声软语,慕容清染眼眸流转,将清冷之色尽掩,换上轻浮妩媚,这是她跟齐恪学的,为这事,周奶娘还骂了齐恪一顿,说好的不教,偏教一些旁门左道,慕容清染一向极少用这招,毕竟对慕容鹤使用这招,她自己想想就觉得恶心。

十三公子握着玉骨扇的手心出汗,“慕容清染,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又如何。”慕容清染轻笑,清幽之香萦绕在十三公子的身旁,她靠的他极近,只需咫尺,她便贴到了他的身前。

十三公子气息乱了,如同上次那般,心里发颤,不安。

“你!”十三公子惊慌。

“呵呵……”慕容清染发出一阵得逞的笑声,笑得十三公子愈加不敢看她,月光下,素衣女子翩跹如鬼魅,如洪水猛兽,让他害pà

,让他想逃。

她一定是个妖女。

十三公子猛地一推。

啊……

慕容清染当即没有站稳,从屋檐上直直掉了下来。

“慕容清染!”

十三公子更慌了,忙飞身去救她。

205. 第二百零五章 你心里明白

十三公子武功高,在慕容清染落地之前,他双手一伸,便将慕容清染稳稳地接住了。刹那间,温香软玉在怀,十三公子俊容发烫,似乎很多未想明白的事,都一下子纠结在了一起,他还理不出头绪,但他只知dào

,哪怕深知她待在这别院也无人能算计到她头上,哪怕深知她比世人任何人都狡诈谨慎,他还是没能按耐住,支开萧岩和身边护卫,只身一人来别院看她。

看到她安然无恙,依然气焰嚣张,他竟满心欢喜。

难道他真如萧岩所言,被慕容清染这个妖女戏弄惨了,以至于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dào



“赵十三,你想摔死本小姐啊,万一本小姐缺了胳膊断了腿……”

瞧,这妖女杏眼怒视,脾气还不小,哪需yào

他担心,十三公子心里叹气,嘴上却不由地脱口而出三个字,“我负责。”便堵住了慕容清染的娇喝。

他负责,负责治她的摔伤,还是负责养她一辈子?这下,换慕容清染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了,她一脸狐疑地盯着十三公子,白衣俊容,眉宇间皇家之气贵不可言,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

“你……重伤留下的后遗症发作了?”

这一问,差点让十三公子将怀里的女子,直接丢到那槛泉之中。

十三公子咬牙,“拜你所赐,本王几次重伤皆安然度过,唯被你所救那次,偏死里逃生。也不知你给本王用了什么药,害得本王近日心浮气躁,思绪难平,还幻想频频。慕容清染,这笔账,本王日后跟你好好算!”

想当日,慕容清染捉弄十三公子,将发了霉的金疮药,混了媚药的药丸,全用到了十三公子身上,也幸亏十三公子身子骨底子好,若换了别人,没被慕容清染折腾死,也小命去了一半。十三公子记仇,慕容清染想想后悔,但做都做了,还能当没发生过吗,她壮着胆,素手抚上十三公子的脸,“赵十三,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的脸很烫,不止是脸,就连抱着她的那双大手,也热得发烫。

十三公子瞪着她。

“有病要早医,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dào

你吃了那些药就成今日这个样子了。”慕容清染心虚,“你也别想那么多,可能是你近日肝火太盛,才会出现那些个症状,刚好有大夫给熊达他们几个配了去火的药汤,你也去喝一碗。”

“慕容清染,你!”十三公子被慕容清染气到,果真是个凉薄的女子啊。

动怒了,慕容清染暗道不妙,便扶着额头,假意喊痛。

十三公子就拿她没辙了,“赵氏拿拐杖打你,你不会躲吗。躲不了,还有本王给你的那块玉玦,赵氏不认识,慕容鹤难道也不认识!”

说话摆着脸,但十三公子语言中却带着难以遮掩的关切,慕容清染心下偷乐,面上却故yì

装作额头伤口疼痛发作,委屈道,“屋子里都是些粗鄙妇人,哪认识什么楚王齐王,别说给她们看玉玦,就是给她们看令牌,她们也不认识。赵氏她是祖父的妾室,也算是我的长辈,我与她作对,能落得什么好。”十三公子能说出赵氏,还知dào

她额头的伤口是赵氏所伤,那么他对济阳侯府的事,必然也是知dào

不少。

“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帮你。”怀中的女子,竟一点都不在意与他的姿势有多暧昧,仿佛像是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地方,她懒懒地靠在他的身前,不安分的素手,刚轻薄了他的脸,又环上了他的脖颈,十三公子瞠目结舌,僵直了身子,这妖女,还知dào

矜持二字吗。

慕容清染也不客气,“赵十三,你身边的黑衣十八卫,可否借我一用?”

馒头山一战,哪还有黑衣十八卫,要再重新训liàn

一支,也没这么快,她当他楚王府有那么大能耐,说有黑衣十八卫,黑衣十八卫就能马上找齐,十三公子拧紧了眉头,却没有拒绝,“你什么时候需yào

。”

“月底。”慕容清染斩钉截铁。

“好。”十三公子想也未想,一口答yīng



“多谢。”慕容清染浅笑,盈盈眸光,撩人至极。

这般的月华,这般如玉的男子,她竟不再厌恶他的触碰,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明明手足无措,满脸慌乱,却还佯装镇定。

赵十三,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夜里风大,我送你回房。”在这之前,十三公子从不知dào

一个女子会如此轻若无骨,抱得紧了,怕伤了她;抱得松了,怕摔了她,但她却贵重的就如同世间瑰宝,令他丝毫不敢懈怠。

慕容清染忙出声制止,“泉还未赏完,这么早回去做什么。赵十三,看在你今晚给本小姐通风报信,还答yīng

借本小姐黑衣十八卫,本小姐也跟你说句实话,待事成,本小姐一定把那张布防图交到你手上。”虽未找到布防图的下落,但慕容清染经过这两日在济阳侯府的查找,也发xiàn

了些许蛛丝马迹。

十三公子脚下一顿,又沉了脸,“你以为一张布防图,就这么容易能将本王打发?”

“那你还要什么!”慕容清染亦不甘示弱。

十三公子对上慕容清染错愕的眸子,“你心里明白。”

“你想要整个齐州?”慕容清染试探,也是,拿下齐州,便是扼住北上的咽喉,然后再与齐王联手,皇上还不忌惮赵十三几分。

“一个小小的齐州,还不在本王的眼里。”十三公子不屑。

还嫌齐州小,难道他想要天下,慕容清染倒吸一口气,好心提醒道,“自古乱臣贼子,可没几个好下场啊。赵十三,你已是楚王之尊,又不日迎娶江阁老孙女江雪雁为妃,何苦去争那皇位,将来当个手握重兵的王爷,连皇上都倚重你,不是挺好的吗。”

十三公子越听越烦躁,不禁恼羞成怒,“住口!慕容清染,若你还未清醒,本王现在就让你清醒!”

这话什么意思,慕容清染的脾气本就不好,当即也冷冷道,“你以为本小姐那么闲,来管你死活。”

“你!”十三公子气得发抖,当即心一横,将慕容清染抛进了槛泉中。

噗通一声,槛泉中水花飞溅。

206. 第二百零六章 怎敢夺小姐您所好

待慕容清染反应过来时,她整个人已在槛泉之中,夜里冰冷的泉水,冻得她直打哆嗦,好在十三公子良心未泯,并未将她丢到最深的泉水之中,只是选了一个较浅的地方,否则,她不冻死,也得被淹死。

咕噜咕噜……

慕容清染连喝了几口泉水,之后,湿淋淋地从泉水中站了起来。

一身狼狈。

好个赵十三,竟然真敢丢她!

慕容清染气得握紧素手,大吼道,“你这是杀人灭口吗!”从未见过这般小肚鸡肠的男子,就算她哪里说错了话,得罪了他,他也不该将她往水里扔啊,好歹她是个女子,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没度量,没胸襟!

哼,以后休想她喊他表姐夫,这门亲戚,她不认!

十三公子站在观澜亭旁,俊容带笑,他从腰间取下玉骨扇,打开扇面,慢悠悠地摇了起来。

“杀你,何须本王动手,只要本王将你这些年暗中的所作所为,告sù

令叔父慕容鹤一声,呵呵,你说,令叔父慕容鹤,会不会再留你这条小命?”十三公子戏谑地望着慕容清染,这妖女,最喜欢将自己真zhèng

的喜怒哀乐掩藏,让人捉摸不透,但此刻,瞧她这张牙舞爪,瞧她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却是难得一见的真面目啊。

慕容清染哪能让十三公子跑到慕容鹤面前揭她的底,她迟疑道,“两败俱伤的事,我想楚王爷您又怎么会做。”

扶着阑干,慕容清染欲要爬上观澜亭。

十三公子手中玉骨扇一扫,霎时,一股势不可挡的内力,直扑慕容清染。

噗通……

慕容清染被这股内力又震回了泉水中。

“赵十三,你小人!”慕容清染在泉水中冻得瑟瑟发抖,牙齿紧咬,咯咯作响。他想干什么,有武功就可以为所欲为,欺负她这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吗!就算当日她捉弄他,折腾他,但他一个七尺男儿,有需yào

这么斤斤计较吗。

慕容清染双眼冒火,恨不得也想将十三公子一同拉下水。

但慕容清染心里也清楚,十三公子会武功啊,而且武功不是一般的高,要将他一同拉下水,比登天还难。

咳咳咳……

清泉入口,慕容清染吐了出来,又连咳了几下。

一头如云鬓般的青丝,浸了水,湿哒哒地全部黏在一起,慕容清染便索性取下斜插在发间的金钗,随手将它丢到了泉水中。瞬间,三千青丝散落,披于肩头,又有几缕掠过绝美的容颜。

素衣已湿,衣襟也有些微敞,隐隐约约露出穿在里面的绣着白梅折枝的抹胸。

十三公子眼里划过一道惊艳,前朝青莲居士曾有诗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逸兴横素襟,无时不招寻。说得大抵是如此吧。只是视线下移时,十三公子倏地红了脸,忙转了头,尴尬道,“快上来吧。”

上来,他再玉骨扇一摇,她又被震飞到泉水里了,她有这么傻吗,慕容清染这回铁了心,干脆留在水里。

“能在天下第一之泉中嬉戏,有几人得此幸事。”慕容清染一抹脸上的水,言不由衷道。

十三公子拿她没辙,但也不想这么快就在她面前服软,不上来就不上来,难不成让他这个堂堂楚王爷求着她上来,她端的好大的架子,想是这么想,但一想到慕容清染刚刚还咳嗽了,以她体寒的身子,再加这么冷的泉水,又如何受得了,十三公子内心挣扎,面色沉重,“慕容清染,你给本王上来!”

“偏不。”慕容清染倔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买账。

“慕容清染,你……你不识抬举!”十三公子怒骂。

“赵十三,你少在本小姐面前耍王爷威风,本小姐不吃你这一套!”慕容清染针锋相对。

十三公子差点折断了手中的玉骨扇,“你放肆!”

“放肆便放肆了,又如何!”慕容清染反唇相讥道,“本小姐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你若惹恼了本小姐,我明日个就让熊达他们几个将你的画像贴满整个齐州城大街,本小姐倒要看看,那些个当日追杀你的刺客,还会不会再来齐州城寻你。”

同舟共济或许她不会,但玉石俱焚,她可是最擅长的。

没心没肺的妖女,嘴还这么恶毒,最好,淹死她算了,免得留在世上,给他气受。十三公子整个人都在气得发抖,但看到慕容清染在泉水中全身湿透,不免心疼,他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骨扇收好,往腰间一插,随后一个飞身,大手一拎,就把慕容清染从泉水中拎上了岸。

“若非念在你这条命还值些银子,本王才不会救你。”

慕容清染打了个喷嚏,站立有些不稳,绑在额上的白布也散了,伤口露了出来,十三公子话说到一半,看到她额上伤口又流血了,忍不住数落道,“你这坏脾气,五年了,还改不过来。”边说,边抬袖,小心翼翼地给她抹去额头的水滴。

他们很熟吗,最多五年前见过两面,慕容清染推开了十三公子,退后一步,“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请自重。”

“这会儿倒知dào

矜持二字了,刚刚你对本王投怀送抱时怎么不见你有这般守礼。走吧,本王送你回去,慕容小姐。”怎么说都是她有理,果然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十三公子叹息,也不敢再和慕容清染争辩了,不是争不过这个女子,也不是没法子压住这个女子的气焰,只是,心中不忍啊。

慕容清染抚了抚滴水的青丝,笑得狡猾,赵十三,本小姐不信连你这个修道之人都斗不过。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怎么一身是水啊。”周奶娘见慕容清染久久没回去,骂了熊达他们几个之后,便寻思着过来瞧瞧,刚走近,便喊了起来。

十三公子见有人过来,脸色一变,很快,便消失在了观澜亭内。

周奶娘走近,擦了擦眼,“不对啊,老娘明明看到有个白衣公子在的,怎么他一下子就不见了。小姐,那位白衣公子是谁啊,长得可真俊啊,比齐恪那个登徒子美貌多了。呀,不会是小姐口中的那位赵十三,十三公子吧。啧啧,相貌果真不凡,随便往齐州府一搁,这齐州府的那些个世家公子,都不值得一提了。小姐,不得不说,这修道之人啊,尤其是出身贵胄的公子爷,他们这周身的气度,连老娘我看了都折服啊。”

“奶娘若喜欢,日后送与奶娘您,如何啊。”慕容清染笑得打趣。

“这……这怎敢夺小姐您所好啊。”周奶娘上前扶慕容清染,“小姐您就别寻奶娘开心了,奶娘惶恐。”

207. 第二百零七章 护短的五小姐

出了观澜亭,再沿原路返回,经假山,在翠竹夹道的青石路上,熊达、卢飞、萝卜等护卫早已候在那里,韩升独自一人抱着剑,被熊达他们几个拦在外头。

看到慕容清染出来,韩升躬身,“五小姐,属下刚刚看到有一道人影进了槛泉附近,不知您可否瞧见。”

韩升几次想闯进去一探究竟,但有熊达等这些个护卫在,即便他武功比熊达他们这些个护卫高,但寡不敌众,熊达、熊炜兄弟两,再加卢飞、萝卜、郝亮等护卫们一拥而上,不用动武,就只是用蛮力围攻,韩升也应顾不暇。

慕容清染自然不会透露十三公子的行踪,故作不知情道,“有吗,本小姐怎么没看到。奶娘,你们几个都看到了吗?”

“没有,小姐,属下等都没看到。”熊达、熊炜等人哪能发xiàn

十三公子进来,而周奶娘是看到了也不会说。

“韩护卫,你是不是眼花了,老娘我这来来回回,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周奶娘冷嘲热讽道,“你多半是慕容鹤身边待久了,学了慕容鹤那老匹夫一肚子的狡诈多疑,你不信小姐,也不信我们几个,那你就自己去找吧!”那位十三公子都走远了,他要能找到才邪门了。

韩升是慕容鹤的人,慕容清染几次劝过周奶娘,说韩升不会出卖他们,但周奶娘依然处处防着他,慕容清染不得已出声呵斥,“奶娘,不得无礼,都是自己人。”

周奶娘这才放过韩升,却仍不忘告诫道,“小姐信你,你也要懂得知恩图报,若让老娘知dào

你到慕容鹤那老匹夫耳边说些伤害小姐的话,老娘绝不饶你!”

“我韩升不是小人!”韩升气得反驳道。

慕容清染拢了拢刚刚周奶娘给她披上的褙子,“本小姐观泉时,不慎落水,现要回去换身衣服,韩护卫,你自便吧。”头发、素衣、绣鞋都湿透,明眼人一看都会觉得有问题,慕容清染为了不让韩升起疑心,便抢先开口说了缘由,堵住了韩升接下来要问的话。

韩升抱剑,恭敬地退至一旁,“五小姐,您先请。”

慕容清染颔首,随即手一挥,“都下去吧。夜里留几个人守卫,其余的都早早去歇了吧。”反正前院有那么多的侯府护卫在,贼人要闯进来,还先得问过前院的护卫,如十三公子这般武功高深的人,世上能有几个,总不会天下高手尽到这观澜别院来赏泉吧。

慕容清染话音刚落,周奶娘便大嗓门嚷了起来,“让开,都别杵在这里,小姐让你们几个下去,还不下去,熊达,赶紧带他们都走。”

说着,周奶娘一脚踹向熊达,将熊达踹倒在地。

哈哈哈……熊炜、萝卜等人大笑。

“奶奶的,这个悍妇。”熊达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

嗯?周奶娘眼一瞥。

熊达嘿嘿笑道,“花娘子,我老熊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老娘我就放在心上了!”周奶娘又是飞起一脚,她有武功,而且武功远在熊达之上,熊达本就惧怕她,这会儿连武功都忘了,只有挨打的份,连连躲闪。

“走走走,一个个的大老粗,就会碍我和小姐的眼。”周奶娘扶着慕容清染越过他们。

熊炜、卢飞、萝卜等人个个低着头,退避一旁,谁都不敢吭声,他们要是一个抬头,不用想,周奶娘一定会一个个将他们踹倒在地,而且还毫不留情。

慕容清染忍着笑,面上却故作威严,她可是很护短的。

青石路上,一路灯盏,晕黄的火光跳跃,投照在地上,错落斑驳。

“小姐,今晚杨震会出现吗?”走得远了,周奶娘便低声问道。

慕容清染摇头,“这才第一晚,杨震既然是我爹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必然会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出来。”

“慕容鹤那个卑鄙无耻小人,他怎么敢,怎么敢……!”周奶娘一想到慕容鹤要将慕容清染许给齐王世子苏禾,忍不住破口大骂,“苏禾那个纨绔子,不知糟蹋了多少年幼女童,当年他还敢觊觎小姐您,若非小姐您机智,拉着四小姐一起整治了苏禾,还离间了苏禾和慕容鹤那个无耻小人,否则,小姐您要有个万一,我怎么向死去的侯爷、夫人交代啊!”

“有奶娘在,我不怕。”慕容清染讨好地倚在周奶娘身上,继xù

道,“奶娘,你不觉得奇怪吗,我那个无耻叔父,竟然会同意让我远嫁青州,呵呵,多半又是一招声东击西之计。”

慕容清染将自己心中所想告sù

了周奶娘,周奶娘一听,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慕容鹤那个老匹夫最近对小姐您越来越痴迷,恨不得日日将小姐您栓在身边,不离他左右,您若远嫁,第一个出声反对的,肯定是他!小姐,您顾虑的对,今日齐州城满天的谣言,一定是冲着杨震去的,杨震对已故侯爷最是忠心耿耿,当年他被抓,宁愿得罪慕容鹤那个老匹夫,也不愿做他的鹰犬,如若杨震得知小姐您要被送到青州,给那个昏庸无能的苏禾世子当侧妃,他定然会来见您,阻扰此事!”

“来见我,便是入了我那卑鄙叔父的圈套。”慕容清染叹息。

周奶娘慌道,“那还是别来了。”

慕容清染一声哂笑,“不来,这个杨震的忠心就值得本小姐重新考量了。”

周奶娘糊涂了,“既然明知是深陷,杨震又不笨,他何必来自投罗网。”

慕容清染反问,“若换做奶娘,明知我有危险,明知这一去是九死一生,奶娘你还会来救我吗?”

“会!”周奶娘毫不犹豫道,救,别说是九死一生,即便是无法生还,她也一定会去小姐。

慕容清染点头。

周奶娘一拍大腿,“小姐,奶娘我明白了。所以,今日慕容鹤那个老匹夫让你带这么多侯府护卫随行,您也答yīng

了。只是……只是您也太……谨慎了。”周奶娘本想说慕容清染太多疑,但这一说,不是和慕容鹤一样了吗,故而,周奶娘婉转地用了个‘谨慎’二字。

208. 第二百零八章 比女子的心眼还小

别院内清净,尤其是到了夜里,一路走过来,就只有慕容清染和周奶娘主仆两人,内宅的丫鬟、仆妇、婆子们一看到侯府的这位五小姐,远远地,都退避一旁,谁不知dào

别院的管事张伯,是济阳候当年亲自选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啊,可五小姐一来,就只因今晚的膳食不合她的胃口,她就把张伯轰出了别院,这么难伺候还喜怒无常的五小姐,谁敢惹她啊,听说她可是连侯府老夫人赵氏都要顶撞的,还几乎气得老夫人吐血,结果,侯爷不但不骂五小姐,还担心五小姐受了委屈,好吃好玩的,各色绸缎,珠宝首饰,直往五小姐的院落送。

“小姐,当心脚下。”周奶娘扶着慕容清染,絮叨了一路,还在不停地重复,“您倒好,出屋去赏个泉,将自己弄了一身湿。您的身子本就体寒,这泉水又这么冷,您要是得了风寒,这不是要奶娘我心疼死吗。不行,日后您不准自己一个人出去,往后啊,无论您怎么说,奶娘都不离开您身边半步,免得您一个不小心,又跌到了水里。”

“我没事,奶娘。”慕容清染摇着周奶娘胳膊,言语中带了几分撒娇。

“您每次说没事,奶娘的心里就不安。”周奶娘拽着慕容清染,急急往前走,“赶紧回去换套干净的衣服,鞋袜。”

走进屋子,里面有四、五个小丫鬟垂首顺眉,对慕容清染行礼,“五小姐,您的香汤已备好,奴婢们伺候您沐浴更衣。”

慕容清染微一蹙眉,周奶娘当即就会意,“下去,都下去,小姐这里有我伺候就可以了。”小姐不像四小姐,起居用膳喜欢身边跟了一大堆的丫鬟,很多时候,小姐都是自己动手的,就连早起的更衣,常常等她来伺候小姐时,小姐自个儿就穿好了。

“是。”小丫鬟们如遇大赦,纷纷逃似的退出了屋子。

慕容清染不解,“奶娘,我有这么可怕吗。”

“您当着她们的面,让熊达将张伯打得遍体鳞伤,还丢到了大街上,您说别院里的这些个下人谁不怕您。”周奶娘用手试了试木桶内的水温,催促道,“小姐,您快洗吧。”

“一个见风使舵的恶奴,本小姐五年前就想让人将他的狗腿打断了!”慕容清染冷哼,一手解开自己的褙子,甩到一边,周奶娘忙接住,并将褙子放到了架子上。

“是,是那个老恶奴活该!”周奶娘退出了画屏。

慕容清染褪下素衣,走入半人高的木桶内。

满满一木桶的玫瑰花瓣,香气浮动。

“小姐,您是怎么掉进泉水里的?”以小姐的谨慎,就算世上所有人掉进水了,她也不会掉进去啊,周奶娘狐疑。

慕容清染脸一红,手气愤地一拍水面,玫瑰花水溅到了她的脸上,“是赵十三将本小姐扔进去的!”

“啊,是十三公子将您扔进泉水里的啊!”周奶娘一脸的不敢置信,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本小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男子,他比女子的心眼还小!”慕容清染说起十三公子,一肚子气。

“这么说来,这位十三公子也太不是君子了,我家小姐就算脾气坏了些,性子冷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女子啊,他怎么敢扔我家小姐,吃了豹子胆了他!”伺候了小姐十年,还第一次看到小姐提到一个男子,那么的咬牙切齿,周奶娘边陪慕容清染一起骂十三公子,边心里暗暗道。

209. 第二百零九章 小姐心性凉薄

“奶娘,你这是在骂赵十三,还是拐着弯骂本小姐呢。”什么脾气不太好,性子冷些,她哪有,不过是懒得说话罢了。

周奶娘忙附和,“是,是,是奶娘说错了话。”小姐自小活在慕容鹤那个老匹夫的眼皮子底下,外人只道小姐受尽那个老匹夫的宠爱,荣华至极,甚至远比四小姐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他们怎知小姐在侯府里的如履薄冰,刚开始的几年,小姐怕得都不敢说话,以小姐那时小小的年纪,能忍下来,还不露馅,这世上能有几人做到。

“奶娘,我借到兵了。”慕容清染故作神mì

道。

借兵,周奶娘诧异。

慕容清染从木桶中走出,擦干了身子,随意地披上外袍,周奶娘拿着褙子走进画屏,瞧见慕容清染的姿容,尤其是这刚沐浴之后,愈发明艳动人,心道以小姐的容貌,若是个男子,只怕没有几个不会为她倾倒,那十三公子,连夜翻墙来见小姐,其心昭然若揭,也就小姐心性凉薄,从不往男女之事上想。周奶娘暗暗叹气,将褙子披到了慕容清染的身上,“出府前,奶娘还看小姐您愁眉苦脸,这会儿便眉间烟云散去,让奶娘猜猜,小姐您才来别院,这见的无非是熊达他们几个,噢,还有刚刚的那位十三公子,难不成这兵是向十三公子借的。呵呵,小姐您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让奶娘我再猜猜,您借了多少兵,一千,五百……”

慕容清染皆笑着摇头。

“啊,这个数都没有,那到底是多少啊?”与慕容鹤那个老匹夫抗衡,没个百千人,如何拿的下济阳侯府。

“十八人。”楚王府的黑衣十八卫。

“这么点人,能做什么。”周奶娘丧了气,“奶娘还以为那位十三公子是个大方之人,唉,果然是如小姐您所言,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男子。”

慕容清染笑而不语,馒头山之上,她是见识了楚王府的这黑衣十八卫,连鬼门那么厉害的对手,黑衣十八卫都能抵挡得住,让他们来对抗侯府的这些护卫,绰绰有余。侯府的护卫再难缠,能有鬼门那些个专吃人肉、喝人血的鬼门弟子难缠吗。

“算了,聊胜于无。”周奶娘拿起梳子,为慕容清染梳发。

慕容清染夺过周奶娘手中的梳子,笑着道,“奶娘,我自己来,你去看看齐先生吧。”

“看他什么,一个废人。”周奶娘嘟囔道。

“齐先生成了今日这个样子,全是因为我,当年若非……”

慕容清染脸上一露出哀伤,周奶娘便道,“小姐别难过,奶娘这就去伺候那个登徒子。”

仔细再叮嘱了慕容清染几句,周奶娘朝慕容清染福了福身,就唤来丫鬟们,将屋子里收拾了干净,便和丫鬟们一起下去了。

临走时,周奶娘还拍拍胸口道,“小姐欠的债,当奶娘的还。”

周奶娘一关上房门,慕容清染的脸上哪还有半点的愧疚和哀伤,她走到桌案前,拿起狼毫,开始静心作画。

满室琉璃灯火,书墨香气宜人。

如此寂静的夜里,只有她一个人。

却周身带着杀气。

爹娘,大哥,你们再等等,染儿很快就送慕容鹤下去给你们赔罪!

画上最后一笔,手中的狼毫被慕容清染生生折断。

这一夜,别院相安无事。

到了第二日,慕容清染又在用过晚膳之后,去了观澜亭。

泉水无声,寂寞无痕。

到了第三日,别院突然闯入一个高官子弟,说是要来赏泉,慕容清染二话不说,就让熊达、熊炜他们几个护卫将那个官宦子弟赶出去,这是济阳侯府的别院,又不是客栈,别以为朝中有人,有权有势的,就可以将济阳侯府的别院当他们的客栈。

谁能料到,那个官宦子弟是章相爷之子。

“小姐,侯爷来信,那位章公子是章相爷之子,让您代他好生招待。”前院刚赶走章公子,过了一会儿,韩升就跑来向慕容清染回禀慕容鹤的命令。

慕容清染讥笑,“叔父的消息倒真灵通。”

韩升刚要解释,慕容清染挥手制止,“不关你的事,前院那么多护卫,十有八九都是叔父的耳目,有他们在,我们在别院的一举一动皆会传到叔父的耳中。你照实向叔父禀报好了,免得叔父他起疑。至于章公子,本小姐会亲自带他去赏泉,你不用管了。”

“是。”韩升恭敬退下。

一旁的周奶娘不屑道,“就算是章相爷之子,那小姐您还是王侯之女呢。小姐,您不用去,奶娘我去,反正我们别院内泉水多,随便找一处泉水让那个章公子赏一下,谅他也分辨不出哪个是槛泉。小姐,您瞧奶娘这个主意,可行否?”

“那就有劳奶娘了。”

慕容清染话音刚落,瘫坐在花梨木椅上的齐恪,故作一脸悲痛,长吁短叹,“衣莫若新,人莫若故,花姐姐,你……唉。”

周奶娘不满了,“齐恪,老娘去看章公子怎么了,怎么,准许你到处看美貌女子,就不准老娘看个年轻公子吗!”

“花姐姐喜欢,就算小弟心里难受,也会应允花姐姐你去的。花姐姐,你快去吧,小弟不敢有怨言。”齐恪低低道,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乖,花姐姐疼你。”周奶娘上前捏了捏齐恪的脸庞,这个贪色之徒被废了双手双脚,倒有几分我见犹怜。

齐恪瞪眼,这女人,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欺负他这个废人还欺负上瘾了,昨日个摸他头,今日个摸他脸,明日个,她还要摸哪里?

熊达、熊炜几个护卫看到齐恪被周奶娘欺负,皆笑得幸灾乐祸,幸亏来了个齐先生将周奶娘吸引了过去,否则,这整日被周奶娘欺负的,就是他们几个了。

“小姐,奶娘先过去了。”周奶娘理了理云鬓,又往脸上扑了点粉,带上两个小丫鬟,花枝招展地朝前院去见章公子了。

贪色的女人,守了寡还这么不安分,齐恪眼里冒火,奈何双手双脚无力,他想追上去都追不了。

“萝卜,背我过去。”齐恪眼一扫萝卜。

萝卜忙蹲下来,背起齐恪,追了上去。

哈哈哈……熊达笑得最大声,对熊炜几个道,“你们说,那悍妇哪里好了,凶巴巴的,连个女子样都没有,怎么齐先生的魂就能被她勾走。”

熊炜拉了拉熊达,“大哥,慎言啊。”大哥口中的悍妇,可是小姐的奶娘啊,没眼色的大哥。

“你若不明白,本小姐等会儿赏你一房媳妇,你便明白了。”

果然,慕容清染淡淡出声,熊达大笑声戛然而止,媳妇,小姐又要给他找媳妇了,一个烟翠,一个钱小姐,想想就头痛,熊达吓得脸色都白了,“小姐,属下突然想起还有事,属下先行告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大。”卢飞落井下石。

郝亮接着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老大。”

熊炜同情地看了眼自家大哥,又迫于慕容清染的威严,没骨气道,“小姐所言极是,属下也觉得大哥该娶妻了,属下死去的爹娘在九泉下得知,必然会感谢小姐您的大恩大德。”

“诶,你,你,还有你,你们……”熊达气得一人一脚踢了过去。

“小姐救命,救命啊!”

卢飞、郝亮等护卫皆躲在了慕容清染身后,慕容清染只轻轻哼了声,熊达便收起了拳头,嘿嘿笑着退了两步,他再胆大,也不敢在小姐面前握拳头啊。

熊炜跑得慢,被熊达一把抓住,他讨饶道,“大哥,我……我想有个嫂子疼我。”

“去你娘的嫂子!”熊达将熊炜摔倒地上。

熊炜一个翻身,无辜道,“大哥,这是小姐的意思。”

“熊炜,若你能打赢熊达,本小姐就如你所愿,给你找个嫂子。”慕容清染笑得狡猾,这些人当年都是占据山头的盗匪,就算洗心革面,当了济阳候府的护卫,也没改掉他们的本性。

“小姐,您说话要算话啊。”熊炜说着,就出拳,打向熊达。

“奶奶的,老子是你大哥,你小子还真打啊,也不想想老子当年是怎么拉扯你长大的,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熊达孔武有力,熊炜敏捷灵活,两兄弟的武功其实不相上下。

慕容清染斜看了眼卢飞,卢飞也只能认命地拉起郝亮一起飞过去,谁叫他们主子无聊呢,一无聊,就喜欢看他们几个比武打斗,真是没天理啊,遇到个这么难伺候的主子,他们真是命苦,当得了护卫,也要卖得了艺、耍得了猴。

“嗯,不错,武功都有长进。”熊达这些人,一打起来就停不下来,慕容清染看了会儿,便让他们继xù

在院子内切磋,而她自己则进屋去休憩了。

刚进屋,慕容清染便停下了脚步,喝道,“你是何人,胆敢闯入本小姐的闺房!”

该来的,终于来了。

屋子内,一个虬髯大汉手拿长剑,一看到她,便跪了下来,“属下杨震护主不利,让小姐您这么多年受了委屈,属下该死,属下来迟了。”

210. 第二百一十章 隔岸观火

能只身闯入别院,还不被别院的护卫发xiàn

,这杨震是除了十三公子之外的第二人,慕容清染惊愕,“别院守卫森严,你如何进来的?”赵十三也只敢在天色黑了之后潜入,但杨震却是选了青天白日,难道他的武功比赵十三还高。

杨震恭敬回道,“属下不敢瞒小姐,是属下扮作章公子府内的护卫,跟着章公子一起进了别院。”

原来是章公子带他进来的,慕容清染恍然,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你说你叫杨震,但本小姐以前好像从未见过你,你是爹新请来的护卫吗?”

杨震一听慕容清染喊慕容鹤爹,愤nù

道,“小姐,您怎能认慕容鹤那卑鄙无耻之人为父,他是您的杀父仇人啊!”

他吼完之后,愤恨地又抬起头,这一抬头,满脸的刀疤鞭痕,吓住了慕容清染。

“属下是已故济阳候,也就是小姐您亲生之父慕容肃的亲随,小姐,您忘了吗,五岁那年,属下还带着小姐您一起去放纸鸢。”

五岁的记忆,如同梦魇,慕容清染每每想起,就头痛欲裂,她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本小姐都不记得了,本小姐只记得是叔父将本小姐过继到膝下,将本小姐抚养成人,本小姐喊他一声爹也理所应当。至于你说是叔父杀了我爹,这恐怕是无稽之谈,十年前本小姐的爹娘、大哥的死,是一场意wài

,谁都无法预料到。”爹当年身边的亲信,死的死,逃的逃,熊达他们几个算幸运,只是被打发到了别院,但杨震几乎知dào

爹所有的事,以慕容鹤的手段,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慕容清染不能确定杨震的忠心,只能装傻充愣,口中之言也都是慕容鹤平日告sù

她的事,就如同在外人眼里,她这个慕容侯府五小姐,是个不知为自己亲生爹娘的死找出真相,只知dào

贪图享乐的不孝女。

“小姐,您……您这是认贼作父啊!”杨震气得直哆嗦。

慕容清染冷了脸,“住口!”

“小姐,您不要被慕容鹤那个老贼的花言巧语所骗啊,这济阳侯府本该是属于您的,您才是这侯府真zhèng

的嫡小姐!”杨震痛心疾首,“您难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当年侯爷抱着您,将您视如珍宝,还说大公子都不及您半分。可您瞧瞧您现在,侯府五小姐,慕容鹤那个老贼的五小姐,这根本就是有辱您尊贵的身份!”

“本小姐上面有四位姐姐,她们年纪都比本小姐大,本小姐这侯府五小姐有什么不对吗。杨震,姑念你曾为我爹的护卫,今日你说我叔父的那些混账话,本小姐就不与你计较了。”慕容清染摆手,“退下吧。”

“小姐,既然您不信属下的话,那属下只好得罪了!”杨震起身,倏地拔出剑,指向慕容清染,“属下真替侯爷寒心,竟生了您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儿,亏侯爷当年还将您捧在手心里,对您疼爱有加。”

“杀我?”慕容清染哂笑,“别忘了,我爹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女儿了,你若是忠于我爹,想来也不会希望我爹这留在世上的最后的一点骨血,都被你杀尽了。”

杨震眼露杀气,“小姐,等属下杀了您,属下就自刎找侯爷赔罪去!”

“你若敢杀我,我叔父绝不会放过你。”慕容清染佯装害pà

,步步后退,将一个懦弱无能,且傲慢无知的侯府五小姐演得逼真。

杨震啊的一声厉吼,悲天跄地。

“小姐,您这样,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侯爷和夫人,如何对得起慕容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啊!”杨震利剑刺来,慕容清染脸色微变,这杨震果真是个忠心耿耿之人。

“小姐,当心!”

砰的一声响,剑光闪过,只见韩升破窗而入,直接拿剑抵住了杨震。

她就知dào

,韩升不会走远,慕容清染嘴角诡异一笑,趁此逃出了屋子。

“侯爷,您看到了吗,小姐她认贼作父,不配为您济阳候之女,属下今日要替您杀了这不孝女,以慰您在天之灵!”

杨震紧逼,剑光凶狠,韩升皆奋力抵挡。

“小姐,小姐……”屋子内打斗,很快惊动了熊达、熊炜这些个护卫们,他们纷纷拔剑,将慕容清染护在身后,“保护小姐!”

慕容清染使了个眼色给卢飞,卢飞拦住熊达,“老大,保护小姐要紧,这刺客就留给韩护卫好了,他是侯爷身边的高手,一个小小的刺客,哪是他的对手。”

熊达一想有理,便不再上前,“韩护卫,交给你了!”

韩升气得几乎要大骂,什么小小的刺客,当年已故侯爷身边的第一高手能是一个小小的刺客吗,若是个小小的刺客,何须惊动侯爷全力追捕。卢飞、熊达这些人,到底安的什么心,竟然让他一个人跟杨震单打独斗,他们这些个人却隔岸观火,丝毫没有上前帮他的打算。杨震武功这么高,他们这些人全部都上,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杨震,简直是岂有此理!

“怎么就你们几个,别的护卫呢。”慕容清染假意怒道,“熊炜,去将他们唤来,就说有刺客行刺本小姐,让他们过来保护!”

“是,小姐。”熊炜一个飞身,跑向前院。

一个韩升,自然不是杨震对手,但慕容清染一声令下,唤了别院所有护卫过来,杨震就忌惮了,双手难敌四拳,在高的武功,也不及人多势众啊。

“别让他跑了。”慕容清染一挥手,在韩升落败之际,卢飞、郝亮等护卫上前助阵。

不一会儿,前院的护卫们也匆匆赶到了。

“保护小姐!”熊炜大喝一声之后,就和郝亮等人退下,而韩升因被杨震击中一掌,卢飞救了他,也将他带到了慕容清染身边。

“活捉刺客,本小姐重重有赏!”慕容清染笑得狡猾。

韩升抚着胸口,看着那些从侯府过来的护卫,一个个被杨震刺中胸口倒地,眼中惊骇,忽然间似乎明白了慕容清染的用意,这五小姐怕是在借刀杀人啊,怪不得熊达、熊炜这些个护卫们在一旁躲得远远的,却让他们这些侯爷的人拼命,五小姐这一招,太毒了!

熊达边看,边讥讽道,“奶奶的,这慕容鹤身边的护卫怎么一个个这么武功不济,就这点武功,还想保护小姐,丢人现眼!”

熊炜接着道,“小姐,回头您得跟侯爷说,让他再派些人来保护您。”

再派多少人来,也是有来无回,韩升叹气,依五小姐护短的性子,只有等到这些个侯府来的护卫都死光了,才会让熊达、熊炜这些人上去捉拿杨震吧。

211.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试探

杨震当年号称济阳侯府护卫中的第一高手,死在他剑下的人不计其数,他杀急了,也杀红了眼,但凡看到这些护卫们扑过来,他就一剑一个准,直刺对方的要害,侯府的这些个护卫平日跟着慕容鹤作威作福,再加在齐州之地谁敢来惹慕容侯府,因此,他们何曾见过这么激烈的厮杀,简直是拿命在拼,不是你死我活。

这些个护卫们害pà

了,胆怯了,下意识地想逃。

但奈何济阳候最疼爱的五小姐慕容清染还在啊,而且没有半分想躲的意思,这些个护卫们心里就哀嚎了,这又不是戏耍切磋,平日里五小姐您要看也就看了,现在可是真刀真剑的打斗啊,一个不小心,刀剑无眼,便是赔上一条性命,五小姐您凑什么热闹,赶快走啊,您走了,我们这些人还能留条小命。

小祖宗,您快走啊。

然而,慕容清染不躲避,这些个护卫们只能硬着头皮去阻拦杨震,前面的几个刚上去,就当即倒地,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后面的护卫们手拿长剑,畏惧着踌躇不前。

“快,快将他拦住!”熊炜大喊道。

熊达大骂道,“奶奶的,这么多人也抓不住他,你们倒是给老子上啊!”

韩升刚要拔剑,慕容清染便道,“你过去了,谁来保护本小姐。”

“五小姐,您何必拿他们的性命出气,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韩升不忍道。

慕容清染淡漠道,“本小姐只是在教他们胆敢监视主子的下场是什么。”若换做四姐慕容清鸾,这些个护卫们还敢这么嚣张,不把她当主子。

皮肉伤痛记不住,那就拿鲜血来记!

韩升惊恐,看到慕容清染好似看到了鬼魅般可怕,好个记仇的五小姐,这些个护卫中似有那么几个人不把五小姐放眼里,但侯爷已经下令鞭笞过他们了,不想五小姐还不满yì

,竟然想要他们的性命。

“求五小姐开恩!”韩升下跪。

“对他们开恩,谁又会对本小姐开恩。”慕容清染岂是会因为那么点小事就耿耿于怀,非要这些人的性命,不过是拿这些个借口来搪塞韩升,免得让韩升发xiàn

她的谋划,眼下是除去慕容鹤这些个爪牙的最佳时机,而且他还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呵呵,既然她这个卑鄙叔父悄悄派他的得力护卫来监视她,那么,她就不客气了,有多少,就让杨震杀多少,杀不了,还有熊达、熊炜兄弟们在,到时趁乱厮杀,反正一片混战,谁死了也没有人起疑。

“五小姐,您,唉……”韩升捶地。

此刻,映入慕容清染双眸的是,满地殷红的血,一如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刺目,冰冷……

她握紧了素手,杀吧,她就不信,她那个卑鄙叔父还能坐得住。

“小姐,您是已故侯爷慕容肃的女儿,不是慕容鹤那老贼的女儿,小姐,您糊涂啊!”杨震一边打,一边喊道,“小姐,您快过来,属下是来救您走的,只要您答yīng

属下不再认贼作父,属下哪怕一死,也要救您出去!”

“本小姐才不相信你的话,刚刚你还想杀了本小姐。”慕容清染一挥手,催促那些个畏畏缩缩的护卫道,“去把刺客活捉了,此人辱骂本小姐现在的爹,大逆不道,死有余辜!”

这些个护卫们听到慕容清染的话,个个吓得腿软,就差给慕容清染下跪磕头了,都死了那么多人了,还让他们去活捉刺客,他们这是有命上去,没命回来啊。早知dào

五小姐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他们何必这么尽心尽lì

为侯爷办事,睁一眼闭一只眼就好了,得罪侯爷,侯爷也不至于将他们全部都杀了,但五小姐年纪轻轻的一个黄毛丫头,心竟然这么狠,催着他们个个去送死。

“住手,都住手啊,自己人,自己人……”

远远的,传来一阵心急火燎的声音。

慕容清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死了一半的护卫才舍得出来,她这个卑鄙叔父果然沉得住气。

“都给本侯住手!”等慕容鹤带着常茂赶到时,看到这些个忠于他的护卫死伤过半,险些两眼一黑要昏过去。

杨震竟也停了手,脸上不再凶神恶煞,也不再大骂慕容鹤。

慕容清染故作不解,又带了害pà

与气愤,“这个人要杀我,爹为何不让护卫拿下他!”

“染儿,他不是杨震,他……他也是爹派来保护你的。”这算什么事,布防图没试探出来,杨震也没引出来,慕容鹤心里憋屈,面上仍不忘向慕容清染解释。

“那他刚刚说您杀了我爹娘,我大哥。”慕容清染心知她这个卑鄙叔父这么多年一直在试探她,只是每次都让她躲过去了,这次也不例外,幸好她忍住了,没有逞一时口快将自己隐藏十年的仇恨表露出来,否则她十年的伪装,岂不功亏一篑。

不得不说,这次她这个卑鄙叔父下的血本太大了,竟然是当着她的面真的厮杀,而且这些个护卫估计也不知dào

慕容鹤的阴谋,于是都这么稀里糊涂地赔上了一条命。

慕容鹤心里气得半死,但嘴上却叹气道,“染儿,你也长大了,爹也就不瞒你了,近日齐州城内谣言四起,除了你听到的这些话,还有的人说你大哥慕容昊也还活着,当然,若昊儿还活着,爹比谁都高兴,这样,爹这济阳候之位就可以让给昊儿了,但十年前是爹亲自为昊儿入殓……”说着说着,慕容鹤便老泪纵横,哭得伤心,慕容清染暗想多半是为了今日死的那么多护卫哭的,好不容易培养了这些个忠心耿耿的护卫,结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折损过半,还一无所获。她要是叔父,也得抓狂,发疯。

“爹这十年来将我抚养成人,我怎会疑心爹,更不会被那些个子虚乌有的谣言所惑,请爹放心。”让出济阳候之位?难道不该是还吗,鸠占鹊巢了十年,也该吐出来了。慕容清染心里冷笑,不要以为大哥死了,就没有人来当济阳候,呵呵,只要慕容氏一族的子孙还在,有的是人抢着当济阳候。

韩升心道,今日的这一出,侯爷布局的天衣无缝,却不想五小姐更谨慎,竟会对已故侯爷身边的心腹护卫杨震也不愿袒露真相,此次连他都不知dào

侯爷会派一个假杨震过来,五小姐更不会知dào



这二人,真不愧是叔侄两啊,生性多疑,谁都不会相信的脾性,简直一模一样。

“属下杨威,见过五小姐。”假杨震下跪,“让五小姐您受惊了。”

“既然是自己人,你怎么不早说,即便你是奉命行事,但白白死了这么多护卫,你让爹如何跟这些个死去的护卫交代。”是慕容鹤的人,慕容清染就习惯落井下石,她这话一出口,慕容鹤的脸色就很难看,是啊,死了那么多护卫,若不给个交代,以后谁还给他卖命。

“不知轻重的东西,本侯让你杀人了吗!”慕容鹤原想着慕容清染是个少不更事的闺中女子,一看到杨威就能说出关于布防图的蛛丝马迹,就算一时怀疑,但看到杨威杀了那么多护卫,她也该相信了,但谁知dào

,慕容清染竟然无动于衷,死一个两个护卫慕容鹤还可以坐得住,但眼看着死的护卫越来越多,杨威骑虎难下,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不杀这些护卫,这些护卫就会把他杀了,慕容鹤就按耐不住了,他这一手养大的染儿,没有心啊,可比他大哥慕容肃果duàn

狠绝多了。

慕容鹤正在气头上,便拿了杨威开刀,“把他关起来!”

熊达就不服道,“侯爷,一命抵一命啊,这杨威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其心可诛啊!”

卢飞挑拨道,“是啊侯爷,谁知dào

这杨威安得什么心,刚刚竟然对五小姐不敬,虽然是奉了您的命令,但您想必没让他杀我们这么多弟兄吧。”

“弟兄们,这杨威该杀啊,你们说,是不是!”熊炜呐喊道,“求侯爷为我们做主啊!”

……

熊达这些人刚刚没冲上去帮忙,但这会儿添柴加油,他们喊得一个比一个起劲,慕容鹤脸沉了又沉,偏无法发作,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愤nù

地瞪了眼常茂,出的什么馊主意,说杨震逃得好,还说能骗出染儿手中的布防图,哼,十年他都等下来了,还差这几日吗。

染儿是他的,布防图也是他的。

等鸾儿的及笄礼一过,他就不等了。十年的温水煮蛙,他已经煮的够久了!

“都退下!”护卫死了,还能再训liàn

一批新的护卫,但杨威死了,让他上哪里再找这么一个武功高手,慕容鹤不耐烦道,“此事本侯会处置的,你们都护卫五小姐有功,本侯有重赏。”

“谢侯爷。”慕容鹤多年栽培的护卫就跟慕容鹤一样,贪婪自私,哪有那么多兄弟情义,一听有重赏,个个眼里一喜,押着杨威退下了。

韩升彻底心寒,这就是他效忠的侯爷吗,竟然视人命如草菅,护卫再低微也是一条人命啊,哪能用钱财来打发。

212.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管不行了

“你们也退下!”看到熊达他们还站在那里不动,慕容鹤怒了。

熊达、熊炜等人故作置若罔闻,他们的主子是小姐,又不是慕容鹤这老贼,让他们退下,对不起,爷几个都没听到。

退到外边去,有事再喊你们,慕容清染只用眸子一扫他们,熊达、熊炜等人这才不甘不愿地下去,“属下等告退。”

慕容鹤这卑鄙小人,若他敢对小姐不利,看老子不剁了他!熊达最藏不住脸上的喜怒,幸好慕容鹤的视线没落在他身上,否则少不得又会让慕容鹤起疑。

熊炜连拉带拽,硬拖着自己的大哥熊达走远,反正他们就在院落外,里面一有动静,他们就冲过来,拼死也要保护小姐周全。

韩升是慕容鹤的心腹,他和常茂退到一旁的门槛外。

“染儿,爹来接你回府。”慕容鹤对慕容清染说话,永远都是眼里慈祥,笑得和蔼。

慕容清染拒绝道,“我才刚来。”

“若染儿喜欢住别院,爹就陪染儿一起住。”慕容鹤顺手想拥慕容清染入怀,安慰道,“我的染儿怕是刚刚吓到了吧,有爹在,不怕。”

慕容清染巧妙一躲,神色淡淡,“染儿喜欢看他们打斗,爹,下次你让他们再相互厮杀好吗。”

若是别的什么事,慕容清染一开口,慕容鹤一定会答yīng

,可这杀人取乐,传出去他这济阳候就更臭名昭著了,这个险,他不敢冒。慕容鹤头痛,“染儿,杀人不是儿戏,这不能玩。”再有下次,他多年栽培的那些个护卫还不造反。

慕容清染假意生气,“爹还说最疼染儿,什么都听染儿的,原来都是骗染儿的!”

“染儿,爹怎么会骗你,爹对你怎样,你还不知dào

吗。”若非碍于韩升、常茂在,慕容鹤为了保持侯爷威严还收敛些,否则他早对慕容清染动手动脚,露出他那龌蹉的一面。

慕容清染只觉得越听越恶心,偏脸上还无法表露半分,“爹既然来了,那染儿就派人去把奶娘唤回来,那位章公子就交给爹了。”

“什么,你让周奶娘去招待章公子!”慕容鹤一听,大叫出声,“章公子是个读书人,你那个奶娘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dào

,染儿,你……你怎么这么胡闹啊!”

“难不成爹的意思是让染儿去招待章公子?”慕容清染冷了脸。

慕容清染的脾性,慕容鹤哪能不知dào

,他慌忙哄道,“染儿,我的染儿,爹怎么舍得你去,只是周奶娘为人轻浮,爹也是怕她丢了你的脸面,还有我们侯府的脸面。”

“原来爹也知dào

‘廉耻’二字。”当叔父的觊觎自己侄女的美貌,还敢大言不惭说‘廉耻’二字,呵呵,慕容清染心里讥笑。

慕容鹤面色难堪,干笑道,“别动怒,爹送你进屋休息。”

这时候进屋,就是下地狱,慕容清染绝不会单独与慕容鹤同处一室,这样做无异于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慕容鹤不是个善类,他的无耻之极让她打心底里感到害pà

,慕容清染想也不想就道,“染儿现在不想进屋,说不准屋里又出现一个杨威。”

说完,慕容清染朝着院落垂花门而行。

慕容鹤一时摸不着头脑,他这一手养大的侄女,喜怒无常的性子不是一日两日了,说来也怪,府里那么多女子,没有一个人能像染儿这般,就算摆脸色给他看,不理他,他也都不会生气。

望着慕容清染的背影,慕容鹤动情地喊了一声‘楚遥’。

虽然声音很低,但慕容清染还是听到了,无耻,竟然还惦记着他兄长之妻,慕容鹤,你果真无耻!

“染儿,你这是要去哪里?”慕容鹤紧追了上来。

慕容清染停下脚步,不耐烦道,“爹,您为何总跟着染儿,这不是在府里!”在府里,每日都活在慕容鹤的眼皮子底下,不离开他的视线之外,因为她没有实力与他相抗衡,好,这个她忍了,若换做旁人,只怕会失了理智吧,有谁愿意整日待在变态叔父所谓的照顾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叔父的掌握中,就连每日何时如个厕,每个月何时来葵水,叔父也都知dào

的清清楚楚。

慕容鹤到底是个侯爷,就算再疼爱慕容清染,被她吼,面子上也过不去,他刚要发作,常茂便抢在他面前,斥慕容清染道,“五小姐,您怎么能这么对侯爷说话。侯爷跟着您,也是担心您再出什么事,刚刚侯爷一听到有刺客潜入您房内,侯爷急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身上长翅飞过来。侯爷待五小姐之心,让老奴我都感动,就连四小姐也不及五小姐您在侯爷心里的分量啊。”

卖主求荣的狗奴才,慕容清染一脚踹过去,“你是什么身份,敢训斥本小姐!”

常茂哎呦一声倒地,韩升幸灾乐祸。

“染儿。”慕容鹤出声制止。

“从侯府到别院,爹倒也飞得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爹一直跟着染儿呢。”慕容清染反问慕容鹤,眼里讥诮,济阳侯府离别院再近,慕容鹤骑上宝马良驹,也得一炷香时间吧,但慕容鹤却恰好赶到了,还阻止了杨威的杀戮。

巧,算的真巧啊。

“你!”好个没良心的东西,他养了她十年,她竟然敢对他冷嘲热讽,真是不管不行了,慕容鹤愤nù

挥手,“常茂,韩升,你们两个也退下。本侯要亲自管教她!”

韩升不安地看着慕容清染,同情,却无可奈何,侯爷之命,他不敢违抗啊。

“走吧。”常茂拖着韩升退到院落外。

等院落的门阖上,慕容鹤露出了他那张猥琐嚣张的脸,“看来本侯这些年都是白疼你了,进去,本侯今日个不教教你何为规矩,你还无法无天了!”

“爹这是恼羞成怒了?”慕容清染的神色更冰冷,十年她都忍下了,今日个,她还要再忍吗。理智告sù

她,她该向慕容鹤服软,但她骨子里的傲气,却偏偏让她不肯低头。

“进去!”慕容鹤用力一推,将慕容清染推进了屋子。

随后,脚用力一踢,房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213. 第二百一十三章 果然是疯了

慕容清染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

“慕容清染,你扪心自问,爹这些年对你不好吗,吃穿用度,但凡你开口,爹哪次不依你。你五岁那年,突然不说话,爹担心的整日整夜不睡觉,还为你请遍齐州上下所有的名医;你十岁那年,一把火烧了爹住的一处厢房,险些毁了我们济阳侯府的百年基业,爹可曾责怪你半句,而当你能开口说话,爹比谁都开心,你若有心,怎么就看不到爹为你做的这些!染儿,爹这么爱你,将你看得比爹的性命还重yào

,你……”

“别过来!”慕容清染冷喝,并迅速拔下插于发间的金钗,“爹将我养这么大,也不想最后抱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遗憾终身吧。”什么疼爱,什么宠溺,亏这卑鄙叔父说得出口,若她的爹爹还在,她会怕得不敢说话,若她的爹爹还在,她这个济阳侯府嫡女拥有的何止是这些。

这一招,果然让慕容鹤变了脸色。

“要你跟爹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爹可以许你一世荣华,爹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这个世上的男子,还有谁会和爹一样,疼你,爱你,将你如珠如宝,舍不得让你掉一滴泪,将你的话当做天大的事,一如不见你,就为你提心吊胆。”

疯了,果然是疯了。

身为叔父,身为她的长辈,能跟她说这些违背礼法的话吗,无耻,无耻之尤!

慕容清染听得作呕,讥讽地笑了起来,“爹,不,您应该是染儿的叔父,若您还念着我爹,您就不该对自己的侄女存这等心思,染儿感谢您十年的养育之恩,但您这话,说得未免太自欺欺人,请您告sù

染儿,您要染儿怎么接受同您在一起?”

“管旁人做什么,本侯的事,还轮不到他们来管!”慕容鹤本就因近日事多,被压得不胜烦躁,眼下慕容清染又这么不听话,好脾气磨完了,他就露出凶相,“此事,爹已经让你考lǜ

了,也算尊重你的意见,几日前你不是好好的答yīng

爹会考lǜ

吗,怎么几日不见,你就变卦了。慕容清染,你别给本侯耍小性子,本侯养了你十年,即便是养条狗,它也该是听话的,本侯让它做什么它就得做什么!现在本侯要你伺候本侯,也是理所应当!”

慕容鹤越说越不堪入耳,咄咄逼人的言语中无非是要慕容清染懂得知恩图报,更有几分要挟的意思,在今日的济阳侯府,掌一家之主的是他慕容鹤,而非已故的慕容肃,她这个慕容肃之女留在侯府已是天大的恩赐,无论怎么报答他,都是应该的。

“慕容鹤,你枉为人,连牲畜都不如!”慕容清染从未当面骂过慕容鹤,但慕容鹤这会儿的话,听得她心中一片怒火,积压多年的仇恨也于此刻一下子爆fā

,是可忍孰不可忍,欺压到这个份上,她还忍得下来,她慕容清染就不是慕容清染了。

会骂人,说明她并不傻,慕容鹤脸上笑得阴森,“染儿,你骗的爹好苦。”这样才是楚遥的女儿,他心目中那个清艳飘渺的女子。

“你不是我爹,叔父。”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慕容清染也不能再装下去了,装了十年的女儿,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但也不能全盘都透露,慕容鹤有所怀疑,她就一点点地让他知dào



“没错,我是你叔父,你爹是慕容肃。”十年前,慕容清染才五岁,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慕容鹤自然没想到她会记得那么多事,告sù

她他才是她爹,她也认了,不过生身之父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眼看慕容清染喊他叔父,便知慕容清染可能已经知dào

了一些,但关于大哥慕容肃的死因,慕容鹤还认为慕容清染被蒙在鼓里。杀兄夺位这个秘密,知dào

的,打死都不会说;不知dào

的,永远都不会知dào



慕容鹤坦然的承认,“你那死去的爹慕容肃,好勇无谋,要不是他命好,一出生就是你祖父的嫡子,这济阳候之位怎么可能轮得到你爹!”说到最后,慕容鹤气愤难抑,“幸亏十年前他死了,否则这济阳候之位落在你爹手上,也早晚要惹来祸端!我这是顺天应命,替我们慕容氏一族的列祖列宗来守住济阳侯府!”

“他是怎么死的?”慕容清染眼里泛着冷光。

慕容鹤不屑道,“酗酒招来灾祸,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那我娘呢?听府里的老人说,她素来贤惠,天怒人怨之事,与她何干!”明知慕容鹤在撒谎,但慕容清染没有揭穿他,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向慕容鹤提起自己死去的爹娘,慕容清染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

“你娘,楚遥,”慕容鹤愤nù

的脸上忽然间在想到江楚遥时乍现温柔,但这温柔,却比狰狞丑陋面貌更可怕,他痴迷地望着慕容清染的容颜,却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她是个难得的女子,高贵,端庄,她那么有才华,对谁都带着笑靥,从不会有半分愠色,但……偏偏嫁给了你爹慕容肃,慕容肃一个武夫,他怎么懂你娘的心思,可惜,可惜……”温柔之色很快消失,便是一脸的愤慨,一脸的不甘,“你娘应该嫁给我才对,只有我才懂你娘!就因为你爹是侯爷,我是个庶子!”

慕容鹤像发了疯似的,扑向慕容清染,慕容清染一惊,忙躲开。

但慕容鹤是有武功的,她哪躲得了。

“放开我!”皓腕被慕容鹤一手捏住,慕容鹤的脸上恐怖万分,他似乎将慕容清染又当做了江楚遥,恐怖的脸上还有几分哀求,“楚遥,楚遥,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楚遥,我对你是真心的。”

慕容清染的皓腕差点被他捏断,疯子!

“我知dào

,我不是个侯爷,所以你瞧不起我,是不是等我当了侯爷,你就愿意跟我,是不是!”慕容鹤两眼通红,失了理智。

“别做梦了,慕容鹤,你就算当了侯爷,也改不了你这个低贱庶子的出身和灵魂!”慕容清染拼命挣扎,这个变态叔父,原来当年杀兄夺位,除了自己想当济阳候之外,还想霸占自己的嫂子为妻,结果嫂子不从,他就一怒之下杀了她。

214.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谁教你的歪门邪术

慕容鹤,你死心吧,就算你当了侯爷,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淡漠嘲讽的语气,一如江楚遥再生,慕容鹤愣在那里,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怒不可遏地一把拉近慕容清染,“那本侯就让你永远都记住本侯的样子!”

说着,便不顾慕容清染的挣扎,粗暴地吻了下来。

慕容清染头一偏,素手银针在手,快,准,狠,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你!”慕容鹤手上刺痛,甩开了慕容清染。

趁此,慕容清染再次躲开,惊魂未定。

细长的银针已被慕容鹤夺走,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清染,“这是谁教你的歪门邪术?你这十年来几乎不出府,你身边的人,本侯也都挨个查过,没发xiàn

什么可疑之人。除非是……”慕容鹤当即想到了一直照顾慕容清染长大的周奶娘,说起来,这个周奶娘还是当年江姨娘给慕容清染找来的奶娘,也正因此,慕容鹤从未怀疑过有什么不对劲,而且这个周奶娘行事泼辣,又凶悍引人注意,这样的人待在慕容清染身边,怎么会跟已故的慕容肃扯上关系。

在济阳侯府内,平日伺候慕容清染起居饮食的,就只有周奶娘一个人。但往往越是容易猜到的人,却反而越安全,慕容鹤不是没怀疑过周奶娘,但派人查过周奶娘的底细,也就是个守寡的妇人,有什么能耐。

慕容鹤的手紧紧拿着银针,就在刚刚一瞬间,他这个呵护长大的染儿,竟然能准确地用银针刺中他手上的穴道,倘若她有杀心,对他刺的是致命穴道,他岂不是现在没命了,好险,慕容鹤后背发凉,也心寒万分,他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确实是奶娘教我的。”慕容清染为了拖延时间,只能先将周奶娘供出来,事出突然,她还不能让慕容鹤知dào

她所有的事。

“这个贱人!本侯不会放过她的!”慕容鹤气得不行,他执掌济阳侯府十年,自以为侯府里所有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不想周奶娘却不在他的掌握之内,甚至他都不知dào

周奶娘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估计十年前跟他说死了夫婿也是假的。

“奶娘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女子认得些重yào

的穴道,不会有错的。”慕容清染边说,边往窗棂方向暗暗移动。

慕容鹤拿起银针,又细细看了几遍,越看越震惊,这个被银针刺过之后,应该会留下什么,等等,常盛的死,还有五年前江姨娘的死,他都曾找仵作验过尸,仵作什么都没发xiàn

,却跟他提过尸身要害穴道之中有一个细小的伤口。

一次是巧合,接二连三出现,总不会是巧合吧!

常盛死不死的,慕容鹤不关心,但江姨娘好歹是他儿子慕容珍的亲娘,看在这一层关系上,他也要问清楚当年的事。

“是周奶娘杀了你姨母?”五年前,慕容清染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慕容鹤到死都不会想到是慕容清染所为。

慕容清染不吭声。

“染儿,今日你可真让爹对你刮目相看,活在爹眼皮子底下,你还有这么多事瞒着爹,不愧是我慕容鹤一手养大的好女儿!”慕容鹤愤nù

归愤nù

,但发xiàn

他养了十年的慕容清染,今日变得陌生了,变得越来越像当年清艳聪慧的女子时,慕容鹤心里是欣喜的,他的染儿,怎么能是个平庸之辈。

215. 第二百一十五章 脸面哪有命重要

“十年来得叔父您言传身教,染儿岂能碌碌无为辱没了叔父您的威名。”有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叔父在,她慕容清染自然近墨者黑,也不会是个心善之人,有些事见多了,便也麻木了,包括生死。

侯府里藏污纳垢,她冷眼旁观,偶尔兴起时,也推波助澜一二。王氏的如意算盘,几位姨娘的勾心斗角,还有一帮子想要借慕容侯府之名打秋风的亲戚,这十年,她私底下的日子也过得很精彩。

慕容清染眼里尽是讥诮,周身皆在防备之中。慕容鹤敢再过来一步,她不知dào

自己会怎么样应付,会大叫喊人,亦或跟慕容鹤同归于尽。

可无论哪一种,都是她吃亏。惊动了别院里的下人,慕容鹤虽会落了个没脸,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爹娘,大哥,染儿该怎么办?

衣袖下紧握的素手,微微颤抖着。

“叔父可否告sù

染儿,当年您不惜得罪豫州江家,也要纳姨母为妾,染儿以为您是爱姨母的,不过从您对姨母死后的态度,染儿又觉得您在惺惺作态。”豫州江家,世代簪缨,以慕容鹤这等攀龙附凤的小人,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去得罪,这是慕容清染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慕容鹤大言不惭道,“得罪江家的是你姨母,又不是本侯。江楚环那个贱人,一心要当本侯的女人,本侯瞧着她有几分像你娘,便就要了她。”

所以,姨母到死都不知dào

自己是被慕容鹤所骗,还用自己的命为慕容鹤这个卑鄙小人生下子嗣,呵呵……可悲,又可怜。

但死不足惜。

慕容清染退至窗棂。

慕容鹤笑得更加得逞,“染儿,你逃不掉的,这别院内都是本侯的人,你能逃到哪里去。只要你乖乖地顺从本侯,本侯还是一如之前地疼你。”这个时候,慕容鹤撕了平日里的伪善和假仁假义,一口一个本侯,无非是在提醒慕容清染这济阳侯府早已易主的事实,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慕容鹤,别过来!”眼见着慕容鹤又逼近她,慕容清染冷声喝道。

慕容鹤哼道,“慕容清染,本侯对你已经够有耐心了,若换做别人,本侯岂能容她如此藐视本侯!”

慕容清染额上冒汗,她没有武功,若逃跑,也只会被抓到,而且还不会惊动护卫,慕容鹤一个人就足以将她钳制。这个卑鄙叔父,当真是丧心病狂,有辱慕容氏一族。

“染儿,本侯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你忍心再让本侯饱受相思之苦。染儿,我的好染儿……”

说着,慕容鹤便又扑了过来。

“布防图!”

万分危急之际,慕容清染脱口而出,“叔父,我知dào

布防图的下落!”

或许,别的不管用,但‘布防图’三个字,还是让慕容鹤停下了脚步,狐疑道,“你有布防图?”

慕容清染点头,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否则,别到时候她仇还未报,就被慕容鹤毁了一辈子,生不能生,死也不能死,万劫不复。

呵哈哈哈……哪知慕容鹤笑了起来,“染儿,你可真是爹的好女儿,等爹拥有了你,这布防图不也还是爹的吗。”这笑声越来越张狂,也越来越猥琐,恶心。

“叔父,你知dào

的,我不怕死。”越到这个时候,慕容清染越冷静,银针虽被慕容鹤夺走,她身上还有金钗,她冷冷淡淡道,“只要轻轻一划,叔父,您就什么都得不到。”

周身的冷意,是一股毫无生机的冰冷。这样的慕容清染,吓得慕容鹤又不敢妄动了,这冷血的丫头,还真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出来的主,他辛辛苦苦养了她十年,可不能白白让她死了。

“好,好,爹不过来,你把金钗放下,小心扎到了。”慕容鹤开始哄道,脸上极力堆起笑,但笑得甚是让人作呕。

放下,当她是傻子,慕容清染边提防慕容鹤,边心道,奶娘怎么还未来。

慕容清染不敢有一丝松懈,她清楚的知dào

慕容鹤在找机会,等她一放松,慕容鹤绝对会像个饿虎般扑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撕裂,让她求生无望,求死无门。

背靠窗棂,一只素手紧握金钗,另一只素手,猛地敲向窗棂。

清白都快保不住了,还要什么脸面,更何况慕容鹤这个龌蹉叔父自己都不要脸。

砰……

这砰的一声重响,听在慕容鹤耳里,吓了他一跳,“染儿,你做什么,你把手敲坏了,爹会心疼的。”当然,慕容鹤心里是忌惮的,慕容清染敲得这么重,院落外的护卫们会不会听到?

“别过来!”金钗又近了几分,刺入脖颈间,流出了血。

砰……

接着,又是一声重响。

“染儿,染儿,千万别,别啊,你这是要逼死你爹吗!”慕容鹤彻底慌了,看到慕容清染脖颈间的血,就如同又看到那满身是血的女子在他面前缓缓倒下。

砰砰砰……

素手越敲越响,越敲越重,无处可以发泄悲愤,那就用自己的拳头来发泄。若这窗棂是慕容鹤,慕容清染恨不得敲碎了它,让它尸骨无存。

慕容鹤看得胆颤心惊,这会儿哪敢还有那等欢好的心思,“别敲了,算爹求你了,小祖宗,有话我们好好说。”他暗想着先安慰了她再说,日后,他得想个法子,将她身上所有能伤到她自己的东西都去了,免得她一次次拿死威胁他。这丫头的性情,怎么就跟楚遥一模一样,不过,他喜欢。

砰……

这时,窗棂破了,一道人影跌了进来。

紧接着,熊达、熊炜等护卫们也撞开了门。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慕容鹤勃然大怒,当着他的面,这些个人竟然擅自闯入,还把不把他这个侯爷放眼里了。

“侯爷恕罪,老奴等阻拦不及!”常茂匆匆赶过来,面色惊恐,但看到屋子里的诡异情景,更是惊骇。

“哎呦我的五小姐,您怎么能拿金钗玩啊,瞧,都流血了啊。”周奶娘素来泼辣惯了,一把将慕容清染搂在怀里,扯开了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您要是有个好歹,让侯爷怎么跟您死去的爹娘交代啊,侯爷是位仁义的侯爷,这要是传出了逼死自己侄女的流言,侯爷还怎么有脸当侯爷啊!”

周奶娘看似是维护慕容鹤,但每一句话却是字字带刺,慕容鹤的脸气得更绿了。

216. 第二百一十六章 许久未用家门绝学

韩升持剑,眼里却带了怪异,虽然他站着远,屋子内侯爷和五小姐的争吵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明白,但隐隐约约的几个字,却让他听得害pà

,侯爷身为五小姐的长辈,满口污秽之言,惊世憾俗,简直有辱他的身份。

侯爷,您太让属下失望了。

韩升心里复杂,弯下腰,躬身道,“侯爷,刚刚章公子派人来说要拜访您。”

慕容鹤正需yào

一个台阶下,“那走吧。”

整了整衣冠,跨出门槛,济阳候慕容鹤依然还是世人眼里道貌岸然的济阳候,儒雅慈祥,宽厚仁爱。

只是回头,看向慕容清染眼里的势在必得,让慕容清染遍体生寒。

常茂和韩升紧随他身后。

我呸,周奶娘朝慕容鹤啐了一口,这个无耻小人,又来逼小姐,衣冠禽兽!

“小姐,从今日起,打死奶娘都不会离开您半步。”周奶娘将慕容清染瑟瑟发抖的身子抱紧,流泪道,“是奶娘来迟了,对不起,小姐。”都怪齐重安那个混账东西,拦着她不让她走,若非如此,她早回到小姐身边了保护小姐了。

“奶娘,慕容鹤不敢拿我怎样的,我是他养了十年的娈宠,他没得到之前,不会让我死的。”慕容清染自嘲,闭上眼静静地窝在周奶娘的怀里,侯府是决计不能再去了,那里是龙潭虎穴,没撕破脸之前慕容鹤多少会顾忌些,现在说到这个份上,他还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再加侯府护卫众多,奶娘怎么护得了她。

“奶奶的,老子去杀了他!”熊达一看到周奶娘抱着慕容清染哭,当即怒火冲天,拔了剑要去找慕容鹤算账。

周奶娘喝道,“好啊,有本事你去杀,别到时杀不了还连累了小姐一起死。”

这……熊达颓败地锤头。

郝亮道,“我等愿与小姐共存亡!”

这誓言一出,熊炜、卢飞等护卫个个点头,“愿为小姐万死不辞!”

慕容清染没说话,周奶娘感叹,言语更加肃穆,“这几日就有劳你们几个寸步不离守在小姐的房外,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是。”熊达等人一脸凝重,随后,都退出了屋子,分散到了院落周围守护。

周奶娘将慕容清染扶到榻上,心疼道,“您额上的伤还未好,脖子上又添新伤,小姐,看到您这样,奶娘这心里……这心里比谁都痛。”

“奶娘您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是染儿鲁莽了。”慕容清染低低道。

周奶娘哪能不了解慕容清染的性子,若不是被逼到无路可逃,小姐怎么可能会乱了方寸,“小姐不必自责,慕容鹤那老贼本就在怀疑奶娘了,小姐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眼下慕容鹤那老贼无凭无据的,也奈何不了奶娘,再说江姨娘都死了五年了,他还怎么找证据,而且再过不了多久是四小姐的及笄礼,慕容鹤急着要将满城杀兄多位的流言平定,哪还有时间来查江姨娘的死因。对了,那杨威是慕容鹤那老贼的人,他不会知dào

我们的事吧?”

说到杨威,慕容清染有些疑惑,“杨威与杨震是孪生兄弟,若说这杨威假冒弟弟杨震,那他为何知dào

十年前他带本小姐放纸鸢的事。”

“兴许是有人告sù

杨威的。”十年前,小姐乃侯府的嫡小姐,她在侯府的一举一动,侯府里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瞧着,杨震知dào

也不足为奇,周奶娘叹道,“小姐,刚刚杨威杀人时连眼都不眨,一剑下去就把侯府的护卫们都杀了,这人着实可怕!”

“为了让本小姐相信,本小姐的那个叔父还真舍得下那么大血本!”屋子外现在还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个从侯府带来的护卫无端端的枉死,慕容清染想想有些怜悯他们,但一想到他们又是慕容鹤的走狗,倘若不死,慕容鹤岂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只凭熊达、熊炜他们这些人,不免又是两败俱伤,还不一定压制得了慕容鹤。

周奶娘替慕容清染上完药,便服侍慕容清染睡下。

慕容清染不敢睡,以往是夜里睡不安稳,现在白日,她又多了一个梦魇。

“奶娘,我想看会儿书。”慕容清染惊魂未定,恍然间想到了那本被她丢弃一边的经书,更暗暗下定决心,若能学得一招半式的祁山派武功,那么在慕容鹤手里逃生,不是多了一层把握。算着日子,还有半个月左右,虽然晚了些,但学了总比不学好。

“小姐,您要找什么,奶娘帮您找。”

周奶娘见慕容清染跳下了矮榻,忙道,“您还未穿鞋,小心地上凉。”

“奶娘,我的那个木匣子呢?”慕容清染有个随身的木匣子,共上下两层,上面放着一些珠花金簪、胭脂水粉、木梳等,下面一层是暗层,只有慕容清染自己知dào



“我道是什么啊,小姐,奶娘帮您去找。”东西是周奶娘收拾的,周奶娘一找就找到了,笑着道,“您这个木匣子,里面最值钱的也就那一支金步摇,还是夫人留给您的,别的您都是挑四小姐挑剩下的,这些物件加起来奶娘连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慕容清染抱着木匣子重新上了塌,周奶娘将薄被盖在慕容清染的膝上,慕容清染头靠青花软枕,打开木匣子,将暗层里的那本泛黄的经书取出来,意味深长道,“奶娘,你说错了,最值钱的是这个。”

道德经。周奶娘惊讶道,“小姐您什么时候将它又捡回来的?”上回她看到时,这本经书还躺在小姐侯府那间屋子的床底下。

“到底跟了本小姐五年,本小姐岂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慕容清染翻开经书第一页,又再次看了起来,此经书五千余字,她早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但每看一次皆是一次不同的感受,这或许就是道之玄妙,玄之又玄。

“看了五年,小姐您还不厌烦啊,奶娘最近手里又新得了一本秘戏图,小姐您要不要看看。”看经书的人,在周奶娘眼里就如同出了家的和尚一样,她家小姐本就性情寡淡,这经书若看下去,迟早有一日会看破红尘,周奶娘哪能不急。

慕容清染淡淡地回了一句,“依旧是那几种姿势,没有新意。”

感情已经看过了,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dào

,周奶娘目瞪口呆,小姐何时从她是手里顺走的,又何时还回来的,她怎么不知dào



“小姐,嘘……”周奶娘面红耳赤。

果然,屋子外传来熊达、熊炜等人压抑地低笑,周奶娘不用想都知dào

他们心里八成又在骂她不检点,带坏小姐。

主仆两这话题一转,慕容清染心情又平复了些,遇到慕容鹤这个卑鄙叔父,她不想恶心都难。

不一会儿,萝卜背着齐恪也到了。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才来?”萝卜一放下齐恪,周奶娘就瞪大眼斥道。

齐恪神mì

道,“许久未使用家门绝学,我怕手法生疏,便找了一两个人试试。”

齐恪的家门绝学是什么,不用问都知dào

,毒药毒粉毒物,但凡他身上带的,没有不沾毒的,尤以媚毒最盛。

慕容清染眼睛一亮,“章公子。”

“聪明。”齐恪赞许道,“当先生的,看到自己的弟子被人欺负,还无动于衷,还当什么先生。慕容小姐,先生再教你一招,下回你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都涂满毒药,看谁敢接近你。”

“这算什么法子,你不怕毒物,但小姐体质与你不同,万一没把敌人毒死,反而毒到了自己。”周奶娘一手敲在齐恪的头上,就知dào

出馊主意,小姐千金贵体,哪能整日与毒物为伍。

齐恪恍然,“瞧我,算我胡说八道。”他全身带毒,因为是他不怕毒入侵身体,但慕容小姐不同,而且他平日给她的,也只是些要不了人命的毒,无关紧要。

“等等,你去毒章公子做什么?”不该去毒慕容鹤那个老贼吗,周奶娘终于知dào

哪里怪了,刚刚齐重安说找一两个试试,小姐竟然猜了章公子,而且还被小姐猜到了。

齐恪白了周奶娘一眼,“慕容鹤身边那么多护卫,还有那个韩升也在,我怎么下手?那个章公子正好在观泉,今日风向也好,我让萝卜把毒粉往他那个方向一撒,那个书呆子一点都没发xiàn

。呵哈哈。”等慕容鹤赶到,毒粉随风而去,多半以为是章公子自己过敏。

相府公子有事,慕容鹤怕是又得烦心上了,如此一来,拖个几日,小姐便可以过几日舒心日子了。周奶娘想明白了之后,捏了捏齐恪的脸,“真有你的,老娘没看错你。”

“小姐,属下告退。”萝卜偷笑着跑开。

“萝卜,带上我啊。”齐恪喊不住他,只能乖乖认命,让周奶娘轻薄。

齐恪的用毒手段当年她只学了皮毛,但已是厉害,现在齐恪虽然断了手脚经脉,对章公子那样的官宦公子下毒,还是容易的,慕容清染心里一宽,揶揄道,“先生,奶娘说近日她又得了一本新的秘戏图,你不妨也看看。”

齐恪的眼瞪大了,吓得缩了起来,“小姐,您还是让花姐姐找别人陪她一起看吧。”这守寡多年的女人,猛于虎啊。

周奶娘一掌拍过去,“再胡言乱语,信不信老娘今晚就办了你!”

齐恪点头如捣葱。

慕容清染被逗乐,翻了个身,不理睬他们二人斗嘴,继xù

看自己手里的经书,天下之道尽归于祁山,那祁山,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217. 第二百一十七章 骗心

趁着养伤,慕容清染一个人躲起来清静。

这座别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慕容清染惹不起慕容鹤,她只能躲。谁想每日一醒来,就看到一个满眼色眯眯盯着你的叔父,还无耻地跟你说疼你爱你,想想就恶心,以至一段时间内一有男子跟慕容清染说喜欢她的爱慕之言,慕容清染就想吐,倒省了她不少口舌。

好在,如今别院的管事是她的人,慕容鹤那里一有动静,她当即知dào

,每次等慕容鹤来找她,她就赶在慕容鹤来之前,偷偷逃走了。

慕容鹤气得不行,然而侯府内的护卫他也不能都派来别院,毕竟这只是济阳侯府的别院,再加那日被杨威杀了那么多侯府护卫,还有近日这些侯府护卫莫名其妙地死去,现在还有哪个侯府护卫敢再待在别院。

“小姐,那老匹夫终于走了。”周奶娘一收到熊达的禀报,就匆匆跑来告sù

慕容清染。

此时,慕容清染正躲在假山后。

“真走了?”伸开双臂,慕容清染觉得一下子全身神清气爽。

“呵…他敢不走,再不走,他身边的护卫就都要死绝了,还有那章公子脸上的红疙瘩,消了又肿,呵哈哈。”周奶娘边说边笑,“小姐,您还别说,齐重安这小子的毒药还真管用,药一个死一个,还不留痕迹。”

慕容清染脸上凝重。

“小姐,您放心吧,这事慕容鹤不会怀疑到您身上,我们杀的那几个护卫顶多是趁火打劫,真zhèng

要杀慕容鹤那个无耻小人的大有人在。奶娘已经将大公子死而复生的消息又放出了风声,慕容鹤那老贼要想不信都难。”为了将慕容鹤那老匹夫赶出别院,她和齐重安、熊达这些人不知想了多少个法子,力敌不行,便有智取。最后还是齐重安的那招声东击西管用,要想那老匹夫的眼珠子离开小姐的身上,只能往他最在意的地方捅一刀,若已故济阳候慕容肃之子还在,慕容鹤哪还在别院待得下去。

慕容清染走出假山,走了几步,忽然飘起了细雨。

周奶娘打伞,跟在她身后。

“慕容鹤是个多疑之人,当年他杀了大哥,也亲手为大哥入殓,这会儿关于我大哥未死的流言说得煞有其事,以他的性子,本小姐猜今晚他定会带人去慕容氏的祖坟那里,看看我大哥的坟墓是否还在。”慕容清染眼里讥讽,却又带着悲伤,十年了,她有十年没去看过爹娘、大哥了,想必那里的坟头都已长满了荒草吧。

周奶娘欲言又止,“小姐,难道您从未想过,或许大公子没死呢。”

“本小姐从不去想不可能的事。”十年,大哥已经死了十年了。

“是奶娘不好,又惹小姐您伤心了。”周奶娘见慕容清染低了声音,慌道。

慕容清染淡漠道,“大哥死了,我会为他报仇。”伤心是什么,她早已记不得了,唯一仅存的就是仇恨。

抬起眸子,眼里清泠如寒月,教人生惧。

青石夹道上,卢飞、熊炜两人候在那里,一动未动。

“小姐。”见慕容清染出来,两人行礼。

行礼之后,卢飞道,“属下等已将那些个侯府护卫控zhì

,请小姐示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侯府的护卫,就是慕容鹤的人。慕容清染淡淡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八个字,让卢飞、熊炜二人不寒而栗。

“奶娘,你也去看看,我在别院很安全。”慕容鹤不在,慕容清染就少了忌惮,她撑开周奶娘手上拿的另一把伞,自己独自走向槛泉。

雨中的槛泉,水珠跃波,滚落泉中,别有一番情境。

慕容清染沿着槛泉,慢慢走着,绕了一圈又一圈。

前院,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声,一遍遍的传来,有求饶,有咒骂,还有兵刃相接的碰撞声。死亡或许就是这么简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慕容鹤敢让那些侯府护卫留下来,她就有法子将那些人收为已用,至于不听话的,那些人此生就别想再踏出这座别院。

不知走了多少圈,慕容清染一个恍惚,险些跌入泉水中。

谁知,有个人却稳稳地接住了她,也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绿油纸伞。

“何事想得入神,是觉得杀的不过瘾吗。”阴郁的俊容,再加冷嘲热讽之声,不是十三公子是何人。

慕容清染怔怔看着他,“来得真快。楚王府的黑衣十八卫,果真名不虚传。”

藏在暗处的萧岩忍不住捶胸顿足,十三小师叔重新急招黑衣十八卫,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想不到竟然是为了慕容清染这个妖女,借给她几日就几日了,可这妖女也太过分了,不是拿这些个黑衣护卫当跑腿的信使,就是拿他们当下人使,甚至还让他们扮作刺客。唉,十三小师叔也真是糊涂,这妖女狡猾得很,慕容鹤哪能欺负得了她,她一定是在演戏演给他们派来的这几个黑衣护卫看的,然后借他们之口传给十三小师叔,让十三小师叔为她心疼,萧岩想起来就恨不得要骂这些个黑衣护卫,一群没脑子的,看到什么还没弄清楚就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十三小师叔,害得十三小师叔连午膳都没用,就急急跑来看这个妖女。

白日人多,十三小师叔就在院落外。

到了晚上,这妖女入睡了,十三小师叔守在她屋子外,生怕她再出事。

一个堂堂的楚王爷,到了最后,竟成了这妖女的暗卫,实在是……自甘堕落。

慕容五小姐,您的这一招,高明啊,只一招就把十三小师叔的心都骗走了,还觉得您受尽委屈,孤苦无依。

美色是毒啊,这妖女更毒。

萧岩连连叹气,这会儿听到慕容清染说十三公子来得快,心里腹议道,能不快吗,就一直没离开过。

不看了,再看下去,他萧二爷也都想杀人了。

这妖女竟让十三小师叔给她打伞,她修得哪辈子的福气!

“走。”萧岩带着几名黑衣护卫悄悄离开,十三小师叔交代的事,他还得去办,想想,他都有些同情这济阳候,得罪这狠毒狡诈的妖女,估计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218.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开始学武功

十三公子左手执伞,一袭荼白的锦袍纷飞,走在微风细雨之下,尽显天家之子的尊崇与贵气,与往日一般,他的俊容内敛,不苟言笑,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他难以亲近,但慕容清染与他相处久了,倒也习惯了他的阴郁冷脸,同是淡漠的人,一说话都喜欢相互讥讽,从不会退让。性子温婉些的世家小姐,多半见了十三公子这样的要怕得发抖,然而慕容清染却对他胆大的很,也不会因为得知他是楚王爷的尊贵身份就对他毕恭毕敬的,无论动口还是动手,慕容清染没有一次心慈手软过。

“你与慕容鹤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十三公子终于没忍住,一把拉住慕容清染,问道。

慕容清染语气淡淡,“你的那几个黑衣护卫没回去向你禀报吗,就是这样,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叔侄两单独在一个屋子内说那些不合礼法的话也没什么可说的,十三公子一听,怒火就上来了,“慕容清染,你不会为了报仇什么事都敢做得出来吧!”

十年前已故济阳候慕容肃之死,还有慕容鹤因兄死继承侯爵之事,十三公子也悄悄派人去查了,再加今日满城杀兄夺位的流言,十三公子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慕容清染,所有的事都与她脱不了干系,可让他憋气的是,慕容清染为何不跟他明说,为何要一意孤行,为何将他当敌人般的防范。

最不济,他跟她也是盟友啊。

这是她说的。

虽然他心里一直没承认。

慕容清染的眸光顺着十三公子紧拽她的大手一直往上,迎上十三公子盛怒的双眼,“这是我们慕容侯府的家事,王爷心系天下,这等小事就不必烦王爷挂心了,本小姐自会处理。”

软言软语不会,火上添油慕容清染炉火纯青,气得十三公子对她大吼,“你竟能对慕容鹤委曲求全,实在让本王难以置信!”

十三公子见惯了她的不折手段,却从未见过她在慕容鹤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当护卫过来告sù

他这些事,他当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这世间还有谁能欺负得了她,不要命了吗。十三公子一想到此,心里莫名地又痛了,那一刻,他想杀慕容鹤的心都有了,只要她开口求他。

可惜,这等事,她从不会假手于人。

慕容清染眼里闪过一道悲伤,却倔强反驳道,“为求苟活,乃不得已为之,本小姐何错之有!”

她的意思是,为达目的,她什么都可以舍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吗?十三公子怒视着她,气得脱口而出,“论权势地位,本王远胜于慕容鹤,为何不见你对本王委曲求全?”

慕容清染一怔,随后玩笑道,“是,你是楚王,你身份贵胄,你一手遮天,但你仇家不少,所以,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本小姐吧。”慕容清染毫不在意地说着,在她眼里也没有楚王,只有一个爱摆脸色,说话别扭的赵十三,一个曾与她患过生死的赵十三。

还真是越来越不把他这个楚王放眼里了,十三公子即使一口一个自称本王,但慕容清染说话的语气,和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之前,十三公子的脸更沉了,“你是嫌本王无能,只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你怕了是吗?”

她慕容清染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知dào

赵十三误会了,慕容清染忙道,“别生气,好歹我们相识五年,算起来,也是不打不相识。呵呵。”

“慕容清染,你别想多了,不是本王担心你,是本王担心你把布防图给了一些心怀鬼胎之人,以致齐州大乱,百姓受苦,你难辞其咎。”十三公子最怕慕容清染对他笑,无论是讥笑、浅笑,还是媚笑,他都得比平常注意,别的笑也就算了,只是这媚笑,十三公子就承shòu不住,世间美貌的女子不少,如眼前这般骨气里淡漠孤傲,偏脸上却笑得魅生媚态的女子,当真令他心颤害pà

,几次三番着了她的道,他再上当,他不是傻子是什么。“慕容清染,收起你那虚伪的笑,有什么事快说,本王还有别的事要忙。”

十三公子能这么快过来,慕容清染确实感动,毕竟是一个王爷,又不是她手下的熊达、熊炜他们,她随口招呼一声,就能当即出现在她面前还不问缘由,她自问没这么大面子。慕容清染讨好的笑了笑,“十三公子,正好我有事对您委曲求全,不知您答不答yīng

?”

这根本不是妖女平日该说的话,她的嚣张,她的冷漠呢,十三公子下意识地戒备,“慕容清染,你要做什么?”

“赵十三,你抓得我好疼。”慕容清染声音娇柔。

十三公子倏地放开了她,彷如当她是洪水猛兽,“你不说,本王走了。”

慕容清染拦住他,“赵十三,

我要学武功。”

十三公子怪异地看着她,“不适合。”学武都是打小就开始练的,她都快及笄的人了,还学什么武功,学了也最多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一口被回绝,还真不给情面,慕容清染不服气了,“哪里不合适,我才十五,现在开始练也来得及。”

“慕容小姐,十五还很小吗?”十三公子没好气道,过完及笄礼的女子就该准bèi

出嫁了,她这会儿要学武,又是玩的哪一招。

“你不教本小姐,本小姐就去找你师父祁煜,他当初可说过要收本小姐为徒的,十三师兄。”慕容清染故yì

威胁道,周奶娘没教她是害pà

她有了武功会找慕容鹤拼命,但现在不同以前,慕容鹤对她的垂涎之意昭然若揭,若她再不学点武功傍身,她还怎么逃得出慕容鹤的掌心,总不能一直靠周奶娘、熊达他们这些人寸步不离地守护她。

“你敢!”十三公子心里最忌惮、最怕的就是当年的预言成真,祁山之祸会因这个女子而起。那他,该如何抉择?

唯一的法子,就是阻止她上祁山。

十三公子脸上的慌乱,慕容清染哪能没看到,她有恃无恐道,“那你教不教?”

十三公子咬牙,“教。”

就知dào

他会同意,慕容清染得逞的一笑,“赵十三,我该从哪里学起?”

十三公子随手甩了一本书给她,“看完这个,我再教你武功。”

说完,人和绿油纸伞都不见了。

慕容清染低头一看,愣住,又是《道德经》,这祁山派的人是不是人手一本啊。

翻了几页,慕容清染诧异,不对,这本经书怎么才这么字,怎么回事?

219. 第二百一十九章 修炼的经脉被封住了

字数少些也就罢了,这本《道德经》几乎讲得都是治国之道,诸如‘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之言,慕容清染继xù

翻看了几页,与她脑海中所记的那本《道德经》一比较,心想大抵进祁山学道都要学这《道德经》,弟子的入门深浅不同,所看的经书也不一样,那她一下子看完了全部,岂不直接越过了赵十三。

慕容清染嘀咕道,若学武功,只需看这本破经书,她十岁那年就已经看了,可她仍半点武功都不会。这个赵十三,不会是在敷衍她吧。不过赵十三肯随身带着这本经书,这本经书显然对他很重yào



慕容清染想了半日没想明白,便暗道明日个赵十三还会来,到时她再问问吧。

雨渐渐地变大了,绿油纸伞被十三公子拿走了,慕容清染想都未想就拿起经书遮头,跑向观澜亭内躲雨。

就这样,十三公子小心珍藏了十多年的经书,被慕容清染一下子毁了,书皮淋湿,字迹也模糊了。慕容清染这下有些慌了,到底是十三公子借给她看的,又不是送她的,万一他得知她毁了他的经书,岂不又要拿眼珠子瞪她了。

嗯,说不准这赵十三的这本经书估计是找人誊抄的,不是正本,慕容清染自我安慰着,眼一扫,便将经书放在亭子内的阑干下晾着。

过了一会儿,经书上的水渍干了,那些模糊的字迹也跟着清晰了起来,而且经书还如刚刚一样平整,慕容清染大为惊讶,寻常书卷,这一沾湿,就算干了也会起皱的,奇怪。但一想到这本经书是祁山派所有,便也不觉得惊奇了,那小茴香张口闭口都是我们祁山派如何,掌教师叔如何,看来他还真不是自吹自擂。

只是,这经书的纸究竟是用了哪种材质,沾上水会变得模糊,那若涂上药水,又会怎样?慕容清染盯着经书又瞧了半日,她原先手里就有本经书,还一看五年她都觉得普通,没看出什么来,这会儿想来,应该是自己入了宝山,还不知dào

宝物在哪,就像入室行窃给她开了锁,让她进门,她也找不到钱财。

慕容清染暗暗骂了自己笨,确实不是一个修道学武的料,用小茴香的话说,就是她资质太差。

在观澜亭内等雨停了,慕容清染就拿着经书回去,继xù

看。

周奶娘在一旁做针线,眼瞧着从用完晚膳到现在她家小姐还一直盯着那本经书看,周奶娘便不解了,“小姐,您都看了半天了,难不成这书里还有黄金屋、千钟粟。”

“奶娘,说不准真有。”慕容清染揉了揉额角,字还是那些字,他们祁山派不会一个两个都是拿经书到处骗人吧。

周奶娘咬断丝线,放下衣袍,走过去开始为慕容清染铺床,“小姐,天色也不晚了,您早些睡。”

慕容清染这才放下经书。

“小姐,奶娘就在外屋守着您,您有事喊奶娘。”屋子内灯盏点得耀眼亮堂,周奶娘知dào

慕容清染在夜里会害pà

,便主动提出要为慕容清染守夜,慕容清染点头,在周奶娘的服侍下,进了床帐内。

慕容鹤不在别院,再加别院的护卫里外都换上了自己人,慕容清染夜里睡得还算安稳,中途只醒了两三次,便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对于她,这些都已经是很好了,若在侯府,她是一夜不敢闭眼,只有等破晓,她才能入睡。

到了第二日,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地方,十三公子就在那里等她。

慕容清染喝退了熊达、熊炜等这些护卫,让他们不准过来打扰,只身前往,看到十三公子,便把经书递给他,十三公子一脸狐疑,“想通了?打算放qì

学武功了。”

“自然不是,学武功本小姐言出必行,但本小姐不想看这破经书,什么执大象、天下往,本小姐又不是朝廷重臣,一方诸侯,天下百姓与本小姐何干。”慕容清染见十三公子不过来接,就强行将经书塞到他怀里,脸上却换了一张讨好的笑,“赵十三,我该从哪里学起,是开始扎马步,还是跟你一样盘腿练气?”

“学武先修身。”十三公子原先还想训斥她不知好歹,但听到慕容清染能一字不漏地说出经书的内容,而且哪一页哪一行都知dào

,阴郁的眼眸就睁大了,当场震惊,一目十行还过目不忘,这等聪慧天资,让他自愧不如,“我先教你几句简单的口诀。”

慕容清染闻言大喜,乖乖地席地而坐。

“屏气凝神,万物皆空。”

慕容清染跟着十三公子一起盘腿,开始打坐。

闭上眼,伊始有道暖流窜上来,谁知下一刻,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慕容清染痛得额上冒汗,直接倒在了地上。

“慕容清染,你怎么了。”十三公子听到动静,忙睁开眼,一手搭上慕容清染的脉,不禁皱了眉,好端端的,她那修liàn

的经脉怎么都被封住了,这才导致真气不顺,若强行跟着他一起修liàn

,只会经脉尽毁,还性命不保。

“慕容清染,快停下,你别练了!”十三公子急了,“把我刚刚教给你的口诀忘掉,快忘掉,它会要你的命的!”

边说,十三公子边试图去解那道封住的经脉,但以他的功力,解了几次都没用。

能封住慕容清染那道经脉的,必然是武功高深莫测之人,十三公子心里清楚,在这个世上,除了师尊,祁山上的几位真人,鬼门之主司寇仲,还有几位道门前辈,应该不会再有别人了,到底是谁?十三公子满心疑惑,却也没将心里所想的告sù

慕容清染。

“赵十三,我是不是真的不能练武功?”慕容清染当下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周奶娘不让她学武功,原来她是不能学啊,一学就全身都痛,还痛得她无法动弹,手脚无力。

十三公子扶起她,“学武功有什么好,有本王在,看谁敢欺负你!”

“你能护本小姐一辈子?”真是不甘心啊,她居然无法学武功,慕容清染心绪低落,言语也就不善起来。

“有何不可。”十三公子将掌中内力输给慕容清染,以减少她身上的疼痛。

“这个玩笑不好笑。”

“别说话。”他像是在开玩笑的吗,十三公子恼怒地打断她,富有深意道,“这样也好,免得你学了武功,为祸天下。“

220. 第二百二十章 贪财的女人

学个武功就差不多将自己送掉半条命,这等事估计也是世上少有,却让她倒霉地遇到了,慕容清染脸色苍白地倚在十三公子身上,虚弱道,“究竟要怎样,我才能学武功?”

“你还不死心?”有人不希望慕容清染学武功,十三公子虽未猜到是谁,但也隐隐觉得那个人应该是来自祁山,而且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师尊祁山派掌教,五年前,掌教师尊是下过祁山的,也见过慕容清染。

只是不知,掌教师尊是何时给她封了修liàn

的经脉。

撤回掌力,十三公子扶慕容清染进观澜亭内休息。

慕容清染当然不死心,但不死心又有如何,她一念口诀,一动真气,全身就撕裂般的疼痛,好像有把刀在她身上一刀刀地割着凌迟。相较之下,性命当然比学武功更重yào



“不学了,本小姐不学了,赵十三,你满yì

了。”

不能学武,慕容清染负气地不理他。

十三公子冷着脸安慰道,“既无学武的资质,就不该勉强。那十八黑衣卫,本王暂且提前借与你,慕容清染,到时,本王希望十八黑衣卫是完璧归赵,而非像在馒头山一样,还给本王一堆骸骨。”

慕容清染莞尔,身边的人都拦着她不让她学武功,只有十三公子肯教她,虽然这个男子摆着脸色,教她武功也不情不愿的,但好歹是教了,现在得知她无法学他们祁山派的武功,他却把十八黑衣卫都借给她,护她安危,慕容清染心里感动,眸光灼灼地望着十三公子。

“慕容清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十三公子见识过了慕容清染捉弄人的本事,这一被她深情地凝视,十三公子就头皮发麻,全身不自在。

呵呵……慕容清染银铃般的笑声蓦然响起。

这妖女,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的,真是喜怒无常,十三公子心里嘀咕,却也因慕容清染的笑声,心里乱成了一团,这几日,他寸步不离地暗中跟着她,不为别的,只是想远远地看着她,看到她安好,他才安心。

慕容清染,你到底给本王下了什么蛊?

慕容清染笑得越欢愉,十三公子的脸色就越阴沉,若是以往刚认识十三公子那会儿,慕容清染自然会害pà

,会有所收敛,但经几次试探,慕容清染早已摸透了十三公子的脾性,也不再惧怕他,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面上对她越凶实则就越心虚,大概赵十三就是这样的人。

“我能有什么主意。”慕容清染懒懒地趴在阑干上,转头,看到的是一池的槛泉,低低道,“真快啊,转眼就到月底了。”

十三公子见慕容清染丝毫没把他放眼里,倒也不觉得奇怪,若是哪日慕容清染对他毕恭毕敬了,他才要担心这女子是不是不对劲了。

“过了月底,你生辰也快了,本王可不希望到时是到你坟头去祭拜的。”十三公子也走近阑干,与慕容清染一起赏泉。

“王爷这话,怕是要给本小姐送一份大礼吧。”有黑衣十八卫相助,慕容清染的胜算又多了几分,哪怕最后没得手,这黑衣十八卫也能护她逃出济阳侯府。这么一想,慕容清染放宽了心,对十三公子玩笑道,“这可是本小姐的及笄礼哦。”

“贪财的女人。”十三公子嘟囔了一句,却也没反对,算是默认了。

慕容清染笑得愈发得逞,十三公子就越拿她没辙,心也更慌乱,他很怕慕容清染再如当日那般问他,‘赵十三,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明知她这样问,只是与他玩笑,但他堂堂楚王的尊严,岂容她一次次戏弄。

“你该换药了。”十三公子提醒道。

慕容清染一愣,他竟知dào

她喝药、换药的时辰,赵十三,你究竟何时在本小姐身边放眼线了?

额上的伤口已好得差不多了,但脖颈间的伤口还需yào

敷几日药,这些伤口对于慕容清染而言,都是一种耻辱,她在慕容鹤面前,唯一能用上的就是这招,以死相逼。十三公子看着这些伤痕,下意识地,伸出大手,抚上了慕容清染的额角,“本王那里有一种西域进贡的药,你涂抹几日,就不会留疤了。”

指尖的温度划过她冰冷的额角,慕容清染眼里氤氲,有些话仿佛要脱口而出,但理智告sù

她,绝不能开口。

“那就多谢了。”慕容清染笑笑道,“赵十三,恭喜你终于摆脱本小姐了,既然本小姐不能学武,也就不会再纠缠你了。不过本小姐向来说话算话,布防图,本小姐一定会给你。”

“这样最好。”十三公子的温柔之色乍现而过,收回手,他一跃而出观澜亭,飞向屋檐,转瞬间,荼白身影消失不见了。

来得快,走得也快,慕容清染心知又一次把十三公子气跑了,苦笑,她是慕容鹤一手养大的,早已学尽了寡情薄义,没有心,又何来生情。

这一次,十三公子是真的离开了别院。

慕容清染在别院住习惯了,养好了伤,也没打算回侯府,慕容鹤倒是派人来催了她几次,但慕容清染都避而不见,那些侯府的人在别院左等右等没看到慕容清染,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府复命,慕容鹤现在哪有时间来管她,眼看慕容清鸾的及笄礼逼近,齐州附近的世家望族、王侯夫人都会过来观礼,这是他承继侯爵以来遇到的最隆重的一次侯府接待贵客,这些年,两个已出嫁的女儿一个是密州刺史夫人,一个是淮阳郡王的侧妃,再加他这个济阳候身份也不低,他怕王氏商贾出身,掌控不了这等场面,很多事就自己亲自打理,照理说,王侯小姐的及笄礼,是由正室夫人操办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二小姐慕容清婷,三小姐慕容清萍再回侯府便不再是当日的侯府二小姐、三小姐,尤其是三小姐慕容清萍,她是淮阳郡王的宠妃,说起这淮阳郡王,他在皇族中辈分很高,就连齐王见了他,也要卖几分面子给他,也正因此,当年慕容鹤才会将三女儿慕容清萍二话不说就送给这个老郡王当侧妃。

淮阳郡王府来什么人,还不确定,但二小姐慕容清萍是跟夫婿密州刺史一起来的,一方刺史,掌一方军政之权,慕容鹤哪敢小觑。这些都不算,听说那个定远伯府马老夫人亲自过来,也够慕容鹤提心吊胆的,以济阳候府与定远伯府结下的梁子,马老夫人如若过来,必然来者不善。

221.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小姐来接您回侯府

这一日午后,慕容清染在屋子内临摹字帖,端端正正的小楷,一笔一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大小姐来接您回府了。”

终于来了,慕容清染嘴角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

周奶娘带着一名贵妇进屋来禀报,慕容清染抬眼,看到的,正是大姐慕容清薇唯唯诺诺地站在房门口,半月未见,大姐慕容清薇的脸色红润了,可能是想通了些事,也就活得自在了些。

“大姐进来说。奶娘,给大小姐看茶。”慕容清染练字本就是打发时间,一看到大姐慕容清薇,就忙放下了手中的狼毫。

周奶娘端了茶,递给慕容清薇,慕容清薇道了声谢,周奶娘说了句,“大小姐客气了。”便退到了一旁。

“大姐,恭喜你得偿所愿,五妹以茶代酒,敬你。”慕容鹤让大姐慕容清薇过来接她回府,便是说明大姐慕容清薇已取得了慕容鹤的信任,慕容清染端起茶,笑着道。

慕容清薇感慨万千,“全仗五妹暗中筹划,助大姐一臂之力,否则今时今日,大姐又怎能再回侯府,再来这别院。”她这个爹她最是了解了,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会对她事事依从,疼她如掌上明珠,若是没有利用价值,便一脚将她踢开,连侯府大门都不会让她进来。有这样不念骨肉亲情的爹,她这个当女儿的,早已心寒,又何谈对他孝顺,慕容清薇叹气,饮了口茶,等慕容清染坐下,她才坐下。

“你我姐妹,同命相连,这等感谢的话,大姐就不要再说了。我帮大姐也是为了帮我自己。若大姐无用,我自然是不屑一顾。”慕容清染凉薄道,说得慕容清薇战战兢兢,但慕容清染说的全是实话,这些年慕容清薇深有体会,一个无能无用之人,放到哪里都是受人嫌弃、弃之敝屣,无论是济阳侯府,还是在定远伯府,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慕容清薇低低道,“五妹,我明白。但大姐还是感谢你。此次爹让大姐过来,说是务必请五妹早些回府,明日就是四妹的及笄礼,爹的意思……”

慕容清染住在别院不肯回侯府的事,慕容清薇一到侯府就听说了,当时她还暗暗为慕容清染抚掌,肯忤逆爹的,也就这个五妹了。不过慕容清染的脾性,慕容清薇猜不透,倘若慕容清染喜欢住在别院,不想回去,她也勉强不了她。

“大姐亲自接我回府,我怎能不给大姐面子。”府外的一切都已部署好,就只差侯府内了,韦姨娘那里,她还得仔细去叮嘱,慕容清染当机立断,“大姐,那我们现在就回侯府。”

“诶,好。”慕容清薇脸上一喜,她还在想着怎么劝五妹回侯府,不想五妹这回倒是爽快,这样好了,有五妹在侯府,她也有个伴,遇到事,五妹也能给她拿个主意。

“奶娘,吩咐下去,备轿。”

周奶娘早慕容清染一步出去,在院落中,扯开了嗓子喊道,“熊达,给五小姐和大小姐备轿!”

“是。”隔得远远的,就听到熊达一声回应。

院落四周,竟有护卫,慕容清薇惊奇,她还以为四周没人呢,好森严的守卫!

之后,慕容清染与慕容清薇一同走出屋子,这二人虽为姊妹,但慕容清薇在慕容清染面前,谨小慎微,不敢妄言,也不敢多说一句。

“慕容小姐,你这是又要回去?”齐恪由萝卜背着,匆匆赶来,拦住了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眼中坚定,“齐先生,为了这一日,我等了十年,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放qì

的!你不用劝我了,这是我们慕容侯府的家事,与你无关,你且留在别院,等事成之后,我带你去寻医,将你的双手双脚治好。”

“我这双手、这双脚废了也就废了,都过了五年我习惯了。丫头,我知dào

我阻止不了你,但你将我这废人也一起带上吧,若要死,先生陪你一起死!”齐恪趴在萝卜的背上,用力吼道,是,他齐重安是个废人,但他这个废人,再百无一用,也要挡在这丫头面前,为她求得一次生机。

齐恪五年的牢狱之灾,是为了她,如今拼死一搏,也是为了她,慕容清染抿嘴不说话,她欠齐先生太多,这一次,她不想让他跟着她白白丢了性命。

“呸呸呸,齐重安,你说什么死不死的,要死也是那卑鄙无耻小人先死。小姐洪福齐天,谁想害小姐,得先问过老娘我。”周奶娘插腰道,“你留在这里吧,跟着小姐还不拖累小姐,萝卜,把齐先生送回屋里去。”

“萝卜,别听周奶娘,听我的。”齐恪急了,说什么也要跟着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挥手,“萝卜,退下。”

“慕容清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废人,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还怎么活!”她死了,他也惨了,半头的白发,还有这被挑断了双手双脚的经脉,就再也没有机会复原了。

齐恪大喊大叫,又拿眼瞪萝卜,还威逼利诱。

萝卜怕是怕,但慕容清染都下令了,他更不敢违抗,“齐先生,小的得罪了。”说完,就背着齐恪退下了。

明日个就是月底,是慕容清鸾的及笄礼,齐恪越想越害pà

,这丫头,这小祖宗,不会真的要和慕容鹤那个伪君子玉石俱焚吧。

“萝卜,停下,快停下!”齐恪想使力,但他双手双脚已废,想使力也使不上来,只能干着急。

齐恪的声音渐渐远去,慕容清染头也不回地踏出别院的大门。

别院外摆放着两顶软轿,护卫、丫鬟、小厮等站满了别院的门口,看到慕容清染出来,皆恭恭敬敬地跪下,“参见五小姐。”

熊达、熊炜等别院的护卫是被慕容鹤打发出府的,回去必然会让慕容鹤加强防备,慕容清染就让他们尽数留下,只挑了几个不起眼的别院护卫随行。

慕容清薇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心叹道,不愧是五妹,才来别院几日,就把别院的下人管得服服帖帖,个个对她毕恭毕敬,不像她,嫁入定远伯府那么多年,连自己住的院子里的下人都管不住。

222. 第二百二十二章 都是为人妾

慕容清染大招旗鼓地回侯府,侯府内的人喜忧参半,慕容清鸾自然是高兴的,但王氏和老夫人赵氏心里就膈应了,尤其是老夫人赵氏,巴不得慕容清染永远都别回侯府给她添堵,免得看到慕容清染,她又得少活几年。

尤姨娘站在侯府门口,迎接慕容清染。

“五小姐。”看到慕容清染下轿,尤姨娘恭敬地行了礼。

慕容清染没理她,她也依然脸上堆笑,还转头对慕容清薇道,“大小姐不负侯爷所托将五小姐带了回来,又给贱妾长脸了。”

她是慕容清薇的亲娘,只是这母女两十余年未见,比陌生人还生疏,慕容清薇不冷不淡道,“姨娘这会儿倒记起我了,十年来我在定远伯府生死未卜,我还以为姨娘早把我忘了呢。”

尤姨娘被说得一脸尴尬。

“常管家可否给大姐安排住处了?若没有,大姐不嫌弃的话,就和我同住吧。正好,我那院子冷清,有大姐陪我,我求之不得。”慕容清薇当年给马荣当妾时,慕容鹤还没有承继济阳侯,再加她十年来被阻拦在侯府外,自然,这侯府是没有她住处的,慕容清染故yì

这么一问,尤姨娘更是无地自容,同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养在膝下百般疼爱,虽然不得已被慕容鹤送给淮阳郡王为侧妃,至少是锦衣玉食,但慕容清薇这个女儿,尤姨娘十年来连她的生死都不过问,当她死了般,现在看到这个女儿又被慕容鹤重视了,尤姨娘又假惺惺地来关怀她了,也难怪这个女儿冷言冷语地对她,换做她自己,也很难原谅这样的亲娘吧。

慕容清薇顺着慕容清染的话道,“这侯府哪有我的院落,何况此次来得突然,管家他们一时也腾不出一个院子来,五妹,大姐还得谢谢你愿意收留大姐,否则,大姐就该和那些个下人挤在一块了。”

“薇儿。”尤姨娘一脸愧疚喊道。

慕容清薇讥讽道,“姨娘,三妹的轿子怕是要到了,我和五妹就不留这里碍眼了。”

“不,贱妾是奉了侯爷之命,在此恭迎五小姐。”尤姨娘忙解释道。

慕容清染最喜欢落井下石,“大姐,原来尤姨娘是来迎接本小姐的啊,你这个侯府大小姐,唉,不招人待见啊。”

“什么侯府大小姐啊,若我是济阳侯府大小姐,又何以为人妾,十年来连侯府的大门都进不来。”慕容清薇自嘲,配合慕容清染一唱一和,尤姨娘招架不住,只能连连赔不是。

慕容清薇深知自己亲娘这般低三下四,脸上也压抑着怒意,多半是忌惮五妹慕容清染,五妹是爹捧在手心的,老夫人赵氏在五妹面前都捞不到好,她这个亲娘更不敢放肆。

尤姨娘脸上越加惶恐,但心里却很是诧异,她这个女儿慕容清薇,十年前懦弱无能,别说让她大声讲话,就是让她开口也很难,在她这个亲娘面前,何曾像今日这般不给她面子,还对她冷嘲热讽,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十年的时间竟然让她的女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简直不可思议。

“三小姐到!”

侯府外小厮一声大喊,接着,三小姐慕容清萍一身珠翠,前呼后拥地走进侯府。

到底是郡王府的侧妃,这随从、丫鬟等,不知胜过侯府多少。

“参见侧妃娘娘。”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下跪磕头。

慕容清萍自小就被慕容清鸾和慕容清染两个妹妹压着,在侯府也不算得慕容鹤的疼爱,此次回侯府,对她来说无疑是扬眉吐气,她这个庶出的三小姐,终于可以高高在上,在侯府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为何不对我们侧妃娘娘行礼?”在场所有的人都下跪,唯有慕容清染、慕容清薇、周奶娘等人还站着,跟在慕容清萍身边的一个护卫就颐指气使道。

慕容清萍雍容地抬手,制止了护卫。

“本妃倒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个当人家小妾的大姐,还有我那已故伯父之女五妹啊,呵呵。”慕容清萍上下打量了慕容清薇和慕容清染,啧啧道,“五妹,你怎么能同大姐走在一块呢,大姐为人妾,丢尽了我们侯府的脸面,若非爹宅心仁厚,让大姐进了府,以大姐现在这等的身份,呵呵,就该跟那一群老妈子住一起。”

说完,咯咯笑了起来,嘲讽意味十足。

济阳侯府如今水涨船高,随着几桩联姻的促成,巩固了慕容鹤的位子,如慕容清薇这般为人妾的女儿,是断然不能再提起的,慕容清萍想不明白一向将大姐拒之门外的爹,怎么近日一下子就接纳了大姐,还让大姐进了府。

慕容清薇心里难过,眼前的雍容华贵女子可是她的同胞妹妹啊,小时候她还抱过她,怎么十年来第一次见面,三妹竟然会这么说她,是,她也知dào

身为侯府大小姐,为人妾是给侯府蒙羞,但她当年又有什么办法,爹为了讨好定远伯马荣,就把她当做礼物送给了马荣的那个草包儿子。同为慕容家的女儿,人生的机遇,却是云泥之别,当她出嫁后,爹竟会承继了济阳候的爵位,她的三个妹妹也跟着沾光,全成了王侯小姐,而她慕容清薇算什么,从头到尾,都是被他们抛弃的。

慕容清染冷笑一声,“大姐为人妾又如何,有些人不也因为人妾而沾沾自喜吗。本小姐听说那淮阳郡王年事已高,连路都走不稳。”

只一句,慕容清萍的脸色变了,淮阳王府侧妃,说到底,也是个妾啊。而且提到淮阳郡王,就会让人想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慕容清萍再趾高气扬,她也不过是伺候一个行将就木老者的妾,身份虽然高了些,但说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光彩。

“慕容清染,你放肆,敢跟本妃这么说话!”慕容清萍被戳到痛处,气得脸上一块红一块青,这个小贱人,小时候就看不惯她了,嘴这么刻薄,说话也不给人留情面,上苍就是不长眼啊,居然让她开口说话了,让她当一辈子哑巴不是挺好的吗。

223.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两姊妹大打出手

“算了,都是自家姐妹,别伤了和气。”慕容清薇劝道,“有话,等我们见过了爹再说吧。”

慕容清萍嫌弃道,“谁跟你是自家姐妹,少与本妃攀交情。”一个定远伯草包儿子的小妾,怎么配和她当姐妹,说出去多丢人。

“大姐。”慕容清染拽住慕容清薇,“三姐如今身份尊贵,与她当姐妹,我们高攀不起。”

讥讽的同时,慕容清染一个眼神,周奶娘当即上前,啪的一声重重扇在了慕容清萍的脸上。

这一巴掌声,吓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慕容清萍,请你记住,大姐永远都是我们慕容侯府的大小姐,就算你日后失了势,流落街头,大姐她也依然是我们慕容侯府的大小姐!”

慕容清染说的这一句掷地有声,像是告诫,更像是对慕容清薇的一句承诺。

慕容清薇感动的双眼一下子红了,有五妹这句话,哪怕她现在死了,也死而无憾。

“你……你竟然敢打我?”慕容清萍不敢置信,捂着半边脸,瞪大了眼,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竟然让她的奶娘当众打她,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不知dào

她慕容清萍是淮阳郡王最宠爱的侧妃,只要她说一句,淮阳郡王都能把整个济阳侯府夷为平地。还说她日后失势?呵…她怎么可能会失势,老郡王不知有多宠她,一步都离不开她。

慕容清萍这几年得了势,几乎是横着走,谁都不敢忤她的意,这会儿被慕容清染当众羞辱,哪能善罢甘休,“来人,把慕容清染抓起来,抓起来!”

什么淮阳郡王侧妃,慕容清染连楚王都不放眼里,更何况是一个郡王的小妾,她见慕容清萍嚣张,冷笑道,“大姐心善,也就让你欺负了,但小姐实在看不下去,只能出手代大姐教xùn

你了。慕容清萍,这是在侯府,不是你的淮阳郡王府,想抓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素手一挥,跟在她身后的护卫也纷纷拔剑。

“住手,快住手,别打啊,这……这……”尤姨娘急得团团转,一边是侯爷最疼爱的五小姐慕容清染,一边是自己的女儿慕容清萍,两人这都还未进侯府,就在府门口打起来了,侯爷要知dào

,怪罪下来,她可就遭殃了。

慕容清薇也拦住慕容清染,“五妹,我们算了吧。”

“算了?难道本妃的这巴掌是被白打了!”慕容清萍叫嚣道,不从慕容清染身上打回来,她这口气咽不下。

慕容清染无辜道,“大姐,你看,不是我不愿意退让,三姐她咄咄逼人啊!”

到底是谁咄咄逼人,慕容清萍听得几乎要跳起来,她这个堂堂淮阳郡王侧妃被一个低贱的仆妇打了一巴掌,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还倒打一把说她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都给本妃上,羞辱本妃,就是在羞辱郡王,羞辱我们淮阳郡王府!”

慕容清萍一声令下,所有她带来的淮阳郡王府的护卫们都冲了上来。

尤姨娘要寻死的心都有了,本就是两姊妹间言语不和,出了点口角,这下好了,都上升到淮阳郡王府与慕容侯府之间的争执了。

这事闹的,该怎么收场啊。

但尤姨娘也知dào

自己这个女儿慕容清萍的脾气,没有人劝得住,再加慕容清萍刚及笄不久就被慕容鹤送给了老郡王当侧妃,老郡王最小的儿子都比慕容清萍的年轻还大,满腹的委屈只能往肚里咽,虽然这些年表面风光,但让慕容清萍一个妙龄女子整日守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她心里憋屈的很,故而一憋屈,慕容清萍的脾气就越坏,气焰也更嚣张,久而久之,她也不觉得自己委屈了,反而觉得挺好的,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总比一无是处的好,就算夫婿是个老者,那有什么关系,给她荣华,给她权势,就足够了。

慕容清染也不甘示弱,“你们都是我爹派来保护本小姐的,若是本小姐有所损伤,看你们如何跟本小姐的那个爹交代!”

“五小姐,五小姐,千万别,明日个是四小姐的及笄礼,前来观礼的宾客会陆续来我们侯府,这要被他们瞧见了,我们侯府的脸面该往哪里搁。”尤姨娘劝不住慕容清萍,只能劝慕容清染,但慕容清染这里,她更没把握,谁不知dào

五小姐在侯府就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她的话说一不二,连侯爷都拿她没辙,要劝她收手,比登天还难,可劝不住也得劝啊,这要是在侯府门口两帮人打起来,丢脸的岂止是侯爷,还有整个慕容侯府。

“尤姨娘,是三姐执意要本小姐的命,本小姐这么做,只是自保罢了。”慕容侯府丢脸就丢脸了,十年前慕容鹤这个卑鄙叔父弑兄夺位,众多慕容氏一族的叔伯们沆瀣一气,没有人肯站出来为爹伸冤,查明真相,她就已经对整个慕容侯府心寒了。

慕容清染喝道,“关上府门,打!”

哎呦,这两位小祖宗,尤姨娘心急如焚,也只能求助慕容清薇,“薇儿,你说句话啊,这两个都是你的妹妹,她们两个谁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慕容清萍还是我的妹妹吗?她不认我这个大姐,我为何要认她?”眼前嚣张跋扈,瞧不起她的贵妇,又怎么会是她的同胞亲妹妹,慕容清薇被慕容清萍骂过之后,也铁了心,不再为慕容清萍说话。

尤姨娘语塞,便哭着抹泪道,“你和萍儿都是姨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这些年你远嫁定远伯府,姨娘心里每日每夜都在想你,为你担忧,薇儿,同为姬妾,你也该知dào

姨娘的为难,不是姨娘不肯来帮你,不肯为你在侯爷面前说一句话,而是姨娘无能为力啊。”

尤姨娘声声泣诉,所说的每一句话无不在指责慕容清薇的忘恩负义,不忠不孝,连自己的亲娘都不帮,还落井下石,唆使外人欺负自己的同胞妹妹。

慕容清薇听着心里难受,反问道,“姨娘,你说这些话不觉得会良心不安吗?十年啊,整整近十年啊,你都对我不闻不问,我每年给你写信,最后都是石沉大海。姨娘的心里若有我,为何这么多年不给我回一个字?”爹更狠,一句‘你不是我慕容鹤的女儿’就将她拦在了侯府门外。若非她现在有点利用价值,否则这辈子,她都走不进这济阳侯府。

224.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又来一个添乱的

尤姨娘理屈词穷,便哭嚎起来,“贱妾真是命苦啊,竟生了个没良心的东西,早知dào

当年还不如不生呢。”

王氏嫁给慕容鹤多年,也没怀上个一儿半女,最后却是尤姨娘第一个怀上了,当时算命的还说怀的是个男胎,慕容鹤欣喜万分,简直百般疼爱尤姨娘,对她呵护备至,不过好景不长,尤姨娘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慕容清薇,慕容鹤便对尤姨娘没好脸色了,尤姨娘一失宠,自然将满腹怨气撒在慕容清薇身上,还怪慕容清薇命硬,在腹中抢了本该属于她儿子的位子。之后,慕容鹤嫡女慕容清鸾也出生了,慕容清薇这个长女更可有可无了。

“慕容五小姐敢辱我淮阳郡王府侧妃,罪不可赦!”

济阳侯府的护卫与淮阳郡王府的护卫冲突一起,两方对峙,拔剑相向,慕容清萍身边的护卫大喝道。

周奶娘接着回击道,“三小姐身为淮阳郡王府侧妃,竟当众辱骂其长姐,并以权势压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两方声音刚落,就打了起来。

到处都是兵刃相接。

慕容清萍见自己带来的护卫,与侯府的护卫打斗不相上下,便自己疾步过来。

就是这个小贱人,让她的奶娘来打她的,今日不打回来,她慕容清萍的脸面何存!

扬起手,慕容清萍想一巴掌扇到慕容清染的脸上。

但慕容清染也不示弱,自小打架她就不输给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人,当年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未出嫁时,和她们又不是没打过架。慕容清染让周奶娘和慕容清薇都不用来帮她,她自己迎面而上,一边躲过慕容清萍的那个巴掌,一边整个人抱住慕容清萍,与她厮打起来。

揪头发,拳打脚踢,还有撕咬……

慕容清萍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打骂下人只要嘴皮子动一下就可以,何曾需yào

亲自上阵,但这会儿她也喝退身边的丫鬟、仆妇们,和慕容清染扭打起来。

“五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长进,咬人的时候还是咬同一个地方。”慕容清萍躲开,一把扯下慕容清染插在头上的金步摇。

同时,慕容清染也迅速地拽掉慕容清萍挂在脖颈间的玉坠子,“三姐也一样,即便你现在遍身罗绮、满眼珠花,也改变不了三姐你与生俱来的卑贱与俗气。”

“慕容清染,你一个孤女,一身煞气,有何资格说我!”就算她是慕容侯府的庶女出身,也胜过慕容清染一个已故济阳候嫡女百倍。慕容清萍气得用力向慕容清染脸上抓去,涂着蔻丹的指甲,锋利凶狠。

慕容清染比她更快,右手紧紧抓住慕容清萍的皓腕,“毁人容貌,当真是狠毒至极。三姐,你就不怕爹知dào

后,将你问罪吗?别怪当妹妹的没提醒你,在爹心中的分量,三姐你也就只值个为人妾的价钱,比大姐好不到哪里去,说起来,你还不如大姐,至少那位大姐夫年轻,日后还能承继定远伯的爵位,但三姐你不同了,等过两年那老郡王两眼一闭,郡王府世子继承王位,三姐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哦,若运气不好的话,三姐你将来还有可能会陪葬,谁教老郡王那么喜欢三姐你呢。”

“慕容清染,你……你……!”慕容清萍气得恨不得杀了慕容清染,这小贱人,嘴还这么刻薄,还说她狠毒,与她相比,她甘拜下风。

“哎呦,这不是要贱妾的命吗!”尤姨娘见慕容清染与慕容清萍两个人自己都上场了,还扭打在一起,一个披头散发,一个衣衫不整,急忙去劝架,但还未靠近,就被周奶娘绊倒,直接摔到了地上,随后,又被两个打斗的护卫踩踏,疼得尤姨娘龇牙咧嘴,嚎啕哭喊。

慕容清薇在一旁也看得震惊,瞧这两个妹妹打架的阵势,应该不是一日两日积累的仇恨了,怕是自小就结了梁子,可能暗中还打过好几次。

“五妹,小心啊。”五妹个子偏矮,从身形来说,珠圆玉润的慕容清萍更有优势,慕容清薇担心道。

不过慕容清染胜在矫捷,出手又狠,还不怕死,慕容清萍惧于她的凶悍,便就让慕容清染夺得了先机,重重的一脚踹向慕容清萍的膝盖。

扑通一声,慕容清萍跌倒,当然,在跌倒之时,慕容清萍也不忘拉慕容清染。

于是,两个人就直接在地上扭打了,惨不忍睹。

尤姨娘已经吓晕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慕容清薇震撼地张大了嘴,这哪还有侯府小姐的样子,简直是两个泼妇在打架吗。三妹慕容清萍十余年未见,脾性如何她不了解,但五妹慕容清染,她是知dào

的,一向稳重冷傲,若非亲眼得见,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五妹竟然会同三妹打成这样。

疯了,五妹不会是中了邪,疯了吧。

周奶娘倒是见惯不惯,“大小姐莫惊,府里的几位小姐最喜欢同五小姐打闹了,您是不知dào

,最厉害的一次,是府里三位小姐同五小姐打闹,五小姐以一人之力,便把她们打得哭爹喊娘,呵呵呵。”慕容侯府是以武力建府,五小姐的亲娘虽然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但她的爹已故侯爷慕容肃,可是慕容侯府的嫡传子嗣,最擅长舞枪弄剑,以武论英雄,五小姐身上流着已故侯爷的血,这逞强斗勇的脾性是骨子里的,改也改不掉。

打闹?打成这样还叫打闹吗?慕容清薇惴惴不安,看看慕容清染与慕容清萍,再看看打成一团的两方护卫,手足无措。

“嘻嘻,这里真热闹啊,三姐,五妹,你们两个打架怎么不喊上我。”一道女子豪爽的声音响起,随后嬉笑声变成了大笑,“打得好,打得好!”

四小姐,天哪,又来了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祖宗,尤姨娘头痛欲裂,干脆在地上躺着不起来了。

“来啊来啊,你来打本小姐!”慕容清鸾是学过一些花拳绣腿的,平日里慕容鹤和王氏管得严,她没机会施展,这会儿看到护卫们打得激烈,也冲了上去,对着其中一位淮阳郡王护卫挑衅道。

淮阳郡王府的护卫是没见过慕容清鸾的,再加被慕容清鸾打了一拳,当即就回了过去。

“哇,你真敢打本小姐,你知dào

本小姐是谁吗!你好大的胆子!”慕容清鸾被这个护卫一掌震飞,大喊大叫起来,“本小姐乃堂堂济阳侯府的嫡小姐,那个谁,你站住,本小姐若不好好教xùn

你,你还不知dào

本小姐的厉害!”

225.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目标不是三小姐

侯府紧闭的朱门内,怎一个乱字了得。

名贵花草摧毁,几口大缸碎了,梁柱也歪了。

常管家也带着下人赶来了,在来之前,他已经叫人去禀报了慕容鹤和王氏。

“几位小姐,几位小姑奶奶,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再打,就要闹出人命了!”常管家上前劝架,分别被慕容清染和慕容清萍两人眼光一扫,吓得不敢再靠近她们。

劝不了五小姐和三小姐,常管家转头去劝四小姐慕容清鸾,“四小姐,刀剑无眼,您保重身子啊!”这位可是明日个及笄礼上的金贵主子,要是伤了分毫,侯爷还不把他剥皮了。

“滚一边去,没看到本小姐被人欺负了吗!”慕容清鸾气呼呼道,挥起拳头,就往那些个淮阳郡王府的护卫身上打。

原先这些个护卫还不知dào

慕容清鸾的身份,这会儿知dào

了,就忌惮了,毕竟是济阳侯府的嫡小姐,还是慕容侧妃的四妹,哪能真的将她打伤,即便济阳侯府看在郡王的面上不追究,回去之后,慕容侧妃和郡王也饶不了他们。

于是,这些个护卫见到慕容清鸾边躲边闪,不敢还手。

但慕容清染一手在别院调教的护卫,却不是吃素的,他们本就是暗中奉了慕容清染的命,要真刀真枪地打,淮阳郡王府的护卫因慕容清鸾的捣乱,又是躲避又是退让的,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机会,瞅准了,便是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过去。

原本双方实力相当,但慕容清染身边的护卫趁乱挑拨,又鼓动了侯府的护卫、小厮们一起围攻淮阳郡王府的护卫,济阳侯府的护卫就占了上风,因此,两方越打越激烈,常管家也被卷入了其中,自顾不暇。

“好,打得好!”小打小闹,慕容清鸾不感兴趣,但看到自家的护卫这么勇猛,她大声抚掌。

有了慕容清鸾的这声大喝,效忠于慕容清染的这些个护卫,便如同得了旨意,更加肆无忌惮了,若等会儿慕容鹤问起,也怪不了他们,他们也是听从四小姐的命令。

周奶娘看着幸灾乐祸,心道还是小姐料事如神啊,一步步的,先是算准时机同大小姐一起回府,于不经意间在侯府门口与大小姐闲话家常拖延时间,等到三小姐慕容清萍到来时,这事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还没有人会起疑。

呵呵,以小姐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三小姐厮打?她真zhèng

的目标是……周奶娘的视线一转,当即锁定了慕容清鸾,四小姐,对不住了,我家小姐无意伤害您,但谁教您是慕容鹤那个无耻小人的女儿呢。父债女还,希望您日后不要怪五小姐。

周奶娘假装与淮阳郡王府的护卫们周旋,随后,趁着众人未注意,迅速出手,推了那护卫,在那护卫跌倒之际,她又一掌打在慕容清鸾的身上。

咯噔……

骨骼碎裂,慕容清鸾一声啊的惨叫,倒在了地上。

随着慕容清鸾的这声惨叫,常管家吓白了脸。

尤姨娘胆颤心惊。

“五小姐!”常管家一声惊恐的大喊。

正在厮打的慕容清染与慕容清萍两人停了手。

两位主子都停手了,两方的护卫也跟着停了手。

“五妹。”慕容清萍虽然对慕容清鸾又是嫉妒又是恨的,但她们都是慕容鹤之女,姐妹情分还是有的,不像慕容清染,是大伯之女,慕容清萍自然偏向慕容清鸾多些。

“你纵容你们郡王府的护卫打伤五姐,三姐,看你如何跟爹交代?”在所有人都处于惊愣之中,慕容清染第一个出声质问,便将淮阳郡王府的护卫打伤慕容清鸾的罪名坐实了,而且在所有人眼里,事实就是这样的,两方打斗混乱,淮阳郡王府的护卫又出手太重,四小姐慕容清鸾会被误伤也是必然的。

周奶娘悄悄回到慕容清染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慕容清萍则由她身边的丫鬟扶起。

“快请大夫啊!”常管家吼完之后,就开始唉声叹气了,这可怎么办,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五小姐这会儿成这样了,完了,他护主不力,侯爷一定饶不了他。

“五姐。”慕容清染心里愧疚,又狠狠瞪了眼周奶娘,“奶娘,她毕竟是我五姐。”

“小姐,您错了,她只是您堂姐。”周奶娘低声回道,“放心吧,奶娘有分寸。”若非看在小姐的份上,今日个,慕容清鸾就绝不是受伤,而是断胳膊断腿了。

慕容清染走近慕容清鸾,慕容清萍也过来,两人都互不搭理。

“五妹,你醒醒啊,你别吓三姐啊。”慕容清萍心慌道。

慕容清染默默看着,拿最没有心机的五姐下手,这是打击慕容鹤最有利的法子,可她心里并不好受,各种滋味,唯有自知。

从侯府的书房,赶来府门,算着时辰,她那个卑鄙叔父也该赶来了。

慕容清染怀里的小铜铃一响,周奶娘会意,便喊了起来,“三小姐,您欺负五小姐不要紧,但四小姐哪里惹您了,她不过是帮五小姐罢了!”

周奶娘一喊,那名打伤慕容清鸾的淮阳郡王府的护卫就慌了,跪下磕头道,“侧妃娘娘饶命,属下不敢伤害慕容四小姐,属下也不知dào

刚刚怎么了,好像被人推了一把,然后就……侧妃娘娘饶命啊!”这名护卫自己也糊里糊涂的,而且这等事也说不清楚,刚刚那个时候,所有人打成一团,谁都有可能会受伤。

“怎么回事!”慕容鹤一收到下人禀报,就匆匆往这里赶了,但等他看到,却是慕容清鸾倒地昏迷不醒,慕容清染和慕容清萍两人发髻凌乱,灰头土脸,一点都没有侯府小姐的样子,而侯府与淮阳郡王府的护卫个个手里拿着剑,有些还受伤不轻,一看就知dào

刚刚打得有多激烈,就差把他济阳侯府的府门都拆了。

慕容鹤气得发抖,指着慕容清染与慕容清鸾,却说不出话,当然,气都气饱了,他还说什么。

“爹。”慕容清萍嚣张是嚣张,但她自小怕慕容鹤,慕容鹤多年的余威,吓得她花容失色。

慕容清染则一如寻常的淡漠神色,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你,你们……”一个是淮阳郡王侧妃,一个是百般疼在心里的,这两个女儿,慕容鹤一时还真拿她们没辙。

“鸾儿,你怎么了,鸾儿!”随同来的王氏,抱着慕容清鸾哭天抢地,愤nù

道,“谁,到底是谁伤了本夫人的女儿,本夫人要他偿命!”

“娘,是女儿的护卫误伤了五妹。”与其让别人来说,慕容清萍自己先招了,她现在最怕的是慕容清染添油加醋,又给她乱安罪名。

“是你!”王氏眼里凶狠,但她也知dào

慕容清萍如今的身份,她是动不了的,因此,她一个巴掌,打向了跪在一旁的尤姨娘。

“夫人,贱妾教女无方,贱妾有罪。”在慕容鹤与王氏面前,尤姨娘又恢复了她的怯弱与卑微之态。

慕容清薇嘴角讥笑,她这个亲娘装得可真像啊。

“教女无方?你是在骂本夫人这些年不会管教你所生的女儿是吗。”姬妾所生之女,都归王氏所管,也只能喊王氏这个嫡母为娘,尤姨娘慌乱之下口不择言,让王氏抓到了话中的把柄,王氏对尤姨娘一阵痛骂。

“贱妾不敢,贱妾不敢。”尤姨娘更惶恐了。

“小心着点,别再伤着四小姐。”王氏身边的冬儿和王妈扶着慕容清鸾回房,王氏边叮嘱,边又不解气骂了尤姨娘几句,连同伺候慕容清鸾的丫鬟秋兰和莲儿都没落下。

“拖下去,重重地打!”王氏不敢打慕容清萍和尤姨娘,也不敢动淮阳郡王府的护卫,便只有拿秋兰和莲儿出气。

“小姐,不可。”慕容清染想跟过去,但被周奶娘拦住了。

慕容鹤脸色铁青,“你们都是王侯小姐,你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像个市井泼妇似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简直丢尽我们慕容侯府的脸!明日个就是我们侯府的大日子,你们不是不知dào

,闹这一出,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可真是本侯的好女儿啊,本侯烧香拜佛将你们请来,就是来气本侯的是吗!这东、西厢房还住着几位前来观礼的贵客呢,你,还有你,想活活气死本侯啊!不孝的东西!”

想到已经入住在厢房的几位贵客,慕容鹤就头痛了,本来舍不得骂的,这会儿也骂上了,心道他哪是养女儿,养的都是一个个仇人,专门来跟他作对的。

“染儿,你一回来就给爹一份大礼,好啊。”敢把侯府闹得天翻地覆的,慕容清萍没这个胆子,但慕容清染有,慕容鹤是了解慕容清染的,这脾气性情可比当年的江楚遥乖张难训多了。

无凭无据的,慕容鹤也不敢确定慕容清染是不是故yì

为之,挑起这场姐妹之斗,慕容清染当然绝口否认,“三姐气势凌人,欺负染儿和大姐,爹的意思是让染儿忍气吞声了?”

“是啊爹,三妹要打五妹,五妹不得已才还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还伤了四妹,不全是五妹的错。”慕容清薇将自己看到的真相一一告sù

慕容鹤,眼下慕容鹤是信任慕容清薇的,否则也不会让她去接慕容清染回来。

慕容清薇的话,让慕容鹤将信将疑,这回他错怪染儿了?

226. 第二百二十六章 裹儿

然而看到管家常茂也附和点头,慕容鹤对慕容清染的猜疑去了大半,面上仍骂道,“你们几个姐妹,自小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不打个头破血流都不罢手,本以为你们长大了,该有个王侯小姐的样了,爹也能放心了。不想,这才刚见面又打上了,唉,家门不幸啊,本侯养出你们这样的女儿,真是愧对我们慕容侯府的列祖列宗。”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慕容清染心里跟了一句,她这个卑鄙无耻的叔父,要能养出知书明理的王侯小姐,这才是天下奇闻呢。

“把这里收拾好了,再把府门打开。”总关着侯府大门,远道而来的宾客怎么进来。慕容鹤吩咐完,又道,“还算给本侯留点颜面,打斗的时候还知dào

关府门,否则本侯这辈子就不用出府了。”

“回侯爷,是五小姐下令关府门的。”周奶娘不忘给慕容鹤火上浇油。

慕容鹤哼了声,“本侯最后悔的事,当年就不该听江楚环那个贱人的话,将你留在府里给染儿当奶娘。”好端端的一个侯府小姐,瞧瞧,都让这个周奶娘带成了什么样,脾性喜怒无常,谁也不放眼里,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气死人不偿命,常常让他在候府里下不了台。

周奶娘故作害pà

,“侯爷息怒啊。”

咚咚咚,侯府叩门声突然重重响起。

“去开门!”慕容鹤被这一阵叩门声弄得愈加烦躁。

常管家忙应声,亲自跑过去,打开朱红色府门。

府门打开,之后,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呦呦呦,我不会走错地方了吧,怎么感觉我们侯府刚被贼人洗劫了一般!”

敢在侯府门口这么大声喧哗的,不是二小姐慕容清婷是谁。她比慕容清萍早一个月出嫁,嫁给密州刺史陈士祥当了续弦,因密州离齐州也不算太远,她回娘家的次数比慕容清萍多。二小姐慕容清婷原本的性子就随她亲娘方姨娘,性子急又泼辣,还爱挑事。算起来,她是慕容鹤已经出嫁的几个女儿中嫁的最好的一个了,她的夫婿陈士祥没有像大姐夫马霄是个草包公子,也没有像三妹夫淮阳郡王是个糟老头子,而且虽为续弦,但好歹不是妾,是堂堂正正的妻室啊,旁人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喊她一声陈夫人,最重yào

的是,当年她嫁过去的时候,陈刺史膝下只有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儿,慕容清婷就走运了,嫁入刺史府第一年就怀上了,第二年给陈刺史生了个儿子,陈刺史中年得子,宠得不行,慕容清婷母凭子贵也就在刺史府站稳了脚,还在那年将陈刺史亡妻留下的女儿陈小姐嫁了出去,独揽刺史府的主母大权。

这人一旦掌了权,说话、举止也就跟着有了底气,喜欢颐指气使,喜欢扒高踩低。慕容清婷就是这样,在刺史府,一旦陈士祥不在,她就露出泼辣的本性,说一不二,还想尽了法子不让下人在陈刺史面前说她的不是,当年陈小姐刚提到她名字恰巧被她听到,几日后,陈小姐的亲事也就定下来了,自此后,刺史府的下人在她面前都战战兢兢的,宁可得罪陈刺史,也不敢得罪这位主母。

“二姐,你回来了啊。”慕容清萍和慕容清婷自小就感情好,捉弄、欺负慕容清染时,这二人是沆瀣一气,这会儿慕容清萍看到二姐慕容清婷回来,像是寻到了帮手般眼中一亮,太好了,有二姐帮我,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还怎么嚣张。

慕容清婷将怀中四岁的儿子裹儿交给身边的奶娘,走上前,先是对慕容鹤行了家礼,慕容鹤勉强堆起笑,“婷儿,你来了啊。”

十余年未见,当年的妹妹们都长大成人,变了摸样,二妹慕容清婷还有了孩子,慕容清薇看着看着,不禁百感交集,跟在身边的女儿才是女儿,她这个被丢弃了十余年的女儿,算什么。

“婷儿,这是你大姐,小时候也抱过你,忘了吗。”慕容鹤见慕容清婷视线落在略为寒酸的慕容清薇身上,便开口解释道。

慕容清婷脸上错愕,之后便咯咯笑了起来,“原来是我那位嫁给草包公子做妾的大姐啊,爹,你不说我都想不起大姐的模样了,十余年不见了,大姐这样子,呵呵,怎么说呢,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我们侯府里又新来了位奶娘呢。”

说完,便上前拉慕容清薇的手,“大姐,别见怪啊,二妹我性子直,说话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慕容清薇口拙,被讥讽的无地自容。

一旁的慕容清染便道,“倘若大姐是奶娘,只怕二姐花不起这个银子。”

冷冷淡淡的声音,即使披头散发、一身狼狈,也依然无损慕容清染与生俱来的贵气。

“呀,这是五妹啊,你怎么成这样了,谁打的你?”慕容清婷看到慕容清染和慕容清萍的样子,就知dào

这二人又大打出手了,不过自从她和三妹慕容清萍嫁人,已经多年未和五妹动手了,以往回侯府,看到五妹一贯冷冰冰的,谁也不搭理,像是爹供养了一尊坐在莲花上的仙子般,清高孤冷,连她见了都不免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清尘绝艳的女子,怨不得爹会对五妹宠爱有加。

明知故问,对于二姐慕容清婷,慕容清染连眼皮子也懒得抬一下,贪慕虚荣,搬弄是非,行事小人,所有慕容鹤身上卑劣的品行,二姐慕容清婷没有一样没继承的,不愧为最合慕容鹤心意的一个女儿。

“大姐,我们进去吧。”慕容清染为免大姐慕容清薇再受到二姐慕容清婷和三姐慕容清萍的嘲讽,拽了她,往自己的院落走。

没教养,慕容清婷叫嚣道,“爹,您看看,五妹她们也太不把您放眼里了。”

慕容鹤已经是头痛欲裂了,“好了,好了,都回各自的屋休息去吧。让爹耳根子清静下。你们的四妹都还昏迷不醒呢,若明日个不醒来,这及笄礼还怎么进行。”总不能说择日再行及笄礼,让那些个远道而来的宾客白跑一趟。到时丢脸事小,得罪那么多世家望族,他这个济阳候如何在齐州立足。

“爹,女儿一定严惩这个打伤我四妹的护卫,给四妹出气!”慕容清萍心虚道。

慕容清婷一听是三妹慕容清萍的错,就数落她道,“你呀,怎么选在这个时候和五妹起争执,还把四妹也打伤了。怎么说五妹也姓慕容,我们关起门怎么打她骂她都可以,但这两日不行。”

“二姐,我知dào

错了,但也不怨我啊,五妹那个样子,高高在上的,谁见了不生气啊,还有四妹,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dào

,一有热闹瞧,她比谁都积极,就她那三脚猫的武功,还要来挑衅我的护卫,刀剑无眼的,就……就这么惹祸上身了。”慕容清萍委屈道。

“事已至此,我们再帮爹想想法子吧。”虽说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两人现在也算在人前风光了,但娘家的势力也是不可忽视,若她们的爹济阳候慕容鹤倒了,与她们而言就大大不利了。

故而慕容清婷一说,慕容清萍当即同意,淮阳郡王还能活几年她心里很清楚,她最怕的就是被慕容清染一语说中,等老郡王一死,郡王世子要她为老郡王陪葬,她还这么年轻,可不想死啊。

哇……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两姐妹正说着话,奶娘怀里的裹儿醒了,就哇的大哭起来。

“小公子饿了,还不给他喂奶!”慕容清婷一听到儿子裹儿哭,转头怒骂奶娘。

慕容清萍不免好奇,二姐这儿子都四岁了,怎么还喝奶啊,可真够娇贵的。

四岁的男童吃饱后,睁开眼,模样可能随了他爹陈刺史,算不得清秀。

“裹儿,我是姨母,还记不记得啊。”慕容清萍其实挺喜欢孩子的,只是淮阳郡王都一大把年纪了,平日与她欢好都力不从心,又怎么可能让她怀上孩子,这辈子,她要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就是痴人说梦了。

自己生不出来,她看到四岁的裹儿就有些欢喜。

谁知,啪的一声,裹儿小巴掌甩到她脸上。

慕容清婷尴尬道,“这孩子见谁都打,你二姐夫都吃了他好几个巴掌了。”裹儿是慕容清婷的命根子,别说打三妹慕容清萍,哪怕打她自己,她也舍不得骂半句,还会担心她儿子裹儿的小手会不会打疼了。

小孩子懂什么,会打人,定是平日看到二姐慕容清婷打骂下人,依样学样,慕容清萍心知肚明,也不揭穿,“无碍的二姐,我这外甥孔武有力的,日后就算不子承父业,说不准还能当个大将军呢!”

呵呵,慕容清婷听了自然高兴,裹儿裹儿,当年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要裹住他的命,让他一辈子富贵,也让她自己一辈子富贵。

小心翼翼地从奶娘怀里抱过裹儿,慕容清婷满眼宠溺,哄道,“裹儿,喊姨母。”

四岁的孩子,不是呆傻,也不是哑巴,就该会说话了,但可能裹儿被慕容清婷和陈刺史娇惯坏了,磕磕碰碰才学会喊爹娘,偶尔说上一句话,能让慕容清婷和陈刺史高兴半天。

“裹儿怕是认生吧。”见哄了好久,儿子都不给她面子喊三妹慕容清萍姨母,慕容清婷也只能放qì



她连老郡王都哄得服服帖帖,还怕哄不了一个四岁的奶娃,慕容清萍随后从身上取下一个香囊放在裹儿的小手上。

“姨母。”裹儿一拿到香囊,就乖乖地喊了慕容清萍。

慕容清婷笑道,“三妹,还是你有法子。”

227.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与杜家的婚约仍在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面上有说有笑,再加许久未见,姊妹两寒暄起来就更停不下来,尤姨娘由丫鬟扶着跟在她们二人身后。

闲话家常聊到一半,慕容清婷转身,对走路一瘸一拐的尤姨娘道,“我那里有上等的金创药,过会儿让丫鬟给姨娘你送去。

尤姨娘故作受宠若惊,“多谢二小姐。”

“你是三妹的亲娘,三妹与我在府里最亲,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亲娘那里,不也得托尤姨娘你照应吗。”王氏欺压方姨娘不是一年两年了,慕容清婷看在眼里,却也无能为力,若有选择,谁希望自己的亲娘是个姬妾自己是个庶女出身,因而慕容清婷很清楚自己的亲娘方姨娘是斗不过王氏,但若和尤姨娘联手,就如她和三妹慕容清萍联手,对付王氏就容易多了。

尤姨娘连连应声,“是啊,贱妾与方姨娘在侯府里身份卑微,被人瞧不起,若非二小姐与三小姐有出息了,给我们两个长了脸面,只怕我们两个很难在侯府活下去。”

“姨娘,日子还长着呢,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慕容清萍不甘道。

“哦对了,也不知四妹现在醒了没?”慕容清婷想起了四妹慕容清鸾的伤势,不免担忧,当然她担忧的不是慕容清鸾,而是侯府的脸面和她慕容二小姐脸面,无论如何,明日侯府嫡小姐的及笄礼绝不能出半点乱子。

慕容清萍阴狠道,“真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醒来。”就因为四妹慕容清鸾是爹的嫡女,打小什么好东西都是四妹的,而她们为了讨爹欢心,只能先讨好四妹,就像条狗似的,供她戏耍。四妹高兴了赏她们些绫罗绸缎,不高兴了就打骂她们,哪有当她们是亲姐妹。

“我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三妹,刚刚你看到没,爹现在是不敢得罪我们两个的,如今你是堂堂的淮阳郡王侧妃,而我是密州刺史夫人,只要我们两个人一起联手,济阳侯府就有我们的位子。庶出又如何,我们照样活得比那些个嫡小姐好。你说我们这个四妹慕容清鸾,才学一般,容貌也一般,是烂泥扶不上墙,呵呵,可笑的是,我们那个娘还整日想着将她嫁入汴州杜家,真是笑死人了!”慕容清婷捂嘴嘲笑,四妹慕容清鸾要是能嫁给杜公子,那今日的日头就不用下了。

“可不是,与杜公子有婚约的,至始至终是那位啊。”慕容清萍指了指慕容清染住的院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慕容清婷意味深长道,“就算有婚约,你以为我们爹会舍得让她远嫁。”

“二姐的意思我不懂。”慕容清萍疑惑,“不是杜家不愿意来迎娶吗?”

“杜家是诗礼传家,最重名声,悔婚之事是断然做不出来的。我告sù

你。”慕容清婷让慕容清萍靠近,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有次我路过爹的书房,亲耳听到爹吩咐常管家,说要暂缓这门亲事,让常管家备厚礼到汴州杜家去赔礼。”

不是杜家悔婚,是爹在拖延,慕容清萍惊讶得险些叫出声,这般门第的联姻,别的世家望族想求都求不来,依爹要攀附权贵的心思,没理由不接受啊。

“爹到底是什么打算啊?”慕容清萍听糊涂了。

“打小我就觉得爹对我们这位五妹很特别,而且比对四妹还好,三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还有,刚刚你可有注意到爹看我们这位五妹的眼神,那感觉就像是看……”慕容清婷欲言又止,“反正那感觉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就觉得爹与五妹慕容清染之间有我们所不知dào

的事。”

“爹对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好,还不是要挣名声,让外头的百姓认为爹善待孤女,还能有什么。”慕容清萍不以为然,“二姐,你想多了。”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竟然没有被杜家悔婚,上苍真是不长眼,同为慕容家的女儿,那个小贱人没爹没娘,却有个风度翩翩的杜家公子当夫婿,而她呢,整日陪着一个糟老头子,慕容清萍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不甘心,总有一日,她要撕了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清高的样子,让她也尝尝现在她所尝过的滋味。

“有没有想多,三妹,我们走着瞧好了。”慕容清婷抱着裹儿,停在自己的院落前,“我到了,三妹,你与尤姨娘也回去休息吧。晚些,我们一起用个膳。裹儿,跟姨母道别。”

裹儿摇了摇小手,奶声奶气道,“姨母慢走。”

“真乖。”慕容清萍倾身,亲了下裹儿,就和尤姨娘一道往自己的院落走。

尤姨娘见没了外人,只剩下她和慕容清萍,就道,“萍儿,回头你去向你大姐认个错,你们是亲姐妹,都是我所生,不能疏离了,让外人捡了便宜。”

慕容清萍一听就叫了起来,“姨娘,您让我向那个给草包公子做妾的慕容清薇认错,您没说错吧。她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给她认错,她承shòu得起吗。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我丢不起这个脸!”

“可她毕竟是你亲大姐啊。”尤姨娘急了,抬手让扶着她的丫鬟退下,“萍儿,你爹现在对你大姐不一样了,指不定日后你大姐夫马霄承继了定远伯爵位,你爹会扶你大姐当定远伯夫人。”

“你的脚没事啊。”慕容清萍看到尤姨娘刚刚走路一瘸一拐的脚,竟一点事都没有,笑道,“姨娘,您也太能装了。”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萍儿。”尤姨娘拉住了慕容清萍。

慕容清萍不满道,“姨娘,我可是堂堂淮阳郡王侧妃,若要交好,也该和二姐这般身份的人交好,慕容清薇那种卑贱身份的,打哪里来滚哪里去。再说,慕容清薇不是一门心思在巴结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我何必过去自取其辱!”她那个大姐慕容清薇要能当上定远伯夫人,那她就是淮阳郡王妃了。

尤姨娘经慕容清萍这么一说,再想到自己女儿慕容清薇看她的仇视眼神,心也凉了半截,更多的是惋惜,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却成了别人的帮手,来对付她和萍儿,唉,早知dào

当年她就不该对薇儿那么绝情,回一两封信,或许薇儿念在母女情分上,也能帮衬下她和萍儿。

227.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与杜家的婚约仍在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面上有说有笑,再加许久未见,姊妹两寒暄起来就更停不下来,尤姨娘由丫鬟扶着跟在她们二人身后。

闲话家常聊到一半,慕容清婷转身,对走路一瘸一拐的尤姨娘道,“我那里有上等的金创药,过会儿让丫鬟给姨娘你送去。

尤姨娘故作受宠若惊,“多谢二小姐。”

“你是三妹的亲娘,三妹与我在府里最亲,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亲娘那里,不也得托尤姨娘你照应吗。”王氏欺压方姨娘不是一年两年了,慕容清婷看在眼里,却也无能为力,若有选择,谁希望自己的亲娘是个姬妾自己是个庶女出身,因而慕容清婷很清楚自己的亲娘方姨娘是斗不过王氏,但若和尤姨娘联手,就如她和三妹慕容清萍联手,对付王氏就容易多了。

尤姨娘连连应声,“是啊,贱妾与方姨娘在侯府里身份卑微,被人瞧不起,若非二小姐与三小姐有出息了,给我们两个长了脸面,只怕我们两个很难在侯府活下去。”

“姨娘,日子还长着呢,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慕容清萍不甘道。

“哦对了,也不知四妹现在醒了没?”慕容清婷想起了四妹慕容清鸾的伤势,不免担忧,当然她担忧的不是慕容清鸾,而是侯府的脸面和她慕容二小姐脸面,无论如何,明日侯府嫡小姐的及笄礼绝不能出半点乱子。

慕容清萍阴狠道,“真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醒来。”就因为四妹慕容清鸾是爹的嫡女,打小什么好东西都是四妹的,而她们为了讨爹欢心,只能先讨好四妹,就像条狗似的,供她戏耍。四妹高兴了赏她们些绫罗绸缎,不高兴了就打骂她们,哪有当她们是亲姐妹。

“我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三妹,刚刚你看到没,爹现在是不敢得罪我们两个的,如今你是堂堂的淮阳郡王侧妃,而我是密州刺史夫人,只要我们两个人一起联手,济阳侯府就有我们的位子。庶出又如何,我们照样活得比那些个嫡小姐好。你说我们这个四妹慕容清鸾,才学一般,容貌也一般,是烂泥扶不上墙,呵呵,可笑的是,我们那个娘还整日想着将她嫁入汴州杜家,真是笑死人了!”慕容清婷捂嘴嘲笑,四妹慕容清鸾要是能嫁给杜公子,那今日的日头就不用下了。

“可不是,与杜公子有婚约的,至始至终是那位啊。”慕容清萍指了指慕容清染住的院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慕容清婷意味深长道,“就算有婚约,你以为我们爹会舍得让她远嫁。”

“二姐的意思我不懂。”慕容清萍疑惑,“不是杜家不愿意来迎娶吗?”

“杜家是诗礼传家,最重名声,悔婚之事是断然做不出来的。我告sù

你。”慕容清婷让慕容清萍靠近,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有次我路过爹的书房,亲耳听到爹吩咐常管家,说要暂缓这门亲事,让常管家备厚礼到汴州杜家去赔礼。”

不是杜家悔婚,是爹在拖延,慕容清萍惊讶得险些叫出声,这般门第的联姻,别的世家望族想求都求不来,依爹要攀附权贵的心思,没理由不接受啊。

“爹到底是什么打算啊?”慕容清萍听糊涂了。

“打小我就觉得爹对我们这位五妹很特别,而且比对四妹还好,三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还有,刚刚你可有注意到爹看我们这位五妹的眼神,那感觉就像是看……”慕容清婷欲言又止,“反正那感觉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就觉得爹与五妹慕容清染之间有我们所不知dào

的事。”

“爹对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好,还不是要挣名声,让外头的百姓认为爹善待孤女,还能有什么。”慕容清萍不以为然,“二姐,你想多了。”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竟然没有被杜家悔婚,上苍真是不长眼,同为慕容家的女儿,那个小贱人没爹没娘,却有个风度翩翩的杜家公子当夫婿,而她呢,整日陪着一个糟老头子,慕容清萍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不甘心,总有一日,她要撕了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清高的样子,让她也尝尝现在她所尝过的滋味。

“有没有想多,三妹,我们走着瞧好了。”慕容清婷抱着裹儿,停在自己的院落前,“我到了,三妹,你与尤姨娘也回去休息吧。晚些,我们一起用个膳。裹儿,跟姨母道别。”

裹儿摇了摇小手,奶声奶气道,“姨母慢走。”

“真乖。”慕容清萍倾身,亲了下裹儿,就和尤姨娘一道往自己的院落走。

尤姨娘见没了外人,只剩下她和慕容清萍,就道,“萍儿,回头你去向你大姐认个错,你们是亲姐妹,都是我所生,不能疏离了,让外人捡了便宜。”

慕容清萍一听就叫了起来,“姨娘,您让我向那个给草包公子做妾的慕容清薇认错,您没说错吧。她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给她认错,她承shòu得起吗。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我丢不起这个脸!”

“可她毕竟是你亲大姐啊。”尤姨娘急了,抬手让扶着她的丫鬟退下,“萍儿,你爹现在对你大姐不一样了,指不定日后你大姐夫马霄承继了定远伯爵位,你爹会扶你大姐当定远伯夫人。”

“你的脚没事啊。”慕容清萍看到尤姨娘刚刚走路一瘸一拐的脚,竟一点事都没有,笑道,“姨娘,您也太能装了。”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萍儿。”尤姨娘拉住了慕容清萍。

慕容清萍不满道,“姨娘,我可是堂堂淮阳郡王侧妃,若要交好,也该和二姐这般身份的人交好,慕容清薇那种卑贱身份的,打哪里来滚哪里去。再说,慕容清薇不是一门心思在巴结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我何必过去自取其辱!”她那个大姐慕容清薇要能当上定远伯夫人,那她就是淮阳郡王妃了。

尤姨娘经慕容清萍这么一说,再想到自己女儿慕容清薇看她的仇视眼神,心也凉了半截,更多的是惋惜,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却成了别人的帮手,来对付她和萍儿,唉,早知dào

当年她就不该对薇儿那么绝情,回一两封信,或许薇儿念在母女情分上,也能帮衬下她和萍儿。

228. 第二百二十八章 演得太过了

慕容清染的住处比较清幽,越往里走,就越安静。

慕容清薇亦步亦趋地跟着慕容清染,边走边暗道,一路走来,五妹住的这个院落周围竟没有一个下人,就算远远的有婆子在洒扫庭院,看到五妹也吓得躲到一边,不敢靠近。也是,五妹一向寡言少语的,眼眸一扫便是一身威严,连她都怕,更何况是那些个下人。

“大小姐不必惊奇,五小姐不喜欢下人打扰,故五小姐所住的院落只有我一个人在伺候。”周奶娘打开院门,将慕容清薇迎了进去,“早些年,夫人安排了几个丫鬟、仆妇在五小姐的院子,不想这些人都是夫人派来监视五小姐的。”

在世家望族府邸,每个主子都有自己的心腹之人,并相互监视,这种事屡见不鲜,慕容清薇生活在定远伯府多年,早已见怪不怪,像她还好,一个不太受宠的姬妾,谁有空来防范她,倒是定远伯夫人和马老夫人这婆媳两,都有在安插各自的人,尤其是马老夫人,别看平日不管事,吃斋念佛,对定远伯府里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定远伯府什么事能瞒得了她,这也是慕容清薇这几日接近她,才慢慢发xiàn

的。

“清静些好,免得每日活得战战兢兢的,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慕容清薇感慨,“侯府不愧是侯府,比定远伯府气派多了。”

“大姐若喜欢,日后就常住这里吧。”慕容清染富有深意道。

慕容清薇自怨自艾道,“大姐命不好,这辈子也就和那草包公子绑一块了。”女子出嫁从夫,哪能再回娘家之理。

慕容清染却道,“命是自己的,大姐自己都放qì

了,谁还来怜悯你!马霄无能,大姐何不休了他,另觅良人。人活这一世,走错了大不了再重头走,前半生是不得已,但后半生有选择,何不孤注一掷一回!”

慕容清染的声音原本就有些冰冷,这一讥讽,就如同当头棒喝,让慕容清薇震惊地愣在那里,休夫,重头来,这些话根本就是惊世憾俗,身为女子怎能休夫,怎能再嫁他人。

“大小姐,你不为自己活,还为了谁活?”慕容清染所说的话,正好说到了周奶娘心里,也合她的脾性,“老娘守寡多年,早就想嫁人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若现在能有一个入老娘的眼,老娘马上就把那贞节牌坊丢了,今晚就洞房。”

“周奶娘,慎言啊。”如此大胆的话,听得慕容清薇心里害pà

,脸上发红,“为夫守节乃女子本分,否则会被人千夫所指的。”

“我呸,守什么节,老娘才不会给他守节。”周奶娘最厌恶听到女子三从四德的这些话,她不屑道,“大小姐,实话跟你说吧,老娘的那夫婿是个商人,为商者唯利是图,薄情少廉耻,第一次他背着我与别的女子偷欢,我原谅了他,但第二次,呵……”

慕容清染从未听周奶娘提过她的夫婿,到今日才知周奶娘当年是嫁给了一个商人。

院落中只有她们三人,周奶娘又豪爽,话一说到兴致上,就暴露了本性,一口一个老娘,慕容清薇也知dào

周奶娘的为人,听她讲过往之事,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她忽然停在那里,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周奶娘冷笑道,“他既然这么喜欢女人,我就花重金请了当地最有名的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送给他,给他当小妾。”

“啊,就这样?”慕容清薇惊讶,“还以为你把你夫婿绑起来,毒打一顿呢。”

慕容清染淡笑,“大姐,听奶娘继xù

往下说。”以奶娘的性子,能这么容易放过这薄情郎,还给他纳妾,怎么可能。

“那烟花女子美貌多情,一到府里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每次出府行商,他也带着她。那时,我已怀胎九个月,快要分娩。之后,我生了一个儿子,他就匆匆来看了儿子一眼,又走了。那会儿,我已心灰意冷,不久之后,他得了一场病,就和那烟花女子一起死了,算是生同衾死同穴。”周奶娘说起这段往事,眼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滔天恨意。

他死,是早晚的事。

慕容清染玩笑道,“恭喜奶娘,你缝的那件袍子,终于可以烧了。”

“是啊,可以烧给他了。当年他临死前,竟然还有脸说最爱的人是我,还要我给他再做一件袍子,让他穿着入殓,”周奶娘自嘲,“老娘我也是自己犯贱,为了这个臭男人的话,老娘将他的衣服缝了十几年。”

“周奶娘,我还是不懂,好端端的,你夫婿怎么会死的?”慕容清薇想了半日还是没想明白,到底生了什么病啊,就这么快死了,还和那烟花女子一起死的,也太巧合了。

慕容清染一字一字道,“花柳病。”

“五小姐果然聪慧。”周奶娘哈哈笑道,“敢负老娘,老娘就让他死!”只是这大笑声中,还藏了几分悲伤。

好狠毒啊,慕容清薇被吓到,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害亲夫啊,而且那招借刀杀人,神不知鬼不觉,任谁会想到给自己夫婿纳妾,不是让他尽享齐人之福,而是送他下黄泉啊。

“奶娘送那烟花女子给他,毕竟还是给那个男人机会,若那男人不纳妾,不夜夜寻欢,哪会死得那么快。是他负了奶娘在先。”慕容清染眼里的冷意让慕容清薇看的不寒而栗,想来若换做五妹,那男的,必然是尸骨无存吧。

“可怜我那刚出生的孩子。”周奶娘掩面,“他爹爹明明有钱,却舍不得给他治病,还说忍一忍就好了。当年,他肯倾家荡产来救我们的孩子,我又怎会痛下杀机。”周奶娘一擦眼角的泪,“我这样的,就不该嫁人,不该有孩子。”

慕容清薇听得感同身受,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往日里她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周奶娘都能干脆的离开那个家,她为何就不能离开定远伯府?

“大姐,你的屋子在那,我让奶娘送你过去。”慕容清染指了指对面的屋子道。

慕容清薇忙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伺候慕容清薇的丫鬟没有跟着一起过来,慕容清薇自己一个人推门进去。

等她进了屋子,周奶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骗了,这个大小姐怎么这么好骗啊,她说什么她都信。

慕容清染无奈道,“奶娘,你刚刚也演得太过了。”

“奶娘若不这么说,大小姐能下得了这个决心吗。”周奶娘得yì

道。

慕容清染汗颜,幸亏她刚刚使眼色让奶娘适可而止,否则,真不知dào

奶娘还要编出什么惊世憾俗的话来,不过以奶娘的性子,若真遇到这样的夫婿,这些她所说的,她一定做得出来。

“奶娘,原来你所嫁的夫婿行商啊。”周奶娘虽然说得不尽不实,但慕容清染何等聪明,一听,就听出了里面的真假,并不是所有都是假的,有些,周奶娘说的还是真的,比如那个让周奶娘惦记了那么久的男子的身份,是个商人。

周奶娘眼神一慌,“小姐,您又说笑了,这些都是奶娘自己杜撰的。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我不信。”慕容清染不吃周奶娘这一套。

“小姐,天地可鉴,老娘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周奶娘恼羞成怒。

噗,慕容清染低笑出声,“你与齐先生同床共枕过几宿,还有清白?奶娘,你当染儿是三岁稚子呢,那本新的秘戏图,染儿都看过了,要不要染儿送给齐先生,让他鉴定下,你们在那几宿里,到底用了那秘戏图中的哪几招。”

周奶娘脸倏地红了,还发烫,语无伦次,“小姐,我……我们没有啊。”

“没有啊,那本小姐那晚在你们房里听到的是什么声音啊。”慕容清染无辜道。

“小姐!”周奶娘忙去捂她的嘴,“您是王侯小姐啊,这等话,谁教你说的。”

慕容清染巧妙躲开,“奶娘,你别装了,本小姐是你养大的,不是你,还有谁。呵呵呵。”

呜呜呜,侯爷,夫人,我有罪,我有罪,周奶娘捶胸顿足,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怕被慕容清薇听到,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不过老实说,奶娘最近没在缝那件袍子,我替奶娘你高兴。说明奶娘你终于放下了。”慕容清染一语双关道,“早知如此,我就早该让奶娘你去救齐先生。”

周奶娘脸通红一片,“袍子我烧了。”找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那人还是躲着她,她累了。这世上男人那么多,她又不是非他不可。这一点,她早该想开。

“恭喜奶娘。”慕容清染打趣。

“小姐,您先别走,那个……那个秘戏图,您得还我啊。”当年她就不该教小姐顺手牵羊的本事,这些年小姐的本事都用在她身上了,每次她都不知dào

小姐是何时将她身上的秘戏图偷走的。而且,她看也就看了,可小姐一个未及笄的孩子,连什么是情爱都不懂,却早早地看了秘戏图,淡了情爱,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228. 第二百二十八章 演得太过了

慕容清染的住处比较清幽,越往里走,就越安静。

慕容清薇亦步亦趋地跟着慕容清染,边走边暗道,一路走来,五妹住的这个院落周围竟没有一个下人,就算远远的有婆子在洒扫庭院,看到五妹也吓得躲到一边,不敢靠近。也是,五妹一向寡言少语的,眼眸一扫便是一身威严,连她都怕,更何况是那些个下人。

“大小姐不必惊奇,五小姐不喜欢下人打扰,故五小姐所住的院落只有我一个人在伺候。”周奶娘打开院门,将慕容清薇迎了进去,“早些年,夫人安排了几个丫鬟、仆妇在五小姐的院子,不想这些人都是夫人派来监视五小姐的。”

在世家望族府邸,每个主子都有自己的心腹之人,并相互监视,这种事屡见不鲜,慕容清薇生活在定远伯府多年,早已见怪不怪,像她还好,一个不太受宠的姬妾,谁有空来防范她,倒是定远伯夫人和马老夫人这婆媳两,都有在安插各自的人,尤其是马老夫人,别看平日不管事,吃斋念佛,对定远伯府里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定远伯府什么事能瞒得了她,这也是慕容清薇这几日接近她,才慢慢发xiàn

的。

“清静些好,免得每日活得战战兢兢的,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慕容清薇感慨,“侯府不愧是侯府,比定远伯府气派多了。”

“大姐若喜欢,日后就常住这里吧。”慕容清染富有深意道。

慕容清薇自怨自艾道,“大姐命不好,这辈子也就和那草包公子绑一块了。”女子出嫁从夫,哪能再回娘家之理。

慕容清染却道,“命是自己的,大姐自己都放qì

了,谁还来怜悯你!马霄无能,大姐何不休了他,另觅良人。人活这一世,走错了大不了再重头走,前半生是不得已,但后半生有选择,何不孤注一掷一回!”

慕容清染的声音原本就有些冰冷,这一讥讽,就如同当头棒喝,让慕容清薇震惊地愣在那里,休夫,重头来,这些话根本就是惊世憾俗,身为女子怎能休夫,怎能再嫁他人。

“大小姐,你不为自己活,还为了谁活?”慕容清染所说的话,正好说到了周奶娘心里,也合她的脾性,“老娘守寡多年,早就想嫁人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若现在能有一个入老娘的眼,老娘马上就把那贞节牌坊丢了,今晚就洞房。”

“周奶娘,慎言啊。”如此大胆的话,听得慕容清薇心里害pà

,脸上发红,“为夫守节乃女子本分,否则会被人千夫所指的。”

“我呸,守什么节,老娘才不会给他守节。”周奶娘最厌恶听到女子三从四德的这些话,她不屑道,“大小姐,实话跟你说吧,老娘的那夫婿是个商人,为商者唯利是图,薄情少廉耻,第一次他背着我与别的女子偷欢,我原谅了他,但第二次,呵……”

慕容清染从未听周奶娘提过她的夫婿,到今日才知周奶娘当年是嫁给了一个商人。

院落中只有她们三人,周奶娘又豪爽,话一说到兴致上,就暴露了本性,一口一个老娘,慕容清薇也知dào

周奶娘的为人,听她讲过往之事,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她忽然停在那里,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周奶娘冷笑道,“他既然这么喜欢女人,我就花重金请了当地最有名的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送给他,给他当小妾。”

“啊,就这样?”慕容清薇惊讶,“还以为你把你夫婿绑起来,毒打一顿呢。”

慕容清染淡笑,“大姐,听奶娘继xù

往下说。”以奶娘的性子,能这么容易放过这薄情郎,还给他纳妾,怎么可能。

“那烟花女子美貌多情,一到府里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每次出府行商,他也带着她。那时,我已怀胎九个月,快要分娩。之后,我生了一个儿子,他就匆匆来看了儿子一眼,又走了。那会儿,我已心灰意冷,不久之后,他得了一场病,就和那烟花女子一起死了,算是生同衾死同穴。”周奶娘说起这段往事,眼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滔天恨意。

他死,是早晚的事。

慕容清染玩笑道,“恭喜奶娘,你缝的那件袍子,终于可以烧了。”

“是啊,可以烧给他了。当年他临死前,竟然还有脸说最爱的人是我,还要我给他再做一件袍子,让他穿着入殓,”周奶娘自嘲,“老娘我也是自己犯贱,为了这个臭男人的话,老娘将他的衣服缝了十几年。”

“周奶娘,我还是不懂,好端端的,你夫婿怎么会死的?”慕容清薇想了半日还是没想明白,到底生了什么病啊,就这么快死了,还和那烟花女子一起死的,也太巧合了。

慕容清染一字一字道,“花柳病。”

“五小姐果然聪慧。”周奶娘哈哈笑道,“敢负老娘,老娘就让他死!”只是这大笑声中,还藏了几分悲伤。

好狠毒啊,慕容清薇被吓到,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害亲夫啊,而且那招借刀杀人,神不知鬼不觉,任谁会想到给自己夫婿纳妾,不是让他尽享齐人之福,而是送他下黄泉啊。

“奶娘送那烟花女子给他,毕竟还是给那个男人机会,若那男人不纳妾,不夜夜寻欢,哪会死得那么快。是他负了奶娘在先。”慕容清染眼里的冷意让慕容清薇看的不寒而栗,想来若换做五妹,那男的,必然是尸骨无存吧。

“可怜我那刚出生的孩子。”周奶娘掩面,“他爹爹明明有钱,却舍不得给他治病,还说忍一忍就好了。当年,他肯倾家荡产来救我们的孩子,我又怎会痛下杀机。”周奶娘一擦眼角的泪,“我这样的,就不该嫁人,不该有孩子。”

慕容清薇听得感同身受,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往日里她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周奶娘都能干脆的离开那个家,她为何就不能离开定远伯府?

“大姐,你的屋子在那,我让奶娘送你过去。”慕容清染指了指对面的屋子道。

慕容清薇忙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伺候慕容清薇的丫鬟没有跟着一起过来,慕容清薇自己一个人推门进去。

等她进了屋子,周奶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骗了,这个大小姐怎么这么好骗啊,她说什么她都信。

慕容清染无奈道,“奶娘,你刚刚也演得太过了。”

“奶娘若不这么说,大小姐能下得了这个决心吗。”周奶娘得yì

道。

慕容清染汗颜,幸亏她刚刚使眼色让奶娘适可而止,否则,真不知dào

奶娘还要编出什么惊世憾俗的话来,不过以奶娘的性子,若真遇到这样的夫婿,这些她所说的,她一定做得出来。

“奶娘,原来你所嫁的夫婿行商啊。”周奶娘虽然说得不尽不实,但慕容清染何等聪明,一听,就听出了里面的真假,并不是所有都是假的,有些,周奶娘说的还是真的,比如那个让周奶娘惦记了那么久的男子的身份,是个商人。

周奶娘眼神一慌,“小姐,您又说笑了,这些都是奶娘自己杜撰的。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我不信。”慕容清染不吃周奶娘这一套。

“小姐,天地可鉴,老娘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周奶娘恼羞成怒。

噗,慕容清染低笑出声,“你与齐先生同床共枕过几宿,还有清白?奶娘,你当染儿是三岁稚子呢,那本新的秘戏图,染儿都看过了,要不要染儿送给齐先生,让他鉴定下,你们在那几宿里,到底用了那秘戏图中的哪几招。”

周奶娘脸倏地红了,还发烫,语无伦次,“小姐,我……我们没有啊。”

“没有啊,那本小姐那晚在你们房里听到的是什么声音啊。”慕容清染无辜道。

“小姐!”周奶娘忙去捂她的嘴,“您是王侯小姐啊,这等话,谁教你说的。”

慕容清染巧妙躲开,“奶娘,你别装了,本小姐是你养大的,不是你,还有谁。呵呵呵。”

呜呜呜,侯爷,夫人,我有罪,我有罪,周奶娘捶胸顿足,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怕被慕容清薇听到,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不过老实说,奶娘最近没在缝那件袍子,我替奶娘你高兴。说明奶娘你终于放下了。”慕容清染一语双关道,“早知如此,我就早该让奶娘你去救齐先生。”

周奶娘脸通红一片,“袍子我烧了。”找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那人还是躲着她,她累了。这世上男人那么多,她又不是非他不可。这一点,她早该想开。

“恭喜奶娘。”慕容清染打趣。

“小姐,您先别走,那个……那个秘戏图,您得还我啊。”当年她就不该教小姐顺手牵羊的本事,这些年小姐的本事都用在她身上了,每次她都不知dào

小姐是何时将她身上的秘戏图偷走的。而且,她看也就看了,可小姐一个未及笄的孩子,连什么是情爱都不懂,却早早地看了秘戏图,淡了情爱,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229.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手痒就想偷东西

“还给你,奶娘。”

慕容清染随手一丢,将一本颜色艳丽的画册扔到周奶娘的怀里,嫌弃道,“这名画师画得越来越难看了,不仅手法拙略,姿势还没个心意,唉,也不知奶娘你怎么还这么喜欢看。”言下之意,周奶娘的眼光太差,偷一本画册都不会偷,只会偷赝品。

周奶娘饶是脸皮再厚,也满面通红,心道,哪里难看了,不是画得挺好的吗,小姐连一个男子的唇都没吻过,哪懂得好坏。这可是她从韦姨娘那里顺手拎过来的,韦姨娘拿它当宝贝,还不知dào

这本秘戏图已经到了她手里。当然,秘戏图丢了这等事,韦姨娘哪敢声张,私藏秘戏图,若被人知dào

,便是有违妇德的大罪,迟早要沉塘。

慌慌张张地将秘戏图藏好,周奶娘缩头缩脑,不敢看慕容清染,太丢人了,她一大把年纪的,竟然被小姐一个尚未及笄的黄毛小丫头鄙视了,到底是她懂,还是小姐懂啊。

周奶娘半是感叹,半是后悔,小姐的武功虽然没学好,但她行窃的本事却尽得真传,只要小姐看上一个东西,她都能偷到手,还不会被人发xiàn

。而这些年侯府里常常失窃,常管家带人搜遍了整个侯府都没有找到窃贼,也没有找到赃物,想想也是,任谁会想到行窃之人会是府里的五小姐,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五小姐头上啊。

唉,她算不算自食恶果啊,当年若不教小姐那些,小姐何至于会成了今日这个样子,古怪的脾气,捉摸不透的心思,还有冷漠绝情的手段,连她都自愧不如,活脱脱就是一个有着清冷之容,却狡诈多变的妖女。

打了盆水,周奶娘开始在屋子内收拾。

在别院住了好多日,这屋子内已经起了一层灰,边擦,周奶娘边数落,不是吩咐过除了小姐住的闺房,这里要派人来打扫吗,怎么她和小姐一走,这些个仆妇就偷懒了,太不像话了。

这个常茂,当的什么侯府大管家,连几个仆妇、婆子都管不好。下次见到他,非得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奶娘,你快过来。”

听到里屋慕容清染喊她,周奶娘忙扔了布,跑进去,“小姐,怎么了?”

“有人来过。”慕容清染面色凝重。

周奶娘环视四周,上下查看,当即明白了,“小姐,他们应该是在找……”

慕容清染噤声,她已经将布防图告sù

了慕容鹤那个卑鄙小人,还说那布防图就在她手里,面上慕容鹤不相信她,以为她在骗他,但他却一点都不死心,竟在她住的屋子内翻了一遍,若她猜的不错,他应该是自己亲自来找的,毕竟这布防图是慕容侯府的机密,假手于人,绝不会是慕容鹤这个卑鄙小人会做的事。

“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在屋子内藏了一本足以以假乱真的。”这世上见过布防图的人几乎已经没有活在世上了,慕容鹤这个庶子更不会见过,周奶娘眼里对慕容清染满是钦佩之色,虽然她带大的小姐性情是偏执了些,怪异了些,难以捉摸了些,但论聪慧,论才智,绝对是远胜济阳侯府的那几位小姐。

所以,在别院将布防图告sù

慕容鹤,也只是让慕容鹤跳入另一个陷阱。

小姐,您这一步步的谋划,心思也太缜密了,让人防不胜防。周奶娘赞叹完,又苦恼道,“但是小姐,您可把我害惨了,如今慕容鹤那个卑鄙小人知dào

我形迹可疑,还知dào

我与当年江姨娘的死脱不了干系,他现在要想对付您,第一个就要把奶娘我除了。”

“明日就是四姐的及笄礼,奶娘以为慕容鹤还有时间来重惩您?”慕容清染成竹在胸,没有四姐慕容清鸾,济阳侯府还办什么及笄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两日侯府里住了几位宾客,我看了下韦姨娘给我的名单,都是这些年与慕容鹤狼狈为奸之徒,但这些人不足畏惧。倒是几位刺史府的女眷,背后都是齐州这一带州府执掌军政大权的刺史,这些女眷与王氏姐妹相称,我们不得不防。”

慕容清染将小纸条让周奶娘看,周奶娘道,“小姐,这韦烟儿怎么把什么人都放上面,她这明摆着在刁难您。”这些个宾客一个个查下去,何时到头啊。

“知己知彼,我们绝不能漏掉一个,奶娘,你知dào

的,本小姐不喜欢打没准bèi

的仗。”慕容清染眼中坚定,“时间紧迫,奶娘,今晚亥时之前,本小姐要知dào

这些人的所有事。”

亥时,那不是只剩下两个时辰了,那么多宾客,单单只是住在侯府的那几个都够查半天了,但算上收到济阳侯府请帖的那些人,周奶娘险些跳起来,“小姐,您不是开玩笑的是吧。”

“你说呢,奶娘。”慕容清染扯开笑,笑得阴森。

“奶娘马上去办。”周奶娘头皮发麻,逃似的跑了,不跑,小姐指不定拿什么毒粉药粉往她身上撒。也怪齐重安那个混账,什么都敢给小姐,害得她看到小姐伸手,就心里戚戚然,生怕中个媚药,丑态百出,还不被熊达那些个兔崽子们笑死。

“奶娘,你的荷包。”慕容清染其实只是想告sù

周奶娘,周奶娘的荷包在她手里,刚刚她一时手痒,又偷了周奶娘身上的荷包来玩。

无趣。

奶娘真是年岁越长,胆子就越小了。

慕容清染将周奶娘的荷包放在桌上,自己解了头上的散辫,取下了金钗,就依在矮榻上,看窗棂外的景色。

外边种的全是翠竹。

这是她刚搬来这个院落,让常管家派人将窗棂外种的遍地的牡丹全拔了,然后都换上翠竹,几年间,翠竹根深叶茂,也越长越多,及至蔓延。每到夜里,窗棂外翠竹影摇曳,从刚开始的害pà

,到现在的习惯,她觉得这竹影婆娑,便如同那藏于暗处的刀光剑影,在时刻提醒她,有些仇,不是你放下了,别人就能放过你。

230. 第二百三十章 莫要太依赖别人

周奶娘出去很久,直到用晚膳时,她才回来,顺道,连晚膳也一同从庖厨那里拎了回来。常管家还调戏她,说她改了性子,变得勤快了,周奶娘就啐了他一口,骂了他一句老东西。

回到院子,慕容清薇在那里洒扫庭院。

周奶娘就道,“大小姐,我们的晚膳来了。”

慕容清薇腼腆地笑笑,跟着周奶娘一起进了屋,还帮她一起摆放碗筷,等慕容清染出来,慕容清薇和周奶娘便站在一旁,慕容清染道,“大姐,奶娘,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没那么多礼数,你们都站着,我怎么吃得下。一起吃。”

“大小姐,请。”周奶娘挪开椅子。

慕容清薇拘谨地坐下,“我在定远伯府习惯了。”身为姬妾,怎能与定远伯府的那些个正儿八经的主子一起用膳,即使慕容清薇是济阳候慕容鹤的长女,但马荣向来视慕容鹤为仇敌,能留慕容清薇一条命已算不错了,让她同主子一般坐下用膳,根本不可能。

“有些习惯,还是可以改的。”慕容清染淡笑,“这些膳食庖厨都是照我的口味做的,只怕大姐会吃不惯。”

“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在定远伯府,她什么苦没吃过,有一次侯府与定远伯府闹得不可开交,定远伯马荣看到她,就没好脸色,定远伯夫人直接罚她进了柴房,谁教她是慕容鹤的女儿,定远伯府不拿她问罪还找谁。

慕容清薇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

“大小姐,这道糖醋鲤鱼是五小姐专门吩咐庖厨的人做的,您尝尝。”鲤鱼,鲤鱼,寓意鲤鱼跃龙门。

周奶娘夹了一块鱼肉到慕容清薇碗里,慕容清薇感动得泪光闪闪,此次回侯府,还是以大小姐的身份回来,还能住在侯府,对她而言就像是做梦似的。在这里,她不是一个低贱的姬妾,她是侯府的大小姐啊。

“五小姐,您也吃。”周奶娘又夹了一块鱼肉给慕容清染,道,“奶娘刚刚回来时,看到齐州城内的那些大夫一个个地被请进府,看样子,四小姐伤势不乐观啊。”

慕容清染细嚼慢咽,“等会儿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四姐不醒来,今晚整个侯府都不会睡,她那个卑鄙叔父更睡不着。

“我该做什么?”慕容清薇此时也察觉到了四妹慕容清鸾的伤势有蹊跷,但她又说不上来,再说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五妹还能得手,这也太可怕了。

慕容清染脸上平静,“到时,大姐就知dào

该怎么做了。”

慕容清薇点头,却也不敢再问下去,有些事,就算她问了,她也知dào

五妹慕容清染是不会告sù

她的。不是五妹不信任她,而是她藏不住太多的秘密,最后反而拖累了五妹。

这桌膳食很简单,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鲍参翅肚,但慕容清薇却吃得yì

犹未尽,这是她十余年来第一次与家人一同用膳,虽然只有一个五妹陪她,但她已经心满yì

足。亲娘,同胞的亲妹妹,都已形同陌路,那样的亲情,她不会再对她们抱有希望,五妹有时骂她是对的,她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太过依赖别人,这是多么的可笑和愚蠢,活该受人欺辱。

“大小姐,您歇着,与小姐说说话。这些粗活,我来就行了。”用完膳,周奶娘挽起袖口,开始收拾碗筷。

慕容清薇不好意思道,“这如何使得,周奶娘,不要喊我大小姐了,你知dào

的,在他们眼里,我算什么大小姐。我不过是个妾,生来就是伺候人的。”

“大小姐,你又瞧不起自己了是不,老娘我一个奶娘,都没这么轻贱过自己。”周奶娘将碗筷放入篮子内,声音豪爽,“您待五小姐好,老娘就视您为主子。日后,谁若欺负了您,老娘第一个冲上去,扇他几个巴掌。”

“奶娘,你连齐先生都打不过,还想打谁。”慕容清染取笑。

“好端端的,小姐您提他做什么。”周奶娘老脸一红。

慕容清薇被逗乐,原以为五妹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不想私底下,五妹竟是这般样子,顽劣好动,还爱说爱笑,比上次见她亲近多了。

“大姐,我带你在府里转转。”对于济阳侯府,慕容清薇是陌生的,距离最近一次来侯府,也已经过了十年,如今慕容清染提起,慕容清薇当即同意了。

“小姐,等等奶娘,奶娘对府里熟。”周奶娘急忙将桌上的碗筷一扫,都扫进了篮子里,砰砰啪啪的,甚至碎了几个。

慕容清染明白周奶娘是在担心她的安危,便道,“奶娘,那你快点,我和大姐先走一步,你收拾好后跟上来。”

说完,就同慕容清薇一起出了屋子。

“哎,五小姐,大小姐。”周奶娘也不收拾了,直接撒腿就追上来,要说对府里一切的了如指掌,小姐怎么比得过她。

出了院落,过垂花门,走过一条翠竹夹道的青石路。

“这些都是刚修缮的,新造的亭子,还有这些花,也是近几年移栽的。”周奶娘一一讲解道。

“确实变了不少,十年前,我和爹娘一起来侯府拜见伯父、伯母,那个时候,这些,这些都还没有。”慕容清薇指着新造的亭子,忆及往事,“印象中,伯父威武正气,伯母温婉慈祥,五妹,你知dào

吗,那时我有多羡慕你,一出生就被爹娘如珠如宝的疼爱,倒不是因为你是侯府嫡小姐,而是你在伯父、伯母眼里,比儿子还受宠。”自古都是重男轻女,即便是王侯之家,生女儿的,也不及儿子万分之一,更何况还给女儿在生辰之日举城庆贺,但那已故的伯父却都做到了。

“十年前,伯父、伯母暴毙而亡,昊堂兄也一同死去。我听到后,非常震惊。但我那时身在定远伯府,他们不准我随意出府,所以,我都没给伯父、伯母他们奔丧。”

青石路上,在暮色来临之际,愈发寂寥。

慕容清薇惆怅的声音,带着悲伤,“十年人世茫茫,我爹也当了十年的济阳候,我知dào

因果循环,真相不可能被永远的隐瞒,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五妹,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因为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年无助的自己,不过五妹你比我勇敢,也比我聪明,我相信你会达成所愿。”

“大姐,你是个明是非的人,我也不瞒你,若事实真如我所料,我不会手下留情。”慕容清染眼里闪过一道杀气。

慕容清薇后背发凉,却还是默默点下了头。

“前面的是侯爷、夫人住的院落,往左依次是几位小姐的闺房,再往右,依次住的是方姨娘、尤姨娘、韦姨娘,那里是小公子慕容珍的院落。”周奶娘远远指着道。

“养大的女儿就是不如亲生的,四妹都昏迷不醒,有些人还有闲情逛院子。”慕容清萍一出院子,看到慕容清染,就冷嘲热讽起来,当然在她眼里,大姐慕容清薇算不得慕容家的女儿,已经被扫地出门,“罢了,本妃还要去看四妹,你们就慢慢逛,当心天黑了路滑,呵呵。”

“还本妃呢,一个糟老头子的小妾,有什么可得yì

的。”周奶娘不屑道。

慕容清染沉思半刻,道,“我们也去。”

“是啊,我也挺担心四妹的伤势。”听五妹提起过,四妹人并不坏,就是脾气骄纵了些,但王侯家的嫡小姐,哪有不骄纵的,只要人品不坏就好。

慕容清薇也赞同去,周奶娘不满道,“两位小姐,现在四小姐的屋子里肯定挤满了人,你们过去,也没有你们站的位子。”满城的大夫,慕容鹤和王氏,老夫人赵氏,几位小姐,还有一大堆的丫鬟、仆妇等,小姐过去,还不招她们那群人白眼,自讨没趣。

“奶娘,四姐常买玫瑰糕给我们吃,你忘了啊。而且四姐此次受伤,我也有责任……”慕容清染一目露哀伤,周奶娘就心软了,“去去去,奶娘又没说不让您去。您是小姐,是主子,奶娘哪敢不听您的。”

于是,三人尾随慕容清萍过去。

才跨过院子门,一个五岁的锦袍小公子便朝她们的头上扔金珠子。

周奶娘当即挡在慕容清染前面,脑袋就被金珠子砸了一下,哎呦一声喊痛。

“嘻嘻哈哈,打中了,打中了!”锦袍小公子连蹦三尺,又接二连三地向周奶娘扔金珠子。

周奶娘就越喊越大声,装的更像,白捡的金子,不要才是傻瓜呢。

“他就是爹的幼子慕容珍。”慕容清薇一看到这个小公子,就猜到他的身份,死去的江姨娘给爹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慕容珍,并由王氏抚养,而且,慕容珍还是爹的独子,在侯府无法无天,也没有人敢说他半句。

“金珠子呢,金珠子呢,快给小爷拿金珠子!”慕容珍扔完了金珠子,就发脾气大吼,对身边的小厮拳打脚踢,“快去拿,快去拿啊!”

周奶娘将一把金珠子收好,伪装哭道,“小公子,您太厉害了,求您不要再打奴婢了。”

231. 第二百三十一章 告诉五姐,她是谁

不得不说,济阳侯府的几位主子都有喜欢拿金珠子打人的癖好,当年五小姐同四小姐一起玩耍时,不知砸了多少金子,周奶娘不由地想起慕容清染年少之时,暗道,比起小公子慕容珍,五小姐才是这方面的个中高手,每次还都拉上四小姐背黑锅,那金珠子都是一大把一大把往袋子里面塞,扔的还不是府里的下人,而是池子、泉眼,金珠子丢进去了,想捡都捡不回来,气得慕容鹤那个伪君子几乎要拿刀追着五小姐和四小姐,恨不得要杀了这两个败家的女儿。

“你们站住,不准动!”慕容珍小手张开,拦住了慕容清染和慕容清薇。

一旁照顾慕容珍的孙奶娘慌忙道,“小公子,她是您的五姐啊。”

五姐,好像是五姐,慕容珍见慕容清染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却记得这个五姐,每次看到他都不理不睬的,不像府里的那些人,看到他都喜欢抱他,亲他,还陪他玩。

小眼珠子眨了两下,慕容珍指着慕容清薇道,“她是我五姐,那你又是谁?”

“这是你大姐。”慕容清染冷声道,吓得孙奶娘抱住了慕容珍,这位五小姐在侯府里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连侯爷都礼让着她,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五小姐啊。

慕容珍稚声稚气道,“小爷怎么从未听说过小爷有大姐,你休想骗小爷!”

“没听说过,那现在,你给本小姐听清楚了,她是你大姐。”慕容清染一手揪起慕容珍的耳朵,指着慕容清薇又问道,“告sù

五姐,她是谁?”

痛,好痛,慕容珍痛得哇的一声大哭,长这么大,他都是被人宠着的,何曾有人敢动手揪他耳朵。

“五小姐,使不得,小公子年幼,无意冒犯您。”孙奶娘想护慕容珍,但在慕容清染的冷眸扫视下,吓得又缩回了手,下跪替慕容珍求饶。

“她是谁?”慕容清染加重了力道,对付一个五岁的孩子,她有的是法子。

养尊处优的慕容珍,小脸哭得通红,小胳膊小腿都使上力也打不过慕容清染,呜呜,最惨的是,身边的下人没一个上来救他,他害pà

了,断断续续哭道,“是……是大姐。”

“这才乖。”慕容清染拍拍他的小脸,低声威吓道,“小东西,你也看到了,这些个下人都不敢来救你,知dào

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怕五姐把他们都丢到外头,所以,你要是不听话,五姐也把你丢到大街上,不让你回侯府。”

呜哇,慕容珍到底才五岁,哪能不被吓哭。

“见过大小姐,五小姐。”这时,管家常茂又带了一名大夫匆匆赶来。

连换大夫,便知四姐的伤势不轻,慕容清染瞪了眼周奶娘,下手这么重,万一四姐醒不过来,她会愧疚一辈子。

周奶娘心虚地低头。

“大姐,我们一起进去。”慕容清染拉上慕容清薇,但慕容清薇踌躇着,不敢跟她一起进屋。

慕容清染不解,“大姐,刚刚你不是担心四姐的安危,怎么到了四姐的院落,你反而不进去看她了。”

“二妹、三妹她们都在,娘也在,我去不合适。”慕容清薇胆怯道。

“没事,你就跟在我后面,见机行事。”慕容清染笑着道,“她们看你不顺眼,难道会看我顺眼吗。大姐,在她们心里,我可比你万恶多了。”

慕容清薇说不过慕容清染,就只有应允。

“坏大姐,坏五姐!”慕容珍一得了机会,就跑进屋子,找王氏和慕容鹤告状去了。

慕容清染不会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什么,听到慕容珍骂她,她也不生气,倒是慕容清薇战战兢兢地看着她,担心这个幼弟惹怒慕容清染。慕容清染心道,当年慕容鹤那么对大姐,大姐还念着亲情,若换做是她,不闹得一家子不安宁,她绝不会罢休,大姐,终究是一个易心软的女子。

跨进门槛,里面是一屋子的人。

王氏坐在床头,抹着眼泪。

慕容鹤沉着脸,站着。

二小姐慕容清婷、三小姐慕容清萍也陪在床边,假意哭着。

方姨娘、尤姨娘、韦姨娘都垂首退在一旁,不敢吭声。

屋子中间的那张圆桌上,几名大夫俯首在写药方,门槛这里还放了一个小药炉,由大夫当场煎药。

慕容清染与慕容清薇走了进去,穿梭在这一堆人之中,还未引得慕容鹤和王氏注意。

“管家,这是新请来的大夫吗,快,快让他看看我的鸾儿。”王氏看到这名新来的大夫,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娘,大姐和五姐欺负珍儿,娘,五姐还打我,娘……”慕容珍抱着王氏大腿,委屈的哭诉着。

若是平日,王氏疼爱他,会搂过来,将他安慰一番,但这个时候,王氏自己亲生女儿还昏迷不醒,她哪有心情管慕容珍,一个死去小妾生的孩子。

“别哭了,你没看到你四姐还病着吗。”王氏一把拉开慕容珍,将他推给孙奶娘,不耐烦道,“带小公子下去,早些休息。”

呜哇,慕容珍自小受尽万千宠爱,这会儿受冷落了,还哭诉无门,就小身子往地上一坐,哭闹起来,“娘不疼珍儿了,珍儿被五姐欺负,娘都不帮珍儿……”

“你!”王氏碍于慕容鹤在场,想骂也不能骂,只能耐着性子道,“珍儿,你一哭娘就头疼,你乖,别哭了,让娘安静会儿,好不好。”

“他一个孩子,你骂他做什么,鸾儿醒不过来,又不是珍儿的错。”慕容珍是慕容鹤的独子,他一哭,慕容鹤也就什么都不管了,一把将他从地上抱起,护在怀里。

“爹,五姐打我,您看这里,这里……”慕容珍将自己发红的小耳朵给慕容鹤看,慕容鹤一看自然心疼,他独子的耳朵居然被慕容清染揪得红肿了,这丫头下手也太狠了。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两人最喜欢搬弄是非,一个上前哄慕容珍,一个仗着姐姐的身份,训斥慕容清染不知轻重,伤着了侯府的小公子,谁担待得起。

“见过爹。”走到慕容鹤面前,慕容清薇行了礼,慕容清染微微屈膝之后,便自己站直了身子。

232.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各揭各的短

屋子内那么多人,王氏当众被慕容鹤训斥,落了个没脸,她哪里骂珍儿了,对于这个金贵儿子,她自小就将他捧在手心里长大,她的后半辈子还指望他养老送终呢。

慕容清婷见慕容清染对爹行个家礼都这么傲慢,还擅自起身,相较自己和三妹,见了爹哪回不恭恭敬敬的,心里嘀咕道,爹就是偏心,五妹才敢这么放肆,在府里我行我素,没有人管得了她。

“五妹,珍儿不同于你我,他是我们侯府的独苗,若有个损伤,看你如何跟我们慕容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可笑,慕容鹤的儿子,算什么慕容氏的正根独苗,死去的大哥,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慕容清染很想出声辩驳,但一想到时机未到,便生生忍了下来。

慕容清婷煽风点火完,慕容清萍当即附和,“爹,您可不能再纵容五妹了,今日个她敢打珍儿,明日个珍儿就要没命了。珍儿还这么小,那么脆弱,五妹也舍得下重手,呜……我们可怜的珍儿呦,哭得三姐心都疼死了。”

假惺惺的,慕容清萍妆模作样抹眼泪。

呜哇……五岁的慕容珍也是个小人精,哭得更卖力了,还边哭边喊痛,吓得慕容鹤以为他幼子哪里伤着了。

慕容清薇哄道,“珍儿,别哭了,你四姐还睡着不醒,莫要吵她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让小爷哭!”

慕容珍小腿一脚朝慕容清薇蹬了过去,这大出慕容鹤意料,他儿子小小年纪何时养成这副德行了。他本就是个庶子出身,继承济阳候爵位已经被世人指指点点十余年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被人在后背指着脊梁骨骂。

慕容鹤微斥道,“珍儿,不得对你大姐无礼。向你大姐道歉!”

“娘说过府里没有大姐,这个给草包公子当妾的女人,不是我大姐。”慕容珍不服气道。

慕容鹤当场尴尬,王氏更有理说不清,慕容珍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童言无忌,他说什么做什么还不是跟着王氏学的,或者是从王氏那里听来的,今日他出此狂妄之言,王氏责无旁贷。

“侯爷,不关妾身的事,妾身从未教珍儿说过这些,定……定是珍儿身边的下人乱嚼舌头,教坏珍儿的。”王氏急了,慌忙狡辩,但说出的话已苍白无力。

“爹,看来我不该来。”慕容清薇低低道,暗中却与慕容清染眼神交汇,从幼弟慕容珍这里突pò

,进而挑起她们的矛盾,是最有效的法子。

慕容清染接着道,“小妾就小妾吧,大姐不必伤心,反正我们慕容侯府的小姐在世人眼里,也都是如此,不是续弦,就是姬妾,正儿八经的嫡妻身份,与我们八竿子打不着。”

这话一出,无疑将在场的慕容清婷、慕容清萍贬的一文不值,还将慕容鹤也顺带骂了,往深了想,慕容侯府在外头的名声已经烂成这样了,她这个卑鄙叔父也就别在意世人怎么想了,破罐子破摔吧。

“慕容清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诚心给我和三妹添堵是吗!”慕容清婷听不下去了,是,她是当不了嫡妻,但她在密州刺史府里耀武扬威,是个说一不二的陈夫人,贬低她的身份,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是什么意思。

慕容清萍也暴跳如雷,就算她是个姬妾,那也是郡王的侧妃,可比寻常人家的嫡妻身份尊贵多了。

姊妹两同仇敌忾,眼里愤nù

,慕容鹤眼见她们又要跟慕容清染打起来,出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几个还有心情吵。鸾儿今晚不醒,明日个我们侯府就出大笑话了!都给爹闭嘴!”

慕容清染想的只是四姐慕容清鸾的安危,才不会管济阳侯府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再坏的名声,她都能安然承shòu了,反正骂的不是她,与她何干。

“我瞧着四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实在不行,就提早为四姐办后事吧。”当然,慕容清染没有诅咒慕容清鸾死的意思,但为了激怒王氏和慕容鹤,慕容清染口是心非道,“及笄礼办不成,办个丧事,想来那些个宾客也不会说我们侯府什么。”

好个恶毒的小贱人,敢咒她女儿死,王氏气疯了,“清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亏鸾儿平日一句五妹五妹的喊你,对你掏心掏肺,你现在却这么对鸾儿,你的良心何在!”

“死了便死了吧,也免得爹日后再将五妹送给哪位王侯子弟当个姬妾,以换取他的侯爵永保。”慕容清染故作好心地提醒王氏道,二姐慕容清婷、三姐慕容清萍都是前车之鉴,她们只是个庶女,便被慕容鹤像卖货物似的送了人,身为嫡女的四姐慕容清鸾,慕容鹤不买个好价钱,捞个钵满盆满,怎么对得起他自己。

“一派胡言!慕容清染,你,你……”慕容鹤几乎要被慕容清染气昏,大手一挥,对屋子里的那些个大夫,还有伺候的下人们道,“退下,都退下!”

“是,侯爷。”听到济阳候府的隐秘,这些个大夫,满屋子的下人都吓得落荒而逃。

唯有周奶娘还纹丝不动,跟在慕容清染身后。慕容鹤怒道,“滚出去!”

“滚出去!”慕容珍似模似样地学了句。

周奶娘毫无惧色,“回侯爷,我当年奉了江姨娘之命照顾五小姐,这辈子只听命于五小姐。”

“你不提江姨娘,本侯还差点忘了这件事呢!当日江姨娘之死,与你有关,本侯定不会饶你!”慕容鹤虽然对江姨娘没有多少感情,利用的成分居多,但一个奶娘,胆敢谋害他的小妾,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慕容鹤眼里骤起杀气,怀里的慕容珍怕得蜷缩了起来。

江姨娘的死,竟然与周奶娘有关,这是怎么一回事,王氏、方姨娘、尤姨娘都震惊了,府里藏得最深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周奶娘,而且明明江姨娘是产后出血,不治而亡,怎么会与周奶娘有关。想着想着,她们就想到了周奶娘的身世,方姨娘、尤姨娘不管府里的事,也就不太清楚周奶娘的来历,往日里没放心上,但王氏不同了,府里的下人哪个她没有调查的清清楚楚,唯有这个当年江姨娘带进府的周奶娘,她竟然对她一无所知。从哪里来,家里有什么人,死去的夫婿是干什么的,她什么都不知dào

,可怕,太可怕了,这个周奶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侯爷,无凭无据的,您可不能冤枉我啊。”周奶娘抵死不承认,五年已过去,哪怕有什么证据,随着江姨娘的入葬也都埋藏,无处可查了,除非五小姐揭发她,否则,慕容鹤没法定她的罪。

233.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谁说本妃不敢

慕容鹤气得不行,“没证据,就算本侯找不到你杀江姨娘的真凭实据,以你对本侯的态度,忤逆犯上,本侯也能将你重罚!来人,将周奶娘拖下去,鞭挞四十,狠狠地打!”

糟糕,一时逞口舌之快,忘了慕容鹤这个卑鄙小人发狠起来,六亲不认,更何况是她这个下人,周奶娘忙换上讨好的语气,“侯爷,您息怒啊,我绝无忤逆您的意思,只是事关人命,我素来胆小怕事,这不急了,胡言乱语的,求您看在五小姐的份上,饶了我吧。”

奶娘素来胆小怕事?慕容清染偷笑,奶娘连齐州府大牢都去劫过了,还胆小怕事。

五小姐,您还有心情笑啊,这挨打的是我啊,周奶娘急得扯慕容清染的衣袖。慕容清染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现在不是时候,她这个卑鄙叔父正在气头上,谁求情谁倒霉。

“爹,是染儿的错,纵容自己的奶娘对爹您出言不逊。不过四十鞭惩罚过重,奶娘恐受不住,可否减半?”

原以为慕容清染会求情,但谁知,慕容清染像转了个性子似的,竟然主动要求重罚周奶娘,这着实不像慕容清染的性子,侯府里谁不知dào

她对周奶娘的护短,无论什么事,错的绝不会是周奶娘,不用问缘由,五小姐都会护短到底。

不会是她近日揶揄了小姐与十三公子,惹得小姐恼羞成怒,小姐就借着慕容鹤这卑鄙小人的手来罚她吧,周奶娘哀呼一声,这小祖宗,小心眼、爱记仇的坏毛病跟谁学的啊。

“既然五小姐为你求情,周奶娘,本侯就对你从轻处罚,来人,拖下去,鞭笞二十!”慕容鹤心里也觉得慕容清染此举古怪,但鞭挞周奶娘他是罚定了,当下挥手唤来护卫。

为首的护卫是韩升,周奶娘眼睛一亮。

“周奶娘,得罪了。”韩升钳制周奶娘,将她拖出了屋子。

韩护卫啊,老娘平日对你不薄啊,等会儿你可得吩咐你手下的兄弟打轻点啊,周奶娘小声嘀咕道,韩升绷着脸,剜了她一眼。

冷面护卫,对慕容鹤这个卑鄙小人又忠心耿耿,哪怕看清了慕容鹤的真面目,还死活不愿背叛慕容鹤,迂腐,周奶娘心里咒骂着,但面上仍不断地向慕容鹤求饶,“侯爷,我错了,您饶了我吧!”

啊……啊……!

须时,屋外响起了周奶娘惊天动地的哀嚎声,撕心裂肺。

慕容清薇不由地担心周奶娘,慕容清染拉住她,摇头。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幸灾乐祸,打不了慕容清染,打她的下人也是一样的,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周奶娘这番被打,也算羞辱了慕容清染,让她们出了口气。

“烟儿,你带珍儿下去休息吧。”天色也渐渐暗了,慕容鹤将怀里的慕容珍小心翼翼地交给韦姨娘。

韦姨娘跪了会儿,站起来晕眩,她一手抱过慕容珍,显得有些吃力。

“我不要去睡,我要陪四姐,爹,我要陪四姐……”慕容珍又开始闹了。

“小公子,听话,我们先下去休息,姨娘那里有好玩的,姨娘陪您去拿怎么样。”韦姨娘心里极其厌恶这五岁的慕容珍,小小年纪就喜欢欺压下人,打骂下人,也曾打过她,哼,若非碍于侯爷在场,她早把他摔到地上,摔死算了。

将慕容珍交给韦姨娘,王氏不乐意了,“珍儿自小就由妾身带着,怕是不习惯吧。孙奶娘,抱小公子下去。”

候在屋子外的孙奶娘是王氏的人,一听王氏喊她,忙恭敬地进来,熟练地抱过慕容珍。

慕容珍是畏惧王氏的,对孙奶娘就不再拳打脚踢,倒也乖巧了几分。

“下去吧。”慕容鹤也不坚持了。

“爹,我要陪四姐,我要陪四姐……”慕容珍稚声稚气地嚷道,小小的眸子暴戾,却也固执,唯有慕容清染冷冷地望向他时,他小眸子避开,闪烁惊恐。

“是。”孙奶娘抱着小身子挣扎的慕容珍走出屋子。

韦姨娘暗松了口气,幸亏小公子没一脚踢到她肚子上,否则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是小事,被慕容鹤发xiàn

她与别的男子珠胎暗结,她这条命算是玩完了。

王氏重新坐在慕容清鸾的床榻边,“侯爷,我们的鸾儿怎么还未醒啊。”

慕容清萍心虚,“娘,四妹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慕容清染依然不冷不淡,“要醒早就醒了,三姐,你有空也该管管你的人,别以为自己是郡王府的人,就瞧不起我们侯府,如今,连四姐这个侯府嫡小姐都敢打,呵呵,这侯府再低贱,也比你们郡王府的一个护卫尊贵吧。”

要说冷嘲热讽,再加挑拨,慕容清染是擅长的,这一句话不止将矛头指向慕容清萍,还指向了淮阳郡王府。

“本妃已经将那护卫重罚了,你还想怎样!”慕容清萍怒道。

“四姐还躺在这里生死不明的,只是重罚,挨个几顿板子,三姐,你们郡王府的王妃娘娘平日也是这么掌管郡王府的吗?”慕容清染的话虽然刻薄,却也正是王氏想说的,她女儿都伤成这样了,慕容清萍只是打了那护卫几板子,这绝对是有辱她女儿济阳侯府嫡女的身份。

慕容清萍被逼急了,“那你想怎样?”

“杀。”慕容清染冷漠地吐出一个字。

慕容清萍吓住,王氏、慕容清婷等人也呆住了,这好歹是郡王府的护卫,要杀要剐也得淮阳郡王下令,侯府哪有这个胆子处置郡王府的人。

“爹以为何?”慕容清染将问题抛给慕容鹤。

慕容鹤犹豫,这个郡王府的护卫将他的鸾儿伤成这样,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但毕竟是郡王府的护卫啊,他看望慕容清萍,慕容清萍气焰去了大半,“这些护卫都是郡王身边的人,我……我……”

“三姐尽得老郡王宠爱,杀个护卫以儆效尤,怎么也不敢吗?呵呵。”慕容清染轻蔑道,“还以为三姐也和二姐一样,在郡王府呼风唤雨,也不过如此吗。”

“谁说本妃不敢。来人,将那名重伤我四妹的护卫,就地处决!”慕容清萍被激怒,敢说她受宠是假,呵,不拿出她淮阳郡王府侧妃娘娘的威严,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怕不会低头的吧。

234.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不是我们郡王府的护卫

这个没脑子的,慕容鹤慌忙出声阻拦,“且慢!”

“回侧妃娘娘,行刑已毕!”

慕容鹤听到回禀,气急败坏朝屋子外那名护卫吼道,“谁让你们杀的!”

那名持剑的淮阳郡王府护卫一板一眼道,“回济阳候,属下奉侧妃娘娘之命行事。”

慕容清萍回过神,不敢面对慕容鹤的愤nù

,“爹,我没想过要杀,我……我……是她,都是慕容清染,是她逼我的。”慕容清萍将罪责推给慕容清染,再看一眼那护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拦住他,快拦住他,他不是我们郡王府的护卫!”

“杀都杀了,现在后悔了,又玩这等把戏,侧妃娘娘,您也太可笑了。”韦姨娘捂着嘴,取笑道,“别到时您带来的护卫都杀光了,您都说不是您郡王府上的人,呵呵呵,您是在逗我们侯府玩,还是想拉我们侯府当垫背的。”

“韦烟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慕容清萍自己也觉得自己所说的那个理由有些底气不足,被韦姨娘一取笑,她更恼火了。

慕容清婷拉住她,“三妹,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善后吧。”

“二姐,你也说我。”慕容清萍委屈。

“你二姐说得对,淮阳郡王那里,你得寻个好的由头,以防万一。”慕容鹤绷着脸训道。

王氏不满道,“你们这也顾虑,那也顾忌,难道我们侯府的嫡小姐就这么命如草芥?侯爷,鸾儿是我的命根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了她!”王氏愤nù

,直指慕容清萍,管她什么淮阳郡王府侧妃娘娘,敢伤她女儿,她一定让她偿命。

尤姨娘害pà

,替慕容清萍求情道,“夫人,千错万错都是贱妾的错,三小姐她无心伤四小姐,那名伤四小姐的护卫三小姐也命人当场处决了,望夫人开恩。”

“姨娘,你怕她做什么。”慕容清萍对王氏也是积怨许久,以前未出阁是庶女身份,不敢对王氏不敬,但如今已是淮阳郡王的侧妃,翅膀硬了,王氏的话她想听就听,不想听,王氏也耐她不得,“四妹受伤,本妃也很难过,但是娘,是四妹自己无故跑过来挑衅我的护卫,明明武功不济,还自己来找死,现在受了重伤,要我说也是她活该!”

“娘,我可以作证,三妹所说之言都是真的。”慕容清婷与慕容清萍沆瀣一气,对付王氏,她们也同仇敌忾。

方姨娘便假意哭诉道,“贱妾有罪,二小姐有口无心,望夫人开恩。”

“你们两个孽女,想要造反吗?”王氏气得哆嗦。

“娘有四妹就够了,我们两个只是庶出之女,不配让娘您操心。”慕容清婷反唇相讥,慕容清萍附和,“娘若看我们两个不顺眼,我们这就走,从此再不踏入侯府半步。”

“想以此来威胁本夫人,你们两个还嫩着呢!”王氏火大,“别忘了,你们的亲娘都还在府里。你们可以走,但你们的亲娘就得一辈子老死在这里!”王氏说得是实情,身为慕容鹤的姬妾,方姨娘和尤姨娘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济阳侯府,除非慕容鹤将她们赶出府。

“夫人息怒,贱妾不敢。”方姨娘和尤姨娘诚惶诚恐。

慕容清染与慕容清薇置身事外,全当来看戏,这里越乱,对她们越有利。

慕容鹤听得不胜厌烦,“吵,吵,吵,你们吵够了没!你们当本侯已经死了吗!”话没说两句,这些人又吵起来了,刚刚与染儿吵,这会儿和王氏吵,这是他的报应啊,连生了四个女儿,再加过继了一个,竟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侯爷,您消消气啊。”韦姨娘趁机上来讨好卖乖。

方姨娘、尤姨娘嫉妒,这个韦姨娘就会捡便宜,好事还都落在她头上。

“侯爷,您也看到了,二小姐和三小姐是如何对待妾身这个嫡母的。”王氏抹泪道,“要是我的鸾儿醒着,她是绝不会这么跟妾身说话的,我的鸾儿乖巧又懂事,还听妾身的话,对侯爷您更是崇敬有加,不像这等低贱的庶出之女,一朝小人得志就癫狂,哪还记得妾身这个嫡母,您这个亲生之父啊,说句难听点的话,若今晚侯府遭殃,她们两个孽障还不带着人溜之大吉,哪会管妾身和侯爷您的死活啊!”

“娘,您不要血口喷人。这些年,您有把我们几个庶出之女当人看待过吗?”慕容清婷讥笑道,“在您眼里,四妹才是侯府的小姐,我们几个是小妾所生,就是您随意使唤的丫鬟,供四妹玩乐的傻子。四妹一有事,您就罚我们,倘若四妹自己摔倒了,您也罚我们,不准我们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关禁闭,十天半月都出不来。”

“四妹这般愚不可及的人,怎配当我们侯府的嫡小姐。”慕容清萍也豁出去了,嚷道,“爹,恕女儿直言,外头的人是怎么说我们侯府嫡小姐的,琴棋书画不通,女红不懂,诗词歌赋更是不精,简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不如。谁要娶侯府的嫡小姐,谁就是瞎了眼。”

“这流言是谁传出去的?”慕容鹤沉声道。

王氏接道,“八成是这个两个孽女在捣鬼。”

慕容清薇瞅了眼慕容清染,慕容清染不露痕迹的笑笑,当年她被王氏败坏名声,现在她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便还能推给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何乐不为。

“还用传吗,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四妹什么都不会。”慕容清婷讥诮。

慕容清萍又道,“爹,其实这样想想,四妹昏迷不醒对侯府也算是好事,免得到时四妹在及笄礼上出了丑,我们侯府这辈子都被人耻笑,女儿在淮阳郡王府更抬不起头。”

“换做你们,你们难道还能惊艳四方?”王氏不屑。

但王氏这句话,却让慕容鹤脑中一闪,若是换一个人,侯府的这场危机不就解决了,说不准比鸾儿更能给他带来丰厚利益。

慕容鹤的双眼下意识地瞥向慕容清染,她与鸾儿年岁相仿,算着日子,也快及笄了,由她代替鸾儿完成及笄礼,那些个宾客也不会说什么。

235.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帮忙也是帮倒忙

慕容清染被盯着全身难受,这个卑鄙叔父,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真当侯府里所有的人是瞎子吗。不过想想也是,谅王氏、二姐慕容清婷、三姐慕容清萍她们几个也想不到慕容鹤会心存那等龌蹉的想法。

“染儿,你的生辰三月十七日吧。”慕容鹤故作满脸慈爱道,“如今,你四姐昏迷不醒,那爹先提前为你过及笄礼。反正,你们姐妹两生辰相近,谁先过都一样。”

“侯爷,明日是我们侯府为鸾儿筹备的及笄礼,怎么能让清染取而代之。”请帖都发出去了,上面明明说的是济阳候府嫡小姐的及笄礼,让慕容清染代鸾儿行及笄礼,这不向外人挑明清染压鸾儿一筹,王氏当场反对,就算她女儿还在昏迷中,但明日个就是扶也要扶鸾儿去行及笄礼,前来的宾客爱怎么笑话就怎么笑话吧,这是属于她女儿鸾儿的尊崇,她争了这么多年,岂能让已故济阳候之女一直压在鸾儿头上。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还未反应过来,前一刻她们还在同王氏据理力争,吵得面红耳赤,这一会儿爹竟然提出让慕容清染代替四妹慕容清鸾行及笄礼,这个法子好是好,但侯府嫡女行及笄礼这么大的荣宠,白白送给慕容清染,她们岂能甘心。

慕容清薇自然是站在慕容清染这一边,她见慕容清染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私心觉得这对于五妹是一个机会,五妹应该把握住,前来观礼的宾客不乏世家望族的夫人,被她们看中,五妹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听说汴州杜家的那位杜长风杜公子,已高中榜眼,风头正盛,当今皇上都有意招他为驸马,再加杜家诗书世家,几代家主又担任过国子监祭酒,这样的人家又怎么看得上五妹,此事爹也跟她提过,虽然爹这个人心胸狭窄,行事又卑劣,但对于杜家的这门亲事,他分析的还是不无道理,以五妹这般孤傲清高的性子,哪能到杜家去受苦,受人家白眼。

“爹提议甚好,女儿也觉得既然四妹昏迷未醒,那就先提早为五妹行及笄礼。等四妹醒来,我们侯府再补办一个及笄礼,一举两得。”慕容清薇这段日子乖巧地将定远伯府的事一一向慕容鹤禀报,让慕容鹤收获不少对付定远伯马荣的证据,因此,她现在在慕容鹤心里的分量不轻,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女儿对于慕容鹤来说,才是他养的好女儿。

慕容鹤点头。

韦姨娘看到慕容清薇开口,以为是慕容清染授意的,便也跟着道,“侯爷所言极是,都是侯府小姐的及笄礼,谁先谁后都一样。我们五小姐相貌人品贵重,多年承侯爷您亲自教导,明日在及笄礼上必然风华无双、艳惊四座,让侯爷您长脸。”

王氏一巴掌打在韦姨娘的脸上,“没规矩的东西,侯爷与本夫人商量,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还有你,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处处为慕容清染说话,别忘了,她是你大伯之女,鸾儿才是与你同父,是同一血脉所出。”王氏同样没放过慕容清薇,慕容清薇自小就惧怕这个嫡母,幸亏她只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她还能活到现在?

“侯爷,贱妾又哪里做错了,惹得夫人这般大发雷霆。”韦烟儿捂着脸,哭着投入到慕容鹤的怀里,慕容鹤本就极宠这个小妾,安抚了她两句,又加深对王氏的不满,嫁给他这么多年没给他生个儿子也就罢了,还打他的姬妾,不给他面子,等侵吞了王家的财产,他就马上休了这个恶妇。

王氏满腹憋屈,教xùn

个姬妾,侯爷都护着,她在侯府还有什么地位?除了韦烟儿这个贱人,还有几个庶女,现在嫁了人有了夫家撑腰,都爬到她头上了,这些还不算,最让她生气的是侯爷竟然让慕容清染来代替鸾儿,夺了本该属于鸾儿的及笄礼。

“鸾儿,我的心肝啊,你不醒来,让娘怎么活啊。”王氏又哭嚎起来。

慕容鹤听得烦躁,“现在哭还有什么用,本侯早就跟你说过,要好好管教鸾儿,别事事依着她,堂堂侯府嫡小姐就像个街头混混,文墨不同,就喜欢舞刀弄枪。她要不是本侯的嫡女,本侯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侯爷,您说话要凭良心啊,妾身从十六岁就嫁给您,当年您一无所有,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妾身家里帮衬……”

王氏不提当年还好,一提当年慕容鹤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打断她道,“本侯还不疼鸾儿吗,这几个女儿之中,本侯最看重的就是她,就连她的未来夫家,本侯都是万里挑一,怕她嫁过去受欺负。夫人,鸾儿受伤你心里接受不了,本侯可以体谅,但若你再无理取闹,休怪本侯不念我们多年夫妻之情!”

如慕容鹤这般自私自利的男人,最忌讳的就是提起当年的落魄之事,王氏被别急了,才会口不择言,但有些话一说出口,哪有反悔的余地,在场的人两只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韦姨娘、方姨娘、尤姨娘几个心里都在偷乐,王氏也有今日,痛快啊。

“染儿,爹说过会在你行及笄礼之时,送你一份大礼。明日的及笄礼,就算爹给你的其中一份大礼吧。”慕容鹤没有同慕容清染商量的意思,也没有征求慕容清染的意见,便直接拿了主意。

慕容清染漫不经心地拂过袖口上白色丝线勾勒的图案,不紧不慢道,“染儿的生辰尚早,长幼有序,染儿岂敢在四姐之前行及笄礼。”

她是她,怎能去顶替她人。

再说,明日出丑的是慕容鹤,颜面尽失的也是慕容鹤,被人指指点点的还是慕容鹤,八竿子与她打不着。

慕容鹤想让她帮忙,找错人了,她不帮倒忙,慕容鹤就该谢天谢地了。慕容清染转身欲走,“大姐,我们就别留在这里碍眼了。刚刚那个大夫也说了,四姐无性命之忧,就是多睡几日,最快也要明日个才醒来,我们走吧。”

236. 第二百三十六章 非诰命不加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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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鹤慌了,使劲对长女慕容清薇打眼色,眼下能劝动染儿的,也就长女了。

慕容清薇暗想着此事是有利于五妹慕容清染,拽住她,语重心长道,“五妹,我们都是慕容侯府的人,一荣俱荣,你就帮帮爹吧。”

慕容清染不为所动,随着侯府的易主,今日的慕容侯府又非当年的慕容侯府,荣衰与否,她才不在意。

慕容鹤见慕容清薇一个人劝说还不够,又对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也打眼色,这两姊妹相互对望了眼,虽然她们同样不喜欢慕容清染,妒忌慕容清染,但与王氏母女两相比,她们更恨王氏和慕容清鸾,王氏自小就没给过她们好脸色,动不动就训斥她们,打骂她们的亲娘,若能有机会给王氏难堪,她们觉得此事可以考lǜ



“五妹,答yīng

爹吧。”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不甘不愿地也跟着求道。

被慕容清薇、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三位姐姐拦住了去路,慕容清染无可奈何,“要我答yīng

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慕容鹤不满,这等好事落在她头上,她还挑三拣四,这丫头,真是让他惯坏了。

“一,明日所穿的衣物,我要王家表兄府上所提供的丝绸段子,再外添三千匹;”

已经买了王家那么多丝绸,还要再添三千匹,慕容鹤心疼银子,但一想到日后还能有更多的银子入账,慕容鹤咬牙道,“我答yīng

。”

“二,为我加笈的夫人,必须是德高望重、子孙满堂,非诰命不加笈;”

朝廷的诰命夫人,哪是随便封的,慕容鹤的亲娘赵老夫人到现在还不是什么诰命夫人,即便她儿子慕容鹤已贵为济阳候,慕容鹤想了齐州附近州府的望族老夫人,心里又将慕容清染骂了遍,这丫头真不好糊弄,鸾儿及笄,他请来加笈的夫人也没有诰命身份,放眼整个齐州附近,最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就是定远伯府的马老夫人,可她老人家能来给慕容侯府的小姐加笈吗,她的外孙子吴天宝之死,还没让她消气呢。

“这。”慕容鹤陷入为难。

慕容清薇自告奉勇道,“爹,此事交给女儿,老夫人已下榻齐州的别院,女儿今晚就算跪着去,也要求到她,为五妹加笈。”

“有劳薇儿了。”看到长女这么孝顺,办事能力也合他的心意,慕容鹤对慕容清薇不禁刮目相看,也后悔这么多年将她一个人丢在定远伯府不闻不问,错失了那么多良机,否则定远伯府早在他的控zhì

之下,哪能让定远伯马荣还处处与他作对。

大姐慕容清薇会出面请马老夫人,慕容清染多少会猜到,她继xù

道,“三,我要奶娘一直待在我身边。”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慕容鹤听的,慕容鹤已得知是周奶娘杀了江姨娘,自然不会在侯府里留下周奶娘,为了周奶娘的安危,慕容清染必须要提出这个,而且还是最重yào

的,待在她身边,她看得到,才能确保周奶娘的性命无虞。

“这有何难。”慕容清薇不知dào

其中内情,还以为五妹会提什么苛刻的条件,竟然是让周奶娘陪着她,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慕容鹤对周奶娘早已动了杀心,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身边的暗卫出动,周奶娘绝对活不过今晚,还会死的无声无息,但慕容清染提到周奶娘,还以此交换,慕容鹤暗骂慕容清染狡猾,被逼无奈道,“好,爹答yīng

你。不过你已经提了三个条件,若再有,就是为难爹了。”

慕容清染懂得适合而止,“染儿只有这三个条件,爹多心了。”

王氏见慕容鹤铁了心让慕容清染代她女儿鸾儿明日行及笄礼,自知多说无益,便阴狠地扫了慕容清染一眼,自小就抢她女儿的东西,早知dào

当年就该劝侯爷将她送给苏禾世子,如今长大,模样也随了她那个娘江楚遥,只怕侯爷是更难割舍了。

“爹,女儿和五妹先告退了。”慕容清薇今晚要去请马老夫人,便要马上出府,而慕容清染不想再待在这个屋子里,看到昏迷中的慕容清鸾,她会愧疚和自责,但一想到自己隐忍十年的报仇计划,她又迫不及待,耐不住心里的兴奋,仿佛看到了嗜血的光芒。

在这种内心挣扎中,她与慕容清薇一同走出了屋子。

屋子外,战战兢兢地站着一群大夫,从请到侯府为慕容清鸾诊治到现在,他们连晚膳都没用,慕容侯府的四小姐不醒,想来他们也内心惶恐,怕慕容鹤问罪他们。

周奶娘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痛,“疼死老娘了,韩护卫,你怎么一点都不近人情,好歹我们也相识多年了。”

二十下鞭笞已执行完毕,一旁的护卫、小厮、丫鬟、仆妇们围观着周奶娘,窃窃私语,周奶娘可算得上是五小姐身边的红人了,瞧她平日里连常管家都不放眼里,也有今日啊。

“看什么看,老娘今晚被打,明日个就轮到你们!”周奶娘艰难地爬起来,跟上慕容清染,“五小姐,大小姐,等等奶娘啊。”

周奶娘走路连滚带爬,外加痛得哭爹喊娘,慕容清染忍俊不禁。

“周奶娘,你还好吧?”慕容清薇心善,问道。

“大小姐,还是您对我最好啊。不像五小姐,没良心的,我伺候了她十年,她不仅不为我求情,还主动让侯爷重罚我,哎呦,痛死我了。”周奶娘边走边埋怨,一手撑着腰,举步维艰。

“大姐,晚上出府小心些。我就不远送了。”慕容清染在亭廊中与慕容清薇道别。

慕容清薇挥手,“爹给我指派了护卫送我,五妹,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你要受累,今晚好好养精蓄锐。”

等慕容清薇走远,慕容清染瞥了眼周奶娘,“别装了,那几鞭子根本伤不了你。”而且韩护卫看在她的面上,也定然会放奶娘一马。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小姐。”周奶娘当即换上谄媚之容,“恭喜小姐,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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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教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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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清染曾无数次想过这一日的到来,但等它真zhèng

到来时,她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回到自己僻静的院落内,常管家却早一步带着一干下人候在她院子中,这些下人中不乏几张熟悉的面孔,慕容清染认得她们,平日里是教导四姐慕容清鸾礼法和女工的,为首的一个仆妇王妈,是王氏的远支本家,四姐慕容清鸾最怕她的啰嗦和说教,每次看到她就落跑。

“五小姐,王妈她们是奉侯爷和夫人之命,教您一些明日行及笄礼的礼法,时间紧迫,您趁着今晚学。侯爷说,兹事体大,既为慕容侯府的子孙,便当要为慕容侯府争一份荣光,望五小姐您大局为重。”

常茂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瞧慕容清染,越瞧心里就越没底,别看五小姐脸色平和,没有半分怒意,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猜不到,能乖乖地跟着学礼法,算是不错了,若是不搭理他们,让他们几个来这里干站着,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就麻烦了。

“五小姐,您意下如何?”小祖宗啊,您倒是说句话啊。

常茂额上冒汗,说话的声音也跟着低了起来。

王妈急了,出声道,“老奴等是奉命行事,五小姐您不喜欢也得跟老奴学。”嫡出的四小姐看到她,也敬她几分,还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五小姐一个已故侯爷之女,摆什么小姐样子。

“怎么跟五小姐说话的,不长眼的东西!”周奶娘说时迟那时快,一巴掌扇过去,将王妈扇到了地上。

哎,常管家阻拦不及,心道,这个王妈仗着是夫人的远房本家,在侯府里狐假虎威,若遇了别人,自然是礼让她三分,但这回她遇到的是五小姐,真是不知死活,五小姐平日是不与她这等人计较,并不意味着是怕她,愚蠢,还敢在五小姐面前得寸进尺,周奶娘没一巴掌扇死她,算她命大。没看到他这个堂堂侯府的大总管,在五小姐面前都是装孙子,谄媚讨好,她一个夫人身边的仆妇,借了几个胆敢对五小姐如同四小姐那般管教。

“你敢打我?”王妈不敢置信,叫嚣道,“你知dào

我是谁吗?”

“不就是王兰瑛娘家的远房本家吗。”慕容清染淡淡开口,“那你可知,本小姐是何人?”

王兰瑛,五小姐居然敢直呼夫人的名字,王妈震惊,“恕老奴无礼,五小姐您一个死去姨娘的养女,侯爷和夫人收留您,是怜悯您,不收留您,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您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不长眼的东西!”什么姨娘的养女,那是慕容鹤那个卑鄙小人使得诡异,目的想贬低小姐的身份,但小姐的出身,岂是他说改就能改的。

慕容侯府的族谱在小姐一出生就定下了,小姐已故济阳候嫡女的身份,在族谱上是抹不掉的。

周奶娘直接一脚踹过去,踹得王妈再也爬不起来。

常管家惊讶,周奶娘刚被鞭笞了二十,怎么一点事都没有,悍妇不愧是悍妇,这皮肉都比别人厚,鞭笞二十就像对她挠痒,若换做他,此刻都躺在床榻上喊痛了。

在场的仆妇、丫鬟没有一个人上前为她求情,就连平常对王妈巴结,想要认王妈为干娘的丫鬟,也都垂了头。

哎呦,痛死我了,王妈缩成一团,连连哀嚎。

“常管家,此等恶奴羞辱五小姐,按府里规矩,该怎么处置啊?”周奶娘假意问道。

这时想到府里的规矩了,要说恶奴,侯府里的恶奴头一个就是你周奶娘,常管家腹议,“等回禀夫人后,再做处置。”

“四小姐如今还在昏迷中,你觉得夫人还有闲情管这事?”周奶娘反驳。

“常管家,我没有羞辱五小姐啊,我冤枉啊。”不过是要让五小姐学礼法,哪里是羞辱五小姐了,王妈喊冤道,但气焰却下了一半,她若再多说一句五小姐不是,周奶娘就该往死里打她了。

“没有羞辱?”周奶娘一把抓起王妈的头发,“你给老娘我听清楚,我家小姐慕容清染,祖父乃老侯爷武德公慕容正,祖母乃衍圣公府四小姐孔氏,生父是已故济阳候慕容肃,生母是豫州江阁老之女江楚遥,叔父济阳候慕容鹤怜她孤苦无依,以侯府五小姐身份养在膝下。”

一长串的名号压下来,听得王妈目露惊恐,好大的来头,光生母出自江阁老府上,就已经将王氏的出身踩到了脚底下。

十年了,在慕容鹤有意无意的淡化下,还有多少人记得慕容清染真zhèng

的出身,再加侯府易主,下人又重新换了一批,知dào

的人更少了,慕容清染嘴角讥讽,不止是王妈,估计在侯府的很多下人眼里,她这个慕容鹤的侄女,长期住在侯府,占尽了好处,有时还抢了四姐慕容清鸾的风头。

呵呵。

一声轻微的讥笑声,笑得常管家跪了下来,十余年了,周奶娘若不说,他都差点忘了五小姐的尊贵身份,当年他伺候的小主子。

常管家一跪,他带来的一干下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对于五小姐身世的传闻,还有慕容鹤杀兄夺位的谣言,早已是在齐州城内外传得沸沸扬扬,侯府即使再禁言,私底下也慢慢传开了,如同纸包不住火,防人之口如防川,这点慕容鹤永远都无能为力,他想遏制的谣言终有一日是控zhì

不住,会泛滥,会生生不息,让他寝食难安。

传言是传言,但周奶娘亲口道出五小姐的尊崇身份,在场的下人个个目瞪口呆,以往惧怕五小姐,是因为她喜怒无常、难以伺候,但如今的惧怕,更多添了一分对于她身份的敬畏。

咣当……

院子门突然落了锁。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站在院子中央,谁会去给院子的门上锁?常管家一个寒颤,一股莫名的惊恐从脚底升起,今晚不该来五小姐的院子啊。

五小姐的院子,不会让他有命来,没命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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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第二百三十八章 应该是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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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四姐的院子里死了一个粗使丫鬟小绿,罪名好像是与府里的一个小厮有私。本小姐甚是好奇,那小厮是如何认识小绿,日暮之后又如何进得了四姐的院子?”

侯府小姐的院子,到了傍晚之后,除了丫鬟、仆妇与婆子,小厮就绝不能进去的,即便不是在傍晚之后,伺候四姐的丫鬟、仆妇那么多,借小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小厮眉目传情,还被逮了个正着。

这般的罪名,王氏问也不问,就直接让人处置了。

慕容清染说话威严,眼角的余光是瞥向王妈,王妈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常管家也惊惧万分,倒不是他与这个丫鬟的死有关,而是四小姐院子里死一个无关紧要的粗使丫鬟,五小姐都一清二楚,那么府里还有什么不是五小姐所不知dào

的。侯府说大也不大,看来几个院子里面住的主子,都在五小姐的掌握中吧。往深了想就是,侯府里有多少下人已经投靠了五小姐,充当了五小姐的耳目。

常茂身为侯府大总管,侯府里哪个下人的底细他不知dào

,但突然有一日,慕容清染告sù

他,这些个下人还有另一面他所不知dào

的,常茂怎能不胆颤心惊,吓得魂都快飞了。

“本小姐还听说,有人在府外置办宅子,良田,娶妻纳妾,还纵容兄弟到处打着我们慕容侯府的旗子,做一些欺压百姓的坏事。”

慕容清染每细数一件事,常管家的脸色就白一分。

“五小姐,这个王妈仗着是夫人娘家的本亲,多次打骂府里的小丫鬟,甚至还将她们一个个逼上死路。四小姐院子里的小绿,就是被她打死的,她怕被夫人知dào

,就随便给小绿捏了个罪名。”五小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能再保王妈了,否则倒霉的就是他,常管家忙落实王妈的罪,“你们几个,把王妈绑起来,等会儿交由侯爷处置。”

不是夫人,而是侯爷处置,常管家不得已之下,只能拿王妈顶罪。

王妈叫嚷道,“常茂,你疯了,我是夫人娘家人,要处置我,也得先过问夫人!”

“一个小小的仆妇,何须惊劳爹,常管家,未免太抬举她了。”慕容清染一声嗤笑。

常管家抹了抹汗,“五小姐说的是,老奴这就带王妈回去,好好重罚她。”

带王妈离开她院子,然后再不了了之,这个卖主求荣的恶奴,倒是打得好主意,慕容清染不冷不淡道,“就在这里处置吧。本小姐今儿个晚上有空。”

常茂想哭的心都有了,五小姐这是要逼死他啊,夫人那里,他该怎么交代。

“五小姐,饶了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了。”早知dào

,她就不来教五小姐礼法了,哪怕夫人给她金山银山,这命都快没了,有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王妈悔得肠子都青了,礼法没教成,倒被五小姐教了什么是侯府的礼法,现在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侯府的礼法,就是她五小姐口里的礼法,五小姐说是就是,不是五小姐也能拐着弯将它说到礼法上去。

“杖责……”

“慢。”慕容清染打断常管家,常管家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杀人性命者,以命抵命。常管家,你说错了吧,应该是杖毙。”慕容清染笑得不温不火,但这几个字,却让在场的所有下人都不寒而栗,五小姐尚未及笄啊,赏罚就这么严苛,这可比夫人雷厉风行,手段残忍多了。

什么,杖毙!王妈听到‘杖毙’二字,两眼一黑,当场昏了过去。

“装什么死,给老娘爬起来!”周奶娘直接拿了盆水,泼到王妈的脸上,这个老恶奴,欺软怕硬,连小姐都敢羞辱,这回是她自己不要命闯进来,呵呵,怪不了她们。

王妈被冷水泼醒,垂死挣扎,爬向慕容清染,“五小姐,老奴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夫人的主意,与老奴无关啊。五小姐,是老奴有眼无珠,是老奴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五小姐,饶过老奴吧,老奴贱命一条,五小姐您行行好,让老奴多活几日吧。”

周奶娘早她一步,拦在她面前,对跪在地上的下人厉道,“没听到五小姐的话吗,抓住王妈,当场杖毙!”

“是。”有两名中年仆妇手拿棍棒上前,砰地一声重响,打在了王妈的双腿上。

啊!

这两个中年仆妇体格健硕,这一棒打下来,王妈双腿骨骼碎裂,痛得王妈大声哀嚎,生不如死。

再一棍,直击王妈的脑颅。

血溅了一地。

常管家魂飞魄散,这就是杖毙,将人一棍打破脑颅的杖毙,太残忍,太残忍了!

而别的下人,匍匐在地,每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侯府里处置下人的法子很多,但当众敢用这么血腥的法子将人杖毙的,从未有过。

好可怕的五小姐!

“五小姐明察秋毫,还小绿一个公道,老奴替小绿叩谢五小姐的大恩。小绿在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常管家磕头,恭敬至极,生怕说错一个字,这个喜怒无常的五小姐,就让人将他也当场杖毙了。

他赚够了银子,还想着安享晚年了。

慕容清染冷笑,抬头望天,随后对常茂慢慢道,“常管家,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很像啊。”

十年前的晚上,十年前的晚上,常茂跪得腿都软了,再一听慕容清染说出这十年前的晚上,又惊又怕,十年了,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老奴不知五小姐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十年前慕容清染才五岁,常茂不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知dào

多少,而且当年慕容清染也没在现场,否则,十年前她就该没命了。

“奶奶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老小子还在装傻!”一个提刀的大汉横冲过来,一脚踩在常茂的身上,幽暗的灯火下,映出熊达满脸的络腮胡子。

周奶娘瞪了他一眼,小姐都还未喊他出来,这个熊达自己就跑出来了,知dào

他做事冲动,但不让他过来,他自己也会偷跑着过来,唉,这个大老粗,要是敢坏小姐大事,老娘就剁了他!

“嘿嘿,对不住,老熊我又没忍住。”熊达不好意思地饶头。

这时,常管家才想明白,为何刚刚院子的门会自己关上了,原来是熊达这一帮人悄悄潜入府邸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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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第二百三十九章 常管家果然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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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茂,你个卖主求荣的小人,怎么,还想去通知你那位卑鄙无耻的主子,呵……当年我老熊没一刀捅死你,是你命大,今晚有我老熊在,你别想走出这个院子门!”

熊达提着明晃晃的刀,在常茂头上一阵乱砍,吓得常茂面如土色,跟一个曾经当过盗匪的人打交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要杀人,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熊达兄弟,有话好好说。”常茂最怕熊达这个武夫,抱住他大腿求道。

熊达不屑地一脚甩开他。

卢飞、郝亮带人围住了这些个常茂带来的下人。

“五小姐。”常茂叩头。

“快说!”周奶娘揪起他的衣领,“老老实实地将十年前的事向小姐交代清楚,或许小姐一个心软,便饶你一条狗命!”

常茂害pà

地颤抖着,“老奴实在不知dào

啊,这叫老奴如何说。”

“你不说,本小姐也略知一二。”熊炜搬来一把花梨木椅,慕容清染当众坐下,院子四周,一干别院来的护卫小心守护,时刻注意着侯府内的动静。

“十年前,慕容鹤借故入府,那一晚,月色正好,慕容鹤与我爹二人兄弟杯酒正欢,我爹说,‘是时候立济阳侯府世子了,昊儿有武德公遗风,定可扬我济阳侯府之威’,……”

慕容清染回忆起往事,悲愤的眸子中染了血色,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听在常茂耳中,犹如平地惊雷,是不敢置信,是如见鬼魅,怎么可能,五小姐怎么可能知dào

那么多,那个时候,五小姐明明不在场啊,而且她才五岁,即便在场,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懂那么多,还能一字不漏地记下那么多!

“慕容鹤说,‘大哥正当壮年,立世子言之过早,昊侄儿虽英勇不凡,但毕竟年少气盛,不急,不急’……”

慕容清染将慕容鹤当年的语气演得惟妙惟肖,常茂紧张地手心出汗。

“让本小姐想想常管家当时在做什么呢,嗯,好像是在不停地为我爹斟酒吧。噢,本小姐想起来了,常管家说,‘这是南边越州来的上等花雕,很是难得。’”

“五小姐,求您不要说了。老奴死罪。”慕容清染话说到这个份上,常茂想再隐瞒都隐瞒不住了,这些话除了当年在场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有别人知dào

,而当年该灭口的早已灭口,也就是说五小姐当年是在场的,还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五小姐藏哪里了,怎么会没被发xiàn

呢?

难道真是百密一疏。

常茂颓败地匍匐在地,“老奴认罪。”

“让常管家签字画押。”慕容清染挥手,卢飞拿着写好的供词到常茂面前,常茂唉了声,知dào

也无法再抵赖,便签了自己的字。

卢飞道,“常管家果然识时务。”

他能不识时务吗,若他不签,熊达的大刀就敢朝他脑袋砍过来,常茂惊魂未定,“小姐明鉴,老奴都是受慕容鹤所逼迫,当年老奴若不这么做,他就会把老奴在外边做的糊涂事全部告sù

侯爷,小姐您也知dào

,已故侯爷他眼里容不得沙子,老奴做的这些事,侯爷是绝不会饶了老奴的。但是,老奴当年没想到慕容鹤会这么大胆,那晚进府就是要侯爷的命,若是老奴知dào

,老奴是不敢这么做的,小姐明察啊。”

“还有脸求小姐饶你,狼心狗肺的东西!”周奶娘气愤不已,提脚踹向常茂。

“小姐饶命啊,小姐,老奴自知罪不可赦,但这些年对小姐您也是尽心伺候啊,小姐的吃穿用度,老奴都是亲自为小姐挑选,小姐恐不知,这些年慕容鹤对小姐您多有忌惮,老奴就在慕容鹤面前多次为小姐您遮掩,这才使得慕容鹤对您消了戒备……”常茂被周奶娘踢得在地上连连哀嚎。

“你会做这等好事?”周奶娘狐疑,“不对小姐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老奴句句事实。老奴还知dào

,每月慕容鹤外出,小姐您也会出府,多则三日,少则半天,但每次都赶在慕容鹤之前回来。”常茂抱头,爬向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一怔,抬手制止了周奶娘。

“原来是你在为本小姐遮掩。”这些年,慕容清染常有出府,这次数多了,总有遮掩不住的时候,慕容清染自己也曾疑惑过,为何她那个无耻叔父一直未发xiàn

,是侯府的护卫形同摆设,还是她偷偷出府的本事能瞒天过海。

熊达听得一头雾水,这常茂一会儿害小姐一家,一会儿又帮小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小姐,老奴对您的忠心可昭日月。”常茂爬到慕容清染的脚下,重重地磕头。

“倒是本小姐错怪常管家了。”慕容清染忽然脸色缓和,“奶娘,扶常管家起来,都是自己人。”

啊,周奶娘纳闷,就算常茂暗中帮了小姐,可他害死侯爷和夫人也是铁铮铮的事实,不容抵赖啊。

卢飞出声道,“小姐深明大义,属下认为常管家虽有罪,但念其有悔过之意,可给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有了卢飞的求情,常茂继xù

表忠心,“老奴为了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多久了,小姐,求您给老奴一次赎罪的机会,老奴会亲手为您杀了慕容鹤,为已故侯爷和夫人报仇。”

这常茂能当得了侯府的大总管,就不是一个简单角色,慕容清染对一个随时都能背叛自己的下人,哪会真的放心,常管家这些年帮她,估计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以慕容鹤这等卑鄙阴险的小人,常茂对他怎么会忠心。若她所料不差,常茂看到熊达他们出现,必然是猜到她今晚会有所行动,为了活命,便将当初所留的后路,一一对她据实相告。

慕容清染面上依然不露声色,“明日就是及笄礼,那依常管家之见,本小姐该如何做,才能将慕容鹤当年窃取我爹济阳候之位的真相公之于众?”

“满城谣言也只是谣言,就算加老奴一人证词,恕老奴直言,这些还不够。除非小姐手上还有别的证据。”常茂试探道。

“本小姐还不至于为他人作嫁衣裳。”慕容清染一语双关,“常管家,明日的及笄礼,我让卢飞听你调遣。”

是让卢飞监视他吧,好个谨慎的五小姐,常茂认命道,“多谢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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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第二百四十章 并不仅仅是为了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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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的及笄礼在即,掌管侯府一切事宜的大总管常茂却一夜之间消失,必然会惊动慕容鹤,打草惊蛇,慕容清染再想杀常茂,十年都隐忍了,也不会急于一时,而且常茂这颗摇摆不定的棋子,若用得好,与她大有好处。

熊达性子急,不甘心道,“小姐,就这么放过这卖主求荣的小人了?”

熊炜拉住他,“大哥,小姐不是让卢飞哥哥跟着常茂了吗,常茂跑不掉。”

“奶奶的!”熊达横刀,当空一砍,“都给老子老实待在这里,听小姐吩咐,谁敢有异心,老子砍了他的头!”

吓得留在院子里的一干下人面如土色,前有王妈死得恐怖,后有常管家如丧家之犬逃之夭夭,他们哪敢再造次,再加五小姐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如今又添一条杀人不眨眼,与她作对,焉有命在。

不过,算起来,如王妈这等狐假虎威的老恶妇,死了也活该。

五小姐此举,不知给府里小丫鬟报了仇。

至于常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克扣他们的月银,中饱私囊,还干尽了缺德事,五小姐重罚他,大快人心。

“愿听五小姐吩咐。”

由两个中年仆妇带头,一干下人跪在慕容清染面前诚惶诚恐道。

“熊达,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慕容清染起身,在熊达身边嘀咕了几句,熊达会意,“小姐先进屋休息,属下会将她们安置妥当,绝不会坏了小姐您的大事。”

慕容清染起身,周奶娘与她并肩同行。

“小姐,前来观礼的宾客还真不少,十年来,慕容鹤这无耻之徒巴结了不少权贵,还结交了不少文人雅士,呵呵,这伪君子做人果然有手段,巧言令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被他骗到了不少人。”周奶娘边走,边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向慕容清染禀报,哪些是与慕容鹤狼狈为奸的,哪些是被慕容鹤道貌岸然所骗,哪些是慕容鹤不敢得罪的,周奶娘都将他们调查的清清楚楚,就差挖了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坟。

慕容清染心里暗暗记下,讥笑道,“齐州方寸之地,我这卑鄙叔父苦心经营十年,也不过如此。”

“小姐说的是,若是已故侯爷在,慕容侯府必将威震于齐鲁之地,就算那坐拥青州的齐王,也不敢小瞧我们慕容侯府。”周奶娘感概道,已故侯爷慕容肃,孔武有力,骁勇善战,若他还在,必然得朝廷重用,统一方兵力,慕容侯府也就不是今日蜷缩在齐州的慕容侯府了。

“奶娘,你知dào

的,我活着,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报仇。”慕容清染眼里坚定,只是这低语,听在周奶娘耳里,愈加心酸,从十年前,她就把所有的重担压在小姐身上,她一遍遍地跟小姐说,慕容肃的女儿绝不能平庸苟活,那年才五岁的小姐,周旋于杀父仇人身边,却有着大人般的冷静与沉寂,连她都看了害pà



今晚,注定会不太平。

子时刚过,大姐慕容清薇就派人过来说,马老夫人同意了,明日会亲自为慕容清染加笈。

齐州一带,除了慕容清染已故的祖母孔氏,就属马老夫人最德高望重,请她过来加笈,自然是最好的,最重yào

的是,马老夫人与老夫人赵氏有隙,慕容清染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赵氏那张老脸没法搁,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屋子内灯火耀眼,与往常一样,慕容清染让周奶娘点了一屋子的灯火,周奶娘几次催她去就寝,她都拒绝了,四姐慕容清鸾不醒来,她睡不着,而且明日非同寻常,她更不会入睡。

万事俱备,是时候出手了。

丑时末一声鸡鸣。

天还未亮。

府里的下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张灯结彩,张罗筹办及笄礼。

四姐慕容清鸾还未醒,慕容清染心里难受,她不想四姐有事,但她又怕四姐突然醒了,打乱了她的谋划。

“小姐,奶娘伺候您沐浴更衣。今日个,是您的及笄礼。”等了十年,周奶娘看着灯火下站着的纤瘦少女,眼里有了湿润,从一个五岁小小的人儿,她一年一年地看着长大,眉间眼梢,还有这清艳的脸颊,渐渐勾勒出死去夫人的玉容,昔年江家之女名动京华,为之倾倒的男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结果却嫁给了已故侯爷这个莽夫,这世间的事哪,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周奶娘捧着让人连夜赶出来的襦裙,来到慕容清染面前,“照您的意思,王家那上万匹的丝绸,慕容侯府已全部买了下来,而且,是比市面上多一倍的银子买的。”

常茂一个侯府管家,竟然能只配这么多银子,慕容清染叹道,“这十年,看来我那卑鄙叔父聚敛了不少钱财。”所以,支出这么一大笔,与他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

“可不是,不说别人,连王家这样的亲戚,都是要逢年过节孝敬,打点侯府上下,否则他们都踏不进侯府的大门。”周奶娘道,“王家有钱,慕容鹤能放过王家这块肥肉。不过,小姐您这回也太狠了,敲了慕容鹤这么一大笔银子。王公子说,日后不敢再和您做生意了,太冒险,他快被您吓死了。”王家那公子虽没有功名在身,只是个经商之人,但脾性温和,人品也不错,早些年还看不出什么,但最近他看小姐的眼神越来越明显了,也就小姐薄情,竟可以对那眼神视而不见,估计王公子不知被小姐伤了多少回。

“王鸿胆小如鼠,等会儿派个人去跟着。”慕容清染瞥了眼色彩明艳的襦裙,摇了摇头,周奶娘会意,忙放下襦裙,将雕花红木柜子打开,放在最里面的,有一个上锁的箱子,钥匙在周奶娘手上,只有唯一的一把,周奶娘开了锁,“一年前就为小姐您备好了。”

白衣,白袜,白色的带子……

纯白的素服,在今天披红挂彩的日子里,必定是刺眼的一幕。

“毕竟是我的长辈,为他披麻戴孝,也是应该。”慕容清染嘴角冷笑,“等会儿,我会穿在里面,奶娘,今日见机行事,以摇铃为号。”

“是,小姐。”周奶娘跪下,第一次回得满面凝重,竟有几分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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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诰命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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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侯府许久未有这等盛世,今日侯府嫡女及笄,前来观礼的宾客络绎不绝。

四小姐与五小姐年岁相仿,行及笄礼从四小姐换成五小姐,虽有人诧异,但得知四小姐突然身子抱恙,暂由五小姐先行及笄礼,四小姐择日再行,这样的解释,倒也说得过去,都是侯府的小姐,而且五小姐还是已故济阳候的嫡女,算起来,她担得起这份殊荣。

来得最早是一些慕容氏一族的女眷,从辈分上讲,是慕容清染的伯母、婶娘,还有堂嫂、堂姐、堂妹等,她们都是来帮忙的。

王氏哭肿的脸还未消褪,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来遮掩她一夜未眠的憔悴。

王家也来了人,本来慕容清鸾行及笄礼,他们来,自然是应当的,但如今明知是慕容清染,一个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侯府五小姐,他们也厚着脸皮来了,王氏看到自家弟弟和弟媳,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来做什么?今日个又不是我们鸾儿行及笄礼,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王夫人韩氏道,“大姐,我们都是亲戚,名义上五小姐也是您的女儿,我们当舅父、舅母的,总得出点力。您不是说,要把她给我们鸿儿当媳妇吗。大姐,这些年我们都是将那位五小姐视作我们王家的少夫人看待,鸿儿更是为了她蹉跎了好几年……”韩氏说到这里,语言哽咽,“别人家的公子,到了鸿儿这个年纪都已经当爹了,我们鸿儿的亲事,他姑奶奶可千万要上心。”

韩氏一哭,王氏就心烦,她这个弟媳,要出身没出身,要相貌没相貌,她是不明白她弟弟王业到底看上了韩氏哪里。

“夫人,别着急,我们鸿儿娶侯府小姐是命中注定的,等五小姐行完及笄礼,我们就来侯府下聘。”王业一边安慰韩氏,一边又对王氏道,“大姐,这事可是当年你答yīng

我的,弟弟这些年对你和姐夫可是尽心尽lì

,银子年年往你们侯府送,要是这事大姐出尔反尔,弟弟可要寒心了。”一句王氏亲口应允的,就把王氏堵得没话说,当然,将慕容清染嫁给王鸿,王氏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几日看慕容鹤似乎有些不舍得慕容清染,王氏心里又不确定了。

“鸿儿是我的亲侄儿,我能害他不成。慕容清染这丫头,脾气古怪,还性情难定,我怕我们鸿儿温和的性子降不住她,反被她吃的死死的。弟弟,大姐看人向来不会看错的,再说凭我们王家今日的地位,齐州境内哪家的小姐娶不到,王侯不王侯的,也就面子上好kàn

些,真要娶了回家,就得当活祖宗一样供着。”王氏是真心疼王鸿这个侄儿,说这几句话也算掏了心窝子。

王业不领情道,“若能娶进王家,我们夫妻两就把她当活祖宗供着!”

韩氏道,“他姑奶奶,我听鸿儿说,五小姐为人虽冷冷淡淡的,但人品不坏,也不骄纵。”言下之意,比四小姐的性子好多了。王氏哪能没听出来,脸上冷了几分,心道她这弟弟和弟媳真是执迷不悟,也不看看王家是什么身份,商贾之子能娶得了王侯小姐吗,侯爷若不喜慕容清染这丫头,她确实能做主让慕容清染嫁给王鸿,可侯爷今日个为她办及笄礼,虽说是事出突然,却也证实了侯爷对这丫头的看重,还答yīng

了这丫头几个无礼的要求,侯爷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现在都猜不准。

“罢了,到时你们别后悔!”王氏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妥协,“我会找个机会同侯爷说的,成与不成,就看鸿儿的造化了。”

“大姐,你放心吧,这事准成。”王业笑得心花怒放,这些年鸿儿没少照顾五小姐,与五小姐走得也近,只要五小姐自己都答yīng

了,侯爷还能不认这门亲事不成。

王氏狐疑地看着他,王业转了个话题道,“鸾儿的病情如何?”

“是啊,听到四小姐昏迷,我和老爷一早就过来了。”韩氏关切道,“需yào

什么药材,我让鸿儿去找。”

“大夫说伤得不轻,但无性命之忧。你们也别瞎帮忙了,有什么需yào

我会同你们说的。”王氏恨恨道,“这笔账,我会替鸾儿讨回来的。”

“自古嫡庶有别,这三小姐当了淮阳郡王侧妃,就不把大姐你们母女两放眼里了。唉,姐夫也真是的,鸾儿可是他的嫡女,这让一个庶出的女儿打了,传出去,多没面子。”王业打抱不平道,“大姐,你要不好说,让弟弟跟姐夫去说。”

“你就别添乱了。”王氏拦住王业,“今年的银子,你们又给少了,侯爷还在为这事生你的气呢。”

“近年生意不好做啊,那个萧家,势头正旺,而且背后还有贵人撑腰。”王家开门做生意,累死累活的,慕容鹤不过是给官府打了声招呼,什么都不做,就知dào

伸手向他们要银子,拿了银子之后,还翻脸不认人,在外人面前,不把他们当亲戚,怎么诋毁怎么来,到头来,他济阳候是耿直中正,他们王家就是奸商小人,王业一想到此就来气,却也没办法,谁教人家是济阳候,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王家赚再多的银子,这身份上得不到那些世家望族的承认也白搭,只能舔着慕容侯府营生。

“弟弟,大姐如今可全指望你了,我们姐弟两莫要生了嫌隙。”两个庶女翅膀硬了,王氏便不好对付他们了,故而,对王业这个弟弟,她就比以往和颜悦色多了。

“大姐说的,正是弟弟我想的。”现在倒想起他这个弟弟了,前几年干嘛去了,当了侯爷夫人,就对他们颐指气使,王业心里暗暗道,面上却道,“鸿儿的事,就全仗大姐费心了。对了,怎么未见王妈?”

王妈是王业送到侯府来伺候王氏的,平日里私底下,王妈与王业也算走得近,王业有什么消息,也全是王妈偷偷派人告sù

他的。

王业这一问,王氏才发xiàn

今早确实没看到王妈。

“昨晚我让王妈教清染这丫头礼法去了,免得她今日丢了我们侯府的脸面。”王氏心有怀疑,但想到昨晚吩咐王妈去办事,可能礼法教的晚了,王妈这人又习惯偷懒,保不住躲哪里去睡了,怕她责罚,才没出现也不是不可能。

“五小姐学些礼法是好的,大姐想得周到。”韩氏奉承道。

“冬儿,带舅老爷和夫人到堂内用茶。”王氏还有别的贵客要招待,便懒得理王业和韩氏了。

王业生意做大了,再加是济阳侯的小舅子,认识的人也不少,今日前来的宾客,王业大都认识,他同王氏告别后,就带着韩氏走向那些已到正堂内用茶的宾客面前,挨个同他们寒暄。

这些宾客也给足了王业面子,一个个喊他王老爷,听得王业心里舒服。

“常茂,派人去把王妈给我找来。”王氏走了几步,想想有些不对劲,就唤来管家常茂。

常茂心里一个咯噔,昨晚,王妈已死在五小姐手里,找,上哪里找,找一个死人给夫人看吗。

“是夫人,小的马上派人去找。”面上,常茂仍装模作样,“这个王妈也真是的,今日个这么重yào

的日子,她还偷懒,等找到她,小的代夫人您训王妈几句。”

嗯。王氏没有起疑,继xù

去迎接几名刚进府的贵客。

常茂暗松一口气,瞧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卢飞,卢飞一身侯府小厮装扮,垂眉低头,恭敬的样子,但常茂可不敢有一丝懈怠,这是五小姐派来监视他的,若他说错一句话,或是临阵脱逃,他也就同王妈一样的下场。

“郑大人携夫人到!”

齐州知府郑大人同慕容鹤狼狈为奸多年,慕容侯府一有风吹草动的事,哪少的了这个郑知府。

郑知府进了侯府,就去见慕容鹤了,郑夫人带着郑小姐,对王氏道,“小小厚礼,恭贺五小姐及笄之喜。”

“客气了。”不是送给她女儿的,王氏也没多大兴趣,让下人收了贺礼,就吩咐丫鬟带郑夫人和郑小姐入内。

“娘,这位侯府五小姐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同传言中那样不学无术,还嚣张跋扈。”郑小姐拉着郑夫人,悄悄问道。

郑夫人也来过侯府几趟,但这么多年根本没见过慕容清染,她捂住郑小姐的嘴,噤声道,“你忘了来之前娘跟你说过的话了,这里是侯府,切莫多嘴多舌,给你爹惹祸。”

郑小姐年岁也不大,大概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是郑知府的幼女,自小得郑知府疼爱,这也是今日侯府小姐行及笄礼,郑知府和夫人只带了她一个的缘故,她撇了撇嘴,“女儿知dào

了。”

“见过刺史夫人,见过淮阳郡王侧妃娘娘。”郑夫人走进正堂,看到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二人,便慌忙带着郑小姐去行礼。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两人被众人围着,面上得yì

,看到郑夫人,慕容清婷便道,“郑夫人多礼了,快入座。”

“刺史夫人面前,哪有妾身的位子。”郑夫人谦卑道。

王氏远远地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心里不屑地哼了句,一个刺史续弦,一个侧妃,有什么了不得的,她女儿鸾儿日后是嫡妻,至少是一品诰命夫人,以后她们就知dào

了,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永远都压不过嫡出。

王氏恨得咬牙,脸上还得装笑。

“定远伯府马老夫人到!”

连济阳侯府的死对头,定远伯府的马老夫人都来了,在座的宾客诧异,纷纷起身,马老夫人毕竟是皇上下旨册封过的诰命老夫人,而且辈分还够高,齐州一带的人,谁见了她,都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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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第二百四十二章 坐上面的那位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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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宝贝外孙吴天宝死后,马老夫人悲伤过度,气色一直不太好,她由慕容清薇扶着,进了济阳侯府。

十几年前,慕容老夫人孔氏还在世时,她是这济阳侯府的常客,她与孔氏交好,对于济阳侯府,她可谓熟悉得很,不过孔氏过世后,尤其是慕容鹤继承了济阳侯,她就再也没有来过济阳侯府。

马老夫人是诰命,慕容鹤的亲娘赵氏到现在都没捞到,赵氏当即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可没忘了,孔氏当年在世的时候,和这个马老夫人姐妹相称,她还给马老夫人端茶送水,甚至还下跪过,赵氏开始坐立不安,心里更骂儿子慕容鹤,对慕容清染这个小丫头的话言听计从,难道他不知dào

自己的亲娘曾经受过马老夫人的羞辱吗,这个不孝子!

“马老夫人,请上座。”在马老夫人面前,王氏不敢端架子。

马老夫人扫过众人,在场的女眷有些眼熟,也有些陌生,但都是她的小辈,她足以在这里倚老卖老。

“恕老身眼拙,济阳候夫人,坐在上面的那位是谁啊?”

手指赵氏,马老夫人却明知故问。

王氏尴尬道,“这是我们侯爷的亲娘,是我们济阳侯府的老夫人。”

“糊涂,那个位子除了老侯爷的原配妻子,谁还有资格坐那里!”马老夫人当头骂王氏,“可怜我那老姐姐死得早,你这媳妇竟认不得自己的婆婆!”

王氏被骂得没脸,但又无法反驳,谁教这是事实,即便赵氏是侯爷的亲娘,从名分上说,不过是老侯爷的姨娘,侯爷真zhèng

的嫡母是孔氏,永远都轮不到赵氏。

赵氏气得哆嗦,面上却装得大度道,“来者是客,兰瑛,请马老夫人入座。”

“怪不得这济阳侯府越发乌烟瘴气,尊卑不分,连一个下贱姬妾都坐上主位了。”马老夫人讥讽笑道,“济阳候夫人,你也算受过朝廷敕封的诰命,不是什么普通民妇,这主贵仆贱的道理,你怎么不懂啊。”

马老夫人的话说得很明白,赵氏是妾,是仆,坐在上头,与礼不合,让她跟赵氏挨着同坐,是降了她的身份。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便在一旁瞧热闹,虽说赵氏是她们的祖母,但赵氏疼爱的是慕容清鸾和慕容珍,跟她们一点都不亲,看赵氏受气,她们心里解气。

慕容清婷不介yì

落井下石,“娘,马老夫人所言极是。”

“娘,这么多人看着呢,为了我们侯府的颜面,您就请祖母先暂避一下。”慕容清萍亦小声道。

王氏为难,心里却骂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感情得罪赵氏的是她,她们这两个小贱人倒是会见风使舵。

“唉,老姐姐,你这老二媳妇果然不及老大媳妇。可惜上天不长眼,好端端地夺了你的佳儿佳妇。”马老夫人抡起拐杖,“济阳候夫人,既然你不敢,那就由老身来。老身今日个要替死去的老姐姐清理门户,正一正这济阳侯府的门风!”说完,就朝坐在上头的赵氏打去。

“快来人啊,拦住她!”赵氏吓得白了脸色。

满堂的宾客皆来劝阻,有人出声道,“马老夫人,您老人家暂且息怒,何必同一个下贱妇人一般见识。”同是名门望族的嫡出,有几个世家夫人在得知了赵氏的身份后,自然是站在马老夫人这一边。

“娘,众怒难犯,为了侯爷,请您先忍一忍。”赵氏的身份实在上不了台面,否则以侯爷的身份,自己的亲娘怎么连末等的诰命都敕封不了,王氏扶过面色慌乱的赵氏,小心翼翼道。

赵氏不甘心啊,自己熬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孔氏死了,孔氏的儿子死了,熬到她儿子慕容鹤当了侯爷,可她怎么就不是侯府的老夫人呢!

然而在场宾客轻蔑的眼光,让赵氏还是羞愤难当,就算她舔着脸继xù

坐上座,可她儿子慕容鹤的名声便毁了,本来弟承兄爵,已是满城风雨,她这个亲娘再给儿子添乱,岂不是害了她儿子。

“坐这里我头晕,兰瑛啊,扶我到那里坐会儿。”赵氏不得不妥协,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二人捂嘴偷笑,慕容清薇摇头。

“老夫人,请上座。”身为马老夫人孙子的妾室,伺候马老夫人是慕容清薇的本分。

马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清薇啊,你可别骗我。”来看已故老姐姐的嫡亲孙女慕容清染,是马老夫人此行的目的,但还有一个更重yào

的,那就是杀害她外孙吴天宝的凶手,可能藏匿于济阳侯府,她要慕容鹤交出韦虎,为她外孙报仇。

“清薇不敢。”慕容清薇心虚地低了头。这个法子是五妹慕容清染教她的,就连说话,也都是拿捏了分寸,免得让马老夫人起疑,至于韦虎在不在济阳侯府,只有五妹慕容清染一个人知dào



得yì

什么,早晚我让我儿铲了你们定远伯府!赵氏坐在偏远的位子,眼里冒火,恨不得撕碎了马老夫人,凭什么,这是她儿子的侯府,也就是她的府邸,这个马老夫人竟敢在这里对她出言羞辱,这笔账,她一定要让儿子给她讨回来。

慕容鹤赶到时,赵氏看到儿子,就有了底气。

但慕容鹤不比赵氏,他当了十年济阳候,有些事他知dào

如何进退,济阳侯府的脸面比什么都重yào

,这个时候委屈自己的亲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马老夫人远道而来为小女加笈,本侯不胜感激。”场面上的话,慕容鹤说得冠冕堂皇,即便济阳侯府与定远伯府这些年是死对头,他和定远伯马荣更是水火不容,但马老夫人既然来了,于面上,他不敢对她怎样。

“染儿这丫头,是你嫡母的亲孙女,你有心为她办及笄礼,老身也不妨为她锦上添花。”马老夫人是瞧不起慕容鹤的,这一点她和她儿子定远伯马荣很像,瞧不起慕容鹤的出身,还有他继承侯爵之位的名不正言不顺。

慕容鹤干笑,“想嫡母在世时,我济阳侯府与定远伯府走得甚近,这齐州一带,除了我济阳侯府,就属定远伯府为大。马老夫人,倘若往日有些误会的话,今日个,我们也将误会解开,于济阳侯府,于定远伯府,都是好的。”

“济阳候这般说,那老身也不客气了,我外孙吴天宝死于你济阳侯府恶奴之手,此事?”马老夫人当着众人之面,干脆道。

定远伯府与济阳侯府的争端,这些年不断,近日的这一起打死定远伯府吴天宝一事,更是将两府的矛盾推向了顶端。

马老夫人这么问,是借众人施压于慕容鹤,慕容鹤本就无心庇护韦虎,不过被马老夫人逼问,他心里就不痛快,好歹他也是个侯爷,爵位比定远伯高了一层,马老夫人再德高望重,也没资格审问他,“此事本侯已经命郑知府再查,有结果,本侯一定派人通知马老夫人。”绕弯子拖延,是慕容鹤最擅长的,而且官府办案,从来都是十天半月,如遇到这种案子,一年半载也结不了。

马老夫人讥笑道,“平阴县衙那么多衙差亲眼目睹贵府的韦姨娘之兄杀了我外孙吴天宝,人证物证都有,侯爷竟还跟老身说要继xù

调查,怎么,当老身年老可欺,还是当我定远伯府可欺!”

“韦虎在逃,侯爷已派人去追捕,请老夫人稍待几日。”郑知府忙出声为慕容鹤开解。

追捕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让她等到什么时候,马老夫人心道,原本她对慕容清薇的话将信将疑,这会儿听了郑知府和慕容鹤的狡辩,她就不再怀疑慕容清薇了,或许,慕容清薇是知dào

韦虎下落的。

马老夫人和济阳候言语间一来一往,看似平和,但却是争锋相对,在场的宾客哪个没看清楚,看来这定远伯府与济阳侯府不和,远比传言中可怕。

“侯爷,宾客都已到齐。”常管家手捧名册,走过来,对慕容鹤道。

慕容鹤道,“那就开始吧。请五小姐。”

马老夫人压下心头的怒火,今日个到底是老姐姐孔氏的嫡孙女的及笄礼,她要问罪济阳侯府也不急于这一时,就当是给老姐姐孔氏一个面子吧。

满堂宾客皆入座,王家夫妇两挑了个显眼的位子,韩氏的旁边是郑夫人和郑小姐。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凭借自己的身份,刺史夫人,侧妃娘娘,皆越过了众人,坐在了前面。赵氏就被挤到了角落,气得要吐血。

“有请五小姐!”常茂一声大喊。

紧接着,守在正堂门口的小厮挨个传话,“有请五小姐!”

礼乐之声响起,红绸一路直铺到正堂。

所有的人都翘首期盼,济阳侯府的五小姐,究竟是如何的模样,如何的品行,如何的气度?

十年来,济阳侯府从未这般隆重为府中小姐举办过及笄礼,慕容清婷、慕容清萍这样的庶出小姐,在及笄那年,也只是收了慕容鹤送与她们的珠宝首饰,加绫罗绸缎,就这么草草了事。此刻,这二人眼里是嫉妒的,人一旦过了年纪,哪还有再补回及笄礼之说,她们没有,就是这辈子都不会有。

远远地,一身深色曲裾的少女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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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些人,注定是要被仰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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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距离隔得有些远,在座的人只能看到少女朦胧的相貌轮廓,举步走来,仪态端庄,倒真不像外间传闻那般济阳侯府五小姐不识礼法、粗鄙无知。走得近了,众人看清了,却也都眼前一亮,济阳侯府的这位五小姐,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出尘之姿。

白色的绸鞋缎面上绣着白梅折枝,随着曲裾的摆动,若隐若现。

深色衣摆,随风翻动。

同色的腰带,玄以五彩丝绦,自然垂下。

皓腕藏于长袖中,并置于身前。

在场的宾客不禁心里感慨,一个州县之候,竟能养出一位不染俗气的女儿,真是不可思议!

王鸿本不想凑热闹,但因是慕容清染的行及笄礼,他便来了,在满堂宾客中,他坐在不起眼的位子,当看到慕容清染出现,他的双眼呆住了,这些年他见慕容清染的次数也算多,而且还常常教她做生意,但还是第一次见她着盛装,往日里他就觉得她淡漠疏离、难以捉摸,这会儿愈发觉得她高不可攀,有些人,注定是要被仰望的,比如她。这一点,王鸿有自知之明。

王业、韩氏很满yì

这个儿媳妇,相貌、气度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说句实在话,比他们大姐之女、侯府的四小姐慕容清鸾更像侯府的嫡小姐,这样的女子,王家就算娶了来当活祖宗供着,他们也甘愿。

要不是四妹慕容清鸾还昏迷着,这份风光,哪轮的上慕容清染,慕容清婷有些埋怨地看向慕容清萍,慕容清萍自知理亏,她对慕容清染也是自小看不顺眼,这会儿慕容清染以嫡女身份行及笄礼,得此殊荣,全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dào

她同慕容清染在府门起什么冲突,还将四妹慕容清鸾给伤着了,就这样白白让慕容清染占尽了便宜。

可恨,该死的慕容清染,一个孤女还敢享shòu

本该属于四妹慕容清鸾的殊荣,真是气死她了。

慕容清萍恨恨地绞着丝帕,咽不下这口气。

王氏坐在主母位上,脸上是笑得宽宏大量,心里却窝火,这套让齐州城最好的绣娘做的曲裾是属于鸾儿的,还有身上的配饰、环佩,哪个不是最名贵的,这都是该带在鸾儿身上的,而这些名贵珠宝,她竟然都没见过,越想她就越觉得慕容鹤偏心,藏了这么多好东西,不告sù

她也就罢了,居然都给了慕容清染。

殊不知,王氏眼里的慕容鹤给予慕容清染的好东西,本该就是已故济阳候慕容肃的,慕容清染带上这些,不过是完璧归赵,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慕容鹤丝毫没有注意到王氏嫉妒的眼光,他现在满目都是慕容清染,看得近乎痴迷,他的染儿,就该是这样的啊,浑然未发觉自己已失态,当然也没有人会想到身为慕容清染的叔父,济阳候会迷恋自己的侄女到这个地步。

楚遥,是你回来了吗。慕容鹤喃喃,眼里泛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而这副模样落在在场宾客眼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味,五小姐行个及笄礼,济阳候需yào

这么开心吗,又不是亲生之女。

“这就是我那老姐姐的嫡亲孙女啊,这眉眼,这气度,像,像啊。”马老夫人爱屋及乌,她不待见慕容鹤一家人,但对慕容清染却另眼相待,“染儿丫头。”边说,竟边站了起来,走向慕容清染。

让马老夫人起身相迎,连慕容鹤都没有这个资格,但慕容清染一出现,马老夫人就不由自主地走向她,慕容清薇根本来不及扶马老夫人,“老夫人,您慢些。”

在场的宾客又是一惊,慕容五小姐竟比济阳候还尊贵!

“马老夫人。”慕容清染屈膝,执孙儿辈礼法,清幽的声音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中,“染儿看到您,就如同见到了染儿的祖母。今日有您为染儿加笈,是染儿的福气。”

这才是济阳侯府嫡女该有的风范,马老夫人甚为欣慰,心道若是她孙儿马霄还未娶亲,慕容清染这丫头就是她最合适的孙媳妇。

不过,马老夫人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世事经lì

得多了,很多时候看一眼就能知dào

这人如何,一个十五岁的女娃能做到慕容清染这般的,实属不易,身在王侯之家,多得是勾心斗角,你不去招惹麻烦,那突如其来的祸端也会找上你。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世事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被他人所欺负。

“快起来,好孩子。”马老夫人扶起慕容清染。

“济阳候,这些年您将五小姐藏这么紧,不让外人所知,怕是舍不得五小姐早嫁吧,呵哈哈。”

“就是啊,不知在座的哪家公子有这个福气,能娶到济阳候的这位掌上之珠。”

宾客中,不知谁发出了赞叹声。

郑大人腹议道,等你们知dào

五小姐这位小祖宗的喜怒无常之后,就不会被她外表所惑了,这等王侯小姐能尽早远离就尽早远离,谁碰到她手里谁倒霉,这么多年他每来一次侯府,遇到这位五小姐就没好事,不是被金珠子砸中脑袋,就是被那个奶娘暴打一顿,想想就不寒而栗。

站在一旁的常管家清了清嗓子,喊道,“开始行及笄礼!”

马老夫人重新回座。

慕容清染走近,上前。

“且慢!”

忽然,正堂外传来一道妇人急忙地阻扰声。

慕容清染打眼一瞥,嘴角一笑,来得真是及时。

再往老夫人赵氏那里一看,赵氏的脸色都变了,这个贱人,回来做什么!

“侯爷,此人说是已故老侯爷的侧室……”正堂门口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禀道。

赵氏一听,坐不住了,“什么侧室,明明是个与我们侯府毫无相干的人,你们几个怎么守门的,连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也能放进来,当我们侯府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

来人正是沈夫人,她以已故老侯爷侧室自居,自然比赵氏这个姬妾身份高了,赵氏哪能愿意。

“几位叔伯,多年不见,不知还认识妾身否。”沈夫人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重归济阳侯府,她一手牵着小财神,走向几位慕容氏一族的老者,这些老者皆是已故老侯爷的兄弟。这一点,沈夫人比只会嚷嚷的赵氏强多了,不用作多余的解释,单单一句话,便能证实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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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何来兄弟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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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几位慕容氏一族的长者,以二叔公为首,他沉着脸道,“你当我们慕容家是随你想来就来?”

堂堂侯府,齐州望族,一旦行差踏错,就会受人话柄。自老侯爷死后,整个慕容氏一族当属这位二叔公地位最高,说话最有分量,平日连慕容鹤都敬着他几分。

他一发话,沈夫人就慌了,“二老太爷,请容妾身解释,妾身当年离府,是奉了老侯爷之命……”

“胡说八道!老侯爷能给你什么命令!”沈夫人未说完,赵氏就嚷了起来。

这个亲娘,慕容鹤顿觉脸上无光。

沈夫人不急不慢,松开小财神的小手,奉上一本账册。这本账册,慕容清染在沈家亲眼见过,上面的确有祖父武德公慕容正的亲笔题字。二叔公接过,翻开,‘雁过斜阳落平阴’一行小字映入眼底,因二叔公年老,睁开浑浊的老眼又仔细看了几遍,这才不敢置信地确定果真是死去大哥慕容正的亲笔字,而且还是留给如夫人沈雁。

几位叔公挨个拿了账册翻阅,相互对望,皆点了点头。

没错,是他们长兄武德公慕容正的字迹。

如此一来,沈夫人当年离府也就情有可原了。

赵氏不甘心,“几位叔伯,当年姐姐在世时,一再言明我慕容家绝容不得一个不守妇道的人!”

呵……这个时候倒想起我的老姐姐了。马老夫人在心里讥笑。

“不守妇道?姐姐,虽然你是侯爷亲娘,但有些话无凭无据,你可不能乱说啊。夫人当初在世时,疼我可比疼你多了。”沈夫人笑着转向马老夫人,“您与夫人情同姐妹,夫人对妾身如何,您应该还记得些许吧。”

马老夫人本就不待见赵氏,沈夫人一说,她就顺口道,“是啊,我那老姐姐一向心慈,即便府里几位姬妾做了逾矩之事,她也不忍心将她们扫地出门。”

沈夫人要利用马老夫人对付赵氏,但马老夫人岂会这么乖乖就范,她一语双关,话一出口,沈夫人和赵氏都变了脸,再者如今慕容侯府当家的是慕容鹤,与她何干,要是慕容肃还在世,她可能看在孔氏的份上,给慕容侯府留几分面子,但现在孔氏唯一的儿子死了,唯一的孙子也不在了,只幸存慕容清染一个不能承继侯府爵位的女娃,她就什么都不顾及了,反正慕容侯府名声好与坏,受累的都是现任的济阳候慕容鹤。最重yào

的是,她外孙子吴天宝的仇还未报呢。

“姐姐。”小财神看到慕容清染也在场,下意识地喊了她。

这一声‘姐姐’虽然喊得声音不重,但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听到。

沈夫人想去捂他的嘴,俨然来不及。

慕容鹤狐疑,这孩子认识染儿?

慕容清染心惊,她出府每次都是瞒着慕容鹤的,更何况离开齐州城,前往平阴县,小财神喊她,岂不在告sù

慕容鹤她与沈夫人早已见过面。

一时之间,慕容清染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说辞,能打消慕容鹤的猜忌,三姐慕容清萍却帮了她,“你乱喊什么,我们慕容家只有一个弟弟。沈夫人,管好你的孩子,少在这里攀亲带故。”

同样的一句话,却是不同的意思。

“这孩子是?”二老太爷瞧着小财神,眉宇间,倒真有几分慕容家子孙的影子。

但凡涉及慕容家子孙的大事,不止二老太爷,其余的几位老太爷也激动了,年纪稍长的慕容家本亲都知dào

,沈夫人当年是带着儿子一同离开慕容侯府的,算着年纪,这孩子极有可能是她的孙儿。

“元礼,给几位太爷爷请安。”沈夫人当即将小财神推到二老太爷面前。

“元礼见过各位太爷爷,各位叔伯。”小财神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头。

就这么容易让这个贱人回来了,赵氏气得握紧了拳手。

但眼下那么多宾客在场,还有马老夫人压在她头上,几位老太爷坐镇,无论怎么算,都没有她说话的份,赵氏越想越憋屈,瞪了儿媳妇王氏一样,王氏心里也委屈,她也不想这个沈夫人莫名其妙地回来,往后不止多了一位‘婆婆’要孝顺,而且还来了个跟珍儿抢侯府世子之位的小野种。

怎么会这么巧?

一个及笄礼还未开始,就把失踪了那么多年的老侯爷姬妾给招来了。

王氏心里嘀咕,怪不得多年未登门的马老夫人这回这么爽快地答yīng

来给慕容清染加笈,想来也是早有预谋。

慕容鹤眼看形势不对,便对二老太爷道,“二叔,今日个是染儿的及笄礼,这么多宾客前来观礼,我们慕容家的家务事,等及笄礼过后再议。”

这一招缓兵之计,是慕容鹤的惯用伎俩,但确实合情合理,连二老太爷也赞同,沈夫人没办法,她若再说下去,惹恼了几位慕容家的长者,她孙儿小财神进慕容家族谱的事就难了。

慕容清染心里清楚,沈夫人有自己的打算,要她听命,怎么可能。不过,沈夫人这颗棋子,只是开始。慕容清染嘴角一声冷笑,慕容鹤,叔父,十年的债,是时候该清算了。

王鸿是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慕容清染,慕容清染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他都看着清清楚楚,也因此最胆战心惊,他不知dào

慕容清染接下来要做什么,而他刚有举动,他身后的郝亮也跟着动,“王公子,小姐只是请您来观礼。”

王鸿丧气,“本公子当真这么无用。”

“您不添乱,就是帮了小姐了。”一身小厮装扮的郝亮,说话也直白。王鸿尴尬地笑笑,却不生气,她手下的人,跟她一样刻薄,不愧是有其主就有其仆。

“来人,引沈夫人入座。”慕容鹤心里是有不快,但也没把沈夫人放眼里,慕容家的儿孙辈多了,但能承继济阳候之位的只有他儿子慕容珍,沈雁的孙子想抢珍儿的世子之位,简直是痴人做梦。

常管家上前,“沈夫人,这边请。”

沈夫人的位子,被安排在赵氏身边,沈夫人脸色难看,赵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雁,你走了也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等沈夫人坐下,赵氏就不冷不淡道,当然,说话的声音只有她们二人才听得到。

沈夫人也不甘示弱,“姐姐你不也回来了。”

在这之前,赵氏是一直待在城外别院养病,或是在庵堂寺庙。

“我儿乃济阳候,这侯府我自然要回来。”赵氏骄傲道。

“那么多年未见,姐姐真是愈发不要脸了。”沈夫人嗤笑,“妹妹奉劝姐姐一句,见好就收,免得到时无人送终。”

“你!”赵氏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姐姐你要当心啊,你儿子这个侯爷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眼红的人多了去,你瞧瞧他们,可都等着你儿子犯错,好抢一抢这济阳候之位。”沈夫人谅赵氏也没这么蠢,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给他儿子慕容鹤招来麻烦。

赵氏一看那几位慕容鹤的兄弟,背上一阵凉意。

“五小姐的及笄礼开始了,姐姐,观礼吧。”沈夫人抱着小财神,不再搭理赵氏,望向慕容清染的眼中,不免流露出些许赞叹,和一些莫名的情绪,“倒真是夫人的嫡孙女。”孔氏的手段,沈夫人和赵氏都是见识过的,若是孔氏在世,哪还有她们相争的机会,在孔氏面前,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继xù

行礼,请马老夫人为五小姐加笈!”

常茂一声和唱,慕容清染屈膝跪在马老夫人座椅的面前,马老夫人是定远伯之母,同孔氏一样在几十年前就是朝廷敕封的诰命,她在齐州还从未给任何闺中女子加过笄,在座的宾客不禁道这济阳候五小姐着实有福气,有儿子的世家夫人就开始在心里盘算了,就冲济阳候五小姐这个身份,若是娶了来,也是一门好亲事。

王夫人韩氏更是满yì

,老爷说得对,这样的儿媳妇,王家娶了来就算当活菩萨供着,王家这个买卖也不会亏。

“令月吉辰,始加尔服。慕容家之女清染,兄弟俱在,成尔淑德。……”

马老夫人依礼,吟颂赞词。

满堂寂静。

“马老夫人,您错了,染儿长兄十年前便已亡故,何来兄弟俱在。”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从慕容清染的嘴里说出,却在这正堂内引起一阵喧哗。她本就是已故济阳候慕容肃之女,在座的这些人都是齐州一带的望族,关于慕容家的事,都个个有所耳闻,但第一次从慕容清染这个已故慕容肃之女口里听到,皆震惊当场。

“染儿,这个时候,别胡闹!”慕容鹤低斥,十年了,染儿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当年的事,也没有当面问他当年她爹娘、大哥为何突然离世,那时他以为她年纪小,不记事,而且她还不会说话,也就没怎么放心上,难道……慕容鹤疑心一起,心里便又不安起来,面上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你虽无兄长,但你幼弟珍儿与你骨肉至亲,日后他会跟爹一样照顾你。”

慕容珍,算她哪门子弟弟,慕容清染冷冷淡淡道,“珍儿常说我这个大伯之女,赖在侯府,吃他的,用他的,染儿可不敢指望他日后能照拂。爹若不相信,二姐、三姐也在,她们可作证。”

这样的话,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也说过,当下被慕容清染指名道姓当众指出来,两人皆涨红了脸,心虚地没有吱声。而这一反应,无疑令慕容鹤颜面尽失,无从辩驳。

“我就说嘛,养的不如亲生的,哪有叔父会待侄女如亲生。”

“堂堂济阳候嫡女,沦落为一个小妾的养女,啧啧,这济阳候好算计。”

……

在场的宾客窃窃私语起来,慕容鹤苦心经营了十年的好名声,一下子轰然倒塌。

染儿,你究竟要干什么!不要逼爹杀你!慕容鹤眼光锋利,直逼慕容清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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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第二百四十五章 也该回归原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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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慕容清染五岁父丧母亡,兄死无姊妹,又何来淑德!”

无视慕容鹤威胁警告的眼神,跪在马老夫人面前的慕容清染忽然起了身,“这样的及笄礼,不要也罢!”

拂袖转身时的冷傲与贵气,令满堂宾客折服,齐州慕容侯府倒是出了位有傲骨的子孙,可惜是个女子。

当堂给慕容鹤难堪,慕容鹤气得一拍桌案,“慕容清染,你放肆!”

王氏也跟着道,“侯爷,都怪您平日将染儿宠得无法无天,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竟然又敢给您使小性子。莫怪妾身今日说您,您宠染儿妾身没话说,但染儿这性子,您也该是时候管管了。现在她是我们侯府的五小姐,闹出什么事您都护着她,这日后嫁到了夫家,丢得可不止是我们侯府的脸面啊。”

王氏说这话,一则在给慕容鹤台阶下,让在场的人误以为慕容清染这个骄纵侯府五小姐又闹脾气了,二则也趁机坐实外边关于慕容清染的传言,瞧,如此重yào

的场合,慕容清染都会使性子,更别说平日在侯府是怎样的骄纵任性、飞扬跋扈。

在座的世家夫人,原先还有几分中意慕容清染的,这会儿也断了要与济阳侯府结亲的打算,济阳侯府养出这样的女儿,她们可高攀不起,否则便是家无宁日。

郑大人道,“难为侯爷了。”这短短几个字意味深长,毕竟是已故侯爷之女,无论怎么教养,都是不落好,教养好了是应该,若是教养的不得体,旁人就会说不是自家女儿,又怎么会上心。

“济阳候这些年宽厚仁义,我等皆有所耳闻,近日有些宵小之徒到处散播流言,诋毁慕容侯府,又蓄意挑起慕容侯府与定远伯府,济阳候,您不得不防啊。”

一些往日巴结慕容鹤的齐州世家,开始为慕容鹤辩解,“我齐州能有今日的繁华,全仗济阳候。济阳候,这等小事您不必理会,清者自清。”

“多谢诸位关心,本侯一向秉正耿直,这十年来确实也得罪了不少人,”慕容鹤故作唉声叹气,“本侯何尝想背负这千古骂名,若本侯的侄儿慕容昊尚在,本侯便将这侯爵之位传了他,也免得世人对本侯再有诸多诟骂。”

慕容鹤一脸道貌岸然,说到悲伤处,还抹了老泪。

他慈爱地看着慕容清染,故yì

耐着性子哄她,“染儿,你喊了爹十年,爹知dào

,无论如何是代替不了你亲生之父。爹与你亲生之父是手足兄弟,你生父死后,爹怕你受欺负,便不顾族中长者反对,将你过继到了膝下,与你父女相称。自小你要什么,爹无一不答yīng

,你在候府,是与鸾儿一般,是我们济阳侯府的嫡小姐,是爹的掌上之珠。今日,本该是鸾儿的及笄礼,但你一句你想提早过生辰,爹还不是依了你,为你请来了各方宾客观礼,就连马老夫人,她老人家也千里迢迢赶来为你加笈。染儿,爹怜你少失怙恃,对你多加宠溺,你不要再胡闹了。算爹求你了。”

堂堂一介侯爷,对小辈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在场的人看得惊呆,本有所怀疑的,这会儿也动摇了,看慕容鹤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装的,眼里全是对慕容清染的疼爱。再加外边早有所传闻,都说这个济阳候对自己兄长之女疼爱有加,比对自己亲生女儿还要好上百倍千倍,事事依从,从没有违逆。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叔父啊,颠倒黑白的本事,她望尘莫及,什么她想过及笄礼,就顶替了四姐,明明是四姐躺在床榻上,无法起来,才让她捡了便宜,慕容清染嘴角一阵冷笑,疼爱是疼爱,若是让在场的人知dào

叔父是如何疼爱她的,只怕各个都吓傻了吧。

一个没有廉耻之心,罔顾世间人伦的卑鄙之徒,衣冠楚楚地高坐首位,受众人景仰,想想就可笑。

慕容鹤,今日侄女便将你伪装的面皮,一寸寸地剥下来,让世人瞧瞧你这济阳候尊崇的面具下,长了一张怎样的丑陋脸面。

“诚如爹所言,在女儿心里,爹永远也代替不了我的亲生之父。今日诸位叔公也在,染儿恳请几位叔公做主,染儿已经长大,也该回到爹的身边了。”当年的过继,没有慕容清染选择的余地,就这么成了慕容鹤的第五个女儿,今日,她要重归生父的族谱下。慕容清染朝二叔公下跪,态度决绝。

慕容鹤没料到慕容清染会有这招,措手不及。但自己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来,不能代替亲生之父,是他说的,他不能打自己的嘴。

王氏暗道,回去的好,这个慕容清染处处抢她女儿的风头,等她重新做回慕容肃的女儿,她就不再是济阳侯府的五小姐了。

“难得你还有一片孝心。”因慕容清染只是个女儿身,承继不了济阳候侯爵。她回到哪里,无关紧要,二叔公没有反对。

“多谢二叔公。”慕容清染不能给慕容鹤反悔的机会,当即又对慕容鹤行礼,“染儿叩谢叔父十年来的养育之恩。”一事归一事,这十年再怎么艰难,再怎么隐忍,慕容鹤确实是养了她十年,最重yào

的是,没有对她赶尽杀绝,留了她一命。

当然,若是慕容鹤知dào

她这十年的隐忍,全是为了今日的报复,只怕慕容鹤一定会后悔当年没果duàn

地杀了她,养虎为患。

“染儿,爹…叔父收养你,是应该的。”慕容鹤皮笑肉不笑。

慕容清染起身,与慕容鹤对视,眼里无惧意,叫慕容鹤爹,是她这辈子最恶心的事,若可以,她连叔父都不想喊他。只是没在揭开真相之前,她还不能直呼慕容鹤之名,毕竟慕容鹤是她叔父,她若直呼其名,在礼法上,便为在场的人所不接受,也吃了亏。十年她都忍下来了,再多喊几声爹,几声叔父,算是便宜慕容鹤了。

王氏笑着道,“染儿,你叔父都依了你,现在你该继xù

行礼了吧。”

马老夫人一脸赞赏,“好孩子。有你祖母孔氏之风。”

齐州之地,提起仙源县孔家,莫不尊崇。马老夫人说到孔氏,也就是慕容清染的嫡亲祖母,无疑是将慕容清染的身份再往上推了一层,能与衍圣公府沾亲带故,此身荣耀。

但慕容清染心里清楚,祖母孔氏只是孔府一个庶出的小姐,而她这个辈分隔了远的孙女,只怕那孔家,还不一定认她。

常管家站在慕容清染身边,虽然王氏已开口,要继xù

行及笄礼,但他没收到慕容清染的应允,是绝不敢自作主张,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卢飞,是慕容清染派来监视他的,他这条命,全在慕容清染的一念之间。

夫人,您瞪老奴也没用啊,常茂心里叫苦,假装没看到王氏的暗示。

慕容清染缓步,退至正堂中央。

看似要继xù

行及笄礼,但眼尖的常茂却发xiàn

了异常,不对,难道五小姐又有什么后招?

“萧岩携拙荆白敏向慕容五小姐道喜,贺五小姐您及笄之喜!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了,抱歉,抱歉。”人未到,萧岩的声音便已传到正堂,他同白敏走在前面,后面跟了一群家丁,因这些个家丁都抬了贺礼,故而侯府的护卫没法将他们拦在外头。

随着一箱箱的贺礼到堂前,在座的宾客傻眼了,至于吗,不就是一个及笄礼,又不是下聘,用得了送那么多贺礼,即便是下聘,也绰绰有余,相较之下,岂不说明他们送的礼就太寒酸了。

贺礼太多,放正堂,必然是要将正堂堵住。

“你们放下东西,都在外边守着。”萧岩故yì

让家丁打开箱子,前面的三十台是龙山黑陶,各个都是上品,中间的三十台是绫罗绸缎、茶叶、笔墨纸砚等,大抵都来自江南,后面的就实jì

了,全是银元宝。

都说齐州一带最富的是王家,可萧岩随便一出手送个礼,便将王家比下去了。在场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萧家也太大手笔了,还是萧家原本就比王家富有,只是王家行事高调,而萧家不为人所知罢了。

王业心里纳闷,据他所知,姐夫没同萧家往来,这萧岩今日个怎么上门送这么重的礼,想巴结姐夫,也没必要送那么多。

不止王业纳闷,慕容鹤也纳闷,他与王氏面面相觑之后,便道,“请萧二公子和少夫人入座。”

看得出来,白敏来侯府是不情不愿的,估计是被逼的。能让白敏这么乖乖听话配合的,慕容清染当即就想到了,而且萧岩的到来,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素手悄悄抚过藏在腰间的玉玦,慕容清染心道,这个赵十三,算他仗义。若报完此仇,能安然而退,他日必还他这个恩情。

萧岩同白敏入座后,慕容清染瞥了他一眼,萧岩低哼。

“让萧二公子破费了。”若是以往,收到这么重的厚礼,慕容鹤必然是开心,但今日个他却感到了不安。

“在下能来观礼,已是幸事,一点点身外之物,不足挂齿。”反正不是他出的钱,借花献佛,还能在齐州众多世家望族面前,出尽风头,何乐不为,萧岩暗道。

话音刚落,又有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萧二公子所言极是,能亲眼目睹我济阳侯府五小姐的及笄礼,是何等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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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阮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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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所有慕容家的近支都在正堂内,来人却以济阳侯府之人自居,几位叔公都是经lì

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即感到了一丝不寻常。

是谁,又是谁不要命的来侯府闹事?慕容鹤眼里动了杀气,但碍于宾客在场,他不能妄动杀戮,只能忍下。

门槛跨进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他的脸上有疤,体态强壮,威武有力。

“侯爷……”常茂如撞见了鬼,吓得跪倒在地,“小的见过侯爷。”

金丝盔甲,佩刀,皆是已故济阳候慕容肃当年所有,十多年见过慕容肃的人,这会儿看到这个相似模样的男子,便都震惊当场,这就是慕容肃,十年前的慕容肃。

护卫怎么就没拦住这个人,还让他堂而皇之地走进来,慕容鹤再也坐不住,他自知这侯府的护卫再不济,也不可能形同虚设,唯一的可能就是刚刚混在萧家的家丁中进来,或者是萧岩带来的。

好个萧岩,果然是来者不善。

“你是何人?”慕容鹤指着这个男子,厉道,“十年前,这金丝盔甲、佩刀都随我大哥入葬,你好大的胆子,敢盗取我大哥的陪葬品!”

“佩刀?呵呵,有眼无珠。”男子横刀一指,“你再看看,这是一把普通的佩刀吗?”说完,举起刀,直接砍向地面。

啊……

坐在前面的宾客,吓得惊呼。

有几个开始瑟瑟发抖。尤其是女眷,皆面容失色,她们心道早知要卷入这侯府的纷争,侯府五小姐的及笄礼,打死她们都不会来观礼。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断裂。而佩刀却无丝毫磨损。

“是阮师刀,我慕容家的阮师刀!”二叔公激动得叫喊起来。

阮师刀是上古名刀,又是慕容侯府家主的信物,当年慕容鹤承继侯爵,翻遍整个济阳侯府都没找到这把阮师刀,他就只能谎称阮师刀被盗,而现在这把被盗的阮师刀,竟然在一个和死去慕容肃长得相似模样的男子手上,慕容鹤当即反应过来,“原来是你盗取了我慕容侯府的阮师刀,小子,今日个你还有胆子闯进来送死!”

阮师刀是盗取的,自然,穿在身上的金丝盔甲也是盗取的。

慕容鹤倒打一把,故作气愤填膺,“掘人坟墓者,天理不容!来人,将此恶贼抓起来,送官府查办!”

“叔父,十年不见,你当真认不出侄儿我了。”

一声叔父,如平地惊雷,惊呆了所有人,这慕容家今日个还真是好戏连连。

有这相似模样,还能挥动阮氏刀,最重yào

的是,会慕容家上乘武功的人,这世上除了已故的慕容肃,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就是慕容肃之子,慕容昊。

“你不是慕容昊,十年前,本侯亲手为昊儿入殓,送他下葬,说,你到底是何人!”一个死了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复活。慕容鹤很自信,当年他亲手杀了慕容昊,也亲眼看到他断气,所以,他敢肯定,眼前的男子绝不是慕容昊。

男子讥笑,“叔父,你还真不了解我们慕容家。十年前死的那个人,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

慕容鹤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侯爵,所以,有关慕容家一些只有家主知dào

的事,慕容鹤自然不可能知dào

。二叔公同几位叔公感到事态严重,一方面他们很想相信眼前这个男子是慕容昊,这样慕容家既拥有了阮师刀,又有可能知dào

布防图的下落,但另一方面,如果这个男子是慕容昊,那么这十年来,他为何不出现。既然没有死,这济阳侯的位子就是属于他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让他等上十年才现身。

慕容鹤哼道,“你可知假冒本侯死去的侄儿,这罪名不小。”

来一个沈夫人,慕容鹤不会放眼里,沈夫人的孙子沈元礼就算进了慕容家,也动摇不了他儿子慕容珍的世子之位,但来一个假的慕容昊,慕容鹤就不得不防,他扫过满堂的宾客,这些人正等着看慕容侯府的热闹,一个处理不好,有损他济阳候的威名。

为坐稳这个位子,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掌控了济阳侯府,也掌控了齐州。一想到近日的满城流言,说他杀兄夺位,慕容鹤就怒不可遏,暗忖这流言八成与此人有关,那么既然来了,就绝不能让他轻易离开侯府。

“叔父这么急于给我定罪,莫非是不愿将侯爵之位还给我。”男子嗤笑。

“就凭你,也想蒙蔽本侯,你当我们慕容侯府是这么容易可得吗?”慕容鹤越想越觉得蹊跷,偏偏在染儿行及笄礼,众多宾客盈门的这一日,这个假慕容昊就找上门了,而所有的事,似乎都与染儿有关,这一刻,慕容鹤想通了,好啊,他养了十年的女儿,终于要露出她小狐狸的尾巴了。

慕容鹤一脸失望地看着慕容清染,“染儿,你可真是给叔父送了份厚礼。这样,你若肯就此别罢手,你还是叔父的好染儿。此事,叔父会当没发生过,你,依然是我们济阳侯府的五小姐。”

还想装他的仁义侯爷,仁义叔父,慕容清染轻蔑一笑,“我等了十年,才等到我大哥回归。叔父,该罢手的应该是你!”

逼慕容鹤归还爵位,小财神不行,几位叔伯也不行,只有她大哥慕容昊才是名正言顺。

慕容清染淡漠的双眸染红,她一手解开衣带,深色曲裾褪下。

慕容清婷与慕容清萍看得害pà

,慕容清染这个疯子,疯病又发作了吗,当众脱衣,还有没有廉耻心。她想干什么。

曲裾褪下之后,露出一袭白衣。

白色的衣裙,白色的腰带……若穿在别的女子身上倒也没什么,最多是素了点,但慕容清染原本就淡漠清冷,这会儿更显得阴气沉沉,仿若死了人。

“十年前是场意wài

,染儿,你为何就不相信。叔父知dào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今日之事定是受了外人挑拨,你才会这样对叔父。叔父这十年来对你如何,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啊。”慕容鹤边劝说,边一个眼神给韩升,韩升悄悄退下。

慕容清染走到慕容昊身边,一字一句道,“既然我大哥已回来,叔父,请您遵守昔日之言,将侯爵之位还予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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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是不是慕容昊,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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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还爵位,这话是慕容鹤说的,但慕容鹤好不容易抢来的爵位,岂会说还就还,他道,“若是昊儿在世,本侯自当立他为济阳候世子,以承济阳候之爵。但是染儿,你睁大眼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你大哥慕容昊吗。呵…抢我慕容侯府阮师刀,盗你爹爹坟墓,这般恶徒,凭花言巧语就想乱我慕容侯府,他哄骗你年少可欺,但想骗本侯,他是找死!”

这一番话下来,安下的都是滔天的罪名,无论哪一个罪名,慕容鹤都能让郑大人当众判这个慕容昊死刑。

慕容鹤言之凿凿咬定这个慕容昊是假的,几位叔公虽瞧着这个慕容昊像其父慕容肃,但十年的时间,确实不能判定这个慕容昊是不是当年的慕容昊,再加慕容侯府怎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承继了济阳候爵位,即便这个人有可能是慕容家的人,但没有十足的证据,几位叔公不会冒这个险。

是不是慕容昊,慕容清染比谁都清楚。

不管慕容鹤认不认,只要她慕容清染认就可以。

“大哥,你没死,太好了。”既然慕容鹤会演叔侄之情,那么,她就演一场兄妹相逢好了。

望着一身盔甲的慕容昊,慕容清染五岁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中,那时大哥抱着她,会逗她玩,会带她放纸鸢,会想尽法子地哄她。

沈夫人一看到慕容昊出现,便如一盆冷水倒扣她头上,气得她直哆嗦,感情慕容清染这个黄毛丫头是拿她当棋子,而且还是颗投石问路的棋子,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实在欺人太甚。

“是不是慕容昊,侯爷,一试便知。”王氏建议道。

慕容鹤心里知dào

这个慕容昊是假的,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免得引人起疑,“好,染儿,你既然不信叔父,那叔父就揭开这个人的真面目让你看清楚。常管家,你且挑几个问题问一问他。”

之所以会让常茂来试探,一则常茂是看着慕容昊长大的,对于慕容昊的喜好与习惯,常茂是最了解的,二则,慕容鹤到现在还是认为常茂是忠于他的。当然,能在当众揭穿这个假慕容昊的身份,总比用武力杀了假慕容昊强。

“是,侯爷。”常茂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答道。

“大总管,侯爷让您起来,小的扶您。”卢飞假意去扶。

常茂看到卢飞吓都吓死了,让他扶,他的腿抖得更厉害了,小姐也没说会有这出啊,这个大公子是真的还好,万一是个假的,被他试了出来,坏了小姐的大事,小姐一怒之下还不让卢飞将他杀了。

“常管家,从我记事以来,你就在我爹身边伺候,不想,我爹死后,你竟一跃成为侯府的大总管,呵呵,可见叔父对你不薄啊。”慕容昊意味深长道。

这句话,明眼人都知dào

是在讽刺常茂见风使舵,有了新主忘旧主,常茂心虚,结巴道,“敢问大公子,您的生辰是哪一日?”

“这算什么问题,既然来冒充我堂兄,哪会不知dào

他生辰。”慕容清萍不满道,“常管家,换一个。”

“三妹,我就不知dào

昊堂兄的生辰,若此人是假冒的,必然也答不出来。”慕容清薇据实道。

慕容清萍不屑道,“大姐,你久不在我们侯府,不知dào

也属正常。”

“那三妹你是知dào

了。”慕容清薇反问。

“我…”慕容清萍语塞,她哪记得慕容昊是什么时候生的,再说府里谁生辰,自有身边的丫鬟会提醒她,她用得了费这个脑子去记吗。

“大姐处处为这个假冒昊堂兄的人说话,莫非大姐也与他勾结,想谋夺爹爹的爵位,争珍儿的家产。”慕容清婷忙出声帮慕容清萍。

慕容清薇道,“我争什么爵位,争什么家产,我只是个女儿身,这慕容家煊赫也好,落魄也罢,我有资格争吗。”

“你们几个都住口。萍儿说得对,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是知dào

昊儿的生辰。常茂,换一个吧。”慕容鹤动了怒气,这个常茂今日怎么回事,神色慌张,像见了鬼,就算这个假慕容昊长得再像,也不可能是慕容昊,当年他也在场,他难道不知dào



“常管家怕是年纪大了,这才十年,就把当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慕容清染边说,边下意识地伸手抚上慕容昊腰间的佩刀。

阮师刀,常茂看到慕容清染的动作,连连点头,“老奴确实老了,老了。大公子,您一向习武,从不喜笔墨,但当年您为哄小姐开心,亲手拿起笔给小姐画了丹青,并做成纸鸢,不知您可否还记得,你送与小姐的纸鸢上画的是什么?”

十年前的事,还是这点小事,别说假的慕容昊,就算是他,他也答不上来,慕容鹤心里对常茂甚为赞许,不愧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知dào

懂得为主子分忧。

“答不上来了吧,本妃就知dào

你是假的。”慕容清萍幸灾乐祸道,“我说五妹,你在府里闹一闹也就算了,今日个,你还整这么一出,你以为随便找一个人来就能冒充死去的昊堂兄吗。”

慕容清婷亦道,“堂堂济阳侯府,可不是任人胡闹的地方。就算爹答yīng

,我夫君密州刺史也丢不起这个脸。”

“对,我淮阳郡王府也丢不起这个脸!假冒我死去的昊堂兄,令我昊堂兄死后难以安息,罪大恶极!”慕容清萍占了理,便咄咄逼人。

喊得真亲,昊堂兄,那可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她这个做妹妹的都没说什么,她们却一个个义愤填膺,慕容清染嘴角讥讽,她们想以权势压人吗,济阳侯府,密州刺史府,再加一个淮阳郡王府,在场的宾客哪怕带了瞧热闹的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在齐州,得罪哪个,也不能得罪了慕容家的人。

“原来是假的啊。”

“也是,一个死了十年的人,怎么能突然就活过来了呢。”

“十年前济阳侯夫妇、世子死于意wài

,听说朝廷也是派了人来验过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

慕容昊迟迟没有作答,在场的人便纷纷议论起来,本就依附慕容鹤的,更是催促慕容鹤要严惩假冒慕容昊之人,以儆效尤。

卢飞心急,暗中拿匕首抵住常茂,小声质问,“你问的什么问题,我看你不想活了。”

哎呦,老天作证,这不是小姐的意思吗,常茂委屈,他也不容易啊,一边是侯爷,一边是小姐,他们二人闹得水火不容,总要给他一个小小的下人一条出路吧。

“围起来!”此时,韩升带着一群护卫赶来。

在场宾客哗然变色,他们只是来观礼的啊,刀剑无眼,他们可不想死在这里。

有趣。萧岩处变不惊。

这个慕容五小姐,当年她就看出不是一个安分的主,白敏暗道,看来,一场争斗在所难免,若是死了,倒也不错。

“清染。”王鸿看到侯府的护卫,刚要站起来,却被郝亮拦下。

“小姐姓慕容。”慕容鹤再怎么样,也不会当众杀她。

王鸿这才稍微放宽了心,姑父的为人,他是知dào

的,面上笑得慈祥,背地里手段残忍。

来的这一群护卫,都是慕容鹤十年来一手训liàn

的,慕容清染面无惧色,“叔父,不止大哥,我也一时想不起当年大哥送与我的纸鸢上面画的是什么。怎么,难道我慕容清染就不是慕容清染了吗。”

慕容鹤最怕慕容清染与假的慕容昊事先串通说辞,那么,无论怎么试,都试不出来,但现在看来,常茂问的这个问题,让他们打乱了计划,慕容鹤心里得yì

,染儿,你是斗不过叔父的,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叔父还是会一样疼你。

慕容清薇着急,“爹,十年前的往事,堂兄一时想不起也是人之常情。我相信五妹,五妹说他是昊堂兄,他一定是。”

“你五妹年少,不知世间人心险恶,薇儿,你不是帮你五妹,是在害她知不知dào

。”慕容鹤加重了语气。

慕容清薇向来惧怕慕容鹤,不敢再多言。

马老夫人道,“济阳候,此事是你们侯府的家务事,老身本不便过问,但老身当年与你嫡母也算交情不浅,容老身说句公道话,既然是清染认定的大哥,那就多给他点时间想想,免得清染心里不服。”

再怎么拖延时间,也是一样的结果,慕容鹤笑得虚伪道,“那就依马老夫人之言,再等会儿吧。倘若他能答出来,本侯愿意相信他就是昊儿。”

“望叔父不要再次食言。”慕容鹤,等得就是你这句话,慕容清染使了眼色,慕容昊当即一改之前的愁容,胸有成竹道,“我想起来了,此生能让我拿起笔作画的,也就我妹妹一人。常管家,我画的是不是我腰间的这把阮师刀。”

大公子痴爱兵器,他作画,不外乎刀剑戈矛。小姐这么明显的暗示,是个傻子都看出来了,常茂心道,面上却欣喜道,“侯爷,他答对了。”

殊不知,常茂说得这句话,是慕容鹤最不愿听的,也听得要吐血,这个奴才,到底是站哪一边。慕容昊若是真活过来了,这济阳侯府岂不又要易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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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第二百四十八章 舞一段慕容家的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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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偏的问题,也能蒙对?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一脸的不可思议,众目睽睽之下,慕容清染也不可能将答案告sù

这个慕容昊,而且当年慕容清染年纪那么小,以她的愚笨,她能记得?

王氏慌了,当年不会死的真是替身吧。

慕容清薇却欢喜道,“爹,他能答出来,一定是昊堂兄。”

这个大姐,胳膊肘往外拐,安得什么心,爹失了爵位,有她什么好处,慕容清婷怨毒地瞪着慕容清薇,“大姐,这么简单的问题,能答出来有何稀奇。”

慕容鹤原本以为这个假慕容昊答不出来,那他就可以直接将他抓起来,不用再与他周旋,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是他大意了。

染儿,本侯会证明给你看,你大哥慕容昊绝不可能死而复生。

“济阳候世子之位事关重大,本侯虽不贪恋权位,但为保我们慕容家的基业,此事定要慎重行之。”

慕容鹤会出尔反尔,早在慕容清染的意料中,单凭回答对一个问题,就能让大哥回来继承侯爵,想想也不可能,慕容清染淡淡道,“大哥十年前逃过一死,不料今日回来,却是有家难回。算了,既然叔父不愿认大哥,那染儿同大哥还是离开吧。”

“能看到妹妹你还活着,大哥已是别无所求,这济阳候之位,就让给叔父当吧。”慕容鹤表现的仁义,慕容昊也不甘示弱,要仁义是吗,他比慕容鹤更仁义,直接弃侯爵之位,慕容昊一语双关道,“这十年,大哥一直在养伤,没有好好照顾妹妹你,现在也好,妹妹既然厌倦了侯府的生活,大哥便带妹妹你到处走走,天下之大,岂是一个小小齐州可比。”

真假慕容昊的身份还未确认,慕容鹤怎么可能让这个假慕容昊走出济阳侯府,否则,满城的流言便是坐实了,甚至更会多添一条他霸占侯爵之位,不愿还给侄儿的骂名。

“且慢,本侯的问题还未问完呢,这么急得想走,莫非是怕被本侯揭开真相。染儿她自小就在侯府长大,几乎从未出过府门,你可欺骗染儿,让她同我这个叔父反目成仇,让她无视我这个叔父对她十年的养育之恩,但今日本侯宁愿让染儿恨我这个叔父,也绝不会让你将染儿带离本侯身边。”慕容鹤一挥手,韩升便带着护卫拦住了慕容昊和慕容清染的去路。

慕容清染本就没想走,十年的谋划与隐忍,若只是这样,那也太小看她了。

“五小姐,请回。”韩升持剑,恭敬道。

是时候做选择了,韩护卫。慕容清染瞧了他一眼,折回,勇敢地迎上慕容鹤的视线,“叔父还想问什么,尽管问,染儿的大哥染儿自然认得,就算大哥毁了容,染儿也认得。”

慕容昊脸上的伤疤,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而是被火烧伤。十年前,慕容鹤想要毁灭证据,试图想烧了慕容肃夫妇、慕容昊的尸身,但可惜,火刚烧起来,就被侯府的下人发xiàn

,于是,变成了有刺客入府,已故济阳候夫妇、世子死于非命。

“侯爷,请容妾身问一个问题。”当年,慕容鹤这一家子入侯府都是等候在府门前,等下人禀告慕容肃之后,才能进府,故而慕容昊虽礼遇慕容鹤这叔父一家子,却也感情淡淡,王氏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慕容清染便知王氏的这个问题多半是无中生有,即便大哥答对了,王氏只要一口咬定是错的,那就是错的。

慕容鹤笑道,“夫人,当年你将昊儿视如己出,此人是不是昊儿,你定可以认出来。”

“呵呵,原来叔父叔母当年就存了将我视如已出的心思,可笑,我堂堂济阳候嫡子,岂容你们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慕容清染一个眼神,慕容昊当即领会,高声道,“十年已过,物是人非,今日个我怕是进不了这个昔日的慕容侯府了,既然要确定我的身份,何不请了豫州江家的人来,如此,我想叔父叔母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侄儿的身份了。”

十年前,慕容鹤不是济阳候,王氏也不是诰命夫人,他们的身份比在场的宾客还要低下,一个慕容家的庶子之妻,便想着要将慕容昊这个济阳候世子视如已出,这样胆大的想法,落入在场宾客的耳中,便是另一层意思,这慕容鹤十年前就有这等野心了。

请豫州江家的人来,王氏吓破了胆。当了十年的济阳候夫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害pà

,慕容昊怎么会没死,他怎么可能没死。

被慕容昊反将一军,王氏的这个问题只能作罢,慕容鹤现在担忧的是,万一引来江家的人,染儿有了帮手,事情就棘手了。

所以,江家的人绝不能来。

慕容清染,绝不能离开齐州。

只要在齐州,就是他慕容鹤的势力范围,他便可以生杀予夺,大不了不要这仁义侯爷之名,将这群慕容肃的余孽,一网打尽。

慕容鹤心里有了算计,便顺势道,“好,本侯这就派人去请江家的人来。”至于什么时候请来,那就说不准了。

慕容清染太了解这个卑鄙叔父,因当年姨母江楚环的事,慕容家与江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十年来两家再无走动,虽然两家还不至于结仇,但江家对慕容家的芥蒂可不小,由他派人去请江家的人,这辈子都别想请来。江家好端端的一个女儿,本可以当个正室的,却成了慕容鹤的姬妾,江家丢不起这个人,慕容鹤自然也碍了江阁老的眼。

“这么说,叔父也觉得,大哥有可能是染儿的大哥了。”慕容清染的淡笑,在慕容鹤听来,万分的刺耳,拿不出证据,就不能直接断定这个慕容昊是假,也不能抓这个假慕容昊,对他用刑。

慕容鹤没法反驳,心里更憋屈了,小贱人,果真狡诈,可真一点都不像她娘江楚遥,更不像她爹慕容肃。

“妹妹,大哥就是大哥,哪有什么可能就是大哥的话,别人信不信,大哥不在意,大哥只知dào

妹妹认我这个大哥就好了。”慕容昊一脸宠溺,言谈间,确实像十年前的慕容昊,只是那时的他,年少俊朗,脸上也没有疤,他当众大笑,笑声爽朗,“好妹妹,今日个是你的及笄礼,大哥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厚礼给你,且舞一段我们慕容家的刀法,为你助兴!妹妹,你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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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第二百四十九章 逼这一家子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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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昊阮师刀在手,威武霸气,他一跃入正堂中央,起刀有力,动作遒劲且带有阳刚之美。

怎么还舞上刀法了,赵氏看得一头雾水,小声嘀咕。

沈夫人心里骂赵氏蠢笨如猪,就这样还想当侯府老夫人,明摆着慕容清染是想让这个慕容昊用慕容家的刀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试问不是慕容家的人,又怎么会懂慕容家的刀法。慕容鹤,任你机关算计,也算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侄女,竟有这本事,能寻来这么一个似慕容昊的人。但随着刀法的变换,沈夫人自己也不确定了,此人真不是慕容昊?当年,她伺候老侯爷时,老侯爷也会这套刀法。慕容家武功,传男不传女,慕容清染当年一个五岁的女娃,即便看了慕容家的武功,她也记不住。

怎么回事?

慕容昊,没死,死的真是一个替身。

沈夫人心里疑惑,慕容鹤又何尝不疑惑,他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柄,满眼的震惊,当年见慕容昊鼻息尚有一丝气,他又连捅了几刀。这样都不死,命也太硬了。再说,慕容昊当年是葬入慕容家的祖坟内,留在那里的守陵人,一直都看着,并不见有什么异常。

要说有事,应该也是近日才会发生。

先是大哥慕容肃的金丝盔甲,还连同这个消失十年的阮师刀一起出现。

慕容鹤如坐针毡,眼底的杀气,压制,再压制。

他是济阳候,世人眼里仁义为怀的济阳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大开杀戮。

“妹妹,大哥舞得刀法,与十年前相比,如何?”

开始慢,随后刀法越来越快,锋利的刀刃,挥过来,便有横扫千军之势,吓得满堂宾客胆战心惊,也威慑了他们。

慕容清染故yì

装傻,“一样好kàn

。”一样好kàn

,便是说明此刀法是当年的刀法,大哥假不了。

二叔公等几位叔公,看着这熟悉的刀法,各个脸上复杂,的确是慕容家的家传刀法,有武德公慕容正遗风。要说他这不是慕容昊,他们都不信。

慕容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别的都可以否认,但会慕容家刀法这铁铮铮的事实,该怎么否认,总不能说他是偷学而来吧,可刚刚他已经被慕容清染摆了一道,说这个慕容昊可能就是慕容昊,现在他再说假的,颜面何存,最重yào

的是,这套慕容家的刀法,他也没学全,大哥慕容肃当年根本没教他,他会的,也是偷学来的。

此事,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若让人知dào

,他这个济阳候不会慕容家的这套刀法,而一个身份不明,假冒他侄子慕容昊的人,却会这套家法,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

没有人能明白此时慕容鹤的不甘心,明知是个假侄儿,他偏偏还要认下他,而后,再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济阳候的爵位传给他,这简直是拿刀在他身上割肉,比凌迟还让他痛苦。

这一刻,慕容鹤更恨大哥慕容肃,他可是他的亲弟弟,当年他为何不肯将慕容家的全部武功教给他,论资质,他哪点比不上侄子慕容昊。再说,以侄子慕容昊的脾性,能守得住这济阳侯府,只有他慕容鹤,才能让济阳侯府立于不败之地,稳据齐州。

好刀法!

好!

在场宾客虽看得心惊肉跳,却也在慕容昊收刀时,纷纷抚掌,刀法的拙劣,一目了然,没有坚实的底子,怎能舞得出这独特的刀法。不难看出,这个慕容昊武功不凡,是个高手。

若原先的试探,只是给慕容家的人一个心理准bèi

,那么慕容昊舞得这套刀法,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大势已去啊,慕容鹤瘫软在椅子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二叔公感慨道,“上苍庇佑,护我慕容家子孙!”这一句,算是慕容氏一族的长辈都已认下了慕容昊。慕容家缺武学之才,有个武功不凡的慕容昊在,于慕容家如虎添翼。而且,二叔公等人也相信了这个慕容昊的说辞,当年死的只是个替身,堂堂济阳候世子,肩负重任,当年已故济阳候慕容肃为他找一个替身,随时准bèi

着,为他赴死,也不是不可能。

几个老糊涂啊,坏本侯大事,慕容鹤心里大骂,气得脸色扭曲,渐渐狰狞起来。

慕容昊回来了,珍儿怎么办,王氏更急,她替江姨娘养了五年的儿子,就是指望这个儿子将来承继济阳候,她好享福,如今慕容昊回府,世子之位还怎么可能轮得上五岁的慕容珍。

慕容清萍仗着自己是淮阳郡王的侧妃,对在场之人也不忌惮,喜怒之色全在脸上,“慕容清染,你休想让本妃认这个堂兄。不要以为会耍一套刀法,就是本妃的昊堂兄了。呵呵,本妃可听郡王爷曾说过,这世上多是奇人,他们会百家之长,说不准当年大伯无意间使了这套刀法被他们瞧了去,他们过目不忘,就这么传出去了。”

这个三姐,还算有点见识,慕容清染嘴角浮现一抹讥笑,慕容家的武功连小财神都会几招,沈昀卿自然也会,而她嘛,虽为女儿身,却也记得一二。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慕容鹤这一家子越心慌,他们露得马脚就会越多。所谓气急败坏,也是这个理。

“三姐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左右大哥是进不了济阳侯府,当不了济阳候了。”慕容清染不卑不亢,清冷的声音,带了寻常女子少有的气度,“当年我爹说,我们济阳侯府蒙朝廷隆恩,掌一州百姓之生计,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无论谁当济阳候都无妨。叔父在位十年,这齐州可还是当年的齐州?”

少女的质问,直逼慕容鹤。

慕容鹤一怔,“本侯自问待齐州百姓不薄。”

但显然,慕容鹤说这句话是心虚的,在场的那么多宾客,有一半之人是知dào

慕容鹤贪婪的本性的。

“萧二公子,有劳。”慕容昊已得到几位叔公的认同,那么,下一步的时机也到了,慕容清染转头,萧岩便命家丁将刚刚一箱箱贺礼的一部分抬了进来。

白敏瞪了眼萧岩,连她也敢瞒,长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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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第二百五十章 绍圣二年的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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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岩摸摸鼻子,略显病态的脸上颇为无辜,小师叔吩咐的,他也没办法。虽然他是觉得慕容清染这个女子狡诈又无情,但与济阳候慕容鹤这只卑鄙无耻的老狐狸相比,他宁愿帮这只慕容家的小狐狸,即便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忙帮了也落不了好,最后还会被这只小狐狸反噬,可小师叔都下了令,他哪敢不遵从。

白敏用手拧了他一下,低声道,“回去再与你算账。”

难得白敏肯与他算账,萧岩内心有一丝窃喜,成亲多年,敏儿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的,妻不是妻,整日想的都是别的男子,他这顶绿帽子戴得不是一般的憋屈。要找那人出气吧,他连那个人的面都没资格见,更别说去打他一顿了,况且他也打不过。

一抬抬的箱子,依次抬了进来。

在座的宾客诧异,这又是什么用意,难不成这些箱子里藏了玄机。

因这些箱子数目多,且都是送给五小姐的贺礼,守门的家丁其实也没有胆量挨个打开细细查看,略一看过之后,便全部放了进来。

萧岩走过去,站在其中的一个箱子面前。

这个箱子内装满了萧家烧制的龙山黑陶,一套书房用具,一套洗漱用具,一套茶具……萧岩熟悉地将藏在龙山黑陶内的一本册子取了出来,随后,看了眼,便递与慕容清染。

“绍圣二年,朝廷用兵,征调齐州男丁三千。然我们齐州兵源缺乏,且多为短弱者,募兵截止前三日,济阳候与郑大人想尽一切法子,勉强凑足贰仟八百人,还尚缺二百人。”慕容清染翻开其中一页,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但慕容鹤和郑大人的脸色都变了,那年的征兵确实闹出了一些事,好在最后都暗中压了下来,而且知dào

这件事具体原委的也就他们二人。虽然为朝廷征兵,也算正大光明,但齐州相较其它州府,健壮男丁实在太少,他们又不能挨家按户的抓壮丁,这样做,便会引起民怨。故而为了完成朝廷的任务,他们不得已才想了一个法子。

噢,原来是这件事。沈夫人心里了然一笑,这些年她一直在派人调查慕容鹤,绍圣二年的征兵,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萧岩故yì

道,“诸位一定好奇,剩下的二百人,济阳候又是如何办到的?”

在座的宾客这下终于看明白了,这个萧岩,原来并不是来巴结济阳候的,而是来与他作对的。

慕容鹤沉着脸道,“此乃国家大事,萧二公子,你一介商人,再敢逾矩过问此事,休怪本侯拿朝廷律法重罚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虽为商人,但侯爷您也不该阻扰在下关心国家大事啊。那所缺的二百男丁,还望济阳候您如实相告,免得悠悠之口难堵,齐州百姓议论纷纷,引得我们齐州之地不宁啊。”为查此事,他都跑断了腿,耽误了这么多生意,萧岩叹气,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亏啊。

萧岩丝毫未把慕容鹤放眼里,慕容鹤斥道,“大胆萧岩,官府做事,何须向你一介小小商人回禀,本侯已经好心劝过你了,你若再触犯,本侯这就让郑大人请你到齐州大牢待两日,等你醒了,便再放你出来。”

小师叔,别怪我,我武功差,还要保护敏儿,万一惹怒了慕容鹤,他一定不会让我走出这济阳侯府。萧岩佯装害pà

。“济阳候息怒。”

自古最唯利是图又奸诈的,就是商人。慕容清染心里骂萧岩没骨气,这就被慕容鹤吓住了,她冷冷扫了萧岩一眼,接着道,“叔父常说百姓有惑,为官者便有责任为之澄清,不过叔父年事已高,怕是想不起当年之事了吧,不如请郑大人为我们细说下,郑大人您是我们齐州之地的父母官,此事由您来细说,一则解百姓之惑,二则也可辟谣。我听萧二公子说,外头的百姓一说起当年之事,都说是郑大人您与我叔父勾结,掳走了一个村的男丁,造成了二百户人家的妻离子散。”

他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个谣言的,诬陷,纯碎的诬陷啊,萧岩刚用巧言脱身,又被慕容清染拽了回来,气得他心里直骂慕容清染这个女子阴险狡诈,比他这个商人还狡诈。

慕容鹤被慕容清染的话一堵,再加他心里也没底,不知慕容清染手上的册子到底收集了多少,因有所忌惮,一时之间,他就变得投鼠忌器起来。

郑大人怕得要死,当年为了向朝廷表功,他听从了济阳候的建议,这件事,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发xiàn

,也就风平浪静了,想不到,又被慕容五小姐翻出来了。

“事隔五年,本官也想不起来了,等本官回府,着人将案卷送来,本官再告知诸位。”郑大人抹着额上的汗道。

“原来郑大人也想不起来了啊,刚好,我这本册子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此事还全靠萧二公子。”慕容

清染翻动着手中的册子,还不忘继xù

拉萧岩下水,事情都走到这一步,哪能轻易让他逃的,就算送佛也得送到西。

册子是萧岩为她搜集的,这等表功的机会,她不会独享。

慕容清染很仗义地道出实情,却把萧岩气得瞪大了双眼,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无情的女子,好事不会

想到他,现在找人背黑锅,等会儿要掉脑袋的事,她就全推他身上了。

恶毒,敏儿比起她,还真是太善良了。

“染儿,把册子给叔父瞧瞧。常管家,拿上来。”慕容鹤有些沉不住气了,再让慕容清染闹下去,就只有逼他出下策了。

有卢飞拿匕首威胁着常茂,常茂哪敢抢慕容清染的册子,但看到慕容清染眼神示意,他这才放心夺过慕容清染手中的册子,颤巍巍地送到慕容鹤手中。

虽然常茂拿册子是慕容清染允许的,但落入在场之人眼里,却是常茂将慕容清染手中的册子抢走了。

这不是明抢吗。

几个本就对济阳候有成见的宾客,一脸气愤,也更坚信绍圣二年的事绝非那么简单,慕容鹤,天理昭昭,纸是包不住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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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册子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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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鹤这会儿被逼得已经沉不住气了,他翻开册子,脸上阴森得可怕,绍圣二年的事,果然被查得底朝天,还好这册子到了他手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染儿,你到底是年纪轻,涉世未深啊。

“郑大人,你也看看吧。”慕容鹤装模装样地将册子丢给郑大人。

郑大人颤抖地接过,刚看两眼,险些站立不稳。

“老爷。”

“爹。”

郑夫人和郑小姐慌忙去扶。

慕容清染好心道,“叔父,册子很多,您与郑大人可以慢慢看。我已经让萧二公子着人印了千百份,带进我们侯府的箱子内也有几十份,在座的叔公、叔伯们,还有诸位贵客,谁若想看,都可以看。”

这小贱人,竟还留了一手,慕容鹤自以为抢到册子,可安枕无忧,谁知听到慕容清染这句话,气得几乎吐血,不是一本,是千百本,这要散发出去,绍圣二年的事还怎么捂得住。

常茂心惊肉跳,暗道怪不得五小姐肯轻易将这么重yào

的册子交给侯爷,她是有备而来啊,而且还备了千百份,这是要存心气死侯爷啊。

“二叔公,您瞧瞧。”慕容清染递上其中一份册子。

二叔公恨恨地看着慕容清染,慕容家的声誉胜过一切,即便慕容鹤大奸大恶,也轮不到慕容清染这个小辈当众揭他的丑,败坏慕容鹤的名声,也就是动摇慕容家在齐州的根基,这不肖子孙,慕容家声名狼藉了,与她又有什么好处。

当年爹死的时候,这些个叔公也没见得为爹伸张正义,查出真凶,今日个,倒护起慕容鹤了,看来慕容鹤平日孝敬他们的银子还真不少,慕容清染太了解这些个慕容家的长者了,腐朽、麻木,为了维护所谓的慕容家的名声,便颠倒黑白,事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宁可与慕容鹤狼狈为奸。

之后,慕容清染又递给了一份给马老夫人。

“难得清染深明大义,不管如何,我定远伯府定为你主持公道!”马老夫人本就想要为外孙吴天宝讨回一个说法,现在慕容家有事,不是她最好的时机吗,慕容家越乱,她就越有利,而且定远伯府这些年被慕容家欺压,也可趁机反攻,让慕容侯府不敢再小瞧定远伯府。

马老夫人代表定远伯府,在齐州定远伯府仅在慕容侯府之下,她的出声表明立场,便是帮慕容清染与慕容昊,往深了想,便是要逼慕容鹤将侯爵之位还给慕容鹤。但济阳侯之位,慕容鹤岂能轻易让出,他紧抓着扶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不不,我乃一介商人,不过问国家大事。”有胆小怕事的世家,见慕容昊将册子递过来,吓得忙摆手。

而依附慕容鹤的那些人,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一看情形不对,有些宾客看也不看册子,将册子放在一边,便起身道,“侯爷,我府上还有事,先告辞了。”

“侯爷,我突感身子不适,告辞了。”

……

有些事知dào

越多,就危险。这些世家望族之人,哪个不是人精,刚刚无意听到那么多慕容侯府的事,他们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其实他们早该告辞的,但又顾忌济阳候,不敢早走,这会儿,他们是非走不可了,再不走,他们也不得不要卷入这场争斗了,在齐州,慕容侯府就是说一不二,慕容侯府的护卫,再加郑大人手下的衙差,只要济阳候一声令下,他们走都走不出这齐州半步。

韩升持剑,守在正堂外。

这些打算逃走的宾客看到一个个持剑,面带杀气的护卫,吓得倒退了一步。

“我慕容家五小姐的及笄礼未行完,诸位怎么这么着急就走啊,莫非嫌本侯招待不周。”慕容鹤笑得仁慈,但多少透着阴森,“既然诸位都有急事,本侯便不强留你们了。韩护卫,放行。”

今日请来的宾客,都在他的掌控中,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敢到处乱说,当了十年的济阳候,这一点,慕容鹤很自信。

一时间,满堂宾客逃得飞快,只剩下慕容家的人,马老夫人,沈夫人,萧岩等人。

“爹,我不走。”

王业是个商人,掺和慕容家的这等事,与他们王家来说,就是个亏本的买卖,他强拉着不肯走的王鸿,一步步往外走。

韩氏也帮着拉王鸿,“鸿儿,天下女子多得是,回去我们再寻个好女子当我们王家的少夫人。慕容家的小姐太金贵,我们高攀不起。”

“不准走!”王家与慕容鹤一家子关系匪浅,他们走了,找谁算账去,慕容昊横刀砍过来,阮师刀泛着银光,震慑了王业与韩氏。

王鸿便趁此,坐了回去。

“鸿儿。”王业与韩氏惧怕地又折了回去找儿子。

“祖母,我怕,我要爹。”小财神蜷缩在了沈夫人怀里,拽着她的袖子,捂住小眼睛。

沈夫人紧抱着他,哄道,“元礼,别怕。”

慕容清萍吐着果皮,嚣张道,“看来,堂妹今日个是要跟爹算陈年旧账了。好,我们谁也别走。郡王府护卫何在?”

“属下在,听侧妃娘娘调遣。”

慕容清萍一声命令,她带来的郡王府护卫纷纷也围了过来。

“呵…你们慕容家的人是要以多欺寡吗。”马老夫人一声冷呵。

慕容清薇着急,“爹,三妹,有话好好说。”

“还说什么,刚刚你这个堂妹已经把我们慕容家的脸面都丢尽了。”王氏讥笑,“慕容清薇,别忘了你是谁的女儿!”

“大姐,你站远些,刀剑无眼的,死了别怪我。”慕容清萍一嘴风凉话。

伺候在一旁的尤姨娘,忙上来拉慕容清薇,“大小姐,不干你的事,你强出什么头。”

慕容鹤挥手,所有的护卫退到一旁,他走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本册子,笑着道,“染儿,这些年叔父纵容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呵呵,这本册子记载得可真详细。但这里面,有说是本侯做的吗?傻孩子,别闹了,叔父最是疼你,不会害你的,别人才是会利用你,来挑拨我们叔侄间的亲情。”

“在齐州,谁不知dào

郑大人唯叔父您之命是从,没叔父您的命令,他敢这么大胆去抓壮丁,不止毁了邓家村,还有临近的村庄也无一幸免。”慕容清染眼里气愤,老狐狸,竟然将所有罪名都推给郑大人。

郑大人惊惶跪倒,“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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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处置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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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律法规定,必要时,可招灾荒饥民为兵,这也是朝廷的一项抚民之策,以安民心。郑大人,你这么做何罪之有,快起来。”慕容鹤一副道貌岸然。

与盗匪勾结,抢夺钱财,掳走妇孺,还一把火烧了村子,使得整个村子的人流离失所,成为难民,这就是慕容鹤口中的招灾荒饥民为兵,这一招,狠,慕容清染一扔手中的册子,拿起另一本,继xù

质问道,“元符元年,黄河水灾,齐州一带募捐,筹集三十万两。叔父,这笔银子的去向,你不怕朝廷知dào

吗?”

齐州濒临黄河,每年黄河水灾泛滥,便是慕容鹤搜刮民脂民膏之时。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商贾巨富,都逃不过这巧立名目的募捐,修缮堤坝之名。

郑大人听到这个,更不敢起来了,此事也与他有关,慕容鹤可以将罪名全推给他,但他却推卸不了。唉,早知有今日,何必当初,费尽心思地从七品知县一步步爬到齐州知府,还妄想巴结济阳侯,再升官发财,这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济阳候,求您做主啊。”郑夫人和郑小姐亦跪在郑大人两边,为郑大人求情。

慕容鹤摆手。

郑夫人和郑小姐看到慕容鹤阴冷的脸,惧怕地与郑大人抱成一团,不敢再吱声。

“染儿,还有什么,你尽管再问。”被慕容清染一件件地揭开他贪赃枉法之事,慕容鹤丝毫没有畏惧之心,仿佛杀人放火、聚敛财物,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只要他济阳候一句话,整个齐州百姓的生死都可以在他掌握中。

沈夫人翻着一本本册子,每一本都很详细,怨不得慕容清染不需yào

她帮忙,原来真是用不着她。

“老身本以为这慕容侯府簪缨世家,以武立府,几代济阳候深受朝廷隆恩,不想,这一代的济阳侯,竟是这般丢尽祖宗脸面的东西。”马老夫人心直口快,不屑之神表露无遗。

二叔公慌了,“马老夫人,事实真相还未查明,清染这丫头不知受了谁蒙蔽,才会捏造这等荒谬之事诬陷她叔父。不可信,不可信啊。”

“这么多册子摆在眼前,里面记载的难道都是子虚乌有之事!”马老夫人将册子摔到地上,说起来,马老夫人也是个火爆性子,还会些许拳脚功夫,与济阳侯府一样,定远伯府的先祖也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下来,马家男丁死伤无数,才会累功被敕封为定远伯,这马老夫人更是同马老伯爷一同打过齐州一带的流寇,她的诰命封赏实至名归。

二叔公无言以对。

慕容鹤怒道,“马老夫人,你定远伯府与我侯府有误会,本侯对你一忍再忍,别忘了,这是本侯的府邸,容不得你放肆!”

“天下之大,还没说理的地方了吗!慕容鹤,你济阳候再大,能大过朝廷法度!”马老夫人年岁虽老,但气势不减当年,“老身乃先皇亲封的诰命夫人,先夫乃已故武威将军马广益,与你父慕容正有同袍之义,我儿马荣虽无功于朝廷,但也是堂堂定远伯。你一个庶出之子,承你兄慕容肃之爵,有何资格与老身这样说话。慕容平,你大哥慕容正死后,你便是这慕容家最德高望重之人,如今你大哥慕容正嫡孙回来,按祖宗礼法,是不是该让慕容鹤这个庶出之子将侯爵之位归还啊。”

二叔公慕容平被逼得吓出一身冷汗。

好个定远伯府的诰命老夫人,慕容清染不禁想为马老夫人抚掌,这说话的气势,才是真zhèng

的诰命夫人风范,王氏与她相比,提鞋都不配。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更是被吓到,花容失色。慕容鹤是庶子,那她们这两个庶子之女,又算得了什么。

慕容昊得了慕容清染的眼神示意,忙顺势向马老夫人作揖,“小辈多谢马老夫人仗义执言。”

“欲加之罪,欲加之罪!”慕容鹤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些罪名,“这些册子上的事本侯统统不知dào

,本侯也是朝廷亲封的济阳候,有先皇的亲笔封赏圣旨。你们想诬陷本侯,那就与本侯一同上京师面圣,本侯是否有罪,全由皇上定夺。”

上京师,郑大人整个人一软,这下他的官帽保不住了,以济阳候狠毒的手段,为了自保,牺牲他是必然的。可怜他一家老小,都捏在慕容鹤手里。他能怎么办。

“好啊,那就一同上京,让皇上断个清楚。”济阳侯是朝廷所封,即便有罪,当地官府也不能拿他问罪,更何况郑大人也是牵涉其中,萧岩推波助澜道。

慕容清染眼底冷笑,她这个叔父敢出齐州吗?

“五小姐,其实事情都已明了,都是郑大人背着侯爷做出了这些罪大恶极之事,只要将郑大人绳之以法,必可还百姓一个公道。”郝亮一个不留神,便让王鸿站了起来,他试着打圆场,希望慕容清染可以和姑父慕容鹤握手言和,毕竟都是慕容家的人,是嫡亲的叔侄两,闹成这样,成了仇人,不值得。

被王鸿这么一打岔,慕容鹤便缓了缓道,“染儿,你王家表兄说得对,是叔父不查,才会让奸佞贪官为祸齐州,没有是守住你爹留下来的济阳侯府。请你相信叔父,这些事与叔父无关,罪魁祸首都是这位郑大人。”

说完,为表自己的态度,慕容鹤唤来护卫,“来人,将这位郑大人抓起来,待本侯即刻修书一封,上奏朝廷,请朝廷重新委派一位新的齐州知府前来。”

“济阳侯,求您放过我家老爷。”

“侯爷,求您放过我爹。”郑夫人和郑小姐惊慌失措,连连磕头。

郑大人却制止了她们,“本官罪有应得,夫人,女儿,别为难侯爷。”

“老爷。”

“爹。”

郑夫人和郑小姐母女两刚刚还是座上客,这会儿便一下子沦为阶下囚,贪官家眷,兔死狐悲,她们见护卫上前,将颓败的郑大人拖出正堂外,抱头痛哭。

“带下去!”慕容鹤嫌她们哭得烦躁,让护卫也将这母女二人拖了出去。

“侯爷,您答yīng

过我家老爷,要饶了我们郑家的,侯爷,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郑夫人嚎啕大喊,“济阳侯,我家老爷这些年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见利忘义,过了河就拆桥啊!”

但让一个善于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信守承若,显然是一个笑话。慕容鹤才不会管郑家这母女两的死活,发配边疆当营妓也罢,充入教坊司也好,都与他无关。

慕容清染嘲讽道,“叔父以为处置了郑大人,此事便能一了百了了吗?”呵,断慕容鹤左膀右臂不过是投石问路,她要的,是要让慕容鹤偿命。

慕容鹤心惊,这小贱人还有什么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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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第二百五十三章 姓慕容的,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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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十年前的那笔血账,我们也该算算了。”慕容清染话音刚落,随候在一旁许久的周奶娘疾步而来,并递上一条白布,慕容清染拿起白布,将它系在了发间。

白衣,素带,再加一条白布,这迹象便更明显了,她是来穿麻戴孝的,至于为谁,不言而喻。

“血账,就该用血还!”慕容昊见此,也从怀里掏出一条白布,并系在了腰间。

“慕容清染,你要造反吗?”慕容鹤勃然大怒,“本侯说过,十年前你爹娘的死是意wài

,是意wài

,你为何不信!”

“叔父这话哄骗三岁稚儿,估计也无人会信吧。正好,今日有马老夫人为证,还有我们慕容家诸位的叔公、叔公等长辈也在,叔父十年前夺我爹之爵,是该还真相于天下了!”慕容清染冷笑,“叔父您说是意wài

,那染儿就拿证据,看这是不是意wài

!”

她有证据,王氏吓了一跳。

慕容鹤比王氏镇定,“你说的证据,不会就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假冒兄长吧。”至始至终,慕容鹤都敢肯定这个慕容昊是假的,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尸骨都无存了,想来抢他的爵位,做梦!

“慕容清染,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叔公,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慕容平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还有外人在场,忙道,“我们慕容家的家务事,稍后再议。听二叔公的话,今日你闹也闹够了,你叔父也把郑大人抓了,够了,你收手吧。”

“二叔公,染儿敬您是我们慕容家的长辈,事事不敢违逆您,但今日,事关我爹娘的冤屈,别说二叔公您,即便是我祖父慕容正在世,也休想阻扰染儿。当然,祖父是最疼爱染儿的大哥,他更是希望染儿的大哥继承侯爵,而不是让叔父他鸠占鹊巢!”慕容清染一提到慕容昊,二叔公就没话说了,在慕容家,长子嫡孙就是地位,而且慕容清染说的句句在理,于情于理,都该是慕容家的长子嫡孙来承继爵位,除非是长子嫡孙一脉都死绝了,或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这侯爵之位才会落到庶子手上。现在,慕容家的嫡孙慕容昊回来了,慕容鹤再不让出侯爵,怎么都不占理。

慕容平等几位叔公一时拿不出话来堵慕容清染,再加之,慕容家除了几位叔公,慕容清染的叔伯们,堂兄、堂弟们也都在场,他们听到这些,皆纷纷议论了起来。

慕容鹤急了,“二叔父,当年昊儿入殓,您也在场,什么死的是替身,都是他们信口雌黄,您别听他们一派胡言!”

“叔父您不想认大哥,染儿也没有办法,那就这样吧,既然叔父您是兄死弟袭爵,那么染儿跟大哥也退一步,接下来我们侯府的世子,便照这个法子好了。”要添把火,慕容清染很擅长,至于十年前的证据,要等在关键时候拿出来,那才对慕容鹤致命。

什么!兄死弟袭爵,这怎么可以!王氏第一个不会答yīng

,“慕容清染,你说什么胡话,你这样将你弟弟珍儿置于何地,他可是你嫡亲姨母所生之子啊。”

慕容清染一副你们一家子不想把侯爵之位归还,她就破罐子破摔,最好谁也要不到,“叔母,珍儿只是我的堂弟,嗯,说起来,我有很多堂兄,也有很多堂弟,瞧,在场的这些人,不都是染儿的堂兄,堂弟吗。要说起,他们比珍儿更有资格继承侯爵。”

慕容三爷眼前一亮,好侄女啊,当年他与二哥慕容鹤争夺济阳候,不就差了那么一点,都是庶子,凭什么是慕容鹤啊。

“染儿说得对,既然是兄死弟袭爵,那等二哥百年之后,我们几个兄弟,便依次轮下来。”慕容三爷一说完,慕容四爷、慕容五爷纷纷响应,济阳候这个肥缺,还有家底殷实的慕容侯府这个府邸,谁不要谁傻瓜。

“这个主意好。本就是我们慕容家的,为何就一家独占啊。”

“是啊,祖宗留下来的侯府,我们姓慕容的,都有份!”

“兄死弟袭爵,济阳候依次坐。我们同意!”

……

因慕容清染开了个好头,这些个被误导的慕容家的子弟,各个激动起来,尤其是慕容三爷,暗忖着左右这个慕容昊真假难辨,要继承济阳候之位很是困难,那不如由他来当好了。嘿,果然是不费吹飞之力的好事。

“都安静,安静!”二叔公的声音被淹没在这群慕容家的子弟中,“不孝之孙,不孝之孙啊。”二叔公捶胸顿足,我齐州慕容家今日难道要毁在这些个不孝之孙手上吗。

慕容鹤气得脸都黑了,他还没死呢,他的几个弟弟,侄儿们就想抢他的侯爵,呵,他早就知dào

这些人居心叵测,没有一个安好心。慕容清染这小贱人只需一句话,便把他们逼得现出原形,好啊,好。他倒要看看,谁不要命的敢来抢他的爵位。

“郡王府护卫何在!”慕容清萍也跟着气炸,虽然她是庶女,但她爹慕容鹤好歹是济阳候,怎么也比在场的人有身份,她大吼一声,淮阳郡王府护卫哗地拔出剑,控住了在场的慕容家的子弟。

“清萍侄女,你想干什么?”慕容三爷看到剑光,哆嗦道。

慕容清萍大喝道,“干什么?本妃是在替我爹清理门户。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活了吗。自古爵位,都是子承父爵,我爹有一子,何时能轮到你们!”

啪啪啪……

慕容清染抚掌,“三姐倒是说的是实情,自古爵位,都是子承父爵。”她等得就是这句话。

她又说错话了吗,怎么爹、二姐用这种眼神看她,慕容清萍嘟囔道,怕什么,她带来的人个个都是高手,然后再和府里的护卫联手,今日个与她们作对的,都别想走出济阳侯府。

“二叔公,您是我们慕容家的长辈,您说,侄孙儿能回我们慕容家吗?”慕容昊趁机道。

慕容平看了看慕容鹤,没错,他是在慕容家德高望重,说话有分量,但慕容鹤是济阳候,手握重权,他可不能随便答yīng



慕容平开始装哑巴。

慕容清染哂笑,“几位叔公,叔伯们,你们说呢?”

几位叔公、叔伯们在淮阳郡王府护卫们手中的明晃晃的长剑下,也都沉默。

“常管家,你说?”慕容清染转头,忽然问向常茂。

终于该他了,常茂心里升起一阵刺骨的凉意,他匍匐于地上,向慕容昊恭敬行跪拜之礼,“老奴恭迎大公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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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第二百五十四章 墙倒众人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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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茂是慕容鹤的心腹,又是济阳侯府的总管,这十年来,慕容鹤所做的事,常茂哪件不知dào

,他这一叛变,令慕容鹤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常茂,怒不可遏,“你个狗奴才!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背叛本侯!诬陷本侯!”这小贱人,连常茂都买通了,那侯府里还有谁,也是她的人。

那也得您这个侯爷坐得稳啊,常茂心道,面上却诚惶诚恐道,“侯爷,老奴刚刚问的问题,大公子能全部答出来,而且大公子身上有我们侯府祖传的阮师刀,他是我们侯府的大公子无疑。”

“你个卖主求荣的狗奴才!本侯杀了你!”

慕容鹤当即拔出平日所用的佩剑,要杀常茂灭口,常茂吓得躲在了慕容昊身后,慕容昊拿阮师刀去抗衡。

一刀一剑相斗,论武功,二人不相上下。

慕容清染讽刺道,“十年前叔父您令常茂背叛我爹,那么十年后,您就该知dào

,这样的奴才贪生怕死,必然也会出卖您。叔父不是要证据吗,除了常管家,还有别人。韦姨娘,你同他们说说,我叔父是如何谋得此爵位?”

韦烟儿,慕容鹤最宠的小妾,在场的人个个望了过去。

韦姨娘还是害pà

慕容鹤的,她站在远处,弱弱道,“贱妾记得,有次侯爷醉了酒,便将十年前杀害已故侯爷、夫人的事说了出来,当时贱妾很震惊,心里怕得要死,每日同这个杀人凶手同榻而眠,对贱妾来说生不如死。贱妾是害pà

啊,不知dào

该怎么办,而且贱妾怕侯爷杀了贱妾,所以,所以就把此事告知了五小姐。五小姐,您答yīng

过贱妾,要留贱妾一命的。”

韦姨娘哭诉得楚楚可怜,再加她的惊慌害pà

,丝毫不像是装的,而且最后一句,更是说明她将这一切事实说出来,是求自保。

果真是慕容鹤所为!

在场的人若不信常茂所言,那韦烟儿的话,他们是信的,醉后真言啊,更何况今日那么多事实摆在眼前,慕容鹤就算有十张嘴,他也说不清楚。

“你个贱人!”一个常茂已经气得慕容鹤失了常,再加一个韦烟儿,慕容鹤气得头顶生烟。

王氏又是气愤,又是发泄道,“妾身早就让侯爷您提防韦烟儿这个贱人,您还说妾身争风吃醋,没度量,现在好了,都起来与您作对了。”说白了,就是指责慕容鹤当然没有听她的劝,才会落得今日的众人刁难。

“说,除了你,还有谁,是你,你,还是你!”一个姬妾背叛他,慕容鹤对别的姬妾都起了疑心,他持剑指向尤姨娘,方姨娘,还有平日伺候他起居的怜霜。

尤姨娘,方姨娘怕得跪倒在地,“不是我,不是我,贱妾绝不敢背叛侯爷您。”

怜霜离慕容鹤最近,她看到慕容鹤长剑指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奴婢对侯爷您是忠心不二的。”

“是啊,怜霜姑娘是无辜的。”周奶娘小肚鸡肠,想到平时怜霜仗着慕容鹤宠她,在侯府里飞扬跋扈的,这会儿便故yì

道,“侯爷,怜霜虽然常常来寻我们五小姐,不过她可什么都没有说啊。”

慕容鹤这会儿在气头上,周奶娘不说还好,一说便加深了他的疑心。

“贱人!”想也不想的,慕容鹤直接一剑刺中了怜霜。

宁可错杀,绝不容放过,这就是慕容鹤。

啊!尤姨娘、方姨娘吓得大叫起来,“侯爷饶命啊,侯爷饶命啊!”

周奶娘看得目瞪口呆,这么狠,说杀就杀啊,半点恩情都没有。

王氏很是解气,但她也知dào

此时不是她报复这几个姬妾的时候,慕容鹤的爵位没有了,她这个诰命夫人也别想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侯爷,妾身敢保证,尤姨娘和方姨娘与此事无关。”她挺身拦住慕容鹤。

尤姨娘和方姨娘感激地看了眼王氏,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姊妹两惊魂未定,忙跑过来扶自己的亲娘。

王氏道,“我们是一家人,外人再怎么欺负我们,我们自己不能乱。”

“夫人。”慕容鹤也深受感动,夫妻之间患难见真情啊。

“慕容平,你慕容家出了一个杀兄夺位的子孙,你说该怎么办!”马老夫人眼光凌厉,质问二叔公慕容平。

慕容平本是站在慕容鹤这一边的,但听到所有的谣言都成了事实,他无话可说,也没有这个脸再帮慕容鹤说话,他是慕容家的长辈,若是他纵容这等天理难容的事,日后慕容家的子孙岂不要继xù

上演骨肉相残,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来,想压都压不住。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自己的亲大哥都敢杀!我齐州慕容家就是毁在你这泯灭人性的不肖子孙手上!”别的事都好说,什么贪赃枉法,什么残杀百姓,他们慕容家在齐州一定可以压下来,但这个弑杀兄长,谋夺侯爵的事,已经超过了慕容平容忍的底线,为保家族声誉,慕容鹤必须要除。

人证、物证皆在,慕容鹤想抵赖都抵赖不了,他猖狂大笑道,“本侯是天命所归,没有本侯,我们慕容家能有今日!”反正他的剑都已经见血了,看来今日,他是要大开杀戒了。

“韩升,将这些人都拿下!”济阳侯府都在他手里,在这里,他说了算。

慕容鹤一声令下,所有的护卫围住了整个正堂。

“慕容鹤,你疯了吧!”慕容平等几位叔公面露惊恐,看慕容鹤这样子,是要血洗这慕容侯府了。

王业和韩氏还在犹豫,见王鸿要冲过去,忙将他拽回来,“这是他们慕容家的家事,你跑过去做什么,想找死吗。”这个傻儿子,不会武功,跑过去凑什么热闹。

王鸿失落道,“我本以为姑父也就贪婪些,不想他竟可以残忍地杀害五小姐的亲生爹娘。”说着说着,王鸿像想到了什么,盯住王业和韩氏,“爹,娘,十年前的那件事你们参与了吗?”

韩氏摇头,王业却没有吭声。

王鸿一下子就明白了,跌坐在木椅上,商贾之家本就被人骂作奸诈,现在还牵涉了慕容家的侯爵之争,这一辈子王家想要洗清是根本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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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连韩升都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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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姊妹两开始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慕容清萍小声问道,“二姐,我们还帮爹吗?”

慕容清婷阻拦她,“先看看。”不杀伯父,何来她们一家子的富贵。但爹的事已败露,爹若能压下去,她们自然帮,否则,她们还是自保为上。

“老夫人,薇儿保护您。”慕容清薇护在马老夫人面前,马家随行的几个丫鬟、家丁,也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他们也跟着戒备起来。

马老夫人第一次打正眼看慕容清薇,“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可惜有个这样的爹。

慕容清薇愧疚道,“贱妾不该请老夫人您来涉这趟险。若您有个损伤,贱妾如何向伯爷和夫人交代。”

“老身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没经lì

过。不怪你。”慕容鹤就算没请她来,她也会来的,天宝死在慕容侯府的人手上,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马老夫人心里却是幸灾乐祸的,慕容家乱的好,乱了,马家才能压过慕容家,成为这齐州第一家。

“妹妹,你不会武功,站远点。”慕容昊关切地对慕容清染道。

慕容清染丝毫没有惧意,反而笑得狡猾,“失道者寡助。慕容鹤可用之人,没有多少。”

“韩升,你怎么还不动手?”所有的侯府护卫将在场的人都围了起来,却没有动手,韩升更是持剑,像个傻子似的,站在一旁。

慕容鹤怒了,“本侯让你现在就杀了韦烟儿这个贱人,快动手!”

韦烟儿本就站得远,这会儿如兔子般,逃得更快了。

“韩护卫,你保护我。我怕。”她一把抱住韩升的胳膊,言语间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但还是透着几分恐惧,“侯爷他疯了,你要保护我。”

“贱人,贱人!”这情景,是傻子都看出来了,他这个最宠爱的姬妾竟然和他的贴身护卫勾搭在了一起,慕容鹤两眼泛凶光,气疯了,“本侯要杀了你们!”

“你退后。”韩升将韦烟儿拉到身后,他持剑向慕容鹤行礼道,“属下多谢侯爷多年的栽培,不过属下不愿再为您乱杀无辜,侯爷,别再执着了,及早悬崖勒马吧。”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本侯,你们焉有今日的富贵!”慕容鹤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能被带了绿帽子,而且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旁人他不是很清楚,但韩升这个人,性子耿直,对他忠心的没话说,当年若非韩升拼死救他,他还险些死了,这么个护卫的忠心,怎么也会背叛他。

连韩护卫都叛变了,三妹,我们等会儿找个机会溜吧,慕容清婷对慕容清萍努嘴,她现在是密州刺史夫人,还有个儿子做靠山,夫婿陈士祥看在儿子的份上也不会休了她,最多就是冷落她一段日子,等风头过了,也就好了。

慕容清萍却一脸沮丧,爹杀兄夺位的事情败露,日后她在淮阳郡王府更难立足了,老郡王再怎么宠她,也会顾忌她是犯人之女,怎么办。

沈夫人抱着小财神,还算安分,她和一众慕容家的子弟在一起,刺眼的剑光避过了,她蒙住了小财神的小眼睛,心里却骂慕容清染,这等事都没有跟她详细的商量,不过也难怪,这黄毛丫头一向孤僻,还狠得很,当日她可还记得这丫头说,万一报仇不成,她就一封密函送到朝廷,说齐州慕容侯府蓄意谋反,要让整个慕容家的人为她一人陪葬,试问,哪家王侯之女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是一般的狠毒啊。

“元礼,别出声。”沈夫人噤声,抱着小财神又躲进了些,虽然她也很想抢夺济阳候这个爵位,但看到慕容昊出现,还有慕容鹤的一众护卫列阵,杀气腾腾,她没准bèi

好,还有可能受到刀剑威胁,沈夫人更气了,骂完慕容清染,她就骂儿子沈昀卿,这个不孝子,亏她养了他那么多年,就算养条狗,也知dào

报恩,明知dào

她要上齐州慕容侯府,他也不跟过来保护她和元礼,哼,她算知dào

了,这个孽子怕是巴不得她和元礼死,那沈家所有的家产就是他一个人独吞了。

二叔公等几位叔公,叔伯们,还有慕容家的一干子弟,害pà

的,都躲在了自己父辈的后面,还有些勇猛的,就握紧了拳头,打算上前,与慕容鹤拼个你死我活。

慕容鹤手拿长剑,剑上还留着怜霜的血,他一步步走过来,“听着,关上府门,都给本侯拿下,若有谁反抗,格杀勿论!”

“是,侯爷。”这些都是慕容鹤一手栽培的护卫,即便韩升已经叛变了,但剩下的人,却还是听慕容鹤的。

慕容鹤满yì

,“此事过后,你们个个都有赏!黄金,美人,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多谢侯爷。”众护卫眼里兴奋。

“五小姐有危险。你等会儿要救她。”韦烟儿催促韩升快出手。

韩升有所顾虑,“五小姐身边有大公子,倒是你,我不放心。”早让她不要过来了,她还要横插一脚,存心让他担心。

“你一个大男人,磨蹭什么。”韦烟儿心里有苦难言,她大哥韦虎的命还在五小姐手上,而且她不听五小姐的,她会更惨。当然,最主要的是,五小姐对她不薄,今日的事,她若不帮五小姐,她还算人吗。

韩升依然不动,除了保护韦烟儿,其实他心里还是不愿同慕容鹤作对,能保持中立,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退让了。

“动手!”慕容鹤长剑指天。

砰砰砰……

正堂内,一下子打了起来,乱成一团。

慕容家几个看不惯慕容鹤行事的,便拿起茶盏,或搬起木椅,砸向这些忠于慕容鹤的护卫,因是自小练武,这些人的武功还不差,但比起慕容鹤身边的这一群训liàn

有素,杀人不眨眼的护卫,他们就远远不是对手,再加之寡不敌众,很快就抵挡不住。

“慕容鹤,你敢让人伤我儿!”慕容三爷看到儿子受伤,什么也不顾了,忙施展拳脚功夫,将儿子救了回来。

“山儿,你怎么样?”慕容五爷的儿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同护卫打斗中,被一个护卫刺中要害,昏死了过去。

慕容五爷也不沉默了,直接抢过护卫的剑,刺向慕容鹤,“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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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第二百五十六章 毁了慕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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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武德公慕容正共有五个儿子,其中慕容五爷是兄弟中武功最不济的,他还未靠近慕容鹤,便被慕容鹤一剑挑开了,“五弟,你也逼本侯。”

“二哥,枉我平日那么敬重你,你居然杀大哥,夺爵位。为灭口,竟然不放过我们几个兄弟,还伤了我的山儿。你作恶多端,受死吧!”慕容五爷又一剑刺了过去。

“是你逼本侯的。”慕容鹤让了慕容五爷几回合,见慕容五爷剑剑不留情,要杀他,便也没耐性了,直接一剑刺中慕容五爷的胸口,随后,一剑拔出来。

“五弟。”慕容三爷,慕容四爷惊恐地大喊。

“为五叔报仇。”几个慕容家的子弟,又一起攻向慕容鹤。

慕容鹤杀红了眼,“好啊,你们几个小辈一起上,让本侯看看,你们平日练武到底练的怎么样了。”

卑鄙,小人。慕容三爷看到慕容鹤引得这些慕容家子弟上来,自己却退后,让护卫来挡住,这些护卫受了慕容鹤的命令,对这些慕容家的年轻一辈个个痛下杀手,来一个就杀一个,瞬间,正堂内血流了一地。

这些人都是慕容家的近支,大都是慕容四爷的儿子,慕容四爷本就胆小,这会儿看到儿子一个个上去送死,吓傻了,忙去拉自己的儿子,但慕容四爷的儿子偏偏没有像慕容四爷那样贪生怕死,看到自己的兄弟死,还无动于衷。

“康儿,你别过去,别过去啊。”拉住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慕容四爷大哭,死死抱住他。

慕容三爷也坐不住了,其中也有他的儿子,“四弟,一起上吧。否则,今日个,我们都别想活着出去。二哥他疯了!”

“你们几个蓄意谋害本侯,想夺本侯的爵位,那本侯也留不得你们了。”慕容鹤一声令下,一干护卫围攻慕容三爷、慕容四爷等人。

想杀他们,还给他们安了个罪名,慕容鹤,你太无耻了,慕容三爷一拳,将护卫打开,并顺势夺过剑,一剑刺中那名护卫。

啊,赵氏已经蜷缩到了桌子底下,杀人了,杀人了,不,这不是她的鹤儿,她的鹤儿没这么杀人如麻,他是魔鬼,是附在她儿子身上的魔鬼。

有护卫应对慕容家的人,慕容鹤便持剑,走向常茂,这个狗奴才,敢出卖他,死有余辜。

“五小姐,救老奴啊。”常茂岌岌可危,他跪向慕清染,慕容清染不理他,他又跪慕容昊,“大公子,老奴对您是最忠心的啊,老奴这些年之所以留在侯府,也是为了能保护五小姐,还有,就是迎接您回府。”

“花言巧语。”慕容昊不吃常茂这一套。

常茂如无头苍蝇,又去跪韩升,“韩护卫,你要救我一命啊。”

“常管家,你去吧,明年祭日,老娘会给你烧几柱香的。”周奶娘一脚将常茂踢给一个护卫,还真是痛快啊,她又可以动用武功了。

常茂被踢远了,慕容鹤又追了过去。

周奶娘扳扳手,动动脚,上来一个护卫,她就打过去。

“奶娘,先让他们打。”慕容清染拉住周奶娘。

周奶娘玩笑道,“小姐,那可是您的叔公,叔伯,堂兄堂弟们啊,您可真狠心。”

“唉,最毒妇人心啊。要遇到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如慕容五小姐您这样的,本公子都替有些人担心啊。”萧岩和白敏也退到一旁角落,慕容家的人打成这样,那个挑起事端的女子,还一脸平静,啧啧,果真不简单哪。

慕容清染淡淡道,“要坐上那把椅子,岂会那么容易。”今日之事,要么慕容鹤将他们全部囚禁,或杀光,要么慕容鹤死。若慕容鹤死了,济阳候之位便会空出来,叔父和堂兄们又不是傻瓜,只有杀了慕容鹤,他们才有机会继承爵位。

代价是大,不试又怎么会知dào

结果如何。

这就是他们慕容家。

十年来,她已经看得麻木了。

“五小姐,大公子回府,少不了老奴这个证人啊。”常茂这个侯府总管,哪会没有半点武功,他一次次地躲过慕容鹤的剑,又逃到了慕容清染面前,狼狈至极。

“得,这老恶奴还不能死。”周奶娘一把抓起常茂,甩到后面,自己一掌迎向慕容鹤。

“大哥,去帮奶娘,不用管我。”周奶娘十年不曾好好练武,武功自然不比当年,没过两招,就被慕容鹤一剑砍伤了胳膊,慕容清染便着急地催促慕容昊。

“主子的意思,我不能违背。”慕容昊面无表情。

慕容清染故yì

道,“好啊,那我去帮奶娘。”

“别。”慕容昊忙抢到慕容清染之前,出刀攻向慕容鹤,并趁机救下周奶娘。

“你们几个人,如何挡得住本侯的这些护卫,慕容清染,本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常茂交给本侯,并放qì

抵抗。”慕容鹤哈哈大笑,嗜血的快意,让他杀得停不下来。

慕容清萍扯着慕容清婷道。“二姐,你看爹把我们慕容家的人都制服了,五妹那里,就更不足为虑了。一个韩升,一个慕容昊,一个周奶娘,再加马老夫人这个老婆子,怎么可能杀的了爹。”

“那我们就帮爹。”慕容清婷推了慕容清萍一把,“让你的人,将马家人都控zhì

了。”

慕容清萍等了这么久,终于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嚣张,“郡王府的护卫都听着,有人要谋夺我爹的爵位,还意图血染我们济阳侯府,

将他们都抓起来!”

倒真会捡便宜。王氏心里嘀咕了一句。

尤姨娘求情道,“能不能放了大小姐?”

“是你生的孽种不肯放过爹,爹能饶她!”慕容清萍毫无姐妹亲情,连亲娘的面子也不给,“我是不会认这个大姐的。”

“哈哈哈,本侯的好女儿!”慕容鹤得逞地大笑。

就这么败了,沈夫人心凉,慕容家的这帮人也太没用了,平日养尊处优的,这一到真刀真枪打起来,就不堪一击。

几位慕容家的长者死了,慕容三爷断了腿,慕容四爷、慕容五爷死了,十几个慕容家的子弟,几乎没有幸免,全被慕容鹤的护卫杀得干净。

“完了,完了,我齐州慕容家完了。”二叔公瘫坐在地上,追悔莫及,早知这样,他就不该纵容慕容鹤,还帮他坐上济阳候之位,是他的错,他对不起慕容家,他是慕容家的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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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第二百五十七章 荣华埋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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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清染眼里沉寂,有悲凉,这个结果不是她所想要的,虽然她每日嘴上说要让慕容家的人陪葬,但一下子让叔公、叔伯、堂兄堂弟们死得干净,真让她这么做,她也会犹豫、会心软,但谁知dào

,慕容鹤就是这么狠,狠得让人发指,狠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血洗慕容侯府,他做到了!

“本侯就是要告sù

所有慕容家的人,谁敢夺本侯的爵位,这就是他们的下场!”慕容鹤长剑挥向慕容清染,“染儿,到你了。说真的,叔父是一点都不舍得杀你,但没办法了,是你不乖,不听叔父的话,叔父也容不得你了。叔父真是后悔啊,十年前,叔父就该送你到地下去见你的爹娘,免得你今日将叔父逼到这般地步。”

正堂内凌乱狼藉,血流成河。

愈演愈烈的打斗,惨不忍睹。

剩下的慕容家的人,苟延残喘,对慕容鹤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至此之后,慕容鹤也不用再担心他的兄弟侄儿来抢他的爵位了,因为今日,他能杀的,都将他们杀光了。

“老夫人,您打不过我爹的。”慕容清薇拦住马老夫人,惊恐而又害pà

的抽泣着。

马老夫人大喝,“我们马家的人,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这句话,很明显将慕容清薇也看做了马家人,慕容清薇嫁进定远伯府十余年,终于等到了马老夫人的认同,眼泪流的更多了。

“小姐,您退后。”慕容鹤带着一干侯府爪牙扑过来,周奶娘和慕容昊奋力抵抗,不消一会儿,便渐渐抵挡不住。

“老熊,你们几个还看什么热闹,快过来帮忙!”周奶娘气得想骂人,这几个粗汉,让他们今日个扮家丁、小厮,他们还真是尽忠职守,像个木头人似的待在那里,难道小姐不出声,他们就不过来帮忙了。

“周奶娘,老子还以为你能多抵挡会儿,怎么这么快就挡不住了啊。”站在赵氏旁边的家丁,忽然咧嘴大笑,并一把将躲在桌子底下的赵氏拖了出来。

老天爷啊,怎么她身边也有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的人啊,赵氏吓得腿都软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王氏更是惊恐,她不知dào

这候府里的家丁、小厮,还有护卫,哪个也是慕容清染的人,若她也像赵氏被人抓住,岂不死得太冤了。

“保护五小姐!”

又一声大喊,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人脸上苍白,吓得魂都飞了,怎么还有人潜伏在正堂。

随后,跟在王鸿身后的郝亮,绑上白布条,跳了出来,更吓得王业、韩氏等人面色惨白,侯府的亲戚不好当啊,若今日能活着出去,什么侯府小姐当儿媳妇,他们都不想了,儿子想娶谁就娶谁,就算是一个普通百姓之女,他们也认了。

“誓死效忠五小姐!”

紧接着,卢飞、熊炜等人纷纷站了出来,而且个个手上绑着白布条,视死如归。

二叔公傻眼了,感情他们慕容家的人都是这丫头的替罪羊,明明这丫头有人埋伏,可以同慕容鹤一决高下的,偏偏没有行动,等慕容家的人死得差不多了,这丫头才让自己的人出来。慕容肃啊,你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女儿,怎么会这么的冷血无情,竟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叔公、叔伯、堂兄堂弟们死,她都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还姓不姓慕容,是不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清染,你,你……!”察觉到被利用的真相后,二叔公噗的一口鲜血吐出,恨不得一剑杀了慕容清染,解心头之恨!

没有人知dào

,她只是想用慕容家的人拖延一下慕容鹤,但事已至此,又没必要解释了,慕容清染脸上依然淡漠,“又不是我杀的,与我何干。”

“你!”二叔公无言以对,报应啊,当年这丫头孤苦无助时,他们这些叔公、叔伯们都冷眼旁观,谁都没有去注意这个丫头,就连慕容肃的死,即便都有怀疑,也没有谁想过去为他报仇,便高高兴兴地都跑去迎接新的侯爷了,报应啊!

慕容平又吐了一口血,这侄孙女的性子,他很是了解,整个人看上去就冷冷淡淡的,与谁都不亲近,还喜怒莫测。他们齐州慕容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子孙!

唉,早知dào

这侄孙女报复的手段这么果决,他平日就该防着点。

沈夫人暗松一口气,她就说嘛,慕容清染这狡猾的丫头,能这么就范?

呜呜,我要爹,我要爹。小财神的嘴被沈夫人捂着,呜呜哭着,这里好可怕,好可怕,他以后再也不来了,祖母骗他,说什么这里有好多吃的,有好多人陪他玩,都是骗人的。

“呵呵,都到齐了吧。”慕容鹤丝毫不把熊达、熊炜等人放眼里,“十年前,本侯放你们一条活路,让你们去守别院,你们非但不感恩,还敢对本侯恩将仇报。那么,今日,本侯连你们也一块儿杀了,让你们都到下面去陪本侯的这个好侄女。”

“慕容鹤,你个卑鄙无耻小人,当年侯爷之死,老子早就怀疑你了,只是没有证据,而且小主子还在你手上,所以没敢动你!”熊达破口大骂,“老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了,你若还有几分人性的话,就到侯爷的坟前自我了断吧。”说着,将赵氏往前一推,“让你的人都退下!”

“鹤儿,娘不想死,娘不想死啊,救娘。”赵氏熬了几十年,熬到一头白发,才能享儿子的福,当这侯府老夫人。这还没来几天呢,老夫人的威风还没耍够呢,就马上要搭上一条命,想想赵氏就觉得不甘心,她害pà

地又喊又叫,心里也有后悔,怪不得当年夫人常说,侯府看似荣华,实则荣华埋枯骨,稍不留神,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放了老夫人!”王氏心里是巴不得赵氏死的,但在慕容鹤面前,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喝道。

慕容鹤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慕容鹤,让你的人,打开府门!”慕容清染拿眼神一个示意,熊达的剑就近了赵氏几分,今日能杀了慕容鹤最好,杀不了,打开府门,也能让萧岩、白敏他们先走,毕竟这是慕容家的家务事,白白拖累别人,她还不起这个情。

“你们都跑了,本侯还能抓得回来吗?”慕容鹤将剑上的血擦在袖口上,面色也愈加狰狞,看着赵氏,竟是一种说不出的悲悯,“娘,儿子不孝,您就当帮儿子一回,让儿子坐稳这济阳候的位子吧。日后每年您的祭日,儿子一定会风光为您办的。您诰命夫人的封号,儿子以后也会为您拿来。请您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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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第二百五十八章 保命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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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自己的爵位,这就连自己的亲娘都要舍弃了吗!

这个慕容鹤,还有没有人性!

劫持着赵氏的熊达,这会儿便有些不知所措了,咧嘴骂道,“奶奶的,不要以为老子不敢剁了你亲娘!”

赵氏显然也被慕容鹤的话吓傻了,老脸上竟是不敢置信的样子,“孽子,孽子!不,你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我儿慕容鹤他小时候对我很孝顺,他不是你这样的,不该是你这样的!”

赵氏平日再怎么趾高气扬,现在也是满脸惊恐加绝望,她一个劲地大喊大叫,并重复着慕容鹤不是她儿子的话,倒叫人觉得她可怜又可悲。

“慕容鹤,你……你别过来!”熊达是谁,昔日也是当过盗匪的,劫持个人质是他的常用伎俩,也从未有过一次失手,可慕容鹤这么没人性的人,他就没办法应对了,若真杀了这个老恶婆,杀了也就杀了,但如此憋屈的杀人,熊达心里就不爽了,到底是谁劫持谁啊,怎么他劫持这个老恶婆,反倒像是手上捧了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奶奶的,这活以后他再也不干了!

“老熊,既然人家济阳候不要自己的亲娘,你还顾忌什么,直接杀了,为已故的侯爷、夫人报仇。”周奶娘看到熊达的大手有颤抖,骂了他一句没用,便抢过长剑,刷的一向刺向赵氏,赵氏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周奶娘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老娘我还没刺呢,这就吓晕了啊。”

“你们两个都没用。”熊炜翻白眼。

“有本事,你来杀呀。”周奶娘啐了他一口。

慕容昊乐了,“妹妹,你的这几个属下,好生有趣。”

熊达将赵氏丢到地上,拼着蛮力,去挡住慕容鹤的护卫,周奶娘,熊炜,卢飞,郝亮等人也跟着过来,护在慕容清染面前,不让那些慕容鹤的爪牙伤到慕容清染。

“以一抵三,妹妹,你的护卫怕是撑不了多久。”慕容昊在熊达他们几个后面,算是第二道防线。

慕容清染没理他。

慕容昊心道,果真如主子所言,过了河就拆桥,刚刚与他扮兄妹情深时,是一口一个哥哥,这会儿不需yào

喊他了,便不理睬他了。

“都一起上!”慕容鹤见熊达他们几个负隅顽抗,便又唤来一批护卫,一个打不过,他可以多派些人一起上,这十年,他用真金白银养的护卫,也该到时候让他们瞧瞧厉害了。

砰砰砰的打斗声,惨烈至极。

啊!熊达一声惨叫,被慕容鹤的护卫踢飞。

熊炜接着倒地。

周奶娘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没了力qì



别的几个,支撑不了多久,都落入了慕容鹤的手中。

“韩升,侯爷过来了,他过来了。”韦姨娘怕得哆嗦,双手护在了小腹上。

韩升手中的剑还未出鞘,他叹一口气,“我会护你们母子平安的。”

“慕容清染,等本侯收拾了你这个假冒的哥哥,本侯再收拾你!”慕容鹤一挥手,五六名顶尖的护卫直攻慕容昊。

慕容昊幸有阮师刀在手,尚能应对,心里却暗道,主子还说这是趟美差,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身份还是已故济阳候世子,结果,什么美差吗,是霉差才对。

“韩护卫,你还不帮忙,难道等着我们一起死。”慕容清染扶起受伤的周奶娘,转头对韩升下令道。

“是,五小姐。”韩升认命,背叛慕容鹤,是他最不想做的,但生死关头,他没的选择。

慕容鹤亲自迎战韩升,“你是本侯一手栽培的,你的武功,也是本侯教你的,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本侯,你还是一个小小帮派里的杂役!”

“侯爷之恩,属下没齿难忘。”今时今日,韩升的武功早已超过慕容鹤,但在慕容鹤提起当日恩情,他便没了底气,也没有回击,只是防守。

慕容鹤愈加进攻地凶狠,“你入济阳候,本侯给你风光,还让你当了这侯府的护卫之首。你就是这么回报本侯的吗!”

刷的一剑,慕容鹤刺入韩升的身上,连血带肉,再拔出来。

“侯爷,不要啊!”韦烟儿吓得惊叫。

“不要过来,危险!”韩升看到韦烟儿过来,仿佛一下子清醒了,再次拿起剑,用了全部的武功,还击慕容鹤。

都说美人关难过,五小姐,您的这一招,您胜了。韩升挡住了慕容鹤。

慕容清染则喝住韦烟儿,“他不会死的。”算着时辰,那些人都应该到了,慕容清染望了一眼满目血腥的场面,遍地的尸体,其中一部分还是同她有血脉关系的慕容家的人,她淡漠的眼中,有一丝矛盾,却在一瞬间显得更加冷色,报仇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她付出的代价,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慕容鹤。

“爹,小心啊!”慕容清萍看到韩升一剑刺过来,忙让几个郡王府的护卫去帮忙。

合几人之力,慕容鹤躲过韩升的一剑,但慕容鹤又不甘心,趁着韩升有意放过他的那时,便狠狠刺了他一剑,韩升双眼瞪大。

“这就是你背叛本侯的下场!”慕容鹤一身是血,但血都是别人的,他又想再刺韩升一剑,韩升用尽余力,回了过去。

啊,不想,韩升没刺到慕容鹤,却被突然冒出的一个虬髯大汉给刺中了,并将他一掌震到了墙上。

这人武功之高,令慕容昊、萧岩等人心惊。

“属下杨威来迟,望侯爷恕罪!”

是杨威,不是杨震。

慕容清染听那虬髯大汉自称杨威,便一下子明白了,当日在观澜别院慕容鹤让杨威假冒杨震来试探她,便是已经对她起疑心了。

所以,杨震当年就死了。

“韩升,韩升……”韦烟儿哭得泪流满面。

慕容清染看到杨威,又看到慕容鹤一脸的嚣张,还有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一家人的洋洋得yì

,一如十年前她憎恶的表情。

“早就听闻叔父训liàn

了一支杀人如麻的暗卫,那么今日,就请叔父让他们出来,让染儿开开眼界。”若她没猜错,这支暗卫之首,便是杨威。

慕容鹤眼里有赞赏,笑得阴险,却掩盖不了他的怒火,“慕容清染,叔父不得不承认,是小瞧你了。”逼他唤来这支最后保命用的暗卫,他这个年仅十五的侄女做到了。十年来,很多人想杀他,更有慕容肃的余孽潜入府里来刺杀他,他都没动用这支暗卫,慕容清染这小贱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她似乎知dào

他的底牌,但他却猜不到她手里还有谁,可能有,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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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第二百五十九章 哥哥是武功最差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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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鹤不敢大意,让人时刻提防着侯府内外的动静,但他又细想,慕容清染这小贱人手上能有什么人,能用的,今日个都在场了。

慕容昊连砍了几个慕容鹤的爪牙,才退守到慕容清染身边,喘气道,“妹妹,哥哥也不行了。您老看哪,慕容鹤的这支保命暗卫都出现了,您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把主子借给您的黑衣十八卫都唤出来吧。不对,是十七位。”算上他,才是十八人。

慕容清染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号称以一抵十八,有你一人足矣。”赵十三也不知哪给她找来的哥哥,别的本事没有,吹牛倒是拿手。

“好妹妹,小姑奶奶,哥哥的意思是,哥哥能一人易容成十八人,咳……”慕容昊捂着胸口,说话声音越来越弱,他是这新的楚王府黑衣十八卫之中的一人,确切的说,应该是十八卫中的末位,武功最差的一个。

说起主子的十八卫,还是先皇赐给主子的,先皇很疼爱主子这个胞弟,怕这个胞弟被人所害,便选了十八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给主子当暗卫,这么多年,这十八人主子都不怎么用,谁知主子一趟齐州之行,十八护卫全在馒头山让鬼门一个叫什么司寇仲的魔头杀得所剩无几了,究其原因,最大的祸首却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嘛,在他还未见之前,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天仙美人,结果,现在看是看到了,容貌确实不差,但性子太毒了,简直是披着一个天仙美人皮囊的毒妇,慕容昊恨恨地盯着慕容清染,心里无比哀怨与惆怅,这样的女子,若是未来的主母,他就不要活了,呜呜,不好容易和十七位哥哥成立了新的黑衣十八卫,有幸能在楚王府当差,呜呜,这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主子就把他们借给这个心冷面冷的女子了,呜呜,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当然,这楚王府的黑衣十八卫,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以至于日后,梁侯府获罪,淳安侯世子梁谦烨逃至江南临安城,身边也有一支十八卫,多半就是源于楚王府的这一支英勇的十八卫。

啪啪啪……

慕容清染嫌慕容昊聒噪,当即抚掌三声。

“好妹妹。”慕容昊感激涕零。

一个脸上有疤的七尺男子,摇尾乞怜地哭成这样,一般人都受不了,更别提慕容清染,她厌恶地扫了过去,“不想死,就闭嘴。”

嗯。慕容昊忙捂住自己的嘴。

还有人埋伏着啊!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人又吓了一跳,如惊弓之鸟,她们急忙往四周看,这些人在哪啊。

镇定如马老夫人,今日个也惊吓连连,慕容候府这叔侄两厮杀,各自的人马轮番上场,原以为慕容鹤这老奸巨猾的,藏了一支保命的底牌,不想清染这丫头也不甘示弱,竟也请来高手助阵。马老夫人也抬头眺望,私心里还是希望慕容清染能压住慕容鹤,毕竟关系到她自己的生死,怎么说,她现在都是和慕容清染是一道的,慕容清染若活着,她便活着。

常茂趴在地上,胆颤心惊,好险啊,幸亏他选对了五小姐,否则,五小姐最后还不把他千刀万剐。

掌声过后,十七道人影迅速而至。

慕容清薇惊喜,她们有救了。

“拿下慕容鹤!”慕容清染素手扬起,手上赫然挂了一枚缀着流苏的玉玦。

“是!”十七人异口同声。

萧岩心口又是一疼,希望这次十八卫要好好的,要不了,再上哪里去寻这勇猛忠胆的十八卫,赔上他萧家所有的钱财,也寻不来啊。

“你们是何人?”慕容鹤被突然现身的十七黑衣人吓住,心里更有无数个疑问,慕容清染这小贱人上哪里请来的黑衣人,又是什么时候出府去请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dào



常茂离得慕容清染甚近,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慕容清染手中的玉玦,浑浊的老眼瞪大了,赵……赵润。是先皇的胞弟、楚王的玉玦啊,怎么会在五小姐的手上。难怪五小姐会这么有恃无恐,原来背后有楚王爷撑腰,只是五小姐何时认识的楚王爷,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他们是何人,慕容鹤,你还不配知dào

。”慕容清染冷声道,“活捉慕容鹤,至于别人,胆敢抵抗者,杀!”后面一句话,又原封不动的送了过去。

王氏吓得站不稳。

尤姨娘和方姨娘也害pà

地不敢再动。

慕容清婷感到丝丝不安。

慕容清萍还不知dào

黑衣十八卫的厉害,她仗着自己随行的郡王府护卫多,大言不惭道,“慕容清染,你就区区不足二十人,还敢如此目中无人,笑死人了!”

“是吗?”慕容清染一声冷笑,随后,其中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剑,飞身扑向慕容清萍,慕容清萍吓得忘了叫喊,紧接着保护她的,身边最近的郡王府三名护卫,倒地不起。若是刚刚那名黑衣人的剑是朝着慕容清萍来的,那么此刻,慕容清萍已经身首异处。

啊!慕容清萍后知后觉,终于惊怕地喊了起来。

杨威瞧着那名黑衣人的身手,对慕容鹤道,“侯爷,是长白山孤隼门的弟子。”

当今武林,有九大门派,长白山孤隼门便是其中之一。但长白山孤隼门的弟子,各个桀骜不驯的,向来不屑跟朝廷打交道,要他们参与王侯之家的内斗,更是荒谬,但现在有人竟可以命令他们,而且命令他们的还是他的侄女慕容清染,慕容鹤抓狂,谁能告sù

他是怎么一回事,慕容清染这个小贱人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居然还能请来武林九大门派之一的长白山孤隼门弟子当暗卫,这等本事,就是他这样的侯爷,也做不到。至少是位皇亲贵胄,而且还不能是普通的皇亲贵胄,否则,那些个头顶朝天的武林门派,根本不会买账。

慕容鹤眯起了眼,也终于瞧清楚了慕容清染手中的玉玦,“不愧是江楚遥的女儿,入幕之宾上可至天家贵胄,下可达贩夫走卒,不过染儿,比起你娘,你还差远了。呵哈哈……你差远了,你娘当真是男儿如衣服,不知给你爹带了多少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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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第二百六十章 牵涉邪门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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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鹤说起死去的江楚遥,语言虽极尽羞辱,但眼里的痴迷暴露无遗,可他心里也知dào

,那个高傲的女子,哪怕再降低身段,也不会拿正眼瞧他。

江楚遥,又是江楚遥,王氏心里不痛快,她都跟他夫妻二十多年,为他尽心尽lì

,助他夺得侯爵之位,今日个又陪他同生共死,亲眼看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担心他的安危,可到头来,他心里想的一直都是江楚遥那个女人。

“慕容鹤,我娘也是你大嫂,你如此折辱我娘,悖逆忘德!”娘都死了十年,慕容鹤还不能放过娘,这个无耻之徒,慕容清染这些年隐约知dào

她娘江楚遥当年是如何的风华绝世,周奶娘告sù

她一些,侯府里的老仆偶尔私底下聊天时她也听到些,还有就是慕容鹤常在她耳旁提到她娘江楚遥,甚至几次将她当做她娘,欲轻薄她。慕容清染眼底杀气,“今日,我便拿你到我爹娘坟前血祭!”

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人脊背生凉,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惧布满她们的周身,与慕容清染一同生活了十年,她们自以为是最了解她的,但此刻发xiàn

,她们对她是那般的陌生,陌生的连她的容貌都渐渐地模糊起来了。

这是个冷到骨子里的女子,辱她一分,她便千倍百倍地会还回来。

好大的口气,慕容鹤哼道,“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杨威,动手!”

所有的侯府护卫,再加杨威所带的暗卫,慕容鹤手下的人远远多于慕容清染,但慕容清染却一脸沉静,没有任何的惧意,这是最终的抵抗,胜,或是败,她早已做好了心里准bèi



正堂内打斗再起,比之前,更凶猛。

慕容昊护着慕容清染退后,十七个黑衣人奋力与他们周旋。

杨威与这十七黑衣人之中的一个打斗,越打越震惊,不仅有长白山孤隼门的弟子,竟然还有渤海帮的人,仿佛这十七人每个人都会一个门派的武功,杨威糊涂了,到底是请了这些门派弟子来助阵,还是集各家武学,才训liàn

了这支黑衣卫。不过好在他们人多,杨威的武功又极高,这十七个黑衣人每次靠近慕容鹤一点,就被杨威逼退,两方周旋难下。

“有什么发xiàn

吗?”慕容清染看到慕容昊皱了眉,便问他。

慕容昊拿阮师刀撑着身子,盯着杨威的每一次凶残进攻,凝重道,“我怀疑这杨威可能是邪道之人。”

慕容清染不懂武林之事,邪教魔道她最多只知dào

一个鬼门,但慕容昊的分析,让她心里不安,若杨威是邪魔歪道,那么他跟在慕容鹤身边这么久,慕容鹤会不会也牵涉其中。慕容清染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难道当年爹的死,慕容鹤杀兄夺位,还另有隐情?

一个黑衣人倒下了,萧岩的胸口痛了一下。

再倒下一个,萧岩的呼吸也痛了,这些都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刚训liàn

完,又被慕容清染这妖女毁了!天煞的,这妖女跟他小师叔一定八字不合,是专门来败光小师叔的家底的!

但慕容鹤那边也没占到好处,护卫死的更多,暗卫也伤得极重。

“妹妹,快跑!”慕容昊看到慕容鹤忽然杀过来,忙将慕容清染往正堂外推。

但慕容清染根本没想过逃。

“你走啊!”她要死了,他怎么跟主子交代。

等了十年,才等到今日,她不会走,慕容清染还是不动。

头上剑光飞来,萧岩一见情形不对,慕容昊根本挡不住慕容鹤,不得不出手,去保护慕容清染。

白敏低哼,还说不帮忙,最后不也一样没忍住。

萧岩有武功底子,但不高。

慕容鹤与他过了几招,便将他打成了重伤,“果真是祁山派的弟子。”

“想不到济阳侯还认得祁山派的武功,这才教人意wài

。”萧岩抚着胸口站起来。

“你好好在齐州做你的生意,为何与本侯作对。”慕容鹤全身嗜血之气甚浓,“既然本侯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再杀你一个。”

说完,一剑刺过来。

白敏这下坐不住了,拔下头上的金钗,当暗器飞了出去,慕容鹤一个飞身,退后两步。

白敏一手扶住萧岩,数落了句,“丢尽祁山派弟子的脸。”

萧岩虚弱地玩笑道,“娘子,我知dào

你会救我。若我死了,你就得守寡了。”

“都住手!”

刹此时,慕容鹤仰天大笑,笑得猖狂,他一手抓住慕容清染,长剑横在慕容清染的脖颈间。

萧岩脸色一变,心里更骂慕容清染,不就逃个命,又不伤你慕容小姐的威名,现在好了,让你逃也逃不了。

“别,别伤她,姑父,别伤她。”王鸿看得胆颤心惊,“我拿我们王家所有的家产换她一命,姑父,求您饶了她。”

“你个孽子,疯了啊。”王家所有的家产,他这个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他做主,王业气得发抖,此事跟他们什么关系啊,被莫名卷进来已经够悲惨了,这个孽子还要赔上所有的家产去换那个小妖女的命,那小妖女的命保住了,他们王家的命就保不住了。看姐夫这个样子,多半要杀人灭口的,他们王家只能自求多福,看姐姐在姐夫心里的分量了。

慕容鹤惊讶,“鸿儿,你也看上她了?”

王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姑父,五小姐年纪尚轻,她不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您饶过她吧。您一向是最疼她的。”

“是啊,本侯一向是最疼她的。”慕容鹤沾着血腥味的大手一把捏住慕容清染的下颌,眼里是痴迷,是恨意,又是杀气,“染儿,你让叔父该怎么处置你?杀了你,叔父真是舍不得。但不杀你,又后患无穷。可惜了你的这张脸,你瞧,你把鸿儿都迷惑了,鸿儿是最老实本分的。染儿,你告sù

叔父,你是如何让那些个男人心甘情愿帮你的,嗯?”

“别碰我!”被慕容鹤肮脏的大手触碰,慕容清染恶心地想吐。

“他们是不是都碰过你了!”慕容鹤嫉妒地大喊,像是疯了,他都没碰过,他们怎么敢碰他的染儿,怎么敢!

“疯子!”

“是,本侯是疯了,为了你,本侯杀了那么多手足,为了你,本侯已经无路可走了。”慕容鹤一靠近慕容清染,满身的血腥味愈加恶心,他眼里凶狠,仿佛要把慕容清染生吞活剥,但又透着迷恋,“染儿,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叔父说过,这世上不会再有男人和叔父一样那么疼你,宠你,爱你,事事都依着你,你为什么就不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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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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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诡异的情景,落入在场之人的眼里,都是惊骇的,就连王氏也察觉到了慕容鹤的失常,身为叔父,怎能迷恋自己的侄女,这不是罔顾人伦吗。如此一来,近年来慕容鹤的种种行径,王氏也一下子想明白了,怪不得事事以慕容清染这小贱人为先,那小贱人说一句话,慕容鹤就当圣旨的去办成,讨这小贱人开心。疯了,他是疯了。

“所以,你是承认十年前杀了我爹娘。”慕容清染是知dào

慕容鹤对她的非分之想,所以,她更憎恶,更觉得被慕容鹤碰触,就像全身有无数个蛆虫再爬,恶心至极。

慕容鹤自以为抓到慕容清染,大局已定,不可一世道,“是,是本侯杀了你爹娘。不止是你爹娘,还有你大哥慕容昊,也是死在本侯的手中。染儿,你找来的这个哥哥,像是像,但可惜,你大哥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本侯当年连捅了他数刀,你说他怎能不死。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嫂子,呵呵,容貌也是不俗,但性子太弱,本侯都没怎么对她,她就死了。”

“你不配为人!”当年嫂子怀有身孕,慕容鹤既然要夺位,又怎会留嫂子一命,慕容清染亲耳听到慕容鹤的供词,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你该死,该死!”

杀长兄,夺侯爵,辱妻女,萧岩、马老夫人等人听到慕容鹤说出的一桩桩事,皆气愤填膺,世间怎会有这种狼心狗肺之人,根本就不该让他活在这世上。

慕容鹤肆意大笑,“来人,将他们都绑起来。”

有慕容清染做要挟,余下的黑衣护卫不敢轻举妄动,萧岩也不敢,当然,以他平日的行事,他是不会管慕容清染死活的,可十三公子吩咐的事,他又不好办砸。萧岩心急,也不知小师叔与那个人打的怎么样了,分出胜负了吗。

王氏知dào

慕容鹤为人残忍,但却不知dào

他还瞒了她那么多事,比如江楚遥,比如慕容昊的那个妻子,究竟是怎么遭慕容鹤欺辱的,她都不知dào



慕容清婷握住三妹慕容清萍颤抖的手,一边安慰她,一边安慰自己,“快了,快结束了。”

“侯爷,放过我们。”沈夫人被抓起来时,她抱着小身子瑟瑟发的小财神,向慕容鹤求饶,“我们与此事无关,求侯爷放了我们。赵姐姐,念在我们一同伺候过老侯爷,你求求侯爷,放过我们吧。我……我只是今日过来看看,没想过要回来,元礼他姓沈,他不会跟侯爷的儿子抢什么的。”沈夫人吓得语无伦次,这会儿不是她有骨气的时候,她可以死,但她的孙儿小财神还这么小,不能死啊,她求完慕容鹤,便去求倒在地上的赵氏,赵氏被她喊醒,但整个人已经混沌了,口中一直说“他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我儿子被他害死了,我要去找鹤儿。”

“你知dào

了本侯那么多事,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沈夫人,既然你喜欢待在我们侯府,那本侯让你待个够!”慕容鹤拽着慕容清染走,一脸阴森地吩咐护卫就地处决沈夫人和小财神。

“哇,爹,爹,你快来救元礼!”小财神哇哇大哭,小脸哭得扭曲。

“别杀他,他只是个孩子!叔父不是一直想要我们侯府的布防图吗,只要你肯放了他们,我就将我们慕容家的布防图,双手送与叔父。”眼下能阻止慕容鹤杀人的,也就那一张神mì

的布防图了。

果然,听到布防图,慕容鹤的眼里一亮。

“小姐,不能给他。”周奶娘刚一叫喊,就被慕容鹤的爪牙刺了一剑,痛得周奶娘牙齿咯咯响。

“五小姐,我再也不敢妄想了,只要您救我孙儿,我什么都不要了。”沈夫人不是没有谋划,但她带来的人,都被慕容鹤一举拿下了,她还拿什么去争,再加看到慕容清染与慕容鹤叔侄两惨烈的厮杀,沈夫人心里的那点野心一下子都消失了,她知dào

慕容清染肯定会有后招,若是这么快就落入慕容鹤的手中,她就不是慕容清染,不是孔氏的嫡孙女了。但沈夫人也猜到,慕容清染是防着她的,防她坐收渔利,所以,才会借慕容鹤的手杀她和元礼,这样日后昀卿知dào

,慕容清染也有一番好的说辞。

慕容清染苦笑,“我本就是想过要死的,同我们慕容家的人一起死!”

猜错了,是她高估了慕容清染,沈夫人一脸不敢相信,惊恐大喊,“不,我的小财神不能死!”

慕容鹤却听出了慕容清染的弦外之音,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一起死,是同归于尽吗。

“今日的黄泉路上,必不会孤单,慕容鹤,本小姐若杀不了你,我们便到地府中算这笔血账。正好,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在,祖父在,我爹娘他们也在,对了,叔公、叔伯们,还有那么多死去的堂兄弟们他们都在,呵呵,这么算起来,我们慕容家的人都可以在地府相聚了。”慕容清染冰冷的声音,比慕容鹤更惊悚,“我不怕死,真的,一点都不怕死。”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却慌了,她们还不想死啊。她二人和方姨娘,尤姨娘一起,撒腿跑向正堂,拉开正堂刚紧阖上的木门。

“快跑!”王业看到正堂的门又开了,跟着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她们一起跑。

跑到院子,院子中站着也都是慕容鹤的爪牙。他们根本跑不了。

“你们都走啊,走,否则,你们谁都跑不掉!”慕容清萍见识过慕容清染的疯狂,绝对相信慕容清染口中的一起死,不是她一时的威胁之语,或是信口雌黄,那个小贱人是说真的,真的一起毁灭。

护卫拔剑,“请二小姐、三小姐回去。”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不得已,但又不甘心,慕容清萍便下令让郡王府的护卫杀出去,可郡王府的这些个护卫被慕容鹤的血腥威慑了,哪敢再拿剑。

“没用的废物!”慕容清萍打了她带来的护卫一巴掌,愤愤地又回到了正堂。

王业一只脚才跨过门槛,被护卫长剑一晃,咚的一声,跌在了地上,随后坐到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上,他啊得吓得去了三魂四魄,摸滚带爬的,蜷缩到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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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 第二百六十二章 藏得最深的,也要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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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鹤越掐越紧,“快说,布防图在哪?”

“先放她们出去。”慕容清染咬牙,忍着痛,今日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她不想再有人死,慕容家的事,就让慕容家的人来做最后了断吧,至少马老夫人和沈元礼,王鸿哥哥,他们不该死。

“不说是吗,那本侯便一件一件脱去你的衣物,倘若这东西藏在你身上,必然是藏无可藏。”从来没见一个女子能将一身如丧服的白衣穿得这么勾魂,但他的染儿却做到了,眉目清浅,身姿撩人,假以时日,随着她年岁增长,其风华必盖过昔日的江楚遥,因为她有江楚遥没有的威凛之气。慕容鹤贪婪地盯着她,一手扯到了慕容清染的白色发带,布防图他要,人,他也要。

“慕容鹤,你还是不是人!她是你嫡亲的侄女!”马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竟会有慕容鹤这般龌蹉的人,她气得说不出话。

慕容清薇啜泣,为有这样一个爹为耻。她刚想扑上前救慕容清染,就被一个护卫拦住了。“大小姐,请您回去。”

就连一向同慕容鹤狼狈为奸的王氏,也看不下去了,手拿佛珠,她说了句‘阿弥陀佛’。

“还不说是吗?”慕容鹤没了耐性,便要去撕碎慕容清染白色的衣裙。

慕容清染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衣袖下素手一动。

“住手!”

与此同时,几道男子的声音一同响起,有慕容昊,有萧岩,有王鸿……还有三道,只闻其声,便接着是三道人影掠过来,快如闪电,一人与杨威周旋,一人从背后攻击慕容鹤,一人便以最快的轻功去救慕容清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慕容鹤措手不及。

“谁敢再动,本侯现在就杀了她!”慕容鹤被逼急了,便一手紧紧掐住了慕容清染的脖颈。

进攻慕容鹤的两人,皆有所顾忌地退后了两步。

“主子。”黑衣卫看到白衣公子,皆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子,或压制他们的慕容鹤的爪牙,下跪行礼。

此时,慕容鹤也看清了这三人,一个是他五年前在萧家见过的十三公子,另外两个,一个身着褐衣,一个蓝衣,他没见过。

“济阳候,你犯下种种罪行,本王已经命齐州通判派人包围了你的侯府。你逃不掉的。”十三公子额上冒着汗珠,像是一路飞奔才至,看着被劫持的慕容清染,清俊的脸上隐隐带着怒火,说好的,等慕容鹤亲口承认罪行,剩下的交给他,她居然没当一回事,或许是根本没听他的,她怎么就这么固执,谁杀慕容鹤不是杀,为何要自己去杀,杀不了,就干脆玉石俱焚。她以为慕容鹤只是单单一个州县之候吗。

“原来在本侯的齐州,还住了位天家贵胄。本侯这些年真是招待不周。”慕容鹤见十三公子很紧张慕容清染,更加有恃无恐,“王爷,若你还想她活着,本侯劝你不要再轻举妄动。”

“你!”十三公子握紧了长剑。

王爷,那白衣公子是位王爷,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人吓住了,慕容家的事连王爷都惊动了,那么十年前的血账,根本就没法隐瞒了。

难道连王爷也一起杀了灭口吗,王氏不敢想,腿软地跪了下去。

“爹爹,你终于来救小财神了。呜呜呜。”刚刚从背后攻击慕容鹤的,正是沈昀卿,他拿剑割断了绑着沈夫人和沈元礼的绳子,将沈元礼抱在了怀里,沈元礼的小脑袋全部埋进了沈昀卿的怀中,呜呜大哭着,只是小东西哭归哭,却也发xiàn

了他爹沈昀卿似乎全身发烫,心想着他爹爹是不是生病了,呜呜,爹爹一定是病了,否则怎么会这么烫啊。

沈昀卿给沈元礼喂了一颗药,便将沈元礼交给了沈夫人。

沈夫人看到沈昀卿没好脸色,但毕竟是沈昀卿赶来救她的,她便没骂沈昀卿,抱过沈元礼,便哄沈元礼睡觉。

“这么多年没见你动用武功,今日,你倒是没忍住。”沈夫人当然不会认为这个儿子是为了救她和小财神,才破天荒地动用武功。

沈昀卿持剑,温润的眉宇间,一双眸子赤红妖娆。他没有理会沈夫人的讽刺,只是走向慕容清染,略含歉意道,“昀卿来晚了。”

一个善于种花的男子,一个大善人,竟也藏了这么高深的武功,慕容清染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沈大哥,你终于还是走出了平阴县。

“染儿,你瞧瞧这么多人来救你,本侯都替你感动。”慕容鹤猜到了十三公子,沈昀卿,却猜不到那位褐衣公子的身份,他一手劫持慕容清染,这是他的保命符,一边对杨威使眼色,瞒不住了,那就只能放qì

这座济阳侯府和他这个济阳候的身份。

呵呵呵,忽然慕容清染低低笑了起来,笑得慕容鹤一阵莫名其妙,莫名地感到慌张,“你笑什么?”

这个时候还笑,十三公子恨不得想打慕容清染一巴掌。

果然是他没沉住气,沈昀卿叹息,这世上能将他逼出平阴县的,只有她了。

褐衣公子环顾了正堂四周,饶是见过血腥场面的他,也被震撼了,太惨烈了,几乎是一个家族最近的血亲都死在了这里,慕容家算是被血洗得彻底了。

“叔父,染儿在想,是染儿的命重yào

,还是珍儿的命重yào

?”就差那么点,慕容清染素手收起夹在指尖的银针,不得不用了最后一招,慕容珍。

“你个小贱人!”若拿别人来威胁慕容鹤,根本不管用,即便是嫡女慕容清鸾,估计慕容鹤最后也会舍弃,赵氏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慕容珍不同,慕容鹤到这个年纪才只有一子,是他的命根子,舍得谁,也舍不了慕容珍。慕容鹤咬牙切齿,“你别骗本侯!”早在刚刚,奶娘应该抱着珍儿躲起来了,他不信慕容清染能找到珍儿。

咳咳……慕容清染被慕容鹤掐的几乎窒息,她艰难道,“如果我死了,那珍儿也陪我一起死吧。只是日后叔父无人送终,即便谋得富贵权势,也一样送与别人承继,呵呵,真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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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 第二百六十三章 嫌命长,就交给本王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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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侯还年轻,虽然珍儿是本侯唯一的儿子,但本侯连自己的亲娘都能舍弃,难道还会在乎一个儿子吗。慕容清染,你以为拿珍儿就能要挟得了本侯吗,天下女子多的是,有的是能为本侯生儿子!”慕容鹤笑慕容清染太天真,权势富贵在手,要娶多少个美貌姬妾都会有,区区一个五岁小儿,他日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年轻?慕容清染不禁好笑,都快半百了,还年轻吗。她早猜到慕容鹤会这么说,便讥讽地看着他。

接着,韦烟儿解恨地大声道,“慕容鹤,你不会有儿子了,你不知dào

吧,这些年我给你下了一种药,就是让你以后断子绝孙,不信的话,你可以想想,为何这五年来,侯府里再也没有姬妾能为你生出一儿半女!呵哈哈!慕容鹤,你死心吧,这辈子你注定无人送终!”

“贱人,贱人!”慕容鹤最后的希望全被韦烟儿的话毁灭了,给他下断子绝孙的药,狠,够狠,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还最宠这个女人,毒妇,毒妇,慕容鹤气疯了,也没心思管那布防图了,勒住慕容清染的脖颈,“珍儿呢,你把珍儿怎么样了?”

从五年前就给慕容鹤下药了,而且是一种慢性的毒药,慢慢侵蚀,慢慢入骨,这份耐心,还真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韦烟儿这颗慕容清染放在慕容鹤身边的棋子,在关键时刻,才是最致命的,慕容清染眼里冷漠,笑得张扬,“慕容鹤,若再不放开我,我不保证会有人在珍儿身上做些什么。我伤一分,珍儿便也伤一分;我痛一分,珍儿便也痛一分。”

“爹,救我!”远远的,似乎从一个角落中,传来慕容珍的哭声,“痛,珍儿好痛!”

慕容鹤气得要捏碎慕容清染的脖颈。

“珍儿皮肤这么嫩,我怕他们掐下去,没用力,他可能便会没气了。”

慕容清染的话说的很直白,慕容鹤掐她的脖颈,便会有人掐慕容珍的脖颈,试试谁的命硬,不同的是,慕容珍才五岁,细皮嫩肉的,一掐便没那么容易活了。

慕容鹤不敢再下重手了。

周奶娘趁机道,“放了小姐,作为交换,我们也会放了慕容珍。”

他就说嘛,慕容清染这狡猾的女人会没有留一手,鬼都不信,萧岩受了伤,依在白敏身上,一脸虚弱。

慕容昊撑着阮师刀,坐在门槛上,吓死了,要是这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上哪里再找这么个合他胃口的妹妹。

“好!先把珍儿抱过来。”慕容鹤听到珍儿稚嫩的哭声,心就被哭乱了,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儿子啊,死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清染稍微喘口气,慕容珍的这颗棋,她走对了。

一个妇人抱着慕容珍过来,慕容珍看到满地的尸体,当即又吓哭了。

“珍儿,快到爹在这里来。”妇人将慕容珍放到地上,慕容鹤忙对慕容珍招手,“别怕,到爹这里来。”

慕容珍迈着小腿,跨过一具具横躺在地上的尸体,踉踉跄跄地跑向慕容鹤。

于此时,慕容清染手拿银针,狠狠地刺向了慕容鹤的胸口。

“小贱人!”慕容鹤料到慕容清染会有这招,也迅速拿剑要刺向慕容清染。一旁伺机而动的十三公子和沈昀卿飞身而来。

十三公子轻功快,早沈昀卿一步救下慕容清染,却挨了慕容鹤一剑。

“保护主子!”十几个黑衣人纷纷赶来救十三公子,与慕容鹤的爪牙兵刃相接。

十三公子旨在救人,并没有想过与慕容鹤纠缠,他一救了慕容清染,便撤离,留下沈昀卿与慕容鹤对打,而慕容鹤意在救他儿子慕容珍,对沈昀卿招招出手狠毒。

杨威想上前助慕容鹤一臂之力,却被褐衣公子缠住了。

“慕容清染,把你手上的银针给我!”十三公子一把夺了慕容清染手中的银针,眼里脸上都是怒气,“嫌命长的话,就交给本王保管!”

慕容清染讨好,“多谢楚王爷救命之恩。”确实,她最后一招太凶险了,但没办法,十年前的血账,除非慕容鹤亲口将当年的事说出来,否则,她根本查不到那么多。现在好了,事情都被慕容鹤自己招的清清楚楚,爹娘的死,大哥的死,还有嫂子的死,都是慕容鹤干的,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抵赖不掉。

“楚王千岁在此,所有人放下兵器!”

恰此时,院子外一阵高喊,齐州通判俞任率一众衙差闯了进来,跟在衙差之后的,竟然是身穿盔甲的兵士。

将驻守齐州的军队都调过来了,只是为了平定慕容家的内讧,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褐衣公子惊讶了声,这么大动静,赵润这小子不要命了,别说把那些个刺杀他的刺客引过来了,就是这件事,一旦被皇上和太后知dào

,他这个楚王位子也坐不安稳了。

齐州府衙差,外加一支数千人的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慕容侯府,院子内慕容鹤的这些爪牙一下子傻眼了,这还怎么打,就算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抵四手,这一支军队一人一脚都能把他们踩平了。

调动军队来参与一个侯府的内斗,从古至今,这慕容家算是开了先例了,马老夫人感慨后,由慕容清薇扶着,也恭敬地跪下对十三公子行礼,“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院子外的,院子内的,还有正堂内的,都喊成了一片。俞通判带人跪在前头,慕容鹤的爪牙除了杨威几个人,都已弃械投降,跟着下跪行礼。

慕容鹤一手抱慕容珍,一手与沈昀卿对掌。

杨威向褐衣公子扔了暗器才脱身,便带人去围攻沈昀卿,并对慕容鹤道,“侯爷,您先带小公子走,这里交给属下。”

“想走?”十三公子挥手,十几个黑衣人攻向慕容鹤,刚刚有慕容鹤的爪牙碍手碍脚,现在那些人都拿下了,慕容鹤和杨威这几个人不足惧。

“留活口。”慕容清染加了句。

杨威一人在前,啊的一声厉吼,接着,他竟然呜呜哭了起来,这哭声犹如鬼泣,凄凄惨惨的。而令人最毛骨悚然的是,随着他的鬼哭声,他脸上的脸皮竟然会一块块地掉下来,像腐烂的肉皮,那么恶心作呕。

慕容清染听着鬼哭声耳熟,与十三公子对视一眼,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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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 第二百六十四章 淳安侯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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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馒头山上,他们遇到的鬼门弟子,就是这么鬼哭狼嚎的先声夺人,还一个个的长得极丑,大半夜吓死人。

当日,十三公子的那十八黑衣卫几乎是死在鬼门弟子手中,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人,便对鬼门心存了恐惧,而这十几个新招来的黑衣卫,也是听过鬼门的,皆被这鬼哭声所扰,纷纷捂住了耳朵。

沈昀卿听到这鬼泣声,双眸愈加妖艳,他莫名地感到烦躁,感到头痛欲裂,这声音如噩梦,似陌生似熟悉。

呜呜……呜嗷……

耳旁鬼声凄厉,沈昀卿下意识地弃了剑,忽然身影一掠,夺门而出。

还未同杨威交手,自己就吓跑了,怎么回事,慕容昊腹议,还以为这个沈公子是个高手呢,原来就是个胆小鼠辈。

“沈大哥。”慕容清染深知沈昀卿并非这样的人,但这怪异的举动,又让她没法解释,她急得在后面喊他,但沈昀卿根本没听到她在喊他,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十三公子错愕。

褐衣公子也看着一头雾水。

呜哇,慕容珍见到杨威丑陋的面容,吓得哇哇大叫。

慕容鹤也由着他哭,没有再像平日那般哄他,鬼门的弟子个个都是这丑陋模样的,看习惯了也就好了,他的儿子不能这么懦弱。

俞通判起身后,命令手拿弓弩的衙差们上前,喝道,“慕容鹤,束手就擒吧,今日,你是逃不掉的!”

侯府内外,都被包围,光靠一个杨威,慕容鹤确实逃不出去,而且他手上还抱了慕容珍,除非他弃自己儿子不要,还有点希望逃出去。

“想不到堂堂济阳候,还同鬼门勾结。”十三公子丝毫不受杨威的鬼哭声影响,他将慕容清染交给俞通判保护,自己同褐衣公子一起持剑,逼近慕容鹤。

褐衣公子道,“是啊,确实让人想不到,济阳侯竟然藏了另一张面孔。听说鬼门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凶残,为武林正道所追杀,呵呵,今日个,本公子就算为武林除魔卫道了。”

“那好,我们比试下,看谁先活捉慕容鹤!”十三公子话音一落,便剑光一闪,整个人凌空而起。

褐衣公子也不示弱,默念口诀,长剑脱手,直飞慕容鹤。

“都是道家弟子!”杨威见识过褐衣公子的武功,这下明白了为何这位公子没有对他赶尽杀绝,那些个所谓的名门正道,都喜欢以道化人,极少杀人,除非是穷凶极恶,对他们来说,杀一个不及感化一人,感化一个人对他们的修为是大大增加,呸,一群伪君子。

“想杀侯爷,先过我这一关。”杨威率余下几个爪牙抵抗。

但只见一道剑光闪过,一抹白色人影掠过了他,速度之快,让他根本看不清。

“一个鬼门的末端弟子,也敢出来为非作歹,呵呵。”

褐衣公子一声讥诮,紧跟着白色人影一起进攻慕容鹤。

之后,杨威便已经倒地,被衙差所俘。

慕容鹤怀抱慕容珍,根本无法招架,再加面对的是十三公子和褐衣公子两个武功高强的道家弟子,没出几招,便被擒住了。

“承认。”褐衣公子收起剑。

十三公子脸色冷淡,“谅你对一个孩子也下不了手。”

十三公子这次出手,剑刚好指向慕容珍,那个时候十三公子犹豫了下,就让褐衣公子得了先机。褐衣公子一脸严肃,“王爷,我们说好的,你输了,就要跟我回京。”

“这是皇上的意思?”回京,怕是巴不得他死在回京的路上。

褐衣公子诚恳道,“这是家兄的意思,新皇登位,王爷久不露面,恐流言蜚语,对朝政不稳。”

“淳安侯还真是忧国忧民。”十三公子讽刺道。

褐衣公子也不生气,心却嘀咕道,都说祁山掌教如谪仙临世,待人处事不怒不争,怎么赵润这小子跟着祁掌门修道这么多年,性子还是没变啊。

十三公子和褐衣公子一前一后过来,俞通判恭敬地退后。

“慕容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喊慕容清染为慕容小姐,不是登州慕家的慕蓉小姐,而是慕容家的慕容小姐,褐衣公子这么一喊,慕容清染就知dào

他认出她了。

也是,虽只是一面之缘,但她的样貌,却没改变。

慕容清染是认得这个褐衣公子的,正是她在平阴县衙内看到的梁县令的堂兄梁景端。

慕容清染颔首,“梁公子。”

同赵十三认识的人,本就是非富即贵,而且慕容清染还听到十三公子说淳安侯是梁景端的兄长,那么,这个梁景端不就是杜延社的三个弟子之一的梁琛吗。梁琛才是他的名字,景端只是他的字。这么一想,慕容清染便想明白了为何在平阴县,梁景端敢对那个书呆子县令梁锦达痛心疾首,还骂得严厉,原来是同出汴州梁家,书呆子县令无能懦弱,丢脸丢的是整个淳安侯府,并不仅仅是他个人。

说起这汴州的淳安侯府,那可是前朝皇裔,如今虽天下已易主一百多年,但对梁家依然厚待,淳安侯爵位,子孙世袭。相较之下,她们慕容侯府,一个小小的州县之候,跟那真zhèng

显贵的淳安侯府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

同是出身王侯之家,看到梁景端,慕容清染就知dào

差距在哪里了。

“慕容清染,你认识他做什么。”十三公子冷着脸道,“他们梁家的人最是麻烦。”

梁景端无奈地摇头。

“赵十三,你受伤了。”慕容清染看到十三公子胳膊上被划破一道口子,忙拿出金疮药,十三公子对她身上拿出来的药瓶一向心里有恐惧感,连连摆手,“一点小伤,死不了人。”被你的药折腾死,才最冤,十三公子在心里暗暗加了句。

“小师叔,您没事就好,是师侄保护您不力,师侄有罪。”萧岩捂着胸口,跑到十三公子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道。

慕容昊翻白眼,无耻啊无耻,又在向主子邀功,准bèi

讨要银子了。

“主子,您没事就好,是属下保护您不力,还让您受了伤,属下有罪。”慕容昊拖着阮师刀,也抱住了十三公子的另一条大腿。

十三公子一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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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 第二百六十五章 众叛亲离的指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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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清薇扶着马老夫人过来道谢,马老夫人对着十三公子又要开始行礼,十三公子厌烦地道,“退下。”

马老夫人以为惹怒了楚王,战战兢兢地不知所措。

其实十三公子只是厌烦繁文缛节,倒不是动怒,不过他对所有人都眼高于顶,摆着脸色,故而在所有人看来,这位天家贵胄不好惹。

慕容清染出声解围,“大姐,你先扶马老夫人到厢房去休息,等会儿我会请大夫给你们瞧瞧伤。”

“好。”慕容清薇点头,随后道,“老夫人,我扶您过去。”

马老夫人也不想再待在这个满是尸体的正堂,心有余悸地走了出去。

沈夫人抱着小财神,来到慕容清染面前,慕容清染看着她,眼里冷冷的,沈夫人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慕容姐姐,你能帮小财神找爹爹吗?”小财神拉着慕容清染的衣袖可怜兮兮道。

慕容清染冷眸柔和了几分,“先回去吧。你爹爹不会走远的,他会回来的。”

沈夫人此时恨不得立kè

离开慕容家,一听慕容清染让她们回去,当即抱着小财神跑了。

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人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氏手拿佛珠,俯地求饶,“王爷,此事都是我家侯爷一人所为,与妾身无关,妾身是无辜的。”

“是,是我爹杀了大伯一家人,他该死!”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姊妹两异口同声指认慕容鹤。

方姨娘、尤姨娘连连磕头,“求王爷开恩。”

王业自然也是落井下石,“王爷,草民这里还有慕容鹤聚敛百姓之财的证据,以赎草民一家之罪。草民一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从不敢杀人,也不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求王爷明察。”

慕容鹤听到自己的妻妾,女儿,妹夫等亲人一个个指认他,唾弃他,气愤地骂道,“没有本侯,能有你们这十年的荣华富贵,忘恩负义的东西!本侯怎么就没杀了你们!啊!”慕容鹤奋力地挣扎,但被衙差狠狠压制,动弹不得。

慕容珍的小身子也绑着绳,他哇哇的哭着,五岁的孩童,虽没长大,但也隐隐知dào

发生了什么,平日他是侯府的小公子,打骂下人,为非作歹,谁都不敢拿他怎样,因为他是济阳候唯一的儿子啊,未来的小侯爷,现在他爹被抓了,他除了哭,只能哭。

“五姐,五姐。”慕容珍开始喊慕容清染,“珍儿知dào

错了,珍儿以后会听五姐的话,五姐,你不要不认珍儿。”

小东西,还挺聪明的,知dào

求小姐,周奶娘心道。

慕容清染没理他,慕容鹤的儿子,她不会救,也不能救,哪怕他才五岁……

王鸿跪着,不说话。

王业拉了他几下,小声对他道,“你与慕容五小姐平日交好,若你开口,五小姐一定会救你的。鸿儿,爹和娘的年纪已经这么大了,难道你忍心爹和娘这后半辈子被关在牢里,或是被发配边疆。”

“娘知dào

慕容五小姐不是个忘恩之人,鸿儿,你去求求她吧,让她同王爷说说放了你爹,你爹要是有个什么,娘也不活了。”韩氏是知dào

自己儿子王鸿这些年常常帮五小姐,不过她没告sù

王业,现在韩氏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让儿子王鸿帮慕容五小姐,也算给王家留了条后路,即便现在王家没这个福气娶到慕容五小姐,但慕容五小姐应该不会忘了她儿子王鸿的恩情,这些年的生意,她儿子王鸿没少帮慕容五小姐,哪怕她儿子王鸿什么都没说,一切做的都是心甘情愿,她不信以慕容五小姐的聪慧,会没猜到她儿子王鸿的付出和苦心。

王鸿低头道,“爹,娘,我没这个脸说。”王家同慕容鹤官商勾结,赚足了银子,整整十年,王家从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一跃成为齐州府的巨商富贾,这里面都有慕容鹤的插手,王家要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怎么可能会齐州城人人咒骂的王家,赚的黑心钱多了,名声便也毁了。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孽子!”王业痛打王鸿。

王鸿忍着被王业打的痛,老老实实认罪道,“慕容鹤罪大恶极,我们王家也罪责难逃,楚王爷,我们王家愿意将这十年所赚的不义之财全部捐出,还给百姓,不求王爷对我们王家法外开恩,只求王爷能留我爹一条命,至于什么罪,我们王家都愿意承shòu,王鸿在此叩谢王爷恩德。”

“审理案子,是官府的事,本王不插手。”十三公子唤来俞任,“俞大人,交给你了,该怎么审怎么判,你自己做主。”

普通的案子,当地的官府是可以判,但此事牵涉到王侯之家,还有个被抓起来的郑大人,俞任只是个通判,监察郑大人是他的责任,可审案子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今日个被楚王召到这里来,他已经是逾矩了,俞任踌躇着,不敢应声。

梁景端道,“俞大人,事出突然,郑大人犯下罪行,齐州知府空缺,待新的知府大人上任之前,这齐州只有你能管了。若你也不接手管事,齐州恐怕要乱了。”

知府主军政之权,齐州知府衙门没人,便只有通判能主事了,梁景端的话在理,再加俞任还算肯为民着想,他也不想齐州民心不稳,便应道,“下官尊王爷之命。”

十三公子一语双关道,“本王说的话还不及梁侯府的人管用,俞通判,你还真不给本王面子。”

俞任吓得跪倒,“下官不敢。”

“王爷是天家贵胄,犯个事,不至于株连九族,俞通判谨慎些也是对的,您就别为难俞通判了。”梁景端眼皮一跳,似乎感觉到赵润这小子应该是知dào

了什么,否则怎么话里有话呢。

“都带下去,本官择日开审!”俞通判命衙差将一干涉案之人带回衙门。

慕容清染却站在正堂门槛处。

“慕容五小姐,您让一让。”有慕容清染堵着路,押送慕容鹤、杨威、王氏等一干涉案之人的衙差出不去。

“这是我们慕容家的家务事。”慕容清染声音淡漠,却不容置疑,“本小姐要拿他们血祭我的爹娘,你们谁也不准将他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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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 第二百六十六章 究竟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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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俞通判为难地停下脚步,这慕容家的五小姐是最难伺候的,人又冷漠,瞧这一身白衣穿的,他看了都觉得瘆的慌,连半点生机都没有。而且,这慕容五小姐还同楚王交情不浅,否则楚王府的黑衣十八卫会借给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从楚王身上借到东西,而且一借就是借楚王府最神mì

的黑衣十八卫,这女子不能得罪啊。

梁景端见俞通判又来看他,是想让他说几句,这回他却故yì

抬眼看了别处,刚刚已是惹得赵润这小子不悦了,他若再说几句,这位口无遮拦的楚王还不知dào

要说什么话往他们梁侯府安。

“慕容小姐,此事已并非仅仅是您府上的家务事,涉案之人,滥杀无辜,凶狠至极。”俞通判小心措辞道,“请您移步,容下官回府衙择日开审,定会给五小姐您一个交代。已故侯爷之死,下官也会待案情来龙去脉查清后,上奏朝廷,到时皇上也会给已故侯爷沉冤得雪。”

“五妹,我们错了,救救我们。”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一改平日嚣张之样,挣开衙差,都跪向慕容清染。

慕容清婷哭道,“五妹,我的裹儿还小,我不能离开他。”

慕容清萍求道,“杀大伯的是爹,那时我们都还小,根本毫无所知。五妹,我们都是一同长大的呀,虽然三姐我平日对你不好,但三姐绝无杀你之意,五妹啊,三姐不能坐牢啊。呜呜,你看看三姐,三姐也是个苦命人啊,当年慕容鹤把我送给淮阳郡王那个糟老头子,来换取他的荣华富贵,三姐一个弱女子,能怎么办,呜呜,三姐这个性子也是被逼的啊,我不这样,他们就会来害我。五妹,救救三姐,三姐以后再也不敢了!”

慕容清萍害pà

,拉着慕容清染的裙摆不肯放手,她嚎啕大哭着,说到最后,有些委屈的话也是真心流露,至于是不是真心想悔改不清楚,但她自己却哭诉着泪流满面,比往日里的假哭实在多了。

王氏手拿佛珠,没有哭闹,也没有来求慕容清染,比别的姬妾安静多了。

“这是我们慕容家的家务事。”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方姨娘、尤姨娘等人的哭闹声,慕容清染似乎听而不闻,只是又淡漠地重复了这一句。

俞通判头疼,这位小姑奶奶想干什么。

“那就在这里审好了。”萧岩插了一句。

十三公子嗯了声,“也无需择日了,就今日吧。”言下之意,赶紧审了,赶紧判案。

俞通判哪见过这样审案的,虽说慕容鹤都已承认杀人,但还有一干涉案之人,而且整个事情都未查清楚,比如何时杀人,如何杀人,这些都要查,不能错判,也不能乱判啊,俞通判苦着脸道,“王爷,按我朝律法,此案涉及王侯,还需上奏朝廷,交……”

“噢,既然俞通判管帽太小,此案就交给本王亲自来审。”十三公子摆手道,“俞任,带上你的人,回去吧。”

这又不让他插手了,俞任惊呆了,堂堂王爷哪能这么随意,当朝廷律法是儿戏吗。

梁景端是见惯不惯了,先皇在时,这位楚王是朝廷人人惧怕的小霸王,上朝打瞌睡,下朝走得比谁都快,朝廷里寄禄官谁奏他一本,他当晚就把那人府邸闹得鸡犬不宁,让他第二日上不了早朝。朝臣敢怒不敢言,谁教他是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命好啊。好在这位王爷,平素不上朝,大半的时间都在山上修道,时日久了,朝臣也就不抓着他不放了,让他想干嘛就干嘛,只求他别来就好。不上朝,还拿俸禄的,满朝上下,也就只有这位爷了,就连九五之尊皇上,还不得天天早朝,一脸羡慕的份。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毕竟是先皇啊,梁景端很想劝十三公子不要再惹麻烦,但十三公子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没人劝得动,他劝了也白劝。反正驻守齐州的军队赵润这小子都调过来了,怕是为了这个慕容小姐已经豁出去了,他拦与不拦,都晚了。

“不想走,就留在这里写奏书吧。”十三公子当即给俞任下了命令。

齐州发生那么大的事,一个知府被抓,一个侯爷犯事,哪能不上奏朝廷,若是别的州府还好说,这可是齐州啊,连朝廷都顾忌几分的齐州啊,动齐州容易,动齐鲁之地的青州难啊,俞任老老实实地找了个地方,有衙差给他送来笔墨纸砚,他就开始写了。

该用哪种语气写哪,是哭诉,说齐州遭逢不幸,济阳侯为祸;还是给朝廷报喜,说济阳候候之乱已定,朝廷可派人来接管齐州……俞任握着笔,看了看梁景端,又看了看十三公子,写道,“臣齐州通判俞任上奏吾皇,现有济阳侯慕容鹤于十年前杀兄夺位,蒙蔽朝廷,蒙蔽百姓……”

慕容清染这才动了动步子,淡淡的说了句“多谢。”

十三公子道,“你不必谢本王,这支军队是你们慕容家的,本王也是借了你祖父、你爹的威名,才调来的。”

确实,齐州是慕容家的,但慕容侯府一毁,得利的是朝廷,还是青州的那位齐王,亦或是眼前的这位楚王,慕容清染现在猜不到,而且她也没兴趣去猜,都在各自利用,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正堂需清理,尸体被一具具地抬了出去,受伤的人也被扶着下去疗伤了。

满目血迹,擦干了,也留下了血痕。

“韩升,你没死,太好了。”韦烟儿抱着韩升,喜极而泣,“五小姐说你不会死,你果然没死。”

慕容三爷断了腿,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慕容家的近支血脉几乎死绝,若朝廷还给慕容家一个机会,重建慕容侯府,这爵位八九是落在了慕容三爷身上。但慕容三爷不想冒这个险,谁知dào

朝廷会怎么罚慕容家,慕容鹤犯下如此罪行,慕容家没被牵连就算不错了,他知dào

他这个二哥慕容鹤没这么安分的,肯定还有些他所不知dào

的,万一查出来,他不是要去替慕容鹤一起背黑锅,这个时候谁争济阳候谁就傻。

“我老了,清染侄女,我们慕容家就全靠你了,你看三叔这个样子,是个废人了,还怎么为我们慕容家尽lì

,清染侄女,你是大哥的女儿,你就多担点,啊。”这个时候,慕容三爷也不管慕容清染是不是女儿身了,直接托付,反正现在他是死活不想管慕容家的事了,让他主事,他更怕得哆嗦,拖着一条腿,他就逃了。

“三叔。”慕容清染拦不住慕容三爷,也只能放qì



在正堂的一角,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姊妹两被看押在一起。四岁的男童吃饱了奶,窝在慕容清婷怀里,所有仆妇、丫鬟等下人被打发了,慕容清婷只能自己照管儿子,她的旁边是一头凌乱的慕容清萍,姊妹两待在一起,因都落魄了,很多话也都说开了。慕容清婷骂慕容清萍活该,跟一个糟老头子也能睡得安稳,不要脸,慕容清萍也很快反讥,生了个只会吃奶的蠢儿子,养大了,也是个废物。

“慕容清萍,我家老爷好歹是密州刺史,他们看在我家老爷份上,我也不会怎样,倒是你,呵呵。”慕容清婷料想着陈士祥为了裹儿,一定会赶来救她的。

“密州刺史了不得了,我等会儿求求大姐,让大姐帮我。”这个时候,慕容清萍想到了大姐慕容清薇。

慕容清婷笑慕容清萍愚笨,“那你就等着瞧。”她夫君可是齐王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犯事的是慕容鹤,她一个嫁出去的庶女,早已是夫家的人,顶多是小惩大诫,还能杀了她不成。

“那你刚刚拉着慕容清染那小贱人,还哭得这么伤心。”慕容清萍讥讽。

慕容清婷道,“我这是为了让她减少戒心。”

慕容清萍坐在地上,眼里恨恨,“慕容清染那个小贱人还真是好命,一出生便是侯府嫡女,大伯死了,原以为她什么都没有了,结果爹还那么疼她,杜家那位听说也没悔婚,呵呵,现在她怕是看不上那位杜公子了,没看到刚刚楚王看她的眼神那么小心翼翼的,她说一句话,楚王全当圣旨办了。”

一起说到慕容清染,慕容清婷倒和慕容清萍同仇敌忾了,“是啊,你看我们,我算好了,勉强当个刺史府的夫人,而你呢,说得好听,是郡王府的侧妃娘娘,但……可她慕容清染凭什么,永远压我们头上。”

“二姐,别说了,我们等着看吧,她不是同四妹一向感情最好吗,你说等会儿四妹醒过来,看到此刻的慕容侯府,四妹会如何,呵呵。”慕容清染,你这个狠毒的小贱人,你毁了我们一家子,毁了我们的富贵,别以为你占到了好处,呵呵,你是把整个慕容家都毁了,你现在开心吗,满yì

吗?难道一点都不自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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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别问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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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奶娘、熊达、熊炜、卢飞等人上了药,止住了血,便一瘸一拐地过来帮忙,慕容清染看着他们道,“数千兵士都在,你们几个,都回去休息。”

熊达道,“老熊我天生闲不住,小姐,您去休息,这里交给属下,属下一定给您看住了。”

“你能看住什么,小姐有危难时,十个熊达都没用。”周奶娘毫不客气数落。

“是是是,老熊我没用,日后一定勤加苦练,好好习武,绝不会让小姐再受伤。”熊达一想起刚刚的惊险,耷拉了脸,没了底气。

慕容清染感伤道,“是你们陪我走到了今日。你们都活着,便好。”厮杀过后,熊达、熊炜、卢飞等这几个护卫虽然个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都活着,便是老天眷顾了,就在这一天,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亲人,叔公、叔伯、堂兄堂弟们几乎都死了,除了她,便剩下慕容家的一群女眷,她们因她都成了寡妇,有几个跟着一起死了的,真的是一了百了了,但活着的,便是余生的痛苦。她们或许恨慕容鹤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但也估计恨她吧,若不是她挑起今日的事,也就没后面的那些事了,她们的夫婿,她们的儿子,她们的孙儿,也就不会死了。

啊……!让我们怎么活啊!

老爷……

儿子……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正堂外,一具具慕容家的人的尸体正在入殓,一群女眷哭得悲天跄地。慕容清染不敢去看她们,这些女眷的面孔,悲凉绝望,如针扎在她的心头。

慕容清染,这就是你想要的报仇吗?

为杀一个慕容鹤,却要无辜赔上那么多亲人的命,值得吗。

在这之前,慕容清染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是,但现在,慕容清染迟疑了,她无心,她冷漠,但她还是个人,她不是慕容鹤,可以说杀就杀,她做不到。

“我错了吗?”慕容清染自言自语,泪湿了眼眶。

“慕容清染,你个灾星,都十年过去了,你为何还要报仇。你爹娘的尸骨都已经成了灰烬,你报仇还有意义吗!”一个妇人忽然扑了过来,是慕容五爷之妻元氏,也就是慕容清染的堂婶,她还未靠近慕容清染,便被一个黑衣卫拦住了,但她不死心,仍骂道,“你是如愿以偿了,终于抢回了你这慕容家嫡小姐的身份,但你堂叔,你堂兄,他们死得冤啊。还有你这个堂嫂,她才刚刚嫁给你堂兄,你就让她守了寡,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慕容清染,为何死的不是你啊!”

站在元氏旁边哭的新媳妇,便是慕容清染最小的堂嫂,可以说,这是慕容清染第一次见她,小巧的人儿,一身素衣,年纪可能只比她大个一两岁。

“婆婆,杀公公和夫君的是慕容鹤,不干清染堂妹的事,她也是无辜的。”小堂嫂边哭,边拉元氏。

元氏啪得打了她一巴掌,“小贱人,躺在棺木里的那个人是你的夫君啊,他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想以后红杏出墙吗!”

“儿媳不敢。”新媳妇哭得凄惨。

才十六、七岁啊,日后慢慢长路,要守一辈子活寡,慕容清染的心口痛了起来,眼中涩涩,是啊,死了那么多人,她难道一点错都没有吗。

“慕容清染,你让他们也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元氏喊声凄厉,“你是我们慕容家的灾星,十年前,你就该死,该死的!”

“哎,老婆子,你夫婿、儿子死了,我们是觉得你很可怜,但你别欺负我妹妹。”慕容昊阮师刀一横,逼近了元氏,“如果有人杀了你爹娘,杀了你的同胞姐妹、兄弟,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而你的那些所谓叔伯们,却从不关心你死活,你会怎么样,你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吗,还是想尽了法子去报仇。将心比心,你不帮我妹妹也就罢了,还咒她死,老婆子,今日个要不是看在你死了夫婿、儿子的份上,我一刀剁了你!”

元氏被吓住,怔怔没说话。

慕容昊扶着自己受伤的腰,走到慕容清染面前,“好妹妹,这不是你的错,是慕容鹤太可恶,没人性,连自己的手足亲人都敢杀的一个不留。即便不是你,总有一日,慕容鹤也会杀了他们的,你别自责了。”咦,怎么背后冷飕飕的,慕容昊话说到一半,看到十三公子负手站在他后面,吓得忙收回手,老天作证,他绝对没有想要碰她的意思,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啊,只是刚刚妹妹好像那么伤心,他就想安慰她,然后他的手就莫名其妙地没控zhì

住。

“哎呦主子,您来了。”慕容昊摆了个谄媚的笑容。

十三公子扫了他一眼,还未开口,慕容昊便借口自己伤势严重,要找大夫,便落荒而逃。

“如果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即便是皇家帝祚的争夺,也没有一下子死得这么惨烈的,若换做别的女子,早就支撑不住了,可她依然脸色未变,这份坚忍,让十三公子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慕容清染,你为何就不能像个寻常女子那样哭出来呢。

“面对着一家子的寡妇,你觉得本小姐哭得出来吗?”慕容清染苦笑,三叔不管慕容家了,只有她管,毕竟有些人,真的是无辜的。

慕容清染转身,对周奶娘吩咐了几句,“多找几个人看着,好生伺候。”

周奶娘叹气,“希望四小姐能明白小姐您的苦心。”

“我找不到别的法子,先让她继xù

睡吧。”等过了今晚,拿慕容鹤血祭亡魂,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吧,慕容清染看着绑在梁柱上的慕容鹤,眼里尽是杀气,十年前若不是慕容鹤的贪得无厌,他的杀兄夺位,她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吗,她若该死,慕容鹤更该死!

“慕容珍,你打算怎么处置?”十三公子指着也用绳子绑着的慕容珍道。

慕容清染摇头,“别问我,我不知dào

。”

“那你的两位堂姐呢?”

“不知dào

。”慕容清染又摇头。

“还有你的这位叔母王氏,她可是你四姐的亲娘,你又该如何?”

慕容清染便不吭声了。

“慕容清染,他们杀你爹娘的时候,可都没犹豫,你现在心软,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你兄长,还有你嫂子,你未出世的侄儿吗!”十三公子一手拽过慕容清染,“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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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起送入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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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人,老奴我是冤枉的啊,是慕容鹤逼我这么做的,老奴该招的都招了。老奴还帮小姐指认了慕容鹤,俞大人,您放了老奴吧。”俞通判还在收集供词,常茂写完画押后,腿一软,又跪地求饶,“老奴所供出的这些,都比二小姐、三小姐她们多,您别看当年二小姐和三小姐还小,她们可精着呢,她们这一家子要夺小姐的富贵,都是合谋的。俞大人,您到时要给老奴减点罪行啊。”

“常茂,你个狗奴才,若不是你在侯府做内应,爹能杀的了伯父!”慕容清萍连骂了常茂几句狗奴才,又为自己撇清道,“你别把罪名扣在本妃身上,本妃那会儿才多大,爹要弑兄夺位,本妃怎么可能知dào

。”

“俞大人,我三妹说得对,要杀要剐,你们尽管找慕容鹤、夫人和四妹去,我们只是卑微的庶女。”说着说着,慕容清婷便委屈道,“我们有什么错啊,侯府风光的时候,我们没捞到好处,现在侯府落魄了,慕容鹤犯事了,我们这做庶女的就要出来一起承担罪责了。呜呜,做庶女的就活该受这个罪吗。”

“侯爷,您看到了吧,一个个的,都长了本事了。侯爷您手握大权时,一个个爹喊得多孝顺。”王氏看着慕容鹤,又是恨,又是怜悯,毕竟是多年夫妻,虽然这个男人一有了权势,便对她薄情,但多年夫妻情分在那,这回算是夫妻一起死吧。

“孽女,孽女!”慕容鹤气得几次想挣开绳索,恨不得杀了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这两个女儿。

“别动!”黑衣卫一剑横在慕容鹤的脖子上。

慕容鹤便没有再挣扎,他的脚下,是绑着小胳膊小腿的慕容珍,他一动,首当其冲的是他儿子慕容珍。

这小贱人,真够狠的,连五岁孩子也不放过,慕容鹤骂道。

“王爷,慕容小姐。”俞通判看到十三公子同慕容清染过来,起身行礼。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看到慕容清染过来,便不再说话了。

“供词收集的如何了。”十三公子边说,边放开了慕容清染。

原来是带她看供词,慕容清染面色不善,刚十三公子碰她的时候,她又习惯性地想扇过去,不过十三公子早知她有这个坏脾气,抓得她很牢。

“都在这。”俞通判将一部分供词恭敬地递给十三公子,“慕容鹤还真是胆大包天,十年来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本王就不看了,你看吧。”十三公子又将供词给慕容清染,慕容清染看了看,这些供词所写的关于慕容鹤的那部分,她都找人调查过,全部属实,但关于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人的,她调查得不是很详细,然而在她们几个相互推诿,又相互指认之下,有很多事就渐渐浮出了真相,比如王氏,居然曾找过牙婆想卖了她,大概在她十岁那年,慕容清染想了想,原来是那次啊,她随慕容鹤到观澜别院小住,然后别院内突然冒出个陌生妇人,好像那个人最后被周奶娘扔到了天井里,差点淹死了吧……呵呵,慕容清染哂笑,王氏想在哪里拐卖她都行,竟然想要在观澜别院那里,她不知dào

在别院里她才最安全吗。

嗯,很好。慕容清染又继xù

往下看。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在这十年也没安分过,小事不断,不过最后她们的目标都朝四姐慕容清鸾去了,嫡庶之争,自古皆是。

“原来这十年,我们侯府这么热闹。”慕容清染讥讽着。

“慕容清染,都是你这小贱人搞的鬼,是不是!”原本,这些人都没有这个胆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争斗,若不是这小贱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怎么会变成这样,慕容鹤终于想通了,为何自从他当上侯爷,他的几个姬妾就越斗越厉害,他与王氏也开始离心离德,几个女儿之间也嫌隙加深。

“为何是我,难道不是她们的贪婪害了她们吗。她们得到越多,就想要的更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这么个卑鄙无耻的叔父在,他的妻妾,他的儿女会如何,慕容清染供词也看烦了,一手扔了供词,随后握得紧紧的,先让慕容鹤再活几个时辰,等外边死去的慕容家的人都入殓后,她便绑慕容鹤一同去慕容家的祖坟,血祭死去的人。

王氏手拿佛珠,面容慈祥,“清染,这十年若不是鸾儿护着你,你也活不到今日。我犯下的错,我承担,但鸾儿她什么都不知dào

,你放她一条生路。”

“你一边作恶,一边念佛,怕也是想到会有今日。”在侯府里,王氏是最善妒的,容不下任何人,但她却装得比谁都大度,慕容清染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五年前我姨母江楚环能死得这般突然,你也是帮了不少忙。王兰瑛,慕容鹤若是罪大恶极,你也是罪不容赦!”

江姨娘的死,与王氏有关,慕容鹤惊住,尤姨娘和方姨娘恍然,果然是她啊,要说怎么会这么好运,生不出儿子,便白白得了个刚出生的儿子,抚养之恩大于天,这样养大的儿子,能不听她话。

“阿弥陀佛。我当了十年的侯爷夫人,我满足了。这世上能有多少妇人,熬到白头,也等不来诰命敕封,我有这等荣光,我死而无憾。若是有机会重来,我一定会劝侯爷杀了你!”王氏念完最后一句‘阿弥陀佛’,便扯下她慈善的面孔,愤恨地道,“慕容清染,你个白眼狼,你是我们养大的,是我们养大的!”

养大的,便能抹杀杀了她爹娘的罪名吗,慕容清染的眼底冷了起来,死不悔改,那就陪慕容鹤一起去死吧。

“五妹,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

“五妹,我们都是慕容家的人,流着相同的血,你不能杀了我们,不能杀了我们!”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也跟着哭喊了起来,“你不能忘了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们是姐妹啊!”

当年一起欺负她,陷害她时,怎么不记得姐妹之情,慕容清染听着烦躁,便冷冷道,“听说,叔父将我们慕容家的祖坟修缮得很壮观,叔母,两位姐姐都没去过吧,那等会儿一起去吧。”

送她们一起上祖坟做什么,想活埋她们吗,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害pà

了,吓得不敢再吭声。

去慕容家祖坟?慕容小姐不会真要动用私刑吧,俞任呆住了,好歹要问过他这个齐州通判吧,当他这个通判是摆设啊。

“这个……”俞通判刚要阻拦。

一旁的十三公子道,“也好,就让齐州守军一起送殡吧。”

“那下官……下官让衙差为慕容小姐开道。”俞通判在十三公子不怒而威的视线下,慌忙改口,这年头,耿直中正之官难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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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第二百六十九章 青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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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个时辰,正堂内的血迹也清理干净了。尸体都抬了出去,入殓的入殓,拉出去掩埋的也都送走了。

周奶娘遣了一个小丫鬟给慕容清染送膳食,小丫鬟怯生生的,看到慕容清染,端着膳食的手就不停地发抖。

“小姐,请您用膳。”

慕容清染哪有胃口吃,她摆了摆手,小丫鬟就怕得跪到了地上,险些哭出了声。

她有这么可怕吗,今日,她何曾杀过一个人,慕容清染苦笑,她低头,见小丫鬟端着的红木托盘上,放了一碗粥,应该是周奶娘亲自下庖厨为她熬的。

“小姐,看在奶娘带伤给您熬粥的份上,给奶娘我个面子,多少用点。您都一日未进食了。”周奶娘了解慕容清染的性子,不好劝,可不劝也不行,只有不放心地跟过来接着劝,“快吃吧。”说完,拿过小丫鬟手上的托盘,并让小丫鬟退下了。

慕容清染低低道,“奶娘,我真的吃不下。”

“好妹妹,天大的事也没有自己肚子吃饱要紧啊,你说,这世上天天都在死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死了便死了,你还能盗来还魂仙草让他们起死回生啊。”没有十三公子在旁,慕容昊又凑了过来,他抱着一个大猪蹄,没心没肺地啃得津津有味,“这是他们的选择,技不如人,便只有一死。”

“嘿,我说你怎么也这么没人性,死的都是我家小姐的亲人,又不是你的亲人,你不难受,也不安慰我家小姐几句,还说风凉话。”周奶娘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知是慕容昊,她一巴掌拍了过去,“啃你的猪蹄去,别来扰小姐烦心。”

慕容昊拖着阮师刀,迅速躲到一边,哎呦,闪到腰了。慕容昊痛得哇哇大叫,又连啃了几口猪蹄。

“有这么好吃?”痛得这么厉害,还不忘啃猪蹄,慕容清染不禁好笑,一个昂藏七尺男儿,顶了一张有疤痕的脸,却把猪蹄啃得满嘴都是,怎么看都不像慕容昊这般年纪的男子能干出来的事。“若你喜欢,下回我就送你十个猪蹄。”贪吃这方面,和齐先生倒是几分像。

“多谢妹妹。妹妹你这么慷慨,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哥哥,哥哥赴汤蹈火也会帮你完成,即便不是主子吩咐的。”末了,慕容昊加了句。

一个猪蹄便把赵十三的这个黑衣卫收买了,这也太容易了,慕容清染哭笑不得。

“好妹妹,你也尝尝,香。”慕容昊忽然将啃了一半的大猪蹄递了过来。

慕容清染愣住。

慕容昊这才后觉,别人喊他一声哥哥,他还真把她当妹妹了,人家可是侯府小姐,王爷看中的人,哪能真的自贬身份和他称兄道妹。他又自然地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随后自言自语道,“今日个体力消耗过多,我得多啃几个猪蹄……”边说,边拖着阮师刀,走到角落里,继xù

默默啃了起来。

“小姐,此人到底是何来历?”除了是楚王府的黑衣卫,他原先是做什么的,周奶娘忍不住满心的好奇。

“这个得问赵十三,他招来的人。”慕容清染转头,在一把太师椅上找到了十三公子,他的旁边站着萧岩和白敏,白敏一脸不耐烦,但也忍着性子恭敬地站着,萧岩应该是在向十三公子禀报些什么。十三公子仿佛感受到了慕容清染的视线,抬了头,与她目光相遇。

那是一道怎么样的目光,冷冽,淡漠,而又疏离,偏偏没有情。十三公子也不惊讶,这个女子若肯对他含情脉脉,那他,还真要小心了。

“萧岩,你过去。”十三公子虽然没在慕容清染身边,但她所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小师叔。”萧岩纳闷,小师叔该是没在听他说话吧,否则慕容清染一个眼神,小师叔怎么就察觉了。

黑衣十八卫是十三公子让萧岩重新招来的,对于这十八个人的来历,当然只有萧岩最清楚,慕容清染看到萧岩过来,也不客气,直接问道,“十八黑衣卫中的那末位?”

都是聪明人,萧岩一听就明白,据实道,“此人是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的弟子,因为好吃懒做,便被逐出了师门。”

好吃懒做,到底有多好吃懒做,竟会因为这个原因被逐出道门,这天底下,怕是第一人吧,周奶娘诧异地不敢置信。

慕容清染汗颜,“这样的人,你们也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便是鸡鸣狗盗之徒,也各有本事。他最擅长易容,小师叔日后有事,便可由他替身。”萧岩颇为招到这样一个人而自豪,而且这个黑衣卫与别的黑衣卫不同,没花多少银子,日后也不用多花银子,只要三餐管饱就行。

慕容清染沉思,“他叫什么名字?”

“道号好像叫青团子。”

噗,萧岩未说完,周奶娘就忍不住想笑,但因此时还不宜笑,便强忍着,嘴角抽动。

就连慕容清染也微微动了嘴角,取得还真贴切。

“除了他的道号,那他的名字,出身,家中还有何人?“慕容清染稍一蹙眉,周奶娘便会意了,当即反应过来,以楚王的谨慎,会在没查清之前让一个人进他的楚王府吗。

萧岩解释道,“小师叔与上清宫有些渊源,青团子想重回上清宫,不得不求助于小师叔。”

祁山派掌教的弟子,怕是与所有道门都有渊源吧,慕容清染暗忖道。

周奶娘哦哦点头,原来如此。

“慕容小姐,您府上的事,万望速速解决。”萧岩欲言又止。

慕容清染也知dào

十三公子的处境,先有刺客,现又来个梁侯府的二公子梁景端催他进京,再加今日他为她调动了齐州守军,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难保不会被安个藐视朝廷律法之罪,一个王爷,岂能动用地方上的军队,说大了,便是谋反之罪。

“今日之事,我会一人承担。”慕容清染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赵十三的人情。

萧岩对她作了揖,便回到赵十三面前,继xù

回禀。

“小姐,趁热吃。”周奶娘舀了一勺粥,想要喂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没办法,接过碗,如同饮水似的,一口喝了下去。

“院子内情形如何?”慕容清染不敢走出去,她怕看到那一抬抬的棺木,让她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

“几乎已入殓,棺木不够的,也让人送过来了。”慕容侯府一下子抬进二十几口空棺木,不引起齐州城震动才怪,有些耳目灵通的,早已知dào

了慕容家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清染低声道,“若好了,我们便出殡。赶在酉时末到白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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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第二百七十章 唯我道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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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山是慕容家的祖坟所在地,位于齐州城外西南,据说那个地方曾有白马飞升,风水极好,荫庇子孙。到了武德公老侯爷慕容正时,慕容家的祖坟便已经修缮完成,随后便开始迁坟,到了已故侯爷慕容肃手里,便已经全部迁完。十年前,慕容鹤为了表示对已故兄长慕容肃的敬重,又劳民伤财地大肆修缮了翻,而在去年,慕容鹤又借修缮祖坟的理由,搜刮了不少钱财,中饱私囊。

“小姐,都已入殓。”

到了申时末,慕容清染出来时,院子内二十几口棺木皆已横列其中。

慕容侯府的所有下人都已穿上丧衣,面容惨淡。

暮色来临,天也渐渐暗了。

慕容清染一身白衣,素手扬起,“出殡。”

“不能出殡啊,让我再看看老爷!”

“我的儿啊,你这一去,让娘和你媳妇怎么活啊!”

……

二十几口棺木前,慕容家的女眷个个哭得悲痛欲绝,元氏愤愤道,“慕容清染,照我们慕容家的礼法,几位爷的尸身得在家中停留三日,你这么急急将他们都葬了,是想掩盖什么!”

慕容清染神色淡漠,也不与元氏计较。

她走到院子中央,道,“今日我慕容家遭逢不幸,诸位叔公、叔伯、堂兄堂弟们死于慕容鹤之手。在场的各位,你们都是染儿的亲人,今晚,染儿血祭慕容鹤,为叔公、叔伯、堂兄堂弟们报仇,诸位叔母、堂嫂们,你们若愿意前往的,可随染儿一同去,不愿的,便请回府。过两日,等染儿核算完侯府内的钱财,便将银子一一送到你们手上,让你们后辈子无忧。你们中,染儿知dào

,有些是有人送与我们慕容家的,有些是被抢来的,也有人是被逼无奈嫁过来的……如今,慕容侯府已散,你们也不用害pà

了,没有人再来逼你们,你们或走或留,皆自己做主!”

原本正哭得厉害的几个美貌年轻妇人,听到慕容清染这么一说,皆停止了哭声。她们是慕容家几位老爷、公子的姬妾,正如慕容清染所言,她们有些是被人送过来巴结慕容家的,有些是慕容家的人看上了人家女子,仗着慕容家的权势,强要了过来,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哭哭啼啼的美貌妇人,感动地下跪,向慕容清染磕头。

“你个贱人,老爷活着的时候,缠着老爷,老爷刚一走,你就耐不住寂寞了吗!”其中也有慕容五爷的姬妾谷姨娘。

元氏一看到她,怒火便更盛了,“本夫人还活着呢,你想走,门都没有!”

谷姨娘抹着泪道,“小姐都答yīng

放贱妾走了,贱妾为何不能走!呵呵,五爷,他死了,死得好啊,贱妾原本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兄,我们两家都已经过了礼,可慕容鲲这个混蛋,看上了贱妾,逼得我爹娘退了亲,毁了我今生的好姻缘!慕容鲲,就算你今日不死,我也打算日后跟你同归于尽!”

“贱人,贱人!”元氏恨得上前扯谷姨娘的头发。

“来人,给她百两金,送她出府。”慕容清染言出必行,当即喊来卢飞,打开了侯府库房的门,搬了一箱子金银出来。

谷姨娘拿了钱,有护卫送出了侯府。

元氏气得咬牙,但又没别的办法,就俯在慕容五爷的棺木上哭,骂慕容清染,骂谷姨娘,大骂不止。

有了谷姨娘开头,别的几位爷、公子的姬妾,也纷纷请求离开慕容家,慕容清染都由着她们去,另再给她们银子傍身。

一下子,哭丧的妇人去了一大半。

剩下的,便是慕容家老爷、公子们的原配妻子,和一些慕容清染的堂姐、堂妹们了。

梁景端看着感概道,“慕容小姐乃真性情也。”

“是无情无义、薄情寡义才对。”萧岩一向不待见慕容清染,说话也不留情。

慕容昊道,“无情便是有情,有情便是无情,世间种种,唯我道长情。”

梁景端看了慕容昊一眼,眼里颇有几分赞许,梁家也是信奉道门的,兄长淳安侯梁景珩亦是与道门关系匪浅,此次出来,除了奉兄长命将楚王请回京,之后,他还得上祁山参加今年的道门大会。

十三公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在慕容清染的身后。

“起灵!”常茂被抓了之后,熊达便成了慕容侯府的总管,他一声大喊,二十几口棺木皆被抬了起来。

侯府正门打开,虽天色已暗,府外也有一支军队驻守,但前来围观的百姓也有不少。想想也是,慕容侯府一下子抬出二十几口棺木,那些百姓哪能不过来看看,好歹慕容家也是齐州府第一大府,忽然间死了那么多人,不被传得沸沸扬扬才怪。

慕容鹤、杨威等人被绑在紧紧的,押送走在最前面。

前方府衙衙差鸣锣敲鼓开道。

十年间,慕容鹤都是八抬大轿,带着侯爷仪仗出行,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这么狼狈出行,与游街示众无异。

“这就是我们济阳候啊,怎么被绑起来了。”

“不知dào

啊,听说我们这位济阳候杀兄夺位,今日个还杀了自己的手足兄弟。”

“那些谣言都是真的啊,慕容鹤,这个无耻小人!”

……

看着围观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慕容鹤气得要吐血,感觉自己整一张老脸丢尽了,恨不得要将慕容清染碎尸万段。

这个小贱人,果然是狠!

不念半点叔侄情分,不念半点十年的父女情分!

对于王氏、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人,慕容清染并未让她们抛头露面,而是将她们全部塞在了一辆马车内,任由她们相互指责。她们相互骂着骂着,听到大街上百姓一片咒骂声,骂的都是济阳侯府,骂的都是慕容鹤,还说济阳侯府有今日,算报应不爽,她们惊呆了,虽然她们也知dào

慕容侯府在齐州城的名声不太好,但也没想到会坏到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人人喊骂的地步。

“你说,慕容清染真的会杀了我们,将我们丢在祖坟内吗?”慕容清萍不安地问道。

慕容清婷抱着裹儿,脸上也焦急了起来,“谁知dào

呢,那个小贱人从小就性子孤僻,下手狠的很,你瞧,五年前她咬我的这口,都没褪呢。”慕容清婷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一道疤痕。

慕容清萍抖了抖身子,“早知dào

,我们帮她得了。”

王氏闭着眼,低哼了声,庶出的女儿就是软骨头,贪生怕死,要说最后悔的就是她,十年前她若弄死了慕容清染,哪还有今日个什么事。那么现在,侯爷还是侯爷,她也还是侯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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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第二百七十一章 被鬼迷了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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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白马山下。

慕容清染、十三公子、梁景端等人下了马车,步行上山。

梁景端看到慕容家修缮气派的祖坟道,“那些刚造的新坟,怕是慕容鹤给自己留的吧。”

“他还没资格进我们慕容家的祖坟。”慕容清染冷笑,素手一挥,便将绑着的慕容鹤、杨威、常茂等人带到了墓前。

“下葬!”

接着,熊达高喊。

二十几口棺木便依次放在了新造的墓前,俞通判感慨,这济阳候不会早知dào

慕容家要死这么多人,否则怎么会建这么多新坟,这是不是自己建坟,给自己家人埋啊。

“老爷……”

“儿子……”

“爹……”

……

临下葬前,慕容家的女眷拦着棺木,哭得撕心裂肺,有几个贞烈的慕容夫人,甚至要拿头往墓碑上撞。

慕容清染屈膝跪于慕容肃的墓前,这墓是慕容家最大的一座,比老侯爷慕容正的墓修得还大,可见慕容鹤心虚到何种地步,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这个济阳候来路不正。

十年前,她送葬来此,坟头很新,没有一株杂草。

十年后,爹娘的坟头已荒草丛生。

慕容清染泪含眼眸,俯身一拜,“爹,娘,染儿终于能来看你们了。你们看到了吗,染儿已经将杀你们的人带来了。十年,是染儿不孝,让你们等了十年。”

梁景端震惊,一个柔弱女子竟能隐忍十年来报仇,实在不敢置信!

“济阳候,朝廷错封了慕容鹤这阴险小人为候,本王代先皇向你赔罪。”难得见十三公子有躬身致歉的时候,萧岩和梁景端都诧异,尤其是萧岩,他跟在十三公子身边最久,也常替十三公子办事,何曾见十三公子对一个下臣这么礼遇过。朝廷封错了侯又如何,大不了纠正过来,再封一次好了,再说错封的是先皇,和十三公子何干。

萧岩叹气,小师叔,您拜济阳候,到底是以王爷的身份,还是以子侄辈的身份啊。

常茂怕得要死,“小姐,饶命啊,饶了老奴一命吧!”

“你这卖主求荣的狗奴才,亏你还有脸在已故侯爷的坟前乱叫,常茂,你睁大眼看清楚了,你面前埋着的是谁!”周奶娘一脚将常茂踢到了已故侯爷慕容肃的墓前。

常茂对着慕容肃的坟头,连连磕头,“侯爷,侯爷,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是老奴被鬼迷了心窍,老奴该死……”

“需yào

本王帮忙吗?”十三公子伸手去扶跪着的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这回没有拒绝,顺势站起来,低低道,“我以为我在爹娘的墓前,我会哭,但好像,我已经忘了怎么哭了。要哭,十年的泪水,也该哭干了。赵十三,他们为何会这么狠,这么狠,慕容侯府、济阳候的爵位就真的这么重yào

,比那么多条人命还重yào

。”

十三公子知dào

慕容清染这么问他,其实她心里是知dào

答案的,只是她不愿过自己的那道坎罢了,世间名缰利锁,比之人命,又何止一个慕容侯府。

“杀!”

忽然,慕容清染眼中的低落一转,转为嗜血的戾气。

杀字一落,熊炜手起刀落,杨威的头颅便滚落到了常茂的脚步,常茂啊的一声惨叫,“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求得更卑微了。

所有在场的人被慕容清染的杀气所震慑,皆畏惧地看着这白衣女子,慕容家的女眷更是不敢再大声哭了,只是小声抽泣着。

好个行事果决的慕容小姐!

好个冰冷无心的女子!

梁景端虽有些难以接受慕容清染的狠绝,但也知dào

能将一个柔弱少女逼到这份上的,这份仇恨究竟有多深。

王氏合掌,又念起来‘阿弥陀佛’。

“二姐,慕容清染她也疯了,疯了,她会杀了我们的。”慕容清萍怕得面如土色,全身颤抖不停。

慕容清婷也是怕啊,说杀就杀,还杀的这么干脆的,慕容清染这小贱人比她们想象中还要狠毒。

呜哇……慕容珍惊怕的小脸哭得抽蓄。

杀了杨威之后,接下来,便是常茂了。

“侯爷,老奴来向您赔罪了!”被大刀一刀砍下头颅,血倒流眼眶,死状恐怖,常茂吓得一咬牙,便撞上了慕容肃坟前的墓碑。

“倒便宜你了,狗奴才。”周奶娘依然未解恨,上前又踹了常茂几脚。

数百座墓前,晚风吹起,更显阴森。

慕容鹤诡异大笑,“染儿,我的染儿,你与叔父一起生活了十年,你知dào

叔父是何人吗?”

“何人?不就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吗,慕容鹤,即便对你千刀万剐,也不能消本小姐心头之恨!”杀她爹娘,杀她兄嫂,连她未出世的侄儿也没放过,还厚颜无耻地将手伸到她身上,想将她据为已有,慕容清染一把夺过慕容昊手中的阮师刀,艰难地举起来,“今日,我便用我们慕容家的阮师刀,将你的皮肉一刀刀地割下来,来血祭我爹娘的亡魂!”

“呵哈哈,果然是慕容肃的好女儿!”慕容鹤继xù

笑着,“慕容清染,本侯没看错你,你比你娘江楚遥更令本侯心动!”

“无耻!”周奶娘上前打了慕容鹤一巴掌。

十三公子终于明白为何慕容清染提到慕容鹤,便是那一副复杂的样子,被自己的叔父觊觎美貌,能不毛骨悚然吗。

“赵十三,我想亲自杀了他,无需你插手!”阮师刀很沉,十三公子本想帮慕容清染一把,但被慕容清染推开了。

敢喊楚王赵十三的,还不把他眼里的,估计这世上就这位慕容小姐吧,俞通判暗暗想到,日后见到慕容小姐,他还是恭敬,再恭敬为妙。

“啊哈哈,染儿,能死在你手里,叔父死而无憾,染儿,我的染儿,你过来吧。”慕容鹤死到临头,还依然嚣张,一口一个‘我的染儿’,让慕容清染恶心想吐。

晚风渐渐地起了。

林间飞鸟,成群飞过。

呼……呼……

这声音似曾相识,或许到了天黑之后,山上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慕容清染本就怕黑,走向慕容鹤,脸色凝重,全身戒备。

呜呜……

呼呼……

不知是夜风的声音,还是林中别的鸟兽声,这声音越来越近。

慕容清萍胆小道,“二姐,我听说,天黑了,住在墓里的鬼也出来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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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人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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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清萍,你可别吓我儿子。”慕容清婷抱紧了裹儿,四岁的稚童窝在慕容清婷的怀里,哭得小脸发紫。

慕容清萍胆小道,“我吓你什么,不信,你自己听听。”

“若有鬼,也是我们慕容家祖宗,你们怕什么。”慕容清染斥道,她绝不会相信这世上有鬼,有的,也只是有人装神弄鬼。

“染儿,你太天真了,叔父告sù

你,这世上真的有鬼。”突然,绑着慕容鹤的绳索断了,慕容鹤那张阴暗的脸变得渐渐狰狞起来,保养得宜的脸皮竟如同杨威那般,一寸寸的往下掉,在夜色中,他的那双眼鹰隼泛着光,“你三姐说得对,天黑了,鬼也要出来散步了。呵哈哈!”

鬼啊!

慕容清萍和慕容清婷惊悚地喊了起来。

王氏原本拿着佛珠,也算镇定,这会儿看到慕容鹤这个鬼样子,也吓得跟着叫了起来,这人是谁,是谁啊?

所有黑衣卫和兵士皆戒备,拔了剑。

十三公子大惊,迅速将慕容清染拽了过来。

呜呜……呜呜……

随着慕容鹤的鬼泣声,慕容家祖坟四周,也跟着发出一声声鬼哭狼嚎。瞬间,恐怖非常。

“慕容鹤,你也入了鬼门!”慕容清染不敢置信,慕容鹤在这之前好歹是个侯爷,怎么会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门主神威,护我鬼门万千弟子,皎月之光啊,照我鬼门大开!”慕容鹤口中念着暗语,跳起了鬼舞。

突然间,数百座慕容家的祖坟闪现一道道萤绿光,在黑暗中,阴森森的。

再加一阵阵不绝于耳的鬼哭声,在场的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手拿兵器的护卫和兵士更是痛苦不堪。

十三公子、梁景端等人也是面有痛苦色。

“赵十三,赵十三。”慕容清染去扶十三公子。

“呵哈哈,染儿,让叔父告sù

你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武功越高,他们就越痛苦。”慕容鹤抱起慕容珍,一跃飞上慕容肃的坟头,晚风吹起,露出他那张丑陋的面孔,“既然你们来到了鬼门关,那本侯就不客气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剥落慕容鹤的脸皮,这个丑陋的鬼人,绝不是慕容鹤,慕容清染想到赵氏一直说慕容鹤不是她儿子,便忽然间明白了。

“染儿,我的染儿,你终于猜到了。没错,我不是慕容鹤。”鬼人嚣张地笑道,“单凭一个慕容鹤,如何杀得了你爹娘,如何当得了这济阳候,坐稳这济阳候的位子!”

不是慕容鹤,王氏的脸都吓白了,那她这十年和谁同床共枕,是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男人吗。

“不,不,不可能……”王氏受不住打击,跌倒在了地上。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也吓傻了,不是慕容鹤,那么她们的爹呢,上哪里去了?

“十年前,你就杀了我叔父慕容鹤,是不是?”好个阴险狡诈的鬼门,慕容清染气愤,她恨了十年的叔父,竟然早已死去,那她不是很错了人,错怪了叔父。

“不,是十年之前。”鬼人纠正道,“本侯若没有事先将慕容鹤的言行举止观察入微,如何能代替得了他,夫人,你我当了十年夫妻,你说本侯是不是慕容鹤?”

鬼人反问王氏,王氏这下脸更白了,几乎晕阙。十年的夫妻啊,她竟然没发xiàn

假冒夫婿,不止她没发xiàn

,就连方姨娘、尤姨娘、韦姨娘她们几个也没发xiàn

,那可怜的江姨娘,更是没发xiàn

了。怪不得江姨娘会被侯爷所迷,怕也是这个鬼人给江姨娘吃了什么药,才会被鬼迷住了,给这个恶鬼生了儿子。

十年之前,到底是多前?王氏越想越恐怖,是十一年前,十二年前,还是十五年前,若是十五年前,那么鸾儿岂不有可能是她和这只鬼所生的。

鬼人仿佛猜到王氏会这么想,便哈哈笑道,“夫人,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可是做了十年夫妻啊。不过念在你这十年对我还算不错,我不妨告sù

你,你女儿慕容清鸾是你和慕容鹤的女儿,与我无关。”

王氏颤抖地握紧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

报应啊,是她贪念太多,才会有此报应啊,王氏很想哭,却根本已经哭不出来,想杀了这鬼人,但她又不是这个鬼人的对手,她干嚎着,爬到慕容肃的墓前,不停地磕头,“大哥,嫂子,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助纣为孽,害死了你们,也害死了我自己的相公。我该死,我该死!”

十年之前,就有鬼门中人潜入了齐州,那么,在这十年间,齐州都是这个鬼人执掌,他利用济阳侯的身份,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除了已经查到的,肯定还有更多,慕容清染心中惶恐,护齐州一方百姓安宁是爹的愿望,如今,怕是要让爹失望了。

“王爷,看来今晚我们要捉鬼了。”梁景端运起内力,不让那些鬼哭声扰乱心神。

十三公子长剑在手,道,“天地昭昭,我道正兴。梁景端,今晚我们就比试,看谁抓的鬼多?“

慕容昊手拿阮师刀,小声嘀咕道,“捉鬼倒是其次,只要我们不被鬼抓走就好。”

萧岩听到,打了下他脑门,“青团子,亏你还出身道门呢,怎么这么胆小如鼠。”学道之人,本身就不该怕鬼。

“我说二爷,您老不是知dào

吗,属下道根极浅,学道不精,否则也不会逐出道门啊。再说,一到了天黑,鬼门弟子的武功便会增强,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慕容昊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在了一座墓碑下。

这到底谁是爷,谁是护卫啊,萧岩看到慕容昊躲了起来,气得发抖,还没开始捉鬼呢,这就害pà

了。早知dào

,就不把他招进来了。

“青团子,那你就好好躲着吧,这辈子,你休想回你的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萧岩看着慕容昊这懦弱样子就来气,眼不见未净。

慕容昊一听,就爬了起来,“二爷,别这样,回归道门,这是属下毕生所愿啊。”捉鬼就捉鬼,无上天尊渡苦厄,道尊爷爷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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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第二百七十三章 所有人,跟本小姐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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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昊靠近慕容清染,说话的声音也在跟着发抖,“好妹妹,哥哥会保护你的,绝不会丢了慕容家这把阮师刀的威名。”

谁保护谁啊,靠着她这么近,不就是躲在赵十三身后吗,慕容清染白了他一眼,“刀你先用着,反正人在刀在,人不在,刀也在。”

要不要这么刻毒,他还不想英年早逝啊,慕容昊垮了脸。

“鬼门弟子听令,给我杀!”慕容鹤一声鬼嚎之后,埋伏在数百座慕容家祖坟旁的鬼门弟子,在萤绿色鬼火中冒了出来,一个个披头散发,面容丑陋,胆小的几个慕容家的女眷,当场吓死了过去。

鬼啊!真的有鬼啊!

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姊妹两相互抱紧。

“裹儿,裹儿……”四岁的稚童哪经得住这么吓,在慕容清婷的怀里抽蓄着,小眼呆滞,口吐白沫。

慕容清婷边摇他,边大哭,“裹儿啊,你别吓娘啊,你是娘的命根子啊,你若有个好歹,你让娘怎么活啊!裹儿……”

“要想活命,都给我闭嘴。”慕容清染嫌慕容清婷、慕容清萍等人吵,当即挥手,唤来护卫,“带她们先离开。”至始至终,慕容清染都没有想过杀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这些人,现在知dào

叔父慕容鹤早已被鬼人所杀,那么她更没理由恨慕容清婷、慕容清萍这些人了。

放她们走,还让护卫送她们,慕容清染有这么好心?慕容清婷、慕容清萍愣住了。但这个时候,她们也没空想那么多,一大片的鬼人飞过来,逃命要紧啊。

幸亏带了一支军队来送殡,俞通判暗庆,人多势众啊,那什么鬼门再厉害,也抵不过一支军队那么多人吧。

不过很快,俞通判傻了眼,心道,老天啊,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啊!还咬人啊!

俞通判吓得连站都站不稳。

“青团子,你就留下保护慕容小姐。”十三公子起剑,吩咐完后,便飞身刺向一个扑过来的恶鬼。

卢飞等人奉慕容清染之命,护送慕容家的女眷先撤离,周奶娘拉着慕清染劝道,“小姐,您不会武功,您也快走吧。”

“今晚之事,是我招来的。我有什么脸面先走。”慕容清染苦笑,隐忍了十年的报仇,牺牲了那么人,换来的,却是更大的阴谋,更大的深渊。从小她就知dào

,齐州是北上南行的要塞,慕容家世代奉命守在齐州,护一方百姓安宁,不想全毁在了她手里。

叔公、叔伯、堂兄堂弟们都死了,祖父武德公这一脉,几乎断绝。

她慕容清染,被这阴险的鬼人利用,帮他一起毁了慕容家,她是慕容家的罪人!

今晚,她若连慕容家的祖坟都没护住,眼睁睁地看着被鬼人毁了,她更没脸去见死去的爹娘,死去的兄长。

“小姐,是奶娘对不起您。”周奶娘猛地跪在慕容清染面前,“是奶娘让小姐您报仇的,要说有罪,是奶娘的罪,奶娘对不起你们慕容家,对不起已故的侯爷和夫人,更对不起江二小姐。”

“我说两位,要自责,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自责啊。”慕容昊一手拉起慕容清染,另一手,挥起阮师刀,砍中了一个小鬼。

小鬼一声鬼叫,血溅到了慕容清染的裙摆,小鬼的尸身便落在了慕容清染面前。

周奶娘会武功,一掌击中一个恶鬼。

“王爷,您小心啊,请恕下官无能,无法护您周全。下官先告退了!”俞通判吓得连官帽子都掉了,喊上几十个兵士,要他们护他走。

十三公子奋力与恶鬼周旋,并朝俞通判喊道,“带慕容小姐一同走。”

“是,王爷。”俞通判得了十三公子的应允,便来求慕容清染,“小祖宗,小姑奶奶,您跟下官一起走吧。您不要命,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不能陪您死在这里啊。哎呦,下官求您了,您快走啊!”

慕容清染也知dào

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但恶鬼那么多,这群兵士根本抵挡不住鬼门弟子的凶残,冲上去,也都是白白送死。

“俞大人,齐州城内还有多少守军?”突然,慕容清染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支骁勇善战的齐州守军都出来送葬了,还有府衙的衙差也走了一半,那现在的齐州城,岂不很危险。若单单是别的敌人,倒能应付,若是鬼门弟子,慕容清染心中越来越不安,这鬼人假扮叔父慕容鹤在齐州当了十年济阳候,难道仅仅只是贪图济阳候权位,在齐州搜刮钱财吗。不,他的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

俞通判被慕容清染一问,也吓得一身冷汗,“下官是文官,不管军队的事。齐州城的兵力,慕容小姐您应该比下官清楚。”言下之意,齐州的大部分兵力在慕容家手上。

这些慕容清染当然知dào

,但这十年,是这鬼人执掌齐州,那么慕容家的兵力,被他瓦解了多少,可想而知。

怪不得这鬼人到现在才肯暴露真面目,原来是要等她将他带出齐州城。

“赵十三,他们用的是调虎离山,齐州城危险!”慕容清染朝着十三公子用力大喊。

十三公子一身月白色长袍染红,他清俊的脸上也全是血,一听到慕容清染的喊声,当即和梁景端对望一眼,梁景端是何等的聪明,也很快反应过来。

“呵哈哈哈!”站在慕容肃坟头的鬼人大笑,“染儿,你现在才猜到,是不是太晚了点!明日,齐州城便是我第二个鬼门!和哈哈哈!”

梁景端转身,回刺。长剑直逼鬼人。

鬼人因抱着慕容珍,受了限制,但仍不影响他的诡异招数。

“俞通判,带所有人回齐州城!”十三公子急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齐州百姓如何抵挡得住这些鬼门弟子,这鬼人,多半是在跟他们拖延时间。

带人回去,还是死啊,俞任被鬼门的弟子吓怕了,双腿哆嗦,根本走不动。

慕容清染却于此时,跳上马,下令道,“所有人,跟本小姐回齐州城。”手执楚王的玉玦,余下的兵士,齐州府的衙差,还有熊达等一干护卫,纷纷撤离。

“是,慕容小姐。”众人齐声应道。

俞通判被慕容清染的气势所吓,不愧是武德公老侯爷的嫡孙女,有慕容家武将之风!

“慕容清染!”十三公子仓皇喊住她,认识她这么久,一直以为她是个淡漠无心的女子,更不会关心百姓的安危,但没想到,她今晚会为了齐州城的百姓,而冒险再回去。

慕容清染,本王果然没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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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第二百七十四章 鬼人的目标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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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公子剑势凌厉,想冲出恶鬼的包围,然而,这些恶鬼仿佛只盯住了他和梁景端,他们二人杀一个,又有一批恶鬼扑上来,接连不断。

鬼人大笑,“楚王,那晚你侥幸逃出馒头山,今晚,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令师远在祁山,怕是飞也飞不过来,呵哈哈哈!”

呜啊……

哈哈……

众多的恶鬼起哄,鬼笑阴森。

“原来馒头山也是你捣的鬼!”十三公子越发觉得事情不妙,但眼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奋力地冲上前,甚至杀红了眼,可惜小鬼难缠啊。

“王爷,不宜力战啊。”梁景端终于杀到十三公子身边,与他并肩而战,“齐州城内告危,怕不是慕容小姐一个人能所力敌的。”

这点十三公子也知dào

,可他杀不出去啊,带来的黑衣十八卫,除了青团子,也全部在与这群恶鬼周旋,被牵绊住。

“楚王,本侯就不奉陪了,和哈哈哈。”鬼人将慕容珍交给一个小鬼,自己飞身朝慕容清染追去。

慕容清染有危险!

十三公子一急,起掌运气。

梁景端一把拉住他,“王爷,你这样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本王管不了,梁景端,你放开!否则休怪本王不念兄弟之情!”帝都皇城内,十三公子与梁景端算是走得最近了,虽然他们二人常不和,会斗上几句嘴,但危难时刻,二人都是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兄弟。

“我奉家兄之命要将你带回京师,可不想带一个杀人魔头回去!”修道之人一旦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梁景端也急了,“我不信凭我们二人之力杀不出去,王爷,我们试试!”

“没时间了。”十三公子用力一推梁景端,手中剑qì

如月,横冲天际,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不可以!

疯了,疯了,靠药物提升功力,是修道的禁忌,赵润这小子会毁了自己的,梁景端阻拦不及。

十三公子啊的一声吼,长剑刺穿一只扑上来的恶鬼的身子,恶鬼痛苦哀嚎,长剑拔出来时,整个血淋淋的肠子都出来了。

这些恶鬼再凶猛,也都是凡人之躯,并不是真zhèng

的鬼。

他们看到十三公子突然间提升了功力,越杀越猛,头颅滚落,肠子流出,断臂残腿的,他们便跟着害pà

了起来,到底谁是鬼啊,这个楚王怎么比他们这群恶鬼还恐怖。

这些恶鬼或挂在树枝,或站在慕容家祖坟坟头,围着十三公子和梁景端,却一时不敢再进攻了。

“梁景端,这里交给你了。”十三公子的白衣上全是血,而他的俊容,除了那一双凌厉的眸子,别的也都被鲜血涂抹。光靠药物提升功力,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十三公子只能速战速决,恶鬼不过来,他就杀过去,看到一个杀一个,出剑狠、快、准。

及至冲出包围,十三公子施展轻功,迅速地去追鬼人。

“萧岩,你带黑衣卫拦住他们。”梁景端只能在后面帮十三公子阻挡,得了机会,他也冲了出去。

但梁景端的轻功,比起十三公子,远远不及。他飞快地跳上一匹马,策马狂追。

夜色漆黑,鬼声哀嚎。

呵哈哈哈……

整个白马山,一直回荡着鬼人的鬼笑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鬼笑声之后,那鬼人又鬼哭起来,阴森森地喊着慕容清染的名字,“染儿,我的染儿……”

山路间只闻鬼声,却未见鬼影。

倏地,一道阴风,鬼影掠过高高的树枝,直逼策马的慕容清染。

“小姐,您快走!”熊达、熊炜等护卫去阻拦,还未近身,鬼人就已经飞过了他们。

好快的身手,他们根本没看到,又如何交手。熊达、熊炜等人惊骇。

因鬼人的目标只有慕容清染,也算让熊达、熊炜等人捡了一条命回来。

“青团子,你带小姐走!”周奶娘眼看这么多人都拦不住鬼人,而且鬼人狡诈,又擅长轻功,便让慕容昊趁乱带慕容清染先走。

慕容昊抱着阮师刀,哭道,“周奶娘,我怕……”

“再喊怕,信不信老娘一刀剁了你,让你现在也当鬼,无头鬼!”周奶娘气得大吼。

慕容清染一拉缰绳,“奶娘,你继xù

走。”

鬼人的目标是她,她不能拖累别人,更何况齐州城内的百姓也正受到生命之危,慕容清染将十三公子的玉玦给了周奶娘,“奶娘,齐州城的百姓全靠你了!快走!”

“小姐!”周奶娘不肯接。

慕容清染疾言厉色,“奶娘,别忘了当年我爹对你的大恩,若齐州城毁了,你就对不起我爹!走!”

回城,小姐去了,也是生死未卜,周奶娘一咬牙,罢了,就赌一把,或许小姐能逃出那鬼人之手。

周奶娘接过玉玦,“驾!”便带着齐州守军继xù

往前。

而慕容昊带着慕容清染,趁机下马,躲入一旁的灌木丛中。

“染儿,我的染儿……”

鬼笑声越来越近。

慕容昊抱紧了阮师刀,蜷缩在了慕容清染身后。

慕容清染抬头,看到一道鬼影飞快地掠过,朝周奶娘的方向飞过去。

趁这个时候,慕容清染拉起瑟瑟发抖的慕容昊,低声道,“走这边。”

慕容昊紧跟着慕容清染,整个人身子躬着,就差爬到地上了。

真不知dào

这个青团子到底哪里厉害,赵十三竟然让他来保护她,慕容清染腹议,给她个累赘还差不多。

慕容清染和慕容昊换了条小路下白马山,夜风吹动,草木簌簌作响。

“染儿,我的染儿……”

慕容清染很快又听到了这逼近的鬼喊声,慕容昊拿着阮师刀的手抖个不停,“好……好妹妹,我们要不受降吧。”

“除非我死!”慕容清染踩了他一脚,没出息的,还是个七尺男儿呢,怕成这样。

慕容昊一声哀怨,本想再张口,可在看到头顶的一团鬼影时,双眼瞪大了,惊恐地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鬼啊!你……你别过来!我……我有上古名刀护身。”

丢人现眼,慕容清染踢了慕容昊一脚,“快起来。”

终究还是让鬼人找到了,慕容清染原就不怕死,她大胆地迎上鬼人那张血肉模糊、丑陋到极致的脸,不冷不淡道,“鬼门的司寇门主,本小姐见过,你是他座下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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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第二百七十五章 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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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人阴森鬼笑,“染儿,我的好染儿,你要记住了,本侯乃门主座下魑魅魍魉中的魉堂主。”

魑魅魍魉,是鬼怪中最凶残的四类,慕容清染虽对这个鬼门不是很清楚,但她已在馒头山见过鬼门门主司寇仲,那是个穷凶极恶的鬼中之王,武功还深不可测,天底下,也就那位祁山主人能应对了,而这个假扮她叔父慕容鹤的,竟然是司寇仲座下四个堂主中的一个。

“大胆魉鬼,不准伤害我妹妹!”在鬼人报出自己名号之后,刚刚还怕得哆嗦的慕容昊,却忽然爬起来,拿刀挡在了慕容清染的面前。

“你妹妹?小子,你倒有几分胆色。那就让本侯来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保护你这个妹妹!”鬼人迅速出手,阴险狠辣,招招致命。

“小心。”慕容清染本以为这个青团子一招都挡不住,不想,她竟看走了眼,几招之后,这个青团子还活着。

“天道昭昭,万物并作,妖邪尽散!”青团子念起来口诀,一道光芒自阮师刀上发出,在漆黑夜里照得这一片山间如同白昼。

魉鬼吃惊,好个深藏不露的小子,原来也是位修行多年的道家弟子!

“皎月之光啊,护我鬼门万千弟子!”魉鬼也开始跳鬼舞、唱鬼符,鬼声凄厉,比之前更恐怖,他飞扑至青团子,“小子,那就让本侯撕了你脸上的皮,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好妹妹,你先走!”青团子一掌将慕容清染送出三丈之外,自己迎面抵挡魉鬼。

二人交手,身影变换,慕容清染一个不会武功的,根本看不清楚他们到底谁胜谁负,但慕容清染也知dào

,既然青团子让她先走,必然也是没有把握能赢这个恶鬼。她留下,除了拖累,便是一无是处。只有她先逃了,以青团子的武功,最后才能逃出恶鬼之手。

“哥哥,保重!”慕容清染转身,钻入了灌木丛中。

青团子在拖住恶鬼,能拖多久,她就能逃多久。

慕容清染不敢迟疑,飞快奔跑,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是个书生啊!呵哈哈哈,这脸还长得挺白净的!”身后,传来魉鬼的大笑声,他手上拿的是刚从青团子脸上扯下来的脸皮。

“你这个恶鬼,怎么这么粗鲁!”青团子一摸脸,还好,没伤到,若是被这个魉鬼划上几刀,那他岂不是和鬼门弟子一样面目可憎了。

呜呜,他可不想当鬼。

“染儿,我的染儿,你别跑啊!”看到慕容清染跑了,魉鬼着急了,他丢下青团子,便要去追。

这个色鬼,还是不肯放过他妹妹,青团子也没时间管自己的脸皮了,若是往日,他肯定先顾着自己的脸,但如今好不容易认了个妹妹,要是有个好歹,楚王还不先划破他的脸皮,青团子边追,边喊,“继xù

打啊,魉鬼,我们还没打完呢。”

魉鬼懒得跟青团子纠缠,身形幻影,在黑暗中,如鱼得水,闪得飞快。青团子原本想拖住这只恶鬼的,但在黑暗中,这个恶鬼又不跟他正面交手,还利用夜色随时袭击他,忽左忽右的,打得他措手不及。

狡诈。青团子渐渐不支。

魉鬼猛地扑来,青团子一闪,随后,魉鬼朝着慕容清染的方向飞去,“小子,等本侯抓到了染儿,再来收拾你!”

青团子暗道糟糕,不顾刚刚被魉鬼抓伤的疼痛,又追了上去。但论轻功,和在夜间行路,他哪是魉鬼的对手。

“青团子,慕容清染呢!”不一会儿,十三公子也赶过来了,他一把抓住青团子,急疯了,“本王不是让你保护她的吗,你是怎么保护的!”

看着一脸震怒的十三公子,青团子心虚,“王爷,您先放开属下啊,再不去追,慕容小姐有危险。”好可怕,楚王这是要杀了他吗。

“在哪个方向?”十三公子双目赤红。

青团子弱弱地指向前方,“王……”话未说完,哪还有十三公子的影子。

又一个轻功比他快的,青团子耷拉了脑袋,似乎还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他往后一看,是那位梁公子。

青团子,你真是没用啊,青团子打了自己一巴掌,之后,也跟着追了上去,不管了,要是那魉鬼敢伤他妹妹,他就是拼了这张脸皮不要,也要将她救回来。

黑暗中,慕容清染分不清方向。她不知dào

自己该往哪里逃,只知dào

跌跌撞撞地往前。

是这个方向,还是那里?

她本就是怕黑,再加耳旁鬼声逼近,她更慌不择路。

若是可以选择一死,慕容清染宁愿去死。但是满城的百姓,还有整个慕容氏一族,都是因她受到连累,她怎能置之不顾。

死,是何其简单的一件事,一了百了!

“染儿,我的染儿,你要往哪里跑?”魉鬼又哭又笑,也不知他是悲伤,还是开心,但听他鬼哭声又起,那必然是得逞的。

鬼,毕竟与人不一样。

慕容清染跑累了,也跑不动了,便扶着树,喘息着。

“怎么,不跑了。”魉鬼轻飘飘地从半空中飘下来,看着慕容清染,犹如她是他的盘中餐。

“别过来!”慕容清染拔下金钗,抵住了脖颈,死不足惧,只是她不甘心啊。

“染儿,你又跟本侯玩这一招。再次,怕是没用了。”魉鬼肆意地笑着,“你要死,本侯不拦你。等你死后,本侯便扒光你的衣物,将你身上白白嫩嫩的肉一片片的吞入腹中。这样,你就永远都跟本侯在一起了,呵哈哈哈!”

“你……!”慕容清染见识过魉鬼的无耻,想不到,他当日还对她手下留情了。如若真如魉鬼所言,那她连死,都死不了。

慕容清染放下了金钗,她知dào

,这个龌蹉恶心的魉鬼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这样才是本侯的好染儿。”魉鬼一把抓起慕容清染,丑陋的面容贴近慕容清染,“跟本侯回鬼门,那里,本侯一定会让你不枉此生,呵哈哈哈。”

慕容清染紧紧咬着唇,几乎将唇瓣咬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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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第二百七十六章 鬼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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魉鬼劫持慕容清染,拽着她的胳膊,横空飞起。

呵哈哈……呵哈哈……

黑暗中,皆是魉鬼阴森而又得逞嚣张的鬼笑声。

“你要带我去哪里?”慕容清染不会武功,虽耳力不错,但视线毕竟受限,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知dào

魉鬼抓着她掠过高高的树枝,迅速极快。

魉鬼凄凄笑道,“莫急,莫急,等到了,你就知dào

了。”

他的染儿,果然是有胆色的,若换做别的王侯小姐,早就吓死了,可她在他面前,依然不减半分怯弱,魉鬼越发欣赏慕容清染,丑陋的脸庞贴近慕容清染,让慕容清染恶心地想吐。

“染儿,你千万别动,你要是摔下去了,本侯会心疼的。”魉鬼搂紧慕容清染的纤腰,飞了一半,又从半空中稳稳落下,随后带着她躲入了灌木丛中。

唔…

慕容清染被魉鬼捂着了嘴,发不出声音。

这个时候,只看到两道人影依次掠过,紧跟着,是一阵马蹄声。

“慕容清染!”

人影飞过之后,留下一声声回荡着的焦急大喊。

是十三公子。慕容清染挣扎,她在这里,快来救她。

魉鬼钳制慕容清染,拖着她,往后边退去。

慕容清染用尽全力,对魉鬼拳打脚踢,魉鬼不胜烦躁,一掌劈向慕容清染的后颈,慕容清染便昏了过去。

少女温香软玉,容颜清丽绝艳,魉鬼看着痴迷,用手磨搓着她的玉容,“染儿,我的好染儿……”边抚摸,边喃喃自语。

魉鬼本就是色中恶鬼,再加他觊觎慕容清染许久,以往是还有耐性,现在露出了本来面目,早已按耐不住。

三哥魍鬼交代的事,虽然重yào

,但再重yào

,哪有他的染儿重yào



“染儿,我的染儿……”魉鬼伸出舌头,对着慕容清染的丹唇,舔了过去。

但此时,一道黑影袭来,比魉鬼更快。

“谁!”魉鬼没碰到慕容清染,反而碰到了一旁的小树枝,舌头被小树枝划破,流了血,魉鬼痛得大叫起来。

这个世上能从他手上抢人,还不被他察觉的,根本没几个人,就算那个什么十三公子,也做不到,魉鬼一脸愤nù

,及时转身,便瞧见了慕容清染已落在一个带着獠牙鬼面具的男子手里。

此人一身黑袍,如鬼神般高高在上,威不可言,脸上带着的獠牙鬼面具比魉鬼的脸更丑陋,唯独他的那双眸子,妖冶猩红,勾人魂魄。

“鬼……鬼使……”魉鬼一见黑袍男子,吓得什么都惊醒了,双手朝天,虔诚地跪了下来,“属下魉鬼,恭迎鬼使归来。”

鬼使,鬼使,鬼之使者,连门主都忌惮三分。

黑袍男子幽幽地看着他,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好不容易抢到的少女,他还没一亲芳泽,竟然落在了鬼使手里,魉鬼自然是万般不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鬼门之中,就属鬼使最神mì

,甚至比门主都神mì

,而且听说还嗜血成性,喜怒莫测。他们是恶鬼,吸血吃人肉都不稀奇,但鬼使比他们更恐怖,因为鬼使连鬼都吃。魉鬼战栗,却也担心他的染儿落在鬼使手上,岂不尸骨无存。

“属下告退。”魉鬼恋恋不舍地再次看了眼慕容清染,飞身离开。

黑袍男子抱着慕容清染,一跃而起,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白马山阴气甚重,慕容家的祖坟四周,小鬼乱舞,更添阴冷寒气。萧岩带着一干护卫还在与恶鬼缠斗,没有了十三公子和梁景端,萧岩打斗得很吃力。

“萧二爷,我们也快撤吧。”一名护卫双眼战栗,遍地的残肢断臂,还有这些个妖魔鬼怪,让他怕得直哆嗦。

很多护卫和他一样,在还未打之前,就已经被这些个恶鬼的鬼哭狼嚎吓怕了,失了士气,能坚持抵抗在现在,都实属不易。

而恶鬼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之前被十三公子斩杀无数,吓破了鬼胆,现在围着萧岩等人,与他们周旋着。

“走。”萧岩也不想自己死在这里,眼看着是杀不尽这些小鬼,便一声令下,让余下的护卫都随他撤离。

哔!短促的鬼哨声响起。

萧岩骑在马上,听到鬼哨声,回头望过去,看到的是,一地的恶鬼趴在地上,而原本要追杀他们的这些恶鬼,忽然间双手朝天,吟唱起了鬼语。

发生什么事了?

萧岩纳闷,但此地又不宜久留,便策马带着一干护卫往山下的方向狂奔。

皎月出了密云,洒了一地月华。

身着黑袍的男子,抱着慕容清染,如鬼魅般,缓缓从半空中降落,接受了一地恶鬼的跪拜。

墓地四周,血染了碧草。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黑袍男子一步步走来,周身冰冷的鬼气,令伏地的恶鬼瑟瑟发抖,惊惧不已。都说鬼使大人现身,需童男九人,童女九人,外加小鬼九只,才能哄得这位鬼使大人开心。可这墓地里,哪有什么童男童女,小鬼却有的是。

鬼门是最忌讳容貌的,但凡稍有姿色,便要毁去。在鬼门,谁的身份高,谁就越丑,这是所有鬼门中人都知dào

的事。刚刚的魉鬼已是丑不忍睹,再往上,魑魅魍三个鬼堂主,只会更丑。那么鬼门门主司寇仲,不必说了,绝对是丑到惊天动地,然而,这位鬼使大人的容貌,却是个秘密,连鬼门门主司寇仲都未见过,那么跪在地上的小鬼,自然也未见过,他们好奇鬼使大人到底长了一副什么鬼模样,却也迫于黑袍男子的威严,不敢抬头,不敢发出半点鬼声。

黑袍男子走到慕容肃的墓碑前停下,之后,将怀里的慕容清染放到了地上。

少女唇色嫣红,有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鬼使大人妖冶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是见到猎物的,嗜血之前的兴奋。

她的血应该是特别的。

她的皮肉,应该是最鲜嫩的。

与魉鬼一样,鬼使大人最先伸出了舌头,一条猩红泛着血色的舌头。与此同时,整个人倾身靠近慕容清染。

在碰到慕容清染冰冷的唇瓣时,鬼使大人却突然害pà

地一个踉跄,妖冶的眸子惊惶、无措,还有痛苦,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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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 第二百七十七章 咬了鬼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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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鬼使大人一声长吟,鬼声凄厉,阴气甚重。

一众恶鬼战战兢兢,磕头俯地,虔诚至极。

“放开她!”

突然,一道厉喝响彻整个慕容家祖坟的坟头,一众跪在地上的恶鬼听到这道厉喝声,皆吓得蜷缩了起来,那个比他们这群恶鬼还要凶猛的公子又杀过来了。

随着厉喝音落,一道白衣人影瞬息而至,他的白衣染血,双眼通红,几近疯狂。他脚一落地,离他身边最近的两只小鬼就被他一剑震飞,血肉模糊。

呜呜呜……余下的小鬼哭嚎。

“鬼使大人救命啊!”

“鬼使大人……”

众小鬼爬向鬼使大人,祈求呵护,虽然他们也不确定这个神mì

莫测的鬼使大人会不会庇护他们,但好歹是鬼门的鬼使大人,总不会对他们见死不救吧。

能将鬼门的一众小鬼吓成这样的人物,鬼使大人也有了兴趣,“是仙是鬼是魔,一道之别。本使观公子戾气不少,不如入我鬼门如何。”

“妖邪鬼道,杀无赦!”十三公子杀红了眼,提起剑,二话不说,便刺向鬼使。

梁景端和青团子也随后赶到,他们看到十三公子剑指鬼使,也纷纷施展轻功,围攻鬼使。

合十三公子他们三人之力,若是魉鬼在,也不敢掉以轻心、当面对招,但鬼使大人却运气起掌,以鬼吟声相和,鬼吟声威凛,随之,慕容肃坟头黄杨万年青的叶子簌簌作响,之后,化作一柄柄利刃,如漫天细雨,袭击十三公子、梁景端、青团子三人。

鬼使大人神威!

鬼使大人法力无边!

……

看到鬼使大人亲自出手收拾十三公子三人,匍匐在地的一众恶鬼开始欢呼,鬼声夸耀歌颂不绝。

青团子奋力拿阮师刀抵挡,惊慌不已,“我师父老人家说得对,我好吃懒做,又不上进,这点道法连捉鬼都捉不到,反而会被鬼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梁景端以往觉得自己武功也不算差,即便不是最顶尖高手,自保总可以,但今晚遇到鬼门中人,遇到魉鬼,遇到现在的鬼使,梁景端感到无力的挫败,他所引以为傲的,碾压京师中众世家子弟的这所谓不错的武功,根本算不了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且这个人还算不上是人,是鬼。

“也不知这鬼使是个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揭穿了慕容鹤魉鬼的面目,弄清楚了这魉鬼是鬼门魑魅魍魉中的一只,莫名的,又跑出来一个比魉鬼这个堂主更高身份的鬼使,梁景端边斩叶子,边逮住机会瞧那一身黑袍,看不到容貌的鬼使。

青团子接着道,“你管他是什么东西,总之不是人,梁公子,你看到了没,他的那双眼珠子,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珠子。那么红,不,也不是红,像……像极了鬼魅之色。”

青团子的声音仿佛因想到了什么惊恐得结巴起来。

“王爷,你别过去!”青团子一手去抓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一把推开他,又提了功力,霎时间,功力大增。梁景端看得又惊又怕,走火入魔之兆啊,可凭他的武功怎么拦得住十三公子,加上青团子,他们也拦不住,而且漫天的树叶利刃,他们勉强自保,哪有余力再上前。

“不错,不错。”鬼使大人看到十三公子穿过漫天树叶利刃而来,竟不由地赞叹,“资质不佳,但对自己够狠。”

“慕容清染!”十三公子离得慕容清染近了,便大声喊她,“慕容清染,慕容清染……”

一遍不够,便一遍遍地喊。

鬼使大人妖艳的眸子下意识地去看了眼倚靠在慕容肃墓碑前的素衣少女,少女微微动了动唇瓣,随后缓缓睁开了那双如寒月般清冷的眸子。

“赵十三。“清冷的眸子在看到十三公子时,有了几分暖意。

却未觉,一旁的鬼使大人怔住了,但也只是一瞬。起掌,鬼使大人用双指接住十三公子的长剑,此时的十三公子,早已失了理智,眼里除了只认得慕容清染,旁人谁拦他,他便会一剑刺过去。

鬼使大人暗惊于十三公子这非常理的功力,左手手指夹住了十三公子的长剑,他便运起右掌,慕容清染见此,哪顾得了那么多,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了鬼使大人的右手臂。

鬼使大人吃痛,低头一看,见慕容清染用牙齿狠狠地咬着他,手臂上黑袍的长袖,都被慕容清染咬破了。

破裂的黑袍长袖下,露出里面的缎子,只因夜色深沉,慕容清染也就没看清这位鬼使大人里面的缎子是什么颜色,当然,这种情势下,谁会去注意鬼使大人穿什么。不过,这一幕,却看得一众恶鬼目瞪口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竟然敢咬他们神鬼莫测的鬼使大人,他们连衣袍一角都不敢碰的鬼使大人。

有了慕容清染的这一狠咬,十三公子便得了机会,一剑滑过鬼使大人的双指,刺中了鬼使大人的胸前。

鬼使大人一掌拍开十三公子,又一掌,拍开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跌落在地,满唇都是血。

呜!

鬼使大人一声痛苦的鬼吟,踉跄了两步,妖艳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清染,之后,便一手捂着慕容清染咬过的右手臂,消失在了夜色中。

鬼使大人逃了!

鬼使大人怎么会逃了呢!

一众小鬼惊愕,怎么也想不通,但鬼使大人不在,他们畏惧十三公子,也不敢再留下,呜呜呜……一阵阵鬼叫后,跟着鬼使大人消失的方向,当即撤离。

“呵哈哈哈,我们赢了。”青团子拖着阮师刀跑到慕容清染面前,“好妹妹,你厉害!快告sù

哥哥,这鬼使大人的血,是什么滋味。”

慕容清染一抹嘴上的血,不理睬青团子,与梁景端一起去扶十三公子。

“王爷,是我,是我啊。”十三公子已经不认得梁景端了,看到梁景端靠近,便又要拿剑去杀他。

梁景端一躲,长剑便刺向青团子,青团子一跳,抱住了坟头的一棵树,“好妹妹,快救救哥哥,王爷他疯了,疯了。”

青团子跳下树,直接躲在了慕容清染的身后。

慕容清染眼中涩涩,哽咽道,“赵十三,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没事就好。”许是慕容清染的声音稍稍唤回了十三公子的些许理智,十三公子握在手中的长剑落地,而他自己,因体力耗尽,往后倒了下去。

“王爷。”梁景端从后面扶住了他。

“好妹妹,又是你救了我们。”青团子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玩笑发誓道,“从今日起,我就少吃点,多修道。”

“时间不多了,大哥,你背上赵十三,我们赶回齐州城。”

慕容清染一说完,青团子就垮了脸,“好妹妹,我们刚刚死里逃生,还要去送死啊。”

“你可以不去。”守护齐州是慕容世家的责任,慕容清染也不会强求青团子帮她。

梁景端道,“慕容小姐身为女子,尚不畏生死,何况我们堂堂七尺男儿乎。青团子,你就待在这里吧,这里最安全。”

这里。青团子看了四周的断臂残肢,一具具死尸,阴森森的慕容家祖坟,吓得毛骨悚然,忙背起十三公子,“妹妹在哪,我这当哥哥的就在哪。快走,能救齐州百姓,也是我青团子下山修行的一种磨练,我自然要去,不能丢我们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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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第二百七十八章 鬼门中人见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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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小姐,冒犯了。”梁景端飞身上马,向慕容清染伸出手。

慕容清染本就不是那等拘于礼法的深闺小姐,当即借力,跳上了马,与梁景端共乘一骑。

女子举止落落大方,倒显得梁景端自己多想了,他脸上一红,拉动了缰绳。

青团子背着十三公子,施展轻功,方才与策马狂奔的梁景端同行。

“好妹妹,你可有哪里伤着?”慕容清染不会武功,被鬼使一掌拍到,非死即伤,但慕容清染却毫无损伤,青团子惊讶之余,不免担心这个鬼使可能修liàn

了什么狠毒的武功,被伤到后,表面上看不出半点的伤痛,但这等邪门功夫,不可不防。

慕容清染摇头,她确实没受伤,就连嘴唇上的血,也都是那个鬼使的。很奇怪,她狠狠咬了他一口,他怎么没杀她,还有他看她的眼神,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是谁?

梁景端也不解,“慕容小姐,你不是被魉鬼抓走了吗,如何又落到鬼使手上?”

“魉鬼把我打晕了。”慕容清染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等我醒来,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了。”只凭感觉,没有证据,慕容清染自然也不会多说。

“鬼门的人行事鬼异,想来那个鬼使与魉鬼一样,对慕容小姐你别有所图,慕容小姐,日后你要当心。”梁景端提醒道。

慕容侯府除了那布防图,也没有什么值得鬼门中人惦记的东西,慕容清染想到今晚鬼门中人围攻齐州城,更觉这祖上留下来的布防图至关重yào

。好在鬼门那些人没拿到布防图,再加周奶娘带着守军先赶过去了,要想一举拿下齐州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眼下已过了子时,希望他们能再拖延一两个时辰。”慕容清染心急如焚,催促梁景端快行。

夜间在山路上策马狂奔,本就艰难,梁景端心里也急,“是啊,待到了寅时,天便亮了。”

“天亮了,那些个鬼怪难道也散了。”青团子狐疑,又不是真的鬼,难道也怕天亮。

慕容清染解释道,“上次在馒头山,一到了寅时,司寇仲就带人撤了。我听祁山主人说,那是与他们鬼门修liàn

的秘法有关。”

“怪不得江湖上常有传言,鬼门中人见不得光。”青团子恍然,随后又道,“要是王爷的师尊大人,祁山主人在就好了。还怕什么魉鬼、鬼使,统统抓起来,丢到祁山西麓那个沼泽里,任他们是什么鬼,都逃不掉……”

见梁景端怪异地看他,青团子自觉失言,“我听萧二爷说的,他说的。”

“萧二爷,二爷!”青团子刚提到萧岩,在白马山山下,他就看到了萧岩等人,转头对梁景端道,“是二爷!”

驾。

梁景端甩了马鞭子,朝萧岩方向赶过去。

萧岩听到青团子的喊声,已下令黑衣卫停在原地等。

“小师叔,小师叔。”萧岩自责不已。

“二爷别喊了,王爷若醒了,我们都得死。”青团子将背上的十三公子交给一名黑衣卫,累死他了,先缓口气。

在场之中,还真没有人能将十三公子制服,青团子一说,萧岩也不敢喊了。

“齐州城危,我与慕容小姐先回城,萧岩,你带王爷上祁山。”梁景端原本是奉长兄之命带十三公子回京的,但看到十三公子这伤势,除了祁山主人能救他返回正道,旁人都束手无策,总不能带一个走火入魔的杀人王爷回京吧,到时长兄梁侯爷那里也无法交代。

“梁公子,此时走城北之门,怕是不妥。”慕容清染自幼在齐州长大,对齐州城的地形最为了解,“魉鬼选在今晚行动,必然是四周都有恶鬼埋伏,尤其是北上救助的方位,他一定会派数倍人手。”

一个在齐州当了十年济阳候的魉鬼,想想就觉得可怕,无论是兵力部署,还是安插自己人马,他都是得心应手。慕容清染没有点破,但梁景端、萧岩等人却被慕容清染的话所吓到,且不说鬼使是什么人,那鬼门中人大鬼小鬼无数,十年间有多少人潜伏在齐州城,甚至在其他州府,平日里,他们又披了什么脸皮。可能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可能是一方官吏,也有可能是达官显贵,他们混迹其中,怎能不令人胆战心惊、遍体生寒。

揭穿一个魉鬼,只是个开始。

“是我莽撞了,只想着王爷之危。”梁景端在慕容清染面前自惭形秽,他的见识,他的胸襟还不如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今年才十五岁,比他小那么多。

“梁公子选择与我一起回城,不顾生死,清染感激不尽。”齐州城之危,与梁景端他们无关,但他依然想着帮她救齐州百姓,慕容清染心中感动,曾经她以为,百姓生死、天下大义,不过是留在青史上的寥寥几笔,但此刻,慕容清染似乎真zhèng

体会到了慕容世家一代代守在齐州城,祖父与父亲口中的责任,其实离她这么近。慕容世家虽有不肖子孙,叔公、叔父、堂兄弟们贪生怕死、安于享乐,如今他们大都已死,余下的慕容家子弟凋零,即便罪孽深重,慕容家也受了报应。

但慕容家只要有一人活着,慕容侯府便一日不倒。

“今晚能与诸位共生死,清染代齐州百姓,感谢诸位!”慕容清染眼中坚定,声音清冷却威严自生,梁景端、萧岩、青团子等人心中再次震撼,不愧是以武立候的慕容家之女,气度胆魄非寻常王侯之女可比,梁景端虽看不到慕容清染眼里的冷冽之光,但与慕容清染靠的最近,她周身的傲气却是比萧岩、青团子等人感受的最为深刻,虽是共乘一骑,但他不敢生丝毫的亵渎之意。

羸弱的少女,却是肩负一州百姓之安,此等女子,天下岂能第二人。

驾!梁景端策马在前,青团子、萧岩等人随后跟上。

“鬼使大人,那位十三公子已昏迷,我们该趁机杀了他们,以助魉堂主……”

在不远处,几只恶鬼倒挂在高枝上,隐蔽在树叶丛中,他们焦急地看着逐渐远去的慕容清染等人,想出手,却不敢轻举妄动。

鬼使大人在此,哪容得他们擅自主张。

“鬼使大人……”

正在禀报的恶鬼,看到鬼使大人的双眼越来越猩红,吓得连连倒退。

传说,鬼使大人嗜血,连鬼都不放过。

“你们不是很想看本使的面容吗?”鬼使大人悠悠道。

但这幽暗的声音,却吓得几只恶鬼落荒而逃,借他们多少个鬼胆,也不敢看鬼使大人的真面目啊,不是面目丑陋,便是丑到惊悚。

“属下知错了,鬼使大人饶命。”

这几只恶鬼跪地求饶。

“别说魉鬼,就是司寇门主在本使面前,也不敢将注意打到本使头上。”

鬼使大人起掌,松树叶子细如针尖刺入了几只恶鬼身体中,比刚刚对付十三公子等人还要干净利落。

是你……你是鬼使大人。

尚有一口气的几只恶鬼,看到鬼使大人取下獠牙鬼面具,皆瞪大了眼,将那鬼面具下的男子瞧得分明,然而,无论他们看到什么,便再也没有机会再说了。

鬼使大人俯身,一一吸食了他们的血。

恶臭难闻的血,令鬼使大人难受得面容扭曲。

“您受伤了啊?”不知何时,一个身子矮小的鬼人站在了鬼使身后,“要不,您吸属下的吧。”

鬼人撩开袖子。

“你也臭,有何区别。”鬼使大人吸了血,那几只恶鬼皆断了气。

“刚刚您明明有机会……”整个白马山,只有那个女子的血,应该不难闻。

鬼使大人戴上鬼面具,黑暗中,明眸妖魅,比刚刚更为潋滟,只是言语却无奈了几分,“她的血,太冷。”

“那您就忍着吧。”鬼人为鬼使大人包扎伤口,“属下听说,青州的齐王府世子苏禾又送了数名娈童孝敬门主,啧啧,都是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也难怪那个愚蠢无用的世子能当到现在,光他这份孝心,那齐王府几个公子有谁比得上。”

“是吗。”鬼使看着右手臂上的齿痕,便道,“那你代本使走一趟,老规矩,本使先挑。”

“尊使令。”鬼人俯首扣地。

“不必跟着,这点伤,不碍事。”鬼使一跃而起,如一道黑影,划过夜空。

出了白马山,往前走,便是回齐州城的道。

道上妇人披麻哭嚎,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是从白马山上逃出来的慕容家的夫人、少夫人们。

慕容清染已经赶上她们,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两人也已经得知了齐州城陷的消息,惶惶不安,不知往哪里逃命。

慕容清婷想回密州,那里有她夫君陈刺史,可派出去报信的人去了那么久,也没见陈刺史派人来救,慕容清婷就慌了。

“二姐,裹儿都死了,你还回什么密州。”慕容清萍头发全乱,像极了一个乞丐婆子。

慕容清婷抱着裹儿,“不,我的裹儿还活着,他是我的命根子,裹儿,裹儿啊!”裹儿一死,慕容清婷就有些神志不清了,时而好,时而坏。

卢飞等一干慕容侯府的护卫,看到慕容清染过来,皆围了过去,“小姐您安然无恙,太好了。”

“此处不远,有个庄子,是本小姐让王鸿哥哥买下的,卢飞,你把她们都送到那个庄子去。留下几人守护,余下的,都来齐州城。”这么一干慕容家的女眷,能少死一个是一个,慕容清染眼角一扫,发xiàn

少了二叔母王氏。刚刚情形,都顾着各自逃生,谁会在意王氏。

罢了,生死有命,何况,王兰瑛确实该死,助纣为孽,即便她能侥幸活下来,怕也没脸面苟且于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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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第二百七十九章 第一任家主慕容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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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清染在这么短且又急迫的时间内将慕容家慌不择路的女眷安排妥当,梁景端佩服之极,心道,若换做他,怕也做不到如慕容小姐这么缜密从容吧。

一名护卫牵马过来,慕容清染换骑。

梁景端心里怅然若失,有些感觉,霎时而起,却已铭记,此中之味,只有自知。

“点燃烽火,向附近州府求助。”兖州、密州、沂州离齐州最近,慕容清染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密州刺史,她的那个二姐夫陈士祥不指望了,但兖州刺史与亳州知州是亲家,而亳州知州季大人是慕容清染大嫂的爹,虽然自大嫂死后,季家几次派人想来慕容侯府查明真相,都被魉鬼阻扰,但季家同慕容侯府的这层姻亲关系在,如今慕容侯府有难,齐州城有难,慕容清染只能什么法子都试一试了,能不能来,慕容清染心里也没底。

即便与魉鬼撕了脸面,祖父武德公慕容正的面子总要给的。

已有多少年未点燃烽火了,反正从慕容清染记事以来,她就没见过魉鬼使用过这个烽火。平日无战事,想来也不会去用。

“是。”侯府护卫领命而去。

西南的城门口,周奶娘退守,看到烽火起,不知是敌是友,正拿不定主意时,身边的俞通判道,“这是我齐州有难的烽火,用的是潮湿的枝木,比寻常烟更浓。哎呀,我怎么忘了这回事,好,好啊。周奶娘,我们有救了。”俞通判看到浓烟起,面露喜色。

周奶娘白了他一眼,“谁来救我们,是青州那个齐王的军队吗。”

齐鲁之地,就只有齐州这一处挡着了,请齐王过来,俞通判想想就绝望,得,丢了齐州,他也是死路一条,不止自个儿死,还连累家人,若现在死,好歹能捞个尽忠职守的名头。

“这不还有兖州刺史吗。”俞通判想来想去,跟慕容清染想到了一处,只有一个兖州刺史了。

“魉鬼那个阴险卑鄙的,搜刮了齐州这么多年,还不肯放过齐州。”周奶娘愤愤不平,“别让老娘抓到他,否则老娘一定剥了他那层鬼皮。”

“上苍保佑,若能熬过今晚,本官日后一定会当个亲政爱民的好官。”俞通判跪地,求神拜佛。

怪不得被那个郑知府欺压,真是个窝囊通判。周奶娘对朝廷派这么个人来齐州为官,失望透顶,“别跪了,这大晚上的,你就不怕把冥界的鬼神也拜来了。”

鬼神,俞通判吓得跳起,却也不敢再拜了。

“奶娘。”慕容清染策马穿过城门。

周奶娘看到慕容清染,喜极而泣,“小姐,您来了。是奶娘没用,侯府已被恶鬼所占……”

“那……四姐、齐先生……”慕容清染当即想到了四姐慕容清鸾和齐恪,脸色一白,四姐还在昏睡,齐先生四肢已废,她怎么能将他们丢在侯府,要是带上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消息。”周奶娘将齐州守军全部的兵力集中在此,那群恶鬼也一时攻不过来,但别的地方,却惨不忍睹。夜半鬼声,凄厉的哭嚎,惊醒了睡梦中的齐州百姓,他们还未逃出房门,便已死在了恶鬼的撕咬中。

“没有消息,没有消息也好。”慕容清染艰难地开口。

“慕容小姐,齐州城你最熟悉,快下令吧,再迟……”梁景端看到前方屋檐上乌黑的一片,鬼影乱飞,而百姓毫无还手之力,东奔西逃,涌在了一起。后半夜的齐州城,无疑成了人间地狱,鬼门关。

慕容清染没有武功,眼力也不及梁景端,但她耳力好,能听到百姓临死之前的痛苦哀嚎,那种被生生咬下一截胳膊,被生吞活剥的血淋淋的声音,让她泪迷了双眼。这辈子,她犯下的最大的错,就是为了一己之仇,以致满城百姓而不顾。

“下什么令,你没看到这些兵士都怕得要死,让他们过去,也是送死。”与出现在慕容家祖坟的那些恶鬼不同,围攻齐州的恶鬼,一看就是训liàn

有素,凶狠至极。青团子道,“还是再等等吧,你们不是说到了寅时,这些恶鬼的功力就会减弱,到时再反击,我们就有胜算了。”

“那个时候,齐州城就是一座死城了。”梁景端拔剑,“能救一个是一个。”

萧岩质问道,“慕容小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藏着掩着了,你们慕容侯府的那个布防图呢,那传言中神mì

的暗卫呢?”

“你这是什么话,若是有那布防图,有那暗卫,我家小姐早就把慕容鹤,不,那个魉鬼杀了,哪让他当了十年的济阳候。”周奶娘反驳道。

布防图的传言是假的,萧岩错愕,那慕容清染这个女人,还拿这个子虚乌有的布防图哄骗王爷,还说的煞有其事,连他都信了。

“别吵了你们。”眼看萧岩与周奶娘要打了起来,梁景端一剑横在他们当中,“有这力qì

,你们可以杀几只鬼了。”

布防图。闭上眼,慕容清染在这一念之间,仿佛置身到了观澜别院。

“慕……”梁景端刚要喊她,但被周奶娘拦住了。

五年前,慕容鹤带她第一次上观澜别院,当时,慕容清染利用慕容清鸾带她去观泉,月色中,她看到槛泉清波泛着涟漪。

半月,亭中,泉眼,血誓……

没有人知dào

,慕容清染当年在槛泉,看到了什么。

阮师刀。

没错,那把刀,是阮师刀。

慕容世家第一任家主传下来的阮师刀。

“青团子,把刀给我。”慕容清染回想着当年看到的那把刀的图案、纹样,越来越觉得与阮师刀契合,是啊,不在这把代表慕容家家主身份的阮师刀上,又会在哪里,怪不得魉鬼寻这把刀寻了十年之久。

都怪当年的赵十三,无故闯进来,破坏了槛泉的泉眼,让她没有进一步看清,以致随着她年岁增长,没有了当年的灵性,再也看不到了。

爹爹说,机会只有一次。

而她,就这么错过了。

她看不到,旁人更看不到了。

这把阮师刀有什么出奇之处吗,能自己飞过去杀鬼?青团子拿了阮师刀也有几日了,左看右看,刀上每个图案纹理他都摸过,也没看出什么端倪,除了是慕容家家主身份的佩刀,是上古名刀,还有什么,他还真看不出来。

阮师刀有一定的分量,慕容清染拿着有些吃力。

“先祖在上,今有不肖子孙慕容清染,不得已惊扰先祖之灵,以血唤我先祖之威,护我齐州一城百姓!”

素手一碰锋利的阮师刀,立时血流不止。

梁景端、青团子、萧岩等在场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容清染,阮师刀在一个会武功的人手里也不过如此,更何况是在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手里。

“好妹妹,你歃血起誓,放个几滴就好了,你的心意,我们大家都看到了。”那么多血,看得青团子比放了他自己的血还心疼。

当素手沿着阮师刀的刀面划过,鲜血染红了阮师刀的图案纹理,萧岩第一个察觉,“百余年前,齐州曾流传的那个秘密,可能是真的。”

“什么秘密?”青团子好奇。

梁景端沉思道,“此事我也听我祖父辈说过,助开国皇帝安天下,而后被封世代守于齐州的第一任齐国公,也就是慕容小姐的先祖,当年曾被传为女子之身,但因她手持阮师刀,以武定齐州,这传言便不攻自破。”

哪有女子这般英武,还被封为国公。若是旁人说出这等话,多半会笑说这话的人脑子坏了,但梁景端说这话,却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汴州梁家,可并不是什么勋贵世家,他们曾是前朝皇族后裔,关于百年前的隐秘,他们若不知dào

,世间便没有人能探听到了,毕竟事关皇家,总不能去向当今皇上问吧。

所以,第一任的慕容家家主,所封的是国公,而非州候。

只是后代子孙不争气,一次次被朝廷降爵,到了武德公慕容正这一代,勉强保住了州侯,而没有再降为县侯。

想到了这一层,很多事,便能解释了,为何后来的济阳候找不到布防图,练不成第一任家主的绝世之功,男女之别,武功自然天差地别。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

“先祖是不是女子之身,我不知dào

,不过我看过我们慕容家的家谱,第一任家主慕容臻确实如梁公子所言,是慕容家唯一一个国公,此后,慕容家……”慕容清染苦笑,“也就祖父武德公一人力挽我们慕容家颓败之势了。”

鲜血浸入,上古的名刀染红,

慕容清染想到父亲慕容肃昔日之言,如今听到梁景端、萧岩的分析,再想到那本写有她名字的族谱,虽然魉鬼承继济阳候之后,将慕容鹤的名字和慕容珍之名也加了上去,看到她名字后,还笑说死去的大哥果然最疼唯一的嫡女,不舍得她出嫁,续上族谱,是为了日后招婿。

一桩桩的事,闪过慕容清染脑海,任慕容清染再聪慧,当年也才只有五岁,时过境迁,很多事,都已掩埋。

慕容家世代家主相传的秘密,断在了他爹慕容肃的手上。

她能做的,便是拿自己的血,去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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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第二百八十章 唤醒阮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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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把刀上的图案怎么看着不一样了。”青团子惊叫道,“同样都是血,怎么染上妹妹你的血,竟有这等奇妙。”上古的图案纹理,青团子是看不懂,不过阮师刀血红的刀光,看着他胆战心惊。

“是不一样了。”梁景端道。

萧岩也看着惊骇,却也说不出所以然。

“这刀怎么看着瘆的慌呢。”周奶娘担心道。

在场没有人知dào

缘故,慕容清染也看着心里惊慌,“我……我好像有些握不住它了。”

“别松手!”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一道声音从慕容清染的背后传来,“上古名刀认主,犹如良禽择木而栖。慕容小姐,只有你这慕容家的纯正血脉,才能唤醒它。”

幽暗的城墙下,一身蓝衣的男子走出来,不用转头,慕容清染听这温润之声,就知dào

是谁。

“你……你不是那个白日在侯府里被魉鬼吓跑的沈二公子吗?”青团子不忘取笑不告而别的沈昀卿,“怎么,现在又有胆子跟我们一起来抓鬼了。呀,看你这样子,是半路上也遇到小鬼了吧,衣服都被小鬼咬破了。还好,还好,命还在。”

“是被一只小鬼咬了一口,不碍事。”沈昀卿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被青团子取笑被小鬼咬到,眼底有些不自然。

“连一只小鬼都抓不住,你来也是送死。”青团子拍拍沈昀卿的右肩膀,安慰道,“若你不幸死于非命,我会为你念一段回度往生咒,让你安生。至于价钱方面吗,我不会多收你的。”

“多谢道长。到时,我若往生不了,还需劳烦道长再给我念一段破地狱咒。”沈昀卿认真道。

“好说,好说。”商人就是有银子,青团子偷笑。

周奶娘解围道,“沈公子不必介怀。有些人,还枉称是修道之人,说什么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结果看到鬼,逃得比谁都快。到时,他就留着给自己念什么回度往生咒吧。”

“本道爷不跟你这个无知妇人一般见识。”青团子自知dào

行浅,对付一般的小鬼绰绰有余,但遇到如魉鬼,如鬼使那般的鬼门中大鬼,他就打不过了,自然言语上也心虚了。

周奶娘懒得搭理青团子,而是转头问向沈昀卿,“沈公子,您说小姐的血,能唤醒这把阮师刀?”

不止周奶娘震惊,在场的人谁不震惊,阮师刀本就凶猛,一刀下去,身首异处,但现在沈昀卿告sù

他们,阮师刀只是把沉睡的名刀,还未真zhèng

唤醒,那么,唤醒之后这把刀的威力,岂非不可估量。

“怪不得慕容家第一任的家主慕容臻能持此刀定齐州,无人来犯。”梁景端感叹道。

“昀卿大哥,这是你所谓告sù

我们慕容侯府另一个重yào

秘密的时机吗。”自从认识沈昀卿,慕容清染便从他身上知dào

了很多关于慕容侯府的事,以平阴沈家与她祖父慕容老侯爷的关系,沈昀卿知dào

的远比她多,这点,慕容清染一点都不觉为奇。

沈昀卿的目光落在慕容清染的身上,落在她染血的素手上,“阮师刀乃利刃,嗜血极重,当年慕容家第一任家主慕容臻病重时,怕后代子孙控zhì

不住这刀而至嗜杀成性,便求当年的祁山掌教封印了此刀,但事后慕容臻又后悔,慕容世家若无阮师刀镇府,一旦遇到大劫,如何渡过,便瞒着祁山掌教,又给封印的阮师刀留了一处破绽,那便是以血唤血……”

这商人还知dào

的挺多,青团子也不敢小看沈昀卿了。

萧岩暗道,原来慕容侯府与祁山派还有这一段渊源,这妖女并非是白担了骂名。

“那为何百年来,慕容家的人没有人再解开过这阮师刀的封印?”阮师刀是慕容家家主的佩刀,慕容家后代子孙也不少,每一任家主都知dào

这个秘密,怎么就解不开这把刀,梁景端疑惑问道。

“那就要问慕容小姐了。”沈昀卿拿出金疮药,洒在了慕容清染手掌中,“忍着些,有点痛。”

她又不是小财神,会怕痛,慕容清染见沈昀卿又把她当他五岁儿子沈元礼来照顾了,心里好笑,面上却凝重道,“昀卿大哥,我确实不是很清楚。”

“敢问慕容小姐,令先祖慕容臻膝下几儿几女?”

说起先祖慕容臻,慕容清染当日看到族谱,也是甚为惊讶,堂堂的齐国公,一生只有一个妻子,以至后来的第二任慕容家的家主,被这个不成文的家规束缚着,不敢有三妻四妾,只是到了第三任家主开始,因年过四十膝下无子嗣,才开始纳妾。

“先祖只有一子。”

“第二任家主?”

“九子二女。”

“第三任家主?”

“四子一女。”

……

“祖父武德公有五子,我爹是嫡长子,袭爵。”

沈昀卿与慕容清染的一问一答,在场的人听着糊涂,青团子心直口快道,“除了每一任的家主女儿少些,没什么问题啊,难道庶出就不算了吗。”

“不,她们都是早夭,不入祖坟,也不入族谱。”慕容清染终于明白为何沈昀卿会这么说了,她是慕容家唯一一个活得最命长的嫡女,如今也是最后一个慕容家嫡女了,并且还是唯一一个入了族谱,同先祖慕容臻同月同日同一个时辰而生。

“你们快看,刀上的血不见了!”青团子后怕道,“这刀还饮血啊。我拿了它这么久,它不会喝我的血吧。”

沈昀卿道,“此刀因血而生,嗜血生灵,但只认慕容小姐一人之血。”

“听到了吗,并不是什么血,阮师刀都认的。”青团子是萧岩招来的黑衣卫,自己的黑衣卫贪生怕死的,萧岩脸上也不光彩,呵斥道,“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别吵醒了王爷,到时拿你去挡!”

“二爷,你好狠啊。”青团子哇哇大叫,一个发了疯的王爷,再加一把见了血的阮师刀,太可怕了。

慕容清染吃力地握着刀,叹气道,“就算我能唤醒这把刀,又能如何。”对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再好的刀,也无用。

沈昀卿看着她,心道,被封印的,何止是这把阮师刀。

然而,慕容清染话音刚落,阮师刀从她手中突然挣脱,飞向众人。快如闪电,阴寒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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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万骨枯

“慕容小姐,救本官啊,这是把……鬼刀啊!”俞通判见阮师刀飞向他,吓得躲入了众兵士之中,“快,快拦住这把刀!”

但,兵士还未出手,就见一道冲天的血光,十余名兵士皆伤在了阮师刀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危险!

大家快跑啊!

这是把吸人血的鬼刀啊!

守军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当即军心大乱,众人慌乱无措。

这……这不是拿刀杀自己人吗!萧岩气急败坏,“慕容小姐,快去阻止啊,把你们慕容家的那把鬼刀收回去!”

梁景端飞身而起,去抵阮师刀,“你也别逼慕容小姐了,她不会武功,还是我们几个先把刀控制住再说。这样飞来飞去的,我们还未跟恶鬼交手,自己先成了刀下亡魂了。”

“好妹妹,你玩什么歃血啊,瞧,诶呀,别追我。”青团子一看到阮师刀朝他过来,面如土色,边躲边求,“刀祖宗,我们好歹相处过几日,您难道忘了青团子我了吗。”

“昀卿大哥,可有法子?”慕容清染以为布防图是藏在了这把阮师刀上,结果,却把封印的嗜血之刀给唤醒了,她一着急,举起尚未愈合的素手,血沿着素手而下,引得阮师刀当即朝她而来。

“你不要命了吗。你给它多少,它就要多少!”沈昀卿一把拉住慕容清染。

“昀卿大哥,此刀能杀我齐州守军,必也能杀那群恶鬼。”

如此危险之境,慕容清染能想到这点,沈昀卿一下子怔住了,确实,刚被唤醒的阮师刀,正需要大展它的嗜血之势。与其死无辜之人,还不如多杀些恶鬼。

“昀卿大哥。”

见沈昀卿似乎被吓到,慕容清染再次喊他。

“我明白了。”沈昀卿一手揽过慕容清染,带她飞向了前方。

这个商人的轻功不错,青团子惊魂未定,及至看到沈昀卿带着慕容清染是朝那些个恶鬼的方向而去,急得大叫,“喂,你想把我妹妹带去哪里!奸商,奸商!”这个商人不会同那些恶鬼也做生意吧,要把他妹妹卖给那些个恶鬼。

青团子也顾不得害怕了,直接抢了护卫手上的剑,追了上去。

“追!”梁景端、萧岩等人紧随而上。

周奶娘手拿楚王玉玦,“俞大人,与其一死,你让所有兵士与这群恶鬼大战一场!”

俞通判犹豫不决,看到前方的守军已经节节败退,与恶鬼交战中,早已血流成河,苦着脸道,“早死晚死,都要死。罢了,本官也在这《齐州府志》上留一笔吧。”

这些读书人,就喜欢沽名钓誉,周奶娘不屑,施展轻功忙去追赶。

呜呜呜……

鬼哭声凄厉。

果然,如慕容清染所料,嗜血的阮师刀一直跟随着慕容清染,待沈昀卿将自己的大手握住慕容清染的素手,将她手上的血覆盖住时,阮师刀又开始乱飞,来回之间,飘在半空中的鬼影就直直掉了下来。

鬼尸掉下来,与那些被咬断了胳膊,被挖了双眼,被掐断了腿……的百姓尸体混在了一起。

鬼门弟子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毁人之容,吃人食肉。

慕容清染不忍看,但沈昀卿依然面色如常,“据说百年前,令先祖定齐州之时,也是这番情景,一将功成万骨枯。小心。”沈昀卿边说,边为慕容清染挡住一只只飞过来面目丑陋的恶鬼。

“这把阮师刀如何而来?”

提起慕容臻,慕容家的第一任家主,谁都是夸赞武功深不可测,谋略无双,一把阮师刀在手,无人能敌。偏偏百年来,极少有人问慕容臻手上的阮师刀究竟从何而来。沈昀卿被慕容清染这么一问,又愣住了,“日后再告诉你。”

“小姐。”周奶娘带侯府护卫也赶到了。

慕容清染抬眼看了看四周,此处城西的恶鬼并不多,想来那个魉鬼是把鬼门弟子都放在了慕容侯府周围,随之便满城屠戮。

“是时候了,奶娘,让俞大人带守军攻击去!”前有阮师刀开路,比之刚刚,又有了把握。

恶鬼惧怕阮师刀,呜呜哀嚎着,被守军射箭击中。

“无上天尊。今齐州有难,老道带小徒一起下山抓鬼。”离齐州城最近的一个道观,便是鹊山观,慕容清染刚刚命人点燃烽火,算着时辰,也就这个鹊山观的人能最快赶到了,再加齐州今晚动静这么大,再不问世间俗事的鹊山观,也不会坐视不理,慕容清染看到那个五年前曾不管她与齐先生死活的郝道长又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淡漠道,“山下鬼怪太多,道长与几位小道长要当心。”

郝道长瞧着女子眼熟,蓦然间想起那句‘烧尽天下道门’的毒誓,心生害怕,甩了下拂尘,念了句‘无上天尊’。

“道长,你们观里有什么镇观的法器,带了没?念在同是道门,我们是一家人,我告诉你,今晚的这些个恶鬼大有来头,且个个凶狠,没个法器你们抓不住他们。”虽然鹊山观籍籍无名,青团子根本听都没听过,但好歹是个道观,没道理一两件法器都没有,青团子围上来索问。

穿着铠甲,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也是同道中人,郝道长疑惑地看着青团子,“请问道友师出何处?”

“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青团子还未作答,周奶娘便替他回答了。

郝道长听着茫然,“道门清修之地,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这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

“郝道长,此人就爱胡说八道,你不用较真。”周奶娘说完,众人都在笑。

青团子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是当笑话听的。

“二爷,你说句话,我们上清宫可是……”

这里面,知道详情的应该是十三公子,可他昏迷了,萧岩摆手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上清宫在哪里。”

在场之人都不是真正的道门中人,郝道长虽是,但他连参加道门大会的资格都没有,哪会知道道门中那么多事。故而,青团子每次提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还真是没人知道,而且上清宫不比祁山,人人皆知。

“别管他。慕容小姐,你吩咐吧。”萧岩难得一次恭敬。

梁景端亦道,“下令吧。”

慕容清染看了眼昏迷中的十三公子,接过周奶娘手上的玉玦,没有推辞,“我们兵分四路,梁公子,你带人往北攻;萧二爷,你带人往南,抄小路;青团子,你带人守住东边;西路这里,有我和昀卿大哥。今晚,我们务必斩杀这些恶鬼,让他们有来无回!”

有些人,与生就有一股号令守军的威严,慕容清染便是。

“斩杀恶鬼,护我齐州!”

“斩杀恶鬼,护我齐州!”

恶鬼虽可怕,但从心底上战胜了恐惧,这支齐州守军便能作战了。

女子清冷之令刚下,齐州守军高呼,传说中的阮师刀现世,虽然刚开始伤了自己人,但现在一路所指,皆是恶鬼。眼下全军军心振奋,他们大部分也是世代守于齐州的兵士之后,他们的先祖也曾跟随慕容家第一任家主慕容臻定齐州,左右不过一死,能为保护齐州百姓一死,他们死而无憾。

“好妹妹,让我跟你一起吧。”青团子悄悄拉过慕容清染,“我有点不放心那个商人,这大晚上的,他一个人跑到齐州城内,谁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昀卿大哥可能是不放心我,又回来看看,偏巧遇到恶鬼。”慕容清染无奈道,“哥哥,若是怕的话,我让郝道长跟着你。鹊山观抓鬼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谁说我怕的,你哥哥我是自小在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长大的。”青团子嘟囔道,“我就是怕那个商人对你太过殷勤,你……你可不能对不起我家王爷。”

“胡说什么。”慕容清染踢了青团子一脚,“快去!”

青团子抱着剑,经过沈昀卿身旁时,低声威胁道,“你敢把鬼主意打到我妹妹头上,小心本道爷第一个收了你!”

“不敢。”沈昀卿眸光微敛。

所有人都出发了,俞通判蜷缩在后面,走得很慢。

“下官……下官保护慕容小姐与王爷。”见慕容清染看他,俞通判结巴道。

“本小姐无需你保护,你就保护王爷吧。”慕容清染不揭穿他。

沈昀卿在十三公子身上点了几个穴,十三公子便又失去了知觉。

卢飞、熊炜等人安置好了慕容家的女眷,也赶了过来,“小姐,这些鬼飘忽不定,又没人性,真想一把火将他们烧个干净。”

“是啊,装神弄鬼,还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又嗜杀成性。”周奶娘气愤道,“来一个,老娘我就杀一个!”看到一旁有沈昀卿在,又道,“额,沈公子,老娘我忘了你是个大善人,不喜欢喊打喊杀的,别害怕,我娘我不杀人,只杀鬼。”

慕容清染策马在前,接过周奶娘的话,“昀卿大哥肯定会说,人也是鬼,鬼也是人,杀来杀去, 几时休。”

沈昀卿笑了笑,不语。黑暗中,唯独他的那双眸子,比之他清秀之容,更添魅惑。

离得城内街头越近,里面的阴气越重。

“大家小心!”

周奶娘、卢飞等人拔剑。

“把手给我。”沈昀卿朝慕容清染伸手,并将她抱下了马。

“昀卿大哥,你紧张?”慕容清染一靠近沈昀卿,便发觉他全身比之刚刚又烫了几分,但又不像是得了风寒。

沈昀卿当即退后了一步,神色惶恐,“在下失礼了。”

第二百八十 二章 是人是鬼

济阳侯府四周,百鬼哀鸣,一片片黑影漂浮在半空中,有长发掩面,有血肉模糊,呜呜的鬼哭狼嚎声,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珍儿,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魉鬼在漆黑的侯府内,怀抱慕容珍,将抓在手里的膏药涂抹到慕容珍脸上。

慕容珍吓得哇哇大哭,“爹爹,来救珍儿啊,珍儿怕……”

“珍儿,我就是你爹爹啊。”魉鬼一脸的温柔,说话也温柔,但他这张丑陋的脸,无论怎么装作温柔,也依然让人作呕,让人害怕,更何况慕容珍才五岁,小身子不停地抖着,他不明白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的侯爷爹爹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眼前的这只恶鬼,他不明白疼他宠他,对他言听计从的那些侯府女眷怎么也都不见了,王氏不见了,奶娘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

哇哇……慕容珍惊惶大哭。

“不久的将来,天下皆是我鬼门的天下,仙途正道、凡间百姓皆是我鬼门的下等鬼民,珍儿,你要听话,等爹把你送到门主面前,当了鬼徒,我们父子日后便是鬼福永享。”将自己五岁儿子稚嫩的脸毁掉,魉鬼也于心不忍,但身为鬼门弟子,这就是鬼门的规矩,入鬼门者,必龇牙咧嘴,必鬼面凶煞,必面目可憎……

“你是个恶鬼,我爹爹一定会请道人将你收了!”慕容珍边哭,边小胳膊小腿乱甩,打在魉鬼的身上。

魉鬼苦劝了大半日无效,便没了耐性,露出凶狠的本性,“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鬼儿子,我现在就一口吃了你!别哭了!听到没!”

“魉堂主,他们杀过来了,杀过来了!”此时,漂浮在半空中的几只小鬼害怕地前来禀报。

“怕什么,我们是鬼!”魉鬼一顿训斥,“他们来再多的人,也是来鬼门关送死!”

“替本堂主看着他。”魉鬼将怀里的慕容珍丢给一旁的小鬼,自己身形一晃,整个人就飘了出去。

侯府外,慕容清染带着人慢慢靠近。

“染儿,我的染儿,你终于来了!”魉鬼看到慕容清染,鬼眼发亮,“跟我回鬼门,本堂主会让你在鬼蜮中见到你想见的任何人,包括你爹,你娘,你大哥,你嫂子,还有你未出世的侄儿,噢,还有你整个慕容家的族人。”

“本小姐从不信这世上有鬼,若真有,也是群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鬼,死有余辜!”慕容清染素手紧握,眼里愤怒,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鬼门恶徒,怎么能活在世上,他们该死,全都该死。

“染儿,我养了你十年,你就当真不念一点亲情。”魉鬼飘了过来,沈昀卿挡在了慕容清染的面前。

阮师刀飞过来,因沈昀卿的双手也沾了慕容清染的血,暂时控制了阮师刀。

十三公子昏迷,周奶娘、卢飞等人根本不是魉鬼的对手,慕容清染身边只有沈昀卿可以抵挡魉鬼,沈昀卿飞身而起,手握阮师刀,于半空中施展了阮师刀的刀法。

“沈公子的刀法,我好像哪里见过。”周奶娘嘀咕,“像慕容家的刀法,但又不像。”

慕容清染却惊讶于沈昀卿能控制阮师刀,毕竟这把刀,连她这个主人都控制不住,沈昀卿一个不是慕容家血脉的外人,竟然能控制阮师刀,实在奇怪。

“绝对不是我们道门中人。”此时,青团子从东边也赶了过来。

周奶娘嗤之以鼻,“天下道门那么多,不止你们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一处,再说,除了道门,还有很多门派。”不去帮忙也就算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这个青团子,哪点像道门中人。

“是啊,您出自盗门。”青团子接口道。

“都少说两句。”周奶娘看不惯青团子,就好像当年看不惯齐先生一样,慕容清染对他们二人颇为无奈,平日斗嘴斗个几句也没什么,现在百鬼夜行,吃人喝血的,他们也还有心情相互诋毁。

“好妹妹,我听你的,不跟这老寡妇一般见识。”青团子手中拿着桃木剑,这是从鹊山观郝道长那里借来的,辟邪有用,驱鬼还差些,青团子拿着它,一剑刺中小鬼。

周奶娘一听青团子喊她老寡妇,眉毛倒竖,手指飞针直刺青团子,青团子一躲,正好刺中小鬼,小鬼嗷呜一声,掉到了地上。

“哥哥,你去帮昀卿大哥。”慕容清染心急,如沈昀卿这般温润的公子,让他杀人杀鬼,怕是不容易下手。

青团子步步后退,“好妹妹,那个商人武功高的很,不需要我,我要保护你与王爷主子。”

周奶娘也不放心,有她和卢飞等人在,小鬼才不敢飞过来,所以,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慕容清染半步。

半空中,沈昀卿与魉鬼过招。

魉鬼身形迅速,沈昀卿竟然也丝毫不逊色。

“时辰差不多了,魉鬼。”沈昀卿的眸色在黑暗中尽显妖娆,“天一亮,是人是鬼,一照便知。”

鬼门弟子的武功,只有在黑夜中才会得到发挥,过了寅时,日旦之明,他们便功力大大减弱。

魉鬼没想到一个小小商人会这么难对付,几招下来,不仅没打败沈昀卿,还在他手上吃了亏,痛得鬼叫连连,“你是谁,是谁!”

沈昀卿一刀斩断魉鬼的头发,“带着你的这群小鬼,滚回地下去!”

啊!魉鬼一声鬼叫,露出锋利的獠牙,直接扑向沈昀卿。

但沈昀卿似乎早就料到魉鬼会有这一招,拿阮师刀劈了过来,魉鬼一闪,心里更加恐惧,这个沈昀卿怎么知道他所有鬼门功夫的招术,无论他怎么出招,这个沈昀卿都猜到,太诡异了。

最诡异的是,这沈昀卿的双目,连他这个鬼都看了瘆的慌。

“魉堂主,我们撤吧,快到寅时了!”

小鬼们开始不安,鬼哭声不如深夜时分那般惊悚,而梁景端、萧岩等人也带着守军赶到了,围攻了进来。

魉鬼谋划了十多年,一心想屠戮齐州城,想将这里变成鬼门关,哪肯这么轻易放弃,但沈昀卿深不可测的武功,却让他忌惮。

“天下之道,仙有仙途,鬼有鬼门,人有人法,魉鬼,你屠杀无辜百姓,可知罪!”沈昀卿又一刀砍在魉鬼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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