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春色压不住 - xp1024.com
《满怀春色压不住》


夜半看文

夜半看文

忙了一天,果然很累,叶欢伸了一个懒腰,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得看着xx小说网站,打算看本小说缓解身心。

此时,一本名为《穿越之王爷,饶了我》的文章赫然映入叶欢眼中。鼠标轻点,文案中“高h,渗入”四个鲜艳大红加粗字体格外显眼。

叶欢笑了,笑得颇诡异,作为一名新时代新女性,自然要用行动表示自己分外支持民众对思想的解放和解锢,誓要为社会的进一步发展与进步贡献一份自己的光和热,——所以,她鼠标一点,开始细细阅读起来。

首先开篇,这倾世美貌的宰相之女,——也就是女主,要出嫁给当朝六王爷。可是,人还没嫁过去,在半路就被一个神秘的高大男人给抢了,二话不说就把女主原地强x了无数遍,事后,扔下了一句“女人,你永远是我的”后,毅然甩袖而去,留给女主一个极度**的背影。

而就在这时,恰好沿路经过一个名更加帅气更加邪魅一笑魅惑**的男人。此**瞧见女主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当即兽性大发,阴阴笑着大手一挥就把她带了回去,可惜,在自己和女主行男女之事时,却发现了女主已经不是处,当即震怒,二话不说就开始对女主使用十八禁!

问:为什么女主没有供出自己不是处是因为被那神秘人给强了呢?

答:因为,女主这朵忧伤的奇葩,竟然在那神秘人强x自己的时候,竟然深深地,深深地,爱上了他……!

这是如何霸气前漏后漏混合漏的一见钟情,这是如何感动世界感动你我感动全宇宙的真爱,才能支持女主爱上一名强-奸-犯!

叶欢擦了擦额头的汗,表示这必然会成为小说世界未解之谜之最——苦逼犯贱的女主啊,自虐深爱上一朵强/奸犯究竟为哪般!是命中注定,还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下一期《探索苦逼》将为您展开详细报道!

就这样,女主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因为她深爱的神秘男一直都没有出现,晚上的时候还要接受太子的各种骚扰,甚至还要防备太子身边的女人们的各种毒药,因此女主终于终日叹气抑郁成疾,身体越来越孱弱,什么名医都纷纷摇头表示束手无措。直到,那朵神秘男子再次冷艳高贵得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狗血出现了!

原来这位装逼神秘男,竟然就是她要嫁给的堂堂当朝六王爷!

女主当即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原来自己深爱的强-奸-犯,就是自己的夫君!——啊,命运,你的名字叫不羁……!

看到这,叶欢原以为故事走向就此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哪知,最后女主同六王爷一起回国时才发现,丞相府已被扳倒,六王爷早已取了苗疆的公主为妻,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不是,从掌上明珠变作糟糠之妾,不过转瞬之间!

苗疆公主善妒,用蛊在女主体内种下了毒药,那边厢六王爷与公主男才女貌**好不暧昧,这边厢女主独自一人慢慢消逝在了闺床之上,这般凄凉。

——明明是肉文,却以悲剧结尾,这不科学!

叶欢抹了一把眼角的心酸泪,心中唏嘘万千,为女主的痴傻感到惋惜。爱情算什么,男人又算什么,只要她敢,早在一开始六王爷蒙着脸来强要了她的时候,她就应该奋力反抗逃脱升天。

由此可知,作为一名女性,特别是一名长得倾国倾城我见犹联的女性,自身掌握一门防身技术还是非常必要的。

若是换成叶欢,必定从一开始,就狠狠得摔那什劳子六王爷一个后空翻,然后扭断他的手,让他尝尝跆拳道黑带的厉害!

叶欢一边唏嘘一边感慨,脑中这般想着,终于沉沉浸入梦乡。

肉文女主

“小姐,小姐,快些醒醒!”叶欢正熟睡着,耳边却响起了一道非常急切的声音。

叶欢不明所以得睁开眼来,却见自己一身火红嫁衣,头正靠在上好的红木雕花床栏边上,看着远处一个娇俏的小丫鬟正急急得叫着自己。

叶欢一愣,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丫鬟一脸的急迫:“小姐,你怎的还有心思跟桃儿说笑,六王爷的轿子很快便上门来了,桃儿现在先帮小姐把凤冠霞帔整理妥当,小姐,您就先别睡了吧!”

凤冠霞帔……六王爷……

嘶,这场景怎得这般耳熟?

叶欢愣愣得站起身子,看着房内古色古香的置办,慢慢走到了铜镜前来。

一眼,她便看呆了。

这身子长得可真是漂亮至极,妖娆还清纯,无辜的眼神轻轻一扫,又有哪个男人不会心疼!繁复的头饰衬得她的脸越加惑人,一身红衣反衬得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看来这小姐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

可惜叶欢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情,反而越看铜镜中的自己,越觉得诡异。总觉得她似乎来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

“小姐,你长得真好看!”那丫鬟目测有些发呆,“六王爷见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六王爷?

六王爷!!

叶欢一拍脑袋,瞬间跳脚,浑身的毛都被炸开来:“六王爷六王爷六王爷……!难道这里是《穿越之王爷饶了我》!”

她急了,恶狠狠得抓住桃儿的衣襟:“难道这里是天宇国?!”

桃儿被叶欢吓得脸色发白:“是是是是啊,小姐,你,你怎么了……”

叶欢浑身一震,竟然真的是那极品穿越文!她竟然变成了那苦逼女主角,那个被一群渣男和恶毒女配活生生逼死的女主角!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叶欢风中凌乱,就算要穿越,穿个正常的也就算了,穿成肉文女主算个什么事!作者你是傻逼吗!

“吉时到——”

门口,传来一道尖锐的呼喊声。

桃儿二话不说就将桌子上的红锦帕盖在了叶欢的头上,紧紧抓着叶欢的手,扶着她向着门外而去。

叶欢低着头,心跳如鼓擂,耳边响起的鞭炮声以及道贺声她早已没有心思去顾及!不要急不要慌……不要急不要慌……她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接下去的发展,应是花轿运到一半,自己被那蒙着面装神秘的王爷给掠走,然后王爷兽性发作把她给叉叉圈圈了。

——只要把握好那个时机,她必然可以逃脱被强叉的命运!

现在不能冲动,绝对不能现在就离开,否则丞相府声誉扫地不说,打草惊蛇了才更雪上加霜!所以趁着六王爷来劫自己的时候伺机逃跑才是正解!

叶欢心中做好安排后,面上瞧上一派淑女的她,双手却在宽大的衣袖下面暗自练着臂力,捏紧拳头为待会的奋力一击做打算!

桃儿扶着她钻进花轿后,一声尖锐的“起轿”声音响起,很快,花轿一颠一颤得托着她,载向了苦逼的未来。

叶欢急急伸手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将厚重得不可思议的头饰全都搬移了下来,又将自己的发型弄得乱糟糟的,再伸手解开身上这又华丽又累赘的长袍,只留下了火红的里衣,一头飘顺的青丝贴在背上,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导致她的脸泛红起来,可这也没有让她显得狼狈,反而给白皙的脸蛋更增添了一丝血色,更娇俏了些。

她一屁股坐在长袍上,眯眼看着某一处,开始培养自己的杀气,揉揉脚又揉揉腿,扩胸运动炼肌运动一直不停地做着,生怕等那变态六王爷来截自己之后,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毕竟,在这种节骨眼上,时间就等于生命,不但等于生命,还等于贞操!以后自己究竟是重蹈女主的覆辙还是活出自己的精彩,就全靠此一搏了!

渣男一号

叶欢正一刻不停得练着自己的手劲儿,在经过一片稀松的树林之时,轿子却狠狠一震,空中似响起了几道气流声,之后,原本嘈杂喧嚣的轿外便毫无预警得猛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心狠狠一跳,将浑身的警备提升到最高点,双目凌厉得看着轿子的轿帘,若有什么意外,她必然会第一时间甩腿飞出去,将对方踢倒在地!

可惜,周围的环境却就这般静谧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一丝人声!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叶欢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演越烈,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她坐在轿子里,终于还是慢慢伸出手去,在拉开轿帘的时候终于闪身到了轿外,沉目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

文中描绘的,和亲眼看见的,又怎会是一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多血琳琳的尸体,就这般悲凉得躺在她面前,让她胃部一阵不适,有些作呕。

——这些随从的生命,竟是连畜生都不如!

叶欢眼中全是地上的斑斑血迹,早已赤红一片,胸腔中好似有千万把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她,险些就要将她的理智全都消灭殆尽!

“你倒是沉得住气。”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暧昧不明的声音。

叶欢猛地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刷得就跳离身后人几米远,看着他的眼神好似要杀了他。

眼前的男人,带着一个泛着金光色泽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留好看的下颚和嘴唇暴露在空气里,看着叶欢的眼神,带着玩味与暧昧,而暧昧中,还夹着一丝鄙夷与讥讽。

他的个子很高,目测该有一米八五,一身暗红色的绣锦男子衣衫衬得他夺人眼球,嘴角上扬的弧度陪着他的气质竟无半分维和。

若不是叶欢提前明白眼前这人模人样的六王爷就是渣男一号,是女主凄凉厄运的开始,只怕她也会被他的表象给迷了去!

“美丽的小姐,你的随从已经死了,幸得由我出手相救,赶走了坏人,所以你才能安然得活下来。”六王爷嘴角微挑,眼神直直盯着叶欢,眸色开始加深。

“嘁!”叶欢仰头一阵冷冷地嗤笑,眼神锐利得盯着他,“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麽!”

——这种低劣的说辞留着给原来的女主就好,竟还用来欺骗她叶欢?真是自取其辱!

叶欢昂首挺胸站在他面前,一脸的倔强,头发虽凌乱,却更多了一丝人烟气息。

六王爷兴味了,慢慢向她走来。

叶欢警铃大作,慢慢地退后而去。

“小东西,你以为你逃得掉麽……”他突然眯起眼来,一个闪身就闪到了叶欢身侧来!

叶欢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这身体比前世孱弱很多,可她的实战经验丰富,就算比不上前世的身形,可避开他的抓捕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快速得闪身避开,一边愤怒吼道:“你他妈才是小东西!你全家都是小东西!你方圆五里全是小东西!”

危急关头

六王爷一愣,双眼中的兴味终于尽数消失,开始转为冷冽,紧紧盯着叶欢冷声问道:“你会武功?”

叶欢也冷笑:“武功我会,下毒,我也会!”

语毕,她作势就要往怀中去拿什么东西出来。

六王爷一听,果然立马退后了好几米,满脸防备得看着叶欢。

叶欢眯起眼,气势凌人,声音利如冰:“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离开这里,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便权当我死了;第二,今日你与我在此地决一死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气,在空中漾开,这般响亮。

若他没有记错,半个月前他所见到的叶缓决计不是眼前这般模样的。当时的她娇羞,轻柔,胆怯,看着自己还会脸红,而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个倔强,冷情,眸中还带着杀气的女人!

叶缓怎么可能会是这副模样!

这女人太锋利,只怕留不得。

六王爷眯起眼,眼中的杀气一目了然,手中早已运起了掌风,再无犹豫就冲她挥了出去。

看着六王爷的动作,叶欢嘴角上扬,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她飞速趴倒在地上,然后沿着地面滚向了一边,当即只听身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啪——’,叶欢背后的一颗大树已然应声倒在地上。

六王爷双眼眯起,显然对叶欢的反应感到很不悦,声音更低沉了些,怒道:“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他看着她,面容越加的阴森,浑身的气场开始转变,冲天的杀气直冲叶欢而来!

叶欢不顾粗糙的砂砾在自己身子上磕出的无数细小的伤口,面不改色沉声沉声回道:“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先动手!”

六王爷显然是被叶欢完全激怒了,嘴角的弧度愈加诡异,再次扬起的掌心带着渗人的厉风,直直得冲着叶欢而去,迅速又霸道!

叶欢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主,所以就算不管她逃不逃离都会受伤,她也会尽最大的能力去保护自己,让自己所受的伤害达到最小!她这般想着,一边直接闪身进了身边的丛林里!她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闪躲着,哪怕感觉到身后骇人的力量离她越来越近,她依旧自顾闪躲着。

——时间能保护自己的人只有自己,叶欢,你要坚持,坚持到你支持不住的那一刻!就像前世父母离异后你依然能靠自己活得精彩一样,叶欢,坚强一点……不要怕……

叶欢感觉到自己的眼因为奋力的奔跑而变得有些模糊,生命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停止,好似在下一秒,她就会猝不及防得离开这个世界……!

时间从来都没有过得这么慢过,慢到连脚下尖锐的荆棘狠狠刺入她的小腿中,她都没有来得及感受到一丝的痛意。

身后六王爷甩出的气流就要在她身上爆炸开来,叶欢终于停止了动作,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只是……

叶欢的眼睛闭了许久,却也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不适,额,怎么回事?

她慢慢睁开眼来,待看清眼前景象之后,却愣了。

惊现萌物

只见原先直冲她而来的掌风,竟然在接触她的时候,硬生生给转了个头,向着她的左边直奔而去,最后炸飞了一大片的植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坑来。

额……

叶欢摸摸脑袋,对眼前这一诡异的现象感到非常不解。

而更诡异的是,此时站在她不远处的渣男六王爷,竟然好似看不到她的一般,走在她附近来皱着眉头左看右看,好像在寻找她。

叶欢大喜过望,站起身子,走在六王爷身边不停地转圈,还伸手在他面前挥挥手,可六王爷竟然全都毫无反应,好似他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人存在!

她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难道,难道她真的已经死了,此时的自己是魂魄的存在,所以六王爷才看不到自己……?

可,可刚刚六王爷甩给自己的气流明明就已经打偏了,根本就没有打在身上,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得死去呢?!

叶欢皱起了眉,艳阳高照的天气,竟然生生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来。

“人竟然,消失了……”叶欢站在六王爷的对面,听着六王爷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喃喃得说出这句话。

叶欢浑身的毛孔全都竖了起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就站在六王爷的面前,他却看不到自己!

过了片刻,六王爷终于慢慢踱步离开,只是神情异常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他走远,叶欢正要松口气,哪知,在她的耳边,竟然毫无预警得响起了一道非常慵懒的孩童嗓音,带着三分困意,七分奶气……

——“吵。”

叶欢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脱落一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在身边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人烟气息,为什么竟然会响起这么一道诡异的声音?!

她睁大眼,不敢置信是男孩,得满满回头看去,只是,在看清身后人的时候,整个人更是呆若木鸡……

只见身旁的大树下,竟凭白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孩童?没错,正瞧上去最多也就三四岁的模样,此时却极度与年纪不服得靠在粗树干上,慵懒又漫不经心得看着她,双眼微微眯着,困意十足,似漫不经心,更似毫不在意得,将眼神扫向叶欢!一阵带着微寒的冷风拂过,掠起他密若瀑布的银发,仿若寒雾中若隐若现的水莲,妖冶丛生。

叶欢看着他斜倚在树干之下,嘴唇微张,全然呆滞。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若妖物的小男孩,明明便是这般小的年纪,脸上肉嘟嘟的一团,双眼中流出的神色慵懒至极,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将一切都洞察得十分透彻,气场强大至极。

只是,先等会。

叶欢眨了眨眼,一眼不眨得看着他,盯了几秒,又伸手揉了揉眼睛,最终确定这确实不是自己的幻觉,——谁能告诉她这小男孩头上的一双尖耳朵到底是怎么回事?

额,还有,他背后紧贴着树干的一条毛隆隆的大尾巴又是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世界上除了老人家的头发会是银白色的之外,这个时代应该没有染发剂可以把头发染成银色吧……而且还是这种泛着幽光色泽的银发……

“好吵。”小男孩再次开口,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对叶欢所说的话,打断了叶欢的思绪,看着叶欢的眼神更犀利了一些。

惊现萌物

只见原先直冲她而来的掌风,竟然在接触她的时候,硬生生给转了个头,向着她的左边直奔而去,最后炸飞了一大片的植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坑来。

额……

叶欢摸摸脑袋,对眼前这一诡异的现象感到非常不解。

而更诡异的是,此时站在她不远处的渣男六王爷,竟然好似看不到她的一般,走在她附近来皱着眉头左看右看,好像在寻找她。

叶欢大喜过望,站起身子,走在六王爷身边不停地转圈,还伸手在他面前挥挥手,可六王爷竟然全都毫无反应,好似他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人存在!

她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难道,难道她真的已经死了,此时的自己是魂魄的存在,所以六王爷才看不到自己……?

可,可刚刚六王爷甩给自己的气流明明就已经打偏了,根本就没有打在身上,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得死去呢?!

叶欢皱起了眉,艳阳高照的天气,竟然生生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来。

“人竟然,消失了……”叶欢站在六王爷的对面,听着六王爷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喃喃得说出这句话。

叶欢浑身的毛孔全都竖了起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就站在六王爷的面前,他却看不到自己!

过了片刻,六王爷终于慢慢踱步离开,只是神情异常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他走远,叶欢正要松口气,哪知,在她的耳边,竟然毫无预警得响起了一道非常慵懒的孩童嗓音,带着三分困意,七分奶气……

——“吵。”

叶欢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脱落一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在身边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人烟气息,为什么竟然会响起这么一道诡异的声音?!

她睁大眼,不敢置信是男孩,得满满回头看去,只是,在看清身后人的时候,整个人更是呆若木鸡……

只见身旁的大树下,竟凭白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孩童?没错,正瞧上去最多也就三四岁的模样,此时却极度与年纪不服得靠在粗树干上,慵懒又漫不经心得看着她,双眼微微眯着,困意十足,似漫不经心,更似毫不在意得,将眼神扫向叶欢!一阵带着微寒的冷风拂过,掠起他密若瀑布的银发,仿若寒雾中若隐若现的水莲,妖冶丛生。

叶欢看着他斜倚在树干之下,嘴唇微张,全然呆滞。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若妖物的小男孩,明明便是这般小的年纪,脸上肉嘟嘟的一团,双眼中流出的神色慵懒至极,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将一切都洞察得十分透彻,气场强大至极。

只是,先等会。

叶欢眨了眨眼,一眼不眨得看着他,盯了几秒,又伸手揉了揉眼睛,最终确定这确实不是自己的幻觉,——谁能告诉她这小男孩头上的一双尖耳朵到底是怎么回事?

额,还有,他背后紧贴着树干的一条毛隆隆的大尾巴又是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世界上除了老人家的头发会是银白色的之外,这个时代应该没有染发剂可以把头发染成银色吧……而且还是这种泛着幽光色泽的银发……

“好吵。”小男孩再次开口,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对叶欢所说的话,打断了叶欢的思绪,看着叶欢的眼神更犀利了一些。

萌物汤圆

此时叶欢终于看清了他说话时的神情,尽管他的气场很强大,与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和肉嘟嘟的外表分外不符,可方才说话时所露出的虎牙这般可爱,好似一团小刺猬,带着利刺,生怕别人伤害了自己。

叶欢心中猛然间便一阵柔软,她强忍笑意,慢慢走到她身边,伸手就在他肉嘟嘟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嘁,小毛孩,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干嘛要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傲娇啊!”不顾小破孩的泛黑的脸蛋,叶欢直接伸手圈过他双臂,就将他揉成一团抱在了怀中,将脸埋在他毛隆隆的大尾巴里,一阵亲昵的搂抱。

“昂昂,好可爱的小毛孩,你是只狗妖吗?就像犬夜叉那样的狗妖??”叶欢将他捏在怀里,狠狠得揉捏着他,就像揉捏一团球,分外兴奋得大喊大叫。

小毛孩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黑,额头弹出一道青筋,咬牙道:“放——开——我!”

叶欢哪里理他,继续揉继续捏,更兴奋了哇哇直叫:“嗷嗷好软好舒服,小毛孩,你究竟是什么品种,难道不是狗,是猫咩?”她的双眼变作了爱心,满面桃花得看着他。

小毛孩的脸更黑了,咬紧牙关,可爱又俏皮的虎牙紧紧闭合在一起,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该……死……”

叶欢可不管他究竟嘀咕了些什么,嘟起嘴唇,吧唧一口,重重得就吻在了他白皙还泛着淡淡奶香的脸颊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吧唧”声。

阳光依旧耀眼得挥洒在地上,小毛孩却浑身僵硬了起来,双眼直直看着叶欢笑靥如花的脸庞,前一刻尚发黑的脸,却慢慢地变成了粉红色,最后,整张脸红得好似火烧一般。

他不自然得别开头去,心中陈杂万千,——方才,他竟被一个人类给,给,给强行亲吻了……

只是,看到他这般模样,她竟都不会害怕么?

叶欢只顾自己兴奋,哪有心思揣摩怀中小毛孩的心思,搂着他兴奋了好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搂着他坐在树底下,细细打量着他脑袋上的两只小尖耳朵,好奇道:“可是,你究竟是狗还是猫呢?”

他嘴角一抽,不想理她。

“啊,话说回来,看你的发色牙齿和尾巴,肯定是只狗吧?是小狗吗?一定是小狗吧?否则怎么会……”

“我是狐狸!”——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狐狸君握紧胖乎乎的小拳头,嘟着嘴唇大声反驳。

这幅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叶欢双眼发光,看着他的眼神亮晶晶得:“竟然是小狐狸,咩~!小狐狸,刚刚是你救了我吗!”

——刚刚那渣男一号发出的攻势,是他出手才转化了的吧?

若是他没有出手……叶欢心中一颤,方才那种绝望至深的心情再次袭上心头,若是他没有出手,她,大概会死吧……

叶欢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小尖耳朵,嘴边漾出一个真诚又深邃的笑容来,对他轻轻道:“小狐狸,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手相救,救了自己一条命。

小狐狸一声冷哼,撇开头去不说话,——他只是想把打扰自己睡觉的脏东西打开而已,睡觉时候被人打扰真是世界上最无法饶恕的事情啊……!

与狐共枕

瞧着小狐狸一派早熟的模样,叶欢忍不住扑哧一笑,心头的心有余悸又再次被吹散,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大尾巴,又捏了捏他的婴儿肥脸蛋,下意识道:“汤圆,我叫你汤圆,可好?”

狐狸眉头都要皱在了一起,什么乱七八糟的,难听死了!

“怎么,不愿意?”叶欢伸手去扯他的脸皮,“既然不愿叫汤圆,那便叫旺财,怎么样?”

小狐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鸭蛋儿?狗二?毛三儿?……”

“……汤圆。”狐狸扼腕。

“汤圆真乖!”叶欢开怀大笑,又嘟起嘴唇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一口,重重得印下一个吻去。

汤圆:“……#”

汤圆冷哼,冷惜字如金:“结界。”

原来是结界。

“其实不应该叫你汤圆,应该叫你狐夜叉!”叶欢看着他,双眼放光。

汤圆:“……#”

叶欢咧嘴,笑得欢畅至极,只是笑着笑着,肚子便毫无预警得响起了两阵腹饥的声音,她脸一红,可是一想到自己从早上莫名其妙进入了这个奇怪的世界后便滴水未沾一食未进,再加上方才与六王爷的殊死拼命,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泛饿吧。

她正这般想着,猛然间才感到小腿肚上一阵尖锐的痛意袭来。她皱眉,放开汤圆肉嘟嘟的身体,慢慢弓起腿来,伸手慢慢拉上了裤腿,只见小腿此时已泛起了大片的淤紫,肿胀得好似一个大馒头,与旁边白皙的肌肤相对比,分外得触目惊心。

叶欢忍不住一声倒抽冷气,伸手轻轻抚摸上腿上的伤口,心中感到一阵荒凉,这本不是她的罪孽,如今为何要她来承担?她只是个看客,可转眼之间,却变成了主角,在这个血雨腥风的世界,步步皆是错,又有谁是她可以暂时倚靠的?

她本便是个无人心疼的女子,在现代的时候全靠自己一股蛮劲打拼,如今到了这里,只怕情况糟糕得更是有过之而不不及,至少前世的她可不是肉文女主,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渣男不知什么时候就来扑倒自己!

叶欢正慢慢揉着伤口,哪料一只小爪子就伸了过来,一把拍飞她的手,转而用肉嘟嘟的小掌心慢慢揉捏着她的伤口。

她抬头看着汤圆的脸,他的神情依旧冷冷的,可手中动作分外轻柔。

叶欢正要开口表扬他是个好孩子,冷不丁的,一道剧痛就狠狠得从伤口处传来,只见汤圆的掌心冒着耀眼的亮光,反复又快速得来回抚着她的伤口,丝毫不留情。

叶欢疼得整个人都冒出了一层冷汗来,却也不敢动弹,她明白小汤圆是在帮自己治疗。她咬紧牙关,脸色疼得煞白,实在疼得难忍,额头冒出几颗豆大的汗珠来,衬得她越加水汪动人,我见犹怜。

片刻,小汤圆收手,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叶欢刚想开口问他去哪里,他登时便侧头扔下一句:“我去采果子。”语毕,便不见了踪影。

不出片刻,小汤圆回来的时候,手中果然多了好几枚鲜红的果子,且全是用溪水清洗过的,水珠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色泽。

“哎呀哎呀,小汤圆真是一个细心的小男人呢!”叶欢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泛白的嘴唇划出了一道温婉的笑容,表扬道。

小汤圆继续傲娇,将脸瞥向一边,宽松的迷你版白色男子衣襟在他身上更衬得几分可爱。

告别汤圆

吃了野果,叶欢果然感觉好多了,抱着小汤圆迷迷糊糊间便睡了过去,只是睡梦之间,她似乎感觉到一只肉墩墩的胖爪子将她身上泛疼的小伤口全都轻轻清理了一遍,泛辣的疼痛感在睡梦之间,全都消失了不见。

小汤圆,果然是萌物啊……

叶欢下意识挑唇,再次沉沉得浸入梦乡。

养伤的日子过得飞快,她抱着他睡觉,无聊时逗他玩耍,小汤圆总是冷着脸,多笑笑才可爱呢……

“小汤圆小汤圆,我咬你一口好不好!”

“……#”汤圆不理她。

“小汤团小汤圆,为什么你总是不说话呢,嗷呜,笑一下笑一下嘛!”

“……”汤圆继续不理她。

“小汤团……你不理我,我,我就哭哟,我真的会哭哟!”叶欢嘟嘴,作势去揉眼。

“……别哭。”

她蜷缩在树下,帮小汤圆理毛发,揉着他的脑袋,帮他的银发绾成一个圆乎乎的发髻,然后被他愤怒得解开。她大笑,他无奈,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过去了五天。

只是,在小树林里待得越久,她的心就越不安,尽管她不想去理会,不想去深思,可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她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在她眼前,又无力阻拦它……

叶欢叹气,看着太阳慢慢西落,夜晚再次降临到了世上。此时,汤圆正忙着准备晚餐,她则坐在树底下,看着他欲言又止。

很快,烧鸡的香味飘了出来,叶欢看着汤圆专注的神情,动了动嘴角,可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一直到汤圆胖乎乎的爪子握着一只泛着金黄色泽的鸡腿给她的时候,她才嗫嗫着道:“汤圆……”

汤圆眯眼,斜睨她,等着她接下去说。

叶欢一咬牙,一跺脚,闭上眼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小汤圆儿,我要走了……”她要走了,要回去了……回去看看离奇出逃的丞相之女,究竟被世人谣传成了什么模样……去看看那个丞相府,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只是,她真的好舍不得他。舍不得他胖胖的掌心,软软的小身板,胖乎乎的脸蛋,一头坠地的银发,还有那两只可爱得小粉尖耳朵,和身后又大又厚实的长尾巴。

汤圆依旧默默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小汤圆,我真的要走了呢……我要回到尘世中去,就算,可能,会被坏人欺负,会无依无靠,然后一个人默默得孤孤单单死去……尽管我舍不得你,可我不想你参与进来,参与到我的人生里,跟着我遭罪……”叶欢看着汤圆,轻声道。

“小汤圆儿,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呢……”叶欢照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对我这么好的人,只有你一个呢……”

前世,今生,只有他一人。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孩,尽管只有短短的五天。可这五日的温暖,已经足够她回忆一生。

“说完了?”汤圆依旧看着她。

叶欢眨眨眼,愣愣点点头:“说完了……”

汤圆继续伸出手,把鸡腿递给她:“吃。”

叶欢:“……”——难道这么煽情这么伤感的离别,他的反应就是——吃……?

难道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印象麽?

再入虎口

想及此,叶欢食欲全无,自嘲笑了笑,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苦涩:“罢了,我这就走,这几日……打扰了……”

她站起身,朝着黑暗的远处慢慢走去,背影在惨淡的月色下,孤寂又脆弱。

徒留汤圆举着鸡腿的手,分外突兀得停留在人去影空的空气里。他侧头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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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夜色分外冷清,偶尔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转儿慢慢飘落,透着几分荒凉。远处的树林被一片黑暗所笼罩着,好似没有尽头。

或许这种天气,正适合分离也未可知,叶欢低垂着头,心中分外失落,小汤圆别扭又冷傲的眸子不断在她脑海中闪过,那么漂亮的眼睛啊……不知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

叶欢心中百感交集,不断踢着脚下的砂砾,心烦意乱得走在路上,只是,没走出几步,便听见身边响起一阵兴奋得男子声音,透着猥琐与恶心:“找到了!找到丞相千金了!”

叶欢一愣,猛然间才再次回想起自己如今成了虐恋情深的肉文女主,不管走到哪里都随时有可能发生意外状况!

果不其然,嘈杂声越来越响了起来,不过转瞬之间,她的周围竟瞬间亮起了点点火光!

叶欢刷得抬头看着声音发源处,面前的阵阵通透的火光生生刺得她眼睛一疼!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响,转瞬之间,她再次成为了众矢之的!

只见不远处的人群,各个身穿便服,或青年或壮汉,尽管长相各不相同,可眼中的贪欲却是一模一样,此时皆看着叶欢,满脸的下作神态,让人作呕!

“抓住她!快啊!”

“丞相府小姐果然漂亮!”

“哟呵,你小子竟然敢看王爷的女人,小心你的脑袋!”

……

众人嘴中不断说着喧嚣着,各色姿态,应有尽有。

叶欢再也不敢发愣,转身撒腿就逃,长长的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乱的痕迹。

当有人快要抓住她时,叶欢便使出跆拳道来,将对方狠狠得后空翻,摔在地上,如此一来,倒也让她甩飞了好几个。

可毕竟一拳难敌四手,叶欢毕竟是女流之辈,很快就精疲力竭,败下阵来,一只只粗糙的手一下子就从背后抓住了她,力道重的出奇。

“哈哈,我抓到了,我抓到了!!”粗矿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来,直炸得她耳膜一阵刺痛。

叶欢来不及说什么,双手就被紧紧扼住,被粗厚的麻绳给捆绑了起来。

——妈的,早知道不出来了!

此时叶欢想死的心都有了,看着荒芜的夜色暗苦不迭,早知道外面竟然有这么多人等着她,她必定躲在结界里和小汤圆厮守一生啊!

“我这就去禀告王爷,天宇第一美人抓住了,千岁王爷必定会重重有赏!”

叶欢晴天一个霹雳,——千岁王爷?那个喜欢玩性-虐-待的渣男二号千岁王爷?

陷入困境

叶欢总算回想起来,在原文中,女主被渣男一号六王爷肆隐凌辱之后就落入了渣男二号千岁临的手中,然后在千岁临对女主圈圈叉叉的过程里发现女主已不是完璧之身之后,对其使用各种一十八禁三十六道具,生生让女主去了半条命!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傻逼作者写出的文章,竟然可以极品成这副模样!

叶欢的胳膊被那群猥琐男握得紧紧的,根本就没有给她丝毫反攻的机会,她只能铁青着脸,任由他们拽着她,拽向未知的远方。

不知为何,叶欢的眼前突然又浮现出汤圆的眼睛来,好似洞察一切的眼神,虽冷,却让她分外安心。

只是,呵,他不过是只三四岁的小妖狐,她又怎么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那般可爱的他,应该无忧无虑得在森林中度过一生才对,又怎么能进入到这个肮脏的世界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叶欢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心中升起几番苦涩之味。

“走走走,快点儿,千岁王爷可是准备了美酒美食给咱大伙,看到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没准心里一开心,给咱的赏赐也更多哩!”粗悍的声音带着几分猥亵的期待。

叶欢侧头,狠狠得剜了他一个白眼,透着凌厉的愤怒。

那壮汉看到叶欢的表情,竟然不怒反笑,盯着叶欢呆滞得看,嘴角还留下了一丝恶心的口水,如癫狂患者般愣愣道:“这娘们儿可真美……”

叶欢胃部一阵翻滚,呕意止也止不住,——这个世界的男人,难道都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么!!

“不要命了!”那壮汉身边的人伸出拳头重重敲在他的胸膛上,眼中透着几丝惧意,压低提醒道,“千岁王爷看中的女人,是咱们能看的么!把她压到枫泾别院,拿了赏赐,我们的任务就算是成了,你他妈给我说话注意点!”

叶欢被一群人紧紧捆着,听着他们的对话,越加感到自己的前路一片荆棘,她究竟应该怎么躲过千岁临?

之前和六王爷的交手就险些让她去了命,若不是偶然遇到了汤圆,她还不定会是什么凄惨下场!

可如今汤圆已经不在身边,她又该怎么样才能躲开千岁临……

叶欢越分析自己的处境,越觉得自己毫无胜算,心头也更加烦躁起来。

眼前的夜色愈加深沉了,空中的点点零星在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轮浅淡的弯月毫无生气得挂在远方空中,暗沉之极。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叶欢感到自己被紧紧握在对方手中的胳膊都已疼痛不忍,想来应该是淤青了,脚底碰到了大石头也被踉跄了好几下,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胳膊被抓在对方手中,她都险些要跌了好几跤。

又走了一段路程,身后人中发出一声兴奋大呼:“枫泾别院到了,快,快带她进去!”

叶欢浑身一震,抬眸看去,才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豪华院落,漂亮高大的院门上悬挂着两盏漂亮的红色灯笼,在风中轻轻飘荡,透着几分阴森之气。

进入别院

“带她进去,快!”身后人更兴奋了,紧紧抓着离欢大跨步就冲里面而去,叶欢僵硬着身子,任由他们推搡着,好不狼狈。

走到门口,其中一人伸手重重敲了敲门,敲门声在暗夜中分外清脆。

“快开门哪!是王三儿!”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露出其中一中年管家,贼眉鼠眼得盯着王三儿上上下下打量。

王三儿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匾来,又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叶欢,赔笑道:“王爷要的人,我给他带来了,嘿嘿……”他笑得谄媚。

那管家在看到叶欢时,眼中瞬间露出一阵惊艳,急急忙忙将门打开,只是在看清叶欢被捆绑住的双手时,瞬间怒斥道:“谁让你们把叶小姐绑成这般模样的!若是伤了身子,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于管事,不,不是我们不怜香惜玉,而是她太狠,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哩……”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急急解释。

果然,于管事解绳子的动作瞬间放慢了下来,暗暗打量了一遍叶欢,双眼转了转,又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解一边道:“枫泾别院四处全是暗卫,就算叶姑娘真的会武功,也应该不会乱来才对。”

——妈的!叶欢心底一沉,这是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吗!

好不容易解开了绳索,叶欢尚来不及好好揉揉被抓得泛疼的胳膊,又见于管事恭敬得冲她弯着腰,嘴中朗声道:“叶姑娘,不是奴才说道,你说你消失了这么久,可让王爷好生挂念……快些服侍吧,莫要再耽搁了!”

叶欢一愣,实在是想不通了,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我嫁的是当朝云楚六王爷,这别院中的不是千岁临么,你怎让我堂堂六皇妃去服侍别的男人!”

哪知这于管事闻言,浑浊的眼中泛起了道道冷意,腰也停直了,冷冷回道:“叶姑娘有所不知,因您在出阁当日莫名消失,六王爷早已一纸休书将您休了,若不是我家王爷宅心仁厚怜悯你,将你要了当做侍妾,否则你这堂堂丞相千金早已沦作全国笑柄,任由别人所耻笑了的。”

这番话宛若一道粗棍,将叶欢敲击得晕头转向!

——她竟然,被那个渣男六王爷给休了?然后又这般恰好得被千岁临给要了去,成为了他的小妾……?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凑巧之事?

呵,如此一来,只怕此时的她,已经被沦为全国笑柄了吧!一个刚出阁就被休的女子,恐怕在天宇国的历史上,也至此一人吧……

不过幸好,幸好名声这东西,叶欢并不怎么在意,要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和她无关,只要她能保得自身安全,对她而言就已是大幸了。

“还有,既然是小妾,就该有个小妾的模样,叶姑娘,你又怎能直呼我家王爷的名讳,此乃大不敬,要不得,要不得,有些习惯,叶姑娘还是快些改改吧。”于管事继续说教,说得起劲。

“既然如此,我便换他千岁渣,可好?”叶欢冷笑,看着一脸说教的他,冷冷抛出几个字来。

于管事脸色都变了:“你,你,你竟敢对王爷大不敬……”

“无妨,让她闹。”正当此时,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猝不及防从身后响起。

装嗲扮娇

叶欢浑身血液都僵硬着,不敢转头看他,若是她记得没错,这千岁临是邻国玉华国的王爷,这文中最残暴诡异的一位,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一切只凭自己的脾性。

不但如此,他还有一名宠姬,叫灵舒,是玉华国的第一花魁,——“灵舒将叶缓喂了媚药,又叫了三个身材壮硕的男子去了她房间,故让千岁临看到这不堪又下作的场面……千岁临甩袖离去,徒留灵舒一人在原地,望着房中一幕笑得欢畅:叶缓,你又该拿什么和我比?”

原文中描述的这一段,直到现在都深深地刻在叶欢的脑海中,而正是因为灵舒的安排,才让千岁临弃了女主,将女主送给了下一个男人。

“本王的小姬妾,终于回府了。”身后,千岁临的声音将叶欢拉回了思绪。

叶欢僵着身子侧头看去,终于看清了千岁临的容貌,果然长得一派阴沉,五官深邃,一撮乱发微微凌乱,剑眉凤眼,挺鼻薄唇,一瞧便是寡情之人。

瞧见叶欢在打量自己,千岁临嘴角微微升起,半眯眼,冷然道:“既然你已回来,便要守本王的规矩,否则,本王自有一千种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叶欢微斜眼,昂首挺胸大声回道:“不牢王爷费心,我安分得很。”

千岁临瞬间拉下脸来,阴沉看着她:“莫要不知好歹!”

叶欢耸了耸肩膀,不做声了,直接擦过他的肩膀,。打算随便寻间房间睡下。

哪知千岁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既然是本王的妾,今夜便由你来侍寝。”

叶欢被他握得吃痛,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可他的力气大得很,她根本就甩不开他,反而让他的脸色更暗沉了一分。

“这几日你去了哪,做了什么,和谁做,本王一概不想知道。”千岁临一脸沉色,“不要试图惹怒我。”

他嘴中喝出的气体尽数喷洒在了叶欢的脖颈间,让叶欢一阵发寒,——恶心,太恶心了!

叶欢不由自主得颤了颤,千岁临见状,还以为叶欢确实是害怕了他,面上笑得多了几分得色,二话不说伸手就圈紧了叶欢的腰际,将她直接横抱而起,转身朝着院落深处而去。

叶欢害怕了,想了想,干脆一咬牙,故作羞涩得冲他抛去一个媚眼,嗲着嗓子发=情一般得道:“王~爷~,讨厌了啦,奴家在荒郊野岭度过了这么多日,身子好乏呢,能否先让奴家好生歇息一晚,,待奴家精神恢复了,再慢慢滴……伺候……王爷……”

语毕,叶欢浑身止不住得一抖一抖了起来,若不是她毅力坚定,她必定早就吐上了七**十回了!看来发嗲装魅果真不是她所擅长的,还是干架骂街才更适合她!

千岁临对叶欢的突然转变显然也觉得分外意外,他微微错愕得看着她,许久,嘴唇才吐出两个字来——“不行。”

叶欢怒不可扼,她都这样装嗲扮乖了,他还不放过她,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是不待她将心中怒气发作出来,就听一道娇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三分幽怨,七分柔媚:“王爷……”

——欲语还休。

女配出没

不用猜,叶欢也知道她是谁。

每一个苦情女主的背后总有那么几款极具特色的恶毒女配,而眼前这一朵,自然就是那玉华国的第一花魁——灵舒了。

叶欢从千岁临的怀中抬起头来看去,只见灵舒一身水红长裙妩媚之极,酥胸半露,头盘百合髻更衬面容精致,额间一点朱砂红夺目无比,花魁不愧为花魁,不论多晚地点多偏僻,都必然能将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不论哪个角度看去,都是这般夺人耳目。

只是颇出叶欢的意料,自己看向她的同时,竟然正好和她来了个四眼相对,没想到她也在看自己。

只是她看着叶欢的眼神,带着铺面盖地的敌意,瞧上去可怖极了,恨意与妒意一齐扫射向叶欢,仿若她夺走了她的所有物一般,恨得这般刻骨铭心。

叶欢扶额,颇有些躺着中枪的意味,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不过解释显然也是行不通的,灵舒早已经被心中对千岁临的爱蒙蔽扭曲了心眼,只怕是多说多错。

“王爷,你不要灵舒了麽……”她眼神一转,瞬间又转变成了楚楚动人之色,眼波流转好不委屈,仿若全天下都欠她钱似的。

千岁临依旧冷着脸,只是嘴中的口气却明显放柔了很多:“舒儿,夜深了,出来做什么。”

灵舒微微嘟起嘴巴,带着说不出的委屈之色,眉眼之间便是伤感:“没有王爷陪于身畔,舒儿又怎睡得着……”

千岁临面不改色:“回房睡吧,明日本王再去看你。”

灵舒撇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此时千岁临的耐心已然被消磨殆尽,眼中泛出了点点冷意来。

灵舒瞧见千岁临这般眼神,自知自己再磨下去只会凭白惹来千岁临的怒气,终还是垂首,幽然退场。

叶欢看着她风情万种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只怕此时在她心中,对自己的恨又升了好几个层次了吧……唉!

千岁临继续大跨步得冲里而去,叶欢看着他的下巴,心急如焚,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阻止他,千岁临的武功及高,想要跟他单挑显然无异于以卵击石,可让她安安分分献出身子也是不可能的!

面对这种危急情况,看来,只有一种方式能阻止了!

叶欢默默得做好准备,准备豁出去一次。

很快,千岁临便踏进了自己的卧室内。

他的房间很大,摆设也简单,却全是上等的红木,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一张大床被布置得很精致,非常宽大。

千岁临将她缓缓放在床上,随即二话不说就欺身上了来。

“哎哟喂……”叶欢嘟着唇,发出了一声分外诡异的颤音来。

千岁临压在她身上,冷眼看着她,一语不发。

“奴家想撒尿!”叶欢嗲着声音**。

千岁临的脸色一凛,伸手狠狠握紧叶欢下颚,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你又耍什么花样!”

叶欢颇无辜得耸耸肩:“我只不过想撒尿。”

“憋着!”千岁临冷然下令。

叶欢一声冷哼,嘲讽得看着他:“你让我憋我就憋,那我不是很丢脸。”

千岁临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猛然间感到自己和叶欢紧贴着的下身一阵温热的湿意传来。

他浑身僵硬,不敢置信得低头看去,瞬间勃然大怒:“你这个野妇!”

语毕,伸手,狠狠得甩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

被扇巴掌

叶欢的头瞬间被他甩到了一边去,喉间一股腥甜猛地窜出了唇畔,血腥之气片刻之间布满了整个鼻腔,头晕脑胀,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开始绕圈。

她甩了甩头,嘴角倔强得升起一个放肆的笑意来,挑衅道:“不过是撒了泡尿,王爷这般激动做什么。”

千岁临不敢置信得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大片被这个女疯子的尿液沾湿的衣襟,眼中杀气毕现:“信不信……我杀了你!”

叶欢仰头放肆大笑,只是那眼神,这般慑人:“信,我自然信,堂堂玉华国王爷,要杀一个姬妾一向易如反掌。”

千岁临捏紧了拳头,许久才从嘴中吐出了两个字:“疯子……”

胸口的紊乱让叶欢眼前再次一阵晕眩,看来方才自己确实惹怒了他,毕竟是一个王爷,被一个姬妾的尿沾了身子,不但晦气,传出去,更是颜面无存。

没办法,要想打败一名不要脸的对手,最好的作法就是比他还要不要脸,且不但要做到不要脸,更得做到不要命!

刚刚千岁临那一巴掌显然是动了内力的,否则她此时不会感到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叶欢努力睁大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的双眼,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睡,现在不能睡……

现在晕了,她便输了,所以她不能睡……

“王爷,您还来麽?您若是还有性致,我恰好还想再拉泡屎。”叶欢嘴角的血液鲜红,带着几分触目惊心,这副模样本就长得及其好看,此时瞧去更是美得惊心动魄,摄人之极!

可惜,这份美貌于叶欢而言根本就是累赘,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女主的很多悲剧的发生,全都是这份累赘所造成的。美貌,可以有,但不宜太多,万物皆是过犹不及,过了,便不是福,而是祸了。

千岁临阴沉得眯起眼来,一声怒喝:“来人!”

房门刷得一下被打开了,走进了一个卑躬屈膝的阉人来,恭恭敬敬得站在千岁临的身后,应道:“在!”

“把她清洗干净。”千岁临的声音分外清晰得传进叶欢的耳朵。

叶欢不敢置信得看着他,——疯子!这才是真的疯子!

此时的她头发凌乱,下体黏糊糊的尿液的温热都还没完全散去,胸口的气血翻涌一阵大过一阵,若不是她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恐怕她此时早就已经不省人事了的!

这样狼狈的她,竟然还能让他提起兴趣?!

那阉人应了声是,手一挥,门外立刻就上来了两个丫鬟,将叶欢紧紧得禁锢在手里,作势就要推着她往外而去。

“不!我不去!我不去!!”叶欢好似疯了一般大声反抗着,挣扎着,头发在挣扎的过程中变得凌乱不堪,好似真正失去了神智一般,声音大声叫喊在沉沉的夜色里这般骇人听闻,“千岁临你他妈信不信我真的拉屎给你看!你信不信!你他妈才是疯子!大疯子——!”

千岁临看着叶欢手脚并用得乱颤,就好似疯魔了一般,眼中满满的全是鄙夷,他蹲下身子来,看着倒在地上,伸手攀着房间内大红柱子,不愿离开房间去清洗身子的叶欢,猛然伸手一把狠狠抓起她的头发,又狠狠得向外拽去,面上的煞气毕现,好似手中的长发不是叶欢的,而是一只畜生的:“本王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

死亡线上

头发被尽数拔起的痛意让叶欢一阵尖锐的大叫,放肆的分贝足以刺痛每一个人的耳膜:“千岁临我杀了你——!”

叶欢发了疯一般得挣脱那两名困住自己的侍女的禁锢,手脚并用得对着千岁临一阵手打脚踢,将跆拳道中所有的招式都对着他拼尽全力得打了一遍,看得出她确是带着十足的恨与杀气的,可惜奈何她之前受了千岁临的一巴掌,本身便已伤了身,此时身子很快就沉了下来,别说抬腿,就连抬眼都已经是困难。

千岁临眼中的杀气更盛,对叶欢毫无章法的微弱进攻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反而叶欢的举动更加激化了他的怒意,他狠狠得扯她的头发,以此来拖曳她的身体,将她的脑袋狠狠得撞在实木的木门上,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脑袋撞击木门发出的声音这般惊心动魄,很快,叶欢额头便已血肉模糊,伤口可怖得让人发指!

她好似又回到了三岁那年,记忆中唯一一幕自己的父母和谐美满的一幕中,当时的她多幸福啊,爸爸妈妈全都陪在她的身边,给她买零食,买童画,还给她穿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她的床头摆满了可爱又滑稽的布偶娃娃,母亲站在她身后一脸慈祥得看着她,父亲则站在母亲的身后,一脸爱意得看着母亲。——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记忆中唯一一幕温情的画面……

大脑的思绪似乎逐渐停止放空了,她的眼前一片洁白,却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身上所有的伤痛全都消失不见,她感到浑身重新充满了力量,就像前世的她,每天都充满凌云斗志一样!她好奇得眨着眼,看着这片洁白的世界,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房间内,千岁临表情一片肃杀,只知一下有一下不间断得敲击着她的脑袋,机械般得重复这个命令,双眼之中一片煞红,显然是在愤怒中迷失了自己的心智,身下的叶欢终于渐渐停止了挣扎,慢慢得,慢慢得,闭上了眼睛……

下人们只是麻木不仁得看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一句话,别说是话,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怒火给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远处,灵舒嘴角挑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分外惬意得看着被千岁迟狂打得将近死去的叶欢,终于放下心来,轻抚了抚自己水红色的衣衫,微微遮盖起自己丰满的胸部,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转身打算离场而去。

只是,此时,院中的空气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一道带着奶气的男童声音突地在空中响了起来——“住手。”

躲过一劫

“打够了麽。”奶声奶气的声音突得在空中响起,明明便是这般云淡风轻的声音,可莫名得觉得口吻之中透着一股冷情。

此话一出,房门之中自顾沉浸在暴戾之气中的千岁临恍然惊醒,看清自己竟抓着叶欢的长发狠狠得将她敲击成了这副模样,心中一凛,慌忙松开手来,可面上依然维持一副淡定模样,不想让人瞧出端倪。

小孩童一头长发乖顺得垂于背上,双眸微翘,眸光透着丝丝冷意,婴儿肥的脸蛋粉刁玉琢,只是其中透出的神情与他的年纪根本毫不相符,宽松的迷你白袍干干净净得贴在身上,他站在月色下,挺着脊背看着千岁临,背影透着几分桀骜不驯。

——这孩童不是汤圆,又会是谁。

千岁临昂首,看着房门正前方负手而立的他,皱起了眉,冷然喝道:“暗卫都死了不成,竟让小奶娃遛进了别院中,真是一群废物!”

此时叶欢的额头潺潺向外流着血液,旧的血液还没来得及变干,就有新的血液覆盖了上去,血腥又狰狞;往日里漂亮的长发此时险些变作夺她性命的利器,此时若稻草一般洋洋洒洒摊在她的身侧,再没了色泽;平日中透着浅浅润色的脸庞如今已一片病态的苍白,就连陷入昏睡时的双眉,都是紧紧皱作一团的。

想来也是,他这般伤了她,她又如何能云淡风轻得把这一切当作是过眼云烟。

“既已打够了,不若找个大夫来医好她,否则等她死了,下一次的动手你该找谁宣泄。”汤圆蹲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得说着,只是话中的讽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你又是谁!”千岁临瞧着汤圆的速度,心中一骇,质问道。

“我麽。”汤圆侧头看他,此时的眼神又变得澄澈若明镜,奶声奶气分外乖巧得回道,“我是她的弟弟,汤圆。”

千岁临皱眉:“叶丞相竟然还有个子嗣?”

“捡的。”汤圆接口。

千岁临终于噤声,瞧叶欢这副模样,自知理亏,可也不愿承认确是自己做得过了,干脆将眼神扫向身边那几个呆如木鸡的侍女,冷然道:“将她清洗好,再去找御医来。”

“是!”那几个侍女总算有了点反应,应了声,急急忙忙得下去准备去了。

下人们将叶欢小心翼翼得移到一处干净的厢房,丫鬟们给她清理了身子与长发,再帮她换上干净衣裳,让御医给她诊了脉,开了药方,又将她额头的伤口蒙上一层厚厚的白纱布,这才算忙完了一切。

汤圆做在床前候着她,看着她脆弱的睡颜,愈显瘦削的脸蛋,心口沉沉的,眯着眼,竟不知不觉就在床前,坐了整整一夜。

窗外天色已蒙蒙亮,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哈欠,伸出胖墩墩的手揉了揉自己已泛了青色黑眼圈的眼睛,眨了眨惺忪的眼,干脆也上了床,钻进被窝,伸手轻轻圈上她的腰际,将婴儿肥的脑袋埋进了她的怀抱里,沉沉陷入了梦乡。

未过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千岁临徐徐得走了房中,轻轻走到床前,看着紧紧抱着叶欢一起沉沉入睡的小汤圆,沉目。可他静静看了许久,看着叶欢泛白的脸色,和汤圆泛青的眼圈,终是没有发出声来,反而弯腰去轻轻执起叶欢的手,想将她的手放进被窝之中,可一眼瞧去,便瞧见了叶欢手腕上一道道泛着青紫的淤痕,像是用绳索勒出来的。

棍杖之刑

千岁临眼神微眯,轻轻抓住她的手,将衣服袖子轻轻向上拂去,只见她胳膊上一道道或青或红或紫的勒痕在白皙的胳膊上分外刺目,毫无规则得一道道交错着,瞧着便觉得心疼。

他眼中本已消失不见的暴戾之气再次徐徐上升,他将她的手放进被窝之中,随即大步沉沉得走出了房间,浑身的气场都开始泛起一阵诡谲的红色。

“将那几个送叶缓回别院的人带上来。”千岁临大步走回大堂之内,挺胸坐在正中的豪华大椅上,对着身边的于管事说着。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隐晦不清的笑意,双眸直直得看着正前方,带着几丝森冷。

于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急急应下,转身出了房门去叫人去了。

此时,那一群男子正窝在后院的一间下午房中,凑在一起讨论着千岁王爷究竟会赏给他们什么样的大礼。

众人闻言,纷纷双眼放光,各自用眼神交汇着道:瞧瞧,赏赐这便来了!

一行人纷纷兴高采烈得穿戴整齐,随着于管事上路去了。

千岁临的目光及恐怖,缓缓扫过站在眼前的一排人,数了数,不多不少,恰好十个。

“草民跪见王爷,王爷千岁!”众人或高或低或粗或细的嗓子交织在一起,分外刺耳。

千岁临一声冷笑,眯眼:“本王的爱妾也敢伤,你们可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众人一愣,这这这,难道王爷不是来给赏赐的,是来算账的?!

可纵然心中有不服气,但一望见千岁临这阴冷的笑意,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纷纷跪地求饶了起来:“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

“是,是那美人儿,啊呸,是是是那夫人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草民才不得不用绳子将她给捆了……”

千岁临哪里有什么耐心去听他们的解释,一个眼神示意,于管事便了悟,身后瞬间走出一行侍卫来,各自拖曳着一个去了门外大院中,二话不说便拎起粗木棍,实行杖刑。

瞬间,惨叫之声声声不断,前几日尚卑微猥笑着的几个男子,此时在棍棒之下,疼痛难忍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只是想借此发比横财,哪知财未捞到,反而搭进了性命。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对本王爱妾动手。”千岁临的声音慢慢传来,透着无尽的寒意,“本王的人,向来只有本王可以断夺。”

“是,是,是灵舒姑娘,说,说的……她说随,随意些,不碍事啊……王爷……”此时,一道颤颤巍巍的青年声音响起,口吻中带着无尽的骇意。

闻言,千岁临终于完全沉下脸来,大手一挥,侍卫们立即停下了挥打木棍的动作,整齐得站在了一边。

“你说什么。”千岁临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沉着得踏向那个说话的青年。

那青年被吓得面如死灰,可还是抖着身体嗫嗫道:“是,是灵舒姑娘,吩咐的……”

千岁临站定在他身边,不说话了。

“灵舒姑娘说,说了,只要不伤了她的性命,其他的随意我们作为……”那青年不顾千岁临越来越戾气的双眸,咬牙又补充了一句,——横竖都是死,还不如争取一回!

千岁临唇瓣突然漾开一个笑容来,随即,便伸手紧紧攥上了他的脖颈,微一用力,那青年登时毙命……

他好似甩草芥一般甩开手中的青年尸体,转身,再没有停留,径直离去。

那青年的尸体横亘在院落之中,在朝阳映照下,悲哀之极。

叶欢苏醒

千岁临回房,端坐在床前,看着某一处有些出神,——灵舒,又是灵舒。

灵舒,本王能给你的,都给了,你还想要什么……

难道非得要那个位置,你才能甘心麽……

他慢慢闭上眼,双手却赫然紧紧握成了拳,青筋毕现。

*******

叶欢,却已经足足睡了四天了。这四天之中,她只顾自己沉睡,一动不动得好似一个活死人。

丫鬟们每日都来替她擦拭身子,换药,处理伤口,她便闭紧着眼,任由她们折腾,好似这身子之中,已没有了灵魂。汤圆总是坐在房内的圆桌之上,将整个身体都团在一起,愣愣得看着她,觉得累了,便换个姿势,用手托着脑袋,转个角度继续看。

好像只要这么看着她,他便可以获得满足。他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从不和别人说话,好似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直这么呆坐下去,丫鬟们和他说话他也从不理会,置若罔闻。饿了,便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来吃,一到夜晚,他便异常自觉得跳进叶欢的床上,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伸手紧紧抱着她的腰,——他赫然就是一个渴望关爱的孩童,期待身边人能早日苏醒。

今日的阳光不错,日头暖烘烘的洒在房间内,洒在汤圆的脖颈间,暖暖的。汤圆眨了眨又黑又长的睫毛,伸手揉了揉睡眼腥松的双眼,却发现本应躺在自己身边的叶欢却没有了身影。

他一愣,思绪瞬间清醒,刷得一下便从床上站了起来,跳下床,就要往门口冲去。

恰在此时,房门却刷得打开了。叶欢逆着光,站在门口,与汤圆四眼相对。

此时她的脸色尚透着病态的白,却看上去依然这般美。

“小汤圆儿,你来了啊……”她冲他笑得天真,就像是她与他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汤圆垂下眼睑,慢慢点了点头,轻声道:“真是奇怪的女人,当时……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着急着离开……

叶欢慢慢踏进房内,伸手抱紧他的身体,在他耳边喃喃道:“我这副样子,一定很丑吧……汤圆儿,你说,我是不是很丑呢……”

汤圆轻轻抚摸她的背,声音还带着奶气,却莫名让人安心:“不丑,一点都不丑。”

叶欢忍不住勾了勾唇,伸手攀上他婴儿肥的脸蛋,然后吧唧一口重重吻上他的脸颊,宠溺道:“果然还是我家汤圆好啊!”

汤圆脸色泛红,将脸固执得转向一边去,微微昂起,别扭道:“笨蛋……”

叶欢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汤圆责怪看着她:“你的身体没养好,快些到床上躺好!”

叶欢急急忙连连点头:“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她一边应答一边往床上躺去,汤圆则伸手拉过被子,帮她盖好,然后继续守在床头,呆呆看着她。

叶欢被汤圆看得有些愣,反问道:“你瞧我做什么。”

汤圆默默摇了摇头,终于避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了窗外的景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就在叶欢正打算放松下来再好好睡一觉时,门口,却响起了一道稳重的声音,随即,门吱呀一声,开了。

千岁临一身暗赤色绣锦长袍,衬得他面容俊朗,五官分明。他大步踏进门来,如入无人之境

告知回国

千岁临站定在叶欢床前,居高临下俯瞰着她,嘴角挂着一丝似讽似鄙的笑,微微斜睨眼神,道:“此次本王来天宇国做客,本便是随兴之举,如今时辰倒是差不多了,你且准备准备,明日便同我一起回玉华国。 ”

叶欢一愣,随即心猛地便沉了下去,越回想越觉得心惊,反反复复想了几遍,终于捋顺了思路。

什么六皇子云楚休了她,什么把她送给千岁临做姬妾,全都是阴谋!这不过是云楚和千岁临串通好的台词而已,此时她被困在这什么别院中,只怕外界只知道是丞相之女在大婚之日莫名消失了而已。而渣男一号六王爷云楚,就会对丞相说明她叶欢此时在他的手里,只要丞相乖乖得听他的话,她就可以安然无恙;若丞相敢违背云楚的话,叶欢就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他才会让千岁临派人守在她消失的那片树林,便是为了等她一出现就可以抓住她,然后带她回玉华国,远离丞相府。如此一来,丞相纵然再怎么绞尽脑汁也定然不会料到云楚竟然和千岁临有所勾结,甚至还让千岁临带走了自己的独女。

纵观整篇文中,也只有丞相之父是深深爱着女主的。他为了她,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丞相之位,可奈何女主却不争气,竟还固执得要回到云楚身边,最终凄惨而死。

如今换做叶欢进入了女主的身体,她总算可以为这可怜的老父亲争一口气,她发誓,决计不会再让这种悲剧发生!

所以,让叶欢跟千岁临回玉华国,是决计不可能的,她要回丞相府,跟父亲说清楚一切,说清楚她并没有被云楚控制,更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叶欢心中打定主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得听着千岁临继续道:“怎么,发什么呆,莫非当真敲坏脑袋了?”

闻言,叶欢堪堪一笑,反唇相讥:“你便当我是被敲坏脑子好了,反正我的命不值钱。”

千岁临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冷然道:“总之明日回国!”语毕,甩门而去。

叶欢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握着汤圆的手都微微发着抖,明日,明日便要去玉华国了,她不能去,她要逃!

她又刷得抬起头来,紧紧握住汤圆的手:“汤圆儿,今夜我们便逃走,逃回丞相府去!”

汤圆静静看着她,点头:“逃。”

叶欢突然又双眼放光看着他:“汤圆儿,你会结界对不对,你会术法对不对,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汤圆眉头微紧,嘴唇动了动,可看着叶欢这般期待的神情,嘴中的话却终只是化作了一句轻轻的——‘好’。

叶欢瞬间双眼放光,紧紧拥抱住汤圆的胳膊,在他耳边道:“汤圆儿,谢谢你,谢谢你留在我身边……”

汤圆伸出肉墩墩的手,停在空中踯躅了片刻,然后也轻轻抱住了她。

夜晚来得飞快,叶欢早已穿戴整齐,一头长发分外干脆得扎成一束马尾辫绑在了头顶,一身利落装扮,一眼瞧去,干净又帅气,只是她额头绑着的一层白白的绷带生生将这份美感破坏了三分,在英气中夹杂上了一丝病态。

逃跑途中

夜越来越深,叶欢和汤圆躲在暗处,屏息静听着门口的动静,只是,门外却一丝动静都无。

或许是因为明日要启程上路,因此往日里皆要巡逻到半夜的侍卫们今晚都早早入睡了吧。叶欢如是想着,一边拉住汤圆胖嘟嘟的小手,猫着腰移动着身形向门外移动而去。

一寸一分,一步一伐,叶欢浑身都绷紧,生怕一不小心就出了什么差错。

她拉着汤圆慢慢走着,一点一点得朝着门外移动而去,穿过了冗长的走廊,移过了宽阔的后花园,偶尔飞掠而过的一丝光影都足以让叶欢胆战心惊,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不远处的后门,眼光渐渐放沉。

她正要再一鼓作气弯腰上前去打开门来,身旁的汤圆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叶欢诧异,转头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汤圆冲她缓缓摇了摇头,随即手中猛然亮起一团明亮的亮光来,叶欢一愣,呆呆看着他,他手中的光束越来越越大,慢慢扩开,最终变成了一道透明的屏风圆球,将叶欢和自己圈在其中。

叶欢自顾自己兴奋,全然没有注意到作为这一系列的汤圆,渐渐面如土色。

叶欢转身抱起汤圆就大步往门口跑去,大摇大摆得打开偌大的后门,又看着门外树上的那一群隐身在暗黑大树上的暗卫,一声重重的冷笑,紧紧抱着汤圆,便大步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门口某大树上的两个暗卫却互相一对视,问之:“方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另一回答:“有,一声冷笑。”

二人互相一对视,顿时飞身而起在四周张望着。

而奔跑在远处的叶欢尚自顾开怀,一边疾奔一边对汤圆兴奋道:“汤圆儿,看哪,只要越过这座山,穿回那片寒幽林,我便离爹爹不远了!”

怀里的汤圆喘气声越来越重,却依然装作平静得回了一声:“好。”

汤圆的眼睛越来越闭合,好似累极。

叶欢自顾奋力奔跑,胸膛因为剧烈运动而急速起伏着,长长的马尾在身后漾出一道道涟漪。

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围绕在身边的这圈结界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薄……

暗卫们在整个别院附近巡逻,其中一名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伸手拉了拉同伴,道:“快看,那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说话之间,暗卫们已齐齐追上前去,朝着那处忽明忽暗的地方飞身而去。

只是,恰在此时,围墙之内却掠出了一道暗赤色的身影来,三千青丝在空中摇曳,分外张扬,他停在众暗卫的身前来,笔直而立的身形被压抑凛冽的气场所笼罩,让人发冷。

“王爷!”众暗卫齐齐单膝下跪,冲他喊道。

他微微侧目,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来,眸中隐隐有一丝戾气在幽然浮动:“呆在这,等本王回来。”

“是!”众暗卫垂首应下。

语毕,千岁临飞身,冲着那处发着明明灭灭光芒的地方而去。

叶欢依旧全然不知,心情依旧沉浸在即将逃脱千岁临控制的喜悦中。她紧紧抓着汤圆儿,尽管她的喘气之声越来越重,可语调却依旧欢快:“汤圆儿,很快,很快我就能逃脱那个渣男千岁临,我就可以,我就可……汤圆,汤圆——?!”

叶欢奔跑的步伐猛然停下,她睁大眼不敢置信得看着脸色铁青唇色发白的汤圆,浑身痉挛得就要晕倒在自己的怀里,她急急忙忙不断抚摸过他的额头和浑身,一阵大过一阵的骇意波涛汹涌般席上了她。

半路被抓

“汤圆,你怎么了,汤圆,你别吓我……你,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叶欢手忙脚乱得不断按着他的手脚,想缓解他浑身的抽搐,可汤圆丝毫没有变好的痕迹。

叶欢急得都快哭了,反反复复不断问着他:“汤圆,你告诉我,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害怕啊,汤圆儿,我现在就抱你去看医生,现在就去,你撑住——”

汤圆哆嗦着唇角,竟还勉强勾起唇角向她笑了笑,平日里奶声奶气的声音此时变得毫无生机,有气无力道:“跑……快跑……”

叶欢强忍着骇意,抖着手将汤圆紧紧抱在怀里,脚步变得越来越凌乱,嘴中不断重复道:“医生……我带你去看医生……”

可惜,她还没有跑出几步,一道赤红色的身影便刷得从她眼前掠过,堪堪停在了她的眼前。

叶欢的脚步终还是戛然而止。

千岁临的剑眉微微皱起,看着她的目光满是蔑视与鄙夷,带着不可一世的冷然与高傲。

“怎么,想逃?”他拂袖一甩,薄唇紧抿,冷冽问道。

叶欢嘴唇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她抬头看着围绕在自己和汤圆身边的这场结界逐渐从朦胧到最终的消失,又低头看着脸色泛白的汤圆,终于明白了汤圆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

——傻瓜。

——汤圆真是傻瓜……

“这般逞强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会心疼么……”——真的会害怕,会心疼啊……

叶欢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双眼开始泛起了微红。

只是,很快,她的嘴角突然又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来,低头轻轻在汤圆耳边道:“汤圆儿,好生睡一觉,等你醒来,一切便都好了……”她的声音温婉,眼神柔软,伸手宠溺得揉了揉汤圆的长发。

汤圆终于再无反应,闭眼深深睡去。

叶欢这才抬起头,浑身的气场瞬间变化,前一刻的柔意尽数化作了利刃,尖锐至极:“千岁临,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要帮云楚。”

千岁临脸色一凛,嘴中却仍道:“本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叶欢冷冷一笑:“你要帮云楚把我掠走,如此一来云楚就可以利用我有生命危险这一点来控制我爹爹,让我爹爹听命于他,对不对?”

千岁临瞬间杀气毕现:“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用在意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便是知道了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他?”叶欢心情有些激动,冲他大声道。

千岁临撇开脸去:“既然你都知道,最好乖乖配合本王,否则,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叶欢仰起脖颈大声道:“杀吧,杀了我,杀了我一切都水到渠成一了百了,你最好现在便杀了我,否则,日后,我定会让你后悔!”

千岁临缓缓眯起眼:“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叶欢嘲讽一笑,伸出一只手到额头后头,拆开了系在脑袋后的绷带活结,额头的白纱瞬间落在地上。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一字一顿道:“你看,你看哪,这额头上的伤疤,看到了麽,全都是拜你所赐,是你一下一下撞出来的,我叶欢若要死,第一个杀死我的人,肯定是你!”

一道狰狞又可怖的伤疤,横亘在叶欢洁白的额头上,还带着血液凝固所结成的伽,和刚长出的雪白嫩肉混在一块,丑陋至极。

许下诺言

千岁临看着对面的叶欢,看着她触目惊心的额头伤口,看着她眼中的倔强和固执,心中有刹那的失神,——明明是个一无所有的女人,为何竟也可以这般勇气?

他一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甚至连掌风早已凝聚在手底了的,可却始终没有冲她挥出去。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又恢复了一片冷然:“——明日,回玉华。”

语毕,转身走了。

叶欢脚步一软,抱着汤圆瘫倒在地,冷汗甚至已染湿了亵衣。她在赌,赌她这条命还有些用处,赌她还有一些利用价值,赌他决计不可能这么早就杀了她。

很显然,她赢了。

她怎么能将希望放在汤圆身上呢……她不是一向都是靠自己努力的么,为什么,为什么遇到汤圆之后,便想要去依靠他?!明明只是个奶娃,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这么过分,擅自让汤圆动用灵力?!

叶欢越想越心慌,看着汤圆泛白的唇,终于忍不住轻声哽咽起来,她从不轻易哭,当时在树林中,渣男六王爷的掌风逼近,让她命弦一线时都没有哭过,可这次,她却忍不住了,这次的的确确是她做错了,是她太没用,太懦弱,什么都做不好,明明就应该是由自己来保护汤圆,而不是让他来保护自己啊!

叶欢抱着汤圆蜷缩在地上,千岁临依旧站在远处,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她。

许久,她擦了擦眼泪,咬紧牙,抱着汤圆站起身,一步一步沉沉得跟在千岁临的身后,随着他,回到了别院之中。

她的房门还开着,仿佛叶欢只是出去散了场步,殊不知方才那短短一个多时辰,她已在鬼门关门口绕了一圈。

她抱着汤圆,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又帮他把被子盖好。千岁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本王便先宽恕了你,若有下次,呵,你该知道你的下场。”

叶欢没有理他,继续照顾汤圆,千岁临一声冷哼,终转身离开。

叶欢这才呼出口气,帮汤圆擦拭了胖墩墩的小身板,又给自己洗了澡之后,抱着汤圆沉沉睡去。

没睡几个时辰,叶欢汤圆便被丫鬟们给叫了起来,叶欢将汤圆整理好衣衫,这才麻木得看着下人们整理行李,为启程回玉华国做准备。

此时汤圆的精神气终于变好了些,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至少已睁得开眼。他的眼神无力得看着叶欢,口吻歉疚:“失败了……”

叶欢一把打断他的话,宠溺又嗔怪看着他:“汤圆儿是傻瓜吗,既然不能随意动用术法,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会害怕,会难过啊……!汤圆儿,我不要你的保护,应该由我来保护你啊!”

汤圆一愣,直直得看着她,嘴唇微微张开,婴儿肥的脸上似乎透着几分出乎意料,许久,才轻声反问:“你会……保护我……么……”

叶欢紧紧抱住他,在他的脖颈间重重点了点头:“对!我保护你!尽管我一无所有!”

尽管她一无所有,但是,至少她知道这文章世界里,所有的发展情节和每个人的秘密,——既然跑路失败了,那就换一个计划。千岁临要带她回玉华国,那么在回国的路上,她完全可以带着汤圆,去一处地方,然后‘偶遇’一个人,再让那个人带自己逃脱生天!

启程回国

汤圆看着满脸坚决的叶欢,轻轻点了点头,环腰抱住她的手攀得更紧了些,叶欢再次蹲下身,将他抱得紧紧的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汤圆儿,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长大。”

汤圆微垂眼睑,面上神色有些看不太清,许久,才轻轻得‘嗯’了一声。

叶欢正想再说什么,下人们已经打理稳妥行李,走出了房门来,站在了叶欢和小汤圆面前,垂头恭敬道:“一切已打理妥了,王爷已上了马车,夫人且随我来。”

叶欢瞬时又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在那下人身后慢慢冲着前院而去。此时别院之内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因众人都已经随着千岁临上了回国队伍整装待发,因此一路走来颇是冷清,一直到走到了前院门口,轻微的喧哗之声才开始传来。

叶欢拉着汤圆胖乎乎的手踏出大门,只见门口停着三辆马车,为首的一辆颇是豪华,雕刻木料都及精致,由一匹高头骏马所系着,瞧着便及其威风。不用说也明白,这辆马车必然是千岁临所乘坐的,另外两辆马车则要逊色很多,可即便如此,叶欢也还是能看出马匹质量也属上乘,虽然没有千岁临的那一匹威风,但比起平常马匹还是绰绰有余。

一众侍卫皆伪装成便民模样,想来应该是打算伪装成商贾人家,千岁临今日一身赤色镶金线绣锦华服,一头黑发随意挽成一个男子发髻,瞧上去清爽又利落,只是双眼太凌厉,浑身似有若无得蔓延着一股淡淡的厉气,也不知这是不是叶欢的幻觉。

许是察觉到叶欢在打量自己,千岁临登时也一个眼神扫向了叶欢,登时之间,二人四眼相对。叶欢装作毫不经意得撇开眼去,侧头对身边的小汤圆嘱咐道:“若是觉得累了,我便抱你。”

小汤圆一头黑发分怪乖巧得披在身后,今日也由下人们给换上了一身鲜艳的小红衣,婴儿肥的脸蛋嫩嘟嘟的,与这身小红衣分外相衬,叶欢越瞧越觉得欢喜,心里不禁喜滋滋的,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最让她觉得值得的,便是能遇到小汤圆,不管是乖巧的小汤圆,别扭的小汤圆,还是生病得让她心口发疼的小汤圆,她全都喜欢!

叶欢拉着小汤圆的手,朝着千岁临的方向而去,只是,还没有走到他身边,灵舒的身影便恰时出现在了他身边。灵舒瞧上去依旧这般风情万种,一头瀑布青丝一丝不苟得盘在头顶,一个精致的灵蛇髻衬得她面比花娇,一张小脸满是对身边千岁临的迷恋与爱慕,相比起这般姿色的灵舒,此时简衣素颜的叶欢就像是一个只不过是拥有几分姿色的小丫鬟,更何况她的额头还绑着一条白色的绷带,脸色仍然透着几分病态,邋遢又憔悴。

灵舒瞧见她这副模样,轻蔑笑了笑,故意又靠近千岁临三分,柔弱的手紧紧攀上了千岁临的胳膊,今日她穿的是一身水红抹胸长裙,抹裙胸口处有一朵妖娆盛开牡丹花,衬得她酥=胸=诱=人。

千岁临顺势环抱过她的肩膀,这才看向站定在面前的叶欢与小汤圆,眯起眼来,冷冽道:“记住本王说过的话,否则,你该知道你的下场。”

叶欢不接话,从心底发出一声冷笑,不再停留,面无表情得走向后面那辆稍小的马车。

“本王几时叫你走了?!”哪知,身后的千岁临再次发话,让叶欢的心生生一紧。

初现矛盾

叶欢握着汤圆的手慢慢便紧,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这才转过身来,将脸色调整为轻松状态,对千岁临问道:“王爷,您说的我都记下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千岁临还没有开口,身旁的灵舒已皱起了眉,故作严肃道:“姐姐,姬妾须自称臣妾,怎能在王爷面前自称‘我’呢。还请姐姐注意些罢。”

叶欢控制不住得皱了皱眉,看着面无表情的千岁临,另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得在袖口之下握紧成了拳。叶欢,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必须要忍,忍,忍……!

“臣……妾——谨听王爷吩咐。”叶欢低下头去,声音丝毫不带感**彩。

叶欢一愣,下意识反驳道:“让灵舒上去就行了,为什么要我上去?”

千岁临脸色瞬间变得不悦,双眼紧紧盯着她:“你以为本王还会大意到将你放在本王看不见的地方麽?”

叶欢不语,心中却在后悔昨夜的出逃太过大意,竟然打草惊了蛇,千岁临肯定已经加强了人手看着她,接下去若还要逃,必然要再难上很多很多。

她皱着眉在心中分析着,看来她必须要多顺从千岁临一些,让千岁临对她放轻些防备。叶欢这般想着,一边将眼神扫向了满脸不悦的灵舒,或许,某些时候,这女人还能凑巧得帮她一把也未可知……

想及此,叶欢二话不说就拉着小汤圆打算上了为首的这辆豪华大马车,可是,她刚要迈上马车的瞬间,灵舒却又突然吃吃一笑,娇声媚道:“王爷,姐姐要贴身照顾您本是好事,可姐姐怎得把弟弟也一并带去了,王爷若是想同姐姐亲昵一番,岂不是要扫了兴?”

叶欢瞬间怒了,刷得回过头去冷冷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灵舒拿手中水红帕子轻轻拭了拭额头,满脸暧昧得靠近千岁临去:“什么意思,难道姐姐不懂么……”

恶心!太恶心了!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灵舒不顾叶欢愤怒的眼神,自顾逗弄起汤圆来。

汤圆看向灵舒,眨了眨眼,奶声奶气却又淡淡道:“汤圆。”

“噗嗤……真是个好名字。”灵舒捂嘴笑得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今年多大了?”

汤圆愣愣得抓抓脑袋,然后,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四岁了啊……”灵舒看着小汤圆点了点头。

叶欢见灵舒还想再说什么,急忙将汤圆护在身后,一边讥讽道:“我相信王爷对一个身患重伤的病人不会有太大的兴致,难道灵舒姑娘觉得王爷是那种饥不择食的男子麽?”

灵舒被叶欢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闭嘴,只是看着叶欢的眼神中的敌意更复杂了三分。

千岁临面无表情得看着叶欢,片刻后,却慢慢道:“把汤圆,交给灵舒照顾。”

叶欢不敢置信得看着他:“——你说什么?”

同乘一车

“让灵舒照顾他 ”千岁临面无表情得又重复了一遍,一边用眼神意识灵舒去牵过汤圆来。

叶欢浑身的毛孔全都炸开了,灵舒有什么手段她最清楚,汤圆怎能交给她照顾?!汤圆还这么小,又哪里受得住灵舒的功力!

“我不同意!”叶欢第一时间大声反驳,一边将汤圆紧紧攥在身边,她看着灵舒的目光更犀利了,眼中的防备与警惕不言而喻。

灵舒接收到叶欢的眼神,嘴角上扬起一个示威的弧度来,嘴中则继续嗲着声音对千岁临撒娇:“王爷,您看姐姐的眼神儿,可真真是让灵舒害怕……”

叶欢怒了,想也不想大声回道:“知道害怕还往枪口上撞,真是弱智的女人!”

汤圆愣愣得看着千岁临指向自己的手,一脸茫然。

叶欢将汤圆挡在身后:“汤圆,不准过去!”

身后千岁临的侍从全都在看着他,一个个都屏息静默,不敢发出一丝响动,千岁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沉着目,再不多费唇舌,直接闪身上前,一把将叶欢拉开,这才侧头对灵舒不耐烦道:“把他牵走。”

叶欢被千岁临扼住了胳膊,丝毫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灵舒,看着她笑得一脸烂漫得慢慢走进汤圆身边,弯腰对他道:“小家伙,来,跟姐姐走。”

“汤圆,汤圆——”叶欢不断冲着汤圆摇着头,“别去,别跟她走……”

汤圆看着灵舒向自己伸出的手,有些出神,听见叶欢这般急促得叫自己,他侧头看她,冲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来,露出了一颗洁白的小虎牙,然后却又转回头,冲灵舒轻轻得应道:“好。”

灵舒再次笑靥如花,看着叶欢的眼神也带上了挑衅与炫耀,这笑容在叶欢眼中,怎么看怎么刺目。

叶欢还想再说什么,千岁临却早已不耐烦了,将叶欢整个抱起就一同上了大马车,叶欢只能透过马车门帘的空隙,看着小汤圆被灵舒牵走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见。

千岁临的专属马车很宽阔,正中还有一小方桌,上头搁置了一个小香鼎,缕缕淡淡的青烟从中升腾而起,整个车厢都弥漫开了淡淡的檀香之味。

千岁临上了马车便自顾闭目养神,叶欢满脑想的全都是小汤圆,又哪里还能安心补充睡眠,她焦躁得揉搓着衣裳,心神不安,按照灵舒的手段,汤圆必然会被他欺负才对!一想到胖嘟嘟的汤圆会被灵舒给欺负,她就觉得心疼,非常心疼。

车厢外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分外规律,叶欢窝在车厢内,惴惴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千岁临突然睁开眼,斜倚着身子瞧上去带了几分懒散,只是脸上的剑眉微微皱在了一起,似有几分不悦。他尖锐的眼神扫向她,问道:“你很烦躁?”

叶欢深呼吸缓了缓心神,这才摇摇头否认:“我没有。”

千岁临看着叶欢倔强的眼神,和额头的白色纱布,突然命令道:“过来。”

叶欢立即防备看着他:“你想干嘛?!”

千岁临不悦得慢慢冷下脸来:“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叶欢依旧固执得一动不动,干脆侧开头去:“过去干嘛,除非给我一个理……啊!”

——不等叶欢说完,千岁临已然移动身子一把抓过了她的手,将叶欢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马车风云

叶欢猝不及防得一个摔身倒在了千岁临的胸口,千岁临身上淡淡的幽香气息瞬间充斥满了她的鼻腔之中,让叶欢产生刹那的眩晕。

待反应过来之后,叶欢急急忙忙就要站起身来,哪知千岁临却一把圈住了她的腰际,沉声道:“别动!”

叶欢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她实在是不喜欢千岁临,他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一下一下撞向木门的感觉,也许她这辈子都已忘不了。这种绝望又愤恨的心情,她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她没有那么硬的命,来供她待在一个暴力分子身边。

千岁临突然又侧过身子,伸手轻轻扭动了身后的某一处,随即吱呀一声,一个暗格暴露在叶欢眼前,他从中拿起一个红色的瓷瓶,拉开盖子,从中倒出一些乳白色的膏状体来,这才转正身体,另一手伸到叶欢的身后,解开了叶欢额头后的白色带子。

叶欢额头的伤口刹那之间便暴露在了空气中,暗红色的血痂,触目惊心又无比丑陋,就这么绽开在叶欢的头顶。

叶欢虽然抗拒千岁临距离自己这么近,可也明白千岁临是为了她的伤口,便不再说话,静静得安分下来,乖乖得在他怀中躺好。

千岁临伸出食指沾了些膏药,然后轻轻涂抹在叶欢的额头上,一点一点,轻慢缓极。叶欢微微动了动睫毛,干脆垂下眼去,任由千岁临帮自己擦着药。

叶欢的身子很软,很瘦小,抱在怀中很舒服。千岁临涂着药膏,看着叶欢狭长的睫毛,这般漂亮,宛若水中芙蓉,丝毫没有凡尘俗媚之态,再看着叶欢漂亮的红唇,擦着药的手指不禁慢慢下移,沿着叶欢的脸型慢慢勾勒出一道暧昧的弧线,最终,将手指停在了叶欢的下颚上。

叶欢一惊,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千岁临还想继续下滑的手,怒道:“你想做什么!”

千岁临双眼之意慢慢加深,他轻俯下身,嘴中喝出的气体喷洒在了叶欢的脖颈间,在她耳边轻声又冷傲道:“本王对你的身体有些兴趣。”

叶欢闻言,不怒反笑,嘴角微勾,轻笑道:“可惜我对王爷实在没什么兴致。”

千岁临脸上的表情终于尽数化作了冷然,一个翻身就将叶欢紧紧压在了身下,将叶欢两手困在她的头顶上方:“本王从不在意别人有无兴致,本王有兴致就行了。”

叶欢依旧笑得有些发腻,甜甜道:“莫非王爷还想再怀念一下,被臣妾的尿沾染上衣裳是何等滋味么?”

千岁临同样发笑,只是笑得冷冽:“如果你想再次遍体鳞伤的话,尽管尝试,本王一定奉陪。”

叶欢终于慢慢收起了笑,额头的伤口直到现在还在泛着疼痛,她不确定若是再惹怒了他,她还有没有命去逃脱升天。该来的总是要来,这是女主的命运,她根本就逃不掉。

见叶欢突然沉默了,千岁临眼神慢慢眯起,讽刺一笑,问道:“怎么,害怕了?”

随后,也不等叶欢回答,便紧紧压在她身上,与她身躯紧紧交叠:“取悦本王,保你不死!”

再次受创

千岁临这般大的身躯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生生将她压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眼前更是一阵阵的泛黑,他低头就要冲叶欢吻来,叶欢下意识侧开头去,一边大喝着断断续续道:“取悦你,呵,取悦……你……干脆杀了我……畜生……”

最后这两个字显然瞬间激怒了他,他伏起身,一把抓起叶欢胸前的衣襟,将她狠狠得甩在了小方桌上!

她的背部被小方桌的坚硬边缘狠狠一撞,“啊——”叶欢控制不住尖锐的一声叫喊,漫天遍地的疼痛瞬间袭来,将她眼中的泪雾瞬间逼了出来,——不能哭,不能落泪,不能在千岁临这种渣男面前懦弱!叶欢不断在心中为自己打着气,尽管冷气依然不由自主得从嘴中倒抽出,可她依旧固执得睁大眼,硬是把眼中的泪给生生逼了回去!

叶欢吓得生生打了个颤,类似于之前被千岁临抓着头发,狠撞木门时的绝望再次铺天盖地而来,她将手紧紧抱住胸,哪里还顾得上背部的汹涌痛意,趁着千岁临扑向她的时候,张嘴就狠狠咬上了千岁临的胳膊!此时的叶欢全然没有了理智,脑中唯一的想法便是保住贞操!她的贞操,必须要给自己深爱的人,她不允许自己的身体被他所污染!

千岁临吃痛,更怒了,“疯女人,给本王松口!”他猛地冲咬着自己胳膊不肯松口的叶欢挥打出了一拳,叶欢左胸受到千岁临的重击,瞬间松了口,身体滑到了马车壁上,发出一声“砰——”的重重撞击声。

叶欢的衣服已经被撕烂,素雅的肚兜堪堪包围住了她胸前的春色,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目光坚定如炬,虚弱却又坚决道:“千岁临,除非我死……想要我便成你的工具,除非我死——!”

叶欢狼狈不堪得倒地不起,胸口的钝痛越来越重,她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冷汗,她张开嘴,艰难得呼吸着,喉中只知喃喃得不断重复着道:“除非我死……除非……我死……”

千岁临被握紧拳,深呼吸,一直到了许久之后,他才渐渐冷静下来,双眼渐渐恢复成了平日中的黑色,他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看着又被他制造出的新伤,一愣,再看着叶欢涣散的双眼,竟有片刻的晃神,他闭眼,慢慢松开紧握的手,——他的心智,果然……果然已经邪化……了么……

他再没有停留,拉开马车帘子,飞身离去。

而在千岁临身后的马车内,汤圆与灵舒正大眼对小眼,互相打量着对方。

“小汤圆儿,你瞧我做什么。”灵舒捂唇,笑得有些欢畅。

汤圆摇了摇脑袋,伸出小小的手指头指向灵舒闪着亮光的耳环,道:“好看。”

灵舒得意一笑,不禁扬起了头:“那你说说,是这耳环好看,还是姐姐我好看?”

汤圆眨眨眼,看看耳环,再看看灵舒,片刻后,才回道:“耳环好看。”

灵舒佯作生气:“难道姐姐还不如这小小的耳环么,姐姐可要生气了!”

汤圆微微嘟起嘴巴,继续坚持:“耳环好看。”

灵舒转转眼,干脆道:“小家伙,你若说姐姐好看,我便把这耳环送给你,如何?”

汤圆却摇摇头,乖巧道:“汤圆没有耳洞。”

灵舒刚想再说什么,前边的马车却突然传来叶欢尖锐的一声大喊,传入她耳中,分外刺耳。

先前和汤圆调笑的兴致瞬间消失,她眯起眼紧紧盯着窗外,双手握紧,长长的指甲全都刻进了掌心之中,——他终于,拿走她的初夜了么……

灵舒垂下头去,自嘲一笑。

整理伤口

汤圆也看向前方的马车,问道:“她怎么了。 ”

灵舒嘲讽一笑,斜倚着身体靠在马车背上,目光有些悲凉:“怎么了?你的乖姐姐正在被王爷好好疼爱,从今往后,她便是王爷的人了。”

汤圆皱眉,面上神情慢慢凝固了下来,他透过马车车窗帘布看着前方的大马车,目不转睛。

“八年了……呵……我把八年的时光,全都给了他……”灵舒愣愣得看着马车车顶,喃喃道,“女子一生何其短,又能有几个八年……为了他,我宁愿去死……”

灵舒轻轻得自言自语,双眼之中隐隐泛起一层微红:“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全是他赐予我的,小汤圆儿,你说说,他怎能这般狠心……这般狠心……”

汤圆终于从前方的马车上移开了目光,将眼神转移到灵舒身上,看着她这般模样,略沉吟,随即淡淡道:“你在难过。”

灵舒回过神来,冲他笑得有些凄凉,可很快,眼中的悲伤却又尽数化作了道道戾气,她轻轻挑唇,露出一个美艳至极的浅淡笑意来,冲汤圆微微挑眉,魅惑十足,问道:“我美么。”

汤圆看着她,沉默不语。

灵舒依旧在浅笑,眼中却流露出丝丝冷意:“这场战争,我必会赢。”

汤圆默不作声看着灵舒微显可怖的表情,双眼瞬即之间竟变成了银色,可再一眨眼,又恢复为了常日里的黑色,好似方才那一瞬间的银眸,只不过是一道错觉。

而此时,前方马车之中,千岁临飞身而出。

灵舒一愣,不敢置信得拉开马车帘子,放眼看去,果然看到千岁临向着身后那辆空余而出的马车飞身而去。

“奇怪,方才那道喊声难道不是……”灵舒看着千岁临的背影,疑惑。——难道不是叶欢被破完璧之身所发出的么?

汤圆则心中一紧,二话不说拉开马车车帘,动作分外迅捷得跳下了马车,冲着叶欢的那辆大马车而去。

而他刚跳上马车车头,便一眼望见了衣衫凌乱不堪得倒在车厢内的叶欢。

汤圆慢慢眯起眼来,缓缓向她走去。叶欢的额头还留着血,上面还沾染着一丝透明膏药,只是,那膏药慢慢沿着她脸颊一路下滑,纹路曲折。胸口的衣服破碎了一地,露出一个素白的肚兜。她的手紧紧环抱着胸,身体蜷缩成一团,浑身都在发着颤。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哪知,“不要碰我——”一声尖锐的喊声瞬间就发了出来,刺得汤圆耳膜一疼。

“是我。”汤圆轻轻在她耳边道。

叶欢的眼神这才有了焦距,她慢慢看向他,嘴角微微挑了挑,想要挤出一个笑意来,可不知为何,明明就是想笑的,可眼中却控制不住得流出了眼泪来。

她不能哭,不能哭啊……

可是,她却忍不住了啊!

脊背上和方桌猛烈撞击出的疼痛让她连移动一下身体都是困难,额头的伤口让她一阵阵犯晕,她真的不知道,接下去的路,又究竟该怎么去走……!

“汤圆儿。”她终于敢放下浑身的防备,轻轻得叫他。

汤圆竖起耳朵,听着她说下去。

“方才,为什么要跟灵舒走呢。”她问他。

“因为,我不走,他会打你。”汤圆奶声奶声的声音此时听上去这般失落,他低垂下头,不让叶欢看到他的神情。因此叶欢不知道,汤圆此刻的脸上竟是一片冷然,眼神更是无比的森冷。

叶欢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的黑发,柔声道:“汤圆儿啊……你走吧,回到那片森林去,人世间一点都不好玩呢……汤圆儿听话,你走吧,姐姐我以后必定会去看你,你说好不好?”

汤圆一向表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却冲叶欢浮现起了一个淡笑来,只是,这笑竟夹了三分邪气,七分天真:“回去做什么。”

——故事,还未开始。

专心赶路

“你说什么?”叶欢瞧见汤圆的脸色,一愣,可眨了眨眼,他脸上的邪气却又尽数散去,又变作了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刚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

汤圆继续一脸的淡漠,转身拿起千岁临放在方桌上的那瓶药膏,小小的手指头沾着一些来,轻轻得涂抹在叶欢的额头伤口上,一丝一缕,分外细心。

叶欢此刻才终于完全放下心来,任由汤圆涂抹着。在这个世间,她也只有在汤圆面前,才会如此毫无防备了吧……

千岁临太危险,她必须要想办法逃离,必须要逃!这种时刻担心自己会被侵犯的提心吊胆的岁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这种日子,这种可悲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摆脱!养伤!对!她要养伤,将伤养好,才会有力气逃离!

“汤圆儿。”叶欢轻轻叫他。

汤圆静静看着她。

汤圆脸色微微发红,不自在得轻轻侧开头去,微不自然得奶声奶气道:“脱衣服作什么。”

叶欢将头枕在自己的胳膊里,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受伤了。”

汤圆神色一凛,哪里还顾得上避讳,将目光洒落在她的背上,一眼便看到了她白皙的下腰际上,竟乌紫了一大片,分外刺眼。

汤圆小小的手掌慢慢握紧,握紧,手上竟泛起了一层淡白色的狐狸毛出来,小手掌瞬间变成了小狐狸爪子,分外锋利!

“帮我敷药吧。”叶欢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传来。

汤圆这才慢慢闭眼,深呼吸,本已变作狐狸爪子的手再次恢复做了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掌,只是眼中神色复杂得有些看不太清。

他拿过那膏药,再次轻轻得给她敷起药来,可饶是他的动作再亲昵,叶欢还是忍不住一声声得到抽气,痛得浑身都微微发着战栗。

终于上好药之后,她又让汤圆去帮她拿了完好的衣服,换上,这才敢抱着汤圆,沉沉睡去。她太累了,太疲惫了,只有汤圆在身边,她才敢放心大胆的入睡,因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她的人,就是他;唯一一个会守护她身边的人,也是他!——她知道,并始终坚信这一点!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竟已始临黄昏,汤圆依旧坐在她身边,胖墩墩的小手臂环绕着她的肩膀,瞧着就让叶欢心安。

而接下去的几天时间,皆在马不停蹄得赶路之中度过,马车穿过了一座座或繁华或冷清的城池,越过一片片或稀疏或茂盛的树林,尘土飞扬。

出乎叶欢意料的是,这么久的时间,千岁临竟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骚扰过她,平时赶路时她便和汤圆躲在马车内疗伤,每日仅有在每日三餐用膳的时候才能碰到对方一面,而千岁临必定对她冷眼旁观,好似没有看到叶欢这个人似的,自顾和灵舒当众**好不暧昧,每每此时,灵舒就会暗暗向叶欢抛来一个个炫耀的眼神,来彰显自己的荣宠。叶欢则直接无视,飞速吃过饭菜便回到马车上,好好疗伤。

不知不觉,时间便这般过去了大半个月。

叶欢非常庆幸千岁临给了她这段缓冲的日子,让她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疗伤。额头上的伤口尽管依然隐隐作痛,可结出的痂已经开始发枯,渐渐得正在痊愈。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伤口越加丑陋,黑乎乎的一大块痂绽在她的额头,瞧上去让人有些恶心。背上的淤青倒是好得差不多了,疼痛之感早已消去,只剩下隐隐的一块淡红色留在她的背部,相信再过几天就可以完全褪去,再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马车越往前去,来来往往的行人喧嚣之声便越响亮。

这个世界分三国,玉华,天宇,和斐国。而在这三国的交界之处,有一处城市,非常特殊,这城市不归属任何一国,全城之人只听城主命令。城主每三年一更换,有能力者得。由此,每三年一轮的城主大会,也就成了变相的武林大会,介时,各路英雄皆会齐聚于此,争夺城主之位。

凭着这种特殊的行政方式,也因此处地形特殊,乃是三国的交接之处,因此,这座城市分外繁华,日夜笙歌!——这座城市,便是芜城。

马车对话

千岁临的军队越往前,距离芜城便越近。

叶欢坐在马车之内,竖耳听着外面传来的喧嚣之声,握着汤圆的手也更用力了起来。——她等了这么久,酝酿了这么久,全都是为了等待来到芜城的这一日!

因为,在这里,她能够遇到一个能帮她解除困境的人,一个有足够的势力去和千岁临与六王爷云楚相抗衡的人!

想及此,叶欢嘴角轻轻上扬,狭长的美眸微微眯起,将嘴唇轻轻凑近在汤圆面前,轻声呢喃:“汤圆儿,明日夜晚——逃!”

汤圆微微侧目,看着叶欢嘴角那道诡异的笑,轻轻点了点头:“好。”

叶欢唇边的笑意漾开,好似啐了毒的百合,眸中丝丝冷意开始弥漫开来,——等了这么久,委屈了这么久,屈服了这么久,这一次,总该让她赢一回!为了保护丞相老父亲,保护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会真心对她好的人,她有责任更有义务倾尽全力去扭转乾坤,不让他被六王爷云楚白白利用!就算是要她付出代价,她也照样心甘情愿。

今日的阳光分外鲜艳,阳光洒进马车内,照得暖烘烘的。叶欢搂着汤圆,分外慵懒得躺在马车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话。

叶欢伸手轻轻抚摸上自己额头的暗血色伤痂,看着汤圆轻声问道:“丑吗?”

汤圆眨了眨眼,伸手轻轻抚摸上那处伤口,轻轻得摇了摇头。

叶欢笑得有些欢畅,伸手拉过汤圆的小手,紧紧握在手中,脸上露出的神情竟夹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娆与蛊惑:“汤圆儿放心,就算再丑,我也有法子让他注意到我。”——这话,似说给他听的,可更似四言自语。

汤圆有些不解,疑惑看着她:“他?他是谁?”

叶欢但笑不语,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去。

汤圆正好奇着,马车帘子却出人意料得被人刷得拉了开来,随即,许久没有和她有过交流的千岁临竟出现在了她眼前来,他冷冽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就钻进了这小马车,坐在了叶欢的对面,随即自顾闭目养神。

叶欢皱眉看着他,实在是摸不透他此时坐在这马车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这马车并不大,现在就更拥挤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紧迫感一下子就让叶欢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她怒归怒,却也不好说什么,万一又惹怒了他就不好了,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再受什么外伤。

也许是感知到叶欢的眼神,千岁临做在她对面,刷得睁开眼来,冷冽的目光瞬间扫在了叶欢的脸上,他冷漠着解释道:“这一带,有山贼出没。”

叶欢一愣,千岁临这是……在向她解释?!

难道他是因为有山贼的袭击,担心自己和小汤圆会遇到危险,所以才上了这辆马车的么?

不过很快,这个认知就被叶欢推翻了。千岁临这种人,哪里会去管别人的生死,只怕他是担心自己会趁乱逃脱,所以才故意接近自己,以便监视的吧。

想及此,叶欢微带讽刺得回道:“王爷真是多心了,就算再多的山贼,臣妾也不敢妄想逃跑,臣妾如今只不过是您的妾,连这条命都是王爷您的,您这般费尽心思得来看守着臣妾,倒是让臣妾受宠若惊。”

哪知,千岁临脸色竟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微微撇开头去,却仍昂着头,冷傲道:“本王只是担心你的贱命,会被除本王以外的人所伤而已。”

语毕,他又轻咳了声,继续佯装严肃道:“本王的东西,一向只有本王可以碰。”

逃脱前夕

叶欢无谓耸耸肩,他要如何,她实在是控制不了,不若由他去好了。 她继续自顾和汤圆相拥,倒也乐得清静。

马车依旧哒哒得向前奔跑着,叶欢听着耳边响起的动静,伸手慢慢撩开马车车帘,但见明媚阳光趁着飞花三两随风飘落进马车中来,画面美得好似一幅优雅的画。叶欢看得出神,心竟也慢慢安宁了下来,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怀中汤圆的一头黑发,心中突然一动,下意识喃喃道:“汤圆儿。”

汤圆抬起眼看着她:“怎么?”

对面的千岁临也抬眼看她,等她发话。

叶欢仿若没有听到千岁临在看她,自顾轻轻抚着汤圆的背部,轻声道:“汤圆儿,等我功德圆满,便带你回家。”她纤细的手轻轻搭在汤圆的肩膀上,轻柔至极,侧脸逆着光,挺鼻朱唇,下颚优雅,虽羸弱,却美不胜收。

汤圆轻轻握住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好。”

千岁临看着叶欢的侧脸,看着她眼中的飘渺与空灵,看着她对自由的渴望,双手不禁再次紧紧握成拳来,一声暴戾的怒喝从他嘴中爆发而出:“够了!”

他伸出手一把扯过汤圆的身体,毕竟叶欢,伸手狠狠遏制住她的下颚,眯起眼来,狠狠盯着她,将自己的脸庞与她靠近得近在咫尺:“不要用那种神情……不要用那种神情看着外面——!!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开!”

叶欢大笑,笑得眼角都迸出了微微的泪水来,她大笑的声音凄迷又可怖,笑得她的锁骨露出了深深的锁骨勾,深邃又魅惑,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美得动人,一直笑了很久,她才停下,眼中笑意尽数转化成了刺骨的寒意,她讽刺得看着千岁临,狂妄又冷傲道:“我要逃,有谁能拦我!”

千岁临勃然不怒,眼中的愤怒越来越强烈,再无二话,直接将叶欢压在身下,紧抿的薄唇肆意欺上了叶欢的脖颈之间,动作粗暴又残忍,让叶欢忍不住浑身发颤。

汤圆倒在他们旁,看着千岁临一寸寸进犯着叶欢,双眼,竟又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诡谲的银色,透着强劲的冷意与寒光,他的小拳头不由自主得握紧,看着千岁临这般举动,再也控制不下去,直接冲上前去,抡着小拳头就冲着千岁临健硕的背部打去。

“走开!我不准你伤害她!”汤圆怒不可遏得一边攻击他一边大喊着,可惜收效甚微,因为千岁临早已沉浸在叶欢的身体里,无法自拔。

他沿着叶欢的锁骨,轻轻啃噬,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向她的胸脯移去,属于千岁临的幽暗气息萦绕在叶欢身边,呛得叶欢浑身发寒,她不断推着他,可却直接被他禁锢住了双手,再也动弹不得。

“千岁临!我会让你后悔的——!!!”叶欢仰头,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大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裳越来越凌乱,衣不敷体的屈辱让她浑身难以自抑得颤抖着。

恰在此时,马车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骚动来。

“山贼来了,大家做好准备——”马车外一将士高声喊着。

叶欢满是死寂的双眼终于在此时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束来。——等着这么久,熬了这么久,这一刻,终于来了!

没错,她正是要靠这一带山贼的骚动,然后带着汤圆,去见那个人,那个必然会帮助她,而后祝她逃脱升天的人

终于逃离

“保护王爷,保护灵舒姑娘——”

随从们一声声的呼喊不断传进叶欢的耳内,马车外的形式越来越紧张,可马车内的千岁临依旧紧紧将叶欢压在身下,沉着目,紧紧得看着叶欢,目不转睛,仿若对马车外的呐喊声未曾听见。

叶欢毫不畏惧得睁大眼,与千岁临四目相对,周遭的空气似乎在此刻开始凝结。

汤圆喘着粗气,倒在地上看着他们,不断深呼吸,胸口起伏得厉害。

很快,车外传来了一道道尖锐的刀剑相向声,利器相交锋引出的噼啪作响声,激烈又可怕,很快,一道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禀告王爷,行事如此整齐的山贼,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属下倒觉得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千岁临凛冽的双眼一眯,眼中发出慑人的杀气来,冷声回道:“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统统都给本王杀!”语毕,他站起身,终于舍得将从叶欢的身体上离开。

瞧着叶欢泛白的脸色,他终于满意,伸手挑开马车门,飞身离开。

一直到千岁临的身影再也无处寻觅,叶欢浑身戒备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颤抖着手,一把握紧汤圆的胳膊,坚定又急迫道:“汤圆,逃——”

汤圆睁着漂亮的双眸看着她:“逃?”

叶欢急忙整理好自己的一身米白抹胸长裙,又将一头黑发简单挽成一个发髻,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白布条,将额头上丑陋的伤疤遮掩上,这才握紧汤圆的手,悄悄拉开了马车帘子。

此时马车外一片肃杀,刀剑相向的战场从来是世间最严酷的刑罚。训练有素的山贼和千岁临的人马激烈的交锋,一眼望去,皆是死伤。

千岁临正在最前方,和山贼的领头的一人物激烈交锋着,听见身后有些动静,冷酷的双眼立即就冲叶欢扫来,那眼神冷得出奇,带着不容忽视的愤怒,尽数洒在了笔直挺立在马车上的叶欢身上。

“出来做什么!进去!”千岁临怒吼声从前方传来。

今日的叶欢一身素雅的曳地抹胸长裙,抹胸前秀满朵朵睡莲,与她白皙的皮肤相衬,美不胜收,一个简单的发髻,将她的锁骨衬托得分外魅惑,她的唇间,桃红两点,眉目流转之间尽是无人可挡的淡雅风情。——今日的着装,本就是她精心排好的。

听见千岁临的怒吼声,叶欢脸庞盛开一个妖娆的笑意来,她紧紧拉着汤圆的手,将视线尽数洒向了对面山贼的领头人身上。

本身火热的场面,突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给生生打断了,众人纷纷将目光扫向站在正中间的叶欢身上,一时竟然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果然,那山贼头目望见叶欢,眼中登时闪过一道惊艳,他将眼神扫向身后的山贼,眼中的示意不言而喻,很快就有大批的山贼涌上,将叶欢和汤圆给掠了去!

“慢着!”千岁临大怒,急忙飞身到叶欢身边,可哪知却被那山贼的领头给生生制止了下来。

千岁临握紧手中的剑,冷道:“你要什么!财富?我都可以给你!”

那山贼头目围着黑色的方巾,将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听到千岁临的话,仰头爆发出一阵大笑来,许久才停下:“要什么?!老子的财富有的是,可偏偏,少了一个美人儿。”

千岁临脸色发青,——要不是这次微服出访,军队带得不多……可什么时候,这芜城山外,竟多了这么一支强势的山贼?!

千岁临的部下全都尽力拼搏着,可山贼的人数明显多过千岁临的人数,千岁临一方很快就败下阵来!

那山贼头好整以暇得看着众人的厮杀,许久,觉得厌了,干脆直接伸手拉过叶欢上了马,又让身旁人带着汤圆,将他们载向了远方!

哒哒的马蹄声分外清脆,这头目的目光不断在叶欢和汤圆身上来回飘荡,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你不怕?”

“怕。”叶欢分外陈恳得点了点头,可脸上哪里有一丝惧意,她顿了顿,继续道,“可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他兴味了,叶欢依旧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诚恳,她伏在他耳边,分外清晰道:“请带我去见斐公子!”

——斐国太子,斐子笑。

尽力说服

山贼头目的眼中登时爆发出一片慑人杀意,伸手猛地一拉缰绳,受惊的马儿登时前脚离地,“吁——”的一声,响彻耳际,最终停下了疾驰的马步。

他看着她,声音冷然:“你说什么?!”

叶欢嘴角轻挑,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暧昧与蛊惑,看着他,继续淡然得悠悠道:“夜锦大将军,还请代过小女子,向斐公子道声好。”

夜锦,斐国太子斐子笑的心腹大将,一年前的芜城更换城主,外界只当是被一个神秘男子给夺得,而实际上,便是被夜锦给夺下的,夜锦对斐子笑忠心不二,视君如命,所以换而言之,芜城的真正主人,应当是斐子笑。

而这所谓的山贼,本就是因为斐子笑担心,担心天宇国的六王爷云楚和玉华国的王爷千岁临相互勾搭,而会对斐国不利,这才故让夜锦埋伏在附近,见机行事。

三国鼎力,本就是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可若是其中任何两方同对方交好,都会对第三方造成不利,——这本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听见叶欢这么说,叶锦明亮的双眸慢慢变暗,本是扶着她胳膊的手掌慢慢移到了叶欢的脖颈处,然后慢慢收紧,可说话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轻愉:“哦?不知姑娘……是如何看出,我便是夜锦的?”

他放在叶欢脖颈间的手正在慢慢握紧,叶欢努力憋气,双手紧握得连指关节都泛白了起来,——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看过原著吧?!

思忖片刻,叶欢终于放定心思,努力让自己将口吻说得与平日说话语气无二样,因此当即只见她依旧浅笑倩兮,微微挑着柳叶眉来,嗔道:“将军何必动怒,你若是要杀我,尽管杀,只是,堂堂天宇国相府小姐,却不是说杀就能杀的,若是惹得我爹爹……”

听到“天宇国相府小姐”这几个字,叶锦果然颇是激动,他一把放下困在叶欢脖颈间的手,打断叶欢的话抢先道:“你便是那天宇第一美人?”

他反反复复打量着叶欢,带着极大的兴意,眼神带着好奇与疑问,扫过叶欢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锁骨,继续道:“可外界皆盛传你在与六王爷云楚的大婚之日竟莫名消失了,不知……”

说到此处,他故意停下,看着叶欢的眼神更疑惑了。

叶欢挑唇微微一笑,心中明白,既然要利用对方,自然得顺了对方的心思,于是她面上轻轻叹了口气,倔强道:“正是如你看到的这样,云楚竟将我暗中送给了千岁临,然后让千岁临带我回玉华国去……可我不过一介女流,御赐的夫君说换就换,真真是让我羞耻之极!”

叶锦看着叶欢眼中的怒火,沉吟片刻,又突然笑了起来,问道:“既然如此,姑娘又是如何一眼便认出,我是叶锦的?”

叶欢亦笑,笑得神秘莫测,她凑近夜锦耳边,轻启贝齿,幽道:“因为,我认得将军的眼睛。这般明亮的眼睛,我只在三年前的三国皇室聚会上见到过。彼时,夜公子穿一俊朗军服,立于斐太子身侧,威武不屈,一眼,便足以铭记一生。”

叶欢温热的气体倾数洒在夜锦的脖颈处。——这个女人,很危险。

——可这样的风华女子,不正是公子所喜欢的么?

想及此,夜锦微侧目,看着叶欢无懈可击的妩媚侧脸,半晌,终于问道:“你要见他?”

叶欢郑重点了点头:“要事相禀!”

“好,我依你!”夜锦猛地一夹马背,骏马瞬间飞跃而出,飞速向前而去,叶欢素雅的长裙随风漾在空中,划出一道旖旎。

**

夜晚,城主阁

“听说,你带回了一个宝贝?”一道温润之声在空中响起,带着一丝慵懒与随意。

“是!”只听先前尚带着傲气的夜锦,此时竟变得恭敬之极。

“哦?”那温润之声将尾音拖得极长,许久,才又听其道,“不准备呈我看么?”

“公子莫要心急,既是宝贝,自是要精心雕琢一番,否则又如何能算是宝贝?”

精心打扮

此时天已便暗。

叶欢坐在房内的铜镜前,默默看着镜中的自己。大眼,挺鼻,朱唇,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媚,浑然天成的媚。一回眸一甩袖,更是挡不住的媚。额头绑着一块白色带子,堪堪遮挡住了额头上的丑陋血痂。她伸手解开额头的带子,那结痂瞬间暴露在了叶欢面前,分外可怖,生生将美感破坏了五分有余。

这伤痂,必须掩饰!既然打算使用美人计,既然打算利用斐子笑来帮助自己救出丞相爹,那就应该完美无瑕得让自己展现在斐子笑面前,让他向书中描写的那样爱上自己。否则没有了美貌,她又该凭什么去吸引住他的目光!

千岁临是暴力狂,六王爷云楚更是她的仇人,选择投靠斐子笑本就是没有选择的事,她只能如此。哪怕要让她付出所有的一切,她也心甘情愿,只要能救出丞相爹,只要能保住丞相一家,她心甘情愿做任何事情!

来到这世界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却已经在鬼门关走了无数回,可笑,真是可笑!可笑她要如何才能摆脱这该死的命运,明知接下去的自己即将经历的什么,却又无从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结局……!

不!她是叶欢,不是别人!——叶欢将下唇瓣咬得死紧,目光之中满是决绝的狠意,我命由我不由天,她不会输,也不该输,更不能输!因为,她输不起!

恰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一道轻轻的敲门声。

这房间是夜锦安排给叶欢的,所以若不是夜锦派来的人,一般人根本就不敢靠近这里。思及此,叶欢终于收了心思,将带子重新系好在额头,这才走上前,去开门。

“叶姑娘,夜大人吩咐奴婢来为您梳妆打扮。”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小丫鬟,见到叶欢开了门,分外乖巧得报上了来意。

没想到夜锦一大男人,竟也如此细心。叶欢心中甚欣慰,点点头,开门让她进了来。

叶欢重新坐在梳妆台前,小丫鬟站在她身后,打量着铜镜中的叶欢,情不自禁感慨道:“叶姑娘,你真好看。”

叶欢微微笑了笑,左脸历时冒出一颗浅浅的梨涡。想了想,还是问道:“我且问你,可有什么发髻,是能将额头给掩盖上的?”

小丫鬟一愣:“姑娘的额头这般饱满,为何要遮盖上?”

叶欢苦笑一声,伸手拉开了脑后的带结,登时,一块丑陋的结痂绽放在了头顶,生生吓了这小丫鬟一跳,不过这几日,痂块已经脱落了不少,面积小了很多,只留下正中的一块,还紧紧黏在额头上,不肯脱离。

“来的路上甚是顽皮,不小心将额头磕了,如今伤口也未见好,这才好苦恼,不知可有什么发髻,能将额头上的伤遮盖了去?”叶欢皱眉问道。

小丫鬟皱着鼻想了想,登时,眼前一亮:“不若梳个倾髻,如何?我想夜大人必定会喜欢的!”

叶欢对古时候的什么发髻名称都陌生得很,听小丫鬟这么说,当即便应下,全拼丫鬟给她打理起这三千青丝。

这丫鬟的手分外灵巧,不出一刻钟,一个发髻便盘好了,帮她上了发油,在她云鬓间插了一朵娇俏的水仙花,小丫鬟笑眯眯得左看右看,又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根珊瑚红的玉簪,缓缓插在了发髻顶,宛若画龙点睛。

叶欢瞧着镜中的自己,瞧着这朵水仙花将这脸烘托出得三分娇俏,倾髻,果然倾世风华,厚重的发恰到好处得将她额头的伤口所覆盖,划出一道婉转的发迹,一路延伸到头顶,分外精致,剩余一部分长发披在身后,轻巧又可人。

初见子笑

小丫鬟又拿起胭脂,在叶欢的两颊微微涂抹了一些,最后才让叶欢就着胭脂片儿轻轻抿一口,瞬间,唇红齿白。

叶欢朝着镜子中的自己看得有些发愣,这是她第一次刻意打扮的模样。

——斐子笑,莫让我失望!叶欢如是想着,沉沉得深呼吸了一口,这才拿过叶锦为她准备的珊瑚色齐胸襦裙,穿上。叶欢打量着自己,只见里头的抹胸裙绣着一束盛开到了极致的妖娆石榴花,披在外的宽大曳地丝衫略透明,呈暗色。

整理妥当,叶欢脸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意,一步一摇慢慢走到蹲在房间角落的汤圆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汤圆儿,我好看吗。”

黑发柔顺贴在叶欢的背上,此时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尽数撒了下来。汤圆伸出手去,慢慢拢过一束,握在手指之间。他垂下头去,一语不发。

叶欢扳过他的小胳膊:“汤圆儿,不开心么?”

汤圆终于抬头看着她,双眼却是一片淡漠:“你要走了。”

“汤圆儿,你……”

叶欢想说些什么,汤圆却一把打断了她,继续追问道:“你会回来吗?”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叶欢竟觉得汤圆是明白这一切的,心竟不可遏制得疼痛了起来,她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将汤圆紧紧拥在怀中:“傻瓜,我当然会回来!”

“答应我,完好无损得回来。”汤圆的声音竟是冷漠至极。

“好……我答应你,完好无损得回来!”叶欢的心中微颤,终还是沉声应下。

这是她答应汤圆的,她必须做到!做到完好无损得回来!

夜色越加深了,叶欢随着那小丫鬟出了房间门,慢慢向着前院而去。此处是城主阁,专供芜城历任城主所居住的地方,整个建筑大气恢弘,可花园处的建筑风格却又小桥流水,婉约江南。两种不同形式的风格柔和在一起,竟也出奇得和谐。

走到坐高的高楼前,那小丫鬟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叶欢,秀气的脸上满是歉意:“姑娘,夜大人在三楼等着您,此处下人们不方便进去,姑娘自行进入即可。”

叶欢点了点头,拉着裙摆,缓缓步入了这座昏暗的高楼。

一步一顿,周遭竟是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世界只回荡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她手握成拳,终于踏上了三楼。

哪知,刚入了三楼,一阵旖旎春色竟瞬间展现在叶欢眼前!只见暧昧烛火下,偌大的大厅之内,竟俯卧着五六个欲眼朦胧的男宠,或拿着酒,或斜倚着身子,或红唇微张,倒在地上,或正中的躺椅边上,放浪形骸,春意无限!

可惜!这些却全然不是重点!叶欢看着正中的人,看着不远处坐在首座之人,竟这般夺目!白肌美目,气质如兰,一身绣锦青竹色华服衬得他貌俊如玉,嘴角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就宛若一盏芳香甘醇的酒,让人一眼,便醉了……

她从未看到过气质这般诡谲的男子,瞧上去明明便是笑着的,可却莫名的让人心生敬意,不敢放肆,好似,他早已洞悉你的一切,你的秘密,你的心思,在那双墨黑的双眸中早已无处可躲,在他面前,你再无一丝反击之力,唯有束手就擒……

有君子笑

他打量着眼前的叶欢,面上表情散漫,唇角微微挑起,连眼中似乎都带着淡漠的笑意,他的左手倚着身子,微微倾斜,右手一下一下轻轻拂着衣袖上的花纹,再无动作。

叶欢被他看得有些促狭,浑身都紧绷起来,却也保持姿势不动,任由斐子笑打量着。

许久,斐子笑微微一声轻笑,将眼神射向坐在下面位置上的夜锦,问询道:“这便是你的宝贝?”

叶欢这才注意到,夜锦竟就在自己是眼下,只怪她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斐子笑身上,竟将夜锦将军给看漏了,真真是罪过!——只见此时夜锦一身清秀便服,面容更是出乎叶欢意料得俊秀,瞧上去倒不像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更像个文质彬彬的小书生。

夜锦将眼神扫向叶欢,冲她微微一笑,又再回头对斐子笑道:“公子,便是她了。”

斐子笑微微眯起眼,终于伸手冲着叶欢点头示意道:“过来。”

叶欢微微颔首,分外乖巧得拖着长裙,慢慢移到他的身边,眼波流转之际,尽是动人模样;摇曳腰肢之间,万种妖娆风情。

她站定在他面前,冲他漾开一个灿烂得笑意,娇俏之意瞬间从她脸上溢出,明亮得让人挪不开眼,随即这清脆嗓音在大堂内萦绕开来,分外悦耳。只听她道:“公子的玉簪好生漂亮,和公子的眼睛一样明亮!”

她笑若稚童,毫不避讳得看着他。

斐子笑定定看着她,听她这般说,竟也笑了,然后微垂首,慢慢将头上用于固定黑发的玉簪轻轻拔出,笑得如沐春风:“你若喜欢,我便送你。”玉簪抽出之时,那青丝瞬间如幕布下垂,垂得满室风华。

叶欢笑意吟吟得接下:“公子果真是个好人!”

斐子笑挑眉反问:“……好人?”

叶欢故作严肃点了点头:“将这般好看的簪子赏给了我,自然是好人!公子,好人一生平安哪!”

斐子笑饱满的唇再次勾起一笑,自嘲道:“好人一生平安我倒未曾听说,倒是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叶欢一阵尴尬轻咳,罢了罢了,还是换个话题吧!于是,叶欢再次开口:“我名叶欢,年方二八。公子若是喜欢,不若收我为婢,让我侍奉于您身侧,只求赏口饭吃,赏口水喝,且薪资全免,如何?”

闻此言,斐子笑总算直起了身子,一边整理着自己稍显凌乱的衣襟,一边忍笑回道:“你费尽心思来见我,竟是为了做我的侍婢么?”

叶欢故作娇羞,微垂首,又冲他抛去一个欲语还休的媚眼:“公子这般风华绝代,倾世风华,只要能留在公子身边,做侍婢也便足够了。”

斐子笑忍俊不禁,却也继续一本正经回道:“我的身边,不缺侍婢。”

“那书童?”叶欢闪着眼,问之。

“不缺。”

“那护卫?”叶欢继续闪着眼,问之。

“亦不缺。”

“那那那……那你缺什么?”叶欢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个名堂来,终于挫败。

斐子笑慢慢眯起眼来,甘冽好听的声音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不疾不徐回答之:“倒是缺个通房丫头,不知你可愿意?”

叶欢瞬间双手抱胸,满脸防备看着他:“什么通房丫头!”

斐子笑眼神之中满是算计,可脸上又是笑着的,带着一丝诡谲:“怎么,不愿做通房丫头?”

叶欢吞咽下一口口水,试探道:“除了这个,您还缺什么……”

闻言,斐子笑总算慢慢皱起眉来,许久,终于眉展云开,漂亮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句话来:“府上还缺一个太子妃,不知姑娘可愿意?”

叶欢眨了眨眼,又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

斐子笑又重新做回位置上,微侧头,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三分严肃:“不过我的太子妃却不是这么好当的,你且给我说说你擅长什么,我也好明白,你究竟配不配做我的妻子。”

商议条件

叶欢愣愣得看着他,反应过来之后,赶忙将帮忙的眼神扫向了旁边的夜锦,哪知夜锦接收到叶欢的求助眼神之后,竟自顾大咧咧得伸手搂过身边的一名香肩半露的男宠,便与之风流快活耳鬓厮磨,哪里还管叶欢死活。

叶欢无奈,夜锦好龙阳,这是整个斐国皆知的秘密。

“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亦或是唱歌跳舞,你可曾会其中一两件?”斐子笑甘冽如溪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看着她,悠然问道。

叶欢颇伤感得抚了抚外头的衣裳,手脚无措得站在斐子笑身前,眼中写满了无辜与无奈,半晌才恹恹道:“我会打拳……”

斐子笑皱眉:“你说什么?”——刚刚是不是他听错了?

叶欢豁出去了,双手往腰间大咧咧一插,仰起头来大声回道:“我——会——打——拳!”

——跆拳道黑带,甩手劈腿妥妥的!

现在,不光斐子笑愣了,就连夜锦也愣了,围在周遭的一众男宠全愣了,十几只眼睛齐刷刷看着正中的叶欢,片刻之后,终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来。

夜锦捂着肚子,笑得肚子都疼了,他手指着叶欢,对着斐子笑断断续续道:“公,公子……她说她会打拳……哈哈哈……打拳……女孩子家家的,不会刺绣会打拳……哎哟,笑,笑死我了……”

叶欢绕头看了一圈周围嘲笑她的人,脸色涨得通红,瞧上去就像是一只熟透的大苹果。

斐子笑也笑,只是笑得如沐春风,那笑他的直达眼底,连带着看向叶欢的眼神,都带上了点点宠溺起来,他伸出手去,瞬间,众人笑声戛然而止,然后他才继续道:“哦?不知是什么拳,舞于我瞧瞧。”

叶欢点头应下,刚伸出手去,可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太拖沓,根本不适合打拳,当众脱衣服未免太轻浮,想及此,她叹息,回道:“这衣服不方便,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斐子笑惊讶,故做诧异道:“除了打拳,你还会唱歌?”

叶欢昂起头,二话不说直接拉开嗓唱道:“大山滴子民——哟——哟哟——!”

她一边高歌,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袖,扭动得身姿跳秧歌:“这里滴山路十八弯……”

她正唱得兴起,一旁的夜锦总算听不下去,毫不留情得一把打断了她:“唱得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真难听。”

叶欢立即噤声,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得看着斐子笑。

斐子笑笑意吟吟,沉默不语。

叶欢更委屈了,低垂下头,静默不语。

斐子笑向夜锦使了个神色,夜锦收到,当即大手一挥,带着一众男宠退场,很快,偌大的一个大厅,便只剩下了斐子笑和叶欢两个人,昏暗的烛火在角落噼啪闪着盈动的光。

叶欢抬起头,看着他,却发现斐子笑此时脸上的笑意竟变得莫名高深起来,状似无害,可就在你不经意间出手制服你,像极了一只正在养精蓄锐的腹黑狼。

先前的调笑心思尽数从叶欢心中散去,——她明白,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斐子笑三千青丝垂于脑后,宛若星河,他目不转睛看着叶欢,徐徐走在她面前,站得离她极近,才停下。他身上那好闻的竹香飘进叶欢鼻腔,让她不知不觉,便沉浸入其中……

“找我,所谓何事?”斐子笑果真人如其名,好似天生便带着笑意,说出的口吻,好似都带着一层友好的笑。

叶欢抬起头,和他四眼相对,终深呼吸,缓缓朝他跪了下去,诚恳道:“斐太子,只求能祝我一臂之力,帮我救出我的爹爹……千岁临与六王爷云楚相勾结,要至我爹爹于险境,我必须救出他!”

斐子笑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看着她倔强的脸,半晌,才继续道:“我为何要帮你。”

叶欢笑,笑得有些苦涩:“帮与不帮,全在太子一念之间。我又如何能左右得了太子想法。”

“呵……”斐子笑又是轻轻一笑,他垂首,青葱食指轻轻挑起叶欢下颚,将她的脸蛋抬起,与自己四目相对,不疾不徐道,“做我的太子妃,我救出叶丞相,如何?”

恐惧触碰

叶欢看着近在咫尺的斐子笑,看着他灿若繁星的深邃双眸,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略显狼狈却依旧漂亮的自己,心终于慢慢沉了下去。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是谁,她将要同谁成亲,她只在乎,往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会不会是自己的爱人。

若是一朝伪装能换取一世幸福,那么这个交易实在太值得。

“你……当真会救出我爹爹?”沉默之后,叶欢总算开了口,直视着他,轻声问道。

“本宫从无二话。”斐子笑收回手指,将手放于背后,眼中流出点点清辉,片刻之间,气质孤傲。

叶欢站起身,长长的抹胸拖在她的背后,就像一只折了妖娆翅膀的蝴蝶,她慢慢闭上眼,许久,才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应答:“好……我应你……”

斐子笑依旧看着她笑,只是笑中带着一丝冷意,口吻也淡漠了下来:“你这神情倒是耐人寻味,怎么,做本宫的太子妃,莫非委屈了你?”

叶欢勉强拉扯着自己的嘴角,挤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意,指甲都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可嘴中却道:“能做公子的太子妃,自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嗯?”斐子笑将尾音拉得极长,眯起眼来,缓缓贴近叶欢,白肌美目,气质如兰,这般耀眼。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攀上叶欢的肩膀,肌肤相触,分外炙热。

叶欢的脸色更难看了。

斐子笑依旧在笑,只是笑意颇高深:“叶姑娘,你的身子在发抖。”

叶欢眼前的斐子笑面容慢慢地,竟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努力想要再次看清他,奈何视线却是越来越沉。她再次不可遏制得猛抖了抖身体,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前的人是斐子笑,是可以帮助自己的斐子笑,不是千岁临,叶欢,你看清楚,不是千岁临!

可饶是叶欢如何在心中安慰告诫自己,可她的身体却依旧这般不听使唤,就连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不清,一阵大过一阵的骇意宛若潮水般涌上叶欢的脑海,意识终浮浮沉沉得在一片混沌中飘远……

所以,当斐子笑想伸手去握住她掌心的时候,叶欢的身体下意识得猛地将他狠狠一推,可惜没有推出斐子笑,反倒在反作用力下,把自己给推得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最后结结实实得摔倒在了地上,她浑身发颤得越来越厉害,嘴唇哆嗦着反复说着一句话:“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斐子笑看着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叶欢,一直萦绕在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去,双眉也慢慢蹙了起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害怕被人触碰到了这等地步?

他沉默着慢慢走近她身边,蹲下身去,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嘴中柔声道:“欢儿。”

感受到有人靠近自己,叶欢哆嗦得更厉害了:“求求你……别碰我……别……别碰我……汤圆……汤圆你在哪……”

她的眼神失焦,好似入了魔障。——回想,在与千岁临在一起的这短短一个月内,她几次险些失贞,几次被千岁临侵犯,几次受了重创,除了汤圆,再无人愿意去拉她一把,除了汤圆,再无人能乖巧得站在她身边,不为美色,不为**,只是为了她叶欢,还能够全心全意得对她好,陪她静看一夜苍茫月景,陪她静卧满室凄凉霜华。

斐子笑挑眉,目光望向苍茫的远处,嘴中轻声念道:“——汤圆?”

叶欢依旧在发抖,斐子笑略沉吟,终伸手点了她的睡穴,随即,弯腰打横抱起她,低头露出一道温柔笑意,然后慢慢朝着自己房间而去。

而另一边,汤圆的小身板换上一件月牙白的宽松小袍,伫立在叶欢空荡荡的房间门口,迎着月光,目光冷然。

——她答应过自己,会回来的。

——她答应过自己,会完好无损得回来的。

所以,他要在这里等她,直到她回来。

一同出府

夜幕变浅,朝霞始临,东方不知不觉中已抹上了一道鱼肚白。

城主阁这般幽静,整个府邸都在沉睡。唯有后院中那一处幽静院落门前,还站着一抹孤单的身影。明明就是这小小的身板,却生出一股清冷的意味来。

汤圆目不转睛得看着远处,狭长的睫毛上甚至被布上了几滴清晨的露珠,衬得他双目愈加幽深。

她会回来的。

她一定会完好无损得回来的。

汤圆如是想着,伸手一抹眼前的湿润,换了个姿势,继续等待。

他闭眼,脑中浮现皆是方才叶欢初见他之时流露出的那丝笑意,明眸皓齿,灿若星河,这般单纯。

嘴角缓缓上扬,他在心中慢慢道:“你既选择了我,便休想再离开。”

初生的太阳终于一跃到了正空之中,一夜无眠。

等叶欢徐徐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赫然躺倒在斐子笑的怀中。她一惊,下意识得避开他就要起身,哪知斐子笑却迅速得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叶欢的手腕。

叶欢甚是懊恼,看着他淡然浅笑的双眼,只好努力隐忍自己的怒意,可口吻中还是带上了一丝烦躁:“公子,放开我。”

她着急,斐子笑却不着急,他慢慢坐起身子,冲她慢慢道:“怎么,急着去见汤圆儿?”

叶欢一惊:“你怎么知道……”

“莫忘了此处是城主阁。”斐子笑的声音淡淡的。

叶欢别开头去,心中却在担心究竟应该怎么跟汤圆交代。又是一番争论,斐子笑终于大手一挥放开了她,叶欢瞬间如一只拖去囚笼的鸟儿般飞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还没有没有走近,就看到汤圆倔强的身影。

她已经做好了被汤圆责骂的准备,可哪知,汤圆看到她,先是浑身打量了她一番,随即嘴角才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来,天真又烂漫,他冲她伸出手去,就像向往常每一个夜晚那样说道:“困了,陪我睡觉。”

汤圆的反应出乎叶欢的意料,可诧异归诧异,她毫不迟疑得抱住了他,冲他笑得宠溺:“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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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城,确实是个好地方。地处交通要道,乃是三国的交接处。经济异常发达,城内更是繁华空前,不论何时的大街都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之所以三国没有将芜城占为己有,那是早先的朝廷同江湖立下的规矩。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三国鼎立的格局越加鲜明起来。就算老祖宗的话可以不听,可这芜城不管落入哪一个国家,都势必会引来另外两国的不满,所以纵然各国对芜城虎视眈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其孤立在三国之外。

且说今日,芜城内赫赫有名的折柳斋竟啊热闹空前。——而所谓折柳斋,便是那小倌馆。

听斋内的老鸨传出的口风,说是刚进了一批极品美倌人,竟比那女子还要再媚上三分。平日里沉迷欲=色的达官贵人,大户公子,甚至连街道上横行霸道的地头蛇们,都纷纷朝着芜城内最著名的烟花巷而去,都想一睹这折柳斋美倌的芳容。

这一切本不关叶欢什么事,可惜这夜锦却偏偏好男色,黄昏始临,叶欢正轻轻拍打着熟睡中的汤圆的背,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远,就听到夜锦兴奋的声音传来:“叶欢啊,来来来,随本大爷出府看美人!”

入折柳斋

夜锦大咧咧得踏进房内来,叶欢急忙迎上前去。

只见今日的夜锦一身暗色华服,腰间还系着一色泽不菲的玉佩,一头青丝随意挽成一个髻于脑后,堪堪一瞧,啧,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儿郎!

他挽了挽袖子,走到叶欢身侧,拉起她的手臂就要往外走去。

“诶诶,你等等!”叶欢急忙甩开他的手,一边摸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冲他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夜锦不怀好意得冲她挑了挑眉,一副‘你懂的’的暧昧模样:“今日折柳斋来了一批极品小倌,你且陪我去瞧瞧。”语毕,就又拉起叶欢的手,向着门外而去。

叶欢无奈,最好再次挣脱开他,无奈道:“你怎么不让公子陪你去。”

夜锦依旧喜滋滋的:“公子日理万机,有要事在身,我已经向公子请示过了,由我来带你去看看芜城的大好风光,也不枉你来芜城这一遭。走,去折柳斋,快赶不及了。”

叶欢嘴角一抽,这夜锦的兴致可真好,昨日夜驭数男还不够,今天就这么急匆匆得逛小倌馆,再说了,就算是带她去看芜城的大好风光,她可不觉得一家小倌馆能有什么好风光,春光倒是多得很。

可斐子笑都开了口,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叶欢无奈回道:“你且等等,容我换身男装。”

夜锦急急应下,让叶欢快些更衣,这才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门口等着她。

叶欢将头上的倾髻放下,随手用一条白色发带绑了一部分长发在脑后,剩下的长发则披在身后,然后,又拿起那小丫鬟早早准备好的遮挡伤疤的锦绣带子绑在额头上,换上一身白色男装,再拿了一把折扇在手中。

准备完毕,她再看向镜中的自己,只见眼前好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美少年,风流才子妥妥的!

她冲自己露出一个调笑,又转身对汤圆吩咐不要随意乱走之后,这才出了房门。

夜锦早就在门口等得不耐烦,可此时见着了叶欢向着自己走来,竟愣了愣,反反复复从头到尾打量叶欢半晌,才嘀咕道:“没想到男儿装扮也这般好看……”

叶欢揉揉耳朵,迷茫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夜锦又撇了她一眼,这才又恢复先前的兴奋,同叶欢一起大摇大摆得出了城主府邸,向着那著名的烟花一条街而去。

这才是叶欢第一次看清芜城,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放眼望去,各色花灯烛火缭乱,险些迷了她的眼睛,马路旁到处都是摊位,面具,花灯,各种各样的小吃,还有各种女儿家的玩意儿,鳞次栉比,人群发出的声音杂乱嘈杂,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交织成了芜城喧闹的夜晚。

叶欢分外新鲜,忍不住伸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心情大好,可她身边的夜锦却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叶欢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抓第五只面具的时候,夜锦终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怒道:“我是让你出来陪我瞧美人的,不是来给你买面具的!’语毕,将手中一大摞各式各样的面具甩在了叶欢身上,自顾气呼呼得走上前了。”诶诶,你等等我,等等我啊!“没了夜锦的钱袋,叶欢哪里还敢乱动手,急急忙忙追上去,陪着笑脸跟在他身后。

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引来众多群众的围观,看着这两个俊俏少年郎,不知装点了多少个待嫁女子的心。

又穿过了几条繁华的大街,夜锦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他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这才继续向前而去。

叶欢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只是越走,眉头就皱得越紧。这条大街上浓浓弥漫着的,全都是脂粉味儿,浓郁得让叶欢有些头晕。

她用衣袖捂住口鼻,这才继续走,最后,和夜锦一起停顿在了一家奢华装修的大门前。

她抬头看去,但见正中牌匾上,龙飞凤舞得刻着三个镶金大字:折柳斋!

一小插曲

夜锦却和叶欢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双眼放光得不断在人群中搜寻着着什么,一直看到不远处人群中一个千姿百态的老嬷嬷,才拉着叶欢大步走向了她。

那老嬷嬷穿得五颜六色,花俏至极,更何况是扎堆在一群群的男子中,更显得她引人耳目了起来。

很显然,那老嬷嬷也看到夜锦了,当即脸露敬色得疾步冲夜锦而来,拉了拉身上宽松的抹胸裙子,作势就要像夜锦行城主大礼:“夜城……”

话还没有说出口,夜锦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扶住她的手,大手一挥昂首挺胸道:“吴妈妈,无比客气,你只需告诉我,这美人儿何时登台就好。”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指向正中的舞台。

一听夜锦将话题引到了今晚即将接客的倌人身上,吴妈妈当即挥了挥手中的小手帕,说得唾沫横飞,双眼放光。

叶欢在一旁听得无聊,忍不住挠了挠耳朵,将目光扫向了四周的环境。

这折柳斋果然不愧是夜锦常常光临的倌馆,装修得气派不说,正中一桌桌搂着小倌们调笑的客人,各个都是身着华服,一瞧便是钱权之人。

“喝喝喝!!!”

“大爷,你真讨厌……”

诸如此类的对话声不绝于缕,叶欢叹气,刚想对身边的夜锦说自己身子不太舒服,想出去缓口气时,她的森子却被人撞了一下。

叶欢猝不及防得被撞离了夜锦身边,她皱眉看着对方,可还未等叶欢开口,对方一身酒气的口吻已经率先爆发在了叶欢的耳边,直轰炸得叶欢的耳膜嗡嗡作响。

只见那男子手上还提着一盏酒杯,一身华服堪堪包裹住他的肥肚腩,面上的肥肉全都堆积在了脖颈上,此时正努力睁开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紧紧得盯着叶欢瞧,然后,竟兴奋得大声道:“这又是哪位新来的小倌儿,竟长得这般水灵灵的,来,陪爷喝一杯!爷高兴了,自然重重有赏!”他醉醺醺得一摇三摆得靠近叶欢,然后伸手就要去抓过叶欢的胳膊。

叶欢的脸色都绿了,急忙闪身避开去,那肥脑袋肥胖的身躯便给扑了个空,然后直直得就冲着一旁最近的那张桌子倒去,瞬间,“哗啦啦”的一声,竟然将那桌酒席给直接给压成了碎片。

这动静太大了,很快,整个折柳斋的人纷纷都围了过来,将叶欢和那肥脑袋围在了正中间,看好戏得看好戏,围观得围观,各个都袖手旁观。

夜锦正奇怪叶欢去了哪里,正四处张望着,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陶瓷木材断裂的巨响声,当即努力挤着人群,向里冲去。

而正中的那肥脑袋见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大脸,哪里还有调戏叶欢的心思,当即怒火中烧,冲着对面分外促狭的叶欢,直接就抡起肥厚的手掌来,一双眼睛气得都发红了:“妈的!老子打死你个贱奴!”

叶欢傻眼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应该怎么躲开。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叶欢的脸蛋,一声让人发骇的骨头断裂声就响起在了他的耳侧,这肥脑袋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阵剧烈的疼痛就袭上了他,让他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夜锦斜睨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肥脑袋,眼中一闪即逝的杀气瞬间暴露出他的将军本性,他冷冽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滚,不准再踏入芜城一步。”

再次见面

夜锦走到叶欢身侧,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叶欢没有出什么差池,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否则公子得杀了我。 ”

叶欢嘴角一抽,其实方才就算夜锦不出手,等那肥脑袋伸出手来打自己的时候,她也已经能反应过来,将他扳倒在地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雅间中间,空着一个窗口,恰好能看到大堂之中的种种境况,叶欢随夜锦坐在圆桌上,夜锦一瞧便知其兴致正浓,双眼中满是迫不及待,端着茶杯喝得津津有味,一边对叶欢兴味道:“这男子的身子,可比女子的好玩许多。”

叶欢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边讪笑:“夜将军的兴致可真是好,真是好……”她一边抚着脖颈,一边抚着被那肥脑袋撞到的肩膀,心中颇是无奈。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时间,正中舞台的后边缓缓响起一道丝竹之声,声声悦耳,优雅婉转,笛声中竟还蕴含着一丝旷古大气,颇有名将之风。

叶欢诧异,没想到这勾栏院竟也藏龙卧虎,想来这家折柳斋的后台必然不简单。

一段笛声缓缓收音,紧接着,一群男子便鱼贯而入了舞台正中间,人数不多,前前后后正好五人。皆身着一身桃花粉红宽松衣襟,不羁得堪堪挂在瘦削的身子上,瞧着,便让人产生蹂躏的欲=望,有的满面含春,有的双眼带魅,还有的,红唇微张,且全都裸露着深邃性感的锁骨,白皙的脖颈,长相全是第一流!

这几个少年刚上了台,台下众看客瞬间热情爆棚,众人皆围绕在台下,嘴中纷纷大喊着要妈妈出来主持局面,场景火热之极。

夜锦也睁大眼,瞧瞧这边,又瞧瞧那边,可嘴中却呐呐道:“奇怪,怎的没有……”

叶欢有些反应过来,奇道:“什么没有?”

此话刚落,那正中舞台上,竟又缓缓走出了一个人来,一个面带煞气,表情桀骜不驯的人。一身艳红色长袍随意披在他的身子上,冷冽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射出的眼神足以让人发寒。

叶欢一呆,半晌,才伸出手去,指着舞台正中的那个人,哆嗦着道:“千,千岁临……?”

小倌出场

那凛冽的面容,嗜血的气息,诡谲的双眼……那面容那气质那长相,除了千岁临,还会是谁?!除了他此时穿了一身分外轻佻的大红暴露衣衫与他平日里的形象完全不符,且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之外,其余的所有一切,都是叶欢内心深处最阴郁的一个噩梦,无时无刻不在磨灭她的意志。

叶欢的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夜锦的神情变得非常难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锦的反应却和叶欢的大相径庭,他先前压抑的兴奋终于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仿佛发现了天下最好玩的玩具一般,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激动完全没有掩饰,他刷得站起身来,将手置于身后,斜睨着底下舞台上的千岁临,昂首挺胸,一声冷哼道:“千岁临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妃子所生的子嗣,这月华国果真是后继无人了么,竟让他离开月华皇宫,去天宇国劫人,和天宇国的六王爷云楚狼狈为奸,幸好公子明鉴,让我埋伏在那,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叶欢看着夜锦,看着他那张明媚的脸庞逐渐变得阴郁,权利,权势,阴谋,诡计,杀戮,血腥……重重的倒影,全都交织在他的脸上,让叶欢产生片刻的幻觉。眼前站着的人已经不是先前搂着男宠笑得如沐春风的小书生,而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领导者!

叶欢心中纠结,她不知道选择斐子笑是对是错,但是,她却别无选择。

此时,那花枝招展的老妈妈终于在所有人等的众星捧月中徐徐步入正中舞台,她举起手,向众人挥了挥手,娇声颤道:“各位爷,能来我折柳斋可真真是替妈妈我赏脸,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少罗嗦,妈妈。开个价吧!”

“就是,老子是来看美人的,可不是来听废话的!”

底下的人中不少是江湖中人,说话不免粗犷了些。听及此,妈妈讪笑,赶忙谢罪道:“好好好,这就开始,这就开始——”

语毕,她一步一摇得走向最左边的那位个子娇小的小倌身旁,拉着嗓子开始介绍道:“瞧瞧这第一位,花名怜儿,身子软若无骨,手感好得很呐,保证让爷尽兴而来,满意而归~!”

竞拍初夜

此言一出,“三十两!”

“五十两!”

“八十两——!”

出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由一个笑得满脸下作的中年男子搂过了那男倌的腰,叶欢分外清晰得看到那男倌的脸上,含着一丝厌恶与恐慌……

叶欢的心情更差了些,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先前的身影,想起了之前只能任由千岁临欺压自己,自己却无路可避的凄凉下场。

老鸨不疾不徐得依次介绍过去,前面出场的这一排少年很快就拍卖完毕,那老妈妈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花,但是凡是有些经验的人都明白,这烟花之地,往往最迟出场的,才是精品中的精品,才是真正压轴子的人物,所以真正的财阀大户们全都耐心压着心思,慢慢饮酒,等着正中舞台上那桀骜不驯的男子的初夜拍卖。

这般气质的人,必定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公子,所以才会有这般气势凌人的眼神,这种公子哥的后=穴,必定很别致。——这几乎是所有在场大人高官们的内心想法。

老妈妈也笑意吟吟得颇淡定,一直等到前一位小倌人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之后,这才徐徐走到千岁临身边去,冲着台下众人挥了挥手中帕,笑得有些狡猾:“众位爷,承蒙爷的厚爱,才有了今日的折柳斋,今日是我折柳斋的好日子,众位爷还请看看这位倌人,今日我折柳斋的压轴,亦是今后我折柳斋的头牌,遂,各位爷,若想征服他,便要拿出些诚意来,这般姿色的男子,只怕这世间,都是少有。”

老妈妈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了一道分外利落的声音:“一千两!”

竞拍成功

一开口就是一千两,那道清亮的嗓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焦点,叶欢更是诧异,当即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去,向着底下说话的那男子看去。

可惜,只一眼,就让叶欢浑身呆滞如遭雷击!

之间那男子带着一个泛着金光色泽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留好看的下颚和嘴唇暴露在空气里,此时正微微斜倚着身子带着几丝玩味得看向舞台上的千岁临,一身暗红色的绣锦男子华服衬得他夺人眼球,以及嘴角那上扬的弧度……

第一日穿越到这个世界中,被他所追杀的紧迫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了叶欢,她脚步踉跄得倒退了两步,如失了魂落了魄。

幸好一旁的夜锦眼疾手快,瞬间移到她的身边,伸手扶上了她的腰际,这才勉强稳住了她的身体。

夜锦看着叶欢发白的脸色,皱眉问道:“你这是……?”

叶欢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夜锦的手臂,握得紧紧的,颤声道:“是他,是云楚,云楚来了……”

“天宇国的六王爷……云楚?”夜锦脸上的神情逐渐凝结,轻声问道。

叶欢返回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就一口气吞下,总算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千岁临会出现在这里成了小倌,估计和夜锦的安排有关,可云楚,云楚竟然也来了,那这岂不是要打乱了夜锦的计划?

果然,叶欢刚这般想法,就听那边的夜锦一声咒骂:“本打算让千岁临有来无回,没想到云楚也跟来了,真真是煞风景!”

叶欢急了:“现在又该怎么办?”

夜锦向叶欢摆了摆手,恢复了淡定模样:“莫急,我自有办法。”

叶欢正好奇,夜锦就已经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嘴角笑得欢畅,一声喝道:“一万两——!”

此言一出,别说是底下众人了,就连站在夜锦身旁的叶欢都活生生呆滞了五秒钟!——所以夜锦说的办法,就是出高价把千岁临给夺过来?

夜锦沾沾自喜,笑得有些得意:“让千岁临进折柳斋本就是我私下一手安排的,可我却没料到云楚这么块就接到了风声。他绝对不会料到背后抄手的人是我,且时间紧迫,他必定不会带太多银子,所以千岁临我拍定了!”

叶欢恍然大悟,顺着目光再看向底下带着面具的云楚,果然,此言一出,他的眼中流出了一丝恼意,他的目光也向着二楼扫来,恰好与弯腰靠在窗户边,只留下一双眼睛看着底下动静的叶欢四眼相对。

叶欢浑身一紧,急忙将整个脑袋都掩藏到了墙壁下面,一瞬间,心惊胆战。

因此她没有看到,云楚嘴角缓缓上扬的那道诡异的弧度……

那老妈妈见夜锦城主一出手就是一万两,力压众人,急忙笑靥如花,脸上的皱纹全都带上了一层笑意,她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说话的口吻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一万两,有爷出价一万两,若无再高价,这红莲就属那位爷了!”

红莲……千岁临的花名么……叶欢嘴角一抽,伸手抚了抚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

夜锦分外轻松得站起身,伸手抚了抚微褶皱的衣裳,这才淡笑着伸手挥了挥,瞬间,房内就莫名出现了两名暗卫。

“待会,就由你们代我,去好好疼爱那红莲。”夜锦嘴角的笑意更大了,眼中却含着一层淡淡的毒意。

楼下的舞台上,老嬷嬷已经牵着千岁临的手缓缓向着台下而去,那千岁临的脸色越来越白了,想来肯定是中了软骨散,否则又怎会这般听话。

事情似乎进行得非常顺利,叶欢跟在夜锦身后,慢慢步出了雅间。可是,叶欢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大,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出尘背影

夜锦依旧自顾开心得走在前头,全然没有注意到叶欢凝重的神色。他一边挥着袖,一边颇欢畅道:“今日我那暗卫们定要好好尝尝千岁临的的滋味。”

叶欢皱紧眉,跟在夜锦身后,越往前走,身心便越紧张。她总觉得,前方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再等着她,等着她乖乖送上门去。叶欢垂下头,反复想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她竟没来由得慌张至此!

夜锦这才注意到自己把叶欢落下了好大一截,当即转回身去,伸手抓住她的手,佯怒道:“天色不早,若再不回府,万一公子怪罪下来,你帮我背黑锅么?”

大堂内的喧嚣再次如汹涌潮水般将叶欢淹没其中,夜锦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左拐有拐,终于重新踏出了折柳斋的大门。

泛红的烛蜡依旧在在空中轻微摇晃,折射出一道道妖冶的光,带着情*欲与欲*望,衬得众脂女粉客昏昏然,任由下*体支配出一个旖旎的夜晚。

叶欢眯着眼,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苍劲有力的“折柳斋”三个镶金大字,终于还是随着夜锦,走在返还的路上。

尽管夜深,可大街之上依旧喧嚣,红男绿女,稚童老妪,各式各样,全都不缺。路边的护城河在月光照射下波光闪烁,好不别致。在那护城河上,有一古老石板桥,而那桥上,此时正站着一道孤傲背影。一袭白衣衬得好似仙中人,清冷气息就像一袭含着淡雾的水墨之画,一眼,便让人一步也移不开去。

叶欢勉强压了压心头的不安,拉了拉夜锦的衣袖,伸手指着不远处护城河上一座古老又风情的石板桥,指着那桥上一个惊为天人的白衣男子身影,轻声道:“夜锦,你瞧,那人该有多好看……”

夜锦顺势看去,而话音刚落,那出尘背影似听见叶欢所说一般,缓缓转过头来,那优雅的下颚便慢慢暴露在叶欢眼前,然后是红的唇,挺的鼻,一双含笑的幽深眼睛……

只听夜锦沿着看去,瞬间笑如桃花:“那不正是公子么,你又不是第一次看……”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

夜锦微微睁开嘴,显然也愣了。

叶欢看着那桥上二人,更是如击闪电,呆若木鸡。

——只见,在斐子笑侧头的同时,亦缓缓露出了一个身影来,那张笑得放肆得脸上带着一张诡谲面具,此时那双冷笑的眼睛,与叶欢四眼相对。

瞬间,气氛一触即发。

笑若谪仙

带着面具的男人,除了六王爷云楚,还会是谁?

叶欢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眼前片刻晕眩。——斐子笑,好一个斐子笑。

前一夜斐子笑刹那芳华的笑颜尚停留在叶欢脑海之中未曾退去,甚至连伴随着他轻语呢喃时喝出的淡淡竹香尚萦绕在她鼻尖未曾完全散开,她又怎会料到不过这短短几个时辰,他竟可以在云楚面前谈笑风生得好似一谪仙。——浅笑好似画中人,丝毫不沾红尘气。

叶欢的手慢慢紧握成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锦显然也感觉到了叶欢身体的紧绷,他拍手拍了拍她的脊背,用眼神示意她沉住气,又轻声帮斐子笑解释道:“公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你莫要慌张。”

夜锦的声音落下,不等叶欢反应,便听见那石板桥上一袭出尘白衣斐子笑,对叶欢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叶欢见状,急忙后退了一步,直觉得想逃,可夜锦却一把拉住了她,急道:“你现在不能走,你若是走了,必会引云楚怀疑,公子必定会很难处理!”

叶欢的脸色更难看了,看着夜锦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她想甩开夜锦的手,可却如何也挥之不去:“云楚他必然会抓我回到千岁临身边,我不能过去,我不能啊……”

夜锦也急了:“公子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他这般安排必然有他的用意,你就算不相信我,总该信公子一回!”

桥上月色正好,波光嶙峋,好不凄美。

夜锦满面严肃得走到斐子笑身侧,冲他恭恭敬敬得做了一个揖,这才状似不经意得触碰过叶欢的哑穴,把她解开了穴道。

叶欢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她一身男装站在先前差点要了她的命的云楚面前,气氛是怎么看怎么诡异,可来都来了,她再逃开,就是真的蠢了。于是,她只好压下心里的惊慌,脸上换上一个友好的笑意,对斐子笑和云楚作了揖。

斐子笑眼神轻扫过她的装束,依旧淡笑,冲她温柔言道:“今日玩得可曾开心?”

叶欢闻之,猛点头:“开心开心,非常开心!!”——她哪里敢回答不开心?!

斐子笑眼中笑意加深,伸出青葱长指,分外宠溺得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理了理她微显凌乱的衣领。

叶欢笑得尴尬,想避开,又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只好任凭斐子笑白皙的手指在她衣裳上留下一缕及柔的气息。

云楚站在一旁,脸上那诡谲的面具在夜色下显得更加阴森,他漠然得看着这一幕,许久,才微微挑唇笑了笑,可眼神依旧是冰冷着的,望向叶欢的眼神更带上了几分煞气,然后又伸手指向了叶欢,问道:“斐太子,不知此人同太子您是什么关系?”

斐子笑微微挑起眉,侧过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叶欢心中则‘咔哒’一声,没想到云楚这般干脆,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不知这姑娘同太子是什么关系。”云楚嘴角的冷笑在叶欢眼中是怎么看怎么刺眼,他一边说着,还又一边靠近了叶欢两步,继续道,“实不相瞒,这姑娘长得,竟是同本王的王妃一模一样。”

这话一说出口,叶欢的心终于裂成了两半,该来的总会要来,哪里躲得过去。——要是斐子笑不保她,那么她必会被云楚带走,然后云楚还是会把她交给千岁临,所以,兜兜转转这么一圈,竟又回去了原点?

斐子笑闻此言,面上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依旧笑得好似神明,双眼烁烁,堪比明月。只见他一边理着离欢的衣裳,一边悠然侧过头,露出完美无暇的侧脸,冲云楚分外清晰得问道:“那么,你又是谁?”——噗!

叶欢被斐子笑的这句反问,险些喷出了口水,——斐子笑,果真好缜密的心思!想他云楚单枪匹马来芜城,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就是六王爷云楚本人。相同的道理,云楚也没有办法证明叶欢就是他的王妃,不过是长得相像而已,这大千世界,难道还不允许有人撞脸么?

飞花留红

果然,听斐子笑说了此言,云楚暴露在外面的双唇瞬间紧抿,眼神也变得阴郁,他紧盯着依旧如沐春风毫无破绽的斐子笑,许久,才冷冽道:“太子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斐子笑终于侧过身去,看着他,面部改色得接过话道:“既你说她同你的王妃相像,本宫倒是好奇,你又有何证据可证明你便是天宇国的六王爷云楚?”

“你——!”云楚显然动了怒,看着斐子笑的神色都好似带上了极深的恨,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将仇视的眼神扫向了呆愣愣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叶欢。

叶欢接收到云楚的眼神,心中好生无奈,可也不敢躲开,只好硬生生承受了下来。

叶欢一愣,不敢置信得看着他兀自离开的坚韧背影,忍不住伸出手去指着他的背,诧异道:“他就这么走……”

哪知叶欢还没有将整句话就说完,斐子笑便伸出了自己白皙长指去,一把握住了叶欢伸出的手指,打断她的话,柔声道:“夜深了,随我回府。”

斐子笑的眼神宛若一湖碧波,丝丝荡漾的皆是温柔。

叶欢忍不住避开眼去,不敢再和斐子笑相对视太久。若是再看下去,只怕她只会被沉迷其中,再也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的胸膛虽瘦削,却又似蕴含了深不可测的力量,让人瞧着便觉得心生依赖。远处柔媚月光洒在他的脸庞,那一抹极淡的笑意仿若带着致命蛊惑的睡莲,妖娆盛开在他的眼角眉梢,美得这般不真实。

他及其自然得轻轻执起她的手,青葱的长指相触之间,叶欢竟忘了挣扎。她愣愣得任由他带着她往回走,身边一切的喧嚣都好似渐渐离她远去,全世界只剩下身边这位一身白雪的男子。在一颦一笑间,那缕极淡的竹香萦绕在她鼻尖,又如何才能将之挥去?

他带着她,一路走回了城主阁。而此时的夜色已是更暗了。

走到城主阁大门前时,斐子笑却又突然蹲下脚步,双眼之间的笑意加深,侧过头问道:“天色已暗,不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欢看着他明亮的双眸,有片刻的失神,不得不否认,斐子笑确实长得及其好看,否则她又怎么会轻易被他的美色所迷?——“什么?”她收了收心思,反问。

斐子笑既笑不语,猛然间便伸手一把搂过叶欢娇瘦的腰际,随即飞身而起,带着她离开了地面。迎面而来的气流将斐子笑三千青丝飞扬而起,叶欢被圈在他的腰际,看着他俊秀的侧脸,霎那之间,飞花留红,竟是美得不真实。

斐子笑一路抱着她,一直停到了房屋檐顶,才停下,他扶着她坐下,随后,自己坐在叶欢身侧,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随即,嘴角的笑意越漾越开,如软香凝玉,笑得英姿万种,然后,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天空,道:“你瞧。”

叶欢顺着他手指所示得看过去,突然之间,一声声爆裂从天空中传来,各种颜色的烟火恰逢其时得绽放在空中,七彩斑斓,姹紫嫣红,绚烂朦胧得好似一场绮丽的梦……

美人如玉

他伸手轻轻攀上她的肩膀,冲她莞尔一笑,温润如璞玉。他将她圈在怀中,柔声道:“吾心似皎月,自有千千结。叶欢,你若呆在我身边,我定保你无恙。”

叶欢应声抬头看他,看着他在距离自己咫尺之距的地方,看着他的笑靥在此时定格,看着他灿若星辰的双眸,——只怕这一幕,此生都将停留在叶欢脑海中。

叶欢轻轻挣扎开他的肩膀,略一沉吟,还是问道:“你当真能保住我爹?”

斐子笑闻言,笑得有些欢畅,眉眼之间都尽是笑意,他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宠溺道:“自本宫出世以来,还未曾说过一句空话。”

叶欢点点头,总算将心里的担心给压了下去,只是,却在浑身轻松之余,却又有一股莫名的骇意,从方才从折柳斋出门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可她却始终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千岁临如今想来还在那折柳斋当小倌,云楚也已走了,她究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此时的夜色越加幽静了,远处空中绚烂烟火散去之后,只留下一片暗诡色的幽烟弥漫在空中,久久未曾散去。

斐子笑和叶欢依旧坐在屋檐,静静看着远方,感受着微风和煦,迎面吹得一身轻。

叶欢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斐子笑却强先开了口,声音中带着几分飘渺的回忆:“你可知,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我是女主呗……咳咳咳!!”叶欢想也不想得直接回答,可话刚说出口,就立即感觉到了不对劲,便赶忙改口道,“咳咳,不,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帮我?”

斐子笑侧过头来,与叶欢相对视:“因为我羡慕你。”

叶欢一愣:“羡慕我?”

斐子笑再次抬起头,将目光扫向了苍茫的夜空,温柔的声音分外清晰得传入到叶欢耳内:“自小我便好玩,喜欢些宫外的东西,记得少时逃出皇宫去京城玩耍,用母后赏的玉镯买了一个泥人玩,可惜那师傅手中的泥人还未成型,我便被抓了回去。”

他的声音淡淡的,让叶欢听得心中有些憋闷,她叹了口气,安慰道:“那泥人师傅定开心到了天上去,这谁家的小奶娃这么败家,竟用玉镯换泥巴!——你便当是做善事了。”

斐子笑一愣,随即笑意席上他的面容,月色之下比玉还润,他又伸手揉了揉叶欢的脑袋,赞惋道:“这世间怎会有你这般聪慧女子。”

叶欢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紧接着,又听斐子笑继续道:“再长大一些,随夜将军习武,选择兵器时,我偏爱大刀,将大刀挥得烁烁生风,倒也不失为一介男儿。可母后却将我选的兵器换成了长剑,长剑秀气,更符我太子身份。”语毕,斐子笑脸色有些哀默。

叶欢摇摇头,为这个别扭的太子感到有些心疼,于是她干脆一把搭上他的肩膀,潇洒一笑:“少年应当如子笑,美人如玉剑如虹,——斐公子,你握剑的模样,不知要倾倒天下多少闺中少女、大家闺秀,你若再伤心,只怕连月亮,都是要羞愧了的。”

斐子笑却沉默不语,对叶欢的安慰置若罔闻,只是脸上的哀默却渐渐了退去,神色继续恢复往日的似笑非笑,他一双眼眸灼灼看着叶欢,徐徐而道:“此生,我便认定你乃我的太子妃。”

叶欢被他这类似告白的宣言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正想着该如何回应,却又见他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双眼慢慢眯起,眉眼瞬间带上了一丝莫测,然后,趴在她耳边轻声补充道:“记住这句话,记住今夜,本宫从不食言——”

叶欢被斐子笑的反应弄得措手不及,哪里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然后,就在叶欢正呐呐的时候,便只听身侧划过两道气流,带着嗖嗖的摩擦声。——那一红一暗两个身影,最终站定在了叶欢和斐子笑的身侧,伫立在了屋檐之上,带着狂傲与冷冽,如修罗之魂。

叶欢脚步不可遏制得一踉跄,带着不敢置信与害怕,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千岁临和云楚二人。

解开发带

千岁临依旧穿着先前在折柳斋内的那身轻佻红衣,只是此时,那脸上的病态依旧全都退去,恢复了原先的阴冷与诡谲,一双暗沉的眼睛此时直盯着叶欢,好似有波涛在暗涌。

叶欢呐呐得看了眼千岁临,又看了眼云楚,心中总算明白了过来,——所以方才云楚那么干脆得离开,是赶着去解救被困在小倌馆中的千岁临么?

云楚吃不动斐子笑,无法从斐子笑手中夺过自己,那么至少摆平一个小小的倌馆自然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千岁临此时能跟他并肩站在这里也无可厚非。

只是。

叶欢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冲着这暗色汹涌的夜空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哼声,只怕今夜,注定要凶多吉少。

斐子笑依旧淡然处之,对千岁临和云楚的出现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不疾不徐得冲他们问道:“不知二位,所为何事?”

云楚掩盖在面具下的唇微微挑起:“斐太子,本王自然是来带回本王的王妃的。”语毕,他伸手,指向了一旁的叶欢,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与傲气。

斐子笑眉头微挑,口吻却丝毫不变:“你当真确定,她便是你的王妃?”

千岁临冷冽的声音响起:“她是天宇国的六王妃,此乃天下人皆知的事情,莫非斐太子对云楚大婚一事未曾听闻过麽?”

斐子笑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他缓缓摇了摇头,一边答道:“本宫刚出关,不知道也是必然的。”

“——哼!”千岁临被斐子笑堵了一把,可又无处发泄,只好冷着脸,发出一声及轻的哼声。

斐子笑略一沉吟,才又道:“你既无法证明她便是你的王妃,本宫又怎会让你凭白将她带走。”

云楚闻言,脸色更暗了,一双眼睛盯着叶欢好像要射出箭来。叶欢一身男儿装却依旧夺人眼球,皮相乃是天注定,又哪里是衣着可以掩饰得了的,一阵夜风袭来,吹动叶欢额间锦带微微荡漾,煞是好看。

千岁临看着脸上带着惧意,可眼中却又透着坚定的叶欢,心猛然一动,随即他一声重重的冷笑从口中传出,随即,掷地有声道:“谁说本王无法证明她便是云楚的王妃,斐太子,你且伸手将她额头发带拆下,瞧瞧那额头上是否有一道可怖的伤痂,那是前些日子云楚的六王妃贪玩,所留下的痕迹。”语毕,千岁临看着叶欢的眼神,终于从憎恨化作了冷笑。

叶欢脚步略一踉跄,哪里料到千岁临竟会使出这招,——前些日子六王妃贪玩所留下的痕迹?呵,呵,好一个贪玩,真真是好一个贪玩哪!这世间有人会贪玩到为了不失贞而小解在自己的裤子上?这世间会有人贪玩到一下一下撞击实心的红木大门直到去了半条命吗?她不是三五岁奶娃,而是一个成年的姑娘,将尿撒在自己裤子上便相当于将她活了二十余年的尊严狠狠踩在了脚底下,可她却只是为了逃避一场凌辱,来捍卫她精神的一片净土。——这一切,在千岁临眼中,却仅仅只是一场游戏。

斐子笑此时眼神终于动摇,他微微沉下目来,侧头看着叶欢,可口吻依旧不变:“额头的发带……”——随即,欲言又止。因为从叶欢的眼神中,斐子笑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等叶欢作何解释,千岁临已闪身到了叶欢身后,伸手拆开她绑在额头后面的结,瞬间,叶欢额头的发带飘落向了远方,与此同时,她额头那可怖的结痂块便完全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叶欢心一紧,下意识得看向斐子笑,却发现斐子笑愣愣得看着她额头丑陋的伤口,原先一直从未消失在他脸上的笑容也已经隐去。

叶欢双手慢慢握紧,闭上眼,面无表情。可心中却好似有什么被人撕断了开来,竟一阵一阵泛着莫名的疼痛。——也许,这样的她,就像是一只小丑。

离开子笑

多可笑的小丑啊……自以为是得跑来寻找斐子笑,可不过是白白为世人增加了一道笑料,她的容已经被毁了,在这个春色当道的空间,她又有什么自信,可以笃定斐子笑会喜欢上自己然后帮助自己呢?只怕自己如今这模样,斐子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力气。

叶欢垂下脸去,一言不发,明亮的双眼变得暗淡至极,沉默不语。——这个世界,除了汤圆是无条件得对她好之外,其他人,全都带着目的,全都带着私欲。

夜风呼啸得声音在耳边扩散得更大了,叶欢的马尾被吹拂得略显凌乱,似风中摇曳的花。

斐子笑依旧沉默不语,那双漂亮的眼睛略微眯着,却不知在想什么。

叶欢讽刺得看着他:“我有拒绝的权利么?”

千岁临眼神冰冷更甚,连语气也再不屑于伪装,僵硬道:“六王妃果真贪玩,看来要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一直冷眼旁观的云楚听着千岁临和叶欢的对话,耐心终于消磨殆尽,他直接抓过了叶欢的手,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那煞气环绕的金属面具怎么看怎么可怖,他侧头,冲斐子笑勾唇一笑:“本王的妻子自该由本王爱护,太子,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叶欢就被千岁临带离了屋檐,飞向了漫无边际的远方。叶欢脑中的惊惧全笼上了她的心头,她下意识回头看去,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站在远处的斐子笑,看着他那绰约眉目,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奢望什么。

是啊,她还能奢望什么呢。

叶欢终于垂下眼帘,打算将目光收回,哪知,这凉薄月色之下,斐子笑却又慢慢抬起眸来,眼波流转一个眼神,便将那昭昭月光比了下去,他的嘴角又慢慢勾起一道漂亮的弧度,他看着逐渐远去的她,饱满又红润的嘴唇缓缓对着叶欢比划了一句口型。

——“汤圆,我代你照顾。”

汤圆,我代你照顾。

月色下,这句话叶欢看得清清楚楚。她终于闭上眼,收回了目光。——值了,值了,他说过他从无戏言,那么他必然是会照顾好汤圆了的。汤圆是她唯一的倚靠,斐子笑能向自己保证这一点,已经是万幸,汤圆跟在他身边,总比留在自己身边吃苦好……

叶欢深呼吸,脑中反复萦绕的全是汤圆的笑颜,红衣白衣黑衣,睡着的站着的发愣的,各种姿态,慢慢在她眼前过了一遍,就像一部老旧默片。汤圆,跟着他,你会开心的。

云楚身上的幽香包围着叶欢,他的力气很大,抓着她的肩膀禁锢着她,夜色两端的风景急速后退,千岁临和云楚一直等到远离了芜城才停下,云楚将叶欢往地上重重甩去,叶欢哪里受得住这么大的力,当即便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叶欢甩了甩头,将散落开来的头发从眼前甩开,愤愤得看着云楚和千岁临。

回到起点

云楚面具下的双眼更阴冷了,看着她满满的全是冷然:“你倒是找的好帮手。”

这好帮手,自然是指斐子笑,斐子笑是斐国的太子,未来的斐国国君,若是方才斐子笑硬是要留下叶欢,只怕云楚和千岁临也没有这么容易能带她走。

叶欢倔强得露出一个笑意,也冷冷得回道:“这世间男子,谁还能比得过他?我不找他还能找谁?!”

闻言,千岁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斐子笑是斐国皇后之子,属于嫡子,千岁临乃是不受宠的后宫冷妃所生,乃是庶子,这其中的地位差距不言而喻,且斐子笑长得好看,温润如玉,这世间能比上他的男子确实很少,几乎没有。

千岁临脸上的暴戾越来越明显,可终究还是咬牙承担了下来,没有发出火,只是说出的话亦一分都没有留情:“可惜斐子笑却连正眼都未看过你一眼,你这模样,只怕天下间都没有人接受得了。“

叶欢嘲讽一声冷哼,瞬间反唇相讥:“可惜我这么丑的女人,竟也会被你们争夺,莫非你们不是人?”

“你!”千岁临怒火中烧,刚要发作,一旁的云楚伸手拦住了他,表情严峻:“芜城离玉华已不远,你带她回国,我亦要处理些事情,记得小心。”

千岁临总算平静下来,点了点头,云楚最后深深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叶欢,这才闪身离去,很快,这茫茫月色中,只剩下叶欢和千岁临二人大眼瞪小眼。

千岁临一声冷哼,铁着脸色走到叶欢身边弯腰,伸出手去。

叶欢警惕掩胸:“你想干嘛!”

千岁临脸色更诡异了,再也不看她一眼,将她打横抱起,然后,闪身去了远方。

又是一阵飞光掠影,千岁临才停下,叶欢定睛一看,却发现是千岁临原先那伪装成商人的队列,整齐得等候在这里,等着千岁临归来,仿佛这几日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她不过是和千岁临出去散了一次颇不愉快的步,唯一的不同便是叶欢的身边,没有了汤圆。

千岁临将叶欢重新扔回原先她的那架小马车,然后自己则闪身进了为首的大马车内。

灵舒此时正蜷缩在马车内,心急如焚,见沉寂了好几日的千岁临终于完好无损得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瞬间泪痕点点,一下子扑到在他的怀中,柔声道:“终于回来了……”

千岁临身形有些僵硬,面上不自知得皱起了眉,可也没有推开她,伸手笨拙得抚摸上她柔软的脊背,轻轻拍打着。

“王爷,下次莫要离开舒儿,可好?”灵舒的声音含着无尽委屈。

千岁临伸手慢慢拍着她的背,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王爷,让舒儿照顾你一辈子,可好?”灵舒继续轻道。

千岁临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前竟一瞬间闪过叶欢的倔强的脸,他一顿,手中力道不由自主得变大,直拍得灵舒一阵内伤。

灵舒闪着波光粼粼的大眼睛看着他,含着无限委屈。

千岁临心中烦躁,干脆直接将她压在自己身下:“伺候吧!”

尚怀春 可怕梦境

红霞瞬间爬上灵舒的脸颊,她轻轻点了点头,褪衣含柔,马车内一片漾色妖娆。

马车外,星光点点,夜愈浓郁,夜风吹过,吹落一片细水露珠,衬得边野花破碎又娇艳。

队伍不疾不徐得向前走去,时间竟也不知不觉过了好几日。

此时,叶欢正面无表情得斜倚在马车窗户边,愣愣看着一往来风景,看着那过往人,有的脸上含怒,有的眼中夹愁,有的欢颜笑语,有的冷漠孤独。各自各自,全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自己世界中的欢喜而欢喜,忧愁而忧愁。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副沉默无声的寂静影片,缓缓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下意识得回头看去,便望见斐子笑一袭白衣伫立于身后,遗世而**,好似谪仙。他悠然笑着,深深看着她,然后慢慢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搂在怀中,他身上浓郁的竹香好似要将她淹没,让她昏昏欲睡。

“此生,我便认定你是我的太子妃——”他在她耳边如是说,口吻优雅,犹若神明。

她抬头,看着他璀璨如晨光的笑脸,正要轻轻应‘好’之时,画面却又徒然一转,身边垂首浅笑的斐公子竟然消失了不见。

定眼一瞧,只见眼前浮现的画面又幻化成了一株春意荡漾的樱花树,片片樱花不断从树间慢慢飘落,宛若一只只粉色折翅的蝴蝶,在风中堪堪摇曳,美得好似一个唯美的梦境,而那偌粗的树干下,半躺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少年,白净的脸蛋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他闭着眼,在休憩。叶欢看着他,不由自主得被牵引了过去。一步一步,不紧不慢,最后,她贴近他的身体,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奶香,一身小红衣衬得他模样及可爱,长长的睫毛整齐得垂着,在他的眼眶下倒映出一排温柔的倒影。叶欢看着他,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欢喜,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她的一头柔顺的长发,在他耳边轻轻道:“汤圆儿,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是啊,长得多好看呢……

她移过他的身体,将熟睡的他轻轻搂在自己怀中,轻轻拍打着,看着他深睡的侧脸,心中终于被填满,她轻轻抚摸过他的脸庞,只是,在接触到他的鼻尖之时,却一愣。她慢慢伸手去探他的鼻端,却发现,汤圆竟没有了呼吸。叶欢慢慢睁大眼,眼中瞬间划出滚烫的泪,她轻轻摇晃他的身体,叫着他的名字,可汤圆却只是任由她摆布,丝毫没有生机。原来在她怀中的,竟然是汤圆的尸体……

恐惧就像波涛般涌上她的四肢百骸,刹那之间,万箭穿心。

她颤颤巍巍得抱着汤圆的尸体,双手哆嗦得紧紧抱着他,想带他离开,却不曾想,还未走出两步,她便看见不远的树下,温文尔雅斐公子手执长剑,似笑非笑看着她。

而那长剑,尚滴着血。

真相似乎已是不言而喻。

“斐子笑——”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带着悲怆的恨意与伤悲,从叶欢嘴中大声溢出

尚怀春 梦醒时分

瞬时之间,她猛地正睁开眼睛,浑身冷汗甚至已经浸湿了她的亵衣,她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得呼吸着新鲜空气,昏黄的夕阳透过马车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告诉她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个可怕的噩梦。 ——是梦,幸好是梦……

叶欢终于送出一口气来,她伸手一擦自己模糊的眼睛,才惊觉自己竟被眼泪打湿了一脸,她从怀中掏出绣帕擦干眼泪,侧过身子想站起身走出马车缓缓心情,却不料,身边竟然站着一个千岁临,双拳紧握,满脸戾气。

果然,不等叶欢做好准备,千岁临已直接弯下腰,伸手紧紧禁锢住叶欢的肩膀,他狠狠摇晃着她的肩膀,怒道:“你竟然为了他哭?!一个以貌取人的男人,你便这么喜欢他?瞧见你额头伤痂的便抛弃你的人,又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他的力气很大,被他攥在手中的双肩钻心的疼痛,叶欢极力将这份痛苦忍耐了下来,咬牙回道:“不,我没有留恋他!”——方才的梦境让她感到恐惧,若是有朝一日那梦境变成了真,她必定会将斐子笑千刀万剐,不!不!那样的梦境决计不可能成真,汤圆答应过她会陪在她身边,会一生一世永远陪在她身边!

“叶欢——!”千岁临见她在此时竟然都还出神,更是怒火中烧,一双眼睛变得赤红,再也不顾什么道德伦理,直接抓过她的身体,伸手将她身上的衣衫猛得撕开,瞬间,那衣服变作了无数碎片,露出了叶欢漂亮又深邃的白皙锁骨,和桃红色的肚兜。

洁白的肌肤裸*露着接触到空气,让叶欢忍不住得打了个颤,她哪里还有理智可言,伸手一把将千岁临放在自己身上的双手打开,另一只手颤抖得掩盖住堪堪外露的胸前春色,冲他大喊道:“滚!滚啊——”

明明她的脸上写满了惧意,可为何那双眼中却还有这般坚定的神情?千岁临冷冷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眸,发现纵然她再狼狈,可眼中的决绝却从未退去过,在别院中他险些要至她于死地的时候没有,现在依旧没有,仿佛这份坚定是驻扎在她骨子里的。

这个发现让千岁临很恼怒了,叶欢的手还在不断推搡着他,他看着她光洁的手臂,双眼变得幽暗,“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挡了我么!”他冷笑,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逼近她,将她压在了自己身前,让她紧贴在马车壁上。他炙热的口吻尽数喷洒在叶欢的耳际,好似报复道:“你倔强一分,我毁你一寸;我便是要是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毁掉你!”——这夹染着情*欲的口吻让叶欢浑身泛起一阵战栗,几欲作呕。

尚怀春 车内侵略

这夹染着**的口吻让叶欢浑身泛起一阵战栗,几欲作呕,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在此时暴露无疑,充斥在叶欢的口鼻间,“滚——滚啊——!”叶欢大叫着,紧闭上眼,不敢再去看他充满欲=望的眼神!她的双手被他强力握着,她避无可避,只好尽量避开头去,以此躲避开他靠近时带来的那份让人恶心的暧昧。

看着她脸上的反感表情,千岁临不怒反笑,口吻竟也带上了笑意,只是这笑是阴森的,“既然你要躲避,我便成全你……”语毕,他低头,薄唇在她的脖颈间细细密密得落了下去,叶欢白皙的脖颈很快就被他允出了一朵朵破碎不堪的桃花吻印,罪孽又妖娆。

“千岁临——”叶欢瞬间收回脑袋,将自己的脖颈遮掩好,嘴中大喊他的名字,不断挣扎着自己的身体,“你住手,你停下来,别这样,别这样啊……”

千岁临伸手慢慢抚摸上她优雅的下颌,手指在她漂亮的唇瓣流连忘返,他挑唇笑得恶劣:“怎么,不避开了?”

叶欢浑身都在颤抖,清新的少女体香蔓延开来,妩媚的胸线一沿着她的肚兜而去,桃红的肚兜与她白皙的肌肤相映红,片刻的沉默之间,千岁临眼中的欲+望在叶欢瘦削又柔软的身体中又渐渐加深。

他紧紧挨着她的身体,中间再无缝隙。

叶欢颤抖的身体瞬间僵硬住,不敢再随意动弹一分,因为她感觉到千岁临的下身已抵在了她的腿间。二人身侧流转的气氛越来越僵硬,叶欢的脸色更难看了,苍白又脆弱,——贞操,自从她进了这空间之后,贞操早已不再是简单而言的贞操,而是她的坚持,她的尊严,她用生命去维系的自己!这是她一以来所辛苦保护的东西,怎么能在给他!怎么能轻易给他!如果结果注定是这样,那么她何苦当初要为了自己贞操而屡屡铤而走险,与死亡擦肩而过?!不,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的贞操,只能给自己爱的人!爱欲是情到浓时的一次相濡以沫,而不是为了向畜生那般为了发泄生理需求的一次粗暴交*媾!

这是她苦心经营的信仰,她不允许被一个她不爱的人所轻易破坏!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得到我?!”叶欢仰头注视着他薄情的面容,声音冷冽。

千岁临显然没有想到叶欢在此刻竟然还能冷静问话,看着她脸上再次显现出他所憎恶的坚定,心中的暴戾之气再次不可控制得汹涌而动,他猛地靠近她的脸,伸手扼紧她的下颚,冷笑道:“为什么?因为你的倔强让我兴奋……不管你是叶欢还是叶缓,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脸贴在叶欢的脸上慢慢来回摩挲着,让叶欢一阵胃部反酸。随即,又伸出一手,伸手探向了叶欢形状姣好的胸部,隔着布兜,轻轻揉着。

胃部的不适越来越厉害,可是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身体已经因为千岁临的触碰而起了一阵阵意味不明的战栗,叶欢狠狠咬了口舌头,淡淡的血腥气瞬间蔓延在了整个口腔中,绪也清晰了一些,努力克制了很久,她才终于颤颤巍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千,千岁临,你有没有过自己爱的人?”

尚怀春 爱情之论

千岁临一愣,手中动作总算停下了,眼神也冷了下来,沉目看着她:“什么意?”

她看着他的双眼,怔怔得轻声道:“你若爱一个人,便只会跟她一个人欢好,只想守在她一个人身边,只想看她一个人笑,只愿吻她一个人的唇,为她守身如玉,为她改变自己,为她倾尽所有,美人再多抵不过她一个眼神,江山再好比不过她一道笑容,岁月再老抵不过她举手一个风情……这样的爱,你有过么?”

眼中的爱欲终于完全褪去,他看着她,目光越来越渗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叶欢心中总算是略微松了口气,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得继续道:“你若是爱她,便不会来找我,更不会想同我行男女之事,爱情的基础是忠贞,你可曾想过,你这么做,会让她多伤悲?”

尽管他没有说出口,可叶欢却分外清楚他究竟在纠结什么。

——一因为在原文中,千岁临拿女主不过是个玩偶,他真正爱的人却是那个虽娇纵却衷心的灵舒。可惜灵舒太过猜疑,才一步步将千岁临逼成了宠妾无数。千岁临曾有一正妃,怀有身孕,正是灵舒设了计谋,才让那正妃流了产并因此丧了命。这一点,千岁临心中比谁都清楚,可他却不动声色,只是接下去,疯狂得纳了无数美妾。自此,在无数个夜晚,在千岁临在别家女子身体上承欢的时候,她独倚窗口,不知对月流了多少泪。

这些事情已环环相扣,系成了一个死结,哪里还能理得清其中。如若一开始千岁临不去青楼将初出台的灵舒买下带回王府,不给她无尽荣宠把她捧到天上去,她又怎会从一开始的青涩姑娘变作妖娆美妇;在给她无限恩宠之后,又迎娶了正妃,这本就是对灵舒的一种背叛,爱情都是自私的,灵舒会对怀孕的正妃下毒手也成了必然事件,千岁临明知这一切却不阻挡,又是一种刻意的纵容,一退一进之间,事情演变成如今这模样,又能怨得了谁?

过去的便不多说,单说接下去叶欢去了月华国之后应该要面对的事,就足以让叶欢头疼不已,除了一个灵舒,还有千岁临王爷府上那一大帮宠妾,女人多的地方,意外也多,这是每个人都明白的道理。

而更可怕的是,她却不知道她究竟要在千岁临身边多久才能逃脱升天。还记得在和斐子笑分别那夜,他曾在她耳边说过,他绝对不会食言,所以,她对斐子笑,在心底,其实依然抱着一线的希望,她实在是不愿相信堂堂温文尔雅的斐公子会是一个以貌取人的男子,且,想来后来斐子笑脸上露出的莫名的笑意也颇有深意,所以她宁愿相信这一切全都是在斐子笑的掌握之中,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是个浅薄之人。

“你是说……爱情?”千岁临皱紧眉,眼中出现了一丝挣扎。

“对!就是爱情!上天入地,至死不渝的爱情!”叶欢趁热打铁,继续道。

千岁临再次沉默,只是,此时,马车之外响起了一道娇娆的呼喊声:“王爷,可是在同姐姐作忙……?该用膳了……”

尚怀春 抵达玉华

灵舒的声音娇嫩嫩的,只是不管那口吻如何娇如何魅,蕴含在其中的苦楚与感怀却是这么明显,明显到叶欢一听,就听出了话语中的苦涩意味,试想,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是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同别人打情骂俏的?若是换做是叶欢,只怕早就疯了!

“她在叫你。 ”叶欢收回心绪,压下心底的千种感怀,对千岁临道。

可千岁临却依旧沉默,脸色依旧低沉得可怕,紧紧盯着叶欢许久,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叶欢就随他看着,也默不作声。

一直到很久之后,他才从鼻端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声,沉默着转身,掀开了马车帘子,跳下了平地。

“王爷,该用膳了……”马车外,叶欢依稀能听到灵舒欲言又止的说话声,惶恐又悲哀。

这靠着倔强支撑着的身体,在千岁临跳离马车的那一瞬间,终于缓缓沿着马车下滑,叶欢浑身再无一丝力气,双眼涣散得看着马车内的某一处怔怔出神,身体上的破布还挂在她的身上,胸前的桃红色肚兜上似乎还残留着千岁临的气息,可她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纠结自己的亵衣究竟干不干净,只要她的身子是干净的,就行了……就行了啊……

她愣愣得瘫软在马车坐垫上,脑海之中一片空白,静坐了许久,她的眼前慢慢浮现起斐子笑的笑脸,一下子又出现汤圆软糯的脸蛋,而一下子,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境……

各种杂乱无章的绪不停地在她脑海中打转,弄得她头疼欲裂,她狠狠摇了摇脑袋,伸手轻轻拍打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才从马车坐垫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套新的裙子换上,之前被千岁临狠狠捏着双臂的地方,依旧泛着强烈的痛意,叶欢拉下衣袖,只见手臂上已经淤青成了紫黑色。她伸手轻轻揉搓着伤口,尽管轻轻的一碰就是一阵刺骨之痛。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命运,叶欢为自己感到心疼,她在心里轻轻得对自己说: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必须要更坚强,知道了么,叶欢?

这几日,千岁临依旧每天都会来看她,只是也仅仅只是看着她,并没有什么出轨的行为,值得玩味的是,他竟是一天比一天沉默,眼神中所充斥着的,全是困顿与疑惑。

入夜,车队总算进入了玉华国的领土,只是放眼方圆五里全无住宿之地,无奈只好在树林外的一处树林之中吃野味来填饱肚子。叶欢正好坐在千岁临的对面,千岁临的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得看着她,而坐在千岁临身边的灵舒显然也感觉到了他二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前一刻还紧贴着千岁临尽显妖娆的脸此时刷得一下变冷了下来,看着叶欢的双眼好似要喷出火,含着怨恨与憎恶,瞧着就可怕。叶欢知道灵舒又将自己当做了情敌,这种被人讨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她心中叹了口气,仅存的一点胃口终于也消失了不见,她随意咬了几口手中的鸡腿,便擦了擦手,打算返回马车上。

只是,千岁临却重重甩开灵舒贴在自己胳膊伤的身体,也刷得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叶欢面前,伸手一下子就抓住她的胳膊:“慢着。”

好巧不巧,他抓着的地方,正好便是叶欢之前被他所伤的部位。“嘶——”一声重重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发出,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千岁临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放开了手去,皱眉询问道:“怎么?”

她不想让他知道,便随意道:“没什么,只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压酸了手臂。”

闻言,千岁临点点头,继续道:“再过几日便可到我王爷府,你莫要想使什么花招,斐子笑他可不会看上一个奇貌不全的女人。”

叶欢苦笑,不想再理他,转身就走。

哪知,千岁临却又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还是抓得那个部位,力气依然是大得出奇,剧烈的疼痛让叶欢脚步一软,额头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愤怒得看着千岁临,怒火中烧:“放开我!”

千岁临冷冷看着她:“你睡得什么觉,竟然能让你的手臂痛成这样?”语毕,不等叶欢回话,直接伸手刷的把叶欢的衣袖拉了上去,她胳膊上已经全然发黑的淤肿便暴露在了月色下。

之前自己不经意间的用力,就在她身上形成了这么重的伤,这显然是出乎了千岁临的意料,他脸色有些难堪,举着她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叶欢冷笑着收回自己手臂,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吃力,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在月色下被拉得极长,透着孤傲的冷清,千岁临默然看着她,如鲠在喉。他皱眉,右手轻轻得在胸口碰了碰,——却不知为何,胸口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而身后的灵舒冷眼旁观这一幕,双眼中的温度越来越冰冷……

自那之后,时间又过了几日,在一片骄阳艳晴天里,车队终于站在了玉华国的国都——玉城的脚下。玉城当之无愧是国都,还没进城,一阵阵的喧嚣声已经从大街上传入到了马车内叶欢的耳中,人声鼎沸,热闹之极。好不容易等马车徐徐进入了城内,叶欢好奇得扬起车帘看去,只见街道两旁建筑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商店门面皆是源不断,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皆身着华服,公子们手中一把折子扇风流倜傥,姑娘们粉面玉簪满怀春,你眉我眼,好生羞怯。

玉华国的穿着基本无异,只是姑娘们或穿袄裙,或穿齐胸襦裙,还有一位大胆的姑娘,直接穿了一条潋滟的紫红抹胸长裙,线条沿着身线一直垂到脚底,抹胸的外面只披了一件透明的粉白纱衣,露出了深邃又白皙的锁骨,亭亭玉立得走在人群之中,昂着优雅的脖颈,宛若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叶欢透过马车窗帘默默得注视着她,看着那姑娘的粉黛眉梢,蔓延着一股说不出的别致风情。一直等到那姑娘走进了一家珠宝器店再寻不见她的身影之后,叶欢才收回了目光,心中则惊诧于玉华国的人杰地灵,没想到在大街上也能看到这般出色的美人,且那美人同灵舒相比,竟也不输分毫。如果说灵舒是美艳,那么她便是高傲,无须浓妆艳抹,随意略施些淡色胭脂就足以让她夺尽众人视线。

由于已到了玉城,千岁临无须再伪装下去,刚才经过城门时候,守门的士兵认出马车的主人是千岁临,便赶忙点头哈腰为千岁临献上了一组随行的士兵,美名其曰是‘保护王爷的安全’,所以此时千岁临的队伍走得那叫一个烁烁生风,狂傲至极,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全都非常自觉得在街道中间让出了一条道来。

没有了人流的阻拦,马车更是奔走得飞快,叶欢正闭上眼睛在休憩着,很快,耳边想起了一声声驻足的马吟声,叶欢睁开眼,看来应该是千岁临的王爷府到了,赶了这么久的,连续这么多天的风尘仆仆,如今总算是到了他的王爷府,尽管她还不知道这府中,迎接她的又会是什么。

马车终于完全停下,叶欢竖耳听着,听见马车外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一众跟随在千岁临身侧的随从异常整齐得一起高声叫道:“恭迎王爷回府——”

随即,响起千岁临略微冰冷的声音:“起身。”

“王爷,是王爷——”

“哎呀,王爷回来啦,可让妾一阵好想……”

“王爷,您在哪,快来看看嫣儿哪!”

猛然间,就又响起了一片叽叽喳喳的女声,娇横的,温柔的,成熟的,幼稚的,各种七嘴八舌的女生混合在一起,组成一道异常嘈杂的交响曲。

而且这道交响曲还有越来越响亮的趋势,喧嚣的声音让躲在马车内的叶欢实在是头疼不已,这不还没迈进千岁临的王爷府,那群宠妾就已经如此迫不及待得展现自我了,只怕以后的日子必定更不会好过。

“谁再多说一句,本王废了她!”很显然,千岁临也已经忍无可忍,干脆直接暴吼出声。

瞬间,那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宠妾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妹妹们,王爷旅途劳顿,舟车疲惫,怎能在王爷回府第一日便惹他生了气呢。”灵舒妩媚的声线响起,带着嗔怪的意味,轻轻柔柔得一句话,让一众姬妾羞愧难当。

叶欢一边竖耳听着,一边理了理衣裳,站起身来,打算走出马车去亮亮相,毕竟这是她迟早都要面对的。

尚怀春 惊悚表白

如是想着,她伸手轻轻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探出身去。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烘得她暖暖的,她慢慢站直身体,站在马车口,放眼看去,只是目光一下子就被那群绿红肥瘦的女子们给吸引了去。只见她们皆打扮妥当,一身华服,红绿白粉青,各种颜色的长裙都有,长相有清秀有妩媚,气质有盛气凌人还有胸大无脑。如此隆重的出场,不是千岁临的宠妾团,还会是谁?

而此时,那宠妾团,也非常一致得,放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凭空冒出的女人。叶欢穿着一向随性,今日穿的依旧是及简单的一袭素雅长裙,长发乖顺得绑成一条粗麻花辫子,侧在她的脖颈的一边,总之一个字:素。叶欢额头可怖的伤痂已经差不多脱落,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粉色痕迹还没有消退去,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一众姬妾们堪堪一眼望去,便看到一个素雅出尘的女子逆着日光站在那里,如墨如画,赏心悦目,如此女子,不施粉黛竟也能好看成这样,——恍惚之间,竟似美得不真实。

只是,第一眼的惊艳退去后,众姬妾心中余下的,只有漫天遍地的嫉妒,愤怒,不甘,与荒凉。在高深宅院里,素来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如花美眷一个又一个得被带进门来,今日美颜眨眼之间便成了明日黄花,把最美的自己享用之后,再狠狠抛弃,寻找下一个更美的女子,可悲自己的夫君是这般残忍的一个男子,可悲她们却还为了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绞尽心涂脂抹粉。

这不过才出门几日,王爷又领回了这样一个如画女子,却不知这女子,又能受宠多长时间?众人心中如是想着,面前却出奇一致得都沉默了,只留下一双双欲语还休的大眼睛,暗自打量着马车上的叶欢。

千岁临冷冷扫了她们一眼,随即越过身边的下人,一走到了叶欢所在的马车前,冲她伸出手去,面容虽依旧冷冽,可口吻之中已经夹上了一丝僵硬的温柔:“下来。”

他的手就举在叶欢面前,可叶欢却直接伸手拉起长裙,伸手扶着马车壁,慢慢跨下了车,踏在了平地上。

这么多双眼睛齐齐看着这个敢忽略王爷的女人,心中皆为她的不识抬举捏了一把冷汗。千岁临显然也愣了,没有料到自己的第一次示好就被她直接无视了过去,当即脸色便得极其难看,他抿紧唇,沉目走到她身侧,趁着她不注意,直接伸手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自顾走的叶欢吓了一跳,看到千岁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际,当即怒了,冷冽道:“放我下去!”

一众围观人的眼神更热切了,特别是灵舒,看着躺在千岁临怀中的叶欢,双手都捏成了拳,长长的指甲全都扣在了掌心中,竟也没有丝毫的痛意。她站在千岁临身侧,脸上竟还能带着笑,嗔怪得对叶欢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王爷对姐姐可真好,妹妹我都要吃味了,姐姐怎能如此不领情。”

叶欢抬头看了她一眼,看着精致妆容下的灵舒,看着她那双眼睛,心中苦笑,灵舒啊灵舒,你若能照照镜子,便会发现此时你眼中满满的全是妒意呵……心中疼成这样了,面上却还要强颜欢笑,不累么?

灵舒还想说些什么,千岁临的眼睛淡淡得扫过了她,再多的话也在他方才的眼神中化作了灰烬。然后再不多停留,千岁临默不作声得抱着她,大步走进府内。

王爷府果然气派,正中的“王爷府”三个镶金大字透着皇家的威严,在阳光照射下,金碧辉煌。府内亭台楼阁的布置更是别出心裁,处处显现出皇家的大气与风华,远处一片盛开正茂的牡丹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千岁临抱着她,直接朝书房而去,叶欢本心中还存着几分害怕,可见他进的是书房,心中的担心总算减轻了几分,幸好,幸好,书房可比卧室安全多了!

千岁临沉默得将她放下,然后直接走去书桌后,打开面前的柜子,从中拿出了几个精致的瓷瓶来,瓷瓶口用红布塞着。他握着那几个瓷瓶,然后又重新走回到叶欢身侧,命令道:“拉上去。”

“啊?”叶欢不解得眨了眨眼。

千岁临似有些无语,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的衣袖拢了上去,她胳膊上一片泛黑的淤青立马就暴露了出来。他看着这处淤痕,眉再次皱起,伸手拔出瓷瓶上的红布,从中倒出一些膏状的晶莹液体,抹了一些在手指上,然后轻轻涂在她胳膊上,动作非常轻。

可饶是他的动作再轻,痛意还是一阵阵得袭来,叶欢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便干脆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于是,静谧的书房内,紧剩下了擦动伤口时肌肤摩擦的沙沙声,和二人的淡淡呼吸声。

一盏茶时间过去,药总算敷好了,千岁临又拿起另外的两瓶药,递给她,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晶草膏,早晚各敷一次,莫忘。”

叶欢点点头,分外乖巧得接过:“谢谢。”

千岁临眉头又是一皱,对叶欢的这声‘谢谢’感到非常的别扭,却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叶欢转身打算走人,“慢着!”却又听身后千岁临传来这么一声,她好奇转过头,看着他。

“本王……”千岁临的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欲语还休。

“怎么?”叶欢睁大眼。

“咳,嗯,本王想了想,本王确是有了喜欢的人。”千岁临突然一本正经得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当真?”叶欢一喜,双眼放光,——难道他终于发现灵舒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么!

“嗯。”千岁临板着脸点了点头,继续道,“遂本王打算,此后再也不逼她行男女之事,除非她愿意。”他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得看着叶欢,语气,唔,也许这样的语气,已经是千岁临所能表现出的,最深情的一面了。

可这话,在叶欢耳中,却怎么听怎么诡异。他这又算是几个意?难道他爱的不是灵舒?可不可能啊,在原文中他深爱的,确实是灵舒没有错。可此时千岁临说的话,不让叶欢误会都难。不知为什么,叶欢总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压了压心头的绪,叶欢来想去,还是分外艰难得开口问道:“那么,你爱的人,究竟是……谁……?”

千岁临抬头看着她,双眼灼灼看着她,深不见底,许久,才低声回道:“你说呢?”

叶欢被他惊吓得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得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会是我吧——?!”

“怎么?受宠若惊?”千岁临薄唇竟然轻轻划开了一道轻轻的弧度,算是微笑。

——受宠若惊?别逗了,胆战心惊还差不多!尽管这还是叶欢第一次看到千岁临笑,可她对他的笑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听着千岁临的话,叶欢嘴角一抽,哭丧着脸回之:“不,是晴天霹雳。”

前一秒尚绽放在千岁临唇边的那丝淡得看不出的笑,猛然间便消失在了岁月里。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他终于又恢复了那个叶欢所熟悉的千岁临,冷冽,暴戾,狂妄,——没错!这样的他,才是千岁临,前一刻淡笑的他必定是叶欢产生的幻觉,一定是的!

她在心里如是安慰着自己,一边冲他作了个揖:“王爷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

千岁临看着叶欢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

兀自走在上的叶欢只觉猛然间从脚底升起一股诡异的凉意,于是她跺跺脚,跑得更快了。

王爷府很大,千岁临给叶欢安排的院落很大,且位置恰好在灵舒院落的左侧,更诡异的是,在她这院落的右侧,就是那一大群宠妾的居住群。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叶欢产生一种腹背皆受敌的错觉。

在丫鬟的帮助下,她总算熟悉了这一切,看着这大好院落,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心再去欣赏眼前美景,干脆让丫鬟搬出一把躺椅,然后直接躺在上面晒太阳。可耳边不断闪过的全都是方才千岁临那自以为很温柔可实际上很变态的声音。

说实话,就算打死灵舒她也不会相信千岁临会喜欢自己,千岁临曾经很喜欢她的正妃,可奈何一切都被灵舒给破坏了个一干二净。退一万步而言,就算不说他那逝去的正妃,那也至少还有灵舒在他身边,若是说他对灵舒不存在一点感情,那她叶欢就真的不会再相信爱情了!

可为什么方才千岁临会说他喜欢自己?莫非当真是她出现幻听了?

叶欢苦着脸,心烦意乱得看着远方,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一直等到天色渐暗,她还躺在躺椅上苦恼着,有些不知所措。

可偏偏,她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不远处,那千岁临一身朱砂色锦绣长袍,正徐徐朝此处靠近。

尚怀春 姬妾找茬

只见不远处,千岁临正一冲着此院落走来,然后又不急不缓得走近到叶欢身边,看着她躺在躺椅上发愣的模样,冷不丁得冒出一句:“在想什么?”

叶欢被他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瞧,却发现来人正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千岁临,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她真是宁可撞到鬼呢她!

可惜千岁临却丝毫没有这份自觉,伸手挥来了站在不远处的乖顺小丫鬟,冷声道:“通知膳厨,本王今夜在此用膳。 ”

那小丫鬟急忙忙点头应下,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有千岁临在身边,只怕再好吃的饭菜也会变得食不下咽吧……叶欢如是想着,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得看着他,问道:“王爷怎么来我这了,不去找灵舒么?”

原本还算明朗的脸色,在听到叶欢说出灵舒这个名字之后,瞬间又变得阴郁了起来,他沉目看着她,冷道:“你好像不愿意看到我。”

闻言,叶欢急忙点头:“对对,我确实不太像想看到你,还烦请王爷去找灵舒姑娘吧,我福薄,经不起王爷的宠爱哪!”

千岁临眯起眼,看着叶欢的眼神越来越阴冷,就在叶欢以为千岁临又要再爆发出手伤自己的时候,不曾想,这个变幻莫测的男人,竟然又慢慢展唇,露出了一个笑意来!

夜幕在此时终于降临,繁星点点衬得凡间美轮美奂。

叶欢愣愣得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心中越来越迷茫,她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千岁临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一心想置自己于绝境的男人,为什么可以说变就变,竟然可以在伤害她的下一刻,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得说出他喜欢她,他是把她当做了蠢货还是把自己当做了蠢货,难道爱情是光凭信口胡诌的两句话就可以产生的么?!

叶欢手臂上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着痛,可千岁临却已经云淡风轻得站在她面前,朝她露出一个让人作呕的微笑。

“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叶欢是再也笑不出了的,她冷冷得看着他,问道。

千岁临眉头又是一皱,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也许,因为你倔强。”——这说话的语气,连他自己都带着不确定性。

叶欢却明白了,千岁临并不是喜欢她,而是对她产生了好奇。“若是我不倔强了,你还会喜欢我么?”她继续问。

“……”千岁临眉目间更纠结了几分,片刻之后,才反驳道,“你若不倔强,那便不是你了。”

叶欢苦笑着摇头,解释道:“不,你错了。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模样,变作了什么姿态,不管脸上长了多少皱纹,不管滋长了多少脾气,哪怕为世人所嫌弃,却依旧不离不弃,执子之手,慢慢变老。——这才是爱情,爱情赋予给我们包容与博爱,我们用它来呵护爱人……这一切,你懂吗?”

千岁临静静得听着叶欢说完,没有再出声反驳。男欢女爱,似乎很复杂。

二人正沉默间,院外丫鬟已一呈上了饭菜,摆在了屋内圆桌上,一盘又一盘,布满了整桌。叶欢千岁临二人入座,非常默契得只吃菜,不说话。

正吃了一半,千岁临又突然开口,面无表情道:“三日后宫内设宴,本王打算与你一同去,你且准备准备。这两日我会派嬷嬷来指导你的礼仪,你好生学着。”

正嚼着小青菜的叶欢被他这句话给噎得够呛,她猛咳了好一阵才顺过气来,憋红了脸蛋,艰难得问道:“你,你说什么?”

千岁临憋了她一眼,又重复了一遍。

叶欢瞬间苦了脸:“做什么不让灵舒去?”

千岁临自动无视,自顾吃,然后不做停留,直接离去,徒留叶欢一人在原地纠结到脑袋发疼。

今夜的夜色分外清明,千岁临走出叶欢的院落,眼神瞬间变得冰寒至极。——耳边依旧回荡着方才叶欢所说的话,“爱情赋予给我们包容与博爱,我们用它来呵护爱人”,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不断得在他脑海中盘旋围绕,就像是一个隐忍的诅咒,带着血腥与不甘,不愿从他身侧离开。

曾经的他已经为人夫,曾经的他差一点就可以为人父,可惜,却都是曾经之事。曾经最多的风花雪月终还是变作了一场无迹可寻的梦境,甚至那浅淡的记忆正在岁月的风霜洗礼中,逐渐变作透明。

千岁临的脚步顿住,慢慢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苍白的脸,那么清丽的女子,笑若梨花的女子,却和她怀中的孩子,一起消逝在了他的眼前……而害她步入如此地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猛地又睁开眼,双眼一片鲜艳得赤红,浑身煞气毕现,伸手冲着远处月色下的荷塘猛地发出一道攻击,刹那间,水波四溅,宛若惊雷。

再说叶欢,用过晚饭之后,她本打算早早休息,这几天的赶着实把她累着了。洗澡沐浴之后,便让丫鬟去关了门。哪知那丫鬟走了不过几秒钟时,很快就又重新返回了,重新站定在她身后,垂着头结巴道:“夫、夫人,华夫人来了……”

叶欢正坐在梳妆台前理着长发,听丫鬟这么一说,知道肯定是千岁临那宠妾团派出头鸟来闹事的,打探打探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主儿,回头也好向那宠妾团汇报一下。

想及此,叶欢莞尔一笑:“让她进……”

“哟——妹妹果真是长得国色天香、我见犹怜呐!”哪知,不等叶欢把话说完,那华夫人已经翘着脑袋,挺着丰满的胸脯,大步闯了进来,一瞧叶欢正在梳妆台前整理自己,嘴里的讽刺话语瞬间就抛了出去。

叶欢也不恼,依旧淡笑着,在心里默默打量着她。一袭嫩黄抹胸裙,发髻中插一金步摇,只是长得虽漂亮,可她的眼神却让叶欢太不舒服。这姑娘叶欢有些印象,就是白天在王爷府门口满身盛气凌人的那个女子,可在高门大院里,最不应该的,就是盛气凌人。只怕这姑娘才是这宠妾团内最单纯的一位,否则怎么会在叶欢进府的第一天就找上门来,想来此时其他姬妾们都等着看笑话吧。

虽说区区一个王爷的姬妾团比不上皇帝的后宫,可其中性质都是一样的,凡是将心中所想都表达在脸上的女人,才是最单纯的女人。比起那些满肚坏水可面上却一派无辜的女子要好上很多很多。

叶欢压了压心头的绪,迎面冲她展开一抹淡笑,烛蜡辉辉,衬得她似仙中来:“这位姐姐,不知如何称呼?”

这一声‘姐姐’让华夫人分外舒服,毕竟在以名分排辈数的年代,叫了一声‘姐姐’就相当于承认叶欢的地位比她低。“姐姐我这不是关心妹妹,想来看看妹妹究竟好不好,王爷一向要求甚高,若是妹妹不能习惯王爷府的吃穿用度,将身子养垮了,可该如何是好。这世间美人千千万,王爷可不会将目光只放在你一人身上。”华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眼神瞥向她,轻蔑又鄙视,说话语气绵里藏针。

叶欢依旧浅笑:“不劳姐姐费心,王爷他要找其他姐姐,妹妹我自然也是阻止不了的。可胜在妹妹我年轻,比起姐姐的徐娘半老,想来应该还有三五年时间可以受其恩泽。”

“什么!半老徐娘?!你!”华夫人被叶欢说得喘不过起来,胸脯一起一伏颤动得厉害,她哆嗦着手指着她,“好,好你个小贱人,竟敢说我是半老徐娘!还不知道你用的什么狐媚手段把王爷给迷惑了的,你且等着,我必要让你好看!”

闻言,叶欢轻轻伸手抚了一把脖颈旁边的秀发,斜睨着眼前的华夫人,媚眼如丝,柔媚道:“妹妹我等着。”

然后,华夫人被叶欢气走了。临走的时候,她尚愤愤得盯着叶欢的脸庞,双眼冒火得好似能滴出血来。

第一天,终于平安过去。

只是,不用想也知道,接下去的几天,姬妾团的大小人物估计时不时就会跑来骚*扰她,可她却不想和千岁临的后宫有太多纠缠。因为千岁临没有给她名分,所以那群宠妾只当她也是自家王爷新纳的妾,在说话行为山自然也不会恭敬到哪里去,就像那华夫人,都直接骂她是小贱人了的,一个华夫人她吃得消,可也吃不消那群姬妾们一天到晚来骚扰她吧?!

一边如是分析着,叶欢一边沉沉进入梦乡。等第二日的日头洋洋洒洒得铺满室内一地光晕之后,叶欢才睁开眼,让丫鬟送上水洗漱,又用了早饭之后,她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眼前一片明媚春色,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灵舒谈一谈。

她不能光等着斐子笑,更必须得要想办法,如何才能靠自己逃脱升天。坐以待毙是不可取的,谁又能料到,在千岁临兽性大发之前,自己是不是还能如愿等到斐子笑呢?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她真心一点都不想要,她所要的,不过是和汤圆一起笑傲江湖,然后归隐山田,粗茶淡饭,然后随遇而安。

尚怀春 宫宴前夕

灵舒可以帮助她的。叶欢如是想着,便转身朝着灵舒的院落而去。

还没走近,一阵古筝弹奏声便倾泻进了叶欢的耳际,优雅又悦耳,想来是灵舒在练琴。踏进院内,才发现她的院落很雅致,花草被剪裁得别具一格,看得出来,是经过主人一番花心的。

站定在门前,叶欢冲里轻轻喊道:“灵舒姑娘,可在?”——自从灵舒夺得花魁之后,便算是被千岁临给‘包养’了的,一直住在王爷府内,纵使千岁临没有给她任何名分,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灵舒的宠爱,就连先前千岁临迎娶了正妻之后,对灵舒的恩宠都未曾断过。

只是,灵舒却一直没有怀孕,而千岁临的正妻,却怀孕了。

她的问话一响,房内的弹奏声顿时断开,片刻后,灵舒软媚的声音才传来:“叶姑娘,请进。”

叶欢这才踏进门去,望见灵舒端坐在古筝后方,美衣白肌,分外耀眼。

感受到叶欢的视线,灵舒也抬眼看着她,故做诧异道:“叶姑娘怎么想起来找我来了?”

“我……有话要同你说。”叶欢踯躅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这下,灵舒是真的诧异了:“哦?愿闻其详。”

“灵舒,你爱不爱千岁临?”叶欢注视着她的双眼,问道。

她一怔,被叶欢的开门见山有些摸不着北,许久,才反应过来,脸上带了一抹自嘲的笑意:“爱,能如何?不爱,又能如何?”

“你若爱他,便帮我;你若不爱他,更要帮助我。”叶欢回答得斩钉截铁。

“什么?”灵舒更愣了。

“我不喜欢他,灵舒,我恨他!我恨千岁临!我不想在他身边痛苦一辈子,你若是能帮我离开,对你对我,都是好事一桩。只要我离开,你便能少一个同你分享千岁临宠爱的女人,这偌大的王爷府,再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叶欢目光灼灼看着她,激动道。

叶欢说得的确是实情。但是……但是,叶欢所说的话,到底存在几分真,几分假,自己究竟该不该信她?——灵舒的眼神中出现了动摇。

见状,叶欢急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前些日子你也看见了,我逃了,可却被王爷抓了回来,我若是喜欢王爷,当时何苦要逃脱?你再瞧我额头的疤痕,当初若不是我死命抵抗,又何来的伤疤?灵舒,只有帮助我离开,王爷的注意力才能一心一意得放在你身上,你才能重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叶欢说得亢奋,一步一步引诱着她。

灵舒双眼渐渐变得浑浊,满脑环绕的,全是叶欢说的那句“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似乎看到千岁临温柔拂过她肩膀的模样,她缓缓闭上眼,环绕在身心的全是千岁临的身影。许久,她才又睁开眼,嘴角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好,我帮你。”

叶欢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灵舒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再过半月便是玉华国的赏花节,只要你在当天拖住他,便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叶欢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娓娓道来。

“赏花节?你要做什么?”灵舒继续问。

“呵。”叶欢笑得自信,“姑娘只需按照我说的办就好,我向你保证,我对千岁临确实不感兴趣,更不会觊觎属于你的那份宠爱!”

“好,我信你。”灵舒直视着她,郑重点头。

玉华国的赏花节乃是传统,如果叶欢没记错的话,玉华国的赏花节,斐国和天宇国都会派使者前来,所以……叶欢笑得顺畅,只要灵舒当天能拖住千岁临,她又何愁找不到机会逃脱生天?

因此,灵舒这一步的走向及其重要,至少在这儿半个月内,她必须要好好表现,对千岁临冷硬一些,否则只怕灵舒临时反悔,可就不好玩了。

打定主意,叶欢重新回到自己的院落,却不想,院落内竟站了两个满面严肃的老嬷嬷。她正诧异,许久才猛地一拍脑袋,响起昨日千岁临说过,要派两个老嬷嬷来教育她礼仪课程,以防她在后天的皇宫聚会上丢脸。

那两个老嬷嬷瞧上去便是一副衷心侍主的模样,此时见叶欢回来了,赶忙满面严肃得抓过她的手,冲她严厉道:“夫人,奴婢乃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指导夫人入宫礼仪的。”

叶欢讪笑得应下,那两名嬷嬷尽管对叶欢的反应颇有微词,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当即二人一左一右架着叶欢,开始了礼仪培训的第一天。

笑不露齿说话轻声细语等等便不多说了,总之叶欢被培养的第一天着实被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西斜黄昏降临,她才终于得到解脱,洗了身澡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而第二日天还未亮透,那两个怎么看怎么面无可憎的老嬷嬷又来了,分外果决得将她从温软的被窝中拖了起来,见叶欢一副恹恹的样子,当即劈头盖脸得一阵谆谆教导,直叫叶欢叫苦不迭,只好再次勉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佯装精力充沛得继续拉开一整天的课程指导。

于是这一日,又在叶欢见缝插针的偷懒中,不疾不徐得度了过去。

夜晚,叶欢洗过澡,浑身虚脱,身体呈大字型平躺在了床上,再不愿意动弹一分。正打算让丫鬟也早些洗洗睡了的时候,消失了近两日的千岁临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叶欢的视线里。

他依旧摆着那副好似全天下都欠他钱似的冷冽表情,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他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裹,那包裹包装得精致,瞧上去便知内里的物什必然价值不菲。

见他直接就踏进了房内,叶欢赶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及快速得整了整自己身上稍显凌乱的衣衫,确定没有任何纰漏之后,这才面上勉强笑着迎接道:“你怎么来了?”

千岁临默不作声得头从到脚打量了一番叶欢,见她身上只穿了一条朴素到了极点的白色裙子,连一点点的花纹图案和颜色都没有,眉一挑,将手中包裹直接扔到了床上去,才道:“这是本王为你准备的衣衫,明日宫内聚会,莫忘了换上。”

叶欢默默然憋了床上那包裹一眼,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便只好点点头,应答了下来。

“这几日宫中的嬷嬷一直在教你礼数,不知你学得如何了?”千岁临将手放在背后,继续发问。

“额……”叶欢飞快转动脑筋,结结巴巴道,“自然,咳,自然是学得炉火纯青了的,就算说不上是大家闺秀,却也必然堪比小家碧玉。”——若是她说她学得马马虎虎半斤八两,只怕按照他的个性,必然会叫那两个嬷嬷连夜再给她教导一遍吧!

想及此,叶欢就一阵发抖,罢了,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在这些小事上,就依着他一些,这样他对自己也可以放低一些防备,以利于日后她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比如逃走。

“原来如此——”他的口吻好似夹杂了一丝兴味,且他看着她的眼神中似乎又晕染开了笑意点点,可他的脸色却又分明是冷漠淡然的,这在叶欢看来,这千岁临简直已经升华到了精神分裂一般的存在。

“明日申时,我来接你。”千岁临扔下这一句话之后,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他走远,叶欢打发丫鬟去睡觉,再将门关上,然后才重新走回床边,将那包裹打开。只见那包裹之内,整整齐齐得折放着一条淡紫色的素雅抹胸长裙,上秀素蝶三两只,围着胸口处的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翩翩起舞,美不胜收,抹胸裙子外是一件乳白外衬,又轻又柔,夹置在两手臂间的飘带又是两眼的水红色,想必走起来,必定好似仙人。

凡是女子,皆对美的事物没有抵抗力,叶欢自然也不例外。宫廷之宴,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所以穿上这身衣服会太过夺人视线的这个问题,基本不会发生,毕竟她要去的地方是宫殿,是整个玉华国美人扎堆出没的地方,那群为了争夺皇帝侧目的妃子们必定各个都会极力打扮,所以叶欢穿这长裙去赴宴,估计也仅仅只能达到‘不丢千岁临的脸’的程度。

念及此,叶欢将那长裙收好,便躺去了床上,闭眼,一夜安眠。

一夜很快过去,万里无云的天气这般漂亮,连带着叶欢的心情也心旷神怡了起来。因为没有了那两个恐怖老嬷嬷的惊扰,今日她一直睡到了日过头顶才起床。吃了丫鬟准备的饭菜,再一番洗漱,她总算坐在了梳妆台前,对镜贴花黄。

和千岁临约定的时辰很快便要到了,他能亲自送来这套长裙,足以说明他对这次宴会的看重。叶欢不想再让自己受伤,这些事情自然需要顺着他一些,只要他没想强要了她的身体,其他的她基本可以乖乖配合。

尚怀春 入宫赴宴

那套长裙淡雅又妩媚,为了配合那裙,叶欢想了想,拿起画笔在脸上略施粉黛,化了一个略显妩媚的浅妆,只是用眉笔,在睫毛稍尾处轻轻向上挑了极淡的一笔,瞬间,清秀的大眼登时带上了妖娆的味道,可妖娆中又透着少女的灵动,衬得气质独特之极。

来这世界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时间好好学习女子究竟该如何盘发,不,只怕就算学习了,她也盘不好,她的手很笨,除了会扎麻花辫子,其他的一概学不上手,无奈,只好叫来那丫鬟,让她帮自己盘了一个圆心髻,在发顶上用发束绕出一个圆形,再用一条紫色的发带固定住,然后再抹上发油,将发髻更固定一些,最后,还在那发束的旁边,插上了一朵淡色的小花。一切总算打理妥当,叶欢这才站起身来,让丫鬟帮她换上昨夜千岁临交给她的淡紫色长裙,披上那乳白外衬,再挂上那条水红飘带,这飘带从她的两手间一蜿蜒在她的背后腰间,勾勒出一道旖旎的弧度。

叶欢站定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好似不真实得自己,微微有些出神。她缓缓朝自己挑唇一笑,那镜中的自己竟好似那花中妖,狐中媚。

女主,好一个女主,好一个肉文女主,可却不知,究竟是她延续了她的生命,还是她继承了她的灵魂,恍然之间,叶欢竟发现自己都已慢慢淡忘了原先的自己,究竟长得是一副什么模样,脑海中关于原先世界的记忆,竟仿佛距离自己一个光年那么遥远。

申时很快便到,院门口,适时响起千岁临稳重的脚步声。“可准备好……”千岁临踏进门内,正要问话,可一眼,便看到了亭亭而立于房门中央的叶欢,只需一眼,剩余的话语便尽数消失在了他的喉中,他看着她,眼前产生片刻的失神。

叶欢侧头,挑唇看着他:“如今,我可还会再让你丢脸么?”她唇边的笑,带着一丝淡淡的自嘲。

“……甚好。”千岁临垂下眼睑,面上神情不清。——这样耀眼的她,他从未曾看到过这般蛊惑人心的她,别院中的狼狈,第一次强行要她时的倔强,马车上的冷然,带她离开斐子笑的悲凉,以及在赶车上的冷漠,认识她这么久,这还是千岁临第一次看到叶欢身穿华服的模样,竟是遗世**,惊鸿一瞥。

“王爷可是明确下了命令的,谁若敢穿紫色便废了她,我本喜欢极了这紫色的,可王府有了这不成文的规矩,我便再未穿过,没曾想今日却被那狐媚胚子给抢了先!我恨呐!”爱姬甲如是说。

“就是,那优雅高贵的紫色竟然也能被她穿出一股子风/骚味儿,不愧是个贱呸货色!”宠妾乙如是道。

“姐姐们说得在理,我倒要看看,那贱人又能春风得意到几时!”通房女三号如是附和。

——而这一切,叶欢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时她已踏上了进入宫门的马车,坐在千岁临对面,和他大眼对小眼,却依旧无言。

只是,这气氛,未免有些许的尴尬。

“你……今日,很漂亮。”沉默了许久,千岁临想了想,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只是说完,他便别扭得转过了脑袋去,脸上的神情,更尴尬了些。

“哦。”相比起千岁临,叶欢则要淡然很多,面不改色心不跳得说出一个字算是应答,继续沉默。

于是,气氛更尴尬了,千岁临的脸色有些难堪。不过幸好,这辆马车跑得飞快,没过多久,便穿过了玉华国巍峨雄壮的大门,最后停留在了一处。

千岁临站起身来,率先跳下了马车,随即侧头,等着叶欢下车。这次他再也不会不识好歹到伸出手去扶她,类似于上一次的丢脸在他生命中有过一次就够了的,实在没有必要再宫内这种地方,再重复一次。

果然,叶欢她钻出马车之后,依然是自顾微微提起裙子,然后再跳下地的,且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自顾放开眼光,好奇得打量着玉华国的皇宫。

玉华国的皇宫的确雄伟宽阔,毕竟是一国之中最高权力的所在地,装扮布置,皆是顶级。瞧那红砖绿瓦,瞧那亭台楼阁,再瞧那巍峨宫殿,无处不透着王家贵族的气息。且今日的皇宫似乎格外热闹,不时便有乖顺俯首的宫娥太监来回走,且远处,也缓缓朝着这边走来三两个身着华服的男女,一步一摇,头顶步摇在空中摇曳生风,宛若碧波荡漾。

叶欢心中感到有些紧张,一颗心跳得很快。千岁临似乎察觉到了叶欢心中的惶恐,伸手握了一握叶欢的手掌,叶欢刚要下意识甩开他,他却抢先一步先放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得侧头对她道:“随我来。”

她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得跟在他身后,随他一起缓缓走近了身前的大殿之内。

大殿之内的气氛很严肃,刚踏进殿内,她便感觉到了有无数视线扫视向了她,特别是正中高坐上的那道视线,尤为犀利。纵然她心中惶恐,但也只有不动声色得跟在千岁临身侧,微垂下头一派肃穆,站定在殿中央,她跟着千岁临一起朝着正中殿上人一起跪拜了下去,山呼万岁。

“起身吧。”一道略显苍老却带着无限威严的声音响起,叶欢这才敢跟着千岁临一起站起身,然后随他一齐走向了不远处的一桌方桌旁。

“临儿,你何时又换了新的宠姬?”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微微的责备之意。

直到此时,叶欢才敢抬头悄悄得看当今玉华国的皇帝一眼,一瞧,果真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威严中还夹着几分慈爱,浑身的气场及强,那是指点江山几十年的帝王独有的气质。

千岁临恭敬回答了一系列冠冕堂皇的措辞云云,叶欢也没有心去在意。

之后的不久,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多高官大臣,这次宫宴设得倒是气派十足,只是非常凑巧的,所有来的高官大臣们,身边都带着自家的漂亮女儿,又或者是少年才俊。瞧这趋势,叶欢在心里啧啧称奇,这不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么!

如是想着,叶欢兴味了,身体微微向后退了一格,让自己尽量隐藏一些,这才抬起眼津津有味得看着那一群不断进入殿中来的臣子,又暗自打量着那一个个显然经过精心装扮的少女们,——如是这般娇羞又可爱的少女最是能打动人心,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烂漫,夹着少女独有的芳香与温柔,因为这是人一生之中,最美的年纪。

“尚书大人尚书千金到——”殿门外,又传来一声公公略显尖锐的声音。

却不知是不是叶欢的错觉,她竟觉得就在这一瞬间,身边坐着的千岁临的身体竟微微一怔,变得僵硬了起来。她好奇了,侧头看了眼他的神情,发现他的神情亦是变得晦暗莫名,双唇紧抿,连眼神都似乎有些复杂。

似是察觉到了叶欢的注视,他冷着脸伸手拿起杯子上的水来喝,估摸着是为了掩饰什么。

发现这点,叶欢对这尚书千金更感兴趣了。她眼巴巴得看着大殿门,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模样,竟能让千岁临都紧张。

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一高龄一少女恭敬入殿中来。只见此尚书大人年过半百,五官之间透着一股沧桑之气,气质慈和,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已半白,面上的皱纹为他增了一抹疲惫色。而乖顺站在他身边的少女,则是亭亭玉立,只是……叶欢忍不住得睁大了嘴巴,——只是,这女子,竟就是她刚到王爷府的那天,在大街上看到过的那个衣着大胆的出众女子!

那日的她穿了一条潋滟的紫红抹胸长裙,抹胸的外只披一件透明的粉白纱衣,露出了深邃又白皙的锁骨,昂着优雅的脖颈,宛若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而今日,她依旧穿着紫色的长裙,神秘又优雅,宛若暗夜女王。气质傲然又孤芳自赏,像极寒冬腊月中枝头的那朵傲梅,当真是让人赏心悦目,丝丝灵动沁人心脾。

叶欢还没有想到竟然还能有缘在这里跟她相见,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想及此,她颇有些开心,因为直觉告诉她,这姑娘值得一交。

“微臣/臣女冷浅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尚书和千金冷浅拜谢过皇上之后,二人亦缓缓进入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后席膝坐下。

只是,冷浅傲若寒花的眸子在无意间洒到千岁临这一桌的时候,竟然瞬间泛出了点点冷光。

尚怀春 宴遇冷浅

只是,冷浅傲若寒花的眸子在无意间洒到千岁临这一桌的时候,竟然瞬间泛出了点点冷光,犀利中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恨,特别是在看到叶欢之后,更是如此。她瞧着叶欢那一身紫裙,脸色神情竟变得难堪,从原先的面无表情,在此时,生生化做了一脸的脆弱伤悲。

叶欢也目不转睛得打量着她的反应,却不想,竟然和她来了个四目相对。一道鄙夷从冷浅的眼神中冒出,不等叶欢缓过神来,她已经将目光转移向了别处。

——莫非这又是一个爱慕千岁临的女子?

没想到这般漂亮的女子,竟然也会被千岁临这张薄情脸庞给迷惑了去,这般妙龄芳华的女子为什么会喜欢上人面兽心的千岁临呢?叶欢看了一眼冷浅,又侧头看了一眼千岁临,心中不禁为冷浅感到了惋惜。

“莫东张西望,吃你的酒。”千岁临依旧冷着脸,手中还握着一只酒杯,低沉得对叶欢下令。

叶欢咂咂嘴,收回了目光,可心中却在忖自己是不是应该多管一回闲事,去告诉冷浅千岁临的真实面目。

千岁临仰头又是一杯豪酒下肚,他默默然憋了一眼斜对面的冷浅,看着她那一身紫色纱裙,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今日乃是玉华有史以来的传统,赏花节前的惜花日,待今日之后,万花便将含苞待放,红花绿草,倾吐衷肠,柳枝摇摆,缠绵依恋。朕,看着你们一日日长大,由待哺婴孩变作翩翩儿郎,如今你们长大了,朕却老了……”高座之上老皇帝的一席颇感怀的话语,将叶欢的绪拉了回来。

众人听皇上这么一说,纷纷一起跪下地去,齐道:“皇上不老,望皇上保重龙体!”

叶欢也随着千岁临一起郑重得跪下地去,她偷偷抬目看了一眼高座上的皇上,恍然之间,竟觉得他才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孤单的人,——不,不单是他,天底下所有的帝王,全都是最孤单的人,他们没有真心的朋友,没有意切的伴侣,更没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因为所有的感情,在权利与**的渲染之下,全都变了形……

皇帝一走,先前拘泥的众人瞬间放松了很多,晚辈们之间纷纷对自己有好感的对象挤眉弄眼,家长们则全当做没有看到,自顾佯装淡定得喝酒吃着水果,任由小辈们去了。

叶欢好奇得左瞧右看,对眼前所发生的这些都感到非常新鲜,自然,也有不少的少年对叶欢纷纷侧目。因着这大殿之中,最好看的两个女子,皆穿着紫衣,只不过一个妖娆似火莲,一个冷傲若寒梅,互不分伯仲。可惜,啧,只可惜,这前者显然已经是王爷的人了,而后者,唉,谁不知道那尚书千金冷浅一向生人勿近,从小随高人拜师学艺,若谁当真不识好歹要上前同她搭讪一句话,那可真真要小心她那一身武艺,以防伤筋动骨一百天喽!

那几个少年的眼光不断偷偷瞄着叶欢,她却浑然未觉,觉得实在是无聊了,便从桌子上拿起一颗葡萄来吃。身边的千岁临只顾自己喝酒,瞧他那神情,定是又有什么惹得他不愉快了吧。

对面的冷浅,也是一脸的冷漠,仰着优雅的脖颈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偶尔会扫向对面的叶欢,夹杂着莫名其妙的鄙夷。可叶欢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过她,竟然在跟她的第二次见面上,就能够让她这么讨厌自己。

——莫非是因为自己穿了跟她一样的紫裙?可冷浅瞧上去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姑娘。叶欢微皱起眉,来想去,却也想不出一个头绪。

她正沉浸在自己绪中,左手却猛得一痛,她怒意盎然得向左看去,却见竟然是千岁临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他的眸中夹着几丝波涛汹涌的酒气,薄唇尚还带着那清酒的痕迹,他沉目,阴冷得抓着叶欢的手,似有什么要喷薄而出。

瞧他这么一副喝醉酒的狼狈模样,叶欢心中一紧,生怕他在这满朝重臣的面前露出了本性,对她做出什么来。就算千岁临丢的起这个人,可她叶欢却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你,跟本王走——”千岁临沉沉下了命,一边说着,一边紧抓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拉得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整个大殿上,这一众的人臣王孙皆非常一致得看着他,原先还有些窸窸窣窣交谈的声音也全都消失了不见,整个空气都变得凝固,一片死寂。

“本王累了,先行告退,各位大臣继续。”千岁临僵硬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拉着身侧叶欢的手臂,径直离去。

不得不说,方才众位大臣看着她的眼神,让叶欢觉得很丢脸,如此一来,想必整个玉华国都会传言千岁临王爷身边多了一位惑主的女子。

这究竟是谁在丢谁的脸?叶欢一踉跄着随在他身后,走在皇宫内的石径小道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带她去哪。她抬眼看着千岁临,心中越想越气,终于怒了,一把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劈头盖脸就是一道怒骂:“千岁临,你耍的什么酒疯!”

“你说,本王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做错了什么?!”哪知,千岁临竟回吼了一句,伸手扳着叶欢的肩膀,大声质问着叶欢。

千岁临的反应着实出乎了叶欢的意料,她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睁着迷茫的双眼回道:“你做错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知你指的又是哪一件?”

“究竟什么地方错了……”千岁临双眼变得迷茫,抓在叶欢肩膀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双目再次变得绯红一片。

上次他狠狠抓在她胳膊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褪去,难道这么快就又要再为这身子增添新的伤口了么?叶欢伸手想拍掉他的手,奈何他的气力这样大,又哪里是叶欢可以撼动得了的。

酒气越来越深得渗透进千岁临的骨髓之中,他只觉,在浑浑噩噩之间,他的眼前,竟又出现了这样一片迷人又妖娆的紫色,夹杂着芬芳的女子体香与柔软的温声细语,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

——彼时,这冷峻男子春风得意,身披大红绣锦新郎服,心高气傲。王爷府被一片喜庆之色所围绕。他伫立在门口,嘴角一抹极淡笑意,慢慢看着迎亲队伍向着他而来。

一步一缱绻,一摇一旖旎。

轿停下,他冲着喜轿中人伸出手去,执起轿中娘子洁白手掌,执起同她这段绝妙姻缘。如此一对男才女貌,伫于月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天作之合。

婚房之内,他慢慢走向她,挑开她的盖头,看见她正睁着倔强又清冷的双眼,对他轻声道:“小女子乃尚书长女冷意,而今日起,便是王爷您的妻。”

他看着她漂亮得不议的脸庞,心中不知觉漾起阵阵波澜,面上却依旧冷清至极,只冲她轻点了点头,而后伸出手去,将她抱入了自己怀中……

那一夜,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变作了一个绮丽的梦,他把这个梦封锁在记忆深处,从不轻易打开,生怕惊扰了梦中那二人那般烂漫的浓情蜜意。

千岁临身上的酒气越来越浓,连带着那两只绯红的眼睛,都变得水波氤氲,他抓住叶欢的双肩,看着她满身的紫色,目光竟不知觉间带上了柔意。

——冷意最喜紫色,这世间,再没有人能比她还要再适合着紫裙,穿紫衣。

“意儿,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千岁临低沉的声音传来,夹染着及浓的悲怆,带着微微的哽咽。

——意儿?叶欢一愣,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她看着千岁临含悲的双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总算想起,千岁临的正妃,正是叫的意儿。在原小说中,作者对千岁临正妻之事全都通通一笔带过,只说此女温婉,灵气动人。对于她的死,也仅是大概交代了下,是灵舒设计害死意儿和她肚中的骨肉的,可具体是什么计谋,她却并不清楚,就连意儿是个什么来也无从得知。

“为什么,你要带着我们的骨肉一起走……”夜风呼啸,凉意顿起,千岁临垂下肩,声音越来越沮丧,说到最后,竟像是带上了隐约的哭腔。白日里那么狂傲的一个男人,在喝醉酒之后,竟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叶欢看着他,讽刺得笑了:“呵……为什么?若不是你纵容灵舒到了这等地步,她又怎么会离开你,千岁临,她是生生被你逼死的!”——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灵舒,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谓的争宠,又怎么会酿成这种可悲的悲剧?

“意儿……意儿……”千岁临一边反复叫着自己那逝去妻子的名字,一边干脆将整个身躯都压在了叶欢的身上,生生将叶欢压得倒退了好几步

尚怀春 爱欲为毒

“人死了,你便后悔了?人活着的时候却不见你有多爱她,莫非男人果真是你这种犯贱的动物,一定要失去才会懂得珍惜不成?”千岁临那么重的身体,叶欢哪里抗得住,便干脆直接闪身避了开去,让千岁临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叶欢站在一旁,一边揉着被他捏得酸痛的肩膀,嘴中一边继续愤愤骂道,“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个暴力狂,当真是老天不长眼!”

千岁临吃痛,混沌的大脑总算清晰了一些,他眨着犯晕的脑袋侧头看向身侧那道身着紫色长裙的身影,迷迷糊糊之间,竟仿佛看见冷意站在那里,淡笑看着自己,月色若银光,洒在她一袭华丽盛开的长裙上,让她浑身都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黑发雪肌,双目灵动,小腹微凸。

朦胧中,千岁临似又看到她在浅笑着叫他——“夫君。”

千岁临挺身站起,双目变得一片幽暗,他缓缓冲她走去,嘴中轻声念道:“意儿,你终于想起回来看我。”

站在他面前的‘冷意’依旧对他浅笑倩兮,侧着头,冲他闪着一对灵动的大眼睛,一言不发,只是周遭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点点星辉更明亮了,好似又要将她带走,把她带离他身边。

他急了,猛地大跨步冲到他面前,狠狠一把抱住了她,嘴中大声吼道:“不,你别走,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他大声吼着,甚至浑身都在发抖。

被千岁临猛地抱进怀里的叶欢,此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她怎么就这么苦逼,竟然白白被当做了意儿的替身,且看千岁临这模样,必定是产生幻觉了,只是不知在他的幻觉里,意儿究竟是笑着的,还是留着泪的?

“不要离开?为什么不要离开?千岁临,你爱她吗?你连爱情最基本的忠贞都做不到,何谈什么爱,难道你的爱当真如此廉价,可以同时施舍给两个人?”听着千岁临那唯我主义的话,叶欢终是忍不下去,即使明白此时的他根本就听不进任何话,却也忍不住大声说了出口,“爱情是自私而盲目的,根本就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你口口声声说不要让她离开你,那你能不能告诉她一个让她留下来的理由,你能给她一份独一无二的爱,还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对人,不,你什么都做不到,你不过是个喜欢享受爱欲的男人,与世界上每一个丑陋的男人一样,喜欢三妻四妾,喜欢征服别人,这样的你,凭什么要求她留下来?!”

摇了摇头,才看清先前笑若繁花的冷意竟只是自己所产生的片刻幻觉,是啊,冷意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又怎么可能重新站定在他的眼前?

千岁临垂下眼睑,偌大的身影,在月色衬托下,显得这般孤寂。“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带着暗哑,甚是刺耳。

“她已经走了,你何苦苦苦纠缠。”叶欢叹息,语气也柔和了下来,“还不如惜取眼前人,纵然灵舒有再大的错,可她却已经整整守了你这么多年,她将自己最美好的岁月,全都给了你。”

千岁临愣愣看着叶欢,看着她妖娆的眼线,看着她倔强的双眼,恍惚之间,酒气再袭,他甚至看到记忆中冷意的那双大眼睛,与眼前的叶欢缓缓重叠,最后相互融合……夜色幽暗,脑袋再次变得混沌,他再也没有力气分析眼前究竟是冷意还是叶欢,他只知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他闭上眼,伸手抓过叶欢的身体,紧紧抱住了她。

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源源不断得跑进叶欢的鼻腔之中。让叶欢好一阵窒息。千岁临的手臂紧紧圈在叶欢瘦削的背上,他缓缓上下抚摸着她的背,身体中的那丝**终于在酒劲的渲染下,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将下颚来回摩挲在叶欢的脖颈之间,喝出的气体让叶欢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不用猜也知道,千岁临又起了雅性。

对千岁临的这一套,叶欢实在是有些腻味了,她大力得掰开他放在她背后的手掌,一边咬牙道:“千岁临,你他妈放开我!”

千岁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将她抱得紧紧的,就像是握住了心中最后的寄托,不愿松手,嘴中依旧喃喃道:“不要离开我……不要……”

叶欢越加反感了,全身都在用力得挣扎,一边怒吼道:“你放开我!千岁临你个畜生!放开我——”她拳打脚踢,可惜收效甚微。

“为什么你要离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暗哑,爱欲被怀中的软玉身体所挑起,他的手在叶欢身上游走,炙热的温度透过叶欢身外的这层薄纱,分外清晰得传导给了叶欢。

——他简直就是一个畜生!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种男人,为了自己的**而**,全然不顾对方是谁,是不是自己所深爱的人,性致来了随意抓过一个女子就可以翻云覆雨?!不,这种可怕的寻偶方式,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千岁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心里,只听“撕拉”一声,叶欢的薄衫被千岁临给撕扯成了两半,漂亮的蝴蝶骨瞬间暴露在了月色下。他低头,吻上她瘦削的脊背,随即沿着背部的纹,一下滑,向着下方探去。

叶欢只觉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甚至理智都已经被燃烧殆尽,气得浑身都在发着颤,双目之中一片冷然:“千岁临,你会后悔的——!”

可惜,叶欢说的什么话,千岁临完全不想知道,他只沉迷于眼前这一袭妖娆的紫中,带着蛊惑的芬芳,宛若那月下睡莲,神秘又优雅。他忍不住想去占有,去侵略,却不愿去深究,此时被自己肆意抚摸的,究竟是自己那已逝的妻子,还是满面煞气的叶欢。他只知,这抹紫色在隐约之间,又和那年桃花树下淡笑的温婉女子相互重合,人面桃花,如是惊艳。

他的动作还在继续,越来越过火,叶欢却冷笑,看着他沉迷的模样,心中的杀意越来越深,什么王爷,什么身份,她通通都不想再去分析其中利弊,她只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想要保全自己的可怜人,为了守护住自己的一方净土,甘愿付出所有的可怜人!

眼中的冷冽越来越强,她伸手,缓缓从发髻中拔出那只珊瑚红的发簪,发簪末端那尖锐又细长的银尾,在月色下泛起一道冷冽的光,她握紧这发簪,又看着千岁临完全暴露在她眼前的脖颈,嘴角的笑越加诡异了,再没有多做犹豫,她猛地扬起握紧发簪的手,往千岁临的脖颈间狠狠刺去……

她要的很少,求的不过是全身而退。

她不想伤人,奈何被逼得不得不伤人。

管他王爷还是平民,管他权利身份地位,管他爱欲还是情仇,这一切,同她又有什么干系?

她闭上眼去,等待尖锐的发簪尾稍刺进他的颈大动脉,等待血花飞溅,满目沧夷。

可惜,发簪还没未刺入,她的手却被一颗不知从何方发射而出的石粒给震了开去,手中簪子应声而落,‘叮’得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叶欢一愣,她睁开眼,看着被小石头冲撞出一个红块的手腕,她抬眼看向不远处,却见远处树下一片优雅紫色,覆盖住了满地的月色梨白。——优雅又高贵的神秘紫,不是冷浅又是何人?

冷浅冷然得站在那,清透的双眼看着这边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先前在大殿中看向叶欢时眼中的鄙视,在此时终于退去。她看着被千岁临强行索爱的叶欢,微微阖了眼,面色有些悲哀。她再伸出手去,朝着趴在叶欢身上的千岁临也射去了一枚石子。

千岁临受到撞击,一声低沉的低哼,随即身体缓缓向下滑去。

见状,叶欢赶忙把趴在自己身上的千岁临狠狠一推,把他推倒在了地上去。她感激得抬头看着冷浅,双眼忍不住泛出了浅泪:“谢谢姑娘。”

冷浅的脸庞依旧清透,听到叶欢的感激,也不接话,还是看着她,许久,才轻声道:“你……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叶欢一愣,下意识反问:“想象中的?不知姑娘想象中的我又是怎么一副模样?”

听她问了,冷浅也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看着叶欢这一身妖娆紫色,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友好又疏离的笑意:“你穿紫色,很美。”——美人一笑,堪比明月。

听冷浅夸赞自己,叶欢不好意得笑了笑,看着冷浅的清丽面容,不禁感慨道:“姑娘长得才是真美。”

月色凄冷,乌雀南飞,白月光透过树干间隙,倾洒了冷浅一身。她双眼如是透亮,伸手慢慢抚上自己这娟秀面庞,嘴角含夹着一抹诡谲,她定定看着叶欢,蜜般甘甜的嗓音娓娓道来:“皮囊不过身外物,你若愿意,我可将那猪的脑袋化作一张遗世而**的美人皮。”

尚怀春 冷意之死

冷浅似感觉到了叶欢心中的紧张,不由又展唇一笑,露出颊间一点梨涡,解释道:“皮相乃天定,易容咫尺间。我自小随师父学易容之术,乃是易容师。”

原来是易容师,叶欢恍然大悟,放下心来:“冷姑娘,为何方才在殿中,你如此恨我?”

冷浅嘴角笑意又逐渐消失,她沉目看了眼地上的千岁临,面容瞬间变冷,宛若一把出鞘了的美人刀,清冷嗓音如珠玉落银盘,掷地有声:“因为,我要替姐姐报仇。”

叶欢心猛地一跳,——姐姐?报仇?

“你,你是……”叶欢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地上陷入昏迷的千岁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三年前,姐姐嫁给了他,不出一年,自缢于王爷府,呵,你猜,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冷浅双眼微斜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美艳鬼气,身上这袭紫裙就像是一朵徐徐盛开的彼岸花。

叶欢下意抖了抖,她实在是没有料到,千岁临的正妻,竟然会是冷浅的姐姐,所以那正妻的全名应是冷意?而她更没有料到,冷意竟然是自缢而亡的,文中不是说是被灵舒逼死的么,那么她的死跟灵舒定然逃不脱干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叶欢沉下绪,对冷浅产生了一丝敬佩,敢做敢当的女子,这世间并不多见。

“可是我却不懂,方才千岁临嘴里叫着的,全是你姐姐的名字,那么想来,他对你姐姐自然也应该是用情极深……”叶欢皱眉,方才千岁临的反应,就像是一个失去心爱妻子的可怜人,这与原文中描写的千岁临实际爱的是灵舒这一点,完全不符合。

——彼时正值腊月寒冬,正是一年之中最严寒的时候。等被人发现将她打捞上岸的时候,往日里那般温柔似水的女子,早已被彻骨冰寒的严冬水浸泡得全都变了形状,那突起的小腹中本该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可如今却随着母亲一起消失在了刺骨的寒冷中,何其悲哀,何其残忍,花样的女子转眼便成了被冻得全身僵硬的尸身,唯有身上那一袭紫色,依旧孤独盛开在彼岸,凄冷又荒凉。

冷浅闭上眼,眼前浮现出的又是这一幕,这就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模样,记忆中的姐姐竟在不知不觉之间烟消云散,此生之后,她再也无法再看到这样浅笑倩兮的女子对她柔柔笑着,轻轻呼唤她的乳名,那么多的回忆,竟真的永远只能当做回忆……那一日,她愣愣得看着她的尸体,刹那间,天地崩塌,再不知今夕是何年。

回忆再次铺天盖地袭来,冷浅浑身忍不住得战栗着,再睁开眼时,目中满满的全是悲哀与恨意,——这一尸两命的仇,终究一天,加倍奉还。

夜风猛然呼啸而起,猖獗又暴戾,生生刮得叶欢双眼一疼,忍不住双眼便泛出了一层湿润,她哪里知道冷意的死竟然凄厉到此,又想起方才千岁临抱着她把她当做冷意的替身,一股让人作呕的吐意猛然席上了叶欢,她俯身,吐出了一地的酸水,千岁临,好一个千岁临,你竟还有脸去叫唤她的名字,你配么?!

又是一阵呕吐过后,叶欢才站直身体,定定看着她:“若有什么需要我叶欢帮忙的,我必定奉陪!”

夜风呼啸得更凄厉了,吹乱冷浅额前的几缕发梢,她看着叶欢,有些疑惑:“方才,你可是想杀了他?”

“是!我想杀他!”叶欢坚定点了点头,怒意再次从心间蔓延开来,“实不相瞒,我本是天宇国丞相之女,奈何在出嫁当天……”

出嫁当天被掠,又被送到千岁临手中,自己的丞相老爹被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半逃走遇到斐子笑,最后又被千岁临抓回,——叶欢将自己这一系列的经历跟冷浅全都说了一番,只是刻意隐藏去了和汤圆的这一段,最后,她自嘲一笑,挫败道:“若是斐子笑不来救我,只怕,我唯一的办法,便是和千岁临一起,同归于尽了的。”她眼中抹上一抹愁色,宛若潋滟秋波。

听叶欢说完了所有,冷浅沉默了,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明丽的眸子染上些许虑,许久之后,她才又抬起头来,定定得看着叶欢:“我帮你。”她的嗓音及轻,却不容置喙。

她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叶欢的料想,她当即睁大眼反问:“此话当真?”叶欢的口吻之中夹着惊喜,如若冷浅能帮她,那么,她逃走的机会就大上了很多!

“只是,我却需要带你去见我师父一面。”冷浅继续补充,她注视着叶欢的脸庞,双眼之中泛着一层意味不明的色泽。

她既然是易容师,只怕她要求自己去见她的师傅,也定然和此有关。叶欢心中隐隐猜透了几分,但也没有打破,冲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

“后日,我在王爷府旁的翡翠轩等你。”冷浅定下了时间地点,然后转身离开,冗长的紫裙在她身后留下烁烁清辉,美似画中仙。

叶欢看着她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这才低头看了眼昏迷倒地的千岁临,心中对他越加厌恶起来,那脸那鼻那唇,怎么看怎么生厌,可惜她却不得不忍耐,否则,只会白白惹祸上身而已。

叹了口气,她咬紧牙,将他的手臂攀在自己的肩膀上,努力把他从地上扶起,然后带着他走回了原来的,等到好不容易看到王爷府的马车时,她早已精疲力竭,叫来了那赶马车的车夫来搭了把手,总算把他甩到了马车里,随即叶欢也上了车,马车一疾驰,总算踏上了回家的。

这宫宴之行,让叶欢意外认识了冷浅,这是叶欢所没有想到的,只是,后天,她究竟该用什么理由,才能让千岁临愿意放她出府,并且还能让他不起疑?

夜色越加黑暗了,马车终于停在了王爷府门前,回到房后,叶欢怀揣着满腹心事,躺在床上,闭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照样是梳妆打扮时,叶欢看着梳妆台前这一堆颜色形状各异的发簪饰品,颇具微词,她斜着眼,对身侧的丫鬟开始抱怨:“怎得这些款式皆这么老土,别家宠妾我不理会,我却是受不了的,你瞧瞧这只宝石蓝的,颜色都退了;你再瞧瞧这只木簪,连纹都没有,这日子未免太难熬了些,没有了发饰,纵然我有如花模样,又如何能吸引得了王爷的目光呢?”

丫鬟愣愣看着她,哑口无言,许久,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夫,夫人,奴婢,奴婢这就去同王爷讲!”语毕,她转身,一溜烟得跑了。

叶欢这才完全侧过头去,看着这丫鬟跑走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诡异的笑。

等到了下午,日头正好斜照在院中那颗梨树间,千岁临冷眉俊鼻,大步走了进来,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他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混沌的梦,醒来之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此时,他的手中多了一袋小包,他大步跨进叶欢房门,看着叶欢无聊得趴在窗户边晒太阳,不禁讽刺道:“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叶欢面无表情得憋了他一眼,又继续收回眼光,看窗外艳阳光晖。一阵清风吹过,扫出一片混着泥土味的青草香,沁人心脾。

“本王倒是未料到,你竟也会嫌发饰丑陋,你平日里那般邋遢,日日只绑一条粗麻花辫子,怎的今日竟想起要好生打扮。”千岁临一边将手中带子放在桌上,伸手打开着口袋,一边对着叶欢道。

叶欢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哀怨得叹惋一声:“我倒是想日日粗麻花辫子,省心又省力,可我瞧着你府上那一大群姐姐们各个精心打扮,貌若仙子,我又怎好太怠慢,否则引来其他姐姐的不满,说我不尊重王爷,可就不好玩了。”

听叶欢讲到他的那群姬妾,千岁临的眉头有些皱紧,可也很快就淡开了,口吻虽依旧冷,却依旧柔和了很多,道:“过来看看,这些是我方才差人刚买的,你瞧瞧,可满意。”

尚怀春 出府偷聚

叶欢唔了一声,懒洋洋得站起身来,看着眼前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发簪,冷冷得憋了一眼,随即就转移开了视线,没好气道:“你差的什么人买的,竟如此没有品位,大红大紫,俗不可耐,你若真的为我好,就该让我自己去挑选,我所喜欢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挑得来的。”

——最后这句话,才是叶欢的真正意图。语毕,她伸手揉着脖颈侧的这条粗麻花辫子,一脸得无所谓,可心中,却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闻言,千岁临脸色也逐渐缓了下来,眼神中的冷意再次袭来,神情变得僵硬。他看了她许久,才冷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此言一出,叶欢立马佯装伤心模样,眸中湿意点点,好不动人,她侧过身去,受伤道:“说来说去,我却都是为了你。你若没有一大群姬妾,我又何必要这么麻烦,想着法子来打扮自己,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我不过想出府置办些首饰用度,你竟都不肯么。”

千岁临眉头依旧紧皱,双眼之中仍夹着防备,语气亦还僵硬着三分:“你同本王说说,你要的是什么模样的,我叫人出府给你寻来。”

叶欢浓浓一声叹息,语气也低了下去:“罢了,你便当我没有说,这麻花辫子虽说简陋了些,却也耐看,王爷,您且先请吧,我倒是有些困了。”——这口气中夹着明显的失落与冷意,谁都听得出来是带有明显的暗示心理的。

果然,千岁临想了想,终是道:“本王这几日皆有政务缠身,无法陪你初府,不若过几日,本王亲自陪你去。”

叶欢苦笑,缓缓摇了摇脑袋,道:“罢了,王爷这般不信我,我何苦为难于你,只是,这是玉华国,是你的地盘,你若当真对自己还有份自信,就不该这般畏惧,我既已同你来了玉华,自然不会再轻易离开,我本是随遇而安的女子,所求不过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丈夫,一间可容纳我的房屋,能与你回国,自然是上天排定的缘分,你若不信我,我亦无话可说。”

语毕,她又站起身,重新坐在了窗户边上。窗外日头正好,温煦阳光洒在叶欢伸手,衬得她的侧脸似一朵含苞待放的山间桃花,脸色夹着白润与嫩红,美得动人。

千岁临站在桌边看着她,看着她如烟飘渺的目光,却不知她究竟在为何而出神,他微闭了闭眼,终沉声道:“罢了,你同丫鬟出去买些首饰,莫忘了早些回来。”

这句话瞬间照亮了叶欢一片阴霾的内心,整个身心瞬间欢欣雀跃了起来,可面上她依旧面不改色,听了他的话,什么反应都没有,片刻之后,才侧过脑袋去,定定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眼睛一眨不眨,轻道:“王爷能信我一次,我无论如何皆不会让你失望。只是今日我却实在是困了,明日再出府瞧瞧也不迟。”语毕,她又重新侧过脸来,将目光重新洒向窗外的景色。

身后千岁临离去的脚步声响起,一直等到那脚步声消失不见,她才站起身,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然后,徐徐对镜中的自己,展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日头东升西落,不过转瞬之间。、

这日,她照例懒洋洋得一直拖到日上杆头才起了床,选了一件白素的长裙换上,照例在脖颈一侧绑上一条粗麻花辫子,率性又自然。

她冲身侧丫鬟甜甜笑了笑,又拉起她的手,欢喜得和她一同出了府。

只是,在她踏出府门的那一刻,她的身后亦悄悄出现了两名暗卫,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是保护,更是监督。

叶欢哪管这么多,她拉着丫鬟的手,看着玉华国都的各色小吃摊和特色地产,激动得找不着北,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就像是个刚出茅庐的小丫头。

她本长得及好看,漾在脸上的笑容更添三分娇俏,引得人纷纷侧目,不少公子们皆偷偷看着她,心中皆在好奇何时都城之内竟多了这样一个妙龄女子,风华正好。

其中一有大胆的少年,一派清秀模样,他嘴角含笑走到叶欢身侧,彬彬有礼得冲她做了一揖,朗声道:“在下孔沉,想同姑娘结个朋友,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是谁家千金?”

见身边莫名多了一个清秀少年,叶欢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得清脆,双眼都弯成了两半月牙,她兴味了,清脆回道:“姑娘?这位小公子倒是叫错了,我已嫁作他人妇,却不敢再应你这声‘姑娘’,‘夫人’到是可勉强接受。”

那清秀少年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当时一张脸羞得通红,急急道:“不知夫人已出阁,多有得罪,还请海涵。”语毕,又冲叶欢作了个躬,便兀自讪讪离去。

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嘲笑的声音。

叶欢却也不在意,继续向前走,在一处小吃摊子前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煮大肉馅饺子,吃得遍体发暖,胃饱肚胀才停嘴,等丫鬟付了钱,这才状似漫不经心得徐徐步入了不远处的那家首饰店——翡翠轩。

翡翠轩装修得甚是大气,雍容华贵的布置与那柜台上流动着暗色光辉的上好翡翠与精玉相衬,相得益彰。

叶欢踏进拉着丫鬟进入,此时翡翠轩内的人不多,只有三两个,站在柜台前,拿着一块润色的白玉反复谈说着什么。

而柜台内,站着两个伙计,和一个美艳风情的老板娘。那两个伙计略过不谈,单说这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只见这老板娘盘着一个一丝不苟的堕马髻,鬓旁别着一朵鲜艳的大红牡丹花,可饶是这牡丹花再艳,同那张妖娆的脸一笔,便堪堪败下阵去。一双桃花眼好似会说话,眼梢的眉线向上翘起,平添了一丝蛊惑。此时见叶欢走进店中来,当即冲她暧昧得抛去一个媚眼,一袭朱砂红长裙衬得她酥胸诱人,漂亮又罪孽。

“不知姑娘可看中了什么?”酥媚的声音响起,她微微眯着眼,对叶欢如是道。

叶欢挑唇,冲她回报以一笑,只是这笑中含着几分意味不清的意,她沿着柜台,从这一端,徐徐看到那一端,一边走一边摇头,失望道:“倒是可惜了,这百余支玉簪翡石,我却没有发现有合了眼缘的。”

那美艳女掌柜挑眉,看着叶欢,随即又爽朗一笑:“美人自当配美玉,姑娘且随我来,我瞧你倒是颇合我眼缘,我带你去瞧瞧我私藏的宝贝。”

叶欢亦笑,侧头让身边的丫鬟在这里等她,她去去就来,那丫鬟尽管有些不情愿,可这却是店主提出的,她也不好拒绝,若是拂了叶欢的满腔心,又该如何向王爷交代?小丫鬟这般想着,只好眼睁睁看着叶欢跟着那美艳掌柜进入了后室之中。

美艳掌柜领着叶欢,走起来扭腰摆臀,宛若灵蛇,这掌柜……莫非,当真是叶欢想多了?她心中有些错愕,可在没有打探清楚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之前,不敢随意发问,只好沉着心,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她牵引着她,一走进了后院的一间房室,美艳女掌柜依旧嘴角夹着一抹轻佻的笑容,一直等到她把房间门带上之后——

她眸中的轻佻与风情瞬间消失了不见,纵然那张脸依旧美艳,可她的眼中却少了引诱的蛊惑,气息重新恢复到了那个夜晚的她,清冷又隽秀。

此时,叶欢终于完全确定眼前女子正是易容过后的冷浅,她总算呼出一口气来:“方才我初见到你,还当是我会错了意,以为这女掌柜不是你易容的。”

冷浅轻轻一笑:“易容师都经过专门的易容培养,方才我用眼神向你暗示了的,否则一般人并不会被轻易瞧出破绽。”

想起方才在大堂内冲自己抛的那个眨眼睛媚眼,叶欢不由会心一笑,突然觉得眼前的冷浅也变得有些可爱。

“我带你去见师傅。”冷浅拉着她的手,一带她走到了一个书柜前,然后伸手,在书柜的侧面缓缓按动了一个暗格,瞬间,这高大的书柜缓缓向左侧移开,露出了背后的一个两米左右高的窄门。

冷浅与叶欢一同走进,一眼便望见了一个黑发若瀑布的男子斜倚着身子,靠在一张简易却不失精致的床上,悠然翻着一本……春宫图。

……没错,那的确是一本春宫图……

额,师傅难道不都应该是白发苍苍口若悬河而后恨铁不成钢的么,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嘴角含着坏笑的雅痞模样?叶欢愣愣得看了眼冷浅,又看了眼这吊儿郎当的师傅,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冷浅似乎对自家师傅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直接开门见山道:“师傅,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叶欢。”

“额……师傅好……”叶欢尴尬笑着,实在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回应。

“唔。”那师傅好似毫不在意得抬眼瞄了一眼叶欢,然后,又继续低头,研究手中活色生香春宫图。

尚怀春 小施惩罚

冷浅继续追问:“师傅觉得如何?”

师傅咳了咳嗓子,伸手指着春宫上一个高难度体位,严肃道:“为师觉得,此体位可锻炼徒儿你身子的柔韧度,不若今夜试上一试,不知徒儿意下如何?”

叶欢:“……”目瞪口呆。

冷浅面无改色,侧头对叶欢果断点了点头:“师傅已记下了你的面相,等易容皮完成,我自会找你,介时你只要听我安排,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叶欢:“……”依目瞪口呆。

——这对师徒的交流方式,未免太诡异了些……

等叶欢和冷浅重新走出内室的时候,冷浅又恢复了那般妖娆的气场,似乎先前她同叶欢的那一切谈话,不过是叶欢单方面的幻想一般。而叶欢的手里,亦多了一根精致的发簪,顶端的祖母绿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通体晶莹,一瞧便知是上上之品。

站在大堂内已经等得满心焦虑的小丫鬟见叶欢终于完好出来了,脸上的焦急总算缓和了些,说着便要带叶欢回府去。叶欢已经完成了计划,自然也没有再多停留的打算,当即应下,和她一匆匆重新回到了府中的院落。

今日的天气却是真正的好,冷热适宜,偶有几缕清风吹过,吹来满面舒畅。

叶欢让丫鬟帮自己盘了个花髻,然后将从翡翠轩带出的发簪轻巧插在发中间,晶莹剔透,锦上添花。打扮完毕,又让丫鬟搬了躺椅,自顾坐在院中间,看着浅草娇花,望着那满地的红霞。她倚着脑袋,脑中抑制不住得,又浮现出汤圆的身影来。

不知这段时间,他过得可好?吃得饱穿得暖吗?会开心得笑吗?没有自己在身边,他必然会睡得不踏实吧……他最喜欢抱着她睡觉,若是发现她不在他身边了,他一定会立刻被惊醒,——呵,可爱的小汤圆,我的小汤圆,你再等等,再等几天,等到我从千岁临身边逃开,我必定会用我的余生补偿你,从此之后,相依为命,天涯海角,随遇而安……

叶欢眼神一片清明,她安静得看着远方风景,这一天不会太远,很快,很快就可以到了的,汤圆,你且再耐心等等!

太阳西落得很快,不过是恍神之间,那日头便已不见了踪影。一直等到天全都透黑了,叶欢才缓过神来,摸了摸饥饿的肚子,交换了丫鬟,让她去拿晚膳来。

可是,一刻钟之后,丫鬟却空手而归,满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叶欢挑眉看着她,问道,“饭呢?”

“饭……饭……”丫鬟却结结巴巴,面色难看,苍白如纸,竟然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呵,终于沉不住气,要开始行动了么……”叶欢挑唇,笑得及其讽刺,千岁临这几日忙,府中再无人照看,那群姬妾们总算开始动手了。也对,若是再不动手,叶欢都得替她们着急。

“说吧,是哪个夫人。”叶欢的声音冷了下来,透着一丝锋利。——打不过千岁临,跆拳道对有内力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挠痒痒,可对于那群养尊处优的女人而言就不一样了,她从来不是吃素的软包子,若是那群疯女人当真惹她上了火,那么这泻火的对象,自然也该由她们来完成。

“就是,就是之前的,的,那个华夫人……”丫鬟低眉顺目,眼中隐有泪痕显现,一瞧便知是受到她们的欺负了的。

“把事情原委给我完整复述一遍。”叶欢的嗓音更冷了些,眉目之间,傲气煞现。

“方才我去拿膳盒,盒中有一道蟹皇鱼翅羹,我正想将膳盒领了,可被华夫人的丫鬟瞧见了,她便说要取了这道菜给她家夫人吃,我自是不肯,哪知华夫人正巧也来了,说我,说我欺负她家丫鬟……”小丫鬟细细的声音戴上了哭腔,怎么听让人怎么心疼。

“抬起头来。”叶欢眼神更冷了,眉眼之间染上了一层薄霜。

小丫鬟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微微昂起头来,只见左脸颊上赫然多了五道手指印。

老实说这种低级的宅斗戏码,实在是不足以让叶欢燃烧起满身的战斗力,但是既然已经欺上门来了,自然要迎战,且还要战个痛快,否则那群臭三八只会以为她叶欢好欺负,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步退,步步退,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示软,否则她便真的是输定了!

念及此,叶欢刷得站起身来,一边甩了甩浑身的筋骨,跟千岁临在一起时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跆拳道总算可以在此时发挥一些效果,她拉着小丫鬟的手臂向外头走去,今夜,不战个痛快她便不姓叶!

月光渐渐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照亮了人间的阴晴圆缺。

叶欢走得极快,身后的小丫鬟似乎还有些惧意,伸手轻轻拉住叶欢的袖子,闪着大眼睛怯怯道:”夫人,不如、不如算了,云儿再去给您做些别的菜式……”

“呵,倒是奇怪,我今日却只想吃这道蟹皇鱼翅羹。”叶欢昂着脑袋,想也不想干脆回道。

小丫鬟默了默,不做声了。

刚走进那华夫人的小院落,叶欢就听见了一阵笑得花枝乱颤的对话声。

——“哎哟哟,你可真该去看看那小贱人的样子,一副衰样,想必她那主子也好不到哪去!”这是那华夫人的声音,这声音叶欢还有几分印象。

“丫鬟贱,主子也贱,瞧她那日那一身紫穿得多媚俗,再好看的衣服穿她身上也得变廉价!”这道声音叶欢是第一次听见。

“可惜方才我不在场,若是我在场,必然将那鱼翅羹倒在那丫鬟头上去,哼,让她作威作福,以为这几日王爷对她宠爱些还真就上了天了她!”这道声音,也是叶欢第一次听见。

夜风清凉,吹动叶欢裙尾微微摇曳,她冷笑,轻声对自家丫鬟道:“呆会儿你便看仔细了,我要将他们将那鱼翅羹全都吞下去——”嗓音清冷,透着嘲讽。

小丫鬟愣愣眨眨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叶欢却弯腰,将长裙的裙摆尽数收起,露出两只光洁的小腿,又将裙摆在膝盖上边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大步走向那紧闭的木门,伸出腿去,“嘭”的一声,生生踹开了那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房内围绕着桌子吃饭的三个夫人全愣住了,定睛一看,却发现竟然来人就是自己嘴里的‘贱人’,当即有些慌张,但是一看到叶欢的裙摆弄成这副伤风败俗的模样,心中那丝慌张瞬间又变作了鄙夷。

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夫人率先开了口,讽刺道:“叶夫人倒是好教养,将裙子穿成这副模样也敢出门,本夫人倒是长见识了。”

——这声音,叶欢看着她,挑眉,这声音,就是方才说她将一身紫衣穿得媚俗廉价的那位,很好,那便拿你先开刀吧。

叶欢冷笑着,一步一步走近她们,嘴角的笑意漾得越来越深,粉红裙夫人见叶欢这种表情,虽然觉得有些害怕,可又觉得大家同是女人,三个难道还拼不过一个么,于是便也有恃无恐了起来。

可惜,三个拼起来,确实拼不过一个叶欢。

她闪身到粉红裙的后面,二话不说伸手抡着她的手,将她拖出了饭桌,直接给她来了一个后空翻,砰的一声,她结结实实得吃了一跤,浑身惨痛的她,瞬间泪如雨下,哆嗦着手想控诉着叶欢的暴行,可惜不等她说出什么话,叶欢已经弯下身子,抚摸着她这一身廉价粉红色长裙,冷笑道:“我穿得廉价,你也要管,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大妈?”语毕,伸手去将她身上那粉红色长裙给强行扒拉了下来,只给她留了一个粉红色的肚兜和亵裤,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大妈,你肚子上的赘肉可真碍眼。难怪王爷会冷落了你。”叶欢冲她笑得恶劣,像及三岁的幼稚孩童。

粉红色长裙吓得脸色都发了白,全身弯曲在墙角,双手抱胸,连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接下去,轮到谁呢……”叶欢重新站定起身,嘴中这样说着,双眼却直直得盯着华夫人。

华夫人瞬间浑身颤抖,哆嗦着道:“别,别打我……别打我……”

叶欢徐徐走近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她的脸庞,冲她柔声道:“这么漂亮的脸蛋,我又怎舍得划伤……”

华夫人瞳孔一紧。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来,叶欢收回手,继续笑得温柔,“舍不得划伤,只好还你一巴掌。”

华夫人整个脑袋都被这巴掌扇出的风给带到了一边去,整齐的盘发也因动作太大而散落开来,狼狈至极。

最后,叶欢才缓缓走到那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夫人面前,看着她,笑得天真:“方才你我不在场,可若是你我都在场,我必定会把这鱼翅羹全都倒在你的头上去,——不过索性,现在补上也不迟。”她一边借鉴她刚刚说过的话,一边伸出手去,端起那盘鱼翅羹,笑靥如花,随即,在那夫人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中,将手中羹汤倾泻而下,菜式混夹在了头发里,恶心之至。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泛我,十倍还之。

所以,千岁临,你且等着。

尚怀春 同游花园

小丫鬟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些许的哽咽。

也许她是对叶欢敢为了她出头得罪那群女人而感动,可实际上,叶欢不过是想趁此机会为自己扳回一局,顺带还能让丫鬟对自己心存感激,——这种一箭双雕之事,又何乐而不为。

第二日,在一片温和日头下,这件事经过一夜的传播与蔓延之后,终于传遍了整个王府。上到正在书房看书的千岁临,下到打扫落叶的小厮,每个人全都在暗中指指点点,一说叶欢夫人比男人还男人,一说叶欢夫人一个顶两妥妥的,众人口口相传,越传越激烈,以至于此后王府中人见到叶欢,全都远远避开了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叶欢,会被叶欢所伤。

日头这样好,叶欢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晒太阳的机会,她躺在院落门口的躺椅上,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情明亮得好似一波碧潭。

只是,身侧的丫鬟却先了口来:“夫人,这几日,府上皆再说……”语毕,她欲言又止,脸色带着几分委屈的神色。

微风依旧荡漾徐来,叶欢笑得从容,嘴角的笑意在阳光下怎么看怎么悠闲,她张开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自顾看着远处美景,怡然自得。

而此时,身后响起千岁临的脚步声。

叶欢也懒得回头去看他,自顾慵懒得倚靠在躺椅之上,看着远处苍茫月色,怔怔的有些出神。

“在看什么?”千岁临站定在她身边,问道。

“看这绿叶红花,看这大好山河。”叶欢目不转睛得看着碧蓝天际,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飘渺。

千岁临侧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许久,嘴角才微微挑了挑,脸色柔缓:“不若随我去花园走走。”

“不去!”叶欢想也不想直接反驳,——要是被他那群叽叽喳喳的姬妾们看到了,还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怎么,难道你还会怕被我的姬妾们撞见么?”千岁临挑眉。

叶欢分外坚定得点了点头:“怕!”

“呵,你若是怕,怎还会将本王那三个姬妾给伤成那模样。”千岁临面色平静得说着,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叶欢侧头看了看他的脸色,知他定然不会凭着这个来质问自己,心中也算是放宽了些,可刚放宽,却又突然觉得,千岁临果真是个渣货,那三个夫人虽说犯贱了些,可这只是对叶欢而言,那三个夫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千岁临的妾,是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和他同床共枕的女子,他却可以这般毫不在意,莫非他当真薄情至此,丝毫不在乎她们的死活么?

可怜那几个女子为求千岁临能多看自己一眼而勾心斗角,千岁临却根本就对她们的存在丝毫不在意,也许,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就算等到她们中的某个人红颜逝去,他也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叶欢心中更麻木了,心中对男子的三妻四妾越来越反感,为什么,为什么有了一个正妻之外,还在再占有那么多无辜的女子,白白耽误了她们一辈子?

“如何?”千岁临再次侧头问道。

叶欢侧头看着她,许久,脸上才勉强勾起一丝笑意,僵硬道:“好。”

他面色更柔和了些,带着她一走向了花园之中,一无言。

临近赏花节,公园内的百花果然都徐徐打开了神秘的花蕊,姹紫嫣红,千娇百魅,好不动人,偶有清风吹过,吹起一阵春色,却吹不散那满地的五颜六色。

叶欢白皙粉面,一袭淡雅素白抹胸裙被吹动得在空中轻轻荡漾,宛若流星。她站在花丛之中,天人之姿。——清风若兰,美人潋滟。

千岁临站在她身侧,往日的戾气被冲淡了许多,轻声道:“这处花园,是意儿布置的。”

那年那月那日,她身披彩霞在此处轻轻漾舞,像极彩翼双飞翼。她冲他笑着,宛若一朵紫薇花。

千岁临慢慢闭上眼,似依稀之间,记忆中那个温婉淡笑的女子又出现在这篇花地中翩然旋转,身轻如燕。

可惜,等他恍然惊醒之时,那旋转的女子便立刻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他心一恸,可瞬间却又将将想了起来,对了,对了,她已经,死了啊……

他催催垂下头去,眼中略过一丝苦涩。

叶欢继续自顾走在花丛间,对千岁临此时的心理想法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深深地呼吸,闭上眼感受着鼻尖扑鼻的芳香。

这一幕,摒去其他不谈,单单看叶欢与千岁临的风姿,便是如画如诗。

只是,这般美的画,必然少不了观赏者。

远处,灵舒面无表情得躲在一棵树下,冷着眼神,看着叶欢与千岁临二人,脸上神情模糊不清。

瞧见脚边竟然开着一株妖娆到了诡异的彼岸花,叶欢一愣,弯腰轻轻将那花连根拔起,小心翼翼得护在手里,侧身对千岁临道:“你可知道,这花的含义是什么。”

千岁临看着手中这株血色深红的花束,直觉得不喜欢,皱眉反问:“不过是朵花,哪里来这么深的含义。”

“无尽的念,绝望的爱情。——这,就是她的含义。”叶欢冷冷一笑,一边说,一边伸手出去,将手中花束递给了他,“好好养她,你会爱上她的。

尚怀春 贱人如是

远处,站在暗处的灵舒,双手慢慢紧握成拳,半眯眼,继续不动声色得观察。

而花海之中,尚海棠依旧,只是远处迎面扑来的风更浓了些,吹乱了叶欢耳鬓见的几缕碎发。她默不作声得看着前方,看着在这篇花地前方的那一池水潭,隐约可见几尾锦鲤在其中放肆游泳,自由自在。

“这池水,好生漂亮。”叶欢出神得看着那碧潭,轻言。

千岁临脸上神情,却僵硬了一分。

“你瞧那鱼,游得这般欢快,可它们又怎么会知道,在寒冬时节里,等待它们的又会是什么命运。”叶欢收回眼光,口吻中带上了冷意,侧头看着千岁临,说得已有所指。

千岁临脸色更凝重三分,目光逐渐阴沉。

“王爷,您的脸色很差。”继而,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语调,看着他好心提醒。

“本王……对不起她。”哪知,千岁临却看着那池池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语气含悲。

“哦?不知道王爷觉得,您究竟是哪里做得错了?又做错了什么?”叶欢咄咄逼人,口语相冲。

他闭上眼,呼吸开始加重,许久,暗哑的嗓音才传来:“本王不该独自留她一人在家,本王……应该刻刻陪着她,寸步不离。”

饶是叶欢再如何绞尽脑汁,也不会料想到千岁临竟然会产生这般愚蠢的想法,冷意一尸两命,难道全都是因为他没有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么?这场悲剧的根本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千岁临纵情享爱三妻四妾,从而让嫉妒,生生逼死了那一对……母子么……

“那么我问你,冷意为什么需要你的保护,王爷府是她的家,她在自己的家中都要丈夫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呵,难道王爷不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叶欢激动得上前一步,紧紧伸手抓住了千岁临的衣襟。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神情带上了脆弱,无奈解释道:“女子本善妒,若本王离开她身边,自是少不了其他姬妾们对她的嫉……”

“千岁临!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不等千岁临把话说完,叶欢已然一把猛地打断了他,怒斥道,“错不在女子善妒,更不在你没有守护在他身边,错在你将恩宠施舍给了无数女子,错在你坐拥三妻四妾身边美人无数,错在你不懂她的爱情,错在她竟爱上了你,——你只求的是欢愉,而她所求的,却是真心……”语毕,叶欢心中有些钝钝的痛意。

可悲那样美好的女子竟然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可悲她连最后命丧黄泉都无法再多看他一眼,可悲这个没有心的男人,也许倾其一生,也无法懂得其中道理……

“三妻四妾,是……错误?”千岁临呐呐看着她,冷清的眸中满是不解,“男子有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这说的什么歪理谬论!”

叶欢怒火中烧,怒得直接伸手抓住千岁临的衣襟,整个人都压近他,怒不可遏:“千岁临,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情!”

“这已是你第三次同我说及爱情,可惜本王却不甚明白,纵然本王坐拥宠妾无数,可心中爱的也不过是冷意与灵舒二人,可她们却还要相互残杀……本王,对不起她。”千岁临微微皱眉,片刻,才轻声道。

他的眉目五官皆是一派冷峻模样,即便偶有几缕温柔划过,却也依然是转纵即逝,是了,是了,这样的长相,这样的命格,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是个寡情之人啊!

谁爱上他,谁便注定要历一场命数,一场声势浩大却无可逃的命数,且,在劫难逃。

“叶欢,本王对你乃是真心,如若你愿从我,我定保你一世安乐,赋你无边宠爱。”千岁临看着叶欢画着精致妆容的美人脸,先前对她的好感再次溢出,不过转眼之间,便将之前对冷意的追闵抛得一干二净。

叶欢怔怔看着他,心中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反胃,这样一个渣到极致的男人,为什么冷意会喜欢他,会爱上他,乃至怀上他的骨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离开他……

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了晃,脸色变得苍白无力,她嘲讽得笑着,对千岁临缓缓摇了摇头,轻言:“如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何谓爱情,你的结局,注定孤苦伶仃。”

远处黄昏夕阳一片染血的红,逢魔之时的天空颜色,像及千岁临手中这束孤单的彼岸花,——诉说世间痴男怨女无尽延绵的念,绝望又孤单的可笑爱情。

“本王身边宠妾无数,何来注定孤苦伶仃!”千岁临不悦,又沉下了脸去,说完这句后,干脆伸手顺势搂过了她瘦削的肩膀,将她圈禁在胸前,随即柔声道,“本王瞧你,便觉得像是瞧见了意儿,能将紫色穿得这般灵动的女子,这世间之中,只怕出了意儿,也只有你了吧……”

这一幕瞬间将躲在暗处的灵欢理智燃烧殆尽,她躲在暗中看着花丛中二人从一开始的赠送鲜花,到叶欢主动的投怀送抱,再倒如今的相依相偎,——无需再多说什么,她便已经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究竟是怎么样的。

叶欢!好一个叶欢!不是说不喜欢王爷么?不是说想要逃跑么?不是说想跟自己合作么?不是说要祝自己得到王爷独宠么?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对你消除戒备,原来所谓的计谋都是假的,没想到,呵,果真是好手段,不愧是丞相之女!——灵舒脸色铁青,踉跄着脚步,转身离开,眼前掠过的,全是叶欢与千岁临在花丛中相拥的情景。

愤怒与刻骨蚀心的恨意在她胸膛中不断滚动,最终,包裹成了一块巨石,直直得压在她的心间,堪堪压出了她一身骇人的嫉妒与杀意。

尚怀春 猥亵之术

远处花丛中的二人浑然未觉,叶欢依旧沉浸在气愤中难以自拔,看着千岁临薄情的面容,许久,才终于静下心来,她一把挣开他圈着的手,冷冷看了他一眼,再无话,径直转身离开,心中却在对自己说,——叶欢,这种人,不必太气愤,老天必然会让他遭受应得的报应啊!

片刻之后,天便全然暗了下来,叶欢重新坐在院子里,看着苍茫夜色有些出神,一直等到夜下萤火新月如钩,她才闭了闭眼,转身回房睡觉。

只是,每每她闭上眼,眼前掠过的全是汤圆那张略微婴儿肥的脸,她想靠近他,想要抱抱他,可等她伸出手去时,她的手却总能穿过他的身体,无法接触到他,她看着他的脸色那么苍白,对她虚弱道,“我好想你——”,她却只能绝望得闭上眼,任凭泪流满面……当初的不告而别太凄凉,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如此为之,多悲哀。

如是平淡日子,又过去了两日,叶欢浑浑噩噩看着远方天空,心中却分外清楚得数着距离赏花节还差几日,她早已做好了任何准备,只等时机一到,便抽身离开。

今日天色不是太好,有些阴沉,或许正因如此,才让叶欢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闷烦,她皱着眉捂着胸口坐在院子门口,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

她伸手支着脑袋,下意识皱起了眉。顿了顿,正打算站起身来回房躺床上休息片刻,却远远得看到盛装打扮的灵舒,迎面而来。

依旧是那样美艳的她,锋芒毕露的妆容带着凌人的傲气,她徐徐走来,像及一朵盎然盛开的牡丹花,自诩高贵,却太过气盛,艳压群芳的咄咄逼人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一直站定在叶欢面前,灵欢才冲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双眼一眨不眨得直直看着她,直看得叶欢心里有些发毛,许久,才听她柔媚着嗓音徐徐道:“妹妹可有兴趣同我出府瞧瞧,想来妹妹来玉华这些日子,竟都未曾好好看看玉华风景,未免太遗憾了些。”

叶欢一愣,完全没有想到灵舒竟然会邀请自己出府游玩,不知为何,心中倒是直觉得想拒绝,可是……她皱眉,可是之前不是同她说好了双方互相合作的,若是拒绝,只怕会让她觉得不好。

想及此,叶欢冲她扬起一个友好的笑意:“好,你且等我,我换身衣服。”——和灵舒一起出府,千岁临肯定乐意。

灵舒看着叶欢转身回房的背影,嘴角笑意更深了,眼角眉梢泛着的,全是彻骨的冷意与嘲讽。

在里屋的叶欢丝毫不知,换上了一身洁白长裙便又出去,走在灵欢身侧,为了表示友好,还伸手勾上了她的胳膊,灵舒暗中垂下眼来,看了眼叶欢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丝戾气迅速略过,而待她再抬眼时,瞬间又恢复了一副浅笑模样。

叶欢的丫鬟想跟叶欢一起出门,可灵舒皱了皱眉,斜睨着她,冷然道:“主子们想单独出门逛逛街,一会也就该回来了的,你莫要坏了妹妹的兴致。橘儿,你也留下,莫跟着我。”

“可……”丫鬟们皆面露难色,还想说些什么,可灵舒一心坚持,却也无计可施,只好乖乖呆在院中。叶欢虽隐隐觉得有些不放心,可看着灵舒一脸兴奋的模样,也只好作罢。

打发了各自丫鬟之后,二人这才一齐出了门去,灵舒带着她,悠闲得看着各处风景,又进了栈吃了各色特色小吃,看着灵舒笑意荡漾的笑脸,叶欢的心总算慢慢平静了下来,再没有了顾忌,专心投入在了眼前美食中。

将胃吃得七八分饱,叶欢才停下,玉华的美食倒是不赖,让她胃口大开。等到叶欢和灵舒再走出栈之后,天色已然将近黄昏,出府得太久,只怕千岁临也该要着急。

“呀!这天都快黑了,这可该如何是好!王爷如此重视妹妹,只怕这下该要责罚我了。”灵欢皱眉急道,眼角眉梢全是忧色。

耽误了时辰,这本就不是灵舒的错,叶欢冲她安慰一笑:“王爷更心疼姐姐,又怎么舍得责罚你。”

“不若这样,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近,可以更快回府,就是人烟少了些,妹妹你可愿意?”灵舒分外期待得看着她。

不知为何,这对话,叶欢竟觉得非常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一般……她皱眉甩甩脑袋,压下心底这奇怪心,对灵舒笑道:“好,烦请姐姐带。”

灵舒笑得更深了一些,伸手轻轻抓过叶欢的手臂,将她引向了一条偏僻的道。

天色越加深沉了几分,今日日头本便不好,白日里就是阴沉沉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如今到了傍晚,自然更幽黑了,大街上的店铺们,都早早得挂上了灯笼,点上了红蜡烛。

灵舒带着叶欢,向着那条冗长的小巷而去,越走越深,越走越幽静,叶欢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压抑,却不明白究竟在害怕什么。

“灵舒,什么时候……才能到……”叶欢抚了抚自己的臂膀,抬头四处看着周遭黑压压的一片,感觉有阵寒风吹过。

灵舒却不回答她,只是和叶欢十指相扣的手,抓得更紧了,长长的指甲好似要掐进叶欢掌背的皮肉之中,叶欢吃痛,忍不住伸手挥开她的禁锢,可却怎么也甩不开。

“妹妹,你可知道,我是如何遇到王爷的么……”猛然间,灵舒又出声,冷媚的嗓音突兀得在这篇幽静中响起,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让叶欢好一阵发颤。

她看过全文,当然知道灵舒是怎么样遇到千岁临的,可面上她哪里好承认,只得冲她摇了摇脑袋。

“我本是青楼中的一个卑微女子……开苞初夜,是王爷将我买了下来,将我脱离苦海,他是我的神,我命中的神,叶欢,你可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灵舒的声音凄凉,可其中又夹着一层阴冷,让叶欢一阵发寒。

只是,只是……

这对话,这情境,叶欢越来越觉得自己必然曾经接触过,又或者是看到过同样的场景,可她的脑子却好像被人打了一顿,遗忘了某些记忆一般……慢着!——看?!

对了,是看,是看哪!

叶欢猛地一甩脑袋,绪终于如潮水般涌上她脑海,在原文的描述中,女主那段让人毛骨悚然的经历就是在这种深幽小镇中发生的,——“灵舒将叶缓喂了媚药,又叫了三个身材壮硕的男子去了她房间,故让千岁临看到这不堪又下作的场面……千岁临甩袖离去,徒留灵舒一人在原地,望着房中一幕笑得欢畅:叶缓,你又该拿什么和我比?”

灵舒将女主引到一处偏僻的小巷,早已暗中勾结好的三个地痞流氓就会在这里出现,然后假装掠走叶欢,留灵舒一个人去通风报信,那三个地痞流氓就会给叶欢下媚药,而后,等千岁临和灵舒赶到的时候,千岁临恰好看到女主放荡不堪得趴在三个男子身上……

没曾想,不管叶欢如何想办法避免,这一幕竟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再装下去,也只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叶欢看着灵舒的眼神更冷了,她面无表情得看着她,看着她自怨自艾的侧脸,再也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直接反手将她的手一把扭到了她的身后去。

灵舒被叶欢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好痛——”她忍不住低呼一声,眼中顺便被逼出了眼泪来。

“呵,痛?”叶欢将她的手固定得牢牢的,脸上冷意满溢,“这才只是个开始,你信不信?”

灵舒眼中瞳孔猛地缩紧,颤颤巍巍道:“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她笑意更浓郁了,嘴角翘起,俯身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你说,我想做什么?”

“不——!你,你不能这样对我!王爷真心爱的人是我!只有我!你要是敢做什么,他一定会杀了你!!”灵欢大喊大叫,尖锐的女声在夜空中如此凄厉。

叶欢不再理她,直接拖着她的手臂,一向前而去,一直走到更深一些的时候,她才冷着嗓子,喊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两侧的墙壁上,就翻跳下了三个壮汉,长得一拍猥亵又恶心,一瞧便是街头最粗俗的那种流氓。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敌若犯我,十倍还之!

念及此,叶欢笑得更开心了,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上好的玉镯,在眼前三人手中扬了扬,道:“灵舒给的你们什么价,我出她的三倍。你们,将她给我带走!”

语毕,她将那玉镯扔给了对面那三个猥琐男子怀中。那三个猥琐男一瞧那泛着幽泽的上好玉镯,双眼都亮了,连连拍拍胸脯,一边大声应着是,一边粗暴得从叶欢手中拖过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灵舒。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为什么!!王爷会杀了你们!!他一定会杀了你们——啊!”不等灵欢放肆的分贝说多久,为首的那个猥琐男已伸出了厚重的掌心,重重一掌甩上了灵舒的脸蛋,‘啪’的一声巨响,发出重重得一声回音,分外清脆。

“妈的!再吵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上了你!”那头头向地上啐了一口,嘴中说出的话不堪入耳。

灵舒被他这一巴掌打得嘴角流出了血来。眼神惊悚得看着一脸冷漠面无表情的叶欢,又看了看三个满脸猥亵笑意的粗汉,浑身都在打颤。

“姑娘,您说是不是要把她让咱弟兄们准备的那玩意儿也用在她身上哪?”为首那头头冲叶欢笑得狗腿之极。

叶欢颇有深意得看着倒在地上的灵舒,嘴中一边对那头头道:“哦?既然是灵舒准备给我的礼物,我若不归还给她,岂不是罪过?”——语毕,她慢慢眯起了眼。

“不,不,不——”灵舒匍匐着向后爬去,脸上蔓延着的,全是害怕与恐慌。

现在知道害怕么…………叶欢面无表情看着她,你可知,如今让你觉得害怕的事情,曾经全都一模一样得发生在原来的女主身上过,你可知,若是今日她没有记起原文中还有这样一个情节,那么此时被这三个猥琐男人压在身下蹂躏的,便是她叶欢了?!

她不想失去尊严,她更不想被这样的人渣所蹂躏,她只不过是这万千世界中一个可怜女子,为了保护自己宁愿不折手段的女人。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她从不曾忘!

那三个猥琐男一将灵舒拖走,灵舒好似因为太过惊惧而昏迷了过去。叶欢抬头看了看苍茫夜色,心中亦沉重了几分,她自嘲一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终于转身,原返回,回去了王爷府。

千岁临那,还有一场好戏要等她扮演。

等她拼劲气力赶回王爷府的时候,天已尽数黑了,她将自己弄得狼狈,又伸手撕裂了身上的衣服,这才踉踉跄跄得逃回王爷府去。

而千岁临正因叶欢和灵舒至今未归而担心,如今见叶欢这副模样回来,心中登时一紧,冷冽的眸子直直看着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有,有地痞,他们抢走了灵舒,抢走了灵舒……”叶欢一边断断续续说着,一边硬生生挤出了好几滴泪,瞧上去狼狈又怜惜。

千岁临脸色瞬间变差,声音更是冰冻三尺有余:“带本王去找她!”

叶欢哭着应是,带领着她,一奔向了原文中所描述的那家让千岁临目睹女主如何放荡的栈,——红尘栈……

尚怀春 下作欢愉

千岁临走得很急,夜色每深一分,他的脸色便差一分,眼中煞气便冷一分,叶欢自然知道他心中焦急,且当时她返回王爷府用了将近一炷香时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灵舒和那几个地痞发生些什么,所以如今她跟在千岁临身边,也走得飞快,一边走还一边哽咽道:“姐姐,姐姐她带我去栈,可,可……那几个地痞……”说及此,她再也说不下去,脸上全被泪水所覆盖,狼狈之极。

千岁临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双手紧握成了拳,眸中一片杀气在萦绕,走得实在是急,干脆伸手拉过叶欢的腰,将她圈在身侧,带着她运着轻功而去。

“在哪里?”他问,声音冷得好似出鞘的利刃。

“红尘栈……”叶欢的声音带着惶恐与害怕,声音轻若细蚊。

她被圈在千岁临的怀中,他带着她飞在半空之中,迎面吹来的夜风将叶欢脸上的泪痕吹了个干净,她只觉脸因为太过干燥而紧绷得难受,迎面而来的风亦将她满头青丝吹得蓬松凌乱,只留下她那一双眼,夹着坚决与冷意,看着远处天空怔怔得,有些许的出神。

红尘栈,眨眼便到了。

千岁临拉着叶欢的手疯一般得直冲上二楼,双眼登时又变得绯红一片,他看着二楼一排排紧闭的房门,理智好似被消磨殆尽,一把握住叶欢的肩膀,入了魔障一般得不断摇晃着叶欢的身体,反复大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在哪一间房——”

他的气力本身就大,如今紧紧抓住叶欢双肩上的双手力气更是大得惊人,叶欢吃痛,反手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语毕,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二人的左手方,如此清晰得响起了一阵又阵清晰的女子喘息声,夹着柔,带着媚,还带着让人不忍直视的耻辱与**,

“……求你……求你……给我吧……”那道声音如是道,带着渴求的**,细细碎碎的娇媚喘息声不断传入耳中来,“舒儿受不了了……要,要死了……给我……呃……嗯啊……”

不用想也该清楚,那间房内,此时正在发生多少可怕的事情。

千岁临与叶欢站在原地,好似忘记了所有的动作与争执,他们只是僵硬着身体,听着房内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身体碰撞声。

这样让人作呕的一幕,如今真实发生在了灵舒的身上,不,不,此刻的灵舒早已不在是灵舒,她只是一只任由**驾驭自己的发情动物,谁能满足她,她就拜倒在谁的身下,心甘情愿得张开大腿,等着任何一个可以给予她快感的人的出现,然后缠住他,一同堕入魔障。

不管是谁,地痞流氓,翩翩公子,江湖侠,猥亵之人,谁都行。

叶欢以为千岁临会暴怒,会大开杀戒,会冲进房内将那三个猥琐之人碎尸万段,以此来解心头之恨,她想过任何一种千岁临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种。

他紧紧抓在叶欢手臂上的双手,竟慢慢向下划了下去,眼中的赤红亦在慢慢消散退散,然后,面无表情看着某一处,好似有些不知所措。

平日里一向冷冽的面容,此时却连一丝表情都无,他只是出神,一言不发,听着耳边灵舒依旧破碎又断断续续的喊声,许久,才慢慢闭上了眼。

叶欢站在她对面,分外清晰得看到他的眼角夹着些许湿润。

只是,这湿润,也仅仅只是些许罢了,若不是叶欢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在等他的下一步动作,等他挥手将这一处栈夷为平地。却未有料到,他却只是径直转身,随即一步一步,慢慢离开。

叶欢不敢置信得伸手拉住他,皱眉问道:“灵舒明明就在里面,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离开?

千岁临双眼好似没有了聚焦,一把甩开叶欢的手,继续一步一步,下了栈的阶梯,神情甚呆滞。

他这样离开,是不是表示,他已经放弃灵舒了?

呵……叶欢站在原地,看着千岁临离去的背影,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哭还是笑,她以为千岁临是真心爱灵舒的,却原来,原来……呵……冷浅说得对,他没有爱的人,他爱的人只有自己,他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寻欢工具,不过只是件工具啊……

她闭上眼,耳边依旧是灵舒的欢好声。

这是她一手促成的,她终于将这具身体的角色,从原来的苦情女主翻身做了恶毒女一号,她不想去想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你又能耐我何?

她再睁开眼,眼中满溢皆是冷傲,她不想做白莲花,也不是圣母,她只是个平常人,她不想被灵舒随意折磨,所以只能换她来折磨灵舒。

这世间的事,向来简单。若不反攻,只有受虐,反攻与受虐,你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叶欢用一种名为‘自我保护’的方式,低调优雅得选择了前者,纵然灵舒被王爷抛弃,纵然她最终只有凄惨而死,——这也只能算是咎由自取而已。

她嘴角慢慢挑起一丝讽刺的冷笑,伸手抚平凌乱的发丝,昂着优雅又白皙的脖颈,亦慢慢离去,双眼亮得出奇,星光缭乱里,就像是一只高贵又深邃的黑天鹅。

——只是此时的叶欢并未料到,前事因,后是果,一切苦难与悲哀,她却注定要在某一个时刻,千百倍奉还……

至此之后,时间又波澜不惊得向后推移了三日。掐指算算,赏花节也在一个星期之后就能到来。

这三天,灵舒没有回府,千岁临也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那群宠妾们也没有在找她麻烦,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就清静了下来。

可越是如此,叶欢就越是不安,眼前的宁静,倒更像是暴风雨前的那片刻,虽然沉寂,可一旦爆发,便足以毁灭一切,石破天惊。

尚怀春 乞儿汤圆

是夜,空中薄雾萦绕,视线所及之处,有些看得不真切。 此时正是一夜之中最暗黑的时辰,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皆在此时出来作孽,或杀人放火,烧杀抢掠,抑或是打家劫舍。

三天,整整三天时日,距离那场几欲作呕的欢愉,已经过了三天,可灵舒却不知道,她的身子是否还能停止颤抖,又该如何才能将那痛彻骨髓的一幕从她脑海中遗忘。

那三个猥琐地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留她一个人浑身颤抖得躲在房间内,双目呆滞得看着远处,大脑一片混沌,耳边不断回荡着的,全是自己那让人羞耻与不甘的娇媚轻吟声。

这具身体上有了别的男人的痕迹,有了别的男人的气息,她再也不是王爷一个人的灵舒了……

她蹲在角落,伸手紧紧攀着自己的手臂,努力不让自己的身体太过颤抖。眼睛好热,却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出来,她哆嗦得越来越厉害,嘴唇都忍不住打起了颤。一头长发狼狈不堪得披在身后,凌乱至极,平日里那般爱美的她,此时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

她什么都不想去深想,脑袋尚存留着媚药的残留药性,有些发晕,她想站起身去找王爷,想哭着趴进他的怀中,让他向往常那样轻轻拍自己的脊背,然后听他的柔声安慰……

可她却没有勇气,或许至此此生,她都不会再有勇气,重新站在他面前。

脸颊上一片滚烫的热意,她颤抖着手轻轻抚过,才惊觉,泪水早已布满了她的脸。

窗外的月色越加浓烈,灵舒只觉身心是前所未有的疲惫,竟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身体依旧蜷缩成一团,却不知是身累还是心伤。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漫无边际的紫色萦绕,她无措得站在那,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一袭妖娆紫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五月怀胎的女子,温婉又清丽的面容,这样好看。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二人沉默着四目相对,无人说话。

许久,才见那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嘴角慢慢挑起一个笑意,带着说不出的蛊惑与甜蜜,轻道:“因果循环,所谓尘世。”

灵舒大骇,转身用尽力气得奔跑,可饶是她如何奔,如何跑,她始终被困在那片紫色中,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拿手帕擦干额头的汗珠,看着亵衣底下,自己身体上青紫交加的耻辱痕迹,心中恨意终是掩饰不去,尖锐的指甲尽数掐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这样的自己,越看越恨,越看越厌,心每想一分,对叶欢的恨意便深一分,恨意每深一寸,杀意便蔓延一寸。

因果循环,好一个因果循环,叶欢,我便要你尝尝这噬心滋味,我势要饮你血,食你肉,不杀了你,又如何才能解我心头之恨!——灵舒手中木梳,应声而断。

这一切,皆发生在暗中,叶欢依旧在王爷府的院落中,懒洋洋得看着远处天空晒太阳。

只是,却任得凭空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气,让叶欢不禁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胳膊。

她坐在门口,看着太阳从正头顶一点一滴移到斜西方,正打算让丫鬟将躺椅收了,准备去厨房拿晚膳,可院落门口,却跑进来了一个小厮。

叶欢一愣,她这院落虽不偏僻,可自从之前被千岁临那群宠妾们把她形容成是一个悍妇之后,再没有人敢踏入她院落一步,这小厮倒是够大胆,竟还敢来打扰她。

如此想着,叶欢兴味了,干脆抱拳站在原地等着他一小跑到自己面前,停下,才看清这小厮倒是长得老实巴交,一派的憨厚模样。

“禀告夫人,府外有一个姑娘,说是让夫人今夜去栈石华阁小聚,有要事相商!”那小厮的声音听上去也傻愣愣得老实,一听就知是乡下出来的小伙子。

对他的戒备渐渐淡去,叶欢皱了皱眉,想着个姑娘究竟会是谁,半晌,干脆问道:“我问你,那姑娘穿着的长裙颜色是什么?”

“回夫人的话,那姑娘穿着很鲜艳的紫色哩,那姑娘真漂亮,仙女下凡似的……”小厮不好意得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脑袋。

——着紫衣的姑娘,看来来人是冷浅无疑,冷浅来找她,说明决定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自己说!

叶欢心中总算有数,冲他挥了挥手让他下去,那小厮应是,转身很快就飞奔出了叶欢的院落,只是他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而是一沿着院落墙壁,跑到了尽头,前一刻尚憨厚的眼神此时化作了阴鸷,嗜血的杀意毫不隐藏,确认周边无人之后,这才飞速飞身越过墙壁,消失不见。

天色一点一点黑了,今日千岁临依旧没有出现,叶欢也落个自在,正打算偷偷溜出府去,可丫鬟却死活不愿意她一个人出府,非要跟在她身侧陪着她。叶欢按捺不过,只好随她跟着,且今天的王府门口站岗的人很少,叶欢想了想,心中有了应数,干脆让哄了丫鬟先去引开他们注意,丫鬟纵然不甚愿意,可也奈何不了叶欢的几番求情,她叹口气,只好应是,随即向着那几个站岗人而去。

那站岗人听丫鬟说叶欢晕倒但又找不到管家的消息后,果然立马通通都去帮丫鬟找管家去了,叶欢躲在暗处观察着,见状,笑得有些得瑟,赶忙见缝插针,趁机一溜烟得偷跑出了府去。

她满心好奇冷浅究竟会对她说些什么,找了人问来石华阁的地址之后,便匆匆朝着目的地跑去。

今夜夜色有些阴霾,空中总好似泛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都城内的街道依旧热闹,灯红酒绿,信男善女,偶还夹杂着几对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鸳鸯们携手而过,羡煞了不知多少旁人。

只是这些风景叶欢却没有时间去理会,她脚步走得急促,匆匆行着,步伐也加快着,毕竟她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得要赶在千岁临发现之前赶回去。等穿过了好几条街道,越过了几多人群之后,她终于看到在前方正中镶金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得刻着“石华阁”三个镶金大字。

——总算到了!

她呼出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的薄汗,又整了整身上的长裙,这才慢慢朝着石华阁而去。因为冷浅乃是易容师,她不确定这回她又易容成了什么模样,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她,只要她愿意,她便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人的模样,且毫无破绽,滴水不漏。

叶欢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四处看着周围有没有值得怀疑的人,只见她周遭全是人,连个稍微出众些的人儿都没有,确认冷浅不会出现在身边的时候,叶欢终于压了压心,走到了石华阁的正门前。

只是,她正准备踏门而入,却见她的眼角边,竟然飞快得掠过了一抹姹然的紫色,妖娆又魅惑。

叶欢瞬间被那抹紫色所吸引,她瞬间转头,捕捉到那抹紫色的身影闪进了旁边的那条暗黑的冗道之中。

她想也不想得跟了上去,也随之闪进了那弄堂之中。

只是,前方,却一个人都没有,方才那抹紫色的身影更是无迹可寻,——莫非,是幻觉?

挠挠头,叶欢有些不知所措了,又好奇得走进弄道的更深处,却依旧不见有任何人的踪迹。

夜色更幽静了,整个世界被浓郁的夜色所包围,她也只能依靠仅存的一点点亮度,依稀看清前方十余米。

算了,或许是自己眼花。叶欢终于放弃,撇撇嘴,打算原返回,到石华阁内去好好找找。

她如是想着,转过身去。

可是,却只一秒,她的脖颈间,却多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寒剑,就横放在她的肩膀上,剑稍在暗色夜光下,散发的血腥又森冷的光。

叶欢心猛地一跳,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可她只知道,她的生命,此时全在身后人的手中,只需一招,就可以让她瞬间丧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身后响起的话语口吻颇冷,声音更是出人意料的好听,一边说着,手中剑又逼近了叶欢脖颈一寸。

叶欢努力按压下心底惊慌,冷声道:“既然要夺我性命,总该让我死个明白,告诉我,买主是谁?”

“将死之人,无需知道,除了凭白让你在黄泉上多份仇恨,你又何必自讨苦吃。”他口吻不变,手中长剑,已慢慢移到了叶欢的颈大动脉。

“我本是将死之人,何不给我个明白?!”叶欢更冷冽了,心脏一下一下压在心头,好似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

她当真要死在这里么?她当真应该死在这里么?她的汤圆,她的不告而别,难道当真注定要成为一场声势浩大的遗憾么?——谁能告诉她,她于他,是否当真只能缘尽与此?!

叶欢暗中握紧双拳,打算奋力一击!

“啰嗦!”身后杀手瞬间杀气暴涨,手中长剑好不犹豫。

——只是!

不等叶欢躲避,却便听耳边传来一声剧烈的“砰——”,那长剑竟莫名得被震开了去!

叶欢不敢置信得侧头,却见身旁,凭空出现一道瘦小身影,——衣衫褴褛,脸蛋乌黑,全身只留下那两只明亮又漂亮的大眼睛是透彻的,此时正定定得与叶欢四眼相对,堪比日月,熠熠生辉……

尚怀春 兽化汤圆

所有的时光似乎在此时定格,叶欢愣愣看着凭空出现在眼前的熟悉身影,刹那之间,恍若千年。 她的汤圆,她的小汤圆,再次救了她这条性命,她欠他的,究竟应当如何才能还得清……

曾经的谈笑风生宛若昨日情景;曾经的轻声细语至今犹在耳际,曾经那么多回忆顷刻间如波涛骇浪一般一阵大过一阵得席过她的心绪,波澜壮阔更不动声色。

她慢慢闭上眼,泪流满面。——她的小汤圆,又回来了,顶着那双同样透着固执的双眼,重新回到了她身边。

小小的身影在迷茫的夜色中透着一股坚韧,原本婴儿肥的脸蛋已经不见,却因为太过消瘦而显得分外憔悴,衬得那一双灵动的眼睛更大了,身上那件宽松的衣袍,却因为太褴褛,太肮脏,竟连衣服原来是什么颜色都已瞧不出来,破破烂烂得挂在他身上,因为衣服被割破,还露出好几个大口子。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脏兮兮的一片,就连叶欢最为喜欢的那头泛着色泽的黑长发,此时就像是一把毫无生气的枯草,乱蓬蓬得簇在脑后。这样的汤圆,满身狼狈。

叶欢忍不住双眼一酸,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许久,才哆嗦得轻轻喊他:“汤圆……”

汤圆依旧与她四目相对,看着叶欢许久,却轻轻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淡淡得轻声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过是个小奶娃,又能有什么本事。”对面,那只露出一双狭长眼睛的黑衣杀手冷声开口,“你未免太小看了我。”

语毕,手中森冷长剑再次举起,迅速闪身向叶欢,携着骇人的杀气,丝毫不留情,叶欢见状,赶忙收起全部的惆怅心,身子迅速向后退去,堪堪躲过了一招。

不等叶欢喘口气,那杀手瞬间又闪身至叶欢身侧,双眼微眯,举手之间全是杀招,招招致命。

“汤圆,你快走——!”叶欢猛地大喊一声,随即闭上眼去,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谁知,顷刻之间,却莫名狂风袭来,妖冶诡谲,透着一股让叶欢莫名熟悉的气息……

妖风太过强劲,叶欢只觉整个人都要被吹飞离开到原地去,好似大军过境,百鬼也行!这力量太诡异,更是逼得那杀手睁不开眼,只听‘哐当’的一声,手中长剑竟然被生生吹离了手,飞了出去,直接被打进了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之中,在暗黑的空中击撞出了几丝耀眼的火花。

身旁,一簇幽暗的冥火亮起,随着那妖风的力道,越来越强劲,也来越刺目,叶欢目瞪口呆得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那道冥火将汤圆包裹在其中,徐徐将他带离了地面,深蓝光芒中,他面目冷清得站在那里,银发翻飞,尖耳狐尾。恍惚之间,叶欢好像回到了那日在寒幽林内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在风中翻飞的瀑布银发,面容冷清,仿若寒雾中若隐若现的水莲,妖冶丛生,好似神明。

那杀手看着汤圆,半晌,依旧沉浸在惊悚中缓不过神来。

汤圆慢慢侧头,冷冷看着他,唇角紧抿,冷道:“这世间,除了我,无人能伤她。”语毕,他伸手,将远处插在墙壁中的那把长剑吸到手中,再冲着那杀手狠狠刺去,登时之间,那杀手一招毙命。——行动果断,面容冷酷,如此汤圆,宛若妖童。

叶欢心猛地一颤,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杀手,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发颤道:“汤圆……你,杀了人……”

那道妖风慢慢便淡,围绕着汤圆的幽光亦慢慢散开,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汤圆缓缓向下坠去,那密如瀑布的长发顷刻之间又便回了先前的枯草黑色,叶欢急忙跑上去接住他向下坠落的身体,汤圆倒在她怀中,双唇变得惨白,他的双眼再无色泽,大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隙,他支撑这最后一丝气力,冲她微微挑起嘴角,断断续续得虚弱道:“阿欢……我终于……找到你了……”语毕,陷入昏迷。

叶欢眼前一片模糊,却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她紧紧抱着他,奋力朝着弄堂外奔跑而去,全世界环绕着的,全是汤圆的这句话,酸楚又幸福。

只是,在叶欢的身后,在弄堂的更里处些,却还站着一个人。她身着一袭妖娆紫衣,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看着一个小奶娃竟然变作了一只半妖人,看着那头在风中肆意荡漾的银色长发,看着那把泛着幽光的长剑狠狠刺进那杀手的身体中时,飞溅出的那一把浓稠的血花,——那血花将她双眼烧灼得疼痛难忍,她伸手紧紧捂住眼睛,一阵大过一阵的惊悚蔓延上了她的身体。

那个奶娃,是怪物……是怪物……

突然之间,她就像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再记不清自己是谁,记不清自己的家在哪里,记不清自己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双眼一片痴色,目无焦距得一步一步缓缓移着,愣愣得看着前方,她慢慢向着那杀手的尸体走去,然后,蹲下身,将那尸体抱在怀里,嘴中只不断重复得一句话,脸色还带着几丝委屈:“呜……我才是……最受宠的……”

——灵舒,疯了。

夜色越加凄黑,盘旋在城市上空的乌云,却不知何时才能消散退去。

叶欢抱着昏迷的汤圆冲进最近的一家栈内,向那掌柜的甩出了一只玉镯,急促道:“给我开最好的房间,叫最好的大夫,准备洗澡水!”

栈掌柜和小二见叶欢如此急躁,急忙帮叶欢开了一间上房,然后急急准备去了。

放好洗澡水,又让小二临时去衣坊买了几套小衣袍,叶欢将昏迷的小汤圆沐浴洗澡,换了好几桶水,终于将他伸上的污垢全都清洗干净,露出了原本白皙的模样。只是,也正因如此,叶欢也看清了汤圆小身板上布满了淤青与伤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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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布的伤口与白皙的皮肤相衬,分外触目惊心。再看向他的脸,只见不过短短一月不到的时日,他脸蛋上的婴儿肥就已经被退了个干干净净,脸颊瘦削,这样的他瞧上去更小了些,让叶欢一阵阵遏制不住的心疼。——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犹记那夜,斐子笑嘴角浅笑向她保证会顾汤圆完好,难道他堂堂一国太子就是这般帮自己照顾他的么?将他照顾到衣衫褴褛瘦弱不堪,将他照顾到浑身肮脏满身伤疤,任由他日渐消瘦瘦骨嶙峋?!

当真是好一个温文尔雅斐公子,好一个绝代风华斐子笑!

叶欢越想越气愤,嘴唇都在抑制不住得颤抖,她将汤圆抱紧在怀中,手中拿着一块干毛巾轻轻擦拭着他满头湿润的黝黑长发,看着他依旧密长的睫毛,内疚到了无以复加。——她对不起他,她欠他整整一个人生。

“叩叩——”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叶欢将心中绪压下,重新将汤圆移回被窝中,然后走上前去打开门来,门口老大夫提着一只四方医药箱,佝偻着身子走进房内,帮汤圆把脉。

只见他一边眉头紧蹙,一边责备得看着叶欢,口气严厉:“你你你,老夫活了这般岁数,还没见过虐童至此的,不给他吃饱饭就罢了,作甚给他吃馊了的饭菜?这小童肠胃犯了症,且身体气虚,身体孱弱,身体亦有外伤,再不好好休养,只怕会更落了病根。”

——发馊的饭菜?

“阿欢……”迷茫间,汤圆嘴中轻轻发出一声呢喃,墩墩小手紧紧握住叶欢的腰间,将身体又往叶欢方向靠了一靠。

叶欢急忙轻拍他的脊背,轻声哄道:“汤圆乖,不怕,阿欢在这,就在你身边……”

栈小二将药端上,叶欢又喂了汤圆吃药,也许是因为药太苦的缘故,汤圆竟慢慢睁开了眼,转醒了过来。

“汤圆……对不起……”叶欢在他耳边,轻声道歉,口吻有些哽咽。

“下次,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汤圆抬眼,静静得看着她,轻声道。

眼角似有湿润划过,叶欢勉强勾了勾唇角,冲他轻轻点头:“好,我不离开,永远不离开!”

汤圆伸出小小的手指头,将叶欢眼角的那抹泪痕擦去:“别哭。”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变作乞儿模样,是不是斐子笑他……”叶欢沉声问之。

“我靠空气里你留下的气味寻找你,走了很多弯。”汤圆说得云淡风轻,“不过现在,我找到你了。”

——彼时,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摆脱斐子笑,按着空中叶欢留下的几缕淡色气味来判断叶欢的方向,东边,南边,北方,剧烈的风迎面袭来,四面八方好像都留着叶欢的气息,汤圆急得红了眼,撒开脚丫朝着一个方向便狂奔而去,走了许久又许久,被树枝荆棘不知磨出了多少伤口痕迹。

沿着一个方向跑了几天几夜,到了某个点上,却发觉叶欢的气息在空中已经淡得无处可循之时,他便又转头,换个方向继续奔跑,沿途过多少荒芜与繁华,村庄与城池,饿了便吃野果,若是沿途的是一座城池,实在饿得不行了,便只能吃馊掉的饭菜与粮食,偶尔有好心肠的山村姑娘,瞧他独自一人窝在大树下蜷缩着身子睡觉,这般可怜,便拿出一个热腾腾的白馒头给他。——这个白馒头,是在这段将近一个月的拼命赶过程里,汤圆印象中的唯一美好的事物。

因为这个白馒头,那些在他赶过程中嘲笑他,拿石头仍他的坏家伙们,那些面目凶恶的地痞们,那些狗腿势力狗眼看人低的栈小二们,全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饶是汤圆如何想,却也不会想到与叶欢再次见面,便又是一道生死攸关的时刻,见她有难,他克制不住得化为半兽,再无理智。

汤圆是这世间最为奇怪的存在,非人非妖,乃是半兽之人。半兽之人最忌在人间现形,轻则气体虚弱,重则损及心脉。这也正是为什么当初在别院之中,施展结界时会陷入昏迷。那片寒幽林才是他的家,是他的元神所在,一旦离开,及化成人型模样,与其它凡人一般无二。

汤圆收了收心,默不作声得看着叶欢,心中轻道: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

这些遭遇,叶欢自是不清楚,她心疼得揉了揉汤圆的脑袋,将碗里的药全都喂他喝下,想了想,还是歉意得沉声道:“汤圆儿,你乖乖呆在栈,我必定会常来看你。只是现在,我不得不先回千岁临的王爷府,我不能让他起疑,否则,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六日,只需要六日,这一切便可以结束,我此生再不会同你离开!”

她看着他,说得郑重。

汤圆默不作声得看着她,许久,微微垂下眼去,轻声道:“好,我等你。”

叶欢狠狠心,终站起身,转身离开,双手紧握成拳,她慢慢走出栈,双眼再次变得冷然,看向苍茫夜色如是,慢慢走回王爷府中去。

灵舒的消失显然让千岁临受到了重创,夜色已经这样深了,千岁临竟然还是没有回来,她一出现在院落门口,她的丫鬟便已哭丧着脸迎了出来,说担心她的安危云云,叶欢满怀心事得安慰了她一番,便进房入睡去了。

接下去的日子过得飞快,叶欢每隔两日就偷偷想办法溜出府去照顾汤圆,千岁临偶尔出现在她面前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算喝醉酒又来找叶欢耍酒疯,叶欢也干脆不气得直接劈他一记手刀将他弄晕,时间,就这样慢慢滑到了赏花节的前一日。

尚怀春 计谋展开

赏花节,顾名义,乃是观赏万花怒放姿态的日子。 各种各样的花种,或妖或柔或媚或秀,姹紫嫣红,千娇百媚,有牡丹之雍容华贵,有茉莉之淡雅芳香,——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今日日头正好,趁着千岁临去朝中办理公事,叶欢再次趁机偷偷溜出府,打算去栈瞧瞧汤圆。行走在大街上,随风扑鼻的全是淡淡的花香,分外沁人心脾,也让叶欢一扫往日阴郁的心,浑身都觉得轻松起来,或许是因为明日便是赏花节的缘故,如果不出叶欢的意外,此时斐太子也应该即将抵达都城了的。几乎玉华国每年的赏花节,斐太子都会来赏一番含羞花,吟两三句风雅词,叹三四声大好风光色,然后,在玉华的老国君四五番溢美赞叹后,施施然而去,徒留一个温润如玉的背影,不知又要迷倒多少姑娘的含春心。

这几乎成了一个习惯,每年皆如此。

玉华老国君还曾派人暗中调查斐子笑来赏花究竟有什么目的,可每每调查,皆不能而终。因为斐公子来玉华赏花,确实只是单纯的赏花,不论这片花开在何处,他都必定会去观赏她,只不过这片花色恰好停驻在了玉华国内,所以他才会每年都不辞辛苦得千里迢迢不远千里而来。——斐子笑的骨子里,含着的是一个浪漫诗人的情怀。

而叶欢见到斐子笑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质问他,问他究竟是如何照看她的小汤圆的,他失了她的信,所以,她需要一个解释。

迎面又是一阵和煦微风,伴随着浓郁的青草红花香,直吹得叶欢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脚下的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汤圆所在的栈楼下。叶欢看着来来往往粉俏装束的男男女女,心情大好得踏上了楼,进了汤圆的屋内。

经过这五日的休息,他的伤口总算恢复了差不多,身子也恢复了往日的壮硕,脸蛋也渐渐恢复回了婴儿肥,一双眼睛清澈又透亮,白皙的脸蛋粉刁玉琢,一身小白衣衬得那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他默默得坐在窗户边,看着澈净的天空沉默不语。

叶欢看着他的侧脸,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当初在森林中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漂亮又安静的小孩童,神秘优雅。原来在恍然之间,时间就已过去了这么久,她和他,已在不知不觉之中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她微微闭眼,轻轻走到他身侧,伸手搭上了他的小胳膊,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汤圆沉默许久,没有回答叶欢的话,而是轻声问道:“阿欢,你会同我回寒幽林么?”

叶欢心中泛起一阵柔软,蹲下身去,将目光和他持平,双眼带着浓浓的宠溺看着他,伸出手去一下又一下得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傻瓜……等我救出我爹爹,我便同你回到寒幽林,隐居一辈子,你说可好?”

汤圆抬眸,双眼闪亮好似星辰:“所言当真?”

叶欢笑得明眸皓齿,漂亮的双眼弯成了两道迷人的弯月牙:“若我违约,便罚我一生伤悲,可好?”

——若她违约,一世伤悲。此乃约定,亦是……诅咒。

窗外的风不知吹落了哪户人家的粉红樱花,一瓣两瓣三瓣,宛若花雨,倾泻而下,偶有几片花瓣被吹上了叶欢的发髻眉梢,人面粉花,相得益彰。

她伸手轻轻摘下额头花瓣,放在手心轻轻揉搓着,将她的青葱长指沾染上了几许花红,美艳又旖旎。她抱着汤圆,低眉浅笑,想着救出自己父亲之后,自己同汤圆将展开的那般纯粹的日子,整个身心都溢满了幸福。

只是。

在这之前,她却需要先解决眼下之事。千岁临还没有得到他应得的下场,冷浅的仇还未报,而她的父亲,依旧受千岁临所控。

“汤圆儿,你说你是循着气味找到的我,那么,你可能借此寻到斐子笑?”叶欢将他圈在胸前,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一边问。

汤圆不接话,只是抬眼,好奇看着她,等着她接下去说。

“你可能嗅到,如今斐子笑距离我们远么?”叶欢定定看着他,继续问。

汤圆眉头微蹙,闭上眼去,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才睁开眼来:“不远。方圆五里。”

叶欢大喜过望,看来斐子笑果然来了,当即拉过小汤圆肉嘟嘟的小手,叮嘱道:“汤圆儿,明日便是赏花节,你必须呆在斐子笑身边,然后,在明日天黑之时和他一起,在都城前方的那片小树林中寻我,切记,明日酉时,我必定会在那里等着你。这期间,不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全都不准信!”

汤圆虽然好奇为什么叶欢会这样说,可也什么都没有问,对着叶欢非常郑重得点了点头,含着奶音的嗓子在此时分外郑重:“好,明日酉时,我去寻你!”

叶欢再次抱紧他:“明天之后……汤圆儿,明天之后,我终于可以做回真正的叶欢!”

——不再是丞相之女,不再是虐文女主,而是她叶欢,仅此而已。

又和汤圆了说了三两句话,叶欢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栈,朝着回王爷府的返回。

大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叶欢却也没有心去欣赏,自顾埋头走,却不料,却一个满身是肥肉,个头又出奇得高的大婶儿撞了个满怀。叶欢被她撞得生生后退了好几步,甚是狼狈。她抬眼看她的模样,只见这大婶儿明明是肥嘟嘟的身材,却偏偏穿了一件暴露又艳俗的粉红色长裙,由于裙子的尺寸太小,将她胸前的肥肉给挤压出了好几层,瞧着就觉得可怖,再看她的脸,竟然浓妆艳抹得好似鬼怪,那唇蔻硬生生得将她的嘴唇涂成了张倾盆大口,真真是叫人不忍直视。

明明是她撞得叶欢,可却满脸狂傲,一副“老娘撞你是看得起你”的嚣张态度。

叶欢本就是低调行事的一个人,见她这副模样,本想避开她,绕道而行,毕竟她本就是偷溜出府,动静太大只怕会节外生枝。

哪知这大婶儿却丝毫没有叶欢这样的觉悟,见叶欢一言不语得直接避开了她,竟怒了,偌大的身躯一下子横亘在了也换掉面前,拿鼻孔看她,将话说得唾沫横飞,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撞了老娘竟然不道歉就想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猛地攥紧了叶欢瘦削的胳膊,咬牙怒视,神情别提又多可怖。

叶欢不耐烦了,冷冷得看着她:“给我放手。”

“嘿老娘还真就不放了怎么着吧!小贱人!你别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可以欺负老实人!”她一把扯过叶欢的外衣,然后,将手伸进了她内头光洁脊背的抹胸裙裙沿上。

叶欢正要动手将她挥倒在地,好脱身离开,可动作却在猛然之间,戛然而止。

她定定看着眼前的肥婆,半晌,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肥婆见她嘲笑自己,更怒了,干脆又将她狠狠得推了一把,直推得叶欢险些倒在地上,她才用鼻孔一声冷哼,扭着肥大又壮硕的屁股,一步一端得走远了。

叶欢看着她肥大的背影,哭笑不得得摇了摇头,——如此出其不意的方式,果然才是最不引人怀疑的。

她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又顺了顺在方才推搡之间变得凌乱的长发,这才继续踱步回了王爷府去。

此时天色还早,所以千岁临还是在朝堂之中处理公事,并没有回来,这也给叶欢带来了很多方便,府门口的看家侍从见叶欢这般来来往往也早就习惯,想来应该是千岁临暗示过他们的,也就任由叶欢去了。

每次出府她身后都会有暗卫跟踪她,这点她比谁都清楚,汤圆在栈中疗伤,想来千岁临也该是清楚的,否则又怎会让门口的看家侍从这般容易就让她出了府去。

回到院落之中,她的丫鬟却没有向往日那般迎接出来。叶欢诧异,大声叫了好几身之后,她才急急忙忙从侧门的丫鬟房间里迎了出来。

叶欢看着她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让她搬了躺椅出来,又晒了几小时的太阳,直到日暮西沉之后,叶欢用过晚膳,便一如既往得早早洗了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等到丫鬟的脚步声不见了声音,她才徐徐从床上起身而起,双眼明亮又鬼魅,嘴角挑起一抹诡异的笑,慢慢踱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妆台上那根精致的发簪,顶端的祖母绿宝石依旧在闪烁着幽暗的光,——没错,正是那日在翡翠轩内,冷浅交给她的那一支。

她伸手轻轻将那宝石扣开,瞬间,就露出了簪子里头暗藏着的易容粉。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因为这连续多日的太阳曝晒,总算让皮肤变得粗糙了很多,她满意得拍了拍脸,又伸手到了背后的抹胸带子下,将白日里那胖大婶儿塞进去的小物什取了出来。

悠悠烛火下,叶欢徐徐将手中物缓缓展开,但见此物,赫然正是一张易容皮,薄如蝉翼。

尚怀春 易容换相

她站起身,将那发簪拿在手中,正打算将之前冷浅交给她的易容水与易容粉相混合。岂料,“叩叩——”门外响起了两声及轻的敲门声,“夫人。”

“我已睡下了,你也早点歇着。”叶欢有些许的不耐烦,对丫鬟说话的口吻颇敷衍。

“夫人,奴婢落下了一件物什,还请夫人将门开开。”

她皱眉,却也不好反驳,只好重新将那簪子赏的祖母绿重新盖回,这才站起身去开了门。

丫鬟脸色晦涩不明,安静得垂首立在门外,见叶欢在打量她,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毫不气得踏步进了房间内来。

“你……”叶欢看着她的身影,越瞧,越觉得不对劲,想了想,赶忙先将房门关上,然后这才看着她,皱眉,试探着道,“是……?”

丫鬟转身,看着她笑得淡然,双眼中泛着灵动与孤傲,看着叶欢,嘴角微挑,淡笑道:“叶姑娘,想来今日我师父已设法将易容皮交给了你,不知你可收到了?”

回想白日里那个高壮又肥的胖大婶儿,叶欢笑得有些抽搐:“自然是收到了的。”语毕,她走到梳妆台前,将方才藏在柜子的易容皮拿在手中扬了扬。

冷浅点点头,脸色恢复了严肃,走到叶欢身边,打开那簪子中的易容粉,和易容水相混,再一点一点慢慢吐到叶欢的脸上,她一边操作着,一边解释道:“易容皮太伤肤,若不混着易荣粉,只怕皮肤会慢慢溃烂。姑娘放心,这易容粉乃是护肤之药,对皮肤有益无害,不会对姑娘的皮肤造成伤害。”

叶欢脸上涂着易容粉糊,不方便说话,闻言,看着冷浅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佩服与欣赏。——冷浅考虑得确实周到。

不过她确是没什么大碍的,就算毁了皮肤,她也无二话,只要能让她离开玉华,别说是伤了皮肤,就算是缺胳膊断腿,她也一百个愿意。

冷浅总算将她的脸涂匀称,然后才拿起那张易容皮,轻轻得,从边角开始,一点一点得粘贴在了叶欢的脸上。叶欢闭上眼,任由她摆弄着,只觉得先前那易容粉带来的凉湿之意分外舒服,可当这易容皮贴在脸上的时候,瞬间将易容粉的凉湿感冲得一干二净,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随着冷浅将那易容皮整个都贴在她脸上之后,那刺痛感铺天盖地得扑面而来,叶欢想皱眉,却也动不了了,她只好闭上眼,慢慢适应。

“姑娘且忍耐忍耐,虽然有些痛,可因为有易容粉的保护,易容皮对姑娘的皮肤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冷浅扶住叶欢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当做安慰,“你且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变作了什么模样。”

脸上的痛意总算少了很多,叶欢慢慢睁开眼来,透过昏黄的烛光,看向前方古铜镜中此时的自己,——但见此时的她,赫然变作了一个脸上长着一大块暗血色斑块的丑姑娘,厚嘴巴,塌鼻子,两颊上遍布了雀斑,当真是好一个丑陋之极的无盐女!

尚怀春 叶欢之皮

“姑娘莫急,师傅将这皮囊交给你,必然是已经有了计谋,你且放心,明日天黑之前,我必保你离开这里。 ”冷浅的声音定定传来,带着十足的把握,让叶欢莫名的放心。

“好,无碍。”叶欢总算适应了脸上这易容皮,可以咧开嘴微微笑了。

冷浅亦笑,笑靥如花,她端坐在叶欢身边,将脸上丫鬟的皮面慢慢撕开,渐渐露出了她原本的容貌来,漂亮又孤傲的她,就连撕下易容皮的模样,都带着优雅。

“这皮……”“叶欢指了指自己丫鬟的易容皮,有些诧异。

叶欢恍然大悟。

好不容易将手中易容皮撕下,她又沾了些易容粉糊,在脸上一点点涂匀,等到全都完成之后,她才从怀中掏出一张新的易容皮出来,缓缓粘贴在了脸上,片刻,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浅笑倩兮、美目流转的……叶欢。

叶欢看着眼前出现的自己,细细看着冷浅脸上的这张脸,跟真实的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却见这眉这目这鼻这唇,全都一模一样,以假乱真!

她实在是不得不惊诧于冷浅师傅如此精致的手法,竟然连她眉目间一颗浅浅的痣,都能一般无二!

不过片刻,冷艳孤傲的冷浅,便化作了明媚动人的叶欢,冷浅的易容功力本身就是极强,此时更是将叶欢的眼神,刻画得游刃有余。

若不是因为自己完全信任于冷浅,这样的一张皮,她是断断不敢随意传到别人手中的,不过幸好,幸好冷浅不是别人,是自己人。

冷浅好似看出了叶欢的心中所想,当即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解释道:“姑娘不用担心,等到事成之后,这皮自然也就会被烧毁,决计不会流传到别人手中。我师傅的易容术一脉单承,从开山祖师起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门内的易容皮决计不会传到门派外的人手中,否则,便是骗世欺祖,是要招天打雷劈的。”

叶欢心中更是感动,急忙握住她娇瘦的手掌,嗔怪道:“冷姑娘多心了,你能出手助我逃出生天,已经让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我必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

叶欢正和冷浅相互交换决心,哪知,此时的门口,却又响起了一道重重的敲门声,带着凛冽的风气与力道,在夜色之中,震耳欲聋。

这个时候,还能这样为所欲为的人,只怕……叶欢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用眼神和冷浅交流,应该怎么办。

“叶欢,给本王开门。”果然是千岁临,就连声音都是这么的让人讨厌!

冷浅伸手指了指窗户,示意她跳出窗户,躲在窗外去,叶欢点点头,动作敏捷得从窗户跃出,随后,蹲下身,放轻呼吸。

只听“吱呀——”一声,响起了一道开门声。

尚怀春 夜晚争执

尚怀春 夜晚争执 返回满怀春色压不住书目

门打开的片刻,歪着身子单手倚靠在墙上的千岁临就这么出现在了冷浅眼前。

“此时夜色已深,不知王爷此时来,是为何事?”冷浅模仿着叶欢的口吻与表情,将她那三分忍耐七分冷然模仿得淋漓尽致。

千岁临斜睨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狂妄的冷意,一身暗紫镶金线华服衬得他的皮肤白皙,双眼颜色愈加幽深,而更让人无法忽视的,便是他这一身满满的酒气,浓郁又醉人,其中还夹着一股清新的桂花香。

是了,是了,这样百花盛放的日子,断然是少不了桂花酒的。

他的手带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轻轻颤抖,看着眼前清透的明亮双眸,今夜的‘叶欢’,似乎很美……

烛火越燃越旺,火红似血的烛泪不间断得从烛芯旁慢慢滑下,沿着笔直的蜡身,最后慢慢凝结,宛若一滴滴心头血,朱砂泪。

“叶欢……”千岁临的眼睛慢慢眯起,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粗糙的手掌,终于慢慢附上了眼前‘叶欢’的光滑脸颊。

冷浅依旧浅笑倩兮,唇瓣好似开了一朵优雅的花。只是,她的目光,却透着说不出的寒。

不知不觉间,千岁临已经将脑袋枕上了她的肩膀上,炙热的呼吸洒在了她的锁骨上。

“呵……”冷浅嘴角的笑意越加扩大,眼中杀气逐渐蔓延开来,“王爷,你醉了。”

“不,不……本王……没醉……”千岁临断断续续反驳着,一边讲脸往冷浅脖颈间来回蹭,一边模糊不清道,“意儿走了……灵舒消失了……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我了……”

“王爷宠妾三千,何必在乎我这样一个平凡又呆板的女子。”冷浅昂着头,身形冷硬得伫立在原地,将话说得不带一丝口吻。

“意儿……本王的意儿……”千岁临似乎没有听到冷浅的话,竟将嘴唇凑近了冷浅,一点一点用嘴唇沾湿冷浅的脖颈。

叶欢趴在窗户下,慢慢探出脑袋,看着房内发生的景象,下意识捂紧了自己的嘴巴,深怕不小心就发出了声音。

千岁临这么对待她,她竟也不躲,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冽,嘴角翘起的诡异弧度也越来越阴森,趴在窗户下的叶欢看了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既然王爷这般想念姐姐们,不偌,现在就去找她们吧,可好?”语音刚落,她的眼中猛然爆发出一阵杀气,与她无害又纯真的说话声音截然不符,就连躲在暗处的叶欢都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冷浅……果然是个可怕的女人……

她抚了抚自己的手臂,继续捂紧嘴唇看着房内的发展。

“汤,汤圆来寻你了,是么?”哪知,不等冷浅作何举动,千岁临却依旧醉醺醺得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啪——”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叶欢耳边炸了开来,她的身心皆被这满满的两个大字所占据,——汤圆!

“你已经是我的妾,本王自然该派人妾栈将他接回府中来,否则,嘶……”说及此,千岁临猛然睁大眼,仿佛之前的熏熏醉意全都是伪装出来的,他眼中的茫然瞬间被一扫而空,转而浮现出来的,是暴戾,残忍,与狠心,他伸手紧紧攥住她的下巴,带着极大的愤怒,逼近她的脸庞,与她四目相对:“叶欢,别以为本王不明白你想耍什么把戏,明日便是赏花节,你当真以为斐子笑会为了你这么一个清白不明的弱女子而和我玉华相作对么?”

冷浅却面不改色,依旧镇定,双眼定定看着他,语气轻松:“那么,王爷打算如何做呢?”

“哼,本王已经派人去抓了汤圆来,我却不信,汤圆和你的斐子笑,在你身中会是孰轻孰重。”千岁临的嗓音掷地有声。

这样一句轻巧的话,却好似一把尖锐的剪子,狠狠刺进了叶欢的心脏里。

她浑身猛地一顿,增大眼眶,清澈的双眼当即溢满了眼泪,哪里还顾得上再偷听墙角,立即就趴下身,想,猫着腰走出这座院子。

“那真是麻烦王爷了,可惜我已经将汤圆儿托付给了一个友人,只怕王爷是晚了一步。”房内,冷浅的嗓子高了一个八度,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正满心伤痛猫着腰出走的叶欢听到这话,再次一顿,随即心中沉沉的钝痛感瞬间消失,——友人,冷浅的友人,还能有谁,必然是冷浅的那个春宫师傅了!

她考虑得果然是周到之极,竟连汤圆都考虑了!叶欢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好自己和冷浅是一条船上的人,否则有这样的对手,当真太过可怕。

顺下了心后,叶欢干脆继续躺回到窗户底下。

“你!”千岁临气急败坏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好一个叶欢!”

语毕,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摔门声。

——他就这么走了?

叶欢刚想探出头去看看房间中的景象,哪知,不等她动弹,紧接而来的又是一声甩门声,“王爷府已经被包围,你休想走出府邸一步!”话音落下,又是一声响亮的甩门声。

叶欢屏息,窝在窗户下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到她头顶上方的窗户,传来一声轻轻的——“进来吧,他走了”。

“呼……”叶欢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汗水,整个人瘫坐在桌前,好似虚脱。

冷浅笑得淡定,一派的神色自若:“夜深,睡觉吧。”

“诶?”叶欢一愣,“睡觉?”

“莫非明日你想一边逃命一边打盹么?”冷浅嗔怪看着她,调侃。

半时辰后,房内烛火被熄灭,两个女子并肩躺着,缓缓入睡。

时间如流水般慢慢逝过,沉闷的黑夜,终于迎来了天际的第一缕晨光。耀眼的白光慢慢倾洒在了姹紫嫣红的花瓣上,竟是如此美不胜收,宛若仙境……

——赏花节,终于到来。

尚怀春 院中别离

等耀眼的阳光终于撒入房中闺床上的两个女子时,正是一日之中最美好的时候。

叶欢长长的睫毛微微闪了闪,等慢慢睁开眼来时,便望见自己身边的‘自己’早已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中微微含笑得正看着自己。

大早上便看到一模一样的自己躺在自己的身边,一瞬间,叶欢的绪便全都清醒了过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总算记起此时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脸上长满雀斑且布着血块的丑女子。——丑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昨夜千岁临必定是寻汤圆去了,不过你且放心,我师傅早就料到千岁临会用汤圆来威胁你,所以才提前安排好一切,汤圆的安危,你且放心,千岁临再如何寻,也必然是寻不到的。”冷浅说得一派镇定,一边洗漱一边解释。

叶欢总算安心得呼出一口气,接连对她道了谢,而等两人全都洗漱完毕之后,一齐站在了房间门口,看着远处的大片如花美景,缤纷良辰,皆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她的命运,她的未来,全都系在了今日。

她的姐姐,她的至亲,早就应让她瞑目。

冷浅看着远方,眼中杀机四伏,目光凌厉又危险,透着霸道与仇恨,就连眼前偶尔飞过的落花,在她眼中都像是一种奋不顾身的决绝。

叶欢却和冷浅截然不同,嘴角竟还带着一丝笑意,眉目中全是温柔与暖意。而这所有的柔软,全是属于汤圆的,全是属于汤圆一个人的。

为她奋不顾身的汤圆,为她奔波劳命的汤圆,为她挺身而出的汤圆……那么多的好,全都是为了她。她又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她带给他的空白和缺憾!……

叶欢慢慢闭上眼,嘴角噙着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满足,——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的生命,和他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幸福呢……

一阵微风拂过,吹拂起一阵芳香扑鼻的香气,亦拉开了,今日这场戏剧的帷幕。

微风一阵一阵不间断得从远方传来,花粉味,胭脂香,青草之息,混杂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弥漫在了叶欢和冷浅的鼻尖。

哪知,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这微风中所带着的沁人心脾的香气,便转化成了一股类似烧焦的呛鼻味道,刺激的气体猛地钻进了叶欢的鼻头,呛得她猛地咳嗽了出来,只觉得整个肺部都颤抖地好似要爆裂一般。

只见前一刻尚春风明媚的风景,此时却从不远处上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泛着黑烟的雾气,还带着暗沉黑透的烟雾,随着风势,霸道又凛冽得朝着叶欢所在的院子而来,蔓延的速度竟是出乎意料的快!

叶欢捂住鼻子,双眼愣愣看着,有些不明白眼前境况,正打算问问冷浅究竟是怎么回事,冷浅却已提前一步,双眼放着透亮到不可议的光,伸手紧紧攀上了叶欢的肩膀,抑制住激动的嗓子,低声且坚定道:“叶姑娘,便是趁着这个时辰,师傅已经将这处院子上了油,等巳时一到,整个院子都会燃烧起熊熊烈火,我便要趁着今日,帮姐姐报了仇,让千岁临早些去陪她……”

“你疯了!”叶欢急忙打掉冷浅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浑身都开始颤抖,焦急得反手去摇晃她的身体,大吼道,“你要跟他同归于尽?!”

“我疯了……呵,是,是啊,我疯了……你可知道姐姐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寒冬腊月掉进湖水之中,身怀六甲的姐姐,就这么活活冻死了……把她打捞上岸的时候,她的双手尚还紧紧圈着自己的肚子……”冷浅仰头大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便留下了泪,远处悲怆的黑烟越来越浓,衬得她面目都微微有些悲哀的狰狞,“一晃,都这么久了……我早该让他下去陪她,只留她一个人在地下,她该有多孤单……多孤单……”

叶欢看着她双目失去焦距的双眼,嘴角动了动,却最终沉默。因为,她无话可说,这样的伤痛,哪怕她再如何劝导,只怕也不过是白费了一番口舌。

而院落外一众看守叶欢的侍卫们,过热此时也全都放下了防备,全心全意得忙着灭火,所有的一切发生得便如冷浅所意料中的那副模样进展着,连一丝偏差都没有。

“你走吧,现在正是王府防备最弱的时候,你走了,便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跟你的弟弟一起,一起离开……”冷浅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叶欢,说话的语气,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却不知是什么缘由,风竟刮得越来越大,生生将叶欢的眼睛,吹得生疼。太阳依旧惨烈得照射在空中,巳时将至,那猛然窜起的风瞬间越过了院落的围墙,泛红的火苗就熊熊燃烧在了叶欢对面的高墙之上,让她亲眼看到这火,是如何一点一点吞噬掉眼前的美好,如何一厘一毫腐蚀掉这百花的旖旎。

“你会活下去的,对吗?”火焰窜得越来越高,叶欢看着那跳动的焰心,整个人反而淡定了下来,连嗓音,也淡了下来。

“你走吧。”冷浅的声音异常冷冽,面无表情。

“好,我走。”

叶欢转身的那一刻,黑色的火焰猛然蹿向了二人身前的这一片草地,嫩绿的小草兹兹发着痛苦的呐喊声。

可她却不能回头。

不管冷浅的决定是怎样的,她都不能回头。

原谅她没有勇气去同归于尽。

原谅她没有勇气面对死亡。

可她,却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那个花前月下,击掌发誓的诺言,她不能再负了汤圆,她不能再失约,这一次,她不能,绝对不能,再悄无声息得从他身边离开。

因为,她已经再也负不起了。

只是,亦因此次的转身,她并未看到身后冷浅的脸上,正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滚滚浓烟中,她伸手慢慢抚摸上自己脸颊上的叶欢易容皮,漂亮的双眸慢慢眯起……

尚怀春 出逃开始

“快去看看,快去。 ”

“着火了,着火了——”

“还不赶紧去灭火,愣着做什么?!”

……

远处此起彼伏的声音混成一团,王爷府的看家侍卫们全都一窝蜂得跑去后院救了火,只留下几个侍卫围绕在院子外面,皱紧眉峰干着急。

“不知叶夫人出来了没有……”其一道。

“我已叫王三儿去寻王爷去了,想必王爷很快就会回来。”其二接口。

叶欢此时已易容成一个丑得不能再丑的无盐女,自方才从院子中偷溜出院子后,并没有急着逃出府去,而是匆匆溜进了王爷府的一间下人房中。

千岁临那般狡猾之人,必然料到今日她一定会有所动作,想办法逃出生天,所以在王府周围必然暗藏着很多的暗卫,她若是此时急急忙忙逃出府去,必然会让人起疑,若是被人看出了破绽,那么所有的努力便都功亏一篑的了。

想到此,叶欢摇了摇脑袋,回过神了来,沉眉低目得将身上的衣裳全都脱了,快速将之前就准备好的粗麻布衣从衣柜中取出,穿戴好,又将发髻重新绑成一条简朴的粗麻花辫子,透过铜镜,看到如今的自己当真与市井中的简陋女子再无差别之后,方才微微吐出一口气,然后才转身慢腾腾出了下人房,手中挎着一个竹篮子,一步一步脚步沉稳得,慢悠悠得,向着王府后门而去。

脚步刚踏出后院,身前便多了两把明晃晃的长剑,堪堪挡在了她的身前,将她给拦截了下来。

不用猜也明白,这两名侍卫自然是千岁临为了防止叶欢逃走,而布置的眼线。

其中一名侍卫正要对着叶欢破口大骂她不识规矩,可待他定睛一看,瞬间七魂没了四魄,下意识得后退了一步,哆嗦着手指着叶欢的脸:“妈,妈啊……!!老子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这么,这么丑的女人!!”

另一名侍卫也看清了叶欢的长相,浑身都忍不住抖了一抖:“他大爷的,俺也从未见过!!”

“奴,不丑,不丑。”叶欢呆滞着双眼,愣愣得看了一眼侍卫一,又转头愣愣看了一眼侍卫二,慢吞吞地吐出了这五个字。

侍卫一擦了擦口水,面上满满的全是厌恶:“快给老子滚蛋,王爷吩咐了,今日谁都不能出了王爷府,如有违抗,杀无赦!”

“奴,出门,买鸡蛋……奶娘,奶娘病了……”叶欢一边呆板得说着,一边双眼慢慢地眯了起来,作势就要大哭。

“奶娘?”侍卫二和侍卫一双双对望了一眼。

整个王爷府,只有一个奶娘,那便是千岁临的乳娘。千岁临自幼出府居住,全是奶娘一把屎一把尿得带出来的。

“奶娘现如今不正在闭关念佛经么……”侍卫一皱眉问询。

“奶娘,佛经,病了,想吃蛋……”叶欢委屈得声音适时响起。

侍卫二一拍大腿,看着叶欢,压低声音道:“是了,奶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亲生女儿……”

千岁临的奶娘,自千岁临十四岁之后,便潜心一个人住在了后院小林之中,长年闭关,并不理外界俗世,身侧只有一个照顾的丫鬟,却不是她的疯癫女儿。至于她的疯癫女儿……呵,是在五六年前的某一日,被千岁临亲手赐死的。

千岁临便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不愿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世间还有第二个人与自己一同分享。他的奶娘,便应该只能为他奉献终生,她的那个疯女儿,本就是个多余。既是多余,那还白白留在世间做什么,不偌他一杯毒酒,赏她个全尸。

那一夜,奶娘抱着自己亲生女儿的尸体,呆坐了一个晚上。将将不过一夜时间,奶娘好似老了十岁,满头鬓发,尽数花白,五官脸颊,满是沧桑。

自那之后,她便领着一个乖巧的丫鬟,独自一人住进了后院偏僻的小林中。而对外的说辞,却是奶娘不忍看着自己的女儿疯癫如此,遂闭关于后院,为女儿祈福去了。

这一切,世上除了千岁临和奶娘,本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可奈何叶欢偏偏是个穿来的,在这个空间里任何人的任何秘密,她基本全都知晓。

因此,此番,她便利用了这个空档,做了一回奶娘那死去的疯女儿。

千岁临对奶娘的尊重,全府上下又有几个人是不知晓的,遂此番听见是奶娘的女儿,哪里还敢再阻拦下去,侍卫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便一齐将手中长剑收了回来,对叶欢说话的声音也和善了很多:“既然奶娘病了,还请姑娘快去快回,买了蛋,便快些回来。”

“买蛋,买蛋……”叶欢愣愣点点头,然后,伸手握紧手上的空竹篮子,缩着脑袋愣愣得,一步一步得,终于慢慢远离了王爷府。

而另一边,却说叶欢离开那着了火的小院之后,只留了易容后的冷浅独自一人站在了火花四溢的院中央。

只是,不过一分钟时间,一道白影便闪现在了她的身旁,白衣黑发,相得益彰。美眸挺鼻,红唇堪堪挑起一抹风流的笑。他看着冷浅,眼中满溢的,皆是宠溺。——如此男子,如是妖孽。

只是他身侧却打横拎着一个女人,可瞧这男子的神色,却不像是拎着一个让,倒像是拎着一条狗。

且还是一条,嫌脏的狗。

他将手中女人如弃草芥般扔在地上,随后,嘴角上挑,眸中眼神便冷,可对冷浅说话的口吻却依旧是宠溺:“为师将灵舒带来了。”

地上的灵舒,听到有人叫她的名讳,急忙伸手挑起自己的一头肮脏的乱发,痴痴笑得好似疯瘴,双眼却泛着光,痴傻道:“王爷,王爷,灵舒美么!”

而此时灵舒的脸,确是叶欢的。——只因,灵舒亦敷了一张叶欢的易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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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千岁之死

冷浅嘴角的笑意慢慢扩散开来,她微眯起妖娆的眼,伸手将自己脸上的叶欢易容皮猛地撕下,扔到了远处的火堆里,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崭新的易容皮,慢慢粘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等待完工之后,她赫然又变成了灵舒模样,——原来,她怀中的易容皮竟是灵舒的皮相!

却说当是时,千岁临听闻了王府内院起火的消息,哪里还有时间再去寻汤圆儿,赶忙急匆匆赶回府来,望见叶欢的院落着了大火,当即震怒,脸上暴戾的神情使得他的脸都变得狰狞,指着身边的一干手下怒吼道:“还不快去救火!一群废物!全是废物!”

众人听罢,唯唯诺诺得弓着身子,冲着厨房天井而去,拿起木桶纷纷救火。

正待千岁临上火暴怒之际,他的耳边却想起了一道女子的嗓音,娇弱媚态,软声细语唤道:“王爷……”

千岁临心中正烦躁,不耐烦得循着声音发源地看过去,可只此一眼,便愣住了,只见不远处的院门口,竟然匍匐而出了‘灵舒’!他寻找了这么久的灵舒,如今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眼前,活生生好端端的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一瞬间,他胸腔之中所有的怨气尽数消失了不见,脚下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得冲到她身侧,蹲下身去轻柔得将灵舒扶起,让她倒在自己的怀中,看着她被烟熏黑的脸蛋,脸上满满的全是不敢置信,微微颤抖着嗓音喊了一声:“舒儿?”

‘灵舒’就势趴在了千岁临的胸前轻轻啜泣,一边哽咽一边道:“王爷,王爷……舒儿好生想你,呜……王爷……”

“舒儿为何会,会出现在这里?”千岁临伸手扶住她的双肩,紧紧得注视着她,眸中既有惊喜,又有怀疑。

一听千岁临这般问她,‘灵舒’双眼登时溢满了泪珠,她猛地重新扑到了千岁临的怀中,连身体都尽数在颤抖,声音中蕴含了无限的恨意,道:“王爷有所不知,舒儿,舒儿一直被叶欢那个贱婢关在了下人房中……幸而今日趁着大火逃了出来,否则舒儿真的不敢想象,不敢想象还要多久才能重新见到您……王爷,您要为舒儿报仇啊……”

因着‘灵舒’将脸埋在千岁临的怀中,所以千岁临看不到此时她的脸上神色,——杀意,冷意,恨意……全都交织在了此时易容成‘灵舒’的冷浅脸上,一双美眸所透出的光,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感到可怕!

“此言当真?”千岁临的眉头紧蹙,双手不自知得紧握成了拳,“你当真……被叶欢囚了禁?”

此时,院内的火势已经越来越旺,火龙趁着风势,燃烧得张扬又跋扈,仿佛誓要将这世上的一切,全都吞噬进腹内。

冷浅躲在他怀中,双眼慢慢眯起,兴奋与杀气完整得结合在了一起,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千岁临作何反应,她竟直接伸手圈住了千岁临的身体,将自己和他的身子完全贴合在一起,随即,脚下一蹬,借着这股外力,竟径直把他拖曳进了院落之内!

此时整个院落都被大火所笼罩,她将千岁临拖曳进火场之中时,双眼一瞥,又伸出腿去,将一颗燃烧得正旺的大树,直接踢翻,将那颗大树横亘在了院落的入门口处,瞬间就封闭了出入院落的唯一通道!

等千岁临反应过来一掌打开了紧紧抱住自己的‘灵舒’的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入口已经被她封了断,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大树,已经顺势将院门口的墙壁也一并带动着燃烧了起来,火焰刷刷蹭了三米多高,就算千岁临想使用轻功也已经于事无补。

尝试轻功失败之后,千岁临刷得转回身,一双眼睛盯着冷浅,好似能喷出火来,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冷浅的衣领,咬牙忍怒道:“你疯了!”

‘灵舒’闻言,竟仰头爆发出一阵诡异的大笑,一头长发凌乱得披散在脑后,先前的伪装尽数散去,她眯着眼,可笑又悲哀得看着他,大声驳斥:“对!我疯了!千岁临,你可知我等今日等了多久……自我姐姐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亲手将你送入地狱……呵,千岁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千岁临不敢置信得睁大眼,大手亦刷的一下松开了眼前‘灵舒’的衣领,脚步不由自主得向后退了两步,断断续续道:“你,你不是,灵舒……”

‘灵舒’仰头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伸手‘刷’得撕去了脸上的易容皮,瞬间,冷浅那张冷艳又妖娆的脸蛋瞬间暴露在了千岁临眼前,“看哪!好好看着我的脸!你可还记得我姐姐长得又是何等容颜!午夜徘徊梦醒之时你可会偶尔想起她!寒冬腊月你与姬妾赏梅之时,又可会偶尔想起曾有一个可悲女子便是在那样刺骨的时节,在冷冽的河水中活活冻死,甚至她还怀着你的骨肉?!”

冷浅每说一句,便逼近他一分,每说一语,便尖锐一寸。她颤抖着嗓音,眼中溢满了眼泪,却始终不愿眼中眼泪滑下。

千岁临浑身都微微颤抖着,愣愣得看着她朝自己越逼越近,一时竟忘记了反驳……

“姐夫?或者,我当真还应叫你一声姐夫……”冷浅慢慢逼近他,唇角慢慢弯起一个弧度,眸中的神色越来越诡异,她突而又妖娆一笑,笑容甜美得让人窒息,宛若那如泣如诉的彼岸之花,浑身透着死亡的芳香,一字一句,慢慢道:“不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千岁临的瞳孔一阵收缩:“冷浅,你——”

不等他将话说完,冷浅已直接侧开了身,露出了身后疯疯癫癫的‘叶欢’和面无表情袖手旁观的师傅。

痴痴傻傻自顾碎碎念的‘叶欢’在视线触及到千岁临之后,竟登时双眼放光,猛得从地上站了起来,不顾即将蔓延而至的火势,及其兴奋得大声喊叫着,就扑进了呆滞如千岁临的怀抱之中!

“王爷王爷……呜呜……王爷……奴家终于找到你了……王爷……”她将千岁临紧紧抱在怀中,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道,“王爷……奴家好想你……”

千岁临心中闷烦,哪里还有心谈情说爱,当即猛地伸手将她挥了出去,煞气凛然得爆吼道:“滚开!”

‘叶欢’一个猝不及防,就被千岁临打进了火场之中……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子尖锐叫喊声从‘叶欢’的嘴中发生,火势窜得越加高了,她的身体在火焰中痛苦得滚动,滚动,然后,永远得闭上了眼睛……

被易容成叶欢的灵舒,在最后一刻,却是被自己最深爱的男子,亲手推进火海的……

冷浅讽刺一笑,侧头和师傅互相交流了眼神,随即,身形移动到了师傅身边。见状,师傅浑身的气场尽数张开,闪身到了千岁临身边,随即,伸出手去,运起一掌就冲着千岁临而去。

千岁临的手脚自然不慢,当即也运起一掌,竟生生接下了师傅的掌风。

师傅冲他嗤笑一声,另一只手亦冲他伸了出去,千岁临大骇,亦想伸出另一只手接招,可还是晚了一步,师傅已直接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可有遗言?”师傅凤眼微眯,冷然看着他。

千岁临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之后,却慢慢闭上了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本王……无话可说……”

师傅面不改色,伸手点了他的穴位,又将他重重一甩,甩到了之前灵舒所在的那个位置。

冷浅面无表情得走到师傅身侧,一齐看着火焰中的千岁临。冷浅此时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道:“姐姐,如今,你终于可以安息……”

她的眼角,慢慢滑下了一颗泪,这颗泪,凝结了她所有的悲哀与愤怒,痛苦与忧伤,她终于亲手结束了这段孽缘,她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得转身离开,从此往后,她只是冷浅,只为自己而活的冷浅……

她紧紧握住师傅的手,才惊觉,此时自己的手心竟是冰凉。

“师傅,带我走。”

“不知徒儿想去何处?”

“有师傅在,何处都好。”

“如此,为师便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

此时的叶欢尚未料到,这一对自己衷心喜欢、视之为朋的师徒,却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以一种全新的面貌,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甚至,还送了她一个礼物,只不过,这个礼物,险些夺走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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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鞭上有毒

而与此同时的叶欢,正低垂着头,步伐匆匆得向着通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因着今日乃是赏花节,整个京都内早已人山人海,她一身下人装扮,手中还拎着一个木篮子,再加上那一张丑陋的脸上长满了恶心的血斑,怎么瞧都是一个粗鄙的丑陋下人。经过她身侧的人皆斜眼看她,轻声与身边同伴议论,纷纷说着自己活了这般大,还未曾见过这般丑陋的女子。

叶欢充耳不闻,自顾自己走着,心中甚是焦急,就怕错过了与汤圆约定好的时间,她已经毁了一次约定,这次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

可她正埋头专心走着,前方却突然一阵汹涌的人群涌来,将她生生给挤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抬眼看去,才看清街道的前方,竟然出现了一座豪华非常的撵座,撵座中间做了一个衣着大胆,异域风格的女子,五官娇魅,眼神好奇得东张西望,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非常稀奇,一头及腰长发披散着,仅在头顶戴着一个银色的发冠,一身桃红色衣衫,上半身露着两只洁白瘦削的胳膊,上半身的衣衫稍短,隐隐约约露出了平坦光洁的小腹,下半身穿着宽松且质地柔软的薄纱长裤,朦胧中依稀可见包裹在其中的两条细长的长腿,她坐在撵座边,双腿在空中不断得摇晃,她没有穿鞋子,一双可爱又白皙的脚踝裸露着,右脚上戴着一串脚链,脚链上别着一只小铃铛,随着她晃动脚足的频率而发出一串清脆的铃声。

四周不断有花瓣飘落在她身四周,人面繁花,互相辉映。

众人纷纷都被这女子吸引了视线,皆停下了行走的脚步,站在原地赏花赏景赏美人。叶欢打量完毕,甚是平静得收回了眼神,挤着人流艰难得继续往前走。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前方的撵座更是加剧了道的拥挤,周围人推推搡搡,叶欢一个不小心,便一脚踩上了身后人的脚上。她正要转过身去开口道歉,可哪知对方却不等她说话,已直接伸出手来,重重得甩了她一个巴掌,生生打得她嘴中一甜,头晕目眩。

“妈的!也他妈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恶心模样也敢踩老子的脚?!”

叶欢伸手抚着自己瞬间高高肿起的脸颊,皱紧眉头看着发声之人,只见眼前站着的男子,熊腰虎背,一脸匪气,此时看着她的目光,满溢的皆是厌恶,见叶欢在看他,他面上更厌恶了些,厉声道:“你他妈给老子看什么看,没看过老子这样玉树临风的男人是不是?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脸,看你一眼老子真他妈要短命十年!”话音刚落,他又伸起手来,重重一拳打在了叶欢的肚子上。

叶欢伸出手去接,奈何她的气力哪里比得过这般雄壮的男儿,一个猝不及防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身子还向后划出了好几米,直接就划到了那豪华撵座的前方,横亘在了大马街上,片刻之间,整个大街上的人的视线,全都注视着她,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她四周毫不掩饰得响起。

这样的她,这样的狼狈,她实在想不出,如今的她该是怎样一副不堪入眼的模样。

当初冷秋将她的面容易容成丑女子,也不过是想借此来掩人耳目,毕竟就算是易容,也决计不会料到她会易容成这般夺人眼球的模样,照人的常理,必然只会把自己易容成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样子,可其实,越危险越出格的举动,反而越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果然,就在叶欢倒在撵座前接受众人瞩目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涌过一群千岁临府上的侍卫,那群侍卫斜眼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叶欢,纷纷险恶得转过了头去,为首的一个侍卫伸手指着另外一个方位,高声道:“你,去那边,你,跟着我,注意每一个角落都找一遍,王爷说了,府上着火必然是幌子,就算抓不到汤圆,也要注意留心每一个跟叶夫人身形相似的女子,宁可错杀一千,也不错过一个!还不快去!”

“是!”众人一边高声呐喊,一边疾步向着前方而去。

一直到这群人跑远,叶欢才总算松了口气,正要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却不料,撵座之上的女子,却伸了伸手,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清晰得从身后传来:“停!”

叶欢努力站起身来,转过头去,但见身后抬着豪华撵座的四个仆人果然停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去,将撵座放妥在了地上。

这异域女子侧过身到了撵座的里侧,伸手去拿过了什么东西,这才光着脚就从撵座上走下来,此时叶欢才看清,她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泛着冷光的蛇皮鞭。此女身形娇俏,脸上神情带着一丝高傲与天真,瞧她的五官便可知,她的年纪并不高,顶多十五六岁。

叶欢不动声色得打量着她,而她则站定在了叶欢的面前,前前后后围着叶欢转了一圈,手中的长鞭一下下轻轻敲在手中,最后重新站定在叶欢的面前,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渗人,轻蔑道:“本公……咳,本姑娘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般丑的女子,不过想想倒也有趣,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做本姑娘的丫鬟,来给本姑娘的蛇皮鞭做个伴?”

叶欢面无表情得看着她,一直等到她说完,才疏离又礼貌得冲她扶了扶身子,轻声却坚定得拒绝道:“承蒙姑娘抬爱,但我不过是一介粗俗布衣,只怕照顾不了姑娘,还请姑娘另请他人吧。”语毕,她侧过眼前女子的身体就要往前走,此处距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她必须得抓紧时间才行。

“慢着!”叶欢的胳膊被她一把抓在手中,她冷着一张脸蛋,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这世间还没有人能拒绝我!”

叶欢一声轻笑,轻轻挣扎开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既然如此,我便来做这拒绝姑娘的世间第一人。”

“你——”这女子当真是怒了,手中蛇皮鞭‘啪’的一声,重重得甩在了地上,瞬间尘土飞扬,随风轻舞,“好一个贱婢,竟敢出言不逊!”

叶欢依旧轻笑,只是眸中带上了些许的讽刺:“就算姑娘将我抽打得遍体鳞伤,我依旧会拒绝,你若要打,尽管打就好。”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么?”她将手中的蛇皮鞭抓得紧紧的,慢慢扬起了手。

叶欢面不改色:“姑娘随意。”

这女子手中的长鞭应声而下,带着凛冽的刀风,刺骨又骇人,明明就是十五六岁的如花年龄,可这女子的脸上却带着与年纪及其不符的成熟,就算甩动皮鞭时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绝决的性感。

“毒花,莫要胡闹。”电光火石间,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优雅磁性,口吻之中微含着怒气。

含着毒的花朵……这名字果然非常适合这女子。

毒花听着身后人的话,想收回鞭子势必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生生转偏了些许的角度,再加上叶欢的闪身躲避,总归没有伤到胸口。可饶如此,在惯性下,划出的鞭子也还是重重得啪得一声,抽打在了叶欢的胳膊上,瞬间,她的胳膊血肉模糊,浓稠的血液沿着外翻的破裂衣布料而下滑,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

叶欢重重得倒抽一口冷气,捂住手臂咬紧了下唇,因为剧烈的疼痛双眼涌上了泪珠,她侧过头去,硬生生得将眼中的眼泪尽数逼退了回去,脑中一门心想着的全是与汤圆的约定,她伸手扶住受伤的胳膊,趁势转身慢慢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毒花,你委实太任性了些。”那道熟悉的男子嗓音就在叶欢的身后响起,可她已经不想再转过头去看一眼身后的情况,——这样的她,在这个世间,除了汤圆,没有人能认出她是谁。

“子笑哥哥,我只是想让那个贱婢跟在我身边,子笑哥哥,那个贱婢长得好丑,多可笑啊,宫中日子这般无趣,若是有了她,日子定能添趣不少呢!”毒花撒娇的声音分外清晰得传入叶欢耳内。

“宫中各色侍女一应俱全,你要如何模样的,跟总管说会一声便是。”斐子笑的嗓音依旧如往昔,温润如玉。

“不嘛,毒花就要这个丑女,子笑哥哥——”

叶欢苦笑了笑,弯着脑袋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在衣袖上,自顾慢慢得向前走。

“这位姑娘,请留步。”斐子笑在她身后叫住了她,“不知姑娘可愿服侍于舍妹身侧,每月酬劳俸禄定不会少,若是姑娘愿意……”

叶欢顿住脚步,并没有回头,截断了斐子笑的话,轻轻说了句:“我不会服侍任何人。”语毕,她跻身进了人流之中,人潮汹涌,很快就将她淹没其中。

——这个嗓音……

斐子笑一愣,刚想追上前去瞧个究竟,可他的胳膊却被毒花给拉了住,“这个贱婢——子笑哥哥,你瞧见了吧!毒花也是无奈之下才使出鞭子的,都怪她这般不听话……”

“放开。”斐子笑面容骤然变冷,平日里温润含笑的双眼此时竟化作了一滩冰水。

“子笑哥哥,你,你作甚这般凶……”

斐子笑不理她,沿着叶欢的方向追了出去,可任凭他如何寻找,却始终忘不见她的身影。

他停下脚步,饱满的唇角轻轻挑起一个弧度,眼中漾得皆是温柔,轻声自言自语着道:“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我的……太子妃。”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扫落树枝无数花瓣,在空中旋转出旖旎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厘过去,叶欢只觉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皮肤泛出的冷汗滑落在伤口上,加重了伤口的疼痛刺激,血已经停止了,可是整个手臂好似都泛了麻,慢慢得好似没有了知觉。

前方就是京都的城门,叶欢双眼一亮,更加快了脚底的步伐,眼看就要跨出城门,可哪曾想,她眼前竟然一黑,脚步猛地一个咧跌,整个身子就重重得摔倒在了地上。她摇了摇越来越沉重的脑袋,奇怪于自己的身体反应,眼前银光一闪,她猛然想起方才毒花的蛇皮鞭在阳光下泛着阵阵的冷光,——莫不是鞭子有毒?

此处乃是城门,来往行人寥寥无几,众人全都在城内九曲十八门观看百花齐放的盛景,所以此时叶欢倒在了地上,来往之间仅有的几个行人也是避之如蛇蝎,指着叶欢的脸蛋纷纷跑远。守卫城门的将士亦是一副冷然表情,干脆将视线撇向了远处,对她视而不见。

“哥几个都把眼睛给我擦亮咯,王爷可是明确下了指令,今日严禁年轻漂亮的女子和五岁大的小孩出城,要是错过了一个,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为首的中年侍卫伸手抱胸,将一席话说得唾沫横飞。

若是没有意外,汤圆此时应是正在墙外等着自己,若是她再不出墙,只怕……只怕他会察觉到她,然后冲进城内来,若是他进了这扇城门,再出去便难了。

叶欢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顿时,血腥之气散发到了整个口腔,总算让脑子清醒了些,可奈何她只觉自己的身体好似有千斤重,试了几次皆失败,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身来,脑中一遍遍反复掠过前几日汤圆灿若星辰的双眼,那般大,那般明亮,她如何能让他因为自己的原因,再次身入险境。

当初带他出世的是她,说好与他相依为命的也是她,她又如何能一次次得伤害他。

她微微抬起头,冲着看守城门的侍卫恳求道:“这位官爷,天气这般热,俺不小心中了暑,不知可否搭把手,将俺扶出城去,俺家相公会在城外来接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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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奄奄一息

闻言,守城门的侍卫却互相一笑,讥讽得看着她,道:“就你这样的也能嫁的出去?你那相公莫不是瞎了眼?”

叶欢亦勉强勾了勾唇角,虚弱得赔笑:“官爷,麻烦您帮个忙,我家相公若是见不到我,只怕会着……”

一个站得离叶欢稍近一些的侍卫,不等叶欢说完,便伸出脚去,重重得踢在了叶欢的肚子上,嘴中骂着:“要死也给我滚远些,爷今儿个心情不好,再惹爷不高兴,小心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重重的一脚下来,叶欢只觉眼前变得更黑了些,脑袋更沉了,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就连眼前之人的长相,就变成了重重倒影,嘴中却仍在下意得嗫嗫着:“汤圆……”

头顶的阳光这般炙热,可叶欢的额头却布满了冷汗,胳膊上凝固的血液已经变作了黑色,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这般沉重的眼皮,她放弃般得闭上眼去,陷入一片荒芜的黑暗之中。

那几个侍卫握紧腰间的配剑,对着来往的三两行人大声呵斥着,面容狰狞又可怖,又过了片刻,许是觉得叶欢倒在自己脚下,瞧着也晦气,为首那个侍卫干脆走到叶欢身边来,伸出脚去将叶欢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踢去,昏迷中的叶欢受痛,嘴中发出了一声破碎的低呼声,双眉紧紧皱起。

那侍卫哼哼一声,恶言恶语道:“臭娘们儿,竟敢死在老子脚下,真他妈晦气!”语毕,又是一脚,将叶欢踢得离城门口又近了几分。

只是猛然间,艳阳高照的四周却莫名得泛起了一道又一道凄厉的风声,狂劲得朝着那侍卫呼啸而来,竟刮得那侍卫的脸都有些泛疼,就连头顶的头盔都被吹得歪了。他正了正头顶的头盔,走到城门外四处望了望,直接大骂道:“这青天白日的,刮的什么阴风!”

旁边那几个侍卫都指着这侍卫哈哈大笑起来,纷纷取笑道:“老天定是看不过你这副熊样,所以刮风玩儿你……”

说话之间,阴风骤猛,好似大军过境,百鬼夜行!高大的城墙前,慢慢出现了一个阴影,不等他们将话说完,便亮起了一簇幽暗的冥火,随着那妖风的力道,愈加刺目,爆发出的深蓝光芒中,一个孩童面目冷清得站在那里,银发翻飞,尖耳狐尾。在风中翻飞的瀑布银发,就像是盛开在寒雾中的水莲,若隐若现,妖冶丛生,好似神明。

那几个侍卫皆被眼前突然现身的孩童,给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这,这孩童不是人,不是人啊……

汤圆漂浮在空中,看着倒在地上的叶欢,这般脆弱,奄奄一息,尽管,尽管此时她脸上带着一层易容皮,可是那又如何呢,她身上的气息不曾改变,她的灵魂不曾改变,除了那张脸相,她就是他的叶欢啊……汤圆盯着叶欢胳膊上的泛黑血液,心中抑制不住得颤抖,双眼竟猛然间泛起了诡谲的红色,周围的妖风凌冽又刺骨,他眯起眼,长发翻转,一字一顿冷声道:“这世间,除了我,谁敢伤她——”

那几个侍卫听罢,转身想跑,可双腿却都发了软,只听扑通得几声,那几个侍卫就朝着汤圆跪了下来,急忙求饶:“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汤圆红润的唇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血红双眸冰冷得好似修罗地狱,扬起手冲他们挥出了几道刃气,瞬间,那几个侍卫的脖颈皆流出了血液,不甘心得倒在了地上。

他闭上眼,慢慢站稳在了地上,头顶的小尖耳朵和身后的大毛卷尾巴都缩回了身体之中,方才的妖化又散去了他的大半力气,此时的汤圆亦是脸色泛白,嘴唇干裂。他蹲在叶欢的身边,仔细检查汤圆的伤势,瞧着瞧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便慢慢泛起了泪珠。

他咬紧牙,将叶欢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头,将叶欢整个身体都托在自己的身上来,眼中噙着泪光,用自己的小身板一步一步驮着她,朝着前方慢慢移去。

方才他在之前跟叶欢约定好的地址等着她,明明鼻间叶欢的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可他等了许久,却也不见叶欢出现在他面前,等他实在按捺不住走到城墙边瞧瞧状况时,却见到了这般一幕,他心中着急,再控制不住身体内的兽性,就连是何时变的身都不自知……

他移着叶欢终于成功出了城门,等好不容易走到都城前方的那片小树林中,这才松了口气,将叶欢倚靠着一棵大树的树干做好,伸手去探叶欢胳膊上的伤口,但见此时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化了脓,脓血污血混在一起,分外触目惊心。

汤圆咬紧牙,婴儿肥的脸蛋此时盛满了悲伤,他即快速得伸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泪花,不想让它们流出来。他一边擦,一边对叶欢哽咽道:“阿欢,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到寒幽林……”

叶欢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自顾沉睡。

他想帮她治疗伤口,就像当初在寒幽林内那样,帮她疗伤,可他尝试了几次,手中的狐光一次比一次弱,最后却是无论如何都发不了了,汤圆愣愣得看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得愣了许久,最终只有闭了闭眼,将叶欢抱在怀中,发呆得看着远方,第一次感到自己这般无助。他似乎……什么都给不了阿欢呢……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力量,他究竟能给阿欢带来什么呢……

时间过得飞快,天空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去,酉时转瞬而至,整片树林越来越幽静,唯一的声响便是不知是躲在林中哪一处呱呱乱叫的昆虫们。

汤圆看着自己的小身体,看着自己胖嘟嘟的小手,第一次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厌恶感,这样的弱小的他,什么都做不了的他,又该如何才能给怀中的女子幸福?

“驾,驾——”远处,想起了一道轱辘的驱马声,但汤圆并没有转过头去,鼻尖充斥着的是斐子笑的气味,定是斐子笑接来了。

果然,只听一声‘吁——’,那马车停在了汤圆的面前。此马车甚是豪华,面积甚大。为首赶车的是斐子笑的年轻侍卫,他跳下了马车来,一眼望见汤圆怀中昏迷着的叶欢,一愣,马车内的斐子笑亦拉开了马车帘子,朝着汤圆看去,目光在接触到他怀中的叶欢之后,平日里习惯性带着笑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果然,果然下午时分被毒花打伤的女子就是叶欢!

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叶欢的脸变作了这般模样,可这世间能让汤圆这般乖巧守护着的女子,除了叶欢便再找不出其他了!

他跳下马车,弯下腰去抱她,目光在触及叶欢胳膊上泛黑的伤口后,眸中神色更冷了三分,抿着唇将叶欢报上了马车内,又让侍卫抱汤圆到车内来,马车方才重新向前而去。

“呀!子笑哥哥,这,这不是下午时见到的那个贱婢么!子笑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毒花指着昏迷着的叶欢,笑得得意,哪知不等她笑着说完,汤圆尚来不及反驳,斐子笑已率先发出了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话。

这声笑,带着讽刺,更夹杂着寒气。

只见斐子笑一双美目慢慢眯了起来,侧头冲着做在马车内笑靥貌美的毒花挑起唇角,冷笑道:“毒花,你那匈奴父王将你送给本宫做妃子,不过是拿你做人质罢了。”

毒花前一刻尚欢快笑着的脸蛋,闻言瞬间呆滞,愣愣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斐子笑的脸色,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及大,颤抖道:“子笑哥哥……?”

斐子笑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可嘴唇却依旧在笑,这样的他怎么看怎么害怕:“你若乖巧些,本宫的太子府自然会赏你一口饭吃,你若不听话……呵,你说本宫该如何处置一个异国来的奸细,嗯?”

话说及此,斐子笑脸上的笑意终于全都消失,紧盯着毒花惶恐的神情,也不知在观察什么。

“子笑哥哥,你,你是为了丑八怪才生毒花的气麽?”毒花猛地伸手指着斐子笑怀中沉睡的叶欢,双眼慢慢变得湿润起来,小脸娇柔又美艳。

“丑八怪?”斐子笑低沉着嗓音笑了笑,伸出青葱长指,在叶欢的脸蛋周围轻柔得探了探,果然,在他摸到一层及薄的突起后,他慢慢沿着那突起,轻轻得从叶欢的脸上拨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易容人皮。瞬间,叶欢真正的长相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杏眼挺鼻红唇,这般漂亮,遗世**般的女子,比起毒花的长相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此时的她,却紧闭着双眼,脆弱得好似要羽化登仙而去。

毒花一窒,脸色瞬间变差,咬紧了下唇,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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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斐国旅途

斐子笑也不理她,从暗格之中拿出金疮药就要为叶欢整理伤口,因着天色昏暗,先前斐子笑并未看清叶欢的伤势,如今仔细一瞧,才看清此时叶欢的整只手臂都变成了青紫色,斐子笑浑身一震,伸手就紧紧扼住了毒花的脖颈,手中力气不断加大,寒气凛冽,阴沉至极:“鞭子有毒?”

毒花浑身微微颤抖着,喉咙传来的压迫感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看向斐子笑的眼神从先前的爱恋变作了惊惧,说话的嗓音断断续续:“是,是木桃粉……”

“解,咳,咳咳……”因为缺氧,毒花不断得咳嗽,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

斐子笑这才微微松开了手,毒花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泪水不断向下滑落,哽咽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来,拔下红色的瓶盖塞子,从瓶子中倒出了一颗暗色的圆形药丸,递给他。

斐子笑伸手接过药丸,将叶欢的身体微微扶起,然后将手中的药丸放进了叶欢的唇中。然后才重新拿起暗格中的金疮药,一点一点慢慢得敷在叶欢的胳膊上。

毒花呆呆得看着他,看着车内的烛光洒在斐子笑的侧脸上,这般温暖人心,气质如玉,仿佛前一刻紧握住自己脖颈寒气逼人的男子并不是眼前这个清雅公子,可方才那种距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隔的感受,仿佛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可怖感觉……她又如何忘得了?

总算帮叶欢包扎好了手臂,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做回了位置上。汤圆移到叶欢身侧,伸出小手轻轻握住叶欢的掌心,让叶欢重新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时之间,静默无言,只听得耳边清晰传来阵阵马车轱辘之声。

好半晌,斐子笑才温声开口,道:“毒花,将鞭子给我。”

毒花躲在角落里,双眼还留着哭泣之后的余红,眨了眨狭长的睫毛,委屈道:“这鞭子,是母后赠于我的……”

斐子笑侧过头,看着她,脸颊依旧笑着,可双眼神色却宛若冰霜:“莫忘了,如今你已是我斐国之人,你若是乖巧,本宫自会对你好,莫非还会亏待了你不成。”

斐子笑接过鞭子,面容总算缓和了下来,看向毒花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毒花可是饿了,待到了下个镇就可好好歇息一晚,你且再忍忍。”

毒花脸上的表情依旧委屈,冲他点了点头,继续蜷缩成一团,沉默。

等马车好不容易到了下一个小镇,斐子笑又让栈小二叫了大夫来,按照医嘱熬了药,喂叶欢喝下,这才回到自己房间,疲惫入睡。汤圆则如往常那样陪在叶欢身侧,趴在她的床头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阳光扫进房间内,叶欢总算慢慢睁开了眼,一眼便望见床头趴着睡觉汤圆,看着这处陌生的环境,她便知如今自己已是在斐子笑的身侧了,想起先前汤圆满身伤口的可怜模样,叶欢心中更觉对不起他,伸手轻轻抚了抚汤圆的柔软长发,心下一片柔软。

又过了片刻,汤圆亦转醒了过来,二人一番洗漱之后,便出门,向着楼下大厅而去。叶欢一眼看去,便望见大厅之内坐着斐子笑,和……昨日打伤自己的毒花。她面不改色得走近他们身边,拉着汤圆的手一起坐下,毫不气得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斐子笑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好笑,戏谑道:“我瞧你的胃口倒是不错。”

叶欢面无表情得白了他一眼:“承蒙王爷赏口饭吃。”

斐太子但笑不语。

用膳之后,一行人再次上了马车,向着斐国的国都行进。

马车空间甚大,叶欢搂着汤圆,百无聊赖得侧着头看着呼啸而过的沿景致,正值昏昏欲睡间,却听耳边响起了斐太子的话来:“千岁临,死了。”

闻言,叶欢登时转回了身来,定定看着他。

“整个千岁府被烧毁了大半,等大火被熄灭之时,下人们在一处院落里找到了两具相拥的尸体,因着那处院落是千岁临的宠姬叶欢所居住的,因此众人判定死去的二人正是千岁王爷与叶欢。”斐子笑微挑着眉,将话说得波澜不惊。

叶欢却听得心中一顿,皱起眉:“当真……死了两个人?”——莫非是……

因着叶欢并不知道在她走了之后,冷浅的师傅将灵舒掠了去,进行了偷天换日。所以担心死去的会是冷浅也情有可原。

“让下人奇怪的倒是王爷平日里最宠爱的灵舒,却在那一日离开了王府,亦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斐子笑淡淡补充。

——灵舒?灵舒怎会出现在那里?

叶欢皱紧眉,反复想了好几遍,来想去,唯一可行的解释便是,——既然灵舒都出现了,那么留在原处被烧死的应该是灵舒,而下人们目击的‘灵舒’应该才是冷浅才对。

冷浅那样的奇女子,又怎可能会让自己白白送了性命,想来此时她也应该是逃出升天了……念及此,叶欢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千岁临死了,灵舒也死了,冷浅的仇总算是报了个彻底。如今,她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自己的爹爹。

仿佛是看出了冷浅的心,斐子笑的声音再次不疾不徐得传来:“本宫已掌握了千岁临与云楚勾结证据,已派人通知了叶丞相,他不会再被千岁临所控制,你且放心。”

闻言,叶欢一喜,正要好好感谢一番,却又听斐子笑道:“如今我已如约完成,接下去便是你的诺言兑换时间了。”

叶欢一愣:“诶?”

斐子笑面不改色:“当初曾言,你做本宫的太子妃,本宫帮你救出叶丞相,怎么,莫非你忘了不成?”

“什么太子妃?”斐子笑此言一出,不等叶欢先说话,汤圆与毒花已异口同声得喊了出来。

前一刻尚喜上心头的叶欢,此时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怎么忘了,她当初为了救出爹爹,曾口不择言得答应斐子笑这个条件来着……她慢慢垂下了头,别说去看汤圆一眼,就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你若忘了,本宫便帮你忆起来。”斐子笑斜眸,面容有些泛冷。

叶欢伸手指了指一旁娇俏的毒花,提议道:“斐太子,我瞧着毒花长得这般好看,瞧着应该比我更适合做太子妃一些……”

末尾的声音在斐子笑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慢慢噤了声。

“做本宫的太子妃,难道还委屈了你?”斐子笑伸手轻轻敲击马车内的小四方桌,一下一下,似是漫不经心,可一下下全都敲打进了叶欢的心口。

“阿欢,你要同他成亲?”汤圆漂亮的大眼睛直直注视着叶欢,问的声音有些冷。

叶欢内心都纠结了,伸手搂过汤圆的小脊背,在心中默默分析着权势利弊。她同斐子笑不过接触了短短几日,她决计不相信这样一个男子会真心爱上她,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从叶欢身上图谋的,或许也不过是叶欢身后的叶丞相府罢了……

呵,叶欢讽刺笑了笑,道:“斐太子,或者您有所不知,家父曾同我说过,他已老年迟暮,早已在做辞了丞相之位,衣锦还乡的打算,你若是不信,我明日便休家信一封,让爹爹亲手告诉你,如何?”

“是么?”斐子笑慢慢眯起眼,笑得像及一只腹黑狼,“可据本宫所知,令尊却并没有这般想法,反而分外同意这门婚事,早早得将你的生辰八字告知于了本宫,让本宫好早日挑选个黄道吉日,促成百年之好……”

叶欢呆愣,难道她被自家爹给卖了?且被卖了还帮老爹数钱,还担心他会身陷险境?

一种背叛的感觉猛地袭击上了叶欢,只觉心中莫名得感到异常的苦涩,放在汤圆背上的手紧了又紧。

汤圆侧过头,担忧得看着她。

“另外,本宫倒是特意说明叶欢之弟汤圆在自己身边很安全,让他莫要担心,可令尊的反应倒是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竟说叶家只叶欢一个独女,并无其他子嗣……呵,叶欢,你倒是像本宫解释解释,”斐子笑伸出长指,指向了汤圆,“他究竟是谁?”

一股无形得压迫猛地袭击上了叶欢,她看着斐子笑仿若掌握一切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始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本宫却是不急,你且好生考虑一下,再给本宫答复。”语毕,他又习惯性眯起眼,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叶欢早已浑身冷汗,听斐子笑的口吻,是要拿汤圆相要挟啊!

=至此,第一卷《尚怀春》完毕,明日开始第二卷《归去来》。=

归去来线介绍:汤圆妖孽化,叶欢有孕,斐子笑灭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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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斐国城都

叶欢冷笑了声,放在汤圆身上的手更紧了紧,冷道:“你在威胁我?”

斐子笑却慵懒一笑:“你便是这般想你的未来夫君的?”

“你——”叶欢怒目而视,却看见斐子笑的视线好似无意得轻轻瞥了一眼身边的汤圆,瞬间,她满腔的怒气全都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当初是她为了保全父亲而找到他的,如今他已按照约定做好了这一切,可自己却反悔了……所以说来说去,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是么?

叶欢挫败得低下了头,苦笑了声,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和汤圆谈誓言,有什么资格能跟汤圆一起回到当初的寒幽林,这样的她,负债累累,莫说欠了汤圆这么多的情,就连斐子笑的那一份,她都得靠自己的婚姻去偿还……

也许,这样的她,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能够让她遇到汤圆这样的小男子汉,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一直对她不离不弃……、

入夜,马车停下,众人皆靠在马车上小憩。叶欢心中烦躁,干脆下了车来,抬头看着天际的点点繁星,鼻间闻着一阵阵飘香的大自然的气息,放空着自己的脑袋,不想让自己再想太多。片刻后,身后又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叶欢转头一看,便看到汤圆也下了马车来,小小的身板穿着一件蓬松的白色男子衣衫,非常可爱。

汤圆站定在叶欢身边,他的个子刚好到了叶欢的腰际,他伸手去抱住叶欢的腰,仰着一张小脑袋看着她。

叶欢欣慰一笑,干脆弯下腰,将汤圆抱在了怀中。

“阿欢,你要跟她成亲了么?”汤圆顺势圈住了叶欢的脖颈,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婴儿肥的脸蛋白皙又柔软,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得看着她。

叶欢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试探问道:“汤圆儿,若我有了夫君,你会离开我麽?”

汤圆的双眼幽暗得看不清神色,许久之后,才摇了摇脑袋,轻声道:“阿欢,有我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找夫君,可好?”

他的语气中,有一丝受伤。

“傻瓜……”叶欢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自从我睁开眼睛来到这里,心中唯一的目的便是能保护叶丞相,保护那个老人……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对女主,不,应该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从一开始,我只是抱着这般简单的想法去努力,却从未想到,我竟会遇到你,会遇到这么可爱的小汤圆儿呢……当时的我,只想在这样的世界里平安得生活下去,不要变作任何一个人的玩物,努力过上自己的生活,如果运气好,遇到一个心仪的男人,那就跟他过一生……从未想过,我竟然能遇到你,给了我这么多的保护和温暖,每次陷入险境,你总会出现在我身边,汤圆儿,为什么你要对我这般好,我一想到你,便觉得心口生生的疼,此生,我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可我却不知该如何回报给你……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两样,爹爹和自由,可照如今看来,我虽保住了爹爹,却从来没有拥有过自由,就连想和小汤圆儿你一起回去寒幽林过简单平常的日子,竟都是一种奢望,呵……”

今夜的星光分外耀眼,却不知是因为叶欢眼中闪现的泪花所折射的错觉,还是因为今夜有汤圆陪在身边,第一次不用担心会被千岁临抓走,而带来的内心宁静。

“阿欢。”小汤圆的脸色瞧上去有些泛红,瞧上去粉嫩嫩的,分外憨态,只听他的口气有些别扭,将目光扫向了别处,“阿欢,你曾握了我的尾巴。”

叶欢点点头:“怎的了?”

“只有主人才能握兽人的尾巴。”汤圆的脸蛋更不由自主的红了些,微微别开头去,有些傲娇气。

“诶?”叶欢眨了眨眼,紧盯着汤圆,“所以,我,我是你的……主人?”

汤圆又将眼神扫向辽远的天际:“是,你是我的主人。”

叶欢静默片刻,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挫败,她硬是将汤圆的脸蛋扳向了自己这边,目光与他相对视:“所以,你这么多次保护我,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主人吗?”

汤圆脸色更郝然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兽人的主人仪式,只能,只能在兽人自身的意愿下进行,否则,是不作数的……”

见汤圆这般模样,她笑得愈加欢快了些,忍不住重重得吧唧一口,啃在了汤圆的脸颊上,又伸手抚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将他抱紧在怀中,看着越加朦胧美感的月色,轻声道:“不管我是不是你的主人,我只想陪在你身侧,看着你一日日长大,从未有人这般毫无目的得对我好,这个世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向你这般,只是为了我这个人而陪在我身侧……汤圆儿,你若是再年长十五岁,我便以身相许了,哈哈……”

她轻轻得在汤圆耳边说着,只是说着说着,便控制不住得留下了泪,一个没有目的,不求回报,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只因为自己是叶欢所以才对自己好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汤圆,又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这样傻傻的汤圆儿,单纯的汤圆儿,若一开始没有遇到他,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她呢?

而此时沉浸在自己绪中的叶欢却并没有发现,此时的汤圆,在听到叶欢说到‘以身相许’之后,双眸之中,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破壳而出,仿若这句话,就像是一剂最有效的良药,竟无意识之中,分外凑巧得开启了汤圆心底最深处的野性与**……

头顶的夜色这般动人,四周的虫蟾蛙鸣之声不绝于耳,世界这般美妙,为何她却偏生要被困在四方大院之中,莫非此生的她当真注定只能成为如这本书中所描绘女子那般的可怜之人麽?

越想一分,心中的不甘便多一分,叶欢紧了紧拳,附耳在汤圆耳边,压低声音道:“汤圆儿,我们……逃吧!”

汤圆儿抬起头,与叶欢四眼相对,望见此时的叶欢双目灼灼,其中燃烧着的炙热与希望好似能将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可……汤圆儿低下头去,摇了摇脑袋,竟拒绝了,低头解释道:“阿欢,我想去看看斐国的天泉。”

叶欢一愣:“天泉?”

“那里是我爹爹消失的地方。”汤圆将头枕在叶欢的肩头,说得一派淡定。

这是她第一次听汤圆提到他的爹爹,听着汤圆说得这般伤悲,她不禁心下紧了紧,急忙道:“好,我定会陪你去看看那天泉,汤圆儿想去何处,我便陪你去何处。”

而在二人的身后,斐子笑正屏息听着二人之间的每一句对话,眸中神色越来越分辨不清喜怒,一直等到二人重新转身回到马车之后,他才佯装若无其事得重新闭上眼睛,只是,他唇角轻挑,——若是方才叶欢与汤圆逃走的话,隐藏在马车周围的暗卫们,必然会有一百种办法,让她乖乖回来……

赶车的时日总是过得飞快,日子便在毒花一声声娇滴滴的‘子笑哥哥’的呼唤声中划了过去,大抵过了半个月光景,这辆豪华的大马车,终于行驶在了斐国城都——阙城的城脚下。

斐国本便富裕,阙城乃斐国的城都,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云云自是不用多提,且区别于玉华国都的大胆奔放,斐国的民风更偏向于婉约风华,凡是过的女子,皆穿着得体大方,并没有露出丰满的胸线或者若隐若现的身体弧度,就连脖颈都被衣衫给掩盖了去,偶尔有一两个年轻姑娘不经意露出白皙的脖颈来,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说不尽道不明的优雅风情。

马车自是异常顺利得驶进了阙城,叶欢拉开帘幕望去,各商各户皆是生意兴隆,时常有或口遮美人扇,或手捻云锦帕的大家闺秀含羞走过,年轻的书生们在书院齐声朗诵四书五经,锦衣翩公子们则三两个在酒楼茶肆小聚,高谈阔论当今朝政形式,街边捏泥人儿的爷爷亦是一副逗乐之相,跟捏出来的欢喜佛有得一拼。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叶欢偷偷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斐子笑,果然只有阙城这般好的水土环境,才能养育出斐子笑这般温润如美玉的男子。

叶欢正打量着他,哪曾想斐子笑恰在此时刷得睁开眼来,透彻的双眼满是兴味得瞧着她,好笑道:“没曾想你竟这般着急,还未入了我太子府,便偷偷观赏你未来的夫婿。”

叶欢嘴角一抽,正要反驳,便听一旁的毒花不甘落后得换了个话题道:“子笑哥哥,你曾答应我说待回到了阙城,便带我去逛夜市玩儿呢!”

斐子笑微不可闻得皱了皱眉,眸中迅速闪过一丝烦恶,又恢复平日里的优雅淡笑,干脆对着叶欢建议道:“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日程,今日想来大家都已乏了,今夜大家先休息稳妥,明日晚上,我们再一起去夜市瞧瞧,可好?”

毒花的面容瞬间又变得委屈:“子笑哥哥,就我们两个一起玩儿不好么……”

斐子笑微侧头,笑得云淡风轻:“夜市自然人多些才热闹。”

叶欢憋笑垂下头来,为这般悲催的毒花默了十秒钟的哀,之前那一鞭之仇,并非她不想报,而是……在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实在是觉得这匈奴公主太悲催了些,且不说小小年纪就被自家的父王给分派给了敌国的太子做妃子,就单单说斐子笑对她这般冷淡的态度,她却依旧坚持热脸贴着冷屁股……罢了,罢了,女人何可为难女人,她不过是个孩子,她一个大人,又有什么好和小孩子相计较的。

控制了下表情,叶欢重新抬起头来,对斐子笑的提议表示分外赞同,于是一车子的人,除了毒花嘟着嘴巴在赌气之外,其余三人都各自闭上了眼睛休息。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程,最后总算是停在了太子府前。出乎叶欢的意料,太子回归,整个太子府出来迎接的人,竟清一色得全是男子。相比起之前自己刚到千岁临府邸上的时候,那姹紫嫣红排排站的宠姬们,斐太子的太子府也忒冷清了些。

等老管家率领着下人们恭恭敬敬得向着斐子笑鞠了躬后,众人便迎着太子这四人走进了府邸。

斐子笑的府邸却跟他此人这般温文尔雅,假山小溪三两树桃花,优美得好似一幅画卷,但见那河中欢快游着几尾红色鲤鱼,池水清澈见底,瞧着便让人心旷神怡。斐太子让老管家安排了各自的房间,自己便匆匆去了书房处理公事。

只是让叶欢皱眉的是,也不知道是否是斐子笑刻意为之,叶欢的房间竟然距离汤圆的房间甚远,一个在西厢房,一个在东厢房,两处厢房之间七弯八拐,走都得花上一刻钟时间,这让叶欢郁闷之极。

斐子笑的母亲乃是贵妃,只可惜在他十岁那年患病逝世,可说也奇怪,斐国皇帝竟除了斐太子外,竟再无皇子,清一色全都是公主,如今皇上也已年入古稀,斐子笑的作为更是出色,相比起老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同匈奴谈判之时,便是直接从谈判桌上带了个匈奴小公主——毒花回来,能让善战的匈奴不战而降,对斐国俯首称臣,不得不说这世间,只怕只有斐子笑有这般的气魄与能力。

只是让叶欢不得不困惑的是,斐子笑如今以二十又三,他竟都没有纳过一个侍妾?

咳,叶欢只是好奇于斐子笑的定力与忍耐力,果然能做王者之人,都必然会有其过人之处,能让人心甘情愿得俯首称臣,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斐子笑确实是个好男人,可惜,他注定会是王者,君临天下之人,又怎么可能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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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书房谈判

斐子笑确实是个好男人,可惜,他注定会是王者,君临天下之人,又怎么可能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一份连独属对方的爱情都无法保证,还能称之为爱情么。所以,她叶欢的良人可以是天下任何一个平凡的男子,都决计不应该是斐子笑,这般出色的男子,应当是属于天下的,而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夜幕始临,叶欢随着下人的领下,去了大厅。斐子笑汤圆与毒花早已一同坐在了圆桌之上,叶欢赶忙也入了座,四人这才开了饭。王爷府的饭菜倒是好吃得紧,叶欢不由多吃了些。斐子笑此时已换了一套藏青锦服,衬得他面白如脂,面目如冠。见叶欢在打量自己,斐子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饱满的嘴唇微勾,对叶欢道:“晚膳过后,叶欢来一趟本宫的书房。”

当是时,叶欢正喝着银耳汤听着斐子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险些将嘴中的银耳喷出来,她勉强将嘴中的汤尽数吞咽下肚,这才猛地站起身转过身去咳嗽出声,涨得一张脸蛋都发了红。

汤圆瞬间站起身,想伸手去帮叶欢拍拍脊背,可手却勾不到叶欢的高度,勉强只能触碰到叶欢背上的蝴蝶骨。

斐子笑淡笑着,眼中目光却略带嘲讽得扫过汤圆,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叶欢身侧,故作不经意得将伸出手臂,将叶欢环绕在胸前,另一只手则轻轻得顺着她的脊背,柔声道:“本宫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你作甚这般震惊。”

汤圆冷着脸,看着在斐子笑怀中不停咳嗽的叶欢,慢慢握紧了拳,半晌,却又无可奈何得松开,默默垂下了脑袋。

坐在汤圆身边的毒花,则冷眼看着环抱在一起的二人,面上的表情带着自嘲与讽刺,可也很快就消失了不见,埋头自顾吃着眼前的这盘宫保鸡丁。

等到晚膳过后,斐子笑便拎着叶欢去了书房。

斐子笑的书房并不繁复,紧紧只有一个靠墙的衣架,和一张上好的书桌,桌上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几本书籍,几张宣纸,有条不紊。

斐子笑依旧一副淡笑模样,坐在书桌里头,而叶欢则坐在书桌外头,四目相对。

叶欢有些不好意得别开了眼去,却不是因为她害羞,而是她明白接下去斐子笑会同她说些什么内容,而那些内容,她真的一点倾听的**都没有。

“怎么,想逃避麽?”斐子笑就是这般聪明一个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

“怎么……会……”叶欢勉强笑了笑,只是面容异常尴尬。

斐子笑但笑不语,双眼盯着叶欢,神彩硕硕。许久,才听他轻声、却掷地有声道:“叶欢,做我的妻子。”

他没有自称‘本宫’,也没有说让叶欢做他的‘太子妃’,而是他的妻子。

“什么?!”叶欢下意识得反问出口,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不敢置信。

斐子笑的容貌出色得连女子都要羞愧三分,可他却偏偏没有这份自觉,双目凝视着叶欢,脸颊仿若微风拂过的花,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为之怦然心动,他慢慢侧过头,微微红着脸,慢慢伸出手去,探向同样将手放在书桌上的叶欢的纤细手掌。

书房的蜡烛隐隐跳动,红烛燃火,散发出的缕缕轻烟向着空中散开,带着莫名的暧昧与旖旎。

看着斐子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掌,她直觉想抽开手去,可斐子笑早已经眼疾手快得一把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之中。

他的手心有些湿润,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由。只是这却让叶欢有些许的想不通,一国之子,怎能连和女子握个手,便紧张成这般模样,斐子笑的脸色越加泛了红,就连带着耳垂都红了。

“叶欢,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斐子笑双目灼灼看着她,语气之中,似带着几分忐忑。

叶欢左右眼神乱晃,就是不敢直视斐子笑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方轻咳了咳,问道:“天下美人千千万,长得比我美得更是不少,太子你何必……”话说及此,意已经非常明显,天下美人千千万,作甚一定要盯着她这一朵百合,牡丹杜鹃等等名贵的花他怎得不去追求!

叶太子自嘲一笑,道:“在城主阁第一次看到你的模样,我便觉得好生面熟,可我却想不明白为何如此,可如今我却是发现了,你的眉目,到是有几分像我的母妃。”

“——母妃?”叶欢呆呆地看着他。

“我母妃在我十年那年走的,我却不明白平日身子那般好的母妃,竟有朝一日亦会因为生了病,而死亡。”斐子笑面上仍是笑,可语气,却莫名得有些森冷,“后我偷偷潜入太医院,恰好听到太医在密语我母妃的病情,自那之后我才知晓,原来她并非生了病,而是中了毒。”

叶欢浑身一冷,看着斐子笑深不可测的双眼,想了想,仍是试探问道:“是……皇上的后宫妃嫔干的?”

斐子笑从会议中拉回绪,冲她点了点头:“自那以后,我便有些害怕女子,一门心尽数花在政业之上,鲜少开小差,遂到了如今都未曾一个姬妾陪于身侧。”

语毕,他又抬起眼来,脸色更红了些,轻声道:“不知你欢喜些什么,我好早些让管家去备好聘礼,夜明珠,血珊瑚,亦或是……”

“咳……”叶欢被他的那句聘礼给刺激得又猛地咳了咳,缩回了被斐子笑握着的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斐子笑,你是个好男子。”

斐子笑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可惜……可惜你如今已有了毒花,虽说她不过是匈奴安插在斐国的人质罢了,可我所追求的,不过是一个平常男子能在我身侧与我相依为命而已,夜明珠,血珊瑚,这些都不如在我饥饿难耐之时的一个馒头来得值钱,斐太子,如你这般出色的男儿,自该配绝世之姿的女子,如我这般粗鄙的……呵,只怕我配不上你。”叶欢慢慢说着,看着斐子笑,说得甚是真挚。

斐子笑面上瞧不清喜怒,半晌,才听他又道:“叶欢,莫不是爱上汤圆了?”

——莫不是爱上……汤圆了?

叶欢浑身一颤,一张脸骤然泛白,却勉强勾了勾唇角,辩驳道:“汤圆儿不过是五岁孩童,我怎可能会对他动了心,斐太子果真幽默得紧……”

斐子笑面上的笑容变作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伸出长指轻挑起桌子上已经变凉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方才抬起眼来,一双眼睛仿若能洞察叶欢所有的心,唇中吐出的话一针见血:“哦?是麽……本宫倒是建议你照照镜子,让你好生瞧瞧如今你这脸庞变作了如何一副收惊模样。”

说话间,他的脸色已完全冷了下来。

叶欢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可是,她对汤圆,不过是姐姐对弟弟的情感罢了,又怎可能,怎可能……

“本宫决定的事,还未曾有人拒绝过,回去好生准备准备,下月初八,你我成婚。”说几次,斐子笑的面容已经僵硬得不能再僵硬,勾唇看着她,一双眼睛好似利剑般尖锐。

叶欢有些怒了:“斐子笑,你作甚这般逼我!”

斐子笑依旧在笑,挑眉说得一派淡然:“你若想看见汤圆横尸荒野,尽管逃婚即可。”

叶欢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第一次感到这般无力……最终,斐子笑还是拿汤圆当做了要挟……这般憨态可掬的汤圆,他怎能忍心对他下手!他怎能忍心……

她脑袋昏昏沉沉得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步一步的步伐,都好似有千斤重,可她却毫无办法,因为要挟的筹码是汤圆,是她除了丞相老爹之外,唯一一个想要去保护的人,就算付出她的生命也甘之如饴的人,就算,就算付出自己的婚姻,也……也心甘情愿的人……

月色惨白,院中偶尔刮过一阵凉风,吹落三两枝头花瓣,分外萧索。

等她浑浑噩噩走回自己的房前,汤圆正站在她的房门口,等着她。瞧见她一副失魂落魄模样,急忙冲上前去,问道:“阿欢,怎么了?”

叶欢愣愣得摇了摇头,自顾向前走去。

汤圆急了,伸手拉住了叶欢的,嗓音也高了些:“阿欢,莫要吓我。”

叶欢这才猛地蹲下身,一把抱住汤圆的小身板,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大哭了起来,眼泪沾湿了汤圆的整个肩膀。

汤圆从未见过叶欢这般伤心模样,伸手拍了拍她因为哽咽而抖动的瘦削脊背,柔声道:“阿欢,莫要哭了。”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奈何眼泪总是从她眼中滑落出来,竟是怎么止都止不住,她抱着他,哽咽道:“汤圆儿,我,我可能不能和你回寒幽林了……”

汤圆伸手要去帮忙擦眼泪的手顿了顿。

“汤圆儿,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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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两个唇吻

汤圆伸手要去帮忙擦眼泪的手顿了顿。

“汤圆儿,对不起,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同他说些什么,明明有千言万语的心里话,可到了此刻,她竟唯一能重复说出口的,竟只反反复复只有这样苍白的三个字。

犹记得当时在玉华国栈内,她对他发誓说,若她违背誓言,便惩罚她一世伤悲。

而如今,她当真是要一世伤悲了。

月色这般凄清,叶欢浑身都泛着冷,过了许久,她总算止了眼泪。她泪眼婆娑得看着汤圆,看着他小小巧巧的嘴唇,想也未想得,几乎算是本能反应得,探出了头去,娇嫩的嘴唇在汤圆的嘴唇上重重得烙印下了一个吻。

徐徐凉风拂过,周遭好似莫名漂浮了许多粉色桃花瓣,将四唇相触得二人包裹在了其中,汤圆睁大了眼睛,当即只觉嘴唇上一片柔软的触碰,属于叶欢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他慢慢闭上眼,“噗通,噗通,噗通——”胸腔中的心脏好似好生生跳出来,心底最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想要急速得向外蔓延开来,他不由自主得更近了一步,下意识得张开唇,对着叶欢的唇,伸出了潮湿濡软的舌……

叶欢猛然之间方意识到自己究竟对汤圆做了什么,她猛然退后了一步,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唇,看着汤圆重重喘息着的声音,看着他微微红肿的唇,她再也受不了这个刺激,赶忙转身跑进了房中,砰得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她究竟对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做了什么下作事情,她究竟是在何时变作如今这副模样的?她究竟……对汤圆,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她靠着紧闭的大门,身子慢慢滑了下去,大脑之中一片混沌,也许,嫁给斐子笑,当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将脑袋埋在胳膊里,自嘲得笑了笑,可只有她知道,她的心,有多疼。

她竟然爱上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若是让汤圆发现,呵,若是让他发现,只怕他也定会离她而去了吧,这样龌龊的她,又怎配站在他身侧,她又有什么颜面去再去面对他……

“阿欢,阿欢,你开开门哪!”门外,不断响起汤圆儿敲门的声音。

叶欢却不理他,许久之后,才断断续续道:“你走吧,汤圆儿,离开这个俗世,离开斐国,回去寒幽林去吧……那里,那里才是你的家,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都是我不好,当初竟求你陪我出来,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亲手欠下的债啊……”

不知不觉间,她的世界竟都这般习惯他了,她着实无法想象,自己的身边若是没有了他,又将会是如何一副萧条景致……

叶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今夜她的维无比混沌,也许,也许睡一觉,就都好了,她既没有亲汤圆,斐子笑也没有逼婚,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周围的一切都不过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

呆滞地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放空脑袋,渐渐睡了过去。

可在梦中,她又梦见自己回了那一片寒幽林,可她却在大树底下发现了汤圆早已变冷的尸体,她大骇,转过身,却又看见斐子笑手中的长剑正一点一滴得朝着地上滴着血……

她尖叫出声,却始终走不出这个该死的噩梦,眼前一遍遍掠过的,全是毫无血色的汤圆的脸,那般可怖。

待到第二日日上了竹子杆头,服侍的丫鬟敲了数遍叶欢的门,叶欢却始终没有反应。最后还惊动了斐子笑,等到他皱紧眉峰一把推开了叶欢的房间门时,才发现叶欢已发了烧。

斐子笑的心明显并不愉快,叫了御医来诊脉,御医摸着自己的小山羊胡子下了定论:“噩梦缠身,心神不稳,导致晚间大量出汗,由此受了风寒。无碍,无碍,待老臣开一记良方,自然药到病除。”

听医生的话配好了药,又熬成了汤,斐子笑沉着脸,亲手将这一碗苦涩至及的汤药给叶欢灌下了肚。

叶欢皱紧眉头,在斐子笑冷冽的视线中,硬生生将这药喝得一口不剩。

斐子笑手一扬,挥退了一众仆人,平日里淡笑的伪装在此时褪去得一点不剩,冷着一张脸,长指紧紧握住叶欢的下巴,一声冷哼道:“噩梦缠身,嗯?你到是同本宫说说,你做了个什么噩梦,竟能将你吓作这般模样。”

叶欢吃痛,轻呼出声,斐子笑这才放轻了些自己手指的力道。她想了想,干脆赌气道:“我,我梦到自己被一直大灰狼给吃了!”

——可尽管叶欢不愿意承认,可她却分明记得清楚,昨日夜里的那个梦,她曾经,做过一次,可没曾想,如今竟又做了一次,甚至连梦中的场景,以及斐子笑脸上那欠揍的表情都一模一样!这让她不害怕都难啊……叹息!

“被大灰狼给吃了?”斐子笑挑了眉,显然是对叶欢的这个回答感到很诧异,片刻,却又突然低低笑了声,也不知道是哪里取悦了他。又见他眯起眼来,转而问道:“方才的药,可苦?”

叶欢点点头,极力赞同:“苦,非常苦,苦死我——唔——”

不等叶欢说完话,斐子笑竟然探过了头来,低头噙住了她的唇瓣,不等叶欢有所反应,长舌早已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一点一点慢慢扫过她的整个口腔,将她嘴中残余的苦涩中药气息尽数吸允了过去。

叶欢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都忘记了推开他,等她好不容易大脑转过弯来的时候,斐子笑已经唇角微挑心满意足得离开了她的唇,末了,竟还点点头,附和道:“此药,果然甚苦。”

叶欢:“……”

斐子笑盯着叶欢的若隐若现的白皙锁骨,双目变得愈加幽暗了些,侧过了脑袋去,闭上眼,停顿了许久,这才重新转过脑袋来,只是声音却带上了几分沙哑:“你且好生歇着,晚些时辰,本宫再来瞧你。”

叶欢吞咽了口口水,即快速得钻进了被窝之中,却又听耳边响起斐子笑的声音:“夜市下回再去也不迟,还是你的身子要紧些。大婚已在筹备,等你身子好了,同我一起进宫去见父王。”

此话一出,叶欢确实再也装不下挺尸了,她猛得掀开被窝,扁扁唇,苦着脸恳求道:“能不能不进宫……”

斐子笑被她这模样逗得一乐,当即心情更愉快了几分,回道:“可以。”

叶欢一喜。

“我让父王亲自来太子府一趟,如何?”斐子笑又道。

叶欢嘴角一抽,无语得看着他:“你想让我短命十年么!罢了,入宫便入宫。”语毕,她又重新将脸埋进了被窝之中。

斐子笑看着床上继续挺尸的她,第一次将笑意传递到了内心深处。

太子要娶太子妃的消息传达得飞快,不出几日便传遍了整个斐国。众人皆好奇太子妃会是怎样一个传奇女子,竟能让这般出尘绝色的斐太子都为其化绕指柔,莫不真是天界瑶池的九霄仙女不成?

可惜,此时正处于舆论顶尖的人物,却正坐在假山旁的小亭内,伸手支撑着脑袋,双目朦胧得看着远方。

自那日之后,尽管汤圆能当做任何事情都未曾发生过那样得来找她,可她却始终无法摆脱自己内心的阴影。也许那日一时冲动的吻,将会是她此生都无法忘却的罪恶痕迹。

叶欢的想再次放空,一直到她的面前,站定了毒花的身影。

毒花如今也已穿上了斐国的衣裳,某日听下人嚼舌根,无意中听见斐子笑曾毫不气得说她衣着暴露,不符合斐国国情,遂强制性命令她放弃原先的那些衣裳,转而穿上如儒裙女装,如今一瞧,倒也别有一番迷人滋味。

只是,她的目光,却显然不如叶欢所想的这般美好。

“哼,你当真以为子笑哥哥爱的是你么!”毒花刚刚站定在叶欢身边,她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

叶欢抽了抽眉头,无聊得打了个哈欠:“是啊是啊子笑哥哥真正爱的人其实是你,我知道的,真的,你莫要再同我强调了,乖。”——这种剧情基本在每一篇涉及宫斗宅斗的文中都会出现一次或者两次不等。

“……”毒花嗫嗫,显然没有料到叶欢会这么回复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还有事?”叶欢见毒花依旧呆呆得站在她面前,好心得提醒了她一声。

毒花恼羞成怒,明明是这般青涩的脸庞,可却带着让人可怖的狠毒气息,她扬起手臂就冲着叶欢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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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汤圆被禁

毒花扬起手臂就冲着叶欢挥了过来。

叶欢冷笑,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嗓音亦冷冽道:“如今你没了鞭子,你当真以为还能是我的对手不成?”

语毕,不等毒花反应过来,她顺手抓过她的手臂,站起身,给了她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毒花被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忍不住呻吟出声,抬起眼来泪眼婆娑得看着叶欢,面上梨花带雨,好不娇柔,好似是被叶欢气得过了,伸出小手愤愤得指着她,断断续续道:“你!你……”

叶欢笑得好不无赖:“我,我怎么了?”

“……”见叶欢一副嬉皮笑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气得更厉害了,伸手站起身来,咬牙。阴沉着脸说:“好你个贱婢,本公主倒是小瞧了你!”

“那么如今公主就请记住了,从今往后莫要再小瞧我,否则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叶欢嗤笑一声,看着她身上沾染的尘埃,意有所指得反击。

“你这个——”说话间,毒花眼尖得瞧见叶欢背后的树木转弯处,出现了斐子笑的身影,当即嘴巴一瞥,硬生生从眼睛里挤出了几滴泪来,从先前的一副尖锐模样化作了可怜兮兮状,瘪着嘴儿求饶道,“毒花,毒花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莫要再打我了……呜……”

叶欢站在毒花对面,瞧着毒花这么一副变脸,心中只觉得有些奇怪,皱眉想了想往前在宫斗宅斗各种斗的小说中出现的戏码,……唔,她明白了……想及此,叶欢也随着毒花的表情一变,委屈道,“方才是妹妹想掴我巴掌,怎的如今妹妹反倒求起我来了……倒是姐姐还请妹妹莫要跟姐姐我计较,就算,就算妹妹实在是想掴我的脸,也请忍忍,至少也等姐姐的太子妃典礼过去之后,再来同姐姐计较,不然姐姐我若是在太子妃典礼上出了什么差错,可该如何是好……”

毒花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再看一眼叶欢的背后,斐子笑已然沉着眼神看着自己,面容阴晴不定。

“毒花妹妹,你看我背后做什么?”叶欢心中偷笑,面上依旧一副受惊的神情,然后随着她的目光,自己也转头看去,见到斐子笑果然出现在了她的背后,她心中笑得更欢畅快了,面上却作出吃惊状,诧异道:“太子,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斐子笑柔柔得看了她一眼,眼神中还夹着歉意与内疚的神色,然后再将目光转向一边的毒花时,目光瞬间就冷了下去,道:“来本宫书房一趟!”

毒花嗫嗫,却始终什么都未曾说出口,只是转身跟在斐子笑身后的时候,她眼中的目光,冰冷得足以凝结任何一样物什,双手在宽松的袖子下,紧紧握成了拳。

叶欢并不好奇斐子笑都跟她说了什么,只是等稍晚些斐子笑来房间找她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她却也不好过问,他和毒花的事,她并没有什么求知欲,也并不关心,便随他们去好了。

“你且好生准备一番,明日我们便进宫。”斐子笑道。

叶欢及其平静得应了下来,然后拿过斐太子事先为她准备好的裙衫,细细打量着。

又听耳边响起斐子笑道:“叶欢,你……可会怨我?”

叶欢一顿,看向他,但见此时的斐子笑,一双黑眸灼灼注视着她,却不知是在期待什么。

既然彼此心中都明白这个婚姻不过是因为一个交易换来的,如今他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得问她这样矫情的问题,难道她看上去像是那种,容易被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就感动到心软的女人吗?

“太子何出此言?”叶欢故作天真地炸了眨眼,“我怎会怨您呢,您救吾父一命,我还您一世姻缘,这个交易本便公平。”

斐子笑看着叶欢面上的轻松,明明她的眼神这般落寞……他躲开了她的视线,心底一阵苦笑,沉目大步得走到房门口时,他有转过身去,看着叶欢,眉目之中尽是欲言又止,半晌,只是轻轻得叫她:“叶欢。”

叶欢抬眉,等着他发话。

“……罢了。”他转回身,大步离开。

叶欢脸上的强颜欢笑终于尽数消失,她冷眼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越走越远,最终慢慢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她方木讷得坐在凳子上,呆呆得看着前方的明朗景色,心中满盛的,却是对汤圆越来越浓的愧疚与悲伤。

良久,她站起身,向着汤圆的房间而去,前几日她一直状似无意得避开他,与他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来找过她,莫非汤圆生气了成?

她满怀心事得走到汤圆的房门前,考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向汤圆解释,忐忑得伸出手去。她拍了拍房门,却无人应答,再伸手拍了拍,房内依旧无人响应。她皱眉,心中突然没来由得猛的一慌,赶忙用尽全身力气得将身体用力朝着房门撞去,只听‘嘭——’的一声,房间门应声而开。

她踉跄了一步,急急忙忙冲进屋内,可整个房间都不见了汤圆的踪影,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叶欢要紧下唇,脑中一闪而过的竟然是那个斐子笑手执长剑笑看汤圆尸体的噩梦,强烈的不安一阵一阵盘旋在她的头顶,挥之不去。她的脸色发白,脚底发软,伸手倚靠着墙壁向着斐子笑的书房而去,这个时辰斐子笑定是在书院无疑。

等好不容易移到了书房前,叶欢也不敲门,直接整个身体就撞了进去,双眼泛着红,伸手颤抖得指着端坐在座位后的那个男人,断续问道:“汤圆……你把汤圆……藏哪了……”

斐子笑却不理她,自顾低着头,写着手上的东西,手中羊毫笔不断移动。

“斐子笑——!”叶欢猛地大吼出声,双手重重抵在他的书桌前,双目早已在不知觉中溢满了泪花,“汤圆——!你把汤圆怎么了?!”

斐子笑依旧不理她,等到羊毫笔在泛黄的宣纸上落下了最后一道痕迹,这才徐徐抬起眼来,双眼微微眯起,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发现得早。”

“你——”

“本宫只是觉得,你既能通过以易容方式从千岁临身边逃脱,便难保有朝一日,你会用同种方式从本宫身边逃开。”斐子笑脸上的笑意满满隐去,往日那般温润如玉的双眸此时冷冽若霜,“这世间,除了你的爹爹和汤圆,你可还容得下第三个人?”

叶欢震惊得看着他:“你对汤圆下手了……?”

斐子笑侧过脸庞,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带着十足的讽刺:“汤圆自然很安全,我若杀了他,又该如何让你乖乖听话。所以,汤圆的生与死不过是在你的一线之间……叶欢,别试图离开,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

叶欢怔怔得看着他,心越沉越低,她以为只要乖乖听他的话,汤圆就不会有危险,可如今这样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当初来斐国时她便明白,此行必定不会太宁静,若不是汤圆说要来见见斐国的天池,她又怎么会冒险来斐国,早就在上逃走了的。

“他被关押在了哪里?”叶欢问。

“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本宫派了一名侍婢照顾他,他过活得很好。”

“何时能放了他?”叶欢再问。

斐子笑静静得看着她,半晌,轻声道:“等到,你真正成为我的妻子之后。”

叶欢面上一声冷笑,眼眶中的泪水被这个笑给压迫了出来,她伸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系带,毫不迟疑得褪去自己的长裙,露出了洁白光滑的脊背,和被粉色肚兜半掩半露着的胸前景致,毫不遮掩得站在斐子笑面前:“这副身子,你取走吧。我只求你……放了他。”

叶欢平日中妖娆的脸蛋上,第一次呈现出这般深刻的悲哀,因为,她发现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尊严,在生死别离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贞操算什么,尊严算什么,只要能把她的汤圆还给她,就算让她却死,她也万分愿意。

斐子笑的脸色变得奇差,看着衣不蔽体的叶欢,被震得许久都回不过神来。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冲动,此时的斐子笑俨然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竟刷得站起身来,大跨步走到叶欢面前,扬起手就给了她一个脆生生的巴掌。——这样的叶欢,让他恨之入骨。

可更悲哀的是,他恨他几分,便爱她几分。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动的心,也许是不久前,又或者是更早,更或者,在她第一次站在他面前,笑得清澈如水时,便毫无来由得欢喜上了。喜欢一个人,不过沙漏落尘,发生瞬间;念一个人,注定朝朝暮暮,刻骨铭心;而要忘却一个人,却要花上一辈子时间,才能清除深刻在骨子里的爱情。

他厌恶她这般作践自己的模样,他厌恶她脸上的视死如归,更厌恶她眼中的哀默心死。

尽管这一切,是他亲手赠予她的。

“啪”,手掌与叶欢的脸颊相触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斐子笑看着自己高昂的手,又看见叶欢发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收回手来,他又低下身去,把叶欢脱落在地上的衣衫拾起,重新帮她穿好。

“本宫……要等你成为真正的太子妃之时。”斐子笑闭上眼,轻轻在她耳边说。

叶欢伸手擦了擦被泪布满的脸颊,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得转身离去。

鼻尖似乎还蔓延着一股极淡及淡的女儿香,斐子笑一动不动得呆站原地,看着夕阳恢弘得离去,心中溢出无限落寞。

第二日,叶欢依旧穿上了斐子笑为她准备的进宫朝圣的衣裳,又精心描了眉眼,上了胭脂,抿了唇红,这才面无表情得跟着斐子笑一同进了宫。只是她再也未同他说过一句话。

入了宫,见了王,一番毫无感情可言的问话,斐子笑又带她去拜见了后宫的几位皇后妃嫔,在一众宫内人等或打量或试探的眼神和问话里,终于在天黑前重新回到了太子府上。

二人再加上毒花,一齐用过一场静默无言的晚膳之后,叶欢便继续面无表情得转身回到了房内。

一直到了此时,她的眼眶才开始慢慢变红。

咬紧牙关清洗了面上的妆容之后,她挥退了侍女,房内只留下了一只红蜡烛,自己则坐在窗户边上,仰着脑袋,发愣得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残损的新月,看着看着,眼前景象又变得模糊起来。

一直等到夜深人静,周遭都开始泛起了冷,她才默默然得收回视线,伸手关上了窗户,吹灭了昏暗的烛光。

一夜无眠。

这般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好几日,她醒了便让下人们将饭菜端到房中,困了便倒在床上睡到天昏地暗,她知道,自己是生病了,生了一种叫内疚的病,只是,这个病,只怕她这一生,都已治不好了……

斐子笑曾来探过她几次,可皆被她沉默不语的态度给激得无言以对。他伸手抱她,叶欢便任由她抱,有一次实在被她行尸走肉般的躯体给逼得急了,他伸出手掌将她狠狠按压在墙上低头吻她,叶欢也任由他忍着,一句话都没有,最终,斐子笑终于挫败得放弃,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只是在走之前,他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叶欢……总会有一日,你会爱上我……”

只是斐子笑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叶欢的脸瞬间被泪水覆盖,她拿出手帕,用茶水浸湿,一遍又一遍得狠狠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便到了斐国太子赢取太子妃的婚礼前夕,叶欢的房内被豪华又漂亮的凤冠霞帔衬得流光溢彩,各种婚礼要使用的物件全都一一备好,全府上下的佣人们在这几日分外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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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叶欢出嫁

尚怀春 叶欢出嫁 返回满怀春色压不住书目

大婚当日,天色晴好,万里无云。从清晨开始,叽叽喳喳的鸟儿便欢快得立在枝头顶,却不知究竟在喜悦些什么。

整个王府早已被一片耀眼的囍字所笼罩,随处可见一张张精心剪成的纸花儿,被下人们工工整整得贴在视线所及的每一个建筑角落。窗外的喇叭唢呐之声分外嘹亮,叶欢还未睡饱,就被破门而入的五个丫鬟给从床上拉了起来,从发型开始,一点一点帮她摆布妥当,好不容易绾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含苞发髻之后,身后的丫鬟也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夸张的假发来,重重得挂在叶欢的头顶,生生将叶欢的脖子给压低了一截。然后,又是分外沉重的凤冠,等全都弄齐之后,叶欢的脖子已经险些转不过来了,她皱了皱眉,却无可奈何,又任由站在她身前的丫鬟用眉笔帮她一点一点雕琢着,再然后是泛着金色的一层及淡的眼影,再然后是两腮,最后是唇,等到她脸上的所有功夫全都完成之后,她才顶着至少十几斤重的头饰,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将镶满金钻的大红霞帔穿上了身。

她面目冷清得远远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便看到此时的她,妖娆到了极致。

垂下眼,她轻轻得在心中对汤圆说:“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门外,吉时已至,她一步一步踏出门去,透过凤冠前的流苏,看到满世界入眼,皆是一片血红。

……

这一场婚礼,一直持续到了深夜。自白日火红花轿载着她,从王府一进了宫,经过皇宫内的道道繁琐又烦闷得规矩步骤,又给皇上皇后奉了茶,给后宫各位稍微排的上位置的宫嫔行了礼数,这才率领着上府贺喜的文武百官一齐回了太子府。叶欢被送入了洞房,斐子笑则在前院应付着文武百官。

太子府的前院,从未这般热闹过。

斐子笑面上含笑,给一个上前祝酒的男子都亲自敬了酒,一杯杯酒,全都仰头喝光,一滴不剩,耳边众百官将各种有关新婚的祝词全都说了遍,见斐子笑满脸淡笑,心中都放下心来,将一席婚宴吃喝得觥筹交错。

叶欢依旧端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就连脖子都未曾动过一下,也不知一直呆坐到了什么时辰,房间门才刷得一下,被人推了开来。

她心中一颤,可面上却丝毫没有反应,只听到一声及响亮的关门声之后,一股浓郁的桂花酒气息就飘到了她的鼻尖,连带着她也被熏染了几分。

叶欢双目空洞,任由他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不知是何等的荒芜。

斐子笑红润的嘴角终于再无压抑得整个上扬,眯起眼来,趴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如今,你终是属于我了。”

叶欢慢慢闭上眼,却是为了掩盖住眼底的凉意。

斐子笑温柔吻上她的唇畔,慢慢深入,手指慢慢攀上她的腰间,轻轻解开腰间的系带,褪去她的衣裳。

叶欢闭紧眼,可浑身都抑制不住得颤抖,斐子笑的唇细细密密得落在她的身上,一向下,停在她的桃峰之上,反复吸允。

叶欢伸手咬紧牙齿,双手紧紧握被褥,指关节都已发了白。眼角的泪水一下滑进了她的发缝中去。

斐子笑猛地抬起头,双眼幽暗无比,黯哑道:“夫人……你,你且忍忍,我尽量……不弄疼你……”

话音刚落,叶欢的身子整个被提了起来,斐子笑已挺身而入。

在她撕心裂肺的疼痛里,他挺身而进,每一次的深入,宛若大军过境,气壮山河;每一次的浅出,仿佛落花流水,润物无声。

叶欢只觉自己好似处在一片沉沉浮浮的汪洋大海中,一次又一次巨大的涛浪猛烈得打击在她的身上,让她淹没其中,不能自拔,亦没有尽头,一波未尽,一波又起。

天,越加深了。

第二日,等叶欢的意识再重新回到脑海中,已经是晌午时分。她愣愣得大量着这处陌生的红木大床许久,脑中才一点一点涌上昨日的记忆。

呵……是了,是了,她已经……是斐子笑的太子妃了……

叶欢讽刺得挑挑唇,正要动动身子,却发现身后还有紧紧贴着她的,斐子笑。

这般轻柔的摩擦动作在紧靠于身后的斐子笑而言,却是致命的。

她浑身一窒,感受对方身子的慢慢变化,哪里还敢再动,连呼吸都缓了下来,见斐子笑没有离开她的意,才抖着嗓音道:“太子,你别这样……我,我身子很累。”

斐子笑依旧紧贴着她,闻言,还伸手搂住了叶欢平坦的小腹,指腹在她的小肚上慢慢揉着,略沙哑的嗓音这才轻声传来:“可好些了?”

叶欢神情有些呆滞,并未反驳。

“抱歉,昨夜,我……略急了些……”斐子笑的嗓音含上了歉意。

叶欢并没有接话。

“你若觉得身子不舒服,我去唤太医来……”

不等斐子笑说完,叶欢打断了他的话,问得直截了当道:“何时才能放了汤圆。”

斐子笑面容一顿,前一刻的旖旎风情瞬间烟消云散,他的面容立时冷了下来,放在叶欢肚子上的手猛地收紧,整副身子再次压在了她的身上,嗓音寒得出奇,紧紧盯着她,逼迫道:“你便这般迫不及待想要见他!”

叶欢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同他直视,看着他笑得肆意,桃花笑靥,摄人心魂:“斐太子莫不是忘了,我此时躺在你的身下,不便是为了汤圆么?”

斐子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握得越来越紧,掐得叶欢生疼。

叶欢瞧斐子笑这般模样,又释怀一笑,平静道:“你若是能杀了我,对我而言倒不失为一种解脱,你可明白,这几日我日日都觉得自己快作死了,可是一觉睡醒,我却还仍活得好好的,只是这心,一日日得疼。除了死,我却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

她说得及缓慢,及轻,双眼明明便是看着斐子笑的,可斐子笑却不觉得她在看他,仿佛是透过他,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远到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触及……

叶欢又说:“你若是明白,便会晓得我这几日过活得多煎熬。我所求的,不过是保住爹爹与汤圆,若是还能让我得到幸福,便当真是天赐的恩惠了……呵,斐子笑,其实我并不恼你,从一开始我便不该奢望自己能得到幸福,眼下这般,当真已经算是最好,最好的结局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斐子笑却不依,重重摇晃了晃她的身子,急道:“为何你不能拥有幸福!幸福我便可以给你,给你世间其他女子都无法匹及的幸福……!”

叶欢苦笑看着他:“你可明白,若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没有陪在自己想陪之人的身侧,我所发出的笑,我所说出的话,都不能让我最盼的那个人听见……这便是世界上最大的残忍,哪怕锦衣玉食,哪怕身居高位,除了让心中更寂寞些,便真的,再起不了其他的作用了。”

斐子笑双眼慢慢暗了下去,从叶欢身上离开,穿戴好了衣裳,走出房门时,留下了一句话:“你且好生歇息,本宫安排汤圆晚上同你相见。”

晚上同你相见。

不过短短六字,叶欢将脸埋在被褥中,泣不成声。

不知何时她又睡了过去,等起床的时候,已经黄昏始临。

洗漱妥当,她突然又觉得有些害怕了。她愣愣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成熟的妇女发髻,妩媚的双眼,媚+态略露的眉目,略红肿的唇……这样的她,还能向往常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汤圆,同他一起没心没肺得笑么……

——还能么?

她将脸埋在了双手之间,在这个异常荒芜的黄昏,眼泪沾湿在双掌间。

等夜晚的凉风吹拂在后花园之中的时候,叶欢已沉沉站定在了院子中的河岸边,空中繁星稀松闪烁在头顶,分外萧条。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轻盈又缓慢。

叶欢要紧唇,双手反复蹂躏着手中的一块绣帕。惶恐,担心,害怕皆有之,将先前短暂的惊喜冲刷得一干二净。

“——阿——欢?”

一道熟悉的奶音想起,忽略口吻中的震惊与不敢置信,这道声音曾出现在叶欢的梦里不下百遍!

叶欢刷得一下转回身去,正要上前拥抱一下他,却看到此时的汤圆,瘦削了一圈,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她心中一紧,赶忙跑去他身侧,眼中又不自觉得漾起了眼泪,两只手紧紧托在他的脸颊,着急道:“汤圆儿,你瘦……”

哪知,不等她说完,汤圆已慢慢地退后了一步。

尚怀春 汤圆之死

汤圆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良久,轻声道:“阿欢,你变了。”

叶欢勉强扬起一个笑容:“汤圆儿,变了……不好麽……?”

“不好。”汤圆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澄澈的双眼一眼不眨得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眶就开始泛红。

叶欢轻轻一笑,低下头去,柔声道:“是呢……我变了,我也不喜欢这样的我,汤圆儿,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说着,她又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受伤的小鹿。——这是第一次任由自己释放委屈。

汤圆伸出白胖胖的小手,轻轻擦掉叶欢脸颊上的泪痕:“别哭,哭了便不好看了。”

再也忍不住,她一把将汤圆抱在怀中,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间,哭得肝肠寸断。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可以在斐子笑面前云淡风轻,可以在夜半无人时静默不语,可以任由斐子笑摆布身体,可以假装坚强无懈可击,可这不过是没有遇到一个能让她释放脆弱的人,她的身边没有一个能让她表露心迹的人,她只能在那么多个夜晚将心中的委屈一拳一拳得打回肚子,任由那满腔难过满肚伤感在内心深处发酵发霉,慢慢将她的心一点一点覆盖上一层阴霾。

可此时此刻,那些一直忍耐着的负面情绪,那些险些让她变得麻木不仁的伤感哀愁,在汤圆软糯的嗓音中,尽数爆发,心底堆砌的高墙应声而裂,崩塌满地。

“汤圆儿,我再也回不去了……”叶欢哽咽着说,“我再也回不去了……这场游戏,我终究,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千方百计想要逃避的命运……为了摆脱那种悲哀的命运……我这样努力,这样努力啊……可,我还是输了……”

汤圆定定看着前方,听着叶欢哽咽到无以复加的口吻,眼中似有越来越强烈的力量想要冲出桎梏,破土而出。

“汤圆儿……”叶欢哭够了,终于停了下来,哑着嗓音道,“汤圆儿,你……回寒幽林吧……”

夜色下,汤圆静静得看着她,并没有接话,却突然道:“阿欢,陪我……去天泉吧。”

叶欢一颤,才想起来此次带他来斐国,不便是为了带他去看天泉,去看他的爹爹所消失的那条河流。

也许,这是她和汤圆的最后一次回忆,从此以后,他便回到寒幽林,而她……却要在太子府过一生。

当日夜里,叶欢同斐子笑说明了一番,并强调这次将是自己和汤圆儿二人最后的相处时刻。斐子笑忖半晌,终于应下,只是前提是他亦一同前去。

叶欢心中虽有所微词,但并未表现出来,二人早早睡下,等到第二天清早,叶欢同斐子笑便起了身来。

斐子笑见叶欢好似有些不快,心中有些哽,只得解释道:“天池的位置颇隐蔽,若没有我的带,只怕你和汤圆花上十天都找不到它。”

叶欢一愣,抬头看向他,显然没有料到斐子笑竟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听了斐子笑的解释后,她不免有些郝然,却也没有太多想法,便冲他点了点头算是谢意。

斐子笑接收到叶欢的眼神,只得苦笑。

等到三人坐上太子府的马车,在斐子笑的指点下,终于慢慢靠近了天泉。天泉所在的位置,环境非常棒,处在一片深山之中,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一片葱葱郁郁之色,高耸入云的树木并排在两侧,在马车的快速行进中不断地向后退去,放眼望去,和树木一同茁壮成长的还有将近及腰高的野草,野草从中时不时夹杂着一朵颜色艳丽的大花,大张着夺目的花瓣,也不知是在引诱着什么。

斐子笑见叶欢透过马车的窗户这般新奇得瞧着,解释道:“天泉乃阙城的护城河,河水滋养万物,遂生长在天泉旁的植物,皆是逐倍数增长,是普通植物无法企及的。”

叶欢了然,又侧头看了眼静默不语的汤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亦没有说话。

斐子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双目之中的淡漠,慢慢闭起了眼。

众人正兀自沉浸之时,车外驱马之人已一声‘吁——’,随即报告道:“太子爷,天泉到了。”

斐子笑睁开眼,率先下了马,汤圆与叶欢也随后下了马车,跟在斐子笑的背后,慢慢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天泉而去,但见天泉一望无垠,湖面波澜不惊,偶有一道微风吹拂而过,在湖面上漾开阵阵涟漪,漂亮之极。整个湖面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迷雾之中,碧蓝天,山峰峭,天泉净,好一副迷人双眼的绝世奇景!

没曾想斐国竟还有这般漂亮的景致,今日倒是让叶欢开了眼界。

美景面前,叶欢一时亦忘记了心中的烦闷,不理会站在自己身侧瞧着自己的斐子笑,她弯腰一把将汤圆抱在怀中,伸手指着前方漂亮的天泉,兴奋道:“汤圆儿,你看,这处竟这般漂亮,你且好生瞧瞧,瞧瞧这处人间仙境,想来你爹爹定是瞧着这处这般美,便偷偷藏身在此山中去了……”

汤圆亦紧紧盯着这处天泉,双眼烁烁生辉,小手紧紧握在了一处,眼中似有何物再次破土而出……

叶欢顿了顿,继续轻声道:“汤圆儿,莫要难受,你的爹爹必定生活得极好,这般漂亮的地方,想来定会将他养得肥肥壮壮的,你若再难过,岂不是伤了你爹爹的心……”

汤圆却不理她,依旧紧紧盯着天泉这清可见底的泉水,双眼慢慢眯了起来……他挣扎着从叶欢身上下来,自己一个人慢慢移到了天泉边,又蹲下身去,静静的看着泉水中倒映出的这样清晰的自己。

叶欢和斐子笑静静得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叶欢担心汤圆因为爹爹的消失而太过悲伤,不由又想轻声安慰几句,可斐子笑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叶欢,应该让此时的汤圆安静一会,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只是面上依旧满是担忧。

斐子笑见状,略一沉吟,干脆轻声道:“你莫要太担忧,若是实在担忧的紧,不偌随我去那边树林中走走。”

“可是……”叶欢皱眉,本能得想拒绝。

“阿欢,你去吧。”哪知,前方的汤圆却率先帮叶欢答应了下来,他扭头看着她,双眼亮晶晶的,凝视了许久之后,才道:“阿欢,你……一定要开心些,末要再哭了,哭了便不好看……”

叶欢被汤圆的眼神怔了一怔,下意识得点点头答应道:“好,我……我不哭……”

“阿欢。”汤圆又叫了她一声,眼中似有浓雾覆盖,让叶欢看不清他此时的眼神,“呵,没什么。你且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叶欢垂下眼睑,点了点头,然后才任由斐子笑拉过她的手,走向了森林深处。

天泉边上,微风阵阵,吹起无数朵荡漾的水花,漂亮又残缺。

汤圆依旧垂头凝视着自己,这么小的身体,这么小的手,这么小的……力量,这样的他,是没有资格去保护阿欢的吧……

他知道叶欢嫁给了斐子笑,更知道这是因为斐子笑囚禁了自己,叶欢不过是为了救出他,当时斐子笑将他锁在了密室中,曾对他说,“你若是觉得能给她幸福,你尽管闯出即可,本宫在府中等你。”

彼时的他闭上眼,一句话都未曾辩驳。因为他给不了她幸福,这样的他,只能成为他的累赘。

又一道微风袭来,吹乱汤圆一头黑发,亦吹得汤圆双眼中的瞳孔,变作了金色。

彼时的叶欢正静默无言得跟在斐子笑身侧,一直走出很远,斐子笑才停下脚步,与叶欢面面相觑。

他伸手轻轻握住叶欢的肩膀,轻声道:“夫人,我定会对你好。这世间,我只对你一人真心相待。不论……不论发生了什么,你皆要相信我。”

叶欢不是很明白为何斐子笑要说这番话,但也敷衍得应了下来。

斐子笑见她肯相信自己,面上一喜:“此言当真?”

叶欢正要不耐烦,耳边就听到天泉边,传来了一声重物落水时,水花四溅的声音。

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瞬间甩开斐子笑放在自己肩头的双手,拉开脚步就往回跑,等跑回到河岸边一瞧,却见到,前一刻汤圆所呆的地方,此时只留下了一只小小的荷包,而天泉上的水,依旧在来回翻覆,跌宕不止。

叶欢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泉水翻飞的这处,全世界充斥着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一下,那么快,又那么慢,她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踉跄,堪堪得朝后跌倒而去,身后亦匆忙赶来的斐子笑赶忙冲到她身边来,伸手想要扶住她的身子,可他的手,却被叶欢重重得推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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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悲痛至极

叶欢睁大眼,一瞬间,泪水满溢,她又刷得转过身,伸手紧紧拉住斐子笑的袖子,颤声道:“汤圆,汤圆去哪了……”

斐子笑扶住叶欢的身体,看着汤圆曾停留的地方,亦满是不敢置信,又低头看着叶欢,嘴唇动了动,却始终说不出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得拍打得叶欢瘦削的肩膀,眼中满是担忧。

“汤圆,汤圆他……”叶欢似乎有些呆滞,又放开拉着斐子笑的手,转身慢慢移到天泉边上,怔怔得看着这般清透的泉水,又低头,望见汤圆留下的荷包,这个荷包她认识,是她当初在寒幽林中疗伤时,送给汤圆当做谢礼的。

她慢慢蹲下身去,捡拾起荷包,眼中的眼泪因着她垂头的动作,低落在了荷包之上。她伸手慢慢抚摸着这荷包的一针一线,然后才慢慢将这荷包打开来,只见这荷包之中藏着的,是汤圆的一缕黑发。

她将荷包握在手心,慢慢收紧,鼻间越来越酸涩,双眼发胀,太阳穴一突一突得疼,眼中蓄着的眼泪不知道已在何时流干,此时的她,竟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的耳边似又想起了汤圆的声音:“莫要再哭了,哭了,便不好看了……”

是呵,她答应过汤圆,不哭的,她不能哭,汤圆只不过是去寻他的爹爹去了,她为什么要哭,她为什么要难过,她,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河面上微风依旧阵阵传来,叶欢站在河边,闭上眼,听着耳边微风呼啸,这般动听,心旷神怡。她嘴角突得勾起一抹笑意,在心中轻声道:汤圆儿,你寻了我这般久,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你消失不见了,从我身边逃开了,我自然也该去寻找你,就像,就像当初你千辛万苦来寻找我那般……

“呵……”叶欢握紧手中的荷包,“汤圆儿,我这便来寻你,你且等等我……”

身后斐子笑一听,一窒,瞬间闪身到叶欢身边,果然见到叶欢作势要往手中跳去,他赶忙伸手将叶欢紧拥在怀中,发怒道:“叶欢,你疯了!”

本便是这般优雅如谪仙的男子,此时的他,却眉目之中满是惶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中的优雅。

叶欢的理智早已经不在,只觉自己的身体被谁禁锢了起来,当即用力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道:“放开我——”

不知为何,瞧见叶欢这般模样,斐子笑只觉心中一股怒意猛窜上了他心口,他的神情瞬间冷得彻底,僵硬道:“你若要弃了你这性命,至少也该征求本宫的同意,没有本宫的允许,你以为你死的掉麽!”

叶欢不愿听斐子笑多言,低头就狠狠一口咬在了斐子笑的胳膊上。这一口,咬得又急又狠,叶欢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仿若这是一个宣泄口,她将心中的抑郁悲哀痛苦感伤等等的负面情绪全都想通过这个端口释放出来。

很快,她的嘴中,便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许是血腥味的刺激,叶欢慢慢松开了口,身体停止了挣扎,身体也瘫软了在了斐子笑的怀中,瞳孔涣散,呆呆得看着远处的某一个地方出神。

她只是觉得,对她那样好的汤圆儿,怎么能这般决绝得离开她,不跟她说一句道别的话,不跟她交代一句以后的生活,就这么毫无防备得,纵身跳进了这片池水中,哪怕连最后的一个拥抱都不给她。

她终是认了命,慢慢闭起了眼。然后,耳边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都道有些人注定会从你的生命中离开,缘分了了,便再也寻不到了,千山万水,人山人海,纵使踏破铁鞋,也无处可觅了。

她以为这个世界中,谁都会离开她却唯独汤圆不会,可却哪里料到,最终的她,竟是留在了斐子笑的身边,却失去了汤圆。

若这便是人生的结局,那么这显然是个悲剧。

可她,却无力改变,只能逆来顺受,任其沉浮。

叶欢瘫软在斐子笑的怀中,任由他打横抱住自己的身体,上了马车,然后一回到了太子府。

她不愿睁开眼,亦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她好似来到了一个温暖的环境之中,漂亮又干净,入眼皆是一片白皙。这处的环境如春,温度适宜,最适合睡懒觉,她伸手揉了揉犯困的双眼,干脆窝在角落中,寻了一个舒服的睡姿,便沉沉入睡。

这一觉,她整整睡了七日。

七日前,斐子笑将她抱回王府时,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只觉她安静得有些诡异,一直到了傍晚,他去叫她,却怎么都摇不醒,他才慌张起来,急忙叫来御医帮忙诊断,御医皱眉抚了抚自己的大长胡子,皱眉道:“太子妃是否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创伤或打击?此番她封塞了自己,不愿从自己制造的幻象中醒来,藉以逃避现实。这……太子,此乃心病,微臣只怕无能为力。”

斐子笑闭了闭眼,看着叶欢纯净无暇的睡颜,双目失神。他站在床头良久,清俊的脸庞上尽是落寞,他轻轻叹口气,亦拉开被子,躺在了叶欢的身边。

他将她拥在怀中,伸手不断拍着她的脊背,抚摸过她柔软的长发,在她耳边轻声道:“傻瓜……”

他的太子妃,真是傻。

可他竟欢喜上了她,岂不是更傻。

自嘲笑了笑,斐子笑闭上满是愁绪的双眼,静下了心来。

叶欢整整睡了七日,斐子笑亦陪她躺了七日。

下人们纷纷劝诫于他,让他保重身子,斐子笑一概不理,反而下了令,若是再有人扰他,杀无赦。至此,他的耳边才算是清净了下来。

等到叶欢皱着眉头慢慢醒来的时候,一侧头,便望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斐子笑。此时的他,皮肤苍白,青丝散乱,下巴上泛出了点点胡茬,狼狈不堪。

不知为何,瞧见往常那般风华的男子如今变作这副模样,她心中有些钝钝得疼,她不想再去看一眼这样的斐子笑,这样的斐子笑让她有些难过,这样的自己,凭什么会让那般优雅的男子变作这副模样……她委实担当不起这份责任,亦,不敢。

她侧过头去,不想再看他,哪料这个细微的动作竟惊醒了闭眼休憩的斐子笑,他刷得睁开眼来,瞧见叶欢侧头的动作,双目之中满盛得全是惊喜,他一把搂过叶欢的身子,欣喜道:“夫人,你竟醒了,怎么不叫醒为夫?”

叶欢自顾侧头,听着斐子笑嘴中的那声‘夫人’,不知怎的,心中徒然便生出一股烦躁,她将斐子笑放在她身上的手移了开去,侧头看着他的目光冷冷的,口吻寒冽:“呵……斐子笑,汤圆已经死了,你作甚还要叫我夫人,我叶欢卑贱,哪里受得起你这一声夫人?

“当初你用汤圆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才答应你做这太子妃,如今汤圆不在了,你觉得我为何还要继续听命与你?与你演这一场假惺惺的戏?

“你可明白,汤圆便是被我们生生逼死的!当初若是我没有嫁给你,汤圆便不会离开我,不会跳进天泉里……不,不,如果没有你,我和汤圆根本就不会来斐国,后面的一切就全都不会发生!斐子笑,你若是对我有一份真心,你就该一份休书休了我,早些放我自由,否则汤圆的灵魂会永永远远跟在我们身后,阴魂不散……”

叶欢讲话说得非常凌厉,双眼紧紧得注视着斐子笑,不带一丝温度。

斐子笑前一刻看到叶欢苏醒时的欢喜,在她一字一句的控诉中慢慢消散开来,叶欢的每一句话,就好像一把尖锐又锋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得刺进他的心口,锥心之刑,血肉模糊。

他的手都有些颤抖,可他却浑然未觉,他想告诉她,他并没有料到汤圆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不过是想同她结为夫妻,荣辱与共,只是占有她的方式偏激了些,实际上并没有恶意。

可他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叶欢一把将他推离了自己,恨声道:“你走,你走啊!斐子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此生我都不会饶恕你!”

“夫……叶欢,你,你听我说……”斐子笑捂着胸口,皱了皱眉,眼中一片痛苦。

“你滚,滚啊,斐子笑,你休了我,你休了我吧,否则我定不会原谅你!”不自觉间,叶欢泪流满面。

可她却已分不清楚,这眼泪,是为谁而流的……

卧室的争执声过大,很快就被下人们禀告到了老管家耳中。很快,门被管家撞了开来,老管家双眼通红得站在门口,满脸不平之色,将愤怒的眼神扫向了床上的叶欢,隐忍了许久,才将满腔怒火吞咽进了腹中,咬牙走到衣衫不整的斐子笑面前,刷得跪了下去,老泪纵横:“老奴,老奴求您了,太子,您且好生保重身子,用些膳吧……太子妃大病未愈,亦需静养啊……”

斐子笑身形一晃,老管家急了,赶忙伸手扶住他,双眼亦愤愤得看了叶欢一眼,这才满面憔悴得将斐子笑搀扶出了叶欢的房间。

一直到斐子笑走远,叶欢冷酷的面容才软了下来,将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在床上将自己抱做一团,心中反反复复念叨的全是:斐子笑,对不起,对不起……

汤圆的死,不怪汤圆狠心,更不怪斐子笑的逼婚,怪只怪,当初她招惹了汤圆,又招惹了斐子笑,这场人生的局,如今她终是输得彻彻底底。她对不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让。

她违背了汤圆的誓言,利用了斐子笑的权势,她以为她足够在这个空间活得自如,可回头一瞧,才发现她早就已至身局中,无法自拔。

她是个坏女人。她想。

斐子笑对她的心她自是懂,可她又如何能要,她不喜欢他,看他放下自己的身段这样对自己,她又如何能心甘情愿得接受,唯一的办法,不过是对他残忍些,让他早日死心,让他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

这个下午,叶欢哭得昏天暗地,连自己是如何昏迷过去都毫无印象。

等到再睁开眼,竟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她揉了揉双眼,看清桌子上盛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三两小菜。尽管她毫无食欲,可也明白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念及此,她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一番洗漱,脑子总算清醒了些,然后安安心心坐在桌子前,将一碗白粥慢慢喝下了肚。

接下去的日子,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是觉得,明明刚刚从床上起床,可她不过是立在窗前看了会这明媚日头,这天便不知不觉又黑了下来,然后再丫鬟们静默无言得服侍下重新躺在床上睡好,待睁眼时,又是一天艳阳日。时间便如此循环往复,死气沉沉得向前慢慢划去。

一不小心,就距当时她伸手大骂斐子笑的那日,足足过去了五日。这五日里,斐子笑果真再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样也好……叶欢冲着眼前的这片青葱草地突地失神笑了一笑,也好,让双方都静静,或许,或许等他想通了,便自然会将休书送过来了……

远处的阳光依旧浓烈而炙热,叶欢慢慢闭上眼,任由阳光跳跃在自己的脸颊之上,温暖又舒适。

“——阿欢。”

“——阿欢。”

“——阿欢……”

猛然间,叶欢只觉四面八方都想起了汤圆叫唤自己的声音,一声一声,清脆又渺远,左边,右边,前边,后边,忽近忽远,忽大忽小,她瞬间睁开眼,一双眼睛满溢着的全是卑微的幻想,衬得她双目明亮。她睁大眼,一遍又一遍得环视,目光仔细扫过任何一处角落!

尚怀春 子笑生病

——汤圆!定是汤圆回来看她来了!

汤圆儿,你怎能这般淘气,怎能一声不响得离开,难道这便是你给予报复的惩罚么!倘若这便是你的惩罚,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赢了……

叶欢侧头双眼不知不觉又遍布雾气,一边轻声自言自语:“你就这样离我而去,我却会恨你一辈子,此生我都会记得你,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心狠的孩子,不告而别,比谁都残忍……”

她伸手擦拭脸上的泪水,继续:“你说我哭了便不好看了……我,我却偏生要哭给你看,让你瞧瞧,我如今流的这么多的泪,全都是拜你所赐……这下你可满意了么……”

可叶欢的周遭,回复她的,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一道轻风,润物无声。

他终究……是不在了啊……

叶欢腿一软,沿着房壁缓缓向下滑去,一滑到了地上,双目怔怔看着屋檐,再说不出一句话。

当晚,叶欢正打算上床就寝,哪知门却又被推了开来。她只当做是丫鬟们进屋来帮她熄灯,便出声阻止道:“蜡烛待会儿由我来吹,你且退下吧。”她的声音依旧沙哑着,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自从叶欢在那连续七日的沉睡中醒来之后,她的睡眠质量便奇差,往往辗转反侧到了夜半三更也无法入眠,由此,她便通常都会亮着一只蜡烛,想着若是实在睡不着觉,也有一盏烛蜡陪着自己,不至于一个人在黑暗里胡乱想。

如今距离汤圆出事,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月。可每当她快要进入梦乡,她的耳边总是会响起那声响亮的重物落水声,嘭——,自此,再无睡意。

可出乎她的意料,身后却迟迟没有响起关门声,她皱紧眉得朝后看去,却一眼便望见了斐子笑站在后方,静默不语。

斐子笑恢复了那般温润的眉眼,绝世风华,只是白皙的脸颊瘦削了些,五官变得越加分明,一双黝黑的眸子默然无声得看着叶欢,欲言又止。

叶欢垂下眼睑,片刻,收回了视线,声音瞬间变冷:“斐太子此番前来,莫不是想通了,想将休书赐予我麽?”叶欢听到了从自己嘴中发出了尖酸又刻薄的声音。

斐子笑却不接话,亦没有生气,只是走到房间正中的圆桌前,将手中拿着的一个小香炉轻轻放置到了上面,又取过火种,将炉中的香点燃,这才柔声道:“欢儿,你这几日睡得不好,恰逢夜锦这几日从芜城回来,我便让他带了芜城最好的香,能助人睡眠。”

“不要叫我欢儿,太子,我的名字叫叶欢。”叶欢的声音僵硬冷板,毫无起伏。

“……好,你让我叫什么,我便叫什么,皆依你。”斐子笑顿了顿,口吻却依旧温柔似水。

叶欢放在被子中的手,慢慢握紧。面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太子还有其他事?”

斐子笑双眼看着她,眼中的受伤一闪而过,然后,面带浅笑,故作轻松道:“没别的了,我这便走。只是,你……却要注意保重身子,若是生了病便不太好……”

“太子请出去吧,我困了。”不等斐子笑说完,叶欢已然将身子侧了侧,一副‘走好不送’的态度。

斐子笑闭了闭眼,脸上全是疲惫与脆弱,这般完美无瑕之人,此时竟这副疲劳神情,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全都没了影,他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一步一步慢慢踱出了房间,反手将叶欢的门关好。

叶欢的手正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中的眼泪沿着眼角一下滑到了刺绣枕头上,她知道她对不起斐子笑,可她若是不这样做,只怕斐子笑对她存的心会越来越深,她若是不绝情些,冷冽些,早日让斐子笑死了心,否则等到斐子笑用情至深时,她又该如何拿什么去回应他?

圆桌上的香发散出的气味分外幽香,叶欢在这香味之中,怀揣着满腹心事,终于沉沉睡去。

这似乎是她这一个月来,第一个没有做噩梦的夜晚。

第二日日上竿头,她悠悠醒来。因为昨夜不错的睡眠质量,此时她的脑袋总算不太痛了,就是有些晕,等洗了漱,脑中唯一一丝昏沉也消失了不见,身体的轻松让叶欢的心情稍稍回转,等吃过早膳,她正打算去花园中晒晒太阳,等她刚刚坐在由下人们端出的椅子上时,远处,却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此人面容清秀,一席青竹色衣衫衬得他文质彬彬,不像那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反倒像及了那安分守己的小书生。

没曾想当初芜城一别,如今再见到夜锦已经过了这般久的日子。

夜锦显然颇开心,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他看向叶欢的眼神尽是欣慰之色,他站在叶欢面前,啧啧称奇道:“小叶欢……咳,如今你已经是太子妃了,你到时候好福气,竟能跟了我家公子。”

“夜大将军,别来无恙。”叶欢冲他微微笑了笑,颔首示意。

“奇怪。”夜锦皱了皱眉,微微蹲下身打量着叶欢的脸色,好奇道,“你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也比上次在芜城时瘦了许多,虽说好看是好看,可这么瘦,瞧着总让人有些不放心……”

语毕,不等叶欢说话,就又听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自顾分析道:“难道是太子府的膳食不合你的口味?”

叶欢听着一愣,听夜锦的语气,莫非斐子笑没有同他说过汤圆的事麽?“太子府的饭菜颇可口,我是自身的问题。”她侧过头,看着耀眼的日光,轻声回复。

“唉!小叶欢!”夜锦重重一声叹息,皱紧眉头看着她,劝慰道,“其实……其实公子都同我说了,汤圆人死不能复生,你即便再伤悲,又能如何呢,作甚还要再这般残忍得伤害我家公子,他对你的心,你岂会瞧不出来,你这般糟践他的心,他该有多难过……”

叶欢侧过头去,面容冷冷得听着。

“其实,其实每日夜里,他都在门口静静守着你。昨夜我去寻他,去发现他不在房内,恰好遇到老管家,管家才同我说,他每日夜里都守在你的房门前,一直等到你睡觉了,便偷偷进屋帮你熄了蜡烛,因此他才得知你这几日的睡眠不踏实。”

叶欢一怔,回想起之前自己半夜三更都无法睡去,在床上翻来覆去,而等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后,再第二日醒来时,房内的蜡烛早就被灭了,她只当是丫鬟们进屋帮她灭的灯,没曾想,竟是斐子笑麽……

她将心中涌起的内疚尽数掩盖起来,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得冷声道:“这是他抢着要的事,我可没有强求他。”

夜锦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怒了,愤愤道:“叶欢!你莫要太过分!我却没料到你竟这般铁石心肠,你可知当初她陪了你七天七夜未曾进食早将身子拖挎了,如今又日日在冷风中陪你,又受了风寒,日日喝着御医们配的药!他那般高高在上的人,将来要做一国之君的人,如今为了你这般放下身段,你,你还想要他怎么办!”

叶欢感受到夜锦的愤怒,双手掩在衣袖下,紧握成拳,就连指关节都发了白,可她却不能放弃,不能心软,否则介时,也只会伤斐子笑伤得更深而已……念及此,她抬起头,面容依旧冷冽,略带嘲讽得回道:“夜锦将军,您倒是颇在意他,若是我没有记错,夜锦乃是龙阳之癖,莫非……”她停下,欲言又止,可话中的意,谁都听得出来。

“你——”果然,夜锦被叶欢气得脸色都发了白,咬牙道,“叶欢,你莫要太过分了!虽说我夜锦从不打女人,可我却觉不会眼睁睁瞧着你将公子伤成这般模样!枉费我带着沉香屑快马加鞭从芜城一赶回来,真真是凭白浪费了那价值千金的香!”

语毕,他怒气冲冲得走了。

叶欢脸上的冷意再也忍不住即将破功之时,又见夜锦顿了脚步,微怒道:“公子早日早朝归来时晕倒在了地,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便该去瞧瞧。”语毕,终于大跨步离去。

叶欢眨了眨越来越酸涩的眼,不明白今日的太阳作甚这般毒辣,竟生生刺得她双眼发疼。她闭上眼,许久,才扭头对站在远处的丫鬟道:“回去吧。”

丫鬟轻轻应下,扶着叶欢的手臂,转身回去了房间。

她又让丫鬟拿来纸和笔,想练会字,可心中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方才夜锦说过的话反复萦绕在她耳边,刺得她胸口闷疼。半晌,她只能作罢,侧头对丫鬟轻声道:“陪我去趟厨房。”

丫鬟诧异得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多问,点头应了是,便领着她朝着厨房而去。

还没走近厨房,一股浓烈的药味便扑面而来。果真不出叶欢所料,此时的厨房正在熬着斐子笑的汤药。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大步踏进了厨房。

此时的厨房正热火朝天得准备中府中众人的午膳,此时瞧见太子妃竟亲自上了门来,皆是一片错愕,好久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得冲着她准备施礼,叶欢急忙制止,目光绕着厨房一圈,才问道:“你们可知太子平日里最爱吃的甜食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太子妃问这个作甚,还是为首的那个厨师机灵些,恭敬的回答道:“回太子妃的话,太子他平日并不爱甜食,甜食点心更是吃得及少,鲜少见他偏爱过什么零嘴儿。”

叶欢皱眉,点点头,沉吟半晌,又问道:“可有白梨?”

“有,有白梨。”

“那便将白梨炖成蜜梨盅,在太子喝完药之后让他吃下,他若是不肯,你就说这是太医的意,让他务必遵守。”叶欢安排道。

“是!”

“还有。”叶欢脸色忸怩得看向窗外,“千万别说我来过。更别说这是我的吩咐。”

“额……好的!”

叶欢点点头,领着丫鬟回去了,一沉默。

她一味排斥他,不过是担心他已经深陷,所以她才三番两次推阻他,让他知难而退,毕竟,毕竟她是要回寒幽林的,就算汤圆不在了,可她却仍是想回去寒幽林,完成曾经对汤圆的许诺。她不想自己连在汤圆去世后,都不能做到完成汤圆的心愿,——否则,她当真的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了。

可,可若是……叶欢脸色越来越复杂,可若是斐子笑已经深陷了呢……若是他已经深陷了,又该当如何?

毕竟在原文里,斐子笑的角色定义就是深爱女主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虽然叶欢在同斐子笑接触以来,从未曾将他看作是一个虚拟人物,而是一个活生生活在自己身边,低吟浅笑的如玉男子,可也正因他的美好,叶欢真的不想伤害他。

当初她利用他救出她的父亲,如今她还给他一段婚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他当初的交易,已经达成了。

可除去交易不说,斐子笑对她却是极好,所以她打心底里不希望他在自己离开之后,太过伤心。

他是她的朋友,她不想伤害他。

等回到了房间,叶欢草草用过午膳,便又拿出纸和笔,百无聊赖得涂涂画画,等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门,被一股力道猛地推了开来。叶欢一吓,急忙抬头望去,却见门口笔直站着的,正是斐子笑。

只是此时的他脸蛋泛着病态的红,面色苍白,身上仅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这般瞧去,更觉他的身体瘦削了许多,尽管仍旧面容俊雅,可浑身都透着一股落寞。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窗外正冷冷轻轻得刮着轻风。

叶欢心中一紧,下意识斥责道:“你当真不要命了,着了风寒还吹凉风,你怎可这般任性?!”话刚说出口,叶欢便后悔了,恼怒得在心中连连责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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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与卿赌约

果然,闻言,斐子笑眼神中瞬间亮起一束光来,病态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颇烂漫的笑容,对叶欢柔声道:“夫……叶欢,你方才,可是在关心我?”

叶欢皱眉,心中反复骂了自己千百遍,面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清,恶言相向:“我只是不想你倒在这,晦气。 ”

斐子笑刚刚亮起来的目光又渐渐暗了下去,嘴角自嘲一笑,声音亦低了下去:“我方才听下人说……呵,罢了,叶欢,你用过晚膳后便早些歇息,莫忘了将沉香屑点燃,你睡得不稳,点些香,对你身子有好处。”

叶欢正要刻薄得说‘不劳太子费心’时,斐子笑的双眼却泛起一片黑来,双腿一软,整个身子便朝前慢慢跌去。叶欢一颤,赶忙眼疾手快得一个箭步冲到斐子笑跟前,将他的身子接在了怀里。

就在斐太子晕倒前的一刻,眼前似乎略过了叶欢的身影,独属叶欢的清香亦一并飘进了他的鼻腔之中,他脑海中最后升起的念头是,——莫非……叶欢……并不怎么厌恶我么……

斐子笑高大的男子身形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她自然是站不稳的,出声叫来在隔壁待命的丫鬟们,在她们的帮助下将太子搬上了床,又让丫鬟快些去叫御医。叶欢伸手一探斐子笑的额头,才发现他的额头竟然滚烫得不可议,显然是发起了高烧。

让丫鬟打了一盆水来,她将湿毛巾放置在斐子笑的额头上,每隔几分钟便换一次。好不容易等太医来了,让太医重新开了药方,这才稍稍缓下气来。

太医看着叶欢的眼神有些严肃,道:“太子妃,太子身份金贵,乃是将来斐国的继承之人,还请太子妃务必好生照顾好太子身体,如今又发了高烧,只怕再不好生调理,病变发作,攻入肺腑亦未可知,老臣恳请太子妃务必照看好太子,否则,只怕……”说及此,太医已直直得冲叶欢跪了下去。

叶欢无力得闭上眼,她怎么忘了……斐子笑不仅仅是斐子笑,更是一个国家未来的希望,她又怎能自私到将一个国家的唯一希望这般践踏,这般蹂躏……

她伸手扶起御医,向他保证:“我定会让他好起来,陈太医请放心。”

太医得到叶欢的保证,总算松口气,背着医药箱子,皱眉离去了。

叶欢坐在床前,看着沉睡的他,眉目如画,这般好看,好似一幅清辉绰绰的山水泼墨之画,让人叹息。

将斐子笑一勺一勺慢慢喂下了药,下人们端着盘子离去。夜渐渐深了,叶欢再一次将他额头的毛巾敷上,趴在床头打算睡一会儿觉。可没有睡多久,就听得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一声声沙哑得叫喊:“夫人……你,你莫要走……”

这样的斐子笑,这样的他……

仿佛有一只手在狠狠揉捏着叶欢的心脏,让她的胸闷得喘不过气来,好似连呼吸都带上了无法忽视的痛意,她伸手抚住自己的心脏,看着这般卑微乞求的斐子笑,一阵大过一阵的酸涩不断涌上双眼。

她并不想伤害他,可是,似乎,太迟了些……

斐子笑又忽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整个身体都弓成一团,嘴中不断道:“冷……好冷……”

叶欢抚了抚太阳穴,咬紧下唇,良久,终是脱了衣服,也上了床去,然后,伸手紧紧抱住斐子笑的身体,将自己身体的热度毫无保留得传达到他身子中去。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身边有了一个温暖的来源,斐子笑无意识得就将整个人都贴在了她的身子上,手脚并用,紧紧得将叶欢困在自己的身体中间。

叶欢反复安慰自己:早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今这点程度还算什么?

想及此,叶欢总算静下心来,亦闭上眼,在斐子笑的怀中,一点一点沉沉睡去。

亦或者是因为身边有个人陪着她,尽管晚上没有点上沉香屑,可叶欢亦没有再做噩梦,反倒睡得很沉,就连第二日,斐子笑苏醒了,她都没有醒来。

他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眶的,竟是在自己怀中闭眼沉睡的叶欢。先是一愣,可回想起昨日昏迷前的那一丝记忆,眼角眉梢终于沾染上了点点笑意,他将圈抱着叶欢的手脚都放柔了力道,拥着她,再次闭上了眼,假寐。

只是,叶欢身子上那股芬芳的清香,此时一个劲得往他鼻中钻入,怀中的娇躯这般柔软无骨,斐子笑忍不住睁开眼,瞧着叶欢愈发妩媚的眉眼,双眼不由控制得越来越幽暗,身体的热气不受控制得皆朝着身下而去,不出片刻,下身已然灼热而立。

叶欢的身子同斐子笑的相契合,如今觉得身下似有什么顶着自己,叶欢皱眉扭了扭身子,不由轻轻摩擦到了些,“嗯……”斐子笑双眼愈加幽深,不由控制得发出低声来。

至此,叶欢总算转醒了。

她试探性再扭了扭,立时便明白了什么,再抬眼瞧见斐子笑眼中的**,不觉郝然,脸登时便涨了通红,可依旧沉声冷静道:“我先起床,你……你平静一下。”

语毕,她从他怀抱中挣脱开来,正要下床,手腕却被斐子笑轻轻拉住。

“叶欢,抱歉……我,我控制不住……”斐子笑沙哑的嗓音竟含着歉意。

叶欢状似无甚在意,声音略潇洒:“无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额,明明就是他的错,怎么反过来需要她来安慰他?

不等叶欢分析完毕,身后又道:“在你未曾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再碰你。”

闻言,叶欢沉默了,她挣开斐子笑的手,转回身,定定看着他:“子笑,我……我那样对你,你可生我的气?”

斐子笑亦定定看着她:“气,我怎会不气,呵,可我更气自己,不管你如何待我,我却更怕你当真会离我而去,你可明白,就算你再如何冷漠,可……可好歹,你还在我身边。”

“汤圆的事,我亦有责任。你恨我,却是应该的。只是,你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努力做到让你满意。”斐子笑的双眼看着她,一眼不眨,仿若生怕下一秒,叶欢就又恢复成了那个对他横眉冷对之人。

叶欢心中涩涩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才轻轻挤出一句:“我这样的人……值得么?”

斐子笑淡淡得笑了,就像平日里那般笑,笑得温润如玉,只是,这次,他是由衷而笑:“你莫要忘了,我们已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意义。”

叶欢低下头,声音有些钝:“可我还是要回寒幽林,那里是汤圆的家,我想帮汤圆守着那里……所以,斐子笑,对不起……”

斐子笑静静看着叶欢,半晌无言,只是眼中方才才亮起的光芒,却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一直到了熄灭。

“斐子笑,等你病好,你陪我再去一趟天泉可好,我想帮汤圆儿立个墓……”幕地,叶欢又开口道。

哽了许久,斐子笑才勉强笑,苦涩道:“……好。”

斐子笑毕竟是从小习武长大的,身子的病来得虽猛,但去得也快,三日之后,他便带着叶欢,踏上了天泉的。

小坟很快便做好,叶欢拍了拍身上沾染着的泥土,将之前托管家准备好的小墓碑竖立在坟头前,她伸手,慢慢抚摸着碑上的字:吾弟汤圆之墓。

墓地旁的景致非常美,墓碑前方是一大片美到让人窒息的向阳花。方才她同斐子笑沿着天泉边绕了许久,才找到了这一方世外桃源。

将小汤圆安葬在这里,日日夜夜瞧着眼前这一片漂亮的向阳花,他必定……不会再寂寞了吧……

而在墓碑的底下,埋葬着汤圆留下的那只荷包。

叶欢将这块墓碑抚摸了一遍又一遍,眼中不断掠过和汤圆从初遇,初识,再到相知,相依,相偎……整个过程,全都慢慢回忆了一遍,想着想着,她的眼角就又滑下了泪,可她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有生之年遇到这样善良的人,当真三生有幸,此生难寻。

她还有什么好悲伤的。

汤圆只不过……是却寻他的爹爹了……

擦干眼泪,叶欢站起身,冲着站在不远处的斐子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温暖的阳光下,叶欢的脸明媚到了极致,竟生生将那一地的向阳花都压得黯然失色。

这样的叶欢,这样的她。

斐子笑垂下眼眸,青葱玉指反复揉搓,却不知,他在量些什么。

一直等到叶欢站在他身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离开,他才微微缓过神来。

二人一无言,走在郁葱高树之间,偶尔一阵微风吹来,却也吹得这一片片茂盛的草地刷刷作响。

良久,叶欢终于轻声唤他:“斐子笑。”

斐子笑心中一颤,面上却依旧风平浪静,只是淡淡笑着看着她。

可叶欢却清晰地望见,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

“斐子笑,”叶欢又轻轻呼唤了他一声,又顿了顿,才低声道,“我……要走了。”

斐子笑侧过了脸去,大抵是不想让叶欢瞧见他此时的落寞。

“或许,我再过几年便会来找你,又或者,我此生,都不会再踏出寒幽林一步……”叶欢的声音有些飘渺。

依旧是这般浓烈又温暖的阳光,可此时,斐子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你会偶尔想起我麽?”他问道。

叶欢笑得有些洒脱:“自然会,不单单是偶尔,我会经常想你。”——而且不单是你,我还会想夜锦,想冷浅……还有,汤圆。

斐子笑又沉默了,只是长指在袖口下来回移动得越加频繁了些。

“斐子笑,你是一国太子,将来要做皇帝的人,你定要好好守护你的子民,莫要再任性了,好好照顾你的身体,若是再生了病,夜锦与太医又该担心的了。”叶欢的语调故作轻松。

二人一齐上了马车,一时之间,整个车厢内安静得可怕,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样也好,少了些离别的酸楚,可天下之间,又哪里有不散的宴席呢,她若是留下的时间更长,只怕,只怕……叶欢摇了摇脑袋,将心中的想法狠狠的从脑子里除去。

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传来,叶欢的身体被震得离开了原位,身子堪堪朝着一边跌倒而去。斐子笑眼疾手快得一把搂住了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又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叶欢的脸色有些难看:“斐……”

“别,别说话,就一会,一会就好……”斐子笑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沙哑。

叶寒一愣,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点点湿意,尽管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相信,——斐子笑,竟哭了么……

她咬了咬唇,终于,亦慢慢伸出手去,回抱住他的身子。

“叶欢,别走——”斐子笑的声音愈加黯哑。

叶欢双眼苦涩,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欢,别走——”斐子笑的语气,已经接近乞求。

叶欢只觉双眼好似又有了发酸的迹象,她急忙抬起头,不想再流出眼泪。许久,叹口气:“子笑,你……”何必呢……

“给我两年时间,两年。”斐子笑慢慢从她脖颈间抬起头来,一眼不眨得看着她,“给我两年时间,就当是,当是给我一个机会,若是两年时间,你仍未曾爱上我,我便——放你走……”

“可若是你亦爱上了我,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斐子笑的声音,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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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朝夕相处

叶欢咬紧下唇,望着斐子笑灼灼的眼神,不发一语。

“叶欢,给我两年,给我两年时间,你当真对我毫无感觉,我定会毫不犹豫得放你走,任凭你要去海角天涯,我皆不会再管。”斐子笑又接着道。

她慢慢垂下头去,双手放在身侧慢慢收紧。

“你若当真要离开,至少,也该让我彻底断了念想,否则,否则,你莫过残忍了些。”斐子笑撇过头去,继续道,声音中含着丝悲伤。

“斐子笑,我只是……”叶欢声音中带上了一层犹豫,“我,我只是不想你太受伤。”

闻言,斐子笑又转回头来,一眼不眨得看着她,“你若不想我受伤,便给我这一次机会,让我看清你的心,就算是,给我一个交代。”

叶欢不语,双眉却渐渐皱起,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斐子笑抓捕到她眼中的一丝动摇,当即趁热打铁继续道:“你若此时便离开,我又该如何向斐国百姓交代,如何向父王交代,又该如何……向我自己交代,你若当真如此狠心,我此生,皆不会宽恕你。”

叶欢听得心中一紧,一双手握紧又松开,反复了好久,后才叹口气,妥协道:“你且容我考虑一番。”

“好。”斐子笑眼中的明亮渐渐恢复,伸手拉开马车帘子,对车夫道:“回太子府。”

马车掉了个头,冲着太子府哒哒而去。

最终,叶欢还是住进了太子府。

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入眼这一片繁华美景,想着汤圆最后对她轻轻说——以后,莫要再哭了;眼前又掠过斐子欲语还休的眼神,心乱如麻。

一晃几日过去,她没有去寻斐子笑,斐子笑亦没有来问她,也许,他是在等自己主动去寻他吧。叶欢这么想。

可叶欢却不知道,这几日斐子笑一直远远望着她,看着她日日呆坐在院中,脆弱又哀怜的模样。他怎会不想知道她的答案,可他更害怕她给出的答案并非他所期待的那样。

患得患失至此,呵,斐子笑,你当真,是遗失了你这颗心了。

院落外的阳光依旧耀眼,叶欢整了整仪表,独自一人向着斐子笑的书院而去,彼时,斐子笑恰好在书房处理公事。叶欢的到来显然出乎了斐子笑的意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坐在书桌的对面。

同样是书房,同样是相对而坐的两人,上一次这样的场景是为了逼婚,而如今却是为了挽留。

“斐子……”叶欢猛地顿下,改口道,“太子,我,我考虑好了。”她的手揉捏着手中的帕子,脑袋微微垂下,不敢去看斐子笑的眼睛。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犹记得当时,我是主动招惹的你,若是如今便这般转身离开,对你却是太不公平而裂些。”叶欢轻道,“你要我留在你身边两年,两年,我,我可以答应你。只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两年之后,你果真会依照保证的那样,放我离开,对我死心。”

前一刻积压在斐子笑胸口的闷气瞬间消失,眼中瞬间被一片喜色所覆盖,他冲他点点头,道:“你若依旧无法爱上我,介时我定会放你离开。”

叶欢松了口气,转身冲着房门而去。

“叶欢。”身后斐子笑又叫住了她,口气温柔,“我会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日,再同你同床同榻,你……莫要担心。”

叶欢脸色一红,不再答话,径直回到了院落中。

又过了几日,夜锦便回去了芜城,只是在叶欢送他离开时,他瞧着叶欢的眼神依旧愤愤难平,尽管斐子笑斥了他,他亦只是一声冷哼,便上了骏马疾驰而去。叶欢有些无奈,却也只任由他去,想来夜锦倒是对斐子笑忠心耿耿,否则又岂会记恨她直到离开呢。

接下去的日子便过得有些波澜不惊,日日早上起床用了早膳之后,她便开始练习写字,写得累了,便让丫鬟教她刺绣,刺得无趣了,便又让丫鬟把椅子搬到院中,她坐在院中赏赏花。等到了下午,斐子笑便准时出现,教她下棋,只可惜叶欢脑子忒不灵光,总是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时间长了,反倒输得淡定了,往往在斐子笑即将赢棋前,便伸手将一盘棋尽数打乱,耍着赖皮道:“方才是我没考虑仔细,不算不算。”

每当此时,斐子笑便望着她笑得宠溺,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耍赖中,异常大方得陪她再来一局。

白日的生活大抵是如此,到了夜晚,叶欢便沉沉入睡,只是午夜梦回间,她总能梦见汤圆顶着一张胖嘟嘟的婴儿肥脸蛋,站在她面前,奶声奶气得一遍遍叫她的名字:“阿欢,阿欢……”

却不知第几次在梦中被脸上的泪水惊醒,望着窗外方蒙蒙亮的天,呆呆得抱住被子缩成一团,呆坐在床上慢慢等着天色大亮,任由明亮的光晕打照在她的脸上。

然后,继续新的一天。

时间便是过得这般快,这般迅速,眨眼之间,又过了足足三个月。

斐子笑一日日往她的院中来,到了后来,偶尔有一日落下了,没有来,叶欢都会突然担心起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这些变化便在潜移默化之中慢慢形成,而她身在其中,并未发觉。或者等时间再久些,这一日复一日的岁月,当真会变作一种习惯,抹不去,亦忘不掉……

这日,叶欢正用过午膳,便听门外丫鬟的脚步匆匆冲她而来,对她禀告道:“夫人,太子让您去大厅一趟。”

叶欢从纸和笔之间抬起头来,应了声,这才放下笔,向着前院而去。她正好奇斐子笑会对她说些什么,可进了大厅,却发现大厅之中空无一人。她皱了皱眉,想不通斐子笑为何要让她到前厅来,她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听大厅后的那间密室之中,传来了些许的声音。

她一愣,好奇得走上前去,才发现这间一直封闭着的密室,此时门上的锁,已经消去了,门半掩着,仿佛就在等待她破门而入。

叶欢轻轻推进门去,待看清面前的景象之后,却不由一愣。

屋子很空旷,亦很暗,并没有点蜡烛。可屋子的正中央,却摆放着一个四方的帷幕,帷幕背后泛着柔和的光,而帷幕上,正倒映着两个皮影。

她呆呆得看着那两个小小的影子,看着那一男一女,一来一回,一退一进。

帷幕后方,慢慢响起了斐子笑的声音:“良辰之中,自含美景;春夏之季,自有芳菲。这位娘子,你长得好生貌美,笑靥如花,不知小生可有幸与你一同观赏这大好河山,共结锦绣良缘?”

帷幕之中,那男子的皮影,正弯腰冲着那女子作着揖,随即又直起身来,一边说,一边晃着脑袋,又道:“天上灵丹,地上仙草,镜中瑶花,水中倒月,你若不弃,吾便去寻。”

“你可明白小生心意,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这位娘子,你若愿意,便说声好,此番天色不早,莫要误了晚膳时辰。”

斐子笑笑意吟吟从帷幕背后探出头来,看着叶欢,双目柔软。

叶欢呆滞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位娘子,你可愿意?”斐子笑浅笑,又冲她问了一句。

叶欢这才回神,脸色有些发烫,慢慢走到帷幕后,蹲在斐子笑身边,亦伸手去扶住那女子的皮影,一边生涩得摆弄着皮影的身子,嘴中一边应道:“多,多谢公子好意,可惜小女早已有了婚配,只怕此番要让公子伤了心。”

“哦?不知是何家公子这般三生有幸,能抱得美人归?”斐子笑操作着的小男皮影伸手抚额,一派失望的模样。

“吾家夫婿,正是……”说及此,叶欢说不下去了,她的夫婿,不正是斐子笑麽。

果然,见她停下了说辞,斐子笑轻声笑出了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兴味打趣道:“夫人,为夫甚是高兴,你未曾忘了为夫的存在,记得下次若有其他男子来引诱你,便这般告知他们,你已是有家室之人了。”

叶欢看着斐子笑儒雅面容,亦勉强笑了笑,便别开了眼去。

“这套小人儿,是西域一个大使所进供的,我瞧着有趣,便搬进了府来,想你成日无趣,闲来无事倒也可以耍耍。”斐子笑放下手中的皮影,站起身来,又道,“走吧,夫人,过几日便是花灯节,我带你出府瞧瞧。”

时间便是过得这般快,当初汤圆离去时,尚方入夏,如今三个月一过,天气已然入了秋,尽管阳光依旧,可这温度,却一日日凉了下去。也在这凉意中,她迎来了斐国的第一个花灯节。

只可惜叶欢这几月来便未曾怎么出府去玩,整天只知道窝在自己的房中,身子是越来越懒了,就算是花灯节将至,可出府的**却平平,此番见斐子笑邀请她,她却不好拂了他的兴致,只好答应下来,让丫鬟给自己稍微打扮了番,便出了门去。

斐子笑早已经在门外等她。

她顺其自然得拉过斐子笑的手,轻笑道:“走吧。”

斐子笑低头瞧了瞧二人紧握的十指,面容浮现一丝轻笑,心情甚是愉快得一从太子府逛到了闹市区。

虽说过几日才到花灯节,可此时的大街已全是节日的气氛,一眼望去,所有的店铺皆挂满了花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不止有花灯,还有一个个或狰狞或可爱的面具,有恶鬼,有仙女,还有白面书生,丑陋妖怪。叶欢对花灯兴致缺缺,反而对面具颇为好感,她挣脱开妃子笑的手,走到一个摊位前,掏出碎银子买了两个面具,一个白面书生,一个貌美仙子,这才坏笑着重新跑回到斐子笑身边来,冲他扬了扬手中的仙子面具,狡黠得嘿嘿一笑:“好看吧?”

斐子笑淡笑看着她:“夫人挑选的,自然好看。”

叶欢笑得更坏了,顺口接道:“既然这么好看,你便带上着面具,可好?”

斐子笑嘴角一抽,正要拒绝,叶欢却已拉着他的手臂,欢快道:“来来来,斐公子,弯下腰来,让为妻将面具给你带上。”语气中夹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撒娇气息。

斐子笑被她话中的那一声‘为妻’听得荡漾,当真顺着她的方向弯下腰来,一直弯到与叶欢齐平的高度,与她面对面。感受着她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鼻尖,二人距离得这般近。

叶欢伸柔软的手,将面具绑在了他的脑袋上。瞬间,俊俏的斐子笑变作了飘飘欲仙的仙女,那张妖娆的面具配上他一席藏青华裳,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可诡异归诡异,斐子笑的气质本是第一流,因此,虽诡异了些,可却并不丑陋。

月色下,叶欢眯起眼,笑得有些自得,本便清纯得眉目瞬间尽现妖娆之色,斐子笑掩在面具后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一眼万年。

然后,叶欢又将那个白面书生的面具戴在了脸上,今日她明明便穿着一袭牙白长裙,可此时却带着书生的面具,当真有些不伦不类。

唯一和外界相接触的双眼冲着斐子笑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往前走,斐子笑了然,再次和叶欢肩并肩,向前而去。

这样一对怪异的组合在人群之间及为惹眼,在叶欢却浑然未觉,依旧拉着斐子笑的手左看看,右瞧瞧,一直等走到前方的小糖人儿的小摊前,她才双眼一亮,急忙拉着斐子笑的手,朝着那处摊位而去,一边侧头对斐子笑兴奋道:“子笑,平日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何处有糖人儿卖,没曾想今日却碰到了,你不知道,汤圆儿最喜欢吃糖人儿,还记得在玉华国都时,我买了一串糖人儿带回栈给他吃,他吃得那般欢快……”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尚怀春 侧妃毒花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前一刻尚灿若星辰的眸子,此时正一点一点得暗了下去,握着斐子笑的手也慢慢滑了下去。

斐子笑急忙一把紧紧握牢她的手心,一边将面目掀起,温柔接口道:“是么,既如此,不偌买一些,也让我尝尝味道。若是好吃,便让他进府做厨子,专做糖人儿吃,可好?”

叶欢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酸涩,声音也低了下去,一双眼睛委屈得看着斐子笑,好似一只受伤的小兽,低低道:“斐子笑……”

斐子笑伸手拍了拍她柔软的脊背,安慰:“你答应过汤圆儿,不会再哭的。”

叶欢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哽:“对,我不哭,我答应过汤圆儿,我会再不哭的!”她侧过头去,半晌,才又重新回过头来,面上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颜色:“我们去那边瞧瞧。”

“糖人儿不要了?”

“不要了,黏牙,我牙疼。”

她拉着他,往更远处人多的地方而去。

走近了,才发现此处人虽多,可放眼望去皆是红男绿女,一片春色。此时皆围着一颗大树,而大树上挂满了许多的小包裹,包裹上有的刺着一梅花,有的刺着鸳鸯,一个个垂下来,瞧上去倒及好看。

她好奇得咿了声,侧头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斐子笑耐心解释道:“此乃姻缘树。都道姻缘命中命中早已定,单身女子便可在每年花灯节来临时,将带着自己的住址与名姓写在布条上,再在布条的一端系上一只装有石粒的荷包袋子,然后扔到这颗树上,若是哪个男子瞧着哪一只袋子的花色手巧,便将那只袋子取下,再按照布条上的住址与姓名,去寻对方,算是相亲。”

叶欢听得入迷,再看看大树上挂着的这许多荷包袋子,想来每一个荷包都代表着一颗含春少女心,等着上天让自己遇到一个良人,赐予自己一段美好姻缘。

姻缘本已命中注定。

叶欢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得念着这句话,产生了片刻的失神。——若当真是命中注定,那么,她此生的良人,当真会是斐子笑麽?

可他之命属于国家,并不属于她,她的良人,又怎会是一个注定会拥有三妻四妾的男子呢?

她想不通这些,干脆自嘲笑了声,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两年之后她便是要离开他的了,想这么多岂不是白白增添烦恼?

可巧的是,恰在此时,一道凉风吹过,颇是强劲,不等叶欢反应过来,便只觉头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她下意识伸出手来接,便望见自己的手中,赫然是一只纹着一朵牡丹的荷包,荷包的质地乃是上等,一瞧便知价值不菲,想来这荷包的主人,乃是大家闺秀。

她快速四眼望了望,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不怎么多之后,这才哆嗦着手伸向斐子笑,面具后的一双眼纠结又惶恐:“子笑,怎,怎么办,这荷包,自己掉下来了……”

斐子笑憋笑憋得有些内伤,可口气却相当严肃:“夫人,你竟打算红杏出墙,出的还是别家女子的墙,你让为夫情何以堪!”

叶欢急了:“是,是这荷包自己掉下来的,还砸到了我的脑袋,我的脑袋还有些疼呢,可这荷包该怎么办哪?”

斐子笑沉吟片刻,随即建议道:“或者,你便当做这是你的荷包,你去重新挂在树上,自然不会有人察觉。”

叶欢一听,觉得此法甚妙,一把摘下了脸上的书生面具,露出了漂亮的脸庞来。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表,她便当真佯装自己是来挂荷包的单身女子,煞有其事得将这荷包往树上抛去。

好不容易等系着这荷包的条子挂在了树上,叶欢只觉眼前一花,一道优雅的身影便刷得从她眼前掠过,将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挂回在树上的荷包,又给重新摘了下来,叶欢睁大眼睛一瞧,啧,对面站着的,不是一身华服面带促狭笑意的斐子笑又是何人!

叶欢伸出手去含泪控诉:“你你你……”

斐子笑挑眉:“这位姑娘既然将荷包挂在了树上,本公子瞧上了你,自然该把这荷包摘下来,怎么,姑娘莫不是想反悔?”

叶欢宽面条泪:“你你你你你……”得,叶欢已被斐子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分外夺人注意,众人定眼一瞧,但见一个面冠如玉俏男子,一个面若桃花粉佳人,当即在旁皆呼出一声暧昧的声音,更有大胆者,直接出声呐喊:“在一起,在一起……”

叶欢脸上好似有火在烧,转身就跑,离开了这处热情四溢的姻缘树前。

一直跑到了一道颇偏僻的小巷口前,她才停下脚步,将身体靠在墙壁上,伸手抚摸着一颗急速跳动的心脏,大口喘着粗气。

斐子笑一直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得追着,见她如此,亦不恼,只是颇耐心得陪着她跑,然后,站在她的面前,听着她的喘息声,一语不发。

“方才,吓到你了。”斐子笑道歉着,声音低了下去。

叶欢不自然得咳嗽了声,双眼左右乱转,就是不敢看他。

斐子笑依旧目不转睛得看着她:“叶欢,许是我太急了些,可我却只是害怕,害怕两年时光一到,你当真又从我身边离开,没了踪影。”

“呵……我终是凡人,与你在一起越久,我便越害怕,害怕一觉醒来,已是两年之后,我便再也找不到你,亦不知该去哪里却寻你。”斐子笑拉起叶欢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叶欢,你当真,对我毫无感觉么?”

斐子笑的双眼温度灼热看着她,眸中一片幽暗。

叶欢有些急了,急忙从斐子笑怀中抽回自己的手来,担忧道:“你别这样……我便是担心,你会陷得越来越深,可我却根本给不了你什么,承若改不了,爱情给不了,什么都给不了……”

“或者,子笑,你,你便放我走吧,你现在便放我走,否则我只怕你越陷越深,你作甚要让自己这般痛苦,做朋友不好么……”叶欢越说,声音越低。

因为斐子笑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连双手都紧握成了拳。

叶欢紧紧闭上眼,缩着自己的脖子,生怕斐子笑会一拳狠狠打在自己的脸上,可是,斐子笑并没有打她,而是在满腔怒气之中,伸手紧紧握住叶欢的双肩,低头就冲叶欢狠狠吻了上去。

霸道又肆意的吻,在叶欢唇间辗转反侧,反复蹂躏,攻城略地,疯狂吮吸。

叶欢只觉胸腔内的空气即将被消耗光,她想推开斐子笑,奈何身体泛软,一丝气力都没有,只能任由斐子笑肆意妄为,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欢觉得自己的眼前都开始泛起了一阵阵的黑,斐子笑这才一把放开了她,二人相互依偎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斐子笑的声音有些沙哑,趴在她耳边低吟:“你若要离开,便将我的心还给我。”

叶欢哑口无言。

一阵冷风吹过,他一声叹息,随风飘向了远方。他垂下眼帘,伸手搂过叶欢的胳膊,无奈道:“回府吧。”

一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至此之后,二人依旧如往常那般日日相处,君子之交。仿若那个喧嚣的夜晚,那个肆意的吻,不过是一场绮梦了无痕。

两年时光,说长不长,可说短,却也不短。

叶欢本便呆在房中,鲜少出门,整个太子府对她而言,除了斐子笑,便只剩下了一众下人侍婢们。她在这里,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新年。

新年自然是颇热闹,不单是叶欢斐子笑,连整个府中的下人们,亦穿上了新衣,各个瞧着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大年三十夜这天,白日里她同斐子笑一同进宫参拜了父王和一众妃嫔,繁琐的规矩让叶欢昏昏欲睡,好不容挨到了夜晚,她正想好生同斐子笑欢闹一番,却不料,在太子府的餐桌上,叶欢见到了一个让她颇感意外的人。

此女一个夫人盘发,面容精致,一袭狐裘袍子披在身上,更显得她亭亭玉立,妩媚无比。相比起大半年前初见她时的稚嫩,此时的她已然蜕变成了一个颇具姿色的女子,一颦一笑间,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的视线,唔,不对,应当说是,足以吸引斐子笑的视线。

叶欢站在斐子笑身侧,看着早已等候在饭桌上的毒花,愣了许多都未曾反应过来。在接触到毒花略带讽刺的眼神时,叶欢总算灵魂归位,面不改色得走到距离近些的一个位置坐下,然后等着斐子笑入座到主位。

斐子笑望见毒花亦出现在了此,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也未曾发作,默不作声得坐上了主位,这才对叶欢柔声道:“今日忙了一天,想来也该饿了,你多吃些。”

叶欢冲斐子笑笑了笑,点了点头,便毫不气得动起了筷子。只是,她脸上的笑意,却已带上了一层疏离与气。

毒花亦笑,笑得娇艳,伸出筷子夹起一只蜜汁鸡翅,放到了斐子笑的碗中,媚声道:“夫君,昨日夜里……再加上今日又同姐姐忙了一天,自是更累的,吃个鸡翅补补身子。”

叶欢的筷子一顿,很快便恢复往常,低头吃着饭,不做声响。

斐子笑的眼中快速飞过一丝冷意,声音亦冷了下来:“管好自己便好,本宫自有主张。”

毒花恹恹得嘟起了唇,妩媚中又带上了几分孩子气,撒娇道:“夫君~”

叶欢只觉喉咙一紧,嘴中的饭菜食之无味,勉强将嘴中的饭菜全都吞下,抬起头,却正好望见毒花伸手拉着斐子笑的袖子讨好摇晃着,模样娇俏之极。

“我吃好了,便先回房。今日白天有些累了,晚上会睡得早些。”叶欢尽量维持脸色的正常,语毕,便匆匆转身回了房。

斐子笑见叶欢疾步离去的背影,又瞧了眼毒花依旧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脸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重重一把推开她的手,这才沉声怒道:“你到是好手段。”

毒花竟丝毫不畏惧得对上他的眼,冷笑道:“斐太子,自从你三个月前,你默不作声得在偏院,赐予我这个太子侧妃一个朴实无华的婚礼后,我便一直想着,该如何从她身上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三个月前,冷清偏院,斐子笑赐给她一袭简陋红嫁衣,一个残败的囍字,她同斐子笑,拜了天地。只是,尚未来得及进洞房,便听斐子笑冷然道:“如今你所要求的,我已满足了你,莫忘了你的约定。”语毕,转身走人,再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一直到了一个星期前,正值深夜,她正睡着觉,却觉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斐子笑身上特有的气息涌进了他鼻腔之中,她大喜,与之一夜旖旎。昨夜,亦是月上柳梢时,她再度与之春风一度,生生将她折腾到了凌时,才放过了她。

如今,斐子笑已是她的人了,叶欢又凭什么再来跟她抢!彼时的毒花如是想,——只要她努力些,早日怀上他的子嗣,等他继了位,她自然母凭子贵,坐享天成。

斐子笑嫌恶得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甩开她,冲着叶欢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叶欢回了房,瞧见这满室泛红烛光,心中又现出方才毒花欲言又止的一句“夫君,昨日夜里……”,呵,她冲着微微闪烁的火光,轻声得自言自语:“我究竟,再期待什么……”

过了片刻,身后的斐子笑已然追了上来,进门,从身后抱住叶欢的身体,解释道:“事实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叶欢,你且听我说——”

叶欢却已打断了他,柔声道:“太子何必解释,事实真相如何,又有谁在意呢。”

此言一出,斐子笑浑身僵硬。——所以,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你竟丝毫未对我产生些许情愫么?

叶欢,你莫非当真是没有心的女人?!

尚怀春 游戏结束

斐子笑慢慢放开了她,一声自嘲,讽笑道:“也是,又有谁会在意呢。”

他慢慢松开了围着她的手,俊容之上一片灰色,心更是从未这般空洞过。他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去,只觉每走一步,心便疼一分。

只是,正要踏出房门之时,叶欢双手却又握紧,出口道:“慢着。”

斐子笑脚步应声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得看着枯寒院中树。

“你……”叶欢双手握紧,“你当真和她……”

斐子笑垂了垂目,口吻一派疲色:“我若说从未曾,你可会信?”

“当真?”叶欢侧过了头去。

斐子笑踏出房去:“你若不信,我亦无法。”

叶欢有些急了,赶忙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斐子笑的衣袖,声音如蚊吟:“别,别走。”

此言一出,不止斐子笑,连叶欢自己都愣了。

“你……”斐子笑隐忍得转过头来,眸色暗了几分,“叶欢,你可明白,此话的含义?”

叶欢嘴唇动了动,瞧着斐子笑的眼睛,终是退却了,慢慢缩回了手去。

斐子笑却一把握住她的手,顺势一拉,将她拉进了怀中,伸出双臂紧紧得抱住她,仿若要将叶欢烙印在自己的骨子里,巨大的欣喜迅速冲破了先前的沮丧,他将脑袋埋在叶欢脖颈间,低声喃喃:“夫人,我……这算等到你了吗?”

叶欢眼中闪过几丝疑惑,可双手,亦还是慢慢地回抱住了他,疑惑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我并不喜欢你同她在一起,也许我喜欢你了,又或者,我不过是想占有你,斐子笑,这或许并不是爱情。”

斐子笑声音有些哑:“占有我,叶欢。”

叶欢额头划过冷汗:“斐子笑,我是指占有欲。”——或许是占有欲,或许是她真的喜欢上了他,又或者不过是暂时不习惯在她和斐子笑身边出现了第三个人而已……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方才在见到毒花时,心中涌起的不快与烦躁是为了什么。

“这总归是一种进步,不是么。”斐子笑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抱着叶欢的手臂放轻了力道,如视珍宝。

又过了不知多久,斐子笑才慢慢放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早些歇息。”

叶欢点点头,转身进入了房内,不久之后,便吹灭了房内的蜡烛。

斐子笑挺身站在寒风呼啸中,转过身,眼中满溢杀气与傲然之气,饱满的红唇紧抿,王者之气瞬间展露无遗。仿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区区匈奴,必将破之!

此时的斐子笑,已初现锐气,举手投足,王者风范。

再说叶欢,自大年夜那日见到毒花一面过后,接下去的日子,却又恢复了宁静,任她如何在府上晃悠,竟都碰不到毒花,仿若先前与她相见的那一面,也不过是她做的一场白日梦罢了。她曾好奇问过斐子笑,究竟将毒花藏到哪里去了,哪知斐子笑却不理她,自顾沉浸在皮影戏的乐趣里无法自拔,这让她颇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同他上演一出出贵公子调戏小姑娘的恶俗戏码,偏生斐子笑好似不会厌似的,任凭叶欢怎么鄙夷,他皆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时间已经过得飞快,又一晃神,整个院落的桃树全都开了花,萧索的冬天终于完全过去,如今她又可以坐在院子中,欣赏这一方小天地的繁花美景了,漂亮的花色将这阴沉的天色无疑抹上了光鲜的一笔,连带着连和斐子笑下棋的心情都明媚了许多。

斐子笑对她越来越好,好到让她错觉到她本应心安理得得享受这一切,可她心中却明白,他对她越好,她欠他便越多,可她却不知该如何拒绝他,每每她一硬下心肠来,斐子笑那悲伤的脸庞便让她觉得心疼,语气便又软了下来。

考了无数个夜晚,叶欢终于决定不再下意识排斥他,就当是给他一个机会,倘若一年之后,她当真亦深爱上了他,她便决定不再离开,永远陪在他身边。除非等到他的身边有了其他的女子,她再退出,也不迟。

可即便她如是打算,在与斐子笑日日的相处中,却始终保持着理智,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

斐子笑陪她在清明这日,一同去扫了汤圆的墓,看着依旧旺盛的那一片向阳花,她第一次喝了酒,和汤圆的墓并排坐着,嘴中絮絮叨叨得同汤圆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将这一年来所发生的大小事件全都说了个遍。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后,斐子笑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面色有些憔悴。

日子依旧波澜不惊得继续向前划去,一直到了这年的八月份,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一大早,皇宫之中便传出了一道尖锐的呼声:“皇上病了,快传御医——”

自这一道呼声过后,接下去的日子,叶欢就仿若是做了一个起起伏伏明明灭灭的梦。

斐子笑作为斐国唯一一个皇子,自是昼夜不离得守在天子榻前,在各家妃嫔哭哭啼啼的响声中,和整个皇帝寝宫一日比一日药浓的空气里,时间堪堪熬过了十日。

八月十一日清晨,老公公扯着嗓子道出了举国悲痛的声响:皇上驾崩了——

全国哀悼十日,整个斐国一片悲痛。

八月二十二日,新帝斐子笑登基,封号贤,为先皇举办隆重庄严的葬礼。

至此,叶欢身边的斐子笑,终于完完全全变作了一代帝王,他不再是斐子笑,而是……皇上。

新帝登基,后宫只有叶欢和毒花,新帝册封叶欢为德贵妃,毒花则为拂美人。接到圣旨时,不知为什么,叶欢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穿越,仿若一下子便从苦大情深的虐心文,穿越进了宫斗文,——莫非作者转型了?

在搬进德清宫时,叶欢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这深墙大院,九重宫阙,心却突突得疼得厉害。她从未想到,选择斐子笑,便相当于是选择了后宫传,接下去的日子,只怕少不了宫斗戏中的那些戏码,不中几次毒,不堕个胎,流个产,都不好意自称为后宫中人。

只是,这样的日子,当真是她所得的日子麽?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为了斐子笑……不,如今该改口叫皇上了,为了皇上的一次恩宠,便要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否则便只能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叶欢愣愣得看着冷清之极的空旷宫殿,呆滞了许久。

接下去的时日,叶欢便鲜少能见到斐子笑,偶尔几次冲冲碰面,皆是还来不及说上几句,便听身边的公鸭嗓太监说:“皇上,xx已在御书房等您……”又或者是“皇上,xx说有事求见……”

叶欢拂了拂额,在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状况下,只好对那太监叹息道:“这位小哥儿,下次有事儿宣告,能否小声些?”

小太监脸涨得通红却也说不出话,只是咬紧牙关,一副受伤神态,好似内急。

等斐子笑停下这般忙碌的状态,已是十一月份了。

可她同斐子笑相处时间依旧少,她却也不太想见着他。每次瞧见斐子笑身上那一套明黄龙袍时,她总觉得,此时站在她身边和颜悦色说话之人,并非是斐子笑,那个笑得如沐春风的少年,只怕终于要消失在权势与利益的权衡里,在各种势力明争暗斗的磨练下,一刀一刀得,完全进化成一个最优秀的最高权利拥有者。

斐子笑,果然注定不是她的良人。

此时她多庆幸自己在同他的这短暂岁月的相处中,始终保持着理智,否则,她又如何才能洒脱得转身离开。

在斐子笑登基后的来年三月,叶欢终于做好了最充分的逃亡准备。

彼时,斐子笑正和议政大臣们一同参加了一个什么仪式,叶欢并未听清,也并不在意。在意的是,这个仪式,需要三日时间。她心中暗暗做好准备,三天时间,足够她做很多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在她入宫的这段时间,她结识了一个小医仆。这小太医长得细皮嫩肉,更能一眼望穿叶欢想要的是什么。比如说,当她偷偷溜去太医院打算寻些迷药时,这小太医便会便戏法般得从手中掏出一包迷药,然后当天晚上,她迷晕了德清宫所有的侍从;当她想通过太医院的小太监们跟随药材进贡车偷溜出宫时,这小医仆便将自己一身医仆装脱给她,脱衣速度之麻利当真无人能及。

叶欢接过他的衣裳,面色逐渐变冷:“你究竟是什么人?”

哪知这小医仆嘿嘿一笑,顽劣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叶欢囧,这句台词倒是耳熟,通常都会是世外高人的口头禅。她快速将衣服换上,又问:“可是你这衣服是医仆的,并没有太医会领我,我又该如何出去?”

小医仆依旧笑得顽劣:“师尊自会领你出去。”

师……尊?

不知为什么,叶欢脑中突然极快闪过了一丝线索,可惜稍纵即逝,任她如何纠结,都已想不起来。

“这是银子,你且拿好。”叶欢显然小看了小医仆的考虑范围,竟给了她一袋银两。

叶欢扬了扬眉,有些自得:“嘿嘿,银子我怎会忘记,我将我宫里的值钱货全都拿出来了,定能换不少银子。”

哪知,小医仆瞬间鄙夷看着她:“你是去逃的,可不是旅行,你若是将那些宝物一当过去,小皇帝沿着这线索,不出两天就能抓到你。”

叶欢浑身冷汗,瞬间就将一袋藏在怀中的宝物全都拿了出来,干脆送给小医仆做了谢礼,小医仆分外欢快得接过,这才推着叶欢出了宫殿门。

果不其然,当真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不断冲叶欢骂着,说她耽误了出宫的时辰,这般拖拖拉拉将来定难成大器云云,她陪着笑脸,侧着腰,不断点头哈腰,等好不容易出了宫门,一行人走进了闹市区,那白发苍苍的老者扯着她的耳朵,指着另一头的径,怒道:“逆徒,还不随为师去采购!”

告别众人,老者放下了他的耳朵,用眼神示意她离开。

叶欢点点头,隐在角落里快速脱掉外面的宫仆装,露出里头的一身男装后,这才大摇大摆得随着人流,走出了阙城。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那名老者亦瞬间消失在了人群中,人山人海,哪里分得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哪里是虚,哪里是幻。

在离开前,叶欢又去天泉汤圆的墓地上,最后看了一眼他,伸手抚摸他的名字,轻声道:“汤圆儿,尽管……尽管迟了两年,但,我总算逃了出来,这世间,只有你对我及好。我做了那么多你的梦,不知你可曾……梦到我一眼。”

初春的风依旧有些寒冷,挂在叶欢脸上,有些生疼。她抹了抹脸上的泪,转身离开。

只是,她却不知,这一年,恰好是芜城更换城主之年。

在这个三国鼎立的年代,只有芜城被排除在了这个局势之外。

而此时的江湖,早已血雨腥风,风雨飘摇。

大抵是一年半之前,江湖之中横空出世一冷绝男子,传闻此子残暴不堪,嗜血成瘾,毫无人性,简直是丧心病狂,泯灭天良,简直人人得而诛之!咳,自然,此乃江湖之中流传最为广泛的传言。

自从当时他灭了第一魔教阴灵教,又一夜之间杀光了第一黑道世家——上官世家之后,他便已叱咤黑白两道,人鬼见之,都要忌惮五分。

但,又有人说,此子宽容大度,为民除害,普度众生,杀人不过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虽然两个版本相差得太大了些,可这确确实实是真实流传于人世间的。

可真相到底为何,又有谁知道呢。

=唔,汤圆注定是只极品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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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尚怀春 进入江湖

自然,这世间,除了当事人之外,叶欢便是唯一一个知道事实真相的人。——那个相貌堂堂武艺出众的小公子,正是斐子笑身边的夜锦将军。

如今四年已过,新一届的城主大会,即将拉开帷幕。因着城主之位全凭能力者得,遂不管是达官贵人,或是地痞流氓,皆会兴致盎然得往芜城而去,就算当真轮不到自己上场,但跟着一众江湖豪杰去凑凑热闹开开眼界也是好的,好歹等到聚会散了,回到家乡时,也好摆个谱,昂首挺胸得对着一众未见过世面的街坊邻居小混混们,用一种沧桑的语气,诉说着‘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江湖’等等热血故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遂,当叶欢一沿着阙城往下而去的时候,耳边听的最多的当属这个两个词。

其一,城主大会;其二,玉九白。

城主大会她明白,事关芜城的城主,也算是变相的武林大会;可这玉九白……

叶欢坐在热闹之极的栈内,伸手夹了一筷子的牛肉,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茶,一双耳边早就竖得比兔子还尖,将大堂上那不断吐着吐沫星子的说书人嘴中的话,一字不漏得听了进去。

“且说当时,玉九白凭自己这一副妖孽祸国的长相,迷得那阴灵教教主血珊失魂落魄,众位,你也不想那血珊乃是何许人也,江湖之中但凡见过血珊的人早已死绝,无一人能从她手中逃出。可如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美艳教主,一瞧见玉九白的妖孽模样,竟也被他勾了心去。妖男祸女,自然如那干柴碰了烈火,二人当即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自此郎心如妾心,定不负相意。任那山无棱,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那说书人说得及其投入,仿若这段旷世奇恋就发生在了他眼前一般,眼中满是深沉的悲痛,说到此处,双手握拳,伸手紧紧一拍桌,嘴中一声浓浓的叹息声。

众人不禁好奇,纷纷问道:“然后呢?”

“你倒是接着说,停在这儿吊大家伙儿的胃口做甚!”

“就是,快说快说!”

听见大家的吆喝声,说书人咳了咳嗓子,这才再次徐徐然道来:“可惜,好景不长。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竟……唉!当真是造化弄人,天意弄人哪!且说江湖之中,众所周知阴灵教与上官世家乃是死敌。一家乃第一大邪教,一家乃第一黑道世家,这地位上的对立便决定了二者的命运。且说这日,整个阴灵教内一派喜气洋溢,原来血珊正在筹划自己同玉九白的婚事。放眼望去,整个阴灵教一派大红色,教内众人皆对正中那一对璧人献上最好的祝福,可惜,正要拜天地时,这上官世家,竟找上门来了!”

一个故事说完了,叶欢坐在二楼,伸手托着下巴,将这一出古代复仇偶像剧听得津津有味。只是,不知这玉九白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单枪匹马闯荡江湖,好生厉害。

此时叶欢所在的,是斐国一座小城的栈里。自从前几日她沿着阙城一向下走来,虽说心中紧张,可一直都没有听人说起小皇上在找什么人,身边也没有侍卫匆匆过,莫非斐子笑还未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叶欢甩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脑后,没有人找她,她也乐得自在,省得她遮遮掩掩像个贼人。念及此,她心情大好,不禁多吃了半碗饭。

再说这一的旅途下来,她遇到最多的便是江湖中人,各个或带着佩剑或大刀,男的魁梧提拔,女的英姿飒爽,可羡慕坏了叶欢。

此时这座栈中也无例外,十个人之中,至少有七人随身携带着武器,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叶欢吃饱喝足,打算再坐一会,先让胃消化消化食物,双眼便随意四处观望了起来。

却在此时,从门外走进了三个身着明黄纱裙的漂亮姑娘,为首一人眼中带着几分狂傲,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可一世,而跟在她身侧的姑娘虽说比不上她这般张扬,却也皆冷若冰霜,眼睛之中毫无温度,面无表情得随着正中那女子,一齐入座在了大堂的一张方桌上。

三人皆手持佩剑,看来也是江湖中人,再瞧她们的穿着,应该是同一个门派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门派,怎的这三个姑娘竟都长得这般好看。

叶欢躲在二楼暗暗打量,想着偷偷欣赏一会美人模样,再离开也不迟。可却在此时,栈门口,又进来了一个小乞丐,小乞丐一张脸蛋黑漆漆的,双眼却莫名得透亮,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已是黑漆漆的了。年纪约莫五岁左右,身板还很小,或许是因为经常饿肚子的缘故,下巴尖尖的,脸蛋干瘦,一头黑发乱蓬蓬得散着,瞧上去分外可怜。

叶欢的目光瞬间就被那道小乞丐所吸引,看着他眼中流出的惶恐与畏缩,她脑中瞬间想起的,便是两年多前,在玉华国重逢时的汤圆。彼时的他,亦是这样一副落魄模样,浑身脏兮兮,黑乎乎,身子不知挨了多少伤,若不是那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她竟怎么也不敢认他。

此时眼前的小乞丐也是这样的样子,那双眼睛这样明亮,却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小小年纪就要出来靠乞讨为生,莫非,莫非也如当初被抛弃的汤圆那样,是被家人所遗忘了吗……

不知怎的,叶欢心中有些许的难过。汤圆已经去世两年了,可她却发现,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她对汤圆的愧疚和遗憾却始终无法释怀。她这一辈子,只怕都要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这位爷,您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楼下的小乞丐走到了一个正在吃食的中年男子面前,畏畏缩缩道。

“滚滚滚,哪来的小乞儿,竟敢败了老子的兴致!”那中年男子嫌恶得挥挥衣袖,驱赶他就如同驱赶一只小苍蝇。

“这,这位婶儿,您行行好……”小乞丐又走到了下一桌。

“婶?你涨没涨眼睛!奴家年方十八一枝花,你竟敢叫我婶儿?”那一桌的老姑娘一边怒喝着,一边伸手去抓他的耳朵。

那小乞丐受惊,眼中惊惧更甚,揉着耳朵离开了,然后半犹半豫得,移向了那三个冷艳姑娘那。

“漂亮姐姐们……”小乞儿欲言又止,垂着脑袋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那三个冷艳姑娘全都没有理他,依旧面无表情得吃着饭。

就在小乞儿完全桑了气,转身想要离开栈的时候,那个狂傲姑娘徐徐开了玉口:“慢着。”

她说话的语气就和她的外表一样,狂傲得想让人打她。

小乞儿眼睛一亮,满怀欢喜得转过身来,看着她,等着她发话。

“你若是能帮姐姐们拿行李,姐姐便考虑考虑,赏你口饭吃。”狂傲姑娘挑着眉,看着他,眼神带着玩弄。

叶欢站在楼上看得清楚,那三个姑娘的行李虽说不少,可瞧上去并不重,这小乞丐应该吃得消。

那小乞丐倒也灵活,连连冲他们点头道谢:“谢谢姐姐们赏我饭吃,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可下一秒,他就谢不出来了。

因为那三个姑娘们不单将肩膀上的包裹甩给了他,还将手中的佩剑也一并甩到了他的小身板上。

叶欢:“……”

但见那小乞丐咬紧牙,抱着三把佩剑,双腿有些发颤。

众所周知,江湖中稍微有些名气的门派,给门下弟子的佩剑皆出自名家之手,看着这三个姑娘的着装打扮,门派定时十分富裕,想来她们的佩剑也定不是劣质支剑,肯定有十足的分量。

更何况,此时压在他身上的,足足有三把佩剑。

叶欢抚了抚额头,实在是不想多管闲事,可她却实在忍不住的了,谁让这个小乞丐,让她触了景,生了情,动了恻隐之心。

她快速下楼而去,走到那乞儿身边,伸手将他身上的佩剑全都扔回在了那三个姑娘的桌子上,这才侧过头去,将手中的碎银子递给他,柔声道:“拿着银子,却换几个馒头吃。”

那乞儿眨巴眨巴一双大眼,许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叶欢递过来的碎银,眼中似乎隐隐有泪花闪动。他刷得一下就抱住了叶欢的腰,声音有些哽咽:“谢,谢谢姐姐……”

叶欢让他离开后,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那三个有些愣怔的姑娘,微微颔首示意,便准备退场。

那个狂傲姑娘面色有些难看,看着叶欢的背影,好似要喷出火来。倒也难怪她心情不佳,毕竟好好的一个免费劳动力,就这么没了,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叶欢为自己做了件好事心情畅快不已,走出栈的步伐也轻巧了几分。瞧着边小摊子上的桂花糕十分诱人,便伸进怀中想要买一些来吃。

然后,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便生生僵硬在了脸上。

今日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春暖花开,入眼皆是一派的生机勃勃。

可惜,这样的好日头,并未能挽回她的心情。因为她怀中的荷包,赫然已经不翼而飞。

她想起方才那小乞丐的那个拥抱,呵……苦笑一声,她怎能这般天真得将他与汤圆相提并论。

人心险恶,幻象丛生。——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哼,赶走了我们的劳动力,莫不是这就想走?”身后,猝不及防得想起了一道冷冽的女子声音,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叶欢转身,果然看到方才栈里的那三个明黄裙衫的姑娘,此时正一脸愤恨得盯着她。

“额……姑娘们消消气,消消气……”叶欢赔笑,心中瞬间转了十八个弯,转了转眼,这才赶紧道,“姑娘们也不想想,那个小乞丐这般瘦弱,又能搬得动姑娘们的行李到几时。我瞧姑娘们应该是出远门的,若是那小乞丐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岂不是更晦气!”

“流月,她说得也有道理。”左边姑娘对正中的狂傲姑娘流月道。

流月想了想,脸色虽然依旧不好,可对比起先前的脸色,也算是好看了很多。可又觉得不解气,眼睛上上下下不断大量着叶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欢扮作男装也不像是个男人,拙劣的伪装术哪里瞒得过鱼龙混杂的江湖,反倒不如直接穿女装来得正常。所以在离开阙城不久,她就换回了女装,而且是最粗糙的女装,再配上最简陋的发型,尽管脸蛋漂亮,可在她的刻意低调下,也不算太过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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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月华妖仙

尽管脸蛋漂亮,可在她的刻意低调下,也不算太过明显,所以此时在流月的眼中,叶欢充其量就是个略带姿色的小布衣。

在她充满算计的目光注视下,叶欢逐渐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倒是合适。”果不其然,流月哼哼一笑,“既然你赶走了那乞儿,就该由你来代替他。”

“……”叶欢抽了抽嘴角,越来越后悔方才的圣母行为,不仅遗失了荷包,还搭进了自己。

在没有荷包的前提下,考虑到未来自己的生计问题,叶欢不得不做出自己的妥协,在一番心理抗争下,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得接过了那几把佩剑,背着那三个荷包,跟在了她们的屁股后面。

总结而言,除去每餐只允许她吃青菜和馒头这一点,这三把佩剑的重量沉了一点,每日工作时间长了一点……之外,总体而言,这几日的日子,叶欢过得还不算是太过心酸。

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她搂着自己发胀发酸的手腕,心中对自己多桀的命运便忍不住流上三行宽面条泪。

不过她也不算是毫无收获,在与这三个姑娘的朝夕相处间,她也对她们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为首那个狂傲姑娘叫流月,身边跟着的二人分别叫流雪和流火,所属门派乃流明宫。

又是一日赶天,等到夜幕降临时,四人总算停下了脚步,今夜准备将就着困在树林中,毕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体又已经累及,万不得已只好休息在荒山野岭里。

“去,拾些柴火!”

“叶欢,生火。”

“还不快去盛些水过来!”

“速度怎么这么慢,中午没吃饭么!”

叶欢宽面条泪,心中暗暗腹诽:日日青菜配馒头,吃得再饱也不会有力气啊大姐……

好不容易入了夜,吃着流月打来的野味,叶欢量一番,换上了天真无邪的眼神,仰着小脸四十五度角开始了信息打探之旅:“流月姐,流明宫还收弟子麽!”

流月嫌弃得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拽:“我流明宫可不收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叶欢:“……那收男弟子么,我让我弟弟试试。”

“弟弟?”不等流月说话,流雪抢先回答,“流明宫不收男弟子。”

叶欢了然,又看了看被苍茫夜色所笼罩的林中,状似无意问:“不知道姐姐们的目的地是何处,这几日走的,怎的越走越偏僻了起来。”

哪知不等叶欢再说话,流火已然恼怒得手中的野味一下子扔在了火堆里,面色有些难看,对流月道:“师姐,那玉九白行踪不定,你当真确定我们可以把他请来?”

流雪也附和了起来:“师姐,我们此番也不过是凭着传闻而来,先不说能不能请玉九白出山吧,就连能不能见到他的面都未可知,你又何必……”

叶欢坐在旁边围观得起劲,不禁暗暗在心里为她们加油,希望爆的料能更多些。

“长老们怎的,怎的就能将流明宫的存亡系在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人手中,我真当是想不通……”

“流雪!”流月一声厉喝,阻断了流雪的话,双眼略带防备得看了叶欢一眼,怒道,“住嘴,莫还不嫌丢人么!”

不丢人,真的不丢人啊大师姐……叶欢在心里呐喊,没想到这三个姑娘竟是去找玉九白的,这……玉九白果然无处不在。

“明日继续赶。此处距离玉山已经不远,不管结果如何,此番总要去见见他,道明来意,先瞧瞧他会有什么反应。”流月冷声下了命令,被这两个师妹一闹,她也没了胃口,将手中的的肥鸡腿一把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去河边洗漱去了。

叶欢看着地上的肥鸡腿,又看了眼手中的小鸡翅,心中涌起一阵心酸与伤感。

夜色越加黑了起来,叶欢搂着三把佩剑,背靠着一棵粗树干沉沉入睡。白天的赶早已让她精疲力尽,此时月已上了柳梢头,自然睡得也沉了些。

因此,一直等到身边传来越来越响的利器相击声,叶欢才皱着眉,揉眼睁开了眼睛。

等到看清周围的情况,她的绪瞬间变清醒,但见眼前,流月流雪和流火皆运着功,跟一个面色丑陋的赤脚大汉相搏斗,战况激烈,刀枪相碰撞时所产生的火花,让险些晃花叶欢的眼。

——时间倒退回一刻钟前:

天色越来越深了,整个树林都蒙上了一层白雾,偶尔吹过一阵凉风,带着几分寒意。四人各自靠着一棵树干睡着觉,空气中却传来了一阵颤动。

叶欢的直觉和警惕力自然无法和江湖中人相提并论,所以除了她之外,流月三人都刷得睁开了眼,从她身边抽走了早已被她散落了一地的佩剑。末了,还不忘鄙夷得瞪她一眼。

不出片刻,一个满面猥琐的赤脚大汉就站在了她们的对面,双眼猥亵得反复看着流月三人,嘴中兴奋得道:“美人,美人……”

流月恶心得看了他一眼,傲然道:“本姑娘的美,可不是你这种下三滥可以觊觎的!”语毕,就抽出了手中的长剑,直直得对着他。

哪知,那赤脚大汉却不理她,而是侧了个身,对着在一旁熟睡的叶欢慢慢走了过去,一边兴奋道:“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也能遇到这般出色的美人,今日俺可走运了!”

流月:“……”

身后的流雪和流火皆憋不住笑意,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流月恼羞成怒,身为一名冷艳的女性,她的女性自尊不允许任何人的侮辱和挑衅,当即便手起剑落,漂亮的剑法在她手中倾泻而出。

赤脚大汉怒,当即回击,一柔一刚,一轻盈一浓烈,状况分外激烈。

叶欢终于被吵醒,反应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在了大树后面,等到流月师姐一个漂亮的回转,长剑已经直指向了大汉的喉咙。

“哼,有眼无珠,留着你这身功力有何用!”流月的怒气显然不轻,一眼不眨得便废了大汉的一身武功,这才收回手,将长剑重新放好,然后转头,冷冷得憋了叶欢一眼。

叶欢不明情况,只觉自己忒无辜,竟然躺着也中了枪。

这则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四人又恢复了赶的单调乏味日子里,等到了玉山山脚,已经是五天后。

玉山处在斐国和芜城的交界处,因着地势险恶,途陡峭,赶赶着也颇累,因此人迹及少,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此时的叶欢已然去了半条命,长时间的赶让她的双手发了肿,手腕已是一片青紫,手中的三把佩剑越来越沉重,可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佯装自己依旧精力充沛。

时间已经是晌午,流月扔到叶欢一块发干的馒头,然后便不理她,等到简单用完餐,流月拍了拍手,走到叶欢身边,拿过了她手中的佩剑。

叶欢诧异得看了她一眼,她,她,难道她良心发现了?!

可不等她寻完全,流月已经冲她挑了挑眉,不怀好意道:“你先上山去瞧瞧,我们随后便跟上。”

“诶?”叶欢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分外不能理解为什么流月竟然让她打头阵。

——等等,打头阵?

仰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玉山,叶欢情不自禁吞咽下了一口口水,说话声音有些结巴:“师,师姐,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

流月继续笑,笑得诡异:“走,师姐送你。”

叶欢:“……”师姐,你笑得能再惊悚点么!

不等她反应,流月已然拽着叶欢的胳膊,一直将她拉到了玉山的狭小入口处。

整个玉山被一片郁郁苍苍的茂盛植物所覆盖,中间是一条小道,专供人进山。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叶欢并没有发现。

可如果玉山没有危险,流月又怎会将她拉出来打头阵,如她这种冷艳高贵的女子,为了展现自己的出众与高贵,必定应该是第一个冲进山里去才对。

“走,进去,别怕。”流月站在叶欢身后,重重推了她一把。

叶欢瞬间就朝着玉山跌进了好几步,等到她好不容易稳下身体,已经离身后站在山脚口的流月足足有十余米远了。

“还不快往前走,愣着干嘛!”身后流月开始催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欢的心里作用,才刚踏入玉山,她的浑身便开始发冷,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气温差异,她看了看愈显阴森的环境,心下有些发颤,抖着脚一步一步往前而去,结果,没走几步,她就感到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啊——”叶欢一阵失声尖叫,浑身冷汗,只见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赫然是一个骷髅头……

她瞬间一跳三尺高,慌慌张张得冲前方跑去,可没等她跑出几步,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绳索,一排泛着阴森冷光的尖刀迎面而来!

很显然,这座山中必定布满了陷阱,只要一有生人胡乱闯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定会分分钟便夺取了对方的性命,这也不难解释为何脚下会有骷髅头了。

生存似乎只在一线之间,叶欢实在是没有料到,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最后竟然得死在一座荒山里,直到她的尸体被风干了也不会有人会为她难过。

那尖刀越来越近,似乎迎面就要狠狠刺入叶欢的身体,她无力得闭上眼,不想让自己直视这献血淋漓的一刻,可她等了好久,身上却迟迟没有传来痛意……

她将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隙,然后瞬间目瞪口呆,只见眼前的尖刀竟生生停在了距离她不出五毫米的位置,看着自己眼前这明晃晃的刀片,叶欢终于脚步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不等她伸手擦擦额头的汗,那排尖刀以然慢慢朝后退去,直到消失在了她眼前。

她愣愣得看着,这富有戏剧性的转折着实超出了她的考范围。

可更为惊悚的,却是她的身边猛然挂起了阵阵大风,飞沙走石,刮在她的脸上更是生生的疼,她下意识眯上眼,伸手挡在自己的眼前,还不容易等狂风散去,朦胧之间,她望见自己的身前,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任谁的一生,都能遇到无数的人。或美或丑或胖或瘦,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可总会有那么几个,你此一生,只需一眼,便能将他记下,任风吹雨打,任时光荏苒,依旧印象深刻,透彻骨髓。

不得不承认,叶欢当真从未见过这般妖冶如兰的男子,从未。斐子笑的温润如玉在眼前男子的满目深邃中,亦轻而易举得就被比了下去。

却见眼前男子一袭月华白衣,幽深的双眸分外清冷,丝丝寒气从他周身散发而出,如三寸冰莲,甘冽又妖冶,堪堪一看,好似寒雾弥漫,可气质却偏生又冷洌如泉,宛若妖仙。

若不是周身余下的冷风吹得叶欢泛着冷,她当真以为自己已经离了人世,在九天宫阙中,见到了天上的神仙。

天际浓郁得如一副泼墨山水之画,几多缱绻,两边苍郁树木这般挺拔,枝叶在风中微摆,他站在她的对面,居高临下,带着傲,双目幽深,这般好看,堪堪一眼,周身所有的景致便颓了颜色,再美的景色亦不过是他的衬托。

衬得他俊若神祗,目若繁星。

大漠风沙几多载,风情不过玉九白。

叶欢瞧得有些呆,目光亦是不由自主得看着他,任她如何努力挣扎,皆移不开眼去。

她看着他慢慢蹲下身来,冲她慢慢伸出白皙的修长玉指,最后覆盖在了她的左颊上。他的手掌心有几颗老茧,与她的脸颊慢慢摩擦,有些痒。叶欢没有避开,因为她发现她对这样的亲昵触碰,并不反感。

“你……”叶欢轻轻眨了眨眼,问,“你可是玉九白?”

玉九白的手依旧摩挲她的脸颊,凝视她许久,方轻声回道:“是,我是……玉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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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一如她的人,清冷又甘冽。 只是口吻中夹杂了太多的东西,歉意,伤感,悲哀,欣喜,激动……所有的绪,全都融汇在这句话中,交融成了万般无奈的欲言又止。

“谢谢。”叶欢仰头冲他笑得灿烂,这才伸出手去,伸手扶着他的袖子,站了起来。只是这一伸手,她手腕上肿胀的筋脉和青紫的手背便暴露了出来。

玉九白伸手刷得一下抓住她的手心,眯起眼来,这般一碰触,才感受到她的掌心磨出了些软茧,他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发现这些磨损全是新伤,他好似有些发怒,声音冷如冰:“你的手!”

叶欢有些郝然,从他手中抽回手来,疏离赔笑道:“我的手,是了,我的手这几日受了点伤,不碍事。”

玉九白一愣,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有片刻的失神。

“唔,我朋友好像在找你,你要不要跟我一齐去看看?”叶欢转头朝着山脚下望去,也不知道流月她们有没有事。

“朋友?”玉九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皱眉反问。

“对,朋友,你若是愿意,便同我去看看吧。”叶欢眼睛亮晶晶,——只要她们找到了玉九白,自然就会放她走,她终于可以结束这憋屈的搬运工生涯了!

“好,我随你去。”

叶欢喜滋滋,伸手拉着他的衣服袖子就赶忙朝着山下走,——没想到玉九白的脾性这么温和无害,哪里像江湖传说中的那样残暴不仁了!江湖传说果然是以讹传讹的产物,不可信啊不可信!

“你站在这等等,我先去和朋友们说。”等走到树林口,叶欢对玉九白吩咐了声,便哼哼一笑,满脸狡黠得跑出了山口。

一瞧,流月三人果然正在等着她,见她平安无事毫发无损得出来了,皆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在交换些什么信息。

“可有收获?”流月依旧冷声问。

叶欢昂头挺胸,笑得有些坏,前几日相处时点头哈腰的狗腿状态尽数散去,将身体气质调成冷傲款,这才轻挑唇角,道:“收获,自然有。”

“什么?”

“玉九白,——不知这收获算不算大?”叶欢底气十足,露出一个冷笑,声音清脆又响亮,“一千两,我就把玉九白交给你们。”

神啊,原谅她吧,行走江湖不能没有钱哪,一千两换一个玉九白……这交易应该很公平吧!

“放肆!你以为一千两可以买到一个玉九白?!”流雪的声音有些恼怒。

“唔,那就两千两。既然你们都不介意加价,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叶欢将手放在背后,笑得花枝乱颤。

“哼。”流火也冷笑了声,“我看你是皮痒,你当玉九白是什么人,你竟敢拿他做买卖!”

叶欢心里明白,玉九白待着的地方听不到她们的声音,所以她才敢这样放肆得和她们谈价钱,否则借她一百个胆也不敢拿他当筹码赚银子。“好啊,你若是不信,我就去和玉九白说,就说我的朋友不要见他了,我让他走。”叶欢作势就要转身进去树林。

“慢着,”流月皱眉冷声道,“既然如此,你让他来见我们,否则给了你钱,你又溜了,我们岂不吃亏?”

这个……当着玉九白的面进行交易,是不是忒不厚道了些。

叶欢挠挠脑袋,有些纠结,干脆道:“你们若是不放心,完全可以派个人跟着我,这玉山真没危险,若有危险,我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得出来。”

流月垂眸,似乎是在考,片刻后,才点了点头:“流火,你去。”

流火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应了下来,走在叶欢身后,口吻不太友好,叶欢心情大好得冲她接过她手中的银子,这才冲流火挑了挑眉:“再怎么说我也白白给你们扛了这么多天的包袱,这点银子便当做是我的精神损失费和劳务费了,且你们还白白得到了玉九白,这个交易怎么说也应该是你们比较占便宜才是。”

流火重重的哼了一声,白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跟在她身边步伐匆匆。

叶欢拿了钱,心情甚好,领着流火就要重新进入玉山去,哪知,不等她走进玉山,玉九白已然已经站在了山口,面色沉得厉害。

当即,叶欢的脚步一顿,看着玉九白好似好喷火的脸,心瞬间就沉了下去。——完了,完了,全都被他听见了,他他他,他要杀人了……

等她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急忙将怀中的银子紧紧抱住,这才哆嗦着嘴巴道:“别,别杀我,我,我只是利用你来讨工资,——不对不对,不是利用,是,是借你的光,讨、讨要些工资……”

只是,玉九白的火,似乎不是冲着叶欢来的。

却见玉九白无边风华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定定得看着流火,嘴中的话却是对叶欢说的:“你手上的伤,便是她造成的?”

“诶?!”叶欢有些反应不过来,难道他应该问的不应该是‘你竟然拿我换钱’亦或者是‘你怎能利用我换钱’诸如此类的吗,怎么问出的问题,和她所料想的相差这么多!

流火在玉九白的注视下越来越惶恐,情不自禁得后退了一步。

她身后的流月和流雪,却只是看着玉九白,生生给看了呆去,她们料想过玉九白或许当真模样俊俏,可却并没有料到,如此男子,惊为天人。

“哼,很好。”玉九白慢慢眯起眼,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杀气,宛若修罗。

“额!”叶欢急了,“玉大哥,九白哥,白白哥,别介啊,我不过是用你换了些银子,何必这么生气,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五五分吧!”

玉九白不理她,手中运起一股剑气便冲着流火而去,速度快得不可议,不等流火闪身,她的身体已经硬生生接下了玉九白的攻击,瞬时间,身体被甩出了老远,嘴中喷出了一口血来。

传说中的‘喷出一口老血’,想来也莫过于此吧。

叶欢觉得眼前有些晕眩,她脚步漂浮,双腿一软,分外不争气得朝着地上晕去。

幸而玉九白眼疾手快得闪身到她身旁,一把搂过她的身体,愈加怒了:“蠢货,我不在你身边,你便这般照顾自己的?”

唔,不知道为什么,叶欢听到这句话,虽然觉得有些诧异,可更多涌来的感动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感动,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淹没在其中,喘不过气。

她甩甩脑袋,看着他皱眉问道:“什么叫你不在我身边,你何时在我身边了?”

玉九白脸色有些忸怩,明明便是如仙的长相,此时却夹了一丝别扭,微微侧过头去,嘴中却轻声问:“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语气很柔,很软。

叶欢摸摸脑袋,正加摸不着头脑了,干脆反问道:“额,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玉九白脸上忸怩得更厉害了,声音也轻了下去:“斐子笑呢,怎么不和你一起。”

叶欢脸色一凛,面容渐渐冷了下来,挣开他扶着自己身体的手,慢慢退离他一步,方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说什么?你说我说什么!”玉九白见叶欢离开他的怀抱,双手慢慢握拳,声音透着不容忽视的悲哀与自嘲,“两年了,阿欢,你和斐子笑过得可幸福?”

两年?斐子笑?幸福?

叶欢定定得看着玉九白,看着他万千妖孽的脸蛋,看着他修长的身材,看着他深邃的五官,看着他坚忍的目光,心中隐约有个念头破土而出。

她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胡乱想,这不可能会是真的,亦不可能是真的,她,她怎么能认为眼前这个人会是死去的汤圆呢,她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果然是这几日太过劳累所以产生了幻觉吧!

可是她的眼睛,怎么就控制不住泛酸呢。

叶欢迅速转过身,伸手胡乱抹了两把泪,这才自嘲道:“不好意,我方才想起了一个故人。”

玉九白抿了口红润的嘴唇,慢慢走到她身后去,从背后将她整个紧紧搂在怀中,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欢,我回来了。”

一句话,六个字,却让叶欢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叶欢呆滞。

“阿欢,你,不要离开我。”玉九白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轻轻磨蹭,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放开我。”哪知,叶欢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玉九白浑身一僵,却没有动,依旧紧紧抱着她。

“放开我!”叶欢掰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转过身来指着他破口大骂,“我的汤圆才没有你这么高的个子,我的汤圆小小的一团别提多可爱,我的汤圆最喜欢让我抱着他,我的汤圆声音又软又糯又好听,我的汤圆小身板软软的摸上去很舒服,你有吗,啊?长得妖孽了不起就可以骗人了啊?你爹妈怎么,怎么教你的……”说到最后,她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哽咽,“你,你别以为你可以骗到我,我才没有那么笨,我才没有那么笨……”

玉九白静静看着她宣泄,看着她一直哭到泪流满面,看着她一直哭到泣不成声。

一直等到她静下来了,他才蹲下身去,受伤道:“阿欢,身子变不回了,声音也变不回了,我只是不想再让你抱我,换做我来抱你,不好麽?”

叶欢红着一双眼睛,撇开头去,声音还带着大哭过后的沙哑,倔强道,“不,不好。”

玉九白无奈,一声叹息,面对这样的叶欢束手无策。

侧过脸去,才看到远处还站着三个女人,想起叶欢手上的伤,怒火蹭得就上来了,干脆拿她们开开刀,败败火,于是,他冷着脸,慢慢朝着流月三人而去。

流月流雪就算再傻也算是看出玉九白和叶欢之间有些小奸情的了,当即颤巍巍得后退了一步。

可玉九白咄咄逼人,继续一步一步冲她们走来,带着杀气,瞧着异常恐怖。

“玉公子!”流月平日里冷傲的脸庞此时蒙上了一层苍白,鼓足勇气道,“玉公子,可否先听小女子一言?”

玉九白不理,脸色更冷了:“说吧,想要怎么死。”

流雪手中还扶着受了重伤的流火,听到玉九白这么问,脸色更难看了,将目光投到了流月身上。

流月咬牙,继续道:“我流明宫乃江湖六大宫之一,此番我来寻玉公子,是,是为了请玉公子进宫当宫主,为,为流明宫主持大局……”

“看来,你们是想让我自由发挥了。”玉九白冷笑,“看在阿欢的面子上,留你们一条全尸。”

不等他说完,叶欢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玉九白身边去,放声怒骂:“好啊,现在长大了,长本事了,瞧见不顺眼的就可以大开杀戒了!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玉九白:“……”

流月流雪流火:“……”

“她们是我的朋友!”叶欢的脸色很别扭,侧过头去,脸上有些难为情。

玉九白抽了抽嘴角:“可是她们伤了你的手。”

叶欢继续别扭:“大不了我也伤她们的手,你,你别杀她们。”

“……好吧。”玉九白干咳了声,又转过脸来对着流月三人,继续冷声,“看在阿欢的面子上,我就不杀你们了。”

流月:“……==。”

叶欢更囧,为什么听上去像是在拱白菜。

——看在阿欢的面子上,我就拱个痛快。

——看在阿欢的面子上,我就不拱了。

……难道玉九白而言,杀人不过就是拱白菜吗!

好吧,好像是的。

“以后不准拱白菜!咳咳——!”叶欢干咳,立马改口,“以后不准随便杀人!”

玉九白的妖孽脸蛋看着她,半晌,才道:“只要你不生气,我便不杀人。”

尚怀春 叶欢九白

“我不生气,不生气。”叶欢立马摇头如拨浪鼓,保证道。

玉九白这才露出一个笑意,正要说几句亲昵话,又赫然瞧见旁边站着三个电灯泡,脸又冷了下来,冲她们不耐烦道:“还不快滚。”

流月欲言又止,却始终不愿意离开,只好道:“玉公子,想来叶欢,咳,想来叶姑娘也该饿了,我们可暂留在你们身边照顾她,也算是先前对她的补偿。”

玉九白对补偿不补偿的没什么兴趣,可既然她们说是照顾阿欢,那便留下好了,当即点点头,示意她们快去准备。

然后,等她们走远,他才走到叶欢身边。

等她们走远,他才走到叶欢身边去,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叶欢一把拍下他的胳膊,迈离他一步,玉九白笑得有些憨,又靠近叶欢一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叶欢继续拍下他的手,又迈开一步去。

如此反复,玉九白终于叹气,抬头望着苍茫天际,轻轻叫了一声:“阿欢。”

叶欢不理他。

玉九白面上带着些许自嘲,低声道:“阿欢,我怎么忘了,你已经是斐子笑的妻子了啊……抱歉。”

叶欢心猛地一沉,脸色变得极差,双手握紧,深呼吸了许久,才侧头看着他,一眼不眨:“是啊,我是斐子笑的太子妃,不,错了,如今已经是斐子笑的皇贵妃,所以呢?所以你两年都没有来找我,不,或者你已经忘记了我,也是呢,我不过是你年少时的短暂过,我又有什么立场让你记得我。”

她低下头去,双眼不受控制得再次变红,低低道:“可是,可是我却很想汤圆呢……很想很想,每天晚上都想,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绝情,说走就走,没有跟我离别,哪怕一句‘再见’也没有,有时候,我在想,既然没有说出离别,那么是不是代表,他可以一直活在我心里,一直陪着我,直到我老去……”

“阿欢,我——”玉九白的喉结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玉九白,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便当作我的汤圆已经离开了,你终究不是他。”叶欢转过身去。

玉九白一把拉住她瘦削的胳膊:“阿欢,别走。”

叶欢的声音有些飘渺:“可是怎么办呢,我答应过汤圆,要回寒幽林陪他。”

“你……”玉九白用力将叶欢拽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笃定道,“你爱我。”——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我是斐子笑的妻子,我不配爱你。”叶欢在他怀里闭上眼,泪水沾上他的衣裳,晕染出一朵朵妖娆的小水花。

“你配,这世间,只有你配。”玉九白抱着叶欢的手有些发颤,手臂越收越紧,好似要将叶欢刻入骨子里。

叶欢轻轻拍了把玉九白笔直的脊背,哽咽道:“我,我以为,你嫌弃我。”

叶欢沉默了很久,将脸埋在他胸前,才颤抖道:“因为我不完整。”

“傻瓜。”

他抚摸她的脊背,满脸心疼;她躲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有些人,相处再近亦是遥远,例如斐子笑;而有些人,分别再久亦是亲昵,例如汤圆。

叶欢趴在玉九白背上,看着荒芜人烟的远处,摸着他的如墨黑发啧啧称奇:“为什么你会躲在这里。”

玉九白郝然,脸色有些窘迫:“因为有人追我。”

“咦,你杀人就像拱白菜,什么人敢追你,活得不耐烦了。”叶欢问。

“……一群女人。”玉九白回答。

叶欢从玉九白背上摔下来了,幸好玉九白手快扶住了她,就看到叶欢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太激动。她哆嗦着手指着他:“你,你说什么?”

说到这个,玉九白显然也很烦躁:“自从我无意中灭了什么第一邪教和上官世家,成天都有一群女人在后面追着我,甚烦。”

一说到第一邪教和第一世家,叶欢立刻就想起栈里那说书人说的故事了,心中登时有些泛酸,面容也有些不愉快了起来:“你倒是同我说说,好端端的干嘛要去杀人。”

玉九白皱了皱好看的眉,面上呈无辜状:“当时我刚变作成人模样,力量有些收不住,且当时我只是无意过,那血珊和上官家的小世子似乎是在成亲,我不过是过想问个,可那血珊就说小世子长得太丑,不如我好看,要我跟她走。那女人太聒噪,我一不小心就将她拍死了。”

叶欢“……==”杀人对他而言果然就是拱白菜!

“小世子要报仇,我想既然我不小心杀了她的女人,那便让他三招。”玉九白接着道,然后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他又说不杀我了,要我跟他走,且保证会让我吃香的喝辣的。”

叶欢:“……他看上你了==。”——这没节操的小世子!

“我不喜欢吃辣味,便拒绝了他。”玉九白继续,“我尚没有同他计较那么多,他却放了捕杀令,上官家族不断同我纠缠,我不过是忍无可忍。”

叶欢不说话了,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让他弯下腰,然后伸手抚摸过他的眉心,轻声道:“别皱眉,皱眉就不好看了。”

玉九白舒展开眉头,将叶欢一把抱起,抱在怀中,让叶欢的双手揉住自己的脖颈,看着叶欢笑靥如花,眸色渐渐加深:“阿欢,我等了两年。”

叶欢仰头笑得欢唱:“是啊是啊,我足足难受了两年,可我却想不通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玉九白也笑,凤眼弯成了月牙形:“天泉水的作用。”

“那你的名字呢,名字谁给取的。”叶欢干脆将双腿盘在了玉九白的腰上,又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就像当初她抱他时的那样。

“名字,我爹爹。”玉九白的声音慢慢沙哑。

叶欢起初没有感觉到,可很快便察觉到了玉九白的异状,她微微动了动身体,赫然感觉到玉九白的已经坚硬如铁,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她刷得睁开玉九白的怀抱,跳了下来,分外尴尬得扔下一句:“我,我去找流月。”然后,快速逃开。

看着某人离开的身影,玉九白显然更加尴尬,干脆去了不远处的一口小山泉上冲了个凉,去去火气。

再说叶欢,叶欢冲进玉山中,一边走一边懊恼,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汤圆了,她又怎么能这样随意乱来。她心中有些后悔,可后悔的同时,又有些害羞,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

再说山中的那三人,流月和流雪喂了流火随身携带的补丸,又在山间之中起了篝火,抓了只野鸡烤来吃。见到叶欢的靠近,目光纷纷带着防备,可嘴中说话的语气却明显尊敬了很多,只听流月道:“叶姑娘,饿了吧,还未烤熟,你再等等的。”

叶欢抖了抖身子,叹气:“流月,你能不能正常些跟我说话。”

流月面色更尴尬:“前几日是我们的错,叶姑娘莫要同我们计较。”

“你……”叶欢干脆放弃,转而道:“流月,我知你心中在量什么。听你方才所说,你可是要让玉九白去做流明宫的宫主?”

流月双眼亮了亮,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叶欢笑了笑,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洒脱:“或许你不会理解我的想法,我想了他两年,他亦等了我两年,如今好不容易能遇到一起,我们便不打算再出去了。世界外的纷纷扰扰,起起伏伏,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我所求的,不过是平凡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能陪在他身边就好,其他事情,我们一概不想卷入其中,所以,就当是拜托你,你走吧。”

流月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叶欢接着道:“我能遇到他,倒是多亏了你。由此来说你还算是我们的恩人,尽管前几天我对你颇有怨言,可方才他出手打伤了流火,我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对别人提起我们。”

流月平日里冷傲的脸蛋此时分外挫败,无奈道:“叶姑娘,此番我们出宫,本便是长老所逼,我……姑娘,多有得罪!”

语毕,不等叶欢反应过来,她已闪身到叶欢的身后,伸手扼住了叶欢的脖颈,然后补充道:“叶姑娘,抱歉。”

“……”叶欢有些无奈,“你何必呢,流月,你觉得玉九白会对你轻易妥协吗。”

“会。”流月看着她,“有你在,他必定会。”

“对,你说的有道理,有我在他确实会。但是!”叶欢分外赞同她的观点,又接着问道,“你就不怕他报复?”

流月微不可闻得皱了皱眉,没有再接话,挟持着叶欢,转身出了玉山。

不出片刻,神清气爽的玉九白从远处而来,待走近些,看到叶欢与流月后,却面不改色,亦面无表情。他只要站在那,扑面而来的气势就足以压倒山河。

流月此时莫名的紧张,努力让自己镇定些,又紧了紧放在叶欢脖颈间的手,冲他喊道:“玉九白,你莫要怪我,只要你能随我回了流明宫,我定会带你与叶姑娘如座上宾,只要你能随我回去,率领我们流明宫参加芜城城主大会,相信凭你的资质,城主之位必定手到擒来。”

玉九白依旧面无表情,墨深的凤眸如一潭深池,任谁都无法堪破其中神色。

明明被挟持的人是叶欢,可叶欢却没有丝毫担心,因为她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她,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

“呵。”夕阳辉映,流光溢彩,洒在他的脸颊上,衬出三千风华,玉九白凤眼如丝,轻挑红唇,反问之,“你当真以为,你能威胁得了我。”

流月心中一紧,努力为自己争辩:“叶欢尚在我手中,你若是有几分喜欢她,就不能看着她白白落入我的手中,莫非方才你所表现出的情意,不过是逢场作戏不成?”

玉九白笑,笑中夹着几分讽刺:“我不单要保阿欢,更要保自己。你若是觉得凭此便可威胁到我,我却当真要笑你太天真了。”

不等流月明白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便又听玉九白继续道,“你要的,不过是我的功力。”话音刚落,玉九白伸出手,一掌狠狠拍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唇角,瞬间滑落一行血出来,血红落日逢魔时,映衬得他嘴角这血,触目惊心。

叶欢的心猛然纠结到一起,似乎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如今我自废武功,你可还有什么话说。”玉九白挑眉,嘴角勾起一丝妖孽笑意,就连那双凤眸,都夹杂上了几分嘲讽。

“你疯了——!”流月一声惊呼,不敢置信得倒退几步。——此时她总算是明白了玉九白的那句‘要保阿欢,更要保自己’究竟是什么意,他宁可选择伤害自己,也不愿委屈自己做不愿意的事,这世间,怎会有这般怪异之人!

她呆滞转回身,没有了言语,眼前反复掠过的,皆是玉九白那摄人心魂的笑容。

叶欢慌忙冲到玉九白身边,扶过他的胳膊,直接骂了过去:“你疯了!你疯了不成!为什么这么随意伤害自己的身体,你怎么这般任性,一日不让我担心都不行是吗!”她嘴中骂着,手却分外轻柔得触碰在他的唇角,帮他轻轻拭去唇角的血液。

玉九白趁机搂着她的身体,笑得有些劣性,伸手去擦叶欢的眼睛,趴在她耳边密语:“别哭,是假的。”

叶欢更生气了,伸出自己手指上的血液,同样密语质问道:“这个怎么作假?!”

“乖,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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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别气。”玉九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趴在叶欢脖颈边,趁机含了一口叶欢的耳垂,叶欢更怒,一把推开他,玉九白这般高大的身躯当真就朝后仰了过去,叶欢一急,赶忙伸手去拉他,不料,却被他反手一拉,将她抱了个满怀。

叶欢怀疑看着他:“当真没事?”

“无事,两日便好了。”玉九白说得分外轻巧。

叶欢将信将疑,可瞧着他这般有信心,心也慢慢定了下来,等抛开心中的恐惧后,才明白自己此时与他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的脸慢慢红了:“放我下来。”

玉九白却不理她,双目灼灼看着她,许久,许久。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叶欢的脸不由自主更红了些。

“阿欢。”他的嗓音磁性又好听,“我们成亲吧。”

叶欢的心泛起一阵酥软,麻麻的,痒痒的,好似有一只小爪子在挠,她多想点头说好,可她却不敢,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他。

她多想点头说好,可她却不敢,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他,她并不是完整的,她和他的心里都清楚。

叶欢沉默了很久,在玉九白充满希望的目光中,只好叹道:“你,容我想想。”

最终,叶欢和玉九白一起,目送了流月三人离开。

在流月走之前,曾对叶欢道:“你当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叶欢大笑着点了点头,赞同道:“对,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流月亦轻轻一笑,这还是叶欢同她接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笑,平日里那样冷冰冰的女子,一笑起来,竟这样好看,明眸皓齿,唇红齿白。“你们定要幸福,白头偕老,生死与共。”流月继续说。

叶欢笑着应下,然后看着她们的身影一点一点走远,变浅,最终消失不见。

此时,整个世界已经一片暗夜笼罩,山中冷风习习,可叶欢却不觉得冷。大抵是因为心暖的缘故。她从不知道,有朝一日,她当真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一个爱人,一个小屋,一座山顶,然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样的生活,在这个世界,竟然当真可以实现。

玉九白站在她身边,看着相比起两年前更显妩媚的叶欢,想起她一次又一次泛红的眼睛,看着她成熟的双眼,心跳声一下,一下,在他的胸腔中慢慢扩大,最终蔓延到他的整个世界。

空中的月光跳跃在二人之间,奏一曲羡煞旁人的凤求凰,玉九白嘴角慢慢张开一个弧度,然后,冲着叶欢慢慢单膝跪了下去。

他昂起优雅的脖颈,凤眼柔情,惑人心智。他伸出手去,高举在她面前,嘴中说出的话,掷地有声:“阿欢,嫁给我。”

彼时的她正在汤圆布下的结界中疗伤,她对他说,在我的家乡,男子向女子求婚,都是单膝跪地伸手告白的。哪像这个云楚,将女人当做玩偶,呸,渣男!

没想到当初无意中说的一句话,他竟还记得。

“阿欢,你若是不接受,我便当你是害羞;你若是接受,我便当你是同意了。”玉九白冲她笑,带着几分孩子气。

叶欢一眼不眨看着他,看着他五官当中依稀留下的汤圆轮廓,脸颊再次升起了两朵红霞。双眼在月色下,亦是晶晶亮。她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说:“你先起来。”

玉九白眨了眨眼:“你这算是答应了?”

“咳,你先起来,我,我有话要问你。”此时的叶欢带着些女儿家的害羞。

玉九白点点头,乖乖听了话,站起了身:“问吧。”

叶欢说:“我的脾气不太好,有时忍不住,也许会骂你,但是,但是我会努力改正,你若是受不了我,你便直接同我说;还有,我有时会做些蠢事,还有时会圣母,做一些胡乱同情心的事儿,还有时会很野蛮,真的,很多人说我野蛮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也是知道的,当时,你被困在密室里,我和斐子笑,我和他……”

叶欢说得及其诚恳,一句一句得慢慢说着,只是,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还是干涩了下去,后面的话,是如论如何都说不出的了。

她不说自己有多后悔,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有权利后悔。甚至就算时间倒退,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也依旧会选择和他成亲。可明知这是无法避免的,她却依旧难过,她努力经营的人生,终究还是无法保持白洁如纸。

“说完了?”玉九白又靠近她一步,伸手慢慢抚摸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语气分外轻柔,“你骂我,我应着;你做蠢事又如何,我陪着你一起做;有同情心是好事,冷酷无情的媳妇儿我才不要她;我的媳妇,自然该野蛮些,否则如何治得了我;至于最后一点。”玉九白面无表情得看着远方,轻轻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除了那一次,还有过吗?”

叶欢耳朵烧了个通透,摇了摇头:“未曾。”

玉九白心情大好,打横将叶欢抱住:“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成亲。”

“这么急做什么,我们才刚团聚。”叶欢反驳之。

“我以为你当真会和斐子笑幸福,当初跳下天泉不过是冒险一试,等再次苏醒,时间已经过了半年。你可明白,彼时的我太弱小,又该如何去保护你,我自认不配站在你身边,遂才自暴自弃。”玉九白不听叶欢的话,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可明白,这将近两年的岁月,我夜夜梦见你,我想,若是我早些这副模样,便可以光明正大和斐子笑相争。我想去寻你,可哪里料到竟然无意惹上了阴灵教与上官世家。一群疯子追了我将近大半年。等我好不容易摆脱她们,斐子笑当了皇上,后宫独宠你一人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大江南北。”玉九白说话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清脆,“我当真以为你同斐子笑生活得很幸福,所以才一直没有去找你。”

他伸手拉起叶欢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可就算你幸福,依旧是不开心的。因为,我嫉妒。”

叶欢亦反手搂住玉九白的手臂:“不是这样的,两年前,我已决定离开斐国,按照和你的约定,回去寒幽林,当时我当真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不想让你在世间留下遗憾,便决定孑然一身回去,可斐子笑,他让我给他一个机会,给他两年时间,让他彻底死心。所以……呵,不过幸好,如今两年时间已经过去了,你瞧,时间一到我便走了,连一天都没有多呆,你说我是不是很绝情?”

玉九白大笑,瞧着叶欢的眼神带着几分快意:“幸好你绝情些。”

叶欢亦笑,伸手抚过他的脸蛋,伸手捏了轻轻捏了把:“瞧你这脸蛋倒是长得好,比我还漂亮,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月光清辉,洒在玉九白身上,衬得他双眼灿若星辰,他将她带回了他这些日子一直以来寄居的山洞之中。

山洞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只简陋的桌子,几块平坦的大石头用来当凳子,还有一堆木头燃烧灰烬之后的灰烬,堆在角落里。

先前玉九白独自一人住着,倒不觉得简陋,可如今他将叶欢牵了进去后,才发觉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寄居的地方,简直简陋得过头了些。他有些郝然,不知所措得立在她身边。

叶欢的表情却毫无反应,仿若一切本该如此,她嘿嘿一笑,伸手攀上了玉九白的手臂,皱着眉,微微嘟起嘴,揶揄道:“哎呀呀,看来婚后要多麻烦相公多下山几趟,为为妻添置几副碗筷,再帮为妻买几件衣裳,哦对了,还有莫忘了再去几床被子,我体质偏寒,还有梳妆镜,还有好多,唔,罢了,明日我列个单子,你下山走一趟,将该买的东西全都买来,既然要成亲,至少也该赏我套红嫁衣啊夫君。”

“都听你的。”玉九白回得颇是畅快,对叶欢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感到非常满意。

山洞外,天色愈加黑了。

玉九白凤眼一眯:“娘子,天色黑了。”

“是啊,天色黑了,为妻扛了好几日的包裹,当真是累,你这做丈夫的好歹也该帮我揉揉肩敲敲背什么的来表示表示。”叶欢苦着脸,揉着发酸的肩膀。

玉九白显然很乐意,横抱起叶欢就将她放在了床上,然后大手一挥,桌子上的蜡烛光芒应声而熄。

月黑风高夜,奸情进行时。

黑暗的山洞里,对话如下:

“按肩膀!”

“玉九白我是说按肩膀!”

“妖孽,拿开你的狐爪!”

“不行,那里不行……别……啊……”

……

——我是婚前x行为绝对不提倡的分割线——

等到明亮的阳光洒进山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叶欢好不容易睁开眼,却一眼就望见了身后玉九白的妖孽凤眼,此时正目不转睛得盯着她。瞬间,昨天夜里的画面一幕幕闪进她脑中,她重新闭上眼,默念三声‘非礼勿视’后,这才睁开眼,笑意吟吟得看着他,颇为愉悦得打了声招呼:“夫君真早!”

玉九白伸手揉了揉她略显凌乱的青丝,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听上去磁性又性感:“你再睡会,我下山一趟。”

点了点头,叶欢分外乖巧得应声好。

然后便见玉九白快速下了床,穿戴整齐衣衫,然后便出了山洞。

叶欢头依旧晕,前几日的精神消耗得实在太大了些,等到又一觉睡醒,太阳竟已然西斜,一眼便望见玉九白恰好在此时,手中提着无数东西,满载而归。自此,叶欢总算脑袋清醒,迅速起了身帮忙玉九白将大小物品放下,然后拿过他买的大红嫁衣,在他颇兴味的眼神中落荒而逃,一溜烟得跑去了距离山洞不远的那个小山泉,猫着身子洗了个澡,然后才换上了一身大红衣裳,一头黑发尚低着水珠,妥帖得贴在她的脖颈上,大红的嫁衣衬得她面容白皙,分外娇艳。

成亲不过是让心爱之人相互牵绊的一个形式而已,这个形式无关嫁衣是否华丽,婚礼有多隆重,又或者是多少丰厚的聘礼。只要找到那个对的人,所有的形式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叶欢呆愣愣得看着泉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她当真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样好看。她看着水中的自己,——这样的她,完全配得上汤圆,是吗?

一袭火红嫁衣的新娘坐在泉水边上,微风吹拂,美不胜收。

“娘子,夫人,再不回来,天黑了。”身后响起玉九白的声音,瞬间惊醒了沉浸在自己绪中的叶欢。

叶欢转过身去,脸上有些忐忑,站起身来让他看清自己的嫁衣,低声问道:“好看么?”

玉九白冲她笑得温柔:“自然好看,我此生,从未见过你这样美的姑娘。”

大抵是因着今日乃她的大喜日子,今日叶欢的害羞次数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多,闻言,她红着脸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就低头跑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阿欢,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他的眼神有些深沉,可随即又淡笑开来,他不会再让谁来抢走她,除非他死。

——除非他死,否则,谁都休想。

半晌之后,玉九白也穿着一身大红新郎服,魅惑无疆得走进了山洞中来。

此时的叶欢已经盖上了红盖头,安安静静得坐在了床上,等着自己夫君来掀起她的红盖头来。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伸手牵起她的手,将她领到了山洞门口,然后,十指相扣。

一拜天。

二拜地。

最后,夫妻对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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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将叶欢牵回到石桌前,桌上两条被婚礼专用的粗蜡烛正跳动着旖旎的光,玉九白的手带着些颤抖,慢慢纤开了叶欢的红盖头。 从叶欢的下颚开始,然后是唇,鼻,眼,一点一点,尽数暴露在他的面前。

叶欢垂下眼睑,媚态尽现。

玉九白有些紧张,更有些不知所措:“阿欢,我们终于,成亲了。”

叶欢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依旧垂着头,面色在蜡烛的烘托下,如晚霞般绯红。

他轻轻弯下腰去,闭上眼,在叶欢的唇上烙印下一个吻。

正要离开,哪知,叶欢却反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她的呼吸有些凌乱,紧闭的眼角隐约有泪花闪现,唇齿交融间,融尽了她心中曾经的悲哀彻骨。

吻闭,她微喘息得趴在玉九白的肩膀上,声音再次止不住得哽咽:“你可知我留了多少眼泪,我每日每夜想你,想着我一次次的负你,想着我此生是否还能在黄泉边遇见你。两年了,幸好,幸好如今我竟真的找到了你。不管你是汤圆还是玉九白,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只要你能陪着我,这便足够了……”

玉九白不断抚摸着她柔软的脊背,凤眼闪过一丝心疼:“别哭,哭了,便不好看了。”

叶欢破涕为笑:“对,我不哭,哭了便不好看了……”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双大眼睛依旧泛着红。

闻着她身上的好闻香气,玉九白再也忍不住,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轻轻在了床上。他的呼吸凌乱而粗重,伸手慢慢解开叶欢腰际的衣带,亦除去自身的衣裳,露出线条分明的身体。他浑身都冒着汗,忍耐得分外辛苦。他不断抚摸着她的身体,怕自己弄疼了她,几乎是毫无技术性的,他只知不断抚摸她僵硬的脊背。

“阿欢,你放松些,放松些……”

他将她抱在怀中,二人的青丝交织在了一处,生命在这一刻相融合,纵然富贵贫穷,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亦无法再将他们的心分开。

月色正浓,掩去一片春色。

俗话说得好,昨夜春色昨夜风,人面桃花相映红。——咳,这俗话似乎忒生僻了些。

总之等第二日天气晴好一片洋洋洒洒的日光普照大地时,某只山洞之内依旧春色无边。山洞中散落一地的嫁衣,以及叶欢双眼下的黑眼圈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亦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玉九白先睁开了眼,望见怀中的叶欢双唇肿胀,果露在外的脖颈与白皙的锁骨上布满了他的杰作,唔,似乎,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呢。

他将脸埋在叶欢的脖颈间,低低笑了起来,闻到叶欢身上的幽香,忍不住又吻了一口在她的脖子上。他呼出的气体痒痒的,叶欢伸手推了他一把,嘴中喃喃道:“汤圆,别闹……”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玉九白叹口气,穿好里衣,下了床后,又转身将她把被子盖好,换上平日里的洁白衣衫,这才出了山洞去。

然后又去抓了野菜,身为狐狸,他自然熟悉那些大自然的一切植物,知道哪些可吃,哪些不可吃,自是一目了然一清二楚。今日的日头有些强烈,打在他身上,让他额头冒出了些许的汗来。采了几种野菜,清洗干净,放在了大盆子里。又盛了米饭,淘了米,摆放好,等着叶欢起床烧来吃。

一直到了晌午,叶欢才揉着眼睛醒来,走出山洞,瞧见干净的大米和野菜都已经摆放妥当,旁边坐着一脸‘还不快快夸奖为夫’的玉九白,叶欢囧了囧,赶忙摸了摸他的脑袋,鼓励道:“不错不错,夫君做得当真好。你饿了吧,等着,我这便烧给你吃。”

玉九白兴奋点了点头,此时的他,根本和孩童无异,瞧着叶欢心中一片柔软。

叶欢原本习惯了一个生活,烹饪自然不在话下,她拿过大锅,分外利落得炊了米饭,又拿起小锅,将野菜一样样烧好,很快,饭菜的香味就冒了出来,她侧过脸,对玉九白得意得笑:“娘子我的技术不错吧?”

玉九白冲她笑得暧昧:“技术,确实不错。”

叶欢“……--”

不出片刻,所有的野菜和白米饭都入了腹中,饭饱之后的二人懒洋洋的,一起蜷缩在山洞口晒太阳。

“娘子,山洞是不是太简陋了些,你可会觉得委屈?”玉九白搂着她,靠在山洞口。

“确实简陋了些。”叶欢分外赞同,可又话锋一转,“可我欣赏的就是这份简陋!够朴实!够无华!”

玉九白忍不住嗤笑声:“你的表情这般慷慨激昂做什么。”

叶欢冲他抛去一个小媚眼:“若是换做别人,就算将宫殿送与我我也不稀罕要呢。”

阳光下的叶欢俏皮又妩媚,玉九白双眼呼吸一窒,对着她的唇瓣就吻了下去。

幸福当真就是这样简单,深山老林,平凡夫妻,世事无扰,岁月静好。

吻罢,玉九白低头在她耳边暗哑道:“娘子,你可觉得少了些什么。”

叶欢趴在他胸前快速喘息,闻言,愣愣得看着他,问:“少了什么?”

玉九白笑,笑得像只狐狸,不对,他本便是狐狸,如今更是将狐狸的个性演绎得淋漓尽致,红唇一弯,一下子就将叶欢抱在了怀中,转身往山洞内而去:“娘子,帮为夫生只小狐狸吧。”

叶欢:“……==”

接下去的日子,某妖狐简直残暴不仁,禽兽万分,行为恶劣,罄竹难书!叶欢抹泪,扶着快被折腾断的小腰,仰头望天,欲哭无泪。

总结而言,可概括为《一只禽兽的动情罗曼史》又或者是《动物世界——你所不知道的狐狸之繁衍》,又又或者是《探索与发现之人兽篇》。

……

叶欢:“……”【你够了!】

————

地点:小山泉

人物:美女和野兽

事件:天色已经渐渐发暗,白天叶欢做家务,此时无疑到了沐浴的时辰。整理好衣裳,叶欢便向着小山泉而去。只是等她浑身淋漓得从水中冒出身来,打算穿上干净衣服时,赫然发现放在山泉边的衣裳竟然凭白不见了。

她着急了,将两只手臂紧紧护在胸前,微微探出身子去张望,结果,没找到衣服,却看见了双眼发幽光的某只狐狸。

叶欢咬牙:“你故意的!”

狐狸笑:“我的娘子真聪明。”

叶欢怒:“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狐狸继续笑:“你上来,我就给你。”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衣服。

叶欢:“——你禽兽!”

“我本就是禽兽。”玉九白点头附和,颇赞同。

叶欢:“……==。”

无奈,叶欢小白兔光着身滴着水溜了出来,狐狸君扑之,啃之,咬之,无所不用其极之,为狐狸一族的繁衍生息孜孜不倦得贡献自己的一份光和热,并在心中谦逊得表示革命尚未成功,狐狸仍需努力。

————

地点:深林中

人物:小红兔和大狐狸

事件:今天叶欢小白兔分外想吃小蘑菇,然后,拎着大竹篮,头绑小红布,乖巧得出了门去,打算翻山越岭采蘑菇。眼前的这片森林瞧着好似有好多大蘑菇的样子咩,于是叶欢小白兔蹦蹦跳跳得进了树林中去,正弯下腰一根一根得采蘑菇,可哪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狐狸的诡叫声,不等她反应过来,狐狸爪子已经将她整个抱在了怀中。

叶欢小白兔受了惊,愤愤得转过头去,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狐狸俊脸,正要指控他调戏良家妇兔,可不等她说话,大狐狸已经一口含住了她,再次扑之,啃之,咬之,无所不用其极之,为革命的成功做着不容质疑的努力。

月色下,小白兔变成了小红兔,含泪指控对方泯灭人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大狐狸凤眼一眯,唇角弯起:“我乃禽兽,要人性作甚?”

小白兔:“……==”她错了!!

————

地点:小山洞

人物:病人与家属

事件:在玉狐狸再一次朝着叶白兔伸出禽兽狐狸爪子时,登时被她毫不留情得一把拍开,她脸色有些惨白,下巴冒出了一颗小红痘,双眼无神,暗淡无光,捂着肚子躺在床上,一边哼唧,一边对玉狐狸哀愁道:“狐狸,我月事来了。”

玉狐狸着急了,一把握住叶欢的手:“月事是什么,你哪儿不舒服,你且等等,我去寻大夫。”语毕,作势就要朝山洞口而去。

叶白兔那个着急,赶忙阻止:“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别去寻大夫,给我烧些红糖水便好。”

玉狐狸疑惑看了她一眼:“当真?”

叶白兔:“骗你又没饭吃==!”

一刻钟后,玉狐狸帮叶白兔喂下糖水,在他分外求知的目光下,叶白兔只好如实交代何为月事。

“总结而言,即一个月经历一次的、非人承受的、分外惨绝人寰的、独属于女性的、一种伤身又伤心的折磨过程。且更可恶的是,这种折磨过程完全避免不了,身为女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坚持,坚定信仰,用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和百折不挠的精神,来克服它,征服它!”叶欢握拳,说得动容又激励。

玉狐狸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于是,在接下去的几天,玉狐狸对叶白兔更体贴更温柔了,不让她下床,所有家务一手包办。

叶白兔看着玉狐狸忙碌的背影,分外满意得点了点头,——狐狸在手,家务不愁!

————

但是总结而言,狐狸的精力充沛当真是远远超过了叶欢的想象,在一次次的攻城略地里她只有求饶的份。然后,在叶欢沉沉入睡的时候,他便抱着她笑,伸手她的睡颜轻轻抚摸,好似永远都看不够。——陪于你身侧,听你低声语,此乃无所求。

时间就在日升日落中飞快划过了两个月。可叶欢却浑然未觉,只觉得日子过得从未这般充实。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肚子,却毫无反应。

又是一夜,缱绻过后,玉九白将她抱在怀中,不断抚摸她平坦的小腹。

叶欢将他的手握住,口吻有些不确定:“狐狸,我当真会怀孕么?”

玉九白将手移到她的脑袋,轻轻抚摸:“放心,自然是可以的。”

“那我生下的会是一只小狐狸还是一个小人类还是半狐半人……呢?”叶欢抬眼看他。

“这便要看天意了。”玉九白轻轻拍打着她。

叶欢点头应了是,然后,在身后狐狸的青草香中,安心入睡。

山中岁月当真是平静入水,任他天暗天晴,月明星稀,他们权当是看了一场又一场声势浩大的自然风景。他带她抓野兔,抓野猪,又从山下的小镇上买了苗种来,开了一小块地,种进了几株大白菜,和小青菜。

不知不觉间,竟又过了一个月。

时间流淌,山中自是一片美好,可山外头,却委实不太安宁。

芜城的城主大会还有一个月便要拉开帷幕。一众江湖人士皆组群敢去了芜城内。这其中,却有一组人,分外耀眼。因着一众人士从四面八方涌来,整个芜城早已人满为患,连带着连芜城旁的那几个县城,都是一派荣华之景,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当真是热闹至极,就连平时鲜有人上门的栈,此时全都人满为患,生意火爆。

尚怀春 二子比试

又是一个小县城,又是一家栈。

流月随着流明宫的长老,一同前去芜城参加城主大会。她坐在大堂中,随意一抬眼,便看见两道身影从二楼缓缓而下,瞬时之间,浑身呆滞。

却见这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二楼缓缓而下,其男白肌美目,气质如兰,一身淡青色男子衣衫愈显得他貌俊如玉。

至于其女……流月的脸色越来越冷,双眼定定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妩媚浅笑的脸,纵然此时的她头戴朱簪,脸着淡妆,身穿一瞧便知是上上之品的明黄纱裙,纵然此时的她相比起三个多月之前漂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江湖儿女一向快意情仇,直来直往,明明三个月前的叶欢已答应和玉九白在一起,为何如今她又会出现在这里,站在别的男子身边?她这样做,对得起那个为了她甘愿自废武功的玉九白吗?!

巨大的愤怒猛然袭上了她,流月握紧长剑,直接闪身到了叶欢和那个男子的身前,双眼冷冽得盯着叶欢,讽刺道:“叶姑娘,好快的速度。”

但见眼前叶欢微不可闻得蹙起了眉,但口吻依旧礼貌而疏远:“这位姑娘,我可认识你?”

身边的斐子笑见眼前凭空冒出的姑娘并不带好意,解围道:“姑娘定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流月嗤笑一声,看着叶欢的眼神愈加鄙夷了起来,“姑娘倒是贵人多忘事,三个月前才同我在玉山分别,如今一转眼便不记得我了?呵,想来姑娘定是连同玉九白一起遗忘了吧?”

“呵,想来姑娘定是连同玉九白一起遗忘了吧?”流月上下瞧了一眼叶欢身上的穿着打扮,心中一派了然,讽刺道,“瞧姑娘这一身价值不菲的打扮,想来如今应该很幸福。既然这就是你的选择,流月……就此告辞,断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你且放心。”语毕,她转身,握着长剑的手紧得连指关节都发了白。

因此她未曾看到,身后的叶欢,瞧着流月决绝的背影,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兴味。

斐子笑侧头看她:“夫人,你认识玉九白?”

叶欢冲他柔柔一笑:“不认得,定是那女子认错了人。”

由此,斐子笑点点头,带她回到了别院中。

夜色暗沉,城外的别院却依旧灯火通明。这几日斐子笑甚是忙碌,既要日日批阅奏折,还要策划芜城城主之事,不论如何也要让夜锦再次继任城主,否则失去对芜城掌控,对他的帝位并不利。

而另一边的闺房内,‘叶欢’淡笑着,退去了先前的伪装,眉眼中瞬间多了几分冷然。而她身边,则立着一个暗卫打扮的男子,只是那双眼睛绰绰生辉,与那平凡的面目分外不符。

“你可知玉九白?”暗卫的嗓音更是低沉沙哑,魅惑无双。

“我怎会知,这三个月被困在深宫之中好生无趣。”‘叶欢’口吻淡淡的。

“呵。”侍卫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腰际,眸中流光溢彩,“徒儿莫不是厌倦了?”

‘叶欢’面无表情:“不若让师傅呆在后宫试试?”

“天泉?”‘叶欢’眼皮一跳。

侍卫轻挑眉:“两年半前汤圆跳进了天泉,半年之后江湖便出了玉九白。为师派人查探他许久,愈加笃定他便是曾经的汤圆。遂,为了验证这一点,自然该让叶欢出宫会会他。”

‘叶欢’顺势问:“如今可有收获?”

侍卫笑,笑得一派风流:“好戏即将开始,你且好生瞧着。”

窗外,阴云密布。

第二日,看着空空如也的叶欢房间,一向隐藏自己脾性的斐子笑第一次失了态,在怒气升腾中下了旨令,——由此,迟来三个月的寻找叶欢之旅终于拉开了序幕。

冷静下来后的斐子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脑中不断响起的皆是昨日那女子所说的那些莫名其妙之话,——“姑娘倒是贵人多忘事,三个月前才同我在玉山分别,如今一转眼便不记得我了?呵,想来姑娘定是连同玉九白一起遗忘了吧?”

斐子笑面容愈冷,招三两护卫,寒声道:“去玉山。”手指紧握,浑身怒意。

山中的日子万年不变,波澜不惊。彼时的叶欢和玉九白,正在研究如何种植玉米。

叶欢站在泥土地里,将玉米小苗种入、玉九白则抱着一木桶,帮田里的白菜和小青菜喂了水。

“狐狸,为什么我们种出的白菜,这么小呢?”她蹲身,指着地里只有巴掌大小的白菜,陷入了纠结。

玉九白继续自顾浇水,头也不抬得回之:“定是这白菜苗太小,明日为夫再去买一些大的。”

叶欢:“……==”这真的不是他们的种植技术有问题么……

就在二人埋头研究植物的发育与长成的几日时间中,不速之却已距离玉山,越来越近。这几日的天气明明这般好,可不知是否是直觉,她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玉山的机关在当初流月三人闯入的那天之后,便已经撤去了。彼时玉九白设计了这么多的机关也是为了防止那群疯女人追到玉山来追他。可如今叶欢同他生活在了一起,满山的机关自然太危险了些,遂当夜,他便将所有机关都毁了大半。

所以,等斐子笑一袭青色华服垂首立于山洞前时,一眼便望见叶欢**着双脚站在柔软的泥土地里,白皙的小脚沾上了泥泞的泥土,身上穿着一件粗布麻衫,一头黑发只是用一根白色细绳绑成了一条马尾,明明便是这样粗鄙简陋的装束,可为什么,她脸上的笑容这般明亮,明亮到他满心愤怒。

“死狐狸,还不快来浇水,这大白菜要枯萎啦!”叶欢自顾埋头整理着手中菜苗,浑然未觉身后已站了三四个人。

——死狐狸?

斐子笑双手越握越紧,侧头看去,便望见玉九白面无表情得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幽深凤眸,面容冷冽如泉,明明只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长衫,可却被他穿出了一股妖仙气来,亦正亦邪。而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个盛满水的木桶。

斐子笑面无表情得看着他,而他亦冷冷得回望着斐子笑。

“哎呀我说玉树临风的狐狸君,您老怎么还不来呀!”前方埋首农活的叶欢再次抱怨起来。

玉九白双眼依旧和斐子笑相对视,然后,嘴角又露出一道挑衅的笑,回曰:“娘子莫急,为夫这便来。”

说话间,玉九白不再理斐子笑,端着木桶朝着叶欢而去。

娘子?为夫?

斐子笑更是脸色难看之极,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三四天前叶欢尚巧笑倩兮站在他身边,如今堪堪一晃眼,她竟就成了这个男人的妻子。

叶欢见玉九白上来了,终于站直了身子,转身迎了上去。

只一眼,便望见了面容沉沉的斐子笑。

她猛得退后了一步,看着他的双眼满是震惊,震惊中还带着不知所措,一双手垂在了衣服两侧,若遭雷击。

玉九白却好似没有见到她的异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道:“别太累着自己。”

叶欢抓紧玉九白的手,轻声说:“狐狸,斐子笑,来了……”

斐子笑侧过脸去,许久,等重新转过脸来时,已经重新换上了淡然笑意,只不过这笑从未曾传入眼中罢了。他徐徐向着他们走去,道:“这便是你们的待之道?”

叶欢这才缓过神来,用玉九白打来的清水洗了洗手,面上满是郝然,尴尬道:“斐子笑……不,皇上,你等等,容民女整理一番。”

斐子笑皱了皱眉,那声‘皇上’和‘民女’让他觉得甚不愉快,面上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默许。

等到叶欢急匆匆得下去忙碌,斐子笑面上的笑意才换成了冷笑,与玉九白相视而立,讽道:“玉九白?”

玉九白眯着凤眼,亦回道:“斐子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两年半时间,自然是好久不见。”玉九白冲他笑得妖孽,一派从容。

“你……”斐子笑心下吃惊,面上却未曾表现出来。

玉九白仰头轻笑,傲然道:“两年前我将她让给了你,彼时我尚无法同你一起争娶她,如今,我却是不会放弃了。”

话说及此,斐子笑再如何觉得难以置信,也明白眼前这个玉九白乃是当初的玉九白。他很快就淡定下来,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了防备:“你倒是变了许多。”

“你倒是依旧如顾。”玉九白打量着他。

斐子笑垂目,半晌,突而露出一深邃笑意:“两年之前我不战而胜,如今两年之后,你可愿再同我比一比?”

玉九白并未接口,他只是看着斐子笑,瞧着他身上的王者之气,仿若掌握全局的自信,瞬间就激发了他的兽息,扑面而来的征服欲将玉九白的绪变得亢奋:“自然要比,此番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谁输谁赢,尚是未知之数。”斐子笑将将反击。

玉九白不甚在意,转而问道:“说吧,比什么。”

“再过二十余天,乃是芜城城主大会,谁能拿下城主之位,便是谁赢。”斐子笑道,“你若能赢,我便再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呵。”玉九白嗤笑,眼中狂妄一览无余,“我定能赢。”

斐子笑依旧浅笑,不置可否。

而山洞口的另一边,叶欢已手中采了许多野菜归来,淘好米,洗好菜,她动作熟练得做着家务,毫不含糊。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斐子笑眼中一闪而过一片复杂神色,但口吻依旧:“她在做家事。”

玉九白点头:“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布衣生活本该如此。”

不知为何,瞧着叶欢忙碌的动作,他只觉心中一片烦躁,再不愿多看一眼,他转身眺望向了远方,心中苦笑,——不过才离开他几日,她当真这般狠心,竟视他为陌。

他越想一寸,心便痛一分,再也忍不下去,他又转过身,大步走到叶欢对面,一把握住她的手,面容僵硬:“叶欢,你是否欠我一个解释?”

叶欢的手中尚握着锅铲,望见斐子笑眼中的寒意,心中一颤,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能化作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她垂下眼,面上一片歉意,就像是做错事的小丫头:“斐子笑,我已经陪在你身边两年,遂才不辞而别,能遇到玉九白也是无意,却万万没料到他就是汤圆儿,你,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他,所以,所以我想留在他身边……”

斐子笑握着叶欢的手越来越紧,不怒反笑道:“不过短短几日,你便能将我忘了个通透?呵,好,好一个叶欢!”

“嘶——”叶欢脸色涨红,努力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回,反而越挣扎,握得越紧。

玉九白面容冷峻得闪身到叶欢身边,凤眼透出危险的光,冷漠提醒:“皇上,莫忘了你我方才的约定。”

斐子笑面容依旧难看,却已慢慢松开了叶欢的手,面无表情得负手而立:“朕在芜城等你。”语毕,转身离去。

“什么约定?”叶欢皱眉看着玉九白。

玉九白反复揉着叶欢发红的手臂:“没什么。”

叶欢有些怒了,又问了一遍:“你同他究竟做了什么约定?”

“莫要担心。”玉九白低头,眸中一片温柔荡漾,“过几日,为夫需要下山一趟,大抵一个星期回来。你乖乖呆在山洞中,莫要乱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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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听越不对劲:“你下山那么久做什么,难道是去见斐子笑?”

玉九白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为夫只是去锻炼锻炼身体,最多一个星期,你乖乖等着我便好。

叶欢沉默,将野菜装在碗里,埋头闷闷得吃起了饭菜。

时间过得快,不出几日,玉九白便独自一人下了山去。只是下山前一晚,他对她说,他只是想要让斐子笑心服口服。不等叶欢反应过来,他便索要了叶欢很多次,将她折腾到了半夜。

等到第二天叶欢浑身酸软得睁开眼,身边却已没了玉九白的身影。她心中一惊,明白他定是下山去了,赶忙也匆匆收拾了一番,拿了些银两,又带了几件衣裳,便也匆匆下了山去。

而此时的人间,早已是一派沸腾模样。不论叶欢走到哪,耳边都能听到关于芜城城主大会的消息。可城主不城主的,叶欢并不是太在意,她只想早些寻到自家狐狸,想去瞧瞧,他下山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说是玉九白也会去参合一脚。”猛然间,叶欢的耳边就想起了这句话,生生炸得她眼皮一跳。

“谁知道呢,传闻真真假假,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来转人视线的。”

“就是,老子还听说皇上都来了呢,你说小皇帝他日理万机,怎可能来凑这江湖的热闹。”又一道声音附和。

叶欢眉头越皱越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即扔下几颗碎银,出了小栈,叫了辆破旧马车就直奔芜城而去。马车颠簸,叶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当时斐子笑又怎会说‘朕在芜城等你’?找到了线索,她总算稍微放下了心来,不断催促得赶马车夫快些走,她必须赶在城主大会开始之前赶到。

等这辆破旧马车好不容易赶到芜城之后,已经两日过去。玉山离芜城本便很近,若不是除了这辆破马车之外已找不到其他车把式……她苦着脸,揉了揉发疼的屁股,欲哭无泪。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屁股疼了些,可好歹也已到了芜城。放眼看去,此时的芜城当真已经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大马上,到处都是携带武器的江湖中人。

因着到处都是粗犷威武的江湖人士,叶欢这般一个手无寸铁柔柔弱弱的小女人,反倒扎眼了起来。过她身边的江湖人士皆带着好奇的打探目光看着她,直看得她有些不好意。可现下也没有多少时间供她想太多,在整个芜城找来找去,方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栈寻到了一个空位,她付了银子安定下来之后,才重新走出了栈,朝着城主阁而去。

莫说城主阁,就连城主阁附近的两三条街都已经被包围得满满的,叶欢咬紧牙关使劲儿往里挤,小身板险些被那些身强体壮的江湖人士给挤成了肉饼。她怒,心中不断想着等待会儿找到了玉九白,一定要扯他耳朵,要他好看!

叶欢兴奋得赶忙冲不远处的流月跳起身来挥了挥手:“流月,流月!”

可惜周围太过吵闹,流月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依旧一脸冷意得自顾走着。

叶欢急了,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流月依旧没有看过来,反倒是依旧跟在流月身边的流雪却将眼睛望了过来,在瞧见幸福的叶欢后,一愣,然后伸手去扯了扯流月的衣袖,示意流月叶欢在叫她。

哪知,流月扫向叶欢的目光,却异常的冰冷,不单单冰冷,还夹杂着几丝鄙夷与讽刺,随即,她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自顾而去。

叶欢被流月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差的这么多,难道她还在耿耿于怀玉九白没有答应成为流明宫宫主的事儿么?

她心中有些难过,觉得应该跟她再解释一遍,念及此,也不顾周围的拥挤了,她再次钻进了人堆里,朝着流月的方向挤去。

努力许久,她总算一把扯住了流月的衣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流月,你,你怎么不理我呢?”

流月冷冷得甩开她的手,声音有些隐忍的怒意:“叶姑娘,明明便是你装作不认识我,怎么如今,竟怪罪起我来了!”

叶欢被她弄的莫名其妙:“什么装作不认识你?自三个月前分别,我便未曾见到过你,又何来装作不认识你之说?”

“叶姑娘!”哪知流月更怒了,“耍人很好玩么?”语毕,就径直想要离去。

“等等!”叶欢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重新紧紧抓住她的衣袖,“你且同我说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不过是将将十三天前,我还在栈瞧见你与一个温润男子在一起,叶姑娘,你倒是好本事,有了玉九白还不知足,竟为了锦衣华服,背叛了他!”流月说得犀利,眼神越加鄙夷。

叶欢却浑身一震,脸色煞白,就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意:“十三天……前?”

——温润男子,自然是斐子笑。

可十三天前,她明明就和狐狸一起在山洞里,又怎么会出现在斐子笑身边,更不可能出现在栈里啊!

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叶欢呆滞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所以,也就是说,在她生活在玉山的这段时间,斐子笑的身边一直都还有另一个‘叶欢’在陪着他?难怪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听到有传出斐子笑寻找她的消息,她还天真的以为是斐子笑默许了她的离开;难怪几天前斐子笑出现在玉山会说‘不过短短几日,你便将我忘了个通透’,彼时她还以为斐子笑指的是她离开的这三个多月时间,没曾想,对斐子笑而言,当真是短短的几日……

很多事情,并非她笨,而是即便她想了,也不会明白。譬如,当初帮她离开皇宫的,究竟是什么人,假冒她的,又是什么人。

明明是烈日顶天,可叶欢却浑身发着寒。

尽管她不愿承认,可这世间,确实有人能模仿她,模仿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差不多已经是三年前,在玉华国的那一场大火里,不正是有个女子,浅笑倩兮,一颦一笑,皆于她无二致么?

冷浅,那个冷若冰莲的女子,独属她的那份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这世间,只怕当真已无人能瞧出她的破绽了吧。

她一向当冷浅是朋友,可却不知,她对于冷浅而言,究竟是敌是友,易容成她的模样呆在斐子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帮她吗?

叶欢只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幽暗的沼泽之中,寻不到出口,漫天遍地的黑暗,好似要将她吞噬殆尽。

流月瞧叶欢一副愣怔模样,只当她是词穷,便不再理她,甩袖离开,等要眼前流月身影消失,她才总算是反应过来,再次急急忙忙冲了上去,拦在她面前,斩钉截铁道:“流月师姐,你定时认错人了!”

流月恼怒:“这世间如你这般的长相并不多,我又怎会认错人。”

叶欢咬牙坚持:“流月师姐,当真是你认错了人,十三天前我正和玉九白在一起,我已经同他成亲了,又怎会随意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你若是还是不信,去找玉九白对峙也是可以的。”

瞧叶欢说得真挚,流月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当真?”

“自然是真的。”语毕,叶欢擦了把汗,又道,“正是因他也来参加这什么城主大会,我才会从玉山赶来寻他,我怕他出事,不担心他,这才偷偷跟来瞧瞧。”叶欢叹气。

“他也来了?”流月诧异,“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沉吟半晌,她干脆拉过了她的手:“走,我带你进场。”

叶欢一喜,正愁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入场来着,如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甜甜得应下,便随着流明宫众人进了比武台去了。

比武台设置在城主阁的后方。及其宽阔的场地,正中一个偌大的比武台,此时上头已经有至少四队在比试,再瞧这四方八面的看台上,早已密密麻麻布满了人,叶欢跟在流月身边,在北方的一处看台上入了座,随即才焦急得四处搜寻,却怎么也瞧不见玉九白的身影。

找不到玉九白,她哪里有心瞧比赛现状,对流月说要去如厕,便溜出了看台,在城主阁的其他地方也细细找了起来。

城主阁并不如外边那般拥挤到诡异,但也还算是热闹,不过总体而言,这里头的江湖人士不论衣着还是武器,都上档次了很多,想来都应该是江湖之上叫得出名号的。

叶欢走进一排整齐的住宅屋内,此处甚是冷清,没什么人,她正自顾匆匆左顾右盼,打算瞧一眼就离开。却不料,身子一下子就撞到了转角处的一个人身上,她‘哎哟’一声,揉了揉泛红的鼻子,抬眼便要冲来人道歉,可不等她将道歉之话说出口,来人却率先开了口:“姑娘,没事否?”

但见来人一身杜若色衣衫,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长得倒是细皮嫩肉,可就是那一双眼睛不断扫视着叶欢的身形,透着几分纵欲过度的猥琐。

叶欢被他的眼神弄得很不舒服,当即冷淡道:“谢谢,我没事。”语毕,便转头离开。

哪知对方却忒不识趣,竟然一个闪身,就重新闪到了叶欢的对面,拦在她面前,冲她笑得下作:“在下名司马,江湖人称玉面公子,不知姑娘名讳为何?”

叶欢有些不耐烦了,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没什么名号,我不是江湖人,麻烦你让让。”

司马看着叶欢透着微红的妩媚脸蛋,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猥亵的**,面上却依旧不急不躁,将人面兽心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在下最欣赏如姑娘这般直来直往的女子,不做作,不矫情。”说话间,他直接将手中折扇去触碰她的下巴,一派轻佻模样。

叶欢恼羞成怒,一把拍开他的折扇,直接暴吼出声:“你干什么!神经病!”

“哟,姑娘好烈的性子,我喜欢,我最喜欢了。”司马脸上的下流连掩饰都省略了,直接一把抓住叶欢的胳膊,就要往人少的地方拽去,“来,别怕,让本公子带你走,保管你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最后这句话生生雷得叶欢一个猛地哆嗦,这不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经典台词么!妈蛋!

“你放开我,你个龌龊鬼,伪君子,真小人!”叶欢死命攀住身边的柱子,将整个身体都挂在柱子上,嘴中骂得越来越凶,口不择言,“再不放开我,我让我家禽兽,不是,我让我家狐狸咬死你!”

司马干脆用上了内力,也懒得伪装了,嘴里说的话也下流了起来:“爷瞧上了你可是看得起你,你可知江湖中多少人都等着爷的临幸,别特么给脸不要脸!”

叶欢更怒,大吼道:“臭狐狸,你再不来,我,我就要被人拱走了!”

她说话间,整个身体已经被司马给脱离了柱子,向着最近的一间房门拖去。

“啊啊啊臭狐狸!你到底在哪里啊呜呜……”叶欢死命拔住房间门口,叫得更大声了。

与此同时,周围果然响起了一道匆匆的脚步声,叶欢一喜,望见来人正是流月师姐,没有等来玉九白,反倒等来了流月,这也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叶欢当即双眼泪汪汪得对流月道:“啊啊流月师姐快救我!”

“我还好奇你怎的这般久都不回来,没想到竟是遇到司马淫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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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好奇你怎的这般久都不回来,没想到竟是遇到司马淫贼了。”流月浑身泛着冷意,看着司马紧紧拽着叶欢的手,声音更是杀机四起,“放开她,否则,后果自负。”

见有人破坏自己的好事,司马也动了杀机,冷笑一声,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流明宫那个寡妇窝出来的。”

流月面目一沉,直接拉开长剑就甩了出去,司马当即甩开叶欢迎战。“玉九白正在比赛场,你快去寻他。”流月冲叶欢抛下这么一句,便全身心投入到了比试中。

叶欢一喜,一溜烟得跑回了比赛场,刚入了场,便望见玉九白三千青丝随风荡,面容清冷,气质冷冽。他负手而立,而他周遭,躺着数十人。

可惜此时的叶欢却并无欣赏的**,也忘记了是什么场合,直接双手叉腰,对着台上的玉九白高吼:“臭狐狸,你倒是耍帅了,显摆了,啊!我,我刚刚,——真是气死我了!”

此女声一出,全场瞬间静谧无声。

玉九白则迅速转过身去,一眼望见脸蛋泛红的自家娘子,瞬间就飞身下了台,走到她身侧去,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叶欢怒火中烧,踮起脚尖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耳朵,咬牙道:“你还敢问我,如果不是你,我干嘛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别气别气,我的耳朵……”狐狸配合得弯下腰,让她扯着自己的耳朵,免得叶欢踮着脚,忒累。

然后,全场更静谧了。——玉九白,这是……惧内?!

于是,江湖最新情报在第二日便换了头条,新头条的名字是:一代妖孽玉九白鲜为人知的背后故事。

“你随我来。”叶欢紧拉住他的手掌,就又一跑回了方才自己险些被司马圈叉的地方。

而原地,流月依旧在和司马难解难分,二人功力似乎并不相上下。

“就是这个丑八怪,刚刚,刚刚竟然想……”叶欢说不下去了,心情莫名得低谷,她垂下脑袋,像只受伤的小白兔。

玉九白双目瞬间冷然,看着司马,凤眼微眯,浑身的煞气挡也挡不住。

流月见玉九白来了,赶忙从战况里脱离了出来,解释道:“玉公子,司马淫贼就是个人渣,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

不等流月将话说完,玉九白已然刷得闪身到了司马身边,速度快到流月根本就来不及看清。

这还是流月和叶欢第一次看到他出手的模样,——妖风十里,妖孽降临。

玉九白出手的时候,司马还未曾反应过来,等到他终于缓过神来时,玉九白已将他踩在了脚底下。

他冲他笑,笑得妖孽:“我玉九白的娘子,也是你能碰的?”

巨大的骇意如潮水般袭上司马,他哆嗦着嘴巴,颤声求饶:“我,我,我不知道她是你娘子啊……”

“娘子。”玉九白冲叶欢柔声道,“方才,他用哪只手碰了你。”

叶欢挠了挠脑袋,仔细回忆:“好像……是左手?”

“啊——”那边,玉九白已经挑断了司马的左手筋脉。

“额不对,不对不对,是右手,不好意,方才我记偏了!”叶欢为自己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而欣慰。

“啊————”然后司马的右手筋脉也断了。

叶欢:“啧啧,你竟然将好好的一颗白菜拱断了一半。”

玉九白:“没将这白菜切成块已是便宜了他。”

叶欢“……==”

玉九白走回她身边,将她抱紧在怀中,揉了揉她的脑袋,叹气:“我让你在山洞等我的。”

玉九白心下一颤,叹气,抱着她转身离开。

流月站在原地,心中由衷得为他们感到高兴,——看来,当时确实是她在栈当中认错人了。

第一天的比武已经结束,玉九白便随着叶欢回去了她所租住的小栈内。只是这一上,也忒热闹了些。

“听说了么,玉九白惧内!”

“看见了看见了,白天俺们都看见了,你说他好好一个有为青年,怎的找了那样一个凶婆娘!”

“别说了,玉九白在那呢!”

……

这边,叶欢已然满面怒意,愤愤腹诽:“我哪里有那么凶!”

玉九白憋笑:“白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扯我耳朵,他们误会也是正常。”

叶欢心虚透了,可又觉得委屈,和自家狐狸全都是在山上过日子的,说话做事也随意了些,平时撒野惯了,当时她当真是恼怒,恼怒为什么他要独自一个人下山,更恼怒自己什么用都没有,出来找人都会被坏人欺负。现在缓过神来了,叶欢小白兔也对白天自己的行为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反,总之,以后一定要争取做一个更加合格的妻子!

回到栈,进了房间,整个世界终于只剩下自己和自家狐狸两个人了,耳边清净了不少。

她有些别扭,慢吞吞移到玉九白身边,轻声问之:“狐狸,耳朵还疼么?”

玉九白瞧见小白兔一副讨好模样,不由玩心大起,面容瞬间变得哀怨,叹气道:“疼。”

叶欢小白兔果然中计:“我帮你揉揉吧。”

闻言,玉九白分外主动得躺下身来,分外赞同道:“娘子辛苦。”

叶欢走到床头,弯腰轻轻揉着他的耳垂,一边柔一边保证:“我再也不乱发脾气了,真的!”

她说话的温热气体全撒在了他的耳际,鼻间全是叶欢身上好闻的幽香,玉九白双眼颜色渐渐加深,有力的臂膀顺势就将她抱在了怀中,让她平躺在自己的身上。

叶欢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

“我们……分开已经有三天了吧。”玉九白的声音沙哑,在她耳边说。

叶欢窘迫无比,将脸埋在他胸前。

一个翻身,男上女下,玉九白大狐狸又一次不由自主得动了情,无数次得将叶欢小白兔扑之,啃之,咬之,无所不用其极之,在叶欢小白兔断断续续的讨饶声中,尽数喷洒了希望的种子。

不得不说,身为禽兽,他是及其出色的。

接下去的几日里,依旧是参赛,比赛,经过无数场的比拼,最后的高手也总算浮出了水面。叶欢对这些打打杀杀的没什么兴趣,只是好意提醒自家狐狸一定要小心夜锦。玉九白应下,将这个名字刻在了心里。

虽说是最后的高手,可叶欢瞧着,也仍是觉得非常无趣,因为那些男子更玉九白显然不是同一个同一个水平线的,所以在看到玉九白将又一次将对手甩下台的时候,她分外无趣得打了个哈欠。

很快,对手只剩下一个了。

叶欢只想着快些比完好回家,可是等最后一个对手走上台的时候,她一愣,这对手,不是夜锦又是何人。

不等叶欢再细想,那边已然开始过招。不得不说夜锦的功力当真是强悍,可若对手不是玉九白,或许他必然能赢,可偏偏,他的对手是玉九白,是狐狸啊,人怎么能比得过狐狸呢,其实她当真是颇喜欢夜锦的,可却没有办法,因为相比起夜锦,她更希望玉九白能毫发无伤。

场上的斗争似乎有些激烈,可玉九白一招虚晃,便从背后攻击成功,夜锦一个不稳便飞身下了台。

最后的城主之位,毫无例外得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众人沸腾的时候,玉九白却凤眸流转,笑得恶劣,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伸向了看台上的叶欢,随意道:“这城主之位,我家夫人倒是挺喜欢,不偌赏给她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没想到堂堂玉九白竟惧内成了这副模样!连城主之位都让出来了!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哪!

一瞬间,江湖最新情报便又更新了头条:每一个妖孽的背后,都有一个妖婆般的女人!

叶欢头顶冒出一排黑线,分外不明白玉九白此番是什么意,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再大声问他,只好强忍着自己不问出口,倒是一旁的流月满脸羡慕得看着她,感慨:“叶姑娘,你果真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叶欢干笑:“呵呵……”——这种时候只能呵呵--。

等到众人散去,她才皱着眉走到自家狐狸身边,道:“你怎么将那什么城主位置让给我?”

玉九白懒洋洋得搂过她的肩膀:“你不喜欢?”

“一点都不!”叶欢咬了咬牙,无奈道,“大家都说我是恶婆娘,逼你把城主位置交给我。”

玉九白凤眼一眯:“谁再乱说话,我割了谁的舌头。”

叶欢捂唇,无声哭诉:“狐狸狐狸,你能不这么泯灭人性么!”

玉九白笑得荡漾:“娘子,为夫不是人,要人性做什么。”

叶欢:“……==”

最终,叶欢还是将这个城主之位,转让给了流明宫的流月。

流月接过叶欢递给她的城主符时,双眼有些泛红,她紧紧握住叶欢的手,声音有些激动:“叶姑娘,我……”

叶欢取笑她:“流月师姐,你怎么流眼泪了,我还以为如你这般的冰山美人儿,除了板着一张美人脸,便没有其他表情了哩!”

“臭丫头!”流月破涕为笑,随即又声音一凛,保证道,“叶姑娘放心,我自会好生管理芜城,定不会让你失望!”

“好,我期待着!”叶欢冲她回以一笑。

告别了流月,叶欢和玉九白坐在马车内,跌宕在了回玉山的上。

玉九白的双眸幽深,看着远处的某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叶欢直觉得感到此时玉九白的心情似乎并不好,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紧扣,担忧问道:“怎么了?”

玉九白笑了笑,并未曾接话,换了个位置,将叶欢搂在怀中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叶欢也识趣得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的目光仍是担心,自家的狐狸心情不好,她似乎应该想些方法让他开心呢。

念及此,叶欢干脆咳了咳嗓子,清了清喉咙,朗声道:“狐狸狐狸,我唱歌给你听吧!”

闻言,玉九白果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凤眸开出一条缝隙来,满是兴味道:“又要唱什劳子摇篮曲给我听?”

曾经在寒幽林里,她便是抱着他,一脸兴奋得唱什么摇篮曲给他听,结果生生将他好不容易酝出的睡意给惊得无影无踪,然后,生生在黑暗中清醒了一夜。

叶欢干笑了笑,然后眼睛又一亮:“我唱小白兔的歌给你听!”

——总之全是儿歌就是了。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叶欢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怎么可以幼稚到连自己都鄙视自己的地步==!

玉九白抽了抽嘴角,决定无视刚才听到的诡异语句,继续闭上眼去。

唉。叶欢叹了口气,算了,她不想办法让他开心了,现在的她,只要不说话打扰他,他应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吧。

马车颠簸,将她的睡意给颠了出来,她靠在玉九白的怀中,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沉沉睡去。

一直等到怀中叶欢的平稳睡意传出,玉九白才刷得睁开眼来,细细打量着叶欢的五官,修长的手指反反复复勾勒她的眼鼻唇颊一遍又一遍,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眼中一片冷然,——想要他放手,除非他死。

叶欢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家狐狸的不安,叶欢无意识得动了动小巧的嘴唇,柔软的手握紧玉九白的大手,嘴中迷迷糊糊得喊了一声:“狐狸……”

玉九白低下头,重新看着她,眼中满溢的皆是柔意,红唇亦不由自主得弯起。

——至少,现在的他,很幸福。

回去的顺畅了不少,因着城主大会结束,一众英雄枭雄或狗熊都纷纷整理行囊好回家,估摸着接下去至少半年的时间,可以供自己在家乡的父老亲戚面前吹吹牛皮,夸夸海口,仿若那高中科举衣锦还乡的状元。

因着人少了,马车自然也行得快了。此时已经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经过一个小镇,便可到达玉山。只要再穿过这片小树林,便离那个小镇不远的了。叶欢照旧是困在玉九白怀中睡大觉,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可马车,却在此时,猛然颠簸了一下,然后,滚动的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一片静默无声。

玉九白双眼平静且深邃,面无表情得看着远方,——终于,忍不住了麽?

因着马车禁止,叶欢亦睁开了眼,她擦了擦略潮湿的嘴角,眨了眨依旧迷糊的双眼,愣愣的模样将她妩媚的眉目衬上了几分孩子气:“怎么了,车怎得停下来了。”

玉九白轻轻笑了笑,伸手捧过她的脑袋,对着她的双唇轻柔又郑重得印下一个吻,柔声哄道:“没什么,你再睡会,我出去瞧瞧,许是车轮卡着了。”

叶欢乖巧得点点脑袋,继续闭眼睡觉,撒娇道:“那你快些回来哦。”

他起身,侧过头,再一次深深得看了她一眼,终是拉开了马车门,跳下了车。

此时的车外,密密麻麻站着将近数百个武功绝顶的黑衣死士,从他们的呼吸声中,他便能感觉出来,面前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的武功是稍弱的。只怕其中随意一个都可以独挡一面,称霸一方武林。

丝丝寒气从玉九白眼中散出,如浓雾弥漫,甘冽又妖冶,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他当真以为这样便能制服我么,未免太过小瞧了我玉九白。”

一众死士皆不说话,已然已冲他发起了攻击,玉九白凤眼瞬间变作妖冶的红,他飞身而起,妖气弥漫,速度快得让人迷了眼,猛烈的攻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生将边上高树,给劈成了一堆粉末。

外头的声势这般浩大,叶欢怎会听不出来呢。可她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蜷缩在马车角落,浑身颤抖,手掌紧紧捂住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害怕的呜咽声,她无法,更不能,她眼中的眼泪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已然沾满了她的脸。想起方才狐狸给自己的那个郑重的吻,那是他对她的保证啊!

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她痛苦得将手紧紧闭住耳朵,垂下头去……

她想冲出去站在他身边陪他,可她更明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马车里,等自家狐狸进来接她,否则,万一落在坏人手上……落在坏人手上……

正如是想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得潜入车厢内,粗暴得扯过她的身体,然后,她感觉到,一把泛着森冷的大刀,架在了她的脖颈间。

体内的血液尽数凝固,叶欢面色惨白,浑身僵硬。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尚怀春 被逼引诱

最终,她还是回到了曾经的德清宫,偌大的空旷宫殿中,阴森,幽冷,恐怖,一齐涌上了她,压得她喘不过气。一众太监丫鬟瞧着自家主子回了宫,皆兴奋围了上来,贴身服侍她的小桃更是笑意吟吟,恭敬道:“娘娘,您可回来了,这几日出宫,玩得可开心?”

叶欢想笑,却发现自己的表情已经僵硬,对他们而言,她确实是相当于只出宫了几天,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然整整离开了三个月。

迷迷糊糊得躺在了大床上,她只觉浑身泛软,头疼欲裂,胃部总有呕意泛出,眼前似乎总弥漫着狐狸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和他的青草味混杂在一起,互相交织。

不知不觉又沉沉睡去,一不小心,便从上午,睡到了黄昏后。

“狐狸,你去拔些野菜来……”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便嘟囔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眼前似乎立着一个人影。

她眯着眼,睡眼朦胧得看着对方,片刻,视线变得清晰,却见斐子笑面容阴郁,眼中荡着阴冷。

这几日的记忆瞬间重新爬满她心头,是了,是了,狐狸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她竟还等着吃他拔来的脆嫩野菜,当真是笑话。

“你若想吃野菜,朕让御膳房做给你吃。”斐子笑坐在床沿,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攀上她的脸颊,“夫人,如今你已回了宫,过往那几日,我亦可当做未曾发生过。你且安心在宫中住下,我曾向你保证,定不会纳一妃一嫔,至于毒花,你且再给我些许时日,如今的她还有些用处,等时机一到……”话说及此,他的眼中飞速掠过一抹杀意。

叶欢捕捉到那丝杀机,明白那才是一个帝王的本质。却不知道,此时他对她轻柔言语,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斐子笑放在她脸颊上的手缓缓向下滑去,轻触她的脖颈,她的锁骨。他的眼中夹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看着叶欢的红唇,喉中一紧,声音暗哑,修长手指又重新移到叶欢的唇上轻轻摩挲着。

叶欢将头撇开,似无意得躲开他的手:“我有些累。”

他慢慢收回手来,面色阴晴不定,许是有些生气了吧。可叶欢身体确实不舒服,胸闷气短,浑身无力,加上几日一直车马劳顿,她当真有些受不了,身体恶心得厉害。

她的心猛地一顿,恶心想吐?

斐子笑静默无言得在她身边呆坐了许久,静静打量着她,终究还是起身,走了。

等到斐子笑慢慢走远,叶欢才瞬间坐起身来,颤抖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怀孕了?当真是怀孕了不成?

她慢慢站了起来,看着清冷的宫殿,双眼慢慢眯紧,不论如何,都应该先找御医号号脉。可如果直接叫御医,只怕斐子笑半个时辰后就能知道她怀了孕,只怕迎接她的,只会是一碗堕胎药。

想及此,叶欢径直走出了宫殿外去,身边的丫鬟们想跟着她,她挥退他们,然后才向着先前第一次无意中遇到小医仆的那间偏院而去。

此时她又照着原,向着那偏殿而去。远远的,便望见那偏殿门半掩着,院中的大长桌子上仍旧摆着无数晒干的药材,可她却望不见小医仆的人影。她慢慢推开门去,轻声叫唤了几声:“小医仆,小医仆,你在么?”

她正叫着他,内院房间的门,刷的一下,便打开了。

叶欢闻声望去,便看到那小医仆揉着睡眼,打着哈欠,望见叶欢也不吃惊,只是颇有微词得抱怨道:“娘娘,这么久未寻我玩儿,你如今到是想起我来了。”

看到熟人,叶欢的心情总算恢复了一丝明亮,她笑道:“小医仆,你怎的不吃惊我又来了宫里。”

哪知小医仆愣了愣,反问道:“娘娘一直在宫里,不过是前几天才刚刚出门了一趟,如今皇上回宫了,你自然也会跟着他回宫,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好半晌,叶欢才反应过来,过去那三个月冷浅一直易容成她的样貌在宫里,对小医仆来说,她自然是从未离开。

“那你就不好奇,当初你送我出宫后,我是被怎么抓回来的么?”叶欢继续问。

小医仆嘟了嘟嘴:“整个国土都是皇上的,他要抓回你,还不是易容反掌的麽。”

也是。叶欢苦笑,确实是易如反掌。

“小医仆,你过来。”叶欢的声音轻了下去,冲他挥了挥手。

小医仆眨了眨眼:“做什么。”口说虽这般说,可还是亦步亦趋得冲她而去。

叶欢冲他伸出手,面上表情闪烁:“我这几日身子似乎不大舒服,你且帮我把把脉,瞧瞧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小医仆好奇得看着她:“您是娘娘,您身子不好,让御医给你开个药方也就是了,做什么要我这个小医仆来把脉。”

叶欢不耐烦,催促了起来:“让你把你就把,啰啰嗦嗦的,小心我向你师傅告密说你偷懒!”

“好好好,我把我把,你莫要去寻我师傅嚼舌根……”小医仆将手搭在了她的右手上,然后,说不出话来了。

“你说说,我究竟是什么病?”

“喜,喜脉!是喜脉!”小医仆双眼亮晶晶,“娘娘,您有喜了!”

“小声些!”叶欢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医仆,你……莫要同你师傅说,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因为……”叶欢想了半天,想不出理由来,终于怒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总之你需帮我保密!”

小医仆赶紧捂住嘴唇,猛得点了点头。

叶欢脸色缓和了下来:“几个月了?”

“四十天光景……”小医仆答话。

皱了皱眉,叶欢应下,又再次跟小医仆强调不要泄露,这才忧心忡忡得转身离去。

只是,叶欢却没有看到,这小医仆看着叶欢的背影时,眸中色彩越来越亮。许久,才轻轻一笑,转身冲进了房中去。

只见房中床上,赫然躺着一道修长身影,风流不羁,桃花眼略眯,潇洒俊逸。

“她怀孕了。”那小医仆气质冷冷的,嘴中说出的话,赫然成了女子声调。

倜傥男子微微睁开眼来:“意料之中。”

“师傅,下一步该怎么做?”小医仆问。

“下一步?”倜傥男子剑眉微挑,唇角挂上一抹笑意,“——下一步,静等为师出场。”

————

而此时的叶欢,已回到了宫殿之中。

她护住自己的小腹,巨大的欣喜冲击上了她,她呵呵傻笑着,脑中划过玉九白的妖孽凤眼,——狐狸,你要做父亲了,我要做母亲了……

她如是想着心中那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冲到床上,反反复复得打着滚,直到累了,她才停了下来,开始仔细量,应该怎么样才能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良久,她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人总是要做很多逼不得已的事,明明不愿做,却不得不做。

斐子笑的作息自然非常准时,每个点,做什么,一向非常明确。譬如说,在傍晚戌时来瞧她。除非有急事走不开,否则,他皆会日日来瞧她。

因着怀孕初期,她当真是非常嗜睡,所以等从晚上入睡到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她却不急着叫宫女,而是一直等到了酉时,才懒洋洋得起身,交换了侍女,吩咐道:“方才睡觉出了身汗,扶我去浴房,我想洗个澡。”

侍女急忙应下,下去准备去了。叶欢这才慢吞吞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从衣柜中抽出一件略透薄的长衫,而后,才向着旁边的浴房移去。

浴房蒸腾雾气袅袅,温暖舒适。侍女想留下帮她沐浴,叶欢自然不肯,将她挥退了下去,而后,才站在了浴池边上,看着池中温泉失神。

想要保住孩子,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一次欢好,和自己的孩子,孰轻孰重,她心中自然有数。

只是,她缓缓抚摸上自己的心脏,忽略那里传来的钝钝痛意,在心底轻声对狐狸说:狐狸,你看,我为了你的娃娃,这般奉献自己,你该拿什么回报我?

她幻想着玉九白得知自己怀孕后会产生的模样,一边伸手,慢慢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果着身子,慢慢滑进了水中。

水温适中,温暖的水包裹着她的身体,让她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她本是计算好时间的,可奈何水汽蒸腾得她有些发晕,且本身温水便及舒服,不知不觉之间,她竟背靠着池壁,歪着头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睡得颇深,就连斐子笑敲击浴室的门都未曾听到,最后,斐子笑不耐得直接推开门去,走向了池边。

却见此时叶欢,面色潮红,长发微乱,红唇妖娆。饱满的身体在温泉之下若隐若现,水波荡漾在她的胸沟前,一下一下,更荡进了斐子笑的心底。

他双手紧紧握起,身体已经有了变化,他的喉结动了动,身体紧绷得厉害。

身后浴室的门,早已经被懂事的丫鬟给关上。他双眼幽暗看着她,情意涌动。

许是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叶欢终是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来。

瞬时之间,四眼相对。

他静静看着她,眸色越加幽深,半晌,沙哑着声线,道:“你在引诱我。”

——是。我在引诱你。叶欢在心底轻轻应道。

她冲他淡淡一笑:“我总归是要和你在一起的,既然避不开,我……何必要要去避。”

斐子笑眼中一柔:“你当真……想通了?”

叶欢的手在手中紧握成拳,面前却依旧笑着,干脆不遮不避,光着身子,直接就从水中站了起来,站在他面前,努力克制声音中的颤抖:“夫君,我错了,你原谅我。”

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斐子笑的逢场作戏,还是对玉九白的悲哀道歉。

斐子笑定力再好,亦是忍不住了的,他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身体,用地上的衣裳包裹住她,便冲回了寝宫中。

第一次吧,斐子笑任性得拖延了本该在夜晚解决的国事,在叶欢的德清宫留宿了一夜。

第二日,天色晴好。

等叶欢拖着浑身红紫的身子,在酸涩中勉强睁开眼时,已是晌午。她呆呆得躺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事都不想做,亦不觉得饿,可就在她发愣的间口,斐子笑已然大步闯入,瞧他的面容,应当心情不错。

他重新坐到叶欢窗前,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轻声叹气:“昨夜,我定弄疼你了。”

叶欢笑着摇了摇头,笑道:“启禀皇上,疼倒不觉得,饿了,倒是真的。”

斐子笑大笑,双眼中也染上了点点亮:“我这便让下人准备。你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去做。”

“吃鸡。”叶欢下意识说出口,说完,心里大囧,狐狸爱吃鸡是天性,如今她怀着小狐狸,难道也改了口味,想要吃鸡不成。

斐子笑面容上的笑意顿了顿,抚过她的脸颊:“除了鸡,什么都可以。”

叶欢:“……==”

最后,斐子笑为她准备了满满的一桌蔬菜,美其言曰“淡素,美容”。

尽管分外不愿意,可叶欢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几口,然后,好不容易哄走了斐子笑,她才赶忙让下人给她准备荤食。

尚怀春 娘娘有喜

自那之后,斐子笑日日晚上都来找她,她只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承受着,心中却在考该怎么样才能让斐子笑发现她已经怀孕。

时间便这般过了几日。这日,后宫之中突然热闹了起来,她正坐在御花园之中赏着花儿,却不料,另一边却过来了好多小美人儿,各个水灵灵,娇嫩可人,瞧着分外赏心悦目。

她诧异得侧头看了身边的小桃一眼,却见小桃一脸愤愤,好似在为叶欢打抱不平:“娘娘,皇上,皇上他……”

叶欢点点头:“皇上怎么了?”

“皇上他……招秀女了……”小桃低声说着,说完又快速看了叶欢一眼,似乎生怕叶欢生了气,又赶忙补充道,“娘娘放心,皇上定然还是会专宠你一人!娘娘这般漂亮,比那些个秀女都漂亮!”

叶欢抽了抽嘴角,老实说,她当真对斐子笑招不招秀女并不是很感兴趣,可似乎……她皱了皱眉,按照斐子笑的意,他应该是乐意看到自己稍微流露出一些醋味的吧。

类似于‘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又或者‘你答应过我的不纳后宫一妃一嫔呢’……类似于这样的反应,或许他会更开心吧?

叶欢压了压心中的想法,看着远处一个个美貌动人的姑娘,面上带着一丝苦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姑娘心甘情愿放弃自身的大好年华,跑来这九阙深宫白白浪费时间。

罢了,罢了,她想这些做什么。叶欢摇了摇脑袋,让小桃示意自己回了房。

可刚站起身来,一片天昏地暗如洪荒野兽般向她袭来,她双腿一软,便昏迷在了小桃的怀中。

“娘娘?娘娘?!”小桃抱紧她的身体,急得浑身是汗,“来人呐,娘娘晕倒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叶欢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而她的手,正被一面目慈善的老御医把着脉。

叶欢心中一紧,心跳瞬间加速,若是这御医对斐子笑说自己已经怀孕了一个多月,她……只怕别说是堕胎药,估计会直接将她浸猪笼吧!

她紧紧得看着老中医的反应,看着他极精神的双眼慢慢抬起,然后看向她,随即,面上一阵喜色,重新站直身体就冲着身后一身明黄龙袍的斐子跪了下去,大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她躺在床上,双手狠狠得掐进了自己的大腿肉里,可她却丝毫不觉得疼,身体紧绷,来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哦?不知何喜之有?”斐子笑的声音淡淡的,目光却看向了床上的叶欢,瞧不清喜怒。

“启禀皇上,娘娘乃是喜脉,娘娘有喜了!”御医的声音依旧兴奋。

叶欢的心突突猛跳了跳,背上已然是一片冷汗。

“有喜了?”斐子笑眯眼,竟也丝毫没有流露出喜色,“时间多长了?”

——至此,若是叶欢是站着的,必然会双腿发软到直接跌坐在地上,可她此时是躺着的,所以她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就连呼吸都困难。

“时间不长,方半月!”耳边又想起御医的声音来。

叶欢一愣:半月?

她不敢置信得侧头去看那太医,可那太医是背对着她的,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唔,难道她是遇到庸医了?

斐国太医的挑选,也忒宽松了些。不过幸好,幸好她遇到的是个庸医,否则只怕她当真要一尸两命,去浸猪笼了。

至此,斐子笑双眼才恢复了亮度,急忙走上前去,将那太医扶起,欢喜道:“当真?”

“老臣服侍宫中几十年,自不敢说假话!”那御医说得及其陈恳。

叶欢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如果当真是几十年的老大夫,又怎么可能诊不出她已怀孕了一个近两个月了呢?

一种被人操控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可更可怕的是,她竟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用意,反倒对方已将她所有的底细全都摸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在什么时辰,需要什么需求,然后等她缓过神来,她已经掉进了对方的圈套之中,无法自拔。

挥退了老太医,斐子笑才走到叶欢身边来,一把握住叶欢的手心,柔声道:“夫人,我要当爹爹了。”

瞧着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吟吟,叶欢亦笑,将心下的不安尽数压了下去,可嘴中却嗔怪道:“皇上,我方才在御花园瞧着宫中来了许多妹妹。”

果不其然,这一招对斐子笑颇有效,他如玉俊脸漾开笑意来:“怎么,夫人吃味了?”

叶欢心中有些发窘,她若是说她不吃味,只怕他的脸又要往下拉了的,便干脆顺着他的意,重重得点了点头:“对,吃味,很吃味。”

斐子笑大笑,流光溢彩的双眸都夹染上了笑意:“夫人,你且相信我,我曾对你保证过绝不纳后宫一妃一嫔,便决计会做到。”

一说到这个,叶欢便想起了毒花。毒花当初是跟她一起进了宫的,可一直过去了这么久,她却当真再未见到过她,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念及此,她干脆问道:“毒花呢,为什么从不见她出来。”

斐子笑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得印下一个吻,然后才柔声道:“我怕她伤着你,遂将她的院落排在了最西边。”

最西边,岂不就是冷宫?

犹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到毒花时的惊艳,彼时的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烂漫姑娘,摇晃着两只漂亮的裸足在空气中晃动,带动着那铃声清脆作响,那般惊艳。可如今,她却变作了冷宫妇,在日复一日的宫廷生活里,可曾将她身上那份灵动消磨殆尽,最终与其他任何一个宫中人无二致。

不知为何,叶欢觉得有些难过。也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多愁善感了许多。

随即,她又在心中自嘲笑了笑,也是了,如今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岂有空暇时间去管别人。

“那些秀女们皆会留在宫中?”想了想,叶欢还是问道。

“不,三日后,全都离开,一个都不会留。”斐子笑已直接将奏章搬了一部分来到了德清宫,估摸着是为了方便监督她的饮食起居。

可叶欢当真是想吃肉,特别的吃鸡肉,起先斐子笑尚不愿,可在她日复一日的哀怨眼神中,估摸着是当真觉得不好意,一国之君竟小气到连鸡肉都舍不得给自己怀孕的妻子吃,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掉了大牙。

于是,第二天,她的饭桌上终于出现了一碗煲鸡汤。

叶欢抱着鸡汤热泪盈眶泪流满面,第一次觉得鸡肉是这般迷人又可爱,让她爱不释手欲罢不能云云……

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变热,她的肚子,也一日日得变得大了。

如今的叶欢,带着一颗球,成天除了睡,便是吃,偶尔站起身来在门口的小院子里走动了几步,可很快就会以她的双脚抽筋而宣告终结,后来干脆就直接日日躺在了床上,小桃每日帮她按摩双脚至少一个时辰。

养猪似的生活让叶欢的脸肥了不少,将原先的瓜子脸,生生给变成了包子脸,肉嘟嘟的,倒是增添了几分可爱。起先叶欢的肚子才刚开始冒出时,斐子笑尚还能横抱着他,带她在院子中转几圈。

可如今她肚子越长越大,等叶欢主动伸出手去,让斐子笑抱着她去外面晒晒太阳时,斐子笑已然一脸嫌弃得走远了些,叶欢小泪花不断闪,斐子笑无奈之下,只好咬牙将她抱着,快速又敷衍得转了一圈,然后就又将她放回到了床上。

叶欢愤愤得看着他嫌弃的目光,将嘴中的炖鸡块咬得吱嘎响。

斐子笑好笑,一脸无奈得抚摸她柔软的长发,一边抚摸着她的大肚子,一边叹气道:“等小皇子出身,定要让他好好向他的母妃赔罪。”

叶欢心中一顿,面上依旧面不改色,反口问道:“可若出身的是小公主,你当如何?”

“若是小公主,便等他长大了,然后将她嫁给朝中大臣的小公子。”斐子笑双眼盈动笑意,“让她也试试怀孕是怎样的心酸。”

斐子笑说得极轻,他将叶欢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一下一下,说得极柔。

叶欢心中一颤,垂下眼去。一股酸涩从心底升起,只怕这一生,她当真注定是要欠别人债的。

斐子笑待她当真好,可她却无法原谅,她无法原谅他这样对待她家狐狸,很多个夜晚,她闭上眼,浮现在脑海的全是玉九白浑身是血的脸,凤眼紧闭。每当此时,她便会不自知得流下眼泪来,心底下最不愿记忆起的画面便这般直接**得展现在她眼前,压得她一颗心疼到窒息。

倘若斐子笑不伤他,倘若斐子笑当初能淡笑着祝她幸福,那么,或许她还会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可惜,他采取了最直接最暴戾的手段,所以她回敬他,用这种方式。

尽管不堪,尽管残忍。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一切,是她唯一坚持下去的希望,她总是愿意自家的狐狸没有事,此时必定好好生活在了某个角落,然后,如她等待他这般的等着她。

叶欢闭上眼,幻想玉九白见到自己孩子后的面容,必定,必定会笑得宛若妖孽,绰绰风华。

她闭上眼,淡笑,嘴角轻轻弯起。

斐子笑将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然后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趴在她耳边道:“在想什么?”

叶欢睁开眼,收尽眼底的心,才冲他温婉一笑:“在想孩子,应该叫什么。”

“斐然。”斐子笑轻轻挑起她的一抹黑发,拿在手中把玩。

叶欢挑眉看他:“斐然?”

“不好听么?”他抚摸着她肉嘟嘟的手臂。

“好听,真好听。”

孩子的名字……就等着狐狸取名好了。叶欢在心中轻声说。

一整个炎热的夏天好不容易过去,叶欢的肚子也已有了七八个月大。那般炎热的夏天,若不是斐子笑在她的床前放置了三十块大冰块,她当真害怕自己会熬不过去,期间险些中了好几次的暑,太医给的汤药她亦是一口都没有喝,是药便含三分毒,且,她所在的毕竟是后宫,她无法保证那些汤药之中是否含有那么传说中的麝香抑或其他什么堕胎草药。她没法赌,更赌不起。

好不容易等到炎热夏季完全过去,叶欢总算是呼出了一口气,否则她确实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能够熬过去,如她这样怕热畏寒的身体,炎热夏季和寒冷冬季都是她的天敌。不过幸好,她推测了一下,自己的预产期应该是在十月左右,十月乃是金秋十里天,秋天的温度最为舒爽,在那时候诞生小狐狸果真是个不错的日子。

成为人母的感觉当真非常微妙,肚子里的小狐狸非常调皮,经常在夜晚的时候,趁她不备踢她的肚子,每当此时,她便轻轻一下拍打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又觉得心疼般抚摸他,然后,对肚子里的小狐狸讲故事:“从前啊,有一只小白兔,想要吃蘑菇,可是等她进了一座森林后呢,发现自己迷了,她心里感到害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找回回家的。可是呢,就在这时,一只小狐狸出现了,他带着她,爬过了河,翻过了小山丘,然后,带到了自己的山洞里,小白兔想,小狐狸真是好人,收留了自己,然后便和小狐狸一起,在山洞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她轻轻抚摸自己突起的肚子,在心中喃喃道:“小狐狸,你定要健康成长,不要让娘亲难过,亦不要让你的狐狸爹爹难过,要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的……小狐狸,要听娘亲的话,莫要调皮,要乖乖的……”

尚怀春 惊现危机

在一声声轻轻的呢喃中,她终于沉沉坠入了梦乡。

第二日,出乎他的意料,斐子笑竟一大早便站定在了她的床前,看着她,双目灼灼。

叶欢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好奇看着他,唤道:“子笑?”

斐子笑站在她床前,对着她笑,笑得意气风发,熠熠生辉:“夫人,我已部署好了所有战事,便等时间一到,出征匈奴。”

叶欢动了动眉头,战争之事,她不懂,亦不想懂。凡是涉及政治的,便已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哪里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了解那复杂的军事呢。

“呵,是么。”叶欢垂下眼去,将脸埋在了被子中,许久,又传来一句,“莫要太操劳国事,一国之君,总该注意保重身子。”

斐子笑伸手轻轻抚摸上叶欢的大肚子,语气放柔:“等我回来。”

叶欢一愣:“等你回来?你要亲自率军?”

斐子笑弯下腰,坐在叶欢的背后,轻缓得扶起她的上身,趴在她耳边轻缓道:“等我回来,嗯?”

“好。”叶欢侧头,深呼吸,第一次对上他的双眼,“你……小心些。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斐子笑回望她,伸手握紧她胖嘟嘟的手:“两年,两年我便回来。”

也许,这便是他们的告别方式。从这天过后,整个皇宫突然便安静了下来。叶欢一向很少管外界之事,可这日,小桃便一溜烟得从外面溜了进来,气还没喘顺,便对叶欢道:“娘娘,皇上,皇上他,他今日率着大军远征啦!”

叶欢心中一跳,躺在床上,看着床头,心中突然有些不舍。

他将狐狸伤成那样,如今他将自己和肚子中的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这,算是抵清了吧。

可他对她终究是有情的,否则他又何必为了她煞费苦心,怀孕初期时的百般挑剔他也不恼,常在处理国事时打扰他,他也不怒,他对她有情,她却无从回应,唯一能做的,或许便是在这时,出去看他一眼,为他道别。

“小桃,扶我起来。”叶欢挺着大肚,行动得及其困难,小桃见状,赶忙走上前去,将她扶在怀中。

“走了多久了?”叶欢一手支撑着腰际,一手捂在肚间,侧头问道。

“还走呢,还在殿口。”小桃一边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一边回答。

德清宫的下人们皆分外灵活,才刚走出院门,一座撵轿已停在了那,等着她上座。等她一入座,便将她向着大殿而去。

这是叶欢续太子妃典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份已是怀了身孕的贵妃。

百官皆垂首,将相与王候。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威严的他。一身战袍英姿飒爽,雄姿英发。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修长身形,气质拔萃,伟略雄心。他当真是长得好看,挺鼻红唇,眉目冷静,再前方些,三千千将士威武不屈,气压山河。

叶欢亦淡笑,回望着他:“臣妾来看看皇上如何雄姿凛凛,率兵出征。”

斐子笑负手而立,面上是好不掩饰的帝王野心:“两年,两年后,我定会破匈奴,胜可汗,攻城破地,以德服民!”

“好,三个月,臣妾等你三个月。”叶欢看着他眼中飞扬的国之**,但笑不语。

最终,她站在宫殿的站台上,目送着斐子笑渐行渐远。

如是天子,君临天下。

她缓缓抚摸上肚子里的小狐狸,一遍又一遍。

她仍是恨斐子笑的。她想,但是相比起恨,她更愿意用一种柔化的态度对待他。

这个年轻的天子,尚不懂如何才能维系一段持久的感情,所以他才会那样偏激得对待她的狐狸。所以,她注定要恨他。但紧紧是恨,而不是偏激得进行报复。

更何况……她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狐狸,唇角轻轻漾开一抹淡笑,更何况,他已经得到报应了,不是么。

远处的军队终于慢慢消失在了视线中。叶欢终于收回眼来,对身边的小桃说:“回去吧。”

——此时的叶欢刚刚目送年轻的帝王踏上自己的野心之,她却不知道,在这座华丽却阴霾的宫殿角落,正上演着怎样的一幕。

宫殿的最西方一直是众人的一个死角,因为鲜少有人进去,鲜少几个靠近的,也不过是小太监和小宫娥们,将手中的饭菜冲冲送到,便急忙忙得离去,一刻都不愿多呆。

而毒花,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将近一年。

四处静谧毫无人声,若不是每日小宫女们会准时将饭菜放在门口,她当真要以为,她不过是一抹随意飘荡的孤魂野鬼,流离在阴界之外,人界之间。日复一日,从未改变过。

从一开始的发狂愤怒,到如今的平静麻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这副模样,当初那个在草原之中散发银铃笑声的姑娘,还是不是她,否则,为何那些驰马纵横恣意飞扬的岁月,理她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她呆呆得坐在凳子上,看着远方天际,看着云卷云舒,秋风吹拂,仿若在嘲笑她的悲凉与可笑。

“姑娘,你发的什么呆。”突然之间,一道低沉的嗓音毫无预警得在她头顶响起,她一愣,下意识朝着声音发源地望去,于是,一眼便望见了一长着桃花眼的男子,坐在墙上,看着她笑得满目促狭。

这男子长得太漂亮,可汗说过,太漂亮的东西,都有毒。

所以,当初她的名叫毒花,因为可汗希望她是美丽的事物。

“你是谁?”毒花戒备看着他。

下一秒,那男子已然闪身到了毒花面前,他不回答她,只是微眯桃花眼,嘴角带着几分邪气:“堂堂匈奴公主,你当真愿意此生被困在这四方围墙当中?”

毒花心中一痛,不得不说,这男子直截了当得就戳中了她的痛处。“这是我的事,与你又和干系!”毒花一甩衣袖,目光冷了下来。

“确实不管我的事。”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嘴角的邪气越加明显,“斐子笑今日出征匈奴,你可知?”

“什么?!”毒花瞬间转过身来,定定看着他。

他笑得风流:“啧,斐子笑当真绝情,为了一个叶欢,竟白白冷落了这般美的姑娘。”

毒花咬紧牙关,双拳紧握:“你想说什么?!”

他瞬间贴近毒花的身体,伸手轻挑起毒花的下颌,嘴中说出的话好似魔障附体:“如今斐子笑已率兵出征,叶欢身怀六甲,兀自一人,你说……我想说什么?”

他双眼暧昧得看着她,双眸深不可测,缓缓吐出嘴中话后,便飞身离去,瞬间没了踪影。一如他来时那般,踪迹难寻。

叶欢无力退后一步,满脑不断旋转的,皆是这男子所说的八个大字——身怀六甲,兀自一人。

“呵,呵……”她失神得笑着,手中锐甲深深刺入掌心却依旧毫不自知,双眼之中,遍布杀机。

————

平静如水的日子终于来了,她既不用担心斐子笑会发觉她早产了一个月,亦不用担心会在睡梦之中不小心叫出狐狸的名字,然后引得斐子笑心情阴郁,面色黑沉。眨眼之间,日子已过了将将两个月。

又是如常一日,今日刚起身时,叶欢便觉得心头有些沉闷,算算日期,已经是到了预产的日子,可她的肚子却还是毫无反应。莫非是小狐狸不想这般早得出来见见这个世界不成?

叶欢揉着肚子笑了笑,让下人们将躺椅在院中摆放好,然后慢慢得移动上去,看着日头从东边移到西边,从日上竿头一直到黄昏始临,叶欢依旧捂着肚子,抬头怔怔看着天空。直到西边最后的一束光亮都已被黑暗所吞噬殆尽,她才静静得收回视线。

如今的她,当真是,有些恣意呢。

“小桃,让御膳房做些莲子羹来。”叶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发布了任务。

“是!娘娘且等等。”

叶欢靠在躺椅上,闭上眼,感受耳边秋风轻轻拂过面容的轻柔感,再睁开眼来时,双眼竟是透亮。

她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小狐狸的出生,如今总算是到了预产期,可为什么小狐狸还不跟她发出临世的预告呢,叶欢觉得自己的心被肚子里的狐狸挠的痒痒的,可又无从释放,只能在心中默默承受着。

因为太过期待,所以太过在乎,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患得患失。

或许天下每一个为人母的心情皆是如此,期待又不安,害怕又兴奋。

此时,从身后递过来了一碗莲子汤。

叶欢顺手接过,嘴中不禁感慨道:“小桃啊,你的速度当真越来越快了的。”她舀起一口放进嘴来吃,入口即化,清香甘甜,“这莲子炖的不错。”

“是么。”身后,猝不及防想起一道兴味的男子嗓音,低沉磁性。

“谁?!”叶欢猛然侧头看去,可惜,她的身后已然是一片寂静,毫无人影。

“娘娘,娘娘,桃儿将莲子汤取来了。”远处,小桃的声音透着明朗,分外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际。

“啪——’的一声脆响,叶欢手中的莲子汤应声而裂,她颤抖着嘴,抚上自己的嘴唇,此时尚残留着莲子的清香,可是,她,她究竟迟了什么?究竟吃了什么东西?!

“快去叫御医,快,快啊——”叶欢尖锐的叫声划破德清宫的宁静,“——御医呢,让御医来见我!”

小桃被叶欢泛红的双眼吓得一颤,手中莲子汤一个不稳就摔碎在了地上,珠圆玉润的莲子瞬间变得残破不堪。她飞快得转身向着太医院跑去,瞧着方才叶欢失态的模样,她的心越来越不安,——服侍叶欢这么久,这当真是第一次看到叶欢这般,定是出了什么乱子,否则,娘娘怎么会这样呢!

叶欢瘫软在躺椅上,一颗星仿若被浸泡在了冰水中,让她浑身都发着寒,她抖着身体,不断深呼吸,反反复复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一碗莲子汤,不过是一碗莲子汤而已,又能有什么打紧的……

可却在此时,她的身子,却起了反应。

一阵猛烈的宫缩毫无预警得袭击上了她,“啊——”叶欢将手腕紧紧握住躺椅的手柄之上,脸色惨白,浑身瞬间就被冷汗浸湿,“来人哪,本宫,本宫临,临盆了……”

哪知,整个偌大的德清宫,竟一个人都不曾出现。

“来,来人……啊——”又是一阵愈加猛烈的宫缩开始,她疼得眼前阵阵泛了黑,恍惚之间,竟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她的身后,站了两个身影。二人手中,握着一大木箱。

“呵,叶欢,我本无意害你,怪只怪你怀了斐子笑的孩子,他当真以为你顺利产下肚子中的孩子么,哈,笑话,天下的笑话!”毒花阴森得看着她,目光透着浓浓的恨意。

垂首立于她身边的,却是一个面无平凡的太监,只是那一双眼睛,望着身边面目狰狞的毒花,闪过了一丝厌恶。

二人提着木箱,将疼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叶欢,放了进去,因着长度不够,便只能让她蜷缩成身体,让她成弓状。

那太监又伸手点了她的哑穴,这才唇角轻挑,双眼示意毒花走人,随即运气闪身,一气呵成。

叶欢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就黑暗了下来,方言四周,除了黑,还是黑,她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瞧不真切。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

尚怀春 真相揭开

在一声声轻轻的呢喃中,她终于沉沉坠入了梦乡。

第二日,出乎他的意料,斐子笑竟一大早便站定在了她的床前,看着她,双目灼灼。

叶欢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好奇看着他,唤道:“子笑?”

斐子笑站在她床前,对着她笑,笑得意气风发,熠熠生辉:“夫人,我已部署好了所有战事,便等时间一到,出征匈奴。”

叶欢动了动眉头,战争之事,她不懂,亦不想懂。凡是涉及政治的,便已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哪里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了解那复杂的军事呢。

“呵,是么。”叶欢垂下眼去,将脸埋在了被子中,许久,又传来一句,“莫要太操劳国事,一国之君,总该注意保重身子。”

斐子笑伸手轻轻抚摸上叶欢的大肚子,语气放柔:“等我回来。”

叶欢一愣:“等你回来?你要亲自率军?”

斐子笑弯下腰,坐在叶欢的背后,轻缓得扶起她的上身,趴在她耳边轻缓道:“等我回来,嗯?”

“好。”叶欢侧头,深呼吸,第一次对上他的双眼,“你……小心些。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斐子笑回望她,伸手握紧她胖嘟嘟的手:“两年,两年我便回来。”

也许,这便是他们的告别方式。从这天过后,整个皇宫突然便安静了下来。叶欢一向很少管外界之事,可这日,小桃便一溜烟得从外面溜了进来,气还没喘顺,便对叶欢道:“娘娘,皇上,皇上他,他今日率着大军远征啦!”

叶欢心中一跳,躺在床上,看着床头,心中突然有些不舍。

他将狐狸伤成那样,如今他将自己和肚子中的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这,算是抵清了吧。

可他对她终究是有情的,否则他又何必为了她煞费苦心,怀孕初期时的百般挑剔他也不恼,常在处理国事时打扰他,他也不怒,他对她有情,她却无从回应,唯一能做的,或许便是在这时,出去看他一眼,为他道别。

“小桃,扶我起来。”叶欢挺着大肚,行动得及其困难,小桃见状,赶忙走上前去,将她扶在怀中。

“走了多久了?”叶欢一手支撑着腰际,一手捂在肚间,侧头问道。

“还走呢,还在殿口。”小桃一边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一边回答。

德清宫的下人们皆分外灵活,才刚走出院门,一座撵轿已停在了那,等着她上座。等她一入座,便将她向着大殿而去。

这是叶欢续太子妃典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份已是怀了身孕的贵妃。

百官皆垂首,将相与王候。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威严的他。一身战袍英姿飒爽,雄姿英发。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修长身形,气质拔萃,伟略雄心。他当真是长得好看,挺鼻红唇,眉目冷静,再前方些,三千千将士威武不屈,气压山河。

她挥手停了车,准备慢慢走到他面前,但斐子笑已然眼尖得看到他,抚摸着她的手,眼中含笑:“身子这般不方便,你怎来了。”

叶欢亦淡笑,回望着他:“臣妾来看看皇上如何雄姿凛凛,率兵出征。”

斐子笑负手而立,面上是好不掩饰的帝王野心:“两年,两年后,我定会破匈奴,胜可汗,攻城破地,以德服民!”

“好,三个月,臣妾等你三个月。”叶欢看着他眼中飞扬的国之**,但笑不语。

最终,她站在宫殿的站台上,目送着斐子笑渐行渐远。

如是天子,君临天下。

她缓缓抚摸上肚子里的小狐狸,一遍又一遍。

她仍是恨斐子笑的。她想,但是相比起恨,她更愿意用一种柔化的态度对待他。

这个年轻的天子,尚不懂如何才能维系一段持久的感情,所以他才会那样偏激得对待她的狐狸。所以,她注定要恨他。但紧紧是恨,而不是偏激得进行报复。

更何况……她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狐狸,唇角轻轻漾开一抹淡笑,更何况,他已经得到报应了,不是么。

远处的军队终于慢慢消失在了视线中。叶欢终于收回眼来,对身边的小桃说:“回去吧。”

——此时的叶欢刚刚目送年轻的帝王踏上自己的野心之,她却不知道,在这座华丽却阴霾的宫殿角落,正上演着怎样的一幕。

宫殿的最西方一直是众人的一个死角,因为鲜少有人进去,鲜少几个靠近的,也不过是小太监和小宫娥们,将手中的饭菜冲冲送到,便急忙忙得离去,一刻都不愿多呆。

而毒花,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将近一年。

四处静谧毫无人声,若不是每日小宫女们会准时将饭菜放在门口,她当真要以为,她不过是一抹随意飘荡的孤魂野鬼,流离在阴界之外,人界之间。日复一日,从未改变过。

从一开始的发狂愤怒,到如今的平静麻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这副模样,当初那个在草原之中散发银铃笑声的姑娘,还是不是她,否则,为何那些驰马纵横恣意飞扬的岁月,理她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她呆呆得坐在凳子上,看着远方天际,看着云卷云舒,秋风吹拂,仿若在嘲笑她的悲凉与可笑。

“姑娘,你发的什么呆。”突然之间,一道低沉的嗓音毫无预警得在她头顶响起,她一愣,下意识朝着声音发源地望去,于是,一眼便望见了一长着桃花眼的男子,坐在墙上,看着她笑得满目促狭。

这男子长得太漂亮,可汗说过,太漂亮的东西,都有毒。

所以,当初她的名叫毒花,因为可汗希望她是美丽的事物。

“你是谁?”毒花戒备看着他。

下一秒,那男子已然闪身到了毒花面前,他不回答她,只是微眯桃花眼,嘴角带着几分邪气:“堂堂匈奴公主,你当真愿意此生被困在这四方围墙当中?”

毒花心中一痛,不得不说,这男子直截了当得就戳中了她的痛处。“这是我的事,与你又和干系!”毒花一甩衣袖,目光冷了下来。

“确实不管我的事。”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嘴角的邪气越加明显,“斐子笑今日出征匈奴,你可知?”

“什么?!”毒花瞬间转过身来,定定看着他。

他笑得风流:“啧,斐子笑当真绝情,为了一个叶欢,竟白白冷落了这般美的姑娘。”

毒花咬紧牙关,双拳紧握:“你想说什么?!”

他瞬间贴近毒花的身体,伸手轻挑起毒花的下颌,嘴中说出的话好似魔障附体:“如今斐子笑已率兵出征,叶欢身怀六甲,兀自一人,你说……我想说什么?”

他双眼暧昧得看着她,双眸深不可测,缓缓吐出嘴中话后,便飞身离去,瞬间没了踪影。一如他来时那般,踪迹难寻。

叶欢无力退后一步,满脑不断旋转的,皆是这男子所说的八个大字——身怀六甲,兀自一人。

“呵,呵……”她失神得笑着,手中锐甲深深刺入掌心却依旧毫不自知,双眼之中,遍布杀机。

————

平静如水的日子终于来了,她既不用担心斐子笑会发觉她早产了一个月,亦不用担心会在睡梦之中不小心叫出狐狸的名字,然后引得斐子笑心情阴郁,面色黑沉。眨眼之间,日子已过了将将两个月。

又是如常一日,今日刚起身时,叶欢便觉得心头有些沉闷,算算日期,已经是到了预产的日子,可她的肚子却还是毫无反应。莫非是小狐狸不想这般早得出来见见这个世界不成?

叶欢揉着肚子笑了笑,让下人们将躺椅在院中摆放好,然后慢慢得移动上去,看着日头从东边移到西边,从日上竿头一直到黄昏始临,叶欢依旧捂着肚子,抬头怔怔看着天空。直到西边最后的一束光亮都已被黑暗所吞噬殆尽,她才静静得收回视线。

如今的她,当真是,有些恣意呢。

“小桃,让御膳房做些莲子羹来。”叶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发布了任务。

“是!娘娘且等等。”

叶欢靠在躺椅上,闭上眼,感受耳边秋风轻轻拂过面容的轻柔感,再睁开眼来时,双眼竟是透亮。

她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小狐狸的出生,如今总算是到了预产期,可为什么小狐狸还不跟她发出临世的预告呢,叶欢觉得自己的心被肚子里的狐狸挠的痒痒的,可又无从释放,只能在心中默默承受着。

因为太过期待,所以太过在乎,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患得患失。

或许天下每一个为人母的心情皆是如此,期待又不安,害怕又兴奋。

此时,从身后递过来了一碗莲子汤。

叶欢顺手接过,嘴中不禁感慨道:“小桃啊,你的速度当真越来越快了的。”她舀起一口放进嘴来吃,入口即化,清香甘甜,“这莲子炖的不错。”

“是么。”身后,猝不及防想起一道兴味的男子嗓音,低沉磁性。

“谁?!”叶欢猛然侧头看去,可惜,她的身后已然是一片寂静,毫无人影。

“娘娘,娘娘,桃儿将莲子汤取来了。”远处,小桃的声音透着明朗,分外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际。

“啪——’的一声脆响,叶欢手中的莲子汤应声而裂,她颤抖着嘴,抚上自己的嘴唇,此时尚残留着莲子的清香,可是,她,她究竟迟了什么?究竟吃了什么东西?!

“快去叫御医,快,快啊——”叶欢尖锐的叫声划破德清宫的宁静,“——御医呢,让御医来见我!”

小桃被叶欢泛红的双眼吓得一颤,手中莲子汤一个不稳就摔碎在了地上,珠圆玉润的莲子瞬间变得残破不堪。她飞快得转身向着太医院跑去,瞧着方才叶欢失态的模样,她的心越来越不安,——服侍叶欢这么久,这当真是第一次看到叶欢这般,定是出了什么乱子,否则,娘娘怎么会这样呢!

叶欢瘫软在躺椅上,一颗星仿若被浸泡在了冰水中,让她浑身都发着寒,她抖着身体,不断深呼吸,反反复复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一碗莲子汤,不过是一碗莲子汤而已,又能有什么打紧的……

可却在此时,她的身子,却起了反应。

一阵猛烈的宫缩毫无预警得袭击上了她,“啊——”叶欢将手腕紧紧握住躺椅的手柄之上,脸色惨白,浑身瞬间就被冷汗浸湿,“来人哪,本宫,本宫临,临盆了……”

哪知,整个偌大的德清宫,竟一个人都不曾出现。

“来,来人……啊——”又是一阵愈加猛烈的宫缩开始,她疼得眼前阵阵泛了黑,恍惚之间,竟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她的身后,站了两个身影。二人手中,握着一大木箱。

“呵,叶欢,我本无意害你,怪只怪你怀了斐子笑的孩子,他当真以为你顺利产下肚子中的孩子么,哈,笑话,天下的笑话!”毒花阴森得看着她,目光透着浓浓的恨意。

垂首立于她身边的,却是一个面无平凡的太监,只是那一双眼睛,望着身边面目狰狞的毒花,闪过了一丝厌恶。

二人提着木箱,将疼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叶欢,放了进去,因着长度不够,便只能让她蜷缩成身体,让她成弓状。

那太监又伸手点了她的哑穴,这才唇角轻挑,双眼示意毒花走人,随即运气闪身,一气呵成。

叶欢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就黑暗了下来,方言四周,除了黑,还是黑,她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瞧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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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小村生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却见此处日头高照,好不明媚。远处乃是层层叠叠的高山,高山之上,郁郁葱葱,高林覆盖。放眼看去,能看到无尽的辽阔苍穹;而山脚之下,盘踞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若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

这样一个小山村,隐藏在一片苍茫树林中,与世无争,淳朴之极。而这一道道幼童念书的声音便是从这小山村中传出来的。一个狭窄的木质房间内,端坐着十余个孩童,皆手拿毛笔,垂头低语,嘴中碎碎念着老师刚教给他们的诗句。。

“老师老师,《三字经》我会背啦!”此时,一个小幼童站起身来兴奋说着,胖乎乎的脸蛋一颤一颤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大牛真棒!”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眉眼虽妩媚,却已带上了一层温婉,仔细看去,可发现她的眼角已带上了丝细纹。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白衫,长发简单得围成一个发髻,手中拿着一本旧书,面上夹着微笑,嗔道,“你们瞧瞧,大牛都会背了呢,你们呢,你们可学会了?”

其他小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垂头沉默了起来。

坐在最角落的奶娃,年纪最小,约莫三岁左右,长得却最出众,奶白的皮肤,灵动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红唇齿白,粉雕玉琢。他微微嘟起唇,奶声奶气道:“老师,我饿了!”

不等老师说话,其他小幼童已爆笑出声,纷纷嘲笑道:“小包子不知羞,不知羞,只知道吃东西!”

小包子瘪瘪小嘴,觉得非常委屈,看向自己的老师怯怯道:“娘亲,我当真是饿了……”

叶欢垂下眼睑,面上有些无奈,又侧头看了看门外的日头,只好道:“时辰不早了,大家先回家用中饭去吧,申时再回来集合。”

“放课咯——”小皮头们一声呐喊,便转身跑出了门,瞬间,整个房间只留下了叶欢和小包子两个人。

小包子站起小身板,挪着小步伐走到叶欢身侧,一下子就扑到她腿上去。

叶欢弯下腰,想要将他抱起,却被小包子一下子给挡开了。

“娘亲身子不好,不要抱包子,包子自己会走呢,你瞧,包子走得可稳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叶欢走了几步。

叶欢被他逗得一笑,弯下腰将他搂住,在他的胖墩墩的脸颊上吻了一口:“包子真乖!”

她牵着包子的手回了家去,让包子坐在木板床上老老实实等她回来,她这才走去水塘边上去,淘米洗菜。

“包子他娘,今天又吃白菜啊?”旁边的吴婶看了一眼叶欢手中的盘子,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念起来,“你家包子才三岁,正是该好好补补的时候哩!你一个小娘子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又差,大夏天的,啥时候下雨也不晓得,你可得注意身子啊!”

“吴婶费心了,我会注意的。”叶欢有些不好意,声音有些低。

“下次下雨,要是腰还是疼得厉害,你让你家包子来找我,我给你揉揉,总这么疼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吴婶又道。

“那便麻烦吴婶了。”

“都是乡邻,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真是。”吴婶又从自己的盆子里拿出一块肉来,“给,给你家包子补补身子,哎哟不是我说,你家包子长得可真是漂亮,我还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娃娃,那眉眼跟你倒是像极……”

又念念叨叨了许久,叶欢总算从吴婶的碎碎念中脱离了出来,赶紧跑回家准备烧饭,可一进屋,便看到小包子已经吃起了一碗饭,而他的身边,还坐着王二。当是时,她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吃慢些,别噎着。”王二看着小包子,乐呵呵得笑着,一边抚摸他的脑袋,一边说着。

正吃得欢的包子望见自家娘亲站在门口,面色不明得看着自己,心中一紧,赶忙放开手里的碗筷,嘴巴还塞得满满的,可他却不敢再嚼了,赶忙拼命得咽下嘴里的饭菜,可一不小心,就被呛得脸色发红:“咳,咳咳咳……”

王二赶忙抚着包子的背,叶欢也急了,一把放过手中的盆子,赶忙走到汤圆身边去抚顺他的背。

“你瞧你,这么凶做什么,包子才三岁,我看他饿得厉害,就从家里给他带了碗饭来,你看孩子都吓成啥样了!”王二有些不高兴,皱眉道。

叶欢看了王二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先将包子搂在怀里,不断抚摸着包子的背,皱眉道:“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无人同你抢。”

“咳,咳……”包子依旧咳着,脸愈加红了,断断续续道:“娘亲,我,我怕你生,生气……”

叶欢的脸色愈加不好看了,却将嘴里的语气放柔,嗔怪道:“娘亲又何时生过你的气了?”

好不容易顺下气来,包子揉了揉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将脸蒙进叶欢的怀里,小心翼翼得脆生生道:“娘,包子知道错了,不要气包子,好不好?”

叶欢叹气,眼中闪过几丝难过,拍着他的小身体轻声呢喃:“娘亲不生气呢……”——娘亲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王二立在叶欢身边,脸色也有些差,憨厚的脸上蒙着一层纠结,看着叶欢和包子抱在一起,心中分外不是滋味儿。好不容易等到叶欢走到厨房做饭去,他才快步追上,走到她身边去,接过她手中的柴火,脸上带着不快:“叶欢,你何必这样!”

叶欢假装听不懂,抬起眼来反问道:“什么这样?”

“你明明知道小包子才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又何必这样,我不过是送了饭给他吃。”王二似乎有些激动,“你也看到了,光凭你自个儿去照顾包子,也忒累了些,再怎么说,身边有个男人日子总好过些,我,我王二虽说长得不俊俏,可我至少踏实能干活。”

叶欢脸色更难看了,声音也冷了下来:“王大哥,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有自己的丈夫,他总有一天会来寻我们。”

“你丈夫?”王二声音忍不住拔高,“你丈夫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吧?你瞧瞧,长得那么漂亮,还不是照样把你们娘两儿给抛弃了,幸好当时我发现得早,不然,不然……”王二说不下去了。

叶欢冷着脸,没有接话。

许是觉得自己一激动,把话说得过了,王二脸色开始发红,道歉道:“不好意,我,我不是故意……唉,其实我就想找个顺眼的女人在一起,啥情情爱爱的我也不懂,我就想着,你一个人带包子忒吃力,瞧着挺,挺心疼的。”

“嗯,我知道。”叶欢低低应了声,重新从王二手里拿过柴火来,“王大哥,你对我们的好,我一直知道。只是我心里总放不下包子他爹,我的身子你也清楚,自从生了包子后一直不见得好。王大哥人长得多俊哪,人又老实,定能找到更好的姑娘来配你。”

“你,你这女人,咋就这么倔呢!”王二分外纠结看着她,见叶欢一个人烧着柴火,又觉不忍心,将她拉过身来,然后自己烧了起来。

而二人都未看到,门口处,包子正依偎在门口,眨着眼睛看着他们,肉嘟嘟的脸上尽是委屈。——他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可娘她似乎很爱他呢。

可他却是不爱爹爹的。抛弃娘和自己的爹爹,又有什么值得包子爱的?

包子垂下眼去,脸上满是失落,片刻后,怔怔得转回身来,趴在了床上。

等饭菜烧好后,叶欢进屋叫了包子一起来吃,却见包子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包子并没有发烧后,不禁松了口气。许是因为当初她生产时耽误了太久,包子出身时竟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还是村民拍了好久的屁股,才让他一口气缓上来,‘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可饶是如此,包子却依然自小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发烧风寒,记得又一次寒冬,包子浑身热得厉害,她只能冒着严寒,连夜将他抱到镇上的医馆去。

她一直觉得,包子能平安长大,一定是她家狐狸在保护他们。

“娘。”包子闷闷不乐得叫了她一声。

叶欢一边将肉夹进他的碗里,一边看着他。

“爹他……为什么从不来看我们?”犹豫了很久,包子还是问道。

叶欢的手一颤,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许久后才道:“你爹他被有些事所耽搁了,再过些日子便来接我们回家。”

“真的?”包子嘴巴鼓鼓的,似乎有些生气,“娘一个人带包子,多累呢!包子从来都没有见过爹一面,爹怎么忍心丢下娘和包子,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一眼,娘!包子讨厌他!”

不等包子说完,叶欢已一把拉过包子的身体,声音冷了下来,怒道:“包子,你存心惹娘生气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包子一把搂过叶欢的怀抱,难过道,“包子只是心疼娘,为什么爹他这么狠心,一次都没有来瞧过我们,为什么娘要一个人受苦,娘,别担心,等包子长大了,便让包子照顾你,让娘过上好日子。”

“娘不要好日子,娘就想包子平平安安的长大,然后跟娘一起去找爹。你爹他……他是个好人,包子,你爹他很爱你,跟娘一样爱你。你莫要生他的气,他也是迫不得己。”叶欢将包子搂紧,抬眼看着空中大片大片拂过的云,只觉心下苍凉。

“娘,你哭了。”包子伸手轻轻抚去叶欢眼角的泪痕。

“娘没哭,娘只是觉得对不起包子,更对不起你爹。”叶欢勉强对他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后抚上包子的脸颊,轻声道,“要是你爹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很开心吧……”一定会开心的吧,一晃眼,小包子都已经三岁了,都这么大了。

“好,包子一定努力长大,陪娘亲一起出去找爹爹!”包子握紧小拳头,说得信誓旦旦。

叶欢被他逗得笑出了声,二人一齐用过饭后,她牵着包子的手,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时间似水,日子继续云淡风轻得过了下去。

只是,三个月后,叶欢正将包子圈在怀中一勺一勺得为他吃着饭,隔壁的吴婶却满面惊喜得扭着腰推开篱笆门走了进来,开心地站在了叶欢面前,眉飞色舞。

“吴婶不是去城里了么,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叶欢继续喂着包子,一边抬起头诧异得看着她。

吴婶依旧一派的得色,又靠近叶欢一些,神秘道:“包子他娘,你猜我在城里看到谁了!”

“谁?”

“嘿,我要是说出来,准保吓死你!”吴婶一拍大腿,分外激动,“我啊!见到皇上了!!”

此话一出,叶欢的手不由颤了颤,她将抱着汤圆的手不由更紧了些。

“哎哟哟,没想到我吴婶儿有生之年竟也能看到皇上!你是没看到那仗势,放眼望去全是将士,黑压压的一片,要不是最前方的大马上坐着皇帝,我还真要吓出了魂来。”吴婶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继续道,“皇上告捷归来,据说匈奴已经战降了,没有到皇帝长得这么好看,你是没看到,那浓眉大眼的,可真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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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春 通全国通缉

说了半晌,吴婶才回过神来,发觉叶欢竟都没有说话,再仔细一瞧,却见叶欢脸色有些差,这才停下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嘴,皱着眉头,目光中带着担忧,问道:“包子他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可她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心中反反复复旋转的,只有一个念头,——斐子笑回来了……

大战三年而归,年轻帝王,当如这般,壮士凌云。谈笑之间,樯橹飞灰烟灭。斜睨天下事,不拘小节。三年之前,尚温雅淡笑的斐子笑不顾群臣反对,毅然率军出征;三年之后,满载而归,朝臣上下一派恭谨,对高位之上的年轻帝王再不敢小瞧一分一毫。

斐子笑一直明白自己缺的是什么,新晋帝王唯一能让群臣折服的,便是功勋。三年之前,他不过是在赌,他赌这一场战争定能赢,赌自己的文韬武略定能胜那蛮横匈奴,赌这大好江山定能四海升平。

治国平天下,乃是永不褪色的君王之道。如今,他赌赢了。匈奴战败,周围一众小国再不敢随意挑衅,除去鼎立的三大国,剩余的小国小派短期之内再不敢随意挑生事端,朝堂之上众大臣亦不敢再随意用家中待嫁之女做威胁,妄想以此来巩固自身地位。除去心腹夜锦,剩余兵权全都握在手中,看何人还敢造次。

这般意气风发的天子,带着战胜的骄傲与尊严,随着八百精壮将士重新返京都,分配这八百将士入御林军后,正满心喜悦得打算往后宫瞧瞧叶欢时,随身的老太监却跌跌撞撞得进了门来,一下便跪倒在了斐子笑的身前。

斐子笑皱了眉,口吻有些冷:“何事这般着急?”

“启禀皇上,娘娘,娘娘她……”老太监嘴唇哆嗦,声音都在颤抖,“娘娘她,自缢了……”

只听“啪——”的一声,斐子笑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声线却已然夹上了慌张:“朕,方才没听清,你且再说一遍。”

“娘娘,娘娘她……”

接下去的话不等那老太监说出口,斐子笑已狠狠将他踢倒在地,双眼凛冽得好似九尺冰泉,浑身杀气四溢,历经生死尚能面不改色的年轻帝王,此时却失控成了这副模样,老太监服侍他这许久,从未,从未见过皇上竟会动怒成这般样子,尽管这一脚被他踹得生疼,可他却更担心皇上。

念及此,他猛得上前,再次恭敬跪在斐子笑脚下,大声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斐子笑却不理,已径直大步走了出去。

德清宫,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柳枝垂垂,枝桠茂盛。

斐子笑已想不清楚这三年之中,有多少个夜晚梦见了她。他总是梦到他走在御书房通往德清宫的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他看着她在眼前对她笑,看她在眼前对他说,子笑,我等你回来。

温香软玉,低声细语。明明离他这般的近,怎的,怎的一伸出手去,她却又化作了一道道涟漪,凭空消失在了他眼前……

梦中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如今他当真走在了上,可不知为何,他竟一时没了勇气。

放眼看去,这一片景致,皆是如同他梦中所遇见的这般,这般漂亮,这般美,可方才,方才他究竟听到了什么?——自缢?!为何要自缢?你当真这般恨我,恨我恨到骨子里,莫非三年前那日日低眸浅笑醉卧君怀,全都是假的不成?

好一个自缢,当真是好一个自缢!

斐子笑站在德清宫门口,看着荒凉苍穹,双拳紧握,只是那双眼,却已然泛了红。听着耳边传出的宫娥太监们的阵阵哭泣声,他只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破裂,慢慢流失。一点一点,从他的血液中抽离,而后,消失不见。

他感觉到整个身体都颤抖,在变冷,明明便是夏末,为何他却仿若正置身于九天玄冰之中……

许久,他微闭上眼,眼角湿润,双脚似有千斤重,竟是无论如何都挪不开半步。

三年之前,叶欢流产的消息传入他耳内时,他正在战场杀敌灭寇。无人知晓他的心有多疼,他的第一个孩子,竟就这么没了。他想回到她身边,握紧她的手。可他却不能。国未定,何谈家。一腔怒气让他在战场上杀红了眼,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就连自身中了箭都察觉不到痛意,他不知疲色得挥舞手中剑,一直在将军们的劝阻之下,才算罢了休。

等他好不容易凯旋归来时,她却不见了踪影,她如何能如此残忍,竟能毫不留情得将他一颗心狠狠摔碎了去,难道,他的爱当真如此廉价,就连让她正视一眼的价值,都没有麽……

许是痛得过了头,斐子笑负手立在德清宫门之外,头仰天,嘴角突而勾起一抹冷笑。

这笑,当真是冷到了骨子里,不仅冷,还夹着恨,铺天盖地的恨,他恨她如斯绝情,恨她这般残忍,更恨她竟自贱到了轻生。

他收回脸色来,浑身发寒得大步跨入宫殿之中,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上表情狰狞的叶欢尸体。

他眯着眼,眸中神色丝毫不带温度,立在窗前冷冷看着她。

周围跪着的宫娥们全都屏足了呼吸,大气不敢出,——这样冷的皇上,她们又几时见过?

“娘娘自刎前,可曾对你们说些什么?”斐子笑面无表情得发问。

“未,未曾……”下跪的其中一个宫女声音有些发抖,“奴婢只,只听到一句,‘等着我’,其他的,一概不知……”

“等着我?”斐子笑眸色愈冷,侧回头来对着床上的叶欢尸身,“谁在等你,这世间除了玉九白,又会有谁会等你!”

他紧紧注视着叶欢的脸蛋,眼前浮现三年之前的一点一滴,胸腔中的心,仿若被浸到了冰水中,竟麻木到了失去痛意,片刻后,竟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你能同玉九白在地下相遇,朕,却偏不如了你的意。”

语毕,他走上前一步,将她的身子搂在怀中,想要将她打横抱起,可,却一愣。

他皱紧眉,仔细打量怀中人的耳垂,却赫然发现,耳垂上竟没有那一点红痣。

斐子笑一愣,重新放下她的身子,而是凑近她的脑袋仔细观察,在她的耳垂之上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可叶欢耳垂上原先应该存在的红痣却依旧无处可寻。猛然间,斐子笑便想起了六年之前,叶欢从玉华国离开之时,脸上便曾带了一张易容皮作为掩饰。

恍然之间,斐子笑回过神来,伸手在床上这女子的脸蛋周围慢慢摸索,果真,一道极薄的痕迹入了他手中。

毫不犹豫得沿着这痕迹一把撕开这女子脸上的易容皮,瞬时之间,暴露在众人眼下的,竟是毒花的脸。

“啊——”

“皇上——”

瞬时间,德清宫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显然被突然之间的变脸给吓了去,一众宫娥看着前一刻尚是叶欢的模样,下一刻竟就成了毒花的脸,纷纷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皆是呆滞。

斐子笑一把甩掉手中的易容皮,双眸微眯看不出其中喜怒,许久,他才面色铁青得大步走出了德清宫,再无半丝犹豫。

易容,呵,叶欢,同样的手段,你能骗得了千岁临,如今莫非还想骗过朕么?!——斐子笑面容发寒,大步流星得重新返回了御书房。

等到第二日,斐子笑已然下了一道密旨,高价捉拿朝廷女钦犯,带着女子图像的缉拿册很快就送到了各大衙府,只是奇怪的是,当今圣上既没有禀明画中女子犯的是什么法,也没有说明画中女子的名姓,只交代说此女罪孽深重,不可可恕,要务必尽早抓捕她归案,天涯海角,掘地三尺都要寻到她。

当是时,斐子笑在书房拟旨,握着羊毛笔的手都带着些许颤抖。没有写名,是为了顾及皇家颜面,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有辱帝王之尊。叶欢犯的罪,自当是罪不可恕,随意践踏帝王之尊,不单单是罪孽深重,就算是诛九族,也是不为过的。

可……斐子笑搁下手中笔,坐在椅前,怔怔出神。尽管他不愿承认,可他的心中,却分明在庆幸,在欣喜,庆幸叶欢并没有死,欣喜叶欢,不过是逃跑了而已。

看着明黄书桌前的这张通缉令,他自嘲一笑,眸中夹着失落与悲凉,他又如何要变得这般卑微,堂堂帝王,竟为了一个女子,付出这许多,——叶欢,你究竟何德何能?!

圣旨一下,通缉令当即布满了整个斐国。不管是小巷还是大街,入眼皆可瞧见相关通缉之令,贴在墙壁上,等待众人的举报。

自新皇继位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声势这般浩大的抓捕过,为了邀功,一众官员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皇上给出的提示了一张画像,还又二十四岁的年纪,以及左耳耳垂之上,有颗红痣。借着这两条信息,官员们便浩浩荡荡得展开了抓捕行为,让下属们审察严肃些,凡是眉目之间有些相像的女子,全都要仔细审察左耳耳垂,且在人口记载簿上核对身份年龄。

斐国虽大,可要长得与画像相像,左耳耳垂须有红痣,年龄又必须符合二十四岁的,当真是寥寥无几。众多官员尽管一审再审,却始终一无所获。有长得像的,年纪又不符合,好不容易遇到个耳垂上有红痣的,偏生又个是七旬老妪,当真让人有些郁郁。

就在举国上下众志成城寻找圣上亲自下旨捉拿的犯罪时,叶欢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依旧躲在王家村中,帮着村内一众小娃娃教书识字,来赚些散钱。

等到结束了一天的课,叶欢的额头已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来。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等到了秋天,天气完全凉下来,只怕她的身子骨又要犯了疼。自三年前生了包子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下雨时会疼,天气寒时更是疼得厉害。

包子满一周岁时,曾生了场大病。彼时正是寒冬天,大清早醒来,发现包子发了高烧后,叶欢急得连厚棉袄都忘了穿,只将厚毯子裹在包子身上,便往外跑去,屋子外还飘着鹅毛雪,可她却丝毫都感觉不到冷,眼看着包子浑身抽搐得厉害,急得哭了,可她除了加快脚步,什么都做不了。等好不容易感到镇上抱到医馆的时候,惊觉自己的腰,早已疼到了麻木。

远处日暮西斜,已然是黄昏时分。

今日她拖吴婶去镇上帮她带了些肉,今晚的伙食得给包子做得丰盛一些。叶欢手握着略带褶皱的教书本子,面上不禁浮起了抹笑,连带着脚下的脚步都走得快了起来。回到屋里时,她走到窗前,伸手摸了摸包子的额头,趴在他耳边,宠溺道:“小包子,睡了一个下午,可睡够了?”

小包子伸手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可爱的小嘴巴微微嘟起:“娘亲,我饿了。”

叶欢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得双眼眯作了月牙状:“小懒猪,娘这就做饭,你先等等。”

语毕,她又转身出了房门,从厨房拿了蔬菜,便向着小池塘而去。

她正垂头洗着菜,耳边便听着吴婶在身后唤她:“包子他娘!”

叶欢转过头去,却见身后吴婶已急匆匆得走到她身边来,脸上还闪着神秘,拉着她的手,凑近她,轻声道:“发生大事——”

这句话还未说完,吴婶的眼神,却已尽数被叶欢左耳耳垂上的红痣给吸引去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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