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超级雇佣军 - xp1024.com
《民国超级雇佣军》


第一章 A

第1章 a

咔……红外线瞄准镜出了轻微的声响,一点红光落了岩石上,可以隐约看见石壁上挂着一张钞票。

“3—1256,真他妈不爽。”一个穿着军用背心的年轻人看了一眼瞄准镜,扣动了手狙击枪的扳机,子弹呼啸而出,准确命了钞票,弹片嵌入岩石的声音回响山洞。

“千。”一个金碧眼的壮汉走了进来,捡起了只剩下一半的钞票。“很准啊。”他笑了,抬起手,两根手指夹着的一半钞票上,富兰克林的脑袋成了一个焦黑的弹孔。

咔,红点落了壮汉的脑门上……“别开玩笑,千。”壮汉抬手挡住了红外线。

蓦地——壮汉眼睛直了,英俊的脸上肌肉瞬间僵硬!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汗毛微微一偏,随后身后的石壁上火光四溅!

“说了别开这种玩笑!”几秒钟后,壮汉回过神,火了。

“一毫米,也能致命。”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壮汉眼闪烁着。“麦克斯,我的老板,g22过时了。”年轻人摆弄着手的狙击枪,撇撇嘴道:“英国板子德国号,手一甩,准星就差了一毫米,这批货不行啊。”

麦克斯咬咬牙,强行露出一丝笑容,“千,你这只不羁的蝎子,国不是一个讲究含蓄的国吗。”

叫“千”的年轻人嘴角一弯,将g22狙击枪放了桌子上,伸手拿下了用背心带子卡肩上的一盒烟,拇指弹开烟盒,一根烟就叼了嘴上,锵的一声,生铁色的打火机盖子甩开,点着了烟。

“接着。”千扔给了麦克斯一支烟。

麦克斯接过烟,看了千一眼,走了过去,千给他点着了烟,然后倒了沙滩椅上,穿着皮靴的脚立刻就翘了桌上——这明明是个阴暗的山洞,居然还有一张舒服之极的沙滩椅?

“叫我们回来干什么?”千从腰上的皮带扣上取下了挂那里的蛤蟆镜,戴了起来。

“有生意。”麦克斯坐桌上,解开了迷彩服的领扣。

“哦?”千吐出一口烟,“很大?a好像到齐了,听说连蒂娜那**都回来了……”说到这里,感觉没对,咽了口口水,生生吞下了接下去的话。

“她应该会杀了你。”麦克斯大笑。

千摊开手,表示很无奈。

“一批东西,从乌克兰过来,运到利比亚去。”麦克斯表情变得严肃。

千将手烟头弹远。

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山洞里,阴暗的环境里,只能看到一台铣**边一个身影正猫着腰。

这是一台精密铣**,几根和头丝差不多的金属丝落了铣槽里,千直起了身,用放大镜看了看手的瞄准镜底座,点点头。

然后,又拿起身边的g22狙击枪,将底座卡好,装上了瞄准镜,回身就是一枪!

一张元美钞从石壁上落下,剩下半截……“这下对了。”千很满意,这一下甩枪难很大,特别是g22这种狙击枪。

可是,就这个时候,这位完成高难系数动作的高手,却因为手一抖,把枪掉了地上,还砸到自己的脚,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还不敢叫出声……“你很有钱嘛。”一个性感的女人看着手那半张美钞。“哦?穿的拖鞋?哈哈,你真有意思,把a的基地当成海滩了吗,亲爱的,你脚趾都肿了,疼吗?”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千,声音很温柔。

“蒂,蒂娜,你,你好,好,好久不见,见,见到你很愉快……”

一声枪响,千不敢说话了。

“可我不愉快。”蒂娜走了过来,用手枪指着千。

“别,别这样,我们是炮友,哦不,战友……”千一紧张说错话了,还没说完,耳边就又是一声枪响,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愿不愿意娶我!”蒂娜咬着牙,枪口死死顶着千的脑门。

“别这么沉重好吗,大家开开心心睡觉,平平安安起**,多好的生活啊,和谐美满……”千慢慢抬起手,想要去抓蒂娜的手腕。

“别动!”蒂娜看起来很激动,褐色的卷扎着马尾,微微颤动。

“你非要和我结婚?你不知道我是个混蛋?就算结婚我还是会去找其它女人,何必麻烦。”千叹道。

“你还挺诚实。”蒂娜冷笑着,却有些苦涩。

“一定要?”千深深吸了口气。

“是!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要成为你的女人!”蒂娜死死瞪着千,迷人的褐色瞳孔渐渐泛起泪光。

“我又没说不爱你,和你一起的时候我很爱你的。”千柔声道,可目光却往眉心聚焦,那里,有一支乌洞洞的枪口,还微微颤,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走火……“那不和我一起的时候呢!”蒂娜声音的颤抖幅和枪口相当一致。

“不敢保证了,你知道我很坦白。”千说道。

“很好,很好,你很坦白……”蒂娜沉默了一下,两行泪水慢慢从脸颊滑过,“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我不乎这次的生意可以赚多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一切……”

“你还是开枪。”千打断了她,闭上了眼睛。

十秒钟过去了,蒂娜没有开枪,一分钟过去了,蒂娜还是没有开枪,五分钟过去了……蒂娜始终没有开枪,千也始终没有睁开眼睛,面无表情。

手枪掉地上的声音传入耳朵,然后是女人的哭声,渐行渐远。直到不再有回音,一切重回安静,千睁开了眼睛,宽松的沙滩裤的裤腰处卡着一包烟,拿出一根,点燃,放松的吸了一口。

这次有点背啊,有种不好的预感,千望着蒂娜离开的方向,虚起了那双很亮的眼睛。

西元2010年2月4日,波斯湾的一个小岛。

“啊……”

沙滩上,一个**上身的年轻人打了个呵欠。海风吹拂着他的脸,一副惫懒的样子。古铜色的肌肤,强壮的体魄,极具爆力的肌肉线条让这个年轻人的身材还显得有些修长。

“真是个无聊的年代啊。”

千坐直了身体,解开了鞋带,一把将皮靴扔得很远……咕噜咕噜,做工精致的大头皮靴沙滩上滚了几圈后停下了,银白色的沙粒嵌靴底的金属纹路,显示出这只皮靴设计上的与众不同和专一性。

千望着海面的波浪,宛如刀削般的脸上露出了轻佻的笑容,轻轻抚摸着后颈……那里,是一只蝎子——黑色的纹身。

呼……宁静的海风似乎变得激烈了一点,千的头被吹得高高扬起,下身松松垮垮穿着的蓝灰色多袋迷彩裤也快要被吹掉似的。这家伙的型很有个性,周围剃得很短,前面却像嬉皮士一样留了很长的几缕。

“千,放荡不羁的蝎子,a的枪械专家,庞克化的异端,你想什么?”一个大个子黑人出现年轻人身后。

“巴特……”千回头,望着这强壮得吓人的黑鬼,“今天是我的生日。”

“哈!”叫巴特的黑人坏坏的笑了一声,坐了年轻人身边,“二十四岁了?你这个浪荡子,蒂娜没杀了你?说实话,我的朋友,她是那么性感迷人,身材火辣,你来a之前,她可是谁都看不上。真搞不懂你,嗯,很符合水瓶座的性格,根据我对星座的研究,水瓶座的人是一年冷的一个月出生的,所以你们天性冷漠……”

千不耐烦的挥手,撇嘴道:“我才搞不明白,比霸王龙还强壮的家伙怎么会喜欢占星。”

“爱好,也算是一种寄托,你明白的,a的人,有时候很难判断自己是不是活着。”巴特向后倒着,粗壮无比的手臂撑着身体,顺着千的视线望去。

碧波荡漾的海面,阳光如金,纵然是2月,这里也很暖和。

巴特扭头看了千一眼,现他正皱着眉头,于是问:“怎么了?”

“想你刚刚那句话。”千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

巴特摸着自己的光头,目光微微波动着,“你和我不一样,我总感觉你身体里似乎天生就流淌着追逐刺激的血液。”

千嗤了一声,“你还真敏感,不过你说的对,我讨厌无趣的生活,不知道明天哪里才是有意思的事情。”

巴特笑了一下,也脱掉了黑色的背心,强壮的后背上纹着一个繁体的“龙”字,国书法的草书。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黑点出现了远处的海面上,千弹掉了烟头,起身穿好靴子,套上了迷彩服,“来了。”

巴特眼神一定,抓过了身边的背囊。

船靠岸了,一艘小型货轮,破破烂烂的,桅杆上还挂着渔网,伪装成了渔船。船舱门一直关着,巴特站岸边,表情凝重。

远处的礁石上,千静静的趴着,改过的g22架着,瞄准镜里,是那紧闭的船舱门。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一切都很平静,巴特也一直站岸边,这时,舱门开了,几个端着ak74的西亚人走了出来,接着一个矮胖的穿着白大褂的大胡子西亚人慢慢出来了。

“就你一个人?”大胡子说话了,纯正的英语。

巴特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拿出了一支金笔,扔给了大胡子。大胡子接住了金笔,拧开笔盖,从夹层里倒出了一颗银色的弹头,仔细看了之后,笑了笑,挥挥手,甲板上拉开了几个出口,几十个穿着和巴特一样迷彩服的军人出来了,后一个手还提着一个合金箱子。

“斯科特,一路平安?”巴特从后那人手接过了合金箱子。

“死了几个兄弟,不过他们死的人多。”斯科特回头看了那矮胖的大胡子西亚人一眼。那西亚人朝这边笑笑,没听懂他说什么,因为斯科特来自德国,用的德语。

“这些卡塔尔人只是转,要找利比亚人多要些钱。”巴特眼流过一丝黯然。

“搞独裁,是要付出代价的,a的每一条命,都是全世界昂贵的。”斯科特看着巴特,“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后一段路往往是凶险的,需要绝对的精英以个体能力完成。”

“老板怎么不?”巴特有点意外,他没看见麦克斯,他的印象,麦克斯还从来没有缺席过a的生意。

“大概已经西亚的某个地方了,应该是准备协助你们,毕竟你们这一环才是关键的。”斯科特笑了笑。

“老板做事一贯严谨。”巴特也笑道。

“那就是从乌克兰偷运出来的东西?那一点能弄出多少核弹?搞不懂,看来利比亚的那个爱好独裁的老头子要疯了。”千的瞄准镜里出现了那个合金箱子。

积少成多嘛,不然我们这种人也没饭吃了,怎么还能享受奢侈的生活?千耸耸鼻子,准备收摊,看起来很顺利,也没看见蒂娜,应该是走了,原本她就退出了a,这次回来只不过是要和自己算算旧账。

一阵海风从耳畔经过,千背心有点冷,回头望去,海面依旧平静。

就千起身,从礁石上下去时,远处的海面波浪起伏变得激烈了一点。

轰!

惊天巨响。

...

第二章 过去和现在

第2章 过去和现

“真是壮观啊,一座生机勃勃的岛屿变得如此荒芜。”巨大的显示屏前,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摘下了军帽。

“本来就是座无人的小岛。”铝合金的门打开了,一身蓝灰色迷彩服的麦克斯走到了男人身边。

“那就是代价。我们西亚和北非的利益绝对不能受到影响。”男人扭头望向麦克斯,轻轻摸了摸自己快要秃顶的脑袋,然后戴上了军帽。

“韦斯利将军,这就是您要的东西。”麦克斯将一个用特殊材质制成的透明箱子交给了男人。

“很好。”韦斯利接过了箱子,递给了身旁的科技人员。

过了一会儿,一个科技人员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韦斯利露出了笑容,对麦克斯说道:“我感觉到你的诚意了,我的同胞,美利坚合众国是你的祖国,流浪的孩子终究还是要回家的。”

“谢谢。”麦克斯出了口气。

韦斯利看着他:“ab,也就是a,被称为救赎的雇佣军,绝对是全世界神秘,具有威慑力的雇佣军,不到五十个人,却从来没有让雇主失望过,同样的,他们的佣金也是全世界昂贵的。麦克斯,告诉我,身为ab的领导者,你为什么会放弃他们?”

麦克斯表情有了点变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道:“a的人,没有国籍,没有家,也没有明天,我不想继续过那样的生活了,韦斯利将军,您说的没错,我想回家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祖国安静的过剩下的生命。”

“ab,a,对我们来说,始终是个巨大的威胁。”韦斯利点点头,“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完整的生命是可悲的。”说罢,他做出了个手势,几支藏暗处的枪口收了起来。“你感觉到了?”韦斯利朝麦克斯笑笑,“不愧是a的领。”

麦克斯没有说话。

韦斯利接着道:“你这样出色的人才,不应该带领一群亡命之徒,麦克斯尉,去科罗拉多岛,让那些特种兵们见识一下你的才能,美国会给你的身份,以及的工作。”

“是,将军。”麦克斯敬了一个军礼。

韦斯利回了一个军礼,“这才是你熟悉的动作,我调查过你,麦克斯吉阿尔维,前海豹突击队优秀的队员,因为不满而离开,现开始我不管你曾经做了什么,你会有的名字和历史。”

说罢,韦斯利走出了控制室。麦克斯望着大屏幕上恢复平静的海面,眼的神色很复杂。“对不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轻声道。

然后,“追猎者”,美军的式核潜艇,开始返航。

哗哗。

柔柔的海浪一次又一次的沙滩上来去,蔚蓝的海一望无际,海天相接的地方,几只白色的海鸟一掠而过。

一个年轻人趴海滩上,一动不动,白色的背心上是血污,蓝灰色的迷彩裤也全是焦黑的破洞,浑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就是他那双皮靴。

一个背囊歪歪斜斜的倒年轻人身边,背囊的材质似乎很特别,丝毫未损。

“老板不想继续这样活着了,选择没有错。”

声音从脑海掠过,年轻人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猛地起身,伏沙滩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巴特!”千死死抓着身边的背囊,眼眶欲裂。

他记得,剧烈的爆炸,那个强壮的黑人说这句话时脸上后的表情。

巴特死了,而自己还活着。呼啸的声音还耳边回荡,瞳孔里还燃烧着火焰,不知是那毁灭的爆炸,还是愤怒到极点的爆。不止巴特,a所有人都死了,除了自己,还有那个出卖他们的人!

嘭!拳头狠狠砸沙滩上。

“麦克斯!”

一声怒吼,一只小心翼翼从身边经过的寄居蟹也吓翻了个儿。

千安格斯,一个没有名字的名字,自己,一个没有国籍的国人。

又是如此吗?又是一个冬天?巴特说,自己是一年冷的时候出生的,可再冷的温,也冻结不了回忆。

不想提起,真的不想提起,背负算什么,毁誉算什么,忘记了曾经,不过就是一个只看得到现,没有明天的人!

雇佣军的哲学,不就是那信仰绝对利益的马基雅维利主义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无所谓了,千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留恋过去。

可现——这陌生的海岸上,千愤怒到了极点,即使是被出卖,也无法抑制的浑身颤抖!虽然滚滚的金钱背后,a就是一群高级亡命徒!

自己也曾是那支机密特种部队的枪王,也曾无数次违反纪律而被处分,就是那样的性格,没办法。那个时候的千,从未想过离开,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雇佣军,两年多了,a的日子,其实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本性。

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天生就喜欢刺激的人,原来那个寒冷的布拉格的冬天,那一次的任务因为自己而失败,好的朋友死自己面前,选择离开的理由难道不是因为愧疚?

是不是雇佣军比特种兵刺激?是不是老子生下来就是他妈的天煞孤星?巴特,你不是喜欢占星吗,你说过老子的命星是贪狼独座,还真准!

可惜你死了,和他一样,那时我救不了他,现也救不了你,我以为我会再一次的愧疚,可现为什么脑子里只想着活下去?

变了,我真的变了,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雇佣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

可那恨是从哪里来的?我这样的人居然也回忆?回忆有什么用?我那时不就什么都不顾的逃避了么?连名字都改了,连根哪都忘了,手上沾的血早就把心洗的无比狠硬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笑话……脑子很乱,还很晕,也许是爆炸的余威影响,也许是心里还藏着不愿提起的过去,反正,就是一锅粥,还呈癫狂状态。

良久,千叹息一声,打开了背囊的纳米碳化物活扣,这个背囊是一种型的化纤材料做成,强爆炸的破坏力下也能保存,是美**方的科技成果,a也是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

kri

upr全自动微型冲锋枪,g22阻击枪,红外线瞄准器,几冲锋枪子弹,十多狙击枪子弹。枪都是没组装的,和枪的零部件放一起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没有手持火箭炮之类的重武器,那都是巴特负责的。

想起巴特,千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这时,千看到了背囊里一抹黄金色,眼稍微好过了一点,伸手从背囊拿出了一把镀金的大手枪,坐沙滩上熟练的拆卸起来。

沙漠之鹰86镀金版,千的收藏。

a被称为全世界神秘有威慑力的雇佣军,装备都是非常先进的,也是经过改装的,就算型号一样,威力和内部结构却大不相同,而且为了方便行动,基本上都可拆装。

可千就是喜欢沙漠之鹰,他认为这样两公斤重的家伙,才是男人用的玩意。不过也仅是爱好,千也知道沙漠之鹰的弱点,所以这把镀金的沙漠之鹰,是他从一个武器收藏家那里软磨硬泡买来的。

咔,千顶上了弹匣,猛地起身,朝海面连续扣了7下扳机。

一连串的枪响,威力巨大的马格南左轮手枪弹溅起了一串水花,然后,一条死鱼浮了上来。

千看着死鱼的血海水渐渐散开,牙齿咬的声响。

夕阳余晖落海面上,也落了这个无人的小岛上。

千背着背囊,岛上走着,他已经把这个小岛逛了个遍,这小岛还真是小,也就是十多平方公里。

一片低矮的树林,千举起沙漠之鹰,打死了一只鹿,他是a好的狙击手,就算是射力量难以掌控的沙漠之鹰,也不会浪费子弹。

一把明光锃亮的刀握千手,砍树刮鹿都靠它,一盏太阳能蓄电池的灯放身边,用于照明。

斯特赖德战斗刀和休费尔战术灯。虽然千平时觉得带这两样东西很麻烦,但现也是心存感激,不然就要用手撕鹿肉了。

生铁色的兹宝打火机的盖子一甩,篝火燃了起来,斯特赖德战斗刀穿着一块鹿肉,火苗上翻转着……吃了一顿烤鹿肉,千心里平静下来了,每个人心底都有故事,千也不例外,但他这种人绝不会纠结。他十分清楚,a这样的雇佣军,绝对是一群追逐利益的亡命徒,随时有可能玩完,也许下次就是自己。

不,本来这次自己就该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

千靠树干上,深深呼吸着。

记得5岁那年被人从孤儿院领出来,和一群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一起,接受各种严酷的训练,直至成为了那支专门执行绝密任务的部队优秀的一员……千甩开兹宝打火机的盖子,点燃了一支烟。

很多人被淘汰了,不断有人来,不断有人走,优胜劣汰,自己却始终留下了,如果不是两年前的那一次任务失败,也许自己现还那支人数很少却全是精英的精英的部队里,继续违反纪律,继续让他们头疼。也许再干个几年,自己会得到一份薪水优渥的工作,国某个城市安逸的生活……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有没有办法接受那样平静的生活?从小就待那支部队里,周围的环境造成了自己渴望战斗、渴望胜利的意识,这东西已经根深蒂固,怎么改变?

改不了的,千笑着摇摇头。悄悄离开都两年多了,其实说不上离开,任务失败后就根本没有回去,说不定他们已经删除了自己的档案,就跟格式化硬盘似的,这个人早就不存了,千知道那样的部队保密性有多强。

还好那时候遇上了巴特,跟他酒里干了一架,虽然打输了,却赢得了那个a里格斗第一的黑大个的尊重,机缘巧合的进了a,说实话,两年多的雇佣军生涯,还真的很对自己胃口,和以前的生活相比,a的生活刺激。

不能怪他们,他们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们,从小就培养了我,那时候三天一大过两天一小过也容忍了我,算了,不管为了什么,你们就把我当成一个可耻的逃兵,怎么做都行……千吐出一口烟圈,自嘲的笑笑,这是他妈的什么鬼地方,环顾着四周,怎么和没开过的原始岛屿一样,现这个时代,还有这种地方?

风景的确很美,如果开出来,就是一个假胜地。

不过也当不了几年胜地,现代人就像蝗虫,到哪里,哪里的自然景色就被啃噬干净。

千一边不屑的笑,一边抽完了烟,手指一弹,烟头飞进了篝火,千看着还剩下一半的万宝路香烟,撇撇嘴。

得省着抽啊……这家伙放浪不羁,烟酒不忌,五毒俱全,**是家常便饭,风月场合是熟面孔,甚至大麻都尝试过,但也仅仅一两次,不是不敢,而是觉得那味道很臭,不如自己喜爱的万宝路。

什么刺激干什么,一分钟的快乐比一分钟的痛苦好,这就是千的马基雅维利式的雇佣军处世哲学,人生不过年,青春就像一阵短暂的风,等到老得连假牙都要崩掉时,回头一看,现睡过的女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那岂不是太亏了?

千也有原则,而且这种浪荡子讲起心里少得可怜的原则时,异常坚持。

三点,一绝不霸王硬上弓,二绝不把**感情升华,三绝不碰毒品。

动了动身体,肩头传来了一阵疼痛,是弹片,还嵌肌肉里,还好没伤到骨头,不然这条手臂就废了。

千扯掉了自己的背心,咬口里,将斯特赖德战斗刀的刃口火苗上反复烤焙了一会后,割开了肩头的皮肉。

疼痛钻心,千冷汗直冒……弹片取出来了。

千吐出了嘴里的布条,扔掉了刀,用背囊里带着消炎药剂的绷带包扎起了伤口。

这些包扎求生的本事,身为a,千熟的不能再熟了。包扎完伤口,千长长出了口气,流了很多血,他也有些疲惫,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个月了。

千困这孤岛上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兹宝打火机已经没有油,万宝路只剩下空烟盒,休费尔战斗灯也成了摆设,千只能小心的留着火种,不然就只有钻木取火或者吃生鱼片了。

就算他是a,也抵抗不了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唯一好转的情况,就是身上的伤渐渐痊愈。

吃的喝的不是问题,这岛上鹿很多,椰子树也不少,饿了有鹿肉,渴了有椰子,有鹿血。

鹿肉好吃,鹿血也很补,对伤口都有好处,但鹿肉吃多了,鹿血喝多了,总是有另一个反应的……千光着膀子躺沙滩上,只穿着一条裤衩,此时的他,甚至开始想念那拿枪指着自己逼婚的蒂娜**。

不过这浪荡子也很会生活,居然海滩搭了个原木帐篷,相当生态。

就他妈的当假了,千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晒着太阳。

阳光是很热乎,不一会儿,大帐篷边……老子以玛利亚耶稣阿拉释迦奥特曼的名义誓,以后绝不喝鹿血!

千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冲进了他的“假屋”——那个简陋的原木帐篷。

就算是浪荡子,也是个有风的浪荡子,和阿珠阿花的故事,还是不能露天席地的讲啊……又过了一个月。

千快崩溃了……他现看到鹿肉就想吐,甚至开始无比想念从来不吃的麦当劳肯德基。

他现看到椰子就难受,甚至开始无比想念那些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

他现看到阳光就痛苦,甚至开始无比想念自己肌肤胜雪的时候。

他现看到自己的双手就犯愁,甚至开始无比想念那每一个夜晚过后天明时分甚至连脸都记不清楚的女人。

可怜的手啊,都磨出茧子了……除了阿花阿珠外,千这破岛上还有另外两个娱乐活动,一是不停的拆装那几杆枪,二是每天晚上站海边扯着嗓子唱歌。

这就是堂堂的a第一狙击手,出名上完就跑的浪荡子,让女人又爱又恨的混球?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只知道,每天星光落海面的时候,那疯狂的歌声会传得很远很远……转眼间,又是几个月。

浪荡子疯了。

“阿爹,那是啥声音?”黑夜的海上,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打了个哆嗦。

“啥?”一个穿着土布褂子的老渔民从渔船篷子里出来,竖起耳朵听。

“洋呐?好凄厉的声音,怕不是水鬼?”少女脸都吓白了,连忙缩到阿爹身边,脚下拌蒜,差点摔湿漉漉的木船板上。

“傻闺女,哪有什么水鬼,要真有鬼,也是那些红毛绿眼的毛子!”老渔民眯起眼睛,“这声音够怪的,还有调子,是有人困那无名岛上了,呼救呐,嗯,叽里呱啦的,和荷兰毛子的话怪像的,估计也是个洋鬼子!”

“那……阿爹,我们救他是不救?”少女勇敢了一点,抬起头问道。

“不救!”老渔民恨恨的道,“如果不是洋鬼子,咱们又怎么会躲躲藏藏的讨生活,一艘大铁船停那里,这海就怎么成他们的了!”

“可是……”少女毕竟心软,那歌声又传来了,换个调子,只是加凄厉了。

“哼。”老渔民铁青着脸,“咱们同归村世世代代都靠着那海讨生活,这荷兰鬼子一来,就断了咱们的生路,知道你毛二叔,前几天想摸黑去出海捞点鱼苗子,结果大铁船一个炮子儿打来,现还说不了话!”

少女就像没听见阿爹说话似的,呆呆的念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啥?”老渔民愣了。

“那吓人的歌声变了……”少女脸色有点白,“是词儿,村里老学究就喜欢念这个。”

“莫不是个读书人?”老渔民眼一闪,“又会说洋话,是留洋的读书人,不会是……”

“是啥?”少女抱起手,似乎那越来越凄厉的歌声让海风变得冷了起来。

“嗯,珍珠,把帆子扯起来,架大桨,这人,咱们得救。”老渔民从船篷子里出来了。

与此同时,另一片海面上,一艘小船还有一千多米靠岸时,被一艘小型战舰拦住了,哗啦啦,一排枪架了起来。

轰!

战舰开炮了,小船随之沉没。

砰砰砰!

枪口喷火,乱枪打向小船沉没的海面。

持续了几分钟,枪口的火蛇熄灭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甲板上,望了海面一眼,挥挥手,战舰调转了航向,驶向了一片漆黑的远方。

...

第三章 1895年的南海之滨

第3章 1895年的南海之滨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千是瞪着眼睛唱完这歌的。

这歌是一个已故的华人女歌手唱的,千很喜欢。

a的人虽说没有国籍,但也是来自各国,欧美亚非都有,浪荡子原本就会说好几国语言,进了a以后,是杂七杂八的话都会说一点,特别是那句“我爱你”可以用五十多国语言说……无聊赖地摆弄着那支沙漠之鹰86镀金版,英俊的脸轮廓宛如刀削。“唉。”长叹一声,用斯特赖德战斗刀刮起了胡子,这刀现是他的宝贝,一刀多用,浪荡子现已经能深刻体会冷兵器时代的优越性。

他是a,a的训练非常全面,也不是没想过自己造一个木筏,以他的经验,这里到可以依稀看到轮廓的陆地只有几十海里,水也不深。

可当他开始造木筏,并且把唯一的破多包迷彩裤割成了一条条,准备扎木头时,才现,岛上的树都是浮水力很差的木头……这样的木筏就算做出来,海上也走不了多久,何况没有帆,毕竟几十海里的距离,一个浪头打来,可能就要到海底数珊瑚玩了。

于是,木筏没有成,裤子没了。

千仰天倒下,直勾勾的望着天空,浪花一**的从腿上经过,凉飕飕的。

蓦地,浪花的节奏似乎有点变化,像是什么东西阻挡住了它们……难不成是船?

浪荡子一下就跳了起来,也不顾白色的裤衩已经被浪花浸透。

是船!是船!一艘古董渔船!

妈的,到底是哪个西亚有钱人用这种价值千金的船来航海!卖石油的就是有钱!

千认为,自己应该还东,这里是波斯湾的某片海域上的某个小岛。

“啊!”

一声尖叫传来。

千愣了一下,看到船板上一个苗条的人影捂着脸就跑进了船舱。

嗯,应该是船篷,这是一条国的古董船。

千低头思考,这时才现了自己那几乎透明的下……西亚女人的确矜持啊,难怪一天到晚蒙着脸,能跟着富翁晚上出海,也算是受**了,千还没有登陆西亚,还没有时间深入了解西亚女人的身体构造,本来他打算完成任务之后,再好好研究的……操,我想什么,上船啊,赶紧的!

浪荡子三两下收拾好了东西,抓起背囊,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假屋”后,疯子一样朝那国的古董渔船跑去。

“啊!”

一声尖叫。

不是女声,是男声。

“你没骗我?”千死死抓住老渔民夏大叔的肩膀。

渔船海上漂着,伴随着千不可思议的表情。

“光绪二十一年。”夏大叔的脸黝黑黝黑的,典型的风浪里打滚的模样。

千松手了,脑子一阵晕乎,饶是地狱式训练锤炼出的体魄,也险些站不稳。

“刘志士,刘志士?”夏大叔叫着千,这反清志士也真怪啊,明明就是光绪二十一年,他激动个什么劲,到底是喝洋墨水的,和咱们就是不一样。

“你叫我?”千勉强清醒了。

“是啊,你是反清志士,从洋人那来的,来和孙老爷商量事儿的,唉哟,这段时间海里面不平静,遭个浪头子打翻也正常……”夏大叔实觉得这刘志士古怪,特备是他那条奇怪的裤衩,得那么紧,难怪珍珠那丫头连面都不敢露,到底是洋人的地界儿待过,行事作风就是和咱们不一样。

还有他拎着的皮靴,又不像是洋人的马靴,奇形怪状的,还有他的包袱,花里胡哨的,像是树叶子上沾了鸟粪似的,怎么就那么怪呢?

想到这里,夏大叔也浑身慎得慌,不再和“刘志士”说话,摇摇头离开了。

“嘿哟!”一声吆喝,船划开了。

光绪二十一年,已未年,公元1895年!

难道我他妈的也……穿越了?

千砰的一声坐到船板上,满头大汗。

穿越,这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们才爱干的事儿吗,嗖的一声就回到过去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凭着点历史知识,就能呼风唤雨了,女人缠着他,名人巴着他,历史被他搅和得是风云突变,天下大乱!

后还得指点江山,因为读者爱看。

这他妈叫大势所趋!

浪荡子的历史知识还行,笔记本电脑就三个用途,第一看亚美蝶,第二看机械制图,玩枪这是必须的,这第三,就是读读历史了。可他十分清楚,政治和历史这俩玩意到底长什么模样,政治应该是凌乱不堪的利益追逐上用所谓的人性架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历史,则是这宫殿里举行的庆功宴那杯胜利者手上的红酒。

遮羞布,裹脚布,混一起,谁知道真与假,是与非,对与错?

历史是可以书写的,是可以掩饰的,唯一真实的,就是它不会转身的背影。

身为a,身为高级亡命徒,千眼里看的,心里想的,手上做的,那些粉饰太平的事儿还少了?

这是一片你死我活的丛林,这是弱肉强食的乱世!

蓦地,千的眼眸变得很亮……够刺激!

来都来了,也回不去了,倒不如参合进去,买定离手!

那天生喜欢追逐刺激的血液沸腾!

想归想,千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西元1895年,虽然淡定的很快,但他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嘀咕,这是不是拍电影?1895年12月28日,电影不就诞生了嘛?浪荡子是异常喜欢那个黑白胶片年代的女演员。

**过去了,古董船靠岸了。

夏大叔和两个傻憨憨的剃半头的伙计看样子是连夜开船,生怕撞着了什么似的。

浪荡子也穿上了裤子,一条肥大的粗布裤,样式简单,做工粗陋,裤裆大,裤脚小,另外还很短,估计是夏大叔的,颜色灰不溜秋的,这老渔民比自己矮多了,那俩伙计也是瘦小得跟猴儿似的,不过肌肉腱子还硬挺。

一件白布褂子套身上,没袖子,这东西够古典,千蛮喜欢的,只是穿俩伙计身上宽松,穿他身上就成高腰的了,还挺修身,就是不伦不类的怪。

听夏大叔说,这里是国南海边的一个渔村。

大概是海南的边缘,千假时去过海南的某个小岛,并且做出了不亚于夏威夷岛屿的评价。

海还是那么蓝,阳光还是那么灿灿,只是这破败的渔村就像顶着乌云似的,特别是挂沙滩上的破渔网,随风摇摆,透着莫名的萧瑟。

千坐窗前的横条凳上,打开背囊,开始组装枪械。

蛤蟆墨镜架住鼻梁上,嘴里叼着根麦秆,这是千的习惯,a对于视力要求是很高的,基本上都是天生的远视眼,千也很注意保护眼睛,有事没事都把墨镜戴着。

没烟抽了,千也只有叼着麦秆,一上一下的动。

a所配备的武器都是可拆卸型,这是为了他们方便执行任务,而千,这个a的枪械专家,曾经创造了kri upr1分半达到可射击标准的记录!

kri upr,a的标配武器,千非常钟爱,因为他喜欢的动物是蝎子,而这造型怪异的kri upr,从2007年科罗拉多州的ht

h上一举成名开始,就被称为“致命蝎刺”!

抛去独特的造型不说,光是致命蝎刺可怕的精瞄效果、几乎感觉不到的后座力,以及疯狂的射速,就足以称王轻型全自动枪械!

装备30,45ap弹,可装消声器,ag瞄准镜和全息反射瞄准镜。

千吐出了麦秆,仅仅只有两公斤多一点重的致命蝎刺手上熟练的转着圈,他的腕力是很惊人的,肘部和肩部异常协调,沙漠之鹰都能随便玩,这kri

upr他手里基本上了成了杂耍道具。

a,千那个时代全世界高级的亡命徒,吃这碗饭的人,个个牛叉烘烘!

突然,枪口猛地指向老旧的木门!

吱呀……门推开了。

咣当!

土瓷碗摔地上,碎了,白白的粥流了一地。

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呆呆的望着千,只有十四公分长的枪管就算再怪,少女也分得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你好。”千收起了kri upr,眼里的寒光瞬间消散无踪,换上了极具魅力的笑容。

这表情转换的速,不亚于他组装枪械……“你……你好。”少女结结巴巴地道,她很惶恐,除了那怪枪,第一次有老爷们如此有礼貌如此有风的和自己打招呼。

“你叫珍珠?”千走过去,蹲下身捡土瓷碗的碎片。

“我来!我来!”少女连忙矮身,诚惶诚恐的道,听阿爹说,这个刘志士是干大事的,喝洋墨水的,这次来也是为了孙老爷,这样的人物,怎么能让他干这种女人做的事情呢!

嘭……额头撞了一起。

少女痛叫一声,向后跌坐。

千抬起头,望着她青春洋溢的脸,不是很漂亮,皮肤也有点黑,不着脂粉,显得很自然。

一看就是处儿,用鼻子都能闻得出来!

淡淡的处子芬芳飘入鼻孔,无人岛上憋了大半年的浪荡子立刻就有了反应。

千微笑着问:“没事?”

那笑容要多温和有多温和,仿佛他就是一尘不染的天使,风翩翩的起身,手缓缓伸到少女面前。

少女愣了一下,满脸通红,没有去抓千的手,自己站起来,害羞的拍拍花布衣,低头跑掉了。

千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这夏大叔的女儿夏珍珠完全消失视线里……啪!

浪荡子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装!叫你他妈的装!狼不是这么当地!我要当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而不是灰太狼!小花衣喜羊羊跑了,晚上又只有和阿珠阿花谈情说爱!

这年代的女人,到底吃什么招?

浪荡子一脚踢开了碎碗。

...

第四章 大革命家

第4章 大革命家

第二天天还没亮,千就起来了,院子里锻炼身体。

锻炼的强很大,方式也很科学,虽然没有训练器材,但千还是有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始终保持一种蓄势待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夏珍珠又来了,给浪荡子送早饭,一碗稀粥,一块棒子面馍馍,还有点小咸菜和腌制的小鱼。

“陪我吃?”千笑问。

小花衣再次跑掉,浪荡子狠狠地咬着馍馍……很快,早饭吃完了,味道一般般,不过比起无人岛上的鹿肉要好多了,想起鹿肉,千差点把稀饭吐出来。

无聊啊!这丛林时代怎么无聊?千翘着二郎腿坐院门口的土坝上,望着不远处的海。

“梓裕兄呢?”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透着深沉的味道,可千听起来却觉得说话的人有点弱。

千转过头,看了一眼来人,没有答话。

“你是他什么人?”来人又问。

千还是没有答话,他要等来人把所有的事情自己说出来。

果然,来人叹了口气,背起手,“听老夏说,我还以为是梓裕兄,旧金山一面,至今难忘,没想到,短短两载,却天人两隔。”

“梓裕兄”应该就是夏珍珠口的“刘志士”了,千只记得小花衣。

“敢问兄台可是来护送孙某的?”来人抱拳,“听老夏的闺女说,兄台藏着打火的器具。”

敢情小花衣还是个特工啊,千想起了去年伦敦,和一个英国美女特工的……“兄台?”来人打断了千的遐思。

“啊,是是,我是刘梓裕的助手,海上遇袭,梓裕不幸身亡,我侥幸逃脱,流落孤岛。”千胡诌着。

“能称刘兄梓裕的,也应该是他的好友。”来人点头沉吟。

千蓦地反应过来了,“梓裕”应该是刘兄台的字,这个时候的国人,爱取一些字啊号啊什么的。比如那近代革命家孙山,本名孙,字载之,号逸仙,又名山樵……“下孙,请教兄台大名。”来人道。

千差点从土坝上摔下来。

没错,这个气宇不凡的年人,正是兴会的领导人孙,于1895年10月26日广州策动起义,以青天白日旗取代大清黄龙旗,起义失败,陆皓东被捕,11月7日就义,孙则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涯。

原来孙是从这里逃出国的,千暗自点头。

而此时的孙,却悄悄收起了藏袍子下的手枪。因为他确定了,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的确是刘和的手下,他已经收到消息,刘和来接自己的时候,被日本军船击沉,船上几个从美国而来的爱国志士统统殉难。

看似无意间的对话,孙却别有目的,如果不是千瞎蒙蒙准了,此时已经倒霉了。

孙不是夏大叔这样的老渔民,也不是夏珍珠这样的渔家丫头,绝不可能凭借没有根据的判断去相信一个人。

“你就不怕我是日本人派来的?”木屋里,千望向对面而坐的孙。

孙一笑,“日本人是打手,不过是要我的脑袋示好满清朝廷,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签订不久,倭奴的爪子还朝台湾伸呐。真正要我命的是满清鞑虏,而他们绝无可能知道我躲这不起眼的渔村里,就连梓裕兄,也是假装从另一个地方登陆,再转道暗来此。”

“我看看你的枪。”千突然道。

孙一惊——这年轻人一直知道?

“情非得已,还望青山兄见谅。”孙面不改色,将一把奇形怪状的手枪放了桌上,然后很有气的推向千。

“好枪!好枪啊!博查特93!”千一脸痴迷,“这种古董货,找都找不到!”

“什么?”孙被这个年轻人的反应弄得有点迷糊。什么古董货?这可是美国人制造出来的手枪!

千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这把手枪——博查特93,世界上第一支具有实用价值的自动手枪!

该枪明显的特征是采用肘节式闭锁机构,握把位于枪身部,弹匣从握把底部插入,枪尾部有很大的一个“头”。

博查特93的结构设计为现代手枪展奠定了基础,自己的年代,几乎都是武器收藏家才有真货,千终于忍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出了微型工具,将其拆卸了……“青山兄!”千的速太快,以至于孙连阻止都来不及。

而随后,出现孙眼的神色,变成了惊异,眼睁睁看着这脸如刀削的英俊青年不可思议的又将手枪还原!

“青山兄神人也。”孙不禁感叹。

“小a。”千将手枪丢还给孙,“这是美籍德国人雨果博查特于1893年设计的,口径为763毫米,开锁、抛壳、待击、装弹、闭锁等动作均由枪机的后坐和复进来完成,并采用弹匣供弹。”

孙哪里知道这个,再次惊讶,呆了一会儿,只得讪讪问:“a何意?”刚问完,又自嘲地笑了笑,此等人才,也只有海外才有,我华夏大地,病入膏肓,怎得如此人物?言语间带上两句英语又有何稀奇?孙不是不懂英,只是浪荡子的英混搭让他错愕了一下。

千,哦不,现是赵千了,“赵”是他的姓,其实浪荡子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被遗弃孤儿院门口时,襁褓里也就留了个出生日期,连医院的出生证明都没有,这名字还是孤儿院起的,赵是家姓排第一,图个省事就用了,加上他是那座孤儿院收养的第一千个孩子,所以就叫赵千了,后来的千安格斯是他自己改的,因为喜欢啄木鸟公司一个**,人姓安格斯,他也就胡改了个。赵千看着孙,心里既有点兴奋,又觉得好笑,身为国近代史上屈一指的革命家,居然连手里的家伙都不了解,还想用它射杀自己……浪荡子讨厌规矩,喜欢自由,什么刺激干什么,当面对孙这个历史名人时,才体会到了一些回到过去的快感。

这位孙革命家,也许就是自己丛林时代冒险的开始。

赵千露出了一丝微笑。

赵千,字青山——借用了孤儿院的名字,听那刘志士来自旧金山,自己也随便胡诌了个美国旧金山人氏,快到二十五岁,身高一八十公分,体重七十五公斤,英俊潇洒,才学出众,体健貌端无婚房……浪荡子也没有骗孙革命家,他本来就经常骗那些美女们自己出生旧金山唐人街嘛,只不过不同一个时空罢了。谎话说多了就不叫撒谎了,叫技术,这是青山兄一贯的看法。

背上背囊,戴着墨镜,恋恋不舍的回望了一眼小花衣后,浪荡子跟着孙离开了渔村。

没办法,身无分,只有给孙革命家当保镖,混个温饱。

马车里,孙始终蹙眉叹息,忧国忧民,赵千对着他也憋气,身子向后一仰,探出了车窗,抓住马车顶沿,一个翻身就上了车顶。

这里舒服多了……闭起眼睛,四仰八叉地躺车顶上,嗯,很不错,有点敞篷车的感觉了。

而车厢里的孙呆了一会儿后,终于笑了,青山兄如此身手,自己应该能顺利脱险。

十二月的海南并不冷,温也二十五,十分宜人。

光绪二十二年初,公元1896年1月底,经历了几次有惊无险的枪击事件后,孙终于顺利抵达了香港。

站码头,孙长长出了口气,清廷对革命党的追捕一向是不遗余力的,他能呼吸到维多利亚港潮湿的空气,赫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全靠了青山兄,也不知刘梓裕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号人物。也许梓裕兄未卜先知,料到我们的革命会失败……孙有些惆怅,身为兴会的领导人,这广州革命,从去年三月就开始准备,将近7个月时间,却换来了如此结果。

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只是觉得眼前的迷雾重重,需要解开,需要想个透彻。

革命的道路,本来就漫漫而修远兮……孙不禁扭头看了一眼青山兄,却现他正和一个穿着洋装长裙的白人女士有说有笑,那一口流利的纽约腔,潇洒自如的举止,完全没有国人洋人面前的委琐自卑。

一瞬间,孙仿佛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国人,那穿着黑色西装的笔挺身影,让孙似乎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国的土地上蕴育不了近代明的种子,为什么这个世界历史上悠久宏伟的明十世纪末行将朽木?

几万的旗人就能让这个国家摇摇欲坠?

不过是传统,几千年封建**的传统,到了明交错的时代,妄自挣扎的建起的一座后的高墙罢了。

孙似乎找到了一条路,迷雾,他看到了方向,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到达。

“青山兄,我们该走了。”孙走到赵千身边,咳嗽了一声。

“这么快?”浪荡子一脸惊愕。

孙有些尴尬,本来就是要走的,难道还要这维多利亚港的码头上等你小子勾三搭四不成?

“对不起,美丽的**,我只有和你宛如星辰的眼眸说一声再见了,但愿我的有生之年,还能再次感受着迷人的星光。”赵千优雅的躬身,轻轻牵起女士的手,吻了一下。

而那位说不上漂亮的白人女士,则深深陶醉了,直到浪荡子和那讨厌的国人上了马车很久还没醒来。

“妈的,我容易么我,破岛上憋了那么久,又一路保护你这朝廷钦犯,好不容易回来这时代,我难道就不能抽空研究一下不同时空的女体构造?”赵千懒得看愁眉深锁的革命家,掀开马车的帘子,伸出头,感受着十世纪末的香港风情。

远远没有自己那个时代的繁华,毕竟是从一个小渔村展起来的港口城市,几十年下来,英国人的建设下,已经初步显露出了未来世界港口的端倪。

到处都是欧洲风格的建筑,流露着巴洛克情节,街上走着英国绅士,法国资本家,以及一些招摇撞骗的欧洲流浪汉。

当然,多的是穿着大裙子的女人,腰身勒得细细的,裙边的**刺绣得很细腻,就算是个浪货,穿上这么一套衣服,也成了**。

赵千想起了自己那个年代里女人们奔放的打扮,也想起了南海岸边那纯朴的小花衣……街上的国人不少,穿马褂长衫的很少,绝大多数都是西装革履,也没有剃半头挂着个大辫子,赵千知道,这些国人基本上已经接受了西洋化,洋人的商行买办行里苦苦打拼。

所以,自己的庞克风型这里也不算另类,顶多让人觉得流里流气罢了。

香港环士丹顿街13号。兴会的总部。

孙刚一下马车,就被几个已经等了很久的一脸正气的革命志士迎了进去,嘘寒问暖,好像全国的担忧都写他们的脸上,好像那幼稚的革命一不小心失败孙革命家能活着回来就是劫后余生就是苍生之福。

没有人理赵千,这些个革命志士眼里,好像他就应该跟随孙,好像他就应该跟着孙革命家出生入死鞍前马后。

因为我们是落后国的代表,因为我们是带领国走向近代明的领路人!

所以你就该效死,所以你就该义不容辞!

望着那些人簇拥着孙前面的背影,浪荡子突然笑了。

...

第五章 雇佣军的嘴脸

第5章 雇佣军的嘴脸

“青山兄,为何站原地?”孙觉赵千没有跟上,于是转头问。

“不用了,你平安到达,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赵千笑道。

孙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走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没有这个行为怪异轻浮的年轻人,自己肯定已经被清廷抓住了。

那种对危险的天生敏感,那种弹不虚的枪法,那种对敌人毫不留情的作风,那种似乎是铁血征战磨砺出来的凶狠,都不是身边这些人可以比拟的,孙其实已经起了将这个年轻人收为己用的心思。

“什么?他不是刘梓裕的人?”

“秘书长,您怎么能让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保护?”

“旧金山的莫老爷子搞什么名堂,难道不知道您对国的意义吗!”

“致公堂毕竟是江湖组织,还是不可信,不可信呐!”

杂音四起,赵千眉间微微皱了一下,如电的目光落了孙脸上,说不清什么意思,有些戏谑,有些嘲讽,还有些遗憾。

靠这帮正事不做、一天到晚杞人忧天、就知道起哄不知道行动的饭桶,革命要成得了功,老子一年不近女色!不,太长了,一个月!说到这个,浪荡子就想哭,小花衣啊,我那南海之滨的小花衣啊!

扫了哪些人一眼,赵千缓缓道:“请秘书长把酬劳付给我,这是我和刘和说好的,是我旧金山答应这个事情的条件。”

革命志士们又是一阵骚动,正义之声四起,什么民族自尊心什么天下为己任什么是国人就应该奋图强。

“都他妈的闭嘴!”赵千突然拔出一把金色的大手枪,对准孙,“给钱,不然就杀了你,当老子没接过这个任务!”

革命志士们闭嘴了,有个人还想偷偷掏枪,被赵千一个凌厉的眼神就吓住了。

废物点心,就你们这鸟样还革命呐!

赵千嘴角挂着的,只有不屑的冷笑。

看到赵千这个反应,孙的表情很复杂,但他心里有些释然了,实际上,对于这个来历模模糊糊的年轻人,孙一直是提防着的,现这个人露出一副雇佣军的嘴脸,他反而踏实了不少。

原来如此,看来远旧金山的致公堂莫老爷子也知道这趟浑水不好蹚,也对我们兴会抱着观望态,所以才找了个雇佣军。

孙也是个明白人,至少比身边那些货色明白多了,挥挥手,一个穿着长衫的白面书生战战兢兢的走到赵千面前,用抖得十分厉害的手递给了赵千一张银票。

赵千接过了银票,看了看,式样很标准,有骑缝章,有银号画押,有朝奉背书,有天头地尾章!他有个朋友是收藏家,所以他知道,这张银票是从四恒票号出的,是晚清数十年硬得不能再硬的票子。

两千两!

不错不错,这趟收获不错,赵千揣起银票,马上换了张脸,“承蒙惠顾,下次有事儿还找下,告辞。”

说罢,浪荡子便扬长而去,拽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哼,雇佣军!”

“冷血!”

“我万千华夏,有此等下作之人,奈何奈何!”

“风萧萧兮易水寒……”

“秘书长,这上下求之路,还长。”

“秘书长……”

“秘书长……”

小小的走廊里,一时间叹声四起,群情激奋,忧国忧民之心可表日月!

孙则静静地望着赵千离去的门脸,不知道想什么。

实际上,从十世纪期开始,雇佣军这种职业便欧洲兴起了,十世纪末,这种以退役军人为主流的群体走进了国,具体表现形式为朝廷军或北洋武备学堂的教官之类,渐渐的,这种收入颇高的职业连很多役军人也参合了进来。

对于信仰马基雅维利主义的浪荡子来说,这就是本职工作,爱岗敬业,不过,他目前还没有远大的打算,他只想赶快解决生理需求!

香港这种地方,相对来说是很自由的,有革命党,也有窝。

花楼,清阁,半掩门子,应有有,除此之外,还有专门出没洋人酒会冷餐会上的高级局儿,当然,东洋女人抹着个大白脸温柔的演歌也是有的。

浪荡子是风月场合的老手,话说回来,a里的雄性就没有不好风尘女子的货!

浪荡子看来,沦落风尘是无奈,酒醉的探戈跳罢,是美酒加咖啡混成的眼泪,那种藏匿金钱下的萧味道,是良家妇女所不具备的。

也许偏颇了,反正浪荡子是站艺术的角来看问题的。

好****,通宵的折腾,这局儿好不满足,如此强健的雄性,如此英俊有男人味的主顾,她甚至有种想给红包的冲动。

其实很多风月场所,浪荡子就经常受到免费的待遇……看来不管哪个时空,这家伙对于异性的杀伤力还是绝对的,就像他要狙击的目标,从不落空!

除了……那南海之滨的小花衣。

“啊呜。”

赵千蹲1896年的香港街边,打着呵欠。

昨天太猛了,他第一次觉得这种肉搏战的强超过了行刺某国总统。当兵三年,母猪也变貂蝉,心下一阵唏嘘,老子当兵好多年了,貂蝉出现的条件,原来只是荒无人烟的孤岛上那大半年的人道灭绝!

人力车,马车,一辆辆的从眼前经过,赵千打着呵欠,现该干嘛呢,本来还想跟着孙革命家讨生活的,可看到他身边那帮人,自己可不敢保证什么时候控制不住崩他妈一两个。

赵千摸了摸怀里,又摸了摸放脚边的背囊,一时不知道干嘛,往常这个时候,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时候,他要么执行任务,要么就是任务完成后某个假胜地逍遥快活,不济的,也能坐某个小岛边的礁石上海钓。

可现呢?赵千竟然对前面要走的路一片茫然,哪怕他是a!

一身呢料西装皱巴巴的,没有洗水只用昨天那局儿提供的清水加皂角液洗过的头乱糟糟的,周围剃得很短的部分还行,可前面那几缕很长的头此时就像被风吹破的蜘蛛网,让这一表人才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像个破产的流浪汉。

想了想,实没辙,只得起身,回了三口胡同。

三口胡同,是油麻地一条十分不起眼的巷子,可香港有钱有势的人都爱往这跑,为啥?因为三口胡同里的半掩门子是出名的,十个有个里头都蹲着高级局儿。

小桃花,就是浪荡子昨夜肉搏的对象,此时正身子骨松软的躺红木软榻上,闭门谢客。

“死鬼,说走就走了,好歹也是**夫妻……”小桃花看起来很幽怨。

正当她对那死鬼又是抱怨又是想念的时候,今天全掩的门给推开了……“说了今儿个掩门,谁那么猴急来着!”小桃花的**被打断了,气呼呼的跳起来,金刀大马的就要去开骂。

可当一声有气无力的呵欠传来时,小桃花眼泪都要出来了,生生的把到嘴边的骂声给收了回去!

“你……”小桃花泪盈盈的望着那个乞丐一样的男人。

“没地方去。”赵千伸了个懒腰,“有地方睡觉么,院子也行。”

开玩笑,哪能让这宝贝疙瘩睡大院,怎么,也该上我小桃花的**不是?小桃花立刻挽起浪荡子的胳膊,仔细的将他扶到**上躺着,还温柔的盖上了祂花被,简直就跟伺候自己男人似的。

实际上,除了赵千猛如虎的干劲以外,他来自二十一世纪对女人的尊重和风,是这个时代的大老爷们所没有的,尤其是像小桃花这样的女人,哪怕她是姿容艳丽的高级局儿,可那些鸦片君子病痨老鬼一下了她的**,谁看得起她?

可这男人不一样,他和自个儿办事的时候,就是不一样,好像自个儿是他的媳妇儿,嗯不,咱没那福分,**好了。

小桃花看着赵千睡着,心里却是一阵酥麻麻的暖意。

接连几天,赵千都成夜猫子了,小桃花依然闭门谢客,和这壮男胡天黑地。

连续的**,小桃花连关门的心思都有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世道,谁愿意干这个?小桃花的父亲还是个举人呐,说不得的书香门第,时不时还对着浪荡子弹一曲古筝,颂一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赵千对小桃花还是蛮喜欢的,这个年代的女子,伺候男人别有一番风情,何况小桃花还是个高手。

毕竟是自己十世纪末的第一个**,也算胜利,本来以为,这冠军领奖台上站着的,应该是那肤色健康的南海小花衣。

和小桃花相处的几天,赵千也从她嘴里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一些哲学,是哲学,没错,从小桃花这样阶层的人嘴里出来的,肯定是哲学,而且是相当有用的哲学。

小桃花除了门子里,还经常出围子——高级局儿,到处转场,不是利益场里的润滑剂是什么,什么都得从她耳朵里进,耳朵里出。

...

第六章 遭抢

第6章 遭抢

迷茫了一阵子后,赵千终于想到了自己要干嘛了。

革命?没那闲工夫,孙革命家那帮子人的做派他是看见了,革你姥姥的命啊,一个时代没落了,一个时代又升起了,不过是换个人看脸色,换个人那位子上待着,顶礼膜拜山呼万岁。

可不是,这革命尚未成功,就前呼后拥了,抓着个领袖就当稻草,也不管这稻草是救命还是要命,反正从了龙了,这一开了国还不功勋卓越?

这其实和开锅没区别,和开个局子东南西北风一样。

比如这小桃花,盈盈十的年纪,却不得不干着皮肉生意,你他妈的要真想革命,好哇,先给老子少说点废话,把这妹子的生计解决了再说,别二五八万的说东道西,吃喝拉撒一张还是两张手纸擦屁股才是实的!

赵千蹲这独院的石桌上,活像个大马猴。

一个枪子儿解决问题,利益到手咱再笑,信奉马基雅维利的浪荡子现就为利益考虑。

“你这是啥姿势?”背后传来一声软语,然后一个软乎乎的身子了上来。

“准备上马的姿势。”赵千抚摸着小桃花的手背,眼依旧闪烁。

“讨厌!”小桃花一声娇嗔,“说人家是马!”

“我比你惨,是马猴,马上一贯很猴急。”赵千嘴上瞎说,心里还是转。

小桃花笑得很灿烂,她本就长相甜美,因为做得是男女买卖,所以骨子里也透着一股子媚劲儿。

“蝎子……”小桃花轻轻摸着赵千后颈的纹身,“这东西我还是头回瞅见有人把它弄身上的。”

赵千心里一颤,沉如水的表情也生了变化,转过身,有点奇怪的看着小桃花,“想知道?”

小桃花点点头。

赵千笑道:“我们那地方,有一群人,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看着很风光,其实连死哪里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就有了一个习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纹身上,等以后死了,至少还留下了点痕迹。”

赵千说得很轻松,小桃花却莫名的一阵心酸。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草法里的龙字,所以也纹了身上……”赵千想起了巴特,那个黑人背上的龙字纹身,记得那字还是自己写给纹身师的。

眼不由出现了几分黯然,可嘴角依然挂着笑意。

有什么好难过的?走上亡命徒这条路,就别去怀念,与其感怀神伤,不如考虑怎么活得久!

这就是a的哲学,这就是赵千有些偏激的思维习惯的来源。

生与死磨砺出来的玩世不恭,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赌徒思想!

蓦地,赵千弯弯的眼角动了一下,眼神变得很锐利……有什么找不到方向的,自己的人生,什么时候又有方向了?

亡命之徒的一切,都是赌出来的,难道换了个时空,从貌似和平的年代换成了**裸的丛林时代,老子就不是亡命徒了?

笑话!

当初自己一声不响的消失,无牵无挂的进入a,难道就不是骨髓里喜欢追求刺激的天性作祟?

而现,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十世纪末的丛林世界,不是刺激?

赵千一把搂住了小桃花,嘿嘿笑着。

小桃花满脸通红,照理说,半掩门了一年多,她对男女之事早已习以为常,心里也有些反感,可被这神神秘秘的家伙抱住时,竟有了心动的感觉。

“给你……”小桃花悉悉的掏出了一个石楠烟斗。

“很纯正的英国货啊!”赵千眼着光,就小桃花手上这货色,他那年代,至少也是几万美元!

“嗯。”小桃花低头往烟斗里装着南洋烟丝,这烟斗的确值不少银子,是她洋行里买的,伺候人的活计,怎么也得多准备点东西不是。

可这烟斗却没了用。洋人来她这里找乐子,绝不会用她的东西,那些绅士看不起她,只是把她当工具,普通人又出不起价码,来这儿**的国人多是满清贵胄,那些人没有抽烟斗的习惯,他们通常是往烟榻上一横,唧唧的吞烟泡儿。

赵千第一次给她留下特别的印象,就是她拿出大烟时,浪荡子眼里冷森森的光。

锵,生铁色的兹宝打火机盖子甩开了,赵千点着了烟丝,深深吸了一口。这烟丝烤过的,味道很淡,不像自己喜欢的万宝路,吐出的烟雾都像美国西部的风沙。

赵千叼着石楠烟斗,一边优雅的装腔作势的抽,一边和小桃花调笑,惹得这风尘女子花枝乱颤。

想明白了,浪荡子心情一下就好了,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去做,但至少心里透亮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桃花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浑身上下充满吸引力的男人高姓大名。

“重要么?”赵千玩着他的兹宝复古纪念版,打火石带了很多,也浇上了这个年代的劣质煤油,总算是可以用了。

看着赵千手翻花的“高级洋火”,小桃花不说话了,她好像一下子醒悟了,这个男人终究是要离开的,而自己,不过是个局儿罢了。

赵千当然知道小桃花想什么,但他的原则是绝不把**感情升华,对这个还算有情义的风尘女子,也只有说声抱歉了。

小桃花其实命挺苦的,她是旅顺人,为了躲避战祸跟老爹逃到香港,结果老爹犯病死了,一个十八岁的弱女子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能干什么,也只有用举人老爹留给她的钱财三口胡同买了个宅子,半掩门子,沦落风尘。

赵千知道那战祸是什么,甲午,日本赌上国运动的一场战争。他不明白的是:不论是从军事还是经济的角来说,国都不应该输,可为什么就输得那么惨?

《马关条约》一签,日本腾飞了,国的病,重了……“为什么不找个人嫁了?”赵千问小桃花。

“嫁人?我这样的女人?”小桃花笑得有点凄然,“谁愿意明媒正娶一个局儿?做皮肉生意的,连火盆都没资格跳!没错,是有人要我跟了他,不过一个外宅,找个鸟笼子养着,等人老珠黄谁还理你?倒不如这样来得自,活得低贱就低贱了,至少还是靠着自个儿……”

听着小桃花自怨自怜的话,赵千看她的表情很认真。

小桃花幽幽道:“再没有谁像你一样,可以听我说说话儿,可以怜惜着我,我也知道,那是假的,逢场作戏的那一套见得多了,风月场的事儿,下了**头,相信的都是傻子,可我却偏偏当了这个傻子……”

沉默了一会,赵千看着小桃花,“我该走了。”

小桃花浑身一颤,眼里含着泪,“走了好,凭我这破败身子,也留不住你,那烟斗你留着,没人用过,干净东西,就当留个念想。”

赵千晃了晃石楠烟斗,笑了一下,转身进屋,背起背囊,朝门口走去。

“真个不回头?”身后传来了小桃花的哭声,“只要你留下,我收了门,什么都给你,也不求名分,好好伺候你……”

赵千站住了,回身望着小桃花,“知道我为什么要走么?”

小桃花摇摇头,俏脸上的粉黛也被眼泪冲花了。

“因为我尊重你。一个人为了自己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你心里想着自己,爱着自己,就值得尊重,别看不起自己,我看来你比很多人都强了。”赵千走到石桌边,轻轻将小桃花拥入怀,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小桃花哭得凶了。

可赵千还是放开了她,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放石桌上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啪!

街边,浪荡子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叫你穷大方!叫你穷大方!桃花姐比你有钱多了,浑身上下就只有给孙革命家当保镖挣得这点卖命钱,还他妈的装潇洒送掉了!这下怎么办?饿死算了!

以前浪荡子从来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感觉,a的收入高得吓人,一掷千金对于浪荡子来说是家常便饭,此时换了个时空,他却蹲路边活像个流浪汉。

妈的,不要逼老子去抢银行!再这么倒霉下去,老子真要从雇佣军变成悍匪了!

盖子一甩,兹宝点燃了烟斗,赵千狠狠咬着烟斗嘴,就像真的计划抢银行一样。其实他真这么想来着,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孙革命家子弹耗费了不少,说不定他现就提着“致命蝎刺”冲进湾仔的渣打银行大楼了。

突然,赵千眼神一凛,冰凉的感觉出现后颈。

“兄弟,划拉点红水儿?”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赵千鼻翼轻轻张了一下,眼闪过一丝冷光——好嘛,还考虑要不要去抢银行,自己先他妈的被抢了!

这沙哑的声音刚落,十几个人影就分别由几个方向从街角窜出,将赵千死死围住。

“看什么看!”“滚一边去!”“安乐会办事儿别他妈这儿晃悠!”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朝路人吼着。

很快,这条三口胡同外的繁华街道边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路人就像没看到这里似的低头从远处飞快经过。

...

第七章 青洲岛

第7章 青洲岛

“枪管?”赵千低声问。

“兄弟好感觉,花旗左轮,轮子转一转,颗大籽儿!”沙哑声音笑道。

“唉。”赵千叹了口气,“明明就是黑帮嘛,还取个安乐会,搞得跟慈善机构似的。”

沙哑声音愣了一下,明显没听明白浪荡子的现代语言。

猛然间!

一道寒光从他手腕上经过!

速很快,他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时机拿捏的也相当好,就他微微愣的当口,一秒钟没多,一秒钟也没少!

沙哑声音只觉得手腕处一空,像是什么东西没了……咣当,一只握着枪的手掉地上,血很快蔓延开来。

呲!

一把锋利到极点的刀插进了沙哑声音的太阳穴,和断他手腕的动作紧密地衔接一起,行云流水。

“就这点胆子,还出来抢劫?”赵千抽出了他的斯特赖德战斗刀,望着那十几张惊呆的脸。

一个粗矮的黑汉子倒了地上,右侧太阳穴成了一个血糊糊的窟窿,红的白的一起涌出,是让那些开始还耀武扬威的喽啰双腿软。

“安乐会?”赵千皱起眉。

这时,一个家伙想跑,却被赵千一步跨过去,勒住脖子狠狠摔地上,疼得连声儿都喊不出。

“没完就想走?”赵千一脚踢那家伙肋骨上,所有人都听见了两根肋巴骨断掉的声音。

没有人敢动了。

赵千捡起了那沙哑声音的黑汉子的断手,用自己那个时代被称为“硬汉的高速工具”的全世界锋利的斯特赖德战斗刀割断了手指……喽啰有人出了干呕的声音。

赵千冷笑一声,手腕一晃,甩出左轮手枪的转轮,看到那只装了一颗子弹的弹巢,不由哑然。

他明白了,这什么安乐会,连帮派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个由地痞混混组成的团伙,长期三口胡同外蹲点,专门吃那些**客的诈和。

难怪这么轻松就收拾了他们的老大,这些瘪三和那些组织纪律严明的现代黑帮比起来差距实太大了……本来怕他们还有枪,特意做些事来震慑他们,结果是浪费表情了,还弄得满手是血浆。

“啊!”

背后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赵千回头,现小桃花正捂着嘴巴,面色煞白的望着自己。

赵千很无奈,看来这女人是舍不得自己,出来找人了。

“过来过来。”赵千朝她招手。

小桃花明显被地上的尸体吓住了,可看到赵千喊她,又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赵千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小桃花,这风尘女子行事倒还干净利落,知道自己想干嘛,不多惹麻烦。

“黑面虎!”小桃花认出了地上的尸体。

“你认识?”赵千看了她一眼。

“安乐会的扛把子,设了个三合会的堂口,油麻地很出名。”小桃花已经不害怕了。

三合会?赵千想了想,知道了。这个时候的香港,黑社会叫三合会,黑社会帮派叫堂口,这种说法源自天地会演化而来的洪门,带有浓厚民族主义色彩的一个洪门组织曾“洪门”之后加上“三合会”,名为“洪门三合会”,意指天为父,日为兄弟,月为姐妹,取天时、地利、人和“三合”之意。

从19世纪50年代起,香港社会经济展形成雏型之后,各行业雇员渐多,尤以西环、上环的搬运工的工作为频繁,当时的搬运工大部分是海丰或东莞人,双方经常为争夺搬运生意而生械斗,由于华人警察之亦有不同籍贯,为维护同乡利益,便对其听之任之,不予干涉。自此,搬运工为保障自身利益,抗拒外人欺侮而纷纷成立各式各样的堂口,有的以相同籍贯为招揽,有的以同业为依归。这是香港黑帮形成的起源,到了19世纪末,堂口之间的争斗已经有帮派争斗的性质,可以这样说,从这个时候开始,香港的黑帮格局已有了个大概。

这些软脚虾还真是黑帮人士,只不过太不专业了,怎么看怎么像街头小**,连绿林好汉都不算。

“大爷,求求您放过我们,我们都是咕哩,就想吃口好的,喝口香的,才太岁头上动土啊!”

一个喽啰跪下了。

“您高抬贵手!”

剩下的人统统效仿。

小桃花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这些家伙平时横行霸道的,远远看见他们都绕道,没想到现一个个这副脓包样!

赵千没理他们,任由这些家伙跪着,他杀了黑面虎,做掉了安乐会的扛把子,到现都没一个警察出现,行人也是避之不及,看来这个年代的香港,还真是纯粹的殖民地,只要不威胁到洋人的利益,日不落帝国的殖民政府才不管你华人的死活!

不过,这倒是个好办法……“小桃花,又只有借你的地方用用了。”赵千笑道。

小桃花的表情比过年还开心。

没有那些祭天拜地、烧香献印之类的仪式,凭借杀黑面虎的威势,加上那几把从现代带来的枪,赵千直接就把安乐会收了,改香号为“蝎帮”。

安乐会只是一个小堂口,地盘也只有油麻地这条街,而这条街除了三口胡同之外基本上都是些做小本生意的铺子。这个时候,香港商业心集皇后大道和上环、湾仔三个地带,前者多是外资洋行及华商进出口商行的所地,而上环三角码头及湾仔则多是小型商户、摊档、市场、作坊等,还没有象样的工业与手工业。

清水得不能再清水,所以安乐会才没有被那些有势力的大堂口吞并,他们也不敢来打三口胡同里的局儿的主意,这些女人,指不定谁就和哪个厉害人物牵肠挂肚了,这几十号人凑一起,就只能撸撸落单**客的扣儿,还得望很久的风,确定安全才下手。

比如这帮不长眼的家伙看上的浪荡子……其实这帮想要吃香喝辣的咕哩挺苦的,赵千挑选了十五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后,剩下的人给了点钱打走了。

当然,银子还是桃花姐赞助的,虽然浪荡子一出手就两千两,却是典型的倾家荡产。

用女人的钱?那可不,还是风尘女子的钱!可惜浪荡子不会意这个,他不想再蹲街边打呵欠了。

这十五个混混得操练操练才行,不然怎么罩得住场子?

赵千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要这丛林时代混得风生水起,就得有钱,给自己挖出一座大金矿!

而第一桶金,就这儿——还有什么财路,比专业的黑帮走得顺畅?

青洲岛。位于香港西面,澳门半岛西北面,与香港隔了个硫磺海峡,孤山屹立,高不过50多米,四周环水,面积不广,但绿树葱郁,海产丰富,沙鸥成群,碧波滔滔。

赵千戴着他的a光学的雷朋蛤蟆镜,站沙滩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十几个光着膀子浪里做俯卧撑的年轻人。

他带着蝎帮的十五个成员来到这座岛上已经两个多月了,每天,他都用地狱式训练操练这些家伙,现这帮混混已经有了个人样,大辫子没了,也精悍强壮了许多。

小桃花来到身边,将装着烟丝的石楠烟斗递给赵千。

赵千接过烟斗,点燃,抽了几口,皱起眉头。

“想什么?”小桃花轻声问,她现是打定主意跟这个男人身边了,卖掉了三口胡同里的宅子,义无反顾的断了后路。

“枪。”赵千只说了一个字。

“我认识一个卖枪的洋人……”小桃花说了半句话就不做声了,低下了头。怎么认识的,还不是欢场,小桃花清楚自己过去是个局儿,始终觉得身子不干净。

赵千当然知道她的想法,笑了笑:“我们现是合作关系,不用想那么多,你付出的,我会还给你。”

“我不求什么……”小桃花低声道。

看不到蛤蟆镜后赵千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只是不再说话。小桃花静静地站他身边,愣愣地望着远方海面上掠过的沙鸥。十五个年轻人依旧做着俯卧撑,阳光混浪花里,敲打他们的肌肉上,啪啦啪啦的。

沉默了一会,赵千喊道:“陈荣!”

“!”一个身高大概一米七五的年轻人猛地起身,朝这边一溜小跑。“舵爷,您吩咐!”陈荣差不多就二十岁的样子,颧骨很高,皮肤黝黑,两个多月的地狱式训练让他变得加精瘦干练,端端正正地站这位的扛把子面前,不敢有丝毫怠慢。

“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赵千摘下了蛤蟆镜。

“没差,舵爷您的事就是我们蝎帮的事,我们蝎帮的事就是我的事……”陈荣大声道。

“说重点,我没教过你说废话。”赵千打断了他。

陈荣立刻道:“阿松伯肯卖了!”

赵千看着他,等他继续说,可这小子该废话的时候偏偏又不废话了。

“用的什么方法?多少银子?”赵千无奈的摇摇头。

“每天晚上,我都安排两个弟兄提着片儿刀去那老家伙的家门口晃悠,还放了几把火,吓得他家里人连门都不敢出,一个月下来,谁也吃不消哇!”陈荣得意的笑道。

听到陈荣的话,加上这小子阴狠的长相,小桃花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知道,陈荣就出生青洲岛,那阿松伯还是他同村的长辈……“做的好。”赵千点点头。

“舵爷说过,什么破玩意利益面前都得趴下,舵爷的教诲我们做小的绝不敢忘,我们蝎帮……”陈荣又开始拍着胸脯废话了。

“多少银子?”赵千照着这小子的脑袋就是一下,“给我记着,蝎帮不是安乐会,不需要废物,也不需要废话,只需要效率。”

“是,舵爷。”陈荣立正道:“五两银子!”

赵千笑了,比自己预想的还便宜一半,陈荣做事的确有脑子,难怪安乐会几十号人里自己第一眼就瞧上了这小子。

“滚,去给我好好操练。”赵千踢了陈荣屁股一脚。

陈荣转身离去,回到岸边继续俯卧撑。

“枪有了。”赵千笑着望向小桃花。

小桃花心里一颤,突然觉得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很亮的男人有点可怕,上一次杀黑面虎她倒觉得没什么,因为毕竟黑面虎也是堂口里的人,堂口之间的械斗她也听得多了,而这一次……小桃花来青洲岛也两个月了,见过阿松伯,挺和蔼的一个人。

...

第八章 剽窃

第8章 剽窃

赵千带着蝎帮来青洲岛,就是为了这家名为“陈氏机器房”的作坊。

作坊主叫陈阿松,原本广州开了家纺织厂,甲午战争爆后,觉着大陆不安生,带着家眷回到了青洲岛,经营起陈氏机器房。

规模不大,就是一间几平米的屋子里摆了几台机**,算不上工厂,只能叫作坊。

不过这几台机**倒是好东西,都是陈阿松从洋人手里买的,式的。原本陈阿松是想仿制枪械的,他大陆时,知道这玩意走俏,各地的大员都削尖脑袋购置军火操练军,洋人的枪炮又卖得贵,知道你满清需求,不坐地起价才见鬼了!

这的确是条财路,可愿望是美好的,事实是残酷的,陈阿松的财梦被技术环节击了个粉碎,他这家小作坊,怎么请得起高级技术人员,就算你给得起价,人还看不上你这小庙,这年头,能开机**的技工哪里都是抢手货!

于是,式机**被闲置下来了,工房里结起了蜘蛛网。

当赵千从陈荣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决定吃下陈氏机器房,你陈阿松不会玩,我会啊,顺便还帮你解决了经济负担,多好!

可是,这陈阿松居然看透了浪荡子对陈氏机器房的急切需求,狮子大开口,一来就是两千两,自己还必须占五成干股!

果然无商不奸,对自己再没用的东西,只要有人需求,就成了宝贝,这说话慢悠悠的老家伙对供求关系还拿捏的真准!

要是有钱,浪荡子也就答应了,可偏偏自己现穷的烧虱子吃,小桃花为蝎帮青洲岛上购买了个大宅院银子也不多了,何况那还是她辛苦攒下来的钱,浪荡子再混,也不可能拖着这对自己有情有义的女子当冤大头。

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敬酒不吃,那就只有罚酒了,阿松伯啊,你还真当老子是善类了!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对一个貌似和蔼的老人过分了?”工房里,赵千一边擦着机**上的灰,一边和小桃花说话。

“唔,没。”小桃花接过赵千递来的抹布,木桶里清洗着。

“我这是帮他解决难题,就他那掉钱眼里的眼光,能做出一把火绳枪就是奇迹了,我要是他,这作坊白送,只要股份。”赵千调试着铣**上铣刀旋转的距离。

“嗯,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小桃花笑了一下。

“你来。”赵千把小桃花叫到身边,搂着她,“你看这铣刀,一块钢铁,放这儿,就能被加工成各种形状,曲面齿轮都行……”

“嗯。”小桃花很乖的点头,她其实根本听不懂赵千说什么,但她已经跟定了这个男人,他说什么都得听,叫她做什么都得应。

“我不希望成为这铣刀,你也不该任由我摆布。”赵千轻轻笑道,“当然**上除外……”

小桃花浑身一颤,似乎明白了赵千的意思,愣了一会儿,甜美的脸蛋上绽放出笑容,浪荡子耳边娇俏一吹,“冤家!”

“对,这才有味,家猫谁喜欢,都他妈喜欢野猫!”赵千一把将小桃花抱上了铣**的加工台,扯掉了布褂子,“来,我们给这冰冷的机器一点温暖……”

小桃花满脸透红,搂住了浪荡子的脖颈,手指不停他后颈的蝎子纹身上摩挲。

然后,原始的运动开始了,先于这些机**开始了。

曾经身为那支绝密部队的枪王,又是a这支全世界神秘具威慑力的雇佣军的枪械专家,赵千对于枪械的知识远远超过这个时代任何的枪械设计大师,哪怕约翰勃朗宁流传千古,哪怕毛瑟兄弟主宰了步枪的生命。

他知道,以这些机**的条件,肯定造不出kri upr这样被称为“致命蝎刺”的全自动冲锋枪,但是像孙革命家那把博查特93之类的初级自动手枪还是没问题的。

对玩惯了沙漠之鹰、致命蝎刺、各类狙击枪的浪荡子来说,自动手枪的制造工艺不复杂,这间小工房里的机**完全够用。

车、铣、铇、磨、钳**都有,还有以蒸汽机为动力的热处理设备;手工工具虽然生锈了,但还可以用;原材料也存了一大堆,不过煤炭受潮了,看起来当年阿松伯的雄心壮志不小啊,也不搞清楚自己有没有那金刚钻,就揽了一摊子瓷器活。

但是,赵千明白,要制造一把有精准的枪,细节的准确程要求很高,特别是那些零件的宽高数据,必须做到大肚操罗锅——严丝合缝!

像孙革命家那把博查特93,以赵千的眼光来看,也就三十米的距离之内有准星,他重组装那把枪时还顺带调了调击针簧销……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赵千都工房里猫着,很多时候油灯都是彻夜不眠。即使有时候油灯的灯火出现了闪烁情况,也是他那张当成工作台的木桌上和小桃花肉搏……蝎帮成员的训练他也交给了陈荣,这个外表阴狠的年轻人,现俨然就是帮会的二把手,他对舵爷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终于,用断了小桃花从洋行里买来的几根铅笔之后,一把自动手枪的设计图出来了。

其实,不是设计,是剽窃。

柯尔特1911,1143毫米口径,美军一战时形成的枪族,也是获得赞誉多的手枪之一!

赵千只是结合了沙漠之鹰的某些优势,加大了子弹射的威力,并且根据现有设备,对肘节与枪机组件、枪管与节套组件、枪底把组件、扳机组件、复进簧、弹匣组件这些部件的数据进行了调整。

这也得益于他拆卸了孙革命家的博查特93,为什么说这把奇形怪状的手枪奠定了后世自动手枪的基础,是因为它找到了其运作的原理:使用金属弹壳的心火式整装弹,依靠火药燃气能量后坐并完成抽壳、抛壳和供弹动作,有很好的气闭性;利用击针击枪弹,采用弹匣供弹,并且弹匣握把里面,设有保险装置。

赵千走出工房,伸了个懒腰,这工房建一座小山上,山下就是陈荣出生的村子。这山头能看见海,这段日子,赵千经常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岩石上望着夜色笼罩的海面,心情很放松,也很平静。

“爷。”小桃花提着个竹篮就上来了。“你这样子……”看到赵千胡子邋遢的模样,不由失笑,“尝尝我做的虾饺。”她将竹篮放下,细心的将一盘虾饺端到赵千面前,就这点路,她也害怕冷了不好吃。

小桃花快乐的表情映入了眼帘,赵千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自信,而且也改变了很多,不再打扮得花枝招展,朴素了很多,她本来就只有十岁,正是大好青春年华。

赵千一边往嘴里塞虾饺,一边想着事情。

小桃花看他思考,也不打搅,乖乖地坐旁边,她看来,这个男人本事通天,那么多大大的铁家伙,咋就弄得那么顺溜呢?

“小桃花,你跟着我图什么?”赵千突然问。

小桃花愣住了,他始终不能接受我……心里一酸,眼里便噙着泪。“我,我当局儿,也是为了生活……要是活得下去,谁不想留个清清白白的身子给喜欢的人……”

“你想偏了,我不是说这个,我没那种观念,何况你这么听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赵千笑道,“就这虾饺的手艺,我那个年……那个地方的女人就望尘莫及。”

“那你什么意思?”小桃花泪眼盈盈的望着赵千。

“我不会给任何人承诺。”赵千伸手抹去了小桃花眼角的泪,“你这样很亏。”

“我不觉得亏。”小桃花紧紧抓住了赵千的手,“这些日子,我才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快乐,才觉着自个儿过得像个人,只要你不赶我走,让我伺候着你,就算,就算做个使唤丫头也行!”

“我是个混蛋,对每个女人都不会产生真正的感情,现我对你这样,转眼之间我就能头也不回的走掉。”赵千很诚实——这方面,他从来都很诚实。

“我不乎,我知道凭我的条件也没资格乎,只要你让我留下就满足了。”小桃花颤声道。

“这跟你没关系,是我性格的问题。”赵千摇摇头,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和小桃花说这个问题,说也说不清楚。

“好了好了。”赵千将小桃花揽进怀,“哭得跟个什么似的,你这么好的资质,翻云覆雨的人间仙子,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就算我舍得,我的肾上腺也不允许。”

“身上线?你衣服破了?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小桃花抬起头,一脸无辜。

赵千知道这又是一个说不清的话题。“你本名叫什么?”

“刘贞贞。”小桃花笑得很甜,这是赵千第一次问自己的名字,其实她也不想赵千老叫她小桃花,她已经和过去告别,这个花名像是心里的一根刺。

“那我就叫你贞贞了,名字和人一样漂亮。”赵千摸着她盘起的髻,“不过我们先说好,如果有一天我不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走了也好,死了也罢,你都不准哭鼻子。”

刘贞贞连忙去堵他的嘴。

赵千笑着把她的手拿开,“要堵我的嘴,只有一种办法。”

法式长吻。

傻妞,你怕什么?赵千将她拦腰抱起,朝工房走去。

命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赌明天的,那刺激的感觉,你是不会懂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

第九章 蝎尾96

第9章 蝎尾96

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7月。

青洲岛的工房里,赵千造出了第一把自动手枪,命名为蝎尾96。

“舵爷,这真是您弄出来的?”陈荣拿着全世界唯一的一把蝎尾96,嘴巴张得老大。

“舵爷厉害,我就知道跟着舵爷有肉吃,这可比黑面虎那王八羔子用来诈唬咱们的破左轮强多了!”一个牛高马大的年轻人瞪着眼睛叫了起来。

“张二虎,你爷爷的,咱们舵爷厉害还用你瞎嚎?谁他妈不知道你丫就是个马屁精!”一个强壮的矮个青年骂道。

“牛德!我操你大爷!”张二虎立刻回骂。

赵千戴着蛤蟆镜,翘腿坐车**上,津津有味的听着两人吵架。这俩一口的京片子,一听就是从四城出来的。

如今的世道,天子脚下都是饿死骨,京城的汉子也不得不出来讨生活。

“妈拉个巴子!有完没完!看舵爷不说话,来劲了是不!”陈荣吼了一声,张二虎和牛德立刻住嘴,看来赵千闭门造枪的日子里,他没少操练这帮家伙。

“都给我站直咯,听舵爷训话!”陈荣一声令下,十五个面貌焕然一的年轻人立刻笔直的站好队列,那架势,还真有几分像军人。

“五天之内,学会使用这些机器。”赵千跳下车**。

“是,舵爷!”十五个蝎帮成员齐声应道。他们知道,舵爷从来不说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不说没用的话,不干没用的事,也不要没用的人,他老人家说话做事,从来都是直接有效的!

都是咕哩,都是苦哈哈儿,都想有口饭吃,谁给了条明路,谁就是他们的希望。

人长嘴为了填饱肚子,这十五个成为混混的咕哩其实想法就是这么简单,他们开始是怕赵千,可几个月之后,这个不论是想法还是做法都很奇的男人便成了他们心里的希望。

跟着舵爷路宽敞,舵爷叫干嘛就干嘛,出了事怕什么,舵爷连枪杆子都造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以陈荣为的这帮年轻人无一例外的都是这样的想法!

卖命也得卖得值,跟人也得跟得对!舵爷看着是年轻,可有本事啊,比黑面虎有出息多了,跟着这位蝎帮的帮主,看得到明天,感觉得到未来,不再是随时可以横死街头的贱命!

这方面,陈荣这伙人的眼水儿还挺准……原本安乐会就不算一个正宗的堂口,这些年轻的混混也没把那些堂口的忠义说辞仁孝礼仪之类的规矩当回事——说得再多顶屁用,老子还不是烂命一条,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刀子捅过来,一个枪子儿崩过来,就他妈蹬腿闭眼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

图的就是个实,他陈荣荣二爷不就常把舵爷的话挂嘴边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利益到手再说屁话!

苦是苦了点,可酒香肉好啊,连鸡蛋牛奶都有,就这伙食标准,安乐会啥时候见过?

所以,蝎帮虽小,人也少,可至少现个个对赵千都是死心塌地,赵千叫他们做什么绝不二话,因为舵爷都是对的,舵爷就是带着咱们混出个人样来的!

很快,蝎帮成员们学会了使用机**,赵千其选择了一个叫周世斌的负责,这年轻人只有十岁,可对机械方面很有天赋,人也灵性,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学会了铣**和车**这类对数据精准要求较高的机**。

看着周世斌黝黑的圆脸,赵千心不禁有些感慨,国不缺聪明人,缺的是掘。

蝎尾96不复杂,实际上,自己的年代,美国的民间工厂早就能生产出比这个性能高出好几倍的自动手枪,就蝎尾96这样的货色,民用都嫌它落后。

枪支管制尺宽松的国家,枪械技术成为全球的翘楚是非常正常的,物质决定意识,环境促进生产力展,信仰绝对利益的赵千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他曾经用过国产的自动步枪,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枪明明连当靶场的训练枪都不够格,却还被捧到天上,到底是敝帚自珍,还是盲目的民族自尊心作祟?

说不清楚,赵千只知道自己这个没有国籍的国人去了a以后,才懂了全球顶尖的枪和以前用的差距有多大……国是开放了,是强大了,可也膨胀了,不是经济,而是遮蔽双眼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心,制的落后依旧存,那其实才是差距的根本。

五千年的官本位思想,国的化,绝大部分是官僚仕子的化,这意识是烙骨子里的,就算矢口否认,冠冕堂皇的说咱们老姓,那也只是掩耳盗铃。

化大国是个笑话,害怕化扩张的国终只会被加自由的化淹没,因为落后就要挨打,不管军事还是化。

口口声声化输出,口口声声的艺创作,化大旗猎猎作响,插着旗杆的土壤里,却连滋生思想的肥料都要抽走,所以,化大国里的化萎缩,限制萎缩,害怕化扩张,害怕化的影响,甚至对学作品里的一个词汇都要限制,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自信,至于是什么破地方对自个儿不自信,就不明言了。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赵千终于把视线落工作台上的一块黄铜上。

“爷。”刘贞贞把石楠烟斗递给了赵千,她很奇怪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对着个长绿毛的铜块子瞅上半天。

“说了很多次,别叫我爷,我是花样美男。”赵千点燃了烟斗。

“知道了,爷。”刘贞贞笑靥如花。

赵千嗒嗒抽着烟斗,烤过的烟丝终究还是太温顺了,小桃花,哦不,刘贞贞装烟斗时还仔细挑选过,这实是不对胃口,如果不是烟瘾捣蛋,还真不想装这个绅士。

子弹。枪好造,子弹则要复杂多了。

赵千现想的,就是怎么把这劣质铜料冲压成可以适合蝎尾96射击的子弹弹壳。

想了一个多月了,还是没什么办法,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头都要裂开了——赵千一脚踢翻了工作台,身旁的刘贞贞吓了一跳。

“舵爷!”陈荣和周世斌冲了过来。

“该干嘛干嘛去。”赵千不耐烦的挥挥手,然后掏出镀金的沙漠之鹰,一枪就打了地上的铜块。

火星四溅,威力强大的马格南左轮手枪弹直接有一半没入了铜块。

锵锵几声之后,铜块地上安静了。

沙漠之鹰手转着圈,赵千静静的看着铜块,蓦地,眼射出兴奋的光芒!

铜的硬不够,老子就换钢啊!

赵千猛地回头,望向工房角落里那一堆钢材。

转炉炼出来的钢,赵千看那成色就知道,现是1896年,碱性平炉都出来快十年了,平炉炼钢也开始大面积普及,平炉炼钢法对原料的要求不那么严格,容量大,生产的品种多,炼出的钢实用价值也高。

可惜这小工房里没有平炉钢,毕竟青洲岛只是靠近香港的一个小岛,就连这个时候的香港,也只是个还算繁华的商业港口罢了。

将就了,赵千也没想过造出真正的ap子弹,他不奢求那种真正的柯尔特自动手枪的子弹,拥有小的风阻和强的穿透力。他只希望这些粗陋的原料,能造出还凑合的尖头弹。

冲**边待了十天后,第一枚转炉钢弹壳诞生了。

浪荡子喜不自胜,有了弹壳就好办了,至少容器有了,蝎尾96这个年代绝对算是式武器,适合弹匣的弹壳形状其实很关键,蝎尾96的弹匣说白了就是沙漠之鹰的盗版。

这就意味着,浪荡子的沙漠之鹰不会成为摆设品了……接下来的时间,赵千带着周世斌,将弹头、底火、射药完善,直至二十天后第一颗子弹正式出炉!

周世斌这小子的确有点天赋,期间甚至还纠正了赵千的一两处失误,赵千看他的眼光,已经像看未来的高级技师了……这算是一种类似手术刀的子弹,命后的反映不是普通的旋转杀伤而是穿透性伤害,就要求速战速决的近距离枪战来说,的确是佳选择。

至于威力,不算大,和赵千所剩不多的马格南左轮手枪弹没法比,和正规的ap子弹也没法比,但五十米之内的距离,赵千有绝对的自信,这被他命名为z1的山寨ap子弹,这个年代,绝对等同于死神的召唤!

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9月,当青洲岛上泛出淡淡的金黄色时,那位于山上的小工房内,已经造出了五十把蝎尾96,数z1子弹!

然后,赵千把训练蝎帮成员的任务交给了陈荣,把制造z1子弹的工作交给周世斌主导,带着二十把蝎尾96和四z1子弹从青洲岛只身回到了香港。

“哦,美丽的维多利亚港,一多年前,你的空气,还这样鲜。”赵千背着他独特的迷彩背囊,站码头,深深呼吸着。

“舵爷?”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赵千转过身,微笑着望向一个身材瘦小、盘着辫子、穿着粗布褂子、卷着裤腿的青年。

“小的张自,候着您好久了。”青年提了提踩脚下的布鞋帮子,整了整脏兮兮的布褂,就要给自己跪下。

赵千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可能手劲大了点,张自这瘦皮猴疼得龇牙咧嘴。

“抽过?”赵千觉得这个张自自己一把都能把他捏碎。

“前阵子断了瘾头,听荣爷说,舵爷您不喜欢吞泡儿的。”张自满脸通红。

赵千点点头,看来陈荣说的那专门打听消息的地老鼠,就是这个骨瘦如柴的青年了。

“多大年纪?”赵千一边走一边问。

“回舵爷,小的二十有三了,死了的老娘怕小的生下来瘦小,难养活,所以没生辰八字,这年岁也是小的估摸着算的,还是前几年和荣二爷一起码头扛包时随了荣二爷的月份。”张自跟赵千身后,点头哈腰的道。

“你怎么认出我的?”赵千又问,这张自说话很溜,动作举止也很讨喜。

“领了舵爷的话儿,这码头来来往往那么多号人,谁能有舵爷这么威风,黄皮的,都是他娘的吞泡儿的,一阵风都能吹个八丈远……”说到这里,张自愣了愣,看了看自己,讪笑道:“小的也能被吹七丈五……”

赵千哈哈大笑,心里不由对这张自又有了几分好感,笑问道:“北京人?”

“回舵爷,直隶的,小时候京城子里头待过,呔,没少被旗人大爷的狗咬,哎,香港虽然是洋人的地盘,洋人把我们当狗使唤,也是被人欺负,可好过被狗咬死还不敢吱声……”张自一边说一边咧着嘴笑,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受的苦,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鲜事。

赵千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堵,一样的肤色,一样的色,为什么相差了年的时空,这里的国人,只能选择接受苦难,唯一的不同,不过是苦的轻点,宁愿给人当狗,也不想被人养的狗欺负……“跟我进来。”赵千一家店铺门口停下了,推门进去。

...

第十章 又见大革命家

第10章 又见大革命家

“哎哟,舵爷,您这是?”张自望着地上的大辫子,摸着自己只剩一点头茬子的脑袋,表情很是惶恐。

“蝎帮里没有留辫子的废物。”赵千收起了他的斯特赖德战斗刀。

听到赵千的话,张自眼睛一亮,这意思,是自己可以进蝎帮了?张自心里一乐,也忘了身为大清子民的辫子了,一脚把辫子踢开,朝着赵千纳头便拜,恭恭敬敬的说了声,“洪门上,弟子拜见舵爷。”

前段时间见到陈荣时,张自着实吃了一惊,同是咕哩出身,陈荣就像变了个人,浑身透着精悍之气。听到自己被欺负,带着自己就找上了那几个地痞,三两下就放翻了那些家伙,还用把闪着蓝光的枪崩了一个!后来,陈荣说他的舵爷需要找一个消息灵通的地老鼠,张自便自告奋勇了,身为地老鼠,张自察言观色、听话外音的本事自然不错,他现陈荣说到“舵爷”两个字时,一脸的崇敬,眼里的光都是热的!于是,张自暗自下定了决心,要跟着那蝎帮的扛把子,甚至一咬牙连好几年的瘾头也断了!

陈荣说了,十天之后,舵爷会回香港办事,能不能被他看上,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张自根据陈荣所说的特征,一眼就认出了赵千,又随着他走了一路,态一直不冷不热的,连自己叫他舵爷也没反应,张自心里自然吊得慌,可现,这声“舵爷”总算是叫踏实了!

这是一家洋人开的成衣铺,而裁缝师傅却是国人。

“舵爷,您叫我来这红帮裁缝店子做啥?”张自站起身,环顾着四周,这家店铺面不大,就一个伺候客人穿戴的十七八岁的丫头和两个戴着黑框眼镜胸前挂着皮尺的年裁缝。那个时候,很多人叫洋人“红毛人”,为洋人服务的行业都要加上“红帮”,也是清末民初的风俗之一。

赵千没有理他,拿出一摞银元,对那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小丫头说:“就这么多钱了,让这只猴子变成人类。”

小丫头出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脸上微红的接过油纸包着的银元,跑开了。

“要是裙子下面不穿裤子就好了。”浪荡子眯起眼睛望着小丫头丰满的臀部,低声自语。

“舵爷喜好这口啊……”张自的耳朵不是一般两般的尖。

香港环士丹顿街13号。

这是一家名为“乾亨行”的商号,门脸不大,门户大开,红木货架上摆放着很多陶瓷艺术品,以及一些银器。

络绎不绝的有人从乾亨行进进出出,顾客却甚少,一天下来也没几单生意,倒是有很多穿着锦袍马褂、戴着圆帽的商人模样的人物店铺里的桤木椅上一坐就是很久,一面喝茶一面思,仿佛等着什么。

乾亨行的三楼,一间书房的雕花木门掩着。

“载之兄,你决定了?”一个面容清癯的年男子坐书桌前,抬起头,望向背对着他站墙边的人。

那人正站墙下望着挂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听到年男子的问话,转过身,深深吸了口气,“肇春兄,我意已决。”

此人正是孙,被赵千护送回香港之后,一直留这里,而那个清癯的年男子,正是乾亨行的老板,也就是兴会的会长杨衢云,字肇春。乾亨行是用来掩护兴会的,实际上就是兴会的总部,而杨衢云,曾经是香港辅仁社的社长,后率辅仁社与孙1894年11月美国檀香山建立的兴会合并,成立兴会总会,并任会长,孙任秘书。

杨衢云看着孙,没有说话。

孙抚摸那幅裱糊精美的山水画,“如此锦绣河山,竟为鞑虏破碎,错了,错了,山河错了,我也错了……”

“错了?”杨衢云微微一愣。

“华合众国,不过笑柄,我们明明都知道,清廷苟延残喘,却连广州也站不住脚,肇春兄,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孙轻轻问道。

杨衢云摇摇头。

“国之不复,何以为国?”孙长叹一声,“枪炮的声音还未散去,你我却已成立了华合众国,国哪里?我们的国哪里?”

杨衢云啪的一声站了起来,“欲立必先行正,师出必先有名,无国无纲,何以服众?民心何以向?驱除鞑虏,振兴华,国积弱,至今极矣!”

孙笑得有些勉强,“此话为我所述,却刺我耳。”

杨衢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肇春兄,广州事败后,我回到香港,原本准备取道日本,考察日本强盛之因,为我局之用,可当我遇上了一个人之后,改变了我的想法。”孙笑道。

“遇上了一个人?”杨衢云放下了茶杯。

“对。”孙点点头,“那个年轻人说话做事都很直接,行为想法奇至极,他对于枪械之了解,我看来前所未见,如果没有他,我是不可能回到香港的,不可能去想明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杨衢云目光闪烁着,像是思。

“简单的道理,你我却想不明白,那个年轻人的做法,是实,真真切切的实,从不做对他来说没有价值的事情,也从不说没有价值的话……”说到这里,孙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就算他和女子调笑,也只为了鱼水之欢,当然,肇春兄,这一点只是我随便说说。”

实际上,关于这随便说说的一点,孙还真是误会浪荡子了,那个时候,浪荡子孤岛上憋了大半年,接着又随他一路逃亡,雄性荷尔蒙的累积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程,肾上腺的状态俨然与情的无异……不过,孙的反思是正确的。兴会总会刚成立,就立马又成立了华合众国,选举杨衢云为届大总统,孙为秘书长,建立了所谓的合众政府。不要说根基,连根都还没扎,就准备广州起义,其间的准备工作,只不过是兴会几个骨干孙、陆皓东、郑士良等多次往返港、穗间,广州建立兴会广州分会,建立一些秘密据点,防营、水师和广州附近会党、游勇、绿林里,进行策反及联络活动等等。同年秋天,他们认为准备就绪了,便义无反顾的举起了起义大旗,起义者臂上缠红带,高呼“除暴安良”

一点不靠谱的宣传,一些见不得光的地下活动场所,一点被他们游说忽悠的散兵余勇,就想驱除鞑虏,夺了满清两多年的江山?

这挂着资产阶级革命名头的比农民起义还幼稚的广州起义要成功了,浪荡子就一年,不,一个月不近女色!

所以,浪荡子才不和他们继续玩,宁愿跑到青洲岛上去练他的人,造他的枪!

孙和杨衢云沉默了一会儿,杨衢云开口道:“如果有机会,我倒想见见你说的这个年轻人。”

话音刚落,一个三十来岁、面相沉稳的敦实男子冲了进来,“总统,秘书长,有个年轻人要见你们。”

来人正是郑士良,孙看着他:“年轻人?安臣,可是那位?”

“对!”郑士良一脸忿色,“就是护送秘书长回来的那个无情无义的雇佣军!”

孙立刻快步走出了书房,只留下了面露惊讶之色的郑士良和缓缓点头的杨衢云。

啪,一把流动着蓝光,还有机油痕迹的蝎尾96放了茶几上。

“青山兄,这是?”孙一下从沙里直起了腰。

“枪。”赵千放下了茶杯,翘起二郎腿,露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这是枪!”孙没好气的道。

“蝎尾96,全世界只有我们有货。”穿着一身呢料西服的张自站赵千所坐的沙后挺起了腰板,“7连射,左轮枪根本没法和它比,要搞革命,没好枪可不行啊,有了这种枪,不管是广州还是上海,只要起义,就没有不成功的!”

赵千朝孙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称赞张自言语的干练,虽然没读过书,但说出的话一针见血,直奔主题——对,没错,我就是来卖枪的!

果然,张自的话刚说完,杨衢云和郑士良都凑了过来,目光也都落了那把蝎尾96上。

“比毛瑟枪还厉害?”郑士良伸手去拿那把蝎尾96。

张自顿时上前一步,抓住了郑士良的手腕,“只能看,不买的话不准碰。”

郑士良明显吃了一惊,望了一眼张自又黑又瘦的脸,又望了一眼不动神色的赵千,僵了几秒钟后,脸上出现了愠怒的神色。

这个时候,赵千脸上有表情了,他先是甩手打掉了张自的手,接着骂张自:“妈的,不懂事的王八羔子,人家是为了我们国,为了我们华民族,抛头颅,洒热血!广州的一出,那是好汉子才做的事情,惊天地泣鬼神,不幸失败,就是因为手里没枪,但这有什么!救国的道路哪里有不摔跤的!”

“是,是,是,大爷,我错了,您随便看,随便看。”张自连连应道,退回了赵千身后。

听到赵千的话,又看到张自尊敬的表情,郑士良脸色明显好多了,甚至朝赵千和张自抱了抱拳,自豪之情表露无遗。

不要说郑士良了,就连一直观望的杨衢云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千也朝他们笑着,眼是对革命之士的敬仰……而孙,则一直看着那把蝎尾96,好像思考着赵千的话。

张自,好小子,是个人才,天生的演员,陈荣你小子这次给我送了个宝贝……赵千又回头瞪了张自一眼,可嘴角隐隐浮现着赞许的笑意。

张自这油光水滑的地老鼠哪里能不明白舵爷的意思,于是又上前一大步,拿起枪,双手捧到了郑士良面前。

这下,郑士良笑了,乐呵呵的很有气的接过枪,摆弄起来。

赵千则继续喝茶,这茶不错,上好的毛尖,绿油油的,还不出沫子。

...

第十一章 亦真亦假

第11章 亦真亦假

“好枪!”“总统,的确是好枪!”“分量够,你看这弹盒子,7个孔,还能换,一把能顶十把左轮!”郑士良的声音不断传到赵千耳朵里,这茶也越喝越香……“多少钱?”赵千终于听到了一句想听到的话。

“郑兄,你看不起我!”赵千噌的一下站起来,生气的看着郑士良,“美人配英雄,宝剑赠烈士,郑兄为了华的崛起,为了民族的大义,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我怎能旁观?这把枪,就送给郑兄了,望郑兄能用此枪,驱除鞑虏,复我华!”

“好汉子!”郑士良大声赞道,“是我不对!郑安臣这里向赵兄道歉了!”

用力握了一下赵千的手后,郑士良用力坐了沙上,严肃的对杨衢云道:“总统,我以华合众**部的名义,恳请批准购买此枪。”

还有军部?体制挺全的嘛!赵千的眼透着坚定的光芒,心里却痛——你大爷的,好不容易才造一把,老子他妈的容易么!

就杨衢云深受感动,准备拍板时,孙却开口了:“青山兄,如果你真想革命,为何不加入我兴会?”

咚,浪荡子心里像是被重重捶了一拳……不愧是国近代著名的革命家,到底比那俩聪明多了!

这不,孙这句话迸出来,郑士良和杨衢云都看向了自己,一个充满了希冀,一个则有些疑惑。

赵千也望着他们,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场面出奇的安静。

郑士良少有大志,喜好结交会党人士,身上江湖义气深重,思维比较简单;杨衢云自幼就来到香港,接受的是香港圣保罗书院的西式教育,脑子明显灵光得多……“唉……”赵千只得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缓步踱到了那幅山水画前,低头沉思,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兄,有什么难处么?”果然,郑士良很识相的开口了。

赵千缓缓抬起头,望着那幅画,叹道:“江山如画,却看不到家园,旧金山的夜空,终究挂的不是祖国的月亮。”

这句话说的真情流露,绝对不像装出来的!

郑士良胸一阵热血涌过,眼里都润了。杨衢云也是有几分感怀,轻轻叹了口气。孙还是那副表情,静静的看着赵千,不知道想什么。

突然,几声哽咽传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只见张自流出了两行眼泪,嘴唇颤抖了几下后,猛地趴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拳头用力砸木地板上,连血都砸出来了!

好小子!真他妈是个人才!

赵千眼前豁然开朗,深深地看着那幅画,任由张自表演。几分钟之后,想好了理由,几步冲到张自身边,一把将他扯起来,“好了,再痛苦也要前进,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们就走自己认为对的路!”

“嗯!”张自死死咬住下唇,手脸上抹着眼泪,手背上的血混合着泪水,将杨衢云和郑士良深深感动,就连孙,心也不禁微微颤抖。

“这枪,的确是从美国来的……”赵千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悲壮,“可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国人,没有忘记过我的母国!我只能说这么多,我是不能加入兴会的,而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解释的越详细,说的越多,越容易被人找出漏洞,说得模模糊糊,这种情况下,反而还容易让人相信。

场面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张自那低沉的从喉咙深处冒出来的哽咽声若隐若现。

“我大概清楚了,青山兄,难为你了。”孙显然是相信了。

“不知何处吹芦管,**征人望乡。”杨衢云轻轻吟道。

郑士良则冲到了赵千面前,双手紧紧握住赵千的手,眼泛着泪光。

乾亨行的后院。

几个人守院门口,孙、杨衢云、郑士良三人则笔直的站院子里,看着离他们二十米远的石桌。

赵千脱下了西装外套,交给了张自。

卷起了白衬衣的袖子,咔的一声上了弹匣,然后右臂平举,扣动扳机——砰!

赵千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而石桌上的铁罐子也被打穿!

“青山兄好枪法!”孙鼓起掌。

“可惜青山兄如此英雄,却不能为我兴会出力。”杨衢云遗憾的道。

而这三人里对枪了解的郑士良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这一枪的威力,要是换把左轮枪,这种距离能铁罐子上打个小凹坑就不错了,可这把蝎尾96,子弹硬是将铁罐子贯穿,射到了院墙上!

郑士良望着院墙上落下的土灰,张大了嘴巴。

看到郑士良的表情,孙和杨衢云心里也清楚了,这个叫赵千,字青山的年轻人带来的枪,的确如他所说,是现全世界先进的武器,货真价实!

有了这枪,就算数量不多,子弹也少,但刺杀几个满清大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千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几人的反应,知道自己成功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些枪能卖出去,这是肯定的,因为只要这几个革命党的面前打一枪就任何问题都没有了。但他想要的效果不止是这样,不仅要把枪卖出去,还要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卖个天价出来……有了刚刚那血泪纵横的一出,自己现就算漫天要价,他们也会心甘情愿的买!

赵千现心里很爽,轻轻拍了拍张自的肩膀,从他手里拿过了外套,脑海浮现的,除了刘贞贞诱人的**之外,还有下一步计划。

那才是,他这次回香港的真正目的。

一杆毛瑟88,香港的军火市场上售价是450银元,折合成白银差不多300两,以英国此时的联系汇率制换算,大约是70多英镑,150多美元。联系汇率制是以英镑为核心的货币制,白银对英镑的汇率是4:1,对美元的汇率是2:1,这明显就是不合理的,白银是硬通货,而英镑是纸币,是国家强制行的货币符号,本身不具有价值,只能用其代表的面额完成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的货币职能。就不要说这汇率平不平等了,用硬通货去兑换纸币,本身就代表了这个时候国的软弱和落后。

赵千的蝎尾96,一把是白银4000两——他坚持不收英镑美元等任何纸币。

孙和杨衢云也没问为什么,表示理解。而郑士良则大呼便宜,因为可以连,装弹方便,完全能对抗二十把毛瑟88!

便宜?贵得离谱!

对于这种看法,赵千只有心里偷笑了,手枪和步枪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射程和精准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放一个水平面上去比较?

手枪适合近战,近代真正的战场,具有远距离射程的步枪才是王道,这也是为什么丛林时代的枪械设计大师都不去花费心血设计一把好手枪的原因,不是他们设计不出来,而是确实实用价值不高。

这也是近代战争,步枪换代的速远远高于手枪的原因之一。

不过对于这些长期处于地下活动状态的革命党来说,手枪比步枪适合他们,这就是浪荡子卖枪第一个就想到孙革命家的原因。

他不会把这些丛林时代里争斗的人当成傻瓜,某种程上来说,他们的心思比现代人细腻,心机深沉——道理很简单,丛林里争斗的结果是死活。

赵千完全相信,兴会购买自己的手枪,绝对会考虑这一点,而且是当成主要原因!他玩那些把戏,不过是让兴会绝了收服自己的念头,让他们放心的成为自己资金积累时的第一位冤大头客户!

钱啊钱,丛林时代冒险,这玩意可是命根子!

以前,赵千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成为商人的时候,当他拿到出售二十把蝎尾96、四z1子弹得到的十万两白银后,甚至想,做生意其实挺简单的,比用红外线瞄准镜扣扳机容易多了……兴会也不富裕啊,虽然还不至于缺钱,但他们活动的资金基本上都是爱国商人或者乡绅赞助的,有钱的会员还是少数,一些商人为他们出钱,也是为了利益,有点像是压筹码,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满清的气数也撑不了多久了,这孙杨衢云之流,指不定谁就是真龙了,何况杨衢云还挂着个华合众国大总统的名头,虽然名不正言不顺。

“下回再抽他们的油水时,得悠着点。”赵千站一扇铁门前,心里暗自点头。其实隔行如隔山,浪荡子这一套哪叫做生意,就是把住了人家的脉冠冕堂皇的刮地皮,典型的投机倒把……“舵爷,这就是您要找的地方。”身后,张自说到。

“办事效率不错,下次要快。”赵千满意的道。

“谢舵爷夸奖。”张自手上缠着纱布,一脸谄媚,他现加坚信自己跟着舵爷没错了,短短半天时间,那些他看来高不可攀的革命党的地界走了一圈,就是白花花的十万两雪花银,这本事可通了天!

看到张自的样子,赵千不由皱皱眉,不过他也能理解,这就是张自的性格,他毕竟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人,虽然脑袋瓜子异常灵光,但生活的压力和痛苦不得不让他小心翼翼的活着。

这些东西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到了这个时代,自己有时候也要入乡随俗……正当赵千自顾自的想着事情,张自跑到铁门前准备敲门时,嘭的一声,铁门从里面撞开了!

“滚开!敢挡着我们万安堂的道!找死是不?”

随着一声喝骂,一个穿着黑绸功夫衫的大汉一脚蹬了张自的胸口!

这大汉明显是个练家子,这一脚直接闷上了心口,张自惨叫一声,倒飞了好几米远,血从嘴里一下就喷了出来,落了一大片。

...

第十二章 武林高手

第12章 武林高手

谁这么霸道?

赵千眼一寒,回头望去,张自躺地上抽,抽一下一口血,一副惨状。这小子身子骨本来就虚,这一下窝心脚一个不对很可能就过去了,几步走到张自身边,他颈子处捏了一下,又把他扶着靠墙而坐,他身上鼓弄了几下,总算是不吐血了。

“舵,舵爷……”张自眼里含着泪,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感动的。

赵千一言不的直起身,朝那大汉走去。

“找死!”大汉马步一扎,双手成爪,就朝赵千的面门袭来。

咔,手腕被抓住了,然后被拧断!接着后颈又被重重敲了一拳,脑子顿时就停了,嘭的一声,一个高压腿击了后背,整个人如烂泥一般趴地上。

动作极其简洁,没有任何不实用的花俏动作,只是以快、直接的方式击倒对手,将保存自己放到了位!

这就是截杀——曾经那支机密特种部队的格斗技术!

结合了截拳道、武术散打、泰拳、空手道、以及巴西格雷西柔术等格斗技巧的长处,创造出来的近身格斗术!

就算面对a里的格斗王巴特,赵千凭借截杀,也只输了一招!

开玩笑,自己那个时代,还有什么格斗技比崇尚武术的国人创造出来的东西厉害?老子从小就练,收拾你这货色还不是三两下,你他妈什么东西,挡你一下就要人的命?没听说过这规矩!你踢张自一脚,老子就让你半身不遂!

赵千冷冷的看着那些人,一言不。

“今儿个是撞着神仙了,兄弟好手艺。”那些人让开了,一个头花白、年过半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长相阴鹜,眼神如电,形容枯瘦,却精神熠熠,特别是两个太阳穴,高高隆起,很是诡异。

赵千没回话,却暗暗摸着腰间。

“藏了家伙?”那人笑了,声音不大,却刺耳。

赵千不由皱起了眉头,突然,只觉面部一阵劲风袭来,还没反应过来,那劲风又消失了,接着胸口一凉,连忙后仰,单手撑地,躲过了这挖心爪!

呼,长出口气,只见胸前的衣服被撕烂,还伤了皮肉。这僵尸一样的家伙手上劲道很古怪,脑一闪,难不成遇到武林高手了?还真有内功这东西?

有点懵,应该打不过他,反正赢不了,干脆……正准备摸枪,那人却没有继续攻击,抱拳笑道:“见笑了,下万安堂副龙头何元稹,请问高姓大名?”

“陈荣!”手离开了腰间。

张自一愣,又差点吐血,舵爷搞什么啊,说谎话还说得这么气宇轩昂,不卑不亢……何元稹眼神微微一动,“陈兄弟,这是场误会,都是来找活计的,不如就此作罢?”

赵千看着他:“好。”张自这小子挨了一脚,你的人也被废了,说到底还是赚了,作罢就作罢!

“告辞。”何元稹又是一抱拳,叫人扶起地上那瘫软的大汉,很快离去了。

老小子眼挺毒啊,知道老子有枪,这万安堂好歹也是三合会堂口,太不专业了,出来办事都不带枪,看来也是横行霸道惯了。

赵千虚着眼睛,心念如电。“好点了没?”回头看向张自时,却现这家伙面色惨白,却目光炽热,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偶像!

“舵爷,您可知这何元稹是什么人?”张自激动得浑身都抽。

“管他什么人,反正是陈荣得罪他的,又不是我。”赵千嘿嘿一笑,走过去扶起了张自。

张自愣了愣,还是道:“万安堂,福安社,和堂,是香港大的三个堂口,其又以这万安堂为,那何元稹,就是万安堂的副龙头,万安堂排名第二,却是洪门第一高手。”

“江湖人士?”赵千问。

张自喘着气道:“传说是从海那边过来的,以前还是大内高手,一身内功阴毒无比。”

果真有内功这东西?还阴毒无比?大内高手?难不成是个太监,练过葵花宝典之类的武功?浪荡子想起了东方不败那潇洒的身影,瞪大眼睛自语,“还好我叫陈荣……”

张自又愣了,这舵爷说话行事完全颠覆了他对于洪门三合会的概念,洪门人不都讲究个忠孝仁义,烧香拜把子么?不过张自心里还是感动得很,他不过一只地老鼠,被万安堂的人打了就打了,不死算运气,可舵爷为自己出气时,可是一点都不含糊!连胸口都挂彩了,张自看着赵千胸上的伤,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了好了,别他妈娘皮,当个硬汉。”赵千搀着他,也没进那铁门,就近找了家小旅店,住了下来。

当晚,张自疼得要死,可始终没有哼哼,他怕把**让给他、自己睡椅子的舵爷看不起他,因为舵爷对他说过,要当个硬汉。

旅店里住了几天,也没什么事生,赵千每天都给小伙计钱,让他给张自买药,也不出门,桌子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搞什么,只是经常唉声叹气,一会激动,一会失落,时不时还火,一脚踢翻凳子,或者砸了油灯,搞得张自心里忐忑不安。

不过张自知道,舵爷的举动虽然怪异,却是等自己伤好,不出门也是为了防止万安堂找麻烦,他眼睛尖,舵爷的枪始终放顺手的地方,那奇怪的背囊也不交给自己了,连睡觉都不离身。

舵爷真是讲情义啊,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把自己一个人留下,要换个人,才不会对自己这条贱命这么意!不管了,横竖就是一条命,就跟着舵爷了,死活都是他的!

几天下来,张自下定了决心,以后舵爷叫他干嘛就干嘛,就算是死,皱皱眉头也他妈的上了,命再贱也是条硬挺挺的汉子!

佑洪坛,这就是赵千让张自找的地方,也就是那铁门内的存。

天佑洪门,佑洪坛便是香港三合会替天行道的组织,其实也不是什么替天行道,主要还是一些生意的转站。

三合会,做的多半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一些有钱有地位的人也喜欢找他们做事,这佑洪坛,便是接了买卖,然后交给各个堂口。

规矩也简单,一本写着替天行道的账簿,里面的买卖有大有小,有难有易,堂口的人根据自己的实力自由选择。都是洪门,拜天拜地,三合共事,也不好分个三等,一视同仁,大的买卖价格高没错,你要觉着你有那金刚钻,也可以揽着,不过后果自负,一旦失败败露,就算不死,也有三合会的规矩收拾你,所以大买卖还是万安堂福安社这类大堂口接了,小堂口做不了,多半只能拣一些便宜生意做,也有一些不自量力的堂口接过大买卖,可下场都很惨,不是龙头换了人坐,就是被其它堂口吞并。

赵千大大咧咧的坐太师椅上,一边翻那账簿,一边盯着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一身黑色劲装,身段标致的很,只是蒙了面纱,看不到脸蛋,不过以浪荡子的经验,光看这闺女那扬起的娥眉,就知道成色差不了。

只是这**挺冷的,对自己不理不睬,光把那替天行道的账本子递了过来,就站到门外去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舵爷?”身后张自叫了。

“干嘛?”赵千吞了口口水,回头。

“这是天字房,我们……”张自望了一眼门外,附赵千耳边,“是不是该去地字房或者人字房?”

“不用,要做就做大的,何况这里的接待还这么漂亮。”赵千摆摆手,继续翻着账簿,“天字房里的本子里都是好生意,前几天那万安堂就来的这,难怪气焰这么高啊,不用看这些生意了,光门口那妹子,就能让他们直接把下面的血涌到上面来。”

张自忙道:“舵爷,小声点,可别被门口的天使听见了。”

“天使?丘比特?光屁股拿把弓箭的?我还耶稣呢,哈哈。”赵千大笑。

“你说谁光屁股?”女子站门口,娥眉紧皱,看来是忍不了了。

“说丘比特,不是你。”浪荡子立刻不看账簿了,扔给张自,优雅的起身,“你是天使,美丽的天使,拿着让我沦陷的弓箭,哦不,应该是机关枪,当我靠近你时,才现倒血泊的自己,身上满是爱情的弹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自差点昏倒。这天字房,地字房,人字房,都有使者,天字房的当然叫天使了,怎么舵爷那就成拿弓箭的了,还机关枪?看这天使大人的状况,是要飙了!

不料,那天使却没有暴走,只是高挑的娥眉动了动,冷哼一声出去了。

张自脑子转不过来了,使劲摇摇头,看了舵爷一眼,现他老人家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下,翘起二郎腿,半闭着他那双比狼还亮的眼睛,像是享受着什么一样。

...

第十三章 私货

第13章 私货

“舵爷,给您。”张自将账簿递了过去,深呼吸了几下,前几天受的伤还没好,现脑子又一锅浆糊,实是喘不过气来了。

“哦,哦。”神交被打断,没好气的接过账簿,翻得很用力。蓦地,眼睛一亮,指着一行黑字问张自,“这是怎么回事?”

张自看到那行黑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还是回答:“天字房里的生意都是保密的,每个堂口看的都不一样。”

“你小子还知道的很多嘛,就这个了。”赵千眼睛越明亮,缓缓抬起右手。

“舵爷,真的要做?”张自浑身抖了。

“废话,二十万两雪花银,贵的就是它了,不做是傻子。”赵千动了动手指,意思是叫张自赶快把朱砂笔给他。

“可我们……”张自还是胆战心惊。

“你当青洲岛那些东西可以用多久?再造点打火的玩意,就弹粮绝了,陈荣他们每天吃的喝的不要钱?那些个货还不够他们练靶子的。”赵千扭头望着他,“我可不想一辈子窝一个鸟不拉屎的岛上,这世界精彩的很呢,如果你就这点志气,现就可以滚蛋了。”

张自打了个冷颤,舵爷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让他的心快跳出来了——管他娘的,这条命反正都是舵爷的,他要干嘛就干嘛!张自心里一横,从茶桌上拿起一支蘸着朱砂的毛笔,递了过去。

接过笔,笑着那行黑字上画了个圈,又把朱砂涂拇指上,将指印摁了圈里,然后把笔丢桌上,问张自:“这就完了?”

“是的。”张自不愧是地老鼠,这些程序明白的很。

“跟着我,就别打算太平,是拿命来玩的。”赵千起身,拇指张自身上一蹭,“我们走。”

张自望着身上一道朱砂印子,虽然舵爷说拿命玩,心里竟也是莫名的一阵兴奋。

赵千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朝屋外走去。

那天使还门口站着,只是没有开始那么硬邦邦的,似乎有点分神……“你干什么!”天使火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能叫你安琪儿吗?”赵千笑得很好看。

“滚!”天使没好气的抓住了账簿。

“如你所愿。”浪荡子居然就地上潇洒的翻了一个身!

天使愣了。张自却没什么反应,似乎麻木了……赵千背对着天使挥挥手,然后带着张自走了。

天使望着赵千离开的方向,露黑纱外的眼里闪烁着。“姐姐,你看什么?”一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女子走了过来,比她稍微矮一点,却丰满。

“看怪物。”天使恢复了正常。

“是那个背着个怪包的家伙吗?”虽然隔着面纱,女子依旧掩口而笑,“他倒是挺好看的。”

“好看有什么用,疯疯癫癫的。”天使转身离开。

“嗯,姐姐生气了,竟然敢对我们的莫坛主不敬,那疯汉当真该杀千刀了。”女子跟上了她。

天使站住了,“丫头,不长久的,我这次来,其实是爹要收了这儿。”

女子笑道:“那有什么,收了好,正好回去。”

天使叹了口气,“你懂什么,这天变得厉害,爹也拿不准了,那些革命党我看来一个个只会说,那么大一个家,却回不得。”

女子道:“姐姐,你的语气很像爹爹。”

天使又轻轻叹了一声,“丫头,你不该偷偷跟来的,这里并不安全,爹喜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女子立刻拉住天使的手,转移了话题,“姐姐,你要是个男儿身多好,说不定就能做大事了,看看咱家那几个兄弟,都没你能干。”

天使瞪了她一眼,“少说废话,不然就给我回去。”

女子倒是不怕,似是被**惯了,目光落天使手的账簿上,“姐姐,我们来看看那怪物接的什么生意?”

“他能干什么?不靠谱的混蛋,轻薄之徒。”话虽这么说,天使却还是翻开了账簿。“他居然……”天使愣住了。

身旁的女子也睁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

街边的面馆,浪荡子坐横条登上,哧溜哧溜的吃得很香,对面的张自却有些吃不下的感觉。

“再来一碗,加两个荷包蛋。”赵千喊道。

一个穿着花布衣的少女过来收了碗,红着脸走开。

小花衣啊……赵千眯着眼睛。

“舵爷……”张自很不识时务的开口了。

“干嘛,还不吃?你的面都成糊糊了。”赵千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罗嗦,是不是憋久了?”

“什么?”张自没懂。

赵千嘿嘿笑道:“女人啊,我看你黄皮瓜一样,多半是很久没干过了。”

张自也笑了,“小的身子虚。”

“那就给我练好了,以后你可是蝎帮的第三把手。”赵千拿出了烟斗,点燃。

张自一惊,说不出话来,自己刚进蝎帮,怎么就成第三把手了?

“别奇怪,你是个有用的人,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有用的和没用的。”赵千抽着烟头,擤擤鼻子,“当然,还有男人女人,朋友敌人,但朋友这东西也要分,可以利用的,可以结交的,女人也要分,上了就不想上的,想上很多次的……”一边抽烟一边说着,很快面来了,看了花布衣少女一眼,灭了烟斗,继续哧溜哧溜的吃面。

张自看着他,慢慢露出一抹笑意,也不再想什么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已糊成一团的面。

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盘着辫子的男人抬起头,咀嚼的速也慢了下来。

“大哥,你看什么?”身旁的男子开口了,穿着很破旧,一看就是码头的咕哩。

“有点意思。”盘辫子的男人嘴角微微一扬,低下了头,继续吃,可以看到,他的锁骨处有一条很深的疤。

蝎帮,就是以前的安乐会,这样的小堂口,一般没有人意,就算是赵千和张自进佑洪坛时,门神也只是随便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也是,安乐会本来就不入流,挂着洪门三合的名头到处做些下三滥的事,这种堂口佑洪坛也不会去过多了解,反正也做不了什么,换了扛把子就换了,天地为母,三炷香一上,三合兄弟还不是一视同仁,只要你愿意去送死,我也不拦你。

一般来说,大点的堂口做主的叫龙头,小一点的叫扛把子,此时的香港三合会国各地的人都有,对当家的叫法也不同,但都有一个规矩,就是必须拜天地为母,认祖归宗,忠孝礼仪做全了,还得把替天行道挂嘴上。

洪门三合的前身就是天地会,就算是十世纪末,还是带着浓重的江湖气的。

赵千带着张自又香港留了十多天,十万两雪花银也花了个干净,买了整整一船的东西!

煤炭,钢材,硝石,火药,吃的,喝的,还有布料和皮子,反正就是杂七杂八的一大堆,足足装了一艘货轮!

张自这小子是不错,三教流的事都熟,不愧是当过地老鼠的,有了他,摸得着路子,这些事还是办的很快的。赵千站货轮的甲板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现是1896年10月,海上还是比较热,脱掉了西装衬衣,光着膀子换上一条粗布裤,穿上自己那个时代的特制军靴,心底泛起的,是熟悉的感觉。

白银就是好用,买的到私货,比洋行商行里便宜多了。赵千当然知道这些私货是哪里来的,这个年代,做海上买卖的人大有人,走私的,偷渡的,还有那些惯做无本生意的海盗朋友。

按张自的话来说,这些就叫私货,他也知道门路,只是以前没钱没势,活的又卑贱,纵然知道也只是听说,可现不同了,跟了舵爷,腰杆直了,底气足了,还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劲。

这一船私货,就是赵千卖枪给孙革命家时坚决不收纸币的原因,以前就是雇佣军,这里面的场合懂得起,走地道,硬通货总是管用的。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香港,虽说是英国殖民地,但仍然有海盗出没,不过外国人居多,还有南洋来的,他们一般不敢动外国船,专照从内陆来的满清货船下手,或者抢了国商行的船,手段也很残忍,绝不留活口,然后一包子**就把船沉了,谁也找不着。

这些都是听张自说的,不止他,这船上还有十多个地老鼠,都是张自找的信得过的人,年轻,没大烟瘾头,穿越到这个时代,人生地不熟,明白方向有什么用,具体的事儿都得靠摸,以前又是雇佣军,当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性,所以这些人都是要培养的。

g22装好了,架起来,瞄准镜里是海面,这狙击枪好久没用过了,子弹也一直留着,就是害怕关键时候出问题。

这一船是私货没错,怎么来的赵千很清楚,装船下海都是半夜里完成的,没光没水的,难不保不被盯上,被人撸了回扣。

装船的那些人什么来路?运货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来路?谁敢保证他们收了钱不再黑你一次?什么时候下的海,什么航路,可都是明白的很呐!

驾驶舱里,开船的是一个盘着头的瘦汉子,又黑又瘦,货轮也是他找来的,说是卖煤的人的朋友。这些话不能信,这些人也得提放着点,想吃肥油,就得冒着拉肚子的危险,十万两买这么多东西,就不要怕走夜路!

回头看了一眼驾驶舱,张自站那开船的瘦汉子身后,神情有点紧张。这个嫩犊子,那手还一直摸怀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枪似的,没好气的转过头,继续瞄着海面,不是没想过自己开船,可人不干啊,再说这十世纪末的火船自己一时半会也弄不懂啊。

现已经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了,电力开始广泛运用,内燃机也出来了,蒸汽时代远去,电气时代来临,钢铁时代也结伴而来,可这船还是蒸汽动力,虽然挺大,但还是突突突的直冒烟。

突然,瞄准镜里出现了一个黑点,赵千神色一紧。

...

第十四章 黑吃黑

第14章 黑吃黑

黑点越来越清楚——一艘轮船,航速比自己这破货轮快多了,一看就是式的。

这么快的航速,还冲着自己来,这里又是香港到青洲岛的央,也没英**船巡逻,就算那些军船看到了,也只会先收拾你这买私货的,谁叫你不是洋人?何况,做海上买卖的,多半也会和洋鬼子兵勾结,你一口我一口,先吃了再说!

这航速真快,绝不是货轮,也不是军船——真他妈的是海盗!

这帮孙子,喝血不带塞牙的!

“陈荣!”赵千回身就是一枪!

噗的一声,血喷了驾驶舱的玻璃上,111g的穿甲弹侵彻性很好,玻璃上只有一个弹眼,裂纹都没有多少。

那开船的瘦汉子无声无息的倒下了,船猛的一摇,张自一屁股就坐地上,浑身抖。

“没用的东西!”赵千火气很大,“荣二爷,你他妈的也怂了是不是,给老子滚出来!”

“舵爷!”陈荣从驾驶舱后面跑出来,身上全是血。身后还跟着牛德和张二虎。

“怎么?”赵千微微一愣。

“下面藏的有人!”陈荣眼神很凶狠。

“做的好!”赵千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将背囊里的kri upr“致命蝎刺”全自动冲锋枪丢给陈荣,“上去!”

“舵爷,这?”陈荣愣了,他知道舵爷这把枪有多珍贵,和舵爷青洲岛好几个月了,就摸过一次。

“滚上去!”赵千的枪口对准了陈荣,“再婆婆妈妈,老子就当蝎帮里没你这个人!”

“是!”陈荣三两下就爬上了驾驶舱顶,找了个佳位置隐蔽了起来。

“好样的!这才是荣二爷!”赵千嘴角一弯,“给老子狠狠打,子弹打完老子继续造!”

“操他妈的!”牛德大骂,脸上还有血迹,一个月不见,这个原本就强壮的矮个年轻人越强壮了。

“你吼什么吼,才搞死两个,老子干了四个!”张二虎开骂了,他就是和牛德过不去,这小子牛高马大的,原本挺瘦,青洲岛上被赵千操练了几个月,强壮了许多,加上他一米的身高,整个人看起来很威猛!

这一高一矮,是蝎帮除了陈荣外,赵千欣赏的,原因无他,就因为这两个人不要命,虽然不像陈荣那样天生就是个狠角色,但却有一股子冲劲!

这船货可是蝎帮能不能继续展,能不能做成佑洪坛那笔大买卖的关键,老子的身家性命都赌这上面了,你们还想来吃一把回头草,真当老子吃草的?

赵千的鼻翼抽,g22阻击步枪也不架了,直接端了手上,十子弹上的满满的!

陈荣,牛德,张二虎,这三个人,十天前就从青洲岛出了,赵千的雇佣军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所以离开青洲岛的时候就和陈荣说好了时间,从前天开始,陈荣三人就混进了装船的咕哩里,一起上了货船。

赵千看眼里,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是陈荣的主意,这个刚满二十岁精瘦干练颧骨很高的小子似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蝎帮那十五个成员里,也就陈荣有指挥者的天资,其余比较出色的牛德张二虎当打手可以,绝不能领导,而且蝎帮的那些年轻人以前多就是砍砍人,有的甚至连械斗的经验都没有,缺少锻炼,都是菜瓜,所以也只能让这三个人来。

还好,这三个人没让自己失望,底舱那些卸货的咕哩还真是海盗装的,陈荣对危险也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不当雇佣军真是可惜了,还好自己现了他,不然这么出色的人才估计就只能当个小地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弄死街头了。

要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也要为财死,为食亡!

砰!

枪响了,那艘船进入了g22的射程,一个小黑点从船头上栽进了水里。600距离上都穿透15——这就是武器的先进性,何况还没那么远!

那海盗船似乎也懵了,放慢了速,甲板上的黑点也消失了。

“舵爷,他们怂了!哈哈!”牛德大笑。

“很聪明,难缠。”赵千放下了狙击枪。突然,眼神一颤,“糟了!水鬼!”话音刚落,就看见十米外的海面冒起了一个头。

砰!

血染红了海面,接着一具尸体浮上来了。

“靠边,你们!”赵千大喊,几个月没战斗了,自己也疏忽了,这些海盗的指挥者很聪明,也应该用望远镜看到了自己,他之所以让船离自己只有三米,就是因为这个距离,水鬼可以一猛子潜过来,直接上船肉搏!

三米的潜水,自己那个时代优秀的水鬼可以三口气内办到!何况这还是个有内功的时代!没准还有水上漂!刚那个被自己狙杀的水鬼就是因为技术不到家,出来换气了!

赵千冲到了甲板边缘,双眼如狼一般盯着水面,突然眼里精光一闪,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海面又漂起了一具尸体。

牛德和张二虎见状,也明白了,急忙站到了船边,手上的蝎尾96蓄势待。

十几秒钟后,水鬼们终于憋不住了,开始爬船。

这个时代可没有潜水装氧气瓶,水鬼们还是靠着自己的肺活量和水性,不过他们一露头,船上的枪也响了。

“操你大爷,老子蝎帮的货也敢吃!”牛德一边骂一边开枪,气势很足,可枪法实够烂,7子弹打完,也就毙了两个水鬼,就他手忙脚乱的换弹夹时,五个水鬼已经上来了,一刀子就插进了他肩头!

“趴下!”驾驶舱顶陈荣大吼。

牛德不顾疼痛,抱着捅他刀子的水鬼就滚开了。

致命蝎刺响了,14的枪管喷射着火蛇,四个水鬼瞬间就变成了马蜂窝!

陈荣惊呆了,这就是舵爷的枪?也太猛了!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啊!

赵千知道陈荣这一下乌龙了,致命蝎刺每分钟射速高达1500,就他这几下扳机一扣,一个弹夹没了。致命蝎刺就是这点不好,太耗弹药,不过射速1200每分钟的小型枪支后座力都很大,如果不是出色的射手很难控制,可致命蝎刺的优势就于那比1911手枪还低的后座感。

所以,他才敢让没有任何步枪射击经验的陈荣用致命蝎刺,而这小子虽然一下就搞完一个弹夹,可时机却把握的相当好,而且领悟了自己让他上舱顶的意图。

居高临下,好他妈的打鸟啊!

牛德的确强壮,和那水鬼肉搏,活生生的把水鬼的刀子抢过来,一刀子就捅死了那水鬼。

这边船头没有水鬼上来,全部变成了浮尸,大约七八具,赵千的狙击枪是绝对不会浪费子弹的。

可那边张二虎就不行了,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战斗,只开了几枪,手枪就被抢了,现已经有十多个水鬼上了船,挥刀就杀,叽里呱啦的叫着,抢枪的水鬼被赵千一枪打死,g22来不及上弹,沙漠之鹰也只有7的弹容量,水鬼越上越多,那边的船见水鬼爬船成功,也高速靠近着!

场面混乱,陈荣也不敢随便开枪,只能将致命蝎刺塞进怀,掏出蝎尾96,边跑边打。

肉搏了!

赵千浑身是血,已经用斯特赖德战斗刀杀了七八个水鬼,牛德和张二虎也受伤了,可还是很凶狠,这场面也激了他们全部的血性!

终于,二十几个水鬼全部倒了甲板上,血泡着尸体,混合着咸湿的海水。不过,海盗们却登船了,几十条枪对着赵千几人。

“你很厉害。”一个红的高大洋人用左轮指着赵千,那样子像他就是这群海盗的头领,“我叫施耐德,拥有光荣的维京血统。”

维京血统?荷兰鬼子!他们祖宗就是当海盗的!赵千盯着施耐德,这家伙很高,和被抓的张二虎差不多,大概三十岁左右,还算英俊,就是满脸的胡子,一口金牙。

“这一船货物,几十条命,很不值得。”另一个人走了过来,很纯正,就是带着福建口音。

“蔡,你什么意思。”施耐德问那人。

这人盘着辫子,穿着陈旧的普鲁士海军服,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很干净,却有好几条疤,身材瘦削,一双眼睛很有特点,红红的布满血丝,看起来格外凶狠。

“我祖上说过,太多人死海上,不吉利。”他说。

“都是些爪哇人,死就死了。”施耐德满不乎的道,“这船货运到南洋去的话,至少也是二十万两银子。”

盘着辫子的男人皱起眉头,“用他们的命换他们的钱?对不起,我蔡镇龙做不到。”

爪哇?原来这些水鬼是印尼人,难怪说话叽里呱啦的听不懂,赵千目光落了这个叫蔡镇龙的男人身上,普鲁士旧海军服解开的领扣下,锁骨处有一条深深的疤。

“蔡,这不是讲原则的时候。”施耐德有些急了,“我们合作,不就是为了钱吗。”

“喂,光荣的维京人。”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

“闭嘴!俘虏!”施耐德狠狠的看着赵千。

“看起来,光荣利益面前还是一滩狗屎啊。”赵千笑着迎上了施耐德的目光,“怎么当海盗了?我看你挺有指挥才能的,应该是出身海军?”

“是的,我曾经是充满荣耀的荷兰皇家海军,为了女王陛下广阔的大海上自由驰骋。”施耐德很是自豪。

“可惜,贪婪的海盗朋友,军队不要你了,你没有国家了。”赵千笑道。

“胡说!我只是为了赚取多的金钱!”施耐德吼道。

“哦,你开枪。”赵千摊开手,用的是荷兰语。

听到这句荷兰话,那个叫蔡镇龙的男人眼睛一亮,仔细看着赵千,似乎想什么。这时,一个海盗将缴获的蝎尾96递给了他,他看着那把手枪,红红的眼里目光亮了。

“把他们杀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要出来,然后把船炸掉。”施耐德一声令下。

...

第十五章 海盗头子

第15章 海盗头子

咔,毛瑟88的枪栓拉起来了,这些海盗装备挺精良的,不止穿着普鲁士军服,还用着先进的德式装备。1888年,威廉一世之子腓特烈四世位99天后去世—其孙威廉二世登基,成为德意志帝国的第三代皇帝,普鲁士拥有德意志帝国2/3的人口和3/5的领土,并且军事、经济、工业等方面远远超过帝国内其他王国、公国,因此德意志帝国成为普鲁士王国的扩大版。

“把枪放下。”蔡镇龙说话了。

“为什么?蔡!”施耐德吼了起来。

“因为我是‘鹿耳’的领导者,而你,只是指挥。”蔡镇龙冷冷的道。

原来这光荣的维京海军只是个二把手,也是,这些穿着普鲁士海军军服的海盗都是国人,只是看起来黑了一些,倒像南洋那边的华人,不戴帽子,都盘着辫子。

赵千心下想着,蔡镇龙却走到面前,一双红眼就盯着自己看。

两人身高差不多,只是蔡镇龙瘦多了,没有浪荡子那么强壮,拥有一身对异性杀伤力极大的肌肉。

“有个问题。”浪荡子实受不了蔡镇龙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口了。

“请讲。”蔡镇龙目光松动了一下。

“你这支海盗部队怎么叫鹿耳这么怪的名字?”浪荡子问了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蔡镇龙也是愣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这家伙,“因为我祖上就是沉舟鹿耳门港,抗击清军,后殉难。”

鹿耳门港?不是台湾吗?这红眼男看起来有点来头。“你祖上也姓蔡?”浪荡子接着问了一个让蔡镇龙无语的问题。他是刚刚那个凶悍无比的人吗?蔡镇龙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眼睛很亮、笑容很轻佻却很好看的家伙的时候,蔡镇龙听到一个让他心里颤的名字。

“蔡牵啊……”赵千缓缓点头,“国历史上牛叉的海盗,有句话叫“卡野蔡牵”,意思就是指责对方比蔡牵还要凶狠,了不起,了不起。”

蔡镇龙没有说话,红眼的目光加深邃。

“可惜了,这好汉子,被满清鞑虏害了,就算死,也死的轰轰烈烈,炮将船自沉,血性,血性!”赵千大声赞道,眼充满了崇敬,还带着几分惋惜,真情流露,自然而然。

“把枪放下!”蔡镇龙的声音都颤抖了。

“蔡!你干什么!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施耐德高声叫道。

“你不是说,这些爪哇人死就死了吗,他可是没有杀我们鹿耳任何一个人。”蔡镇龙回眸,冷冷的道。

“不可理喻,战场上同情敌人就是大的错误!”施耐德怒不可遏。

“光荣的维京海军说的没错。”赵千插了句嘴。

“这不是战场,你也不是敌人。”蔡镇龙对赵千说。施耐德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走到甲板后一个人待着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给他们包扎一下。”蔡镇龙挥手。

几个海盗把陈荣三人扶到了船舱里包扎去了,剩下的人分散到了货船的四周,守卫着。

蓦地,蔡镇龙眼一寒!

“你该听你那位荷兰兄弟的话。”赵千用一把蝎尾96指着蔡镇龙的太阳穴,嘴角挂着笑意。

“哪里来的枪?”蔡镇龙也不慌,冷静的问。

“如何?”赵千放下了枪,“还有一把,要不要看?”

蔡镇龙笑了,“我又不是女人。”

“也是。”枪手上转了一圈,插回裤裆。

“你这裤子挺特别的,很多包,不过真的很方便。”蔡镇龙望着赵千的裤子。

“裤裆里也有,不然怎么放得下两把枪?”赵千笑道,“刚刚不是就差点要了你的命吗。”

蔡镇龙笑道:“的确如此,你这样的人,应该会这样做的,再苦再难的绝境,也不会放弃翻盘的希望。”

赵千伸了个懒腰,“就跟赌钱一样。这裤子你喜欢,回头我叫我女人给你缝一条?嗯,也不是我女人了,不过**上功夫很好,也听话,我还欠她钱。”

蔡镇龙无奈的摇摇头,又笑道:“我见过你。”

“哪?”赵千走到甲板边,望着海面,深深吸了口气。

蔡镇龙走到他身旁,“吃面的时候,我有先天眼疾,不过听力却很好,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很有意思。”

“眼疾?”赵千回头。

“看不清楚近的东西。”蔡镇龙道。

“先天的远视眼嘛,只不过你过分严重了,也不是什么疾病,我也是先天远视眼,不过近的东西也看的很清楚,小时候,他们也是因为我这个条件而把我从孤儿院接出来的。”赵千道。

“你是孤儿?他们?”蔡镇龙问。

“他们……我对不起很多人,但他们是我对不起的人。”赵千眼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说这个了,反正我不知道爹妈叫什么,连姓也是家姓第一,还不错了,生下来就得了个第一。”无所谓的笑笑,“我叫赵千,字青山。”

“青山兄,你这性格倒也稀奇。”蔡镇龙点点头。

甲板上的尸体被扔到了海里,也打扫干净了,一个海盗拿过来两瓶酒,蔡镇龙接过,递给了赵千一瓶,“喝一半,倒一半进海里,他们也曾活着。”

赵千望着海面上漂浮的尸体,喝了一半酒,将另一半倒进了海里。

“这就是我们的命,回去,海送你们回家。”蔡镇龙将酒瓶扔进了海里。

“只不过赌输了。”赵千将酒瓶抛向空,拔出枪,一枪就将酒瓶打碎。

“赌输了……”蔡镇龙心里一阵震撼,不止是因为赵千那快得几乎看不清楚的动作,还因为他的这句话。

赵千玩着枪,“为什么放过我?我相信绝不是因为我赞扬你祖上的那些话。”

“你是不是革命党?”蔡镇龙问。

原来如此,听我说了句荷兰话,又没辫子,还叫满清为鞑虏,就猜测我是革命党了,蔡镇龙啊,你心里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自祖上牵公殉海后,他的后人移居到了南洋,一直以海上运输为生,几代下来,也积累了不少财产,可这仇是不能忘的,我们已经把南洋当成了家,勤劳的工作,可却受到荷兰人的压榨,当地土著的欺辱,满清狗也不闻不问,抛弃了我们,这国仇家恨,都是不能忘的,我这一生,大的志愿,就是推翻满清朝廷!”蔡镇龙有些激动了,“我变卖了所有家产,组织了这样一支军队,虽然只有一多人,却是受过正统的训练,满心诚意的想要投靠革命党,却被拒之门外。”

“为什么?送人送枪送船的好事他们怎么会拒绝?”赵千不解。

“我抢了一艘法国船,他们怕了。”蔡镇龙冷笑着,“满清是鞑虏,这洋鬼子就不是鞑虏了?笑话!”

“抢了法国船,英国人应该不会找你麻烦,洋鬼子自己也斗得厉害,任何时代都这样,就是个大赌场,谁狠,谁聪明,谁就有赢面。”赵千道。

蔡镇龙又是一震,“青山兄的话人深思。”

“别青山兄青山兄的,让我想起了那帮革命党,我这船货,就是从他们那里赚的。”赵千笑道。

“卖枪?”蔡镇龙也不笨,同时明白了赵千不是革命党。

“是的。”赵千也不瞒他,实际上刚才看到蔡镇龙看自己造的蝎尾96的目光时,也明白了这也是蔡镇龙放过自己的原因,还是重要原因。

蔡镇龙还想问,却被赵千打断了,“我们拜把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罗嗦了。刚刚我们以血相见,现也可以兄弟相见,因为你有我要的,我也有你要的,这就是利益,这才是不变的,为了利益选择,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做什么都没有错。”

蔡镇龙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男人说话如此直接,可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轻佻浪荡的家伙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三杯酒,三声枪响,两个人结为了异性兄弟,赵千二十五岁为弟,蔡镇龙二十七岁为兄。

那艘式的英国快船鹿耳号前面开路,这艘货轮跟后面。

和蔡镇龙聊了才知道,这艘货轮属于一香港一家船舶公司,而那家公司的背后,竟然是万安堂,蔡镇龙因为是海盗头子,做事狠辣,东南亚一带的海域很出名,和香港的三合会也有联系,之前附近海面做的几笔买卖,都是万安堂牵的线,也分到了不少钱,那些被陈荣三人底舱杀死的咕哩,也都是万安堂的人。

“万安堂啊。”甲板上,赵千喝了一杯酒,抬头望着夕阳,眼闪过一丝寒意。

“弟弟,怎么,你和他们有仇?”蔡镇龙问。

“不算仇,只是我需要他们。”赵千笑了。

“需要?我和万安堂的龙头很熟,要不要我帮你牵线?”蔡镇龙又问。

“是另一种需要,哥哥,很快你就知道了,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打我一炮。”赵千躺了甲板上。

“不可能,我信得过你,所以你干什么我都会站你这边。”蔡镇龙也躺下了,“我觉得你就我要找的那个人,那个可以帮我找到方向的人,就像灯塔一样,现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海盗的直觉。我也是,我们这种人都有这种直觉,我以前是个雇佣军,哦不,应该现也是,也许一直都是。”赵千轻声道。

“雇佣军,难怪打起来那么狠。”蔡镇龙笑道,“我差点被你那把怪枪打,如果不是为了你这船货,就直接开炮了。”

“哈哈,我也吃准了你不会开炮。”赵千用手肘撞了一下他,“都是钱啊。”

“你真是个钱串子。”蔡镇龙笑着叹气。

“其实我喜欢刺激,不过要找刺激,就得要钱,我现就是头饿狼,见着钱就要吃!”赵千道。

“我倒觉得你像蝎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毒针亮出来了,你脖子后面不也刺着么?”蔡镇龙笑道。

“刺青……我以前有个朋友整个背上都是一个龙字。”赵千想起了巴特,扭头看着蔡镇龙,认真的道:“哥哥,你可千万别赌输了。”

蔡镇龙知道赵千说的什么意思,布满血丝的眼也流过一丝暖意,“不会,我们兄弟俩,谁也不会输。”

...

第十六章 回到青洲岛

第16章 回到青洲岛

回到青洲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了房门,和刘贞贞肉搏了整整**。

这小女子是真的离不开自己了,看到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过后又黏着不肯放,不过还算听话,日照正午时总算肯起来梳妆了。

事挺多的,蔡镇龙一大早也走了,本来要来打声招呼的,却看到房门紧闭,也明白了这位义弟干什么,于是叫陈荣转告一声,便开船离开了。

本来蔡镇龙想留下的,可赵千对他说,这青洲岛不是长留之地,还不如多出去做点买卖,把钱弄够,再找个好的窝,比如南洋就不错……蔡镇龙虽然当了几年海盗,可也没什么钱,有钱都给他的海盗部队换装备,给他的鹿耳号装炮换弹了,那些当水鬼的印尼人都是花钱雇的,祖上蔡牵是福建人,又身为南洋华人,蔡镇龙不可能对他们有多少感情,我给钱你卖命,雇佣关系罢了,而且一般来说少有死伤,只不过这次遇上了狠角色。

也能理解,自己这位义兄不喜欢钱,喜欢志愿,换句话说,就是追逐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位施耐德同志却留下了,这位光荣的前荷兰皇家海军利益面前也算个性**,用蝎尾96开了几枪后,立刻明白了他应该留下,作为赵千蔡镇龙两兄弟之间友谊的桥梁。

施耐德这家伙也就是个军队不要政府不收的流浪汉,以前荷兰海军服役的时候就是因为私吞军费被开除,还判了刑,后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被放出来了,流浪到了南洋,被蔡镇龙聘请,做了鹿耳号的指挥,顺带训练那些海盗,不过要求的是双薪。

“千,你总算起来了。”施耐德叫得很亲热,直接称呼了名,他对蔡镇龙都没这么亲热。实际上,前海军军官阁下不喜欢蔡镇龙的一些作风,特别是对钱的观念上。

刘贞贞尖叫一声,连忙披上衣服,钻进了被窝。

看门开了,就二愣子一样闯了进去,红毛绿眼的,吓得刘贞贞连脸都不敢露。

“维京人啊,欧洲人不是讲礼仪吗。”赵千下了**,套上了刘贞贞给他缝制的那条多包粗布裤,设计图是他画的,仿造了a的迷彩裤样式。

“但我们也同样开放,这种事情,作为好朋友,是可以旁边观摩的。”施耐德振振有辞。

“也是。”赵千穿上了皮靴,披着一件白褂子就出去了。

施耐德连忙跟上。

“跟着我干嘛?”赵千扭头。

“看你进行伟大的事业,作为你忠实的朋友,我想应该为你提供帮助。”施耐德笑着,那脸大胡子直颤。

“你是利益的朋友。”赵千换上了荷兰语,施耐德那怪腔怪调的实是听不惯。

“你就是利益。”施耐德双眼放光,和蔡镇龙海上漂了几年,很久没说荷兰语了。

“也是。”赵千不说话了,低着头接着走。

“等等我,利益,哦不,朋友。”施耐德接着跟上。

走了一会,突然停下了,身旁的施耐德也跟着停下,步调非常一致。

“干什么?”

“舵爷,请责罚。”陈荣带头跪下。身后的张二虎牛德半个身子都缠着绷带,也跟着跪下,还有蝎帮其它十个年轻人,以及张自和那十多个地老鼠。

这里是山脚的一片沙滩,就是陈荣他们平时训练的地方。这座山不高,顶上有片多平方米的空地,机器坊就山顶的空地上,山附近的那座渔村就是陈荣出生的地方,听说了陈阿松的事以后,村民也特别怕这伙人,基本上不往这边来了,村子一半地头都腾给了蝎帮,刘贞贞买的大宅子也村口,靠近这山。

赵千戴上了雷朋蛤蟆镜,一言不,二十几个人跪了一地。

一直沉默,施耐德也不自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抽出一根卷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放松了不少。

南洋货,烟味飘进了鼻孔,赵千伸出两根手指,施耐德眼前晃了晃。

施耐德又拿出一根烟,那动作跟割他的肉似的,不过海军阁下还是很识时务的,笑眯眯的帮赵千点着。

“你们有错?”赵千吐出一口烟,好东西啊,比那装腔作势的石楠烟斗舒服多了。

陈荣低着头,不敢开腔,突然,几声枪响,身前的沙滩多了几个弹眼子,还冒青烟!

“你懂的。”赵千吹了吹枪管,金色的枪身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荣猛的起来,眼神凶狠起来,大喊道:“都他妈的起来,慢一秒钟,别怪荣二爷的枪子儿不长眼!”

“很好。”赵千转身朝山上走去。

“等等我,千,你那把手枪太漂亮了,还有吗?”施耐德急忙跟上。

砰砰砰砰!

身后连续四声枪响,赵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没有回头。

陈荣高举着右手,死死咬着牙,手的枪还热着,“从今天开始,拖后腿的,两条路,一是挨老子一枪,二是自己朝自己开一枪!”

“世斌。”赵千推开了机器坊的大木门。

“舵爷。”周世斌黝黑的圆脸从刨**后面露出,满脸的机油。

“舵爷回来了,咦,怎么还有个洋人?”另外两个年轻人愣了一下。

“当他不存。”赵千朝两人笑笑,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刘成,一个叫刘超,是兄弟俩,也是那十几个年轻人的,体质不好,头脑却很灵活。

这刘家两兄弟籍贯苏州,父亲是乡里的秀才,小时候也读过书,后来家败了,流亡到了香港,两兄弟长得很像,瘦瘦小小,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书生气。

“我猜你就会看上他们。”赵千走到周世斌身旁,看着他手的活件,“怎么样?还有多少料?”

“枪没法子造了,子弹还能弄几。”周世斌生性沉默,话极少,属于那种喜欢干事的人,而且有股子拧巴劲儿。“地方太小了,这些**子看着,其实朽了,靠山面海,湿气早把里面弄渣了。”

赵千笑道:“我知道,傻子才把工厂建海边,也是没办法,穷啊。”

周世斌点点头,继续忙活。

赵千看着他,“还需要人手不?”

周世斌摇摇头,“需要,但其它人不行,总是出问题,舵爷说过,机械这东西就是讲个精确,心不细不行。”

赵千拍拍他肩膀,走到那张被当成工作台的木桌前,从裤包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白纸,摊开,仔细看了起来。

施耐德也旁边看,可那些矩形半圆箭头的玩意也看不明白,几分钟之后就打起呵欠,干脆走出机器坊,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过了一会,赵千抬起头,现周世斌和刘成刘超也看。

“看得懂?”推推后颈,头低太久脖子也有点酸。

“看得懂一些,应该是……嗯,另一种枪的零件图。”周世斌道。

欣赏的看了这小子一眼,开口道:“步枪,材料我也弄来了,手枪不用造了,我们现就来把它做出来。”

周世斌双眼一亮,刘成刘超也很感兴趣,这俩兄弟和周世斌成天窝这儿,现已经爱上了机械技术。

这就是赵千旅店等张自养伤时弄出的东西——一张步枪的设计草图!

没有数据,没有切面的精确尺寸,也没有弧,只是歪歪斜斜的画着一些图样,但运作原理却很明白,现要做的,就是把各个部件的精细图样弄出来,然后开始加工。

周世斌兴奋的拿来了纸和笔,刘家两兄弟准备好了直尺、锥尺、游标卡尺、刀口平尺和外径千分尺。赵千从裤包里又拿出了几把千分尺,美国货,改变了测量面形状和尺架,用于测量内径、螺纹径、齿轮公法线或深等数据,是这次从香港洋行里买的。

这把枪可不像蝎尾96那样容易,步枪的射程和杀伤力手枪是没法比的,体积也大,比手枪数据要求精确多了,所以赵千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蝎尾96是柯尔特1911的盗版,唯一改动的地方就是弹匣仿制了沙漠之鹰,虽然上膛速快了一点,但增加了重量和后座力,对手抢来说其实并不科学,可赵千就是喜欢沙漠之鹰,个人爱好的问题没法说……接下来的十多天,赵千都和周世斌三人窝工房里,寸步不离,吃的喝的换洗的衣服也是刘贞贞送上来的。其间陈荣也来过几次,但始终有点不自然,赵千也知道这小子心里憋屈,没和他多说什么。

施耐德不见了,说是去香港办事,也不知道干什么。

坐机器坊外的岩石上吃饭时,赵千说这憋不住去找**了,刘贞贞笑着说你以为人家像你,赵千撇撇嘴说你不懂这帮鬼子的生理构造,刘贞贞问生理构造是什么,赵千只能埋头继续吃饭。吃了又继续进工房忙活,刘贞贞看他一会就离开了,这女人极懂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得**,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卖乖。等到夜深,几个人就工房里睡,秋天了,岛上的山还是凉飕飕的,也只能裹着毯子睡……这就是工房里的生活,一个月下来,这枪的精细机械制图终于出来了。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也该结束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周世斌和刘成刘超了,他们必须有**操作的能力,老跟着自己不是件好事,慢慢加工,慢慢试验,慢慢失败,才能慢慢成功。

反正这次弄回来的材料足够多,他们爱怎么耗就怎么耗,耗完了也没关系,老子继续弄,不就是钱嘛,虽然老子现缺的就是这个,可三个技师难得!

赵千躺**上思考着,刘贞贞缩怀里像只小猫,两只眼睛就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唉,这女人,就是有办法可以让人疼她**她,赵千也懒得想了,翻过身,又开始了第二轮肉搏战。

...

第十七章 男人之间的误会

第17章 男人之间的误会

第二天又是正午才起来,赵千坐**沿,一边看刘贞贞坐铜镜前梳妆,一边抽着烟斗。

“爷,想什么?”刘贞贞转头,笑靥如花。

“想你这张甜美的脸蛋下,为什么隐藏着那么**的技术。”赵千微微一笑,“亲爱的,你都把我拴着快一年了,我错了,你不是家猫,我才是。”

“爷,你又胡说啦。”刘贞贞笑盈盈的起身,走了过来,蹲**边,帮赵千穿靴子。

赵千看着她,“好像是不一样了。”

“啥不一样了?”刘贞贞又给他穿另一只。

“时代……”赵千很亮的眼睛闪烁着,“也许,我可以还给他们了。”

“谁?”刘贞贞起身,铜盆里洗了洗手,就准备去给赵千端早饭。

赵千一把拉住了她,搂着她坐自己膝盖上,“我不喜欢欠别人,那感觉很不爽。”

“嗯。”刘贞贞也不懂这个男人说什么,只是应着,双手轻轻搂住了赵千的脖子,手指温柔的男人后颈上的蝎子纹身上摩挲。

“该还的就要还,嗯,是这样。”赵千突然起身,抱着刘贞贞就转了一圈,惊得她娇呼起来。

“用属于我的方式,这才刺激!”赵千放下了刘贞贞,朝屋外走去。

“爷,去哪,还没吃饭呐。”刘贞贞满脸通红,心也跳的厉害,却甜蜜的很。

“送到沙滩上来。”赵千的身影渐行渐远。

沙滩上,阳光有点弱,毕竟11月了,海风凉背,浪头一**的上来又下去。

个年轻人正蛙跳,穿着麻布短裤,光着膀子,精悍壮实。

“顶不住了?”老远就听见了牛德的骂声。

“少他妈的屁话,你虎爷没你丫那么软蛋!”张二虎的声音。

“闭嘴!还想舵爷被一帮枪杆子围住是不!再闹就给老子滚蛋!”陈荣的声音。

怎么只有个了?其它人呢?赵千鼻梁架着蛤蟆墨镜,嘴上叼着烟斗,走了过去。

“舵爷!”人立刻起身立正,一动不动。

“陈荣,还有几个人哪里?”赵千从嘴上取下烟斗,顺手卡腰带里。

陈荣咬咬牙,没有说话。

赵千看向了牛德,牛德也低着头。

所有人都沉默了,都一声不响的低着头。

突然,赵千一脚蹬了陈荣胸口!

陈荣倒飞了五米远,摔进沙里。

“抬头,看着我。”赵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陈荣还是低着头,嘴角挂着血迹,腮帮子咬得死死的。

赵千冷笑一声,提起他就是一拳。

噗,一口血吐沙子里,陈荣浑身都颤。

所有人都吓住了,都不敢说话,远处刘贞贞正好提着竹篮过来,见到此情景,也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呆呆的站原地。

唰,枪口对准了陈荣,“给你三秒钟时间。”

“1……”赵千拉枪了。

“别!舵爷!荣二哥没有错啊!”牛德忍不住了,冲了过来,挡了陈荣前面。

“您误会了!舵爷!”张二虎也上来了,噗通跪下。

然后,其它的人也跪下了,将赵千围间。

砰!赵千对天开了一枪,“都给我起来!”

“爷,不要,不要……”刘贞贞终于跑过来,哭着抓住了赵千的手臂。

“男人的事,女人走开。”赵千甩开了她,“我恨的,就是不顾同伴的人!”冷冷的看着陈荣,“你还真有本事啊,真是说到做到啊,你懂不懂什么叫狠?老子教你的东西,不是让你拿来对付自己人的!”

咔,沙漠之鹰上膛,一脚踢翻了牛德,枪口对准了陈荣的头。

“爷,爷,荣二哥没有杀那些人,您,您误会了,真的误会了!”刘贞贞不顾一切的扑过来,跪赵千面前,声泪俱下。

“你起来说。”赵千看着刘贞贞。这个女人平时懂事的很,这个时候非要参合进来,肯定有原因。

刘贞贞颤抖着站起来,“爷,您好几十天都山上,下面的事儿也不知道,上次爷海上吃了亏,荣二哥害怕爷出事,就狠的操练他们,结果有人受不了,就悄悄的跑了,不关荣二哥的事,真的不关他的事。”

“真的?”赵千问牛德。

“真的啊舵爷!那帮孙子忒没德性了!好吃好喝的养着,养久了就成白眼狼!荣二哥想告诉您来着,可每次去山上您老人家都忙活着,他自个心里也觉着对不起您,所以没敢开口。”牛德道。

赵千愣了一下,望着陈荣,只见他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紧紧闭着,像是忍着什么。

看来是真冤枉他了,上次听这小子说拖后腿的要挨枪子,自己也当真了,也怪陈荣这小子平时表现出来的作风太狠了,说到就要做到,没想到对自己的这份心这么真……可这帮小子为什么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难道是太敬畏自己了?这段时间工房窝着,的确忽视了他们,加上海上那件事……“是我误会了。”赵千从后腰抽出了斯特赖德战斗刀,扶起陈荣,将刀柄交他手上,“这东西,被称为硬汉的高速工具,只有真正的汉子才配用。”

陈荣猛地抬起头,呆呆的望着赵千。

“送你了。”赵千笑道。

陈荣紧紧握着刀柄,喉结不停颤抖。

“对不起,兄弟。”赵千抱住了陈荣。

眼泪终于还是出来了,陈荣伏赵千肩头,浑身止不住的抽动……“妈的个把子!”牛德抹了一把眼泪。

“哭你娘啊!”张二虎擦着眼睛。

所有人都抹眼睛,刘贞贞是哭得稀里哗啦。

“好了好了。”赵千拍拍陈荣的肩膀,“懂得流眼泪的男人才叫硬汉,不过哭多了就娘们了,我只喜欢被女人靠着,我们再这样下去就该去断臂山上放羊了。”

“是!”陈荣退开了一步,擦去了泪痕,将斯特赖德战斗刀挥舞了一下,“都站好了,给舵爷报名儿!”

“好,我看看留荣二爷的地狱里的硬汉还有谁!”赵千欣赏的看了陈荣一眼后,露出一丝微笑。

个年轻人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并排站好。

“爷,我先走了……”刘贞贞身旁小声说,她也知道参合了男人的事情不对,心里也有点怕。

“留下玩儿,等下给你表演好看的。”赵千一把搂住了她。

刘贞贞柔柔的靠赵千怀里,心里像灌了蜜一样,这个男人就是不一样,自己能跟着他真是上辈子修来的……“都站好了?”赵千叼着烟斗,刘贞贞立刻就给点上了。

“陈荣!”“牛德!”“张二虎!”“王彪!”“谢子峰!”“张自!”

“哦?”赵千望向了后一个人,“你是张自?”

“是,舵爷,小的一直记着舵爷说过,要当个硬汉!”声音哑了,不过仔细听还真是他。

“脸上缠了绷带,也壮实了不少,乍一看还真认不出了。”赵千没想到这几个月前还抽大烟的瘦皮猴也能挺下来,心里着实有些欣慰,“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回舵爷的话,荣二哥打的!”张自挺着胸。

“你啊……”赵千望着吞了口唾沫的陈荣,“我给你立个规矩,以后谁训练里你不满意了,就加大训练量,不准体罚。”

“是!”

“还不如挨打呢……”牛高马大的张二虎嘀咕了一句。

赵千笑了,“想挨打?好,你出来。”

舵爷耳朵真灵啊,张二虎打了个冷颤,走了出来。

“你们看好了!”赵千摘下墨镜,和烟斗一起交给刘贞贞,然后拍拍她肩膀,示意她站开。

等刘贞贞站远了一些后,赵千指着张二虎,“看见了没,这小子比我高一个头,按照常理来说,他要收拾我很容易,可如果练习了格斗技巧,就不一样了,来,张二虎,攻击我,玩命的打!”

“舵爷,我可不敢打您……”张二虎又嘀咕了一句。

“荣二爷,准备好了,他要不玩命,给他小子一刀。”赵千大喊。

“是!”陈荣笑了。

张二虎一听,不敢不上了,他深知荣二爷那股子狠劲,舵爷也话了,荣二爷是真会把刀子捅过来!

大吼一声,朝着赵千扑去,可连边都没挨着,脚下就一空,整个人栽倒沙滩上,然后拳头就到了太阳穴边。

“这一下,就能让他昏过去,打得准,甚至一下就能要命。”赵千收回手,将张二虎扶起来,“再来。”

张二虎又扑了上去,结果还是一样,只是换了种方式倒下。

来来回回几十次,饶是张二虎的体格,也趴下了。

赵千活动了一下颈子,朝刘贞贞招招手,刘贞贞正看得起劲,见赵千叫她,连忙过来,将烟斗点着递了过去。

“这就是格斗技术,近身肉搏时,非常有用。”赵千吸了一口烟。

“如果学会了格斗,下次水鬼爬船,就不会吃亏了。”陈荣道。

赵千赞许的道:“没错,这套格斗技术,叫做截杀,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和你们一起训练,教你们一些东西,你们一定要好好学,跟着我干些名堂出来!”

“是,舵爷!”个年轻人眼闪着炽热的光芒,包括还趴沙滩上的张二虎。

刘贞贞则仰望着这个男人,如痴如醉。

...

第十八章 费尔罗家的年轻人

第18章 费尔罗家的年轻人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人性里都有自私的一面,多少罢了。赵千带着陈荣人一边跑步,一边想着。

优胜劣汰,日久见人心,困难见真情,人心隔肚皮,难保不会变。牛德那小子说的也没错,好吃好喝养得久了一些人的确会变成白眼狼,这留下的,可都是真金子,各方面都过得了硬,得好好教他们,以后就是独挡一面的角色!

山上山下跑了二十圈,又开始俯卧撑五下,然后是蛙跳,接着是格斗技术“截杀”的训练,截杀练完了,又光着膀子下海去游泳……反正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训练就没停过,四点以后,又回到院子里,学习战术知识。

赵千教他们的都是特种部队的**作战方法,以及a惯用的精准打击。实际上,从那支机密特种部队到a,学的用的都是这类似的战术,小规模小范围作战非常有效,但放到大规模战场上就不一定管用了。

赵千也明白这一点,但那些战术太复杂太讲究,自己都不精通,何况还是几个没读过书的愣小子。

学了两个小时战术,傍晚点一起吃过晚饭以后,这几个小子就解放了,以前陈荣的训练就够地狱的了,可跟了舵爷操练以后,才现荣二爷那一套简直就是小儿科,每个人累得回去倒头就睡死了。

他们的住处,也就这大宅子的偏房,两人一间,赵千和刘贞贞住正房,这宅子就是刘贞贞买的,也不贵。

不过能睡觉的就只有五个人,张自跑不掉,赵千会带着他去山上的工房,趁着教周世斌刘成刘超机械知识的空隙,教他情报战术。

每天如此,每天都是这样满满的,真的很累,每天晚上从山上工房下来,就趴**上动也不动,还好刘贞贞细致到家的伺候着,不然就真趴下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

公元1897年2月,光绪二十三年,吃了一碗刘贞贞煮的长寿面,自己也二十岁了,清早刚出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光荣的前海军阁下——施耐德。

“千,我真诚的朋友。”这家伙张口就是荷兰语,哪怕刮了胡子看起来也粗犷的很,尤其是一口金牙,俗到家了。

“你是谁?”赵千打了个呵欠。

“我啊,范马克威尔施耐德,你好的朋友!”施耐德笑得比花还灿烂。

“哦。”赵千接着往院子外走。

“等等。”施耐德正要去抓赵千,手腕却被旁边的人抓住了,接着一拧,就被摔了地上,疼得直叫唤。

“荣二爷,您早。”赵千呵欠连天。

“这洋鬼子又来干什么?”陈荣盯着还起不来的施耐德,说实话,他看着这就不爽,还牢牢记着海上那一出呢。

“不知道,管他的。”赵千揉揉眼睛,“跟我去山上,今天不训练了,有好事。”

“好。”陈荣话音刚落,眼神就变了,因为赵千已经拔出了一把金色的大手枪,对准了院外。

“施耐德,这些国人不是你的朋友吗。”蹩脚的之后,几个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的洋人冲进了院子,手上都是花旗左轮!

啪!院子两侧的房门撞开了!

枪响了,子弹全部射向了打开的房门,木门晃着,根本没有打到人。

赵千没有开枪,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牛德已经把刚才说话的洋人从院子外架了进来,乌洞洞的枪口正指着那家伙的太阳穴。

“速不错。”赵千又望向了院墙,墙上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头浓密,短短的寸头很是精神。

“谢子峰,干得漂亮。”陈荣赞道。

这谢子峰来自东北,今年才十岁,却是几人攀爬技术好的,脑子也很灵活。

“舵爷,绝对可击杀。”谢子峰站院墙上,双手各持一把蝎尾96,对着那些不知所措的洋人。

赵千点点头,收起了沙漠之鹰86镀金版,又打了个呵欠。

这时,另一边的院墙,王彪也出现了,左手持枪,长相普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王彪祖籍四川,是个左撇子,却是人枪法好的,和赵千一样是远视眼,只不过没有赵千看得远。

浪荡子这个天赋与生俱来,不然孤儿院时也不会被选,从小就那支机密特种部队接受训练……院子两侧的房门又动了,张二虎和张自从两扇门后走了出来,枪口依旧对着几个洋人。

局面已经完全被掌控,就连刘贞贞也悄悄的透过窗户看热闹……“杀了。”赵千懒懒的说了一句,带着陈荣就往外走。

“等等,千!”看傻的施耐德终于回过神,第一时间跳起来,也忘记了疼,怪腔怪调的脱口而出,“他是我的朋友,叫罗西,从意大利来的,他的叔叔,就是西西里岛的皇帝,‘唐’!”

“糖?我还盐呢。”赵千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对了,你是谁?”

施耐德一时无语,被牛德架住的洋人却叫了起来:“施耐德,你骗我,他们不是国人,不是!他们太可怕了,你记住,你会遭到费尔罗家族怒火的焚烧的!”

“我?”赵千指着自己,才看清楚了这洋人的样貌,黑色的卷很优雅,眼睛像地海的海水,很年轻,相当英俊,身形颀长,很性感……“牛德,开枪,我讨厌比我帅的人。”赵千摆摆手。

“是。”牛德扣动了扳机!

施耐德呆住了,那几个西装笔挺的洋人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空枪?

“哈哈哈哈!”赵千笑弯了腰。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施耐德彻底傻了。

“把他弄醒,就这点胆子,还是费尔罗家族的人?他的叔叔该哭了。”赵千一边笑一边指着那位晕倒地的叫做“罗西”的意大利青年。

这时,蔡镇龙也进来了,一双红眼是讶异。

咔,枪栓拉开,子弹上膛了,弹匣泛着幽幽的蓝光。

山顶上风很大,额前几缕很长的头被吹起,扳机的触感很好,前方100米处,放着一张石凳,石凳上放着一个缺口的土瓷碗。

砰!一声枪响。

土瓷碗应声而碎。

“200米。”赵千胳膊一抬,手的枪身一震,另一颗子弹被推进了膛线。

张二虎将石凳搬到了200米处,又放上了一个土瓷碗。

抬手就是一枪,瓷碗碎了。

“300米。”赵千看着枪身上的瞄准线,很一致,没有偏差。

第一枪没,第二枪也没,赵千深深吸了口气,开了第三枪——土瓷碗碎了。

皱起眉头,让张二虎又把石凳往后挪了十米,第一枪没,第二枪了。

石凳又后退了十米,280米处时,一击命。

“王彪,你来。”赵千将枪递给了身边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王彪。

连续五枪都没打,王彪还想接着试,被赵千阻止,叫张二虎把石凳挪到了260米处,王彪三枪一。

又向后挪了十米,王彪一枪的。

“有效射程只有两米。”赵千拍了拍身旁的周世斌,“理论上是三米,但是毕竟不是纯粹的半自动步枪,虽然导气式自动原理运用的很好,可我们现有的设备决定了这枪的缺陷,不过我相信,等我们有了好的工厂,你会造出真正的半自动步枪。”

“半自动?”身后的施耐德吃了一惊。

“弟弟,这真是半自动步枪?就算是普鲁士好的军工厂,现也只是试验阶段!”蔡镇龙布满血丝的眼闪着光。

“哥,你对德式装备很了解嘛,欧洲的军火贩子没有骗你,现全世界只有这一把半自动步枪!”赵千从王彪手里拿过了枪,递给了蔡镇龙。

蔡镇龙抚摸着枪身,“弟弟,这枪形状很怪啊。不过,以你的水准,三米尚不能,王兄弟的射术也了得,还是只能打二五十米……”

赵千打断了他:“所以我说有效射程只有两米,所谓的有效射程,是射手的控制范围内,不包括子弹出膛时受后座力影响,或者受到天气原因和风阻影响。”

“哦?”蔡镇龙继续听着。

赵千接着道:“你看这山顶,风力很大,这种情况下,受过训练的射手两米的距离可以做到分之八十命,我所说的有效射程,不是看子弹打的多远,而是看命率。”

蔡镇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目光落了手的步枪上。

“吹牛,国人。”那叫罗西的意大利小子走上来了,身后还有那几个牛高马大的黑礼服洋人。

“哦,那你干嘛来了?”赵千戏谑地望着他,“好了啊,又活蹦乱跳的了。”

罗西打了个哆嗦,俊美的面孔霎时白了一下,挺起胸膛道:“我是相信了施耐德,另外也看了蔡的手枪,所以才来的。你的手枪确实不错,可这步枪……”他摇头晃脑的继续说,“只能打两米,还不如燧枪打得远,有什么用?”

赵千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蔡镇龙说:“哥,把你的毛瑟枪给我用用。”

“哦,好。”蔡镇龙从身旁的海盗身上取下了毛瑟枪,交给了赵千。

“王彪,拿着。”赵千将毛瑟枪扔给王彪,自己从蔡镇龙手拿回了那把半自动步枪,转头对罗西说:“小伙子,跟着来。”

...

第十九章 蝎刺97

第19章 蝎刺97

工房后的空地,一块厚实的木板靠岩石上,木板表面画了一条黑线,将这块十多平方米的大木板分成了两半。

“意大利帅哥,看好了。”赵千朝罗西笑道,“左边这一半是我的枪,右边是你眼厉害的毛瑟,都是二十米远,有没问题?”

“没有,蔡的毛瑟是先进的。”罗西表情很不屑。

“周世斌,计时,一分钟!”赵千刚说完就开枪了,吓了罗西一跳。

身边的王彪几乎是同时开枪,一时间枪声四起,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随着一枪一枪的打木板,蔡镇龙的表情变了,陈荣则冷冷的看着罗西,嘴角一直抽着笑。

一分钟结束了。

蔡镇龙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西则面色白的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着什么。

左边,至少有几十个弹孔,弹头全部没入了木板,右边却只有十多个,弹尾还露木板外,而且后面半分钟基本哑火。

“怎么样?还有疑问吗。小伙子啊,这和美丽的意大利女人身上射击是不同的。”赵千抓过了王彪手的毛瑟,扔给罗西,“接着。”

“哎哟!”罗西大喊一声,他正好握住了枪管,连忙松手,毛瑟砸地上。

“烫?”赵千又把手的步枪扔了过去,“这个呢?”

“一点都不烫,而且……还轻一些。”这个意大利小子终于懂了。

蔡镇龙问赵千:“子弹似乎是从枪身下面的方盒子里进的膛?”

赵千笑道:“那叫弹匣,可以装十子弹,原理嘛,大概就和我送你的手枪差不多,只是复杂一些。”从腿侧的裤袋里抽出了沙漠之鹰,下了弹匣,递给蔡镇龙,“你看。”

“这手枪只有七,射程也短,怕是和枪身长有关?”蔡镇龙问。

“差不多了。”赵千知道和自己这个海盗哥哥也说不明白,干脆打起了马虎眼。接着看向了罗西,“喂,帅哥,你现想要手枪还是你手上的家伙?”

“都要,都要!”罗西很激动,“有了这些家伙,整个欧洲的地下世界都要听我们的,我们费尔罗家族就是主人,那些混蛋,都要听我尊敬的叔叔的每一个字!”

心里骂了一句这小子蹩脚的,转头对蔡镇龙说:“毛瑟承受不了那么快速的射击,如果不是王彪收手了,现那把枪已经废掉了。”

蔡镇龙点头:“我明白。”

赵千道:“可我的枪不同,一个弹匣十子弹,一下扳机一,不用途停下,你用过我送你的蝎尾96自动手枪,就不用多说了。如果是个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身上至少可以负重子弹,虽然这枪有效射程只有两米,但却比那所谓八米射程的毛瑟打得远,我所说的有效射程,和你们认为的不一样。”

蔡镇龙笑笑:“弟弟这方面的造诣,当哥哥的只能听着。”

赵千也笑了:“就算是三米的理论射程,它也能打三五十米,多人作战的时候,就算没有准星,也能凭借密集的火力和迅捷的射速,将对方压制。”

蔡镇龙没有说话,一直看得出神的施耐德却吼了一句:“那将是无敌的军队!”

“到底是前军官阁下啊,有点见地。”赵千表扬了他一句,可施耐德怎么听怎么觉得哪里没对。

“现,我们可以谈生意了。”赵千笑道。

蝎刺97,这就是刚才那把半自动步枪,虽然准星后座力方面还有问题,但已经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半自动步枪了!

外形方面,浪荡子挥了他一贯的剽窃风格,借鉴了几十年后的一把名枪——ak47。

不过性能是没办法和这苏联枪族相提并论的,ak是全自动步枪,和山寨了个外形的蝎刺97根本不一个档次上。

可浪荡子喜欢ak47彪悍的外形,觉得端着这枪的都是纯爷们,这又是一个个人爱好问题,同样说不清楚……枪身那木质的部分连漆都没上,基本上是刘成手工削磨出来的,木料也不过关,可这造型确实仿的像,大小规格都差不多,就是重了一些。

但也比毛瑟轻了,毕竟现的硬件技术和几十年后没法比,之所以蝎刺97比毛瑟88轻,也是因为它是半自动,设计加合理。

不要小看了枪身的那点重量,艰苦的行军或者拉锯战,几千上万人,每人多省点力气,就能多开一枪,一人一枪,那又是大片火力!

所以,近代的枪械设计大师,都会整枪重量上煞费苦心。

蝎刺97使用的子弹是z2,同样是粗糙仿制的ap子弹,因为蝎尾96自动手枪的弹匣盗版了沙漠之鹰,所以z1子弹的直径同样实用于这把蝎刺97半自动步枪,只是为了追求远的射击距离,而弹头方面有所改良,使风阻力小,ap其实一种子弹标准,而不是一种子弹。

所以,自从蝎刺97问世,z1子弹便结束了它短暂的寿命,因为z2也同样适用于蝎尾96,实际上赵千设计蝎尾96的弹匣时,不止因为个人爱好,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那些剩下的z1子弹,都被陈荣他们拿去练射击了,赵千倒也舍得,毕竟陈荣人是他现唯一的可战斗力量。

小小蝎帮,加上赵千自己,一共才十个人,算上刘贞贞才十一个,其周世斌、刘成刘超两兄弟还是走的技师方向,那些三合会的大堂口一个贤牌都比他们人多。

可就这迷你帮派,却让南洋的海盗头子,意大利费尔罗家族的小子,一起坐了一间小院里!

罗西马尔基西费尔罗,来自意大利西西里岛,而他父亲的哥哥,却是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维托卡西奥费尔罗!

黑手党的教父,现代黑帮的始祖,整个19世纪末,西西里奉他如神,他就是西西里的地下皇帝,人们尊称他为“唐维托”。

“真想见见你叔叔啊。”赵千从刘贞贞手接过烟斗,抽了一口。

“赵,你是个绅士,你们会见面的。”罗西现客气极了。

“屁的绅士,老子就是个雇佣军!”赵千突然火了,吓了罗西一跳,啪,烟斗砸石桌上,“老子只要利益,谁挡前面,管他是谁,都他妈去死!”

咔,身后的陈荣拉枪了,牛德五人也围了过来,枪口统统对准了罗西。

罗西吓得面如土色,刚来时就被收拾,现又是这样,眼前这个型古怪的国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特别是他那双眼睛,亮得很,像一头捕猎的狼一样!

看到这情况,施耐德又慌了,连忙向蔡镇龙使眼色,希望他说两句,可蔡镇龙当没看见,只是冷笑。

“有烟没?”赵千突然换了张脸,笑容可掬的看着罗西。

“有,有,有。”罗西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盒子,里面装着烟丝。

“不要这个。”赵千眼色一冷,罗西又打了个哆嗦。

“我有我有,千,我的朋友,你这是何必呢,罗西兄弟是来谈生意的啊。”施耐德急忙递过卷烟,并要给赵千点上。

可是被推开了,生铁色的兹宝打火机盖子甩开,点燃了烟。

“生意?”赵千吐出口烟圈,“他没诚意,我不杀他,已经看唐维托的面子上了。”

“我有诚意,千,真的,我有诚意,请相信我。”面对枪口,罗西真的顶不住了,浑身抖,他从内心深处对赵千产生了一种恐惧——这个人是个亡命徒,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干,是彻彻底底冷血的雇佣军!

差不多了……赵千虚起眼睛。

可还是慢条斯理的抽烟,一口一口的吐着烟雾,还时不时坐身边的刘贞贞胸前摸上几把……几分钟后,赵千弹掉了手烟头,“好了,我相信了。”

唰,陈荣人整齐划一的收起了枪。

“罗西,我的朋友,来谈谈条件。”赵千站起身,朝那已经被吓破胆的意大利小子伸出手,表情异常的友好。

罗西总算是活过来了,连忙起身,和赵千握了一下手。看到这场面,施耐德的心也回去了,这条线是他擅自做主牵的,如果罗西这儿出了什么问题,他可不敢想象费尔罗家族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弟弟,我的信你收到了?”蔡镇龙终于开口了。

“收到了。”赵千望向了施耐德,“光荣的海军阁下利益面前还真是奋不顾身,不过我喜欢,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才能当我的朋友。”

“谢谢,千,我们是朋友,好的朋友。”施耐德笑起来那口金牙看上去真难受。

不想看他了,转头对罗西道:“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只有做到了这件事,我才能把枪卖给你。”

罗西立刻道:“千,你看到了我的诚意,我也把你当成信任的朋友,有什么事你就说。”这小子虽然只有二十岁,却是费尔罗家族东亚的主事人,主要以走私军火和鸦片为主,这也是他认识蔡镇龙这个海盗头子的原因,要做海上生意,特别是这种见不得光的,还必须和蔡镇龙这样的人搞好关系,不然杀光了人抢光了货,把船一炸,立刻消失大海上,找都找不到!

“先吃饭,先吃饭,午了,虽然没什么好吃的,可也算是为罗西兄弟接风洗尘了。”赵千哈哈一笑,拍拍刘贞贞,示意她去弄点酒菜。

刘贞贞听话的去了,她一个女人还能留这种场合,这个年代的国是根本不可能的,心里是既惊喜又满足,高高兴兴的下了厨房,还想着晚上用什么花活来伺候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接着,几个人随便聊了起来,气氛是相当融洽,丝毫不见开始的紧张。

...

第二十章 欠的要还

第20章 欠的要还

实际上,罗西能坐到主事人的位置,还是源于教父对他的**爱,这小子长了一张极其俊美的脸蛋,学习语言的天赋也不错,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唐维托还是派了家族几个厉害的老鸟帮他,所以走私生意还是做得风生水起。可罗西偏偏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能当主事人和自己的能力有关,这一次被施耐德游说,又有蔡镇龙后面,看了施耐德拿给他的蝎尾96后,便觉得这是个家族出风头的大好机会。罗西可以肯定,这枪欧洲是绝对没有的,欧洲的大军火贩子一般都有自己的生意范围,要么本身是黑帮家族的生意,要么也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费尔罗家族意大利不可一世,整个欧洲的军火生意却分不到什么羹,主要还是靠毒品和走私获取巨大利益,可这个年代军火生意才是利润大的,教父甚至已经有了去美洲拓展的打算。

于是罗西想,如果可以拿到蝎尾96这种枪,一定会亚洲市场大受欢迎,甚至欧洲也大有销路,要知道,日本刚刚拿了马关条约的赔款,正大肆扩军,军火需求量极大,国甲午战败快两年了,满清朝廷也到处练军,还有朝鲜,东南亚,东,甚至南美……到处是需求,到处都要争斗,到处都要枪!

罗西正是做着这样的美梦悄悄坐蔡镇龙的鹿耳号来的,他的梦做的太大了,也太美好了,他根本没有告诉其它人,带了几个刚从意大利过来的生手连情况都不搞清楚就来了青洲岛;也根本不知道蔡镇龙和赵千的真实关系,就踌躇满志的上了贼船……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是傻子,这还真得感谢爱钱比爱命还多的施耐德同志,赵千一高兴,又和施耐德干了一杯!

有酒有肉,这摆了一石桌的菜还算过得去,可罗西不怎么吃得惯,他眼里,这菜肴太劣质了,加上被吓得不轻,也没什么胃口。

就四个人坐着吃,陈荣他们守一旁,蔡镇龙带上岸的几个海盗和罗西带来的人都院门口,刘贞贞也进了屋,她知道自己不能过分了,这饭吃完之后的事儿才是正事,自个儿是听不得的。

风月场出来的女人就是懂事啊,赵千回头望了一眼,从施耐德手接过卷烟,点燃之后便笑眯眯的看着罗西,“知道佑洪坛吗?”

蔡镇龙心里一动,饶有深意的看了赵千一眼,难道我这义弟去那里接生意了?

几天后,罗西坐着蔡镇龙的海盗船回香港了,心情很好,临走时赵千还送了他一把蝎尾96,以及几十子弹,这他看来就是友谊的象征!就蝎尾96这种枪,一把至少能换二十把美国的左轮枪,何况未来还有那加诱人的蝎刺97!

罗西现的想法是:虽然千是个凶狠的家伙,但还是唯利是图,他的枪只有通过我才能卖得好,我的关系和路子以及费尔罗家族的影响力,才是我们合作的大本钱!当然,千的忙是肯定要帮的,他的什么要求都要量满足,以此证明我们之间亲密无比的友谊,嗯,还有未来滚滚而来的利益!

施耐德再一次的留下了,打通了罗西这条线,这家伙是铁了心要留赵千身边了,蔡镇龙也没说什么,他离开的前一天,和赵千山顶工房聊了整整**……未来该怎么办,自己大的志愿该怎么实现,义弟的看法有道理,实际,也有可行性!

就照着他说的去做,相信他。

“啊呜。”赵千披着件褂子,蹲门口,睡眼惺忪。

“爷,我给您捏捏肩,看您累的,大哥也是的,又不是不见面了,还拖着您聊一宿。”刘贞贞递上了一壶茶。

“大哥?谁的大哥?”赵千问。

刘贞贞满脸通红,也不说什么,低着头。

“哈哈。我就喜欢看野猫害羞。”赵千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好啦,别委屈了,我不走,哪也不去,就陪着你。”

“爷,我知道自个儿配不上您,您是做大事的,我也不要身份,就跟着您……”刘贞贞低声道。

“一夫一妻制,我要跑,一夫多妻制,我跑个屁啊。”赵千舔着嘴唇,“原来我也会变,看样子我终于适应这个时代了。”

“啥?”刘贞贞没听懂,她也听不懂。

“跟了我。”赵千笑了。

刘贞贞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每天全心全意伺候这个男人,什么都给了他,什么都听他的,他说什么就做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这句话?

刘贞贞抹着眼泪,却笑得很甜,“我,我,做个妾就好……”

赵千站了起来,“什么妾不妾的,你能把我天天留你**上,这就是本事,对了,你那里好像不一样啊,.图,上面说你的宝贝就是那种什么什么……”

“莲花开,十八曲径通花心。”刘贞贞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这个,哈哈,舒服啊。”赵千笑嘻嘻的搂着她。

刘贞贞羞得满脸通红,其实她对自己的这个生理特征是很有信心的……“傻妞。”赵千她耳边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不比谁差。只要是我喜欢的女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意,不过我先说好,老天爷让我到这里来,多半就是让我来还债的,我走的路,也许是一条不归路……”

刘贞贞一惊,“爷,您可别瞎说,不吉利。”

赵千笑道:“不是瞎说,欠他们的,不还我一辈子都难受。”

刘贞贞问:“他们是谁?”

赵千摇摇头,“别问我要做什么,也别想我去干什么,只管看着就行。还有,我以后肯定还有很多女人,这是毛病,改不过来的。”

刘贞贞低声道:“爷,我懂的。”

赵千扔掉了茶壶,一把抱起她,朝屋内走去,“管他明天怎样,走自己想要的路就好,敢赌就不要怕输,先陪我补个觉再说。”

十天后。

这十天下来,光荣的前海军军官阁下都快散架了。

“千,千,你是个魔鬼。”施耐德趴沙滩上,只剩下说话的力气。其实很强壮,一米几的身高,胸毛也浓密,可还是被放倒了十几次。

“还想不想跟着我?”赵千推推后颈。

施耐德突然大吼一声,跳起身就扑了上来。

啪,再次被放倒……这家伙还真有意思,为了钱什么都不顾,赵千笑眯眯的望着还想爬起来的施耐德。

“爷。”刘贞贞来了。

刚一回头,就感觉后背被一股蛮力撞到,脚下失去了重心,扑倒沙滩上,头鼻子里都是沙子。

“你干什么啦!”刘贞贞大惊,连忙去扶。

“哈哈,我赢了,光荣的维京人赢了!”施耐德一边咧着大嘴狂笑一边喘着粗气,脸上还有淤青。

“猪。”赵千爬起来,也不理他,问刘贞贞:“做好了?”

刘贞贞瞪了施耐德一眼,对赵千道:“村子里有染坊,也有做皮子的地儿,村子里请了几个人,也就弄好了。”

赵千笑道:“村子里的人不怕我们了?”

刘贞贞也笑道:“钱给的高,也就不怕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施耐德插了句嘴,还用的是。

赵千没理他,捋了捋额前那几缕很长的头,又摸了摸脑袋其它地方剃得很短的头,总算是把沙子弄干净了。

“我看看。”指了指刘贞贞手的大布包,这女人心细手巧,由于出身书香门第还挺好学,很能做些事。

“嗯。”刘贞贞蹲下身,将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双皮靴和一套衣服。

“哦?”施耐德眼放光,那衣服的料子是很结实的帆布,“这不是我们维京人光荣的海上岁月时用来做船帆的吗?”

“你还知道的不少嘛,军官阁下。”赵千知道八世纪北欧的维京人就用帆布做船帆了,只是不知道这满口金牙红毛绿眼的家伙居然也晓得。

施耐德有些得意,“不过染得很奇怪。”

“这叫迷彩,方便掩护。”赵千拿起了皮靴,试穿了一下,和自己那双来自未来的高级军靴差远了,不过却很耐磨,也够结实,特别是鞋底子很硬,也厚,能够防滑。

“不错,仿得还像。”赵千脱下了皮靴,扔给施耐德,“穿一下。”

施耐德脱掉了长马靴,很好奇的穿上了这双鞋帮只有十多厘米的短靴子。“很棒,千,这应该能卖不少钱!”海军阁下兴奋的大喊起来。

“你脚还真小,还说给你穿小鞋的。”赵千微微点头。

“正好合适,我的朋友,这是送给我的吗,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们的友谊永远不变!”施耐德就要过来拥抱赵千,却被一把推开。

这时,张自来了,赵千耳边低语了几句。

“准确吗?”赵千虚起了眼睛。

“舵爷,绝对准确,李三他们已经跟了好几个月了,摸得清楚。”张自道。他口的“李三他们”正是那十多个地老鼠,那时刚来青洲岛没几天就又回了香港。

“做的好,这给你。”赵千将那套迷彩服给了张自,样式仿照的a,只是质量和功效比a的军服差远了,这是肯定的,a是赵千那个时代全世界神秘具震慑力的雇佣军,他们用的装备,就算那个时代也是先进的。

“做好了?真威风啊。”张自很兴奋,也很自豪,他听说舵爷给他们弄军服,没想到第一套就给了自己!

“也不多,就只能一个人一套,失败了好多次。”赵千笑道。

“是啊,爷要的那颜色不好染,透了干不了,干了又花了……”刘贞贞依赵千身边,这个男人高兴她也开心。

“我呢?我有没有?”施耐德着急忙慌的又话了。

“有,你也是蝎帮的人,利益的朋友。”赵千从他手里抢过卷烟,点燃抽了起来。

...

第二十一章 离开

第21章 离开

这十天,陈荣人都没有训练,一直山顶工房帮忙,造出了十五把蝎刺97。他们只是抬东西,做些粗重的精要求不高的活,那些精密零件,还是经过的周世斌和刘家两兄弟的手。

实际上,只要工艺摸出来了,半自动步枪加工制造还是挺容易的,造价也低。只不过这青洲岛上的小工房生产条件的确太差了,就算机**是式的,也是好几年前的式,放也放朽了,电气时代开始展,钢铁时代汹涌而来,这些货色很快就被淘汰了。

生产效率当然低下,原材料浪费也大,好几个月不计成本的试验才造了十五把蝎刺97半自动步枪,加上原有的四十把蝎尾96自动手枪,以及一直制造的已经有一万三千存量的z2子弹,带回来的材料便空空如也。

光了,也该走了……赵千站甲板上,望着青洲岛渐渐变小的轮廓,眼神微微波动。

这是一艘货轮,就是差点被蔡镇龙抢的那一艘,原本属于万安堂的一家船舶公司,出了事以后,也干脆不还了。

船挺大,就是动力不行,航速慢,开船的是蔡镇龙的手下,叫方家强,一个来自南洋的华人小伙子,从小就海上讨生活,开船技术很棒。

岛上的工房不要了,只带走了周世斌他们用顺手的工具,那大宅子也低价卖给了陈阿松,乐得他老人家一颤一颤的。

心里其实对这个小岛还有几分留恋,毕竟它是自己这个时代踏路上的第一步,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船舱。

维多利亚港。

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意大利人站成一排,两个老头穿着礼服站他们前面,其一个还戴着那种单镜片的眼镜,两个老头前面,一个身形颀长的意大利青年穿着一身高雅的褐色燕尾服,神色有些焦急。

“罗西少爷,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一个老头从西背的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下。

“巴里尼叔叔,请耐心一点。”罗西头也不回。

“还要继续等?”那戴着单镜片眼镜的瘦一些的老头摘下了礼帽,露出了秃顶的脑袋。

“如果觉得累了,您可以回去,菲利皮尼叔叔。”罗西明显不耐烦了。

菲利皮尼用麂子皮擦擦镜片,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蠢货”。

罗西像是听见了,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却没有作。

码头上的人都离他们远远的,不敢靠近,罗西不断用手杖敲着地面,这时一声汽笛声传来,他露出了笑容。

一艘货船靠岸了,罗西立刻带人迎了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赵千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听蔡说的,千,你知道的,我和他也是朋友。”罗西笑道。

“我这位大哥就是多事。”赵千也笑了,一把搂住了罗西的肩膀,“今天晚上你可要请客,还要找十几二十个意大利妞,我好久没有骑过洋马了,哈哈。”

“没问题,千,你一定会有一个愉快的夜晚,不过十几二十个你受得了吗?”被浪荡子像兄弟一样搂着,罗西心里居然出现了一种受**若惊的感觉……“受得了受得了。”赵千哈哈大笑。

“他就是你要等的人?国人?”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正是那身形干瘦的菲利皮尼。

“国人怎么了?”赵千理了理衬衣领子,目光落了菲利皮尼脸上。

菲利皮尼冷哼一声。

你个老杂毛!鼻子抽了一下,眼闪过一丝冰冷,嘴角却弯起了,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罗西少爷,马车来了。”另一个叫巴里尼的矮胖老头走了上来,朝赵千微微鞠躬,“你好,我叫巴里尼,是罗西少爷的管家。”

“嗯,你好。”赵千冲他笑了一下。

“蠢货,做一些无聊的事情,这些迷恋鸦片猴子能干什么,靠着唐的**爱肆无忌惮的白痴。”菲利皮尼转身走了,十几个意大利人也跟着他离去,只留下巴里尼。

罗西面色铁青,却不敢说什么,巴里尼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这老东西什么狗屁玩意?掀了他大爷!”身后脾气火爆的牛德开骂了。

赵千望着菲利皮尼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千,对不起,你让我办的事情……”罗西开口了。

“等下再说,先去你那儿。”赵千挥手打断了他。

罗西的住处居然环士丹顿街,一座带花园的洋楼,离这一多米,就是士丹顿街13号,那家叫“乾亨行”的商号——香港兴会的总部。

几个意大利人帮忙把几口大木箱抬进了大厅,赵千认得他们,正是和罗西一起去青洲岛的那几个人。

这小子看来也就是个名义上的主事人,翘腿坐沙上,看着表情郁闷的罗西,刘贞贞身后捏着肩,这**手艺不错,阵阵酥麻传来。

“舵爷,东西都放好了。”陈荣走了过来。

“荣二爷,坐。”赵千笑道。

陈荣坐下了,施耐德给他倒了一杯红酒。

“贞贞,去把张自给我叫来。”赵千拍拍刘贞贞的手背。

刘贞贞去了,罗西抬眼道:“千,其实我……唉。”

赵千端起了红酒,“年纪轻轻就要当主事人,的确是有难的,费尔罗家族也不容易啊,教父他老人家也顾不过来。”

罗西又不说话了,闷着头生气。

放下酒杯,巴里尼立刻走过来倒上,赵千看着他,眼不停闪。

“舵爷。”张自来了。

赵千没应他,突然站起来,掏出枪指着巴里尼!

“千?”罗西呆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唰的一声,罗西脑袋边上也多出了一支枪口,是陈荣,反应的确够快。

砰!枪响了,巴里尼倒了血泊。

“千!”罗西大惊,控制不住地要站起来,却被陈荣拿枪指着,动弹不得。

赵千看了他一眼,将沙漠之鹰插回了后腰,坐下,朝陈荣摆摆手,陈荣会意,向张自使了个颜色……砰!砰!砰!砰!连续几声枪响,大厅里的那些个意大利人全部倒下了。

罗西脸色惨白,倒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施耐德则继续品着红酒,就像什么都没生似的,到底是军官出身,又当了几年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杀人的感觉如何?”赵千笑望着胸口还起伏的张自。

“小的不会丢您的脸!”张自手还抖,心也跳得快。

“慢慢就习惯了,我第一次杀人,好几天没吃下饭,一想到就恶心。”赵千示意他坐下,施耐德推过来一杯红酒,接着喝了一口后对罗西道:“兄弟,回过神来,要成为教父,就得有代价。”

“教父?我?”罗西一颤。

“难道不可以?”赵千喝着红酒,“你是我的朋友,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罗西虽然被赵千吓过几次,但这次却是头一回见识这个平时看起来还有些神经质的男人真正冷血的一面,愣了一会,猛地抬头:“我听你的!”

赵千欣赏的看了他一眼,“这就对了,明天就是赌出来的,利益也是。”

施耐德笑了一声,这句话着实对了他胃口。

赵千接着对罗西道:“那就说说情况,那个戴眼镜的老头是谁的人?”

罗西咬咬牙道:“他叫菲利皮尼,是我堂兄桑尼的人,桑尼比我大几岁,是唐的第四个儿子,野心很大,对唐让我当东亚主事人一直不满,菲利皮尼就是他派来的,名义上是说我年轻,帮我处理一些重大问题,实际上却是控制了这里的势力。”

原来是家族内部的争斗啊,赵千问罗西:“兄弟,如果我杀了你的桑尼堂兄,甚至杀了你尊敬的叔叔唐,你会怎样?”

罗西一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千手指敲着茶几,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罗西的脸。

施耐德已经喝光了一瓶红酒,开口道:“白痴,你就是教父了啊!”

罗西眼光猛地凝聚起来,愣了几秒钟,狠狠的点点头。

赵千收回了目光,对身边的张自说:“都听见了?那个叫菲利皮尼的,我要他所有的行踪,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是,舵爷。”张自起身出去了。

赵千拍拍手,露出了笑容:“好了好了,荣二爷,把这些尸体整理一下,还没吃饭呢,罗西兄弟,说好的哦,我今天要看到美丽的意大利**。”

罗西突然问:“千,你为什么要杀巴里尼和我的人?”

赵千靠了沙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罗西还是很讲义气的,迎接自己的晚宴相当丰盛考究,特别是席间陪伴的意大利美女,是火辣性感。

“你叫什么?”赵千光着膀子躺天鹅绒**上,笑嘻嘻的望着左边的美女。

“不告诉你。”这美女明显很惊讶浪荡子流利的意大利语。

“那你呢?”转过头,望着右边的美女。

“我和姐姐一样,不告诉你。”这美女明显娇憨多了。

“姐妹啊,我喜欢。”浪荡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摇晃着,两个美女娇笑连连。

“做游戏咯!”振臂高呼之后夜晚开始了。

...

第二十二章 祝你长命百岁

第22章 祝你长命岁

“总统,青山兄真和那些洋人一起?”郑士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杨衢云放下了茶杯,“安臣,我起先也不信,可这的确是真的。”

郑士良眼神有些呆滞,说不出话来。

杨衢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载之啊,你欣赏之人,却与祸害我华民族的洋人为伍,唉,不知身日本的你,可会失望?”

郑士良定定神,“总统,是不是看错了,那些洋人走私鸦片和军火,实为我华躯体之毒疮,我还是不相信青山兄那样的人物,会和他们混一起。”

杨衢云叹道:“佑洪坛莫坛主的消息,是不会有错的,国弱家贫,那些洋人公然海面上偷运为祸我华之物,英国人只要有好处,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郑士良还是不信,“莫坛主年纪尚轻,又是女流之辈,难免会弄错,我看……”

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浪荡子佑洪坛天字房**的那个“天使”。

“堂堂郑安臣,也会有如此愚见。”天使冷冷的道,身后的几个黑衣汉子精悍之气暗藏,明显就是练家子。

郑士良脸上一红,也有些生气,转身坐了椅子上,也不说话了。

杨衢云看了他一眼,对天使道:“莫坛主,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总统,您和孙秘书长与家父是至交,还是叫我如兰,繁缛礼节,乃祖辈续传,此时乌云盖顶,也可不必。”莫如兰微微矮身,行了一礼。

杨衢云笑道:“莫兄有女如此,也当欣慰。”

莫如兰道:“数月前,此人天字房接过一单生意,便是那……”

杨衢云面色一动,“哦?”

郑士良也站了起来,表情严肃。

莫如兰点点头,“看样子,另一边已经有所察觉了,权力斗争,无所不用其极。”

杨衢云深深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

莫如兰露黑纱外高挑的娥眉蓦地一皱,“那个人,身份神秘,以佑洪坛的消息来源,也无法查清。”

“不可能!”郑士良高声道,“青山兄绝不可能!”

“青山兄?”莫如兰冷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啪的一声,一把手枪放了桌上,正是蝎尾96,郑士良盯着天使,“这枪,便是他从美利坚国带来的,如此先进的武器,如果他是莫坛主所说的那种人,又岂会把此枪交予我们?”

莫如兰朝身后使了个颜色,一个黑衣汉子走过去拿起枪,摆弄了几下后走到她身边低语了几句。

莫如兰冷笑一声,“美国而来?恐怕你们都被他骗了。”

杨衢云微微一颤,“此话怎讲?”

莫如兰道:“这种手枪美国绝对没有。”

郑士良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杨衢云则自语:“他为何要骗我们?”

开始那个黑衣汉子又莫如兰耳边说了几句,莫如兰眼一闪,冷冷的道:“枪怕是欧洲来的,那人与豺狼为伍,也是受人之命!”

杨衢云喃喃道:“他真的是……”

郑士良跌坐沙上,神情呆滞。

莫如兰看了他一眼,对杨衢云道:“总统,就先让他们狗咬狗,等到适当时机,我们自会处理。”

杨衢云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上来,上来一点,我都吃不到了,哈哈,好啊,哇,你育太好了,太好了!”浪荡子一边咀嚼香蕉一边兴奋的大喊,香蕉残渣从嘴里不断落出,喷得到处都是……“还要吗,我的王子。”一个黑褐眼的意大利美女拿出了香蕉皮,浪荡子眼前晃了几下。

“神,你就是神!”浪荡子拼命撒欢,引得美女娇笑不断。

对面的沙上,罗西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千,你精力真旺盛。”

这时,张自走进了大厅,赵千站了起来。

罗西也站了起来,挥挥手,环伺赵千身旁的几个美女立刻起身离去。

“舵爷,查清楚了。”张自用脖子上的破毛巾擦擦汗,一副人力车夫的样子。

“没有人跟着?”赵千问。

“有。”张自指了指身上的血迹,“不过被小的干掉了。”

赵千盯着他,“不是菲利皮尼的人?”

张自一愣,“舵爷怎地知道?”

赵千笑了一声,“你小子就是我教出来的,那些人要跟就让他们跟好了,张自,下一次当不知道,懂了?”

以张自头脑的灵活程,立刻反应过来舵爷是要打蛇随棍上,顺着尾巴摸清楚这几天附近出没的那些人的来路。

赵千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身体,“荣二爷。”

“明白了,这事就交给我们去办,舵爷您也累了,好好休息。”陈荣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罗西。

“嗯。”赵千坐回沙,翘起二郎腿,对罗西道:“放心好了,他们体谅我,知道我这几天太疲劳了,路不好走啊,一路汗水,一路艰辛……”

罗西咽了口唾沫,心想你这家伙一天到晚就就和那些女人一起,不累才怪!

隔天的傍晚。

“林花谢了春红,什么朝来寒雨晚来风,江枫渔火对愁眠,春天一片夕阳红,人生长恨水长东!”赵千放下镶金咖啡杯,深深吸了口气,“罗西兄弟,你看我这诗还行?”

“诗?”罗西回过神,看起来有些紧张。

“对,李白写的,我是个有化的人。”赵千哈哈笑道,“你知道李白吗,国伟大的戏剧家。”

“哦,你懂的真多。”罗西的表情还真有点佩服。

戏谑的看了这小子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罗西兄弟,这里环境真好,肯定不便宜。”

这是一家极其高雅的咖啡厅,充斥着巴洛克时代的华丽风尚,异常典雅高贵。

罗西喝了一口咖啡,担忧的望着窗外,“千,我很害怕。”

赵千抓起一块糖就放进了嘴里,边嚼边说:“怕个屁,叫你来这里喝咖啡是有原因的,不过等下你付账。”

“这点钱算什么,我的朋友,你知道我现心里……”罗西叹了口气,没有接着说下去。

瞧你这点出息,赵千懒得理他了,一边喝咖啡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这条街基本上都是欧式古典建筑,泛红的阳光淡淡的落路面,很有情调。

放下咖啡杯,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现隔着自己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洋装的国女子。

很漂亮啊,不过眉眼的感觉有点熟悉,像是哪里见过。

赵千朝那女子挥挥手,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笑容。那女子倒也大方,朝他点点头,微微一笑。

“你挺悠闲的嘛,唐叫你来这里就是让你花天酒地的?”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说的是意大利语。

赵千点燃一支烟,望着那身形干瘦却穿着讲究的老头。

罗西咬咬牙,还是站了起来,很绅士的行礼,“菲利皮尼叔叔,你好。”

菲利皮尼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了悠闲抽烟的赵千一眼,“你又和这个国人一起,低劣的民族。”

“你来喝咖啡?”赵千目光落了菲利皮尼脸上,左手夹着烟卷,右手已经竖起了指……“可笑的问题,可笑的手势。”菲利皮尼不屑的道。

赵千笑得很灿烂,“菲利皮尼先生,我的家乡,这是代表问候的手语,我祝你全家幸福快乐,你长命岁。”

说的很大声,不远处的女子听到他流利的意大利语,高挑的细眉动了动,眼闪过一丝光亮。

“记住,你是高贵的意大利人,不要自降身份。”菲利皮尼看了罗西一眼,神色轻蔑的转身,走出了咖啡厅,刚一出门,十几个黑西装的意大利人立刻从周围过来,将他护了间。

“千,到底要怎么办,我受不了这老家伙了!”罗西气得脸色白,声音都变了。

“很快……”赵千端起咖啡杯,缓缓起身。

“你要干嘛?”罗西一愣。

“去向女士的注目礼表示感谢。”赵千不再理他,径直走到了不远处的那张桌边,直接就坐了那女子的对面。

就他放下咖啡杯的一瞬间,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停了街边。

这辆马车很豪华,车厢很大,装饰讲究,而且是封闭式的,酱红色丝绒布遮住了车窗。

菲利皮尼站车门前,回头朝咖啡厅望了一眼,“蠢货,找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国人,就想做些什么?可笑至极。”

那些黑西装的意大利人将马车围了起来,守着各个方位,这时街上没什么行人,偶尔有几个看到他们也都躲得远远的。

“帕里诺,查清楚那些国人的来路了吗?”菲利皮尼问身边的人。

“好像以前都是码头上的苦力,后来组成了一个小帮派,一个岛上。”帕里诺回答。

“苦力?”菲利皮尼冷笑一声,“罗西这个白痴,不知道唐为什么会**爱这个低能儿。”

“还要继续调查吗?”帕里诺问。

“不用了,浪费时间。”菲利皮尼从西背口袋里掏出了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了,我还要去出席查理阁下的酒会,对了,帕里诺,这几天好像巴里尼都没有联系你?”

帕里诺道:“我也不清楚,巴里尼好像消失了一样,罗西这几天干什么我们完全不知道。”

菲利皮尼眼色一动,“那你们去了罗西的住处没有?”

帕里诺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憋着笑:“去了,他和那个国人和一群女人一起,成天玩闹,就会客厅里,那场面荒诞到了极点……”

“废物,就他这样还想和桑尼斗?我真是浪费时间!”菲利皮尼嘲笑的摇摇头,手杖地面敲了一下。

帕里诺立刻打开了车门……砰!

他笔直的倒下,一道红色的血柱冲起,洒菲利皮尼的脸上。

...

第二十三章 乱世佳人

第23章 乱世佳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霎时间毫无反应!

砰!又是一枪!衔接的很快!

菲利皮尼倒下了,四肢不停抽搐。

“开枪!”那些意大利人反应过来了,纷纷掏出左轮枪,朝马车射击。

马车门第一时间关上了,子弹打车厢的铁皮上火花四溅,车夫身上了起码十几枪,一头栽了下来,血流了一地……很短的时间,意大利人的子弹打完了,就他们慌忙装子弹时,另一辆一直停街对面咖啡厅门口的马车四扇车门同时打开了!

这马车里居然有人!

四个穿着花里胡哨样式很怪的衣服的国人从车里一跃而下,端着枪就朝那些意大利人射击!

动作非常迅速,他们手里的步枪射速也很快,其有一个身高起码一米的彪形大汉甚至左右手端着两把枪,朝着那些意大利人就是一通狂扫!

多十几秒钟,那些意大利人全部倒了血泊。

这时,一个粗矮强壮的国人跳上了马车驾驶位,其余四个人也上了车。与此同时,对面那辆豪华的马车里也出来一个国人,坐到了车夫的位置,另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朝着还地上抽搐的菲利皮尼补了几枪,菲利皮尼不动了,那人看了他一眼,又朝尸体的额头开了一枪后,迅速上了马车。然后,两辆马车几乎一起开动,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行驶,很快绝尘而去。

咖啡厅里乱成一团,那些绅士**们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敢这条街上开枪杀人!

“他,他们走了?”一个英俊的洋人绅士从桌子下战战兢兢的探出头,嘴唇都吓白了。

“好像,好像是。”服务生爬了过来。

“艾丽,没事了,你的骑士会保护你。”绅士先生爬出了桌子,强行保持着风站了起来,将一个吓得抖的洋人**从桌下扶了出来。

“警察!警察到哪里去了!英国人搞什么!”一个戴着高礼貌的大胡子洋人开骂了,说的是法语。

很快骂声四起,英语居多,夹杂着多国语言,其还能听到一两句京腔或者广东话。

“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哟……”桌子下,赵千死死抱住那女子的腰身,一边抖一边到处乱摸。

“放手!”女子拼命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枪声刚响,这家伙就抱着自己扑到了桌子下,短短几分钟时间,也不知道被占了多少便宜……“哎哟!”桌子被顶翻了,杯子盘子哗啦啦洒了一地。

吵杂声骤然停止,所有人都望着这边……“没事,没事,你们继续骂,继续。”赵千捂着腿间,两条腿不停交错。

人们看着他,安静了几秒钟,转过头接着吵闹……“千,你没事,怎么满头大汗?”罗西过来了,他坐近的位置,目睹了全部经过。

赵千咬着下唇,一边夹腿,一边摇手示意罗西别说话。

那女子满脸怒色的起身,从两人身边经过,快步走了出去。

“这**胆子还挺大,嘶,这脚蹬得真狠,多半肿了……”赵千虚起眼睛望着女子离开的方向。

“你说什么?哪里肿了?”罗西问了两句后立刻露出了笑容,“千,真有你的。”

“等下那些警察你处理,你懂的。”赵千道。

“好的,我和查理很熟,我们是朋友,不过你才是我好的朋友……”罗西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赵千往外跑,“喂,你去哪?”

终于追上了,这妞有练过,穿着高跟鞋也走得那么快!

“喂,这条街不安全,你要保护我啊。”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女子的腰,脸立刻就上了那散着芳香却有点汗湿的背。

女子明显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放开我!你这混蛋!”

“不,你要对我负责。”赵千搂得紧了。

女子挣扎了几下,安静了。

怎么不动了?赵千心里微微有点奇怪。

“你先松手。”女子的语气平静了不少。

心里一动,这妞的确有点古怪,这街上才死了人,就敢出来,现的反应又不正常,加上刚才咖啡厅里一直偷偷观察自己……赵千放开了她。

女子转过身,目光落了自己脸上,她的眼睛是丹凤眼,加上高挑的娥眉,让那张漂亮的脸显得有几分英气。

这眉目之间的感觉的确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赵千迎着她的目光,两人就这么站街边你看我我看你,持续了起码十几秒钟。

“喝咖啡时,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赵千开口了。

女子笑而不语,只是臻轻摇。

妈的,这淡淡浅笑太有吸引力了!一时之间不由看呆了。

“你叫什么?”女子轻轻眨着眼。

受不了了!这几天和那些奔放的意大利女人也玩腻味了,突然看到这样的神情,简直就是触及了思想的灵魂!

“你真美,我已经爱上你了。”这句话自内心的脱口而出。

女子笑了一下,“你对其它女孩也这样轻薄么?”

“不,只是为你,为你倾倒。”谎言同样脱口而出。

“你说谎的样子很真诚。”女子转身就走。

赵千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夕阳下渐渐远去,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你消失晚霞,身后是流血的街……很有意境,像乱世佳人。”

第二天,全香港的报纸头版头条都是昨天的枪击事件,不过都是对过程的描述,对内幕的猜测。

香港政府副警察司查理爵士第一时间表声明,声称这是一起由南洋海盗制造的仇杀事件。香港警察司梅含理也随后证实了这一点,并以大英帝国的名义保证,一定会维护各国公民大英帝国属地的安全,全力摧毁一切不安因素,共建繁荣的世界港口……“你花了多少钱?”赵千扔掉了报纸,刘贞贞端来了油条白粥,还有两个卤鸡蛋。

“查理那家伙不容易摆平,这次他不要钱,他要生意。”罗西坐餐桌边看着赵千吃东西,一边看一边皱眉头,心想自己这位好的朋友吃东西怎么那么不优雅……“吃吗?”赵千递过来半根油条。

罗西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喜欢吃国的食物,而且现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不吃拉倒。”赵千将蘸着白粥的油条塞进嘴里,唧唧的嚼着。

罗西笑道:“千,你真厉害,我一直都不知道巴里尼是个叛徒,现想起来都害怕啊,我身边的人竟然都是菲利皮尼那老东西派来的,哈哈,不过现好了,他已经见上帝去了!”

这时,施耐德走了过来,伸手就从赵千面前抓走了一根油条,坐下一边大嚼一边对罗西说:“你真笨我的朋友,也不想想你上次去青洲岛是怎么被知道的。”

“那不是我告诉他们的吗?”罗西有点懵。

施耐德嗤了一声,又要从赵千面前抓油条,却被打了一下,讪讪的道:“那是故意你面前演的,其实早就知道了。”

赵千抬起头,“海军阁下说的没错,而且菲利皮尼也一直派人调查我们,只是被我骗了。”

罗西恍然大悟,“原来你做的那些……那些有意思的事情是故意的。”

赵千吃饱了,靠椅背上,“也不算,我喜欢那种娱乐。”

罗西感叹道:“现一切都好了,他们现全部都忠心于我,这件事我也准备写信告诉唐。”

赵千看了他一眼,“就说是巴里尼和菲利皮尼为了争权夺利内讧,内容随便你怎么编,反正现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罗西眼前一亮,“千,这也是你杀巴里尼的原因?”

赵千点点头,打了个饱嗝。

罗西又问:“你是怎么让人藏到菲利皮尼的马车里的?那老家伙平时小心的很。”

摸了刘贞贞屁股一把,虚起眼睛望着罗西,“菲利皮尼有个习惯,隔天下午会去那家咖啡厅,而且是步行,但离开时会坐马车,给他开马车的人会趁这段时间偷偷跑去赌两把,那马车门的锁可是很好开的……”

罗西惊叹道:“天啊,千,你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连我都不清楚!哈,这就是你叫我去喝咖啡的原因?千,你知道吗,看到那老东西死,我真是太开心了!”

赵千点燃了一根烟,“查理要什么生意?”

罗西看了看赵千身边的刘贞贞,刘贞贞也明白,端着盘子和碗离开了。罗西接着道:“你知道的千,我们费尔罗家族主要是靠着走私和毒品赚钱,其实除了这两点,我们还有一个利润可观的生意,就是女人……嗯,我想你明白的。”

这意大利小子,不就是色情业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装什么风?不过想一想,这小子好像真的从来没有碰过那些**。于是问:“查理要开**?”

罗西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是赌场,只是需要从欧洲来的女人,还有东亚的,南美的,你知道,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尤其是有钱人。”

赵千问:“你们贩卖人口?”

“也不算,只是签订了契约,那些女人也要挣钱,我们不过从抽取一定的报酬,特别是东欧女人,要价很低,我们的利润也很大。”罗西叹了口气,“可还是没有贩卖军火挣得多,唐一直想要这个市场,可惜挤不进去,除了运输渠道以外,我们根本拿不到货源。”

赵千道:“所以你们才和那些军火贩子合作,帮他们私运。”

罗西笑笑:“可以这么说。”

看了这春风得意的小子一眼,又问:“赌场到底是你们开的还是查理开的?”

罗西道:“是我们,不过查理要占一成,这是代价。”

赵千蓦地起身,“算我一份,不过我没钱。”

罗西吓了一跳,忙道:“千,不需要钱,如果你不是干掉了菲利皮尼,我这个计划也不会实现。”

你的计划?赵千看罗西的眼神一下变得欣赏起来,这小子虽然胆小有时候又有点笨,但不得不否认,还是有些眼光远见的,比如他去青洲岛找自己,比如开这个赌场……自己都没想到他先想到了,也难怪教父喜欢他,唐维托这个黑帮始祖看人就是准,罗西这小子还是有他的独到之处。

赌博加上女人,除了走私军火和毒品,还有什么比这个能香港这种地方吸金的?毒品是绝不碰的,老子看着鸦片就来气,军火现没有基础,能造几杆枪算什么,也就能哄哄那些不懂行的革命党,没有成千上万的枪支弹药,休想说贩卖军火能赚钱!

钱啊,自己走的这条路,这玩意就是他妈的命根子!

“我出钱,不过你先要帮我办件事,我们说好的。”赵千冲罗西灿烂一笑。

“哦,好。”罗西打了个哆嗦。

...

第二十四章 欧洲逃犯

第24章 欧洲逃犯

从1840年开始,香港其实就不能算了。经过五十多年的展,这里已经隐约有了世界港口的模样,也基本西化了,还算一片利益交融的自由地。

其实人也是这样,容易受影响,也容易改变,区别只是于这影响力是否震撼,是否能让人五体投地。

陈荣、牛德、张二虎、谢子峰、王彪、张自,这个原本贱命一条的年轻人,跟着赵千一路走来,哪怕才一年多时间,也彻底改变了。

“你这么用枪,人家一颗子弹,你要用三颗,老子没钱让你浪费!”罗西家的花园里,赵千朝着牛德的屁股就是一脚。

“舵爷,我德子不软蛋,前几天就数我打的籽儿多!”牛德不服。

赵千虚着眼睛,“你当我傻的?光听声音我就知道你浪费了多少子弹!”

张二虎一旁哈哈大笑,“舵爷,他丫是麻雀下了个鹅蛋——吹大了!”

牛德嘿嘿傻笑,“舵爷您老人家厉害,德子服了。”

赵千哼了一声,坐了漆得雪白的木椅上,其实张二虎那句俚语也让自个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光听声音就知道?就吹。

“二虎,荣二爷他老人家呢?”立刻转换话题。

张二虎又乐了,这小子刚满二十一岁,就喜欢舵爷没大没小的说话,“他老人家可忙了,您老人家要罗西那洋鬼子办事儿,他一定要跟去,说信不过那些鬼子。”

陈荣这小子是不错,够狠,做事也够把细,那天处理菲利皮尼也干净利,深得自己教他的“精准打击”的精髓……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有时候太狠了,不懂收,不过好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血气旺是正常的,以后多磨练磨练就好了。

又问:“还有人呢?”

牛德抢答:“谢子峰和张自找李三那些个地老鼠去了,王彪跟着荣二哥走了。”

赵千盯着他,“你俩没事?”

“嗯。”张二虎答得倒挺痛快,和牛德一个德性,一根肠子通到底。

“跑圈,就这里,我没喊停就继续。”赵千抬起头,望着天空。

张二虎和牛德围着花园跑步去了,马上三月了,天气也暖和起来,阳光淡淡的,空气里还隐隐约约传来泥土的芬芳……两年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年了,了力,也够累,可还是感觉没干什么,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时代却是广袤的,一个人对于一个时代来说,还是太渺小了。

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去干一件事,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也能有可以还债的一天……可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再难也要走下去,此时,一个a两年多的时间一直没有想起的声音回荡耳边——“小子,你知道弹片吗,就算粉身碎骨,也会朝着目标飞去,那是一种理想,我们的理想,直至后一个人倒下,才会倒下。”

“弹片……”赵千望着张二虎和牛德的身影,微微一笑,“我,我们……算,不过是另一个时代。”

一跃起身,几步就追上了牛德张二虎,和他们一道跑了起来。

周世斌和刘成刘超三人从一回到香港就被送到一家普鲁士工厂去了,这家厂主要是加工和维修机**,罗西找的关系。

周世斌虽没读过书,但机械方面很有天赋,刘成刘超小时候读过书,脑子也灵活,这三个年轻人应该走另一条路,自己这边不适合他们。房间里,赵千一边摆弄g22一边想着。

敲门声响起。

“进来。”赵千眼皮都没抬,听这着急忙慌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千,我给你带来了两个人!”果然,施耐德大喇喇的冲进来,也不打招呼抓起桌上的红酒对着瓶子就喝。

人?现除了缺钱就他妈缺人!

赵千放下了g22狙击枪,看着来人——两个洋人,一个光头大汉非常强壮,一个秀气一些扎着个小辫子。

光头大汉和施耐德差不多高,脸部线条跟刻出来的一样,一看就是日耳曼血统;另一个小辫子面目英俊,黑,留着两撇小胡子,穿着破旧的贵族衬衫,眼神灵活的很。

施耐德放下酒瓶,长出一口气,一瓶酒被他一口气喝掉一半……“介绍一下?”赵千开口了,用的是德语,那光头大汉眼一亮。

施耐德有些得意的指着那光头大汉,“阿尔曼梅侧普利,前普鲁士陆军军官。”又指着小辫子,“卡瓦纳尔多,葡萄牙人,以前是个贵族,做海上生意的。”

“听得懂德语?”赵千问卡瓦。

卡瓦却用流利的回答:“听得懂,先生。”很有风,礼仪俱到,虽然一副落魄样,但那温和的口气和面带微笑的表情还是让人感觉很舒服。

阿尔曼则僵硬多了,从进来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桌上那把g22。

施耐德接着道:“千,他们是我的朋友,这次是来找我的,我就把他们介绍给你了……”

等等!来找你?从欧洲来香港?你施耐德一个海盗,他们找你干嘛,往自己身上抹黑?难不成是走投无路?

赵千看了施耐德一眼,“海军阁下,请说实话。”

阿尔曼眼神明显动了一下,而卡瓦则眼珠转了一圈后露出了微笑。

施耐德讪笑一声道:“千,我是你真诚的朋友,朋友之间不能存谎言,阿尔曼和卡瓦是我监狱认识的……”

好嘛,从朋友到狱友了。赵千问:“监狱?你们不是一个国家的,怎么会关一起?”

施耐德道:“千,像我们这种重刑犯,是被严格看管的,那是一家叫摩尔比的监狱,瑞士,专门关押全欧洲的危险分子。”

瑞士?也对,这个位于欧洲部的小联邦国爱干这种事,世界著名立国,历史上一直保持政治和军事上的立,但也参加国际事务,多半都是帮大佬们打工。

不过施耐德同志,你把我这当收容所了?两个重刑犯?来自欧洲的危险分子?这两个人都做什么了?我知道你被关是私吞军费,能出来算你运气,本来这罪名都够挨枪子儿的了!

看到赵千没说话,施耐德又道:“阿尔曼是因为枪杀长官,卡瓦是诈骗,我干了什么你是知道的,呵呵。”

赵千眼一闪,问一直都是一种表情的阿尔曼:“为什么枪杀长官?你也是军人,难道不明白上级的命令死也要执行吗?”

阿尔曼迎上了赵千的目光:“因为那个混蛋不懂得珍惜士兵的生命。”

赵千眼神波动着,几秒钟后,突然唰的一下拔出手枪,对准了阿尔曼!

“千!又来!”施耐德大惊。那卡瓦却没反应,狡黠的笑着。

枪口一转,枪把子朝向了阿尔曼,“见面礼,也是凶器,以后如果我不珍惜你们的生命,也可以用它杀了我。”

阿尔曼的眼睛越来越亮,慢慢伸出手,接过了枪。

可以感觉到这个日耳曼人接枪时手微颤,虽然幅小得几乎感觉不到,但以赵千的敏锐还是觉了,另外,也看到了阿尔曼嘴角那一闪即逝的依旧僵硬的笑容……“你呢,骗了什么?”赵千朝向了卡瓦,“你很冷静,也猜到了我想干嘛。”

卡瓦微微躬身,“先生,您是个出色的领导者,我从来没有见阿尔曼笑过……”

好家伙,眼光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的确了得,面对这种人,赵千也只能微笑不语。

卡瓦又道:“施耐德说的没错,我是个诈骗犯,被关押是因为骗了西班牙王室的珠宝,那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

人才!王室的珠宝都敢打主意!纯属胆子长外边的主儿!赵千打断了他,“不用说了,我猜你们三个是一起逃出来的,计划也是你想的,对吗?”

卡瓦又是一礼,微笑道:“是的,先生,不过后来我们因为要逃亡,于是分散了,约好一起来东亚,毕竟这里欧洲人是很吃香的,只需要随便编一个谎言,便可以清国人那里找到报酬很高的工作,也不需要任何证明。”

赵千看着他,“你说的没错,清国人,不是国人。”

卡瓦笑道:“是的,希望我没有用词不当,您看起来才是国人,施耐德的嗅觉应该不会错。”

赵千也笑了,“他是利益的朋友,而我,就是利益。”

“还有枪械和力量。”阿尔曼居然破天荒的插了句嘴。

“不愧是普鲁士陆军军官,已经懂了。”赵千看着阿尔曼一直拿手里的蝎尾96。

阿尔曼收起了枪,“普鲁士抛弃了我,我没有家。”

赵千心里微微一颤,朝他笑道:“谁说没有,这里就是,我就是。”

阿尔曼又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卡瓦惊叹:“您真了不起,没有人可以让阿尔曼笑两次!”

赵千叹道:“马屁拍的真及时啊,卡瓦,流亡了那么久,你们也终于见面了,接着。”一把蝎尾96扔向了卡瓦。

卡瓦接住了枪,收起后又躬身行礼。

赵千摆摆手,“不用这么讲究,我又不是你要骗的那些人,你看施耐德多随便。”

“我什么?”施耐德放下了酒瓶,“罗西这家伙真是有钱,这酒必须多喝。”

“你继续。”赵千看了他一眼后对卡瓦道:“会开枪吗,这是蝎帮必须的要求。”

“他很准。”阿尔曼又说话了,这个三十岁的日耳曼男人难得说这么多话,“对了,老板,你身上怎么会放那么多枪,你穿的裤子是军装吗,很有用。”又说了一句,看起来阿尔曼今天真的很高兴。

前普鲁士军官的眼光就是准,赵千心里也很爽,施耐德真够意思,牵了罗西的线,又领来两个宝贝,看起来自己的做法也需要改变一下了,不一定什么事情都要亲手去做,做不下来的,有时候该借助的时候就要借助。

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领导者的一天,这是必须的,因为路一定要走!

“施耐德,别一个人喝,今天我们大醉一场!”赵千猛地一拍桌子。

施耐德乐了,露出满口金牙,“要那些意大利妞吗?”

“废话!”一脚踢了施耐德屁股上,“还不快去叫,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和她们鬼混吗?”

“好的,哈哈,千,你是了解我的人!”施耐德哈哈大笑的去了。

阿尔曼坐下了,赵千将g22递给了他,他知道阿尔曼早就想摸了;卡瓦则微笑着嘀咕了一句:“有意思的老板。”

...

第二十五章 青山公司的生意

第25章 青山公司的生意

很快,从青洲岛到香港已经十天了,这些日子蝎帮上上下下吃罗西的,用罗西的,住罗西的,还好他家够大,也不缺这点钱。

何况刚刚帮这意大利小子除掉了绊脚石,他才收拢了费尔罗家族香港的势力,正是依靠自己的时候,所以刮他的地皮也没什么,不过这蝎帮内部的事情,倒是需要整理一下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这小麻雀还是跨国的,除了陈荣这个自己一手**出来的小子,还有海盗,以及从欧洲逃亡而来的重刑犯……一些习惯还是要统一的,不管有没有谱,先把架子搭起来。

罗西住处的花园,现已经成了蝎帮商议事情的地方。

“改一下。”赵千和一群人就坐草坪上,直接奔了主题,“我很喜欢蝎子,但不喜欢帮派,开始叫蝎帮,只是为了适应洪门三合会的需要。”

“舵爷,那我们叫什么?”第一个问的总是牛德。

赵千道:“等下再说,你们的称呼也要改改,不能再叫舵爷了,因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会今年内离开香港。”

牛德还想问,被陈荣一个眼神就吓住了。

赵千笑道:“轻松一点,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我们现太弱小了,上次成功不过是情报、时机、效率的结合,用突然袭击达到了精准打击的效果。等我们把接下去的事情办好了,我会告诉你们我的决定,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阿尔曼目光炯炯的看着赵千,这句“我们是一体的”触动了他。

赵千接着道:“我宣布,今天开始,蝎帮解散,‘青山公司’正式成立,你们以后都叫我老板。”

“好的,老板,我好的朋友。”施耐德率先开口。

其它人也没什么异议,赵千就是他们的心,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望着这些人,赵千突然觉得肩头有些沉重,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

不会了,不会再逃避了,该我承受的代价我不会躲,该我赢的赌我也不会让步,也许从第一天来到这个时代时,就回不了头了!

我一定会走到我要的终点,不管付出多少!

“你们记住,后一个人倒下了,才算倒下。”赵千一字一句的道。

阿尔曼觉得心的血涌动,卡瓦微微点头,施耐德一脸激昂,而陈荣他们眼的神色,则是无法抑制的狂热!

“好,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就是我们青山公司的第一笔生意,一定要成功!”赵千站了起来,初春的阳光落了身上。

“千,干嘛又来这里?”罗西轻轻搅着咖啡。

赵千望着窗外,没有说话。这里正是五天前除掉菲利皮尼的那家咖啡厅,美国人开的,叫“香农”。

几天前的惊吓还,香农咖啡厅里的人很少。

赵千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那张桌子空空的……“你找人?需要我帮忙吗?”罗西问。

赵千回过头,“你请客就行。”

“好的,没有问题,我们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罗西笑道。

赵千喝了口咖啡,“赌场的事情怎样了?”

罗西看起来有些生气,“现还有大的难题没有解决,昨天我和查理吃过饭,他说,警察司梅含理出于治安考虑,现禁令任何法定外的生意,风口浪尖上,他也不好办。”

赵千点点头,“他说的是实话,赌场他也占股份,利益谁不想要。”

罗西也点头道:“查理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英国的时候就臭名远扬,他的家族英国政界很有实力,尔兹伯里组阁,保守党执政,他家族依附于保守党,必须注意影响,于是就把这家伙送到了香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赵千笑了:“挂了个闲职,还不忘贪婪,这种人很好处理。”

罗西道:“是啊,可是现梅含理拦那里,很让人头疼。”

梅含理么?赵千眼闪烁着。这个人是英国派往香港的第十五任总督,也是第一位兼任警察司的港督,他拦着,也的确麻烦。现是1897年,梅含理还是香港警察司,这个时候的香港总督是威廉罗便臣。孙革命家就是被罗便臣驱逐出境的,五年内不准回来,以至于流亡日本。

不过这罗便臣也当不了多久的总督了,明年,一个叫卜力的家伙便会继任港督,这个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港时对华政策十分强硬,不止租借界99年,还派军舰炮轰大埔。人罗便臣虽然收税多一点,好歹也终止了1843年开始实施的宵禁,结束了国居民五十多年夜间行动不自由的苦难历史,可那位继任者卜力……还有将近一年才到1898年,这一年,可以做很多事情,自己既然来到了这段历史,就可以改变它,不过用什么方法还需要考虑。

还是等见了查理再说,赵千想到这里,对罗西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准备好了么?”

罗西胸有成竹的道:“我们卡西奥船舶公司出面,你就放心。”

赵千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还船舶公司,就是一走私团伙。”

罗西脸上一红,争辩道:“你还不是一样,青山公司,其实就是三合会的堂口。”

赵千摇头,“不一样,我不会香港久留。”

罗西有点急了:“你要去哪?香港很好啊,我们合作,金钱滚滚。”

赵千笑道:“还没定,看今年我能做什么了,放心,罗西,不管我哪里,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罗西踏实了一些,“对,千,我们是朋友。”

又坐了一会,黄昏来临,赵千站起身,抓起他那独特的迷彩背囊,和罗西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了香农咖啡厅。

这条街还是这么漂亮,特别是黄昏时分,可惜了,乱世佳人没有来,赵千背着背囊,消失了街的转角。

夜。维多利亚港。

码头显得的很宁静,不见了咕哩们辛苦的身影,那些麻袋货箱堆积着,彰显着这个港口白天的繁华。

桑克斯是个年英国绅士,被大英帝国香港政府委派管理这个港口,今天本来早就该下班了,可却办公室里等到了午夜十二点。

敲门声准时响了,桑克斯打开门,一个戴着礼帽的意大利人微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把一个皮包塞进了他手里。

“小心一点。”桑克斯满意的将皮包收好,虚掩上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意大利人摘下了礼帽,望着桑克斯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朝码头走去。

“这些意大利人,干着走私的生意,还不是要通过我们大英帝国的港口?”桑克斯街边停下了,打开皮包,趁着微弱的光线查点了一下里面的钞票,全是英镑,塞满了。

桑克斯顿时眉开眼笑,也不褒扬他所服务的大英帝国了,因为包里的玩意,才是他要的。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多次了,桑克斯打算明年就回英国,爱尔兰买一个庄园,再养一个年轻漂亮的**,欧洲才是明的世界,这地方任职就是为了钞票。捞够了,也该收了,他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罗便臣明年就不是总督了,谁知道来的总督会有什么政策,说不定查到自己就到大霉了,钱是挣不完的,安全第一……砰,一声枪响。

正幻想未来美好生活的桑克斯倒下了,一个一米几的光头大汉从暗处走出,正是阿尔曼。

他走了过去,捡起塞满英镑的皮包,然后扛起桑克斯的尸体,很快消失了夜色。

“啊,段龙头。”罗西站码头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理了理华贵的衬衣领子,满脸堆笑的转身。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皮袄,戴着暖帽,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短衣汉子。“罗兄弟,段三红有礼了。”

“客气。”罗西也学着他拱手。

段三红笑道:“到底是什么生意,你们卡西奥也吃不下?”

罗西也笑道:“段龙头,我们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万安堂的船,就是卡西奥的船,一家子,一家子。”

段三红向一旁望了望,“这么多箱子,怕是打火的?”

罗西点点头,“布兰科的货,运过海,我也是前几天接到的西西里岛的消息,我的家族已经从欧洲运来了,你知道的,欧洲,只要是海路,不管再大的军火商人,只要不想光明正大的从海上走,就必须问问唐的意见。”

段三红道:“那是,布兰科就是那个法兰西**火商?”

罗西道:“欧洲是法制的世界,但法律往往会限制利益,布兰科要赚钱,欧洲的军火商都要赚钱,可一半都交给了政府,谁会乐意?每把枪要交税,每颗子弹要限制,还有那该死的海关,这样下去,剩下的利润还有多少?不过我们要感谢法律,哈哈,如果不是这样,费尔罗家又怎么会有钱赚呢?”

段三红哈哈笑道:“罗兄弟,你说的对。”

罗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让你的人也帮忙搬,货量太大,我们去桑克斯的办公室聊,深夜的海边实有点冷。”

...

第二十六章 主子

第26章 主子

段三红也明白了这趟买卖有多大,不然罗西也不会亲自来,他也知道前几天生的事,菲利皮尼死了,罗西就做主了,他也猜到了菲利皮尼多半是罗西干掉的,洋鬼子家族里争权夺利的事情多了去了,也懒得管,管他谁做主,只要自己有钱赚就行了。

万安堂身为三合会的大堂口,走私也是大进项,地头蛇,路子熟,所以洋人的走私买卖也得走他这一口,罗西让自己来,无非就是谈条件的,想到这里,便跟着罗西一路走了。

这买卖光天化日的干不得,一般都是半夜装船下海,等到天明已经海上了,茫茫大海绕着弯走,也撞不见巡海的,这些人早就干出经验了,图的就是个妥当。

两人来到了桑克斯的办公室,刚一坐下,段三红就问:“罗兄弟,这里打点好了?”

罗西点头笑道:“老规矩。”

段三红又问:“海上的朋友呢?南洋的蔡镇龙近连续抢了好几船货了,我也联系不上他。”

罗西问:“蔡抢了你的船?”

段三红点点头:“货没了,人也没了,我还得赔,苦啊,罗兄弟,万安堂这么大一家子也不好养啊。”

罗西心想你赔什么,谁不知道你段三红的手段,蔡抢你的货,你还不是有办法让那些叫你运货的人消失?金钱面前,谁都是黑心的,你跟我诉苦,还不是想多要好处?于是道:“我联系上了蔡,他还派了人过来,应该快到了。”

“哦?”段三红眼前一亮,蔡镇龙这个海盗头子,近一年都香港附近的海面上活动,也不回南洋,而且抢船的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也不知道搞什么,趁着他派人来赶紧打听清楚,该给的给,该打点的打点,干海上买卖的,海盗可是头号心腹大患!

这时,门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段三红刚想起身迎接,就看到了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马上三月天,半夜里的海风还是受不了哇!”

“龙头让我们来搬货,那些意大利佬却不动,搞什么!”

“洋人老爷,你还指望他们干事?”

“操他娘的!”

“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一帮鬼子,听得懂个屁!”

两个万安堂的人一边说话一边搬货,其一个还想接着骂几句的时候,却现和他们一起搬货的咕哩们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意大利人指着自己的花旗左轮!

“你们要干什么?”二十多个万安堂的人被逼成了一团,惊恐万分。

“对不住了,兄弟。”几个身影出现了货箱上。

个穿着古怪花衣的国人,一个和他们穿的一样的红毛绿眼的大块头洋人。

砰!

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

陈荣朝枪声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皮靴厚厚的底子货箱上蹭了蹭,抬起手就是一枪!

接着,牛德几人也开枪了,然后是罗西的手下……“这么快?”施耐德刚抽了几口烟。

“你来干什么?”陈荣看了他一眼,跳下货箱。

“老板的子弹要节约。”施耐德一点都不意陈荣鄙视的眼神。

陈荣走到了那些万安堂的人的尸体旁,咬咬牙,又补了几枪,上一次菲利皮尼身上补枪的人就是他。陈荣其实是很恨万安堂这些人的,以前没跟着赵千时,没少受这些人欺负,不止他,同样出身安乐会的牛德他们也朝几具没死透的尸体开了几枪。

“走。”陈荣朝卡里尼招招手,这个叫卡里尼的年轻人现是罗西的左右手,菲利皮尼死后被提拔上来的,对罗西很是忠心。

卡里尼做了个手势,意大利人便跟着陈荣几人很快消失了这被血染红的码头。

瞄准镜里看到了桑克斯办公室的情景,码头远处一个废弃的大货柜上,赵千站了起来,很快将g22狙击枪拆卸,装进了背囊。

他们做的很好,看来自己多虑了,不过稳当一点总是好的。

赵千背起背囊,下了货柜,朝码头另一个方向走去,过了一会儿,直接跳进了海里。

游了大概几米,一艘小艇划了过来,上了小艇,一个穿着普鲁士海军军装的年轻人立刻起身,将一套衣服递了过来。

“阿嚏!”打了个喷嚏,换上了干衣服,小艇便朝着远方海面驶去。

大概半小时之后,从小艇上了船,蔡镇龙已经船上候着自己了。

“哥。”赵千和蔡镇龙拥抱了一下,“人呢?”

蔡镇龙松开手,布满血丝的眼闪了一下:“已经里面了。”

“好。”赵千擤了擤鼻子,径直走进了甲板尾处的船舱。

舱里生着炉子,暖烘烘的,刚泡了海水,现又是这有些闷热的空气,不由又打了几个喷嚏。

“请坐。”矮木桌对面的人说话了。

“是你?”赵千认出了这人,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元稹——万安堂副龙头,那个内功高手!

“我早就知道,段三红会死的。”何元稹形容枯瘦,长相阴鹜,笑起来让人后脊凉。

“然后你就见我?”赵千盯着他。

何元稹笑道:“希望不会太过突兀,麻烦蔡头领了。”

赵千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蔡镇龙的消息,说如果做成了佑洪坛的生意——杀死万安堂龙头段三红,有个人会见自己一面。

没想到这个人是何元稹,万安堂的副龙头!他要干什么?看这僵尸老头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段三红的死与他无关一样!

蓦地,眼神一动,“你早就打听过我。”

何元稹笑道:“是的,不知青山兄是否还记得,那些从青洲岛上逃走的人……”

原来是他们!赵千眼一寒。

何元稹依然微笑:“不必过虑,那些忘恩负义之辈,下已为青山兄解决。”

赵千缓缓道:“佑洪坛的那单生意,是你的?”

何元稹点点头:“青山兄果然高人。”

赵千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为了什么?争权夺利?我看不像。”

“为何?”何元稹表情有点变化了。

赵千笑了,“很简单,直觉,你这样的人,比那唯利是图的段三红强多了,偷偷挂了一单子生意佑洪坛,谁做成了你就找谁,你看我现坐这里,像不像那上钩的鱼?”

何元稹正色道:“既然青山兄快人快语,下也不捂着了,拜托蔡头领让你我一见,无非还是为了生意。”

赵千突然问:“你练的什么内功?”

何元稹明显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可还是回答了,“青壮时走的铁砂掌路子,后来年纪大了,便内劲上下了功夫。”

赵千又问:“进皇宫以后?”

何元稹猛地起身,目光如电,“如何得知?”

赵千笑着摆摆手,“不要紧张,猜的,猜的,电视剧里你这样子的人,都是皇宫里的绝顶高手,要么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要么就是藏得很深誓要为主子报仇雪恨!”

何元稹又是一愣,“电视剧是何物?”

赵千蓦地表情严肃起来:“别问,秘密。”

何元稹目光闪烁了几下,也知面前这反复无常的家伙不是易于之辈,重坐下,喝了口茶道:“青山兄没有说错,下的确曾宫内待过,只是后来……”

“后来怎样?你神功初成,要复仇了?”赵千很感兴趣。

何元稹摇道:“何来神功之有,只是主子被压得厉害,不得已出了宫,暗为主子办事。”

主子?被压得厉害?难道是?

何元稹接着道:“跟了二贝勒,王爷府上。”

王爷……哦,原来是他啊——道光皇帝第个儿子,旗人后一根柱子,曾不惜自损八千也要打出个所谓“同治兴”的恭亲王——奕䜣!

都是姓爱觉罗的,又旗人里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影响,这鬼子,就算还剩一口气,也是要帮同姓同宗的自己人的。光绪是被那个姓叶赫那拉的老女人压得厉害,而且现是1897年,正是清廷内部党争激烈的时候。

以光绪为的帝党,以慈禧为的后党!

“王爷的身子还好?”赵千虚起眼睛。

何元稹似乎知道赵千会这么问,答道:“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成天就养萃锦园子里的暖阁,听听琴,下下棋,知了天命。”

赵千没有说话,这何元稹说的不假,这个时候的奕䜣,的的确确是快要走到生命的头了,只是念着爱觉罗的江山,想着法子拉光绪一把。于是问:“为什么告诉我实话?”

何元稹没有回答,从怀拿出一大叠银票,推到了赵千面前。

赵千看着这些银票,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要我干什么,说。”

何元稹明显没有想到这个看不透的年轻人会如此直接,顺嘴就接了下去,“白银五十万两,要福安社与和堂龙头的命。”

赵千抓起了银票,数了数,又放下了,“再加五十万两,我让香港所有的堂口群龙无!”

何元稹眼神一凛,深深吸了口气。

万安堂,福安社,和堂。这是香港三合会大的三个堂口。如今万安堂龙头段三红已死,身为副龙头的何元稹肯定会成为龙头,相信他也安排好了,如果福安社和和堂的龙头再死,趁着混乱,加上暗精心的准备,吞并这两个堂口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也能控制住。

“你为什么答应他?”小艇上,蔡镇龙身后问。

“你呢,为什么要安排我们见面?”赵千没有回头。

...

第二十七章 香港地震(一)

第27章 香港地震(1)

蔡镇龙没有回答,却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是想看我的态?还是说……”回头,如刀的目光落蔡镇龙脸上,“你根本不相信我。”

蔡镇龙沉默了几秒钟,道:“我从未这样想过,只是……”欲言又止。

赵千嘴角一弯,“怕我利欲熏心,终和你的志愿背道而驰?”

蔡镇龙望着他,良久,点了点头。

转过头,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只有罩着玻璃罩子的油灯散着微微跳动的光芒。

蔡镇龙走到身边,也望着海面。

涛声传来,海风掀起了额前几缕长,“哥,太黑了,光好弱,照不到方向。”

蔡镇龙微微一颤。

“光绪要输的,他一输,两年之后,海的那一边,那片广阔的土地,将会血流成河,往后数十年,都无法摆脱屈辱的烙印……”

蔡镇龙没有说话,只能听见他越粗重的呼吸声。

赵千站起身,拔出枪,朝海面开了一枪。

蔡镇龙一直沉默,小艇缓缓开动着,深夜漆黑的海上。

大英帝国香港政府再一次被震动!

接下来的几天,大街上热闹急了,到处都是报童大叫“号外”的声音。

维多利亚港血案!

香港著名华商段三红死英籍公务人员桑克斯办公室,额头一枪为致命伤,此外胸口连三弹,二十七名会党人士死于码头,均是身数弹而亡,英籍公务人员桑克斯失踪,疑似身亡……“千,查理派人过来说他又被狠狠骂了一顿。”香农咖啡厅靠窗的桌子,罗西搅着咖啡。

这装潢极其高雅的咖啡厅里仍然门可罗雀,也难怪,十天之内连续生两场血案,这繁华太平的世界港口也不太平了。

“什么?”赵千回过头。

“你看什么?又是那里。”罗西望着不远处的那张空桌。

赵千喝了口咖啡,“没事,只是被骂,要是真有事,绝不会联系你的。相信我,过不了几天,他们会说找到了桑克斯,然后表一篇安抚人心的声明。”

罗西有些不解,“千,为什么要杀桑克斯,他可是我的合作伙伴。”

赵千看着他,“一个接受贿赂的人是不可信的,我必须要抹干净一切的证据,这样的合作伙伴,以后还多的是。”

罗西明白了,笑了笑,不再说话。

喝了一会咖啡,赵千对罗西道:“也许很快,我就要离开香港了。”

罗西一愣,“去哪?”

汤匙轻轻敲了一下镶金的咖啡杯,“回去。”

罗西问:“国?”

赵千眼闪过一丝看不懂的神色,“罗西,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罗西心里一紧,“你要做什么?”

赵千起身笑道:“去要钱,相信我,赌场一定会顺利开张,很快。记住,我要五成股份。”

“很快?”罗西望着赵千的背影,摸了摸脑袋。

去了佑洪坛,拿到了那笔生意的报酬,二十万两白银。没见到上次那个“天使”,只是个一身黑衣的汉子将装着银票的锦盒给了自己。

替天行道?赵千望着锦盒表面绣着的字,一边笑一边走出了佑洪坛那扇黑乎乎的铁门。

怎么行道?拿什么行?还以为是天地会啊,现已经是三合会了,香港被殖民了几十年,这里的华人,除了那些个刚来的,谁还记得那大辫子,谁还会觉得这里是自个儿的地方?

比如那万安堂龙头段三红,带着一帮洪门弟子,每天给天地上香,拜这拜那,不忘宗师祖训,不忘忠孝礼仪,结果还不是他妈的和罗西这走私贩子狼狈为奸!

有个屁用!赵千啐了一口,从盒子里拿出银票,将盒子摔地上,一脚踩得粉碎,然后很快消失了街口。

“姐姐,那个怪物走了。”远处,一辆封闭式马车内,一个年轻女孩掩口而笑。她长得很特别,皮肤白皙,眼睛很大,高鼻梁,也不是樱桃小口,而这些大五官却凑一张下巴尖尖的巴掌小脸上,三分憨态七分俏皮。

“奸恶之辈,轻薄之徒。”莫如兰冷哼一声。

那个多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又笑了一声,“姐姐,你怎地知道,难道他轻薄过你?”

“如薇,不准胡说!”莫如兰斥道,俏脸却隐隐泛过一缕红晕。

莫如薇撅起嘴巴,“我倒觉得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坏,倒是神经兮兮的,看起来还有点傻。”

莫如兰面色一寒,“傻?他才不傻,藏得真好,他的来历,怕是惊人的很呢。”

莫如薇还有些不信,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他藏什么了?来历惊人,干什么的?”

“祸害。”莫如兰面色越冰冷,探出头对车夫说:“张大叔,去‘乾亨行’。”

“是,大**。”马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破土地庙,一股子霉味。

“老板。”张自将赵千迎了进去。

庙里蹲着几十号人,多数盘着辫子,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看到赵千来了,纷纷起身,点头哈腰,有的还边打呵欠边手臂垂下打千儿。

皱了皱眉,问张自:“李三呢?”

张自道:“出去跟线了。”

“哦?”赵千眼一闪,“哪条?”

“福安社,姓刘的。”张自看了一眼那几十号人,“这些都是地老鼠,缺粮少钱,有的也等着吞泡儿,舵爷,哦不,老板这次要的线太长了,李三他们跟不过来。”

“自啊,你和他们不一样了。”赵千拍拍他的肩膀,“过去那些东西,全丢了,不准再想起,记住我们的信条,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

“是,老板!”张自胸膛挺得笔直,虽然还是那张往人堆里一扔就找不着的脸,但身板强壮了很多,精悍之气暗藏,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风一吹就八丈远的瘦皮猴。

“把这个给他们了,把线跟牢,我要准确的结果。”赵千将一张银票递给了张自。

“一千两?”张自一惊,“也太多了?”

听到张自说一千两,几十个地老鼠双眼放光,连那些个流着哈喇子双眼无神的大烟泡子也精神倍!

赵千看了他们一眼,对张自说:“钱给的多,才能不要命的干活。”说完又张自耳边低语了几句……“这?”张自明显一愣。

赵千目光骤然凌厉,“我教过你什么?”

张自瞬间就清醒了,“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不动声色,当不起眼的那个人!”

“照着做。”赵千转身朝庙外走去。

目送老板背影离去,张自转过身,大声对那些地老鼠道:“你们听到了?一千两雪花银,干得好,得的多,干得差的,他妈的一钱也没有!”

扬了扬手银票,几十号人欢呼起来。

三天后。油麻地一条不起眼的巷子。

这巷子很深,路也不窄,里头宅子挨着宅子,有的门口亮着灯笼,门头紧锁,有的灯笼没亮,门子基本都掩着……三口胡同,香港半掩门子集的地界,门里基本上都蹲着高级局儿。

吱呀一声,三口胡同里正的一扇门打开了。

“刘四爷,您慢走呀,叫您歇着您非得回去,奴家还想伺候伺候您呢。”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将一个大胖子送出了门,顺手点上了门口挂的红灯笼。

“小蹄子,骗谁呢你,红灯笼都点上了,等着下个相好儿的罢!”胖子摆摆手,撩起长衫下摆,紧了紧裤带,“妈的这货一点不纯,害得四爷泡儿都没吞舒服,记着,下回别拿这次货伺候,四爷要欧罗巴来的!”

“知道啦,四爷您当心着点。”女人媚态十足的招呼了一声,立刻回屋,虚掩上了门。

“他娘的戏子无情无义啊……”刘四爷刚走出胡同口,十几号人立刻围了上来。

“怕什么,一帮老鼠胆子!”刘四爷一把推开了挡前面的人,大骂:“滚一边儿去!老子又不是段三红那畜生,成天跟着洋鬼子屁股转,娘的那帮鬼子都能信?被他妈宰了活该!”

“是,是。”手下人连忙让出了条道儿,赶紧让刘四爷上前。

刘四爷吐了口浓痰,又骂了几声,大大咧咧的走了前面,“半夜三的,老子偏偏瘾头上来了,的破货不得劲儿,跟上了,去二宅子,找自家婆娘下下火!”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枪声,手下人倒得倒,嚎的嚎,很快没了声息。刘四爷吓得屁滚尿流,根本不敢回头,没命往前跑,可体重实太大,跑不了多远就摔了个狗吃屎。

刚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眼神生冷,颧骨很高,瞅着心里就毛,刘四爷连忙趴着,磕头如捣蒜,“好汉爷,求求您,饶小的一条狗命,要多少银子都行……”

砰,一枪直接打穿了后脑,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这位就是刘四爷?”一个身形颀长的英俊青年走了过来,将两把蝎尾96自动手枪分别插了迷彩裤两边的裤袋里,正是才十岁的谢子峰。

王彪也过来了,看了一眼那具肥胖的尸体,用四川话说:“以前看到他,还绕道,格老子的,今天才晓得这虾趴嘞胆子跟耗儿两个一样。”

陈荣冷笑一声,又朝刘四爷的尸体开了一枪,“阿彪,听不懂你的家乡话。”

...

第二十八章 香港地震(二)

第28章 香港地震(2)

清晨,天刚蒙蒙亮。

小贩挑着担子卖白粥,街边扯起了棚子,油锅开着,焦黄的鱼头里面翻滚。

这是一家大烟馆,门开了,一个戴着皮帽穿着长褂的年男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这男子瘦得很,一副病痨鬼的模样,他打了个呵欠,皮泡眼肿的走到路边。

一辆人力车停那里,戴着布帽的车夫蹲车杆子里。

男子一屁股坐上了人力车,有气无力的说:“和乐商行。”

车夫起身,“可是吴爷?”

男子明显愣了一下,咳嗽了一声骂道:“知道还问!没长眼的东西!”

“那就对了。”车夫猛地回头——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正是张自!

吴爷呆住了,乌黑枪口上火光闪过,就彻底软倒车里。

咣当,路过的小贩挑子落了,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又是两枪,张自帽檐一拉,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没了影。

小贩张大嘴巴,血从车座的缝隙流下,和他脚下的豆浆混了一起。

油麻地血案!福安商行老板刘志川毙命,同时还有十名商行伙计!

这又是一起惊天大案,报纸卖得精光,报童兴奋的满街乱跑,街上出现了很多戴着头盔的警察,提着棍子到处巡逻……这案子,和维多利亚港的血案隔了还不到一个星期!

洋人们纷纷抗议香港政府的治安能力,说香港已经不安全了,如果政府再不加强治安,就要撤走所有资产,返回太平安定的祖国。

副警司查理被停职,总督罗便臣要求警察司梅含理一个月之内破案,梅含理也清楚了,十几天内连续三次流血事件,手段残忍,不留活口,应该是同一伙人做的。

大英帝国香港政府终于感到了压力!

至于同一天生的和乐会龙头吴多金的死,则轻描淡写了很多。

“外面乱了啊。”赵千站阳台上,叼着烟卷,今天天气很好,暖风阵阵,空气也鲜。

张自和陈荣站身后,没有说话。

“自,现那些堂口大概是个什么情况。”赵千吐出口烟,右手扶住了铜栏杆。

“福安社乱成一团,和乐会已经散了,据说地盘已经被万安堂吃掉了。”张自道。

赵千笑了,“何元稹,动作真快啊。”

陈荣问:“那何元稹到底要做什么?”

赵千弹掉了烟头,“荣二爷,用点脑子,不要光知道开枪。”

陈荣目光闪烁着,过了一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千回身,斜靠栏杆上,“想明白了?”

陈荣道:“他是想统一香港的三合会。”

“猪。”赵千戴上了蛤蟆镜,“这还用你说,自,告诉他。”

张自笑笑,“这何元稹别有目的,控制了香港三合会,就控制了另一条海道,这里面学问就大了,我不知道何元稹的底细,但我知道他是从海那边来的,洪门第一高手,据说也曾是宫里的人。”

赵千笑道:“荣二爷,听见了没,哥就比你看得深。”

哥?张自愣了愣,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老板的鲜语言层出不穷,他也快要习惯了……赵千笑着叹了口气,“走私这东西,有个天大的好处,便是见不得光,何元稹控制了这条海道,便能通过洋人把他主子需要的东西光明正大的弄过去,鬼子做事就是要比那小细腿皇上厉害得多。”

两人大惊,异口同声:“皇上?”

赵千点点头,“自,你说的没错,何元稹的确曾是宫里的人,后来窝奕䜣的恭王府里,可主子始终没变,就是那想要权力的光绪皇帝。皇帝又不是神仙,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这副表情做什么,丢老子的人。”

陈荣吸了口气,问张自:“你知道何元稹是怎么混进洪门的?”

没等张自回答,赵千就说话了:“荣二爷,你怎么问废话,他压根就不是洪门的人,香港的这些堂口,谁还有个洪门的样子?那些什么洪门第一高手的传言,全是鬼说的话,心里头盘算的,也是些鬼主意。”

陈荣笑了一下,“也是。”

赵千敲了他一下,“别学我的口气。鬼子虽然现不管事儿了,可再怎么说也是瘦死的骆驼,何况他也没瘦死,路子多,银子也多。都姓爱觉罗,这旗人的标杆临死之前怎么也得拉光绪一把,不能让那老娘们把屁股坐舒服了。”

张自道:“银子一洒,就香港这些三合会的龙头,谁还去管他是不是真正的洪门人?老板,我对海那边的洪门也知道一些,传说他们早很多年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赵千扶了扶墨镜,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银子也洒到咱们这儿来了,何元稹眼睛毒,知道老子现为了钱什么都敢干,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走海道把他主子需要的东西送过去。”

陈荣问:“他主子要什么?”

赵千直起身,“你终于问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你觉得罗西供着我们,是为了什么?”

陈荣想了想道:“我们厉害。”

赵千嗤笑一声,“厉害?你有多厉害?我们有多厉害?不过就几十条枪,一万多子弹。”

张自顿时明白了,“是因为我们做事都有计划,枪子儿绝不放空,嗯,就是老板教的精准打击。”

赵千欣赏的看了他一眼,“说对了一部分,但还不是关键。你们想想,如果我们手上的枪不够先进,是那些德国毛瑟和花旗左轮,如果你们不是训练有素的家伙,还是以前安乐会那些混混,你们认为我们还能成功?你放十枪都打不别人,别人一枪就要了你的命,还有个屁的精准,打击个鸟。所以,这枪和人,才是关键,何元稹的皇帝主子要的东西,明白的很,有了枪,可以装备他的人,才有底气,才敢和他的亲爸爸斗。”

陈荣和张自清楚了,何元稹要送过去的东西,就是军火!

看到两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笑道:“甲午败的一塌糊涂,朝廷里的局面肯定会生变化,棋盘上一些死子也有了活过来的迹象。现是皇上信心膨胀的时候,人一旦有了自信,胆子也就大了,而且这个时候他身边也有一些有见地的人,加上暗相助的王爷,也的确能和慈禧斗上一斗,不过王爷还是有远见,做什么事儿都偷偷摸摸的,他比光绪眼睛亮,知道慈禧现也许是顾不过来,也许是放着饵子等鱼咬,一旦真杠上了,倒霉的还是,毕竟老娘们老腿粗,想抱的人也多,比如手里头有兵的那些人……所以啊,要干什么事,力量还是第一的,枪杆子够硬,心够狠,人家才怕你。”

张自点头道:“老板说的没错,光绪要枪,这路子的确够安全。”

赵千吸了口气,“也看得远呐,线长了,就是好藏头,真想见见王爷,见见这爱觉罗家的后一根柱子。”

陈荣有点惊讶:“老板,你不是决定要回去了?那时你就可以……”

赵千打断了他:“不回去了,咱们根基太浅,总不能老用这一套,像现,人家一认真,我们就得躲这里晒太阳。”

陈荣还想问,罗西却来了,张口就是抱怨:“千,你也做得太大了,卡西奥船舶公司门口都是警察,查理那家伙也停职了,这样下去,我们就没生意做了!”

赵千摆摆手,又点燃一支烟,对罗西道:“用不了多久的,现香港政府的压力,是洋人给的,他们横行霸道惯了,一看到这情况,当然不安宁。”

“洋人?千,我可是你好的朋友。”罗西忙道。

赵千笑道:“紧张什么,洋人也有兄弟,国人也有走狗,罗西,放心好了,过不了几天,他们的注意力就要转移了。”

罗西着急的想问,赵千却转过身不理他了,望着楼下的草坪,不知道想什么。

两天后,窝打老道正央的一间门面,三个洋人站门口,抬头望了望这幢三层高的法式建筑。

当先一人身形纤瘦,腿长腰细,高高的礼帽上绑着丝巾,长的黑扎成一条小辫子,露帽外,一身格子礼服,英俊的脸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唇上优雅的留着两撇小胡子,整个人贵族气息十足。

“卡瓦,你真像个王子。”身后一个红毛绿眼的高大洋人笑道。而另一个比他还高的穿着西装的光头大汉却没什么表情,脸部线条刚硬无比,像是刀子生生削出来的,胡渣又粗又硬,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大块生铁。

“闭嘴,施耐德,学学阿尔曼,别坏了老板的事。”卡瓦摘下了礼帽。

施耐德笑道:“好好好,你杀段三红的时候,可没这么优雅。”

卡瓦回身瞪了他一眼,正色道:“老板一切都安排好了,别出问题。”

施耐德点点头,叹了口气,“只是想到马上要和老板分别了,真有点舍不得。”

卡瓦笑了一下,灵活的眼睛里流过一丝暖意。阿尔曼眼则闪烁了一下道:“他信任我们。”

卡瓦点头:“我懂,所以才会为他效力,他是我见过特别的人,我有种预感,和他一起,生活会非常精彩。”

施耐德撇撇嘴:“诈骗犯的哲学。”

这时,几个警察过来了,是华人,看到卡瓦三人,也不敢多事,恭敬的询问了一下便离开了。

“准备好。”卡瓦看到门开了。

...

第二十九章 自我主义

第29章 自我主义

一个穿着西装的国人走了出来,向卡瓦微微躬身,很有礼貌的道:“请问是不是卡瓦先生?”

施耐德立刻怒道:“问什么,难道我们纳尔多王子还需要身份证明?”

那人一听,看了施耐德一眼,又望了阿尔曼一眼,心已经害怕,忙道:“对不起,请跟我进来,龙头已里面候着诸位了。”

施耐德哼了一声,阿尔曼依旧没反应,卡瓦点点头,便带着两人跟着那国人进去了。

偌大的一间房,玻璃柜台,全是金银器皿,还有宝石玉器!

“太美了。”卡瓦摸着小胡子,眼的光芒像是天上的繁星。

吱呀一声,内屋的门开了,一个矮个老者走了出来,穿着西合并,长衫外面套着西装。身后还跟着两个健硕的汉子,包着头巾,腰上还插着普鲁士的式手枪,毛瑟军用手枪,也就是驳壳枪,后来又叫盒子炮,1896年产的。

阿尔曼眼神动了动,施耐德目光落了那些驳壳枪上,只有卡瓦用他惯有的微笑望着老者,风翩翩。

“欢迎欢迎。”老者拐杖一杵,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和卡瓦握手。

“您这里真是太美妙了,如同巴塞罗那夜晚的繁星。”卡瓦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者笑了笑,上了座。

卡瓦也坐下了,一个腰插驳壳枪的汉子端上了茶水。

“阁下光临,我这儿蓬荜生辉啊,老朽不才,以茶代酒。”老者端起茶杯,笑容满面。

“冯老板客气了,我虽从欧洲来,但您的气,却丝毫不亚于明世界的绅士们,不愧是和堂的龙头,大珠宝商。”卡瓦优雅的端起茶杯,这些好话从他嘴里出来,是那样的自然……老者笑得灿烂了,连道“客气”。这个人,正是香港三合会堂口“和堂”的龙头——冯远德。

同是香港三大堂口之一,与万安堂做走私、福安社搞毒品不同,和堂的买卖主要是放水钱和倒卖硬通货,比如现这里让卡瓦心花怒放的珠宝。

又寒暄了一会,茶水换了几盏,关系也拉近了,冯远德蓦地叹了口气道:“朋友,不瞒你说,我现担惊受怕的,段老三死了,刘胖子也不了,现外面乱成一团,我老了,过了春天也就十了,日子是过一天算一天。”

卡瓦笑道:“冯老板,您的身体还很健康。”

冯远德看着他,缓缓摇头:“人都怕死,摸了一辈子石头,好不容易过了河,可以享享福,也不想像那两人一样,有钱没命花。”

卡瓦眼闪过一丝古怪,端起茶杯,笑着道:“冯老板知道什么了?”

冯远德突然起身,浑身颤抖起来,“何元稹给了多少,我付双倍!”

卡瓦没有抬眼,继续喝茶。

“卡瓦先生,老头命不长了,土都埋到脖子上了,这辈子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有啥就冲着老头子来,别,别,别害我的儿孙……”说到这里,冯远德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声跪地上,老泪纵横。

“龙头!”两个汉子猛地拔出枪,一脸悲愤。

“滚!”冯远德吼道,声嘶力竭。

两个汉子愣了一下,咬着牙出去了。

卡瓦放下茶杯,起身扶起了冯远德,温和的道:“冯老板,我的老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很善良,他是相信上帝的仁爱的,其实我们只是让您的家人与您短暂的分别,只要您答应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安然无恙。”

冯远德呆呆的坐回椅子,施耐德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笑着递给了他,一口金牙闪闪光。

读信的手不停抖,冯远德泪流满面,好不容易读完了,颓然靠椅背上,哪里还有一分堂口龙头的气,“事,我做了……只要,只要他们平安活着……”

卡瓦微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希望冯老板不要食言,我们既然能请到您的家人,也就能知道您到底有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我的老板虽然很仁慈,但你们国有句俗话,叫兔子逼急了也能咬人,我想您会明白的。”

冯远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

卡瓦转身望着柜台里的珠宝,目光瞬间变得贪婪,“冯老板,可以送我一些吗,这样您的家人会安全。”

冯远德呆呆的道:“拿,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这?”望着堆满桌子的金银玉器,赵千眼睛都直了,看了一会儿抬起头,“卡瓦,你到底做了什么?”

施耐德惊讶了,“老板你不知道?”

呆了一下,“知道什么?我只是叫你们把事情办得干净一点,然后我大哥的船会送你们离开,先去开路,你们是洋人,好办事。而且这样香港政府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海上去了,虽然对不起我大哥,但他是个海盗头子,应该早就习惯了……”

“还有好的办法。”话被卡瓦打断了,而且这家伙的语气永远是那么温和优雅。

赵千盯着他,“说。”

卡瓦平静的道:“老板,虽然你很厉害,但你仍然有缺点,而且某种程上来说,这个缺点会阻碍我们的道路。”

赵千心里一动,“说下去。”

卡瓦露出了微笑,“你不会经营,我想那开赌场的计划也是罗西想的?所以一切没有确定以前,我不能离开。”

这家伙眼睛真毒,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短短十几天,就看出了到现为止自己捞钱靠的是什么!娘的,不愧是个杰出的诈骗犯!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说的没错,这样下去的确是不行的,我也懂你说的经营是什么。”

卡瓦道:“老板,我背着你,让张自去查了冯远德的家人,并叫牛德和张二虎去抓了他的小儿子和孙子,说是你的意思,并以你的名义给冯远德写了一封信。”

绑架?这也行!是说这两天没有看见牛德和张二虎俩小子!赵千一愣,旋即目光如电——好你个卡瓦,要让老子彻底十恶不赦是?

卡瓦似乎看出了赵千的心思,接着道:“老板,请相信我,现您只需要坐这里好好休息,自然有人会帮你办事。”

安静了一会,冷笑一声:“好,我就等着,如果你的做法比我好,以后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只需要事后来说一声就行,但是……”目光落卡瓦脸上,这家伙依旧是一副面带微笑的表情,“如果情况糟,你自己知道后果。”

卡瓦点点头,好像根本不可能输一样,指着桌上一堆金光闪闪的玩意笑道:“老板,我的见面礼,虽然迟了一点。”

“你们的了,记住给还绑架案的两个蠢蛋留一点。”赵千没好气的道。

“谢谢,我的老板,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的。”卡瓦笑得很迷人。

妈的,你会不会太聪明了一点?如果你是我的敌人,我肯定睡不着觉!赵千眉间轻颤,虚起了眼睛。

夜。赵千坐罗西家花园的草坪上,把沙漠之鹰86镀金版拆了装,装了拆。

“老板。”一个人身边坐下了,正是卡瓦。

赵千没说话,手臂抬起,双手握枪,校正着准线。

卡瓦笑了一下,也不说话了,静静的坐着。过了一会儿,开口了:“老板,你是我见过特别的人,所以有句话我一定要问你。”

“问。”赵千放下了枪。

卡瓦深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目光一颤,转过头,卡瓦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赵千收回了目光,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你想要什么?”

卡瓦也笑了,“我要的其实很简单。”

“钱?权?女人?”赵千问。

卡瓦笑着摇头,“如果是这些,我也不会为你效力了,你没有钱,也没有权,女人倒是不少,可我没兴趣。”

“那是什么?”赵千来了兴趣。

“与众不同的生活,一种看不清楚的感觉,很奇妙,只有和你一起,才感受的到。”卡瓦道。

大哥,不会?你对女人没兴趣,对我有感觉?难道我每个周末都要陪你钓鱼不成?要不然咱们现就搭个帐篷?

“是刺激,对,应该是。”卡瓦抬起头,望着星空。

原来是这样……赵千望着他的侧脸,看来一个人太聪明了,会对很多事情失去兴趣,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会去骗王室的珠宝,并且总是一副旁观者的模样了。

了解了,也不说什么了,继续拆着沙漠之鹰。

安静了几分钟,卡瓦突然道:“下午,有一瞬间,你想要杀了我对吗?”

赵千眼神定住了,手上的动作也静止了。

卡瓦笑了:“老板,你放心,我不喜欢背叛的感觉,我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和你一起没意思了,我会告诉你一声,然后离开,或者,去那里。”卡瓦指着天空。

突然之间,赵千心里产生了一种共鸣的感觉,这家伙是个极自我主义者,某些时候很像自己。

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心境生了变化,慢慢的,一些刻意遗忘的东西浮现出来,也许,根本就不是遗忘,只不过一直藏着,另一个时空不愿提起的藏着……过去这东西,谁又能真正摆脱?唯一的区别于:坦然面对,或者远远逃开,骗自己说不留恋了。

嘴角慢慢弯起,很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睁大眼睛,千万别闭上了,好好看着,用明天赌出来的奇迹。”

卡瓦笑了,表情很惬意。

...

第三十章 梅含理

第30章 梅含理

光绪二十三年,初春。

公元1897年3月10日,与油麻地那起流血事件隔了十二天以后,整个香港再次震惊!

这一次,比起前段时间生的三起血案来说,加让人瞠目结舌!

但是,香港殖民政府却松了口气。

“窝打事件”——十七位华商窝打老道和珠宝行举行宴会时被杀,经警察司调查,证实这是一起三合会堂口之间的仇杀,主谋是和堂龙头冯远德,案前几天已经携家眷逃离香港,去向不明。

三天后,3月13日,副警察司查理恢复职位,警察司梅含理表声明,对外宣布包括香农咖啡厅血案内的数起血案,都是三合会堂口地下势力的争斗,他以警察司的名义代表香港政府保证,一定会加强香港的治安管理,保证各国友好人士的安全。

香港政府,警察司办公室。

一个留着绅士胡子年英国人踱着步。过了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坐沙上的人道:“查理爵士,我想,你说的有道理。”

沙上的人摘下了礼帽,“梅,我尊敬的上司,用国人去控制国人,这不是我们大英帝国的一贯做法吗。”

沙上坐着的英国人只有三十多岁,一张长脸也没留胡子,正是副警察司查理,而那个踱步的,便是警察司梅含理。

梅含理道:“这些没有开化的国人,愚昧野蛮,为了争抢我们大英帝国施舍的好处,竟然连续制造流血事件。”

查理笑道:“我明白您的压力,现解决了不是吗,绅士们也不会再吵闹,世界港口依然繁荣。”

梅含理回到了办公桌后,坐下道:“为了避免再有此类事情生,损害大英帝国的利益和名誉,查理爵士,我同意你的做法,这件事你去办。”

查理站了起来,戴上礼帽,微微鞠躬,“好的。”

正当查理要走出门时,梅含理叫住了他,“请你适可而止,清国内部的权力天枰出现摇晃,上面正观察局势,罗便臣总督明年也将调任,我不希望香港这片大英的绝对属地出现麻烦。”

查理眼划过一丝怒意,转身笑道:“谢谢您的忠告,我会注意的。”

梅含理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办公,查理看了他一眼,关门离去。

咣!高脚杯摔地上,红酒玻璃渣混成一块。

“混蛋!”查理气得浑身抖,身旁妖艳的女人吓得不敢说话。

罗西摆摆手,示意女人们离开。

查理又抓起个酒杯,倒了一杯酒,边喝边骂:“梅含理这个可恶的杂种,看到他趾高气昂的样子就讨厌,他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参加过尔兹伯里阁下的酒会呢!”

“吵什么?”一个下身穿着条蓝色帆布裤、上身套了件棉马甲的人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查理愣了一下,这个国人的裤子稀奇古怪,上面就像沾了很多树叶和泥土,而且很多包,没有辫子,头剃得也很古怪,周围很短,偏偏前面留了很长几缕……“他是?”查理看向了罗西。

“千,你午觉怎么睡到现才起来?”罗西迎了上去,随后将赵千郑重的介绍给了查理,言语之不断声明自己和赵千的友谊有多么深厚。

查理清楚了,这个和自己握了下手就倒沙上睡眼朦胧的国人,就是罗西说过的那个人……神色哆嗦了一下,心里不由有点害怕,也忘记火了,连忙倒了一杯红酒,端了起来,“千,久闻你的大名,第一次见面,深感荣幸。”

“哦。”挣扎着站起来,揉揉眼睛,接过罗西递来的酒杯,和查理一碰,完成了社交礼仪。

接着,查理又开始抱怨,罗西安慰,自己昏昏欲睡。几分钟过去了,人也清醒了,坐起身直接就问:“赌场的事情怎么样了?”

查理一听就火了:“还能怎么样!梅含理这个混蛋!断我财路,我早晚要让他灰溜溜的滚到缅甸去!”

赵千看了罗西一眼,“还拦那儿?”

查理怒道:“说要注意影响,维护治安,现局势不稳定什么什么狗屁的,告诉你们,我查理虽然是个绅士,但爱钱!”

赵千心里一下就乐了,这英国佬有点意思。

罗西也生气的道:“赌场开不起来,我们费尔罗家族的钱也停那儿,唐刚刚来信,对我的做法非常欣赏,现倒好,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

赵千哈哈大笑:“罗西,你的国话有进步!”

罗西蓦地面色一寒,“千,我下定决心了。”随后问查理:“梅含理英国有什么产业或者亲人没有?”

查理愣了愣:“你要干嘛?”

罗西狠狠的道:“惹怒了我们费尔罗家族,就要受到来自地狱的惩罚!”

哈!赵千又乐了,这意大利小子明明就学自己,却还弄得煞有介事,不过他倒真的相信,教父唐维托欧洲有这样的本事。

蓦地,目光聚焦,落查理脸上,“如果……”

查理心一跳,“什么?”

“你当上警察司的话,我们有什么好处?”

查理好像明白了,目光闪烁着,想了一会,开口道:“我们是一体的,费尔罗家族香港就是地下皇帝,不过有个前提……”

赵千一听就懂,什么前提,就是不能威胁到洋人的生命安全嘛,于是说:“我懂,国际友人的钱也要赚,杀了人,谁还敢来?”

查理点头道:“千,你说的没错,赚钱重要,三合会现要被统一管理了,我们很快会扶植一个总龙头,他们的收益我们也要,这是我们让他们继续存的条件。”

黑金啊,这就是黑金!赵千虚起了眼睛,洪门三合会被自己这么一搞,成了香港殖民政府的枪靶子,注意力全放那去了,反正都是华人,出了事算他们头上,还可以顺便小题大做夸大其词找清廷要好处,挨枪子是它,背黑锅也是它,惨呐。

可罗西不同,这教父的侄子是查理大的金主,金钱光辉的沐浴下,这俩基本上就穿一条裤子了,以后罗西干什么查理都能算到三合会头上,可怜的三合会顶前面,风吹雨淋,罗西背后舒舒服服的躺着数钱,查理跟着赚的盆满钵满,捞够了拍拍屁股走人,谁管你这地皮还剩几两油水?

想的好,真想的好!赵千从来没有把这丛林时代的人当成傻瓜,一两句好话、一片慷慨陈词就把人家忽悠着为你办事了?可不可能嘛,什么事情都有个需求,做什么事都有代价,不管是什么,它就客观存!

比如跟着自己的那帮人,陈荣他们是一手带出来的,死心塌地的原因是自己,他们的需求就是跟着自己活得像个人,活得硬挺挺,活得是条汉子。施耐德纯粹是为了钱,卡瓦是自我满足,阿尔曼是个枪械狂,骨子里就好战,这些人都有需求,自己都要付代价,没人那么傻叉呵呵的就跟着你卖命,过去没有,现没有,未来也没有。

何况老子本来就是从未来来的,不管这套想法是不是有失偏颇,它至少没有错!你罗西和查理的阴损买卖怎么来的?还不是老子杀出来的!现这桥搭好了,老子就必须要走,如果你们敢阴老子,对不起,前面那些铺桥的就是榜样!

“查理,那三合会的总龙头有人选了没?”赵千一边笑一边喝酒。

查理不知道赵千问这个干嘛,他眼里,这个眼睛很亮笑起来很好看的男人根本不像国人,而且罗西一贯自持高贵,也不可能和那些看到洋人就低三下四的国人为伍,于是问:“你想坐?”

赵千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道:“我不想,我只想要钱。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个人选,如果你答应了,梅含理的事情,我来处理。”

罗西眼神一动,表情有点惊讶,但很快就转化成了笑容。

查理目光闪烁着,以他老油条的智慧,也猜到了赵千想干嘛……如果这个不像国人的国人真的要这样做,那影响实是太大了,这件事不能草率决定,不能到时候把自己也栽进去!

“我会离开香港。”赵千淡淡的道。

查理猛地一颤,眼着光,良久,说了一个字:“好。”

几天后,赵千收到了一封请帖,大哥蔡镇龙派人送来的,蔡镇龙岸上有眼线,专门用来打听出海船只的消息和传递消息。

这次没有游泳,码头上了一艘货船,也不出海,就停口岸。

大哥没有来,只是派了个人引路,近风头紧,估计他也不敢轻易靠岸了。赵千走进了船舱,陈荣和谢子峰身后等他进去后,把舱门一关,守了门口。

刚一坐定,何元稹就从里舱走了出来,赵千眼尖,开门的一瞬间,似乎看到里面还有个人影……“青山兄,别来无恙,似乎清减了几分?”何元稹满脸堆笑的坐下。还是一张案几隔间,坐铺着的厚毛毡上,烤着暖炉,空气闷闷的,还熏着香。

...

第三十一章 一年

第31章 一年

清减了几分?这你都看出来了?才多少天没见?看来你这老僵尸对老子兴趣很足啊!不过你说的对,是清减了,自从卡瓦那自恋狂想出了那阴损招之后,一天到晚就没屁事,白天和那些**,晚上和刘贞贞**,调的老子泌尿系统都失调了!

哈哈一笑,“为了台浦兄的事情,累啊。”

何元稹字台浦,听到赵千直呼自己表字,立即亲热的道:“下原本以为青山兄所做之事为利所图,不料却如此深明大义,下佩服。”

赵千摆摆手,“上次你我已经谈过,无须再提,你既然为皇上办事,那就是天公地道,天命所,身为大清子民,不为皇上想的,那就是狗屁不如!”

里舱好像有点动静了,赵千竖起耳朵听,可惜那动静极小,转瞬即逝。

何元稹目光颤抖着,猛地起身,“青山兄,请受下一拜!”说完,当真纳头便拜!

赵千连忙起身扶住了何元稹,“台浦兄何须至此,家祖早年受奸人所害,家父逃往海外,如不是恭王府之助,我也不会有今天……”

何元稹惊讶了,“此话当真?”

真你外公!我爹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负起手,缓缓转身,嗯,一定要这样,一般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人都得这样——“台浦兄,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我今儿个是必须说了,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何元稹心里一惊,“今日就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赵千负手背对着何元稹,缓缓道:“家父本乃大清之官,极力赞同王爷的政见,无奈却……”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哽咽,似已说不下去。

何元稹没有说话,他知道青山兄说的是什么,慈禧和奕䜣当年明争暗斗,什么人党争消失,根本无法查,也查不清楚。

“这个仇,我是忘不了的,那园子里的人,我也是忘不了的,台浦兄……”赵千慢慢转过身,“这话你信,我们接着聊,你的主子是皇上,我是感王爷的恩,男儿顶天立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话如果你不信,我立刻就走,反正你如今也是三合会总龙头,王爷帮着皇上要什么,你给他送去,我该做的,也力了……”

何元稹看着赵千有些泛红的眼睛,一时没有回答,心下却想着赵千说的每一句话。有两件事是不明白的,第一,这赵青山的祖父到底是谁;第二,王爷到底当年有没有救过一个姓赵的党系。也有两件事是明白的,第一,这个人既然敢对自己说他的仇人是慈禧,这话就有了几分可信性;第二,查理那个英国人找自己、说要支持自己成为三合会总龙头时提到的那个相助的贵人,就是这个赵青山,说不定还是他一力推荐的。

正当何元稹举棋不定时,里舱传来了微弱的声响,面色一动,旋即又平静下来,“青山兄,请坐。”

赵千看了何元稹一眼,余光瞄向了那紧闭的里舱门,重坐下,一言不。

短暂的沉默后,何元稹拿出一个锦盒,推向了赵千,“青山兄,事情已经办妥,总算没有辜负圣恩,我们这里成了,那大事成不成,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你们还真要干呐?就小细腿皇上身边那帮清流?一群光说不练的假把式,成天就知道说废话和异想天开,除了少数几个还有点见地,其余的,你就是把枪送到手上他也不敢开,你们要干的事,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什么后果……赵千一边想一边打开了锦盒,里面是说好的五十万两银票。

这才是关键!赵千第一时间收好了银票,一脸严肃的看着何元稹,“台浦兄,你们大概是什么时候办事?”

何元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深深吸了口气后,从怀掏出了一块玉佩,双手递给了赵千。

不由愣了愣,“这是为何?”

何元稹深吸了口气道:“此乃恭王府信物,望明年开春之时,能得青山兄相助。”

是明年开春啊,也就是1898年三月份左右了,还有一年时间,如果这一年顺利,我一定会来!收起了玉佩,目的也算达到了,于是和何元稹道别,带着陈荣和谢子峰上码头边的面摊吃面去了,边吃心里还想里舱里的人到底是谁,如不是那个人暗示,何元稹也不会相信自己。

舱门推开了,一个粗矮的黑汉子走了出来,那书生长衫穿他身上要多不协调就有多不协调。

“先生,为何要信他?”何元稹问。

“为何不信?”黑汉子反问,随即转身望着赵千离开的方向,冷笑道:“海外长大么?留不留头,台浦,你来香港也快两年了,你的还?”

何元稹摘掉了帽子,长辫子滚落而出。

黑汉子又道:“你的,可也没办成事,如不是这来历古怪的年轻人,我看圣上要的的东西,你是一辈子也运不过去了。”

何元稹咬咬牙,没有说话。

黑汉子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控制了三合会,与那些洋人贩子打交道的时间就多了,怎样做还需要我教你么?”

何元稹心里骂了一声,表面上却笑道:“先生放心,洋人海那边好走路,台浦知道该怎么做。”

黑汉子叹了一声,“我国泱泱,奈何体弱,圣君忧心难安,我等仕子必当奋起当先!”说罢,长袖一甩,怫然而去。

何元稹冷眼望着黑汉子身影消失,心想到:难怪王爷说不可深信此人,哼,让我信那赵青山,无非就是想利用他,我看这来历不明的年轻人,都比那些人稳当的多。不过王爷当年救下的同僚,好像是有一个姓赵的,算下来的话,年纪也差不多,嗯,王爷说的对,洋人的东西咱们该学,海外长大的,办事就是厉害,这个赵青山,无非就是贪财了点,还是识得大体懂得忠君的。

于是何元稹做出了决定,将这个“爱觉罗家的忠臣之后”,书信详细表录,引荐给主子。

“爷,你笑什么?”刘贞贞坐赵千腿上问。

“我笑了吗?”赵千搂着刘贞贞,“哈哈,我没笑,因为不好笑,哈哈。”

刘贞贞也笑了,“爷,你真有趣。”

赵千笑个不停,“没错,没错,白天有趣,晚上有力,你叫的声音可真好听。”

“爷……”刘贞贞满脸娇羞,轻轻伏了赵千胸口。

“老子居然有爹了,这潭子浑水,终于要趟了,刺激,够刺激!”轻轻拍了拍刘贞贞的脑袋,“看着,到底有多黑,多乱……”

初春的阳光洒落,花园里的花开了,草坪已经有了颜色的装点,刘贞贞去给自己拿烟了,翘起腿,靠白色的椅背上,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一年,我还有一年。

几天后。

一个精干的华人小伙子站码头上,像是等什么人,他皮肤黝黑,也没大辫子,正是蔡镇龙的手下方家强,专门给赵千开那艘老掉牙的货轮的。

“哦?变样了啊。”看到停口岸里的船,赵千眼放光。

“二哥,您来了。”方家强看到赵千,立刻迎了上来。他们这些海盗都叫蔡镇龙大哥,赵千是蔡镇龙的拜把子兄弟,当然就是二哥了……再二也是哥啊,赵千朝方家强笑道:“大哥那边安排好了么?”

方加强笑道:“二哥放心,大哥已经海上了,昨天夜里收到您的信,甲板上站了**,就等着您呢。”

赵千笑道:“大哥激动了。”

方家强看起来很兴奋,“那可不,大哥连做了几笔买卖,弄够了口粮,就是为了您的那封信,二哥,我这就引你上船,现这船叫‘功成’号,花了大价钱请香港的英国船厂改造了,吃水量也大了,航速也快了,还装上了炮……”一边说一边领着赵千和他带来的人上船。

是不错,虽然比不上蔡镇龙的鹿耳号,但和以前那老火轮相比,已经好了太多太多,赵千船上走了一圈后,问方家强:“大哥又没钱了?”

方家强讪讪笑道:“大哥说他就懂船,把船弄好就行了,以后需要多少钱,二哥您都会弄来的,大哥还说,他这个义弟本事大得很,特别是找钱这方面,名字就取得好,‘找钱’‘赵千’……”

赵千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方家强的话,稳定了下情绪道:“这些人,是我的宝贝,你可得小心了。”

“宝贝?老板,我可值钱多了。”优雅温和的声音,一听就是卡瓦。

“加强,你去准备开船。”赵千看了卡瓦一眼。

方家强应声离去,卡瓦走到赵千面前,笑着问:“老板,为什么我们要先走?”

赵千道:“很快就要出大事了,到时候连我都得跑。”

卡瓦眼微微波动了一下,没说什么。

赵千接着道:“你们要去的地方,相对来说还算自由,只要有钱,他们就把你当上帝,卡瓦,一万两白银,别给我浪费了,我要什么你知道。”

卡瓦表情突然有点古怪,“你就那么相信我?我是个诈骗犯。”

“你还是我的兄弟,另外,你不是要看着吗?”赵千笑了一下,转身朝船下走去。

卡瓦望着赵千的背影,微微点头。

...

第三十二章 家的方向

第32章 家的方向

“爷。”听见刘贞贞身后叫自己,于是回过头:“怎么了?”

“我,我不想……”刘贞贞低着头,想说什么又害怕。

是担心自己了,赵千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搂入怀,柔声道:“贞贞,别担心,我会平安的。”

怀传来了啜泣声,拍了拍她的背,“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别哭,跟小猫似的,有什么事就跟卡瓦说,他国话说的很好。还有你荣二哥,你不是一直都把他当哥哥看吗,他会照顾你的。”

刘贞贞还是哭,她真的很担心,自从不顾一切跟了这个男人以后,他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叫自己心惊肉跳?每天看到他才踏实,伺候着他才安心,每次他出去,心就不是自个儿的了,生怕一个不对就……又安慰了一会,刘贞贞好不容易不哭了,乖乖的进了船舱。这个女人懂事,特别能为了男人勉强自己,这样的女人自己那个时代基本上已经绝种了。她也是真的害怕了,赵千站码头上,望着功成号渐渐消失海面,表情沉静如水。

“老板。”施耐德和阿尔曼过来了。“陈荣他们也走了?”施耐德顺着赵千的目光望去,“为什么只留下我们两个?”

赵千看着他:“我需要帮手,你和阿尔曼的经验比陈荣他们丰富,他们虽然做了几件事,可真正的大事面前,难免会栽经验上。”

“那卡瓦?”施耐德又问。

赵千转过身,“他擅长另一种事,走,去吃面,那边那家面摊很好吃。”

施耐德咧开嘴,露出满口金牙:“哈哈,我看那穿着花衣服的姑娘好吃!”

“滚。”赵千脸红了。小花衣情结。

阿尔曼走了上来,微微皱起眉头,“有把握吗?”

扭头看着这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日耳曼壮汉,眼神定了几秒钟,吐出两个字:“没有。”

阿尔曼点点头,不再多问。

1897年3月16日清晨,卡瓦、陈荣、牛德、张二虎、谢子峰、王彪,加上从德国工厂出来的周世斌、刘超刘成三人,以及刘贞贞,南洋海盗头子蔡镇龙的鹿耳号的护卫之下,乘坐改装过的货轮“功成号”,离开了香港。

傍晚,一条香港老街的头,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一身西装笔挺的张自站庙门口,身后站着十二个精瘦的年轻人,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沉默了一会,张自开口问:“李三,人都里面了?”

一个尖脸的年轻人走上前,“部长,就里面,照您的吩咐,一个也不少。”

“走,做完了处理干净,然后上船。”张自走进了土地庙,李三和另外十一个人神色一凛,也跟着走了进去。

然后,枪声响起了。

十分钟后,这座土地庙燃起了熊熊大火。

3月17日凌晨,张自、李三等十三人,坐着卡西奥船舶公司的货轮,也离开了香港。

第二天,土地庙烧得只剩下几根破柱子,而被张自他们枪杀的人,正是那些地老鼠,赵千说这些人不可信,不能留下后患,于是张自和李三那十二个一直接受他训练的地老鼠,便坚决执行了命令。

张自现是青山公司情报部的部长,这鲜称呼是老板定的,李三这十二个二十挂零的年轻人,正是情报部的第一批人员。李三他们已经不是地老鼠了,张自训练他们的时候,是严格按照赵千教他的那一套执行的,李三这些人也年轻,接受鲜事物快,虽然还不彻底,但也基本上被洗脑了。

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过上了一直全的生活,一种有尊严的像个人一样的生活。吃的好穿的好是其次,十二个年轻人每个人还分配了一把蝎尾96自动手枪和一z2子弹,当然,这是完全被信任的情况下。

赵千对张自说过,虽然现青山公司只有个名头,连架子都没,但情报部是心脏,是重要的,人员宁缺毋滥,每个人都必须绝对忠诚。

“罗西,他们没问题?”阳台上,赵千望着楼下的草坪。

罗西身边喝着红酒,“放心好了,千,我知道张他们是你的宝贝,我们费尔罗家族的船是绝对安全的,卡里尼亲自护送。”

“他去了?”赵千知道卡里尼是罗西的左右手,罗西非常信任他,而这个二十五岁的意大利青年也的确很能干,罗西让他去,足见对自己的友情。心下也有点感动,于是道:“查理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照你的计划进行着,找好的机会。”罗西眼闪过一丝冷光。

“嗯,给我杯酒。”赵千趴栏杆上。

“哦,好。”罗西倒了杯酒递给赵千,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这样的时光,我们一起阳台上看着夜景,喝着红酒。”

赵千笑了笑,一口喝光了杯酒,然后将杯子扔出去。

咣,下面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有点模糊。

“我出去走走。”

罗西愣了一下,“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你又不是女人。”赵千摆摆手,很快下了楼。

罗西的豪宅位于士丹顿街,这是一条繁华的街,住着很多有钱人,这样的街,是有路灯的。

灯光还有些微弱,毕竟是竹丝灯泡,电线架着,道路两旁那些欧洲味道浓郁的建筑内也出了灯光,一丝一缕,都像是证明着电气时代的来临。

展的真好啊,谁能想到,几十年前,这不夜港还是一座小渔村……路灯下,赵千抬起头,望着一个方向。

“想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想你。”还不知道是谁就脱口而出,这回答完全出于本能。

“那为什么不回头?”女子接着问。

“还没看够。”赵千背对着她。

女子走到了身边,顺着赵千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有啊。”

“有的。”赵千深深吸了口气,笑了。

“有什么?”女子又问。

“痛苦。”赵千转过头,“又见面了,乱世佳人。”

“乱世佳人?”女子蓦地脸一红。

“很适合你。”赵千伸出了手,“可以牵着你夜晚的路灯下走一走吗?”

女子高挑的娥眉动了动,美丽的丹凤眼闪过一丝光晕,“可以,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说的痛苦是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赵千的手一直伸着,夜风吹来,白衬衣的领子轻轻摇晃着。

女子看着这张微笑着的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很亮的眼睛就像是有星光落了里面……她不由看得出神了,一时之间忘了回答,只能呆呆摇头。

“是家,大的痛苦,就是没有家。”赵千收回了手,朝前走去。

家么?

昏黄的灯光下,梧桐的叶轻轻作响,她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眼不觉有点湿润了。

他眼的忧伤,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哪怕明知道他是个轻薄的恶徒……莫如兰的手抖,这是好的机会,这么近的距离,只需要对着他开一枪,就什么都结束了,而且这也正是自己的目的,可是——为什么下不了手?他说的家是什么?又哪里?

莫如兰不禁又望向了他望着的方向,那儿,是一片海。海的对面,是一片土地,广博却疮痍的土地……突然间,她的手抽出来了,几步追上了他,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你的答案我很满意。”莫如兰笑道。

“你皮肤的温我也很满意。”赵千握紧了她的手。

莫如兰扑哧笑出了声,脸上红红的,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夜色笼罩的街边慢慢的走。

十几分钟后,赵千突然松开了她的手,“你到了。”

莫如兰一惊,这里正是“乾亨行”,兴会的总部!

“你都知道?”莫如兰心里的感觉消失了,面色冰冷。

“佑洪坛的莫坛主,一直调查我,刚刚还想杀我,记得吗,我以前还叫你天使来着。”赵千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刚才的机会多好啊,为什么不抓住?你还另有安排?”

啪,莫如兰的手腕被抓住了,“不要这样,你是女孩子,掏枪这种事是男人做的。”

“放开。”纵然这家伙笑得很轻佻,莫如兰心里还是产生了恐惧,她知道这个男人做过些什么……“开始可是你主动拉我的手的。”赵千虚起了眼睛,“为什么一个人来?你的那些人呢?还是觉得上一次香农咖啡厅,你已经**了我?”

“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放开我!”莫如兰挣扎着,没挣扎几下,就陷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你?”莫如兰抬起头,神情呆呆的。

“别做错事。”赵千放开了她,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这个夜晚,已经是第二次望着他的背影了,莫如兰的心颤抖……别做错事?他为什么这么说?

莫如兰立原地,直到那个男人的背影完全消失视线。

这时,乾亨行的门开了,几个黑衣汉子闪了出来,当先一人对莫如兰拱手道:“坛主,为何没有信号?”

莫如兰没有回答,还是望着赵千离开的方向。

...

第三十三章 惊天巨案(一)

第33章 惊天巨案(1)

“坛主?坛主?”那黑衣汉子又问了两声。

“什么?”莫如兰回过神。

黑衣汉子目光一闪道:“坛主,那恶贼一直躲洋人那里,每一次出来都神不知鬼不觉,我们的眼线根本现不了,迫不得已,坛主才想出了这样的方法,不惜亲自去接近他,今天他不知为何放松了警惕,是好的机会,可为什么……”

莫如兰的眼神波动着,脑海一直回荡着那句“别做错事”,另外几个人也都看着她,神情疑惑。

良久,莫如兰开口了:“把眼线都撤了。”

黑衣汉子一惊,“为什么?他不是满清的……”

莫如兰打断了他,“张二叔,他不是,我们也许错了。”

这黑衣汉子姓张,叫张成栋,他有个哥哥叫张成国,正是上一次佑洪坛门口给莫家姐妹开马车的车夫。此刻张成栋一听莫如兰这么说,立马急了,称呼也换了:“大**,你难道不知道么,三合会落入清狗之手,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莫如兰神色一冷,“张二叔,何元稹是什么人我清楚,清狗想干什么我也知道。”

张成栋道:“那为何还要撤掉眼线?这次没成功,下次还有机会!”

莫如兰深深吸了口气,“张二叔,那些三合会的人,早不是洪门的了……”扭头望着乾亨行,“这些革命党,唉。”

张成栋不说话了,胸口起伏着,其余的黑衣汉子也都沉默不语。

安静了一会,莫如兰道:“香港没有洪门了,佑洪坛也该收了,爹的眼光就是准啊,那个恶……他也许一样明白……张二叔,收拾收拾,我们回去。”

张成栋出了口粗气,“是,大**。”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赵千再也没出过门,而是窝房间里不停写写画画,期间也多和罗西喝喝酒,和查理谈点事情。施耐德成天都和意大利妞鬼混,当然时不时浪荡子也会加入,但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缩房间里埋头干事。日耳曼壮汉阿尔曼也有事做,赵千那把kriupr“致命蝎刺”让他摆弄了一个月,这位前普鲁士陆军军官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枪械狂,就差每天都抱着致命蝎刺睡觉了,而且他还不是研究,就是纯粹的喜欢,离不开。

一地的烟头,满桌满**的纸,墨水洒的到处都是,断掉的铅笔抬脚都能踩到三根,以前还有刘贞贞收拾,现她走了,好好的一间装潢高雅的卧室,便被活生生弄成了狗窝……嘭,门撞开了,罗西疯了一样闯进来,神色说不出来是兴奋还是紧张,反正一点也不像西西里岛的贵族。

“千,醒醒,醒醒。”罗西掀开了浪荡子的被子——然后,这面容俊美的意大利小子满脸通红的转过身,浑身还抖。

“干嘛。”赵千坐了起来,先是揉揉眼睛,接着开始找东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于是拍拍旁边**的美女,用流利的意大利语问:“亲爱的,我的裤衩呢,你昨天扔到哪里去了?”

“楼下。”美女不耐烦的翻过身,继续睡。

两个小时后,到了傍晚。

一幢前后都有花园的豪宅门口,几辆豪华的全封闭式马车停下了。

车门开了,赵千走了下来,一身灰色礼服格外合身,显得整个人挺拔俊朗,用玉树临风形容丝毫不过分。

“这就是查理的家?”望着眼前的豪宅,忍不住骂了一句。

接着,施耐德也下来了,一头乱糟糟的红整齐的向后梳着,胡子也刮干净了,白色的燕尾服穿他身上还真像那么回事。

“千,我们进去。”罗西走了过来,还想说什么,被赵千用眼神制止了,然后,几个意大利人守了这里,赵千三人进了那扇铜雕翻花的大门。

大厅金碧辉煌,穿梭其的净是香港名流,有洋人,也有华人,有美艳的贵族女子,也有花枝招展娇笑不断的交际花。

赵千和施耐德跟罗西身后走进了大厅,刚一进去两人就散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查理则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和罗西亲热的拥抱。

“准备好了?”拥抱的时候,罗西悄悄查理耳边问。

查理拍拍他的背,点点头,然后两人分开,和其它的人打招呼去了。

一片歌舞升平,一片高贵典雅,只是不知道这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多少纸醉金迷的糜烂。

这是查理三十三岁的生日酒会,身为香港副警察司,家族又英国政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作为保守党的骨干很受相尔兹伯里的重用,虽然挂了个闲职,但谁都知道查理背后的势力,所以不管是谁,都会给他几分面子出席。

港督罗便臣刚刚离开,警察司梅含理就来了,这个身板笔直的年英国绅士一出现,就有很多人迎上前去,要么喝一杯酒,要么打声招呼。

“梅,我尊敬的上司。”查理招招手,侍者便端来了两杯红酒,查理端起了靠近自己的一杯,将另一杯礼貌地递给梅含理。

“怎么?我已经准备离开了。”梅含理接过酒杯,眉毛皱了一起。

查理眼闪了闪,笑道:“尊敬的梅,我身为爵士,想要和您喝杯酒,这不过分?”

梅含理道:“我们刚才已经喝过了,对不起,查理爵士,我的酒量不好。”说着就要将酒杯放下,查理神色又是一动,连忙挡住了梅含理的手,笑道:“梅,这一杯酒,是我向你道别的。”

梅含理的动作停住了,望着查理。

查理真诚的道:“梅,我快要回英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香港这么长时间了,已经有了感情,国人有句话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希望等我回到英国之后,还能想起你这个朋友。”

梅含理顿了顿道:“为什么回去?”

查理叹了口气,“我的家族不允许我再从政了,你知道的,我的性格是那样的不检点……”

梅含理举起酒杯,和查理碰了一下,露出了微笑:“别这样说,你其实适合去做个商人,祝你顺风。”

查理也笑了,“谢谢你的祝福,我不会忘记你的,梅。”

两人互相微笑了一下,很有风的喝下了杯酒。然后,两人轻松的聊了起来,聊英国的天气,聊香港的天气,聊家乡的趣闻,聊沿海的风俗,气氛融洽而愉快,却没有再喝酒,空空的酒杯放洁白的餐桌布上,微微泛光。

豪宅三楼走廊深处的一间卧室里,施耐德从**下拖出了一口箱子。然后,他脱掉了礼服,换上了箱子里的衣服。

扣子扣紧了,皮带也扎实了,千说这种衣服叫野战服,这古怪的颜色叫迷彩,施耐德卷起了袖子。

箱子里还有皮靴,千叫这种短皮靴“战斗靴”,施耐德穿好了靴子,将箱子里的枪拿了出来,两把蝎尾96自动手枪,十个弹夹,一把蝎刺97半自动步枪,同样十个弹夹。

这野战服和皮带就是方便,弹夹有地方放,手枪也放的很舒服,千,我的朋友,我的老板,你真是个天才!

穿戴完毕,从白马王子变成悍匪以后,施耐德拿起了那外形抄袭ak47的蝎刺97,轻轻打开门,隐没了走廊的另一头。

“查理,我,我想去方便一下,突然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冷餐稍微吃多了一点,我的胃不好,请问……”梅含理皱起眉头。

查理做了个请的手势,“梅,这没什么,绅士也有这个需要,我带你去。”

梅含理笑了一下,跟着查理去了大厅后面的卫生间。

“我外面等你,不会有人打搅你,放心。”查理微微躬身。

梅含理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进了卫生间,随手把门关上。

一分钟以后,一个人影悄悄来到查理身边,查理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然后让开了身,人影无声无息的打开门,一个侧身便闪了进去。

这厕所修得真豪华啊,和我那个时代的高级会所差不多了,查理你他娘的国家蛀虫!

赵千低着头,看着镶金地板上的印子。

应该是这里了,灌了查理的黄汤,现正欢腾……咚咚。敲了敲紧闭的门。

“谁!”里面传来了一声。

一脚踹开了门,右手捂住还蹲马桶上一脸惊讶的梅含理的嘴,左手的刀子立刻就从他的喉咙上划过!

梅含理还挣扎,刀子又捅进了他的后背,这刀子很锋利,仿照的斯特赖德战斗刀,虽然远远不如那二十一世纪的硬汉高速工具,但这被赵千命名为狼刀的家伙,却已经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军用战斗刀了。

唯一一把斯特赖德战斗刀送给了陈荣,那小子当宝贝一样,明明曾经就是老子的东西,问他借来盗版比要他的命还难!

也没做几把,工艺太难了,香港本来就没什么冶炼技术可言,自己一把,施耐德厚脸皮拿了一把,阿尔曼不给他要杀人的,卡瓦风翩翩的骗走一把,后剩下的一把,得送人家罗西,出钱出力的……终于,梅含理没有挣扎了,软软的倒了赵千怀。

...

第三十四章 惊天巨案(二)

第34章 惊天巨案(2)

身上都是血,还好迷彩色看不大出来,伸手梅含理鼻子前试试,又他的大动脉上来了一刀,然后取下了背囊,拉开,开始组装起枪。

两分钟后,g22狙击枪装好了,沙漠之鹰也准备就绪,腰上还有一把满弹的蝎尾96自动手枪。

这时,敲门声响了,赵千的枪口对准了门。

“千,是我。”门外传来了查理的声音。

赵千打开门,查理看到了梅含理的尸体,眼闪过一道恨意,随即笑道:“千,这下再没有谁挡着我们了。”

“不够。”赵千看着他,“东西准备好了没?”

查理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这样真的可以?会不会……”

“我说过,谁挡着我的财路,我就要他死。”赵千冷冷的看着他,“如果只是一个梅含理,我一枪就能把他杀死他家里的**上,你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快点,我不喜欢犹豫的人。”

查理平时爱装绅士,可骨子里就是个恶棍,一听赵千这么说,也来了脾气,“妈的,要做就做大的,香港是查理爵士的地盘,谁指手划脚,就让他死!”

赵千看着他,笑了一声。

查理拿出了一张纸,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递给了赵千,“千,我的朋友,人都上面了。”

“你先去大厅,装得像点。”赵千鼻翼抽了抽。

轰!

查理家门口b爆炸了。

一个穿着蓝灰色迷彩野战服的光头大汉端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枪冲了进去,脚下的厚底野战靴还沾着鲜血。

这大汉正是阿尔曼,手的枪是赵千的“致命蝎刺”,把枪给阿尔曼,等于小白兔问狼饿了没。

**是罗西弄来的,门口的意大利人早就撤了,守门的十多个英国警察炸死的炸死,没炸死的也被阿尔曼射杀!

大厅内,人们被外面的爆炸声惊呆了,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一声枪响,一个蒙着面、身高大约180公分、穿着一身稀奇古怪衣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先生们女士们,请安静。”

砰,他手的金色大手枪开枪了,一个想要冲过来的警卫额头飙出一条血线,楞生生的仰天倒下。

“啊!”尖叫声四起,顿时乱作一团。

有几个人想要从大厅门跑出去,却被扔了回来,因为一个面无表情的大汉立了门口,他倒没有蒙面,只是不由分说就朝地上还没爬起来的一个人开枪了。

看到血和尸体,人们害怕了,退了回来,女人哭了,男人也抖了。这时,另一个蒙面大汉从楼上下来了,穿着同样的衣服,端着一把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枪。

“解决了?”赵千问走过来的施耐德。

“老板,没有活的可以跑出去,这枪太厉害了。”施耐德扯了下面巾,“就是这个东西太难受了,你从哪里学来的,像个毛线套子。”

你这个荷兰大傻牛,你懂不懂老子那个年代恐怖分子都这样!赵千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对那些害怕到极点的人们说:“请蹲下,不然……”砰,抬手就是一枪,一个想要偷偷躲起来的绅士倒下了。

“他就是榜样。”赵千走下了台阶。

“老板的英语说的真好,比我都好。”施耐德身后嘟囔着。

场的人都蹲下了,包括眼全是笑意的罗西,以及表情凶狠的查理。

“我只要钱,不想杀人。”赵千坐了桌上,玩着镀金的沙漠之鹰。

“我有,我有,您要多少都可以,只要您放过我!”一个秃头的洋人站了起来,声音因为受到严重惊吓已经扭曲,跟杀猪似的。

砰,他倒了血泊。

“我说过,安静。”赵千放下枪。

没有人再敢喧闹了,一切变得无声,只能隐隐听见女人们压抑到极点的啜泣声。

赵千将一张纸递给了施耐德,然后对那些蹲地上的几十个人道:“念到名字的,请起立,把钱放桌上,就到门口去,等下我们走了,卡茨先生会放你们离开。”

人们惊恐的互相望着,不知道这个人要搞什么,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几个人是欧洲强盗,带头的那个一口流利的英语,应该是英国人,旁边那个可以看到小臂上浓重的汗毛,门口那个叫“卡茨”的明显了,一看就是该死的好战的日耳曼人!

可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查理爵士的家里作案!

“罗比克先生。”施耐德声音拖得很长。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英国人一跃而起,表情就像了大奖一样。

赵千嘴角微微一抽,端起了桌上的红酒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妈的,就这点钱,滚过去。”施耐德明显不满意的踢了罗比克先生一脚,可罗比克先生却如获大赦一般的屁颠屁颠的站到门口,阿尔曼看都没看他一眼,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下一个……费金斯先生。”施耐德的声音拖得比上次还要长。

很快,十几个人站到了门口,赵千望着他们,慢慢喝酒,身旁施耐德则把桌上那些财物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后装不下了,干脆把赵千的背囊抓过来,往里塞。

“谁是查理?”赵千松开了酒杯,酒杯摔地上,碎了。

众人心里又是一抽,特别是那些没被点名的,心里已经脆弱到了极点,有几个已经昏了过去。

查理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你会受到,受到大英帝国的……啊!”他抱起腿地上打滚。

赵千收起了蝎尾96,不能用沙漠之鹰,威力过大,怕这家伙真的残了。

查理大腿枪,满头是汗,挺着脖子狂叫:“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你们这伙强盗!如果我不死,一定会把你们全抓起来,送到欧洲可怕的监狱!哦不,是直接绞死!你们这些该上绞刑架的恶魔!”

演技派,果然是演技派,不过他好像真的很疼,朝施耐德招招手,“把他带到后面去,让他拿出所有的钱,然后……”对施耐德使了个眼色,不过除了地上打滚的查理以外,谁都看见了,也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还蹲地上的人也差不多清楚怎么回事了。他们要么是香港政府的英籍公务人员,查理的人;要么就是一些行贿过查理的商人。反正蛇鼠一窝,谁都知道谁干了什么,此时每个人都想查理是不是贪得太多了,才引来这些欧洲劫匪。

不过他们想得多的却是自己的命,当查理被带进里面之后,蹲地上的人面色惨白,站门口的十几个人则长出口气,有几个还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可不是嘛,那些要死的人都是依附查理的,都是贪得无厌的蛀虫!

枪响了,一连串的枪声,很快很快。

枪响就有人死,不是蹲地上的那些人,而是门口的。

阿尔曼看着手的致命蝎刺,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光,微微点头……老子的子弹啊!赵千心里滴血,此时此刻,阿尔曼这几梭子一打,这把枪算是彻底废了,没子弹还用个屁啊,以后多就是阿尔曼的玩具,也不可能拿来仿造,造不出来的。

下意识的拉了拉g22狙击枪的背带,这把枪以后绝不能让那日耳曼大爷碰!

“你们。”赵千打了个响指,吸引了蹲地上那些目瞪口呆的人们。“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放这里面之后,可以走了。”

这时,一个漂亮的洋妞吓得跌倒地上,浪荡子的远视眼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花边……人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纷纷起身,排着队将身上的财物放到了那奇怪的背囊里。刚才跌倒的**花边还被人捏了一下,左右看看,只看到了朝门口惊慌跑去的人,以及那个不动声色望着一边的劫匪头子……摸了摸屁股,也不敢多想,连忙朝门口跑去。

那扇门,就是逃生门。而且守门口的劫匪还真放行了。

内厅的走廊,一具和施耐德身形差不多的尸体摆着,查理就躺旁边喘着气。

“这刀你拿着。”施耐德将一把刀塞到了查理手上。旁边尸体上有几处刀伤,都是致命的。

“嗯。”查理笑得很难受。

施耐德想了想,扯下黑头套,扔了和自己穿得一摸一样的尸体身上,朝查理笑道:“查理,我的朋友,你就忍耐一下,一会你就成英雄了。”指着地上的尸体,“记住,刀是从这个我手上抢来的,这家伙杀了梅含理,以后随便你怎么编了。”

“好了?”赵千和阿尔曼来了。

“千,船,船安排好了,罗西,罗西那里等你,你们去日,日本,不要上岸,然后转乘,乘……”查理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兄弟,忍忍就好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手续办好了吗。”赵千蹲下身,满脸笑容。

看到这笑容,又想到了刚才这个人的冷血,查理心里突然有害怕起这个眼睛亮亮笑起来很好看的男人。“我给施耐德了,托人英国办的,前几天才送来,还好,还好赶上了我的生日酒会,哈哈,这应该是我过得难看的一个生日了……”

“也是快乐的,再见。以后找我直接和罗西说,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赵千带着阿尔曼和施耐德走了。

查理躺下了,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刀,他相信赵千说的是真的,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这些人,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只能想办法拉拢,绝对不能得罪。查理终于看出来了,这个计划一切并雷霆般执行的男人,绝对是那种为了利益翻脸比翻书快的人!必须和他坐一条船上,下不来了,也不能下来,不然很可能下一个就是自己……查理深深吸了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

...

第三十五章 海上(一)

第35章 海上(1)

就查理的住宅被警察包围,并且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罗西正码头上和赵千拥抱,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不见面了。”赵千好不容易推开了罗西。

这个意大利小子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朋友……罗西和查理不同,罗西重感情,还是讲义气,这点倒和他的叔叔唐维托挺像,估计教父喜欢他也有这个原因,对他是可以交心的,不像查理,只能用利益或者力量征服。

“香港要乱一阵了,这段时间千万别犯事,该送的钱要送,该走的路要走,凡事多长点心眼,查理那个人也要防着,他得了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扶一个洗钱的同伴起来,什么拿不准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对罗西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千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哥哥,刚生下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没有兄弟姊妹,来到这个时代,有个了结拜大哥蔡镇龙,却总共也没见几面,而且初的动机也是为了利用,可对这个还不满二十一岁的罗西,朝夕相处,赵千是真有兄弟之间的感觉。

这不,罗西已经泪流满面了。

拍怕他的肩膀,就准备上船。

“哥哥!”罗西身后叫了一声,然后抱住了自己,“我可以叫你哥哥吗,其实我不是唐的侄子,我是他的私生子,我名义上的父亲很年轻就死了,母亲和唐之间……唐是领袖,是教父,死去的那个人是他的兄弟,他不能承认我,所以把母亲嫁给了他的弟弟,就是我的继父……”罗西边哭边说,“虽然我开始很怕你,但你给我哥哥的感觉,我……”

原来如此啊,这才是教父重视罗西的主要原因,不过关系真够乱的,意大利人就是奔放。“别哭了,男人哭多了就娘了。”赵千转过身,扶着罗西的肩膀,“那就当我的弟弟,除了我以外,你还有个大哥,就是蔡镇龙。”

“真的?”罗西一激动,眼泪又出来了。

赵千笑道:“真的,等我见到大哥跟他说一声,今天形式就免了,等我们三兄弟见面时,再重好好拜一次把子,喝个大醉,找一帮女人来陪。”

“女人我找!”罗西擦着眼泪。

“好,回去。”赵千将一叠银票塞给了他,“这是二哥赌场里的股份,二十万两,也不多,你看着办,二哥说过要出钱的。”

“不要,不要,赌场能开全靠你。”罗西想把银票推回去,可赵千已经跳到了船里。

“亲兄弟明算账,不过没有五成,这账就算不清楚了,哈哈。”赵千朝罗西摆摆手,小船便开了。

罗西一直望着他,直至小船彻底消失黑夜的海上。

地震了!香港地震了!不止香港,连大英帝国都被震幅波及了!

“417惨案”——一起欧洲劫匪制造的惊天巨案!香港警察司梅含理以身殉职,此外政府十四名英籍公务人员罹难,另外还有包括两名法国商人、一名美国商人以及数名各国友好人士……1897年4月19日,英国政府下半旗致哀,女王陛下亲自臂戴黑纱出席志哀仪式。大英帝国香港政府下半旗致哀,同时向“417”誓死与劫匪搏斗并将劫匪杀死的英雄查理爵士授勋。

1897年4月20日,查理勋爵带伤出席梅含理的下葬仪式,并就任香港警察司。

1897年4月21日,法国驻香港、满清领事馆下半旗致哀,并严厉谴责匪徒的暴行,呼吁全欧洲加强法制管理,避免犯罪事件的产生。

1897年4月21日,美国驻香港、满清领事馆下半旗致哀。

1897年4月22日,满清朝廷下半旗致哀。

1897年4月25日,香港总督威廉罗便臣引咎辞职。

1897年5月2日,查理勋爵出任香港第十二任总督,并成为位兼任警察司的香港总督。

1897年5月28日,香港总督查理英国政府的授意下,借由“417”生还者有华人,怀疑华人死者与劫匪暗勾结,与满清朝廷签订《展拓香港界址专条》,租借界99年。

一艘巨型客轮航行一望无际的海上,阳光落海面,远方海鸟掠过,碧波漾金。

赵千伏甲板的栏杆上,松开手,报纸飘向了大海。

该来的还是要来啊,就算自己改变了历史,那趋势,还是滚滚向前的,就像这巨轮留下的海浪,一波一波,不会停止。

第一位兼任警察司的港督换成了查理,而不是梅含理,他想做也做不成了。强租界的港督也成了查理,看来香港这地界也没卜力什么事儿了,界早晚是要被租的,一个朽烂到家的朝廷还想当地主啊?不可能的。早点比晚点好,烂得越快越好!

至少查理没有叫军舰炮轰大埔,如果他还记得老子是黄皮肤的话!赵千咬咬牙,直起身,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衬衣领子。

老子现好歹也是英国公司“青山”的总裁,也算有了正式的身份和执照了,这还都得感谢查理兄弟啊,你租界就租,反正不是给你自己租的,说不定你还嫌办公麻烦,巴不得早点办完去罗西的费利丽赌场里花天酒地呢。对了,二十多天前日本码头等船时,罗西已经拍来了电报,说赌场已经营业了,收入可观啊,也是,又不需要盖房子,香港奢华的地方那么多,随便买一间下来,弄点设施和美女,也就成了,只是这赌场名字太怪了,罗西说是用他母亲的名字“费利丽”命名,这小子,什么都跟我说,真搞不懂你们的风俗,一个洗钱的点儿,用老娘的名字亏不亏啊?

不过赌场既然开了,那就是金钱滚滚过,查理啊查理,你要的是钱,老子要的也是钱,你可不是罗西,跟老子有感情,如果敢玩阴的,别怪老子让你办事儿的时候死**上!

妈的个把子,亲爱的总督查理,你要记住你的位置是怎么来的,如果你忘了,请你想想,那厕所里含笑泉的梅含理……其实赵千也知道查理这种人只要有利益,是绝不会背叛的,只不过现心里不爽,泄一下罢了,这是去纽约的客轮,总不能这上面开枪,马死皮面光,这一身高贵典雅的西服还是好弟弟罗西送的,纯意大利手工,比什么阿玛尼之类的穿着舒服多了。

我现是总裁,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注意影响,骂你查理两句就算了,谁叫你没事不去找女人,顶着女王的旨意去租界的?

女王也是女人啊,今天是1897年6月5日,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不过已经老了,如果以后有空,去见见她的家人,说不定有好货色。浪荡子虚起眼睛,已经开始想象高贵美丽的英国公主脱光衣服跳舞的场景……突然,啪的一声,异常清脆,打断了浪荡子的神交时间!

谁啊,他妈的烦不烦,都拉着手到**边儿了!赵千猛地转头,现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群人正围着起哄。

有热闹看?好哇!海上漂久了,正好解解闷!

地方不远,也就隔着自己十多米远,甲板上一大片空地,乘客出来散步的。赵千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现自己还是慢了,看来人们都被海上旅途给闷坏了。这下倒好,慢了几步,已经被挤到外三层去了,而且都是牛高马大的洋人,自己号称一米八实际只有一米七点五的身高,基本上只能跳着看了。

“干嘛干嘛,好玩吗?”转头一看,施耐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窜来了,位置也很精准,就自己身旁。

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跳的高了一点。

连续蹦跶,终于看到了怎么回事,一个美女背对着这边,一个长得还蛮帅的洋人小伙子甩了个正面,不过神情悲苦的捂着脸,看来是被扇了……不是感情诈骗就是感情背叛,不是求婚未遂就是**未遂,绝不可能是**未遂,看到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也没下,顿时觉得没劲了,刚想离去,却现周围的人比他散的还快!

看热闹跑的比老子快,看了觉得没劲散的还比老子快!你们玩快闪啊?不带这么赖皮的!

“去哪?”施耐德无聊赖的问。

“喝酒。”赵千比他还无聊,“有烟没?”

施耐德慢吞吞的拿出根烟,赵千一把抢了过去,“抢那么多钱,他妈的拿一根烟还这么费劲!”

施耐德帮着把烟点上了,苦着脸道:“老板,谁愿意嫌钱少啊?”

“滚蛋。”赵千抽了口烟,觉得很爽,施耐德也点着了根烟,两个人就这样背对着那两个摆造型的人,胡扯瞎聊起来。

声音很大,还很嘈杂,而且就隔了两三米。被扇的帅哥似乎回过神来了,大声对那瞪着他的女子道:“对不起,薇,我不是故意的。”

来了来了,上戏了,赵千撞了撞施耐德,挤眉弄眼。

施耐德也乐呵的很,咧着个大嘴,满口金牙折射着阳光,竖着耳朵听。

怎么一下安静了,帅哥愣了一下,接着道:“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醒来时那个女人会我的房里,真的不知道。”

...

第三十六章 海上(二)

第36章 海上(2)

赵千噗地笑了出来,连忙冲施耐德招招手,施耐德俯下身,就听见赵千耳边十分兴奋的说:“这乖孩子连说谎都不会,要是老子,绝对会直接承认,并且对生气的女人说,今天晚上我陪你,或者我们三个一起睡……”

施耐德愣愣的道:“那不是像那个蠢货一样被扇耳光?如果是我,肯定抓起裤子就跑了,绝不被女人打。”

赵千撇嘴:“逃兵,没出息。”

施耐德不服:“这叫理性撤退,什么逃兵,我可是光荣的维京海军。”

赵千耷拉着眼皮:“前任,谢谢。”

“你们闭嘴!”帅哥终于忍不住了,朝这两只叽里呱啦不胜其烦的乌鸦开火了!

“我说兄弟……”施耐德缓缓转身,皱起眉头笑道:“请问这艘船是不是你家的?甲板你包下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热闹啊!赵千乐了,连忙闪开了两步,给施耐德腾出空间。

美女哼了一声,径直走了,赵千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直很惋惜没看到正脸,个子不高,戴着个绣着花边的遮阳帽,洋装把腰肢修饰的细细的,但整个人却不瘦,相反还丰满圆润,小腿很漂亮,高跟鞋诱人。

帅哥急忙追去,却被施耐德一把拽住了,“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不喜欢享受自己应有权利的时候被人打搅。”

哈哈,海军阁下就是给劲啊,这傻小子要出血了,赵千津津有味的看着。

“你干什么!我要去追我的未婚妻!”帅哥使劲挣扎,就是挣不开。

“谁管你追不追,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不能回答,那么请给我补偿,因为你侵犯了我应有的权利!”施耐德大声道。

他妈的施耐德,就你这欧洲重犯还跟人**律?十分鄙视。

蓦地,一道劲风从耳边掠过,一个人影脚下踏了几步,从自己身旁掠向了施耐德,动作十分敏捷!

海军阁下要吃亏了!赵千眼眶一颤——果然,施耐德的手被轻轻一绕就下掉了,接着一米的强壮体魄被撞得连退好几步!

好身手,难不成又是个武林高手?赵千虚起眼睛,打量着来人,华人男子,大约四十多岁,短,没有辫子,也就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身形精悍,西装很不合身……施耐德的脾气哪里吃得这个亏,狂吼一声就扑了上来,不料被那人脚下一勾,就摔了个狗啃屎。

哄!人们一下就围过来了,这个热闹才好看嘛!

就施耐德又爬起来,准备再次扑上去时,赵千拦住了他,冷冷的看着那华人男子。华人男子也不介意,朝这边抱抱拳,微笑道:“两位,我看就此算了,如何?”

“走。”赵千看了一眼远处朝这边跑来的穿着制服的保安员,拖着十分不服气的施耐德走了。

保安员的维持下,人们也散了,继续甲板上该干嘛干嘛。

华人男子看着那洋帅哥,目光炯炯,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洋装的大约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过来,先是看了华人男子一眼,接着问洋帅哥:“华莱士先生,请问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让她那么难过。”

这叫“华莱士”的帅哥垂着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子眼神一凛,“华莱士先生,你能去香港接我们,我很感激,但是我请你尊重一下我的妹妹,不要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和你有婚约,是双方家长的意思,你就算不尊重她,也要顾全大局。”

“是,是。”华莱士也只有点头认错的份。

“你去哄哄她,她我房里。”女子道。

华莱士急忙走了,看起来他面对这个女子时压力很大。这女子一双丹凤眼、娥眉高挑、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但容貌却是极美,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爹怎么会把妹妹许配给一个洋人。”女子冷哼一声,“这华莱士就是个浮花浪蕊之辈,难成大器。”

那华人男子开口了:“老爷是想依仗他家族的生意。”

女子道:“那也不能牺牲如薇的幸福啊。”

男子又道:“大**,二**娇憨天真,不像你从小就自强**,这也是老爷把很多事情交给你办的原因,老爷常说,家里面的几个孩子,就大**让他省心。”

女子笑道:“好了,张二叔,你就别夸我了,我又不是男儿身,早晚还不是要嫁人的。”

男子也笑道:“只怕这世间能入得大**眼的人,早就成了神仙。”

女子脸上微微一红,“张二叔,哪有,我要求也不高,比我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就成。”

男子道:“这要求可高了去了,不过英雄先不提,恶贼倒是见到一个!”

女子一愣:“谁?”

男子正色道:“他。”

女子神色蓦地复杂起来:“他也这条船上?”这女子正是莫如兰,而这四十多岁的男子,便是张成栋。

张成栋低声道:“怕是香港犯了事,逃出来的。”

莫如兰眼神微颤:“张二叔的意思是?”

张成栋的声音压得低了:“我一直想,那么大的事,到底谁有那么大的胆子,难不成真是洋人匪徒所为?直至方才看到他,又看到了他的洋人手下,才明白,这天大的事儿,也只有他敢做。”

莫如兰不说话了,望着海面,不知道想什么。

“不,这不是战争。”阿尔曼愤怒起身。

啧了一声,“坐下好不好?”

“不!”阿尔曼瞪着眼睛,“老板,这样的军队我不要。”

“什么军队,老子没那么有钱!”看到这比蛮牛还犟的家伙,赵千也是一肚子火,“坐下!”

阿尔曼喘着粗气,笔直的站着。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赵千软了,不得不软,这日耳曼蛮牛的骨头硬得很,你就是杀了他也不会低头,除非能让他真正的服气。

“不想听。”阿尔曼也只有和赵千一起才会说这么多话。

“理由。”赵千望着他。

“你说的战术,没有荣誉感。”阿尔曼昂道:“战争是男人的热血铸就的,必须是充满光荣的征服!”

怎么他妈的德国佬都好这口?赵千出了口气,脱掉了西装,月了,天够热的。解开衬衣领子,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图。

阿尔曼的头依旧昂着,目光却斜了下来……赵千拿着笔,图上画着,边画边说:“这些圆圈,是敌人,这些三角,是我们,你看,圆圈处于什么方位?”

阿尔曼忘了赌气,仔细看着图,不知不觉坐了下来。

赵千点燃一支烟,叼嘴上说:“根据圆圈和三角的优势,你觉得如果这是场遭遇战,哪边会赢?”

阿尔曼道:“圆圈,因为根据我的军事知识,看不出三角有任何优势,老板,如果我是三角的指挥者,我只会做一件事情。”

赵千抬头:“什么?”

阿尔曼深深吸了口气:“我带着不畏惧死亡的士兵掩护,让其余的士兵撤退。”

赵千深深看了他一眼,掏出一根烟扔了过去。

阿尔曼从客轮房间的沙上捡起烟,点燃,目光仍然没有平静。

“忘了。”赵千缓缓道:“现才值得珍惜不是吗,你说你没有家,我说你有,我就是你的家,这句话永远不变。”

阿尔曼吐出口烟,“老板,你有过去吗。”

赵千眼闪了一下,随即笑道:“有,怎么没有,我的现,就是为过去还债,只不过我不会去想,因为做可以带来利益的事永远比浪费时间的空想有价值,这种哲学,叫马基雅维利。”

阿尔曼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图。

赵千手指敲着桌子,“阿尔曼,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三角赢。”

阿尔曼抬起头,一脸不可能的表情。

“看好了。”赵千用笔把几个三角联系了一起。

阿尔曼一惊,愣了一会道:“活了,我没想到,被圆圈包围的那个三角,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赵千笑道:“这就是一种特种战术,秘密渗透,突然袭击。”

阿尔曼问:“什么叫特种战术?”

“特种兵的战术,我刚刚叫你训练的士兵,就叫特种兵,那不是你想象的军队,而是叫特种部队……”赵千向阿尔曼详细解释着。世界上早的特种部队就是源于德国,二战前,1936年德国高统帅部军事情报局局长卡纳里斯成立了勃兰登堡特种部队,队员掌握了包括母语内的起码两种以上的语言,知识丰富,熟知各国情况,二战,勃兰登堡特种队潜入敌对国家进行各种破坏行动,战果显赫,后世特种作战部队的主要作战模式因此确立。

阿尔曼啊,你虽然不认你的国家,但你毕竟以前是普鲁士的陆军军官,这件事,我就让它提前几十年生了,落你头上和落你后辈的头上都一样。

接着道:“你看,每个三角的周围都很空旷,这就是说,我们可以采取各种隐蔽机动的方式,进入敌人后方,也就是圆圈后方,而同时,被圆圈包围的三角则运用‘打、炸、破’等手段,出其不意,攻敌不备,迅即制敌于被动。”

...

第三十七章 海上(三)

第37章 海上(3)

毕竟是受过十多年训练的陆军军官,阿尔曼很快明白了,也很快提出了不同意见:“老板,这就是你说的预定目标,纵深打击,将机动性挥到大,但是,每个三角如果**,那么将会面对以少数对多数的局面。”

赵千道:“你说到点子上了,你觉得以少胜多的条件是什么?”

阿尔曼道:“很简单,第一,武器装备一定要优越,第二,每个士兵都是精英。”

赵千点头道:“没错,如果有这两个条件,就算打不赢,也跑得掉,就不会白白让士兵送死,你说是么?”

阿尔曼眼闪着光,他之所以成为重刑犯,就是因为枪杀了不顾士兵生命的长官。

赵千抓起桌上的图,点燃,火光,目光炯炯的看着阿尔曼:“想不想指挥这样一支部队?”

阿尔曼突然站了起来,朝赵千敬了一个普鲁士军礼!

“不对不对,你已经不是普鲁士军官了,你是‘毒蝎’特种部队的指挥官。”赵千捏灭了火,也站起身,回了阿尔曼一个军礼,“毒蝎的军礼,应该是这样。”

“是!”阿尔曼又敬了个军礼,这次和赵千的一样。

毒蝎特种部队就这样成立了,挥了浪荡子一贯的风格,看起来很突然,实际上却早有准备,因为是野生的,所以没有军衔没有编制,浪荡子自任队长,阿尔曼副队长兼指挥官,后来施耐德听说无论如何都要加入,于是随便扔给他一个负责海陆两栖作战的副队长,反正你施耐德也当过海军军官,副队长不值钱,老子是队长说有多少就有多少,肯定不会让你施大爷去管后勤,你老人家当年私吞军费现还能这儿逍遥是你家祖坟风水好!

好久没着地了,海上的日子是真无聊,听说还有几天就到纽约了,浪荡子站甲板上一边看海一边唱:“听,海哭的声音……”

这几天是真累,阿尔曼也太好学了,每天都拖着自己给他讲特种部队的战术,不到凌晨两点半绝不放手,施耐德也旁听,不过十一点正绝对呼噜震天响。

唉,咱们的毒蝎啊,也就是特种部队的壳,雇佣军的核,谁叫咱只会干这两码子事儿呢,本职工作,没办法,那些坑蒙拐骗的勾当,还是交给卡瓦那自恋狂去办好了,不过他一个人也吃不消……陈荣那帮小子肯定是要进毒蝎的,你就算不让他们进,他们也会稀里哗啦跪他妈一地。张自是老子教出来的,全是特种部队敌情侦察的那一套,执行还凑合,但要主导一个完整的情报体系是不可能的,隔行如隔山。何况那小子的心现是变狠了,可还不够黑,要真正把情报这东西玩转,那背后下黑手的本事可少不了。

比如上次处理那些地老鼠,如果换个心黑手辣的,肯定不用老子教,那些人能留么,大烟瘾一犯,娘老子都忘了,不出卖你才见了大头鬼!脑子灵活是一方面,有没有下黑手放套子的意识是另一方面,而且还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光靠脑子灵活搞情报就只有等着被情报搞,等找到合适的人,张自你小子也只能当个副手。

可这合适的人到哪里去找呢?卡瓦拿了老子一万两先去奋斗了,以他的本事,不把别人搞得家破人亡算好的,根本不用担心亏本这档子事……人才啊人才,现缺的就是这个,老天啊,求你看我含辛茹苦的份上,掉几个到我面前!

“你好。”身旁传来了一个质彬彬的声音。

谢谢啊!赵千想得走火入魔了,猛地双手合十,差点跪下感谢老天爷……身边的人明显一愣,“你?”

“什么?”赵千摇摇头回过神,扭头望去,现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华人,比自己稍微矮一点,大约178公分左右,瘦得很,样貌普通,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你好,我叫李奇天,字幕渊。”他笑道。

你还真是自来熟啊,赵千突然觉得这长的很普通家伙的笑容有一种亲和力,感觉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说话挺洋派的啊,怎么还有字,幕渊,幕后的深渊,有点意思。赵千虚着眼睛看他,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李奇天似乎也打量自己,只不过表面根本看不出来,还是那样笑着,仿佛他就是世界上无害的生灵。

“多大了?”赵千开口了。

居然忍不住先开口?老子可是能潜伏两天两夜狙杀东石油大亨的人物啊!赵千看李奇天的眼光变了。

“翻过年,就二十了。”李奇天笑道。

“老家哪?”赵千刚问完就愣了,明明就是你来找我的,现居然换我问你,大哥你也太沉得住气了?

“香港,4月17日生的。”李奇天还是笑。

赵千心里猛地一颤,目光骤然凌厉起来!鼻翼抽了抽,嘴角露出了微笑:“我们里面谈。”

“好的。”李奇天点点头,跟着赵千就走了。

房内,赵千一屁股坐沙上,填充物太劣质了,居然硌到了菊花。妈的,这小子年纪不大点,气质还真特别,属于那种乍一眼一般,接触后才知道厉害的那种。

李奇天脱掉了西装外套,挂红木衣架上,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打开,抽出了一根递给赵千:“美国货,我知道你喜欢抽烟。”

赵千没有接烟,冷冷的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李奇天笑着把烟插回了烟盒,“完全相信,因为你香港就是这样做的。”

赵千伸出手,“烟。”

李奇天笑了笑,又把烟抽出来,递了过去。

锵,兹宝打火机盖子甩开,烟点燃了,烟雾,赵千目光落了李奇天脸上:“直接说,我要实话,你知道,死人永远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李奇天这一次没有和赵千对视,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一次再争锋相对,就真的死了,这个人干的出来,他什么都干的出来,这也是,自己来找他的原因……啪,一本墨绿色壳子像是证件一样的东西放了桌上。

“什么?”赵千没有拿。

“你自己看了就知道。”李奇天笑着。

枪口出现额前,李奇天望着赵千,“不后悔?你可以看了之后再决定杀不杀我。反正我也跑不掉,门口已经有人守着了,沙垫子包住枪口,关上门声音不大,等到晚上,可以把我的尸体扔进海里,如果你怕麻烦,也可以藏尸,船还有三天靠岸,这样的天气,尸体很快会变质,但真的要散出让人隔着门也能闻到的腐烂味道,需要十个小时,你完全不用操心。”

处变不惊,还分析的有条有理,连施耐德门口都知道了,按照以前,这种人如果威胁到了自己,肯定要杀,不然睡不着觉,可是此时此刻,赵千现这个叫李奇天的眼神里没有惧怕,坦坦荡荡的……收回了枪,拿起了桌上的证件,翻开看了一下,又扔回了桌上,“美国人?”

李奇天摇摇头,“国人。”

赵千眼神微微一动,“如果不是美国人,怎么让你进入他们的情报机构?1882年,美国航海局设立情报科,1889年改为海军情报处,海军情报处是美国三军情报系统规模小的一个,但却是秘密程高的,外界看来也是神秘的一个。”

李奇天终于有了反应,目光激烈的闪烁着。

赵千心里冷笑一声,妈的,也不知道老子以前是干嘛的!

李奇天深深吸了口气,平定了情绪,开口道:“美国这个国家,是从殖民地走向**的,所以他们虽然看不起华人,却不会排斥有本事的华人,特别是我这种美国出生长大,已经有了美国国籍的人。”

“可你却没跟我说你的母语。”赵千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标准的纽约腔。

“我说。”李奇天还是用的标准的汉语,“我的父亲是个美国华商,一腔爱国热血的回到祖国,却……”顿了顿接着说:“那是一片黑幕笼罩的深渊,无法看见前路,没错,有些人求变,可那是错的,错过的明不会再回来,永远只是落后,可我也找不到办法,只能弃笔从戎,放弃学医,进了美国的一所军校。”

“军校?能混进情报机构的不会是西点?学的关于情报方面的知识?”赵千伸手,“再给我一支烟,美国烟挺好抽的。”

李奇天愣了一下,将整包烟都给了赵千,继续说:“你说的没错,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两年后进入了海军情报处,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华人亚洲秘密集英国海军的情报。”

专业人士啊,系统的学习,严格的训练,这才叫人才,难怪这么厉害,自己都把持不住,就连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赵千绝对相信,这样的人不会出现此时的国,可以这样说,这个时候国的那些所谓俊杰,多算有识之士,是不是人才还得打个问号。

人才是什么?赵千看来,人才不是话说的漂亮,而是事干的漂亮,就像雇佣军一样,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我比你强我就能赚钱,你比我弱就只有死。

也许极端了,可这个时代的国,能干事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赵千眼里的干事,不是忧国忧民,不是为了国家哀声叹气成天鞠躬瘁死而后已的叫唤,而是把自己的能力挥到大,多修一条路,多造一杆枪,甚至多上一颗螺丝帽。

赵千深深的看了李奇天一眼,摁灭了烟头,“你香港就注意到我了?”

...

第三十八章 你懂我

第38章 你懂我

李奇天道:“是的,你的情报人员很不专业,对付他们很容易,他们找的那些地老鼠处理的太迟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然后进一步的找到多的漏洞,不是从你那里,你的警觉性与生俱来,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形容。”说到这里李奇天咳嗽了一声。

“不抽了不抽了,明明不会抽烟还买烟给我,见面礼不错,连我的习惯都摸清楚了,不错。”赵千笑道。

李奇天笑了一下接着道:“于是我从你周围弱的环节入手,就是你的意大利兄弟罗西,费尔罗家的年轻人。”

赵千目光一凛,“谁?”

李奇天微笑着:“罗西除了你以外信任谁?”

赵千明白了,是卡里尼,罗西的左右手!眼闪过一丝寒意,问李奇天:“为什么不把这些情报传回美国?这样我肯定逃不出香港,军舰开几炮我就下海喂鱼了。美国人一定会卖英国人大大的面子,然后两家合伙,狠狠敲上满清朝廷一笔,接着法国人跟着上,说不定还有俄国,日本,妈的死几个人算什么,捞够了重要。”

李奇天突然站起身,朝赵千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缓缓直起身,一字一句的道:“我不能做错事。”

赵千看着他,眼流动着光华……“你走的路,才是国的路,才是拨开黑幕,让母亲脱离深渊唯一的路!”李奇天流泪了。

赵千慢慢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你真的懂了?”

李奇天抓起了桌上的绿皮证件,猛地一下撕成了两半!

“用这个。”赵千甩开了生铁色兹宝打火机的盖子。

夜了,海风带着湿热卷上甲板,大海茫茫,漆黑如幕。

赵千坐甲板边,衬衣扣子全部解开,胸肌和腹肌的线条十分赏心悦目,可惜身边坐的是个男人,而不是女人。

“为什么相信了我?”李奇天问,“你不怕我是为了接近你?”

“接近我有个屁用,现的我,就是个背着商人皮的逃犯,你把那些情报直接交上去简单,没麻烦还有利益,费那么多劲干嘛,留着我也是个祸害,一炮就解决了,查理那混蛋也不会有太多问题,多多是个政界丑闻,他背后的势力也不会干看着,说不定弄点什么花样就抹平了,你是专业人士应该比我明白。”笑了一下,仰起头,望着若有似无的星辰,“何况……你是这个世界第一个懂我的人。”

李奇天没有说话,只是顺着赵千的目光望着夜空。

“太黑了,连星星都看不清楚。”赵千扭头望着李奇天,“幕渊,幕渊,这字是你自己取的?”

“我父亲,可惜他看到了黑幕下的深渊,却没看到正确的路。”李奇天叹了口气。

“他……”赵千目光轻轻波动着。

李奇天笑着指了指天空,“那里,我的家人,都那里,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国人,因为他有钱,所以有人就认为可以予取予求,生命,财产,一切的一切。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是国的,就是他们的。”

赵千冷笑一声。

李奇天也不说话了,解开衬衣,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海风吹拂胸膛。

良久,赵千轻声道:“幕渊,不要做黑幕下的深渊,要做幕后的深渊,等一切到了后,看看到底是谁被吞噬。”

李奇天睁开了眼睛,“我的命,是你的了。”

赵千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我不要你的命,我也不要你效死,因为我有自信给你多,不管是什么。”

李奇天眼睛渐渐变得明亮,唇角微微动着。

赵千躺了甲板上,“兄弟,什么都有代价,人要做一件事总会有他的需求,你要的是什么我知道,它跟我是一致的,所以我们成了伙伴,而这条路能不能走到终点,说实话,我也没把握。”

李奇天沉默着,突然用力捶了一下心口,“那,就把这里的血流光。”

“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像弹片一样,粉身碎骨,就是后的代价。”赵千闭上了眼睛。

李奇天也躺了下来,眼,慢慢的湿润了。

自由女神啊!

赵千伏甲板栏杆上,津津有味的看着。

这个法国人1876年送给美国**的礼物,现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像自己那个时代,经历了年风雨。

“第一次来美国?”赵千问旁边咧着大嘴傻笑的施耐德。

“嗯。”施耐德目不转睛。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座雕像,看你这么无知,大爷就给你上一课,这座雕像的作者叫巴托尔迪,是法国一位才华横溢的雕塑家,出生法国的一个意大利人家庭……”赵千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说了半天才现施耐德这王八蛋看的根本就不是自由女神像,而是下层甲板上几个因为船要靠岸而兴奋打闹的金少女……“继续说。”正当自己也准备把视线投入到少女们身上时,身旁传来了一个有点冷却很好听的女声。

“你好,乱世佳人。”赵千优雅的转头,“什么时候来的?还是你忘不了我们的那**?”

莫如兰脸上微红,似已怒,却没有离去。

“哪**?”施耐德来劲了。

“滚蛋。”赵千看都不看他。

“好。”施耐德匆匆忙忙的就走了,两分钟以后,下面甲板上打闹的少女,出现了一个身形粗壮的红毛男。

“物以类聚。”莫如兰冷哼一声。

“他是动物,我不是,请你不要混为一谈。”赵千认真的道。

“那你是什么?”莫如兰问。

“我是牲口。”赵千道。

莫如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牲口的,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赵千依旧严肃:“其实我这个人真挺不错的,老实,坦白,开始接触你会觉得我不是好人,可到了后来,你会现,其实我……”说到这里停住了,表情还有点忧伤。

“其实你怎么?”莫如兰眼微动。

“根本不是人。”赵千看着她。

莫如兰愣了一下,随即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然后两人愉快的聊了起来,基本上是浪荡子胡说八道,美女笑得花枝乱颤。

李奇天远处看着他们,眉间微微皱起。

船靠岸了,将近一个月的海上旅途终于结束了。

“你准备去哪?”码头上,莫如兰问。

“你呢?”赵千望着远处,李奇天、阿尔曼和施耐德那里等他。

“回旧金山。”莫如兰望着赵千,神色有些复杂。

“哦。”赵千又望向另一边的远处的几个人影,“他们等你,快去。”

莫如兰咬着下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深深看了赵千一眼,转身离去。

“喂。”赵千叫住了她。

“怎么?”莫如兰回头,眼竟有几分期待。

赵千笑了:“这一次我们见面,你不是故意的?”

莫如兰一颤,嘴唇动了动,默不作声的走了。

赵千看见了,等她的那几个人,有一个正是甲板上被扇嘴巴子的金毛帅哥,另一个就是那背影美少女,可惜她还是背着身,看不到脸。

“老板。”刚走过来,李奇天就开口了。

“嗯?”赵千朝前走着,背着那独特的迷彩背囊。

“你知不知道那女人是谁?”李奇天提着皮箱,跟身边。

“你女朋友?”施耐德背着两个大包,还拖着一个大箱子。相反阿尔曼就轻松的多,只背着一个包。

李奇天没有答理施耐德,对赵千正色道:“她叫莫如兰,父亲叫莫承宗,是旧金山大的华人势力致公堂的龙头。”

“哦?”赵千看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蓦地惊呼:“这是真正的古车啊!”

“老板!”李奇天这种人也会被弄得火?

“幕渊,别急。”赵千笑着看了他一眼,“管她老子是谁,反正我们也去旧金山。”

火车开动,蒸汽机头喷着浓烟。

车厢里,莫如兰一个人坐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变换的景色出神。长盘起,插着根朱钗,洋装将她纤细修长的身段修饰得很好看。

“想我?”一个人坐到了对面。

莫如兰惊了一下,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很亮的眼睛,以及那张轻佻却真的很有吸引力的笑脸。

“这一次是故意的。”赵千看着她:“我故意的,因为我想你了。”

莫如兰也看着他,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千笑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你想念的人出现你面前,就是缘分来了。”

莫如兰脸上微微一红,轻轻嗔了一声,却依然没有说什么。

“我走了。”赵千蓦地起身,“反正你讨厌我。”

“没!”莫如兰脱口而出,“我不讨厌你!”

“哦,那就是害羞了。”赵千笑着坐下。

这个家伙还真是讨厌,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过和他一起却很有意思,好像每一秒种生的事情都会不同,完全猜不到下一秒会生什么……莫如兰臻低垂,心绪翻滚。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千,字青山,现的身份是英国青山公司的总裁,可能和你知道的情况不一样,哈哈,多余了,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

莫如兰抬起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爱上了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赵千很惊讶。

莫如兰再次低头。

“乱世有佳人,一而再垂,长的很漂亮,窗外不觉晓。”赵千念起了诗。

莫如兰笑出了声,“这也叫诗?”

赵千嘴角挂着笑:“对,可我真正想读的诗,是你。”

莫如兰第三次低头……赵千不说话了,右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良久,莫如兰开口了:“你对每个女子都如此么?”

赵千摇头:“不,只对我喜欢的。”

莫如兰问:“真的?”

赵千说:“真的,不过我喜欢的很多。”

莫如兰脸色变了,“轻薄之徒!”

“不轻薄你了。”赵千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没等莫如兰反应过来,便消失了车厢里。

莫如兰愣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感觉空荡荡的。

...

第三十九章 青山枪械

第39章 青山枪械

好不容易平定了心思,妹妹莫如薇却来了,大大的眼睛里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华莱士又惹你了?”莫如兰高挑的娥眉皱起。

“姐姐,我不想嫁给他了,他,他一回美国,就变了个人!”莫如薇的声音里还有哭腔。

莫如兰道:“华莱士去香港接你,我想也是他父亲逼的,他怕我,也怕你张二叔,所以才对你和和气气的。”叹了口气,“洋人本性难改,爹叫你嫁给他,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本性?”莫如薇擦着眼睛。她眼睛很大,鼻梁也高,嘴唇肉嘟嘟的,大五官却凑一张巴掌大的尖尖小脸上,看着十分特别,三分憨态七分俏皮。

“轻浮随便……”莫如兰刚说了几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姐?”莫如薇现了姐姐的异样。

莫如兰定了定神道:“我回去求求爹,看看能不能取消这桩婚事,他**你,总不能让你以后受活罪。”

莫如薇忙道:“其实,其实我还是……”

莫如兰笑了:“那你就得忍着,谁叫你被那洋人小子迷了眼。”

莫如薇长叹一声,双手托起小下巴,睁着大眼睛出神。

莫如兰不由望着妹妹轻叹:“如此可爱一个妙人儿,却糊涂的紧……唉。”

莫如薇醒了,“姐,你说谁糊涂了?哦对了,我刚刚看到一个人……”露出娇憨的笑容:“你猜是谁?”

莫如兰问:“谁?”

“那个怪物!”莫如薇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姐,我跟你说,刚才我从那节车厢过来的时候瞄到一眼,他好像也现我了,一直盯着我看,我没敢回头,就听到他好像叹气,说什么背影,可爱,看不到脸什么的……”

“果然是个轻薄之徒!”莫如兰突然怒了。

莫如薇吓了一跳:“姐你怎么啦?干嘛这么大火?周围都看我们呢。”

莫如兰板起脸道:“如薇,你这次偷偷跟我跑出去,还是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爹交代,若不是担心你,华莱士也不会找到香港去。”

“他是担心我才去的么?”莫如薇露出甜蜜的神色,“哼,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老觉得我不重要,现知道厉害了?哈哈!”然后她又苦着一张脸,“姐,你帮我说说呗,如果不是华莱士惹我,我也不会跑……”

“真拿你没办法。”莫如兰没好气的望着窗外。

这年头的火车真慢,赵千一行人火车上颠簸了七八天,终于来到了旧金山。

刚出火车站,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刘贞贞扑进了怀,眼泪很快湿了衬衣……赵千一边抚摸着刘贞贞的背一边问陈荣:“你怎么知道?”

陈荣道:“罗西来电报了,卡瓦算着时间就这几天。”

赵千看了一眼怀的女人,明白了怎么回事。刘贞贞太想自己了,所以这几天天天都车站等,陈荣和她亲如兄妹,怕她有什么事不好对自己交代,所以也陪着她一起等。

“爷,我帮你拿。”刘贞贞离开了自己的怀抱,看来是怕腻久了惹自己生气。于是笑道:“贞贞,我说过很快就来的,从早到晚等不累么?”

刘贞贞眼泪又出来了,忙笑着摇头:“不累,爷,我真的不累。”

赵千轻轻拥着她,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道:“走,傻乎乎的。”

刘贞贞依赵千身边,甜甜的笑着,本来就长得甜美妩媚,此时是动人。

一众人很快走远了,莫如兰伫立不远处,喃喃自语:“好漂亮的女人,明明已经……却还来,还来……”

“姐,你说什么?”莫如薇也下车了,“快点啦,程叔来接我们了。”

华莱士她身后提着行李,还有几个随从,张成国张成栋两兄弟也不动声色的站莫如薇身后,尤其是张成栋,是目光炯炯的望着赵千众人离去的方向。

莫如兰轻轻摇摇头,这时一个穿着长衫马褂的瘦高老头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伸手就提住了莫如兰的行李,“大**,老爷可担心了。”

“程叔,久等了。”莫如兰笑笑,神色恢复了正常,一边走一边问:“程叔,你可知道为何爹让我们从纽约坐火车到旧金山,而不是直接坐船回来?”

程叔回头望了一眼华莱士,“还好这纨绔的洋人小子没有误事,遵照了老爷的吩咐。”蓦地神色一冷道:“大**,你离开了好几个月,有所不知,现这儿不太平。”

莫如兰眼神一动,“怎么?”

程叔道:“近窜出了个飞虎帮,帮主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叫李尧,此人年纪虽轻,却生性狠毒,这飞虎帮无恶不作,完全不顾江湖道义,弄得旧金山的华人帮派是人人自危,我们致公堂也已经吃了好几次亏了,如不是华莱士的父亲出面调停,那李尧还不会罢手。”

“飞虎帮?”莫如兰放慢了脚步。

张成栋走了上来,“大**,回去便知。”

莫如兰点点头,上了一辆全封闭式的马车。

“好,好。”赵千跳下车,一脸兴奋,“虽然不挡风,却是名副其实的古车啊,还是敞篷的,哈哈!”

卡瓦走了过来,一脸疑惑:“古车?老板,这可是人家抵押给我们的,去年一个叫什么福特的人造的,好像美国都没几辆。”

福特?那个农民出身的亨利福特?现他的底特律汽车公司应该面临倒闭了?正常,这个爱迪生照明公司的主工程师一心只想研究车而忽视了卖车,不破产才怪,这辆马车型汽车估计也是混不下去了才卖的,居然到了咱的手上,得好好收藏,一定得好好收藏!

“卡瓦,干得不错啊。”赵千望着周围。这里是市郊,靠着座山。

“敬爱的费伦市长已经把这里的土地租给我们了,时间是99年。”卡瓦笑道。

这片地挺大的,自己给他的钱就100万两白银,折合50万美元,能租到?不可能?“卡瓦,你又干了什么?”

卡瓦笑着摇头:“老板,我这一次可什么都没干,你面前的这家工厂就是费伦市长妻子的弟弟拉普斯开的,我们青山公司只是入了股罢了。”

赵千推开工厂门进去,看到周世斌和刘成刘超正鼓捣设备,除了他们三个以外,一个工人也没有。

这些设备都很,工厂建造地也很合理,完全是电力能源,这样的工厂这个时代已经算很先进了,稍微经营好一点也会赚钱,为什么会让我们入股?

“拉普斯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家伙,拖欠工人们一年的工资,工人们聚集市政府门口抗议,费伦市长迫于压力勒令拉普斯付清工人们的工资,于是这家工厂就面临倒闭了。”卡瓦身旁道。

原来是这样,你不给工人钱,人家当然不给你干活了,没砸你机**设备算好的了,看来那辆福特造的车也是拉普斯那蠢货的,没钱给工人工资,却有钱买这种鲜玩意,工厂主不想着生产,净想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不倒闭才见鬼了!

卡瓦接着道:“虽然这里很好,但出了这种事以后,也没有人敢和拉普斯合伙,没了原料来源,也没资金,拉普斯看到我时,就像看到了上帝。”

赵千点点头问:“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

卡瓦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优雅温和:“给了拉普斯20万,购买了他手80%的股份,另外10%他自己留下了,还有10%是他姐姐的,也就是费伦市长的妻子。我们青山公司是英国公司,所以他们也很放心,我们的条件是租借这块地,拉普斯做了做他姐姐的工作,也就以20万的低价租到了,旧金山市郊的土地很多,加上拉普斯的臭名声,所以费伦市长没有犹豫。”

“很好。”赵千乐了,“还剩十万。”

卡瓦道:“不,我的老板,青山公司旧金山渣打银行的账面上,又多出了20万美元。”

赵千笑了:“我的罗西兄弟还真讲义气,费利丽赌场的名字虽然怪,可真是赚钱的机器啊,才一个多月,就分到了20万,梅含理你没白死,查理你也有可爱的地方。卡瓦,拉普斯是个好人,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谁惹了他,我们帮他处理。”

卡瓦微微一笑:“那个好人早就想见你了。”

香港的费利丽赌场拥有五成股份,才开张赌场的月收入就达到四十万美元,赵千完全相信,随着时间推移,还会赚得多,以罗西身后费尔罗家族的实力,费利丽赌场绝对会变成香港奢华的销金窟!

这也是自己为那个赌场不惜逃亡到旧金山的重要理由。

公元1897年6月15日,赵千来到旧金山。6月17日,位于旧金山市郊的青山枪械制造公司正式营业,简称“青山枪械”。

叮,酒杯轻轻一碰。

“拉普斯,我的兄弟,这次的事情办得这么快,真的要感谢你啊。”赵千笑着喝掉了杯酒。卡瓦坐旁边,微笑不语。

...

第四十章 第一步

第40章 第一步

“千,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亲爱的合伙人,你知道,开个枪械公司不容易啊,很多手续需要办,审查也很严格。”拉普斯也就三十几岁,高鼻深目,身形干瘦,一看就是酒色掏空身子的主儿。

赵千眼神一闪,妈的,要好处了!于是看着拉普斯道:“我明白,哈哈,我的朋友,从英国到这里不容易啊,你知道的,我和香港总督查理是非常好的朋友,他说旧金山是好地方,好地方啊!”

“哦?”拉普斯眼前一亮,他实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国人还认识香港总督、现英国政界的红人查理爵士。“千,我好的朋友,你真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我的姐夫是费伦市长,我的姐姐公司的股份实际上也是他的,感谢上帝,我们走了一起,合作无间。”

赵千哈哈大笑:“没错没错,来,我们再喝一杯。”

这是旧金山市内一家豪华酒店的包间,此时门开了,几个穿着艳丽的女人扭着腰走了进来……拉普斯顿时喜不自胜,连忙搂着一个妞,也忘了和赵千继续逢迎。

这混蛋还真好处理,比查理还好处理,赵千也不打扰他,一边喝酒一边摸着身旁的洋妞,卡瓦身边也坐着一个美女,只不过他根本无动于衷,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拉普斯稀里哗啦的女人身上乱摸乱啃。

过了一会儿,拉普斯呼吸粗重了,拉着女人起身,“千,我先离开一下。”

赵千微笑着点头,拉普斯和女人飞快的出门,到隔壁的酒店房间解决问题去了。

美国妞啊,赵千捏着那快要蹦出来的胸脯,心里悲叹,现是有心无力了,这两天刘贞贞死缠烂打使出浑身武艺,加上旅途的疲劳,走路都他妈偏!

几分钟以后,拉普斯回来了,喘着粗气坐下,女人也没跟来。

操,你也太快了!赵千望着他,心下一阵唏嘘。

卡瓦拿出了几张钞票放桌上,挥挥手,“你们出去。”

**们眉开眼笑的拿起桌上的钞票离开了,心里都想今天运气真好,不用干活也能拿钱,不过也挺可惜的,那个国人体格真棒,长得也不错,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那个欧洲男人也很优雅,看起来很有味道,可似乎不喜欢女人……拉普斯喝了杯酒,突然一脸悲愤的道:“千,有个家伙欺负我心爱的女人,你一定要帮我!”

欺负你心爱的女人?你和别人抢女人还差不多!这就是你这孙子的条件了,不过可以接受,不是要钱就行。

“谁胆子那么大?”赵千很愤怒。

看到赵千的表情,拉普斯心里一阵温暖,立刻道:“是个叫华莱士的小子,昨天的舞会上,谢莉是我先认识的,可他却跟我抢,还让手下把我扔了出去,你看!”他扯下了衬衣,肩头一大片淤青。

“操!”赵千猛地站起,一脚踹翻了桌子,“欺负我的朋友,就是欺负我!拉普斯,你放心,三天后这里,我让那小子跪你面前,随便你处置!”

拉普斯双眼放光,果然没看错,敢开枪械公司的人绝不是吃草长大的!

两天后。青山枪械制造公司门口的空地。

砰!赵千一枪打碎了远处木桩上的杯子。“如何?”回身问阿尔曼。

“比毛瑟88式强,但没有蝎刺97厉害。”阿尔曼望着赵千手的步枪。

“老板,这就是你和世斌他们这几天造出来的枪?”陈荣有些不解,这看上去和毛瑟枪差不多的家伙,怎么看也没有蝎刺97顺眼,而且阿尔曼也说了不厉害。

赵千将手的枪丢给跃跃欲试的王彪,“你来判断。”

王彪开了一枪,道:“我用过毛瑟88,这枪轻,回劲儿也小,枪身也比毛瑟枪精致些。”

赵千赞道:“有眼光。”

阿尔曼皱起眉头:“老板,我不同意生产,毒蝎特种部队绝对不能用这种枪。”

赵千看了他一眼道:“这把枪是我陈荣他们离开香港之后设计出来的,是我们青山枪械第一批的产品,叫青山97式。你们说的没错,这枪就是仿造毛瑟88,不过是它的下一代,叫毛……嗯,很好很强大。”差点脱口而出这就是毛瑟98……阿尔曼还是不满意,他现满脑子就是毒蝎特种部队,除了这事什么都不关心,谁只要损害了毒蝎的利益,日耳曼人绝对会拼命!

赵千笑道:“阿尔曼,你怎么这么笨。蝎刺97还不完善,等完善之后,才是毒蝎特种部队的制式武器,怎么可能作为产品销售,有好的枪之后才能卖。”

卡瓦微笑道:“一开始就拿出金子来,谁还会花钱买沙子,老板这件事你就不用跟他解释了,他现很无聊,那件事就让他去做好了。”

阿尔曼愣了愣道:“什么事?”

赵千摆摆手:“不需要,等幕渊他们回来。”接着又对卡瓦说:“精细图纸周世斌那,青山97式生产起来比蝎刺97容易多了,成本也低,你现的事,就是给我招收好的工人,待遇是整个旧金山好的,嗯,还有原材料,你比我行多了,一个星期之内,我要看到青山枪械开始生产。”

卡瓦点头:“放心,老板。”

赵千又说:“联系一下我大哥蔡镇龙,让他准备好,第一批货很快就会上船,运去香港给罗西,现查理是总督,轻松愉悦。”

卡瓦笑道:“老板,你做事看起来不讲规矩,其实早就把路铺好了,从旧金山到香港,再加上一支海盗部队联络,真是完美啊。”

赵千撇撇嘴:“给我留一点神秘感好不好。对了,顺便给我大哥说一声,这段时间都不能见他,那些货他要留多少就留多少,反正他们换下来的枪也能卖,现我们产量小,一条货船‘功成号’也够了。”

卡瓦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一直皱着眉头的阿尔曼开口了:“我要的枪呢,毒蝎要的枪呢,还有,训练场,士兵,一个都没有!”

赵千有点无奈的道:“需要时间,现钱很紧张,只有30万,造枪的材料和工人工资就花光了。”

阿尔曼怒道:“老板,希望你不要骗我!”

赵千眼闪着光:“不会。”

阿尔曼看了他一会,轻轻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哎呀,你们都这里。”远处传来了施耐德的声音,和他一起的,还有谢子峰、牛德、张二虎。

“选好了吗?”赵千问他。

施耐德拿出一根烟,却被赵千抢了,又拿出一根,被卡瓦抢了,于是不敢拿第三根了,咧嘴道:“工厂后面的山上不错,适合训练,山顶上也有一大片空地,以后可以修建训练场,但现没钱,只有先野外训练。”

阿尔曼眼动了动,赵千朝他笑了笑,对施耐德道:“很好,从今天开始,包括你和阿尔曼内,除了卡瓦和不这里的人以外,所有人都跟着我训练,谁也跑不掉。”

施耐德苦着脸,刚拿出一根烟,却被牛德顺手抓去。“你这个强盗!”施耐德大骂,没想到却被张二虎抓着膀子就撂倒地,疼得直哼哼。

看到张二虎这一手,阿尔曼不禁轻轻哦了一声,赵千朝他挤挤眼,意思是明天开始你就知道了。

这时,三辆全封闭式马车从远处驶了过来,驾车的是李三,以及另外两个张自带出来的地老鼠吴兵和冯克。

“这三辆车也是拉普斯的?”赵千问卡瓦。

卡瓦点头,微笑,惯有的表情。

“我爱上了诈骗犯这个职业。”赵千拍拍卡瓦的肩膀。

卡瓦笑道:“老板,我是青山公司的总经理。”

马车停下了,李奇天、张自,以及包括李三、吴兵、冯克内的十二个青山公司情报部人员从车上下来了。

“幕渊,如何?”赵千问李奇天。

李奇天道:“查清楚了,随时可以。”

赵千点点头,又问:“这些人都是青山公司情报部的特工,你看怎么样?”

李奇天看了张自一眼,“除了自以外,其它的人根本不能叫特工,自也仅仅算初级情报人员,离特工还差得远。”

赵千脸上微微一红,也知道自己“特工”这个词用肥了,摸摸脑袋道:“办完这件事后,你就负责教他们。”

李奇天笑了笑,“还好年轻,教得过来。”

又聊了一会,天色也晚了,众人都散了,只有周世斌、刘成刘超兄弟俩厂房里忙碌。

也没有住的地方,还好工厂够大,除了厂房以外,也有管理人员的办公室,这些人都办公室里凑合,包括赵千内,只是他单独一间,因为还有刘贞贞。

的确有点苦,而且以后还要吃多的苦。赵千站办公室的窗前,打开窗户,6月的晚风吹了进来,解开衬衣领子,感觉很舒服。

至少,架子搭起来了,路,也走出了第一步。

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接过了刘贞贞端来的碗,碗里是几个馒头,两个鸡蛋,很粗简,但吃着很香。

...

第四十一章 倒霉蛋

第41章 倒霉蛋

十世纪末,美国的经济飞速展,总统威廉麦金莱三个月前刚刚上任,就要求国会举行特别会议,讨论增加关税的问题。而后,通过了众议员丁利提出的《丁利关税法》,这就是麦金莱政府保护主义政策开始的标志,为美国垄断资本主义经济的展提供了有利条件。

所以,这个时期的美国,是欣欣向荣的,也可以说是全世界对待华人相对来说比较宽容的国,一句话,可以看不起华人,但绝不会看不起他们的钱。

华人的骨子里就是勤劳的,几千年农耕化的影响,让他们成为了能吃苦的民族,也成了能受苦的民族。

旧金山是美国华人多的城市,因为几十年前的淘金热,西部干旱的土壤,走上十步,就能看到一具华人的埋骨……如果说美国的铁路每一根枕木下都有一个爱尔兰工人的魂魄,那么,旧金山,这座繁华的不夜城,每一块砖头里,都有国人的血流动。

哪有那么容易啊,赵千拿着扳手,满脸油污的躺冲**下,拧得手臂都酸了。世界太大了,不管哪个时代,人都是渺茫的,茫茫人海,你只是其的一朵浪花。如果没有需求,你付不出代价,谁会搭理你,谁又会为你做事?赵千紧着螺丝,工房内闷热无比,汗水流了一地。

真不明白那些穿越的主角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悄悄咪咪的从另一个时空来,啥好事都能撞上,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做,耍点嘴皮子,使点小心眼,就有大票大票的人帮他。他妈的真扯淡,老子走到现,哪一件事不是拼出来的?身边哪一个人是主动找上门来的?陈荣那几个小子开始跟着堂口老大想抢老子,施耐德那王八蛋和大哥蔡镇龙差点就把老子灭海上,阿尔曼和卡瓦倒是施耐德领来的,不过这俩欧洲重犯基本上也算走投无路了,如果老子没有他们想要的,说不定早跑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主动找上门来的李奇天,结果还是个特工,老子干的勾当他奶奶的门儿清!

“爷,喝口水。”刘贞贞提着水壶过来了。

“凉的?”赵千从冲**下伸出脑袋,额前几缕长头早就被汗水湿透,黏额头上。

“嗯,没冰,水也被晒热了,放阴凉地好久,才冷了。”刘贞贞表情有点心疼。

“先给世斌他们喝,那几个小子身板弱。”赵千接着回到冲**下忙活。

刘贞贞轻轻叹了口气,把水壶给了正整修钳**的周世斌。看到周世斌和刘成刘超大口大口的灌水,刘贞贞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爷的本事大,干什么都行,为什么非要这么苦自己呢,这些人也是,跟着他一块吃苦……过了一会儿,赵千从冲**下出来了,穿着条破洞的麻布短裤,白色的短褂子也成了黑的。接过了刘贞贞递来的水,咕咚咕咚两下就喝光了,抹了抹嘴,笑道:“贞贞,辛苦你了,回办公室歇着去,这里空气闷。”

刘贞贞摇摇头,“爷,我陪你吃苦。”

心蓦地涌过一丝暖流,看着刘贞贞:“来到这个世界,唯一不累的事,就是遇到你。”

刘贞贞低下了头,手眼睛上轻轻抹了一下,抬起头,笑得很甜:“爷,我听话,我回去等你。”

“好。”赵千朝她笑了一下,又走到另一台冲**边蹲下,检查起来。

刘贞贞走了,时间忙碌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好。”赵千揉着肩膀,“世斌,去把那些人叫来,咱们把这些冲**重归置一下,摆成一条线,方便操作,电线头我已经理好了。”

周世斌有些疑惑:“这样挺好的啊,这里是几台冲**,那里有钳**,弹头子冲出来,那边就能上壳。”

“先去叫人,等下再跟你解释。”赵千笑道。

周世斌去了,赵千望着他的背影,不禁轻轻摇头,这小子是严谨,做事踏实,一丝不苟,可缺乏想象力和创造性,也不能怪他,周世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家里地被占了,才从广东去了香港,日子有一顿没一顿,这样的环境能活下去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学东西,不止他,刘成刘超也一样。

以后怎么样不知道,至少现,这三个人只能算水平一般的技工,还是香港那家普鲁士工厂学了一阵子以后,以前青洲岛的工房,其实还是自己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只不过对机械有天分有兴趣,加上心细手巧罢了。再锻炼一段时间,如果他们努力的话,兴许能成个高级技师,好的结果是工程师,对机械摸得透不等于可以创造出东西来,要**设计枪械,他们还差得很远很远。

自己以后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累,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为了弄杆枪出来一憋就是几十天。可有创造性的枪械设计师到哪里找?去柯尔特公司抢?挖雷明顿的墙角?不可能的,这是美国,不是香港,要这里生根的。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子这里想破天,也没个屁用!

第二天。和昨天一样,上午青山枪械后面的山上带着阿尔曼、施耐德、陈荣、牛德、张二虎、谢子峰、王彪训练,下午又去了厂子里,规整设备。

阿尔曼对“截杀”格斗技术非常有兴趣,而且对自己的训练方法赞不绝口,对毒蝎特种部队的未来信心已经爆棚。那是肯定的,这些东西都是自己从小就接触的,那支绝密的特种部队,亚洲是强的,就算全世界也是顶尖,何况自己后来又a那支全世界神秘有威慑力的雇佣军混过,你阿尔曼不过丛林时代的一枚精英,还是很容易就这样把你征服喝下我藏好的毒的……晚上,李奇天和张自回来了,张自的西装上还有血迹。

“事办好了?”赵千停下了手的活,坐操作台上。

李奇天看到赵千满身油污的样子,又看到操作台上的工具,眼亮了一下,微微点头道:“这条路,很好。”

赵千笑着捶了他一下,“什么路不路的,说正事。”

李奇天定定神,也笑了:“华莱士菲尔,菲尔贸易公司的少东家,父亲叫费沃斯菲尔,除了菲尔贸易公司的产业以外,还秘密拥有一家枪械工厂,是旧金山大的黑帮头子。”

“哦?”赵千眼闪烁着,“拉普斯这王八羔子还真能给我找事儿!”

张自道:“老板,解决了。”

赵千一震,看了一眼张自身上的血迹,“杀了?”

李奇天笑着摇头:“我拦着了。”

赵千出了口气,“专业。”

李奇天笑道:“我们刚来,不可能做这种事,自身上的血是另外一个人的。”

赵千问:“谁?”

李奇天道:“我们把他带回来了,你决定,他看到我们的事了,但是是个美国人,怕出问题,所以没有处理。”

赵千眼动了一下,幕渊怎么回事,这种事都要问我,美国人又怎么了,处理一个瞎眼的家伙都不会吗?心有些疑惑,口却道:“做的好,拉普斯的事你怎么做的?”

李奇天面无表情的道:“很简单,找几个街上的**做幌子,我们暗帮忙,然后把华莱士弄到了拉普斯面前,让他痛揍了一顿。”

赵千赞道:“老鸟就是好啊,这样一来,华莱士就算要报复,也只会找拉普斯,他一定以为是拉普斯和他争女人没争过,花钱找了几个小**把他打了一顿。”

李奇天接着道:“拉普斯怕华莱士报复,只能和我们越走越近,也只能靠我们。”

赵千从操作台上起身,望着张自,“哥,学到什么没?”

张自道:“学到了。”

“很好。”赵千朝厂房外走去,“走,去看看你们弄回来的人,不长眼的家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迈克趴一间阴暗的房子里,酒还没有完全醒,脖子很疼,被人敲晕了,额头的血还没干透。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公司里受人歧视,家族里没地位,不管怎么做也没用,谁叫自己的老爹把公司的情报出卖给了英国人?可还是有点骨气的,他们不相信我,干嘛还留那里遭人白眼?负气离开了康涅狄格州,来到了旧金山……但是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旧金山到处都是机会吗?为什么自己还是找不到工作,为什么还是没人相信自己的想法?为什么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看到自己的设计图就会嘲笑,说那是不可能的?

真是憋气啊,想不通啊,可这就是现实,去你妈的这个世界,你不要我,我干嘛还留下!用掉了身上所有的钱,去了那家叫“奈梨”的豪华大酒店,决定享受后一个晚上,却遇到了这种事情,看来我真是个扫把星,干什么都不成!

“他哭?”一个声音传进了耳朵里,好像是国话。

“一个醉汉,喝多了走错门。”另一个声音,也是国话。

迈克不敢动了,眼里的泪水还没干,也只能忍住抽泣声。

“这是他的东西?”赵千看到了地上一个皮箱。

“是的,老板你打开看看,就会明白我把他带回来的真正原因。”李奇天露出了笑容,“不然你真的以为我连怎么处理一个醉汉都不会吗?”

赵千点燃一支烟,“幕渊啊,还好你是我的兄弟,不然我真的睡不着觉。”

...

第四十二章 极品

第42章 极品

打开了皮箱,乱七八糟的,除了一些没洗的散着恶臭的衣物,就是很多皱皱巴巴的纸。“自,把灯打开。”

张自推起了电闸,爱迪生照明公司好的竹丝灯泡出了黄白黄白的光。

“哦?”赵千看着那些纸,眼越来越亮。过了几分钟,把那些纸收好,整整齐齐的放桌上,然后说:“把他弄醒,不管用什么办法。”

其实从几人一进来,迈克的酒就吓醒了,此时一听,连忙抬起头,“对不起,对不起,请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其实他还算个傲气的人,可是面对生死关头,也一样会害怕。

“醒的?”赵千蹲下身,仔细看着迈克,一张清秀的脸,褐色的卷很乱,虽然是白人,也能看出这张脸没什么血色,“你叫什么?多大年纪?家住哪里?”

“迈克,25岁,住康涅狄格州。”迈克声音有点颤抖,不敢与那双亮得跟狼一样的眼睛对视。

“康涅狄格?”赵千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姓什么?”

“柯尔特,迈克柯尔特!”年轻的美国人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满脸悲愤,“对,我姓柯尔特,这该死的姓!你杀了我,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谢谢!谢谢老天爷!赵千突然双手合十!对不起,老天爷爷,老天大爷,我不该抱怨您,您还是公平的,你给我出极品的几率虽然小,但还是会爆的!

“部长,老板干什么?”张自愣了。

李奇天也有点蒙,“不知道,上次船上也看到过一回,应该是祈祷……”

赵千缓缓起身,对迈克温柔的道:“受了什么委屈,说,我给你做主,想做什么,说,我给你条件,你恨谁,说,我一定把那混蛋带到你面前。”

迈克呆了。

接着,赵千和这个满肚子委屈满肚子怨气的美国青年促膝长谈了一整夜。

迈克柯尔特,父亲是美国枪械界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塞缪尔柯尔特的侄子,可是没什么才华,而且贪婪,出卖柯尔特公司的枪械设计图给英国公司,被家族驱逐,郁郁而终。迈克和他的父亲不同,自小就展现出了枪械设计上出众的天赋,充满了想象力,迈克是个有梦想的人,他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塞缪尔柯尔特那样的人,洗刷父亲的耻辱。

可惜人倒是努力,老天不给力,因为他的父亲,所以柯尔特家族十分看不起他,迈克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一般才华横溢的人都有几分傲骨,实受不了家族和公司的白眼,只身来到了旧金山,想这座西部兴的大城市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北美的夏天很热,西部的空气干燥,青山枪械门口的一片空旷地上落满了阳光。

“勃朗宁有什么了不起的,柯尔特公司瞎眼了,用他的设计,枪是有生命的,每把枪都是设计者的灵魂,那种用水才能冷却的机枪,是亵渎,是侮辱!”迈克站一片空旷的阳光,振臂高喊。

“对!你说的对!”赵千站他身后,朝天开了一枪。

“哈哈!”迈克狂了,“枪械会走向自动的,终会!”

“没错!”赵千又开一枪,就像为这压抑太久突然得到释放的狂小子助兴一般。

听到枪响,迈克狂了,“千!你懂我!你是我的老板!我的恩人!我会留下!我会帮你,让青山枪械成为全美国,哦不,全世界好的枪械公司,让柯尔特家的那些混蛋气得吐血,后悔到死啊!”

砰,又是一枪。

迈克大喊:“连,连,连!我要听!我要听!我要听这全世界美妙的声音!”

砰!砰!砰!砰!

金色的沙漠之鹰不断朝天开火,换了一个又一个弹夹,伴随着迈克狂放至极的笑声。

天才应该都是疯子,赵千想。

三天了,迈克已经把自己关一间属于他的好的办公室里三天了,不吃不睡,连送水给他的刘成都被骂了出来……早知道不把kri和蝎刺97给他了,拼了这么久的命,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万一他自己把自己玩死了怎么办?赵千站迈克办公室门口,正考虑要不要进去把那小子打昏,然后灌点牛奶进去。

从阿尔曼那枪械狂手里要回kri不容易啊,用截杀和他格斗了一场,赢了才要回来的,那日耳曼大汉不容易对付,胳膊现还疼呢。

突然,门内传来了一声狂叫,然后门开了,一个浑身恶臭、脏得根本看不清楚脸的怪物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自己,不断欢呼:“这就是真理,真理!我是对的,对的!”

废话,你当然是对的,枪械本来就会走向自动,这是必然,只是现那些白痴被德国那对毛瑟兄弟迷花了眼,如果不是看到你那别人眼荒诞无稽的设计图,也不会容忍你老子身上擦口水!

好不容易迈克放开了自己,兴奋的浑身抖,“蝎刺97可以改良,它证明了我的设计是合理的,只不过我的设计还有缺陷,原来不是我异想天开,我,伟大的迈克柯尔特,已经走了时代的前面,老板,你的那把致命蝎刺,是神的武器,它不应该属于人间,相信我,老板,五十年内,枪械生产力就算以快的速展,也造不出来。”

赵千点点头,“你会超越塞缪尔的。”

迈克哈哈笑道:“老板,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的名字,将会留死神的召唤,那将是我无限的光荣!”

赵千打了个哆嗦,这家伙是个狂人,压抑了太久,不,应该是他骨子里就是个极端的狂人!记得自己那个时代,原子弹试爆成功后,奥本海玛说对不起我成了死神;自己造的蝎刺97剽窃了ak47的外形,这把后世名枪的设计者卡拉什尼科夫也说过,我多么希望我明的是台剪草机……这些战争的催化者都会后悔,可这个小子不会,好像他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留夺取生命的每一支枪里!

对不起,奥本海玛,你那句话我提前说了,我才是死神,因为我捡到了一个疯狂的天才。

卡瓦招聘的技工一个接一个来报到了,如此高的待遇,这些技工也受不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大部分是美国人,还有几个德国人,以及两个华人。

就位于旧金山市郊的青山枪械制造公司试生产的时候,旧金山唐人街的一幢国古式大宅,却愁云惨雾。

1872年,志刚《初使泰西记》有:“金山为各国贸易总汇之区,国广东人来此贸易者,不下数万。行店房宇,悉租自洋人。因而外国人呼之为‘唐人街’。建立会馆处。”这里的金山,就是指的旧金山,淘金大潮时称金山,后来墨尔本现金矿后被称为金山,原来的金山就叫旧金山,所以除了通称的“华埠”以外,华人旧金山的聚居地此时已经被叫做唐人街了。

张成栋躺**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一个身着织锦长褂的老者站**边,不住叹气。这老者体高肩宽,如不是年近旬的老态,倒还是个人物。

门推开了,莫如兰走了进来,“爹,华莱士来了。”

老者目光闪了闪,似有几分安慰,于是道:“兰儿,我们出去,让你张二叔好好养着。”说罢,便和莫如兰出去了。

这老者正是莫承宗,唐人街致公堂的龙头。致公堂的前身就是洪门,洪门的前身是天地会,后来总坛渐渐转移到了海外,徐图展。所以现致公堂就是洪门的总坛,致公堂的龙头实际上就是洪门的总坛主,开始香港的佑洪坛也是致公堂所设,初衷是为了管理香港的洪门三合会,可惜却事与愿违,无奈只得收了。

“华莱士,谁打的呀,疼吗?”大堂里,莫如薇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担忧。

“拉普斯那混蛋!哎哟,别碰,疼!我叫你别碰了!”华莱士不耐烦的甩开莫如薇的手,恨恨道:“这几天都找不到他,等找到了,要他好看!”

“你弄疼我了。”莫如薇小脸上全是委屈。

华莱士冷哼一声,不理她,心想要不是看你爹的致公堂,谁愿意招惹你这个烦人精,自己说的没结婚不能办事,他妈的老子找其它女人还要闹!

这时,莫承宗和莫如兰出来了,华莱士立刻笑容满面,莫如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眼泪都快出来的莫如薇,神色冷了下来。

“莫龙头,听说你们出事了,家父倍感担忧,连忙派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华莱士还是不错的,就是听起来别扭。

“还这么叫?哈哈,你们有你们的规矩,婚还没成,也就随便。”莫承宗笑得有点勉强,大堂主位上坐了下来。

华莱士也坐下道:“飞虎帮猖狂,做事不择手段,实是破坏了旧金山地下世界的平衡,家父的意思,是想和莫龙头商量一下,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莫承宗眼神一闪,没有立即回话,这时,张成国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立莫承宗身边的莫如兰耳边低语了几句。

莫如兰的脸色变了。

...

第四十三章 粗架子

第43章 粗架子

“这是请帖。”华莱士起身,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将一封红色的帖子交到了莫承宗手上,依足了致公堂的规矩。

莫承宗打开了看了一下,道:“华莱士,跟你父亲说,飞虎帮这次惹到我们头上来,打死我们十几个兄弟,姓莫的绝不会罢手!”

“那莫龙头的意思?”华莱士笑问。

“父亲……”莫如兰开口了。

莫承宗挥手打断了她,“我一定去,请你父亲放心。”

“那我就转告家父了。”华莱士微微躬身。

莫承宗笑着点头,莫如兰还想说,却被他悄悄阻止。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美国人走进了大堂,低头走到华莱士身边,小声道:“找到拉普斯了,躲旧金山市外的工厂里。”

华莱士大怒:“这个混蛋,他的工厂不是卖了吗,怎么还会去那里!”

莫承宗微微皱眉,“华莱士,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华莱士也知自己莫承宗面前火有失礼貌,连忙笑道:“不用,我的一点私事,很快就解决了。”手一挥,两个西装革履的美国人抬上了一口木箱,华莱士看了木箱一眼,又对莫承宗道:“这是我们的一批左轮枪,请莫龙头收下,共同对付飞虎帮。”

莫承宗露出了笑容,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道:“好了,我知道,转告你父亲,只要我莫承宗还,菲尔公司就是唐人街的朋友。”

“好的。”华莱士正准备离开,却被莫承宗叫住了,“带薇儿出去走走,她天天都盼着你来。”

“哦,好。”华莱士眼闪过一丝不快,还是笑着走到一直生气的莫如薇身边,伸出手,“美丽的小天使,不要生气了,我带你去看热闹。”

莫如薇虽然生气,但终究很喜欢华莱士,瞪了他一眼,还是跟着出去了。

等到他们离开,莫如兰深吸了口气道:“爹,你不知道华莱士去干什么,就让如薇跟着去,是不是有点……”

莫承宗叹了口气,“这家里,就只有你能帮衬着我,你大哥英国学医,和家里断了来往,是不愿意管这江湖事,老二不成器,不给我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只有你能干,唉,可惜却是个女儿身,终究还是别人的。”

莫如兰道:“爹,我不嫁人,就帮着你。”

莫承宗笑了笑:“傻孩子,女大不留,女子的归宿,就是找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们华的传统,丢不了的。你现说不嫁人,那是你还没遇上意的,要是遇上了,还认不认我这个爹都难说啊,哈哈。”

莫如兰眼轻轻闪过一道光晕,没有说话。

莫承宗又道:“如薇过了年就十八岁了,和那华莱士也有婚约,菲尔公司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早点适应也好。不能老长不大啊,生江湖家,又逢山河破碎之际,很多事情,终是要面对的。”

“可那华莱士……”莫如兰欲言又止。

莫承宗叹道:“我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美利坚国虽大,却不是家,致公堂寄人篱下,也没了骨气。”

莫如兰丹凤眼里闪了闪,“张大叔刚刚说,看到那飞虎帮的李尧和费沃斯一起。”

莫承宗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我早就知道了。”

“那为何还要赴约?万一李尧和费沃斯联合起来给您下了个圈套呢?”莫如兰不懂了。

莫承宗道:“致公堂旧金山展了来年,生意越做越大,势力早已盘根错节,纽约、芝加哥等地都有分堂,我们可以是一道助力,也可以是一道阻碍,华人始终是华人,这里终究不是我们自己的地方。”

莫如兰明白了:“爹的意思是,李尧的飞虎帮,根本就是费沃斯扶植起来对付我们的?”

莫承宗点点头:“华人旧金山越来越多,不止旧金山,很多城市都如此。华人势力的走向,是美国人很注意的一个问题,凡事都要讲个平衡,两家相争好控制,一家独大是费沃斯这样的人不愿意看到的。兰儿,你也知道菲尔公司的背景,上面有人呐,不然也不会开枪械公司了。”

莫如兰道:“还是爹眼睛明白,看得远。可是爹,您就这样答应费沃斯了,万一……”

莫承宗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兰儿,找些生面孔,这场鸿门宴,我要让费沃斯明白,谁才是他应该支持的。”

莫如兰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变得很亮。

“这就叫生产线?”厂房里,迈克柯尔特瞪大了眼睛。

“应该是。”赵千耸耸鼻子,其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生产模式又不是搞特种兵雇佣军,不是本人专业,也只能顶着脑门子上。

周世斌道:“加工车间,装配车间,修整车间,检验车间,维修车间。老板,几个厂房都用上了,我看成。”

迈克想了想道:“一支枪,从零件加工开始,一直到出厂,的确是这几个步骤,维修车间我也明白,主要是进行设备维护和故障枪械的维修,这个车间里的技工,水平要高才行。”

赵千道:“这和干其他事情一样的,专业就是效率,比如加工车间里的生产线,扳机就是扳机,枪膛就是枪膛,工人们每天都干同样的事情,自然熟能生巧,效率肯定就高。”

迈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道理。两条主生产线,一条枪械,一条子弹,每条主生产线又分解成多个小生产线,到了后才合并,各干各的,规格型号都一样,自然不容易出问题。比柯尔特公司一个工人负责一支枪的所有工序先进多了,老板你真厉害。”

妈的,哪是我厉害啊,老子这就是赶着鸭子上架,把未来提前告诉你们了,人家亨利福特现是玩赛车玩倒闭没时间,人家一旦醒过来,十多年后自己就想出来了,那才叫厉害。就现这点东西,老子那个年代随便找个工人都他妈玩得转。

赵千对一直旁边听着的卡瓦道:“卡瓦,把那些技工都叫来,我们开个会。”

一共八十名工人,八十名美国人,四名德国人,还有两名国人。实际上,有了拉普斯的臭名先,虽然卡瓦开出的工资很诱人,但除了两名国人以外,其余的人都是草签的试用合约,只有两个月。

没有这么大的会议室,就面积大的装配车间里开会,赵千站一张操作台上,嗓子都快喊哑了。

干什么事都先得有核心,有个实的可以撑起来的架子。几个车间主任得先找出来,这是个鲜名词,解释了一下,工人们也就明白了,就是他们原先的工头儿。

加工车间主任是个德国技师,叫孔茨,也是这批工人里薪水高的,技术非常好,为人也严谨,是卡瓦费千辛万苦才挖来的。装配车间主任是个叫本恩的美国人,名字虽然“笨”,可人却不笨,听卡瓦说,这还不到三十岁的家伙听说青山枪械工资高,竟然拉着一帮人从原来的工厂辞职,这不,成车间主任了。修整车间主任也是德国人,杨森,水平高,其实除了孔茨和杨森,另外两个德国技师水准也都还不错,这四个人其实是朋友。检验车间主任是美国人,叫卡罗尔,水平一般,但做事很细心,检验这东西,重要的就是这个。维修车间主任是个国人,叫宋宏,是这帮工人里水准仅次于孔茨的,三十多岁,人很精干。

当场宣布,车间主任的薪水增加三分之一,每个月工人还有奖金,但要看工作成绩,怎么分配由车间主任说了算,哪个工序干的好哪个工序就多,车间主任不是固定的,干的不好一样拜拜。每个车间负责的工序也严格区分了,工序的工段长正式生产后由车间主任根据实际情况任命,奖金比工人多。

然后又把生产线讲了一遍,工人们也很高兴,纷纷说比以前轻松,只要他们的华人老板兑现承诺的薪水和奖金,来这里工作就太划算了!

累了个半死,总算把青山枪械制造公司的粗架子确定了。

自己是个挂名的总裁,负责全面决策,其实说白了就是不出事儿没什么事儿。

总经理卡瓦。加工车间主任孔茨。装配车间主任本恩。修整车间主任杨森。检验车间主任卡罗尔。维修车间主任宋宏。

车间主任都有办公室,就设厂房内。总经理办公室几间厂房后面的房子里,总裁办公室也那,其余的办公室都改成了住房,暂时给阿尔曼施耐德他们住。但其大的一间留给了迈克柯尔特,他现是青山枪械席设计师兼总工程师,另外还是成立的青山实验室负责人,周世斌、刘成、刘超是他的助手。

另外还有四间大房子,三间做了库房,另一间改成了食堂,请了十多个厨师,专门做饭。这一点职工们是非常满意的,青山枪械不仅工资高,还有奖金,现连伙食都包了,没错,这里隔市区是挺远的,上班有点麻烦,但值得,只要那位眼睛很亮的年轻老板没说假话。

后来,当这些青山枪械制造公司的准职工们听说每天上班时间是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时,全部欢呼了!

接着,当那个站操作台上的华人青年几乎是扯着嗓子说完一句话后,整个厂房瞬间安静,然后——爆棚!

因为老板说:一周七天,只用工作五天,剩下的星期星期天休息,如果休息日加班,工资是平时的两倍……后,当场将第一个月的工资提前放后,没有人再犹豫,全部签了正式合约,还巴不得合约时间越长越好。

...

第四十四章 乖宝宝

第44章 乖宝宝

终于开始正式生产青山97式了。

但是缺钱!工人工资奖金要钱,吃的要钱,生产原料也要钱。躲这里的拉普斯真是个王八蛋,除了规划还算合理的厂区和那些先进的设备机**以外,什么都没给老子留下!

卡瓦说这批原材料付了款之后,已经毛都不毛了,一个月过去就得给工人工资,香港抢那些财物也该卖的卖该换的换,也多把这个月撑下去,到下个月该工资时,就他妈歇菜了。

到哪里去弄钱呢?香港的费利丽赌场自己是有五成股份,罗西也是讲义气的兄弟,绝不会缺斤短两,可这钱来的时间就说不准了,上一次通过银行是自己离开香港之前专门交代的,下一次拿钱的时候罗西那小子说不定凑几个月,然后直接送来,顺便还能看看自己,以慰相思之苦……赵千绝对相信,罗西干得出来。而且等枪过去,罗西再卖了,周期怎么也得两个月,资金回收太慢,可又不想找美国本土买家,先美国枪械制造业正处于展,要自我保护,就算自己的枪好,他们也会压低价钱,人生地不熟的,人家又有头有脸,总不可能像香港那样做些亡命事儿,好歹也是公司总裁,要注意身份。罗西那里就不一样了,那是走私,教父本事大,费尔罗家的路子又广,这个关税那个地税的不用缴,一支枪下来,就是他妈的暴利!周期长点就长点,以费尔罗家族的实力,老子这边多少货,那边就吃得下多少!

这是乱世啊,你争我夺的丛林时代,哪里都打,哪里都要枪!

正愁着怎么弄钱来顶住时,几辆马车开了过来,不是李奇天他们,现青山公司的秘密部门情报部的全体人员正厂区后面的山里跟着阿尔曼训练!

他妈的谁啊?不知道老子现毛焦火辣么!

马车门开了,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美国大汉冲了下来,手上拿的不是枪,而是铁棒和砍刀!

来收保护费的?现美国黑帮有这个业务?看到他们,赵千有点愣。咦,那马车上好像还坐着个人啊,关门的瞬间,赵千的远视眼又现了,好像是个女的,也朝这边看……“喂,国人,我们是来找拉普斯的,把他交出来,不然有你好看的!”一个金碧眼的帅哥站队伍的前面,神气十足。

“他不这。”赵千望着带头的年轻人,蓦地想起来了,这不是船上被扇巴掌的帅哥么?还差点被施耐德吃了霸王餐,怎么一到这儿就开始散王八之气了?

“滚开,我们自己进去找!”华莱士一把将赵千推开,气势汹汹的就往里冲。

赵千摸着胸口,望着他们的背影,只是从西装裤子里摸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嗤了一声。

“差不多了。”几分钟后,赵千打了个呵欠,强忍住去开马车门看看里面女人模样的冲动,往厂区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施耐德拖着华莱士朝这边走来,后面还有阿尔曼和陈荣。

于是停下脚步,背对那几辆马车站着,等着施耐德把华莱士扔过来。

果然,是扔过来的,正好摔自己面前,标准的狗吃屎。

“你是?”赵千手插裤兜里,望着华莱士。

“放了我的人!不然我会报复!有你好受的!”华莱士强行站了起来,满脸是黄土,可还是一脸凶相,看来还没摔疼。

嘭!华莱士倒飞了起码五米远,重重摔地上,差点晕过去。

“好,老板这脚厉害。”施耐德鼓掌。

阿尔曼眼动了一下,走过去提起华莱士,让他站好,学着赵千的姿势,又是一脚窝了那小子的胸口!

这次飞的远,趴地上已经吐血了。

陈荣嘴角抽着,“阿尔曼长官,你学的不像,全是蛮力。”

“推了老子一下,挨了两脚,这买卖不划算。荣二爷,看看他死了没有,没死拖起来,和他好好谈谈,老子胸口可疼呢,现连气都喘不过来,需要大笔医药费,记住,是一大笔。”赵千拍拍裤子,“可惜罗西兄弟送的西装了,料子多好。”

“刚练完,就遇到一帮不长眼的,还说练练手的,妈的不够看。”陈荣冷笑着走了过去。

“你们住手!”

女人?赵千回头,当时就傻了——这华人女子长得太有特色了!

眼睛大得不像话,鼻梁也高,偏偏嘴巴肉嘟嘟的蛮性感,大五官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憨憨傻傻的,却可爱的不得了!传统的式打扮,扎着两条麻花辫,身高大概一米五左右,丰盈可人。

赵千愣愣的看着这个大眼睛里含着泪、浑身抖的少女,始终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她就是马车里的那个人,不会是那帅哥的女朋友?

怎么干这种事也把女人带着,是他妈有病,还是想女人面前显显威风?赵千皱起了眉头,心里对还吐血的华莱士产生了几分厌恶。

“放了他,你这个怪物!”少女终于哭出来了,看来是很害怕。

怪物?我么?说话声儿挺有趣的,像个小男孩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赵千看着这女子,越看越喜欢,脱口而出:“乖乖。”

“啊!”女子惊叫一声,躲开了那伸向自己的爪子。

哟?还挺灵活。赵千舔舔嘴唇,“放人,都放了。”

莫如薇愣了,她看到华莱士吃亏,忍不住冲了出来,刚看到赵千时,没想到这怪物居然也旧金山,而且这么轻松就放人,脸上眼泪还没干,心里又紧张起来,这怪物要干什么,姐姐说他是个祸害,以前倒也没觉得,就觉得他怪怪的还有点傻,可现是真害怕,这家伙不止是祸害,还是个恶贼,轻薄的恶贼!

“老板,不要钱了?”施耐德很诧异。

“不要了不要了,见着这么个乖宝宝,值了,哈哈。”赵千笑得很灿烂。

“老板傻了?今天太阳的确很大,不过现都傍晚了,也晒不傻啊,难道是近压力太大?穷疯了?”施耐德嘀嘀咕咕的说着。

原来她就是背影美女啊,赵千想起来了,又看到莫如薇扑向华莱士的身影,心里叹息一声,讨厌那趴地上抽抽的美国帅哥了。

夜晚。闺房。

“什么?”听到妹妹的哭诉,莫如兰一惊。

“姐,真的是他,就是那双狼眼睛,可恶的很,华莱士肋骨都断了一根!胡言乱语,还要轻,轻薄我……”莫如薇边说边哭。

“好了,别哭了,华莱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先去惹人家的?活该!”莫如兰冷冷的道。

莫如薇呆住了,哭声乍然而止。

“出去,我要好好想想,丫头,听姐一句话,身为女人,还是要找个靠得住的男人。”莫如兰语气缓和了一点,表情有点复杂,妹妹明明哭,可为什么听到“他”,心里就乱的很。

莫如薇跑出去了,哭得很凶。

莫如兰望着摇晃的门,忍不住叹气,华莱士是什么人她一清二楚,只有这个傻妹妹不开窍,爹也是,如薇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偏偏许给了那么个玩意!

“他真的留旧金山了……”莫如兰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脑海浮现出了和赵千火车上的一幕。

也许,他就是合适的人。

莫如兰深深吸了口气。

“好,好,孔茨,你太棒了,你就是德国好的技师,不,全世界好的。”赵千手里拿着枪的部件,极溢美之词。

“哪里,老板,这样的枪,也很棒。”孔茨说着德语,老板的德语也说的很好,很他交流很舒服,有家的感觉。

德国佬就喜欢听好话,喜欢荣誉,这免费好人不当白不当,当即又把孔茨大肆夸赞了一番,后连德国人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老板,有人找。”是装配车间的主任,美国人本恩。

“谁?”赵千放下了零件。上午和阿尔曼他们训练完之后,吃过午饭,就待加工车间,一分钟也没离去。

“是个美女,国人。”本恩笑得很贱。

赵千立刻就出去了。

“老板?”本恩愣了。

青山枪械门口的空地,赵千也愣了,“乱世佳人?”

“什么乱世佳人,你就会胡说八道,昨天还叫我妹妹什么乖宝宝,你怎么那么多鲜词语?”莫如兰微微一笑。

“乖宝宝是你妹妹?”赵千呆了呆。

“她叫莫如薇,不是什么乖乖宝宝,平时就没多少心眼。”夕阳下,莫如兰笑着,然后伸出纤纤玉手,“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莫如兰,兰花的兰。”

赵千握住了那绵软的手,唯一美不足的是,掌心有点粗糙。

...

第四十五章 人要衣装

第45章 人要衣装

握了好一阵子,也不松手,就是面带微笑的把莫如兰看着,莫如兰脸红了,抽出了手,笑道:“这是你的工厂?干什么的?”

“那是你的马?骑马来的?”赵千没回答她,望着远处一匹高头大马。

莫如兰微微垂,似有点不好意思,可她还是笑着,特别是夕阳的光晕下,那微微含羞的表情,弄得赵千心神荡漾。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相对而立。

“老板,我们走了。”是孔茨和本恩,本来一个多小时前他们就该下班了,可工厂现刚刚开始生产,万事开头难,他们也主动留下来加班,顺便食堂里蹭了一顿饭。

莫如兰望着孔茨和本恩离去的身影,轻声问:“他们是?”

赵千忍不住又拉住了她的手,“他们是我的雇员,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个商人,这家工厂现就是我的。”

莫如兰身子微微一颤,转头望着赵千,“枪?”

赵千笑着问:“你怎么猜出来的?”

莫如兰低头道:“那个德国人叫孔茨,是很有名的工程师,以前卡兵克枪械公司。”

赵千松开了莫如兰的手,“我知道,费沃斯的枪械公司嘛,他和令尊关系很好,昨天断骨头的小子叫华莱士,是费沃斯第三个儿子,也是你妹妹的未婚夫,我船上就见过他们了,那小子没种,挨了一巴掌。”

莫如兰又是一颤,“你早就知道我?”

赵千点点头。

莫如兰稳定了情绪,“菲尔家族旧金山的势力很大,你让华莱士吃了亏,恐怕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赵千看着她,“担心我了?”

莫如兰也看着他,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赵千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说,要我帮你什么。”

莫如兰眼睛有点湿润了,“你……不问为什么?”

“你就是理由。”赵千轻声道,“还有什么比你的笑容重要的。”然后,轻轻将莫如兰拥入了怀。

莫如兰的心跳,她没有挣脱。

“好吃吗?”青山枪械的食堂里,赵千一边吃一边问对面的莫如兰。

鸡蛋、大麦面包、香肠、半生的牛肉,水果,鲜蔬菜,牛奶,还有特别为华人准备的米粥和馒头。

“很好了。”莫如兰抬头笑道。

“你笑得真美。”赵千啃着苹果。

莫如兰脸颊绯红,低头吃着。

等莫如兰吃完,赵千递给她一个苹果,笑着问:“你们给了革命党多少钱?”

莫如兰一惊,手上的苹果险些掉了。

赵千看着她,“不用紧张,我只是问问,那些废物除了要钱还会干什么?”

废物?他说的真直接,不过仔细想想……莫如兰望着赵千,心跳又是一阵莫名的加速。

“三天后,你派马车来接我们,四辆,要那种全封闭铁壳子的。”赵千起身。

莫如兰双手握着那个赵千给她的苹果,也站了起来。

“只有一个条件。”赵千朝食堂外走去。“什么条件?”莫如兰跟后面问。

赵千道:“你们支持那个偷偷摸摸的华合众国的钱,给我。”

莫如兰一惊,一声不响地跟着赵千出了食堂,开口问:“你昨天是故意的?”

赵千背对着她,没有回答。

莫如兰深吸口气道:“故意放走了华莱士,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

赵千说:“有一部分是巧合,我只是利用了巧合。另外,我也很想你。”

莫如兰咬咬嘴唇,“兴会有影响力,也有详细的纲领,致公堂支持他们,是有目的的。”

赵千侧过脸:“什么目的?从龙的功臣?开国元勋?”

莫如兰摇摇头:“不,回家。”

赵千嘴角轻轻弯起,然后转过脸,安静了一会道:“从三天后我们办完事开始算起,你有一个星期时间考虑,这段时间你可以随时来这里,我相信你能找到正确答案。”

莫如兰突然问了一个不搭轧的问题:“你真的想见到我?”

赵千点头:“嗯。”接着看了看远处的马,“走,我们骑马去,好久没骑过了。”

莫如兰俏脸再次泛红……黄土,残阳,一匹骏马飞快驰骋,马蹄声传了很远,尘土飞扬!

蓦地,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高高奋起,莫如兰望着那个夕阳下立马远眺的男人,心潮忍不住的激荡,轻轻将那个苹果放了胸前。

你们……真的想回家么?赵千侧身坐马上,望着渐渐西下的一抹残阳。

第二天,青山公司总经理卡瓦带回来一马车的东西,全部用白布包着,神秘兮兮的从厂区经过,然后进了厂区里面的一幢三层楼的房子,那是青山枪械总裁赵千和总经理卡瓦的办公室所地,另外青山实验室也设那儿。

“太棒了,真像,真像。”赵千望着卡瓦带回来的东西,赞不绝口。

卡瓦笑道:“你让我提前来到这里,总不能浪费时间。”

赵千哈哈大笑:“对对,时间是不能浪费的,人要衣装马要鞍,行头齐了,才像那么回事。”

卡瓦道:“一家皮革厂,一家服装厂,虽然规模不大,但设备条件很好,倒闭之后,我就收购了这两家厂,因为隔得很近,所以合并了一起。这是老板来旧金山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没花多少钱,从香港和堂冯龙头那里弄来的珠宝足够了。不过老板要的东西实太稀奇,厂里的工人从来没接触过,一直做到现,才有了第一批成品。”

“不到两个月时间?很快了很快了。”赵千想起了什么,问卡瓦:“你刚说那两家厂设备条件很好,为什么还会倒闭,不要骗我,不是每个老板都像拉普斯那样白痴。”

卡瓦微笑:“老板,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吗?难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让他们倒闭的方法,我有一种。”

赵千撇撇嘴,“对不起,我和拉普斯一样白痴。”

卡瓦接着道:“老板,这两家厂现整合一起,也是青山公司名下的产业,你取个名字。”

赵千想了想道:“就叫青山劳保用品厂。”

卡瓦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叫……”

赵千打断了他,“不到时候,你记住,这些都是秘密的,现的青山劳保厂,人员机构缩减到精炼的程,不要求盈利,缺什么设备,缺什么技术人员,你去弄,待遇要高,福利要好,人有钱才会安心。”

卡瓦明白了,点点头后道:“可是老板,我现手上已经没钱了。”

赵千摆摆手,“放心,十天之后,我们会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也许,还用不到十天。”

卡瓦哦了一声,理了理额前散落的丝,优雅的笑了。

傍晚,吃过晚饭以后,阿尔曼他们接到了通知,说老板有事找他们,于是来到了厂区里面的那幢三层楼房。

一楼左边的一间大房子,推开门,看到老板已经了。站十多张桌子拼成的长方形台子后面,双手背身后。

阿尔曼目光不由自主的落了老板身上,表情万年不变的脸上也有了神采。

“如何?”赵千转了一圈。

众人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卡其色的多包裤,裤脚可以收拢;同样是卡其为底色、带着浅迷彩花纹的上衣,颗扣子,正面上下左右四个口袋,后背还有几个活扣,样式短小精干,丝毫不累赘,有肩章,也有臂章,肩章上什么也没绣,左边臂章的图案是只蝎子,和他后颈的刺青一模一样,右边臂章上是一条黄金色的龙,龙纹上还有个番号“0”。

“再看这个。”赵千打开了台子上放着的白布包,拿出一件黑色的马甲,穿了身上。

“这是什么?”陈荣问。

赵千没回答,只是扣着密密实实的一排扣子,一边扣还一边感叹:“落后的年代,连拉链都没有,还好这扣子结实,不然他妈的就要露点了……”

实际上,1893年,一个叫贾德森的美国人,研制了一个“滑动氏没紧装置”,并获得了专利,这是拉链初的雏形,只不过太粗陋了,时不时就会崩开,虽然质量不过关,但还是吩咐卡瓦去购买这个专利,并且找到这个贾德森,当然是有钱了之后。

好不容易扣完了,开口道:“这叫防弹,哦不,叫弹药背心,这上面的口袋叫弹药袋,可装100子弹,4枚手榴弹。”拿出了一个弹夹,打开了腰部一个弹药袋的翻盖,然后装了进去,“蝎刺97的弹匣容量是十,你们注意看好了。”

说罢,拿起台子上的一把蝎刺97,下了弹匣,然后将枪夹腋下,拿着弹匣的左手只用两根手指就拉开了背心腰部的弹药袋翻盖,右手取出弹夹,按进了弹匣。

咔,弹匣顶上,枪也上了膛。

看到朝着这边的枪口,众人皆目瞪口呆,老板这套动作速太快了,从空弹匣到从身上取出弹夹再到上膛可射击,总共只用了五秒钟!

“方便。”赵千放下了枪。妈的,这背心要是真能防弹就好了,现唯一的功能就是装弹,所以只能叫“弹药背心”这个一点都不专业的名字,连战术背心都不算。“谁想试试?”

...

第四十六章 毒蝎

第46章 毒蝎

都按耐不住了,可谁又争的过阿尔曼?

赵千看了阿尔曼一眼,笑了笑,转身打开了一个铁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大布包,和一个卡其色的背包。

“这就是毒蝎特种部队队员的战斗装。”赵千看着众人,“宽带背包,弹药背心,战斗服,战斗靴,带刺刀套、手枪套、手枪系绳和弹匣套的皮带。两把蝎尾96自动手枪,两个手枪备用弹匣,总共28手枪弹。一把蝎刺97半自动步枪,配备两个备用弹匣,十个弹夹的子弹,总共120。还有一把狼型战斗刀,可当刺刀使用。嗯,现就只有这些了,以后还有日常装和生活用品,以及野外任务的生存用品等等。”

“这是什么?”阿尔曼看着一条短裤和一件棉布短袖t恤,以及几双厚厚的棉袜和一双底子很软的大头皮鞋。

“训练装,以后你们训练就穿这个了,我也一样。”赵千笑道。

阿尔曼点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穿戴了起来……这家伙原来不穿**的啊,长还行,硬差一点,赵千虚着眼睛。

“很方便。”阿尔曼从腰带上抽出了狼刀,插台子上,这腰带是厚实的牛皮做成的,手枪套两侧,刺刀套横后腰,前面是四个弹匣套,左边两个装步枪备用弹匣,右边两个装手枪的,备用弹匣一定要要,这是危急时刻的另一个选择,也能弹匣损坏的情况下保证安全射击。

“这是你的准备台,弄坏了自己修。”赵千看了他一眼,指着周围靠墙的铁柜子,“那也是你们的,上面的番号代表了你们。”

几人望了望,现这些立式大铁柜有三个番号为“0”,其它几个分别是“1,2,3,4,5”。

阿尔曼一会从腰带里抽弹匣出来,一会从背心的弹药袋里拿弹夹出来,忙的是不亦乐乎,其它几个人看的是口水直流。

赵千心里叹了口气,除了枪械子弹以外,其余的装备样式其实都是仿造的a,只不过效果差远了,比如那黑色的弹药背心,a的是战术背心,可以防弹,还有无线通讯功能;腰带也是,a是用特殊材料做的,柔软耐用,这里只能用厚牛皮做,虽然烘软了,但还柔韧性是差许多;还有背包,外表看起来和自己那个一模一样,可实际上区别多大只有自己知道。

战斗服的颜色改了一下,a是蓝灰色,毒蝎是卡其色,因为这个颜色接近黄色。战斗靴是黑色的,和自己那双也只是外型一样。暂时凑合了,自己也别挑剔那么多了,现阶段的技术就只能达到这样,料子结实就成。

“好了,别看了,都有,安静一下听我说。”赵千拍拍手。

众人立正了,背起手,双脚分开。

赵千眼露出欣赏的神色,咳嗽了一声道:“你们看到了,我和阿尔曼的番号都是0,这就是毒蝎总部的番号,而这里,就是毒蝎暂时的基地,不要问我为什么是暂时,以后你们就会知道。”

众人目光如刀的听着,他们知道老板现要说什么了。

赵千神色一正,“施耐德。”

“。”施耐德表情很严肃,其实他骨子里还是个军人,只不过贪婪异常。

赵千朝他敬了个军礼,“副队长,指挥海陆两栖作战,隶属总部,番号0。”

“是!”施耐德也学着赵千敬了个军礼,所有人也都明白,以后这就是毒蝎的军礼了。

“去,试装。”赵千扔给他一把钥匙。

施耐德接住,兴奋的走到番号0的大铁柜前,拿出背包和白色大布包,放属于他的准备台上,稀里哗啦的鼓弄起来。

赵千目不转睛的看着众人,“陈荣,毒蝎一队队长,番号1。”

“是!”陈荣敬礼,接住了钥匙。

“牛德,毒蝎二队队长,番号2。张二虎,毒蝎三队队长,番号3。谢子峰,毒蝎四队队长,番号4。王彪,毒蝎五队队长,番号5。”

几人都接住了钥匙,拿出了属于他们的装备,很快穿戴好,站成了一排。

阿尔曼站队伍的左侧,高声道:“敬礼!”

“很好,现可以放松了。”赵千回礼之后,坐了自己的准备台上,“施耐德,把你的烟拿出来。”

“好的,老板。”施耐德这次拿烟很耿直。

赵千抽了一口,很是满足。其余的人也抽着,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老大什么样子,手下人就什么样子……吐出口烟道:“现毒蝎的编制就这么多人,张自要跟着李奇天,情报这东西,必须要双管。”

阿尔曼插嘴了:“老板,这样不行,陈他们虽然不错,但人太少了,只有队长,队员哪?”

赵千道:“我知道你的担心,现没钱,不过很快就有了,到时候我们再招人,但条件很苛刻,每个人都必须由我们严格把关,记住,毒蝎只要精英,不要废物,哪怕是你们,如果以后怠慢,也只能被淘汰,给老子上船,跟着蔡镇龙大哥当海盗走私去。”

施耐德问:“条件这么苛刻,谁愿意来?”

赵千瞪了他一眼,“钱多!”

施耐德傻笑一声,自动闭嘴。

赵千接着道:“从今天开始,你们每个月都会拿到你们的薪金,非常非常高,因为你们将是全世界出色的军人,所以配得上。”

众人的目光炽热起来,不,应该说是狂热,不是因为赵千说他们薪水高,而是这个他们心无所不能也无恶不作的家伙说——他们将是全世界出色的军人!

赵千看着他们,“记住,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

“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众人高喊,连阿尔曼也用德语低吼着!

真是他妈一群不怕死的疯子,好,很好!烟雾,赵千虚起了眼睛,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

第二天,黄昏。

四辆马车停离青山枪械厂区很远的地方,莫如兰站马车前,神色有些焦急。

他真的会来么?会不会骗我?一点都摸不透他。莫如兰望着模糊的厂区轮廓,这里风沙还是有点大的,夏天土壤也干裂了不少,风吹起了沙尘,视线有些模糊。

这时,一排身影出现了沙尘,远远的朝这边走来。

等他们渐渐走近,莫如兰呆住了……这都是什么样的人啊!

八个男人并排走着,当那个走前面的,光着膀子套了件黑色的像马褂一样的东西,土黄土黄的裤子像被染花了似的,裤脚扎靴子里,还戴着个黑黑的眼镜,看的见么?

不过真的很……看到精肉如铁的手臂,古铜色的皮肤,以及被那身怪异打扮映衬的十分完美的体格,莫如兰的脸上烫了。

其它的人和他的装束差不多,只是一个瘦削精悍、颧骨很高、一脸阴狠之气的华人青年黑马褂里穿了件同样土黄土黄的衣服。

看到他们越走越近,莫如兰心里一惊——除了间那位背着那个自己以前见过的怪包以外,其它人都挎着枪,其一个起码一米几的光头壮汉还直接把枪提手上边走边摆弄!

那枪从来没见过,枪身上泛着的蓝光让莫如兰毛孔都张开了……他们走到了面前,间那个家伙一下就拉住了她的手,就差没抱着啃了。

“你不热吗?”施耐德斜了陈荣一眼,“我们又不是去帮老板当傧相,穿那么正式干嘛?”

“比你好,头上包着白布,像个白痴。”陈荣抬起头,目光落施耐德脸上,“你知不知道,我们国人头上包白布代表什么?”

施耐德很不屑,“什么你们国人,都是毒蝎的人,不分国籍!老板说这叫头巾,你不觉得我绑着很帅吗?”

陈荣冷笑,“荷兰傻牛,那是老板嫌你那头红卷毛太显眼。”

施耐德不高兴了,“我是维京人怎么了?”

“洋鬼子。”陈荣抬着头,丝毫不让。

“妈的!”施耐德火了,“老子看看你这个黄皮猴子有多了不起!”

“来!”陈荣嘴角抽着。

“都他妈的闭嘴!乱世佳人这里,你们吵什么吵,荣二爷,老子说过,没有国籍,只有毒蝎,你他妈的忘了?”赵千松开了莫如兰的手,转头看向陈荣和施耐德,“今天是毒蝎第一次任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有什么脾气,明天早上到后山去,老子陪你们!”

“是,老板。”陈荣微微低头,赵千的话他是绝对服从。

“老板,她是你的**?真漂亮啊。”施耐德的厚脸皮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刚被骂完,就凑了过来。

莫如兰脸红了,根本不敢看那满手臂长毛的。

“娘的上车,你们坐后面的,我一个人坐这辆。”赵千瞪了施耐德一眼。

“好,好,为**而战是光荣。一个人坐?我看是二人世界。”施耐德哼哼着上了车。

莫如兰低着头上了马车,赵千用眼神施耐德背后狠狠地插了几刀后,也窜了上去,随手紧紧关上了车门……马车开动了,朝着旧金山市区驶去。

...

第四十七章 这是我的蛋糕(一)

第47章 这是我的蛋糕(1)

旧金山的唐人街很大,也很繁荣,很多旧金山本地人都喜欢来这里吃一吃国的小吃,购买一些有国风味的商品,甚至有些友好的美国人也住这里。

实际上,唐人街的华人居民早就算旧金山本地人了,只是国太弱,华人没有地位。

天香楼。唐人街豪华的酒楼。

已经夜晚,原本这个时候,天香楼是热闹的,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可今天,这里很安静,原因是菲尔贸易公司的老板费沃斯菲尔把整个酒楼都包下来了。

天香楼好的包厢——凤来阁。

“李,准备好了吗?”一个身型肥胖的年美国人喝了口茶,皱起眉头,“你们国的茶真难喝。”

一个衬衣领子解开的华人青年坐离他不远的位置上,“放心,莫老鬼就算带一个人,也叫他有来无回!”

“不不不,李,你错了。”费沃斯摇着胖手,“我不是要莫承宗死,而是要他把致公堂的生意给我。”

青年眼闪过一丝阴狠,“放虎归山?费沃斯先生,你把见面地点定这里,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费沃斯有些不快,“李,请你注意身份,我是你的老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青年不说话了,面无表情的喝茶。他就是飞虎帮的帮主李尧,大概二十四五岁,接近一米八的身高,长得还不错,就是看起来邪性的很。

李尧强忍了一会,还是开口道:“费沃斯先生,你的选择是错的,你以为把约莫承宗吃饭的地点定天香楼,他就会放心的来?莫承宗是只老狐狸,他看得出来,说不定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如果今天他不死,后患无穷!”

费沃斯生气了,“关系?我们什么关系?李,你要明白一点,你有今天,全是靠我,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狼狗,我要你咬谁,你就要咬谁!”

李尧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费沃斯冷笑一声,“怎么,不服气?可惜这是事实,出去!”

李尧捏起了拳头,僵了一会,还是转身出了凤来阁。

“李,进来。”刚刚关上门,费沃斯又里面叫了。

李尧咬着牙,眼里是凶狠的神色,可还是推门进去了。

费沃斯看着他,“你查清楚了吗,打伤华莱士的那些人?”

李尧收起了狠色,露出了一个邪性的笑容,“查清楚了,一个从英国来的华裔商人,收购了拉普斯的公司。”

“商人?华人?”费沃斯一愣。

“是的,事情起因是您的儿子华莱士酒会上和费伦市长的小舅子拉普斯争女人,具体情况我想您还是去问华莱士少爷。”李尧笑得很邪乎。

费沃斯怒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到处惹事就算了,还为女人搞出事来,也不知道注意一点。”

李饶顺势道:“是啊,华莱士少爷还和莫老鬼的小女儿有婚约呢,这可真麻烦啊。”

“出去出去,你有应该做的事。”费沃斯烦躁的挥挥手。

李尧出去了,关上门后暗骂了一句。

四辆马车刚一进旧金山市区就停了无人的街口。赵千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臂和脸上还有被挠的红印……其余三辆马车的门打开,阿尔曼七人下车,然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莫如兰也过来了。

赵千看了看表:“现是晚上9点,分散行动,任务时间两个小时,任务结束后随便你们去哪里,明天训练取消,我相信你们晚上会很累,哈哈。”

施耐德大笑:“旧金山没有夜晚!”

莫如兰惊讶了,“两个小时,你们还要分开?”

赵千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亲爱的,这不是马车里,你要听我的。”

施耐德露出满口金牙:“马车里?你们马车里干了什么?天啊,老板,你真有情调!”

莫如兰瞬间脸红,急忙挣脱,心里骂了施耐德一句不要脸的洋鬼子。其实浪荡子马车里干的事情不要脸,只是她身体反抗的同时心里却没反感……阿尔曼看了莫如兰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僵硬,“两个小时,多了。”他看着自己的机械手表,背对着张二虎说:“三队长,你和我一起行动,就要听我的,除去乘车时间,半个小时之内,任务必须完成。”

“是。”张二虎笑着答应。

莫如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了一眼日耳曼大汉,望向赵千,眼神的意思是:请你认真一点,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儿戏!

不料赵千却对阿尔曼说了一句让莫如兰差点晕倒的话:“我把你们乘车时间算上的。”

“你干什么!”莫如兰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对手有多厉害?那是飞虎帮呀,连张二叔都吃了他们的亏,现还躺**上,我们起码十几个高手死他们手上!”

“高手?”阿尔曼的语气毫无起伏。

“你什么意思!”莫如兰盯着阿尔曼,“看不起我们?”

阿尔曼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予置否,带着张二虎就要上车走人。

莫如兰气得浑身抖,赵千眼角的余光看了她的表情,开口道:“阿尔曼,等等。”

阿尔曼转身,眉头皱起,“想说什么?”

赵千微微一笑:“问你带钱了没,不然晚上找不到女人。”

阿尔曼愣了一下,赵千将一盒油彩打开:“把这个涂脸上。”

“怎么涂?”阿尔曼不懂了。

“这样。”赵千用手指将油彩涂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基本上认不出来了。

阿尔曼明白了这是掩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于是也涂了油彩,然后施耐德也笑嘻嘻的涂了,接着是陈荣几人。

他们搞什么!做游戏吗!看到这些人打扮奇怪,举止奇怪,莫如兰基本上快疯了。

然后,阿尔曼和张二虎上了一辆马车,施耐德和陈荣一辆,牛德、谢子峰和王彪一辆。这时,三个人从街边毫不起眼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来到赵千身边,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老板”,正是青山公司机密部门情报部的李三、冯克和吴兵。

“部长他们唐人街,我们依照部长的命令,这里等您。”李三道。

“等了多久?”赵千递给了他一支烟,又递了两支给吴兵和冯克。

李三道:“不久,还不到半个小时,老板放心,没有人注意到,部长教过我们,这是基本的要求。”说完,又靠了过去,对赵千耳语了几句。

赵千微微点头,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后,对呆的莫如兰道:“乱世佳人,醒醒,让你的车夫下来,他们开马车。”

莫如兰现已经不知道干嘛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听这个家伙的,走到哪儿算哪儿了,于是叫车夫下来,让李三他们驾车。

三辆马车很快消失了,还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莫如兰不禁摇头轻叹。

“叹什么气,走,去天香楼了。”赵千抓住了她的手。

莫如兰一颤,望着这大花脸,“就你一个人?”

“嗯。”赵千拉着她就上了马车。

“不行,绝对不行!”莫如兰如坐针毡。

赵千探出头,“兄弟,你们家**叫你开车了,快点。”

马车开了,赵千缩回脑袋,点燃一支烟。莫如兰呛得咳嗽了一声,紧张的道:“你知不知道李尧天香楼埋伏了多少人?”

赵千吐出口烟,“你知道?”

莫如兰摇摇头,双手不禁抓住了赵千的手臂,她万万没想到危险的地方这个男人竟然要一个人去!

“担心我?”赵千笑问。

莫如兰先摇头,又点头,“你还笑得出来?”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她把宝都押了赵千身上,也没多做安排,早知道这样……莫如兰现心里一阵阵的害怕,要知道,她的父亲莫承宗一个小时以后就要去天香楼了!

怎么办?怎么办?本来指望这些人对付李尧的,可他们竟如同儿戏!

“二十七个人,十四把卡兵克枪械公司生产的式左轮,十三把毛瑟手枪。七个人藏天香楼,位置是凤来阁左边的包厢,如果你父亲不答应费沃斯的条件,他们就会突然袭击,杀掉你父亲带去的手下,逼迫你父亲莫氏船舶公司的转让合约上签字。”

莫如兰惊讶万分的望着赵千。

赵千朝她笑笑,接着道:“另外二十个人藏天香楼外的街上,天香楼的枪一响,他们就会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致公堂守天香楼外的人。”

莫如兰喃喃的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赵千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这其实是一张大网,费沃斯要的是他的卡兵克枪械公司的产品能通过另一条海路运到古巴去,那里现乱的很,革命军需要枪,西班牙人背后支持,有钱的很呐。”

莫如兰将赵千的手臂抓的紧了,她知道美国和西班牙现的关系很紧张,却不知道其还有这等玄机!

赵千将烟头弹出车窗外,“我的乱世佳人啊,你布了那么多眼线,难道都没现,那个叫李尧的飞虎帮帮主,抢到的地盘,基本上是码头附近,或是从卡兵克枪械公司通往码头的地区么?现道路打通了,需要船了,本来可以和你父亲合作,但是费沃斯太贪,这笔走私军火的暴利,是不打算与人分享了。也是啊,和古巴那边几趟买卖做下来,肥的流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第四十八章 这是我的蛋糕(二)

第48章 这是我的蛋糕(2)

“费沃斯走私军火?他不怕警察?旧金山市政府不管?”莫如兰脸色已经白。

赵千轻轻搂住了她,“害怕的问傻话了,世上没有不**的猫,谁都喜欢钱,谁都想贪,凡事都有需求,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上面的关系,费沃斯早就买通了,你知不知道旧金山市警察局长拉塞尔每年要收费沃斯多少钱?还有港口巡检的那帮人,甚至可能还有海关的,费沃斯已经把这张大网撒了出去,利益其串联,现到他收获的时候了,你的父亲不可能躲得过。”

莫如兰止不住的颤抖,浑身无力的靠赵千怀里,喃喃说着:“怎么办?怎么办?”

赵千抚摸着她垂下的丝,“你的方法行不通,只有用我的方法。”

莫如兰猛地直起身,“什么?”

赵千没有说话,抬起右臂,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对不起了,乱世佳人,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你。

因为这路子是我的,谁和我抢,谁就要死。

街边的一幢楼房里,赵千站三楼一间房子的窗口,望着窗外,天香楼就对面,可以看到凤来阁那红木雕花的窗子……“老板,你带她来做什么?”李奇天身后问。

赵千回头看了一眼沙上双目无神的莫如兰,问李奇天:“这里没住人?不像啊。”

李奇天笑了,“不要岔开话题,这里是好的位置,昨天我找了一个街上的流浪汉,叫他用高价租了这里一个月,然后出去旅游了。”

赵千点点头,这“出去旅游”是什么意思明白的很。不愧是李幕渊,做什么事都干干净净。

李奇天道:“自已经带人把李尧埋伏天香楼外的二十个人处理掉了,明天就算警察现,也只能算到致公堂与飞虎帮的争斗上,毕竟现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赵千眼一闪:“你的意思是?”

李奇天余光扫了莫如兰一眼,顿了顿还是道:“致公堂与飞虎帮相争,费沃斯出面调停,本想化干戈为玉帛,没想到李尧却想黑吃黑,暗埋伏,引起枪战,而费沃斯……”

“我知道了。做的很漂亮。”赵千打断了他。

李奇天也知是莫如兰的缘故,因为他的余光已经看见,自己提到致公堂时,莫如兰神色有变化,于是道:“致公堂的二**莫如薇与菲尔贸易公司的三少爷华莱士已有婚约,警察应该不会怀疑到莫承宗身上,所以他很安全。”

你这句话是说给莫如兰听的,幕渊啊,你的眼神的确锐利,看出了老子对她图谋不轨是?又看了看莫如兰,现她轻松了一点,便对李奇天道:“其它人安不安全还要你说了算。”

李奇天从西背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一个小时了,自再笨,现也应该凤来阁旁边的包厢里了。”

赵千道:“我相信。”

李奇天道:“我交代过,他们知道怎么做,不用放枪,也能把藏那里的人控制住,而且就算开枪,我也教过他们怎么使枪声变得小。”

赵千附李奇天耳边说了几句,李奇天点了点头,出去了。

然后,打开背包,开始组装g22狙击步枪,莫如兰一直看着自己,眼神有些朦胧。很快,g22组装好了,架窗台上,瞄准镜里,是凤来阁的那扇双开的雕花红木窗。

过了一会儿,莫如兰来到了身边,轻声问:“我爹来了吗?”

赵千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莫如兰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很大决心般道:“只要,只要你能救我爹,我,我什么事情都答应你……”

她已经乱得失去方寸了,赵千的手指触摸到了扳机。此时此刻,自己就是她唯一依靠,这样没意思,真的没有。

“不需要,记得我的条件,你有一个星期时间考虑。”赵千扣动了扳机。

枪声一点都不大,就跟筷子掉地上一样,g22的消音器非常完美。

莫如兰心里一颤,这个男人没有趁人之危,和开始马车上那个动手动脚的轻薄之徒相比,就像变了一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失落。

“大闻!大闻!菲尔贸易公司老板费沃斯血染唐人街!”“先生,买份报纸,唐人街帮派争斗,死了几十个人!”“惊天内幕!分账不均,黑势力飞虎帮枪杀费沃斯!”“大爆炸!大爆炸!旧金山**之间三处房屋被炸毁,死亡上人,警方怀疑与唐人街流血事件有关!”“消息!根据警方调查,爆炸一些死者身上,现枪伤,确定为华人黑帮争斗!”

大街上全是这样的叫卖声,这两天的旧金山,基本上人人都看报。

旧金山警察局局长拉塞尔弗朗西斯现是忙碌的人,一会接受采访,一会召开闻布会,终第三天,他报纸上郑重声明:6月22日晚上的血案,是华人帮派之间的内斗,他个人对费沃斯先生作为调停人不幸丧生表示很遗憾,并希望费沃斯的家人早日平复伤痛,后,他代表旧金山警方对全体市民做出保证,必会加强唐人街的治安管理,保障旧金山所有市民的人身财产安全!

而此时,青山枪械的后山上,赵千把报纸揉成团向后一扔,“妈的全是废话。”

李奇天道:“拉塞尔先生收了费沃斯的钱,现费沃斯死了,他巴不得赶快洗干净,这件事的结果,一定是不了了之。”

“那是肯定的。我要的人呢?”赵千问。

“关仓库里,狂的很,像条疯狗一样。”李奇天道。

赵千摇摇头,“不,他不是疯狗,这种人为了利益什么都不要,我眼里,他是条狼,狼一旦饥饿,会不顾一切。”

“再关一关?”李奇天问。

赵千笑了,“对,等这条狼饿得走不动的时候,就要听猎人的话了。”

李奇天点点头,“老板,我去做事了。”

赵千看着他,“幕渊,海军情报处没找你?”

李奇天笑道:“我现还香港,时不时会给他们传去一些没什么价值的消息,估计他们现已经认为我没有能力,想着怎么把我调走呢。”

赵千眼一动,“你有朋友香港?”

李奇天道:“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也是国人,我离开香港前一个月刚刚从西点军校离开去的香港,年纪比我小几岁,说实话我认识他也不过一个星期,却一见如故。”

赵千问:“你的校友?也是学的情报?华裔?”

李奇天摇头道:“不是,他是学陆军战术的,也不是华裔,从国来的,跟着满清驻美国公使伍廷芳来到美国。”

现是1897年6月25日,伍廷芳就任满清美国公使是1896年初。赵千有点惊讶:“那不是只用了一年多就毕业了?天才啊。”

李奇天道:“他是旁听,以前德国的陆军学校学习过,也是没毕业就擅自离开。”

赵千惊讶了:“怪物一只啊,还是他是天才?”

李奇天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去香港是为了投奔兴会,可那些革命党认为他太激进,不够脚踏实地,弄了个虚职给他,他不舒服,又不告而别了。老板,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赵千很好奇:“那怪物说什么?”

李奇天笑出了声,“老板,怪物也说别人是怪物?”

赵千瞪眼:“说那只怪物,别扯到我身上,我是正常人,花样美男。”

李奇天一边笑一边说:“那怪物说,兴会就是一群蠢驴,凑一起光知道叫唤,傻了唧的还想靠洋人,不过是一只手到另一只手,都是卖国,没区别。”

李奇天点头:“我说的没错,真的是怪物说怪物。”

赵千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幕渊,这个人,我要见,不过是以后,现当务之急,是钱,我跟卡瓦交代过了,费沃斯的卡兵克枪械公司我要要,我现等一个人的答复……”

“莫**?”李奇天插了句嘴。

赵千说:“对,是她,致公堂是我这次一箭射下来的双雕的另一只,他们的钱,与其拿去支持兴会那群蠢驴,不如拿给我。现费沃斯被我干掉,菲尔贸易公司绝对乱成一团,他那几个儿子没一个可以顶上来的,你和卡瓦配合,不管用什么方法,搞得他们经营不下去,非要卖掉卡兵克枪械公司不可。”

李奇天点了点头走了,离去时嘴边还挂着笑意。

有那么好笑?幕渊你可是青山的情报部长啊,重之重啊,千万要稳重,稳重!相当深沉地看看表,已经早上9点了,毒蝎的那几个大爷还不来,女人**上亏凶了?

管他们的,这帮人没给老子丢人,雷霆般的做掉了飞虎帮的几个据点,很好的贯彻了精准打击的概念,不错,非常不错!

不过卡瓦弄来的**挺管用的,梯恩梯,1863年威尔勃兰德明的,直到二战都是**之王,自己那个年代都用,其实这位爷才该叫现代**之父,诺贝尔也就是慈善事业做的多。

费沃斯,对不起了,旧金山走私军火的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你不想与人分享,我也不想,所以你只有去和上帝交涉了。

一边做俯卧撑一边想事,很快就做了两多下,又练了一会,阿尔曼他们还没来,于是便下山去了,又厂房里窝了一天。

现青山枪械制造公司的生产已经基本上步入正轨,孔茨他们很有能力,生产效率很高,一个星期时间,已经造出了三多支青山97式以及两千多子弹,这才是初试成绩,相信以后还会好。工人们也很力,上班时间基本不歇着,这是肯定的,给了那么多工资奖金,加班还双倍,每天只让他们工作8小时,周周日还放假,这种强的劳动有这样的待遇,对这个年代的工人来说简直就是身天堂,他们再不努力再不珍惜再不把青山枪械当成自个儿家的话,就真的对不起老子了……**无话,第二天一早,赵千穿着短裤t恤刚刚跑出厂区,就见到了莫如兰。

...

第四十九章 条件

第49章 条件

“为什么要杀致公堂的人?”莫如兰眼圈红红的。

“哭过?”赵千看着她。

“不用你管,你回答我,为什么要杀致公堂的人!”莫如兰情绪很激动。

“你忘了?”赵千皱起眉头。

“什么?”莫如兰愣了下。

赵千面无表情:“我告诉过你,什么都有需求,做什么都要代价。”

“代价……”莫如兰喃喃道,蓦地,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赵千,“他们,他们都是致公堂的精英,忠心耿耿,你怎么可以,可以……”

“精英?”赵千从裤腰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对不起,我想你还记得阿尔曼的反应?”

莫如兰眼神颤抖了。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精英,跟我来。”赵千叼着烟,朝青山枪械的后山跑去。

“站住!”莫如兰突然大吼。

赵千停住了,没有回头。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个刽子手!屠夫!”莫如兰转身跑远。

屠夫啊……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赵千两根手指夹着烟,烟灰慢慢滑落。“算了。”弹掉烟头,深吸口气,笑了笑,继续跑步。

远处,莫如兰回头,泪光,她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男人后颈的蝎子纹身。

夜。唐人街。致公堂。

庭院里,莫如兰俏立一棵树下,不知道想什么,月光透过树叶,落她的脸上,看起来很美。

“兰儿。”莫承宗走了过来。

“爹。”莫如兰身子颤了颤,“您怎么出来了?”

莫承宗笑道:“爹没事,他们没有伤害爹,不过费沃斯突然枪,爹受了些惊吓,不碍事。”

莫如兰不说话了,眼掠过一丝难过。

莫承宗看着她:“兰儿,那些人是你找来的?”

莫如兰点点头,眼难过之色甚。

莫承宗深呼吸了一下,“狼,这些人是寒冬到处捕食的狼。”

莫如兰低下头,“爹,对不起,是我引狼入室,害得堂里跟着您去的那些弟兄……”

“不,兰儿。”莫承宗打断了她,“你想错了,如果不是你找来的人,爹现是死是活都难说,就算还活着,莫氏船舶公司也没了,你应该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华合众国再难得到我们的支持,我们的家,也回不去了。”

“可是……”莫如兰抬起头。

莫承宗摇摇头,“必须的,兰儿。光是飞虎帮的人死亡,警察一定会把费沃斯的死算我们头上,这里是旧金山,市政府一句话,我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莫如兰眼一颤,像是明白了什么。

莫承宗又道:“这些狼做事干净利落,不留后患,他们,比李尧那种人厉害多了。”

“代价……”莫如兰轻声道。

“代价?”莫承宗微微一愣。

莫如兰沉默了一下道:“爹,他说,凡事都有代价。”

莫承宗微微颔:“你说的他,可是头狼?”

莫如兰点点头。

莫承宗眼闪烁着,过了一会开口问:“他还对你说过什么?”

莫如兰想了想道:“他还说过,没有家,是痛苦的事。”

莫承宗眼神熠熠,“还有呢?”

莫如兰道:“他给我一个星期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莫承宗问。

莫如兰咬着嘴唇:“致公堂不再支持兴会,将那些资金借给他。”

“哦?”莫承宗眼一亮。

安静了一会,莫如兰道:“爹,我不能再冒险了,我……”欲言又止。

“你喜欢他?”莫承宗突然问。

莫如兰心一惊,看着莫承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承宗叹了口气:“知女莫若父,兰儿,爹知道,你眼光高,满二十四了,你娘你这个年纪,你都四岁了。”

莫如兰低着头,两只手搓着。

莫承宗接着道:“可这个人,你把握的住么?这一次的事情,他不动声色的躲暗处,一切都好像是你主动,他是帮你,帮我们致公堂,可到后却是为了他自己。”

“什么?”莫如兰猛地抬头。

莫承宗出了口气,“兰儿,南洋的蔡镇龙你可知道?”

莫如兰望着莫承宗,目光剧烈的波动。

莫承宗道:“他和蔡镇龙是把兄弟,香港的那些事,都是他做的,也早就和欧洲的费尔罗家族牵上了线,现旧金山,他收购了拉普斯市郊的枪械公司,又借着我们致公堂的理由,通过你以雷霆手段除掉了费沃斯,这条路,已经基本上铺好了。”

“他真的……”莫如兰呆了。

莫承宗看到莫如兰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兰儿,这个人不简单,所走之路,血染透的,所做之事,是亡命赌局。”

莫如兰睁着眼睛,泪水渐渐浸满了眼眶,眨眨眼睛,伸手擦了擦,勉强露出笑意:“爹,你是如何得知的?”

莫承宗缓缓道:“人到了我这个年岁,一些事想想也就明白了,就算有巧合,他也很好的利用了,爹带着致公堂几十年,怎么也比你这个傻丫头看的透彻。”说到这里,突然笑了,“我想他也知道,所以才给你一个星期考虑,他哪里是让你考虑,他是让我考虑啊。”

“那爹的意思?”莫如兰问。

莫承宗笑道:“好小子,不看轻任何人,也不骄傲自满,我老头子能得这样的人物重视,也算生平得意之事了!兰儿,爹能不答应么?费沃斯的事,他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啊。”

“什么?”莫如兰心波澜起伏。

“敲山震虎!”莫承宗眼闪过一道精光,“这次的事,他的终目的是要费沃斯死,自己独占整块蛋糕。以他击杀费沃斯、**之间铲平飞虎帮的手段,完全可以不用等我出现。可他偏偏要等我出现才动手,这目的很明显了,就是要我看着费沃斯死!”

“他是要?”莫如兰震惊了。

莫承宗深深吸了口气,“对,如果我不答应,就是下一个费沃斯。”

“他真的会……”莫如兰已经无法思考了。

莫承宗看了她一眼,仰头望天,“如果你没说那句话,我是誓死不从的,这样的人,用毒蝎的尾后毒刺觅食,又用狼的凶狠捕食,也许我想错了,但我相信我的兰儿,愿意赌上一次。”

莫如兰呆呆的望着莫承宗。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莫承宗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轻轻道:“是啊,没有家,是痛苦的事,他说的没错。”

“爹,你是要答应他了?”莫如兰一颗心颤动着。

“有个条件。”莫承宗露出一丝微笑。

“什么条件?”莫如兰问。

“你。”莫承宗转头望着她,“我的条件,就是他必须和你成亲,不然就算我死,致公堂的钱他也拿不到。”

莫如兰彻底呆住了。

“兰儿,此人非池之物,他不是喜欢赌么,这个条件,也是我致公堂的筹码。”莫承宗看着她,“兰儿,明天去一趟,就说我要见他。”

莫如兰脑子一片空白,呆呆的道:“可是他已经……”

莫承宗当然明白女儿所指何意,摆摆手道:“男人三妻四妾乃平常之事,莫家虽久居海外,可也未忘祖宗传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此事就此决定,不必多言。”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只留下莫如兰呆立原地。

“阿嚏!”浪荡子猛地坐起。

“爷,做恶梦了?”刘贞贞睁眼了,连忙跟着坐起,轻轻抚摸着赵千的背,帮他顺气。

“有人算计老子。”浪荡子又打了个喷嚏。

刘贞贞噗的一声笑了,“爷,都是你算计人家,谁还敢来算计你,这倒是个笑话儿了。”

“哈哈!也是。”浪荡子翻身扑倒了刘贞贞,“我就喜欢听你说话,那儿化音听得我是一柱擎天啊!”接着又刘贞贞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刘贞贞满脸通红的点点头。

然后,她悄悄缩进了被子,一直往下,直到……“哦也。”浪荡子长出口气,被子里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口涎之声,像是某种东西被某种口部技巧温暖的呵护。

第二天。

“这就是你家?”浪荡子夹着腿,望着朱红大门外的两座石狮。

“你怎么了?”莫如兰今天脸始终红红的,看起来十分不自然,浪荡子认为她还生气,也没有多问。

“家里养了只猫,昨天钻道我被窝里,把我咬了一口。”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是股间一直摩擦。

“苍山如暮,尚依红日仰对天;残阳似血,犹作泓弘俯向地。”赵千念着门柱上的对联,“横批天下致公,好,好,好。”

莫如兰笑道:“爹写的。”

赵千看着她:“你爹还是我爹,还是我们的爹?”

莫如兰又红了脸,嘤咛一声。

哇靠!今天这女豪杰怎么一副小女儿神态,太诱人,太诱人了!乱世佳人啊,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惜你却不肯和我共赴下雨多云的巫山。

“我们进去,爹等你。”莫如兰低头道。

“好,亲爱的,我去见令尊了,你去房里等我,早知道买点什么了,哎,没什么钱,也不知你爹喜欢什么,早知道带把枪给他了,哈哈。”赵千双手插裤兜里,一边胡说一边进了致公堂的大门。

...

第五十章 婚约

第50章 婚约

莫如兰跟身后,打量着,白色的衬衣,袖子卷着,质地很好的黑色西裤应该是手艺很好的裁缝做的,非常合身,一双尖头皮鞋,上面还有金色的扣环,就是没穿袜子,头周围剃得短短的,只有前面几缕长的,脖子后面的蝎子纹身藏衬衣领子里,说不出的神秘……就是这个人了么?我真的要和他?莫如兰有点不敢看了,因为越看心跳得越厉害。

莫承宗没有大堂等,书房,赵千见到了这位致公堂的龙头,类似于天地会总舵主的人物。

莫如兰跑的很快,怎么就跟逃似的?临走还偷偷看了我一眼,脸红红的什么意思?难道她爱上我了?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的乱世佳人,哥哥想死你了!

“赵兄?”看到赵千坐椅子上捧着茶杯偷着乐,莫承宗心下也有些疑惑。

“别!”赵千一下站了起来。莫龙头啊,你是我长辈,怎么能这么叫呢?和你称兄道弟,我和你女儿不就是**了么?不行!绝对不行!

“莫龙头,您是长辈,我很尊敬您,您还是叫我的表字青山。”赵千拱拱手,那是相当有礼貌。

莫承宗果然老怀大慰,轻轻抚须,“那我就倚老卖老,称一声青山了。”

“该,太该了!”赵千拿出烟,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根,“莫龙头,请抽烟。”

莫承宗笑着推辞,“年纪大了,养生重要,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想着怎么活得高兴,期望着儿女们都有个家,能早日抱上孙子。”

这老头也快60了,大儿子莫如竹讨厌江湖事,英国学医,估计是和家里闹翻了;二儿子莫如松是个废物,成天吃喝玩乐,烂泥一滩;三女儿就是乱世佳人,能力还行,但是多半要被老子祸祸;四女儿莫如薇乖宝宝一只,可惜许给了华莱士那王八羔子,以后婚姻生活估计也不幸福……想到这里,赵千看莫承宗的眼神居然多了几分同情。“那莫龙头,小子就随意了。”打火机盖子一甩,点燃了烟。

“这倒是个鲜玩意,青山啊,你家何处?”莫承宗笑道。

“英国,我英国长大,和香港总督查理从小住一个院里,后来他出息了,我也就跟着沾沾光,来美国做生意,挣点小钱。”赵千说起谎话是一套套的,丝毫不带脸红。

“哦?”莫承宗眼微微一闪,“我怎么听说,青山香港时,说自己从美国来,还卖给了兴会一些枪弹?”

忙道:“随口说说,莫龙头不必当真。”

莫承宗沉默了一下,看着赵千,沉声问:“青山,我要一句实话,这家,是回得,还是回不得?”

赵千不说话了,房内走了几步,坐了下来,然后将烟头放进了茶杯。

呲的一声,烟灭了,书房内的两个人却不说话了。

良久,赵千缓缓起身,目光炯炯的望着莫承宗:“你要什么?”

“家。”莫承宗迎上了赵千的目光。

“什么家?”赵千眉间皱起。

莫承宗盯着他,没有回答。

“我懂了。”赵千收回了目光,坐下,又点燃一支烟。

莫承宗露出了笑容,“青山,试试这个。”然后拿出一支雪茄。

“南美货?”赵千问。

莫承宗笑着点头。

“不习惯。”赵千笑道,“还是抽这个舒服,什么东西,还是习惯的好。”

莫承宗道:“青山,你怎么看兴会?”

赵千抖抖烟灰,“没怎么看。”

“哦?”莫承宗饶有兴致。

赵千叹了一声,“根本就没眼里,何来怎么看?”

莫承宗眼神一动,“为何?”

赵千道:“很简单,他们没用,家都还没有,就弄了个什么国出来,乱弹琴当然不靠谱了。”

莫承宗哈哈大笑:“话虽简单,却一针见血,看来我是老糊涂了,老糊涂咯!”

赵千接着道:“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有家,这话是没错,可也得看什么时候,现的国,叫国么?那就是一块肉,大家都来分,你肉上生活,不挨刀子挨什么?所以我们得先看到家哪里,再想法子把家给梳理顺了,才能谈国。”

莫承宗表情变得严肃,“你找到了?”

赵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该还的,我会还,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莫承宗缓缓点头:“凡事都有代价。”

赵千道:“是有代价,但有些人却连代价怎么付都不知道,因为他们不知道去做事,事是人做出来的,以前有个人教过我一句话,莫龙头想不想知道?”

莫承宗目光闪烁,“请教。”

赵千一字一句道:“人要比枪厉害。”

莫承宗望着赵千,目光闪个不停。

赵千深深吸了口气,“枪再厉害,也需要人去弄它,人比枪厉害了,人就能活着,就能用枪干事,如果驾驭不了枪,那就只有被枪征服,死得一干二净,因为别人也有枪,比你厉害。所以,不要去埋怨自己为什么会死,而是要去想,怎么才能不死。”

莫承宗轻轻道:“好一个人比枪厉害,好一个怎么才能不死。没错,不是别人的枪杀了自己,而是自己的枪不够厉害,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没有想通,做了些不值得的事情。”

赵千看着他:“莫龙头,相信我,要回家,只有这条路。”

莫承宗不再言语,负起手,良久,问:“青山,教你这句话的人何?”

赵千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指了指天上。

莫承宗点点头,不再继续问,“青山,你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应允,致公堂从此就是你坚实的支持者。你知道,致公堂海外已有来年,家底虽然说不上深厚,却也不薄……”

说不上深厚?我的莫龙头,您太谦虚了。致公堂说白了就是华人世界大的黑帮,您老人家,就是华人的教父,就算比不上费尔罗家族,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你要我答应什么事?表情这么严肃,就跟嫁女儿似的。

于是问:“何事?”

“娶小女莫如兰为妻。”

咣当,浪荡子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好嘛,有手段,不愧是华人教父。从兴会那撤了资,又把宝押老子身上了!莫承宗,你到底想干什么?

反正老子绝不相信,你只是为了想回家。致公堂美国这么大的基业,说放就放?错了,你想要的多,因为这里不是你的地方,你知道,莫家不可能祖祖辈辈都别人的地方活着,所以你才到处寻找依托,先是革命党,现又是老子。

你也看出来满清是没救了,下一个坐江山的指不定就是谁了。你是寻龙,还是爱国?说不定你心里早就明白,那帮革命党左右摇摆,一面从你这拿东西,一面又想着靠洋人,不踏实罢?

是啊,说不定人家革命党也打算盘,觉得你莫承宗别有目的,只是把你当夜壶,用完了就甩,人家心里,洋人可是比你可靠多了……本来只想要你的钱,你怕打水漂,所以把女儿塞给我了,这样我就得叫你一声岳父,如果以后我成了大事,你就是头号功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也许我错了,我以小人之心君子之腹,但我不想当傻叉,这个时代就是个丛林,你死我活,就是个大赌场,傻叉一定输,还输的很惨。

不过……乱世佳人。

赵千眼前浮现出了莫如兰俏丽的容颜,这个女子不光漂亮,要命的是她有气质,一种刚柔并济极其令人想要征服她的气质!

受不了!老子真受不了哇!

去他妈的,答应了!反正这个年代一夫多妻,老子不吃亏!以前害怕结婚,是怕一棵树上吊死,是怕为了一朵小黄花放弃了万紫千红的春天,现怕个屁啊!男尊女卑的年代就是好,活这岁月的爷们,办事的时间都他奶奶的长一些!

于是,和莫如兰定下了婚约。但没有合生辰八字,因为没有。不是因为穿越而来,而是就算没穿越,他也只知道个出生年月日,连自己真正姓什么都不知道。

胡乱编了个身世,大小多少也和真实事件差不多,莫承宗也没多问,反正生辰八字合不合这门亲事也是一定要的,倒是莫如兰,听说了浪荡子无父无母,夜里还为他偷偷抹了眼泪。

真大方!未来岳父真他妈大方!刚一答应这门婚事,莫承宗出手就是一万美元,还说先拿着,以后不够管开口,一切莫如兰做主就可以了,也不用经过他,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等着抱外孙了。

看来这意思是把致公堂交给莫如兰了,莫如兰以后是自己老婆,还不是什么都听自己的?好,很好,强大,很强大,你甩手了,我掌柜了,你不操心了,老子吐血了。

...

第五十一章 理由

第51章 理由

有钱了,一些事情可以办了。

答应和莫如兰结婚后的第三天,两支建筑工程队开进了青山枪械公司,开始进行扩大建设。一面建设,一面生产,两不误。只是这地还不够大,卡瓦找到了拉普斯,一笔钱塞了过去,让他找他姐姐、也就是费伦市长的夫人哭去。

仓库的门开了,阳光透了进去,给死沉沉的阴暗带来了点活气。

“他怎么样了?”赵千问。

“半死不活。”冯克答道。这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曾经是香港街头一只卑贱的地老鼠,现则是青山公司隐秘的部门情报部的骨干人员。

人有了希望,就是不一样,赵千看着冯克,心突然有一种成就感,于是拍拍冯克肩膀,“做的好,带我去看看。”

冯克一阵激动,带着赵千来到了这间仓库的深处。

一个人影趴地上,时不时抽上两下。赵千摆摆手,冯克会意离开,从外面关上了仓库门。

李尧,这个人,就是飞虎帮的帮主李尧,费沃斯的鹰犬。那晚天香楼的凤来阁,张自没有杀他,而是奉了李奇天的命令,将他抓了回来。而给李奇天这道命令的人,正是赵千——因为李尧这个人有用,这种做事不择手段的狠角色老子欣赏,比那些满口屁话的君子强一万倍!

“假期还愉快?”拍拍李尧的脸。

李尧睁开了眼睛,“你是,你是谁?”

“你的老板,敝姓赵,单名一个千字,字青山,你好。”赵千伸出手,可李尧实没有力气和自己握手,只能又李尧脸上拍了拍。

“费沃斯,费沃斯是你杀的?”李尧明显有点吃惊。

“嗯,因为他挡了我的路。”赵千笑眯眯的道。

李尧心里一惊,这个人完全看不透,那双很亮的眼睛就像狼一样,感觉是笑,可李尧心底却有种感觉,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人就会掏出枪,然后扣动扳机……“哦?”赵千心里也是一动,一直观察李尧的神情,现自己说杀了费沃斯时,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年轻人眼竟有几分快感。“你恨费沃斯?”

李尧蓦地笑了。

我靠,这家伙笑起来真邪乎,赵千眼神动了动。

李尧收起了笑容,深深呼吸了几下,强行提起一口气,“你也可以杀了我,我也挡你的路。”

不错,有骨气,难怪李奇天说他是疯狗,幕渊说错了,这不是疯狗乱咬,而是一种狼性,一种为了食物可以不要命的去扑杀的狼性!

留下他是对的,这个人,就是老子垄断旧金山地下军火市场的代言人!

啪,一把枪扔了李尧面前。

李尧愣了一下,望向赵千。

“两个选择。”赵千看着他,“第一,捡起枪杀了我,后果是你肯定会死,而且失去了人生好的一次机会;第二,捡起枪还给我,为我效命,不久的将来,也许你一句话,就能让整个美洲、甚至整个世界的地下秩序生变化。”

“你是要我当你的狗?”李尧没有动,只是很奇怪的笑着,看起来邪性的很。

赵千笑了,“把自己的兄弟当狗,自己不也成了狗?这是一个赌,就看你敢不敢赢,也许会输,代价是你的命。”

“赌么?”李尧笑着,然后,他慢慢伸出手,抓住了枪……枪对准了自己,不过不是枪口,是枪把。

“我不管输赢,我的理由只有一个,你说的兄弟。”李尧说。

“我带你去洗澡。”赵千收起了枪,一把扶起了他,“洗完澡好好吃一顿,然后再给你找十个八个女人,哈哈,够么,不够找二十个。”

李尧靠赵千肩膀上,眼蓦地湿润了,这个人,他真的,真的把我当成兄弟,而不是,不是……“别哭……你是个男人。”赵千的声音耳边响起,接着一只手帮自己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李尧的头埋下去了,嘴角挂着笑意,依旧邪乎,却真实了很多。

赵千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扶着他走出了仓库。

几天后,青山贸易公司成立,距离旧金山码头很近的一条街。

经理是李尧,赵千给他的资金是50万美元,以及让青山枪械员工加班赶造的150把蝎尾96自动手枪。

“人你自己找,钱给够,有钱,才有人真的为你卖命。”这是赵千对李尧说的话。

原本李尧就是飞虎帮帮主,只不过飞虎帮也没剩几个人了,这个费沃斯暗扶植的帮派是一定要毁掉的,李尧是个有本事的人,完全有能力再建立一个效忠于自己的帮派。

“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找卡瓦,暂时不要和我联系,等一切上了正轨,还会有人找你,记住,青山贸易就是转站,非常重要,你是我的兄弟,我相信你。”这是赵千后交代李尧的话。

青山枪械,青山贸易,再到海上的大哥蔡镇龙,加上莫氏船舶公司的船,旧金山的架子搭起来了,军火通过海路走私到香港,罗西吃下后,再通过费尔罗家族的走私网络贩卖,卖多少赚多少那是他的事情,自己这边只要罗西收货的钱,当然,香港总督查理那里由罗西打理,因为查理吃饱了,香港那一站才会平安无事。

这条长线终于梳理顺了,现就等卡瓦和李奇天想办法吃掉费沃斯的卡兵克枪械了,等吃掉卡兵克枪械,旧金山的枪械制造业就彻底握自己手,自然地下市场也顺理成章的收拢。

只不过租地的事情遇到了麻烦,拉普斯说市警察局的安全评估不合格,市议会上提出反对意见,费伦市长也没有办法——五天前,费伦市长的妻子科琳娜已经获得了青山枪械第一个月的分红,高达10万美元,市长大人现对青山公司事业的展是相当支持!

妈的,费沃斯死了,菲尔贸易公司现一团乱,警察局长拉塞尔的大金主没了,看来是打上了老子的主意!

好拉塞尔,你要好处,我就给你,谁叫你肩负维护旧金山治安的神圣使命呢?

赵千目光一闪,左手甩出了一支飞镖……“哈哈哈哈!”施耐德一阵狂笑,“老板,你技术太差了,对不起啦,这包烟是我的了!”

赵千骂了一声,一脸沮丧。

这是青山枪械后山的山顶,一大片空地,毒蝎特种部队正聚一起,离他们十米处,立着一块木板,木板表面用刀刻了个靶子。

“阿尔曼,玩不?”施耐德兴奋极了,“老板玩飞镖太烂了,这可是敲他一笔的大好机会!”

阿尔曼面无表情的看了赵千一眼,从短裤的裤腰里拿出一包烟,放木墩子上,然后手起镖出,一个八环!

尖叫声四起,施耐德叫的欢。

赵千皱起眉头,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左手飞出一支镖,才6环。

阿尔曼依旧没有表情,但谁都看出来日耳曼大汉很得意,拿走战利品的动作是十分有节奏感……“陈,到你了!”施耐德蹦的八丈高。

“不用麻烦,一起上,赌注加倍!”赵千狠狠的道。

“哈哈!”施耐德吹起了口哨,“加倍,我的老板,你还有赌注吗?”

“有!”赵千回头,朝坐不远处岩石上的莫如兰招招手。

莫如兰正看得津津有味,看到赵千叫她,脸上划过一缕红晕,走了过来。昨天晚上收到消息说赵千要见她,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本以为有什么事,没想到却被带到山顶,坐石头上看一群赌徒玩飞镖游戏。不过莫如兰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这些闹哄哄的家伙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赵千能带她来这里,就证明他已经拿她当自己人看了……“亲爱的,身上有值钱的东西没?”赵千眼睛都红了。

“啊哦!”施耐德嚣叫起来,“自己没东西,找女人要了!”此话一出,莫如兰满脸通红,陈荣那几个小子也坏坏的笑,阿尔曼脸上没表情,眼却乐呵的很。

“关你屁事,老子就吃软饭怎么了!妈的你还吃不上呢!”赵千用力敲了一下木墩子,“兰儿,快!”

这声“兰儿”一叫,莫如兰也只有拔下了髻上的朱钗,放了木墩子上。

施耐德眼睛都直了,“不会,老板,玩这么大?”

赵千瞪着他,“我说过,你们只是赌注加倍,这是我的赌注,你要有本事赢了这一把,管拿走!”

“找个有钱的老婆就是好啊。”施耐德拿出了两包烟,阿尔曼几人也都拿出了两包烟,全部放木墩子上。

“你们派个代表。”赵千表情很凝重。

“当然是我咯!”施耐德活动着肩膀,“光荣的维京人从海上马车夫的岁月开始,就是酒馆游戏的胜利者!”

说罢,抓起一支飞镖,以极其潇洒的姿势甩了出去,9环,非常高的成绩!

莫如兰心里很紧张,悄悄拉了拉赵千,小声道:“要不,朱钗给他们好了……”

好老婆,现已经知道为老公着想了!赵千知道莫如兰是害怕自己丢脸,拍拍她的手,“放心,看我怎么让那荷兰傻牛笑不出来!”

莫如兰不说话了,神情紧张的看着赵千抓起一支飞镖,对准了靶子……“哈哈,你们看,左手不行,换右手了,没用,没用,你就是两只手也不行……”施耐德刚嘲笑了两句,表情就僵住了——10环!还是正心!

...

第五十二章 一起的黄昏

第52章 一起的黄昏

“不好意思,你们这两天都没烟抽了,哈哈哈哈哈!”赵千大笑,接着朝莫如兰眨眨眼睛。

“老板,你不是左撇子?”陈荣愣了。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们我是左撇子了?”赵千反问。

莫如兰扑哧一声笑了。

赵千拿起朱钗,轻轻戴了莫如兰头上,然后她耳边道:“放心,我玩这个的时候,他们还穿开裆裤。”

莫如兰笑得开心了,只是俏脸红红的。

“你们,把烟都拿走,谁要你们的烟,老子找了个有钱媳妇!”赵千搂住了莫如兰,“不过有条件,你们今天的训练要做到好,因为我们有个美丽的观众!”

“老板,你真仁慈。”施耐德第一个抓走了烟,接着是陈荣、牛德、张二虎、谢子峰、王彪。

阿尔曼则有些疑惑的望着赵千,赵千朝他微微点头,阿尔曼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闪过一道精光。

莫如兰被震撼了,彻底被震撼了!

她从未见过这种强的训练方式,也从未见过这样以直接破坏和高效打击为目的的战术。当枪声回荡山谷,那些被当做目标的木板上满是弹孔时,她紧紧抓住了赵千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何?”赵千踢起一个弹壳,右手拔出一把金色的大手枪,一枪命。

弹壳咕噜噜的地上滚,莫如兰仰起头,望着赵千的侧脸,眼除了爱慕,还有惊讶,甚至还带着几分彷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可以把飞虎帮当成儿戏,也终于懂了爹为什么会把自己嫁给这个男人。

差距太大了,和这些人相比,致公堂的那些练家子算什么,武功再好有什么用,以这些人操练的战术,你马步还没扎稳,就已经成了马蜂窝!

余光看到了莫如兰的神情,也知道差不多了,收起枪,转身轻轻捧起她的脸,“你相信我么?”

莫如兰泪光盈盈的点点头,想说什么,却羞赧得开不了口。

赵千将她拥入怀,“我需要你的帮助。”

莫如兰靠那充满着男人气息的胸膛上,一颗心就像没了重力,整个人都软了。

赵千松开了她,“兰儿,我需要人。”

莫如兰看着他,似乎也明白了,有些犹豫的道:“人倒是有,就怕他们吃不消。”

赵千道:“没问题,你把致公堂里面年轻力壮的都给我找来,什么人合适,什么人不合适,我们会选择。”

莫如兰还是有点犹豫:“我再笨,也看的出来他们是军队,我们致公堂的人进来,你能放心么?”

赵千笑道:“你是我的谁?”

莫如兰脸红了,臻低垂,小女儿姿态一览无余……下面有反应了,每次看到莫如兰这种神情,赵千就想和她一起入睡,谁知道这小娘居然说婚前不可以有越轨行为,他妈的,让我不越轨,你还不如让老子去卧轨!

“就依你。”莫如兰轻声道。

赵千道:“五天时间,够么?”

莫如兰有点惊讶,“这么急?”

赵千看着她:“很急,时间要到了,明年,我要回国,有个人不能输,他输了,我满盘皆输,就算还能走下去,也比原先艰难数倍,付出的代价也惨痛。”

莫如兰又是一惊,却没有问,她知道问了赵千也不会告诉她。

赵千接着道:“你选的人,要年轻,二十五岁以下,没有家室。”

莫如兰点点头,主动拉住了赵千的手,“你将来是我的夫君,我什么都应该听你的,这也是做妻子的本分。我知道你身边有个女人,也许以后还会有多女人,可是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一直盼望着……”说到这里,眼已经噙着泪,“身为女儿身,做不得纵横驰骋的事情,我大的希望,就是能找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安心的依靠着他……”

看着此时此刻的莫如兰,赵千心突然涌过一丝柔情,那应该是,想要心疼她保护她的感觉。

值了,这未婚妻找的值了。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结婚,如今就算答应了莫承宗,心里也是把这场婚姻看成交易的成分多一点。没错,自己是喜欢莫如兰,可就刚才,那种喜欢也只是源自于肾上腺的冲动,和其它女人没多大分别,但此时此刻,这个外表刚强内心深处却柔弱的女子,第一次触动了心弦。

轻轻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相信我。”

短短的三个字,莫如兰却哭了,踏踏实实的哭了。

傍晚,莫如兰和赵千一起青山枪械的食堂吃饭,莫如兰心里一直有点疙瘩,此时解开,心里一直甜丝丝的,也吃得格外香。

“兰儿,我需要钱了。”赵千吃着馒头。

“多少?”莫如兰也不问原因。

“我算算。”赵千笑了笑。莫承宗给的100万,给两支建筑队预付款十万,给了李尧五十万,给了费伦市长老婆科琳娜十万,还剩三十万。“还需要五十万。”

“好,我过两天给你拿过来,和你要的人一起。”莫如兰笑得很开心。

真大方,有钱就是好,我这里数着手指过日子,你致公堂几十万根本不当回事,所以兴会那帮革命党是真傻叉,想到这里,脑海浮现出了孙革命家忧国忧民的样子,不禁摇摇头,啃了一大口馒头。

事情说定,饭也吃完了,赵千又带着莫如兰去了厂区里面的那幢楼房。

二楼的一间两平米的房子里,莫如兰看到了再次让她惊讶无比的画面。

一块黑板上,写满了英术语,还有图形标示,李奇天站黑板前,一边讲解,一边擦了又写……十几个年轻人就垫张报纸坐地上,手里拿着铅笔和笔记本,认真的听,认真的记,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

听了一会,莫如兰有些明白了,“这是情报知识?”

“嘘。”赵千竖起食指。

李奇天朝这边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情报部的年轻人也回过头,前面的张自带头起身:“老板。”

其它的人也要起来,却被李奇天喝止了:“现是上课时间,除了学习,其它什么事情都不重要,就算有人拿枪指着你,也必须把课上完,这就是情报人员的专业精神,哪怕死,也要完成任务。”

张自满脸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自动消失,哥你坐,幕渊你们继续,继续。”赵千连忙拉着莫如兰出去了。

房间里传来了李奇天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张自,你就站着听,你要牢记,你直接的负责上司是我,要成为合格的情报人员,第一点要注意的,就是绝对不允许越级汇报!”

赵千吐吐舌头,莫如兰也不好意思朝他笑了一下。

有了这次碰壁经验,赵千也不敢带莫如兰去找那个已经把自己关了一个星期的神经病迈克柯尔特。只得牵着她又青山枪械的厂区逛了一圈,加工车间主任德国高级技师孔茨又加班,和他一起的是维修车间主任宋宏,估计是又有什么生产问题了……“嘿,老板,女朋友真漂亮。”装配车间主任美国技师本恩带着几个工人正好撞见。

“怎么,你也,你这家伙不是每天下班都很准时吗?”赵千笑道,一口流利的纽约腔。

本恩撇撇嘴:“迈克大人下午拿来了的设计图,总经理卡瓦大人要我们今天晚上一定要赶出来,不然就厂里睡觉。”

赵千眼一亮:“迈克从他的狗窝里出来了?还活着?”

本恩哈哈大笑:“老板,也只有您敢这样说迈克大人,悄悄告诉您,我们私下都叫他独裁者的,嗯,他很健康,火气也很大,现应该累了,他的狗窝,哦不,办公室里睡觉。对了,老板,介绍一下,你身边的女孩可真漂亮!”

赵千大方的拉起莫如兰的手:“向各位隆重介绍,我的未婚妻,莫如兰女士,你们未来的老板娘。”

“呜哦!”“老板娘啊!”“恭喜!”一时间尖叫声口哨声四起,本恩带头起哄,工人们也没闲着。

又嘻嘻哈哈了一会,本恩和工人们去工作了,因为迈克柯尔特不是好惹的。

走到厂区门口,莫如兰道:“大哥,你这里真不错,很有活力。”

大哥?你又不是我妹妹!“兰儿,叫老公。”

莫如兰闭口不言。

赵千用手指托起了她的脸,“别害羞,叫一声来听听,如果不想叫老公,就叫哥哥,棒子戏都这么叫。”

“棒子戏?”莫如兰拨开了赵千的手。

“嗯,嗯,就是几个丑角,拿着棒子舞来舞去,唱大戏,我祖上家乡的地方戏曲,小地方,不出名。”赵千连着咳嗽了几声,总算是糊弄过去。

“哥哥,我走了。”莫如兰红着脸道。

“诶,舒坦,当心一点。”赵千笑道。

莫如兰朝他嫣然一笑,渐渐远去,翻身上马,很快消失了夕阳下。

“乱世有佳人,就是爱害羞,不过很好看,哥哥真喜欢。”赵千念着诗,转身朝厂区走去。

...

第五十三章 站

第53章 站

其实莫如兰不是个羞羞答答的小女子,只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突然喜欢上了,又直接谈婚论嫁,才会那样不知所措的害羞。

赵千也明白,不过莫如兰害羞时的神态是真促进肾功能,可惜太传统,不肯就范,本来还说带她走一圈,今天晚上就能……叹了口气,走进加工车间,里面灯火通明,一群人围着一张工作台。

看到老板来了,工人们纷纷打招呼,本恩那家伙还嬉皮笑脸的问怎么那么快……只有德国人孔茨一直皱着眉头看设计图,宋宏他身边沉默不语。宋宏是美籍华人,祖籍江西,也是淘金热时华人劳工的孩子,今年才三十二岁,不到一米七的身高,瘦脸鼓眼,其貌不扬,却精干的很。

“什么图,我看看。”赵千道。

“迈克总工命名为97。”孔茨将图递给了赵千。

赵千接过,看了一下,这是一张枪械的整体图,是把手枪,样子和自己造的蝎尾96差不多,只是整枪尺寸大了不少。“零件分割图我看看。”

孔茨又递过了一摞图纸,赵千翻着,越翻眼睛越亮,到了后,竟然忍不住大赞:“好一个97!”

孔茨道:“枪是好枪,性能超过了我们前几天做的蝎尾96,但是老板,有一个问题。”

赵千问:“什么问题?”

孔茨皱起眉:“迈克为了增加子弹的射力和穿透性,加大了枪身的体积,这样一来,整枪重量增加,后座力也增加,对于手枪来说,是不科学的。”

赵千点点头问:“生产有什么问题?”

孔茨道:“这倒没有,生产蝎尾96的时候,我们已经开会研究过这种手枪的导气装弹原理,并认为这种设计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不过身为青山枪械的副总工程师,我必须对每件产品负责,97是蝎尾96的下一代产品,如果面向市场,应该考虑到它的受众群体。”

赵千赞赏的看了孔茨一眼,“向你表示感谢,尊敬的工程师,这样好了,97少量生产,蝎尾96改名为96,作为我们手枪的主力产品。”

孔茨笑了一下,“这样没问题了。”

赵千又表扬了他一句,接着道:“不过现阶段,青山枪械还是以青山97式步枪为主,96自动手枪为辅,97可以加班生产,工资一样是双倍。”

此话一出,工人们都乐了,青山枪械上班时间本来就短,以前都是满负荷劳作的他们多出了很多空闲时间,利用这个时间加班挣双倍的钱,每个人都很乐意。

“好的,老板,非常感谢您,我们开始工作了。”孔茨笑道。

“等等。”赵千看着他。

“怎么?”孔茨一愣。

赵千露出了笑容:“我宣布,这个月给孔茨先生颁敬业奖章一枚,并奖励500美元,月底召开全厂大会,进行表彰。”

孔茨惊喜万分,“老板,我……”

赵千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敬业奖章是青山公司高荣誉,奖金固定为500美元,只要你们爱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

500美元这个年代不是个小数目,以孔茨以前卡兵克枪械公司的收入来看,这就相当于他半年的工资!

虽然青山枪械挣得比卡兵克多得多,但德国人喜好荣誉的天性还是让这位德国技师感动得无以复加!

听到老板这样说,工人们也欢呼了,眼红的也不眼红了,嫉妒也成了羡慕,每个人都想,以后一定要认真工作,多现问题,干出成绩,争取获得敬业奖章!

赵千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下一阵得意,老子真是个天才,这下看你们谁还不把这里当自个儿家?

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加工车间,准备去看看正补觉的迈克同志。

这真是个好同志,废寝忘食的工作,不要命的设计!天才就是天才,自己造蝎尾96是仿制的柯尔特1911,绝不是自己的创意,自己之所以能弄出枪的图纸,靠的是对机加工的熟悉,靠的是长期积累的知识,以前a的时候,就经常帮a里那些对枪械极其挑剔的家伙改枪,那些人都是绝世高手,枪就跟长他们身上似的,稍微一点不对就感觉的出来……其实说白了,自己能弄出枪,是站巨人的肩膀上,说起天分,绝对远远不如迈克。

那可不,自己只是仿制了1911,他倒好,根据自己的山寨货,居然直接弄出了沙漠之鹰!虽然没有真正的沙漠之鹰那样完整,但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就是天才,他们存的定义,就是不用站巨人的肩膀,也能自己想着方儿爬上去。

自己的确不是个枪械设计的料,太自我了,一支枪,就是一个严谨到极点的产品,绝不能因为个人爱好而改变。赵千叹了口气,这也是a落下的病根,a里的每个雇佣军,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因为那是他们继续存活的图腾,价值。

那山寨加盗版的1911和沙漠之鹰混杂的蝎尾96,估计迟早也会被迈克的作品取代,97就是个预兆。

可惜97自动手枪整枪重量太大,后座力也不是一般的士兵能够掌控的,这就注定了,97只能微量生产。

97太像沙漠之鹰,不止外型,就连弱点也承袭了,却没有真正的沙漠之鹰射击时可怕的威力。射击威力,是沙漠之鹰唯一的可取之处,其实那只是赵千的爱好,他那个年代的雇佣军,不要说a,就连一般的p也基本不用沙鹰了。

可当第一把97出炉后,阿尔曼疯狂了!

这个枪械狂一直羡慕老板那把金色的大手枪,97虽然不是金色,但外型也接近了,后座力是大,也重,甚至比老板那把还重一些,可是威力却超过了蝎尾96,这才是日耳曼人要的,以他的臂力和臂展平衡性,驾驭97这种**货色还是很轻松的。

这像是传染病,两天,仅仅两天,仅仅只有8个人的毒蝎特种部队,除了队长大人,每个人都装备了两把!

这他妈怎么行!你是故意增加负重还是对自己抗压能力太有信心?只能一把!两把就不是武器了,是负担!

于是,队长强行命令下,每个人都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了一把……又过了几天,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7月10日,青山枪械的后山。

山顶那片很大的空地,大约上名华人青年整齐的排列着。

“哥哥,这就是致公堂优秀的年轻人了。”莫如兰赵千身边道。

赵千穿着毒蝎的战斗服,身后是阿尔曼7人,同样穿着卡其色的毒蝎特种部队战斗服。

妈的热死了!赵千悄悄擦去了汗水,要不是为了让这些年轻人开开眼界,谁愿意大热天穿成这样!

黑色的军靴点点地,望向了那些青年,目光如电,一句话也不说。

这些年轻人错愕了,开始看到赵千几人产生的震撼渐渐被疑惑取代……十分钟过去了,赵千还是看着他们,莫如兰也有点紧张了,悄悄碰了一下赵千的手,可是依然没有反应。

又过了十分钟,赵千还是什么也不说,背着手站着,双腿微微分开,胸膛挺得笔直,身后的阿尔曼等人也和他一样的姿势。

一个小时过去了……现是午,这些年轻人都没有吃饭喝水,太阳很毒,一些人已经开始摇晃。莫如兰实受不了了,跑到树下阴凉处的岩石上坐着去了,反正赵千这,自己什么也不用管,管也没用。

又过了一个小时。

下午一点的烈日像刀子一样落脸上,赵千依旧一动不动,目光炯炯地望着那些年轻人,身后的阿尔曼几人也是一样,就连平时水的施耐德也如同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又过了一个小时后,赵千说话了:“荣二爷,都记住了?”

陈荣道:“记住了。”

赵千点点头:“很好,开始。”

陈荣走到了那些年轻人间,“你,留下,你,还有你……”点了一些人后,陈荣拍拍手:“其它的人,可以离开了,去青山枪械的食堂喝点水,吃点东西,幸苦了。”

莫如兰站起来了,一脸诧异,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多个致公堂精挑细选的年轻人,傻站了三个小时后,竟然只剩下了十个!

“为什么?”“到底要干嘛!”“就是站?”“老子不干!”“大**,你给我们做主啊!”哄闹声四起,毕竟年轻,这些人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一些体力不支的甚至直接坐倒,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

莫如兰看到场面快要失控了,忍不住跑到赵千身边,“你做什么,这些可都是致公堂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啊,很多人拳脚功夫了得!”

赵千没有回答她,对那些年轻人极其不满的声音置若罔闻,目光只落一个地方——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大概一米七的身高,身材等,静静地站着,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从一开始,这个年轻人就是这样,现炸锅,他还是这样。

...

第五十四章 第一批货

第54章 第一批货

“他叫什么?”赵千问莫如兰。

莫如兰顺着赵千目光望去,愣了一下道:“他叫凌峰,今年只有20岁,因为信仰洋人的天主,所以被堂内兄弟排斥。”

“哦?”赵千眼闪了一下,“他总是一个人?没有朋友?家人呢?”

莫如兰不知道赵千为什么会对这个凌峰感兴趣,一边焦急现的局面,一边回答道:“他是福伯洋人教堂门口捡到的,福伯说捡到他的时候,胸口挂着个洋人的十字架,银子做的。福伯是爹以前的车夫,一手把他抚养长大,几年前福伯去世后,他就很少说话,也不和人交流,只是经常拿着他的那个十字架默念着什么,堂内兄弟都说他信洋人的教,不理他,也看不起他。我没见过他几回,每次看到他都是一个人,也不说话。这回你要人,爹念着福伯跟了他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养子,就让我把他也带上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的望着那个朝天开枪的洋人大汉。

“请遵守规则。”阿尔曼收起了97。

赵千开口了:“你们想知道为什么被淘汰?”

“对,大**,姑爷,我们要讨个说法!”一个坐地上的年轻人叫道。

姑爷?哦,是我。赵千吸吸鼻子,微笑着望向那个年轻人:“因为你现坐下了,而我们还站着。”

年轻人愣了,“就这?”

赵千笑道:“对,就这。不过站三个小时,你们就受不了了,这样的毅力,无法承受我们的训练。”

年轻人还想争辩,却被赵千突然变得凌厉的眼光吓住了。

“离开!”陈荣拔出了枪。不止他,除了阿尔曼和赵千以外,施耐德,牛德,张二虎,谢子峰,王彪也都拔出了枪!

看到朝着自己的枪口,那些年轻人都呆了。

“收起来!”赵千喝道。

施耐德几人收回了枪,赵千对莫如兰道:“让他们去食堂里休息,然后回致公堂。”

这个未来姑爷的话可以不听,但大**的话必须要听,这些个年轻人虽然满肚子怨气,但还是下山了,很多人还一瘸一拐的。

“你们坐。”赵千对剩下的十个年轻人笑道。

坐哪?十个年轻人愣住了。当他们看到那几个穿着奇怪的皮靴、花花的土黄色衣服、衣服外面还套着个怪模怪样的黑马褂的人坐地上时,他们也坐下了。

赵千询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每个人都介绍的很详细,唯独那叫凌峰的青年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莫如兰回来了,满头大汗,一张俏脸红彤彤的。

“哥哥,他们很不满。”她坐到了赵千身边。

赵千笑道:“我也是为他们好,那些人坚持不下去的,就算勉强坚持,以后也会没命的。毒蝎必须是由绝对精英组成的部队,因为只有先成为绝对的精英,才能成为活下去的人。”

莫如兰明白了,不再多说,轻轻把头靠赵千肩膀上。

她也累了。赵千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陈荣几人道:“你们选,记住,一旦选择了你的伙伴,他就是你站你身边的人,必须相信他,必须对他的生命负责,否则的话,给我滚出毒蝎。”

“是!”陈荣几人整齐的起身,敬了个军礼。

十个年轻人,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一岁,大的二十三,小的才十八。分配的很公平,毒蝎五个小队,每个队两人,加上分队长,现毒蝎一队到五队,已经有了十五个人,阿尔曼和施耐德属于总部,直接受赵千指挥,并且负责总体指挥调毒蝎所有队员。

加上番号“0”的总部,现的毒蝎特种部队,已经有了十八个人。那个叫凌峰的,被陈荣选走了,隶属番号“1”的毒蝎一队。

接下来的日子,毒蝎就青山枪械的后山训练。每天上午,赵千带着毒蝎所有人进行训练,每天下午,进队员由各自的分队长带着操练,训练时间是每天早上6点到下午6点,而从这些队员第一天训练开始,高额的薪金也开始计算。

十天后,青山劳保厂送来了毒蝎队员的战斗装和训练装,同时标配装备蝎刺97半自动步枪和97自动手枪也到位。

另外,青山劳保厂还送来了青山枪械的工作服,蓝色的,很耐用。工人们都很满意他们的工作服,有些人甚至穿着上班,穿着回家,每个人都说青山枪械真好,这里工作真是走了大运,报酬高不说,还供伙食衣服,如果得了每月一次的青山敬业奖章,还有500美元的奖金!

于是,为了能继续青山枪械工作,为了能拿到敬业奖章,每个工人都很卖力,很认真,加上生产线的作业方式,生产效率自然蒸蒸日上。

1897年7月25日,当青山枪械职工领到他们第二个月的工资奖金后,第一批产品已经存放了仓库里。

2000支青山97式步枪,300把96自动手枪,以及数十万z2子弹!

青山枪械制造公司有专门的子弹生产线,z2子弹经过了改良,比青洲岛小工房生产时完善了很多,现青山枪械的生产条件和人力资源强了太多,z2已经形成了成熟的工艺,青山97式虽是赵千提前黑了保罗毛瑟的毛瑟98,却只能用z2子弹……道理很简单,没子弹,枪就是一烧火棍,打人不如折凳,砍人不如西瓜刀,你买了老子的枪,那就得一直把老子的子弹买下去!

汉阳兵工厂1896年开工生产,第一年产量不过1300支步枪,还是所谓的“汉阳造”。德国1888式步枪主要由普鲁士三家兵工厂生产,分别为但泽、埃尔富特和斯班道,到1898年停产的数字是750000支,也就是说,一家兵工厂的月产量差不多两千多不到三千支的样子。自己的青山枪械从6月25日正式生产到现刚好一个月的时间,有这样的成绩非常不错了,主要还是源于大程调动了工人的积极性以及先进的生产线模式。

这就是人力资源和生产模式相得益彰的结果,意料之的事。

青山97式,不论外型还是原理,都和毛瑟98一模一样,毛瑟98仍然是非自动步枪,属于普通步枪类型。1888年毛瑟设计的射无烟火药的弹仓式步枪被德军采用为制式步枪,命名为1888式步枪,它也是德军采用的第一支使用无烟火药的步枪,虽然1888式步枪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依然为后来的98式提供了宝贵的经验。98比88性能好,主要特征是固定式双排弹仓和旋转后拉式枪机,除了毛瑟步枪标志性的5内藏式弹仓,装填枪弹时,既可以单装填,也可以使用弹夹装填。单装填时,打开枪机,将枪弹一一地装入弹仓;使用弹夹装弹时,直接将满弹的弹夹插入机匣导槽,用手将枪弹压入弹仓。

毛瑟98式是世界枪械史上的重要成就,原本应该出自1898年4月5日的德国,应该属于一代枪械大师保罗毛瑟。可现,1897年的7月,青山枪械公司制造的青山97式,已经厚颜无耻的抢先一步了……唯一的不同,就是青山97式采用的子弹是青山枪械自行生产的z2,枪口初速为820米每秒,超过了毛瑟98的755米每秒。

这就意味着,就算明年4月毛瑟98式正式出炉,青山97式仍然有极大的竞争力!

盗版超过正版,妈的国人就擅长这个,老子也不例外,拿来主义就是好,伟大的不灭的真理!谢了,保罗哥,谢了,坚强的德国人民!

赵千望着远方的海面,朝德意志帝国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这是7月26日的深夜。旧金山码头。

“大哥,周围干净了。”李尧来到了身后。

“哦。”赵千转过身,“青山贸易现多少人了?”

李尧道:“70多个。”

赵千问:“都是些什么人?”

李尧道:“穷苦的华人。”

赵千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一只小艇靠岸,蔡镇龙上了岸。

“哥。”赵千笑了。

“李尧?”蔡镇龙一双红眼闪烁着,旧旧的普鲁士海军服没有穿外套。

“蔡大哥,好久不见。”李尧微笑道。

蔡镇龙看着赵千:“二弟,这个人怎么?”

赵千笑道:“放心,他是我的兄弟,以后你要找我,直接找他就行了。”

李尧眼神动了动,嘴角轻轻翘起。

蔡镇龙又看了看李尧,对赵千道:“既然你如此说,我也不说什么了,鹿耳号已经等着了,我是来接船的。”

“还劳烦大哥亲自来。”赵千拍拍李尧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介意。

李尧道:“大哥,箱子已经装好了,去看看?”

赵千赞道:“效率很高嘛,白天运过来,半夜就弄好了。”说罢望向蔡镇龙,“哥,一起去。”

蔡镇龙点点头,于是三人来到码头边的一堆木箱子边。

“开箱。”李尧对守这里的几个人道。

箱子打开了,内层垫着软布,放的全是牛皮纸打包好的香烟。

赵千笑着对蔡镇龙道:“这是莫氏船舶公司运的货,正经生意,摩尔卷烟厂的,交了税,办了许可。”

蔡镇龙嘴角动了动,布满血丝的眼闪过一丝光亮。

李尧又叫人将卷烟搬开,打开了箱子下面的夹层。

“猜到了。”蔡镇龙刚一说完就愣了,这夹层里放的居然是一包包的铁钉?

...

第五十五章 日出

第55章 日出

赵千赞赏的看了李尧一眼,“搬走,让我大哥看看下面。”

李尧笑道:“蔡大哥,如果是只是夹层,查起来不费什么劲,这些钉子是卡莱斯五金厂的货,也是莫氏船舶公司的正经买卖。”

接着,铁钉被搬开,露出厚厚的一层稻草,稻草藏着两个长长的木盒子,李尧拿出一个,打开,将里面的枪递给赵千。

“如何?你的部队还适用?”赵千将枪管还泛着机油光泽的青山97式递给蔡镇龙。

蔡镇龙打开机匣导槽,看了看,然后合起,拉了枪栓,朝着海面就是一枪!

“这不是毛瑟?”蔡镇龙有些诧异。

赵千笑道:“这是青山枪械的产品,青山97式,比毛瑟1988式强多了,这次去香港的一共有两千支,另外还有三把96,哦,就是你腰上的蝎尾96,现改了名,哈哈,我们是专业的枪械制造厂,产品划分了系列。”

蔡镇龙将枪交给李尧,“兄弟,你蔡大哥是个直肠子,人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路,刚才不要介意,做的很好。”

李尧笑笑,接过枪转身安排人装箱去了,不过可以看到,他眼悄悄流过一丝光亮。

赵千望着几个装箱的人,“哥,你现有多少人?”

蔡镇龙道:“前几天补给的时候被美国佬的巡海船现了,挨了个炮子,死了几个兄弟,现加上我不多不少整一人。”

赵千道:“哥,先挺一阵,这批货里,你的人要多少就拿多少,300把96,你拿100把,100把给罗西,叫他给教父唐维托送去,说是我的礼物。另外100把让他卖了,不过有个条件,每把96都要天价,而且要叫买家等,说是急缺,要补货,因为这枪是全手工制造,很麻烦。”

蔡镇龙懂了,这叫物以稀为贵,96本来就是现世界上好的手枪,卖得贵也无可厚非,但这样的话,就不可能装备军队。

其实赵千根本没打算让96成为枪族,96是手枪,适合近战,他心的消费群,是那些各国权贵和大佬,因为他们怕死,他们舍得。

对,这就是奢侈品,枪械的路易威登,手枪里的劳斯莱斯!我要让它成为身份的象征,权贵的标志!

赵千深呼吸了一下,“哥,那艘火轮船‘功成号’处理掉,能换点钱就换点钱,现我们不缺货船,另外,你自己去联系英国的造船厂,订购一艘式的军舰,我知道你有路子,看你的鹿耳号就知道。”

蔡镇龙一震,布满血丝的眼闪着光。

赵千接着道:“你的部队继续扩大,人先找地方练着,海上的事儿你比我熟。不用担心枪,我这有,另外这一次罗西付的款子,还有我费利丽赌场的分红,你都拿着,买军舰,如果不够就先付订金,另外再找个比施耐德能干的指挥官,教官也找,不要怕他们是洋人,只要贪财就行。”

“像施耐德一样?”蔡镇龙笑问。

赵千笑道:“对,没错,不过施耐德现可不能还给你了,说实话,老子真喜欢这满口大金牙的荷兰洋马。哥,别这样,不用感动,这不是我们说好的么,你知道我们要什么。”

蔡镇龙搓了搓有些酸的鼻子,“我跟你客气什么?再说了,我的队伍越强,你的货海上也越安全。”

赵千捶了他一下,然后两人又开了几句玩笑,三个多月没见了,毕竟是拜把子兄弟,感情不同的。

“李尧不错。”蔡镇龙突然道。

赵千望着正指挥人搬箱的李尧,“是的。对了,我和罗西也拜了把子,他现是你三弟,那小子也不错,是个重感情的人。”

蔡镇龙犹豫了片刻,轻轻一笑:“明白了。”

天明时分,蔡镇龙下海了,小艇海面上渐渐开远,他一直望着自己,直到彻底看不见。

清晨的海风很清,也很凉爽,涛声传来,身心舒畅。解开衬衣的扣子,望着天边的鱼肚白,深深呼吸着。

过了一会儿,天蒙蒙亮了,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门开了,是莫如兰,穿得很漂亮。

“你看什么?”她来到了身旁。

“日出。”赵千转头笑道,“你来了正好,陪我一起看。”

莫如兰心跳了,轻轻挽住了赵千的手臂。

日出很美,驱散了夜,带来了光亮,也带来了希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莫如兰依臂弯,俏脸微红。不一会,阳光染透了天,海面金光粼粼,异常美丽。

莫如兰望着赵千的侧脸,“船都装好了么?”

赵千说:“好了,等一会你们的船员上船,就可以走了。”

“是我们……”莫如兰道。

“嗯。”赵千搂住了她的肩。

“大**,姑爷。”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张大叔。”莫如兰脸上一红,急忙挣开。

赵千回头,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年汉子,五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有点像自己见过的张成栋。

莫如兰道:“哥哥,他是你见过的张二叔的哥哥,张成国,我都叫他张大叔。他们兄弟跟了我爹很多年,致公堂里很有影响力,对了,你上次要走的那十个年轻人里,有一个就是张大叔的儿子。”

“张鸿的父亲?”赵千看着张成国。

张成国抱抱拳,“姑爷,犬子承蒙您照顾了,如果他不争气,就给我好好收拾。”

看得出来,张成国眼除了感激,还有几分自豪,的确,一多个致公堂优秀的年轻人,自己只要了十个,被淘汰的那些年轻人里还有很多致公堂长老级别的人物的后代,张鸿被选上,也着实让张成国脸上有光彩。

于是道:“张大叔放心,张鸿我一定好好教,他能被选上,也是自己的本事,有其父必有其子。”

张成国哈哈大笑:“姑爷客气了,不过阿鸿这小子,从小就争气,拳脚功夫也练得扎实。”

又客气了几句,赵千问:“张大叔,这次可是你领船?”

张成国神色一正,“姑爷,放心,龙头专门交代过,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了姑爷的茬子。”

莫如兰道笑道:“张大叔已经被爹派去管莫氏船舶公司了,以后你要做什么,直接吩咐他就成。”

赵千朝张成国抱抱拳:“那便有劳张大叔了。”

张成国又是一阵激动:“姑爷英雄汉,老张定效犬马之劳!”

这种人身上江湖义气是很浓的,要的就是个脸子,图的就是个光彩,他家大**眼光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致公堂,莫承宗以后定是交到自己手里,现对张成国尊重,就是一件让他觉得值当的事情。

又抱抱拳:“张大叔,我们就别客气了,以后仰仗你的地方还多,来日方长,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喝上一杯。”

张成国双眼放光,朗声道:“姑爷说的对,哈哈,江湖汉子,矫情了不好!”

然后,赵千向老走海路的张成国询问了一些航线上的细节,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莫氏船舶公司的人也陆续上船,汽笛声响了,张成国拱手告别,迈着矫健的步伐上了大的一艘货轮。

终于出海了……赵千望着船队离去,轻轻出了口气。

第一批货,一分钱没赚到。不止如此,就连香港费利丽赌场的分红也没了,赵千相信,罗西见到他的大哥蔡镇龙时,一定会把赌场起码一年的红利预支给蔡镇龙,甚至还会把订购军舰缺的钱补上,但赵千也相信,蔡镇龙一定会只拿他该拿的,自己这个大哥,不喜欢钱,喜欢理想,虽然是南洋凶名远播的海盗头子,做人做事却相当有原则。

给青山枪械的工人了第二个月的工资奖金,又用了一笔钱。青山枪械的工人收入旧金山是高的,哦不,应该说整个美国都属于高收入。一般的工人每个月工资加奖金差不多是120美元,总设计师迈克柯尔特收入多,每个月800美元,升任总工程师的德国高级技师孔茨其次,每个月算下来500多美元,接替孔茨成为青山枪械加工车间主任的德国技师恩里克、装配车间主任美国技师本恩、修整车间主任德国技师杨森、维修车间主任国技师宋宏每个月300多美元,另外每个车间的工段长收入是150美元左右。

这个年代的钱是很值钱的,美元近十年升值很快,到1897年,和英镑的兑换比例已经接近2:1,和白银兑换比例从甲午前的1:125升到了将近1:2,由于此时美国经济飞速展,美元已经排英镑后,成为第二世界货币了。拿青山枪械总工程师孔茨举例,他以前卡兵克枪械公司担任总工的时候,月收入才100美元左右,一般的工人不过20多美元,所以青山公司的职工旧金山绝对算高收入族群。

1888年,福州船政局制造广乙、广丙钢胁钢壳鱼雷快船时,每艘造价预算是20万两白银,按照1897年的汇率,也就是10万美元,5万英镑。当然,这种鱼雷快船的质量是很差的,满清朝廷给海军的预算也只够他们造10万美元的小船。此时,英国船厂一艘鱼雷艇要卖15万英镑,30万美元;一艘轻巡洋舰大概是150万美元左右;装甲巡洋舰基本上400万美元上下。至于战列舰,那就是没数的了,多一个吨位多一门炮就是钱,往上叠就是。

这些都是大概的数,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再以枪械为例,此时一把毛瑟手枪,也就是驳壳枪,要25美元,左轮不过10美元。一支毛瑟步枪,出厂价格是100多马克,就是50多两白银,30美元左右,接近15英镑——当然这是德国人的出厂价,通过军火贩子倒卖,贵的能卖到200到300美元!

谁叫这个年代,枪的需求量远远高于产量呢?

所以,这条路是对的,没有错,做什么都没有错!

...

第五十六章 还是钱

第56章 还是钱

一个甲午,白银两亿两没了,还捎上三千万的赎辽费,两亿三千万啊,可以买多少军舰,买多少枪,养多少军队?

可某位老太太依旧乐呵的很呢,一样吃满汉全席,一样每道菜只吃一口,一样没事就拿人奶洗脸漱口。

你二舅妈的,要是您老人家不挪人家北洋的军费修园子,办您的寿宴,说不定这甲午也就不输了,人家帝国可是倾其所有赌上国运,你这边打输了一样天朝上国的过日子。不过北洋也够朽的,说白了那就是一个集体吞金的大怪兽,庞大的黑场子,洗钱一起来……可苦了谁?这一败,这一赔,他妈的苦了谁!

神交一下,就算赢了,两亿三千万还,也不会多出军舰,也不会多出枪杆子,也不会多养点兵,一定会多个东和园,西和园之类的玩意和颐和园相互辉映,以彰显我大国的富贵!大国吃不穷,打不垮,拖不烂,倭子那么狂,不也照样臣服脚下,败亡而去?

谁哭?谁悲鸣?谁痛苦?谁可怜?

妈了个把子!奶奶的熊!日你先人!直娘皮!

“爷?”刘贞贞吓了一跳,手上端着的茶盏差点就掉地上。

“没事没事。”赵千扔掉了手掰断的铅笔。

“哦。”刘贞贞把茶放办公桌上,转身就要走。

赵千一把拉住了她,“怎么了,看你这几天都闷着头。”

刘贞贞摇头:“没,爷,您忙,我不打扰您了。”

赵千松开了她的手,“去,别伤心了,到时候你一起嫁过来,赵家房子大,不怕人口多,养不起了大不了煮饭的时候多加瓢水,大伙儿一起喝稀饭。”

刘贞贞僵住了,然后猛地扑进赵千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对我有情有义,我也不能负了你,嫁嫁,都嫁,我都娶,反正一夫多妻我怕个鸟,只是你们不要怕成**就行。”赵千笑道。

“爷,别,别瞎说,赶紧呸了,说不得,说不得……”听得赵千如此说,刘贞贞也顾不得哭了,连忙抬头,满脸泪痕的望着赵千。

“好好,呸呸。去,我还要算账。”赵千拍拍她。

刘贞贞走了,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也难怪,跟了自己那么久,自己忽然要娶莫家大**,是个女人都会伤心。

有一就有二,以前打死也没想过结婚,现既然要结了,干脆就一竿子统统打倒,然后轮番轰炸!

赵千点燃支烟,用铅笔纸上算着。昨天给青山枪械的职工们了钱,莫承宗给的一万还剩下二十几万,这钱得用来当成本,进行生产。莫如兰又拿了五十万来,这钱怎么用还得看,不能乱来,莫氏船舶公司的船要两个月才能回来,下一批货的量必须大。

青山97式的价格是一支60美元,罗西吃下货卖多少那是他的事情,自己的定价已经比毛瑟88的出厂价贵了一倍,谁叫这是式武器呢,虽然德国人也会有……不过就算毛瑟98出来,价格也不会比青山97式便宜多少,而且青山97式用的z2子弹,枪口初速大,竞争力肯定强于毛瑟98式。

但毛瑟98分之会成枪族,青山97式却有局限性,因为z2子弹只有青山枪械能生产。枪的确好赚,可子弹的利润才叫绵延不绝。看来青山枪械规模还是小了,卡瓦和李奇天还搞卡兵克枪械,扩建也遇到阻碍,这些事情哪一件都头疼,还好未来岳父大方,给了150万,这不是小数目,等于一艘轻型巡洋舰,小半艘装甲巡洋舰了。

总不能老刮致公堂的地皮,钱还是自己找的稳当,以后还有多的事要依靠致公堂,不能把柴火抽光了。

这一趟买卖,2000支青山97式加上子弹,三十多万美元到手,加上定价500美元一把的96,除去本钱,怎么也得捞40万。96自动手枪是不给罗西大量贩卖的,这个奢侈品只能自己卖,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绝不能铺货,铺多了就不值钱了。

赵千也知道,自己这第一批货,罗西肯定也赚不了多少,从他那倒手,一支翻倍赚就顶天了,这点钱对于费尔罗家族来说少得可怜,可赵千同样知道,费尔罗家族要的是打开军火市场的货源,所以才会送100把96给教父,目的就是向那位闻名后世的黑手党头子显示自己有技术有实力成为他们的货源!

这些意大利黑手党欧洲的兵工厂订不到货,原因很简单,全世界都要枪,以普鲁士的兵工厂为例,他们绝不会要费尔罗家族的订单,生产出来的枪大部分遵循国家利益,少部分给了欧洲有关系有路子的军火商。枪也有寿命,半自动步枪打个七千就差不多了,非自动步枪少,自动步枪倒是可以打一万多,可那是未来,就现的步枪而言,军队天天操练天天用,膛线很快就废了。

所以这个时代的枪弹供不应求,时代特性决定的——丛林里的军备竞赛,谁输了,谁就是肉,谁赢了,谁就继续活着,继续展。

于是教父才想着到美国来展,这里的枪比欧洲好买,可疏通关系要钱,这个税那个税也要钱,费尔罗家是干什么的?欧洲头号走私集团!既然自己把旧金山的地道铺好了,他们就绝对不会走正道。

因为走私,所以暴利!

利益面前,谁也不会打退堂鼓,就这么简单!

莫氏船舶公司公司那里也不需要给运输的钱,因为自己的货是藏其它货物里的,这两笔生意已经足够莫氏船舶公司回本了,还有的赚。

这是很好的模式,李尧真是个搞走私的天才,不过钱还是来的太慢了,青山枪械要扩建,卡兵克枪械要拿到,青山劳保用品厂以后有大用,现只能养着,青山贸易就是个壳子,其实是黑帮,人也要养。还有大哥蔡镇龙,自己给了他承诺,以他的性格,海盗部队的人只要不把船压沉了,多少他都会招来,洋教官肯定请,也绝对会找英国人买船,就算他买一艘鱼雷艇,也是几十万没了,但他不会,至少也是一艘轻型巡洋舰,那可是150万朝上数啊……钱,还是钱,什么都是钱!

干脆……赵千又掰断了一支铅笔,眼闪过一道精光。

早上从码头回来,一直忙到下午,昨天码头**没睡,把接下来的事情计划好后,就办公室里睡着了,一觉醒来,现已经是第二天午,身上盖着薄毯子,肯定是刘贞贞看到自己睡得熟,不敢叫,又怕自己着凉,给盖了张毯子。

洗漱完毕,准备去加工车间看看孔茨制订的这个月的生产计划,还没走到,就看到莫如兰匆匆忙忙的来了,满脸焦急。

“怎么了?”赵千问。

莫如兰看到赵千关切的神情,再也忍不住,扑进赵千怀里,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乖,别哭,有什么事你告诉我……”赵千安慰着,心想莫如兰不是个爱哭的女人,有这种反应,一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莫如兰哭了一会,从赵千怀里直起身,“二哥出事了,父亲气得病倒了,从昨天夜里就昏迷不醒,我,我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哥?赵千知道莫如兰有两个哥哥,大哥莫如竹英国学医,早就不和家里联系了,二哥莫如松,上次去致公堂也没见着,听莫如兰说过,是个典型的败家子。莫承宗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和家里断了来往,二儿子又不争气,只有莫如兰能帮帮衬着做点事,也怪难受的……“走,我跟你去看看,你那二哥,多半就是被你爹惯坏的。”赵千道。

“爹也没办法,大哥和家里断了来往,爹就只有二哥这么一个儿子身边,我毕竟是个女儿身,终究,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莫如兰抹了下眼睛。

赵千拉起她的手,“交给我,你也别太难过了。”

莫如兰一阵感动,眼泪又快下来了。

...

第五十七章 黑金

第57章 黑金

去了致公堂,莫老爷子已经起来了,坐**头,瞪着眼睛哀声叹气。

赵千坐椅子上,喝着茶,莫如兰站身边,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喝干了茶,将茶杯放高脚桌上,开口道:“据我所知,古柯碱现是合法的。”

莫承宗猛地锤了一下**,气得脸色白,“不争气的东西!”

莫如兰忙道:“爹,您肝火还没退,别伤着自己。”

莫承宗喘了几口气,对赵千道:“青山,古柯碱从南美洲的一种叶子提取出来,十多年前美国就有了,可以作为医用麻醉剂生产。”

赵千目光一动,“那为何?”

莫承宗叹了口气:“去年医学会表了声明,现古柯碱旧金山属于管制药品。”

赵千想起来了。1862年,德国化学家科学探险队从秘鲁带来的古柯叶率先提取出生物碱——古柯碱,又叫可卡因。1884年美国人亦从古柯叶提取了可卡因。1885年,美国底特律和纽约几家公司开始出售纯净的可卡因及15种古柯制品,其包括古柯雪茄、可卡因吸入剂、古柯甜酒、可卡因晶粒以及用作皮下注射的可卡因溶液。后来这股“可卡因风”越刮越盛,厂家虽一再增加可卡因的产量,但仍不能满足公众的需求,于是不得不从法国巴黎进口一种用酒和古柯配制的混合物“马里亚尼”来缓解对可卡因的需求。

后来到了1890年,一些医学专家第一次记述了可卡因成瘾的病案。1896年美国康涅狄格州医学会认为,可卡因用于治疗柘草热及其他疾患是人们对此药产生依赖性的重要原因。医学会建议只有医师才可将可卡因用作局部麻醉剂,随后各州便相继立法,对可卡因进行管制,有的州甚至直接禁止出售。

可卡因是药品没错,可纯高低对人体造成的影响不同,能兴奋大脑皮层,产生欣快感,随着剂量增大,使呼吸、血管运动和呕吐枢兴奋,这就是吸取可卡因之后的症状。而这种快感,会使人体产生依赖性,克制不住,成为毒瘾。

十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是个神奇的时代,一个瘾君子和贩毒者绝对会喜欢的时代。可以合法销售海洛因,可卡因是药品,安非他命也是药品。当然,甲基安非他命比较特别,它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兴奋剂使用。

赵千知道,费尔罗家族除了走私,就是整个欧洲贩卖这些东西,香港,就是他们亚洲的毒品转站。

可这些东西现都还不是毒品,是药剂,就连鸦片,也他妈是商品!

莫如兰的二哥莫如松被警察抓走,主要不是因为他吸食可卡因,而是夜总会里和几个陪酒女注射了可卡因溶液,导致两名陪酒女死亡!

这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旧金山一家叫“玫瑰露”的夜总会。这个时候,夜总会美国很盛行,不止美国,欧洲也有很多,以1889年创立的以女子露大腿的康康舞而闻名于世的红磨坊夜总会为代表。以费尔罗家族为例,他们欧洲就开了上家夜总会,还有几十间装潢奢侈到极点类似于罗西香港开的、自己还有五成股份的费利丽赌场——这是罗西后来说的,自己当时还欣赏了那小子一把,原来教父大人早就把这种洗钱手段欧洲开枝散叶了……“青山,你看怎么办才好。”莫承宗看到赵千一直不说话,又开口了。

“现还关着?”赵千回过神。

莫承宗点点头,叹气不止。

赵千想了想又问:“找了关系没?”

莫承宗皱着眉道:“联系过拉塞尔,可他说这件事影响太大了,市长都亲自过问,他也没办法。”

赵千站起身,“我打个电话。”

电话放莫承宗房间专门的一张台子上,经典的埃菲尔铁塔式电话,1892年rin制造,随后流传全世界,生产万台。

现是1897年,电话也只能市内使用,而且是旧金山这样工业达的城市。赵千拿起话筒,“喂,拉普斯,我的朋友,麻烦你个事情……嗯,是我,你还没睡醒?哈哈,昨天又哪里鬼混了?对,询问一下,好的,代我向你姐姐科林娜女士和她的丈夫费伦市长问好……哈哈,没问题,我叫卡瓦给你送来,放心,嗯,再见,我等你的消息。”

放下话筒,赵千望向莫承宗:“莫龙头,我们等他的消息。”

莫承宗听到赵千电话提到了费伦市长,也明白了他有办法,神情轻松了一些,笑道:“青山,怎么还这么叫,该叫什么了?”

赵千笑道:“莫大**不干啊。”

莫如兰脸一红,嗔道:“爹!”

莫承宗哈哈一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老怀宽慰了不少,“兰儿,吩咐厨房,做点吃的来,青山被你找来,还没吃饭。”

莫如兰应声而去,赵千和莫承宗聊了起来,无非也就是些对天下事的看法,男人凑一起就爱谈论这个。

吃了饭,又过了几个小时,差不多晚饭的时候,拉普斯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来了。

“千,这里真不错。”拉普斯一进来就很亲热,“我可是坐了一下午马车啊,累死了。”

莫承宗立刻叫人上茶,拉普斯坐下喘了一会,喝了几口茶,总算是舒坦了,于是说:“费伦市长这几天生病了,都家里,市政府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我一直姐姐家,费伦市长对我也很好,不顾自己生病,还起来招呼我,我怎么能让市长大人招呼我呢,连忙让他去休息,然后和我姐姐说了一下你要打听的事情,她很关注,已经给拉塞尔打过电话,可拉塞尔那混蛋说,这件事情他也做不了主,然后我又去了警察局,你猜拉塞尔说什么?”

拉普斯啰哩嗦一大推,直到后这句话,赵千才真正注意到了,“他说什么?”

“他要和你谈谈,还说了一句,码头上的事情,他都知道……”拉普斯道。

赵千眼一闪,“他哪里?”

拉普斯笑着说:“我就是来接你的,马车外面。”

玫瑰露夜总会。

赵千下了马车,望着夜总会门口的警察,问拉普斯:“怎么回事?”

拉普斯道:“这里昨天出事了,现勒令整顿。”

赵千突然明白了什么,径直走进了夜总会金色的大门,果然,没有警察过问,拉普斯跟后面,和这个警察说笑几句,和那个亲热的打招呼,还掏出香烟逢人就……拉塞尔坐包厢里,一瓶昂贵红酒放面前,夜总会的老板站旁边点头哈腰的赔笑脸。看到赵千进来,马上露出了笑容,“亲爱的斯塔克斯,你先出去,我和这位朋友有点事情谈,你说的数目我同意了,明天送到我家里来,我保证,后天你就可以继续营业了。”

玫瑰露夜总会的老板斯塔克斯松了口气,出去了。

赵千拉塞尔的对面坐下,拉普斯也坐下了,红酒是打开的,他立刻倒上。

拉塞尔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满脸油光光的,留着两撇胡子,但很稀疏,和他的头一样。

“你安排的?”赵千突然问。

拉塞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满面:“是的,这是玫瑰露里好的包厢。”

赵千看着他:“我说的是昨天晚上。”

拉塞尔神色动了动,承认了,“没错,我知道你和致公堂之间的关系,不过我只是让他们来抓人,两个女人的死,是意外。”

你倒很坦诚,不过你说的是真的,自己和莫如兰的婚约致公堂人皆知,连唐人街都传,你知道也没什么稀奇。莫如松是什么人用屁股都想的到,没有医生证明使用可卡因,你拉塞尔的确可以抓他。

“说,什么条件,金钱面前,我们可以做朋友。”赵千端起了红酒。

拉塞尔哈哈大笑:“拉普斯说的没错,赵先生,你的确是个直接的人。”他也端起了红酒,一口就喝干了,啪,酒杯放桌上,“我不是绅士,所以你做什么我可以不管,甚至还能提供大的帮助,但前提是,我的付出需要有回报,就像前天夜晚,我撤走了码头附近所有的巡警一样。”

赵千也笑道:“你早就注意我了。”

拉塞尔摇摇手指:“不,这是本能,贪婪的人的本能,费沃斯为什么会死?他的卡兵克枪械公司为什么事故不断?你看看……”他拿出一个件袋,“这里面是这件案子的所有调查经过,以及现卡兵克枪械的老板华莱士的报案材料,他要求我们调查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件袋扔了桌上,赵千拿了起来,甩开打火机的盖子,将其点燃……拉塞尔笑了,举起酒杯,和拉普斯干了一杯。

凌晨,旧金山警察局的门口,赵千坐台阶上,点燃了一支烟。

又是一大笔钱,拉塞尔每个月要10万,自己给了他20万,10万给他,另外10万是给他背后和周围的人。

好,拉塞尔大人,我给了高价,如果以后老子的生意出了什么事,那对不起了,你只能去见上帝!

赵千吐出口烟。费伦市长那里的10万是可以见光的,毕竟那是他老婆科琳娜青山枪械的10%股份分红,不过哪里有那么多,说白了,这就是贿赂,当立牌坊罢了。拉普斯那里的10%股份自己已经收购了,但是给他挂了个副经理的职务,每个月5000美元。加上现打点拉塞尔和他周围关系网的20万,每个月光是黑金就要扔出去30多万,也许还不止……一年就是几万美元,一艘装甲巡洋舰。

赵千站起身,踩灭了烟头,朝警察局走去。

...

第五十八章 我帮你管

第58章 我帮你管

“畜生!”

莫承宗气得浑身抖。

“爹,夜深了,您消消气。”莫如兰连忙劝,然后望向站房的年轻人,“二哥,你就认个错。”

这拧着脖子的年轻人正是莫如松,比莫如兰大一岁,二十五岁,长得还不错,和莫如兰有几分挂像,不过就是面色卡白,身子虚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关你什么事!女儿家参合什么!出去!”莫如松冲莫如兰吼道。

莫如兰气得脸色煞白,可又不能说什么,眼睛都红了。

“畜生,跪下!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妹妹,如果不是她,我早就被你们兄弟俩气死了!”莫承宗骂道。

“兄弟俩?”莫如松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管过我和大哥?大哥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是小妈生的,本来就是畜生,你又何必认真?”

啪!莫承宗扇了莫如松一巴掌,“混账!”

莫如松还真是头犟驴子,依旧冷笑着望着他爹,“有混账爹,就有混账儿子。”

这下,莫承宗怒到了极点,举起手的拐杖就要敲下去!

“爹!不要!”莫如兰拽住了莫承宗,“二哥他,他才从局子里出来,身子骨虚,算了,让他休息去!”

莫承宗甩开了莫如兰,“让我打死他,打死他干净!”

莫如兰跌倒地,扑过去跪莫承宗的面前,满脸是泪:“爹,您身边就只有二哥了,大哥已经被您打走了,难道您还要把他打走吗!”

莫承宗僵住了,满是皱纹的脸微微颤动着……“二哥,你就给爹道个歉!”莫如兰回头哭道。

莫如松仍然犟着,“如兰,不用你多事,让他打,打死了还有你!”

莫如兰还要说,却听见莫承宗长长的一声叹息,“罢了罢了,我莫承宗也该有此报应,如兰,你起来,带你二哥出去,让他洗个澡,点个火去去霉气,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爹……”莫如兰望着莫承宗,慢慢起身。

莫承宗后退了几步,颓然的坐椅子上,老态毕现,哪里还有半分致公堂龙头的精神头。看到爹这副模样,莫如兰再也控制不住,扑到莫承宗膝下,伏他腿上痛哭失声。

看到这个情景,莫如松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喂。”

一个人影挡住了门口。

“让开!”莫如松认得这个人,正是从警察局把他领出来的那位。

“抽吗?”赵千拿出了烟。

“你是谁?”莫如松瞪起眼睛,“你怎么还这里?莫家的事情你听得么?不长眼的东西!”

感情这犟驴子是把自己当成致公堂的喽啰了,奉他爹的命,把莫家二少爷从局子里保出来。

赵千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吐了莫如松的脸上。

莫如松一下就火了:“你什么东西!”挥手就打,却被抓住,“松手!混账玩意,老子打你应该!”

“火气挺大嘛,里面没挨打?”赵千手腕一扭,莫如松痛叫一声,“还知道疼?”冷冷的看了莫如松一眼,一脚就踹了他的肚子上!

莫如松倒地上,捂着肚子打滚。

莫如兰惊呆了,莫承宗眼神颤抖着。

“和家里人闹算什么本事。”赵千低头看着莫如松,“有种的话,跟着老子走,你要能坚持十天,老子就说你是条汉子,以后随便你干什么,他妈的杀人放火都由着你,你爹罩不住,老子帮你!”

“你到底,到底是谁?”莫如松满头是汗,挣扎着站了起来。

赵千没理他,望着莫承宗:“爹,我叫你一声爹,就是代表我和如兰的关系,你管不了,我帮你管。”

莫承宗眼里湿了,应了一声,莫如兰是泪如雨下,扑进了赵千怀里。

赵千安慰了莫如兰几句,轻轻放开了她,对莫如松道:“怎么样,二少爷?敢不敢一句话,如果你怕了,直接说,我扭头就走,反正老子看不起你,叫莫龙头爹,也是你妹子是我老婆,该叫,和你这孬种无关。”

莫如松愣住了,他一天到晚外面鬼混,还真不知道妹妹已经许人了,不过这家伙天生的犟驴子,硬着脖子:“谁怕谁!”

赵千皱起眉笑道:“好!你就这点老子还看得上!”

莫承宗道:“青山,天色晚了,你就这里歇息。”

“当然,我明天还要带着二少爷一起走。”赵千拍拍莫如松的肩膀,却被莫如松甩开,接着冷哼一声离去了。

“哟,挺喜欢哼哼。”赵千撇嘴。

听到这句话,莫如兰噗的一声笑了,然后脸红红的道:“我去叫人给你准备房间。”

“不用麻烦了,我就住你的房间。”赵千吸吸鼻子。

莫如兰转身跑了,赵千搓着鼻子……莫承宗咳嗽了一声,“青山,你既叫了我,便是一家人,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赵千立马笑道:“爹,你说。”

莫承宗眼流过一丝暖意,笑了笑:“如兰的娘死的早,所以性子有时候烈了点,不大像个女儿家,你还是要包含一些。”

赵千也知道莫承宗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道:“爹,放心,她不同意,我不会勉强。”

莫承宗点头:“青山,我知你是个有担待的男人,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如兰跟了你,我是很放心的,不过如松这孩子是我惯坏了,心里也一直记着他娘和他大哥的事情,我……”说到这里,面露难色。

赵千道:“我知道分寸。”

莫承宗接着道:“你既如此说,我也放心了,对了,昨天我听如兰说起,你现比较紧张,那些美国人也不好打,还需要钱么?”

赵千笑道:“暂时不用,爹,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你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

莫承宗叹了口气:“青山,莫家的事,乱成一团,还好有如兰,现又有你。”顿了顿,“如兰有个妹妹,你是见过的,本来和费沃斯的儿子华莱士有婚约,可是现……”莫承宗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本想和菲尔家联姻,依仗他们的卡兵克枪械公司,以此支持香港的兴会,不过此时看来,此举实属多余,这婚约也……”

赵千眼一闪,“我懂了,这件事不冲突,迟早都要办。”说完神色一正,“爹,钱不需要,但有件事还真要你帮忙。”

“你说。”莫承宗眼神颤了颤。

然后,赵千压低了声音,和莫承宗房里聊了很久,出来时,天都微亮了。

第二天午,刚睁开眼睛,就听见院子里闹腾。

起来穿上衣服,抹了把脸,推开了房门。

“姐,怪物,哦不,姐夫出来了。”一个少女笑嘻嘻的看向这边。

哇操,那双大眼睛!乖乖!这少女正是莫如兰的妹妹莫如薇,大午的,和她姐姐两个院子里踢毽子……“你们继续,继续,别管我。”赵千坐了院子的台阶上,接过了下人端来的早饭。

“这是午饭还是早饭?就这里吃?”莫如薇睁大眼睛,“姐,你就这么对姐夫的?”

莫如兰脸上一红,“他就喜欢这样,别管他。”说罢捡起了地上的毽子。

“对,对,看你们踢毽子比吃饭重要。”哧溜喝了口粥,从就放台阶上的托盘里拿起一根油条,“快踢呀,看你们姐儿俩谁厉害。”

莫如薇蹑手蹑脚的走到姐姐身边,小声道:“姐,他真怪,你的眼光也真奇怪。”

“你喜欢华莱士那个洋人就不奇怪了?”莫如兰白了她一眼,然后两姐妹又接着踢毽子,都穿着丝质的短衣长裤,腰身束着,绣花布鞋白棉袜,姐姐高挑标致,妹妹丰润娇憨,鸡毛毽子她们间飞来飞去,伴随着娇俏的笑声……顺理成章的,粥从嘴角滑落了。

回到位于旧金山市郊的青山枪械已经是黄昏了,莫如兰没有跟来,倒是莫如松一直气鼓气涨的跟后面。

食堂吃了饭,赵千把莫如松带到了厂区里面的那幢三层楼房——青山公司的总部,交给正一楼毒蝎基地训话的阿尔曼。

“他?”阿尔曼打量着莫如松。

“二少爷,您怎么来了?”一个壮实的青年满脸惊讶,他正是张成国的儿子张鸿,隶属谢子峰的毒蝎四队。

不止张鸿,进毒蝎的致公堂十个年轻人除了凌峰自顾自的看着他的十字架吊坠以外,每个人都很惊讶!

“安静!”阿尔曼猛拍准备台,这日耳曼大汉光着膀子穿着军裤皮靴,很有震慑力,他一火,队员都不敢说话了,施耐德几人则叼着烟,面无表情的看着莫如松。

阿尔曼看起来真的很生气:“老板,你搞什么,我知道这个人是你未婚妻的哥哥,可我记得你说过,毒蝎的队员是全世界好的军人!”

“只有十天。”赵千脱掉了衬衣,从柜子里拿出了毒蝎的训练服,穿戴好之后,望向众人:“从现开始算,全体都有,换装!”

施耐德嘴上的烟掉了,“老板,我们才刚回来。”

赵千目光落了强行撑着的莫如松身上,“加练,为了欢迎我们的实习队员。”

...

第五十九章 十天

第59章 十天

夜色落山路上,一队穿着短裤、t恤、厚棉袜、软底大头鞋的人跑前面,一个衬衣已经被汗湿透的青年跌跌撞撞的跟后面。

青年被越甩越远,还不到半山腰,已经看不到他了。

很快,赵千带着毒蝎队员跑到了山顶,每个人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拍了一下后,又往山下跑。

路上,遇到了趴地上喘气的莫如松。

赵千停下了,阿尔曼则带着其它队员旁若无人的从莫如松身边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准分神!”阿尔曼大喊,队员也不敢看了,跟着阿尔曼很快没了踪影。

“二少爷,不行了?”赵千蹲下身,莫如松脸上拍拍。

“把你的手拿开!”莫如松突然来了力气。

“有脾气,不过还是没种。”搓搓手,轻蔑的看着他,“他们还要跑二十圈,然后练习夜间射击,刚才只是第一圈的一半,你是四分之一,如何,还要不要坚持?”

莫如松咬着牙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道:“我不信!”

“随便你。”赵千不再理他,转身朝山下跑去。

莫如松坐路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虚汗一股一股的从身上冒出,都快要脱水了。

一会,毒蝎队员又上来了,赵千跑前面,身后是阿尔曼和施耐德,然后是陈荣五名小队长,接着是十名进的队员,凌峰跑队伍的后面,却始终没有掉队。

“二十个来回?别吹了,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这嚣张的混蛋原形毕露!”莫如松恨恨的道。

又休息了几分钟后,莫二少爷又看到了这群人,哼哼了几声,不以为然。

两圈,三圈,四圈……没用多少时间,毒蝎全体队员已经山上山下跑了十圈!

莫如松愣住了,脸色越卡白。

后一圈时,莫如松彻底呆了,因为他看见那些人背后多出了一个背包,而且都挎着把步枪,枪身上的蓝光就算夜色也清晰可见!

马上8月了,天气很热,夜晚也闷的很,夜色不浓,夜空也是深蓝色的。莫如松心剧烈的颤抖着,强自提了口气,慢腾腾的朝山顶走去。

山顶的空地上,赵千看了看表,“换装,上枪,时间五分钟,迟一秒钟多跑一圈,开始。”

刚一说完,立刻打开背包,换上了毒蝎卡其色的战斗装,将黑色的弹药背心套上衣外,绑好皮带,将备用弹匣插进皮带上的弹匣套,又把镀金的沙漠之鹰插入枪套,接着是狼型战斗刀唰的一声插进了横皮带后腰的刺刀套……从背心的弹药袋里拿出十满弹的弹夹,压入了弹匣,咔,枪栓拉开,蝎刺97上膛了!

“二分五十秒。”赵千看着表。

阿尔曼也好了,三分十秒;然后是施耐德,三分四十秒;陈荣,三分四十五妙;谢子峰,三分五十五妙;王彪,四分钟……“时间到。”赵千放下了手臂。

凌峰后一个完成,时间是四分五十八秒。

“还行。”看了凌峰一眼,“夜间射击是难很高的作业,视觉受到环境的影响,这种情况下,就要强调对枪的感觉。”

队员们整齐的站成一排,背包放脚下,仔细听着。

“感觉对射手来说非常重要,a的,嗯啊,一些高手已经把枪当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不管是什么困难的情况下,都能保证很高的命率。”险些说漏嘴,赵千挥挥手,“阿尔曼,你们准备,队员们第一轮先看。”

说罢,向前走了十米,俯身趴地上,视线集,准线的另一头,是木质的靶子,距离差不多有一米。

扣动了扳机,枪响了,连续十声,火光过后,声音渐渐消失。

陈荣跑过去拿来了木耙,十个弹孔,整齐的排成了一条线,从心横穿而过!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阿尔曼,试试。”赵千起身,退到了后面。

阿尔曼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闪动了几下,趴地上,连开了十枪,成绩强差人意,一个弹夹有三靶。

然后,施耐德、陈荣、牛德、张二虎、谢子峰、王彪也相继试了试,成绩好的是王彪,十二。

赵千呼出口气,“明天晚上开始,增加夜间射击的训练,为什么不用我说了。”

阿尔曼点点头,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赵千看着他们:“一米对于隐藏射击来说是很近的距离,这跟你们近距离射击是两回事,不要以为白天的那点距离打了就了不起。”

没有用“狙击”这个词,因为这样的水准根本不配。

点燃根烟,“荣二爷,去把靶子安好,阿尔曼,和施耐德继续练,各个分队长,把你们的小队集合起来,先让他们无靶射击,姿势不对的一个伏地挺身。”

枪声从山顶传来,莫如松打了个哆嗦。这些人干什么?他有点害怕,可还是继续往山上走。他是个驴脾气,还很好奇。

好不容易走到了山顶,双腿就像断了一样,莫如松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呆了原地。

那个嚣张的家伙穿着一身卡其色的带着奇怪花纹的像是又不是军装的衣服,外面还套着个黑马褂,站一群趴地上开枪的和他打扮一样的人后面,安静的抽烟。

枪声不断,就算偶尔停歇,也能听见弹壳滚落地上的声音……莫如松呆呆的站了一会,努力迈开脚步,走到赵千身边,一声不吭。

赵千也不理他,突然从手枪套里拔出金色的沙漠之鹰,一枪就打了不远处的岩石上!

火星四溅,莫如松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赵千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将沙漠之鹰递了过去:“试试?”

莫如松没接,因为他还没缓过劲。

沙漠之鹰手上转了一圈,插回枪套,赵千望着他:“第一天,就怂了,昨天我看你和家里人闹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莫如松颤了颤,“给我!”

赵千耸耸鼻子,再次拔出沙漠之鹰,递给莫如松。

咚的一声——两公斤重的金色大手枪掉地上。

莫如松面色白……他连枪都接不稳。

“你就是个废物。”

赵千捡起枪,擦了擦,插回腰带上的枪套,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凌峰身边,指导起那个被致公堂年轻人看不起的孤僻青年……莫如松僵硬的站着,白的嘴唇止不住的打战,他想走,可是没勇气,想火,可是又没了胆子。那个福伯养大的傻小子都比我强?难道他说的对?我真的是个废物?莫如松心里就像被重锤砸着,一下接着一下,就快要站不住了——噗通,他终于跌坐地上,双眼无神,空洞苍白。

第二天大早,后山上,赵千没有看到莫如松。带着毒蝎队员从早到晚训练了一天,也没管他。

第三天,莫如松还是没出现,赵千依旧没管,毒蝎还是照常训练。青山枪械有孔茨主持生产不用操心,迈克柯尔特基本上见不到,听周世斌刘成刘超说那家伙成天就闷青山实验室里,不知人间烟火。李奇天带着情报部配合卡瓦还弄卡兵克枪械的事情,自己心里也有了打算,所以不着急。和莫承宗说的那件事情他肯定也办了,莫如兰两天没来就是证明,李尧的青山贸易那里也没问题,那邪乎的小子天生就该吃黑道饭,青山劳保用品厂还是小打小闹,一面做点小单生意,一面用高薪招聘技术人员,反正亏本养着。

所以,这只有十八个人的毒蝎特种部队,就成了现自己唯一操心的事情,而且也是关键的事情!

又带着毒蝎操练了两天,严格要求,从装束到射击姿势,从负重跑到越野训练,每一个训练项目都有近乎严酷的指标,达不到的,对不起,再来,直到合格为止。

全世界好的军人——这句话可不是喊两嗓子就能实现的。

第五天,莫如松来了,像是变了个人,头也不昂着了,胡子也长出来了,一声不响的跟着毒蝎队员训练,当然,他是绝对跟不上这种强的,不过他始终坚持,累趴地上喘也好,昏倒脱水也好,反正时间是练够了,一天下来到了晚上十一点训练结束,是被张鸿扛回去的。

本以为莫二少爷肯定会受不了,没想到睡了一个晚上又来了,后依然是横着回去。

接下去的几天,莫如松都是如此,居然没有迟到早退,居然硬着脖子挺下来了,看来这少爷身子也不是那么虚,里面还有几分骨气。

8月10日,莫如松坚持了十天。

“感觉怎么样?”青山枪械厂区门口,赵千看着马车前的莫如松。

莫如松没有说话,眼神微微波动着。

“二哥他……好像变了。”莫如兰依赵千身边小声说。

“他现是个男人了。”赵千走到莫如松面前,伸出手,“你让我刮目相看。”

莫如松眼眶颤抖了,喉结动了动,也伸出手,两人握了一下。

“这是礼物。”赵千递给了莫如松一个盒子,笑道:“我代表毒蝎欢送你这个实习队员,如果以后还想来,我随时欢迎,不过下次可没这么轻松了,至少,你得有一样合格。”

莫如松拿着盒子,望着赵千,良久,嘴唇动了动,“谢谢。”然后上了马车,飞快的关上车门。

“他……”莫如兰眼闪着泪光。

“去,陪陪你二哥,他应该懂了。”赵千努努嘴。

莫如兰明白了,刚准备拉车门,又转身回来,赵千脸上亲了一下后,低着头上了车。

赵千望着马车远去,一边笑一边摸脸,“不划算,要一起入睡多好。”

马车内,莫如松擦干了眼泪,打开了赵千送他的盒子。

一把手枪,97,毒蝎的制式手枪。

...

第六十章 立个牌坊

第60章 立个牌坊

送走了莫如松,没过多久,拉普斯就来了。

“千,成功了。”隔着挺远,这家伙就一脸笑容。

赵千笑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昨天晚上又哪里的舞会上成功**?”

拉普斯摆摆手:“哪里是我的事情,是你的,走,我们去你办公室说,我的朋友,这一次你非要好好感谢我不可。”

很快,两人来到了厂区里面青山公司总部三楼的总裁办公室。

刚一坐定,刘贞贞就端上了茶水,拉普斯呆呆的看着她,“千,你的秘书可真漂亮。”

刘贞贞现已经能听懂一些英语了,脸上微红,立刻就出去了。

赵千看到她把门关上,立刻对拉普斯笑道:“说,什么事?”

拉普斯有些惊讶:“上帝,你都忘了?”

赵千愣道:“有吗?”

拉普斯有点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又兴奋的道:“千,拉塞尔对你的青山公司重做了安全调查评估,非常良好,昨天的市议会,已经全票通过了你的土地租借申请,我的姐夫费伦市长已经决议上签了字,现这周围的土地,你都可使用了,租借时间长达五十年,租金分十年付清,因为市议会认为青山公司极大的推动了旧金山的经济展,未来的日子里,将会对青山公司的展全力支持!”

有这么好的事?赵千有点不敢相信,没错,自己是市长詹姆斯费伦和警察局局长拉塞尔那里做了工作,而且拉塞尔肯定也用自己给他的钱打点了其它的关系,但——这也太好了!

眼神闪了闪,问拉普斯:“有什么条件?”

拉普斯哈哈一笑,“千,你真是只狐狸,没错,是有条件,但对你来说很轻松,只要你同意,明天就可以去见市长大人了。”

果然如此,又问:“到底是什么?”

拉普斯笑道:“你加入美国国籍,青山公司也要从英国撤销注册资金,转而注册为美国公司,总公司必须设旧金山。”

哦……懂了。

什么推动经济展,老子现这几家门面,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你们无非就是看到了老子和致公堂之间的关系,需要老子站你们那边,帮你们控制华人的势力和资金!另外,你们也看到了青山枪械的前景,这可是好买卖,每个月给你们那么多黑钱,不想放手了罢?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本来老子就要这里洗钱,那什么狗屁英国注册资金不过才1万英镑,还是罗西出的,国籍也无所谓,老子心里清楚就行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于是立马答应了,拉普斯也是十分高兴,说白了,这家伙就是来邀功领赏的,看来今天晚上要请他到玫瑰露夜总会好好逍遥一下了,顺便塞点票子。

这家伙是市长的小舅子,虽然屁本事没有,但的确能左右逢源,好多事情根本不用自己麻烦,他就会主动去帮着办了。

有个这种人间搅合也好,花钱省事。

钱现是紧张,但市政府都大力支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何况,还有未来岳父正操办的那件事,如果成了的话……赵千眼掠过一丝精光。

拉普斯喝了口茶,青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千,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为了支持青山公司的扩建,市议会同意让两家电厂同时供电,只要你明天从市长办公室出来,就会立刻开始动工连接。”

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赵千双眼放光,青山枪械附近有一家火电厂没错,这也是卡瓦起初收购这家枪械制造厂的原因之一,但如果扩建的话,动力能源的确有些缺,现好了,等自己这边扩建好,动力问题也解决了,不错不错,看来为了继续从老子这儿挖宝,他们也下了本钱!

“拉普斯,我的朋友,这真是个好消息,今天晚上,我们可要好好庆祝一下了。”赵千站了起来。

“荣幸之至,哈哈!”拉普斯其实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1897年8月11日的阳光如此耀眼,透过市政大厅的白色窗棂,落了咖啡色的地毯上。

“费伦市长马上就来,请您稍等。”美丽的秘书**把一杯咖啡放了赵千面前,蓝色的眼眸一直悄悄打量这个年轻的国人。

“你叫什么名字?”赵千端起咖啡,却没有喝。

“请您稍等。”秘书**不好意思的笑笑,离开了。

够职业啊,美女你很好奇么,难道华人就不可以出现市长办公室,和你们尊敬的市长大人见面聊天喝咖啡?

过了一会儿,费伦市长来了。

赵千目光落了这个美国历史上还算成功的政客脸上——留着胡子,看起来很温和,脸上挂着典型的美国式笑容,很自信,也很随和。

打了招呼,随便聊了几句,费伦市长很好相处。

接着,正题来了,费伦笑着问:“科琳娜的分红真的有那么多?”

赵千也不含糊:“是的,我们青山枪械拥有全世界先进的技术,以及好的技师和设计师。”

费伦眼神一动,“你们的枪都卖给谁?”

赵千笑道:“还没有出货,全仓库里。”当面撒谎,一点不带脸红。

“哦?”费伦有些懂了,“赵先生真是个有自信的人,不过我也相信青山枪械可以推动旧金山枪械市场的展,你看。”他拿出一张单子,“这是华府的订单,原本它应该属于卡兵克枪械公司,可近他们的经营出现了极大的困难,工人们已经出现小范围罢工。”

华府?华盛顿政府?难道?

“现它属于你了。”费伦将单子推给了赵千,“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一家属于美国的公司,能够为本国的国防事业做出贡献。”

好嘛,市长大人,老子来这里,就是同意了你的条件,青山公司肯定会变成美国公司,老子也拥有了美国国籍,您打个招呼,这些事情还不是办的飞快!

一箭双雕啊,拉拢了我,又给你自己找生意,不过你说的没错,卡兵克枪械现是很困难,旧金山现也只有我的青山枪械能造枪。

旧金山枪械制造业全美国来讲其实是落后的,一般的大单子不会落这里,大多都会去南方的马萨诸塞州,那里有生产美国陆军制式步枪的春田兵工厂,另外的单子也流向了康涅狄格州,那里有雷明顿有柯尔特……可是旧金山也能拿到政府订单了,为什么?因为明年是1898年,美西战争将会爆,美国看上了垂垂老矣的西班牙的属地,古巴,菲律宾,波多黎各。美国人一贯如此,干什么事都要计划一阵,确定了损失小利益大时才会动手,这也是他们家致富的老路。

现就是准备时间。赵千拿起单子看了下,没有步枪,5000把左轮枪,一大批子弹,没错,卡兵克枪械的主力产品就是左轮手枪,这个单子的很合理。

这个时候美国已经能生产类似于博查特93之类的自动手枪,但产量极少,无法装配军队,所以这个时候的美国陆军,还是以左轮为主,不要说他们了,就连德国陆军也没有大量装备毛瑟手枪,因为现自动手枪的工艺还不成熟,成本高,一把毛瑟手枪要25美元,一支毛瑟步枪的出厂价才30美元左右。

十世纪末的陆军战术总体上和几十年前其实没多大区别,前方冲锋陷阵,后方炮火连连,讲究队形和口令,以及士兵的训练素质。冲到差不多了,掏手枪,几子弹一打,端起刺刀就血拼,当然,这只是个大概,具体战术还是很多的,但手枪这个时代的战场上确实作用不大,所以换代的速远远低于步枪。

“哈哈。”赵千望着费伦,“市长大人,您真是我的恩人,现青山枪械仓库里的枪,都是左轮,不过数量没有这么大,您知道的,青山枪械才正式生产一个多月。”

“那太好了。”费伦笑道,“放心,还有时间。”

有你姥姥的时间!赵千面上笑,心里骂:费伦市长啊,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青山97式就挤得满当当了,还有z2子弹,96,连微量生产的97和蝎刺97都是孔茨他们那些核心技术人员加班干出来的!

一边心里骂,一边和费伦又聊了一会,无非就是些什么青山公司未来的规划什么的,其实费伦叫自己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给这张订单,其它那些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根本不用当面谈。

从市政厅出来,赵千站街边,点燃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烟圈。

其实费伦市长也是好心,毕竟人家青山枪械也有10%的股份,虽然是以老婆的名义,但钱还不是落自家腰包。

也是个机会……赵千虚起眼睛。青山枪械平时被封的死死的,连只蚊子都难飞进去,外人只知道这是家枪厂,生产什么仓库里面有什么根本不知道,工人的合同上也有严格的保密协议,如果泄露了,一定会被开除,而且要赔付工厂大笔金钱,对于工人们来说,那就是天数字,而且他们也不愿意丢掉如此高额的收入和如此轻松的工作环境,这也是赵千给他们高得离谱的待遇的原因。

钱就是好的动力,拉塞尔那里扔了钱,查到天上也不会查到青山枪械来,但总得拿出点什么东西来,其实赵千一直想这个问题,费伦的这张订单正好给了答案。

只是时间确实紧了,青山枪械扩建的事从自己来见费伦市长的一刻起就已经解决了,非常圆满,可扩建也需要时间,这单子还有两个月就要交货了……眉间一动,眼流过一丝光泽,好,这单子我接了,不仅给你左轮,还要给你好的,这就是我青山枪械光天化日之下的金字招牌!

赵千踩灭了烟头,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

第六十一章 就此结案

第61章 就此结案

傍晚,唐人街街口的第二幢楼,青山贸易公司。这幢楼是致公堂的产业,也算是莫如兰的嫁妆,四层,建筑样式为西合璧,整条唐人街都算是很高的建筑。

四楼的会议室里,卡瓦、李奇天、李尧坐一起,商量着什么。卡瓦的很好,不止,他还会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荷兰语、西班牙语,以及自己的母语葡萄牙语,简直就是个语言天才。

“大哥下午来过,他说了,三天之内,卡兵克枪械要归青山公司名下。”李尧摁灭了烟头。他一直叫赵千大哥,也不叫老板。

“这么急?”卡瓦皱起眉头,“现工人已经开始罢工了,一个月之内,卡兵克的生产就将彻底瘫痪。”

李奇天点点头:“另外卡兵克老板华莱士也被几个暴怒的工人袭击,现还躲家里不敢出门。”

李尧斜着嘴笑道:“暴怒的工人?”

李奇天用手驱赶着眼前的烟雾,“你们少抽点烟。”

李尧看着他:“政府的订单,5000把左轮,还有大量子弹,不是z2,你们看着办。”

李奇天眼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一直想老板和政府走得太近,市长夫人还有股份,一把枪没卖,一颗子弹没出货,一分钱的税没交,砸再多的钱给他们也搪塞不过去,这下找到理由了。”

卡瓦摸了摸唇上优雅的两撇胡子,“李尧先生,派人去把华莱士请来,我们和他好好谈谈。”

李尧皱眉笑道:“谈?你们不是早就谈过了?那小子的德性我清楚,不见棺材不掉泪。如果谈的顺利,你怎么会收买卡兵克枪械的财务人员,让他捐款私逃,接着煽动工人闹事,顺便还叫情报部的人假装暴怒的工人?”

卡瓦依旧摸着小胡子,依旧优雅如诗,“所以才要请他,去,你擅长这个。”

李尧眉间松开了,但笑容没有消失,点燃支烟,起身出去了。

李奇天咳嗽了一声,“抽那么多烟干嘛。”

卡瓦刚划燃一根火柴,“你说什么?”

深夜。一辆全封闭式的马车从远处悄悄驶来,吱的一声停青山枪械厂区的仓库前。一个穿着衬衣西裤的年轻人从仓库门口走了过来,打开车门,正是情报部的冯克。

“部长,准备好了。”冯克对下车的李奇天道。

李奇天将手上的件袋递给了冯克,看了一眼关着门的仓库,做了个手势,两个人将一个麻袋扔了下来。

麻袋动了几下,从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吱吱呜呜的声音。

“你们回去,跟李尧说,货已经到站。”李奇天背对着马车道。

“是,李部长。”马车里的人应了一声,然后马车开动了,很快消失了夜色。

仓库的门开了,情报部的李三和吴兵从里面出来,和冯克一起将麻袋抬进了仓库。李奇天没有进去,只是望着缓缓关上的仓库门。

十几分钟过后。

仓库里传来几下闷闷的声响。

李奇天眼动了动,站了一会,朝还亮着灯的厂房走去。

“他妈的醒醒!”加工车间的主任办公室里,赵千挥手打了迈克柯尔特脑袋上。

迈克睁开眼,那头褐色的卷本来就乱,现是标准的鸡窝,“老板,没意思,我不要,伟大的迈克柯尔特不需要向落后低头。”

“把你的眼屎擦一擦。”赵千没好气的道,“我不管那么多,五天之内,记住,是五天,你要拿出一把左轮枪的草图,性能要比美国好的左轮枪还好!”

迈克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老板。”青山枪械的总工程师孔茨皱起眉头,“96已经是世界上好的手枪了,为什么还要左轮?”

赵千道:“孔茨,好的商人能把冰箱卖到北极去。”

孔茨也没听明白,他问只是出于严谨负责的工作态,看到老板坚持,便说:“好,只要迈克设计师拿出草图,我就组织技术部拿出零部件的精细图。”

技术部是青山枪械几天前成立的部门,由各个车间的优秀技师组成,孔茨兼任技术部的部长。

青山实验室,技术部,加上秘密部门情报部,青山枪械里已经有了三个成型的部门,其它的事情生产方面是车间主任管理,杂七杂八的都甩给了卡瓦。

“好好。”迈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实验室还有人,他们来就好,我是有原则的,再说我还改良蝎刺97,没时间。”

还有人?哦,是周世斌和刘成刘超两兄弟,也不知道他们跟着迈克学到了什么,也行,迈克对改良蝎刺97的工作已经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如不是事情急,根本见不到他,这左轮枪的设计,就当检验周世斌他们几个的学习成绩了。

“如果不过关,你必须自己来。”赵千同意了。

“简单到极点的东西,那么多年还是一个原理,没意思,没意思啊。”迈克说罢自顾自的离开了,神情放空,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赵千摇摇头,回过神。孔茨道:“老板,车间里的优秀技师抽调到技术部了,现生产线的效率虽然高,但是要加大产量的话,人手还是很缺,尤其是多了左轮枪的生产任务之后。迈克设计师虽然古怪,但他的确是我见过有才华的枪械设计师,实验室里出来的产品样图肯定没问题。”

赵千想了想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把工人分成三个班次,白天,晚上,通宵轮着倒班,通宵上班的给夜班费,晚上的那一班次只上个小时,另外付给他们车马费。”

孔茨眼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以提高产量,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德国人真是滴水不漏啊,望着他,“你说。”

孔茨笑道:“二十四小时不停生产,产量高了,质量会下降,效率也比白天专注于工作时间低。一句话,还是人力,老板,说句实话,我听到青山枪械扩建问题解决的时候,心里非常高兴,我想,青山枪械的每个人都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虽然时间不长,但我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工作环境和气氛,当然,还有我们的产品,那是好的,毫无疑问……”

孔茨说着,这个德国人平时话不多,可这个时候却是真情流露。

赵千听着,心里也有些感动,自己给了他们优渥的待遇没错,可当投入换来回报时,那种感觉仍然非常不错。

孔茨说完了,赵千露出了笑容,“生产的事情,你说了算,放心,明天我就让卡瓦去报纸上布青山枪械的招聘消息,如果工人们有朋友或者亲人想来,统统欢迎,国有句俗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过哪些人可以用还得你说了算,每一个进厂的员工,都由技术部严格把关。”

“老板,明白了,我出去工作了,今天得到天亮,明天也要工作。”孔茨站起身,眼里亮亮的。

“明天你回去休息,我帮你看着,听说你已经一个星期没回过家了。”赵千望着他,“老办公室里睡觉也不行,你还有两个孩子,对了,等他们生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要送给他们礼物,但你得举办个宴会什么的,哈哈。”

孔茨点点头,有点用力,然后他出去了,转身很快。赵千看到了,这个四十出头的德国人刚一出办公室的门,手背就眼角抹了一下。

刚刚点燃支烟,李奇天就进来了。

赵千问:“办好了?”

李奇天对面坐下了,“迟三天,卡兵克枪械将属于青山公司。”

赵千眼一闪,“干净?”

李奇天道:“卡瓦说这是快的办法,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李尧办事很利落,他是奈梨酒店的房间里找到目标的,一个**给的消息。”

赵千冷笑一声,不再多问。

李奇天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多久回去?”

赵千的目光落了他脸上,“还不清楚,得看香港的那个人聪不聪明。”

李奇天目光炯炯,“你的意思是?”

赵千嘴角弯了弯,手指一弹,烟头飞了出去,火星慢慢熄灭。

三天后,卡兵克枪械正式被青山公司收购。

卡兵克枪械的老板华莱士菲尔离奇失踪,旧金山警方业已受理此案,不过华莱士失踪前,已经和青山公司总经理卡瓦签署了卡兵克枪械的转让合同,价格非常便宜。

菲尔家的人认为卡瓦是大的嫌疑人,可警察局告诉他们,转让合同上所有的手续都是合法的,青山公司的收购价格虽然低廉,但以卡兵克现糟糕的状况,有人买就不错了,另外,合同签署时间也与失踪的具体时间不符,警方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失踪的具体时间?进一步调查?具体时间是多久?进一步是进到哪里?

说不清楚,因为华莱士失踪的很彻底,连尸体都找不到,何况就算找到了,警察局长拉塞尔也会随便编个看上去很合理的事故,就此结案。

...

第六十二章 青山集团

第62章 青山集团

人都怕死。那个麻袋里的货,就是倒霉的华莱士,关上门的仓库里被枪指着签署转让合同时,卡瓦一直他面前优雅的笑着,直到枪响,都是用一种旁观者的眼神望着一切……“你居然忘记带合同,还好幕渊现了。”赵千走卡兵克枪械的厂房里,参观着设备。

卡瓦摘下了礼帽,“我也有疏忽的时候,不过老板,国人称呼对方字的时候,是不是就代表彼此关系很亲密了?”

赵千笑了,“对,李奇天字幕渊,相当于你们的昵称。”关于这个问题,也不想他多解释了,化不同是一个方面,其实自己也弄不太清楚。

卡瓦若有所思,“那我以后也叫他幕渊,幕渊真是一个能干的人,还有李尧,和他们一起做事很开心,也很舒畅。”

赵千扭头看了他一眼,“舒畅得差点买不到这里。”

卡瓦笑着摇头,“可以的,大不了让他晚消失一天。”

赵千吸吸鼻子,这家伙,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那么的优雅,仿佛再阴暗残忍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一出美好的戏剧,都必须华美的水银灯下风万千的谢幕。

我该说你自恋呢,还是**?后颈有些凉了,不由摸了摸那里的蝎子纹身。

卡兵克枪械制造公司走了一圈,非常满意,这里比青山枪械大了整整一倍,而且就旧金山市内!

“明天孔茨他们会过来,让工人们都来复工,告诉他们换老板了,孔茨以前是这里的工程师,好办事,也知道什么人可以留下,什么人该离开。”赵千道。

卡瓦点点头问:“老板,你要去哪里?”

“唐人街,去看我的未婚妻。”赵千摆摆手。

卡瓦望着他的背影,脑子里还一直想着开始的问题,“字就是昵称?老板啊,如果你不是敷衍我,就是你自己也不懂。”

怎么后颈又有点凉了?

赵千打了个喷嚏。

来到致公堂,张成栋门口等着。

“姑爷。”看到赵千来了,张成栋立刻迎了上来,“老爷已经里面等着了。”

“张二叔看来已经好了,高手,高手啊。”赵千笑道。

张成栋笑笑,“姑爷说笑了,拳脚功夫,不足挂齿,和飞虎帮那回,一样挡不住枪籽儿。”

这个四十多岁瘦小精悍的汉子口音带着浓浓的天津味,又和他寒暄了两句,便一起来到了莫承宗的书房门口。

“出去!”

刚准备推门,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了莫承宗的声音,带着怒意。

然后,房门被撞开了,吓了赵千一跳。是莫如薇,大眼睛红红的,饱含泪水,望了自己一眼,扭头跑开。

“唉。”身边张成栋叹了口气,低声道:“姑爷有所不知,二**她……”

赵千望着莫如薇离开的方向,眼神微微一动,进了书房。

看到他来,莫承宗示意张成栋关上门,等到张成栋关门离开,才深深吸了口气,“坐。”

赵千坐下了,手轻轻摸着椅背,没有说话。

莫承宗平定了情绪,有些欣慰的道:“青山,如松去德国了,前几天走的。”

“去德国干嘛?”赵千问。

莫承宗露出了笑容,“学习,准备参加一所陆军士官学校的考试。临走时说要活出点名堂,对了,还带着你送他的那把枪,好小子,终于懂事了。”

“放心他一个人去?”赵千又问。

莫承宗笑道:“如松能这么想,就是找着自己的路了,虽然舍不得,但男人总要经历风雨,只是我老头子一个人孤单了,呵呵,还好有你和如兰。”

赵千眼流过一丝光芒,“如薇没事?”

莫承宗蓦地板起脸,“她能有什么事!你处理了华莱士,我正好以此为由解除婚约,不懂事的丫头,还说一定要等那洋人小子回来,哼,回的来么?我女婿办事,老头子可放心的很呐!”

赵千看着他,“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莫承宗道:“你知我知,连如兰我都没说,她们姐妹感情好,现开始,此事不可再提。”

赵千点燃支烟,“这件事也关系到我的利益,卡兵克枪械现是我的了,上一次我们说的事情……”

莫承宗眼神一闪,“你真的要做?”

赵千吸了口烟,烟头的火光闪烁了几下,“不得不做,我要钱,要很多钱。”

莫承宗皱起眉,“青山,我们是自家人,致公堂的家底还是有的,何必……”

赵千打断了他,“爹,华人海外不易,致公堂能有今天,都是血和汗垒出来的,那么多人跟着吃饭活命也难,不能把底子掏空了,以后我还有仰仗的地方。”

莫承宗听到未来女婿如此说,心里也有几分宽慰,青山他很懂事,一方面为致公堂着想,一方面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于是道:“办妥了,你我约定的今日,不可失信,做人要讲个‘诚’字,言之则成是为诚,这也是老头子的原则。”

“原则。”赵千缓缓道,“我现只有一个原则,为了它,什么都可以丢掉。”

莫承宗目光如电,“青山,我信你。”

赵千迎上了他的目光,“我也信自己,必须信。”

莫承宗道:“东西都成栋那儿,他会帮你,青山,小心一些。”

赵千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我明白。”

莫承宗放心了,笑道:“青山,去看看如兰,如松走了她也不好过,等会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好。”赵千站了起来。

又撞上了莫如薇,这次是莫如兰的房间门口,那双大得过分的眼睛红了,看来是老爹那里吃了亏想找姐姐哭诉,结果姐姐和老爹一个鼻孔出气,伤心委屈到了极点。

莫如薇也有点愣,她没想到自己的窘态被这怪物连续撞见两回。

“什么时候来的?”莫如兰出来了。

“刚来。”赵千望着莫如薇,“她怎么了?”

莫如兰有些生气,“别管她,脑子里没根弦。”

莫如薇眼泪唰的又出来了,低头跑远。

“还小嘛,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赵千笑嘻嘻的看着莫如兰,“可惜了,那个时候没遇上你,如果遇上,你会是我纯洁的初恋,执手相看泪眼,也许明天,我就要远行,乱世的烽火想念着你,我的佳人,还有我们相约重逢的白桦林……”

莫如兰脸上微红,旋即白了赵千一眼,“满嘴胡说八道,那丫头马上十了,还是个二五,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帮爹的忙了。”

赵千握住了她的手,“你懂事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莫如兰的手扭动着,“少来,老为她说话,打什么主意呢!”

怎么会让她挣脱,嬉皮笑脸的又拉住了莫如兰的另一只手,“你老公从来不吃锅望盆,讲究先来后到,酱油也要排队打,主意是打过没错,但具体内容是这样的……”说到这里,靠近了那流淌着暗香、晶莹剔透的耳垂,耳语了几句。

莫如兰瞬间满脸通红。

和莫承宗莫如兰两父女吃过晚饭,便坐上马车回青山枪械。莫如薇没有一起吃,关房间里谁也不见。张成栋和赵千一起坐马车里,一路上都谈着什么。

回到青山枪械厂区里面的总部办公楼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今天够累的,一屁股坐**上,腿一蹬就甩掉了鞋子。

“爷。”刘贞贞连忙端上一杯热茶。

“乖,改天给你压岁钱。”赵千接过茶盏。

刘贞贞娇笑两声,“爷的心情好。”

“坐过来,听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赵千将茶盏放**边的柜子上。这**就放办公室里,扯了张帘子就隔开了,条件还是蛮苦的。

刘贞贞坐到了身边,一边甜甜的笑,一边帮自己捶腿。

“贞贞,住这里习惯么?”赵千笑问。

“跟着爷,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刘贞贞笑道。

“你啊。”赵千摸着她垂下的长,“跟着我吃苦了。”

“不怕。”刘贞贞眼睛水汪汪的,“和爷一起,才觉着快乐,这点苦算什么,爷给了名分,给了依靠,我一个女人,求的就是这个。”

“傻瓜。”赵千坐起身,搂住了她,“谢谢。”

“谢啥?”刘贞贞愣了。

“谢谢你陪我吃苦。”赵千看着她。

刘贞贞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的唇被吻住了,可还是有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帘子拉起了。又是****。心里充满柔情蜜意的女人,肌肤相拥的夜晚,是完美动人的一诗。

几天后,旧金山一家叫贝里的药厂被青山公司收购,名为青山制药厂,由李尧负责管理。与此同时,青山枪械正式改制,名为青山兵工厂,卡兵克枪械正式并入青山兵工厂,恢复生产,成为二厂,职工170名,由原青山枪械维修车间主任宋宏担任分厂长。

1897年8月17日,青山公司解散,成立青山集团。旗下企业包括:青山兵工厂,青山青山贸易公司,青山制药厂,青山劳保用品厂,以及纯粹只有个壳子、其实是毒蝎的青山安保公司。

...

第六十三章 好牌

第63章 好牌

青山兵工厂一厂,加工车间,一张工作台围满了人。

赵千望着台面上放着的一张设计图,没有说话。

“绍尔,你觉得呢?”青山兵工厂总工程师孔茨开口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胡子德国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昨天才到这里,很多事情不了解,不好评价。”

这个德国人叫绍尔巴图尔克,是孔茨普鲁士一所技工学校的同学,很好的朋友,和孔茨一起来到美国,以前马萨诸塞州的春田兵工厂担任工程师,孔茨靠私人关系挖的墙角。

“说,没事。”赵千看了绍尔一眼,“你是青山兵工一厂的厂长,有这个权力和责任。”

“好,老板。”绍尔指着那张设计图,“不合理,左轮手枪的弹巢本来就有局限性,可这个设计师却刻意加大了弹孔的空间,似乎是为了子弹而改变的,这样的结果是枪的寿命大大减少,射击会产生很强的后座力,左轮不是自动手枪,出膛的高温也会让为适应弹头而加粗降低韧性的枪管裂开。嗯,设计者是个生手,还不是很懂枪。”

赵千微微点头,孔茨接着道:“绍尔说的没错,z2子弹不适合左轮的构造,我们需要重生产一种子弹。”

绍尔笑了笑,“青山的待遇非常高,我必须对得起这份酬劳。”

赵千看向了周世斌,这小子一张黝黑的圆脸已经憋得通红。

绍尔又道:“老板,我听孔茨说青山兵工厂的设计师是个天才,为什么会出这种基本的错误?”

赵千拍拍他的肩膀,“迈克没空,这把枪是他的学生,也就是那个年轻人设计的。”

绍尔顺着赵千的目光望向周世斌,眼的苛刻稍微消失了一点,“哦,你好,不要介意,嗯,你这么年轻,已经不错了。”

周世斌摸摸脑袋,整理了一下蓝色工作服的领子,一脸严肃的道:“谢谢您的指点。”

绍尔眼露出欣赏的神色,点点头,不再说话。

赵千将设计图递给了周世斌,“拿去修改,不要异想天开,你不是迈克,他是个怪物,这方面不要学他,学不来的,你的优点是踏实,一步一步来。”

“是,老板。”周世斌接过图纸,转身离开。

“很不错的年轻人。”绍尔望着周世斌的背影轻声道。

“各位。”赵千拍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一厂正扩建,以后的规模会比现大很多,你们都是好的人才,青山兵工的待遇也亲身感受过,你们现应该相信,我不是一个空口说白话的人。”

“是的,老板,这里是天堂!”装配车间主任本恩吹了声口哨。

赵千打了个响指,“本恩说的没错。不过我们都不能上天堂,本恩,我现相信你不是个天主教徒了。”

众人出一阵笑声,本恩伸伸舌头。

赵千笑道:“所以,我们要看着青山兵工厂成为全世界好的工厂,从你们手上出来的每一支枪每一子弹,都是标杆,都是让你们的同行羡慕的对象!”

众人鼓掌了,几个德国人是热情,因为喜爱竞争是他们的生长环境磨砺出来的习惯性思维,就像严谨自律一样。

赵千接着道:“正因为我们有这样的目标,所以需要人才。我看来,真正能干事的才叫人才,你们都是人才,所以请你们向你们认识的和你们一样的人出召唤,让他们来青山,和我们一起努力。”说着看向了绍尔,“绍尔工程师就是好的例子,青山兵工厂不讲资历,不讲人情,你要是行,再高的工资我也给,如果你是个没用的人,那么对不起,离开是唯一的结果。”

绍尔有些激动,“老板,我会努力的。”

接任宋宏成为一厂维修车间主任的国技师王开元动情的道:“我快五十岁了,美国很多工厂做过工,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青山是好的地方,我已经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

众人都有些感动,纷纷表示一定力,而且青山兵工厂待遇这么好,介绍亲人朋友来也是个天大的人情。

又说了几句后,情报部的吴兵来了,对自己耳语了几句。眼里一闪,对众人说:“你们工作。”接着便和吴兵一起离开了。

青山制药厂位于旧金山市西面的一条街,占地面积不大。这条街很多工厂,民宅很少,应该算旧金山的工业区域,青山劳保用品厂也这条街,和青山制药厂隔得不远。

“怎么了?”赵千问站一扇封闭铁门前的李尧。

李尧打开了铁门,将赵千让了进去,接着招招手,两个华人青年走了过来,守铁门外。

铁门内是个工房,没有隔墙,全是玻璃隔断的房间,另外还有一些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正仪器设备前工作。

赵千看了一会,对李尧说:“这些人的工资全部加两倍。”

李尧道:“早就加了,虽然他们有些人还担心出问题,但我有办法解决。”

赵千看着他,“那些方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他们是非常优秀的技术人员,我的岳父大人收购这家药厂时已经筛选过了,都是精英,好用钱砸,砸得他们不害怕,砸得他们胆子大。”

李尧邪性的笑道:“知道了大哥,你现也是穷骨头干烧,硬挺着。”

赵千有点无奈,“没办法,刚刚圆了桌子,还差下家打出好牌。”

李尧望着工房里面的一间房子,“好牌来了,那里等着。”

赵千眼一亮,“赶紧的。”

然后,两人进了那间房,就见两个西装革履的年男人坐一起谈着什么,看到赵千和李尧来了,立刻起身,礼貌的打了招呼。

“坐坐坐。”赵千摆摆手,李尧立刻端上了茶。

这两个人不是华人,但也不是欧洲人,不像美国人,皮肤没那么白,带着小麦色。

李尧介绍起来,“这位是雷霍先生,来自古巴,这位是瓦加斯先生,秘鲁人,是以前贝里制药厂的老朋友了。”接着又对两人道,“这位就是青山集团的大老板赵千先生,现贝里制药厂已经是他名下的企业,叫青山制药厂。”

“终于见到您了,尊敬的赵先生。”雷霍率先起立,“我们和卡兵克枪械有协定,可他们近很混乱,后被您收购。我昨天卡兵克,哦不,青山兵工二厂见到了卡瓦先生,他说让我今天到这里来找您,嗯,李尧先生很热情的接待了我,现我想问问您,那协定是否还有效?”

他看起来很急,赵千笑道:“有效,当然有效,为什么不呢,这是对我们彼此都有利的事情。”

雷霍松了口气,笑了笑坐下了。

瓦加斯起身朝赵千鞠了一躬,“赵先生,恭喜您收购了贝里制药厂,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和您谈谈。您也许不知道,前段时间贝里制药厂和我们终止了合同……”

“什么合同?”赵千打断了他。

瓦加斯顿了顿道:“原本贝里制药厂一直收购我们的古柯叶,用以提炼古柯碱,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一直很愉快,可几个月前,他们突然单方面撕毁了合同,说是旧金山开始管制古柯碱,风险很大……唉,您知道的,我的老板秘鲁拥有很广阔的土地,生长着许多古柯。”

“你们的古柯叶可以合法进入旧金山的港口?”赵千问。

瓦加斯点点头,“当然可以,不止美国,还有欧洲,我只是旧金山港口的负责人,旧金山的贝里制药厂一直是我联络的,可他们却背信弃义,这让我很难交代。”

赵千眼神动了动,“你老板叫什么?”

“爱德华多。”瓦加斯回答。

“哦?”赵千喝了口茶,听到这个名字,就连瓦加斯身旁一直安静等待的雷霍也神色一变。

爱德华多,秘鲁十世纪末的实力派,于1899年9月取代尼古拉斯成为秘鲁第二十一任总统。

原来这家伙靠的是全世界兜售古柯叶啊,把这玩意换成钱,然后又把钱换成枪炮,接着用枪炮拿到多的金钱和权力。良性循环啊,赵千虚起眼睛,“你们的古柯叶我要,比原来要的多,就按十倍的数量给我。”

“十倍!”瓦加斯愣住了。旁边的雷霍也很惊讶。

赵千点燃支烟,又递了一支给李尧,问瓦加斯和雷霍:“要吗,美国烟。”

瓦加斯愣愣地摇摇头,从怀掏出一根雪茄,点燃,嗒嗒的抽。而雷霍却接过了赵千的烟,看了赵千一眼,划燃了火柴。

“不要惊讶。”赵千边抽边说,“瓦加斯,你的老板爱德华多现想什么我很清楚,他要什么我也知道,你等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罢对李尧耳语了几句,李尧点点头离开了。

“好的。”瓦加斯也只能答应。

“戈麦斯先生近还好?”赵千望向了雷霍。

雷霍心里一震,“是的,将军很好,只是我们的资源很匮乏,补给面临问题。”

赵千当然知道他们的问题是怎么造成的——自己为了搞到卡兵克枪械,先杀了费沃斯,然后让华莱士失踪,后一举吞并了卡兵克枪械!

1895年,何塞马蒂领导了古巴第二次**战争,死于战场。之后,古巴革命党便由解放军总司令戈麦斯实权领导。实际上,从何塞马蒂死后,美国人的触手就覆盖了古巴,与西班牙古巴的利益生严重冲突,而老去的西班牙面对经济突飞猛进的美利坚贵时,也开始改变策略,从镇压古巴革命转为暗地支持。

所以,古巴革命党有钱,除了当地人民的支持,还有从牙买加、洪都拉斯等地的古巴侨民那里募集而来的资金,另外,就是西班牙人背后提供的资助了。

这个雷霍,就是古巴革命党,戈麦斯的手下,偷偷来购置武器弹药的。这就是费沃斯原本想要独吞的蛋糕,现,落了老子手里!

赵千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

第六十四章 等价交换

第64章 等价交换

十几分钟后,李尧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长木盒。

“这是样品,你们看看。”赵千示意李尧打开木盒。

雷霍和瓦加斯都愣了,他们没想到这木盒子里放着一支步枪。

“青山97式,现世界上先进的步枪。”李尧将枪递给了雷霍。枪是前天从青山兵工一厂拿过来的,一共二十支,原本是给李尧办事时用的。

“仿的毛瑟?”雷霍拉开了枪栓。

这个时代的步枪,原理基本差不多的,手动,属于普通步枪类。从1886年法国率先采用了无烟药枪弹的勒伯尔步枪后,欧洲国家纷纷效仿,德国的毛瑟,英国的李氏步枪,奥匈帝国的曼利夏,俄国的莫辛纳甘等等。就连美国也1892年进行制式步枪的国际招标,包括毛瑟、恩菲尔德等共40多种步枪参加竞标,后是挪威的克拉格约根森步枪胜出,由美国的春田厂授权生产,这就是春田1892—99式步枪,即所谓的美式克拉格步枪。

可这其的佼佼者,被仿制的多的,甚至可以称的上是样板的,还是主宰步枪生命的毛瑟,尤其是毛瑟98问世以后。所以雷霍有这个疑问不稀奇,而且青山97式本来就是抄人家毛瑟98嘛,只是一不小心走了历史的前面……“毛瑟?”恬不知耻的冷笑一声,“你可以试一下。”

雷霍是个懂枪的,不然古巴革命党也不会派他来办货,李尧给了他一个满弹五的弹夹,他将弹夹压入内藏式弹仓,朝墙壁开了一枪后,表情变了。

“初速多少?”雷霍的嘴唇有些颤。

没想到这古巴人居然就这里试枪,赵千皱起眉头:“825米每秒,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世界上没有比它快的了。”

雷霍不说话了,缓缓放下枪,像是考虑着什么。

“赵先生,我可以看看么?”瓦加斯问了。

“请便。”赵千拿出根烟叼嘴上,李尧给他点燃。

瓦加斯没有雷霍那么懂,却也用过毛瑟88,但他只是反复的看,没有开枪,到底是生意人,比雷霍懂礼貌多了。他和雷霍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属于碰巧遇上,等赵千的时间里聊了一会,也算是没了生,于是问雷霍:“比毛瑟强多少?”

雷霍眼神动了动,“强多了。”不再和瓦加斯说什么,站起身,神情严肃的说:“赵先生,这种枪您那里还有多少?”

赵千望着他笑道:“要多少有多少。”

雷霍深深吸了口气,“一万支,子弹还要具体计算后才能给您数量,但我可以保证至少每支枪保证两子弹。”

“这枪很贵的。”赵千缓缓摇头,“而且只能用我们生产的子弹,你知道,要让枪弹的性能领先,就必须付出高昂的成本。”

雷霍又坐下了,皱起眉头,感觉内心很挣扎。

屁的高昂,连半自动的蝎刺97成本都不到10美元,何况这手动的青山97!不过你们要是买了这枪,西班牙军队的毛瑟,美**队的春田,都不是对手。

“多少?”开口的是瓦加斯。

赵千看了他一眼,“你也有兴趣?”

瓦加斯笑笑,“赵先生,爱德华多阁下也需要枪,这也是我的任务之一,上一次采买回去的雷明顿公司的产品训练时就出了问题。”

“100美元一支。”赵千道。

“100美元?”惊呼的是雷霍。

赵千问:“有什么问题?”

雷霍显得很激动,“我们从欧洲军火商那里购买毛瑟,一支要150美元,我们知道那些家伙垄断了货源,层层加价,到了我们那里已经成了天价!”

赵千笑了,“那是自然,我这,你们就是第一层,100美元买回去,自己用还是转手卖随便你们。”

雷霍控制住了情绪,当即就和赵千商议了购买事项,赵千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们自己负责运输。

雷霍说没问题,赵千也知道他有路子,现美国和西班牙古巴的局势正紧张,你一个古巴革命党来买枪,不偷运你还想正大光明的出海关?早雷霍和费沃斯联系的时候,并不满意卡兵克枪械的枪,加上费沃斯知道雷霍需求急切,狮子大开口,雷霍虽然同意了,但也提了个条件,那就是费沃斯要帮忙运到古巴去,于是才有了后面天香楼的那一出。可现不同,赵千的枪好,要价也比费沃斯便宜的多,货轮的本钱早省出来了,雷霍当然是一口答应。

“现金,美元,不要古巴比,也不需要合同,到时候李尧先生会和你联系,一手交钱一手提货。”赵千伸了个懒腰,“如果用着好,以后还想买,直接来这里找李尧就可以了,他会给雷霍先生特别通行证的。”

“那就麻烦了。”雷霍兴高采烈的起身和李尧握手,然后便告辞,李尧叫了个手下来把他带了出去。

“好了,你可以说了。”赵千望向瓦加斯。

瓦加斯笑道:“赵先生果然了不起,知道我想说什么。”

赵千也不废话,直接说:“你要枪,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古柯叶,你们的船把古柯叶送到我这里,我把枪放你们的船上,等价交换。”

瓦加斯也干脆,“那就合作愉快了。”

赵千朝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李尧,“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去古巴的那批货很快就能下海,钱有,技术缺的话,高价请人也好,去偷去抢也好,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两个月之后,我要看到高纯的古柯碱。”

“放心大哥。”李尧脸上的笑容很邪乎。

离开了青山制药厂,顺路去了青山劳保用品厂。

还不错,有了几个大订单,是几家工厂的工作服,估计是青山的员工穿大街上的广告效应。不过这来自现代的工作服样式这个年代绝对潮,也绝对科学,符合人体功效,自然有吸引力。

厂里多了很多技术人员,每个人都服务于专门的研究室,这是赵千交代卡瓦的,拉链之类的现看起来没用的专利都买了,非常便宜,这些专利的明者也基本上被高薪聘请到了青山劳保厂,给钱给人,继续研究。

这家厂子总体来说还亏,还得养着,因为以后有大用。

从青山劳保用品厂出来,遇到了拉普斯,看来这家伙是专门来找自己的,说是一起去参加费伦市长夫人科琳娜举行的酒会。

这个得去,跟着拉普斯上了马车,来到了费伦市长的府邸。

这是一幢标准的**宣言时代的建筑,以白色为主,前后都有花园,两层楼高,露台很大,也很敞亮。

酒会格调很高雅,拉普斯这种骨子里就是**的家伙般聊赖,而赵千则和科琳娜交谈的很愉快。

第一次见到这位市长夫人,大约四十岁左右,不漂亮,但健谈,风趣,随和。

过了一会儿,费伦市长从外面回来了,看到赵千,立刻笑容满面,询问了左轮订单的生产情况后,也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酒会很快结束,其实拉普斯无聊是对的,这种酒会就是某一个阶层的人士交际的表面功夫,白水一杯,还得笑的脸抽筋。

刚出市长家门,拉普斯那混蛋果然原形毕露,死活拉着赵千去玫瑰露夜总会,去了那里,正好遇见了警察局长拉塞尔,又是一阵亲热无比的问候,然后三人豪华包厢里美女红酒的厮混了**。

第二天午才回去,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跑到毒蝎位于青山总部办公楼一层的基地换上了训练装,一溜小跑上了后山,阿尔曼他们一如既往的训练,打了声招呼,便加入其。

午下山食堂吃饭的时候,施耐德和陈荣那帮人那里大呼小叫,阿尔曼端着盘子对面坐下了:“老板,毒蝎什么时候继续扩大?”

赵千嚼着牛肉,“没合适的人,你知道我们的要求有多严格。”

阿尔曼放下了叉子,“一定要华人?”

赵千目光落了他脸上,“你有什么想法?”

阿尔曼缓缓道:“我觉得你一直准备着什么,我没问,是因为我相信你,而且我也相信你相信我,虽然我是洋人。”

“洋人?”赵千觉得有点好笑,“头回听见洋人说自己是洋人的。”

阿尔曼却没有表情,认真的说:“我记得你说过,国人也有走狗,洋人也有兄弟。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你这边,不止我,施耐德,卡瓦都如此。”

心用过一丝暖流,“阿尔曼,你们是我的兄弟,本来我打算迟些再告诉你的,但你说的对,我们站一起,就必须信任彼此。”

阿尔曼目光微微闪动着。

赵千深深吸了口气,“明年,我会带着毒蝎回国,那是必须走的路。”

阿尔曼嘴角一动,像是笑了一下,不再继续问,低头吃饭。

赵千看着他,“毒蝎可以继续扩大,但毒蝎的队员是没有国籍的,不管他是哪国人。毒蝎队员的收入很高,我也相信很多人愿意来,阿尔曼,那句话不是说说的,毒蝎队员必须是世界上好的军人。”

阿尔曼点了点头,吃得很快。

赵千又看了他一眼,埋头吃饭,“明天我就叫卡瓦去报纸上招聘启事,安保公司是合法的,只是我们要严格审核。”

阿尔曼嘴角轻轻一弯,吃得快了。

...

第六十五章 面试

第65章 面试

时间如梭,忙碌,北美的9月来临了。

一切都很顺利。集团的事情卡瓦总管,青山兵工一厂的扩建有条不紊的进行,生产有孔茨他们严格把关,也陆续有技术人员和技工技师加入。

情报部依旧白天活动,晚上学习,李奇天不遗余力的工作。

李尧那里也上了轨道,雷霍带着5000支青山97式几天前下海,另外一万z2子弹也会分批次运走,反正钱已经拿到,货也放着了,他自己安排。

瓦加斯把手上的古柯叶现货全部给了李尧,并启程回了秘鲁,带去了一支青山97式步枪,以及赵千送给爱德华多的礼物——一把96自动手枪,包装极好,因为那是枪械的奢侈品。看样子这条线也不用操心了,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各取所需并且利益大化的买卖,绝对没有理由泡汤。

宋宏主持生产的青山兵工二厂也已经大量生产青山左轮,周世斌设计的样枪终没有通过,迈克柯尔特极其不耐烦的修改了一下,终有了一把性能超过柯尔特公司生产的左轮枪的青山左轮,迈克大人说这是落后的东西,连命名都不愿意,于是只能叫青山左轮,不像96、97,那狂人第一时间就把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母给用上了。不过周世斌没有气馁,反而加努力的学习,踏踏实实的进步。

青山兵工二厂除了生产青山左轮以外,也生产青山97式,生产模式、职工待遇和一厂完全一样,所以也是效率极高,彻底改头换面,没有人再记得这里曾经叫卡兵克枪械。

不过一厂仍然扩建,边建设边生产,月产量也就是三千来支青山97式,两多把96自动手枪,至于蝎刺97和97,都是隶属于青山实验室的精英团队专门生产,产量极小,也就是几十支。相反二厂的产量却高一些,宋宏计算了一下,按照现不断提升的生产效率计算,月产量可以达到4000把青山左轮,一千支青山97式。

子弹是单独的生产线,一厂三条生产线,二厂多,达到了八条,除了大批量的z2子弹外,还有普通的左轮弹。

仓库又空了,这一个多月的产量全部跟着雷霍出海,换成了钱,卡瓦联系了美国一家机**厂,订购了一批式的电力机**,等一厂扩建完毕后就开始安装调试。李尧管理的青山制药厂也找到了足够的技术人员,给了足够多的薪金,开始秘密提炼古柯碱,纯逐步提高……另外,费伦市长找了几个专业人士试枪后,对青山左轮非常满意,已经向华府打了报告,要求增大订单量,因为这也与他的利益息息相关。

警察局长拉塞尔那里的钱也接着给,20万美元一分没少,10万归他,10万给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黑金是必须砸的,安全保障。

莫氏船舶公司的货船也从香港回来了,因为没货,所以没有接着去,而是做他们的正经生意。蔡镇龙没有跟着回来,说是去了南洋,应该是去招兵了,他的手下方家强回来了,说大哥德国伏尔铿船厂订了一艘轻型巡洋舰,明年底就能下海,多装了十几门式炮,增加了吨位和排水量,造价居然达到了200万美元,要知道现一艘英国的轻型巡洋舰才150万美元左右……赵千想哭。轻型巡洋舰装那么多炮干嘛,自己这个大哥还真能花钱,不过造船厂还选的不错,比英国船厂实一些,也没那么多麻烦,估计是英国人那碰了壁,才找的德国人。伏尔铿造船厂成立于1851年,很快成为德意志帝国的重要海军舰艇建造厂,曾为北洋水师建造过镇远和定远号,这两艘战列舰其实不错,只是太倒霉,生不逢时。

好不容易有了点钱,大哥又帮着烧了,烧烧,能烧多少是多少,海上这些铁甲兽,吞金能力那是一等一的棒!

他把方家强派回来是干嘛的?要钱要枪的呗!用屁股想都知道。

于是,又从未婚妻那里要了十万美元,自己拿了十万,青山兵工厂又加了几天班,凑够了三支青山97式,十万多子弹,让李尧偷偷混了莫氏船舶公司的货轮上,由方家强带着去了南洋。

供不应求啊,这个丛林时代。

罗西香港吃货,古巴的革命党要吃货,秘鲁的爱德华多也要吃货,而且以后爱德华多这条线不会比罗西差,甚至要好,这个时代的南美,不是个安生地,爱德华多除了自己需求以外,相信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倒卖军火的财机会。

古柯叶是要,而且要变成古柯碱,走私到香港,再由罗西转手,费尔罗家做这种生意是驾轻就熟,这其实比把枪直接卖给爱德华多暴利!

赵千原本是不碰这些东西的,可现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一个原则,为了这个原则,什么都他妈的要让路!

早就回不了头了,不管哪个时代,自己都是个亡命之徒,改不过来的,也不需要!

因为那就是我的路,唯一不变的路。

“我叫巴特。巴特博科斯。”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

赵千蓦地回过神,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不会,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眼前这个一脸生涩的黑人壮汉,简直跟自己a好的朋友巴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没死?也穿越了?”赵千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险些撞翻了面前的桌子。

“什么?”巴特明显没听懂。

“老板,你说什么?”身边的阿尔曼小声问。这里是青山兵工一厂的食堂,今天是1897年9月10日,也就是毒蝎招收队员的日子,由于薪酬太高,就算是要求很严苛,也有很多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的人报名,于是赵千采用了面试的方法,地点就设食堂里,时间是两个小时,过时不候。

一排木桌后面,坐着赵千、阿尔曼、施耐德,以及陈荣、牛德、张二虎、王彪、谢子峰这毒蝎五个小队的队长。

此时半个小时过去了,十几个人已经面试过,可惜没一个合格的,赵千都已经走神了,可看到这个身高少两米、壮得吓人的黑人时,却不由自主的失态了。

“你会什么?”赵千平定了情绪,缓缓坐下。

“我的家乡,没有人打得过我,哈哈!”巴特笑起来很憨厚。

老天爷,造物主,真神,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神奇,连这傻笑都他妈一样!不行,受不了了,巴特啊,上个时代我们没缘分,这个时代一定要好好做兄弟!

“行了。”赵千扭头望着陈荣,“他属于一队了,好好训练,出了岔子不要来见我!”

陈荣愣了,不止他,所有人都愣了,座的诸位,连脑子打铁的张二虎都看出了这黑大汉除了一身蛮力之外什么都没有,可为什么老板偏偏看了他?

“不准问,执行。”赵千喘着粗气,就跟一晚上连续办事之后一样。

“是。”陈荣招招手,“程飞。”

“队长。”一个英俊健硕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穿着战斗靴,卡其色的带着淡淡迷彩纹的多包军裤扎靴子里,上身却是训练装的棉布t恤,露出肌肉线条刚硬的古铜色手臂。他今年二十一岁,属于毒蝎一队,正是莫家管家程叔的小儿子。

“带他去基地,量尺寸,登记。”陈荣道。

“是。”程飞敬了个军礼,带着一脸兴奋的巴特走了。

施耐德一旁小声问:“老板,他是不是像你以前的朋友,生过什么事吗?”

赵千从裤包里拿出包烟,甩桌上,“抽,别废话。”

面试结束,包括那傻乎乎的大个子黑人巴特内,共有十个人正式加入了毒蝎。没有一个华人,除了巴特是美国人以外,其它人来自欧洲,年龄25至30岁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曾各自国家的军队服役,后来也都因不同原因离开了军队,有的是雇佣军,有的是流浪汉,也有军校的教官。

“齐格,你怎么来美国的?”毒蝎基地,阿尔曼看起来有点兴奋。

“长官,您不了,我也不会留下,后来美国一所士官学校埃森招聘教官,我就来了,您知道,我一直是一个人,没有牵挂。”一个剪着平头的德国壮汉敬了个军礼。他叫齐格,二十八岁,是阿尔曼曾经的部下,将近一米的身高,强壮彪悍。

“毒蝎的军礼是这样。”阿尔曼回了个军礼,接着问齐格:“觉得军校的生活太无聊?”

齐格笑道:“长官,还是您了解我,我原本以为这是一支雇佣军,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您,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赵千走了过来:“这个世界很奇妙。”

“长官。”齐格敬了个军礼。

赵千看着他的姿势,嘴角轻轻一弯,“很好。”这个齐格是进队员优秀的,居然还是阿尔曼的老部下。

“哎哟,老板,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制服?”一个英俊的男子走了过来,长得很有艺术气质,表情却懒洋洋的。他叫德里安,来自奥匈帝国,只有二十五岁,却有七年的炮兵经历。

“毒蝎的制服真是艺术。”德里安咂咂嘴。他是个被军队开除的流浪汉,原因是军营留宿**,晚上太过用功,以至于第二天被突袭检查的上级抓住,时运不济。

...

第六十六章 先行

第66章 先行

又是只个性十足的怪物。赵千望着德里安,心下有些感叹。

不过想想也正常,老实巴交的孩子按部就班的走路,而齐格、德里安这类人是不同的,他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前进,所以走得快远,当然也容易摔跤。

很快,进队员分配到了毒蝎五个小队,本来赵千想让齐格成为毒蝎队队长的,可齐格居然不愿意,说只想打仗……于是,毒蝎还是只有五个小队,连带队长内,每队五人。加上赵千、阿尔曼、施耐德,共有二十八人。

德里安去了陈荣的一队,齐格去了张二虎的三队,张二虎有时候容易犯浑,齐格稳妥一些,因为阿尔曼悄悄对赵千说,齐格是他以前欣赏的士官。

这次毒蝎扩充非常圆满,还有两个戏剧性的巧合,第一是见到了巴特这个时代的翻版,第二则是阿尔曼和老部下重逢。

几天后,1897年9月14日,毒蝎进队员装备到位,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赵千也没什么事操心,每天都和毒蝎队员一起训练。

与此同时,香港。

士丹顿街87号,罗西的豪宅。

“查理,我的朋友,你说什么?”罗西手的红酒杯摇晃了一下。

查理喝了口红酒,搂住了身边美艳的意大利女人,咳嗽了一声,坐他对面的人立刻道:“罗西先生,你的枪,我全要了。”

“全要?很贵的。”罗西有点怀疑,因为说话的人是个华人,面色惨白,身形枯瘦,戴着圆帽,身后一条长长的辫子。一看就是清国人,罗西心里很是鄙视,他印象,只有二哥赵千和他的手下才算国人。

这人正是何元稹,自从被查理扶植成香港三合会总龙头后,一直和查理保持了良好的关系,这一次也是听查理说罗西手上有一批世界上先进的步枪,花了大价钱请查理做了个间人。

“罗西先生,我们曾经见过,只是您忘记了。”何元稹笑道。

“哦!是你。”罗西想起来了,这个僵尸一样的家伙,好像以前跟着段三红的,是万安堂的副龙头,自己连段三红都看不起,何况他的副手,所以也没什么印象。

“你叫什么名字?”罗西问。

“鄙人姓何,名元稹。”何元稹道。

罗西心一凛——何元稹?接着,罗西脑闪过了赵千临走前一天交代他的一句话……“好。”罗西道,“枪我可以卖给你,但不是我的意思。”

何元稹微微愣了一下,“谁的意思?”

罗西笑了笑,“他姓赵。”

赵青山!原来是他!何元稹心竟有些激动。不愧是忠臣之后,识得大体懂得忠君!

罗西又说:“既然是他的意思,我也就不赚你的钱了,300两白银一支,共有两千支,还有四十万子弹,也按照本钱给你。”

何元稹心里的激动变成了感动,深深吸了口气,暗暗决定,此事定要向王爷详细禀明,赵青山才是真正对皇上对朝廷有用的人!

罗西笑问:“何先生,吃得下么?”

何元稹道:“没有问题。”他当然没有问题,因为他现是有钱也买不到枪,欧洲军火商流向满清的货都是走的正路,光明正大的卖给清廷,价格昂贵不说,还不需要给什么关税,何元稹本来就是暗行事,主子光绪被压着,想要枪也只有偷着来,香港这条路子还是王爷指出来的。洋人现都认慈禧,光绪那边稍微有点响动,肯定是要倒霉的,党争历来都是残酷的,得势的一方怎么可能给机会让你翻身,何况还是枪弹这要命的玩意。

罗西点点头:“我知道何先生是三合会总龙头,有的是船,所以我们卡西奥船舶公司就不负责运输了,嗯,这次的货我会派人跟着你的船走,以卡西奥枪械公司的名义,去哪里,哪里下货,都是你说了算。”

卡西奥枪械是查理帮助罗西香港注册的一家皮包公司,挂了个名头,包了层皮,卖的实际上就是赵千从旧金山过来的货。

何元稹站起身,拱手道:“多谢罗西先生。”

罗西摆摆手,“不要谢我,我是帮忙,你要谢,就谢他。”

“鄙人明白。”何元稹眼闪着光。

罗西也站了起来,“何先生,我送你,明天傍晚,你的船靠码头,半夜,货会准时上船。”

看到罗西送客,也应承了,何元稹知道查理和他有事要说,自己不便听,于是道:“不必麻烦罗西先生。”说罢便自行离去了。

“罗西,你这个奸诈的家伙,千的枪一支给你才60美元,你倒好,300两银子一支,150美元。”查理撇撇嘴。

“已经算便宜了。”罗西感叹道,“如果不是二哥交代,我要卖200美元,这些清国人,一看就是有目的,而且需求也很急切,这个时候不涨价就是笨蛋。”

查理也叹道:“也是,你上次送我的那把手枪,好像叫96,你知道现香港的军火市场卖多少钱一把?”

罗西问:“多少?”

查理的表情很夸张:“400英镑!我的朋友,那可是1600两白银啊!”接着从腰间摸出一把96,“千送了我一把,我的很多朋友有钱都买不到!”

二哥就是聪明,96果然成了奢侈品!罗西心很是得意,和查理干了一杯。

喝完酒,查理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愁色。

罗西很诧异,“你怎么了?”

查理没有说话,只是长吁短叹。

罗西看了他身边的美女一眼,示意她离去。

美女起身走了,查理又闷了半天,才开口道:“罗西,上面有人查我了。”

“查你?”罗西心里一惊,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查理道:“有人从英国给我传来的消息,廉政署签的命令,一个调查组马上就会从伦敦秘密起程,不过还好,他们不知道我得到了消息。”

罗西懵了,卡西奥枪械才开张,教父唐也对自己大加赞赏,查理身为香港总督兼警察司,是有力的保护伞,如果他垮台了,不要说卡西奥枪械关门大吉,就连费利丽赌场、卡西奥船舶公司的走私生意也跟着完蛋,自己只能灰溜溜的跑回西西里岛,受人嘲笑,然后被那个总是和自己为敌不遗余力打击自己的堂兄桑尼永远踩脚下……查理看到他的表情,皱皱眉,“你通知千,这件事只有他能解决,我不行,你也不行。”

听到查理的话,罗西立马松了口气,“对,我亲爱的二哥还,他一定有办法,我相信他!”

入秋了,旧金山的10月还带着几分暖意。

青山兵工一厂的后山,赵千穿着毒蝎的战斗服,鼻梁上架着蛤蟆镜,嘴上叼着一根没点的烟,正看毒蝎队员进行射击训练。

嗯,应该是比赛,毒蝎五个小队进行射击比赛。这是每天射击训练完毕之后的余兴节目。一周下来,获胜多的小队可以获得一天假期以及大量现金,还有专门的马车送他们到繁花似锦的旧金山红灯区……这是好的动力,为了获胜,这帮家伙的准星一天一个样!

其实不想当裁判,老子也想当选手——赵千打了个喷嚏。

“老板。”情报部的吴兵来了。

“怎么了?”赵千没有回头,点燃了嘴上的烟。

“香港的消息。”吴兵递给赵千一张纸。

看完后,一把将纸揉成团,狠狠摔脚下,拔出沙漠之鹰朝纸团连开四枪!

吴兵没有说话,毒蝎那帮人继续大呼小叫的放枪。

“查理,你真他妈是个蠢货!”赵千咬着牙。沉默了一会,转头对吴兵道:“通知李部长,叫他派人去香港,不,叫他亲自跑一趟,那个什么狗屁调查组每天哪里吃饭晚上哪里睡觉有多少女人陪上多少次厕所都要一清二楚!”

“是。”吴兵不动声色的离开。

赵千摘下了墨镜,目光波动着。

“哈哈!”德里安狂笑,“凌峰,你真厉害,真厉害!”随即看向一脸苦相的施耐德,“对不起,这周的假期归我们一队了。”

“没假了。”赵千走了过来。

“为什么?”德里安转头,表情僵脸上。施耐德则一脸幸灾乐祸。

“一队出列。”赵千表情严肃。

看到老板这个表情,德里安也知道出事了,不再咋呼,向前迈了一步,背起手,双脚分开。一队另外四个人,陈荣、凌峰、程飞,以及来自法国的皮耶也跟着出列,和德里安站成一排。原本那傻大个黑人巴特属于一队,可陈荣只容忍了他两天,实没办法,只能把原本属于四队的皮耶调到一队,巴特去了四队,谢子峰脾气好一些。

“回基地准备,明天去香港。”赵千看向陈荣,“一队长,你的小队听从情报部李奇天部长的指挥,记住,你身边的人,就是你的兄弟,少一个人,不要来见我。”

“是!”陈荣敬礼。其余四人也跟着敬了毒蝎的军礼,动作整齐划一。

办公室兼卧室,赵千问李奇天:“幕渊,你怎么想的?”

李奇天接过刘贞贞递来的茶盏,礼貌的笑笑,开口道:“这里一切都进入了轨道,我想,情报部应该提前回去。”

赵千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奇天点点头:“那这一次,我和自就不回来了,带着李三、吴兵、冯克、周勇、田国良、罗壮这个出色一些的年轻人先走,剩下的个人留下协助卡瓦和李尧,以他们的能力,应付这里足够了。”

赵千看着他:“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李奇天笑道:“放心,对了,我要毒蝎队员。”

赵千也笑了,“早就安排好了,一队跟着你去。”

...

第六十七章 抹不去

第67章 抹不去

李奇天微微摇头:“不够,虽然他们都很厉害,但只有五个人。”

赵千说:“一队是强的,德里安和皮耶虽然才来一个月,但德里安奥匈帝国当了七年炮兵,对**爆破很了解,皮耶十八岁就欧洲当雇佣军,整整十二年都安然无恙的活着,足见他的能力。不止他们,进毒蝎的十个队员,除了巴特以外,每一个都非常优秀,他们的底子比陈荣他们深厚太多,所以毒蝎的训练和战术接受起来也容易得多,这也是我当时搞那个面试的理由,幕渊,时间很紧,我不可能再像带陈荣他们一样带一批队员。”

李奇天目光闪了闪,“可他们……”

赵千摆摆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他们虽然是洋人,但我相信他们,因为任何事都有需求,做什么都要代价,这些人能力出众,自我意识极强,满足感对于他们来说才是重要的,毒蝎可以给他们想要的一切。”

李奇天沉默了一会,“我记得你说过,洋人也有兄弟,国人也有走狗。”

赵千笑道:“对,就是这样。人除了有需求,还有感情,毒蝎的队员,每天一起训练,吃饭,睡觉,以后还要并肩战斗,身边的人就是他们唯一可以信任的,哈哈,幕渊,说难听点,他们找女人都是成群结队,这就是兄弟,不离不弃、把命连一起的兄弟,这种感情,是可以超越国界的。”

李奇天眉间动了动,“你经历过?”

赵千点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幕渊,你只能带走一队,其它的小队还需要训练,人要比枪厉害,只有成为好的,才能成为活着的。”

李奇天露出了笑容:“除此之外,他们还很贵。”

赵千撇撇嘴,“是啊,一个毒蝎队员身上的装备就不说了,吃的喝的都是高营养价值的东西,还有高额的薪酬,每天打出去的子弹跟流水一样,你说的没错,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贵的军人。”

李奇天笑道:“所以这次我不能把你的宝贝弄坏了。”

赵千一字一句的说:“稳妥行事。”

第二天傍晚,毒蝎一队上船了。莫氏船舶公司的货轮,载着货物。张成国领船,他也知轻重,从香港回来不到一个月又上了船。和毒蝎一队一起离开的,还有情报部的李奇天,张自,以及李三、冯克等个优秀的年轻人。

很快,10月过去了。

1897年11月2日,青山兵工厂的一批枪弹上了前往秘鲁的船只。五千支青山97式,二万z2子弹。除了一早商定的大量古柯叶以外,瓦加斯还付了大笔现金,因为这批军火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古柯叶。除此之外,瓦加斯还给赵千带来了爱德华多的一封亲笔信和礼物——一把纯金的军刀,刀柄上还镶嵌着华贵的宝石。

赵千也没想到爱德华多来的这么猛,看来这位秘鲁的实力派人物是要当南美的军火贩子了。

11月4日,和费伦市长见面,拿到了华府的订单,那便是美军试用之后评价很高的青山左轮,数量比上一次还大。

与此同时,青山兵工一厂历时四个月的扩建基本完工,厂区扩大了四倍左右,从美国东部工业城市芝加哥的一家机**厂订购的设备也到位,十分先进。这个时候,美国的军工业比不上欧洲,但机**制造技术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也正因为这个国家商业和其它工业上的进步,才使得国民生产总值飞速提升,单凭本土创造的生产力来看,已经超过了拥有广阔殖民地的老大哥英国。

这也是赵千选择旧金山的原因。本来就是来造枪的,这是美国的弱项,再以其强项为依托,自然顺了展的势头。

美军现的制式步枪是春田96式。说句实话,赵千也不知道为什么美国92年国际招标时会看上挪威人克拉格约根森的设计,也许是毛瑟的条件太高,也许是恩菲尔德为了国家利益没拿出好东西,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反正春田步枪让美**队十年时间里落后于欧洲,不要说毛瑟、恩菲尔德、曼利夏、勒伯尔了,甚至俄国产的莫辛纳甘都比它强。

周世斌终于有了一个成熟的作品——一支手动步枪。

有了青山97式的模板,又跟着自己造过蝎刺97,周世斌能**设计出这支步枪也算是天道酬勤。

性能比不上青山97式,但和美军用的春田96式差不多,稳定性和膛线耐磨程上还高于春田96,重要的,是成本低廉,和春田96相比,还拥有价格优势!反正青山集团现也是美国注资,算是美国公司,你政府可以委托春田兵工厂为军队造枪,就不能委托青山兵工厂了?何况咱的货还又好又便宜!

赵千把这支枪命名为青山96式,没办法,周世斌不愿意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又比不上青山97式,只得让时光倒流……于是,青山左轮和青山96式,成为了青山兵工厂名义上的拳头产品。

11月7日,扩建竣工。11月9日,旧金山市政府将两家火电厂串联的工程完毕,同时为青山兵工一厂供电。

接着,青山兵工一厂迅速扩张。11月21日,机**设备调试成功。11月28日,青山兵工一厂正式成为了一家拥有470名员工的大型工厂,体制也彻底完善。

一厂主要生产青山97式,辅以96自动手枪,微量生产97和蝎刺97,z2子弹也完全移交一厂生产。而位于旧金山市内的二厂则全力生产青山左轮和青山96式,以及相应子弹。

因为使用了生产线的先进模式,所以就算是员工不到200人的二厂,月产量也能勉强达到两家厂放台面上的数。

给费伦市长送去了一支青山96式之后,赵千也清楚,青山兵工厂现是顺水顺风,地上地下都有货,也不用自己再操心。

于是去了青山制药厂。地下工房里,赵千看到了第一批提炼出来的古柯碱。

“老板,我可以保证,美国,这是纯高的可卡因。”一个技术人员摘下了白口罩。他叫勒非,毕业于1876年创立的霍普金斯医学院,才二十岁,现是青山制药厂的技术总管。

很好,没有白拿那么高的薪水,速的确够快,对的起老子!

欧洲海洛因,美洲古柯碱,如果试验台上的这些晶状粉末美国纯高,那么也就是世界上纯高的,毫无疑问。

“李尧,这里的每个人,100美元奖金,勒非双倍。”赵千笑道。

“谢谢老板。”勒非笑得很开心。

“好好干,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赵千拍拍他的肩膀。

不料这个家伙却戴上了手套,用酒精棉球肩膀上擦了几下,然后笑着离去……咳嗽了一声,对李尧说:“装一批货,明天跟我上船。”

李尧微微一愣,“去哪?”

“好地方。”赵千眼闪过一丝精光。

甲板上的海风带着寒意。赵千竖起了大衣领子。

远处,一只白色的海鸟扎进了海水,天不是很蓝,也没有云,海天交接的地方也模模糊糊的。

“老板,你这里。”施耐德走了过来。

赵千没有回话,竖起了两根手指。施耐德笑了一下,递过去一根烟。赵千把烟叼嘴上,也没点,依旧望着远方的海面出神。

“想什么?”施耐德划燃了火柴,帮赵千把烟点着。

赵千深深吸了一口,缓缓道:“这东西,还是不能去香港。”

“可卡因?”施耐德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其实差不多,香港很多海洛因,也没过海,清国人只喜欢鸦片。”

赵千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想什么?”

施耐德笑道:“你是国人,不是清国人,阿尔曼常对我说这句话。”

赵千笑了一下,扶住了栏杆,烟夹手指缓慢的燃烧着。

沉默了一会,扔掉了烧的烟头,直起身,“施耐德,你呢?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祖国只能选一样,你会怎么做?”

施耐德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你。”

赵千依旧笑着,“是啊,我是利益,你是利益的朋友。”

施耐德眼闪烁着,半晌,道:“现不是了。”

“我明白。”海风吹拂着赵千额前几缕落眉间的黑,“人都是会变的,你变了,我也变了。”

“有一样是不变的。”施耐德表情很认真。

赵千点点头,“是的,有一样不会变,我一直藏心里,很深很深,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些骗自己的谎言成了真实。”

施耐德没有说话,静静望着海面。

赵千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一直都的,那是一种印记,烙心里,无论怎样也抹不掉。”

施耐德说:“既然抹不掉,那就面对,老板,虽然我听不懂你的话,但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感情……”赵千轻声念着这个词。

施耐德递过来一支烟,赵千接过,甩开兹宝打火机生铁色的盖子,点燃。

“大的痛苦,就是没有家。”吐出口烟,深深看了施耐德一眼:“我不能让它再烂下去了,哪怕付出一切。”

施耐德用力吸了口气,“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倒你的前面,因为我是你的兄弟!”

赵千伏甲板栏杆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烟,烟雾随着海风扭动,那双很亮的眼睛亮了。

...

第六十八章 横滨(一)

第68章 横滨(1)

港口。轮船靠岸了。码头的工人开始卸货,赵千带着李尧和施耐德也下了船,身后还跟着五个身穿西装和黑色厚呢大衣的男人。

毒蝎五队。王彪,周凤祥,孟伟,盖伊,克尔辛。他们提着卡其色的背包,还拖着个大皮箱。

“这个港口比旧金山差远了。”李尧身后冷笑着。

“横滨已经是日本大的海港了。”克尔辛接口道。他是斯拉夫人,二十岁,身材高大,脸部轮廓分明,金色的头很漂亮。

“你来过?”盖伊来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二十八岁,身材粗壮,黑色的卷,胡子浓密,曾经也是军队里的佼佼者,喜欢喝酒,因为酒后闹事将长官打伤被开除,后来跟着家里的亲戚去了美国,工厂里做了几个月工基本上快憋疯了,所以他进入毒蝎后比任何人都努力,酒量也控制了下来。

“我去过很多国家,当然也没干什么好事。”克尔辛笑道。

李尧嘴角翘起,“这里不需要。”

这时,几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弓着腰走了过来,木屐咯吱咯吱的听着很不舒服。哇啦哇啦一阵比划,赵千望向了不远处,几个穿着和服的女子抹着大白脸。

拉皮条的,几个女人长得还不错,就是那白脸让人慎得慌,赵千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谁知那几个家伙又缠着李尧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让他不胜其烦。

“滚!”李尧终于火了。

日本人愣了一下,他们听得懂简单的,看了看赵千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一声不吭的走了。

“走,先找个地方住下。”赵千道。

然后,一众人来到了横滨市里的一家小旅馆。一路上,赵千都看这座日本港口城市的风景,很多地方都建设,但也能看出原来的市容,房屋低矮,市面简单,人们大多穿着皱巴巴的和服,西装革履的人很少,道路不宽,泥石夯的,路面上很多潮湿造成的凹坑。

横滨是港口城市,这个年代,凡是靠海的城市都展得很快,可就这样一座城市,这样一个国家,就能甲午让那泱泱天朝一败涂地?

赵千拉上了木门,不想再看了。这家小旅馆全是木质平房,房前有条木板铺设的走廊,几间房子围着一个院,院子里还有几棵樱树。

刚地板上铺好被子,门就被拉开了,施耐德和李尧进来了,施耐德还拿着个木托盘,托盘上放着几瓶清酒。

“大哥,周凤祥和克尔辛出去了。”李尧坐下了。

“嗯。他们两个懂日语。”赵千接过了施耐德递来的酒杯。

李尧喝了口清酒,皱皱眉头,“真他妈难喝。”

“你恨?”赵千问,从下船开始李尧就表现的很明显。

“我祖籍旅顺。”李尧放下酒杯,不再喝清酒。

赵千喝光了杯酒,笑道:“和贞贞一样,甲午战祸,你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施耐德满不乎的说:“矮子国的女人和酒又没错。”

“你们也叫他们矮子国?”赵千微微一愣。

施耐德点头:“是的,高大的维京人看不起这些矮子。”

这倒是,赵千大概懂了,荷兰男子的平均身高这个时代是世界高的,走街上吃个面都能撞上个两米多的。

拿出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然后把烟扔托盘上,“自便。”

然后,三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李尧依然没有碰清酒,赵千和施耐德倒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得很开心,喝光了又叫风韵犹存的老板娘送来。

两个多小时以后,施耐德醉了,趴地板上呼噜震天响,赵千也晕乎乎的,没多久便倒头睡了,李尧给他盖上了被子后,关门出去了。

第二天,众人仍然旅馆里,赵千的带领下,开了个骰子局,输的人就院里做俯卧撑。直到深夜,周凤祥和克尔辛回来了,高大的克尔辛还扛着个扭动的麻袋。

嘭,麻袋被甩赵千面前。王彪解开了麻袋,扯出一个满脸血污的男子。

“别,别杀我!叫我做什么都行!”男子扑腾了几下,现赵千是头儿,连忙磕头求饶,屁股翘的老高。

“抬起头。”赵千吸了下鼻子,横滨空气湿大,鼻腔里不是很舒服。

男子听话的抬头,长得够难看的,麻饼脸,大屁股粗短腿,肚子也大,整个人就像个长脚的冬瓜。

克尔辛赵千耳边说:“老板,这个人叫横路贵田。”

“做什么的?”赵千用的是。

克尔辛也用回答:“一个混混头子,没地盘,跟着个老大,靠卖消息和拉皮条为生。”他进毒蝎前是个强盗,世界很多国家犯过事,所以会说的语言比卡瓦还多。

赵千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克尔辛笑道:“以前横滨做过一笔生意,就是这个横路贵田给的消息,老板要找个本地人,他就是现成的。”

赵千撇撇嘴,“你又不是卡瓦,成天没事就玩优雅,抢劫就抢劫嘛,还生意。”

克尔辛嘿嘿笑了声,摸摸脑袋,退到了后面。

“知道这是什么?”赵千将一个牛皮纸袋子扔抖的横路贵田面前。

横路贵田不敢去拿,可怜巴巴的望着赵千,结结巴巴的求饶,嘴里还往外冒血,看着真是惨。

“叫你打开看!”李尧一脚踹横路贵田头上。

横路贵田地上滚了一圈,抱着脑袋痛苦的嚎叫着。

赵千啧了一声,皱起眉头,“温柔一点,别打死了。”

李尧应了声,将横路贵田拖了过来,拔出96自动手枪指着他的脑袋,“我大哥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慢一秒钟,老子就让你脑袋开花!”

“他听不懂。”赵千很无奈。

施耐德哈哈大笑,“可这矮子认识枪,你看他都不叫了。”

横路贵田哆嗦着打开牛皮纸袋子,手抖得厉害,不小心把袋子里的东西洒了出来。

看到地板上的晶状白色粉末,李尧一枪把砸了横路贵田的头上,鲜血直冒。横路贵田倒了下去,李尧还他身上猛踢。

“算了算了,还说玩玩,这么下去,这家伙要被李尧打死。”赵千让身边的盖伊把李尧拉开,又叫孟伟打了盆水,将横路贵田淋醒。

“别杀我……”横路贵田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求饶。

赵千看着他,“我不杀你,不仅如此,我还要给你个财的机会。”

横路贵田呆了,“,,财?”

赵千笑道:“对,你没听错,不过你先告诉我,横滨黑帮的情况。”

日本黑帮源于武士阶层,武士阶层被废除后,许多武士失去了生活重心,逐渐转向暴力犯罪,或者开始经营或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行业,比如赌场和**,而这些浪人、暴徒逐渐成为进入日本市场体系的力量,着力于地下,不被社会所接受。

到了十世纪末,日本黑帮已经有了完整的结构,非法赌博和**是主要行当,走私毒品、军火和色情出版物等违禁商品也是有利可图的产业,而征收保护费的做法是赚钱的常用招数。

不过日本黑帮和同时期的欧洲黑帮不同,欧洲黑帮不会跟从政治走向,他们和政府的关系,大多是建立纯粹的利益上,我给钱你办事,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赚钱,不断积累财富,然后投资一些合法产业,多以公司、企业为载体掩饰。

“濑名家”,“野口组”。这就是横滨两个大的黑帮,依附于两个不同派系的政客,彼此争斗不休。

“八嘎!”

一声暴喝,桌子被掀翻,一个粗矮的男人满脸涨得通红。

“藤田君,请息怒。”一个小个子男人目光有几分恐惧。

“滚!”藤田一把扯开了和服,露出毛绒绒的腿,以及一把武士刀。哗的一声,他身后的几个人也拔出了枪,美国左轮,二十年前的货色。

武士刀抽了出来,插翻了的桌上,藤田吼道:“诈赌!石川,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就和支那人一样恶心!”

“藤田君,你今天手风不好,我希望你能平静一点,这里是濑名大人的场所。”叫“石川”的小个子男人咬了咬牙。

“你吓我?”藤田眼还是狠色,动作却犹豫了一点。

砰!一声枪响,石川睁着眼睛向后仰倒。

赌场里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以为藤田闹一下就算了,没想到还真有人开枪!

“谁!”藤田反应了过来,猛地回头,“横路!你干什么!”

开枪的人正是横路贵田,他跟着藤田混饭吃,而藤田则是野口组的得力干将!

砰!又是一枪,藤田倒下了,胸口枪,没死,地上抽搐。

没有一个人说的出话,所有人都张大嘴巴望着横路贵田——这个平时胆小如鼠的混混今天吃熊心豹子胆了!

...

第六十九章 横滨(二)

第69章 横滨(2)

“哇哇!”藤田的一个手下率先反应过来,却被惊惧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居然不开枪,朝横路贵田扑了过去!

枪响了。那人摔倒地,抽了几下后不动了。

不是横路贵田开的枪,而是出现赌场门口的人。

“你们是谁?”藤田剩下的几个手下不敢动了。赌场里其它几十号人也都吓得不敢说话,本能的朝后面退去,缩成一团。

“都杀了。”李尧邪性的笑着。

话音刚落,身后穿着毒蝎战斗服的五队便开枪了。

枪声响成一片,97自动手枪的强大威力加上五个毒蝎队员站成的战斗队形,让赌场里的人没有一个可以逃出去。

97的弹匣容量是7,一个夹子打完,还有十多个活口,他们也反应过来了,叽里哇啦的叫着,朝门口冲去。

可没冲几步,枪又响了,剩下的人全部倒下,连抽都不抽一下就死硬了。

“上弹速太快了,大哥的毒蝎真厉害。”李尧望着满屋子尸体,不由感叹起来。

王彪面无表情的道:“孟伟,你慢了一点。”

孟伟敬了个军礼:“头儿,200个俯卧撑,我知道。”

王彪点点头:“回去完成。”

李尧听到两人的对话,又是嘴巴一歪,对傻的横路贵田冷笑道:“你还站着干什么,看看还有谁没死,没死的补两枪,我大哥是让你来玩的?”

横路贵田打了个哆嗦,挨着检查起地上的尸体来,只有藤田和石川还没死,横路贵田他们身上补了两枪,确定他们已经彻底死亡后,转身朝李尧鞠了一个十的躬,“大人,没有活口了。”

“走。大哥也应该完事了。”李尧眼闪过一道精光。

半夜了,冷风呼呼,院墙上,赵千虚着眼睛。

“看什么?”施耐德爬到了身边。

“你的身材还真不适合攀爬。”赵千没有转头,继续虚着眼睛看。

“我怎么看不到?”施耐德顺着赵千目光望去,那是一间房屋,窗开着。

“鼠目寸光。”赵千眼闪过一丝看不懂的神色,纵身跃下了院墙,和一只野猫落地的声儿差不多。

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响,施耐德也下来了。

真他妈笨重,赵千躬着身,闪到了一棵树后,咔的一声,拉开了金色沙漠之鹰的枪机,朝施耐德打了个手势。

施耐德会意,也做了个手势,跑到院墙下阴暗的角落,扯过背着的蝎刺97半自动步枪,拉了枪,枪托顶肩部,手指放了扳机上。

身着毒蝎战斗服,从这棵树闪到那棵树,再快速越过了石子小径,便来到了门前,双手握着沙鹰,背靠着门,深深吸了口气。

脚上来自现代的军靴轻轻点着地,一下,两下,三下……蓦地!

拉开了门!

砰!

子弹准确命,鲜血很快飙出,染红了白色的地毯。

一个肥胖的五十多岁的男子倒血泊,睁着眼睛,额上的弹孔里红的白的一起往外冒。一个被麻绳绑着的女子眼全是恐惧,她的嘴被堵着,叫不出声来,**的陷绳剧烈的扭动着。

赵千看了她一眼,转身将门拉起,退了几步,单膝跪地,双手握枪,瞄着门口。

一分钟后,哇啦哇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是乱糟糟的脚步声,以飞快的速接近这里。

突然,连续几声枪响,门外的几个人影倒下,血直接洒了门帘上,红白相间。

“那里!”脚步声分散了,一部分朝着施耐德埋伏的地方冲去。

“别怕。”赵千回头朝被紧缚的女子笑了一下。

同时,门开了,几个穿着和服拿着武士刀的日本人冲了进来。

砰!砰!砰!砰!

镀金的沙漠之鹰枪口火光闪过,他们第一时间扑倒。

后面的人迟疑了一下,叽里呱啦一阵乱叫,有枪的拔枪,没抢的朝两边闪,还算是有点组织性。

可惜,一把尖利的刀已经插进了第一个拔枪的人喉咙里!接着,刀又划过另一个人的咽喉,然后,第三个人的喉管也断了,血就像喷泉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金色沙鹰高高抛起,弹匣滑落而出,几秒钟后,准确的落了赵千手,出了咔的一声。

日本人反应过来了,闪到两边的拿着武士刀的人狂叫着扑了上来。

枪声响过,两个人倒下了——赵千的左手上,一把金色的大手枪泛着寒光。

原来这就是他双手握枪的原因!右手可以使用狼型战斗刀,左手将沙鹰抛起,落下时便已经将备用弹匣换好!

又是连续五枪,有枪的日本人全部倒下。

短短一分钟时间,已经有十几个人死这个男人手,剩下的几个日本人如同疯狗一般舞刀而上!

“别怕。”赵千又回头朝那已经看呆连惊叫都忘记的女子笑了一下。

呼,话音刚落,刀锋袭来,轻灵转身,便躲过了这一刀,接着一个回旋踢击了挥刀的人。

这一脚准确的砸了那家伙的太阳穴上,他晃悠了几下,一头栽倒,口角渗出白沫,翻着白眼。

又是一把刀砍来,锵,狼刀架住了武士刀,膝盖狠狠顶了攻击者的肚子,他惨叫一声,刀也掉了,接着外型仿自斯特赖德战斗刀的狼刀插进了他的心脏……也就是十几秒钟,后那几个疯的日本人全部死地上。没有人冲进来了,这座极具日本特色的大宅如死一般寂静。

赵千出了口气,收起沙鹰,点燃支烟,朝那被以极其羞耻的姿势紧缚着的女子走去。

女子惊恐的望着这个男人,那把尖利的刀他沾着鲜血的手不断翻转,就像跳舞一样……轻轻几声,绳被割断了,然后她被抱了起来。

“老板,你干嘛?”施耐德出现了门口,卡其色的战斗服上全是血。

“受伤了?”赵千捂住了怀女子的嘴巴。

“这是那些矮子不的血,他们太蠢了,还没冲到就死了一半。”施耐德咧开嘴,拍拍挎胸前的蝎刺97,那口金牙依然十分恶俗。“不过……”他奇怪的指着赵千怀的女子,“你抱着她干嘛,哇,没穿衣服,原来如此,哈哈。”

白了他一眼,“女人是有牺牲精神的,我那个……咳嗯,那什么,她们用自己的青春和**,为全世界的观众奉献了一出出感人的戏剧。”

“戏剧?”施耐德愣了。

“对,是戏剧,从某种艺术的角来看是这样。”赵千朝门口走去,“这个野口组的家伙,死之前正玩一种男人用来掩饰自己短处的游戏,所以才需要强烈的刺激,我不能让这些可怜的女人继续受苦。”

“游戏?短处?”施耐德疑惑的望着赵千的背影,回头看了看,现满屋尸体有个光屁股的胖子……“那不是短处。”施耐德这一刻竟然像个哲学家,“那是渺小,寄托卑劣人性无法看清的渺小。”

几乎是同一时间,濑名家干将石川一郎死于赌场,和他一起死亡的,还有野口组的藤田二熊,另外,号称野口组三大将之一的被人杀死自己家,同时四十多名野口组成员毙命。

**之间,一多条人命!

横滨警方震动了,濑名家和野口组也乱成一团,都以为是对方干的,红着眼睛想要复仇。

横滨郊外的一个村庄。

“再说一遍。”一间民宅里,赵千望着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一脸严肃。这女人挺漂亮,也年轻,脸上是女性含羞骚的传统表情,她叫花野真衣,正是被赵千从三无家里带出来的女人。

“雅,雅美蝶……”花野真衣眼里全是羞赧和害怕。

“好!很好!非常好!再说一遍!”赵千喘了口粗气。

“雅美蝶……”

“哈哈,再来。”

“雅美蝶……”

“舒坦!”

李尧终于受不了了,“大哥,雅美蝶是什么?”

“一种野生蝴蝶,可以促进肾上腺激素的分泌,对手枪事业的展很有帮助。”赵千道。

“手枪?蝴蝶?大哥你病了?”李尧很担心。

“好了好了。”赵千摆摆手,“给她点钱,放她离开。”

李尧眼闪过一道寒意,“大哥,放她走的话……”

“也是。”赵千明白李尧是什么意思,用日语对花野真衣说:“你不能离开,这样好了,除了我以外,我们这里的男人你随便选一个,以后就伺候他了,你看如何?”

花野真衣也不是个**,她还不到二十岁,是因为父亲赌场里输得倾家荡产,才把她抵押给了野口组的。前天夜里,她目睹了赵千和施耐德两个人杀死野口组数十人的经过,也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全靠那个眼睛很亮笑起来很好看并且有点神经质的国男人,还能怎么选择?也只能照着他的话去做。

“你不行吗?”她问赵千。

赵千笑着摇头,“不行,我是个吃软饭的,未婚妻有钱,没办法,近不能得罪她。”

“哦。”花野真衣低下头,想不明白这个强悍的男人怎么会吃软饭,怎么看怎么不像。然后她选了李尧,李尧坚决不干,王彪、孟伟、周凤祥也不干,克尔辛和盖伊没兴趣,后只有施耐德笑纳,他其实早就想了,只是人家后才选他。

...

第七十章 神(一)

第70章 神(1)

接下来的几天,赵千众人都这村子里窝着,施耐德天天和花野真衣办事,赵千也不管他,谁叫这身体素质太他妈好了……李尧横滨市里,带着毒蝎五队收拢了几个小帮派,还是那一套,服从的有饭吃,反抗的见上帝。

然后,一个帮派成立了,“横田组”,头领正是横路贵田。

短短半个月,横田组的势力迅速扩张,除了濑名家和野口组的地盘,横滨市里其它黑帮的地盘基本上被它抢占了,手段十分强硬,而且也和警察局的人挂上了关系,走通了暗道。

横田组横空出世,引起了濑名家和野口组的重视,可这两个帮派因为二十多天前生的事情争斗不休,死伤严重不说,很多骨干还被警察抓了……于是,横田组开始吞噬它们的地盘,一边是横滨黑道异军突起的兴力量,一边是打得剩一半的残体,经过几次大规模的械斗之后,濑名家头领濑名川毙命,野口组三大将剩下的两位也死于乱枪之下。

1897年12月17日,横田组成为横滨市大的黑帮。

而这个时候,赵千众人已经回旧金山的船上了。

客轮房间内,李尧帮赵千点燃支烟,“大哥,你就那么放心那个横路?”

赵千抽了口烟,腿翘了茶几上。

施耐德搂着花野真衣,朝李尧眨眨眼睛,意思是你怎么这么笨。

李尧火了,“滚一边去,成天就知道和倭子女人一起!”

“好。”施耐德竟然没火,带着花野真衣去甲板了。

赵千笑了一声,对李尧说:“横路贵田还是有点能力,上上下下的关系打点的都不错,还找到了政界的人依托。”

李尧皱起眉头:“我就是怕这一点,翅膀长硬了,可以飞了。”

赵千吐出口烟雾,“李尧,我们给他的古柯碱是不是好东西?”

李尧反应了过来,眼闪烁着。

赵千抽着烟,“没错,横田组是我们扶植起来的,按常理来说,应该受我们的控制,可是,那种单一服从的关系,才是不稳当的。你不知道这个民族的根性,他们会对强权低头哈腰,却能隐忍,直到可以站起来的时候,才会背地里咬人。现我们和横田组是合作关系,我们给横路贵田的古柯碱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这样的关系,才是让我放心的。”

李尧点头:“大哥,你说的对。”

赵千看着他笑道:“其实你也想的到,只是你对日本的恨让你失去了判断力。”

李尧问:“大哥你不恨倭子?”

赵千笑道:“我不恨女人,她们有价值,女人嘛,总是弱者,要受到保护。”

李尧笑了,又问:“大哥,为什么要急着回旧金山?”

赵千眼一闪,兴奋的坐了起来,摁灭了烟头,“一定要回去,必须回去!老天爷站我这边了,兄弟,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样的人,也会主动找上门来,惊喜,这绝对是天大的惊喜!”

“谁?”李尧有点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自己看来无所不能的大哥激动成这样!

“一个天才,真正的绝世天才!”赵千声音都变了。

绝世天才?李尧没有继续问,可心里的疑惑却浓了。

砰!不是枪响,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他哪?”赵千死死盯着办公桌后的卡瓦。

“老板,你才刚回来,喘口气。”卡瓦起身,递来一杯咖啡。

咣当,咖啡杯被打掉,碎了一地,缓缓流动的咖啡还冒着热气——“他哪!”已经歇斯底里了。

卡瓦不由愣了,“他有那么重要?如果不是购买他的专利,我甚至以为他是个破产的流浪汉。”

“回答我,他哪!”赵千都快要拔枪了!

卡瓦彻底傻了,这样的表情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他回科罗拉多州了,我电报只是想询问你那几个专利到底要不要,因为他很强硬,所以……”

“你敢!”赵千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谁只要动他一根汗毛,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老板你去哪?”卡瓦呆呆的道。

“科罗拉多!”声音传来,人已经不见了,门剧烈的摇晃着。

“就为了那个怪异的家伙?”卡瓦喃喃自语,“老板疯了吗,搞不懂。”

科罗拉多州。科罗拉多斯普林斯。

派克斯峰下,赵千深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羊毛大衣的领子,表情十分庄重。

“哥哥,你怎么这副表情?”莫如兰身边有点奇怪,从来到斯普林斯开始,赵千就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和火车上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那个浪荡子判若两人。

“这是神的地方。”赵千说了句莫如兰听不懂的话。

“神?”莫如兰不懂了,呆呆地看着赵千朝山上走去的背影。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一处平地,这里很奇怪,几根电线杆杵着,电线其交错,数十个铁桶横间,电火花缭绕周围。

“小心一点,这是高压电线。”赵千对莫如兰道。

莫如兰问:“间的那些铁桶是什么?”

赵千目光炯炯:“神对未来的启示。”

莫如兰还想问,却被赵千挥手打断,定睛一看,现远处的一根电线杆下,竟然有个人影!

突然,电光四射!

啪,啪,啪,啪……间的铁桶旋转起来,电流升腾而起,顺着连接铁桶的铜棒传递到了电线杆,然后,串联几根电线杆的电线颤抖起来了,出嗡嗡的声音,几秒钟后,胶皮爆开,电火花猛烈的碰撞,蓝白色的电光笼罩了电线杆,就像光的网络,然后,光网扭动起来,并电流声汇集成了一股……断了!那个人影背后的电线杆竟然被一道巨大的闪电击断了!

“危险!”莫如兰尖叫着。

轰!

电线杆砸了地上,陷入了泥土。

赵千拉掉电闸,电光消失了,一切重归平静。

莫如兰跑了过来,脸色阵阵白。

“为什么!”坐地上的人影抬起头,盯着赵千,清瘦俊秀的脸上是愤怒的表情。

“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吗?”赵千伸出手。

“没看到,我没看到结果!”他打开赵千的手,挣扎着站起来,“谁要你救我,你怎么来这里的,你是谁!”

看到这个大约四十岁的男子的态,莫如兰生气了,冲男子大声道:“是他救了你,差点被你的破东西砸着,你不说声谢谢就算了,还火,你有什么资格火!”

“兰儿!”赵千喝斥道。

男子盯着莫如兰,薄薄的嘴唇不住颤抖,“你竟然,你竟然,说我的实验是破东西……无知,无知,无知!”

“对不起,她不懂。”赵千一把抓住还想争吵的莫如兰,把她拉到身后,对男子笑道:“你好,神,我是你的朝拜者。”

“你叫我什么?”男子明显愣了一下。

“神,你配得上这个称呼。”赵千微微点头,“我叫赵千,从旧金山的青山集团而来。”

男子似乎明白了,褐色的眼瞳闪了闪,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特斯拉先生,你有什么困难吗,如果有,请告诉我,我会帮助你。”赵千笑着伸出了手。

男子眼眸又动了动,迟疑了几秒钟,缓缓伸出手。

赵千松开手,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特斯拉先生,我听说这里要拆了。”

叫“特斯拉”的男子咬咬牙,没有说话。

赵千接着道:“特斯拉先生,电离层及地下经纵波或横波传播的地电流是存的,泥土是导电体,不过你制造出来的人工闪电太吓人了,应该有数万伏。”回头望着那根断掉的电线杆,“刚才这道闪电有135英尺长,你的实验成功了。”

“你看到了?”特斯拉声音颤抖了。

“对,救你的一瞬间。”赵千微笑着。

“太棒了,太棒了,这就是能源,强大的能源,交流电才是未来!”特斯拉清瘦的脸庞绽放出了笑容,热泪盈眶!

“神的启示。”赵千朝特斯拉鞠了一躬,“请接受我的敬意,尼古拉特斯拉先生,被人遗忘的先知者。”

特斯拉抹了下眼角,“我不是什么神,只是一个债台高筑的破产者,我必须还清债务,不然这个实验室和我所有的东西将被抵押。”他苦笑了一下,“不过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这些。”特斯拉望着实验场的器材,细长的眼睛里泛着光华。

“那是未来。”赵千看着特斯拉,“你找到投资者了吗,如果我没来迟的话。”

特斯拉深深看了赵千一眼,“你说什么?”

“未来。”赵千轻轻点头,“没错,是未来。”

特斯拉蓦地笑了,“没想到,我想听到的话是一个国人说出口的,国,神秘而伟大的国,古老的明孕育了智慧,哪怕它的苦难无人可知,看来,我应该拒绝摩根先生的好意了。”

好险,赵千心里出了口气,特斯拉1893年展示了无线电通讯并成为电流之战的赢家后,便成为美国知名的电子工程师,并美国电气工程师协会声名鹊起。美国不是没有有眼光的人,事实上,与他同时代的很多商人利用了这位天才科学家的爱心和才华,骗取了他的研究成果和荣誉,因他的明而腰缠万贯。但特斯拉却是穷困潦倒、长年经济拮据。

尼古拉特斯拉,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伟人。交流电动机就是他明的,而爱迪生钟爱自己明的直流电动机,极力打压特斯拉。如果特斯拉不是被迫放弃了交流电的专利权供世人免费使用,那他会是世界上富有的人。他的梦想就是给世界提供用之不竭的能源。他的一生很悲惨,却是一个绝世天才,很遗憾没有多少人记得他。

...

第七十一章 神(二)

第71章 神(2)

和爱迪生依靠团队搞商业明不同,特斯拉的勤奋和天资充满了这个瘦削的身躯,就像他制造的能源一样,永远用之不竭。特斯拉的专利是他个人独自构思和撰写的,是名副其实的专利明人;而爱迪生的专利是靠他创立的美国通用电器公司的庞大的实验队伍完成的,爱迪生因为是美国通用电器公司老板而拥有专利,爱迪生并不是真正的专利明人;特斯拉于布拉格大学毕业,爱迪生小学未毕业,因此,一对一比较而言,独行侠特斯拉个人的科学与明成就比完全依赖于商业研团队的爱迪生个人的纯商业明成就要伟大许多倍。虽然他一生不断地致力于研究和创造,并取得约1000个明专利。但他一生的研究不是为著一己之利。这个1856年出生于克罗地亚的天才多产的创造时期是美国过的,其很大一部分直到今天仍无法重复。

虽然特斯拉死于穷困且被遗忘,但使用电的现代世界上到处都可以看见他的遗产。撇开特斯拉电磁学和电力工程上的成就,特斯拉也被认为对机器人、弹道学、资讯科学、核子物理学和理论物理学上等各种领域有贡献。特斯拉晚年被视为一个疯狂科学家并由于宣称可以创造怪异的科学明而被注意。许多他的成就已伴随着一些争议被应用,去支持着许多的伪科学,如幽浮理论和世纪神秘理论。不过,他是名副其实的“创造出二十世纪的人”,无可厚非。他死后美国政府秘密删除了有关他的历史记载和报道,fbi将他所有设计图纸和试验作品全部没收,他的研究成果大部分被收缴并列入高级机密,这就是对特斯拉的成就好的证明。

可惜啊,这样一个对世界无私奉献的明者居然被爱迪生折腾到死,老天不公!火车车厢里,赵千一边和特斯拉聊天,一边想着。莫如兰坐身旁,听得晕头转向,不过心里却甜丝丝的,因为自己这个未婚夫真的太厉害了,连电气工程这样的高深玩意都懂!

其实心里有点虚,不过为了和特斯拉成为除去合作关系以外的挚友,还是把脑仁里那点来自未来的无线电知识掏了个干净。

特斯拉却听得很认真,他的记忆力很惊人,很多话赵千自己都忘了,他还能思考过后提出的想法。

天才就是天才,何况还是绝世天才。不由感叹,还好老子手脚快,不然就被摩根那家伙占了天大的便宜。

又聊了一会,莫如兰拿出一瓶酒,特斯拉看到这瓶酒立刻双眼放光。

“南斯拉夫的葡萄酒,你故乡的酒。”赵千笑道。

“你准备的?”特斯拉问。

“嗯。”赵千道,“不过这瓶酒是我未婚妻的,她家是开船舶公司的,什么都有。”

特斯拉笑了笑,莫如兰有些不好意思的倒上酒。特斯拉喝了一口,“很纯,莫**,十分感谢你,让我品尝了家乡的酒,很久没有喝到了。”

莫如兰礼貌的回应,并向特斯拉道歉,特斯拉哪里是介意这些事的人,一杯接一杯的喝,很快便靠椅背上醉倒了。

赵千看着他,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望着窗外,莫如兰靠肩上,不一会也出了轻轻的鼾声。入夜了,窗外漆黑,只有零星的光点变成了一条线,那样模糊的掠过。

这个时候,正是特斯拉潦倒的时候,也是他思维成熟敏锐的时候。

1884年,特斯拉第一次踏上美国国土,除了前一个工作的经理所写的推荐函外,他几乎是一无所有。这封信是写给爱迪生的,当提到:“我知道有两个伟大的人,你是其之一,另一个就是这个年轻人了。”爱迪生雇用了特斯拉,安排他爱迪生机械公司工作。特斯拉开始为爱迪生进行简单的电器设计,他进步很快,不久以后就能解决公司难的问题了。特斯拉完全负责了爱迪生公司直流电机的重设计。爱迪生说,如果特斯拉完成马达和电机的改进工作,将提供给他惊人的50000美元,特斯拉的工作持续了将近一年,几乎整个重设计了,使爱迪生公司从获得巨大的利润和的专利所有权。当特斯拉要求50000美元时,爱迪生回答他:“特斯拉,你不懂我们美国人的幽默。”拒绝给他钱。后来,当特斯拉要求每周薪水25美元遭到拒绝后,他辞职了。当时特斯拉的薪水是每周18美元,连现青山兵工厂一个工段长的收入都比他高,然后,特立独行的特斯拉去挖了一段时间水渠,作为对爱迪生公司的讽刺,爱迪生也希望永远也不会再听到特斯拉和交流电的消息,并相信直流电才是未来。特斯拉专注于交流电系统的设计,即使他挖水渠的时候。

1886年,特斯拉募集了资金之后,创建了自己的公司——特斯拉电灯与电气制造公司。可投资商不同意特斯拉关于交流电马达的计划,终罢免了他的职务。1886年到1887年期间,特斯拉纽约做一个普通的劳动者,既为了糊口,也为了维持他不会停止的实验。1887年,他用简陋的条件组装了早的无电刷交流电感应马达,并1888年展示给美国电气工程师协会。1889年特斯拉迁往有让他有做高频高压实验地方的科罗拉多州的科罗拉多斯普林斯,并开始那儿搞研究。他依旧拮据,也依旧靠着对科学的热情坚持不懈,1900年1月7日,特斯拉离开了科罗拉多斯普林斯,实验室被拆除,里面的东西全都被卖掉来抵债。

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就是这样真实。赵千轻轻推开莫如兰,起身将自己的大衣盖了特斯拉的身上。如果不是自己购买那些现不受人重视却以后挥巨大价值的专利,撑不下去的特斯拉也不会找上门来,每个人都要生存,精神是前进的动力,却不能当饭吃。

他是不想终止一直坚持行走的路。赵千靠椅背上,浑身放松,跟随着火车摇晃的节奏起伏。

特斯拉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执着就是找罪受,却心甘情愿。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1898年1月12日,青山实验室解散,青山研究所成立。所长尼古拉特斯拉,副所长迈克柯尔特。旗下暂时有三个实验室,特斯拉主导的电气试验室,迈克主导的枪械实验室,以及高纯古柯碱提炼技术稳定后从青山制药厂抽调到研究所主导医药实验室的勒非。

青山研究所成立的同时,报纸上出现了大量招聘科研人员的广告,薪酬很高,待遇很好,所以很多人前来应聘。

一些人通过考核以后成为了青山研究所的科研人员,立即就领到了第一个月的薪酬。宽松的环境,优越的研究条件,致使他们将消息告诉了他们的朋友,以至于很多有才华的人都赶到了旧金山,参与青山研究所的竞聘。

1898年2月4日,赵千过了27岁生日后,青山研究所已经拥有53名科研人员,其还有特斯拉从爱迪生的公司里挖来的人才。

“研究所要什么就给什么,多少钱都行。”赵千是这样对卡瓦说的。

于是,2月6日,一个德国人到来之后,青山研究所建立了一个实验室,化学实验室。

亨宁——1899年制造出了黑今**,是原子弹出现以前威力大的**,又被称为“旋风**”,二战后,曾取代了梯恩梯的“**之王”宝座。

亨宁主导化学实验室的第三天,另一个德国人到来,青山研究所第五个实验室成立。冶金专家威尔姆,于1903年研究出了铝合金。从1886年电解铝出现开始,铝已经告别了奢侈品的行列,成为普通的生活用品,赵千将自己仅有的一点来自现代的冶金知识一股脑丢给威尔姆后,威尔姆主导的冶金实验室正式运转。

然后,枪械实验室拿出了成立后的第一个作品。

98——一把真正的半自动步枪!

98是迈克大半年时间的心血结晶,将蝎刺97彻底改良,提高了性能,并且抹去了缺陷。

762的口径,增加了枪管长,整枪长比蝎刺97长,全枪长1027,枪管长478,空枪含空弹匣重45公斤,导气式、回转闭锁式枪机,初速800米每秒,弹匣容量20,有效射程400米。沿用了蝎刺97的机械瞄准具,柱形准星、u形缺口和觇孔式照门,不过迈克还是有所改进,照门表尺可调到500米。握把、枪托和护木都用硬木制成,漆成了黑色,蝎刺97的外型是模仿的ak47,98枪管加长、护木为改进散热改变形状后,却不像ak47了,看起来居然很像后世的一把德国名枪hkg3!

性能比蝎刺97大大提高,而且98是完整意义上的半自动步枪,就赵千看来,这把外型和hkg3很像的步枪除了射程以外,已经超越了二战时期美军的制式步枪1式加兰德步枪!

不过这是很难比较的,1式加兰德步枪属于战斗步枪,对枪口初速和射程的要求本来就高,比如青山97式,初速就达到了820米每秒,有效射程也超过了400米。步枪按自动化程分为手动步枪、半自动步枪、自动步枪,按用途分为普通步枪、骑枪、突击步枪和狙击步枪。

蝎刺97虽然是不完善的半自动步枪,但从用途来看其实属于突击步枪,所以这从蝎刺97进化而来的98,也是突击步枪。

迈克柯尔特真是个天才,所以用他名字开头的字母命名无可厚非,2月10日,孔茨组织青山兵工厂的精英人员微量生产98,同时,蝎刺97正式改名为97,开始量产。

...

第七十二章 我们是一体的

第72章 我们是一体的

因为技术条件所限,所以98只能由孔茨组织技术部人员和工厂精英技师先行试验生产,而97几个月以来微量生产效果很好,已经形成了成熟的工艺,可以批量生产了。

现不缺钱,古柯碱走私到日本,青山兵工一厂的货走私去香港,同时古巴革命军和秘鲁的爱德华多也要吃货。费伦市长的大力推荐下,美**方派专人来考察了青山96式,卡瓦作为青山集团的代表和美军专员见面,对方试用了青山96式,并且和现阶段美军制式步枪春田96做了详细的比较,已经向华府递交了报告,强烈建议华府采用青山兵工厂的青山96式,为美军换装。

赵千知道这一定会成功,因为青山96式的性价比高于春田96,美国人一贯精明,何况青山集团还是美国公司。所以,青山兵工二厂开始大量生产青山96式,加上美军已经采购的青山左轮,青山兵工二厂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美国的国家枪械生产点。

可二厂的产量却是两个厂子的台面产量,青山96式和青山左轮就是青山兵工厂光天化日之下的金字招牌!

仓库里全是青山96和青山左轮,青山97外型和青山96差不多,不要说每个月的产量被吃空了,就算有存货,放一起也看不出来。

除了美**方,已经有美国的军火商找上了卡瓦,要求订购青山96和青山左轮,除了美国的军火商,欧洲的一些拿不到军火货源的商人也找上门来……军火,这个时代,就是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谁有货源,谁就拥有了滚滚而过的金钱。谁都想挤进这个市场,谁都想分一杯羹。

1898年2月15日,美国派往古巴护侨的军舰“缅甸”号哈瓦那港爆炸……要打起来了。再过两个多月,美国就会以此为借口,对西班牙采取军事行动,美西战争将正式爆,美国虽然海上打赢了,可陆地上还是吃了西班牙军队装备的毛瑟步枪的亏,而且现古巴革命军还有青山97式,你这亏吃得大。青山97式和还未问世的毛瑟98一模一样,枪口初速甚至快,毛瑟98非自动普通步枪里的设计已经臻至完美,你那些春田96怎么打?就算军方通过了报告,购买了青山96,那也只是比春田96便宜一点,耐用一点,和青山97还是有差距。

嗯,等你吃了亏就明白了,那时候的青山97式,可就不是现青山96式的价了,你爱买不买,不买你的陆军继续弱势,慢慢等到1903年,不过就算春田1903式出来,也比不上老子的青山97式!

你以为我100美元一把青山97卖给古巴革命党为了什么?钱是要赚,只不过真正的大头你这里,我亲爱的美国陆军,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的蜜月期……砰。

青山兵工一厂后山山顶,子弹贯穿了木耙。

“几乎感觉不到后座力。”黑色的枪托顶阿尔曼肩部,日耳曼大汉双眼放光。

赵千站他身边笑道:“不是感觉不到后座力,是你以前用的97和97手枪后座力太大。”

“好枪。”阿尔曼放下手臂,手提着的是第一把出炉的98半自动突击步枪。

“762毫米的口径?”齐格一旁问。

“对。”赵千看着他。

“我们以前用的97口径是1143毫米,98的口径变小,威力会不会减弱?”齐格又问。

“给他试试。”赵千笑着。

阿尔曼将枪递给了齐格,齐格只开了一枪便疑惑全消。

赵千拍拍手:“毒蝎全体注意,整顿装备,十天后出。”

“是!”阿尔曼带头敬礼。

1898年2月25日,半夜,旧金山码头。

几个大木箱搬上了船,致公号,莫氏船舶公司大的货轮。甲板上,莫如兰泪眼迷蒙。

“好了好了,回去了,我不会有事的。”赵千轻轻松开了她。

“小心一点,如果太危险,就不要……”莫如兰咬着嘴唇,“你要想想我,还有她……”

赵千知道莫如兰说的她是刘贞贞,抚弄着莫如兰垂下的长,“你老公是小强,死不了的。”

“小强?”莫如兰一愣,“你的小名?”

“嗯,算是。”赵千知道说漏了,也不解释,解释不清楚。

这是离别前的**,海风掠过的甲板上,美人的离泪,还有未卜的前路……汽笛声传向了远方的海面。

莫如兰望着远去的致公号,直至天明。

“哈哈哈哈!”

“头儿,别怂!”

“哟,这黑鬼有点能耐。”

“是啊。”

致公号的甲板上,毒蝎队员正凑一起嚣叫。

啪。

张二虎手软了,趴了甲板上,喘着粗气。

“巴特赢了!”谢子峰笑容满面,“对不起了,二虎。”说罢便伸手去抓地上的钞票。

“干什么?”赵千的声音传来,谢子峰迟疑了一下,缩回了手。

“哎哟。”赵千望着甲板上被子弹压着的一叠钞票,“赌博?”

“嘿嘿!”两米多的强壮的吓人黑大汉巴特摸着光头傻笑,“老板,我赢了,没有人的力气比我大!”

赵千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钞票,所有人都安静了,只有巴特的傻笑声还响。

谢子峰惴惴的道:“老板,船上的生活太无聊了,所以……”

赵千挥手打断了他,弯下身,拿起子弹,又放上了一叠钞票,然后压住,蓦地露出笑容:“算我一个。”

众人出一阵哄笑,齐格和克尔辛这种老油条眼还闪烁着狡黠,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这位老板肯定会玩这一招。

“滚一边去。”赵千踢了张二虎一脚,“亏你还是队长。”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赵千脱下了毒蝎的战斗服,光着膀子对巴特说:“来,和我比比,赢了所有的钱都是你的,谢子峰敢分一票我罚他每天打扫甲板。”

巴特呵呵傻乐,“你太好了,老板!”

谢子峰则嘟哝:“老板偏心,这黑大个到底有什么好,而且里面还有我的钱……”

一个壮实的青年缓缓摇头,同情的拍拍谢子峰的肩膀,正是毒蝎四队的张鸿,致公号领船张成国的儿子。

“啊哦!开始了!”施耐德叫了起来,连不远处看海的阿尔曼也凑了过来。

伏地挺身,谁先趴下谁输,这是毒蝎常见的赌博项目。

“哈哈,出汗了,出汗了,老板出汗了,才150个,巴特,我看好你!”施耐德两排大金牙基本上全露外面了。

“不公平。”齐格笑道,“巴特刚刚才做了几个,老板这是诈赌。”

“不,是战术,为了胜利。”阿尔曼嘴角轻轻一动,这是他标志性的微笑。

“加油!400个了!”克尔辛吹起了口哨。

谢子峰张大了嘴巴:“巴特这傻大个的身体是什么做的啊?”

王彪他身边道:“现知道老板的眼光了?”

谢子峰点点头,一脸惊讶。

就要到500个时,赵千趴了甲板上。

巴特一声欢呼,蹦了起来,不止他,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好像亲眼目睹无所不能的老板失败就是他们快乐的事情……施耐德叫的欢,就连阿尔曼也轻轻鼓掌。

“有什么奇怪的,我就不能输?”赵千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捡起钱,塞给了巴特。

“哦。”齐格眼闪过一道光芒,对阿尔曼小声道:“长官,我知道你为什么鼓掌了。”

“嗯。”阿尔曼轻轻点头,“他比我们都清楚前面的路有多少荆棘,所以他要对我们说,他和我们是一体的。”

欢呼声渐渐小了,好像毒蝎队员都看出来了赵千是故意让巴特赢的。

“来,抽烟,兄弟们。”赵千掏出烟,笑道:“抽完了开始训练,这个甲板,就是我们的临时训练场。”

“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我们是好的!”又是一声。

“毒蝎不输!兄弟不死!”施耐德大喊,拔出手枪,朝天猛开!

“兄弟!”“兄弟!”“兄弟!”

砰!砰!砰!砰!砰!

枪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海面上激荡着男人的心。

致公号不止吨位大,而且航速很快,是莫氏船舶公司好的船,很先进的货轮。

1898年3月10日,香港维多利亚港。

“张大叔,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码头上,赵千对张成国说。

“放心,姑爷,老张不能误了您的大事。”张成国道。

“那好,一路顺风。”赵千上了马车。

“姑爷,万事小心。”张成国挥挥手。

赵千点点头,缩回车内,放下了丝绒帘子,这些马车是罗西派来的,赵千来之前已经拍了电报给他。

到了士丹顿街罗西的豪宅时,已经是傍晚了。

罗西早就等门口了,看到赵千下车,第一时间就是一个意大利式的拥抱,而且不肯松手。

好不容易推开了他,进了装潢极豪华、面积极大的客厅,牛德和张二虎带着毒蝎二队和三队将几口大木箱也搬了进来。

“千,我的朋友,你又要搞什么动静了?”沙上的查理起身,看到这阵仗很是惊讶,特别是毒蝎队员的装束。

...

第七十三章 狂生

第73章 狂生

“啊,总督大人。”赵千露出了笑容。

查理收起了惊讶之色,笑道:“对不起,我不能去门口迎接你。”

赵千点燃支烟,坐沙上,“我懂,陈荣呢?”

罗西坐了身边,不等查理回答便插嘴道:“跟着李部长走了。”

赵千看了他一眼,问查理:“你的事怎么样?”

查理为赵千倒了杯红酒,满脸是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十分顺利了,那些来查我的混蛋,全部去见了上帝。”

罗西也笑道:“李部长真厉害,让我找了十几个女人,出席了几场酒会,就将调查组的那些家伙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然后……”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些女人呢?”赵千眼闪了一下。

“当然不能留了。”查理道。

是幕渊的办事风格,没办法,赵千心里叹了口气,严肃的对查理说:“小心一点,我知道那些查你的人死掉你有办法善后,可如果你再这么不知收敛,还会有下一批人来查你,我不可能总是这样帮你。”

看到赵千的表情,查理心咯噔一下,忙道:“千,我知道了,英国那边我已经找到了人,送去了好处,应该不会有人来查我了。”

赵千摁灭了烟头,端起红酒喝了一口,“这样才对,人不能太贪,有时候好处要分享才会安全。”

“二哥,你船上也无聊了,我们先吃晚餐,然后我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娱乐。”罗西笑道。

赵千知道他说的娱乐是什么,摆摆手道:“不行,我等下要去见一个人,那些娱乐,留给施耐德他们。”

罗西有点讶异:“你要去见谁?”

赵千没有回答,望向查理:“查理兄弟,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一条香港老街。

夜幕下,煤气灯的光是那样的弱,这条街住的基本上都是华人,所以看不到电线,也看不到电灯。

3月的晚风有些凉,赵千理了理白衬衣的领子,扣上了西背的扣子。

走到一间房子的屋檐下,接着微弱的光看了看手的地址,找了找方向,将那张李奇天写着地址的纸揣进了裤兜,接着向前走。

旧金山那边不用操心了,有卡瓦和李尧,致公堂也会帮衬,自己也安排好了后面的一些事情,以这些人的能力,应该不会出岔子……赵千停了一幢破旧的瓦房面前,正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夜无声,深沉沉,我站高山之巅,看不见黄河滚滚!那是我的魂,我已死,离不开,离不开的家国恨!泣血争年少,为何叹命残,犹记青骓暖,功成虎牙寒!功哪里!哪里!”

声音有些弱,却狂态必现,此人定是个狂生。

赵千有些犹豫,但还是敲了敲门。

“谁?”语气有些愠怒,似是情绪被人打断很不爽。

赵千也不回答,直接推门进去了。

一间陋室,窗户漏风,门上无锁,一**破棉絮铺地上,上面盘腿坐着一个年轻人,左手拿着个酒壶,右手拿着一支毛笔,宣纸就铺棉絮上,也不管墨迹浸透。

“泣血争年少,为何叹命残,犹记青……什么暖,功成虎牙寒。”赵千念着宣纸上写的诗,不住点头,“好诗好诗!”

“别装了。”那年轻人冷笑一声,也不问来人是谁,“连字都认不完,还懂什么叫好诗?”

你大爷的,老子化就这么多,有什么办法!赵千看着年轻人,直接奔了主题,“李奇天叫我来找你的,我还以为我走错了,不过看到这场景,应该就是你。”

“为何是我?”年轻人来了兴致,随手扔掉了酒壶,砰的一声,酒壶身后摔碎了。

“有才的人都是怪物。”赵千一脚踢开了年轻人面前的宣纸,“这些有屁用,什么叫虎牙,这才叫虎牙。”

啪,一把枪砸了年轻人面前。

“赵青山?”年轻人明白了,酒也醒了几分。

赵千一屁股坐下,“看来幕渊来找过你了。”指着年轻人面前那把96自动手枪,“见面礼,你的虎牙。”

年轻人目光激烈的闪烁着,半晌,捡起那把枪,摇摇晃晃的起身,“走,我跟你走,他妈的功成骨枯!”

赵千笑了,“陈玉山,果真名不虚传。”

“名?我有什么名?一个落魄狂生,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名不虚传?哈哈,怕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这个叫“陈玉山”的年轻人笑了起来。他身材不高,也就是172公分左右,不胖不瘦,长得还算秀气,就是面色有些苍白。

“我说你有名就有名,谁不同意……”赵千猛地起身,指着陈玉山手的枪,“就他妈的用你的虎牙咬他!”

陈玉山愣住了,旋即狂笑:“天下之大,茫茫众生,知我者,青山也,这条命,这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命,就送你了,有朝一日,你万人央,我陈墨风只需三尺黄土,一缕青烟!”

“万人央?”赵千皱起眉头,“幕渊是如何对你说的?”

“他说……”陈玉山蓦地收起了笑容,“你是……”咕咚,他倒了地上,太过激动,酒劲上来了,醉得不省人事。

我是什么?赵千深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将陈玉山摆正,然后把破棉絮盖他身上,坐门槛上,点燃支烟,望着夜空稀疏的星辰。

幕渊啊,你真是这样想的么?

陈玉山,字墨风,二十三岁,哦不,应该是去年李奇天青山兵工厂后山对赵千说起这个人的时候二十三岁,现应该二十四了。

曾德国一所陆军士官学校学习,不过没毕业就跑了,又被清廷驻美国公使伍廷芳带到美国,西点军校旁听一年,又跑了,香港认识了李奇天,两人成为知己,李奇天跟着自己坐上同一条船后,留香港时不时帮李奇天给美国海军情报处一些烂情报。

不过早就不用了,几个月前,李奇天已经被海军情报处开除,抹去所有档案,成为了一个普通公司的小职员……两天后。蔡镇龙的鹿耳号维多利亚港靠岸,赵千带着陈玉山和全体毒蝎队员登船。

“大哥。”赵千望着鹿耳号上飘扬的美国国旗,“查理总督大人还是爱国的,说英国国旗不能乱用,所以就只能挂上美国国旗了,反正我现有美国国籍,莫氏船舶公司也是美国公司,鹿耳号现不是海盗船了,是莫氏船舶公司的货轮,挂上美国国旗也不错。”

“二弟,你真有本事,我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靠岸。”蔡镇龙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闪着光。

赵千拍拍蔡镇龙的肩膀,“不是我有本事,是钱有本事。”

蔡镇龙笑而不语。

“大哥,你好。”罗西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

“三弟啊。”蔡镇龙朝他笑了一下,“我们以前就认识,只是没想到会拜把子。”

罗西俊美的脸上拂过一缕红晕……这小子,看到女人不脸红,看到男人脸红,如果不是偷偷观察过你和女人睡觉,还真以为你迷恋断臂山上的羊群……“好了好了,别害羞了,该干嘛干嘛去,别送了,又不是不见面了。”赵千对罗西说:“凡事小心,查理那家伙有时候太贪了,你要提醒他,不要把自己也框进去。对了,你那个左右手卡里尼昨天我已经帮你处理了。”

“什么?”罗西愣住了,“二哥你干嘛要杀他?”

“还记得你那位管家吗?卡里尼也是那种可以轻易背叛的人。”赵千正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用什么人要调查清楚,别太容易相信别人,人心难测,隔了层肚皮谁也不知道。”

罗西明白了,心一阵感动,于是抹抹眼睛笑道:“我知道了。”

“以后再聚。”蔡镇龙朝瞭望台上的方家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准备开船了。

罗西又和赵千拥抱了一下,想和蔡镇龙拥抱又不敢,只能握握手,然后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汽笛声长鸣,鹿耳号了。

甲板上,赵千递给蔡镇龙一支烟,甩开打火机盖子,帮他点燃,“大哥,开始了,你准备好了么?”

蔡镇龙深深吸了一口,望着海面上掠过的白鸟,“二弟,你懂的。”

赵千也给自己点燃支烟,锵的一声合起打火机,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大哥你真准时,一天也没迟,我相信,你心里的血开始沸腾了。”

蔡镇龙抽着烟,没有说话。

很快,烟抽完了,赵千弹掉了烟头,伏甲板的栏杆上,像是等什么。

蔡镇龙突然转身,朝赵千敬了个军礼,“二弟,这是我后一次这样叫你。”

赵千直起身,也敬了个军礼,然后按下蔡镇龙的手,笑道:“不必,这部队还是你的,我只要你一句话。”

蔡镇龙看着赵千,一字一句的说:“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

赵千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慢慢抬起手,翘起了大拇指。

“我想明白了。”蔡镇龙旧旧的普鲁士海军服的领子海风翻滚,“我的理想,不是我们的路,你要的东西,才是我为它倒下的理由。”

“值得。”赵千只说了两个字。

一滴泪,缓缓从蔡镇龙血丝密布的眼滑落,流过他宛如刀削的脸庞。

...

第七十四章 秀莹

第74章 秀莹

谁记得京华的烟云,谁记得繁华如梦的天朝?

当历史的车轮碾过,一切只是曾经,荣耀不再,那民族不再叫做民族,是鱼肉,烈火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北京,京城。

城门斑驳,就像压着一朵乌云。

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这就是史书对恭王府的描述。四城两条龙脉,第一是土龙,即故宫的龙脉,不过这个时候可不叫故宫,叫天子居停。第二是水龙,指后海和北海一线,绕过了什刹海,山环水绕,恭王府就正好这个地界。

荷塘优柔,水波泛光,春桃见芽儿了,老槐树也冒绿儿了,萃锦园子里,西边立着个暖阁,暖阁下是片池塘,亭子的琉璃瓦折射着淡淡的阳光。

淡淡的青烟从熏香炉子里飘出,配合着古筝的曲调,一个瘦癯的老人躺铺着貂毛的摇椅上,闭着眼睛聆听。

他颧骨很高,眼袋很重,脸上似是照着一层青气。

古筝曲是汉宫秋月,弹奏者是个女子,穿着旗装,绾髻,戴着旗头,也就是俗称的“大京样”。

一曲罢,女子抬起头,笑吟吟的问:“爷爷,这曲儿您天天听,可不腻味?”

老人睁开眼睛,看着暖阁的珠帘,半晌都不说话。

女子也识趣,不再问,又弹了一曲,这次是高山流水,曲调空灵,筝声似是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老人是睁着眼睛听完的,缓缓叹了口气,“宫廷之上,悬挂着寒秋之月,那惆怅,又岂是一曲子说的清的?”

“爷爷……”女子欲言又止。

“多事之秋啊。”老人望着女子,“我们的日子快要到头了,旗人的风水,怕是早就被自个儿毁光了……”

女子犹豫了一下道:“爷爷,大清江山万年长,我们旗人代代英雄辈出,从关外到关内,咱们的江山是马背上跑出来的,爱觉罗家的天下,牢靠的很。”

老人哈哈大笑:“丫头,你是骗我,还是骗自己?英雄辈出?你看现的宗室里,哪个年轻人拿得出手?还是我,还是我这个老头子,拖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残壳子顶着。到处都是洞啊,烂得厉害,以前是我糊这个房子,后来又是李少荃,唉,他补的辛苦啊,还被人骂被人整,现好了,甲午一打,他也贬到两广去了,现多半也和我一样,过一天算一天。”

女子眼闪了一下,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了?”奕䜣笑望着她,“话憋着可难受。”

女子摇摇头:“我是女儿身,说不得国家大事。”

“可不!”奕䜣突然来了精神,“爱觉罗这大家子,现也就你这个女儿身还长着眼睛!可惜了了,如果你是个男子,我老就是拼了这条老命,破了这张老脸,也要让你去管这个家!”

女子眼有些朦胧,她其实说不上漂亮,只是很灵秀,举手投足都婉约如一幅清雅的山水画。

奕䜣说完这些话剧烈的咳嗽起来,女子连忙起身,帮奕䜣捶背顺气。珠帘子拉开了,几个小丫头忙慌的进来。

“出去出去!”奕䜣不耐烦的挥手,“丫头就够了,你们谁有她管用,这四座城门开了天下,谁也没有她把老梳理的称心!”

那几个小丫头吓得紧,连忙躲了出去。

奕䜣又咳了一阵,好歹缓过气来,拍拍女子的手,“丫头,没事了,我的身子我清楚,这眼睛能睁一天算一天。”

女子一声不吭的坐了奕䜣的对面,鼓弄起茶盏。

奕䜣笑道:“丫头啊,这旗人女子的钟灵,怕是全你身上了。茶艺古朴,你弄来,却如抚琴般,茶香四溢,你泡的茶,老头子我能多喝一口都是福气了。”

女子抬头,笑容婉约,“爷爷,您福大命大,长命岁。”

奕䜣笑出了声:“你又哄我开心。长命岁?假的。我老活到现,也就四个字理解的透彻。”

女子将一杯茶捧了过去:“哪四个字?”

奕䜣接过,喝了一口,“英雄气短。”

女子浑身一颤,怔怔地望着奕䜣,沉默了一会轻声吟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

奕䜣摇头:“未了,未了。”

女子流泪了:“关山梦断,难渡江,尘暗旧甲,空悲叹。”

奕䜣拍手:“对!”

女子哽咽着:“爷爷,您别那么激动,当心着点身子。”她抹了抹眼睛,露出了笑容:“是秀莹不好,没止住心里头的情绪。”

“有什么不好?”奕䜣又喝了口茶,“我知道你心里头藏着什么。”

秀莹低头:“丫头知道自个儿的身份。”

奕䜣放下茶盏,靠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唉,如此才学见识,却是个女子,老天也没长眼。丫头,你能常来陪我说说话儿,老也就知足了,老佛爷也喜欢你,要没有合适的人,不会轻易把你许人。”

秀莹道:“丫头不嫁人,就守着爷爷,嗯,还有老佛爷。”

奕䜣突然坐了起来,“你姓什么?”

秀莹一惊,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奕䜣看着她,良久,道:“记住,你姓爱觉罗,去,让老头子睡一会。”

秀莹迟疑了几秒钟还是道:“爷爷,何总管说的那个人……”

“怎么,你是担心这个?”奕䜣眼闪烁着,“那个人?前几天得了信儿,估摸着现他已经来京城的路上了,老死之前,怎么也要见他一面。”

秀莹睁大了眼睛,“爷爷您是要?”

“是多撑一会,还是亡得快,这答案不清楚,怎么能安心闭眼?”奕䜣吸了口气,躺下身,缓缓合上了眼睛,“去丫头,进园子去,探探园子里的鼻息,你的皇帝哥哥胆子可小的很。”

秀莹点点头,转身离去。

一条泥土路,延伸向远方,两边是农田,黄黄的油**很是好看。一队车马行驶路上,十几辆载货马车,二十多辆载人马车,还有一多匹健马。

赵千骑马上,望着四周的风景。从天津港下船后,休整了两天,购置了一大批车马,总算是朝着北京城出了。

妈的,连铁路都没有,骑马虽然爽,但骑久了大腿内侧很不舒服,有可能还影响间那条腿的健康状况。

不禁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清廷一听到修铁路这档子事就如坐针毡呢。

长期以来,甲午战争以前的铁路问题不为史学界所重视而一直晦暗不明。目前的近代史研究几乎一致认为甲午战争的失败直接刺激了铁路建设,国铁路自此有了一个大展,甲午以前的铁路建设则无足轻重。实际上还是有据可查的,从清廷开始讨论修筑铁路事宜到法战争爆的二十余年仅有公里的铁路,而自法战争结束到醇亲王奕譞去世的五年多时间,也只建成铁路二余公里。

可清廷骨子里还是反对修铁路的,理由可多了,比如“铁路与铜线,事同一律,万难允许”,“力为设法阻止,以弭衅端而杜后患”,“以不便于民覆之,以绝其念”等等等等。

不过现好了,你不修也得修了,枪管子指着你签了条约,你不遵照执行,那就有多的枪管子指着你,让你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天天担惊受怕。

好事。国家是个大躯体,铁路就是血管,血都不流了,你这身体还撑得下去?管他妈的谁修,铁路摆那儿,你总拿不走?

如果是老子……赵千那双比狼还亮的眼睛闪着光。

说起清廷的铁路历史,倒是还有一件蛮好玩的事,清人不敢修铁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怕破坏风水,铁锤砸下来,铁锹挖下来,伤了地气儿,指不定啥时候就刨到谁家祖坟了,可有意思的是,偏偏李鸿章北京的皇城里修了一条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铁路,供慈禧私人使用,观光散心很是方便,深得老佛爷的喜爱!

可见国人还是聪明的,赵千看来,这条小铁路意义非凡,因为这就是全世界第一条观光铁路,开创了现代化游览的先河!

别扯他娘的淡了,赵千咳嗽了一声,点燃支烟,又走了几公里,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抬头看了看天,又拿出指南针和地图看了看,确定了方位正确。赵千没有请马夫带路,赶车的都是蔡镇龙的海盗部队。不可能让外人参合的,从现开始,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此时,蔡镇龙的海盗部队已经有350人,全是南洋的华人青年,南洋时,蔡镇龙和赵千约定了去香港的时间,然后一部分由蔡镇龙的副手左天和带领提前来到天津,另一部分跟着蔡镇龙随鹿耳号回国,鹿耳号其实是一艘改装过的老式轻型巡洋舰,保证正常航速的情况下,也就只能装载两多人。除了方家强带着几十个老手和鹿耳号一起留了天津港,包括蔡镇龙内的海盗部队300号人都跟着赵千一起进京。

赵千见到了左天和,这就是接替施耐德成为鹿耳号指挥官的人,二十五岁,很年轻,长相英俊,毕业于德国一所海军学校,是蔡镇龙德国伏尔铿船厂订购巡洋舰时遇上的,那时左天和伏尔铿船厂当一个技术人员,纯粹浪费人才。

此外,蔡镇龙还聘请了几名德国海军教官,都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干的人。这倒不是巧合,这是赵千的意思,找的就是这种人。

海盗部队里还是有些人会驾车的,所以行进速也不慢,但现天色已晚,今天就这村子里休息了。

刚村口准备下马,就听见了村子里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

第七十五章 途中

第75章 途

“德子,去看看。”赵千坐马背上,嘴上叼着根没点的烟。

“是。”牛德粗壮的身躯一跃下马,马蹄扬起,这壮汉下去,健马似也轻松了不少。“兄弟们,跟着我上!”牛德从裤腰带里拔出枪,他穿着土褂子,大裤裆,跟个马队伙计无异。

“滚回来!”赵千大喝。

牛德愣住了,转身看到赵千脸上严厉的表情,心里也知道老板是真火了,于是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待原地,跟着他的几个人也都吓住了,他们不是毒蝎队员,而是蔡镇龙的海盗部队。

“你激动什么?”赵千翻身下马,“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旧金山?”

牛德敬了个军礼,“德子错了!”

“把枪收起来,从现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拔枪。”赵千朝村子里走去,“你们跟着我,其余的人守这里,如果五分钟我没有回来,阿尔曼,十分钟之内占领这个村子。”

“哦,好。”穿着西装的阿尔曼应了一声,心里却想老板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齐格他身边道:“长官,老板有点紧张啊。”

阿尔曼望着赵千的背影,眼闪了闪,“齐格,通知队员做好准备,我要第一时间执行命令。”

齐格敬礼,“是!”

这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很多房子空着,灰尘蜘蛛网到处都是,看样子是这个村子里很多人都去逃荒了。

心不由有点疑惑,明明自己一路上看到这里的庄稼长得很好,为什么村民还会去逃荒?

哭喊声是从村子的那一头传来的,渐渐变弱。随着距离拉近,赵千听到了一个嚣张的声音,京片子,却带着天津味。

“怎地?想造反怎么着?天子脚下莫非王土,老子告诉你们这些刁民,今儿个这饷是拿定了,谁敢出头,就是朝廷钦犯,满门抄斩!老二!”

“来咧!”

“谁他妈敢动,就打火,铳子候着!”

“得令!”

“反了你们了还,军爷天天为你们打仗流血,吃你们点饷跟他娘的要命似的!”

赵千皱皱眉头,带着牛德几人从房子后面绕了过去,隐没了村民。

村民大概有一多号人,普遍面黄肌肉,衣衫破旧,对面是几十个穿着号坎的清兵,号坎歪歪斜斜,脏兮兮的,辫子盘着,很多人连胸前的“勇”字都看不清楚了。带头的是个满脸胡子的家伙,一脸得色,开始说话的也是他。

原本村民还反抗,结果那些号勇举枪之后,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了,就连开始嚎啕大哭的婆娘娃娃也哑了声气。

这就是原因了。赵千看着那些号勇,心不由有些悲哀。这些个兵也可怜,不要说饷了,吃口饱饭都成问题。他们的饷也许了的,只不过一层层盘剥下来,到他们这里一个子儿也不剩了。要吃饭,要活命,怎么办,不敢找上面要,只能找这些可怜的村民,今天来几个兵,明天来几个兵,抢粮抢钱算好的,遇上个不对,还有性命之忧,所以再好的庄稼也不敢要了,远远地逃了罢。

这只是现清廷军队的一个缩影,就这些兵,还指望他们打仗?不祸祸姓就烧香拜佛了。

“老板,怎么办?”牛德身边小声问。

“你怎么了?”赵千现牛德眼闪着强烈的恨意!

“我知道村子里生了啥事,不用想都知道。”牛德咬着牙。

赵千扭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些狗兵!”牛德压着声音,也压着胸口的愤怒,“打洋鬼子没本事,就知道欺负老姓,老板,开始不是德子不懂事,是德子忍不住。我的妹子……”牛德咬咬牙,还是说道:“就是被这些杂种糟蹋了,家里被抢光,爹也气病了,我杀了那个糟蹋我妹子的狗杂种,逃到天津,上了去香港的船,也不知道爹娘和妹子咋样了。”

是这样。赵千明白了。拍拍牛德的肩膀,“他们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几声枪响,然后十几个人迅速从那些号勇的身后袭来,几分钟的时间就将他们制服,用枪指着押地上。

村民们愣住了,他们不知道这些穿得像马队伙计一样的国人是干什么的,但他们手的枪却认得,吓得不敢做声。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洋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多个洋人,都是西装革履。

村民们开始抖了,他们其实知道,那些个清兵多抢点钱粮,如果顺着他们,他们不会开枪杀人,可这些毛子就说不清楚了。

“五分钟到了。”阿尔曼朝这边敬了个军礼。

村民们傻了,这高大强壮的光头洋人不仅说的是国话,怎么还向自己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很好。”赵千从村民走了出来,从西背口袋掏出怀表看了看,“四分三十秒,非常出色。”

“我们都没用啊。”施耐德抽着烟,“阿尔曼长官说我们断后路,结果根本不用。”

赵千没理他,转身看着张大嘴巴的村民,“我们只是商人,去京城做生意的,经过这里,想你们的村子歇息一晚,各位都回去,我保证不会骚扰你们。”

村民们都看出了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国人是这些人的头,心也松了口气,纷纷离去了,而一个老者则小心翼翼的走到赵千身边,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大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军爷?”他指着那些清兵。

几十个清兵抱着头蹲地上,被张鸿带着十几个毒蝎队员围了起来,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你是村长?”赵千问老者。

老者躬躬身道:“回大人的话,老朽叫张光兴,村民们抬爱,管着点儿事。”

看这张光兴的言行举止像是读过几年书的,赵千对他笑道:“这些军爷可放不得。”

张光兴大概明白了,叹了口气,“大人若不放他们,遭罪的可是我们。”

赵千知道他是怕遭到报复,对牛德耳语了几句,牛德点点头,走开了。赵千又对张光兴笑道:“你等等。”

张光兴也不知道赵千要干嘛,只得等着。村民们不知道轻重,他如何不知?这些人一看就不像是去做生意的,要是他们把这些个军爷都……张光兴不敢想了,越想越怕。

几分钟后,一队车马过来了。

张光兴心惊惧甚,他万万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大阵仗!起码有三来人,当先骑着马的那个人还穿着洋人的军服,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红红的很是吓人。

蔡镇龙看到这情况,也不多问,下了马,不动声色的站赵千身边。

牛德交给了赵千一个袋子,里面装的全是银元。赵千接过袋子,问张光兴:“村长,从这里到京城还有多远?”

张光兴惊了一下,忙道:“还远。”

赵千也知他被吓住了,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将袋子交给张光兴,“这些钱你拿去给大伙分了,都找地方逃了罢,这村子不安生了。”

张光兴呆住了,他想到了也许这个男人会让这个村子所有的人逃走,却没想到赵千会给他们钱,还是这么多!

嘴唇颤抖着就要拜倒,却被赵千扶住,赵千让他赶紧去把钱分给村民,张光兴老泪纵横,直说菩萨保佑……好不容易张光兴离开了。赵千吩咐牛德去安排众人休息,自己和蔡镇龙阿尔曼来到了那些个清兵面前。

正准备说话,身后却传来了陈玉山的声音:“好,好,虎狼和羔羊,一见便知。”

赵千微笑着转头:“墨风,什么时候醒的?”这陈玉山一天到晚酒不离身,从赶路到现,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如此精彩,焉能不观?”陈玉山走到身边,打量着那些个清兵,啐了一口,“他妈的这些货,也能上战场?”

赵千不由莞尔,陈墨风性格狂放不羁,却饱读诗书,说话常常是一句古一句脏话。

“留不得。”陈玉山突然正色道。

赵千眼闪过一道精光。

陈玉山道:“他们不是虎,所以能用放虎归山,但他们却能说话。”

此时,清兵们再笨也明白了陈玉山说的是什么意思,领头的那个大胡子慌忙跪地上,不住磕头,一边磕一边哭号:“大人啊,我们也是想吃口饭,这世道要活得下去,谁想来当兵,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饶我们一条狗命!”

“你说什么?”赵千突然看着他,目光如刀。

大胡子吓住了,声音一抽,再不敢吱声。

啪!

赵千一巴掌挥他脸上。大胡子侧身倒地上,口吐鲜血。

“直起身。”赵千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大胡子没有动,像是被这嘴巴子抽晕了,没缓过劲。赵千拔出枪,砰的一枪打他脚边,“我叫你直起身。”

枪声让大胡子惊醒了,挣扎着直起身,依旧跪着。

啪!

又是一巴掌,大胡子再次偏倒。

“起来。”赵千面无表情的道。

...

第七十六章 吾命

第76章 吾命

这巴掌比刚那巴掌还重,大胡子抽了两下,没爬起来。

砰!子弹没入了大胡子腿边的泥土里。

大胡子又直了起来,却还是双膝着地……啪!他又挨了一巴掌,脑袋重重砸地上。

“起来。”赵千用枪指着他。

“妈的!要杀就杀!这样折磨人算什么好汉!”清兵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义愤填膺。

砰!赵千朝他开枪了,子弹从他脸侧呼啸而过。

这年轻人被吓的不轻,却没有服软,高声叫道:“来呀,来呀,下一颗籽儿准点儿,朝爷的脑门上,偏了的是孙子!”

赵千嘴角轻轻一弯,没有再开枪,转身对陈玉山说:“你的了。”

陈玉山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

“你叫什么?”赵千看着那年轻人。

年轻人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挺着脖子道:“爷大名马强,咋了,问爷的名字作甚?好哇,一枪痛快点,死后也给爷立个牌子,好歹不是个无名鬼!”

赵千笑笑,对张鸿说:“把他带走。”

“是。”张鸿敬礼。然后便生拉活扯的把那叫马强的年轻人带走了,马强哪里挣得过张鸿,不过这小子的确是个硬骨头,一边挣扎还一边骂。

骂声渐渐远去,赵千皱起的眉头松开了,对还趴地上的大胡子说:“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好,好兄弟,强子是好兄弟。”大胡子缓缓起身,眼渗着泪水,“要杀,就杀我,放了我这些兄弟……”

“可你却说他们的命是狗命。”赵千的枪指着大胡子的脑门,“我给你后一个机会,直起身。”

大胡子的泪水流了下来,一脸悲壮,突然,他双手握住了赵千的枪管,大喊:“他妈的开枪啊!放了我兄弟!”

生死关头,他也有了血性!

“要杀杀我们!”又有十几个清兵猛地站了起来,愤怒的高喊!

“好。”赵千望着他们,“把这些人带走。”

那十几个人被带走了,大胡子的手颤抖,“杀我,杀我,听见没,操你娘的杀我!”

嘭的一声,赵千踹大胡子胸口上,大胡子仰天倒地上,喘着粗气,泪水混着灰尘糊脸上。

所有的清兵都站起来了。

“蹲下!”阿尔曼朝天开枪。日耳曼人永远都是那副生铁一样的表情,可此时,他眼却闪烁着光华……清兵们没有理会枪声,默默走到大胡子身边,几个人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大胡子终于站直了,他靠周围的人的手臂上,咬牙望着赵千,不止他,所有人都望着赵千,目光里不再是惧怕,而是男人的决心!

“你把握住了机会。不,应该是你身边的兄弟帮了你。”赵千将金色的沙漠之鹰插回后腰,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这就是我说的直起身,你懂了?”

大胡子愣住了,所有的清兵都愣住了。

赵千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挥挥手,“放了他们。”

十几个毒蝎队员第一时间收起枪,跟着赵千走了。

“怎么就?”陈玉山不懂了。

赵千摇摇头,没有说话。蔡镇龙微微点头。而阿尔曼的嘴角则动了动,那是他的微笑。

半夜。村子附近的一处树林。

大胡子靠树干上,面色白。他叫刘豪林,天津人,却京城里当了好几年绿营,因为吃不到饷挨饿,带着一众兄弟当了逃兵,廊坊一带流窜,打着官兵的旗号,实际上是流寇。

这村子叫张村,刘豪林他们也经常来抢东西,不过却没有杀过人,因为他也是穷苦出身。

“老大!”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强子!”刘豪林望着朝他跑来的十几个人影,激动的大喊。“他们没杀你?”他站起身,握着马强的手。

第二天,刚刚出张村,一众车马就停下了。

赵千坐马上,望着拦住路上的一群人。

是刘豪林他们,几十号人跪只有十多米宽的泥土路上,像是很久了。

赵千拿出支烟,叼嘴上,却没有点。

刘豪林那几十号人还是跪着,一句话也不说。几分钟以后,赵千点燃了烟,开口了:“干什么?”

“跪好汉!”刘豪林抬起头,就算是跪着,胸膛也笔直。

“好汉?”赵千叼着烟,指着自己,“我?”

“对!”刘豪林大声道。

“继续跪着。”赵千吸了口烟,摆摆手,“从他们身上踩过去。”

“是!”张二虎和牛德立马赵千身后左右,向后面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前进。

刘豪林看到朝着自己而来的车马,眼动了动,却没有让,咬着牙胸膛挺得直了!

就赵千的马蹄要踏刘豪林身上时,这匹白色的高头大马停下了。“烦不烦。”白马上的赵千啧了一声,这是他坚持的,每个人都说他适合黑马,可他非要骑白马!

“别挡着,滚到后面去,跟着队伍,掉队我可不管。”赵千低头看着刘豪林。

刘豪林顿时神采奕奕,猛地起身,也学着阿尔曼他们的姿势朝赵千敬了个军礼,“是,大帅!”

大帅?赵千嘴上的烟差点掉下来。

就这样,刘豪林这支从绿营出来的流寇,被赵千收编,不,应该是主动投诚的。当然这些人是进不了毒蝎的,因为阿尔曼看到他们的身体素质就皱眉头。

就一众人快要进入北京城时,郊外的一座山头,夜朗星稀。

“幕渊。”赵千终于看到了前来接他的李奇天。“荣二爷,哈哈。”还有陈荣、凌峰和程飞这三个毒蝎一队的队员。

“皮耶和德里安呢?”赵千问。

“他们现是商人,京城里头洋人老爷好走路。”李奇天笑道,然后他指了指自己和陈荣三人,“而我们,则是德里安老板的伙计,德记珠宝行。”

“德记?什么怪名字。”赵千撇撇嘴,“肯定是德里安那怪胎想出来的,西结合也要有个限,他妈的没化。”

“大帅也说别人没化,骓字都不认识。”身后传来了陈玉山的声音。

“墨风!”李奇天笑了,“你果真跟着老板走了。我说的可对?”他愣了一下,“大帅?你怎么这样叫他?”

没等陈玉山说话,赵千就抢着说:“从一群无业游民口流传出来的称呼,现已经形成了习惯,连阿尔曼之流都毒了。”

“很正确的称呼。”李奇天微微点头,眼闪烁着光芒。

“大帅!”陈荣三人突然敬了军礼。

“大帅!”所有人都敬了军礼,包括蔡镇龙和阿尔曼、施耐德以及毒蝎队员。

赵千望着他们,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波动着……所有人继续敬礼,数名身形笔直的汉子保持着那让人热血沸腾的姿势!

该走这一步了?赵千的目光越明亮,大哥、幕渊,墨风,这就是你们要的么?

好……那就从现开始!

赵千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触碰到了太阳穴。

所有人都欢呼了。刘豪林那几十号人甚至泪流满面,他们终于找到了依靠,找到了归属,哪怕他们只加入了十几天,很多事情还一无所知。

可那个眼睛比狼还要明亮的男人就是有这种魅力,不由自主让人热血沸腾、想要跟随他斩断荆棘接受挑战用生命赌出明天的人格魅力!

这**,应该是被历史记住的**。一个无名的山岗,一群涌动着热血的男人。也许,未知的将来,他们的满腔热血会流向何方,他们的躯体会哪里倒下,一切的一切,全都路上。

一条必须走的路,一条必定前赴后继的路。

这才是革命,我的革命——吾命!

...

第七十七章 入京

第77章 入京

天子脚下。四皇城。

北京。一个世界近代史绝不会忘记的名字。

何元稹城门口候着了,身边还有张自。看到赵千一众车马驶来,立刻迎了上去。赵千翻身下马,对何元稹一抱拳:“台浦兄。”

“托大托大。”何元稹僵尸一般的脸笑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可赵千看得出来,这笑容是没有丝毫怀疑的,完全就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青山兄旅途可劳顿?”何元稹朝一旁使了个眼色。

“还好还好。”赵千余光看到了那个方向,只见一个身穿满清官服、头戴青金石顶子的四十多岁的汉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号勇,扛着快利枪,一脸骄横。

这汉子的顶戴上饰小蓝宝石,上衔青金石,应该是个四品官。

何元稹见他来,立刻满脸堆笑,对赵千介绍道:“这位是哈泰大人,祖上乃大清勇将,属镶黄旗,现任京城副护军参领。”

副护军参领?哪个军?甲午战败后,堂堂“大清皇朝”居然输给国力比自己弱很多的日本,参战的湘淮军和各省防、练军大部分溃散,号称“北洋精华”的海军也基本上被打没了,清廷的**和清军的战斗力战争成了个烧饼,于是举国震惊,朝野上下改革呼声顿起……于是,清廷为维护自己统治,决定采纳众议,改革兵制,仿效西洋,建立式陆军。

可原来的老兵制还,兵制又暗台面阻碍重重,练军练肥了一群官,军队战斗力依然鸟样。所以这个时候清军的军制混乱不堪,什么玩意都有,什么官名都,那制复杂得都能写本条目工具书。

这哈泰应该是绿营的,可又属于京城护军,这些个兵到处转来转去,一个兵身上挂三四个军队称号稀松平常。

哈泰大人打量着赵千,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十几个号勇像是示威一样晃悠着手的快利枪。

这快利枪有点来头,是国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种连枪。1890年,两江总督李鸿章因见江南制造局所造枪支均是旧式,仿造英国南夏枪亦不适用,乃“饬令专就曼利夏、毛瑟两式讲求仿造。”同年,江南制造局购得各国样枪后,先后仿造了奥匈帝国的曼利夏和英国利洋枪。1891年,又仔细研究曼利夏、利和南夏三种枪的优缺点,取各枪之长,设计出快利步枪,制出样枪支。1892年,送天津军械局进行试验,考察结果“与德国毛瑟相等,其速率、线路驾于曼利夏之上。”当年便正式投入生产,迭了黎意步枪。快利步枪的节套、枪机、保险、刺刀等部件和曼利夏枪差不多,弹仓为固定垂直供弹式,枪机为直拉式,枪管、表尺仍用利枪式,弹夹采用南夏枪式样,取其前后皆可装枪弹。

可结果如何?这与“毛瑟相等、比曼利夏强”的步枪产量小的可怜就不说了,关键是甲午上了战场后,才现那儿都是问题,枪管子开了常见,子弹打不出去爆枪机是有一套。

差!一个字就形容了。可是,这枪制造过程同样扬了国人的光荣传统,不管好坏,不管实际情况如何,报喜不报忧,钻着心眼吹嘘,反正把上面的人糊弄高兴了,自己就平步青云,像他妈个鸟一样展翅高飞!

你们老子面前显摆什么?赵千心里骂,脸上却挂着笑意,像洋人一样朝哈泰微微躬身,用英语说:“你好,哈泰大人。”

“他说什么?”哈泰愣了。

这时,李奇天走上前来,先向哈泰行礼,然后用标准的汉语道:“大人,我的老板向您问好。”

话音刚落,立刻将准备好的锦盒双手递上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哈泰开始还不爽,心里想你一个汉人说什么鸟洋话,可当他看到这锦盒时,态立刻好了很多,嘴上说使不得使不得,手上却干净利落的收起了锦盒。

何元稹见状立刻道:“哈泰大人,这位赵先生从美国而来,祖上三代都居于海外,祖父与王爷有过一面之缘,父辈与二贝勒又是至交,这次从旧金山来京城,除了做生意,还想来看一下王爷和二贝勒,您知道,王爷他……”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哈泰也叹道:“明白明白,王爷一生英雄,自然挚友满天下。”

赵千笑了一下,用生涩的汉语说:“大人,我的家族是做珠宝生意的,和欧洲的珠宝行也有过合作,前段时间北京开了家铺面,叫德记珠宝行。”

哈泰看赵千的眼神明显亲近了很多,哈哈笑道:“知道知道,鄙人府上的女眷也常常光顾。”

赵千一听,立刻招招手,李奇天会意,立刻又送上一个大的锦盒。

“这是如何?”哈泰明知故问。

“这是我们设计的珠宝,嗯,专门为大清国的女士设计,劳烦大人带回府上,请贵府的女士们试用。”赵千说得怪腔怪调,语调抑扬顿挫,听得陈玉山藏后面低头狂笑,肩膀一直抽。

哈泰大喜,他也知道第一个扁盒子里是银票,本以为赚大了,自己说那句话也是客套,没想到这假洋人却这么识趣,不愧是洋人的地界出生长大,就是八面玲珑。这人得拉拢,得交,以后好处还大大的有!

于是左一句右一句的和赵千拉起了关系,李奇天也不闲着,十几张银票塞给了那些个号勇,人人眉开眼笑,其乐融融。哈泰心里乐开了花,这些兵都是自己的心腹,自己光天化日拿好处,肯定是要分给他们的,这赵青山居然帮自己出了这笔钱,简直是太懂事了!很快,他和赵千成为了朋友,还不由分说的邀请赵千去他府上做客,不赏光就是不给他哈泰面子,就是不认他哈泰这个兄弟!

看到差不多了,何元稹插言道:“哈泰大人,可别耽误了公事,您身负京城守备要职,这往来车马,都需要严格盘查。”

哈泰啐了一口,如一个老兵痞一般道:“查查查,查个屁,这城子里头还有什么好守的,弟兄们成天等着饭吃,每天都有人跑,谁他妈又管过我们了!放行!谁敢拦我青山兄弟,别怪老子的铳子不认人!”

“这?”何元稹满脸为难,移到哈泰身边,他耳边低声道:“大人,还是查一查,真要出了什么事,园子里头可要怪罪。”

哈泰皱起眉头:“何总管,你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你这么说是为难我还是将我?能出什么事?你告诉我能出什么事?甲午弟兄们都磕巴磕巴过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罢手一挥,“放行!”

这哈泰倒也是个明白人,到底是当兵出身,没那么多过场,要什么给什么都很清楚。于是,哈泰亲自护送下,赵千一众人顺利进了京城。

一路上倒还真没有人问,偶尔看见三五成群打着哈欠的清兵,看到哈泰,都打千儿问好,看来这哈泰平时对手下人不错。自己当然不能含糊,只要看到是个带兵的,立刻就送上礼物,态好的不得了,搞得那些清兵小头目们是身心俱爽。

一面用怪声怪气的汉语和哈泰聊天,一面看着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的京城风景。

满街都是卖煎饼果子、卤煮、油炸桧、白切糕、糖汁、豆汁儿、焦圈的小贩。高低起伏的叫卖声缭绕耳边,京味儿十足,这古老的北京城啊,怎么看怎么觉得颜色灰暗,街道起伏不平,朝右看,是高大黑沉的前门楼角儿,往左边看,是气势依然恢弘的天子居停……故宫啊故宫。故去的宫殿。这后世给你的名字,真的很切。

不过,这个时代,你还没有故去,还是这个帝国的枢,还强撑着这末代央帝国的威严。

赵千的手指动,仿佛从指缝间流过的空气,也萦绕着历史的味道。

可这不是历史,是现,我就这里,就历史,我到底可以对它做什么,能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

未知。原来历史就是这样书写的,每一步,每一次的现,走到后回头,那漫漫来时路,就是历史了。

暖春了,严冬已去,天子脚下,早已看不见冻死骨。满脸青灰、一脸大烟病容旗人们提笼架鸟儿的慢慢晃向茶馆。无精打采,穿着钉鞋,不时吞一口熟烟泡儿的步兵衙门巡城兵丁看到哈泰也躲得远远的。赵千望着那绵延灰暗的城墙,突然有一种压抑感,有点喘不过气。

走了一阵,来到了城西一条宽胡同口子,这胡同有十几米宽,可以跑车可以遛马,开着很多铺子,还有镖局大烟馆赌坊**之类的营生。

宽胡同旁边还有条巷子,听哈泰说叫什么贯市西尾巴,那里倒是民宅很多,还有几间大院儿合成一片,几乎占了巷子半拉地儿。

德记珠宝行就宽胡同里,这胡同不论白天黑夜都很热闹,很多精贵的车马停路边儿,还是紫缰绳,赵千问哈泰这里是不是有很多王公大臣,哈泰冷笑一声说现这年头谁还用紫缰,不是就是兔子。

又说了几句,哈泰告辞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赵千一定要去他府上做客,也不上帖子了,好兄弟之间不讲这套虚的,定个时间来个人通知一声就成。

...

第七十八章 道理

第78章 道理

何元稹是年初回京的。罗西卖给他需要的军火之后,他香港的使命也完成了,于是回来北京,准备着他口的“大事”。一众人搬东西的搬东西,安置的安置,何元稹见到这忙了几句后,也离去了。

德记珠宝行门脸很大,后面还有二十几间大院,足足占了宽胡同里四分之一的面积!

毒蝎加上自己28人,除去张自跟何元稹身边,李奇天的情报部7人,收编的刘豪林一伙52人,蔡镇龙的海盗部队加上他一共300人,还有陈玉山,共计388人。还真不好住,看来李奇天这个地方还是买小了。

德记珠宝行一间后院里,赵千坐石墩子上,询问着李奇天来到京城后的情况……和预想的一样,李奇天用何元稹给自己的恭王府信物——那枚玉佩,很快取得了何元稹的信任,他以恭王府总管的身份帮助下,没用几天就京城立足,随后便有了这个德记珠宝行。

有了个自足点和正当身份就好办事,算是打下了第一步基础,这也是李奇天提前回来的原因之一。

李奇天对赵千说:“大帅,何元稹他们要做什么还是不清楚,不过一些人和他来往甚密,每次见面都很隐秘,我们也不好查,但是可以确定一点,就是很快他们会有大动作。”

赵千望向坐一旁喝酒的陈玉山,皱皱眉,一把抢走了他的酒壶,“少喝一点,酒鬼怎么能带兵。”

听到带兵两个字,陈玉山眼一亮,咳嗽一声道:“好!不喝了,从现开始,我陈墨风再喝一滴酒,就不是个东西!”

“你本来就不是东西。”赵千看着他。

“为何?”陈玉山一愣。

“你是人,怎么会是东西。”赵千没什么表情。

李奇天噗的笑出声,戏谑的望着半天才反应过来的陈玉山。

赵千点燃支烟问陈玉山:“墨风,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

陈玉山皱眉思,李奇天却插言道:“大帅,少抽点烟,你刚才还说墨风喝酒。”

赵千笑道:“你不懂,幕渊。酒让人麻醉,烟却让人清醒。抽烟伤肺,喝酒伤感,这不抽烟不喝酒嘛,就只有伤心了。”

李奇天叹道:“大帅总是有理由。”

赵千笑而不语。这时陈玉山开口了:“何元稹的主子是那光绪皇帝,光绪甲午战后虽然得了点势,但慈禧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党争这个东西,要翻身只有一条路,就是让对手翻不了身。”

“废话。”赵千斜了他一眼。

李奇天道:“墨风说的意思是……”

赵千打断了他:“武装政变,我知道,所以我说他说的是废话。”

陈玉山感叹:“大帅果然厉害。”

赵千又斜了他一眼:“这也叫厉害?武装政变说成功就成功的?这是高难,需要经过精心的策划,每一步行动都必须严丝合缝。何况,光绪和慈禧本来就不处于一个均势的状态,光绪要搞武装政变的难就大了,我相信有人皇帝背后推波助澜,甚至拉上了奕䜣,他们想着法子从香港弄来军火就是好的证明。”

“有人?”李奇天皱起眉头,“能说动奕䜣的人不简单啊。”

赵千道:“不是说动。奕䜣这个人一生沉浮,也算是个人物。如果不是他的四嫂子,也就是园子里头那位佛爷,他打出的那个所谓‘同治兴’还会延续。所以,他恨的人是谁,希望谁坐这个江山,我相信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

陈玉山点点头:“按照大帅所说,奕䜣心里本来就有这想法,和那个人推波助澜是不谋而合,可大帅说的那个光绪身后推波助澜的人到底是谁?”

“我知道有个人历史上曾经策划过武装政变,只不过很多史书上没有写,我也没想到原来是真有其事。”赵千眼一亮。

“史书?哪里的史书?”两人都愣了。

蛋疼!想事情想的入神,给说漏了!赵千连忙转弯:“说正事,我随便说说,玩笑,玩笑。”

“哦。”李奇天知道他这位大帅有时候神经兮兮。陈玉山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也开始习惯了赵大帅的无厘头。

“那个人我见过。”赵千眼神波动着,“也不算见过,他见过我,而我没见到他。”

“何时?”李奇天面色一动。

“香港。”赵千缓缓道:“那个时候一条船上,我和何元稹谈,而有一个人躲里面的船舱,我想,应该就是那个人。”

李奇天又问:“我们该如何应对?”

赵千正色道:“该干嘛干嘛,静观其变,情报部继续打探消息,陈玉山你跟着阿尔曼他们一起操练,你这身体一阵风都能吹倒,将来怎么上战场,有时候,当兵打仗,不是懂战术就行的。”

“是,大帅。”两人起身敬礼。

大帅啊,看来我也开始习惯这个身份了。赵千望着两人严肃的表情和透着狂热的眼神,嘴角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

当晚,二十几间大院里撑起了很多奇怪的帐篷。颜色花花绿绿的,就像沾上了很多树叶和泥土。

赵大帅说这叫野战帐篷,是青山劳保用品厂的产品,一路上都没拿出来,到了京城才像变戏法一样弄出一大堆。

**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赵千就带着毒蝎队员开始训练,一间大的院子里,有五多平方米,这也是李奇天刻意为毒蝎准备的。

毒蝎队员的训练方法来自未来的特种部队,可管理方式却是彻头彻尾的雇佣军,特种部队的壳,雇佣军的核。

没有办法进行越野障碍之类的项目,没有办法进行射击训练,于是只能进行身体素质和格斗技“截杀”的训练。

刘豪林那些个前,带兵的要先当兵,这样才懂兵。

现刘豪林这些人已经剪掉了大辫子,清一色的光头。本来陈玉山和李奇天商量着想要大帅建立什么军制军号,可遭到赵大帅一口否决,说老子现这个大帅都是个光头哥,**型光杆司令,虽然搭个架子是好事,但现就搞这些太磕碜了,等以后再说。

所以,就先以“青山军”这个名号叫着。

蔡镇龙和左天和带着海盗部队昨天半夜就离开了,带走了大量的野战帐篷,秘密驻扎京城郊外,自行操练,每天由李奇天安排人员进行补给。

“感觉怎么样?”两个小时后,赵千命令毒蝎休息,来到了陈玉山面前。

陈玉山大赞:“远胜德意志陆军!”

赵千微微一笑:“他们是全世界好的,当然也是贵的,这样的军人,是精英的精英,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他们也许瞬间就会被淹没,但他们可以做到一些千军万马做不到的事情,比如侦查,比如敌后破坏,这些行动,会给敌方带来很大的威胁,造成很大损失。”

陈玉山吸了口气:“如果可以指挥这样一支部队,此生足矣。”

赵千摇头:“你不适合,你适合千军万马,谈笑间,嗯,什么什么灰飞烟灭。”

陈玉山笑了:“是樯橹灰飞烟灭,大帅。”

赵千白了他一眼:“就你有化!”

陈玉山望向了靠墙边抽烟的阿尔曼,问道:“那个德国人,可是这些精英的指挥者?”

赵千点头:“对。”

陈玉山又问:“那些个洋人,也都是这支部队的一员?”

赵千又点头:“对。”

陈玉山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赵千看着他:“墨风,我说一句话,你要记着。”

陈玉山正色:“大帅请说。”

赵千一字一句的道:“人都会为需求改变,如果你能给他想要的,那就是你相信他的代价。”

陈玉山眼闪了闪,良久,向阿尔曼的方向敬了个军礼。阿尔曼看向了这边,微微点头,嘴角轻轻抽着,其实陈玉山刚才看他的眼神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作为毒蝎的指挥者,这些眼观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跟玩似的。

“大帅!”刘豪林摸摸光头,想说什么又不敢。他除了剪掉辫子以外,还剃掉了胡子,看着还是蛮精神的,站了两个小时军姿,虽然累得快趴了,可还是强行提起气说话,阿尔曼他们的训练给了他心里巨大的震撼,明明知道和毒蝎队员差距天地了去,但还是不能大帅面前太丢人。

“想说什么就说。”赵千道。

“啥时候也给咱们弄身那样的虎皮!”刘豪林还没开口,马强这小子倒嚎起来了。

这小子楞归楞,可挺带种,赵千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笑容:“看你们的表现了。”

“不会让大帅失望!”“咱们也是当兵的!”“不能输了志气!”“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帅,您瞧好叻!”

这些原本就是兵痞的家伙叫嚣起来。

“哦?”赵千从毒蝎战斗服的腰带上取下蛤蟆镜,戴了起来。

正休息的毒蝎队员也纷纷站直,望向这边。

看到毒蝎队员们不相信带着点不屑的眼神,刘豪林这些人不服了,叫嚷的声音大了。

挑衅么?赵千叼了支烟,眉间微微皱起。这些人看来还带着以前的习气,好,就让你们了解一下,什么叫差距。光说不练是没用的,有气性是好的,可过头了就叫不知天高地厚,我必须要让你们明白这个道理。

“荣二爷。”锵的一声,赵千甩开打火机盖子,点燃了烟。

...

第七十九章 差距

第79章 差距

“!”陈荣站了出来。

“你们呢?”赵千望着刘豪林一群人。

“大帅?”刘豪林没明白。

“算了。”赵千吐出口烟,“轮着上,不管多少人,只要把荣二爷撂倒,我就答应你们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陈玉山愣住了。大帅是不是太草率了,陈荣就一个人,刘豪林这边可是有52号人啊!

“开始。”赵千回头望向陈荣,“别丢人。”阳光落了蛤蟆镜黑色的镜面上,折射出一丝光芒。

刘豪林明白了,大帅这是要求自己这边和毒蝎队员比试!52人对一个人!

这也太夸张了,难道自己这帮兄弟大帅眼就这么不堪么!刘豪林心里涌过一阵不忿,气血涌上了胸口。要赢!一定要赢!要让大帅刮目相看,要大帅面前争口气!

不止刘豪林,隶属于暂时番号“青山军”的这五十二个人都上了脾气,马强是满脸涨得通红。

果然,这小子大吼一声,第一个冲了出来。

啪!

还没挥拳,马强就栽倒地,额头磕出了一大片乌青,摔得七荤八素。

“哎哟。”施耐德身子朝后仰了仰,好像帮马强疼。

“又冲上来一个。”德里安笑着说,话音还没落下,就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脖子,因为冲上来的那个人被陈荣闪过了照面的一拳后,勒着脖子甩翻地,疼得直叫唤。

接着,又陆陆续续冲上来十几个,无一例外都被陈荣一招放倒。

毒蝎队员已经没了兴致,施耐德打了个呵欠,对身边的德里安和克尔辛说:“玩一局?”

悍匪出身的斯拉夫人克尔辛好赌博,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怎么玩?”

施耐德从怀里摸出一块镶着宝石的金表,克尔辛和德里安眼前晃了晃,“看到没,这是香港一家珠宝行的值钱货……”

克尔辛打断了他的吹嘘,“抢的?”

施耐德憋了一下,怒道:“你管我,玩不玩?我赌荣二爷五分钟之内解决问题,我坐庄,如果超过五分钟,这表就是你的,如果你输了,500美金!”

“好啊。”克尔辛不含糊。

“算我一个。”德里安笑起来就像一个奥地利喷泉前拉小提琴的艺术家,“施耐德,你坐庄,输了可是要通赔。”

“我知道!”施耐德鼓起眼睛,大金牙龇了出来。

陈荣又撂翻了一个,躲闪接着上来的那个人的一脚之后,朝这边望了望,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也要参一脚。

“这个荣二爷,哈哈。”克尔辛大笑,“都还不知道我们赌什么,就要加进来,施耐德副队长,这一次你输定了。”他们都习惯叫陈荣“荣二爷”,这个称呼当然是学自于毒蝎队长,那位赵大帅。

一个人如果人格魅力强了,绝对可以影响周围的人,这也是毒蝎队员心里将赵千奉若神明的原因之一。

“安静一点。”赵千的声音传来。

德里安吐吐舌头,克尔辛也缩缩脖子,只有施耐德鼓着一双牛眼看着战局。

结束了。刘豪林倒地上,喘着粗气,他是后一个,没有例外,一样是被陈荣一招撂倒。

陈荣胸口起伏着,他也很累,但没有大声喘气,颧骨很高的脸上依旧狠劲十足。

“看见没有?”赵千走到了刘豪林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扭头望向笔直而立的陈荣,“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可他却还像一把刺刀一样,这就是我眼合格的战士,好的军人。”

刘豪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还挂着鼻血,却连擦一下的反应都没有。

赵千看了他一眼,大声道:“施耐德,你们这些王八蛋赌完了没,赌完了过来把这些兄弟们扶起来。”

施耐德正看表,似是没有听见赵千的话,蓦地兴奋大叫:“四分五十八妙,赢了赢了!”猛地抬起头,正准备向克尔辛炫耀,却撞上了赵千从墨镜后面射出的目光。

“大帅有命令。”王彪从他身边经过,“如果不想今天晚上去胡同里面的那家‘翠烟阁’,你就继续呆好了。”

阿尔曼走到了赵千身边,望着那些被毒蝎队员扶起来的前绿营逃兵、现青山军士兵。

“想说什么?”赵千摘下了蛤蟆镜。

“弱者也可以变强,只要他们是个男人。”阿尔曼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到了刘豪林耳。

他怔怔的望着阿尔曼,眼渐渐湿润……“懂了?”赵千拍拍他的肩膀,“从现开始,还来得及,把毒蝎当成目标,像个硬挺挺的汉子一样追赶,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成为他们。”

“大帅……”刘豪林声音哽咽了,手背从眼角飞快抹过。

赵千看着他,微微一笑,“别丢我的人,你们是青山军,也是我的兄弟,而且这支军队是用我的字命名的。”

“是!”刘豪林喊得破音了。随即双脚并拢,用全力敬了一个军礼,声嘶力竭的大喊:“青山军!都给老子站好了,当个硬汉给大帅看!”

唰,52名青山军士兵全部敬了军礼!虽然他们脸上还有淤青,虽然他们身上还有灰尘,虽然他们连制式军服都没有。

可他们是青山军,从此刻开始,他们心拥有了一个神,一个信仰,那就是,那个朝他们敬着军礼的男人!

“毒蝎!全体都有!”阿尔曼突然大吼。

啪,毒蝎队员全部立正,犹如一柄柄阳光下闪耀的钢刀!

“向青山军致敬!”阿尔曼刚硬的手指触碰到了太阳穴,“兄弟不死!”

“兄弟不死!”毒蝎队员整齐的高喊,然后同时敬了那对于他们来说等同于男人荣耀的军礼!

“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赵千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们,“青山军,不准流眼泪,这是命令!”

“是!”刘豪林强忍着泪水。

“理想不倒,兄弟不死!”赵千放下了右手。

“理想不倒!兄弟不死!”“理想不倒!兄弟不死!”“理想不倒!兄弟不死!”

所有人都高呼着,热血的温缭绕空气,宛如这句话他们心烙下的印记。

“理想不倒,兄弟不死……”陈玉山反复念着,不知不觉,泪水已模糊了视线,可他笑,忘情的笑。

两天后。1898年4月8日,青山军52名士兵得到了他们的军服。和毒蝎队员一样,只有战斗服和训练服,没有常服。同时,毒蝎队员的战斗服也正式换,样式颜色还和以前一样,只是用上了拉链,这个青山劳保用品厂的技术。

现应该明白了,所谓的青山劳保用品厂,实际上是——“青山军用品厂”!

赵千早就将自己的从未来带来的军靴、背囊、以及背囊的一些现代化军用品留给了青山劳保用品厂,加上高薪聘请的高级技术人员和先进生产力,能做出领先于这个时代的方便耐用的军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青山军的军服是灰色的,因为青山劳保厂美国技工很多,所以样式居然很像二战时美军的军服。

赵千回国带了几套,包括黑色的战斗军靴内,但是只有军帽,没有钢盔。赵千走时,青山劳保厂正试生产,不过购买的钢材不是很过关,硬不高,重量也大,所以青山研究所的冶金实验室德国冶金专家威尔姆的主持下正不停试验,卡瓦昨天拍来电报说,等试验成功,就准备建立青山冶炼厂……这些事情现是用不着自己操心了。用于操练的面积足有五多平方米的大院里,赵千坐树下的石墩上,看着青山军士兵跟着毒蝎队员训练,虽然基本上跟不上,但他们都了自己大努力。

“大帅。”陈玉山走了过来,穿着军服,帽子拿手上,满头是汗。

“还挺得住?”赵千笑问。

陈玉山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为什么青山军的军服和毒蝎队员有区别?刚刚训练时,青山军很多兵都说,毒蝎身上的黑马褂和头上戴着那种黑帽子很好看,也都很羡慕。”

赵千笑道:“那是战术背心和贝雷帽。战术背心青山军也有,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嗯,没错,毒蝎的战斗服、战术背心和贝雷帽的确是产品。”

陈玉山哦了一声,还是问:“为什么有差距?”他现是青山军的指挥官,已经把只有52人的青山军看成了自己的兵,所以十分意青山军的待遇问题。

“那是一道门,或者说,是标杆。”赵千道。

“什么意思?”陈玉山都有点质问的语气了。

赵千看着他:“毒蝎的大门永远朝他们敞开,只要他们合格。我说过,毒蝎队员是全世界好、也是贵的军人,精英的精英,他们就是青山军的目标,差距是必须的,这样才能给青山军每一个士兵带来前进的动力,努力成为毒蝎队员,成为好的。”

陈玉山目光闪烁着,似乎明白了赵千的意思,沉默了几秒钟,道:“大帅,你做的对。”

赵千道:“我相信,你作为青山军的指挥官,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士兵死去,可战场怎么会不死人,只有量生存下去,而活着的条件,就是你要比敌人出色,优秀。”

陈玉山点了点头,戴上了军帽,“大帅,我去训练了。”

“好好练。”赵千叼上了支烟。正准备点,陈玉山又转身回来了,目光比刚才锐利。

又有什么事了?心不禁有点纳闷。

...

第八十章 恭王府(一)

第80章 恭王府(1)

“大帅,其它的装备呢?”陈玉山问。

赵千明白了,墨风这是要枪,开口道:“还不急,回来没有带那么多。”

陈玉山接着问:“那什么时候?”

赵千道:“再等一下,香港那边很快会有货船抵达天津。”

“通过罗西的卡西奥船舶公司?”陈玉山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用致公堂莫氏船舶公司的船?”

赵千笑笑:“旧金山那边现不能放明处,要等这边的事情有了眉目才行。再说卡西奥船舶公司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擅长走私,而且洋人国也好办事。”

陈玉山皱眉道:“就是因为他们是洋人。”

赵千摆摆手:“罗西是我的把兄弟,我相信他,我常说,国人也有走狗,洋人也有兄弟,嗯,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有美国国籍,是个假洋人,墨风,眼界放开点,这个看法不好,国不是有句古话叫天下大同吗,大同大同,这大同的,应该是全世界。”

陈玉山顿了顿,露出了笑容:“大帅,你又歪曲古。”

“得了得了,别老显摆你有化,老子从小就兵戎相见,摸的见的不是枪就是炮,有什么办法。”赵千瞪着眼睛。

陈玉山笑道:“不能用兵戎相见,这是指双方打起来了。”

“那就戎马一生。”赵千想了想。

“也不妥。”陈玉山笑得很开心。

“滚滚滚。”赵千赶他走了,“别拿老子开心。”

“是,我的大帅。”陈玉山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青山军都满负荷的训练,而毒蝎只是白天带着他们,晚上都是休息。青山军傍晚6点以后也是休息时间,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休息,都是加练。同时,他们也拿到了自己第一个月的军饷——十两白银!

这对这些前,可是天大的数字了!刘豪林是个小军官,以前能拿到饷的时候,足月不过2两银,马强之类的小兵也就是1两左右,换算成美元,也就是刘豪林一个月一美元,马强五十美分……要知道,青山兵工厂一个普通技工一个月都是120美元!

所以,刘豪林才说这年头要活得下去谁来当兵,就这一美元的饷,还他妈拿不到手上!就这待遇,当兵的愿意给你卖命打仗才见鬼了!

于是,刘豪林他们拿到军饷之后,就像疯了一样,拼命训练,拼命挣表现,生怕大帅一个不满意就开除了他们青山军的军籍!陈玉山对他们说,因为现人少,所以没有具体军职,大家一视同仁,等以后青山军展起来,如果你有才能,当上了军官,军饷高,如果你成为了精英,被那个冷口冷面的毒蝎指挥官阿尔曼看上,进了毒蝎,那每个月的军饷是一笔你们现根本无法想象的收入!

于是,刘豪林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加疯狂的努力!

看到青山军的表现,陈玉山不禁感叹赵大帅的金钱魔力。对他陈墨风来说,理想是大的动力,但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和他一样靠精神动力前进,没错精神动力很重要,但物质动力重要,手上没钱,吃不饱穿不暖,你就是把口号喊到天上,也没人跟着你往前冲。

英明啊,我的大帅,威武啊,我的大帅的钱……这也是陈玉山对赵大帅的盲目崇拜。此时的美国和国的经济根本不一个层面上,高生产力就有高收入,青山军士兵一个月10两白银,也就是5美元,这和美国陆军一名普通士兵的收入也差得很远,而且这个年代,美国这样的国家,技工本来就属于高收入族群。所以陈玉山觉得这是赵大帅的金钱威势,赵大帅本人却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些兵,自己偷了个经济差价,毕竟这战火纷飞的年头当兵就是卖命。

蔡镇龙、左天和带着海盗部队京城外隐蔽驻扎,蔡镇龙聘请的七名德国海军教官也和他们一起,这些德国人的薪水很高,当然也很敬业,除了履行好自己训练海盗部队的职责以外,什么都不闻不问。

宽胡同里晚上很是热闹,尤其是胡同里头有家叫“翠烟阁”的**,是毒蝎队员每天晚上必去的地方……赵千倒是没有时间和他们一起厮混,白天训练,晚上还要和李奇天商量事,除了李奇天和跟何元稹身边的张自,情报部有个人京城,都是优秀的情报人员,通过这段时间的实战和学习,李奇天说李三、冯克、吴兵、周勇、田国良、罗壮这个年轻人已经接近特工的水准了。

依然没有动静,情报部集的信息有限,何元稹也没有上门,看来不去一趟恭王府是不行了,总不能老浑水里摸鱼。

4月12日,进京一个星期之后,赵千骑上了他的大白马,打听好了路,一个人就朝恭王府去了。

马一路走,赵千一路观赏着北京城的风光,路边扎堆儿的巡城护军不是喝大碗茶,就是哧溜哧溜的吃肉臊子面,有眼见的看到他,还站起来打招呼,态是好的不得了,现京城护军谁不知道有个叫赵青山的从花旗国回来的大财主,还和哈泰大人是拜了把子的,祖上三辈儿都和恭王府有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官撩子红顶子的走着了。这些财主,不管土财主还是洋财主,上京不都为了图个官儿嘛,现当官儿也容易,顶子比烧饼上的芝麻粒子还多,用钱砸,用银子捐,关系梳理顺了,总有个缺等着你,如果是肥缺,那花出去的本儿可就全都回来了……宽胡同外城,从外城进了内城,慢悠悠的晃过了什刹海,便直奔西头一处环山绕水的府邸而去。

越来越近的府邸越来越黑沉沉一片,门脸大的不像话,门口全是头戴青石顶子的护卫,至少可都是从四品、二等护卫。不过这些人都是没关系的,比不得哈泰那样身居城防要职,只能来给铁帽子王守家护院,自然也是清汤寡水,一年也就拿个多两银子,还经常不足数。

几株参天老槐树伫立,青石狮子威武,扬起的飞檐跋扈得紧,门前拴马桩一排一排的,全都磨得光溜,足见这门庭往来了多少人……这等富贵气,哪是一般府邸比得了的!昨天哈泰专门派了轿子,叫了几个京城名局儿,接赵千去他府上吃喝玩乐了**,和这恭王府相比,哈泰大人的府邸纯粹就是个小四合院儿!

不过昨天那几个局儿倒是不错,京城名妓,到底有几把刷子,妈的今天骑白马都腿肚子打闪,赵千翻身下马,将缰绳拴马桩上,一个没站稳还差点摔一跤。

“来做什么的?”几个护卫走了过来,腰刀一晃一晃的。

“找何总管。”赵千笑着答话。

“何总管?”一个护卫打量着他,目光有些犹豫,又有些惊讶。眼前这个男人明显就是国人,可说话却洋腔洋调的,头戴高礼帽,穿着洋人的燕子尾巴衣服,皮鞋上有金扣子,腰上还有一看就是纯金的怀表链子。

这假洋人是干嘛的?找何总管什么事?这个护卫也不敢怠慢,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点头,转身进了王府。

“候着。”护卫看着赵千,表情很傲慢,眼神却带着期冀。

啊,是要门包了。赵千很醒眼,从怀拿出一叠钞票,笑着给那些护卫:“各位站岗辛苦了,拿去喝茶,呵呵。”

花旗钱?几个护卫都愣了一下,没接。

妈的,老子还真不是个圆场子的料,拿错了。赵千打了个哈哈,收起美钞,又拿出一叠银票,给那些护卫。

这些银票是天津一家大钱庄换的,四恒票号的票子,晚清依旧很坚挺的银票,1美元换23两白银,兑换了一多万两,搞得那钱庄手忙脚乱,连了好几个分号才做成了这笔大买卖。

也不多,一个人五十两。

可这些护卫拿着银票的手却颤抖。

废话!五十两对你赵大帅来说当然是小数,架不住你老人家现有钱,不要说军火了,就那些古柯碱每个月都能从大日本帝国吸取几十万美元!可对于这些年收入不过两,平时隔三差五收个几两门包的二等护卫来说,那就是今天走了大运,老天爷待见!

钱就是改善关系好的润滑剂,当几个护卫小心翼翼的收起银票后,态立马来了个一八十大转弯,不仅笑脸相迎,而且还你一句我一句的介绍着恭王府里的规矩,生怕赵千出什么岔子,那热情的火光是真温暖啊……“青山兄,有失远迎,近府上事情太多,还劳青山兄亲自跑一趟。”何元稹出来了,挥挥手,几个护卫依依不舍的散去了。

近事多?难道是……赵千眼闪过一道精光,对何元稹笑道:“不劳烦不劳烦,王爷贵体金安,青山自当主动拜门。”

何元稹面上闪过一丝难色,深呼吸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青山兄,我们里面谈。”

赵千看到了何元稹的表情变化,心是疑惑,客气了两句,便和何元稹一起进了恭王府。

...

第八十一章 恭王府(二)

第81章 恭王府(2)

七弯八拐,朱门玉砌,赵千和何元稹并肩而行,一路上也没什么话说,只是观赏着此时恭王府的风景。

一座恭王府,半部满清史。

从和珅修建这座浩大府邸开始,到爱觉罗奕䜣入主,这座王府,便朱台锦阁记录着一代皇族的兴衰。

鬼子,奕䜣。从咸丰帝到现,几十年的风雨,清史之,哪儿少的了这位道光帝第个儿子的身影?

对于这个人,赵千是欣赏多一些的。这块旗人的头牌,曾经差点成为满清帝国的主人,虽然夺嫡不成,但道光帝的金匮立储里,破天荒的有单独一条:著皇子奕䜣为恭亲王!足见他道光帝心目的地位。咸丰死后,奕䜣又协助慈禧铲除了肃顺等八位顾命大臣,自此位高权重,作为爱觉罗家的流砥柱撑起了咸丰留下的半壁江山。

他是洋务运动的先驱,亲近列强,所以被称为鬼子。他也曾带着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李鸿章这些人,硬是付出帝国人口折损五分之一的代价,如同七伤拳一般活生生打出个“同治兴”!

他是满清外交的创始人,搞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旗人,他是明白天下事的。不过也因为他的明白,他满族第一人的高位,他手上的权力,终和慈禧交恶。其实奕䜣也知道,慈禧不过是利用他的影响力继续统治这个国家,他终究是只猎狗,狡兔死了之后一定会被烹的猎狗。所以他也和慈禧较劲,甚至杀了慈禧的亲信安德海,撕破了脸,奕䜣支持慈安,却因慈安死后加孤立,终被慈禧找了个由头,将他赶出了枢。

现算起来,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其实赵千知道,奕䜣心里还念着爱觉罗家的江山,还想着振兴这个帝国,所以,他肯定不是一心琢磨政治手腕的慈禧的对手,奕䜣这一生浮浮沉沉,也都是慈禧防他打压他的结果。

还是党争,后党和爷党。所以那些野史说慈禧和奕䜣之间关系怎样怎样都是瞎扯,党争历来就是残酷的,你死我活,这争斗下来,什么感情都没了,只剩下恨,恨不得对方一败涂地一输到底永世不得翻身!

慈禧赢了,爷输了,这就是结局,所以今天奕䜣这王府里憋着,慈禧依旧坐着江山。

走恭王府,赵千甚至想,如果奕䜣不是旗人的标杆,还会不会这王府之颐养天年?也许……虽然不掌权了,影响力还,爷党仍然有羽毛,大名鼎鼎的光绪帝师翁同龢就是爷党的代表,当初和爷一道被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扫地出门的交情。

可现奕䜣迟暮,翁同龢这老帮菜还皇帝身边蹦跶,这老帮菜,就是他妈一根搅屎棍,治国平天下他屁本事没有,搞党争却是一等一的棒,光绪现这点胆子,全是这老帮菜一针针鸡血打出来的。

这就是萃锦园了么?赵千望着眼前秀美的景色。这园子面积很大,和王府一样,分为东西三路,路以一座西洋建筑风格的汉白玉拱形石门为入口,以康熙皇帝御书“福”字碑为心,前有独乐峰、蝠池,后有绿天小隐、蝠厅,布局令人回味无穷。东路的大戏楼厅内装饰清秀丽,缠枝藤萝紫花盛开,使人恍如藤萝架下观戏。戏楼南端的明道斋与曲径通幽、垂青樾、吟香醉月、流杯亭等五景构成园之园。花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

果然是座好花园,这萃锦园已经如此,那出名的颐和园呢,被英法联军烧掉的圆明园呢?

赵千目光轻轻波动着,宛如面前池塘的水波。

这时,一个家奴模样的人跑了过来,看了赵千一眼,微微有点惊讶,然后对何元稹耳语了几句,何元稹面色一变,很快又平定,对赵千笑道:“青山兄,我去去就来,你就这园子观一会景致,海外虽好,却难以看到这等景色。”

赵千点点头,没有说话。何元稹又笑了笑,和那家奴离去了。脚步很快,赵千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是难以言喻的神色。

池水泛波,远处的水葫芦摇曳着,亭台风雅,似乎这小天地间,听不到国事,闻不见风雨声。

赵千站石桥上出神,良久,叹了口气,顺着石桥向前走去。

偌大个萃锦园,也没什么人,丫鬟奴才什么的都看不见,只有几个园丁远远的地方忙活。这园子里真是处处见水,果真是应了水龙一脉。不知不觉,已经顺着弯弯曲曲的小桥走到了园一片人工小湖的央。

小桥头是座亭子,匠心巧运,远远望去,就像浮水面上一般。

赵千来了兴致,朝亭子走去,离亭子还有二三十米远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阵悠远的古筝声传来,淡淡的,仿若云淡风轻。赵千微微闭上了眼睛,驻步不前,聆听着筝曲。

其实也听不太懂,只是觉得这乐声并不像表面听上去那样淡然。好像有一种哀怨暗藏其,又好像是感伤。

弹奏之人是个女子,穿着旗装,戴着旗头,乌黑的丝挽着弯弯两个髻,并没有盘头。淡绿色的旗装水波映照下格外淡雅,那弹古筝的背影也是婉约清丽,宛如秀美的工笔画。她身旁还站了个丫鬟,端着个茶壶,望着她愣。

赵千不由又走近了一些,这个背影就好像有说不出的魔力,吸引着他靠近,让他想要看清楚对着古筝和一池湖水的容颜。

蓦地,古筝声断,一切陷入了沉静。赵千身子微微一颤,竟不敢再靠近,不到十米的距离,竟也控制不住的压低了呼吸声。

周围是那样的宁和,仿佛只听得见耳边微风拂过的声音,以及,自己心跳的声音。

赵千不由摸住了心口,这感觉是第一次,察觉不到的心跳,想要去找心跳的理由,却找不到,只是心跳……一声轻叹。

赵千听到了。然后,幽幽的声音传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桃香,春江花月夜,人间至美之景,可为何,这曲子我却弹不下去了……”

她抬起头,望着湖面,似是对身边的丫鬟桃香说话,却像是自语。

“格格……”桃香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得放下了手茶壶,起身时,眼角余光看到了赵千,不由惊叫了一声。

秀莹回头,也愣住了。

赵千呆呆的望着秀莹。秀莹也望着这边。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

“你……”秀莹终于开口了。

“啊。”赵千反应了过来,也忘了装那洋腔洋调的汉语,忙道:“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秀莹笑了笑,“大人客气了,提不上打扰,是秀莹自己弹不下去了。”

“秀莹?”赵千不知不觉又前进了几步。

看到赵千靠近,秀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还是笑道:“是秀莹不知礼数了,还望大人见谅,一时钟情于自个心绪,忘记了。”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大方得体,系出名门。明明就没有刘贞贞甜美,没有莫如兰标致,却让赵千的目光再也离不开她的脸。

“请问大人来此……”秀莹欲言又止,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动了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哦,哦。”赵千清醒了,摘下了礼帽,微微躬身道:“无意间路过,告辞。”

他没有留,还穿着西洋服饰……秀莹眸子里的光泽越来越亮,“大人请留步。”说罢盈盈起身。

赵千立刻转身,脸上挂着微笑——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秀莹身子微微一福,“秀莹冒昧,敢问大人姓名。”

“赵千,字青山。”赵千看着她笑道:“我不是什么大人,一介平民,大清子民,从海外归来,人生地不熟。”

她怎么……赵千愣了一下,轻轻咳嗽了一声。

秀莹似也知道这样看着一个陌生男子有些失态了,又是一福,“先生仪表出众,西洋服饰合身俊朗,秀莹自小就京城,见识短浅,一时失礼,还望先生不要见怪。”不等赵千回话,便扭头对身边的桃香说:“去,把炉子生了,水要全沸,茶叶杆子都拣出来,都要绿儿的尖儿。”

桃香明显呆了呆,有点不可思议的望着秀莹。

“还不快去。”秀莹道。

“是,格格。”桃香连忙去了,从赵千身旁经过的时候还偷偷看了他一眼。

“先生请坐。”秀莹已换了称呼。

赵千也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亭子里坐下了,和这女子一起,说不出的舒服,心平静的很。

...

第八十二章 我要什么(一)

第82章 我要什么(1)

“刚刚一曲,先生只听了一半,听曲哪有只听一半的,秀莹不知知音后,负了高山流水之意,枉自学得几分音律。”秀莹笑着对赵千说完这些话,白玉般的手轻轻放了古筝上,然后,修长的小指翘起,轻轻拨了下弦子……筝音再起。只是这曲子大气豪迈了很多。

十面埋伏。赵千听过。只是没想到,不用琵琶合奏,一人一筝,也能弹出如此神韵!

赵千听得入神了,恍若自己站那悲凉的战场,面对千军万马,身后是家园,是如画的江山……一曲罢。秀莹抬头,望着赵千,目光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就像要他脸上找到什么一样。

赵千没有看秀莹,看着远方,沉默着。足足有几分钟,才回过神,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掏出一支烟,甩开生铁打火机的盖子,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起身走到亭子边,双手插裤兜里,望着池水一句话也不说。

他知晓了我的用意么?秀莹看着赵千的背影,心跳的很厉害。

这时,桃香回来了,手里端着个小铜炉子,手腕上挎着个白玉壶,还拿着个银子打造的小盒子。看到这情况,又呆了呆,连忙躲到亭子一角,生起小铜炉,将白玉壶里的水倒进固定铜炉上的角容器里,接着把银盒子里的茶叶拿了出来,精挑细选。

“你去,我来。”秀莹悄悄起身,来到桃香身边。

格格这是干嘛?桃香满心疑惑的走了。秀莹格格深谙茶道,名满京城,京城多少王公贵族渴望一品而不得,怎么会为这个假洋鬼子沏茶,连烧水都要亲自来……很快,茶香传来,赵千也有了动静,回身笑道:“想不到我赵青山说了句大清子民,就换来如此待遇。”

秀莹眼一动,将洗过第一泡的茶母轻轻搅了搅,倒入了滚水,然后对赵千笑道:“朝露无痕,采集难,此水是秀莹萃锦园的荷叶上采的,很是灵气。”

赵千看着她沏茶的姿态,开口道:“和刚才的曲子相比,我倒是喜欢秀莹格格只弹了一半的那支曲。”

秀莹一边香茶盏,一边笑道:“那是春江花月夜,秀莹弹此曲,不过是抒怀,倒是不适合先生。”

“林花谢了春红,人生长恨水长东,我倒觉得,那半曲子弹出了我的心境。”赵千秀莹对面坐下了,两人间,只横着一张红木雕花的茶桌。

“先生好采,这南唐后主的词儿,从先生口念出来,少了痴缠,多了几分男儿的气概。”秀莹将茶盏递了过来。

我哪有什么采,笑话。就知道几诗词,还是从未来某位华人女歌手的歌里听来的。不过这茶是真香,这个秀莹格格,当真是人之灵。

和她一起的感觉真的很舒服,身心舒畅,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没了,仿佛世间所有的牵挂都可以抛下,只跟她一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谈天说地坐而论道,了了一生华年。

她应该还没有出嫁,因为旗人女子但凡许了人,都要盘头。旗人啊旗人,你这没落的一大家子是不是把所有的灵气都集这个秀莹格格身上了?谁要是娶了她,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能醉卧这样的女人膝上,谁还管是不是掌了天下权?

可惜啊,我是没这个福分了……赵千喝着茶,茶水散出的芳香的热气,那双很亮的眼睛慢慢虚了起来。

算是白跑一趟了。何元稹离开后就再没出现,直觉恭王府里是出了什么事,却一无所知。回到宽胡同里的德记珠宝行,已是黄昏。

也不是没收获,至少和那叫秀莹的旗人格格喝了个下午茶。

赵千回忆着和秀莹一起的每分每秒,现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回味无穷,于是浪荡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想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时,用了心,而没有用肾上腺。

隔天大早,天都还没亮,李奇天就来了。

这几天都没见着他,突然出现就这么早,难不成有什么现?于是坐**边打了个呵欠,强打起了精神。

“大帅,请看。”李奇天递过来几份报纸。

也说不上,粗劣印刷的刊物,比旧金山的报纸可差远了。赵千接过,看着这些刊物的名字。“国闻报,时务报,湘报,哦,还有个外纪闻……”一边揉眼睛一边看着这些刊物上的内容,看了一会,随手一丢,说了句“废话”。然后接着倒头睡大觉。

李奇天也没叫他,管让赵大帅补觉,自己则找了张椅子坐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很快便打起盹来。

日上三竿,赵千才醒转,看到李奇天已经桌边吃早饭了,还有一直跟何元稹身边的张自!

“哥,近有什么难过的事,说出来我们高兴一下。”赵千一屁股坐下,端过一碗粥哧溜哧溜的就喝了起来。

张自笑笑,什么都没有说,跟随李奇天学习了这么久,作为情报部第二把手,这个曾经香港街头贱命一条的地老鼠,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千看到张自的表情,知道他一定有事,只是还考虑怎么对自己说能命关键的地方。

李奇天也知张自想什么,于是先开口道:“大帅,昨天,4月12日,情报部的罗壮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

“哦?”赵千咀嚼油条的速慢了下来。

“一个叫‘保国会’的组织成立了。”李奇天接着道,“而且并不是秘密成立,很多清流表示支持,甚至参与其。”

保国会?赵千皱起眉头。原来是昨天啊。1898年4月12日。

清流,统治阶级内部的一个政治派别的名称。他们评议时政,上疏言事,弹劾大臣,指斥宦官,对外反对列强蚕食,对内主张整饬纪纲。他们自视清高,自比清澈的流水,无欲则刚,所以被称为清流。晚清法战争前后,清流繁衍为前后两辈。前清流奉华殿大学士李鸿藻为魁,后清流以户部尚书翁同龢为支柱。光绪帝亲政后,他们以拥帝相标榜,称为帝党,以别于当权的后党。

清流对于这个国家是好是坏,对于清廷朝政的作用到底有多大,对于天下仕子到底有多少影响力,后世评说纷纭。对于此,赵千的认识很简单,一句话就形容了,他们还真是清流——清汤寡水的流派。

对于这帮清流,赵千是没什么好感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光嚎不干事。赵千甚至想,这些清流也许压根就不愿意抱光绪的小细腿,只不过慈禧的老粗腿他们抱不上。所以就凑一块,为皇帝鸣不平,呼吁正统当立,天道为先,天下事必先振纲常。其实就是要权,要印子。不当政时,清的很,如果当政,还清不清,那就得看情况了。

这伙人以翁同龢为,成天钻着心眼搞党争,真正利国利民的事一件没做,纯粹瞎捣蛋,还害得光绪帝终被囚瀛台。

不行,绝对不行,保国会都成立了,那么那场导致近代国步入黑暗的深渊的政变,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赵千眼闪过一丝寒光,然后仰着头靠椅背上,也不吃饭了,只是沉默。

李奇天和张自望着赵千,也知大帅思考,都不说话了。

良久,赵千坐直身体,开口道:“幕渊,让罗壮混进保国会。”

“然后呢?”李奇天目光炯炯,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你们……”赵千没有说下去,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桌上轻轻敲着。

然后,又是沉默。

李奇天等待,张自则递过来一根烟,赵千接过,点燃,一口接一口的抽。

大帅,你犹豫什么,难道你还没有做好决定么?李奇天面若止水,心里却翻江倒海。你到底要什么?我的大帅。难道我李幕渊理解错了?难道我们这条路的终点,还不够你抛下一切么?

十分钟过去了,赵千还是没有说话,烟已经抽了两根。

李奇天站起来了,一脚蹬开了旁边的凳子,目光凌厉,胸口不停起伏。

赵千颤了一下,抬头望着李奇天,目光有些复杂。

“大帅!清流误国!”李奇天终于喊出来了。

哗啦!

桌子翻了,瓷盘陶碗碎了一地。

“你想干什么?”赵千掀翻了桌子后,终于说话了。

李奇天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张自见到这情况,也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

房门被撞开了,阿尔曼和施耐德第一时间把枪对准了李奇天。

“出去!”赵千喝道。

阿尔曼和施耐德没有动,咔的一声,阿尔曼已经拉开了97的枪机。

“滚!这是命令!”赵千头也不回。

阿尔曼愣了,施耐德反应过来,轻轻拉了下阿尔曼的衣角,然后两人出去了。

“我知道你想什么。”赵千看着李奇天,“从你来找我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了。”

...

第八十三章 我要什么(二)

第83章 我要什么(2)

李奇天还是咬着牙,目光却松动了一下。

赵千缓缓道:“你的理想感动了我,所以我一直不愿意去相信,我告诉自己,你和我是一样的,为了同一个目标。”

李奇天道:“我从未改变。”

赵千盯着他,“那为什么?”

李奇天一字一句的道:“我不确定了,不确定大帅到底要什么。”

“你希望我做什么?”赵千反问,“推翻这个朝代?还是我就是你心里的真龙,真命天子?”

李奇天身子一颤,没有回答。

赵千叹了口气:“那个夜晚,那个海上的夜晚,我把你当成了知己,我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知己。”

李奇天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是的,我们成功的走到了这里,很顺利,真的很顺利。”赵千笑了,抬起手,做了个开枪的动作,“因为我们够狠,够准,也因为我们顺应了这个时代。是啊,顺者昌逆者亡,一代兴亡观气数,幕渊,你看我可有五之尊之相?不要谦虚,你不是经常研究那个什么寻龙之术么?”

“大帅……我……”李奇天低下了头。

赵千目光波动着:“曾经,有一群人,他们不计较毁誉,不计较生命是否属于自己,因为他们眼只有利益。”

“利益?”李奇天愣了,“雇佣军?”

“不。”赵千摇头,“他们眼的利益,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国家的利益。”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当然,你也可以说他们是雇佣军,他们受雇于国家,佣金是国家利益。”

李奇天还想问,却被赵千打断了,“他们为了国家利益而活着,也随时可以为国家的利益付出生命,他们的理想就是做一枚弹片,粉身碎骨,也要朝着敌人飞去,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好了,幕渊,你不用猜了,我曾经就是这群人的一员,我们,不,他们被叫做‘弹片’,是一支守护国家利益的机密部队。呵呵,只是后来我不再属于他们了,我成了真正的雇佣军,所以我欠了他们,欠了这个国家。”

赵千望着李奇天,深深呼吸着,“欠了就要还。没错,刚去旧金山那阵,我的确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希望用自己的方式革命,而那种方式,就是彻底推翻,废墟上重建。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我的想法改变了,我看到了青山集团的华人员工的智慧和勤劳,我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底蕴,也看到了生活这个国家的人民的痛苦。所以,我们不能让这个国家继续溃烂下去,不能让我们的家变成废墟,那太漫长了,也太痛苦了,每一次的推翻重建,不过就是改朝换代,一个朝代逝去,另一个王朝开始,而这其的悲鸣声属于谁?姓,人民!这才是根啊!幕渊,国是谁的国,家是谁的家?如果这个问题你想不明白,还谈什么理想,谈什么革命?”

李奇天沉默的思考着。张自眼含着泪,他出身卑微,能理解大帅话的含义。

“我心的革命,其实很简单。”赵千接着说,“那就是用吾命去换,换一个明天,用我们的血,去为这个国家,为这片土地生息的所有人,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所以,我们不能让这里血流成河,不能让姓战火悲鸣,哪怕战火不可避免,我们也要用我们的身躯和热血,倒他们的前面,我倒下了,还有你,还有他,还有他们!我看来,这像一个赌,亡命的赌,筹码是我们的命,赢的是这个家,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如果输了呢?”李奇天笑了。

“我们去死,但姓不会,人民不会,因为他们是根,是这个国家的躯体,总有一天,还会有和我们一样的人从国的灵魂走出来,继续去死,继续倒下,直到大国的荣耀光复,直到人民幸福安康,直到国人的尊严覆盖整个世界!”赵千的话语掷地有声。

继续去死,继续倒下……李奇天被震撼了,这是大帅第一次对他吐露心声,也是他第一次明确知道了赵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啊,民族的灵魂,炎黄的尊严,大国的荣耀,曾几何时,这些热血沸腾的词汇这个黑暗如深渊的时代一去不返……美好的未来么?李奇天真的没想到大帅已经想到这一步了。没错,的确不能再烂下去了,推倒重建是容易的,可推到之后还剩什么,一片废墟之上,等我们再建设起一个家园,世界明的脚步又走到了哪里?那些生产力本来就领先我们几年的强国们又会展到哪一步?只会落后,本来就落后,再打的一塌糊涂,就落后!

落后就要挨打,一直落后,就一直挨打,越打越穷,越穷越打,打到后,国破了,家亡了,人民水深火热,土地满目疮痍……这是多么可怕的恶性循环,这不是我要的,大帅,你是对的!李奇天一字一句的说:“是幕渊错了,大帅,作为情报部的部长,我思考问题没有从大局出,请大帅撤掉我的职务,让自顶上,我给他当副手。”

赵千笑笑:“哪里有那么严重,你怎么没从大局出,你时时刻刻都考虑大局。只不过你的大局不对,推倒重建看着快,实际上伤了根本,好的慢。哥,你听了这么久,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张自愣了一下道:“大帅的话让我想到了很多,大帅没把自当外人,自这条命也就跟着大帅走了,不过大帅不能先倒下,要倒也是后一个倒。”

“呸呸呸!”赵千啐道:“臭小子,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说那些是忽悠李幕渊的,我们不会倒下,没听到毒蝎和青山军那些家伙天天院子里喊‘理想不倒,兄弟不死’么,我们是兄弟,兄弟就是肩并肩站着,一起活着,一起朝着生存的方向走。”

“战场的哲学。”李奇天笑道,“等我们走到了生存的方向,也就是胜利了。”

赵千赞赏的道:“不愧是李幕渊,美国人培养出来的优秀特工,你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去给哥当副手,哥是你教出来的,情报部那些小子都是你教出来的,你就是他们的导师,他们的校长,以后我们搞大了,我还要建个情报学校,让你当个名正言顺的校长!”

“那大帅你呢?”李奇天突然问,“如果我们成功了,大帅你……”

赵千挥挥手打断了他,“到时候再说,根本都保住了,这些事都是顺理成章的,爱谁谁,该谁谁。”

李奇天笑了,这就是他的赵大帅的性格,唉,人的想法会变,可这性格嘛,要改变真的很难。于是不再说这个话题,开口问:“大帅你打算怎么做?那保国会真的要留?”

赵千比狼还亮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名为保国,势必乱国,几个连枪都拿不稳的书生就把个大清朝搞得鸡飞狗跳,有什么不好?”

“那……”李奇天眼神闪烁着。

赵千道:“其实老太太也想改革,老被欺负,她老人家园子里也过不安生,不过那些个想要变法的清流属于不会念经的和尚,早晚要导致朝野一片混乱,到时候老太太会出面的,那个时候,皇帝就要倒霉了,不过我不会让他倒霉的,我会让皇上知道,谁才是他该依靠的人。”

李奇天懂了:“保国会就让他们折腾了,不过罗壮会混入其,我们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

赵千点头笑道:“对,这才是我要的,有些事情,我可不能让其它人去做,我要抢他们前面,好人恶人老子都要当!”

李奇天会意,不再言语,身旁的张自开口道:“大帅,恭王府有消息。”

赵千眼一亮,“说。”

张自道:“奕䜣病危,昨天夜里才拉回口气。”

原来是这样。难怪昨天恭王府何元稹看起来着急忙慌的,那秀莹格格也是感怀神伤,亭子里曲都弹不下去。

不行。王爷要去了,我怎么也得赶着见他一面。他老人家还有一个多月的命,这段时间可是关键,没有这块旗人的头牌,我赵青山怎么能成为大清忠臣,怎么能成为皇帝身边儿的红人?

从香港与何元稹建立起关系开始,我就琢磨着这一步了,如今都走到这儿了,怎么能失手,那岂不是太划不来了?

不过嘛,要做大清的忠臣,这型要不得了,可怜老子的型啊,多庞克啊!

第二天,赵千就街边的剃头铺子含泪刮了个大光头,然后帽子店买了个满族公子哥爱戴的织锦小圆帽,帽子后还挂着条乌黑亮丽的大辫子,这是专为脱人士设计的,相当心。

白色的精锻子长袍,枣红色的织绣马褂子,厚厚的白布袜,套一双千层底儿布鞋,赵千这么一倒腾,还真他妈像个浊世佳公子。

一步三摇的走出成衣铺,伙计点头哈腰的牵过马,甩手一块银洋,伙计乐得屁颠屁颠的,直道大爷您慢些个走。赵千摇头晃脑的拽几句,也不知通顺不通顺,然后身骑白马,朝着恭王府而去。

好个白马王子啊。啊呸!骑白马的就是王子啊,唐僧还骑白马呢,不要以为戴墨镜的就是黑社会,他还有可能是王家卫。

“白龙马,蹄儿朝西。”恭王府门口,赵千一边哼歌一边下马。

“哎哟,是您嘞。”一个护卫眼尖,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抢着帮赵千拴马。

...

第八十四章 双面(一)

第84章 双面(1)

“大哥,辛苦了。”赵千不由佩服起这个护卫的眼力见,自己换装成这样他还认识。

“赵先生,您国话顺溜了不少呐。”护卫满脸堆笑。

哟,不错嘛,连我姓什么都打听到了,抬手就是张50两的银票,“大哥,拿去喝茶。”性也不装那洋腔洋调的汉语了。

护卫立刻收起了银票,态加亲切,小声道:“赵先生,现王府里可不清净,王爷前儿个差点就去了,现还塌上养着呢,谁也没法见,听太医的口气,说只能静养着,唉,还不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你不是旗人?”赵千听这护卫的口气像是对奕䜣没什么敬意似的。

“是,咋不是。”护卫弓腰伸手,给赵千让出了路,“八旗可复杂了,满八旗,汉八旗,蒙八旗,入旗就吃饷,铁杆子庄稼。呔,那都是说说,现国库里都能跑老鼠,满八旗的铁杆庄稼都有一顿没一顿,就不要说我们这些汉八旗了。对了,我姓刘,叫刘武,是王府护卫的统领,先生下次来直接找我就行了,没谁敢拦着。”

赵千看着刘武的青石顶子,正四品的官儿。难怪自己来的时候其它护卫都没动呢,原来这好处是要先等上司吃够,才敢撇着腿上。还以为是他眼力见好,原来是这候门包儿的规矩。

这人得搂着,别看这些护卫就是看门的,其实很多消息都从他们眼皮子下过,来个什么人,栓个什么缰,稍微聪明点儿的,都能猜个八不离十。这也是他们生财的手段,来恭王府的,不是有求之人,就是宗室之辈,能提前知道点王府里的动向,对自己也有好处,而这,也正是这些护卫主要的生财手段。

所以这刘武一收了自己的银子,立刻就把王府里的情况说了,这是买卖,根本不用张口询问,只要洒钱就行。

于是又是张两银票砸过去。

刘武立刻接了,收起来后便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没把赵千往王府大门门里带。

这叫“停步望门”,行话儿,这种访客多给银子的时候,往往就是他要打听其它消息了,你就得候着他的问话,知道就说,不知道这银子算白搭,纯粹看访客运气如何。

“近有什么人来过?”赵千直接就问了。这些规矩早就哈泰那儿打听好了。

“还真没什么人来过,也就是一些后辈来探病,二贝勒有令,都给挡回去了。哦,上个月翁大人来过回,也就是陪王爷听听琴,喝喝茶,下下棋。”刘武道。

得,这一两白搭了,不过刘武倒没撒谎,既然奕䜣和光绪身边那伙策划武装政变的人有来往,那表面上就得让人看不出来,不然这王爷可就真老糊涂了。

又是一两。刘武接的时候都有点吃惊,他实搞不懂这个换了身皮的假洋人到底想什么,问的都是些不疼不痒的话。

“那秀莹格格……”赵千压低了声音。

原来这儿呐,刘武心里一下就踏实了,这假洋人是为了秀莹格格而来,又不好意思,所以才绕了这么大个弯子,不就是想问秀莹格格不嘛。此时刘武倒是希望赵千这弯子绕得越大越好,开口道:“秀莹格格叫爱觉罗秀莹,当年是为了冲喜过继给孚郡王的孙女,可按爱觉罗宗室辈分算来却是孚郡王的侄女辈,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据说这名儿都是后来老佛爷给改的,用了格格的封号。”

“那她本名叫什么?”赵千问。

刘武道:“那就不知道了,生的偏远,父亲和法国人打仗打没了,母亲也跟着得病走了,留下个孤女怪可怜的,为了体恤宗室忠臣,加上孚郡王府没了个贝勒,要冲喜,老佛爷直接就让秀莹格格去了孚郡王府,当时看她年幼,也没多想,直接给了孚郡王载沛做女儿,结果这秀莹格格越出众,老佛爷喜欢的紧,破格封了秀莹格格,这下就查了族谱,现她按辈分排居然是皇上隔得挺远的妹子,大家都尴尬了,于是老佛爷干脆就抹了秀莹格格的本名,直接就册了个爱觉罗秀莹。”

赵千点点头,迈开了脚步。

看到赵千迈步,刘武也知道他没什么问的了,于是跟上,又道:“据说这秀莹格格的父亲和先生一样,都是留过洋的,当年还是王爷送出去的宗室子弟,聪明的很,回国后执意不肯做官,也不纳妾,学了洋人的一夫一妻,因为很多行为举止被宗亲看不惯,被宗室排挤,也就干脆搬出了内城的府邸,一家三口住京城一条小民巷里的四合院里,日子清苦,据说连衣服都要自己洗,炉子也要自己生。”

“哦?”赵千眼闪了闪。

“那可不,这秀莹格格自小也是吃过苦的,所以才出落的大方灵秀,和其它格格就是不一样,老佛爷疼着,王爷**着,却不自恃身份,平易近人的很。”刘武叹了口气,“可惜也是个命苦的,几年前,和日本人打仗,她父亲上了战场,直到没了,皇城里的宗室才知道还有这么个爱觉罗家的子弟,闹了笑话,秀莹格格本名也没了。对了,今天好像没见着秀莹格格的轿子,说不定现宫里陪老佛爷……”

耳边刘武还说,可直到进了王府的门,赵千脑海萦绕着的,还是那个清丽婉约的背影,还有那宛如工笔画般的笑靥。原来她的父亲死战场上,难怪那十面埋伏弹得如此传神,她对我到底……这时,何元稹来了,赵千清醒了过来,笑道:“台浦兄,惊闻王爷抱恙,青山特来问安。”

何元稹一脸抱歉的神色,“青山兄,你又要白跑一趟了,王爷现还说不了话,也不能见你。上次你来整个王府乱成一团,下也忘了对青山兄提及,还望见谅。”

“没事没事。”赵千笑着抱拳,“台浦兄也够忙的,下就不打扰了。”

何元稹打量了赵千一番,挤出了个笑容:“青山兄这一身装扮相当称头啊,一表人才。”

赵千笑道:“大清子民,本当如此。”

何元稹赞道:“不愧是忠良之后。”

赵千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天子便无纲常,名不正则言不顺,青山虽久居海外,可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何元稹表情变了,深深的看了赵千一眼,用力抱拳,“下佩服!等王爷好转,下必定为青山兄引荐。”

好,就是要你这句话,免得老子一趟一趟的跑,虽然骑白马招摇过市的感觉很爽,可马骑多了,大腿内侧罩不住哇!又和何元稹说了几句,赵千便告辞了。奕䜣还没缓过气,秀莹也不,留这地方实没意思。何元稹客气了一阵,也没留客,将赵千送出去后也忙去了,这两天他形容加枯瘦,一看就是连眼都没合。

“落花满天比月光,借一杯水酒奉太上,官儿啊官儿,老子要做个官儿……”赵千哼着自创小调上了白马,慢悠悠的往什刹海方向走去。

“是他……”恭王府门口刚刚停下的一顶小轿掀开了窗帘。

“跟着那匹马。”秀莹对轿夫道。

“格格,不是要去看王爷么?”这几个轿夫一看就是王府里的,穿得光鲜喜庆。

“等下去,先跟着那匹马,脚步快着点儿,每人多一两赏银。”秀莹放下了窗帘。

“好嘞!格格您请好儿!”轿夫一听多了赏钱,脚下立刻来了劲儿,蹭蹭的健步如飞,纵然前面那位公子哥身骑白马,可那如同慢吞吞的脚程,也是被追上了。

轿子本来就只坐了秀莹一人,连丫鬟桃香都没带,加上轿子本来就小,所以四个轿夫也是走得飞快。以秀莹格格的身份,进宫规矩是很多的,只要迈进了宫门,就必须由宫女服伺,她刚从宫里出来,因为担心奕䜣的状况,也没回孚郡王府,直接就来了这儿。

过了什刹海,出了东门,直接往京城东郊而去。出了城,赵千立刻扬起马鞭,双腿一夹,脚蹬子晃得夸夸响。

这白马高大健硕,腿脖子颀长,跟腱有力,标准的俄**马,卖马的就是个沙俄人,还说这是哥萨克骑兵的标准战马。

满人的江山是马背上跑出来的,可现的大清,竟连一匹良种军马也难找,这不得不说是种悲哀。

马蹄声飞扬,赵千立脚蹬子上,躬着身,屁股不着马鞍,骑的是风驰电掣。长衫下摆飘起,单手抓缰,另一只手一把取下了圆帽,顺手挂马鞍上,很快便这块平地上跑了好几圈。

拉住马头,马蹄高高奋起,身后是还未落定的尘土,身前是4月的阳光,赵千回望京城轮廓,任凭马嘶长鸣。

不远处,秀莹的轿子停那里,静静的看着那个立马扬蹄的男人。

“哦?”赵千看到了轿子,迟疑了一下,还是策马朝那里而去。

...

第八十五章 双面(二)

第85章 双面(2)

本来还说跑两圈就去看看大哥蔡镇龙的,海盗部队加上七名德国海军教官一共三多号人就秘密驻扎附近,没想到居然还有一顶轿子跟着自己。

还好看到这片空旷的地方来了兴致跑了几圈,不然就这么去蔡镇龙的驻地,不是被这顶小轿子看了个明白?海盗部队是绝对不能暴露的,那是我关键时候用来救命的!赵千一边朝轿子跑,一边轻轻皱起了眉头。

这轿子哪里来的?不像是来探听什么的。就不要说宽胡同的德记珠宝行周围封得滴水不漏,蔡镇龙的驻地也绝对是苍蝇都飞不进去!谁只要敢闯,对不起,你连枪子儿从哪里打过来的都不知道。我现就是个归国富商,就连三天两头派人来请自己的京城护军副参领哈泰,也什么都不知道,多多察觉到了我想做官,上回见面还隐晦表达出了帮着找路子的意愿……再说,也没哪个探子这么笨,大喇喇的一顶轿子就立那儿,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蓦地,赵千眼闪过一道精光!

会不会……右手本能的放了后腰,左手拉紧了马缰,脚下用力,整个人微微伏下去了一点。

妈的,得小心,乱世人心险,老子可不想刚一走到,轿子里就出现几杆枪!

可这想法刚闪过,轿子门帘就掀开了……秀莹?

赵千愣住了。立马不前。

“先生好风采。”秀莹微微一福,眼含笑。“秀莹又不知礼数了,唐突了先生策马奔腾的兴致。”

“格格为何来此?”赵千右手从后腰插着的沙鹰枪把上放开,翻身下马,牵着马朝秀莹走去。

“路上遇着先生,不禁被吸引,所以……”秀莹脸上微微一红,立刻又笑道:“还望先生不要见怪,说秀莹不知矜持,是个厚脸皮。”

听这样的女子自嘲的确别有风味,赵千也笑了,“哪里哪里,要说格格如此风雅都是厚脸皮,那赵青山这样的货色,不就成了死不要脸了?”

秀莹掩口而笑,笑而不语,眼神却微微的朝向这边。

赵千心跳了,绝不是肾上腺引起的!

“格格,我们咋办?还回不回去?”几个轿夫听到两人谈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人也没什么想法,就是卖苦力挣钱,秀莹承诺的赏钱还没到手,也是磨皮擦痒。

“哦。”秀莹忙从荷包拿银子,动作也有点乱。

赵千看到了那荷包,绣得很漂亮,图案是幅画,还有两行小字,因为是身物事,所以秀莹收起的很快,字是什么内容也看不清楚。

“我来我来。”赵千拦秀莹前面,“出门外,哪有让女士付账的道理?”说罢拿出几张银票,四个轿夫一人一张。

轿夫们呆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银票上的数字。

“先生,这……”秀莹也愣了。

“小意思,他们抬着轿子也累了,虽然格格很苗条,哈哈。”赵千看向了几个轿夫,“哥几个,把轿子抬回去,你们的格格我等一会送她回家。五十两可够?不够的话管吱声。”

秀莹脸一红,低下了头,她故去的父亲从海外归来,也知洋人做派,这赵青山从花旗国回来,而且从小洋人的地界长大,有这样的行事风格也很正常。

“爷,别折杀小人们了。”几个轿夫连忙打千,其一个有些犹豫,“爷,格格金枝玉叶,我们就这样走了,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小的们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赔啊!”

果然吱声了,五十两还不够是不是?赵千又拿出几张银票,轿夫们却不敢接了。

“好了。”秀莹的手轻轻按了一下赵千的手腕,示意他收起银票,接着对轿夫说:“你们先回王府,如果我阿玛问起,就说我爷爷那儿,这位先生也是恭王府何总管的贵客,有他,你们大可放心。”

听到秀莹的声音,看到秀莹的表情,手腕上还有秀莹留下的感觉,似乎传来了淡淡的幽香,心间宛若一阵微风缭绕。赵千望着秀莹的侧脸,再一次的心跳。

轿夫们终于走了,空旷的地上绿草斑驳,风拂过泥土,薄薄一层黄沙滚动着。

阳光此时也收敛了一些,已经下午了,很快就要黄昏。

赵千牵着马,秀莹走身边。这已经是两个人三天内第二次单独相处了,却不像第一次萃锦园里那般谈天说地,反而宁静无话。

一路走上了一座山岗,赵千停下了脚步,不能再走了,山岗下的一处凹地,就是蔡镇龙的驻地。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秀莹望着夕阳下京城模糊的轮廓,声若清风。

赵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偌大的京城如同一只老去的巨兽,盘着身躯,那样苍老,那样无力……“黄昏。”赵千轻声道,“虽然落寞,却能让人想起一些事情。”

秀莹笑了笑:“先生这句话,倒像是我们女儿家说的,日暮西辞,染黄了心事。”

赵千没有说话,望着夕阳,晚霞的色彩很好看,怀旧,像浏览着曾经缩影而成的画面。过了一会,暮光落了脸上,赵千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

“先生……”秀莹望着那张微笑的侧脸,“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赵千问。眼却悄悄流过一丝光芒。

秀莹愣了一下,很快展颜,“先生明知故问。”

赵千摘下了帽子,露出刚刚刮过的一颗光头,摸了摸道:“我真不知道。”

秀莹噗嗤笑了,旋即臻低垂,轻轻道:“秀莹想问,想问……嗯,如果先生愿意,秀莹可帮忙。”

赵千眼又闪过一丝光芒,没有做声。

秀莹缓缓抬头,妙目隐隐藏着难过……良久,赵千开口了:“格格……”

秀莹蓦地抓住了赵千的手,“叫我秀莹。”

“秀莹……”赵千看着她泪光莹莹的眼睛,“你真的喜欢这个家么?”

秀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赵千,只是望着……她的目光……赵千突然心痛了,因为秀莹的目光,竟带着几分祈求……心里默默叹息一声,道:“我赵青山不过一介平民,你高看我了。”

秀莹摇头,紧紧抓着赵千的手,“先生只要愿意,秀莹可,可爷爷,不,老佛爷面前引荐,秀莹不会看错的,先生宏材大略,必可保我大清江山,必可……”她垂,“必可保秀莹的家不受人欺辱……”

赵千目光波动着,缓缓从秀莹手抽出了手,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抽离时,这个女子浑身一颤。

“为什么是老佛爷,而不是王爷。”赵千望着远方的京城。

秀莹平静了一下,重又露出了微笑:“以先生之才,难道看不出来么?一个英雄迟暮,一个江山握,间夹着个皇上,却被乌合之众乱了心智。”

赵千叹道:“秀莹啊,老天真和你开了个玩笑。”

秀莹一颤,“先生何出此言?”

赵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点了点头,“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就赶鸭子上架了,如果做不好,你可不要怪我,这房子,到处漏风,这世道,难太平。”

秀莹福下身子,“指望先生大才,保我大清江山万年长,有朝一日,先生征战沙场,秀莹必白衣素缟,为先生叩祈福。”

赵千笑了,“言重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秀莹起身,正色道:“承诺于此,当终生不忘,秀莹虽是女儿身,却知千金之重。”

赵千被感动了,收起了笑容,深深望着这个女子,心同样跳。

秀莹道:“前几个月皇上给老佛爷上了折,希望操练一支军,保护京城安全,老佛爷一直观望着,自皇上上了这个折,翁同龢大学士也上了条陈,细数京城护军八旗战力不堪,并以甲午战事为例,说的有理有条。秀莹瞧着老佛爷近也有了练兵的意思,只是这人选还斟酌……”说到这里,秀莹认真的看着赵千,“先生可先去捐个官儿,武职,候着缺。”

赵千笑道:“捐官儿?”

秀莹也笑道:“先生打赏王府轿夫出手就是五十两,还怕没那几千两银子?如果先生没有,秀莹还有点体己钱……”

赵千摆手大笑,然后望着夕阳,秀莹俏立身边,静静的陪着。

当夜幕降临,漫天星斗,赵千骑上了白马,伸出手。秀莹脸上微微一红,轻咬朱唇,抓住了赵千的手。

然后,两人共骑一马,朝着京城而去。

...

第八十六章 双面(三)

第86章 双面(3)

第二天,赵千哪里也没去,就带着毒蝎和青山军大院里训练了一天。入了夜,坐住处小院的石墩上,一边抽烟,一边想着事。

没想到我也会玩政治,真是搅脑汁啊,还是和兄弟们待一起轻松,那才是男人的世界。不过这是必须的,老子现有钱有枪,就是他妈的没权,名不正言不顺,又没棵大树遮着,很难开展,办事不利,举步维艰啊。

昨天罗西的卡西奥船舶公司的货船抵达了天津港,先通过旧金山莫氏船舶公司去香港,然后转船来天津。几船的枪弹,还有军用品,过不了多久,等自己这边的事有了眉目,应该就会秘密运到京城。

帝党那帮人还真要干大事了,从香港弄了两千条枪,光绪立马就要练军,会不会太急了点,真当后党的人是吃素的?

帝党的算盘是:只要慈禧同意,加上两千条枪,立刻就能拉出一支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握手,用于武装政变!

事实上,历史确有其事,只不过后失败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所作所为已经将历史改变,可还不够,历史上这次变革失败的原因很多,其一条就是帝党信错了人,后被出卖,导致慈禧将光绪彻底打压。

如果说甲午抽掉了国的活血,那么这一场政变,就是让国彻底陷入深渊的序幕!自此之后,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血流成河!而国,也丧失了近代崛起的后一线生机,直至几十年之后。

几十年啊,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而这漫长的黑暗,又有多少人啼哭,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大的痛苦,就是没有家,真的。

秀莹说,老佛爷对光绪要练军的事一直持观望态,那就是多半清楚了光绪的算盘,老太太面前,小细腿皇上还是嫩了点,加上身边那群清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激进冒失,到处树敌,要准了这练军的折子才见鬼了。可现老佛爷有了这个念头,就证明,老太太有了掌握这支军的把握,而且很可能,不,是肯定有了这练军的人选。

这是个机会,好的机会!老佛爷**着秀莹,秀莹格格慈禧面前说话管用,有她引荐,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是傻子!

赵千其实从进京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皇上起了练军的折,李奇天的情报部非常专业,清廷的动向是一清二楚,本来还说通过还剩一口气的王爷走光绪这条路子,把这练军的权拿到手,只要有了这个权,有了个名正言顺的顶子,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双面,老子现就是双面做人!

只要这支军起来,光绪就要靠着我,慈禧也要拉拢我,再过几个月的那场政变,就是好的时机!

我要的,不是做满清的权臣,而是……赵千眼一闪,一步一步,这条路,已经朝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延伸。

只是秀莹……赵千想起了那双带着乞求的眼睛。

夜风吹过,院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赵千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后睁开,起身扔掉了烟头,然后踩灭。

隔天,德记珠宝行来个了麻饼子脸的胖子,油光水滑的,说话就是笑,点头哈腰的,长得虽然难看,但讨喜的很。

胖子姓马,专门帮人联系捐官的串子。

赵千懒得理这个马胖子,叫刘豪林和他两个说,刘豪林出身绿营,又京城讨了几年生活,对这些事儿还是门儿清。

很快,价格谈好了,八千两,包衣护军参领,还是从三品,只不过没有正职,得候着缺。马胖子说再加两千两,包年底有缺,说不定还是外调,到地方护军去,那可是肥得流油的缺。

去你大爷的,老子就要个名分,八千两都是送的,妈的这么贵,你抢啊!赵千叫刘豪林送走了马胖子,又大院和毒蝎、青山军混了一天。

就赵千捐官的时候,颐和园。

这座皇家园林,是晚清高统治者慈禧太后紫禁城外重要的政治和外交活动心,见证了诸多重大历史事件。

仁寿殿,位于园内,坐西向东,面阔七间,两侧有南北配殿,前有仁寿门,门外有南北卿房。

珠帘垂下。台阶之下,一个身着龙袍的瘦弱青年垂手而立。

这个青年,正是现清廷名义上的皇帝——光绪。爱觉罗载湉。这个醇亲王奕譞的二儿子,是满清第十一位皇帝,同治帝病逝后,以奕譞长子身份入了宫,4岁即位,十七岁亲政,现也差不多二十七岁了,年纪和赵千差不多大。

光绪就这么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似乎帘子里面坐着的那位的呼吸声,都让他胆战心惊。

“秀莹,你看你这个皇帝叔叔。”帘子里说话了,语调不紧不慢,却透着让人寒的味道。

珠帘内,秀莹坐软榻旁边的绣墩上,帮侧卧软榻上的老太太捶腿,也没搭腔。

这个深眼窝长鼻梁的老太太,正是慈禧,现今掌着天下权的人物。慈禧接着哼了一声,“这么大了,亲政也这么久了,就没见着有个人样,做什么事都一股子劲,还总是下软蛋,没救了,我这大清皇帝都窝窝囊囊的,一摊子事儿还有谁能揽着?”

光绪咬咬牙,垂着的手颤抖,想要握紧拳头,又不敢,只能抖,抖得都快抽筋了。

“怎么着?”慈禧又话了,“说不得你?一帮子书生穷叫唤,就把你胆气给嚷嚷起来了还是怎么着?都是一群废物,皇帝,你看看,满朝武现谁不抱怨,你还横,横什么横,要不是我撑着,那折子都能压死你!”

秀莹肩膀微微动了一下,低着头。

“起了起了。”慈禧伸出了手,秀莹立刻将她搀着坐直,慈禧望着她,“丫头,我看你今儿个怎么不对劲?伺候我老婆子烦了?”

秀莹慌忙行礼,“老佛爷万安,能伺候老佛爷是秀莹的福气,好多人修都修不来的福气。”

慈禧乐呵了,眼流露出几分慈爱,“还是你这丫头懂事,冰雪聪明,比你那不成器的皇帝叔叔强多了,今年也二十二了,哎,不是你的老佛爷不晓事儿,只是你这丫头太灵秀了,不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怕是糟践了你。嗯,我也舍不得,这好的一个女子,谁娶着就是八辈子积来的德。”

先帝走了,慈禧也不称“哀家”,不叫光绪“皇上”,可见她高位久了,俨然早就以当权者自居。

秀莹笑道:“秀莹不嫁人,就守着老佛爷,伺候老佛爷一辈子。”

慈禧大笑:“那怎么行,女儿家终究是别人的,只是这人选我得好好帮你把关,到时候你要满意,我让你皇帝叔叔下诏赐婚!”

秀莹又说了几句,慈禧甚是高兴,光绪带来的不愉快也没得差不多了。

眼见慈禧光和秀莹说话,也不理自己,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国之君,光绪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亲爸爸,关于儿子奏请的事情……”

“晦气!”慈禧突然怒了,声音骤然变得尖利!

光绪顿时吓得脸色卡白,垂手低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然后,慈禧不说话了,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光绪都快顶不住了,微微摇晃,如果不是一口气强撑着,估计都能晕过去。

好不容易,慈禧长长叹息一声,又说话了:“皇帝,你到底想干什么?练军不是不能练,你要怎么练,用什么人练,那些个清流?那些人,煽动天下读书人闹腾行,握枪杆子的事嘛,圆不了,悬着呢。我看呐,你是不想台下站着了,自个儿想唱戏了,想把我这老婆子从园子里赶走,没了个安生地,老无所终。”

光绪心里一颤,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就栽倒,强撑着道:“亲爸爸,儿子不敢。”

“不敢?”慈禧变了语调,阴阳怪气的道:“我看你想着呢,不过你倒说了实话,你是真不敢!”

光绪终于撑不住了,跪下请安。

“得了得了,虚头八脑的,我听着也难受。”慈禧不耐烦的挥挥手,“起来好好说话,一国之君跪着成何体统,你不要这张脸,我老婆子还要!“光绪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膝盖还抖。

慈禧换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皇帝啊,我是为你好,我是恨铁不成钢啊,你这性子,得磨,等磨成个英明主子了,老婆子也不了,这天下,还不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光绪不敢回话,秀莹也眼一颤,慈禧的确厉害,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句句诛心却又句句理,耳巴子糖葫芦一块上,那高明的手腕和锐利的政治眼光连奕䜣都败下阵来,光绪又如何是对手?

慈禧接过秀莹端来的茶盏,一边漱口一边缓缓道:“练军这事儿,皇帝也别心急如焚的,那练军的人选,你倒是说来听听。”

光绪明显松了口气,羸弱的身板不由挺了挺,张口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砰!

茶盏被慈禧摔碎地上。

...

第八十七章 双面(四)

第87章 双面(4)

光绪差点吓趴,秀莹也不敢做声,伺立一旁。

“混账东西!”慈禧气得浑身抖,“不成器的玩意,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当这个皇帝!家门不幸,社稷不幸!”

光绪瘦削苍白的脸抽搐,看起来既害怕又愤怒,却不敢作,都快要憋爆炸了。他颤抖着,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了:“亲爸爸,这个人……”

“跪安!”慈禧根本不准他再提。

光绪还想说,慈禧大怒:“下去!”

光绪面色铁青,瘦弱的身子骨摇摇欲坠,纵然龙袍晃眼,也掩饰不住他的无力。

秀莹看到此情景,心里不由轻叹。光绪还是跪下了,道了声亲爸爸万福金安,退出了仁寿殿。

慈禧似是余怒未消,胸口起伏着,对秀莹说:“丫头啊,你说我这是瞎了什么眼,泱泱大清,怎么就没个顶梁柱撑着?老婆子就想安生园子里享个清福,咋就那么难呢?洋人外边儿看着,跟个老虎似的,家里头也到处起火,前些个日子还有些什么拳民闹事,烧了洋人的地方,上呈的折子我看都不想看,洋人可恶,给点教训也是好的,可那些洋人真找上门来,又怎么办?朝廷没兵,大清没兵啊!去年巨野那档子事,德意志占了胶州湾,我有什么办法?大清又有什么办法!别跟我说你那没用的皇帝叔叔,他不给我弄得朝野上下不可收拾就烧香拜佛了,看看,给了他点权,让他琢磨点什么政,弄成什么样子了,满朝都是抱怨声,我这儿的门槛都要给踩破了!”

秀莹静静听着,伸手帮慈禧抚背顺气。

慈禧接着说:“军?练,怎么不练,朝廷有点兵也是好的。直隶有北洋,可那是攥人家手里的。还好李少荃忠心,放他两广,我心里也踏实。压一压罢,甲午的事儿,总得有人来背,唉,难呐,大清没人呐,真要出什么事,还得把他请回来,北洋是他一手养大的,那些个带兵的将官,心里头可都不朝着他?那么大一摊子总得有个人管,过些日子,我打算让荣禄过去,占了个名,暂时先接了北洋,可李鸿章一天还,荣禄北洋里头说话就没有个十分饱。”

秀莹接口:“老佛爷过虑了,李大人是大清头号忠臣,北洋是朝廷的兵,董大人的甘军,聂大人的武毅军,还有袁大人的军,这些个兵,可不都是保着我大清江山?加上荣大人的才略,以后北洋一脉还不是牢牢握朝廷手里?”

慈禧笑了:“丫头,你可是安慰我?掌兵就是花钱,朝廷现没钱,每年给北洋的军费还不够饷的,不要说换枪换炮了,没钱谁给你打仗?少荃还的时候,办那些洋务,总算是可以自己养着,现呢?荣禄不顶用的,放出去咬咬人还行,真要叫他把个北洋大摊子弄顺溜,还差得远呢。我也是无人可用,加上荣禄现也老了,这人年纪一大,胆子就小了,生怕出事,福也是巴望着多享几天,老大不愿意揽着事儿的。”

秀莹眼波动着,慈禧说的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朝廷现真就是这个局面,就算是此时董祥福的甘军、聂士成的武毅军、袁世凯的建陆军三系构成的北洋,战力也难和李鸿章经营的全盛时期的北洋相比。

慈禧叹道:“兵别人手里,我心里始终不踏实。现我还,还镇得住那些手上有兵的人,如果有一天我不了,那又会是个什么局面?内忧外患,光是想着,我这园子里头就睡不安生。这些个话儿,我也就对你说说,你是满人第一才女,老佛爷的心头肉,知晓懂事,也能帮我出出主意,要换成那窝囊的皇帝!”说到这里,慈禧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几声,秀莹连忙给她顺气。

“那个人……”慈禧冷笑一声,“那个人可用么?现就搞得朝野上下乱七八糟,要真让他手里头有了兵,我这条老命,可就送掉了……”

秀莹心里大震,慈禧这句话说出口意味着什么隐约感觉到了。

慈禧看了秀莹一眼,转了口风:“这支军我已经决定要练了。一个原则,就是一定要由满人掌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现这些爱觉罗家的小子们,一个个都不成器,昨儿个我让荣禄来了园子,和他商议了一阵,他推荐袁世凯,我说不行,他也明白,袁世凯是汉人,满汉有别,分了心的,就算可堪大用,也不能升的太快,要考量考量,汉臣须如曾国藩李鸿章那样,方才可委以重任。”

秀莹听着,心里却吃惊,这练军的人选,老佛爷心里是有人了,也有了打算,那自己那些话还说不说,她想起了赵千旷野策马奔腾的样子……慈禧看到了秀莹表情微妙的变化,露出了笑意:“丫头,想着谁呢?”

秀莹一惊,忙笑道:“老佛爷话儿说得多了,秀莹担心老佛爷的精神头。”

慈禧笑道:“哄谁呢,看这小模样含羞带俏的,怕是心里有人了?”话虽如此,却被秀莹刚那句话哄的开心。

乐呵了一阵,慈禧接着说:“想来想去,也只有载振。”

秀莹呆了。慈禧说的这个载振,是庆亲王奕劻的长子,生于光绪二年三月,光绪十五年被赏给头品顶戴,光绪二十年晋封二等镇国将军,今年也二十二岁了,是宗室里还算过得去的年轻人。

庆亲王奕劻和恭亲王奕䜣、醇亲王奕譞不一样,奕䜣奕譞是咸丰胞弟,而奕劻属于远支宗室,秀莹的生父也是远支宗室,不过和正统隔得远。

载振和秀莹同岁,其父奕劻又是军机重臣,所以慈禧有意将秀莹指给载振,旗人女子二十二岁还未出嫁的少之又少,秀莹也是满人名气太大,慈禧**着,奕䜣也喜欢得紧,不是个人物一般不敢想,婚姻大事才拖到了现,一直没有适合的人选。

“我的丫头咧。”慈禧爱怜的摸摸秀莹的脑袋,“可怜见的,这般灵秀,宗室子弟又没个像样儿的,这载振我看还成,练军的事儿,就交给他了。”

秀莹点点头,默默地帮慈禧捶腿,眼神色有些复杂。

“一个人还是不成。”慈禧缓缓道,“丫头,你给琢磨个人,帮衬着点载振。”

秀莹眼一亮,抬头道:“秀莹不敢。”

慈禧笑道:“老佛爷眼睛还没瞎,你这丫头心窍玲珑着呢,足不出户也知天下事,问你就说话儿。”

秀莹不好意思的笑笑:“老佛爷见笑了,秀莹哪有您老人家说的那么厉害。”

慈禧看着她:“说罢,你的眼光准没错儿,说了我就准。”

秀莹道:“那秀莹就斗胆说个人了。”

慈禧点点头,示意秀莹继续说。

秀莹笑道:“秀莹听说,近有个从花旗国回来的人,祖上是大清的官儿,久居海外,此次归来,一腔子热血,就等着报效大清。”

“哦?还有这号人物?”慈禧眼闪了闪。

秀莹接着道:“他叫赵千,字青山,捐了个官,武职,候着缺。”

“从洋人的地界回来,听这名字,是个汉人……”慈禧沉吟着。

秀莹道:“老佛爷,只要对我大清有用,管他是满是汉,如果老佛爷信不过……”

慈禧打断了她,“哪有什么信不信得过,连军做主的是载振,权咱们手里,这赵青山是你推荐的,又是从外边儿回来,本事多半还是有的,就这么着了,这事得抓紧办,现这局面,唉。”慈禧叹了口气,伸出手。

秀莹知是老佛爷要起身溜园子了,忙将慈禧扶起来,然后搀着慈禧,一路陪着老太太说说笑笑出了仁寿殿,一大群宫女太监远远跟后面,也不敢靠近,他们知道,只要秀莹格格来,慈禧只会让她一个人服伺,其它人靠近一点都会惹得老佛爷不高兴,可见秀莹慈禧心的地位。

两天后,1898年4月18日,慈禧太后亲下懿旨,着二等镇国将军爱觉罗载振操练军一镇,军名为“统旗军”,载振领统旗军统领一职,授正二品顶戴,另护军参领赵千领统旗军参领一职,授正三品顶戴,即日起,前往香河县,操练军,不得有误……“统旗军?”赵千望着一脸骄横的小太监。

“大胆!还不跪下谢恩!”小太监怒了。

“公公辛苦了。”赵千笑嘻嘻的接过太后懿旨。这间大宅是李奇天买的,位于京城内城,还找了工匠做了个匾额,写着“参领府”三个字,本来赵千说要亲自题写,可那毛笔字儿写的让陈玉山只摇头,后陈玉山实忍不住了,大笔一挥,一蹴而就,弄得赵大帅十分不满意。

参领府?谁管你。这年头满北京城的参领,打个喷嚏,唾沫星子都能溅到一个。

...

第八十八章 点火(一)

第88章 点火(1)

“怎地?”小太监扬起眉毛,“老佛爷亲下的懿旨,你说接就接?老佛爷万福齐天,还不跪下谢恩?”

我跪你妈!赵千眼一寒,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小太监,“公公笑纳。”

小太监眉头放下了,态立马就好了,“赵大人啊,这可是美差,您以后就跟着庆亲王的大贝勒爷办事儿了,那前途是八匹大马并肩跑——想停都难呐!”

赵千又是一张银票塞过去,“承公公美言了,来呀,送公公出府。”

小太监乐呵的很,两张银票足足一千两,拿腔拿调只为了捞油水,没想到这么肥,眉开眼笑的跟着牛德出去了。

望着小太监得瑟的背影,赵千冷笑一声,招手叫过身后的陈荣,对他耳语了几句。

陈荣嘴角抽了几下,点点头,也出去了。

统旗军?练军?怎么练?人呢?枪呢?饷呢?一张破玩意甩过来,这懿旨就下了?哦对,这些事情轮不到老子操心,老子只是个参领,上边还有个统领,嗯,很好,到时候老子辛苦忙活半天,军权还是拿不到手上,这统旗军,还是你大清的,还是你们皇族的!

赵千皱着眉头,嘴角却扬着,甩开打火机盖子,将这至高无上的懿旨点燃,然后,又借着懿旨燃起的火,点燃了支烟……火光,笑意甚。好,参领就参领,老子不稀罕,老子要的只是个名头,只是好乘凉的大树!

现,老子成功站大树下了,也不需要再等了,你们要斗就斗,斗得不厉害老子帮你们,从现开始,老子就要京城乱成一团,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到时候,你们会把老子请回来的,不久,就几个月以后,说不定还会提前,因为老子拿到了想要的,双面人当够了,接着,就要点火了……啪。

赵千叼着烟,对着小太监离去的方向,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哎哟!慢着点!不长眼的东西!”小太监从轿子里探出脑袋,骂道。他叫小德子,因为长得眉清目秀,所以很受太监总管李莲英的**爱,很多肥差都交给他去做,比如这宣旨任命的活计。

几个轿夫缩缩脖子,小德子绵羊般的声音让他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他们不敢回话,走得慢了。

“木疙瘩脑袋,不骂不醒事。”小德子哼哼着缩回脑袋,翘起二郎腿,很是舒坦的靠着。今儿个这买卖划算,这赵青山不愧是从洋人地界回来的,老佛爷懿旨下了,那些武官儿都议论,说这人什么背景,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么个差使,指不定走了什么门路,我看呐,他们是纯粹吃饱了没事干,眼见人家得了个好差,眼睛红喽。不过嘛,传言也没错儿,赵青山的确有钱,出手阔绰,果真大方,哈哈!

砰的一声!

小德子吓了一跳,正准备伸出头去骂,却见轿子门帘上洒上了一大滩红色!

那是……血?

轿子外的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东西打翻的声音穿入耳朵,小德子吓呆了。

砰!砰!砰!

又是三声,轿子猛砸地上,小德子被震醒了,尖叫一声,就要往轿子外冲,刚掀开帘子,额前就是一阵冰凉,浑身都麻了。

枪口。小德子吓傻了,面如土色。

“我家大帅的钱,那么好拿的?”陈荣用枪指着小德子的额头,冷笑着。

“你是……”小德子认出了他,短暂的惊讶过后,摔出了轿子,陈荣手一抬,小德子扑倒他脚下。

“眼睛挺亮的嘛。”陈荣踩着他的脑袋。

“大,大,大胆,你主子,主子是大清的官儿,你居,居然敢,敢……”小德子结结巴巴的道。

“哎哟,头儿,大帅是大清的官儿?”一个英俊健硕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一副旗人公子哥的打扮,他是毒蝎一队的程飞,身旁还跟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一脸冷峻,也是和他差不多的打扮,只是胸前挂着的银色十字架吊坠很是显眼。

凌峰,现毒蝎里枪法仅次于赵千的人。

“嗯,大清的官儿,好像是什么参领。”陈荣冷笑道。他居然也是公子哥打扮!看来赵千对毒蝎的影响力还不是一般两般的大,换个装扮都要引来这帮从回京城就开始磨皮擦痒的家伙模仿!

“大帅什么时候这么扯淡了?”程飞右手握着97自动手枪,左手抚弄着圆帽后挂着的假辫子。

陈荣没有回答,抠响了扳机。

等到巡城的兵丁赶来,只看见了四具轿夫的尸体,以及后脑开花的小德子。当他们苦不堪言的想着怎么向上面汇报时,陈荣三人已经消失无踪了,没回德记珠宝行,也没去赵千的参领府,不知道去了哪儿。

而这个时候,赵千正京城护军副参领哈泰的府上喝酒。

“恭喜兄弟了!”哈泰举杯,“我就知道兄弟不简单,现已经是正三品顶戴,跟着庆亲王大贝勒练军,前途一片光明啊!”

赵千和哈泰干了一杯,却苦着脸:“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里面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哈泰点点头,放下酒杯,“兄弟,听哥哥一句话,看着点走路,凑合凑合就成,别较真,现谁手上有兵,谁就是出头鸟。”

赵千叹道:“还是哈泰大哥够兄弟,这话要换个人说,多半就是悬乎的!”

哈泰自饮了一杯,“光练兵,不给饷,谁干?我听说这次练这个什么劳什子统旗军,朝廷就给拨了五十万两,还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要不是园子里头催着,这点钱都要被那些狗杂种给吃了!”

“才五十万?”赵千很惊讶。

哈泰重重拍了下桌子,“那可不!”随即又笑道:“不过兄弟不用担心,要烦也该庆王府烦,他们家那位大贝勒爷现踌躇满志了,他们家老爷子该哭了。”

“此话怎讲?”赵千问。

哈泰压低了声音,“兄弟,这话儿也就咱哥俩说说,千万可别被第三个人听了去,哥哥现这个位置,可是很多人抹着眼睛看呐。”

“放心。”赵千和哈泰喝了一杯,“哈泰大哥每日检查入城车马,劳苦功高,身负京城安全要职,兄弟我的货,也全仰仗大哥了。”

哈泰摆摆手:“做官就是求财,一句话,只要你赵青山不把紫禁城给炸咯,其它地方不敢说,城西这道门,哥哥保你畅通无阻。”说罢又压低了声音,“你可不知道,载振贝勒爷喜欢秀莹格格,那秀莹格格受**,眼界又高,这回练军,贝勒爷是铁了心要做一番大事的。”

“哦?”赵千端起了酒杯。

哈泰眼闪了闪道:“兄弟,这顿酒,是为你践行的,没叫局儿,就咱们哥俩,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赵千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口喝干。

哈泰道:“庆亲王奕劻是不想参合这档子事的,你想想,皇上和太后现间就绷着根弦,洋人看,天津那些北洋也看,这当口上,居然要练统旗军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上和太后之间,早晚是要顶杠的。你看这任命,就知道太后是要把这支军握手里了,奕劻军机里一贯是个和稀泥的,现要他的大儿子练这支军,就是把他推出来,逼着他表个态。爱觉罗才是皇族,叶赫那拉旁支,现的皇上其实是醇亲王奕譞的儿子,奕譞死了,现的醇亲王是皇上的亲弟弟载沣,朝廷里挂了职,也是虚的,光享着爵位,谁都看得出来,老佛爷这是防着醇王府。至于咱们的王爷,宗室第一人,现什么样子你也知道。所以皇族里头,现就看庆亲王奕劻的了,他怎么选,非常关键。”

又是党争,赵千明白了。军是幌子,奕劻的态才是正理!所以才给了五十万两,这军是练还是不练?有讲究的。

操练统旗军是慈禧亲下懿旨,并且任命奕劻的长子载振为统领,这就是说,你奕劻需要选地儿站了!

你要是站帝党这边,那好,这统旗军就随便糊弄糊弄,反正有的推脱——没钱,五十万两够什么?如果你要站后党那边,行,自个儿掏钱,把这统旗军好好给拉出来,供老佛爷调遣!

如果载振再做点成绩出来,秀莹格格定是指给他了,满人第一才女,这又是个天大的恩情,奕劻还能怎么办,还不是乖乖的站到后党那边去了?

这就是慈禧要的了,老太太还真厉害,管不了家,玩政治是一把罩,每一步棋,都走的恰到好处,不简单,不简单呐!

哈泰还真是个精明人,如果不是满人……赵千望着哈泰,心不由有点惋惜。然后,脑海出现了秀莹清丽的笑靥和弹着古筝、婉约如诗的背影。

“什么世道!”哈泰突然嘭的砸了下桌子。

赵千问:“怎么了?”

桌子还晃,哈泰刚刚四十岁,身强力壮,从小就跟着汉人武师练拳脚,豹眼环鼻,满脸虬须,如今十个有八个吞烟泡的旗人当,绝对的猛汉子一条!

哈泰喝了杯酒,愤慨的道:“练军!练个屁!还不是受洋鬼子的欺负,还不是他妈的上不了战场!”他眼突然变得很亮,“兄弟啊,你知不知道,哥哥是从旅顺的尸体堆里爬出来的,甲午,甲午……多少兄弟打没了,我他妈做梦都哭!”

...

第八十九章 点火(二)

第89章 点火(2)

赵千没有说话,缓缓起身,摘下了脑袋上的圆帽,端起杯酒,倾斜。

哈泰眼眶颤,猛地起身,“兄弟们,天上有酒喝没,老子敬你们!”手酒杯斜着。

酒浆洒落……啪!哈泰将酒杯摔碎地。

赵千沉默着,坐下。

哈泰也沉默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桌上的菜肴。

过了一会儿,哈泰突然大骂:“操他娘的蛋!”

赵千看着他。

哈泰盯着赵千,死死咬着腮帮子,“兄弟,我知道。”

“知道什么?”赵千眼一闪。

哈泰大笑:“兄弟,别和哥哥装了,第一天你进京的时候,一杠子马车,里边装的什么?”

赵千嘴角一弯,右手放下了,悄悄摸向了后腰……哈泰蓦地收起笑容,“看不起我哈泰?”

赵千没回答,右手已经握住了金色沙鹰的枪把子。

哈泰粗重的喘了口气,“我知道你就是冲着这军去的,你打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我哈泰可是一清二楚。”

赵千准备拔枪了,就这时,几个清兵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哈泰转头,皱起眉头。

一个清兵慌张的道:“大人,德公公被人杀了,就西市口上!”

哈泰看了面无表情的赵千一眼,眉头皱得深了,也不答话。

“大人,怎么办,德公公是李大人身边的红人,我们的地盘出事,兄弟们的脑袋,怕是不保了!”那清兵看哈泰不说话,慌了。

“李大人?”哈泰冷笑一声,“那孙子凭什么?操他娘的一个阉人!怎地,死了个太监,咱们就要掉脑袋?他妈的笑话!”

“大人,这事不是开玩笑的。”另一个清兵道,他很是怀疑哈泰大人是不是喝醉了。

“儿,你看我像开玩笑?”哈泰看着几个清兵,“你们都是带兵的,都是老子的心腹,老子心里想什么,你们不知道?”挥挥手,“都滚出去,妈个巴子阉狗的命关老子鸟事,该怎么说怎么说,别打扰老子和兄弟喝酒!”

几个清兵还想说,哈泰大喝:“滚!”

几个清兵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出去了。

“李莲英?”赵千开口了。

“对!”哈泰皱眉笑道,“他妈的一个太监,马屁猴子,居然也能捞着个二品顶戴,现都不叫李公公了,都他妈叫李大人!”不等赵千说话,又骂:“鸟朝廷,寒了心了,兄弟们战场上没了,一家子老婆哭娃娃闹,那帮狗杂种还吃他们的安家费,也他妈不怕天打雷劈!没错,老子是个贪官,可老子贪来的钱,都给老子那些兄弟安家了,他们的家眷朝廷不管,老子管,是老子带他们上战场的,是老子领着他们为这朝廷送命的,这辈子都要还!”

赵千的手离开了沙漠之鹰的枪把。

“不贪白不贪,只要给钱,老子管你运什么货进城,操,一群阉狗,背后乱拉屎拉尿,还他妈大把大把的捞钱,老子的兄弟为了这个朝廷死无葬身之地,家还没人管,我去他妈的蛋,老子对不起他们,因为老子是满人,老子是军官,所以老子贪,老子要把贪来的钱,全帮这狗朝廷还债!”哈泰越说越激动,手猛地一拂,盘子酒杯碎了一地。

啪,一把金色的大手枪放了桌上,啪,一叠银票放手枪边上。

哈泰愣了,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选择。”赵千目光如电的望着他。

哈泰不说话了,认真的看着赵千面前桌上的两样东西。良久,抬起手,指向了镀金的沙漠之鹰。

赵千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收起了银票,将沙漠之鹰插回了后腰,“对不起了,哈泰大哥,这把枪不能送给你。”

“那……”哈泰略微有点失望。

赵千笑道:“我可以给你多的枪。别想多了,我看到了你的选择,所以我明白了。这把枪是我的收藏,很珍贵。”

哈泰眼的失望之色消失了,露出了笑容:“兄弟,我跟你走,去军。”

赵千摇头:“你不能。”

哈泰一呆:“为什么?”

赵千喝干了面前的酒,“因为我要这道京城的西门!”

哈泰明白了,想了想道:“兄弟,那你把我的那些兄弟带走,我这看着,你要进城的时候,只需要派他们来通知我就行。”顿了顿又道:“你相信了我,就不怕我别有目的?”

赵千笑了,“不怕。”

哈泰又是一呆,“为什么?”

赵千道:“很简单,因为我比你强,我的枪比你多,我的官比你大,我还要去练军,如果你骗我,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哈泰心里颤抖了,因为他从战场上活过来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突然,哈泰单膝跪地,“军门!哈泰这条命,还有兄弟们的命,从现开始,都是你的了!”

“叫我大帅。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赵千起身,胸口挺得笔直,敬了一个哈泰从未见过的军礼,“这就是我们的军礼,如果你还没忘记你是个军人的话。”

哈泰颤抖着起身,缓缓抬起手,学着赵千的样子敬礼,口也用力叫了一声大帅。

“继续喝酒。”赵千笑着坐下,“还有那些局儿,都叫来,两个男人喝酒多没意思。”

哈泰愣住了,“大帅,叫那些局儿干嘛,你不去准备?还有你说的‘他们’是谁,可是你的兵?”

赵千摆摆手,“问那么多干嘛,他们是谁以后你就知道了,准备什么,为什么准备,早就准备好了,现我们要做的,就是饮酒作乐。”

哈泰不放心,犹豫不决。

赵千看着他,“安心,现京城还不够乱,我要让一个人怕,他怕了,就好办多了。”

让一个人怕?谁?哈泰想不到了,干脆不琢磨了,转身出门,招手叫过那几个一直门口守着的心腹,让他们去为那位坐桌前气定神闲喝酒的赵大帅叫局儿了。

1898年4月18日,光绪二十四年。

京城震动了。

五起命案同时生!

李莲英身边红人德公公死于城西市口,同时丧命的还有宫里的四位轿夫。

詹事府詹事、正三品大员萨哈连被人杀死家。

同时,还有三名三品以上大员同时被杀,两名官,一名武官。

第二天,颐和园。

慈禧正遛弯,就见李莲英急匆匆的跑过来,还隔着好几米,就噗通跪地上,磕头如捣蒜。

慈禧见状不对,小李子如此惊慌,怕是有什么大事生了,于是屏退周围,亭子里坐下了。

“老佛爷,老佛爷!”李莲英抬头,声音都变了。

“嚎什么,也不怕人笑话,起来说话儿。”慈禧皱起眉头。

李莲英起身,“老佛爷,出大事儿了!”

慈禧看了他一眼,“慢着点说,看你慌的。”

李莲英道:“皇上现乾清宫里,军机那几位都门口候着,拿不定主意。”

慈禧一惊,“哪儿出事儿了?天津?洋人又打来了?”

李莲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都不是。”

慈禧明显松了口气,有些微怒,“那你着急忙慌的,搅得我差点没回过气儿,到底什么事,好好说。”

李莲英把昨天生的事说了,还特别强调了小德子被杀是逆天狂徒所为,是挑战大清的威严,简直是不把朝廷放眼里!

慈禧沉吟了。被杀的五个人,小德子是李莲英亲信,当然也是自己的亲信,另外四个人,都是手上有实权的官儿,其还有两个是一纸批就能调动数十万两银子的主儿,而且,他们都是自己的人,不由眉头紧锁,眼神色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儿,慈禧伸手,“小李子,去乾清宫,我倒要去看看,皇帝对此有何说法。”

李莲英眼一闪,知晓了慈禧心想法,连忙过去将慈禧搀起。

砰!

青瓷花瓶粉碎。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光绪脸色铁青,就像油锅上的蚂蚱一样。

“皇上请安心。”一个老者颤巍巍的跪下去。

“安心?老师,你叫朕如何安心?”光绪看了老者一眼,也没叫他起来,背着手殿内来回走动,走到一座西洋钟前,怒火攻心,一脚将钟踢倒。

钟摆摔了出来,弹了好远。这时,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停了那钟摆前,然后,一只黝黑粗短的手捡起了钟摆,“圣上,请息怒,此事虽大,倒也好办。”

“好办?”光绪转身望着这个人,“连死五个人,全是太后的人,都是握着印的,如果你是朕,你该如何?太后如来兴师问罪,朕该如何解释?”

这人也不行礼,笑道:“圣上,死了这几个人,对我们来说,是好是坏?”

光绪愣了一下,跪地上的老者也回头,一脸诧异。

这人晃着手钟摆,接着道:“天下大纲,是以帝为先,国之无君,如何为国?我大清泱泱,地广物博,却为何为洋虏所欺?归根结底,便是国不国,君不君!”

“放肆!”跪地上的老者噌的一下站起。

光绪看了他一眼,眼闪过一丝不快,转而对那口出狂言之人道:“继续说。”

那人朝老者作揖,“翁大人,下所说之意,并非大人所解,下所指,是……”他抬起粗短的手臂,指着颐和园的方向,“园子里那位,国何以成国,君何以为君?”说罢,拜倒地,连叩三个响头,“圣上英明,乃天赐明主,奈何时运不济,以致我大清贫弱至此,我等天下仕子,必为圣上粉身碎骨!”也不等光绪说话,又自行站了起来,朗声吟道:“抚剑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青锋。圣上,矢口否认便是!”

铛,那人松手了,钟摆掉地上,响声让光绪一颤。

那老者的眼,也是亮堂堂的。

...

第九十章 点火(三)

第90章 点火(3)

光绪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爱卿言之有理。”随即叹了一声,“可惜爱卿如此大才,却不能为朕练出一支战不殆的军。”

原来这个人,这个粗矮黝黑的汉子,就是光绪推举练军的人选。

光绪望向老者:“老师,王叔那儿怎么说?”

这老者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圆脸长须,正是当朝天子的帝师,帝党的领军人物——翁同龢!

此时,光绪的毓庆宫书房已被慈禧下令裁撤,翁同龢也不再担任毓庆宫行走,却仍为帝师,官拜大学士。

翁同龢道:“王爷身体欠安,卧榻数日,未见好转,怕是……”

光绪一惊:“那……”

翁同龢知光绪所指何事,躬身道:“皇上无须烦忧,两千条洋枪正藏于恭王府,稳妥的很,另外还有弹药无数。”

光绪松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做惋惜状:“王叔一世英雄,朕甚是挂心,不知何时,能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那粗矮的黑汉子撩了下长衫,朗声道:“圣上要成大事,当断则断,恭王府乃敏感之处,圣上如若亲临,太后那边必会提防,大事恐有变,还望圣上三思!”

光绪微微有些愠怒,“南海先生不必多言,朕自有主张。”言语之,已没了“爱卿”之称。

黑汉子昂着头,“圣上,忠言逆耳,忠臣不屈,南海自当以此为律,辅佐圣上,成我大清强国之栋梁,名垂千古,流芳世!”

“康有为!”翁同龢大怒,“忘了君臣之礼么!”

黑汉子依旧昂着头,“君臣之礼于心,不于形,南海心里敬重爱戴皇上,鞠躬瘁,这就够了!”

光绪咬咬牙,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南海先生说的好,不愧当世大儒,天下仕子的楷模,有你帮着朕,朕甚感欣慰。”

黑汉子拜倒:“臣当死而后已!”

光绪微笑颔,心里却骂了一句。不止光绪,翁同龢也是心里暗骂这康有为桀骜不驯又臭又硬!

这黑汉子,正是康有为,字广厦,自号南海先生。

康有为起身,粗矮的身躯挺得笔直,“南海多年奔走,只为求国富民强之道。当年为官,品顶戴,却未有幸面圣,如今恩承圣上面见,实乃南海平生之大幸。去年布衣入京,得谭复生毕生挚友,复而面见当世帝师翁大人,与天道正统共谋大事,南海从此只为圣上效命,惟死耳!”

听得康有为说出这番话,翁同龢心里不由升腾起怒意。好你个康南海!去年复生把你引荐给我,你的变法主张仍以帝制为纲,我这才重用了你,派你入了恭王府,和王府人共谋大计,昨天出了大事,我才带你进宫,没想到你刚一见到皇上,没几句话,就开始要官了!

光绪也明白,转向翁同龢,“老师,南海先生大才,你说赐他个什么官位好?”

翁同龢心里怒意未去,又听到了皇上这句话,怒意立刻变成了谨慎,皇上这是把包袱甩给自己了,于是想了下道:“广厦心细谨慎,复生大局观强,皇上得此二人相助,实乃天道庇佑,我看复生可为总理衙门章京,处理事务,准其专折奏事。广厦则为内阁学士,皇上身边行走,随时为皇上分忧。”

光绪点头:“就依老师所奏。”说罢,便先封了康有为个内阁学士,从二品顶戴。

这也算大官了,对一介布衣的康有为来说,是绝对的平步青云,可康有为却不满意,脸本来就黑,此时黑了。也难怪康有为脸黑,这内阁学士虽然比总理衙门章京官大,却是没有实权的,这年头,捐官捐的天昏地暗,二品顶戴早不值钱了,值钱的都是那些有印子、能办事的口岸。

康有为看了翁同龢一眼,纳头便拜,口大呼谢主隆恩,可心里盘算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帝党啊帝党,老佛爷还往这边赶呢,几个军机大臣还这乾清宫门口站班呢,火烧眉毛了居然还不顾眼前,居然还内斗,慈禧骂他们一群废物也是有道理的。

翁同龢也打着算盘,眼余光时不时飘向沉默不语的康有为,光绪又开始着急,暴躁不安的殿前走来走去。一时间,气氛要多怪有多怪。

到底康有为民间奔走多年,要比翁同龢醒事多了,开口道:“圣上不必忧心,此事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康卿此话怎讲?”光绪嘴唇颤。

康有为吸了口气,“臣刚仔细思了一下,已大概知晓此事是何人所为。”

光绪浑身打了个激灵,惊问:“谁人如此大胆?”

康有为冷笑一声:“圣上,此人当真如此大胆。”

光绪很不满康有为的态,加上惊怒,不由提高了声音:“到底是何人!”

康有为道:“臣香港曾见过此人,也听闻此人的所作所为,实乃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光绪倒抽一口凉气。翁同龢也不打算盘了,目光颤抖着。

康有为接着道:“对,十足的亡命之徒,手上沾的血,已不知有多少了。臣去年受翁大人之命去香港,为圣上所需奔走,曾暗观察过此人……”

原来是他!赵千与何元稹船上谈事时,躲里面船舱的人就是康有为!

光绪惊呆了。翁同龢却明白了康有为所指是谁,于是开口问道:“南海,此人可用否?”

康有为拱手道:“翁大人,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

翁同龢微微颔,转身对光绪说:“皇上,康大人所说的这个人,便是臣对您提起过的那个人。现想想,这等事确是他所为,他这样做,是向您表明立场。”

“哦?”光绪眼闪了闪。

翁同龢道:“此人乃大清忠臣之后,祖辈与王爷关系匪浅,虽居海外,祖父却蒙王爷所救……”

“赵青山!”光绪想起来了。愣了一下道:“这人倒是个忠臣,只是太不懂事,这等事也做,叫朕如何收场!”不过看他表情,像是放心了不少。

翁同龢也知了圣意,遂道:“此人海外颇有产业,所以捐了个官,武职,也不知用了多少钱,走通了关系,得了个辅助庆王府大贝勒载振操练军的职位,昨日才领太后懿旨,就向皇上表明心意,可见这统旗军,皇上还是有机会拿到手的。”

光绪没懂,康有为解释道:“圣上,听恭王府的何总管说,此人忠君思想极强,臣香港办事之所以如此顺利,也是全得此人之助,加上王爷对他祖上有恩,心自是向着皇上。依臣所见,赵青山是早知圣上有意操练军,大费周折得到辅助载振练军之职,也是为了圣上……”

“那是自然。”翁同龢打断了康有为,语气也有些不满,这些话本来该他说,却被康有为抢了去。光绪听说军有望,肯定高兴,这番话看起来是向皇上解释,实际上却是个恰到好处的大马屁!

康南海,难怪王爷对我说要小心你,什么叫你香港办事顺利?好像那两千条枪都是你的功劳了?翁同龢心里骂着康有为,面上却挂上了笑意,恭恭敬敬的朝光绪拜倒,重重磕头,然后直起身,提起气:“天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龙颜大悦,直说老师请起。

“圣上,恕臣直言。”康有为向前一步。

你又要说什么了?光绪心情被破坏,看向康有为,眉间微微皱起,“说。”

康有为正色道:“太后准练统旗军,名义上是增强我大清军力,实则是为了对付圣上,这支军,是圣上大事成败之关键。如果把希望寄托一个底细不清的人身上,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光绪不说话了,沉默了几秒钟,又开始烦躁起来。

翁同龢看了康有为一眼,奏道:“皇上,康大人说的有理。”

康有为继续说:“圣上不必忧心,臣刚才已说过,赵青山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此人忠君之心有几成我们暂且不提,但依臣看,此人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为向圣上表明心意,就敢公然刺杀太后党羽,此等亡命徒,是把好刀,却不能重用。”

光绪眼闪过一道微光,“康卿的意思是……”

康有为压低了声音:“笼络此人,皇恩浩荡,通过此人得到统旗军,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

光绪吸了口气,望向翁同龢。

翁同龢平定了下心绪道:“皇上,康大人言之有理。”

光绪镇定了一下,“只怕到时候他手握统旗军……”

康有为及时上奏:“如果到时此人无法控制,臣自有办法。”

翁同龢皱眉:“自有办法?不知康大人有何高见?”

康有为微笑:“圣上,请调一人进京,加官晋爵。”

...

第九十一章 点火(四)

第91章 点火(4)

光绪目光炯炯的看着康有为。翁同龢也望着他。

康有为正想说,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老佛爷吉祥,万福金安!”殿外候着的几个军机高声齐呼。

光绪吓得面如土色,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情。翁同龢也是紧张万分,只有康有为不怕,还光绪耳边小声道:“圣上,庆亲王的声音大,似是已归了太后那边。”

光绪一震,心怒意顿生,可听到慈禧的脚步声,又怕的很,忙问康有为:“如何解释,此事太后定要怪到朕身上。”

康有为站光绪身后,“圣上,此事乃赵青山所为,现此人为大事之关键,定不可说。只有……”他目光一闪,正要说,慈禧已经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皇帝,你好样的。”慈禧气得浑身抖。

“老佛爷请息怒。”李莲英带头跪下了。

“老佛爷保重身子,为了大清啊!”一个尖嗓子从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出。

慈禧冷笑道:“保重,我如何保重?大清?谁的大清?有人要赶我走了,都骑到我头上来了!胡言乱语!小李子,给我拉出去打板子,打死了事!”

李莲英蹭地起身,“谁那么大胆子,来人呀,把胡言乱语的小贵子拉出去,板子打皮实了!”

“饶命,老佛爷饶命,李大人饶命!”一个小太监被拉出去了。

光绪吓得不行,老老实实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翁同龢也战战兢兢的垂手而立。只有康有为,默默站光绪身后,心冷笑。

此等戏码,做给谁看?胡言乱语,我看是真心吐露!老佛爷饶命,李大人饶命,就不叫皇上饶命,看样子,你们眼里是没有皇上了,这大清,也是没有皇上了!康有为想到这里,朗声道:“恭迎老佛爷大驾,圣上此议事,诸多不便,望太后见谅!”

“哦?”慈禧看着康有为,“你可是那南海先生?怎地,议事我听不得?”

康有为拜倒地:“回老佛爷的话,国统大纲,万不得改。”

此话一出,光绪大惊,暗骂这康南海胆子也太大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慈禧听政是乱纲之事么!不过心里虽惊,却有几分快感,垂不语,倒存了一丝看慈禧如何收场的心思。

翁同龢眼悄悄流露出一些欣赏的神色,心道这康南海还是有点脾气,敢乾清宫说这种话,的确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慈禧也没想到康有为敢这样说,愣了一下后勃然大怒,指着光绪的鼻子,“好,好,我走,我走!”

“起驾!”李莲英大喊,这场面,也只能这样收场了。

果然,慈禧怒极反笑,对光绪阴阳怪气的说:“皇帝,我就看着,看你折腾,看你把这个朝廷搅合成什么样儿!小李子,回园子,从今儿开始,谁来看我,就给我轰出去!”

“嗻!”李莲英弓着身子挪到慈禧身边,搀着慈禧,一路人便朝乾清宫外走去,临出门时,李莲英还回头看了光绪一眼,那意思好像是替光绪惋惜,说皇上您怎么能这样气老佛爷呢,她老人家可是您的亲爸爸……“恭送老佛爷!”又听见跪乾清宫外的几个军机的声音了,庆亲王奕劻喊得起劲。

光绪长出口气,对依旧跪地上的康有为说:“爱卿请起。”

康有为站了起来,胸膛挺起,“圣上乃国之大统,天经地义。”

翁同龢听了直摇头,叹道:“一不可收拾啊,康大人,你太……唉……”

光绪看了翁同龢一眼,隐隐有些不满,康有为这样顶撞慈禧,他心底其实是很过瘾的,也没去想后果如何。

康有为朗声道:“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方可成大事!”

翁同龢抚须摇头,不再言语。

听康有为这样说,光绪却来了精神,小身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肝经火旺的说:“康卿言之有理。”随即又问:“刚才康卿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康有为目光一闪,说出了一个名字。

光绪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翁同龢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身子微微一颤,眼神色有些复杂,想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好个康有为!”颐和园乐寿堂里,慈禧坐雕刻精美的红木暖**上,咬牙切齿。

“老佛爷,可别伤了身子。”李莲英旁边伺候着。

“伤身子?再这么下去,我连命都没了!”慈禧眼是寒意。

李莲英大惊,连忙跪倒:“老佛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慈禧没理他,出神的望着不远处的熏香炉子,缕缕淡淡的青烟升起,房弥漫着南洋香料的味道。

良久,慈禧开口了:“小李子,起来罢,去把香炉子灭了。”

李莲英心里又是一颤,似乎明白了老佛爷的意思,起身去把熏香炉子熄了。

“把荣禄给我叫来,不去仁寿殿,就这儿,我要单独和他说说。”慈禧的声音传入耳朵,李莲英回头,眼一闪,跪安离去。

慈禧望着熄掉的香炉,突然,挥手,面前的白玉茶盏落地上,茶水洒打磨过的石地板上,渐渐散开。

入夜。紫禁城外。

墙角处,一个修长的人影闪了出来,夜色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穿着长衫,身材很瘦,戴着织锦圆帽,还拖着条辫子。

他站离城门不远的阴暗处,整个人就像没有气息一般,仿佛融入了黑沉沉的夜色。

这时,一个人影从紫禁城里出来了,高大的城门下,那人就像个黑点。

“呔,这些守门的兵,胃口越来越大了,出个门儿,也要一两。”那人来到这片阴暗处,就像对空气说话一般。

“公公辛苦了。”一直处于阴暗处的那个人出来了,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他脸上温和的笑容。

“咋不幸苦,今儿个差点挨了板子,还好是演个戏,板子也没多重,没打几下,就被吆喝着回园子了。”从紫禁城里出来的那个人笑着说。他居然是今天白天乾清宫里被拖出去打板子的那个小太监——小贵子!

而等小贵子的那个人,那个仿佛站幕后深渊的瘦削男子,正是李奇天!

李奇天看了小贵子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

“多少?”小贵子贪婪的望着李奇天手的银票。

“看公公的消息值多少了。”李奇天数着银票。

小贵子忙道:“哎哟我的亲娘喂,董老板,我们做了那么多回买卖了,我小贵子的消息啥时候歇菜过?”

“也是。”李奇天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很像某个人。

“这回的消息,您可得给个大价钱了。”小贵子靠近了李奇天,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会。

李奇天听完后,将小贵子推开,面上还是那无害的笑容,“公公说的可真?”

小贵子拍胸脯道:“咱家就是求财,不做那亏德性的事儿!看那宣旨房的小德子,平时就他娘的亏心事做多了,现可不就见了阎王?人这辈子也就那么回事,趁着还有口气儿,早点捞够棺材本……”

啪,那叠银票塞了过来,正好撞他胸口上,小贵子也不说了,立马抓紧,数了起来,越数手越哆嗦……“如何?公公还满意?”李奇天看着他。

“满,满意,满意。”小贵子话都说不利了。

“那就有劳公公继续打听消息了,如果下一次的消息好的话……”李奇天拖长了声音。

“好,好,好,一定,一定包董老板满意,我小,小贵子,用这脑袋,脑袋保证。”小贵子浑身都抖。

李奇天笑了笑,转身走了。

小贵子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将银票收好,左右看了看,回宫了,路过紫禁城城门时,又塞了张银票给看守的侍卫。

回到住处,小贵子才松了口气,蓦地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打了自己脑袋一下,“咱家怕啥,和董老板做买卖,一向很安全的。”

然后他想到了那张深不可测的笑脸,心底深处莫名其妙升腾起一丝寒意。

“原来真的是他呀。”参领府的院子里,赵千点燃支烟,此时已是半夜,月亮残了一半,挂夜空有些凄冷。

“大帅,你认识康有为?”李奇天有点奇怪。

“认识,认识,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赵千吐出口烟,望着天上的半月,“变了,真的变了。”

“什么变了?”李奇天也望着天上的月。

“月有阴晴圆缺,每年都一样。”赵千笑道,“可这历史的真相,又有谁知道?历史这玩意啊,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当有多少遗失,有多少掩饰,只有这月亮知道,因为它看得见,却说不出来。”

李奇天沉默不语。

赵千抽着烟,月光淡如轻烟,落脸上。

...

第九十二章 最后的柱子

第92章 后的柱子

是啊,月光不变,历史却变了。是我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原本就如此?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光绪还是见了康有为,不过提前了两个月,地点也不是颐和园的仁寿殿,而是紫禁城里的乾清宫,还有……赵千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手指夹着烧了一半的烟卷,另一只手摸了摸唇上和下巴。

三年了。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三年了。一个星期没刮胡子了,胡渣都扎手了。

还有多少改变?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沿着已经变化的历史轨迹生?

来,都来,不重要了。我的眼,只有一条路,一条不管付出多少都要走到终点的路。

这把激化帝党后党之间矛盾的火点起来了,接下来……赵千转头看向了李奇天,“那小贵子你是怎么认识的?”

李奇天也不知大帅想什么,此时问他,便开口道:“那小太监一直都出卖宫里的消息,我是通过何元稹认识的,只是用了一些方法,让他的消息只能流到我们这儿。”

“什么方法?”赵千突然觉得这话问的很多余。

李奇天果然笑了:“大帅一贯用钱砸人的,怎么忘了。”

“我二五。”赵千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这条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保持着,不过如果嗅到了危险,就……”

“我懂的,大帅,你又忘了,这是我的专业。”李奇天摊开手,表示很无奈。

“我不止是二五,还是婆婆嘴。”赵千吸了口气,“我现我现变的很多事都要操心,很多事都放不下。”

李奇天笑道:“这我也懂。大帅的性格其实是浪荡不羁的,而现的大帅,像是一只被拴着脚环的苍鹰。”

“苍蝇?我还蚊子呢。”赵千笑着。

李奇天没有笑,认真的看着赵千。

赵千那双比狼还亮的眼睛微微波动了一下,叹了口气,“好,我承认,我心甘情愿。”

李奇天缓缓道:“大帅,其实……”

赵千看着他,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很多东西你都放不下,只是,你愿意藏心里……”李奇天还是说出了接下去的话。

赵千笑了一声,拍拍李奇天的肩膀,“幕渊啊,我记得我说过一句话。”

李奇天有点错愕,“什么话?”

“我说……”赵千朝他撇撇嘴。

“大帅说,如果幕渊是你的敌人,你会睡不着觉。”李奇天抿着嘴笑。

“正确。”赵千打了个响指,“去睡觉了,你也好好休息,明天我还要见一个人。”

“谁?”李奇天忍不住问。

“一个我一直都想亲眼见见的人。”赵千转身朝卧房走去。

你终于要见我了么?你想对我说什么?

还是说,你还放心不下,放心不下你这一辈子都放不下的爱觉罗家的天下?

恭王府的门口,赵千将马缰递给了恭王府护卫统领刘武,朝那阔大的朱门走去。

何元稹早已等那里,看到赵千来,抱拳道:“青山兄。”

“烦台浦兄久候了。”赵千也抱抱拳,随何元稹进王府了。

前往萃锦园的路上,何元稹道:“青山兄,昨日请帖下未能亲送到府上,万分抱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青山兄,你这事情也做的太大了,你知不知道,现宫里……”

赵千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没有搭话。

何元稹看到赵千的表情,面上难色甚,声音也放得低了,“青山兄,你可知宫里的消息王府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赵千望着他,“王爷怎么了?”

何元稹惊讶的看着赵千,“青山兄已经知晓了?”不等赵千回答,直接说:“王爷知道了昨日之事,怒极攻心,将养好些的身子又被心火催伤,吐了血,现……唉。”

赵千正色道:“台浦兄,宫里的事,我听说了,我说句话,你信不?”

何元稹道:“请讲。”

赵千骤然目光如电,一字一句的道:“杀人的事,不是我做的。”

“哦?”何元稹明显吃了一惊。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事风格,没有人比与他香港接触过的何元稹了解。“下还以为……”何元稹的表情还是不相信。

“以为我是向皇上表明心意?”赵千的表情十分严肃,“我没有那么笨,也不可能那么做,没错,我的心是向着皇上的,可这样做,明显就是陷皇上于困境!”

何元稹沉默了,眼剧烈的闪烁着。

赵千叹了口气,“如今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明白。太后对皇上的所为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而这件事,势必让他们之间矛盾激化,太后必会有所动作,这对皇上十分不利。”

何元稹半信半疑,也不答话,跟赵千身边,不过脚步却慢了下来。

赵千看了他一眼,“王爷和太后斗过,知道深浅,他之所以动了心火,也是料到了这一点。台浦兄,咱们就把话说开了罢,青山这里斗胆说一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何元稹浑身一颤,开口了:“什么?”

“皇上的日子不长了。”赵千道。

何元稹停下了,仔细看着赵千,半晌,道:“那事真不是你做的?”

赵千迎上了他的目光,面不改色,一脸正气:“天地良心!”

何元稹深深吸了口气,眼波动着,思了一会道:“青山兄,下相信了。”

赵千依旧没什么表情,“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青山此次归国,就是要为大清、为皇上出力的,一是了了家父心愿,二是报答当年王爷对下祖父的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丈夫一诺千金,如无王爷,如今也就没有赵青山,没有赵家海外的产业!”

何元稹猛地抱拳,“好汉子!”

赵千摆手,“信乃做人之本,诚乃言之则成,青山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何元稹僵尸般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青山兄,请随我来。”说罢,换了个方向,没有朝萃锦园而去,反而朝恭王府里面走去。

哦……赵千眼闪过一丝寒意。

何元稹,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眼角余光扫到了那张苍白的充满皱纹的尖脸,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是不是想……后颈微微一颤,手指那蝎子纹身上轻轻抚摸。

好!果然是奕䜣!有魄力!

如我刚才演技稍差一点,此时已经命丧恭王府了!

没错,绝对是这样!只有把老子做掉,才能对这件事有所交代,才会平息慈禧的怒火,才会保住皇帝,才会让你们留下一线生机!

只要老子挂掉,还不是随便你们怎么说!帝党没脑子,不代表奕䜣没脑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光绪肯定倒霉,从此朝廷大权就牢牢握慈禧手里!好险,本来想陷害某人,却歪打正着,不过……够刺激!赵千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王爷!奕䜣!鬼子!

老子真的越来越想见到你了,旗人的后一根柱子!

有时候做事还是需要一点运气的。但运气也有跑偏的。赵千看着何元稹推开一间暖房的门,左手食指和拇指搓着……谁知道何元稹是不是试探自己,谁知道这老僵尸是不是影帝,谁知道门开了之后,会不会十几杆枪对准自己!

赵千小腿绷得紧紧的,右手已经放了后腰。

早知道带几个人了,妈的,老子不是神!下次干什么得先想好,做好万全准备,乱世人心险,老子的命很值钱!

赵千心跳加速了,可脑却异常冷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蓄势待的状态,这就是常年生与死之间徘徊形成的素质,用血磨练出来的,不是敌人的,就是自己的。

吱呀……开门的声音拖得很长。

没有枪口。却有一个俏丽的身影。

“先生万福。”秀莹盈盈俯身。

“你为何此?”赵千一愣。手从后面拿出来了,他现有点害怕见到这个女子。

“先生无须多问,请随秀莹来。”秀莹眼眶有点红,脸上那抹笑容似也是强行挤出来的。

“台浦兄?”赵千问何元稹。

何元稹道:“放心,青山兄,你既已来此,必然可见到王爷。”说罢,便自行离去了。

你难道看出我的心思了?赵千望着何元稹离开的方向,眉间轻颤。

“先生……”秀莹的声音传来。

赵千定定神,走到她身边,笑道:“劳烦格格带路了。”

秀莹似乎颤了颤,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于是轻叹一声,带着赵千朝暖房的内间走去。

...

第九十三章 未瞑目

第93章 未瞑目

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到处密封的房间,厚厚的棉布把窗户风口都封了个严实,大白天的,里面也点着蜡烛。

几个西洋壁炉燃着,这房间温太高了,而且不透风,赵千额头已经冒汗了。

一声咳嗽传来。

赵千顺着咳嗽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软榻上,坐着一个人,被厚厚的棉被包着,胸口不住抽。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身边的秀莹慌了,连忙过去,却被那人推开。

“临都临了了,让我老再英雄一回。”奕䜣抹抹嘴角,苍老的满是病容的脸上竟多出了几分豪迈之情。

“可是爷爷……”秀莹的表情很担心。而赵千却看见了,奕䜣手背上和胸前棉被上的血迹。痨病受不得风,难怪这房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好了,丫头,你站远些,别过来伺候,他面前,老还想做个马背上的汉子!”奕䜣突然来了精神,一把扯掉了棉被,胸口剧烈抽了几下后,竟也挺直了。

听到奕䜣的话,看到奕䜣的反应,秀莹心震撼,不由望向了那个一直安静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居然让爷爷如此!

秀莹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喂。”奕䜣看着赵千,“老看到阎王老子的招魂幡了,也不多说了,就要你一句话。”

赵千也望着他,纵然烛火朦胧,也能感觉到此时奕䜣的表情。

“这江山,还有救没?”奕䜣笑。

江山?谁的江山?赵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奕䜣。

奕䜣不说话了,几秒钟后,灰暗的眸子突然迸出一道精光,然后大笑,“好,好,好!”

赵千微微点头。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山山水水一生如梦,到头来还是三尺黄土,罢了,罢了!”奕䜣望向了秀莹,“丫头,好好的过,别想了。”

秀莹一惊,爷爷什么意思?就她要转头看赵千时,动作却僵住了……然后,泪如雨下。

走了。

这旗人的后一根柱子,坐软榻上,垂着头,含着胸,血不停从嘴角溢出,滴落白色的衣襟上。

赵千看到了。

奕䜣的眼睛还睁着。

水波轻轻漾起。

萃锦园,赵千站亭子里,望着春风拂过一池湖水。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山山水水,一生如梦,到头来,还是三尺黄土……奕䜣临死前说的话缭绕耳边,恭王府乱成一团,唯独这个亭子,这个自己第一次听秀莹弹古筝的亭子,还留着几分清宁。

他知道了。赵千点燃了支烟。

不愧是奕䜣,从见到自己那一刻,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赵千知道,如果奕䜣见不到自己,那么他便放心了,说不定不会心火上窜,回光返照。可他见到了自己,这就证明,一切都没用了。

奕䜣不是何元稹,以他一生沉浮的经历,不可能不知道那件事是自己做的,可自己骗过了何元稹,站了奕䜣面前,同时,也让奕䜣看清了自己。

所以,他问了那句话,他想确认自己的立场,后,他明白了,所以没有瞑目。

江山,这锦绣河山,当然还有救。

只不过,不是你大清的江山。

这就是我的答案,虽然没有说出口,可你懂了,所以你才说,从哪来,回哪去。所以,你才告诉秀莹,不要再想了,至于她想什么,我不想知道。

奕䜣……果然是个人物。看得远呐,也许,这是你后的赌,你也想看看输赢,看看你爱觉罗家的气数,到底有没有……可惜,你睁着眼睛,却再也看不到了。

嘴角轻轻扬起,转身,却看到了何元稹。

“青山兄,为何独自此?”何元稹已经换上了孝衣,头上还绑着白色的布带。

赵千顿了一下,面上流露出几分伤感,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是啊,可悲,奕䜣这个人的一生,就是个故事,故事落幕,也就是个史书上的故事。原本,真正的历史,他应该5月29日死去。

何元稹看到赵千的表情,也懂了,黯然道:“王爷突然去世,王府上下也没了活气,现二贝勒撑着,他想见见你。”

“劳烦台浦兄带路了。”赵千叹了一声后,便跟着何元稹来到了银安殿,恭王府的主建筑,正殿。

殿外,赵千看到了秀莹,白衣素缟,与自己擦身而过,不过可以感觉到,她回眸了。

银安殿的素白屏风后,赵千见到了恭王府的二贝勒,爱觉罗载滢。

载滢样貌普通,三十岁左右,一身白缎孝衣,辫子上也拴着白色带。他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就问:“阿玛临终前说了什么?”

“王爷问,大清的江山,还有救没?”赵千回答。

载滢眼泛着光华,良久道:“阿玛一生都为这个家劳心劳力,却……”突然他眼闪过一道寒光,“青山先生,你是怎么想的?阿玛临终也要见先生一面,可见先生乃当世大才。”

这载滢倒是挺客气的,没有贝勒爷的骄横,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赵千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二贝勒请仔细想想。”

“什么?”载滢一愣。身后的何元稹眼一闪。

赵千沉声道:“皇上和太后,其矛盾你我皆知,他们之间点一把火,烧死的是谁,也不用我说了,此话虽大逆不道,却是实话。”

载滢点点头,望着赵千,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千声音低了,“皇上陷入困境,谁能渔利?”

载滢没想到,倒是何元稹反应了过来,恨声道:“鼠辈岂敢!”

赵千冷笑一声,“他倒是真敢。台浦兄,有件事我一直藏着,没对你说,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也不需要怀疑了。”

何元稹忙问:“何事?”

赵千看着他,“你我香港船舱商议,可还有一人?”

何元稹一惊:“青山兄知道了?”

赵千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他还找过我,从我这里购买了一些枪。”

“什么!”何元稹大惊,接着怒骂:“康南海,小人!难怪王爷生前一直说,不可深信此人!”

赵千冷声道:“还不止,台浦兄知道下香港做的什么买卖,现当着二贝勒的面,也不藏着掖着了……”

载滢插言:“先生管讲。”

赵千朝他微微躬身,道:“下做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所以消息灵通,据下的眼线说,那康南海,还与藏身于香港的革命党有联系,就乾亨行,士丹顿街13号!”

此话一出,何元稹惊得说不出话来,载滢也愣住了。

赵千接着道:“康有为与革命党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此事前后联系起来一想,我便能确定一点,太后党羽被杀一事,多半是他做的。”

“他一介书生能做什么?”载滢有点不信。

赵千道:“他当然不能,但有人可以,也许是革命党,也许是保国会!”

“保国会?”何元稹像是想通了,对载滢道:“二贝勒,确有此组织,虽民间成立,却得到了许多清流支持,嗯……”他想了一下,眼突然放光,“青山兄说的有理,这保国会的成立时间,就太后党羽被杀一事前不久!”

“此事当真?”载滢提高了声音。

赵千朝何元稹点点头,“台浦兄消息的确灵通,不过下却抢先了,有个人已王府门口等候,请二贝勒见见他,一切便知分晓。”

“哦?”载滢看了何元稹一眼,何元稹会意,立刻出了银安殿,直奔恭王府大门而去。

十几分钟后,何元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

载滢立刻屏退左右,屏风后,只留下了赵千、何元稹和那个眉清目秀、一脸书生气的年轻人。

载滢问赵千:“这位是?”

赵千施礼道:“二贝勒,他是我的心腹,花旗国受过专业训练。”

载滢略懂西学,对“专业训练”这些词汇也不陌生,加上他知道这个赵青山本就是从花旗国归来,所以也信了。

这个清秀的年轻人,正是李奇天派入保国会的情报部人员罗壮!原来,赵千让李奇天把罗壮派入保国会,是为了走这步棋!

“你说。”载滢看着罗壮。

罗壮矮身打了个千儿,“回二贝勒的话儿,小的为赵大人办事儿,也就是为贝勒爷办事儿,绝不敢隐瞒半个字儿。”

这京腔字正腔圆的,礼数周到,又间接表明了赵千的态。载滢一听,立刻放缓了语气,“好,别怕,有我,知道什么管说。”

好小子,不错。赵千心暗赞。幕渊啊,你把这帮小子教的可真好。语言能力、应变能力、表演能力都十分专业!

罗壮从怀里拿出了一些印刷物,双手交给了载滢。

载滢接过,看了几页,勃然大怒,将这些印着字的纸猛地砸地上,“大逆不道!”

何元稹蹲下身,捡起几张纸,看了一下,又惊又怒,“变法?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乃天下共尊,怎可立宪以制!”

载滢冷笑道:“这还算好,英吉利如此,日本也有个明治维,西学激进,甲午之后,朝野上下变革之声四起,这倒也不错。”

“那……”何元稹明白了,又蹲下身捡了几张,越看脸色越白。

载滢看着他,“你现知道了?什么民主共和,推翻帝制,这就是造反,就是那些大逆不道的革命党!”

嚓,何元稹将纸撕成两半,大骂一声——“康贼!”

...

第九十四章 为了什么

第94章 为了什么

载滢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

赵千看着他,突然眼皮微微一跳,一丝光芒从眼眸流过……“青山兄!”何元稹愤怒的朝向这边。

“什么?”赵千眼微微一颤,收起了有点异样的神色。

“康贼大胆,下必会对皇上说起。”何元稹将那几页印着字的纸收了起来。

你对皇上说?赵千微微一愣,然后想起,这何元稹真正的主子其实是光绪,恭王府当总管只是个幌子。

难怪载滢要和他商量,难怪何元稹恭王府二贝勒面前语调神态都不像个管家。

赵千看向了罗壮,“你说下,这些日子眼里看的,耳里听的,都要详细的好好的说一下。”

赵千加重了后几个字的语气,罗壮看到赵千的眼神,心骤然明白了,于是开口道:“小的也没听到什么具体的,就找到了这些,不过倒是真有革命党混进了保国会……”

“有多少人?”赵千打断了罗壮。

罗壮道:“回大人的话,十几个人,小的查清楚了。”

赵千点点头,没有说话。何元稹忍不住了,“都有哪些人?”

罗壮说了几个名字,何元稹愣了一下,这些名字他都没听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千道:“台浦兄不必烦忧,这些人不管是不是革命党,他们都活不过明天!”

看到赵千眼的寒光,何元稹明白了,深呼吸了一下,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赵千道:“青山兄如此深明大义,下定要向皇上说起。”

赵千朝他抱抱拳,眼角余光却落一直沉默不语的载滢脸上。

载滢还是没有说什么,脸上表情一直不好看,赵千眼闪过一丝看不懂的神色,同何元稹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忠君报国的大话后,便告辞了,带着罗壮离开了恭王府。

“做的很好。”路上,赵千下了马。

罗壮道:“大帅的暗示也太明显了,姓何的看出来没我不知道,但那个贝勒爷好像有点问题。”

赵千看了他一眼,也笑道:“你小子翅膀长硬了。”

罗壮嘿嘿一笑,“大帅,李部长准备的那些假货还行?”

赵千没好气的道:“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从上次幕渊给我弄来那些保国会的刊物之后,这步棋就计划好了,那个康有为,满肚子坏水,不陷害他一下老子不舒服。”

罗壮又笑了几声。

赵千接着道:“何元稹的主子是皇帝,这个我倒险些忘了。还说通过贝勒爷给皇上透点口风,给那康黑脸穿小鞋……唉,不愧是王爷,眼睛就是看的远呐。”

“大帅什么意思?”罗壮不明白。

赵千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一边笑一边上马,“小子,保国会的任务结束了,回德记珠宝行去,接下来,你们的李部长大人还有多的任务给你们。”

罗壮也知经过这么一折腾,不管保国会里是否真的混进革命党,这个组织都长不了了。再说了,他保国会里的这段日子,也没现什么革命党,给载滢和何元稹看的那些保国会刊物的确是真的,只是里面混进了一些假的,说的那些革命党的名字,也是随口胡诌的,反应速和应变思维当真是被李奇天给训练出来了。于是问:“大帅呢?”

赵千骑马上,打了个哈欠道:“回去睡觉,然后拍屁股走人。”

罗壮笑着离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和赵大帅单独相处,也是第一次证实了情报部内部的传言——这位赵大帅,的确是个表面漫不经心甚至有点神经、心里却什么都知道的主儿。

厉害。果然厉害。

赵千骑着白马,慢悠悠的从市集走过。

奕䜣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高,实是高。还以为能靠你拿到这练军的位子,没想到,你虽没见过我,却仅凭何元稹所说,就猜到了我的真正目的!

你做的没错,你要杀老子是对的,换成是老子,也会绝了后患!

可惜,运气跑到我这边来了,你们爱觉罗这家子的气数,真的了!

赵千长长出了口气。

真的很险,如不是何元稹太相信自己,如不是遇到了秀莹,这从香港开始就计划的局,便完全打了水漂。

可为什么奕䜣明知道何元稹和自己的关系,今天却要派何元稹来试探自己呢?

难道……王爷心里还存一丝希望,希望我赵青山真的是大清忠臣之后,真的是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的?

应该是这样。奕䜣还是放不下,放不下他心的江山,放不下振兴满清的夙愿。

不止他,还有一个人。

赵千眼前出现了那对着一池湖水弹着古筝的背影……摇摇头,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哼起了小调。

对的,奕䜣,你猜到了我的目的,也猜到了结局,所以你才做了这样的安排,也许,你内心深处,也觉得大清早晚要亡,也觉得你爱觉罗家退出历史舞台是大势所趋……对!大势!

赵千第一次觉得这不靠谱的词管用,也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这些留历史的名人那深沉的心机。

以后绝不能这样冒失了,虽然常说人心隔肚皮之类的话,但历史已经改变,会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个毛病,得改改了,不能太迷恋赌博的刺激,没准下回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命给刺激进去。

我已经不是雇佣军了,我现是赵大帅,亡命归亡命,但不能不要命!

马蹄声轻轻的,缓缓的,赵千听着马蹄声,看着京城傍晚的景象,心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不对,不是这样!

奕䜣一生沉浮,经历党争无数,绝不可能像秀莹那样心存幻想,以他党争磨砺出来的手段,要除掉一个人,绝不会给那个人留什么机会!

难道……赵千眼猛地闪过一道精光。调转马头,朝着德记珠宝行而去。

半夜。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来到了宽胡同,每辆马车到来的时间都是有间隔的,或者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

总共有十几辆马车,每辆上都装载着几口大木箱,一些人将木箱搬进了德记珠宝行,然后悄悄上了马车离去。

没有对话,没有招呼,一切都是那样静静的。

李奇天就坐德记珠宝行的铺子里,看着这些人搬木箱,偌大的铺面里,就他一个人,也没阻止。

后一辆马车走了,李奇天从椅子上起身,朝后院走去。

“完了?”赵千坐树下的石墩上,望着李奇天。

李奇天点点头,“大帅早就知道,所以才让他们进来的。”

赵千笑道:“我也是才想通没多久。幕渊,你知不知道这些马车是哪里来的?”

李奇天眼闪烁着,没有说话。

“别浪费时间想了,头疼。”赵千摆摆手,“这些马车是恭王府的,那些木箱里装的,是枪和子弹。”

李奇天一震,“枪?恭王府里有枪?”

赵千叹道:“他们没有,可是我有啊,这些枪弹,就是我通过罗西卖给何元稹的,从香港来的那两千支青山97。”

“这些枪一直藏恭王府?难怪我们一直查不到。”李奇天有点惊讶,旋即又问:“恭王府为什么要把这些枪送还给我们,他们不是一直和帝党联络,想要通过这些枪练兵,动武装政变吗?”

“假的。”赵千指着对面的石墩,让李奇天坐下,接着道:“奕䜣,不愧是旗人的后一根柱子,骗了帝党,也骗了我。嗯,其实也不是骗我,他是想让我明白。”

“明白什么?”李奇天茫然了。

“明白他不杀我,故意放过我,是为了爱觉罗家。”赵千拍拍脑门,“心机这东西,真不是人玩的,太累,还是开枪爽快,去他妈的,还是拳头硬点好,谁也不怕。”

“杀你?”李奇天惊住了。

“对,老子今天差点就死了,哦不对,死不了,怎么也死不了。”赵千出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奕䜣其实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我会去猜他的目的,所以一直把答案留到现,哈哈,当我看到这些枪被送来,也就确定了他的目的,这个人,的确不简单,真不知他是怎么输给慈禧的。”

“大帅来德记珠宝行就是为了这个?”李奇天问。

“对。”赵千眼很亮,“我现懂这位王爷临死前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对秀莹说,不要想了,好好的过……”

“他是要?”李奇天好像有点明白了。

赵千点点头,“今天下午,我见到载滢了,一切都如我们安排,载滢也见了罗壮,可二贝勒还是嫩了点,演技出了点破绽,我看出来了,罗壮也看出来了。”不等李奇天问,继续说:“然后,现,载滢把这些枪送来了,也就是表明,他恭王府,不再参合这档子事,从此不闻天下事,不闻风雨声。”

...

第九十五章 置身事外

第95章 置身事外

“真的?”李奇天有点不信。

“真的,你相信我,相信我的感觉。”赵千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奇天,“奕䜣是故意的,今天,他明明有机会杀我,却安排何元稹来放过我,何元稹这个人看着聪明,其实脑子不好用。你说,奕䜣为什么不杀我,不杀我这个安心要夺了他爱觉罗家江山的祸害?”

李奇天缓缓摇头。

赵千从裤腰里拿出包烟,手指弹了下烟壳底部,一支烟飞了出来,正好叼嘴上,打火机一甩,火苗扭动着,点燃了烟。

李奇天看着赵千抽烟,也不问,目光变得越来越清晰,蓦地,嘴里迸出几个字,“难道他是要……”

赵千手指夹着烟,笑了一声道:“对,是恩,他要我记着,记着他王爷的恩,不是不杀之恩,而是让路之恩!”

李奇天懂了,冷笑一声,“他凭什么!““凭的多了。”赵千望着远方,“这么大个天下,就只有他,只有这个死掉的满人头牌,知道我赵青山要干什么。他死了,老子却活着,这不是让路是什么?幕渊啊,如果他真要除掉老子,你觉得以他王爷斗了大半辈子的心机,会让何元稹那傻货去办?就算他不杀我,只要给光绪,不说这皇上,奕䜣不会找他,只要给他的四嫂子,也就是园子里那位老佛爷通个风报个信,以他奕䜣旗人的地位,以他的威望,以慈禧对他的了解,我告诉你幕渊,咱们这点东西,这个德记珠宝行,老子的参领府,还有秘密驻扎西郊的老子的蔡大哥,统统不用看明天的太阳了。你不要争辩,枪算什么,子弹算什么,人才是重要的,人家人多,一人一枪,你就趴了,不用枪,菜刀都能砍死你。乱拳打死老师傅,蚂蚁啃死象,何况你现是蚂蚁,人家是象。”

李奇天不开腔了,因为赵大帅话说的很明白。

赵千手指一弹,烟头飞远,“这是恩,怎么不是恩。奕䜣知道爱觉罗没救了,他把宝押了老子身上,他希望老子念着他这个让路之恩,等成了大事,给他们这姓爱觉罗的一家子留条路,留个一亩三分田,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李奇天吸了口气,“原来奕䜣那句‘好好过’是这个意思。”

赵千叹道:“眼睛亮啊,眼光远啊,可惜,空有治国平天下的大才,却输给了那只知道勾心斗角的老女人。他让我看着他死,就是让我放心,唉,谁知道这以后的事啊,奕䜣这番良苦用心倒有点像赌了,他又不是预言家。”

李奇天听到大帅的语气,不觉有点好笑。

赵千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本来就是赌,我都赌,他把筹码押我身上,不是赌是什么。”

“那大帅会不会?”李奇天眼闪了闪。

赵千也知他是什么意思,摆摆手,“这恩怎么还以后再说,未来什么样谁都不知道,现想想,我以前对你说的那番话,成了大道理了。空荡荡的,跟放屁似的,这条救国之路不好走哇,路上有多少风景,有多少凶险,还是要走了才知道。只有摸,慢慢摸,咱们一起摸,走一步算一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路什么,然后什么?”

李奇天没回答,身后倒是有个声音回答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必将上下而求。”

赵千笑了,“陈玉山,陈墨风,你这王八蛋还有力气显摆你比老子有化?看来是白天练的还不够啊!”

陈玉山走上前,笑道:“大帅又成长了。”

赵千笑骂:“有屁快放,毒蝎那帮混蛋现睡胡同里那什么翠烟阁的女人**上,青山军的小子们像要把自个练死似的,这个点雷都打不醒,也只有你,跟个背后灵似的,还有精力偷听我们说话,看来下回我要施耐德把你也带上,让你把精力全留给风情万种的异性。”

听到大帅胡扯一堆,一些词也听不明白,可大帅的语气就是很好笑,陈玉山笑了几声,正色道:“墨风本欲离去,因此心术之事,乃墨风之不屑,但听到大帅说了句话,心震撼,故留于此。”

“说白话,老子今天恭王府之乎者也一天了,慎得慌。”赵千笑道。

“大帅说,我们是蚁,人家是象。”陈玉山坐了赵千旁边的石墩上,“成大事者,切忌心高气傲,大帅此言甚对,不过墨风以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事不计大小,皆能成助,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凡从小事为始者,必可成大事。”

“妈的,你是故意的。”赵千大笑,“叫你说白话,给老子整了一堆古。”说罢起身,“都去睡了,明天你们两个都跟着老子出去办事,不是大事,是陈墨的小事,成大事必须做的小事。”

恭王府。银安殿。

月光透入窗棂,染着青烟。

载滢上了三炷香,跪下,朝紫禁城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身边,放着一张白布,上面写着红色的四个字。字体扭扭曲曲,毫无笔锋可言,像是用手指沾着血写成的。

载滢缓缓起身,拾起了白布,轻轻揣进了怀里。

“阿玛,儿子懂了。一切都如您所愿。”

载滢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流过脸颊。

“从此之后,不闻天下事,不听风雨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那四个字,是您用心血写成的,儿子定当谨记。”

载滢轻轻念着。

“置身事外。”

这就是奕䜣听说慈禧党羽被杀之后用吐出的血写给载滢的四个字。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出奇的好,暖洋洋的。

赵千骑着白马,出了京城,身后还有陈玉山和李奇天,也骑着马。

“大帅,那何元稹此时会干什么?”李奇天问,“要不要自继续跟着他?”

赵千将胸前的假辫子甩向背后,“跟什么跟,那老僵尸有什么跟的,他还能干什么,难道还留恭王府继续当总管?人家都置身事外了,他还凑合什么劲,不知趣啊?再说了,何元稹的主子是皇帝,又不是恭王府,他现要么就到处查保国会里混进的那些革命党,要么就准备着怎么向皇帝告康有为。难不成还他还真能查出什么了?罗壮那小子编的名字稀奇古怪的,我都记不住,何况他。我现要的是慈禧那边儿的动静,皇上他老人家现怕的很,不敢见我,有什么事何元稹肯定找我,我安心等着就行,别浪费资源,情报部现加上你和哥才八个人,好钢要用刀刃上。”

李奇天点点头,不再言语。

陈玉山笑道:“好计。一箭三雕,那光说不练、名为保国势必乱国的保国会倒霉了,皇帝身边的那些人开始互相斗,也倒霉了,皇帝开始疑心了,没人可用,太后要收拾他,倒霉了……”

“好了好了。”赵千拉了下马缰,“说的我就跟害人精似的,什么倒霉不倒霉,老子是大清忠良之后,以后要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的……这他妈谁买的马,暴躁不安的,看着平地就想跑,情了还是咋的?”

陈玉山笑出了声,“大帅,这可是您非要买的,我还记得,您当时还说什么骑白马的一定是王子……”

李奇天也笑了,赵大帅却窘了。

此时,一匹马从远处跑来,马背上坐着的人,正是刘豪林。

“大帅!”刘豪林翻身下马,动作矫健,精神头很足,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从绿营里逃出来的兵痞。

“小声一点,怕别人听不见还是咋的?”赵千瞪了他一眼。

“别人听见?”刘豪林看看周围,黄土山包,哪里有什么人?

陈玉山低着头笑,他知道这是大帅找人泻火了,刘豪林出现的刚刚好……“上马,带路,用点脑子,别跟陈墨风学,一肚子坏水。”赵千没好气的道。

用脑子?坏水?这是哪跟哪啊,大帅语言逻辑混乱了?刘豪林傻愣愣的上马,驾了一声,几匹马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很快,几人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片兵营,驻扎京城南郊。

圆木栅栏围着,占地面积很大,满是油污的帐篷撑着,还有干打垒房子,土巴拉的,冬不保暖夏不透风。十几队清兵营地里巡逻,打着哈欠,扛着锈迹斑斑的火绳枪,号坎破破烂烂,歪歪斜斜的穿身上。这些清兵看到了赵千几人,也没反应,慢腾腾的继续走,脚步疲疲沓沓,基本上没有什么队列可言。

“这是兵营?你没走错?”赵千立马于栅栏外,问刘豪林。

刘豪林眼动了动,回身道:“大帅,这里就是京师巡捕第四营,我以前就这儿。”

京师巡捕共有五营,每营三千人,隶属绿营军。绿营,是清朝常备兵之一。顺治初年﹐清廷统一全国过程将收编的明军及其它汉兵﹐参照明军旧制﹐以营为基本单位进行组建﹐以绿旗为标志﹐称为绿营﹐又称绿旗兵。全国绿营兵额总数﹐时有增减﹐咸丰以前大约十万左右﹐较之八旗兵多三四倍。清代前期﹐尤其是康熙初平定三藩之乱及干隆叶以前的历次战争﹐绿营都曾起到重要作用。绿营主要是步兵﹐分为战兵和守兵两种﹐此外尚有马兵(骑兵)和水师。

清朝的军队编制,一直以来都有满八旗、汉八旗、蒙八旗。后来汉八旗越来越多,就八旗之外编制了绿营,八旗没有绿的,主要用于维护地方治安、剿匪。后来八旗**没落,主要战事都是绿营兵承担的。编制上分为兵和勇,兵属于政府办的,勇是民间办的。比如剿灭太平军和捻军的是湘勇和淮勇。

什么马兵水师了,连步兵编制都凑不齐,就以这京师巡捕第四营为例,刘豪林说有三千人,其实跑的跑逃的逃,又没有兵员补给,现也就千把人,这儿好死不如赖活着。

...

第九十六章 绿营(一)

第96章 绿营(1)

实际上,现军兴起,可以拿到饷的兵也是军,兵源也都是朝着军走。而绿营之,都是些老弱病残,或者没人要的兵痞,甚至还有配从军的犯人,总之就是战力奇差、乱七八糟,往外一丢,有爹生没娘养,每个月就那么点钱吊着,管你干嘛,只要不扰乱治安就成。

这些兵勇,哪里还有当初打长毛平匪时的气劲,纯粹就是个流放地,一帮弃民,加上**混混,打仗是个屁,搞得周围姓鸡飞狗跳是拿手好戏。这年头,当兵没人管,老姓没人管,当兵的吃不饱肚子,成了祸害也正常。

赵千下马了,李奇天、陈玉山、刘豪林站身后,他们看到大帅沉默不语,也不知他想什么。

这时,营地里出现了一阵骚动。一群兵勇从四面八方集,然后蜂拥而出。

赵千眼一动,这些兵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他们的眼睛根本没有看这边。

“我们让。”赵千带着李奇天三人退到旁边的一棵树下。树下挺阴凉的,赵千靠树干上,虚起眼睛望向从远处而来的一众人马。

只见当先的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骑一匹油光黑亮的健马上。马鞍子金打的,红缨拖了老长,那年轻人神态倨傲,穿着贵气的长袍马挂,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年轻人身后是一群兵丁,还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穿着式军服,样式挺像普鲁士陆军,就是脑袋后面挂着条大辫子,看着很别捏。

“贝勒爷,小的们等好久了。”冲前面的那个绿营军管噗通一声跪下。

马上的年轻人朝他点点头,也没反应,身边一个军官策马上前,对年轻人耳语了几句。年轻人听完点点头,也不下马,就看着那些稀里哗啦跪了一地的绿营兵。

“贝勒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跪前面的那个军官看到年轻人没反应,还以为自己出来的慢了,贝勒爷不高兴,高声叫了句,又重重磕了个头。

“那小子是谁?一群人跪他,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赵千撇着嘴。

“他就是庆亲王奕劻的大儿子,爱觉罗载振,这次练军管事的,还是大帅你的顶头上司。”李奇天微笑。

“哦,是他啊,啊,载振大人,老子的上司,哈哈。”赵千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两句,听的陈玉山低头笑。

“走,我们过去,看热闹,顺便见过载振统领。”赵千扫了陈玉山一眼,“没事别偷着乐,有什么好笑的。”

“大帅心里一不舒服,就要阴阳怪调。”陈玉山抬起头,脸上是笑意。

“怪你姥姥,老子舒服的很。”赵千挥手,几人就过去了,站那些跪着的绿营兵后面,很是扎眼。

载振看到了赵千几人,他带来的人也都望着赵千,一些个绿营兵也偷偷回头,打量着那个一脸笑意眼睛很亮的男人,心里都嘀咕这几个人是哪里来的,胆子挺大,看到贝勒爷都不请安,也不问好。

赵千大喇喇的站着,目光就落载振脸上,嘴角弯起也不说话。

那轻佻的浅笑让载振很不舒服,于是问刚才对他耳语的那个军官:“曹标统,此人是谁?”

军官看赵千的目光一直有点奇怪,此时听到载振问他,恢复了正常,开口道:“下官不知。”这军官很年轻,也就是二十五岁,这几个字语气很重,像是刻意说给赵千听的。

赵千注意到了这年轻军官,而且也现了这家伙也没留,大檐军帽里挂着假辫子。

留洋回来的……赵千现那姓曹的年轻军官脸上表情和载振带来的其它人不一样,很自信,还隐隐透着几分傲气。

十几秒钟之后,载振终于受不了那嬉皮笑脸的家伙的眼光了,板起脸,提高了声音:“你是何人!”

“哈哈。”赵千突然大笑。载振一愣,“你笑什么?”

赵千抽抽鼻子,“我笑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姓何,叫何人?”

此话一出,依旧跪地上的那些绿营兵都回头了,而载振身后的人都是一脸怒意,唯独那姓曹的年轻军官眼闪过一抹笑意。

“你真叫何人?”载振没明白赵千拿他开涮,还一本正经的问。

赵千也很认真:“对,我就叫何人,天生地养,本来叫何天生,后来改了叫何地养,后现天地都没人大,所以叫何人。”

载振哦了一声,高傲的扬着头,神情很是轻蔑。

曹性年轻人眼笑意明显了,跪地上的这话的含意,载振身后的人也明白了,只有载振还昂着头,一副尊贵气派,一个年军官实受不了了,重重咳了一声,策马到载振身边,低语了几句。

载振勃然大怒,“大胆狂徒,竟然敢玩弄本军门!”

“军门?我只知道艳照门。”赵千冷笑一声,“他们是兵,兵是人,你也是人,凭什么你高高上,他们就跪地上?就算你生的好,命好,有个贝勒爷的身份,人家跪你,你也该让人家起来是?客气一点,带兵的人,就算不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也要当人看,你说是不,贝勒爷?”

我的天!这人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跪着的绿营兵出现了一些响动,有人窃窃私语了,不过绝大多数的人听到赵千这些话时心里还是觉得很解气。一些没出栅栏的绿营兵也围了栅栏边,看起了热闹,他们脸上的表情又和那些跪着的绿营兵不同,有些漠然,有些不屑,还有些幸灾乐祸。

载振气得浑身抖,他带来的人自然炸锅。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和军门说话!”

“你他妈的谁啊?”

“逞口舌之利,无知!”

那些人纷纷怒骂,只有姓曹的年轻人没有说话,看赵千的眼神犀利了。

“把他给本军门拿下!”载振脸都绿了。

“你拿谁?”赵千盯着他,目光突然犀利无比。

那目光就像刀,不,像一颗出膛的子弹!

载振怒气冲冲的表情僵脸上,张着嘴巴。身后的人本来要动,可也僵住了,因为赵千身后的李奇天、陈玉山、刘豪林已经拔枪了。

乌黑黑的枪口对着载振这帮人,间隔着几十个跪着的绿营军,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左轮枪都能要了载振的命,何况还是96自动手枪!

绿营兵们全部看着赵千,不管是跪着的,还是营地里隔着栅栏看热闹的。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切都安静的可怕。

赵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载振的脸,载振觉得那目光落脸上像刀割一样。

这时,那姓曹的年轻军官说话了,“军门,正事要紧。”声音不大,又是对着载振说的,赵千却听到了,眼角余光又扫了这年轻军官一眼。

“走,不好玩了。”赵千摆摆手,李奇天三人收起了枪。然后,他望着跪地上的那些个绿营兵,“都他妈的起来,你们是兵,又不是狗奴才,军人,站着一堵墙,为兄弟挡着,倒下一条路,为兄弟铺着!”

这话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语气不铿锵,却有力!

一个绿营兵站起来了,是个年轻人,面黄肌瘦。

“好样的,叫什么?”赵千笑望着他。

“小的叫张云。”面黄肌瘦的年轻人有些微颤,可能是鼓了极大的勇气冲动了一把,也可能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他身上,十分紧张。

“过来,你是统旗军第二协的兵了。”赵千朝张云招招手。

一片哗然。

统旗军,第二协?

这是怎么回事?

统旗军虽是军,却沿袭了清军旧制。统旗军编制一镇,一万二千人,旗下两协,每协四千人,每协又辖两标,每标二千人,然后,马标一千人、炮标二千人、工兵营五,辎重营五。

赵千是统旗军参领,主管第二协。统旗军共有参领两名,副参领四名,每个参领带一协兵,管两个副参领,副参领则是管标的,因为慈禧懿旨上提到了赵千辅助载振练兵,和其它参领副参领不一样,所以兵部的官长了个心眼,下命令批的时候,把马标和炮标也划了第二协,也就是赵千管的那一协。

那姓曹的年轻军官叫曹杰,就是第一协的副参领,管第一协第二标。此时,他对愣住的载振说:“军门,此人就是辅助您练军的赵青山,是第二协的协统。”本来一镇统领应叫镇统,可统旗军是**的一支军,哪怕只有一镇,载振也是军门,一军之长。

他就是赵青山?载振眼突然有了神色。

...

第九十七章 绿营(二)

第97章 绿营(2)

兵源,这就是赵千和载振来这个绿营营地的原因了。

统旗军是军,军费朝廷拨了五十万两,杯水车薪,一支一万二千人的军队,当兵的每月二两银,小军官三两,还有那些营统、标统、协统,另外营地训练场要建,枪炮子弹要购置,这点钱就跟倒碗水一样。

没钱自然招不到兵,前几天庆亲王奕劻上了个折子,说统旗军乃朝廷禁军,应保持战力,所以可从京城护军、八旗军、绿营军抽调精兵。

这折子老佛爷准了,消息也很快传开。今天这京师巡捕第四营听说统旗军载振军门要来选兵,全激动了。那可不,是朝廷禁军,实际上是皇族亲军,只要进了统旗军,那就是军人里的贵族,每月二两银,肯定是足数的!

所以,这几十个了,有关系的旗人早就打点,希望军谋得军职,还有那些捐了官的候缺的,绝对是大把大把的钱洒过去,先这聚集满朝武视线的军队里当个职,做出点成绩,再用钱走点关系,很快就能高升,大有前途,不,钱途。

军官是不指望了,当个兵,能拿到饷、不挨饿就行。可这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京城护军里的人都削尖脑袋往里钻,何况一塌糊涂的绿营。

奕劻开始以为这是个费油背时的苦差,军费就五十万两,多的钱还不是自己,他上那个折子,也是为自家省钱,可没想到,这折子一准,那雪花花的白银就跟潮水一样涌来,就算赚不了多少,也不会亏!

老佛爷就是老佛爷,眼光独到啊,奕劻这两天是感恩戴德,做梦都笑。的确,慈禧知道你奕劻会想办法,所以也等着你的折子,准了这个折子,你奕劻还不是踏踏实实的站我这边,手腕果真高明。

载振本来不是管这些事的,这几天他可红透了,每天来拜访他载军门的人比秋天的蚂蚱还多,他载军门现意气风,每天都气宇轩昂的,这军练下来,他的前途比太阳还光明,那满人第一才女秀莹格格,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老佛爷为拉拢自己也一定会指婚,美人.权.位唾手可得,哪还有时间来你这破绿营军营地晃悠?载振身为庆亲王府大贝勒,身份尊贵,加上读了点书,接触了点西学,皇族还算是个过的去的年轻人,所以心高气傲,一心想得到秀莹,加上此时又被委以重用,眼睛简直挂到天上去了,根本不知道地哪儿,土地泥巴长什么样儿。

也怪曹杰,辎重营属于他第一协第二标,这个从普鲁士一所陆军士官毕业的年轻人认为,一支军队的后勤非常重要,所以一定要载振亲来。曹杰,二十岁,年初刚回国,天津武备学堂(又叫北洋武备学堂)任教员,载振去过欧洲,那时德国也接见过李鸿章搞洋务时送过去的一些年轻人,而曹杰就是那些年轻人的一员,这次载振练军想起了他,专门把他从北洋武备学堂调过来。而跟载振身后那几个穿着式军服的年轻军官,也都是北洋武备学堂的优秀学员,这次跟着曹杰一起过来的,都是第一协第二标的军官,而除了他们以外,第二标的其它军职,早就被人预定了。曹杰对载振说了几次,一协二标的军官要由他自己选,可载振全否决了,说统旗军军官还是要以满人为主。不过载振还是很重视曹杰的,比如今天就忙之亲自来这鸟不拉屎的营地。当然也不排除载振是为安抚曹杰,因为曹杰虽然不说,但载振还是看出来曹杰心里不舒服。

但是现,载振心里是怨恨曹杰的,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遇到这个赵青山!从老佛爷懿旨下达的那一天开始,载振就对那个懿旨内容显得很独特的赵青山不满,后来听孚郡王府的人说,那赵青山还是秀莹格格老佛爷面前推荐的,他妈的这还了得,他载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关注秀莹格格的动向,孚郡王府里的杂役午偷睡了多久午觉他都知道……情敌,就算是假想的也是情敌,何况这假想两个字还得打个问号。

巧合,这场演变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戏码还真是巧合。赵千来这营地,是为了招兵,因为刘豪林就从这儿出来的,这家伙现有了归属,想起了以前的兄弟还受苦,于是千方计的诳赵大帅,赵大帅其实也知道刘豪林心里怎么想的,不过这种讲义气的举动他还是很支持的,所以也就来了,虽然对绿营军的素质一点不抱希望。

除了曹杰和那几个北洋武备学堂的学员,统旗军第一协的军职早就卖空了,今天跟着载振来的,除去曹杰几人全是满族贵胄,都已经是稳稳当当的统旗军的带兵的人了。当今世道,手上有兵的人是出头鸟,但也是好占枝头的鸟,只要选对了地方,那就是当权者争先拉拢的好鸟!

载振还有一个看赵千不顺眼的地方,就是他叫人去赵大帅的参领府,基本上都见不着那位赵参领,好几次了,他的命令都传不到他这位下属这儿。这就不说了,昨天载军门派去给赵参领传令的人因为摆谱还被参领府几个凶狠的家丁给揍了,鼻青脸肿的回去,弄得载军门十分光火。

于是,赵参领没有接到命令,所以,赵参领统管的统旗军第二协的军职载军门一个也安插不进去……除了情敌,还有抗命之罪!加上刚刚那一出,何止分外眼红,载振现杀了这赵青山的心都有!

哦,你恨我,不过我理解你,我亲爱的上司。赵千虚起了眼睛,嘴角透着笑意。

除了张云以外,跪着的,姓赵的都不是对手。所以管赵千的话让他们心翻涌,却很识时务的继续跪着。

“曹标统,清点人数,全归辎重营。”载振话了。

曹杰一愣,就这些跪着的人,这些完全没有军事素养、没一点骨气的人?辎重后勤可是后院,一军之重啊!

跪地上的绿营兵一听载振的话,全部磕头,感激涕零!

哟,贝勒爷,你和我赌气啊。赵千从裤腰带里掏出包烟,弹出一支,叼嘴上,刘豪林立刻给他点上。“好小子,有眼水。”赵千随手丢给刘豪林一支,然后问垂手站身后的张云,“会不?”动作语调匪气十足,搞得张云一愣一愣的,连忙摇头摆手说不敢。

“品性粗劣,与匪无异。”载振冷哼道。

听到军门的话,立刻有人回应:“军门此言甚是,此等下流之人,不必与他计较,军门日理万机,何必屈尊绛贵此久留?”

好台阶,果然是好台阶,这人太识时务了,马屁加圆场,滴水不漏。

载振出了口气,“嗯,巴协统所言甚是。”说罢,恨了正悠闲抽烟的赵千一眼,掉转马头,昂离去。

巴协统第一个跟上,他四十来岁,留着长须,穿着满清官服,武职,正三品蓝宝石顶戴。这家伙叫巴彦,正黄旗人士,正是统旗军第一协的协统,体型肥胖,白团子一样的脸,虚肿的很,哪像个军官的样子,不过他的名字倒是取得不错,满语的意思是“富有”

一众人跟着载振离去了,只留下了曹杰和那几个穿着样式和德国陆军军服很像的式军服的年轻军官。

“你们……”曹杰望着几十个此时才敢起身的绿营兵,不由叹了口气。

几十个绿营兵望着他,眼是兴奋和喜悦。

“带兵的人,要爱兵,他们再差,以后也是跟着你的弟兄,不要有偏见,废物也能变宝贝,关键看你怎么想。”一个声音传来。

曹杰浑身一颤,抬起头,望着说话的那个人。蓦地,那双很亮的眼睛让他想到了一种动物……狼!

曹杰心震颤着。

...

第九十八章 高调

第98章 高调

“你叫什么?我知道你姓曹。”赵千走了过来,站曹杰马前,身后是李奇天三人还有依然手足无措的张云。

“曹杰。”曹杰下马了,几个年轻军官也跟着下马。

“北洋的?”赵千认得他们军服的样式。

“北洋武备学堂待过。”曹杰指着几个年轻军官,“他们都是学堂的优秀学员。”

赵千看着几个年轻军官不过二十岁左右的脸庞,又看着他们笔挺的式军服,后目光落了他们脑后的大辫子上,心不由涌过一丝遗憾。

于是摘下了圆帽,露出一颗长了点头茬子的脑袋,笑道:“留不留头,我身为大清的官,也该被杀头了。”

曹杰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赵千饶有深意的看着他,指了指了脑后,然后只是笑。

氛围不觉有些奇怪,曹杰咳嗽了一声道:“赵协统,下官先告辞了。”

赵千也没说什么,望着曹杰他们带着几十个绿营兵离去。

进了京师巡捕四营的营地,就有人认出了刘豪林,很是惊讶。

“刘爷,您咋回来了呢?”一个绿营兵问。

刘豪林笑骂:“奶奶的,老子就该死?告诉你丫的,老子现是副参领,四品顶戴,统旗军第二协第二标标统!”

“啥?”围着刘豪林的所有人都张大嘴巴。

是这样,陈玉山、刘豪林现都是京城武官,用银子捐的,赵千昨天给兵部上了条陈,要了这两人进统旗军,慈禧钦点的辅助载振练兵的人,兵部也立刻准了。不过那条陈倒是要了赵大帅的亲命了,毛笔字一塌糊涂就不说了,拽怎么也拽不顺溜,后还是由看不过去的很有化的陈玉山代笔。

“都站好了!”刘豪林大吼,“是个爷们的提起点精神,给协统大人看看,能不能进统旗军,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很多绿营兵立刻站直,瘦不啦叽的,赵千看着直摇头。

不过还有些兵没过来,站远处冷眼旁观,他们的眼神很奇怪,冷漠、还带着蔑视。

“那些人也是绿营兵?”赵千问刘豪林。

刘豪林顺着赵千的目光望去,了然道:“那些人都是犯人,要么是配来的,要么就是打仗了特赦的。”

打仗?赵千反应过来了,“甲午?”

刘豪林道:“对,他们很多人都是上过战场的,打剩的兵,啥也不要,啥也不想,活一天是一天,看穿了。”

赵千明白了,朝那些兵走去。李奇天、陈玉山、刘豪林也不知大帅要干什么,连忙跟上,很多想进统旗军的绿营兵也跟着,洋洋洒洒一大帮人。

“你叫什么?”赵千看着一个一脸黝黑的瘦汉子。

瘦汉子坐地上,破烂的火绳枪丢一旁,看到赵千来也不起身,只是抬头,眼神很冷。

“妈的,二猴子,赵大人问你话,吱个声!”赵千身后一个绿营兵吼道。

二猴子还是不说话,轻轻冷笑一声。

那绿营兵还想骂,却被赵千挥手制止。赵千打量着这外号叫“二猴子”的瘦汉,个儿很高,长脚大手,手上骨节粗壮,是老茧子,估计是练了拳的。

“犯了什么事儿?”赵千又问。

“杀人,杀狗官。”这回二猴子开口了,依旧冷笑。

赵千眼神蓦地凌厉!

二猴子愣了一下,表情不由僵了僵。

周围一下安静了,赵千的目光就落二猴子脸上,二猴子只对视了几秒钟就退缩了。

“很英雄嘛。”赵千说完这句话,二猴子就呆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只手直接就伸了过来,速很快!

嘭!

所有人呆了。

二猴子飞了出去,摔几米外。

咔,赵千捏着手指关节,然后一把扯掉了料子很贵的马褂,“起来,让老子看看你是不是英雄!”

二猴子挨了一拳,一半脸都肿了起来,可他没怂,窜起了火气,噌的一下爬起,大吼一声就扑向赵千。

嘭!

二猴子又挨了一脚,再次飞远。

“会不会打架?”赵千推了下脖颈,“别他妈玩那些假把式,打架就是要把对手打倒,一拳让你晕,两拳要你昏,三拳两脚就要你命!”

所有人都惊呆了。刘豪林是惊讶无比!他曾和陈荣交过手,一下就被放翻,事后已经把毒蝎队员当成拼命追赶的目标,可此时,当刘豪林看到赵千出手时,才知道陈荣的格斗技术和赵大帅比,实是太拖泥带水了!

直接!简单!有效!致命!

没有花招子,一拳一脚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对手倒下!

二猴子还真倔,再次爬起来,一个矮身,窜向赵千。

赵千后退一步,躲过了二猴子的扫堂腿,然后一个半转身,一脚就朝二猴子小腿上踩去!

要断!二猴子这条腿要断!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一刻,空气仿佛凝结了,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等着看二猴子小腿被踩断的惨状!

二猴子脑一片空白,冷漠的瞳孔出现了惊惧……可是。

那一脚没用力,只是二猴子的裤子上轻轻擦了擦鞋底……所有人都傻了,只有李奇天微笑低语:“又是这一套。”

“没打过仗?”赵千问。

二猴子坐地上,呆呆的望着这个男人。

“战场上,每一分钟,都有人死去,或者是你的战友,或者是你的敌人。”赵千伸出手,“杀个狗官不算什么,起来,跟着我走,我告诉你什么才是英雄。”

二猴子眼神颤抖了,几秒钟后猛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抓住了赵千的手。

赵千微微一笑,用力将他拉起。

“大人,您不一样。”二猴子咬着牙。

“有什么不一样?我也是人,只不过比一般人帅了很多。”赵千笑道,松开了手。

二猴子捏着拳头,突然单膝跪下,“王侯誓死追随!”

“起来,老子的兵,只能倒血里,不能跪地里。”赵千道。

“是!”王侯飞快起身,眼闪着血气!

“这名字取的,王侯……”赵千撇撇嘴,转身对众人道:“各位,你们应该明白了,我要什么样的兵,对,就是王侯,妈的,别捏,就是二猴子这样的,老子不要你有多大本事,老子就是要你有股子气劲,不怕死,敢他妈的拼,打不过都要咬一口!觉得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到刘豪林那去领二十两银子,该回家回家,该种地种地,留这种鬼地方等死有个屁用!”

绿营兵们沉默了,而一直站远处冷眼旁观的那些兵过来了,站了赵千身后。

京师巡捕第四营一共有120人加入了统旗军第二协。接下来的几天,赵千又去了其它的绿营兵营,总共招了800多人,加上现已经是青山军的刘豪林一伙,统旗军第二协已经有了880人。

数字很吉利,可这800多号人却让陈玉山不敢接手……因为这些人不是犯人就是**混混,或者是哪里都不收只能流放绿营的兵痞,基本上都有前科,简直就是一帮子匪兵!

但他们都有如下两个特点。

第一,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宁愿被打得头破血流满地找牙也不认怂。第二,讲义气,认准了带头大哥就死心塌地,但这个带头大哥必须要让他们服气,要征服这帮鸟人也相当不容易。

于是,这帮匪兵只能给刘豪林带,归属第二协第二标。统旗军第二协第一标的标统陈玉山则又成了光杆司令。

而同样由赵千管带的马标也有人了,就是蔡镇龙的海盗部队,赵千也没想过短时间内操练一支骑兵部队出来,骑兵需要马匹,骑术也是需要练习很久的技能,一支没有经过锻炼和长时间磨合战术的骑兵还不如步兵来得稳健,所以蔡镇龙和左天和就带着300人的海盗部队充数了,总不能老让他们秘密驻扎西郊,不安全。

蔡镇龙的海盗部队是火种,一直以来赵千都小心呵护的火种,这火种不能灭,而且要蔓延,对于此,赵千早有打算,只是现时机还不成熟,也只能让他们先跟着自己操练,加强身体素质。

至于同样属于自己管的炮标,也暂时没办法,先放着。路得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不做小事则无以成大计,赵千一直都很明白这道理,只是现明白。

1898年4月30日。赵千从京城出,前往操练统旗军的香河县。

京城西门大开,京城护军副参领哈泰亲送五十里,一千多号人,上辆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声势夸张,搞得京城是个官都知道老佛爷钦点的辅助载振贝勒爷练兵的那个赵青山出京练兵去了,好像这统旗军的统领不是载振而是他赵大帅……赵千骑着大白马走前面,穿着一身罗西专门为他订做的由意大利好的裁缝手工精心缝制而成的大帅礼装,腰上挂着秘鲁实力派人物爱德华多赠送的那把华贵的纯金军刀,脚穿长马靴,金扣子是一排排的,后跟还有红宝石,礼装外还不伦不类的套着件长袍,也是江南织锦……总之,这造型是奢侈到了极点。总之,这一大堆车马人,是高调到了极点。

不引人瞩目都难,**之间,赵青山这个名字京城火了。

...

第九十九章 香河练军(一)

第99章 香河练军(1)

这就是香河县的城门?赵千立马不前。

香河县,位于京城和天津之间,距北京45公里,距天津港一多公里。清顺治元年,属直隶省顺天府。康熙二十七年,顺天府设四路厅,香河县属东路厅。

城楼不高,城门紧闭。

“哦?”赵千眉毛挑了挑。

“大帅,城门为何不开?”左边的陈玉山问。

“有人不欢迎老子。”赵千笑笑,“老子故意晚来了几天,就是要看那贝勒爷的态,果然,摆谱了。”

“操!”右边的刘豪林骂道。

李奇天没有跟来,情报部全部留北京城的德记珠宝行,那个珠宝行,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情报站。

“大帅,你好像特别和贝勒爷过不去啊?”陈玉山道。

“放屁!”赵千嗤了一声,“老子干嘛和人家过不去,人家含着金钥匙,皇族贵胄,老子屁民一个,光脚走路,天塌下来当被盖。”

“醋味。”陈玉山面无表情。

“醋你姥姥。”赵千一拍马头,跃下马,挥手,“就地扎营。”

命令很快传递下去,这夜,迟到的统旗军第二协及马标、炮标就香河县城门外的大片空地上搭起了花花绿绿的帐篷,**无事。

第二天,城门依旧不开,城头上多了几队巡逻的士兵,穿着号坎,扛着洋枪。

赵千还是那身奢侈到极点的打扮,手握纯金军刀镶着红宝石的刀柄,虚起眼睛,望着城楼。

载振大人,你他妈的还真端架子了,行啊……唰,赵千抽出了军刀,金色的刀身阳光下十分耀眼。“刘豪林!”

“!”刘豪林快步上前。

嗖,军刀指向了城门,“带着第二标,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把城门给老子砸开,天大的事老子扛,砸不开他妈的不要来见老子!”

“是!”刘豪林昨天憋了**,现听大帅如此说,火头早烧得冲天高,高声大叫:“兄弟们,跟着我上!”

好嘛,这刚来就要砸城门,这赵协统果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带头大哥都浑了,咱们还怕什么!

第二标八多号人朝成门蜂拥而去!

这一窝子匪兵,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什么方法都用上了,石头砸,大刀砍,还有一伙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大木桩,嘿哟嘿哟的撞门。有甚者,都准备干草木炭,还淋上了煤油,看来他们不是砸城门,是要放火烧城了!

赵千远远望着,嘴角挂着笑,军刀不停空气挥舞,感觉很是过瘾。

而城墙上的兵则方寸大乱,他们万万没想到,载振军门本来是以闭门惩戒目无法纪的赵青山,赵青山身为参领,官小一品,又是载振的副手,理当城下谢罪,以请开门。没想到,这赵青山却是个二五,如不是脑子打铁,就是这人真是个无法无天之徒!

“住手!再行动乱,我们就要开枪了!弟兄们,准备!”城楼守兵的头目大叫。

“开枪!开你大爷!你丫是统旗军的兵,老子们也是,赵大人有令,你他妈的敢开枪试试?”“开啊,打不的是孙子!”“这门儿就是砸了,怎么地!”“怕死不是赵大人的兵!”“操你娘的,来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头目呆了,自己一句话,下面起码回了上句!

这些匪兵,你不威胁他还好,你要绷着张脸踩着鼻子上,那后果……果然。

城门被他们砸的震天响,比地震还惨。

那头目脸色卡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城头上的其它守兵早就懵了,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开,开枪!”乱哄哄的呯呯声,头目终于说话了。

十几个守兵慌忙上子弹,有几个人因为惊吓还把子弹掉地上。

砰!

一个蹲下身捡子弹的守兵目瞪口呆的望着胸口……一个窟窿,血咕噜噜的流。

“他们,他们有枪……”头目腿软了,小腿肚子都抽筋了。

弹的守兵倒下了,接着,一排子弹飞了上来,头目肩膀了一枪,疼的他哇哇大叫,丢下枪就往城楼下逃。

这就是偷懒用空枪巡守的结果,十几个守兵,只有头目和另外一个人逃掉,其它的全送了城楼上。

“操你大爷!就你家有枪!老子的枪,你丫八辈子也买不起!”刘豪林嚣张的举着一把闪着蓝光的手枪,“给我砸,砸烂了给我烧!”这枪,正是96自动手枪,赵千离开京城的前一天半夜刚从天津港到的北京!赵千其实也不是故意来迟的,他是等罗西的船,而卡西奥船舶公司三艘船里装的暗货,就是张成国领着莫氏船舶公司的货船从旧金山运到香港的军火!

有哈泰,京城西门跟自家后院似的,装着大木箱的马车来来往往,十分自如。

轰!

二十米高的城门倒了,然后淋着煤油的干草柴火扔了上去,呼,火焰腾起。

我的天,这哪是朝廷军,根本就是匪寇,暴徒!

香河县的城门,就这样冲天的火光化为乌有。

“两千把96,两千支97,上支98,子弹充足,加上恭王府送来的两千支青山97,弹药,另外还有很多军用品……”陈玉山感叹,“大帅,您的水,到底有多深?”

“深个屁,这都是钱。”赵千插回了军刀,翻身上马,“枪,子弹,都是老子造的,钱,也是老子挣的,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恐怕……”陈玉山缓缓摇头。

“闭嘴,多干事少说话,去,把那帮狂的小子给我叫回来,适可而止,再这么下去估计他们要进城抢劫了。”赵千斜坐马上。

“是,我的大帅。”陈玉山上马,策马而去,一边跑还一边猜测大帅到底旧金山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二弟,这样恐怕……”蔡镇龙过来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闪着光。他已经没有穿那旧旧的普鲁士海军服了,而是穿上了青山劳保厂产的军服,灰色的,样式很像美军二战时的军服。蔡镇龙虽瘦,但一身精肉,这军服穿他身上很是合体,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蔡镇龙身边跟着左天和,这个毕业于德国一所海军学校的二十五岁的英俊年轻人曾德国伏尔铿船厂当技术员,现也穿着和蔡镇龙一样的灰色军服,骑马上眉头轻皱。

“大哥,天和。”赵千朝他们点点头。

“二弟,你这样做会不会太高调了?”蔡镇龙正了正军帽,“我知你大张旗鼓的出京是为了让人知道你赵青山,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你身上,可现又是为何?”

赵千眼闪烁着,没有说话。

左天和开口了:“大帅,蔡大哥说的没错,这样做的后果弊大于利。”

“怕什么,我不怕,多的是理由,喏,看见那个陈墨风没,能言善辩,死人都能说活,他载振的折子还没到朝廷,陈墨风已经想好怎么应对了,大不了打嘴仗,咱们对着上折子,打官司扯皮就是。”赵千笑道。

“你就不怕朝廷……”蔡镇龙还是担心。

“朝廷?不怕了。”赵千点燃支烟,递给蔡镇龙,知道左天和不抽烟,也没给他。

蔡镇龙接过烟,抽了一口,忽然笑了,“二弟,你还真是个赌徒,这把,你又赢了。”

“大哥,赌赢的,就不能叫赌徒了,要叫赢家。”赵千吐出口烟雾,“载振心高气傲,习惯抬头走路,不知道摔跤啥滋味,读了点西学、有点小见识就觉得天就井口那么大一块,这种人,好收拾的很,只要让他摔一跤,就什么都怕了,看到石头就绕路,看到绳子就怕蛇咬。”

“万一他不怕呢?”左天和问。

“那他就是十足的傻瓜,蠢。这样就好处理了,等下他就要出来了,我们看着办。”赵千舔舔嘴唇,“其实呐,那园子里头的老佛爷才是聪明人,她比谁都清楚载振的能力有多大,我高调出京,造了点声势,加上这一出,绝对名动京城,谁都要骂我一句狂徒,谁都要把‘浑人’、‘二五’、‘匪类’这些称呼加我身上,慈禧也肯定知道,原本她就关注我,现看得紧了,这个老女人凭借心机手腕就掌了天下,绝不可能因为一两件事就判断一个人,所以这件事她不会管,她会继续看,看我赵青山是真浑还是假浑,是真心为她练军还是借鸡下蛋,借树乘凉……”

“如果慈禧看出你的目的了呢?”蔡镇龙手指夹着烟,一直没抽,烟卷烧了一半,烟灰落下。

“她看不出来的。”赵千扔掉了烟头,“毒蝎早就香河县周围了,香河县没有电报……”

蔡镇龙眼寒光一闪,明白了,不再言语,静静立赵千身边。左天和微微一愣,旋即轻轻点头。

这时,刘豪林回来了,二协二标的那帮子匪兵也回来了,陈玉山满头大汗,看来要约束这帮人的确费劲,这也是他陈墨风不敢带这些兵的原因。

就刘豪林抹了把脸,要向赵大帅表功时,一群穿着号坎的清兵从城里冲了出来,手里都有枪,而那一马当先的,正是怒气冲冲的载振!

...

第一百章 香河练军(二)

第100章 香河练军(2)

“大胆狂徒!”载振的马乌黑亮,身为一军之长,也不穿军服,反而一袭锦锻长衫,金线马褂,长辫子上桂花膏抹得晃人。

当真丰神俊朗,翩翩贝勒爷。

只不过,载军门现怒火烧到了天上,而且大腿气得抖,都快要夹不住鞍子了。

“换句台词好不好。”赵千笑容可掬。

嘶!马鸣一声,载振就停面前。“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我粗人一个,不知道上下,就知道左右,还为难。”赵千也不下马,就斜斜的坐马上,和载振对视,动作神态痞气十足。“左右为难,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听过没?”

“胡言乱语!”载振看到赵千这副腔调气了,“来人,将赵青山拿下,军法处置!”

又拿我?你拿几回了?赵千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依旧挂着痞子般的笑容。

“来人!”载振又喊。

没人回应……载振愣了一下,回头一望,表情僵脸上。

他带来的清兵已经被包围了,一片乌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

“操你大爷!放屁也要看地方!敢拿我家大人,你算哪根葱!”刘豪林手上的96自动手枪已经上膛了!

“娘的,干了他们!”

“破枪也敢嚣张!”

“来呀,老子崩了你丫的!”

乌压压闹喧喧的一片骂声。

载振说不出话来了,脸色卡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哎呀。”赵千突然惊叫一声,“忘了,你是我上司啊!”然后翻身下马,大大的一个揖,“下官拜见军门!”

噗,陈玉山笑出了声。

拜见?哪有这样拜见的?一群人围着别人,枪口指着别人,还拜见,纯粹就是占了便宜卖乖。

载振真不知怎么办了,应了,大家客气一点,互相下个台阶就算了,但火烧城门这是大罪,而且还枪杀了十几个香河县护军士兵,摆明没把他载振放眼里,就这样下台阶算了,载振实恶气难平。

可是……你不应要如何?

赵千直起身,就把载振看着。

滴答,滴答。

时间一秒秒过去。载振额头上出汗了。他真怕。真怕赵青山这二五浑人一个不对真敢下令开枪!

有什么不敢的?第一回见就当着一群绿营兵的面大喇喇的顶撞自己,第二回见面夸张,直接砸了城门,摆起一片枪杆子!

就带了几十个人,几十条枪,怎么跟人家犟,怎么跟人家玩?

身份?你以为你贝勒爷的身份就管用了?你以为你是统旗军军门就可以说什么是什么了?这是不对地,说话算数的,都是拳头大的,能把你放这儿左右为难的,都是枪杆子硬的。

军?就你载振这几十条曼利夏?不够看!

赵千也不慌,安静的等着,所有人都很安静,只是自己这边看好戏,对面吓成了兔子。

终于,载振开口了:“今日之事,实属误会,统旗军第二协系统赵青山有玩忽职守之罪,不过念初犯,本军门尚有大用,故此饶恕,望今后戴罪立功,为我大清效力。”

“多谢军门恕罪!”赵千又是一个大揖作下去,声音拖的老长。

“请起。赵协统,赶快收拾一下,进驻城内营地。”载振用全身力气挤出了一丝笑容。

“谢军门!”赵千这一次声音拖得长,怪声怪调的,其的戏谑之意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载振的肺都要气炸了。

城墙上,几个身穿式军服的年轻人望着这边。

“标统,这个赵青山有点意思。”一个年轻人笑了,青春洋溢的脸看起来也就刚刚二十岁。

曹杰没有说话,目光深邃。

“喂,杨泽,别乱说话,赵青山这个罪可大了。”倒是这年轻人旁边的人说话了。

“还不是没事?”杨泽看起来有点激动,“徐建成,你说要是这个人来带统旗军,咱们这支军会成什么样子?”

“他来带?”徐建成愣了几秒钟,眼闪过一丝光芒。

不止徐建成,几个年轻人眼都闪过一丝炽热。

“走。”半晌,曹杰轻叹一声,转身。

“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来蚊虫多烦恼,收拾收拾过年。”赵千转过头,“墨风,你看我这诗还行?”

“诗?”陈玉山瞪大眼睛,“大帅,您千万别公众场合念这种东西,误人子弟还好,关键是您的形象……”

“滚!妈的化多不如屁话多。”赵千骂了一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就是老子第二协的营地?”

几间木头房子,一片泥巴地,面积倒是挺大,就是鸟不拉屎。

“大帅,您来迟了,这里以前是香河县绿营的驻地,后来那些绿营兵跑的跑逃的逃,已经荒废很久了。”一个穿着号坎的清兵道。他叫徐福,是哈泰的心腹,自从哈泰投诚之后,便遵照赵千的命令带着其它十多个人混进了第一协,已经来香河县七八天了,情况也摸了个大概。

“哦,晚起的鸟儿没虫吃。”赵千把马缰交给了张云。二猴子,也就是王侯,立刻站了身后,神情紧张。张云就是赵千去京师巡捕第四营时那群跪载振马前的不用,王侯还将就,就张云这小身板,还指不定谁保护谁呢,可张云这小子偏偏心细的很,赵大帅的生活琐事起居饮食都照料的很好,这十多天下来,倒还真离不开他了。

“大帅,载振那王八蛋是故意的!”刘豪林开始咋呼了。

“收!”赵千手空气一抓,“别给老子打心眼,刚才不过瘾,现又想闹事了?”

刘豪林嘿嘿讪笑。

赵千吸了口气:“闹要闹得恰到好处,你看,现好处就来了。”

“好处?”陈玉山不解,“大帅,这种地方成了第二协驻地也算好处?”

“对。”赵千指着远处,“这里离香河县市集很远,基本上属于流放地,我们把载军门得罪的不轻,现休想从他那里拿到一分钱,一颗子弹,一粒粮食。”

“那……”陈玉山皱起眉头。

“刘豪林,不准说话。”赵千看向了想要骂娘的刘豪林。

刘豪林活生生的吞回了到嘴边的话,差点噎憋气。

赵千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是好处,没人管就是好处。”接着抬手,“张云,把东西给陈标统。”

张云将一叠准备好的银票交给了陈玉山。

“这是?”陈玉山呆呆的拿着银票,起码几万两!

“去招兵。”赵千笑了。

陈玉山立刻就明白了,眼放光。

“蔡大哥和左天和会带人和你一起,一个月之内,我要你的二协一标满编。”赵千看着陈玉山,“至于什么地方招人,就不用我说了,村子,乡坝,吃不上饭的穷人多的很,每月十两银的饷,招不到兵的话,你陈墨风以后就不要老子面前显摆你有化。”

“是!”陈玉山立刻上马,恨不得马上就出。

“去去,老子知道你光杆司令当腻味了,向西五里,蔡大哥他们已经那等你了,嗯,不愧是海盗头子,方向感就是强。”赵千虚着眼睛,然后戴上了墨镜。

陈玉山跑了,一马绝尘。

“也不怕摔着。”赵千撇撇嘴,这时,张云又恰到好处的递上一根烟,他知道大帅的习惯,凡是戴上了这黑黑的蛤蟆眼睛,就一定要抽烟了……“你要是女人,我一定娶你。”赵千拍拍张云肩膀,张云面上一红,给赵千点上了烟。

“大帅……”一直一旁的徐福说话了,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赵千道。

“您的兵,每月真是十两银?”徐福问。

“嗯,你们也是,所以不要想多了,现我需要你们第一协,饷银还是照算,至于第一协给你们的饷,就当奖金了。”赵千其实知道徐福想问什么,直接告诉他了。

徐福松了口气,笑道:“哈泰大哥说的没错,我们跟着大帅,就是享福。”

“现是享福,以后上战场就要拼命,等价交换,什么事都有需求,做什么都要代价。”赵千道。

“值。”徐福就说了一个字。

赵千笑笑,望着远处,“怎么还不来?”又等了一会,把王侯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声,王侯领命而去,很快,第二协的兵们开始扎营,那种花花那颜色叫迷彩,这种帐篷叫野战帐篷。

夕阳余晖落了这片土地,为原本的荒凉带来了几许柔情,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聚一起,有的谈笑风生,有的打闹,有的擦着枪……赵千坐一根老木桩上,嘴角轻轻扬起。

改变,开始了。我终于来到了香河县。过去的脚步走过,脚印无须回,总是留那儿的,承载着风沙。算是,的脚步,会走到哪里,付出多少……天边的红霞宛若女儿家羞红的脸颊,夕阳的脸庞渐渐朦胧,这时,马蹄声响起了,从远处传来,有些空旷。

总算来了。赵千起身。

...

第一百零一章 香河练军(三)

第101章 香河练军(3)

马蹄声越来越近。十二匹马,一字并肩。

营地骚动了!所有人的视线纷纷落那十二匹马上,不,应该是骑马的人。

洋人?

第二协的兵们很惊讶,也很紧张,有的甚至还咬牙切齿……啪,阿尔曼落地,手一抬就是个军礼,其它的毒蝎外籍队员也敬礼,卡其色带着淡淡迷彩纹路的战斗服上沾染了尘土。

赵千笑着回礼,“毒蝎其它的人还好?”

十几天没见赵千,阿尔曼生铁般的表情也出现几分温暖,嘴角动了动道:“他们全县城周围,以小队为单位,封锁了侦察路线,我保证这里的消息绝不会到北京去。”

“安全就好。”赵千点头。

阿尔曼知道赵千说的安全是指毒蝎队员的安全,眼亮了一下,看向了望着他们的那些兵,不由皱了皱眉头。

赵千也明白阿尔曼为什么皱眉头,笑笑也不说话。

倒是施耐德龇了龇大金牙,“苦差事。”

德里安取下了黑色贝雷帽,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尘,对赵千道:“大帅,他们的素质很差,当这些人的教官不是我想要的。”

赵千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奥匈帝国陆军当了七年炮兵的家伙,还是没说话。

剩下的外籍队员都看着第二协的兵,第二协的兵也看着他们,一时间气氛有些奇怪,还带着些许火药味。

“看什么看!”刘豪林吼了起来,“都给老子敬礼,从现开始,他们就是你们的教官!”

哄!第二协的这些个匪兵炸锅了!

“老子不干!”“妈的洋鬼子!”“红毛人!”“凭什么!”“他大爷的!”

刘豪林当然了解阿尔曼他们的实力,有脾气有血性是一回事,有没有实力又是另一回事,刘豪林虽然切身体会过这一点,但第二协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闹腾起来也难收拾,一时间也镇不住他们。

场面混乱。

“阿尔曼,你看着办。”赵千伸了个懒腰,“只有两个月时间,也许短,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这些人有个军人的样子。”

“两个月?”阿尔曼眉头皱得深了。

赵千出了口气,“我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要他们具有多高的军事素质是不可能的,我说了,只要有个军人的样子就行,你曾是普鲁士陆军的精英军官,也看出了他们的劣根性哪儿。”

阿尔曼有些犹豫,可还是点点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齐格走了过来,“大帅,他们还是有优点。”

赵千笑了,“对,这个优点就是我看上他们的原因,素质再高的兵,如果没气性,也不是我眼的好兵。不过,好像他们除了这点之外,其它的都一塌糊涂。”

“至少有了成为大帅眼好兵的潜质。”皮耶开口了,“我法国外籍兵团服役十二年,经历过很多残酷的战斗,后能活下来的,往往不是那些能力很强的人,而是狠命敢拼的人。阿尔曼长官,训练他们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

阿尔曼眼的一点犹豫消失了。

“交给你们了。”赵千说了这句话便把王侯叫了过来,耳语几句后回帐篷去了。

王侯跑到了刘豪林那儿,把大帅的话交代了,刘豪林有些讶异,但还是点点头,然后便去压那些还闹的匪兵。

“哦,好戏上演了,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不是一动听的乐曲……”德里安放下了背囊。

“动听的乐曲你女人**上听的到。”强盗出身的斯拉夫人克尔辛拉开了背囊拉链,取出支架,然后盖伊过来帮忙,开始搭建帐篷。

“唔,女人。”德里安拉开97自动手枪的枪机,将小铁盒里的机油滴了几滴进去,英俊的脸上露出游戏一样的神情,“现是修行时间,我就像世纪的苦修者。”

第二天,天还没亮,十二个身影已经出现了荒草丛生的空地上。他们身后,是一座帐篷。

阿尔曼、施耐德、齐格、德里安、皮耶、克尔辛、盖伊、凯斯、卡尔、西诺里、费南多,以及毒蝎外籍队员强壮、身高达到两米零五的黑人巴特。

除了巴特是美国人,其它的人都来自欧洲,凯斯是丹麦人,卡尔和阿尔曼齐格一样是德国人,西诺里是意大利人,费南多原籍葡萄牙。加上来自法国的皮耶,没有国籍但是纯粹斯拉夫血统的克尔辛,出生艺术之都维也纳、从奥匈帝国而来的德里安,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盖伊,这些人,便是毒蝎的外籍队员,也是毒蝎里强的。

是的,他们个人能力很强,个性也很强,底子比陈荣他们深厚太多,这也是赵千让他们来训练第二协这些兵的原因。

第二协是军队,是底板,不需要多强的特种作战技能,而这些曾经身为各自国家军队佼佼者的家伙,比没有军队服过役、只接受过特种训练的陈荣他们适合。

而且,这些人都因为自己的个性,不受军队待见,或者被开除,或者自己跑了,当雇佣军的当雇佣军,当强盗的当强盗,阿尔曼还因为枪杀不顾士兵生命的长官成为重刑犯,他们才不需要什么国籍,什么民族自豪感,他们要的,就是满足感,就是归属感,不管你给了他们什么,只要他们觉得值得,觉得舒服,就会为你效命,就会把令他们愉悦的地方当成自己的属地,当成归宿。

当然,还有情感,这些人需要了解他们的人,他们会把懂得自己的人当成兄弟,把并肩作战的同伴当成依靠,共同进退。但前提是,你必须获得他们的承认,给他们想要的,这就是赵千所说的需求和代价。

需求和代价,其实人都是这样,内心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有的人天生优秀,所以很自信,表达的很直接,而有的人必须通过后天努力,所以习惯了隐藏。毒蝎这些外籍队员就属于前者,这种人,往往比别人快达到目标,但也因为自己过于优越的天赋,而忽视了很多外因,从而经历也比别人多,挫折也多。

另外,就是挑战和刺激了,这也是他们心渴望的东西,平庸的生活不是他们想要,而毒蝎的日子,赵千所带给他们的,就是让他们每天都激情四溢的兴奋剂。这种东西会上瘾的,赵千自己都是这样,何况这些丛林时代的精英们。

“这么早?”赵千掀开了帐篷的门帘。

众人回头,纷纷敬礼,他们对赵千是非常尊敬的,这个眼睛比狼还亮、后颈有蝎子刺青的男人,是毒蝎所有队员心的神,包括这些能力极强的外籍队员。

“不是我们早,是他们太懒惰。”阿尔曼放下右手,面无表情。

齐格问:“大帅,这些士兵以前是不是属于清国的军队?”

赵千笑道:“是。”

齐格点头,脸上是“难怪如此”的表情。

“这么早,农民伯伯都不下地挖土豆。”赵千望着天边出现的一道光亮。

德里安哈哈大笑:“没错,我们比农夫还勤劳。”

“德里安,你的汉语都有北京味了。”赵千学着他的样子,脸上是陶醉艺术海洋的神情,“哦,美丽的乐曲,我想念维也纳那迷人的广场了。”

众人一阵哄笑,连门神一样的阿尔曼都莞尔。

“好了。”赵千正色,“去,把懒惰的人都叫起来。”顿了顿,眼闪过一道如同身后天空刺破黑暗的曙光般的光芒。

...

第一百零二章 香河练军(四)

第102章 香河练军(4)

天蒙蒙亮了。晨风轻拂,荒草微微点头,这片荒芜的营地此时色调很美,仿佛一种迷离一直延续到远方。

阿尔曼带着毒蝎外籍队员围成了一个圆弧形,赵千穿着毒蝎战斗服,戴着黑色贝雷帽,就站圆弧的心。

嘭,强壮得吓人的黑人巴特将肩上扛着的大木箱放地上,接着用铁棍一撬,弄开了盖子。

满满一木箱弹夹!20一个,全是满弹!

z3!青山研究所枪械实验室根据98半自动步枪研的762毫米的子弹,这次运到国的是由青山兵工厂生产的第一批,共两万!

“开始。”赵千背起手,穿着黑色战斗靴的脚微微分开,胸膛笔直。

毒蝎队员动了,手持外型与德国后世名枪hkg3很像的98,拉枪机、上膛的动作整齐划一!

然后,枪响了。

十二支98长478毫米的枪管朝天空喷射着火蛇!

原本安静的营地乱了。第二协的士兵纷纷从帐篷里跑出来,衣衫不整,神情慌张。

“大帅,这是?”刘豪林灰色军服的拉链都没拉,一脸诧异,他还以为是敌人,没想到是毒蝎放枪,而且个个表情冷酷,大帅是面若寒霜,这架势让刘豪林顿时不知所措。

不止刘豪林,所有冲出营帐的兵都呆了,张大嘴巴不知道干嘛。

第一个弹夹空了,毒蝎队员从木箱里拿出弹夹,压入弹匣,继续开枪,这次不是朝天空,而是——朝着那些愣的兵!

慌了,第二协的这窝子匪兵真的慌了。

子弹打脚边,弹头与泥土撞击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毛骨悚然,很多兵开始乱跑,脸上是恐惧!

这像是噩梦被惊醒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真正的灾难降临!

射击继续进行……没有人枪,可每个人都是惊弓之鸟。

赵千脚边全是散落的弹壳。“保持队形分散,包围合拢。”

毒蝎队员散开了,两人一组,开始驱赶到处乱跑的士兵。

这场面真不像开玩笑,有的士兵已经被呼啸而过的子弹擦伤,血溢出,浸透了他们前几天刚刚领到的还很的军服。

很快,这些兵被逼到了一处,除了躲营帐的人,几号人缩成一团,而包围着他们的,竟然只是十二个人!

“阿尔曼长官……”刘豪林被顶前面,战战兢兢的道。

话还没说完,阿尔曼手98黑色的枪托便离开了肩部,狠狠敲了刘豪林背上!

刘豪林痛叫一声,倒地上。

没有人敢说话,毒蝎队员的气势已经完全压住了这些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匪兵,就算他们想反抗,可面对枪口,加上刚才受到的惊吓和亲眼目睹这些毒蝎队员雷霆般行动带来的震撼,已经蔫了。

“各位是俘虏,请安静。”赵千走了过来,镀金的沙漠之鹰手转动,就像跳舞。

阿尔曼嘴角轻轻抽了一下,左手提着98的握把,右手敬礼,“大帅,行动成功。”

赵千也敬了个军礼,从穿战斗服外面的黑色战术背心弹药袋里拿出怀表,看了一眼,“7分多钟,阿尔曼,你退步了。”啪,怀表盖子合上,“一个毫无纪律可言,警戒性为零,一盘散沙的营地,以你们的能力,应该五分钟之内解决问题。”

阿尔曼立正,“是!”

施耐德吸了吸鼻子,提着98,一只手点燃了支烟,“这些人到处乱跑,连逃跑的方向都是乱的,累啊,而且大帅你又不准我们……”

“施耐德。”赵千看着他,凌厉的目光让这活生生的咽掉了接下来的话,一口烟没吐出来,呛得脸都红了,还好一脸红胡子看不大出来。

齐格走了过来,“大帅,除去俘虏,还有人营房里,凯斯和卡尔很快会把他们带来,此次行动,没有一人逃脱。”

赵千道:“我看到了,行动方位把握的很好,从各个方向围拢,用子弹封锁了他们逃窜的路线,我相信,如果面对的是敌人,这里的人应该倒下的差不多了,毕竟你们只有十二个人,他们的人数是你们的几十倍。”

阿尔曼眼微微波动。

赵千朝他笑道:“阿尔曼,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但你知道我们之间的约定。”

阿尔曼吸了口气:“毒蝎队员绝对是世界上好的军人,下一回,不会超过5分钟。”

“很好。”赵千转头看向了那群恐惧与惊讶交杂、加上不知所措到极点的匪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所有人都没反应。

“十二个人,就让你们怂了……”赵千他们面前走着,边走边说,“有枪了不起了?穿着老子给你们的虎皮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蓦地停住脚步,指着毒蝎队员,“如果他们是真正的敌人,你们现还有几个人能看到老子?”

第二协的士兵有反应了,出现了悉悉的响动。

“都他妈给老子哑住!有不服气的,现可以站出来!”赵千陡然提高声音,表情冷厉无比。

没人敢动了,一切变得异常安静,朝阳露出了脸,柔和的金光落下。

“毒蝎,收队!”赵千将金色沙鹰插回了腰带上的手枪套,接着对爬起来已经明白一切的刘豪林说:“把这些没用的兵分成十二队,交给阿尔曼他们,谁有异议,立刻给老子滚出这里!”

“是!”刘豪林咬着牙。

他懂了,第二协的兵也懂了。

建立实力基础之上的血性,才是真正的血性,那样的汉子,才是大帅眼的好兵,才有穿着这身虎皮的资格……“娘的当个硬汉!”刘豪林狂吼。

“当个硬汉!”第二协的兵跟着大吼。

声音回荡清晨空旷的土地上,赵千看着他们,抬起右手,指尖碰到了太阳穴。

“敬礼!”阿尔曼立正,强壮的身躯如同一堵墙。

“兄弟不死!”毒蝎队员全体敬礼。

晨光落他们身上。

香河县其实不大,连乡带村,也就十几万人。县城十几里地,分东西两市,东市手工业商铺居多,西市就是农贸市场。

王胖子是个屠户,西市里摆了三个肉摊子,牛肉猪肉都有,算是西市口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今天一大早,王胖子就乐歪了嘴,原因很简单,三头猪、两头牛刚宰,就出货了。买货的是两个兵,灰色军服的样式王胖子见都没见过,军帽后挂着条辫子。王胖子满口答应送货,接着两个兵又去了西市其它档口,蔬菜、水果、米面,稀里哗啦一大推,足足装了几马车。

王胖子望着他们,心里想这俩兵是不是就是朝廷派来的军,不过王胖子又有点疑惑,朝廷军的嘴脸前几天他刚见识过,来斤猪肉说拿走就拿走,也不给银子,就打了张条儿,连画押都没,临走撂下句话,叫王胖子拿着条去统领府兑钱。王胖子去了,可那什么劳什子统领府县衙里头,刚到衙门口,还没拿出条,就被几个衙门口巡查的兵一阵盘问,钱没兑到不说,还差点被扣押,后不得不交了几两银子的保钱了事。

不是,绝对不是。王胖子呆呆的看着手的银票,四四方方,标头扎实,四恒票号的,不掺丁点假水。

“王胖子,啥楞呢?”一个瘦瘦的年人站了案头前。

王胖子抬头,连忙收起银票,“李猴子,今儿这么有空,这天热得快,你的那些鸡鸭不赶紧找冰渣子给冻住了,腐了看亏死你。”

“藏什么呢?”李猴子怪笑一声,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和王胖子一模一样的银票,“早出去了,咱也有,军的银票,实诚着呢。”

“军?”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李猴子,他们不是军。”

“不是?你说什么梦话,钱赚傻了是。”李猴子嘲笑道,“告诉你,咱的大外甥就天津北洋当差,就穿着那样的军皮,嗯,不过好像这次朝廷军的军皮有点不同啊,扣子怕是黄铜做的,闪闪的,帽子也没帽檐,料子结实的紧呢,看来朝廷这回下了血本哟,也是嘛,听说这回练军的是个贝勒爷……”

李猴子喋喋不休的说着,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也是,几只鸡鸭都被买走,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王胖子倒是没仔细听李猴子说话,心里还打鼓,目光也望着市口。

“请问……”一个声音响起。

王胖子一惊,回过神,只见一个秀气的公子哥站李猴子旁边,身后还跟着个小厮,也秀气的紧。

...

第一百零三章 香河练军(五)

第103章 香河练军(5)

这公子哥实是太清秀了,纵然皮肤黝黑,也难以掩饰。王胖子有点不知所措了,李猴子也扭头看,表情和王胖子差不多。

“请问刚才的士兵驻地哪?”公子哥问,他穿着锦衫白褂,戴着圆帽,声音有点细,不过配上他秀气的脸倒还合适。

“好像,好像大安屯那边,哦,就从西市口一直走,一条路,倒头拐个弯,远处有个黄土山,过了山,再走过谢村、辛乡……”王胖子说着,然后他现这公子哥没听明白,似是从外地来的,于是笑道:“小哥是从外地来的,听口音像是京城的,这样,等下我要给他们送货,你跟着我的马车走好了,县城到大安屯挺远的,好几十里地呢。”

公子哥没说话,身后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少爷,咱们还是自己去,人生地不熟的……”

王胖子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拍拍胸口,大声道:“我王德彪粗人一个,杀猪宰牛也十几二十年了,讲的就是个诚信,西市口上谁不知道我王胖子割半斤肉,绝不会少给一两!”

李猴子也道:“是啊,小哥,王胖子是好心。”

公子哥面上动了动,露出笑容,“那就劳烦大哥了。”说罢拿出几两碎银子,递给王胖子,“权当车马费了,请笑纳。”

王胖子到底是个生意人,也不推辞,接了碎银子,搬过条长凳,笑道:“小哥请稍坐,我这就去准备,天气渐热,肉得用荷叶包着,不然两天就臭了。”

“鸡蛋才这么点?”一个穿着灰色军服、拴着白围裙的年人皱起眉头。

“范头,咱们已经把西市走遍了。”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满脸是汗,他也穿着灰色军服。他身边还有个年轻人,看年还皱着眉,开口道:“没办法,物资短缺,而且县城的第一协已经刮过一遍了。”

姓范的年人道:“咱们跟着姑爷从堂里来这儿,可不能没了脸子,这才是姑爷练军的第二天,就达不到他的伙食标准,老爷子要知道了,准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那咋办?”两个年轻人都愣了。

“从明天开始,你们多带点人……”姓范的年人想了想,“嗯,伙房营就四十多号人,还要管千把人的饭,也不能带多了,这样,把小刘小谢叫上,你们四个人到香河周围的乡村去收购,多给钱都行……哎哟,姑爷,哦不,大帅!”

“大帅?”两个年轻人回头。

只见赵千站马车前,伸手拿下一根黄瓜,鼻子前闻了闻,然后一口咬了下去……“鲜,不错。”赵千边啃黄瓜边朝三人走来。

“大帅您怎么来了,这儿乱得很,也没收拾……”姓范的年人有点紧张,两个年轻人慌忙找了张条凳。

“不用不用。”赵千啃着黄瓜,“你们是辛苦的,没有你们,咱们就没饭吃了,老范,这里条件苦,还习惯么?”

“从旧金山过来,就是准备吃苦的。”老范挺起腰板。

赵千边嚼边笑:“我来看看你们。”

那瘦瘦的年轻人嘀咕:“是来检查的……”

“闭嘴,你小子长脸了是!”老范骂道。

“他说的没错。”赵千摆摆手,哈哈笑道:“伙房营是重地啊,谁都没你们重要,民以饭为天。”

“大帅,是民以食为天。”那年轻人没忍住。

“唉。”赵千叹了口气,“陈墨风滚蛋了,还有人纠正我的化水平。”

老范忍着笑,“大帅,我们去忙了,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午,可不能误了饭点,您请自便。”

“好好。”赵千坐了条凳上,翘起二郎腿,接着啃黄瓜。

伙房营共42人,基本上是旧金山致公堂的人,伙房营管事的老范叫范明伟,致公堂就是专门给莫承宗莫老爷子做饭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姜波,一个叫高显东,专门负责采买。

呱呱,咯咯。

高显东,也就是刚才纠正赵大帅用词错误的年轻人,赶着一大群鸡鸭从面前经过,赵千将啃剩的黄瓜截子甩了过去,正一只老母鸡的屁股,老母鸡受惊,翅膀乱扑腾,接着引起所有的鸡鸭骚乱,搞得高显东手忙脚乱一身鸡毛……“哈哈,叫你小子有化,还不是一地鸡毛。”赵千大笑。

很快,第二协驻地里唯一的几座木头房子升起炊烟,传出了阵阵香味。

“老范的芋头烧鸡可是一绝啊。”赵千站起身,朝伙房走去。这片荒芜的营地就这么几间木房,简单修葺之后当成了伙房,本来刘豪林说这几间房应该给赵大帅住,赵大帅当时就拒绝了,说吃饱肚子才有劲折腾,于是就改成了伙房。

两个伙房营的兵围栅栏,看到赵千来,慌忙放下手工具,敬了个生涩的军礼。这些伙房营的兵以前都是致公堂的厨子,这次跟着姑爷回国当了兵,个个是既紧张又兴奋。

第二协午的伙食很好,香喷喷的芋头烧鸡,绿油油的炒青菜,加上热腾腾的白米饭,吃得大伙是风卷残云。

管饱管好,注重营养搭配——这就是第二协的伙食标准。

范伟明身为伙房营营长,非常懂得各种食谱对人体健康所起的作用,这也是赵千执意带他回国的原因,莫老爷子吃惯了老范的饭菜,还真有点舍不得,但舍不得归舍不得,自个儿的女婿要用人,要做大事,咬咬牙也就过了。

前天被毒蝎外籍队员收拾,昨天又被成为教官的阿尔曼他们折磨了一天,吃的是硬干粮,喝的是凉水,痨肠寡肚的,今天伙房营上了正轨,第二协的兵总算是感受到了赵大帅手下当兵的好处。

饷银每月十两就不说了,伙食还这么好,饭随便盛,菜随便吃,饭后还有水果,不管你吃多少,只有一条硬性规定,那就是绝不能浪费,如果你眼大肚皮小,那对不起了,撑死也得给我吃光,不然肯定是俯卧撑做到趴下,负重跑跑到脱水……现第二协共有两标,第一标的标统是陈玉山,光杆司令一个,此时正和蔡镇龙一起香河县附近的乡坝村子招兵,第二标的标统是刘豪林,管着多号人,这多号人除了和刘豪林一起跟随赵千的几十号人外,都是从京城绿营里收的。

的确是累,三天下来,这些个前绿营兵个个都快散架了,有的身体虚的,还出现了疲劳过的症状,浑身无力呕吐不止。可他们没有怨言,尤其是今天之后。比起以前绿营几个月见不到点油星儿、吃顿饱饭都难的日子,现的生活是天壤之别。

晚饭是煎蛋面,由于鸡蛋不够,面随便吃,鸡蛋限量,每人两个。

由于这些人的身体被乌七八糟的绿营搞得很差,赵千特别要求范明伟伙食上下功夫,鸡蛋肉类蔬菜的分量必须到位,可惜就是买不到牛奶,范明伟昨天晚上想了个办法,用杂粮加上肉汤菜叶熬粥,早晚都要加餐。

钱,是排着队往外跑……赵千端着粗瓷碗,哧溜哧溜的吃面,张云旁边蹲着,也端着碗。赵千看到了他,走过去把碗里的鸡蛋夹给了他。

张云一惊,连忙起身,就要把鸡蛋夹回给赵千,赵千挡住,笑着说就你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不加强营养怎么办,到底谁是谁的警卫兵啊。张云颤了颤,闷着头把鸡蛋吃了,眼泛着泪花。

吃完面,打了个饱嗝,赵千看看怀表,已经点半了,第二协训练时间是早上6点到晚上6点,其余都是休息时间。

张云过来把碗收拾了,赵千坐帐篷外的地上,背靠着木桩,拿出金色沙鹰拆卸起来。

李奇天还京城,没人商量事儿,陈玉山那宝贝又去招兵了,突然闲下来,还真是无聊,赵千将沙鹰拆了装,装了拆,看得身后的王侯是一愣一愣的。

蓦地,王侯看到了远方来了几辆马车,神色一紧,立刻拔出了手枪。

“把枪收起来,别动不动就拔枪。”赵千推上了沙鹰的弹匣,右手握枪,虚着左眼对准星。

“大帅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王侯还是一如既往的犟,没有收枪,还挡了赵千前面……“好好,去看看什么情况。”赵千很无奈。

“是。”王侯三步并作两步的去了,脚步很稳,一看就是从小扎马步扎出来的。

“这二猴子……”赵千笑了,“谁取的这个名字,真是个天才,长得像马猴,还爱犯二。几辆送货的马车,紧张什么。”

王侯不知道,赵大帅天赋异禀,那双比狼还亮的眼睛看的远着呐。

...

第一百零四章 香河练军(六)

第104章 香河练军(6)

“小哥,到了。”王德彪下了马车,招呼赶车的伙计拴马。王德彪就是王胖子,给第二协送肉食来了。

那公子哥也下了车,身后是那小厮,看了看马车上的猪肉,问王胖子:“冰渣子可是冰窖里的?”

“对,小哥好眼力见儿,做这生意,自家要是没冰窖,可亏成马了。”王胖子笑道。

国北方的冰窖是冷库的初级阶段。北京的北海冰窖相传建于明代,至今已沿用四五年。19世纪叶,世界上第一台机械制冷装置问世,利用人工制冷设备控制低温取得成功。从此冷库建筑许多国家迅速展,农畜产品从收获、加工到商品出售的各个环节全部实现了冷藏。国建造现代冷库始于20世纪初,此时王胖子口的冰窖,还是土办法挖出来的。

王胖子接着道:“刚咱们过的地儿,就是大安屯,这年头,老天爷不降灾是大仁义,好收成的庄稼,落自己嘴里的也没几口,大安屯前几年还是个几千人的大乡,现也就几号人了。”

公子哥愣了愣,问:“乡民呢?”

王胖子叹道:“逃荒去了呗,这世道,唉,只要种地的,从地里刨口食的,活生生就要被刮层皮,一年到头往土疙瘩里洒汗,后还是要逃荒,好收成顶个屁用,今天这个税,明天那个捐,官儿来了兵来,没个安生日子过,不逃荒怎么办,听说南边好点,至少可以找份工做,总算是饿不死。”

公子哥沉默了,眼神色有些复杂。

王胖子道:“小哥,说不得说不得,我这张嘴。”王胖子呼了自己一巴掌,“这片驻地以前是香河绿营的,荒了很久,这回朝廷练军,那些兵爷看不上这地儿,前几天来了千把号人,也不知是不是军。呔,管他是不是,至少人家买东西给钱,实打实的银票,一个籽儿不少。”

公子哥颤了颤,“县城的军买东西不给钱?”

王胖子骂道:“哪是买,纯粹就是抢!前些日子我就吃了他们的亏,哼,一帮子兵凶神恶煞的,也不懂,几斤猪肉抢回去等着生蛆罢!”

公子哥问:“为何?”

王胖子笑道:“一看小哥细皮嫩肉的就不知道,这个天儿,杀猪宰牛,不用冰渣子加荷叶护住,全要臭的。县城那些军横行霸道,我也让他们吃吃亏。”

公子哥点点头,眼神色加复杂。

王胖子道:“可亏到后,还是自个儿亏的大,这里的兵就不一样,人家实诚,所以咱也不能亏了德性,该给人弄好的就要弄,对得起良心。”

公子哥笑笑。这时,王侯带着几个兵过来了。

“军爷,送货的,猪肉牛肉,鲜着呢。”王胖子满脸笑容,很是真诚。

王侯看了看,问王胖子:“管得了几天?”

王胖子笑道:“纱布盖着,有冰渣子围着,荷叶包的好好的,只要放阴凉地儿,四五天不会臭,如不吃个鲜,一个星期都成。”

“贵姓?”王侯语气柔和了一些。

“免贵姓王,王德彪,西市口都叫一声王胖子。”王胖子道,他看到王侯这几个兵精神的军装,被汗湿透的胸口也挺了挺。

“哟,还是家门,进去。”王侯放行了。

“等等!”张云跑了过来,满头大汗。

“怎么了?”王侯目光落张云手的小本上。

“大,大帅说……”张云上气不接下气,蓦地他看到了王胖子身后站着个秀气的公子哥,还带着小厮,急忙改口:“摔,摔,摔跤赢不了了。”

王侯眼一闪,“对,李大帅天天都吹牛,这小子的名字取得还真怪,如何,我就说他丫的弄不过老七,哈哈。”

张云笑着将手的小本和铅笔递给王侯,“赵大人说,来往车马都要登记,你以后就负责这个了。”

“是。”王侯接过了铅笔和本子。

“会用不?”张云笑吟吟地望着他。

“妈的,老子也是见过世面的。”王侯笑骂,接着本子上歪歪斜斜的写上了“王德彪送货”几个字,然后问张云今天几号,张云说二了,王侯说赵大人算日子都用西历,张云想了想说5月3日……那公子哥一直看着他们,直到王侯用拿着铅笔抖得很厉害的手本上登记完毕。

王侯转身道:“你们几个分成三个班,每个班两个人,一天到晚,通宵天明,每分钟都要睁着眼睛。这儿就是岗位,这个本儿就是你们的岗位,我每天都会拿去给赵大人过目,要是谁没个记性,水了唧的,别怪被扫地出门!”

“是!”几个兵纷纷敬礼,公子哥看到他们的军礼眼一亮,微微低头,也不知想什么。

这个兵是王侯带的,都是赵大帅的警卫兵,身手好得很,从小就练拳脚的,其有一个赤手就能插烧红的铁砂子,赵大帅说这是硬气功,可那小子偏说是内家一口气,外边筋骨皮……“你可以进去了。”王侯转头对王胖子说。

“伙计们,走嘞,别误了军爷们的事儿!”王胖子吆喝一声,接着几辆马车就进了驻地。

周围还有一些兵搭栅栏,他们干活很卖力,有的解开军服的扣子,有的停下用袖子擦汗,有的甚至光着膀子,但他们都把裤脚扎黑色的军靴里,一点没乱,那是他们学一个人,不,应该是他们心的神……这几个兵都是训练完利用休息时间干活,赵千本来说不用,可阿尔曼说营地必须拥有严密的警戒性,搭建一定高的栅栏利于防御。这些兵们也都是心甘情愿,因为这里虽然荒凉,却是他们的营地,他们的归属。

这儿就是进驻地的门,已经成了个大概,石头夯实土里,粗木固定石头,十几根圆木被皮带子死死捆住,立着成了道门,挂着铁锁链,看着虽然简陋,却隐隐透着肃杀。

“你不能进。”王侯拦住了公子哥。

公子哥有点不知所措,表情有点怕怕的,因为他看到了王侯身后的几个兵手已经放了腰带的手枪套上。

“军爷,他是跟着我的。”王胖子见状,连忙过来。

“跟着你?”王侯皱眉。

“对,我的一个远亲侄子,今儿才来香河看我,放他一个人家不放心,所以带着他,顺便见见世面。”王胖子笑道。

“姓名。”王侯翻开了本儿,右手煞有介事的拿着铅笔,还有点抖。张云看他这副摸样又偷笑。

“周赢。”公子哥道。

“周……赢,赢字儿咋写?”王侯回头问张云。

张云也不知道,几个兵就没一个知道的。

“我来行吗?”叫“周赢”的公子哥小声问。

王侯开始不愿意,后来实憋慌了,只得把小本和铅笔给周赢。

就周赢要接过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声音——“真他妈丢人!”

众人纷纷望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卡其色带着淡淡迷彩纹裤军裤、裤脚扎黑色军靴的男人走了过来……唇上和下巴都有胡渣,头很短,明显是刮了光头才长出点桩子。

赵千一把抢过了小本,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然后把本甩王侯胸口,“没学问。”

“大人,我……”王侯很是尴尬。

“不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赵千斜了他一眼。

“见过大人。”王胖子急忙行礼。

赵千摆摆手:“快进去,快进去,伙房就是间的几间木头房子,肉可别臭了,不然没下次了。”

“小的明白。”王胖子连忙吆喝伙计。心里还嘀咕这个人就是赵大人?怎么没留?也不穿官撩子?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赵千拍拍王侯的肩膀走了。眼神,却落了那个叫“周赢”的公子哥背上……等赵大帅走远,王侯才翻开本,愣了一下,“这是‘赢’字?”

张云也凑了过来,抠抠脑袋,“唔,是,我记得这个字也这么读,可是……”

“管他的,好好站岗。”王侯合上了小本,将本和铅笔插进腰带,眼睛瞪得贼亮。

“我走了。”张云道,他还想大帅写的那个字。

“快去,把大帅伺候好了!”王侯瞪了他一眼。

张云跑开了,王侯想了想,又把小本拿出来,翻开看大帅写的那个字……蓦地,他想起来了,这个字的确是念“赢”,而字却不是这个字。

“莹”。

赵千写的是这个字。

...

第一百零五章 香河练军(七)

第105章 香河练军(7)

几条长凳,几张全是划痕的破木桌,桌上摆着土陶茶壶和茶盏。几处粗简的围栏,围栏里养着鸡鸭。

这就是伙房?周赢站木栅栏围成的大院里。

偌大片营地,就这么几间木屋,漏风的地方被粗布遮住。周赢又望了望四周,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像树叶沾了泥巴似的营帐,围着一片片的空地,空地上的杂草已经被清除,留着摸爬滚打之后的痕迹。

王胖子带人下货,他带来的小厮也留营地外,看到这样的景象,周赢黝黑却清秀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让人看不明白的表情。

“偷偷来的?”身后条凳上突然多出个人。

周赢连忙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笑脸……他好像黑了点,也瘦了点,胡子也长出来了,脸上也没洗干净,出了油,还沾着点灰土。

“先生,‘莹’字少了一点,你也写了错字。”周赢微微福下身子,女儿姿态毕现!

“我记得江湖上不是有什么易容术吗,你就把脸涂黑了点,一眼就看出来了。”赵千笑着。

“易容术?”周赢一愣。

“格格吉祥。”赵千起身,作势打千。

“先生忘记了?”这周赢正是秀莹,满人第一才女秀莹格格!而那跟着她的小厮,正是她的身侍女桃香。

“叫你秀莹。”赵千动作只做了一半,嘴角挂着笑意,“我从来没有忘记。”说罢将手插进裤包,头朝边上一甩,“走,既然来了,我带你出去逛逛,这儿有什么好待的。”

秀莹笑道:“先生说笑了,好像你这里,就只有这儿还有几座房子。”

“条件就这样,没办法,载振大人看我不顺眼,把这鸟不拉屎的地儿甩给我,我也委屈啊。”赵千说着就朝伙房营的院外走。

秀莹跟旁边道:“我倒觉得先生这里别有一番韵味。”

赵千笑笑,“就怕格格金枝玉叶,埋汰了。”

秀莹摇头,笑而不语。

夜幕降临。

营地外,荒凉的黄土地上,夜风带起了阵阵尘埃。

赵千和秀莹并肩走着,两人都很安静。

“晚了,星星都出来了,看北斗星都挂出来了。”赵千停下脚步,抬头。

“那不是北斗星……”秀莹抿着嘴笑。

“你还懂星象?”赵千笑着。

“略知一二。”秀莹不觉靠近了一点。

“不回去?”赵千转头看着她。

“回哪?”秀莹微微一愣,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因为她靠近了一些。

“你的家。”赵千的瞳孔,是那张清秀婉约的脸庞。

秀莹一颤,夜色如水的眼眸微微波动起来。

赵千嘴角轻轻一弯,不再说话,抬头望着星空。

良久,秀莹轻声道:“王大哥已经回县城,桃香和他一起离去,天色已晚……”

“你怎么会来香河县的?”赵千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控制着什么。

秀莹望着赵千的侧脸,“阿玛领了老佛爷懿旨,前往香河监督练军……”

“让你也跟来?”赵千突然打断了她。

秀莹又是一颤,“是。”

“你来了,有人就高兴了,孚郡王也当了监军,看来这段姻缘是顺风顺水,佳偶天成,倒是皇室一段佳话。”赵千笑道。

秀莹贝齿轻咬,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然后,两人又是沉默,赵千脸带笑意看星星,秀莹垂不语。

“恭王府还好?”过了一会,赵千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氛围。

“没什么,终日无客,自扫门前雪。”秀莹道。

赵千点点头,“王爷他……”

秀莹眼泛起了泪光,“此生谁料,心天山,身老沧州……”

“那是天狼星?”赵千问。

秀莹抬头,“嗯。”

“好亮啊,夜空里,就这颗星亮。”赵千感叹。

“不觉得它很孤独么?”秀莹轻叹。

“孤独?”赵千摇头,“我倒觉得它与众不同。我曾有个朋友,不,是兄弟,很喜欢占星,嗯,就是观星象,他说过,我的命星是贪狼独座。”

“贪狼?”秀莹不由笑了,“倒还合适,第一次看到先生,秀莹就觉得先生的眼睛很像狼。”

“所以你是引狼入室。”赵千笑道。

秀莹道:“秀莹相信先生。”

赵千心一动。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秀莹吟道。随即笑望赵千,“苏轼一生有大志,可秀莹看来,这句词儿,倒是为先生而写的。”

赵千又吸了口气,露出笑容:“言重了,苏东坡先生是国历史上伟大的戏剧家,又不是预言家,他老人家和诺查丹玛斯不是同行,根本不知道我这只小虾米。”

秀莹笑道,“果然没错,赵青山浑人一个,做的事让人目瞪口呆,说的话不着边际。”

“我是伍佰的一半。”赵千很严肃。

秀莹却不懂了,“伍佰的一半?”

“二五。”赵千望着她,“很简单的数学题。”

秀莹笑出了声,然后两人继续走,不知不觉,秀莹牵住了赵千的手……赵千的心跳,和这个女子一起,那种感觉好像很难控制。

**无话。

这夜,赵千是帐篷外睡的。

天还没亮,秀莹就醒了,她也是和衣而睡。掀开帐篷的帘子,看到赵千正坐帐篷外的地上,看着天边。

“看什么?”秀莹身边轻柔的坐下,捋着有点凌乱的丝。

“曙光。”赵千看了她一眼,接着望天边。

秀莹不说话了,静静坐身边。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赵千笑了,“来了,日出是很美的,我喜欢看日出。”

秀莹眼颤了颤……“虽然要等,可是值得。”赵千接着道,“等怕什么,黑怕什么,光明终究会来。”

“光明……”秀莹轻声呢喃。

“对,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赵千道。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秀莹心震颤了,这一刻,曙光仿佛落了这个眺望天边的男人脸上。

日出了。太阳红彤彤的,宛若一块光焰夺目的玛瑙盘,缓缓地向上移动。红日周围,霞光染!

“好看?”赵千笑着起身。

秀莹没有答话,只是愣愣的。

“大,呃,大人。”张云过来了,还端着一盆水。看到这情况,傻掉了。

“放下,三秒钟之内消失。”赵千道。

“是。”张云连忙放下水盆,飞一样的跑了。

秀莹清醒了,望了一眼那盆水,盈盈起身……赵千心跳加速了,因为秀莹端起了那盆水,朝着自己轻柔而来。

轻轻的水声,修长如玉的手指水游曳,然后抬起,水滴顺着那迷人的手指曲线滑落,滴水,波纹宛如心动的痕迹。

赵千闭上了眼睛,任凭秀莹帮自己洗脸。

无法抗拒,真的无法抗拒。

特别是当秀莹的指尖触碰到面上的肌肤时。

一路走,一路晨光,还有一匹矫健的大白马。

“先生……”秀莹臻轻轻一侧,丝撩动着脖颈。

“什,什么。”赵千抓马缰的手出汗了。

“秀莹是第二次和先生共乘一马了。”秀莹浅笑,“满北京城都说先生轻佻浪荡,可见传言非实,秀莹看来,先生倒和柳下惠无异了。”

“不敢啊,你肯定是载军门的人,我要干了什么,绝对是以下犯上,要倒霉的。”赵千苦着脸。

“假话。”秀莹笑声柔若丝缎,“前几天,先生不刚刚烧了香河县的城门么?”

哦,孚郡王载沛当了统旗军监军,这件事你当然知道。老佛爷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载振,派一直没管事的载沛来监督练军,也不排除这是为了拉拢载振,让他放心,让他明白,只要把这军练好了,秀莹格格肯定指给你载振!

赵千眼前浮现出了清晨秀莹服伺自己洗脸的那一幕……“入手风光莫流传。共留连,画船一笑春风面。江山信美,终非吾土,何日是归年……”秀莹轻轻唱了起来。

“什么意思?”赵千闻到了从秀莹背后传来的幽香。

“元曲,平湖乐。”秀莹笑着回眸,“秀莹放肆了,望先生不要见笑。”

“好听,继续唱。”赵千吸吸鼻子。

秀莹脸上微红,却不再唱了。

两人共骑一马,回香河县城时,已近午,赵千牵着白马,带着秀莹逛起了县城。一袭长衫,精锻马褂,小圆帽后拖着条假辫子,还真像个旗人公子,就是没刮胡子,多了许多阳刚之美,少了脂粉味儿。

“好吃。”赵千把芝麻汤圆都嚼得出声。

对面的秀莹也不说话,默默地吃,只是笑。

就这样,两人县城里逛了一天,黄昏时分,秀莹也知偷偷出来的时间太久,便告辞了。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男人一起,很容易忘了时间,忘了烦忧,忘了该想起的一切。

回到大安屯第二协的营地时,已是深夜。

“幕渊?”赵千看到了帐篷外的李奇天,似是等了自己很久,沉着如他,眼也透着几分焦急。

怎么了?李奇天亲来,京城里头一定有事了,赵千虚起了眼睛。

...

第一百零八章 狼和虎(一)

夜已深,一切更沉。马蹄声轻。一座宅子,在漆黑之中静默。

门开了。一个中年人迎了出来。来人下马,五月天,他竟也披着斗篷。

“老爷,为何?”迎出来的中年人有些诧异,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老爷”居然会在凌晨只身匹马回来。

“进去说。”来人放了马缰,马也不鸣,跟着他进了宅子的大门。夜幕中,可以看到这马十分雄健,跟腱有力,似是旷野中跑出来的战马。

半刻钟后,大宅的书房。

天花板有吊灯,墙壁也挂着煤气灯,可偏偏这些灯都灭着,只有榆木书桌上点着根蜡烛,烛光微弱,却也映照在坐于书桌前那人脸上。

这人肩宽胸厚,额头饱满,脖颈粗短,一看就是五短身材,五官倒还端正,眼角有皱纹,年纪估计在四十岁左右。

此时,他手握毛笔,一方镇纸压住水宣,下笔有力,目光炯炯。

“大野龙方蛰,中原鹿正肥。”

两行字笔锋凌厉,枯笔处尽显肃杀。

他放下了笔,移开镇纸,拿起水宣,端详着。

“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

“十三岁便写此联,直到此时,方才有了实意。”他将水宣放于桌上,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负起手望着窗外。

窗雕鱼纹,开着,明月照在窗上,仿若鱼跃龙门。

他在窗前站了好久,面如止水。

终于,他露出了微笑,低声自语:“虎啸山林,狼群尽散。不过一狼耳,焉能撩了虎须?不过是块石头,对我来说,移开了石头,便一马平川。”

……

“真的?”赵千眼光如电。

李奇天表情严肃。

“他何时入京?有没有消息?”赵千问。

“一无所知。”李奇天摇头,“几日前,从宫里得到消息之后,张自发带着吴兵冯克去了天津……”

赵千目光一闪,“有没有收获?”

李奇天依旧摇头。

赵千沉默了,眼中一直在闪。李奇天也不说话,坐在帐篷里的条凳上思考着。

过了一会儿,赵千点燃了支烟,露出了笑容。

李奇天看到赵千这副模样,知道他想明白了,于是问:“大帅,有何打算?”

赵千吸了口烟,“打算,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人家是老虎,占了山头的,老子只不过是匹狼,虎口一张,狼就得到处流窜。”

“我们现在有兵……”李奇天道。

赵千打断了他,“兵?刘豪林带的那窝子土匪也叫兵?没错,他们有血气,这是我看上他们的地方,老子也相信,他们以后有出息。可绝不是现在,绝不是两个月能操练出来的,而那头老虎……”赵千鼻翼在抽,“练了好几年兵,德国装备扛着,德国军官教着,能比么?”

李奇天咬着牙。

“你还真别不服气。”赵千看了李奇天一眼,手指夹着烧了一半的烟卷,烟雾升起,很快消散。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他老虎?”赵千问。

李奇天迎上了赵千的目光。

赵千笑了:“因为这个人很厉害,在我看来,他比曾国藩强,比李鸿章更强!”

李奇天一惊,“大帅为何对此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因为他黑,因为他狠。”赵千缓缓道,“曾国藩打了太平天国,却卸了兵权,李鸿章养了北洋,却成了补锅匠,顺带兼职老佛爷的私人保镖。这两个人是有本事,可他们缺少这个人拥有的东西,所以他们成不了老虎,而他可以。”

“是什么?”李奇天心在颤。

“野心。”赵千点头,“对,是野心。”扔掉了烟头,“他贪,所以不满足,他有野心,所以必会逐鹿中原。呃,我这词有没有用错?”

“没有。”李奇天看着赵千,“大帅,你说他会逐鹿中原?”

赵千笑道:“曾国藩是忠臣,李鸿章也是忠臣,他不是,他表面是臣子,其实是枭雄。我们的皇帝出了个昏招,大大的昏招,他以为我是狼,害怕引狼入室,所以听了康有为的话,信了这个人……这不是引狼入室了,是把老虎招到身边,把自己当成了肉。你看着吧幕渊,这头老虎现在收着牙齿的,不是他没有,他有,而且是全中国最好的虎牙。他在等,等最好的机会。”

“机会?”李奇天不解。

“机会来了,老子横空出世,给了他最好的机会!”赵千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妈的,千算万算,算漏了他!康有为这王八蛋,以为自己走了步好棋,在皇帝面前得了势,其实这算盘打错了,他以为能驾驭这头老虎,结果却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他妈的,小人就是只看的到眼前,你是灵机一动取悦了龙颜,人家可是暗藏锋锐一直在找机会啊……平步青云,权倾朝野,那个时候,你们这帮傻逼哭都来不及!权臣?”冷笑一声,“曾国藩当得,李鸿章当得,唯独他——袁世凯,当不得!”

李奇天倒抽口凉气,赵千这番话再明白不过了!

赵千又点燃了支烟,那双比狼还亮的眼里闪着让李奇天更加心惊的目光……

不确定,是不确定。

李奇天第一次看到大帅眼中有这样的神色!

这个人真有这么厉害?

李奇天还有点不信,可当他看到大帅神色越来越凝重时,信了。“大帅你呢?”他问。

“我?”赵千皱起眉头,嘴角却挂着笑,“没错,我也要这个机会,我也想要好处。”

“什么好处?”李奇天问。

“说不准,因为我在赌,一直在赌,以前是有胜算的赌,现在赔率变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场即将上演的权力争斗的大戏中演到什么程度。”赵千道,“幕渊啊,历史会变的,我发现我就是蝴蝶的翅膀,不管做什么,都会引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改变,可我真的没有想到,这头老虎会以这样的方式登场,这么快,这么顺!”

李奇天有点没听明白,可他还是懂了大帅的意思,冷声道:“那我们……”

赵千摆摆手,“不可能的,你想想看,小贵子给你消息之后,你们有没有得到一点他的动向,如果我是他,我不会惊动任何人,只身来京,悄悄躲起来,看清楚形势之后,再选择最有利自己的时机出来,一举掌控所有的局面!”叹了一声,“我常常对自己说,历史已经改变,可还是偷懒了,内心深处还在想什么大势,想去抓原本历史轨迹的漏洞,他姥姥的,这下好了,老子被这些不靠谱的东西坑惨了!”

李奇天听懂了大帅前面的话,却没听懂后面的,他本来是想用暗杀的方式,现在听大帅一分析,也觉得此举行不通。

的确,人家安心要来吃这个馅饼的,你怎么行动?

突然,赵千起身,吓了李奇天一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赵千看着李奇天,却像在自语。“奕䜣,奕䜣,你哪是在给我让路,你是把我当成了你这辈子下的最后一步棋!”

李奇天彻底懵了。

赵千皱着眉头笑道:“六王爷真是个人物,老子这下服了。他看出了秀莹格格的心思,也猜到了秀莹会在慈禧面前推举我,于是,他下了这步棋,是啊,他让路了,让给了我,可路前面拦着一只老虎,一只奕䜣心中真正的老虎!”

李奇天蹭的站起,长条凳翻倒在地。

“好棋,果然是好棋!”赵千掀开了帐篷的帘子,几步走出了帐篷,望着京城的方向,“你走了,你们置身事外了,老子顶上去了,奕䜣啊,你比谁都清楚,谁要这江山,都会遇上那只老虎,你觉得我也是老虎罢?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此一来,夹缝之中,你们便有了机会,就算没机会,下场也不会太难看。不愧斗了一辈子,太懂制衡了!可惜,你想错了,我根本不是老虎,所以不会两败俱伤,我是狼,亡命觅食的狼,所以我会不顾一切的生存,不会像老虎那样霸气十足的争斗,占有。再说了,如果没有优势,狼怎么会去和虎斗?狼是不做没有把握的扑杀的。”

手指轻轻摸在了后颈的蝎子纹身上,对身后的李奇天说:“幕渊,京城的动向,我要一清二楚。狼,和虎斗,结局是说不清楚的。”

“是。”李奇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第一百零九章 狼和虎(二)

山石堆放得很有意境,曲径在微微长着青苔的石间延伸。

慈禧缓步走在弯弯的石板路上,李莲英在身旁伺候着,后边跟着几个宫女。

“小李子。”慈禧停下了脚步,眼睛望着山石上种的一棵松树。

“嗻。”李莲英打千。

“免了罢。”慈禧轻叹一声,眼神定了定,“荣禄出发了?”

“回老佛爷,荣大人几天前出发的,奴才估摸着现在已经到天津了。”李莲英笑道。

“皇上的折子我看了。”慈禧接着走。李莲英跟在身旁问:“老佛爷可有定夺?”

“还能有什么定夺?”慈禧反问。

李莲英噎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慈禧道:“这折子,准也得准,不准也得准。”

李莲英忙问:“为何?”

慈禧又叹一声,“我这心里边担心的几桩事儿打着堆来,我一个老太婆能怎么办?也只能这么着了。”

“老佛爷的意思是?”李莲英好像有点懂了。

慈禧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皇帝再折腾,也就那么回事儿,我真正怕的是……”说到这里,慈禧没有继续说。

“北……”李莲英脱口而出了一个字。但他说出这个字之后,也自知失言,连忙跪下请安。

“起来罢,小李子,你懂我的心思,这是好事。”慈禧似乎没有什么怒气。

李莲英起来了,慈禧道:“统旗新军还在练,前儿个传来个消息,说是辅助载振练军的那个赵青山烧了香河县的城门?”

李莲英怒道:“回老佛爷,千真万确,此等狂徒,着实大逆不道!”

看到李莲英的表情,慈禧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个人……”

李莲英接口:“老佛爷理应下懿旨,将此狂徒……”

“小李子。”慈禧打断了他,“烧了个城门,能证明什么?载振有多少货我清楚的很,这统旗军真要拉扯起来,还是不能靠他,我们满人,牢牢抓着兵权就是。这赵青山是秀莹那丫头推荐的,我掂量着也差不到哪去,有才之人,总有些怪癖,人之常情。”

“就怕他……”李莲英还想说。

“怕什么?”慈禧微微有些不快,“关于这个人,咱们走着看,洋人地界出来的泥猴子,还能翻了天去?倒是现在皇帝给的这个折子,我准了,他保举的那个人,得用,不得不用。用的好,是咱大清的好臣子,用的不好,就是……”说到这里,慈禧眼中一寒,闭口不言。

“老佛爷打算怎么着?”李莲英喘了口气,似是慈禧的表情让他有点慌张。

“升官,官越大,他在京城待得越牢靠,天子脚下住久了,兵也就带不了了。”慈禧缓缓道。

李莲英明白了,高声道:“老佛爷英明!”

慈禧冷声道:“英明什么?权宜之计罢了,还要看荣禄在天津收的住那些将官不,收的住,这计成了,要是收不住……”

李莲英道:“老佛爷果真英明,早有准备!”

慈禧向前迈步,李莲英忙上去搀扶。慈禧边走边道:“朝廷有兵才行。甲午和日本人打了一仗,面子丢光了,到处都是求变的声音,荣禄当了总理各国事务大臣,督建北洋新军,袁世凯就是他和李鸿章奏派的,现在可好,兵练出来了,荣禄倒管不了事儿了。这个袁世凯,当真不可小觑,现在我授荣禄授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也是指望着荣禄曾经那点威望,可以镇得住。”

李莲英道:“荣大人必定马到成功。”

慈禧点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我正琢磨着把袁世凯弄到北京来,让荣禄去管北洋,皇帝就给我上了这么个折子,他想干嘛我清楚的很,无非就是想拉拢袁世凯,借着他手上的新军争权夺位。顺势骑驴,这事儿倒好办了。”

李莲英笑道:“管他什么猴子,都翻不出老佛爷您的手心儿。”

慈禧对李莲英这句话是很受用,露出了笑意,“小李子啊,话到嘴边儿留一半,啥事都不能说死了,我为什么准了练统旗新军,也是考虑到了如果荣禄收不了北洋,咱们手上还有点筹码。”

慈禧这么想的确没错,这个时候的北洋军,说是董祥福的甘军、聂士成的武毅军,袁世凯的新建陆军构成,其实还是以新建陆军为主。这支完全按照德国营制、操典进行训练的军队,同旧式军队很大区别。实际上,新建陆军的人数也不多,七千人,不过装备精良,全德式装备,不管是军服还是武器,拥有步、骑、炮、工程、辎重等兵种,各级军官大多数由军事学堂毕业的人充任。另外,它对新兵的选拔征募,按照欧洲强国的入伍要求,有年龄、体格及识字程度等规定,还设有步兵学堂、炮兵学堂、工程兵学堂等,推行新的军事教育。所以,满编一万两千人的统旗军如果真成了气候,慈禧也有底气。

但慈禧毕竟不懂军事,袁世凯从1895年,也就是光绪二十一年,接替胡燏棻在天津小站督练新建陆军时,便在原10营近5000人的定武军基础上,又增募新兵2000多人。全德国教官,采取德国陆军制度,全德式操典,到现在已经三年,你统旗军才成军,就算发狠发毛的练,也追不上别人。不要说一万二千人的统旗军了,就算两万三万,也不见得打得过人家,打仗不是看人多少的,人数那都是在同等装备同等条件下的胜负决定因素之一,如果装备等级差距太大,士兵素质差距太大,人数就是浮云。当年鸦片战争英国打你大清用了多少人?陆军四千,海军两千,除去军舰不说,军舰射程就那么远,一旦登陆,还是陆军作战为主。

不过有想法是好的,慈禧这么做比光绪强多了,光绪听康有为的话起用袁世凯为的什么?为的节制赵青山,害怕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到时候不受管,不听话!想一想也对,如果赵青山不横空出现,帝党还真会去指望袁世凯的新建陆军,毕竟以前的历史就是这么写的嘛……

“小李子。”慈禧突然又停步了。

李莲英一愣,嗻了一声。

慈禧道:“派点子人,暗中观察观察那赵青山,这个人我没见过,听闻的也都他做的那些匪夷所思之事,心中始终不踏实,我就在想,他烧了那城门,就不怕朝廷问罪?真不怕我倒还放心了,那就证明这个人的确是个二愣子,好拾掇;如果他怕,还要做那种事,那他的居心何在,做给谁看的,又有什么目的?这些事儿弄不清楚,就不能给他权,嗯,传我的懿旨,让载振断了赵青山管带的那一协的粮饷,从英国人那儿买的枪也不发给他,什么时候确定了这个人的心思,什么时候发放。”

“遵旨。”李莲英跪下领旨。

“起来起来,陪着我溜溜弯,这园子好哇,就怕住不长久。”慈禧扶住了李莲英的肩膀,小步小步的走着,旗鞋的小花盆跟啪嗒啪嗒的。

“老虎还没解决,别又来只狼。”

李莲英在前面躬着身,听到了慈禧在身后轻声说的这句话,心中不禁一颤。

狼?那赵青山真是狼?如果是这样,倒不如让袁世凯那只老虎去咬。李莲英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也相信,老佛爷心里头肯定也做了这样的打算。

……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

赵千鼻梁上架着蛤蟆镜,双手插在卡其色军裤的裤兜内,望着阿尔曼操练刘豪林这一队兵。现在第二协的兵分成了十二队,每一队有个队长,阿尔曼那十二个毒蝎外籍队员每个人负责操练一队。

“大帅,你在唱啥?”张云在身后问。

“啥啥?”赵千回头,黑色T恤扎在军裤里,古铜色的手臂肌肉线条很好看。

张云端着个碗,碗里是两个卤蛋。

“该吃晚饭了?”赵千从裤兜里掏出怀表,打开看看,“才四点?”

“我,我怕大帅饿了,所以叫伙房……”张云惴惴道。

“端走。”赵千转过身,背对着张云,“记住,我的军队里,绝没有特殊存在,谁也不行,包括我在内。”

张云没动。

“听见没!”赵千提高了声音。

张云一颤,手上的碗差点摔碎,“是,是的,大帅,我,我知道了……”

“立正说话!你是爷们!”赵千吼道。

“是……是!”张云双脚并拢,黑色军靴厚实的鞋底猛地砸在黄土地上。

“很好,等下回来加进这一队,跟着他们一起练,别一天到晚没事跟在我身后,你不是女人,我也不需要仆人。”赵千拿出根烟叼在嘴上,甩开生铁打火机的盖子点燃。

张云离开了,过了几分钟又回来了,二话不说的加入了队伍。

“你,出来!”阿尔曼指着张云,脸色骤然变得冷厉。

第一百一十章 这一次我不放弃

听到阿尔曼这声爆喝,张云愣了。赵千眼神微微一动,向前走了几步,但没有过去。阿尔曼才是教官,这片操场上他最大。

“谁允许你入列的?”阿尔曼瞪着眼睛。

“是,是大帅……”张云颤声道。

“混蛋!”阿尔曼暴怒!“什么大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士兵,你要入列,必须经过我的允许!”

“我……”张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说话前要说报告长官!”阿尔曼的声音如同惊雷。

这一队兵都看着张云,眼神中充满着同情,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队形也没有乱,站姿也保持的很好。

张云完全懵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这边……

小子,你太不了解那位日耳曼大汉了,他是头犟驴子,我也拿他没办法,何况他是对的。赵千朝张云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同时示意他不要说话。

“出列!”阿尔曼大喝。

“是!”张云看到赵千的眼神,好像清醒了一些。

就当他要小跑出列时,却看到阿尔曼怒气冲冲的大踏步而来!

“你该说‘是,长官’。”旁边的一个兵看不下去了,偷偷小声提醒。

可是已经迟了,阿尔曼站在了张云面前,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堵墙,毒蝎黑色的制式T恤将他一身如铁的肌肉展示的很慑人。

“重新说一遍!”阿尔曼头低着,鼻尖都快挨到张云的额头了。

张云吓坏了,手脚都在发抖,完全说不出话。

“说!听见没有!你这个蠢货!你们这群蠢货!就你们这样的素质,还想成为军人!别做梦了!”阿尔曼声音很大,就连带队从旁边跑过的施耐德也停了下来,而他训练的那一队兵也和他一样,站着看热闹。

“说话!”阿尔曼继续大喝,“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这样你就害怕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阿尔曼抬起头,扫视着士兵,“作为一个士兵,一个军人,服从命令是基本,而勇敢是必须!我只吼两句,这个士兵就害怕成这样,以后还怎么上战场,告诉你们,战场上,每一刻,你身边都会有战友倒下,也许下一颗子弹,就会带走你的生命。如果是那样的情况,你们不是要尿裤子了?没用的东西,知道战场上什么人死得最快?不是冲在最前面的,而是第一个逃跑的,因为杀掉他们的,不是敌人的子弹,而是自己的子弹!”阿尔曼拔出了M97自动手枪,“砰”的一声朝天开了一枪,张云听到枪响,浑身猛烈一颤,似是被吓醒了。

“活到最后的,永远是勇敢的人!”阿尔曼举着枪,枪口对准了张云的额头,“说话,给你三秒钟时间,该说什么他已经教你了。”阿尔曼的眼光落在了张云旁边的兵上,那个兵脸上一红,可是没有低头,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不好,日耳曼人来真的了!赵千眼中一颤。开始阿尔曼说的那番话非常好,非常适合这群匪兵,这群匪兵不缺胆子,不缺血气,缺的就是纪律性和军事素质,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有恶习,难保不会成逃兵。打仗这玩意是用命在拼,还没打就有人跑肯定输,这是绝不允许的,尤其是在老子的军队,可现在这情况有点过了,张云一直跟着自己,这十多天根本没有参加过训练,一来就被用枪口顶着脑袋,不尿算好的了,还说的出什么话?

“一!”阿尔曼开始数了。

赵千急忙过去!

“是,长官!”

赵千停下了脚步,禁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一丝欣慰。

“很好。”阿尔曼嘴角轻轻一抽,那是他的微笑。收起枪,“念在你是初犯,惩罚减半,两公里半负重跑,刘豪林!”

“到,长官!”刘豪林应道,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松了口气。

“你的背包腾空,装五十斤的石头,交给这个新兵,三分钟之内完成!”阿尔曼道。

“是,长官!”刘豪林解下背包,装石头去了。

“除……你叫什么名字?”阿尔曼问张云。

“报告长官,张云。”张云眼睛变得很亮。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阿尔曼点点头,眼神依旧凌厉,却没有了责怪。“除张云以外,所有人都有,匍匐前进,开始!”

“是,长官!”

……

汗水不停滴落,掉在黄土上很快成了泥浆。

张云背着五十斤重的背包,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他已经严重缺氧,脑袋昏昏沉沉的,呼吸好难,他望着黄土纷飞的操场,望着那些和他一样穿着灰色军服的兵,视线越来越模糊……

头上的天突然转了一圈,眼前猛地一黑!

咦?怎么没有倒下?张云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将自己拉起,接着卸下了背包。

清醒了一些,张云看清楚了扶着自己的人是谁……

“还记得我第一次负重跑的时候,唉,往事不堪回首啊。”赵千单肩背着张云的背包,左手扶着张云。

“大,大……”张云嘴唇在颤。

“什么大,我大我知道,妈的,小子,再大也不会给你看。”赵千的手紧紧抓着张云的手臂。

张云感觉那只手很炽热,很有力。

赵千嘴角露出了笑容,“跑,和我一起,坚持下去,不要轻言放弃。”

张云眼中有些酸涩,颤抖着应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一起慢慢的跑了起来……

“哦?”远处的阿尔曼望向了这边。不止阿尔曼,施耐德、齐格、德里安、皮耶、克尔辛这些教官都望向了操场边缘的那两个人影。当然,也不止他们,几乎是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不转睛的望着……

“看什么看,那是作弊!”阿尔曼率先吼道。不过,细心的人都看到了,他眼中隐隐含着笑意,那种流转着淡淡温暖的笑意……

然后,所有人动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动作更加有劲。

“说是惩罚,其实是给你开了后门。阿尔曼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赵千笑道。

“为什么?”张云已经恢复了一点,不用赵千扶着了,和赵千并肩跑,只不过速度很慢,背包也背在赵千身上。

“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我不了解他谁了解他?你啊?”赵千嗤了一声,“你小子是累坏了,麻烦你抽空望望刘豪林那一队人,他们的训练强度比你大多了。”

张云明白了,心中流淌着暖意。

“你让我想起了往事……”赵千抬起头,望着已经有些泛红的天边,黄昏快要来临了,一天的训练也要结束了。

张云没问,微微低头,默默的跑在赵千身边。

“那个时候,也有个人……”赵千眼角闪动着一点光晕,不是泪,亡命之徒没有眼泪。

那,应该是怀念,仅此而已的怀念。

“像……”赵千嘴角泛起了微笑,“现在我扶着你一样扶着我啊……”

“那个人是谁?”张云忍不住问。

“朋友,兄弟,嗯,我人生的第一个老师,他教会了我很多,他是我见过最好的军人,最强的硬汉,不,他就是一枚弹片,一枚可以为了理想粉身碎骨的弹片。”赵千笑着说。

“理想?”张云没弄懂。

“是理想,我和他都有的理想。”赵千微微点头,“只是后来我逃离了,为了自己的愧疚,我无法回去,因为无法面对。”

“大帅……”看到赵千微笑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张云竟然有点想要流泪。“你说的那个人,他,还在吗?”

“在,在那里。”赵千指着天空,然后又拍拍心口,“还有这里,永远都在,我欠他的,欠这个国家的,还有欠自己的,我都会还,哪怕粉身碎骨。”

张云流泪了。

“把眼泪擦干,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赵千笑道。

“是……”张云急忙抹了抹眼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人,他为什么会……去了那里?”

赵千眼中闪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欠他的。”

张云突然懂了,目光颤抖得很厉害。

“对,我害死他的,因为我莽撞,自大,狂妄。我和他一起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他让我逃走了,自己选择了牺牲。那是梦魇,我的梦魇,在那个布拉格漫天大雪的冬天……所以我欠他一条命,这条命,我会在这里还,不管付出什么,因为我讨厌欠债的感觉。”赵千笑了笑,“好了,不准问了,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我们谁也回不去。你小子还有劲没,有劲的话跑快点。”从裤兜里掏出怀表看了看,“妈的,五点过了,六点就要开饭了,快点,还有一公里,别害得老子没晚饭吃!”

“是。”张云也笑了。

回不去么?也有例外的。赵千望着天边渐渐露出脸颊的红霞。

我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这个中国最黑暗最痛苦的时代……

正好。

赵千加快了脚步,张云紧紧跟在身边。

这一次,我决不放弃,不放弃你们,我的兄弟们!还有,我曾经因为梦魇而深埋的理想……

赵千扭头看了张云一眼,嘴角洋溢着笑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风起浪(一)

“我今朝要口作龙泉把奸贼斩,骂曹操哪怕我是身遭万刃鼎镬油烹,俺铁铮铮含笑赴泉台,博一个名标青史,虽死犹生,我的心平气也平!”

今天天好,一大早阳光就明媚的很,王德彪一边唱着京剧《击鼓骂曹》的段子,一边在西市口的肉铺子张罗。

“这先生想罢主意定……”王德彪王胖子腰板子一甩,双手一抬,眼睛一瞪,还真有几分腔调。“来到……你们几个没听过是吧?加紧点装车啰!”王胖子看到伙计都笑嘻嘻的望着自己,喊了一嗓子。

李猴子来了,赶着一辆骡车,油纸上覆着冰渣子,下面全是刚杀好的鸡鸭。

“哟,猴子,今儿个你可勤劳!”王胖子打了个招呼,眼睛落到了骡车拖斗上,“鸡鸭毛都烫了,呵,内脏也没藏着,娘的!”王胖子望望天,“我瞅着太阳没打西边儿出来呀!”

李猴子笑骂:“死胖子,大安屯的兵实诚,也不仗势欺人,买东西从来都是明码实价,咱也不能拉下人品不是?”

王胖子大笑:“那是,哪像县城里头的那些军老爷,妈的!”

李猴子连忙道:“小声点,想死还是咋的?”

王胖子气不打一处来:“我就说了咋的!如果不是赵大人讲理,老子这肉摊子早他妈被抢光了,老子早他妈带着婆娘娃娃逃荒去了,这鸟世道,黑灯瞎火,还有什么天理!”

李猴子也知前两天王胖子的两百多斤肉又被县城的朝廷新军给强行“买”走了,留下一张胡乱写了几个字的欠条,等于屁用,不去讨没事,你要敢去讨,看香河衙门的那些狗衙役不找个由头把你关个几天!想出来?成!再交银子!这就叫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不,应该是遭得惨不敢喊。

黑啊,真黑!

李猴子也不说啥了,吆喝着车夫甩鞭,矮骡子脚程慢,这车鸡鸭摇摇晃晃十几分钟才出了西市口。

“李老板,这是去哪儿啊?”路边炸鱼头的老黄笑着招呼。

“哟,老黄,鱼头可真香!”李猴子用力闻了几下。

“要不来个尝尝?”老黄拿着漏勺,满脸是笑。

“来,必须得来!你老黄的鱼头一天不炸,咱这西市口就一天没味道!”李猴子舔舔嘴巴。

“好嘞!”老黄捞起个大鱼头,过秤一称,“六两六,大顺子,给您包上?”

“不用,路上就吃了。”李猴子跳下骡车,伸手去接。

“看烫!”老黄忙叫。

“哎哟!”李猴子龇着牙甩手,“你不早说!”

“您猴急啊,要不怎么叫李猴子呢?”老黄的闺女站在棚子下抿着嘴笑。

“去!没大没小的!”老黄骂了一声。那闺女一阵娇笑,倒也不怕,反而和他爹羞皮刮脸。这丫头叫黄丫丫,年方豆蔻,过了年才十七。穿着布花衣,红布鞋,裤腰扎得高,身段水灵,明眸皓齿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得,丫丫在,李叔叔被烫也值了。”李猴子看着老黄,黑猴子一样的脸上笑容可掬,“老黄,丫丫还没婆家吧?”

“没,不过前儿个孙婆子刚刚来说了户人家,还算凑合,虽然家境不咋样,可家里的那小子在京城当兵,来了书信,说是进了什么新军,就在香河县。”老黄笑呵呵的道。黄丫丫在一旁听了脸上通红,看起来也是中意了。

“可是县城里头的那些个兵?”李猴子楞了下道:“我说老黄,你可得千万掂量掂量。”

老黄也是一愣,“咋了?”

李猴子看了一眼黄丫丫,叹道:“县城里的新军是朝廷练的,军门是个贝勒爷,骄横跋扈的,这些新兵可把我们西市的百姓害苦了,从他们来到香河县到现在,一个多月时间,好多摊子都垮了,本钱小的让他们祸祸成逃荒的,有点底子的,还得把东西外大安屯送,这样才保得住本儿。唉,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朝廷的兵呢,这年头,当兵的都是祸害!”说到这里,李猴子又觉得不妥,“倒也有不一样的……”

老黄一惊,“前段时间才从天津收了摊子,赚了点钱,还说置办个房产,给丫丫弄点嫁妆,也好享享清福。”

李猴子道:“快别,赶紧带丫丫回天津去。这丫头你一个人拉扯大也不容易,别……”李猴子压低了声音,“让县城里头的兵给糟蹋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老黄呆了,面前大油锅咕噜噜的翻。“是得赶紧,赶紧答应了孙婆子说的媒,到时候姑爷也是县城当兵的,把稳……”

“你就做妖孽子吧!”李猴子上了骡车,“丫丫好闺女,我老李要是有个儿子,准给你下个大聘,就怪屋子里头的婆娘肚皮不争气!不和你说了,话点到为止,太阳出大了,得赶紧走,别被那些个朝廷兵给截喽,血本无归。”

李猴子的骡车消失在窄窄的街口。老黄心事重重的,也不炸鱼头了,招呼着黄丫丫收摊子。

就在搭棚子的竹竿放到驴车上时,斜对门的酒楼里,走出了几个偏偏倒到的人影,新式的军服没扣扣子,皱皱巴巴的,有一个还干脆把上衣脱了,坦胸露背,看得周围路过的小媳妇老娘们直躲。

这军服是黄色的,仿制的英军军服,却偷工减料,劣质的很。

这几个兵都没戴军帽,一脸醉醺醺的样子,辫子绕在脖子上,一边翻白眼一边骂人,明显就是在这酒楼喝了一夜酒,天明才出来。

“军爷。”酒楼的伙计战战兢兢的追了出来。老板躲在柜台里面偷眼看。

“啥玩儿?”光膀子的那个兵横着眼睛。

“酒,酒钱……”伙计害怕的很,如不是老板逼着他出来讨酒钱,早就溜了。

啪!一个大嘴巴子,伙计捂着脸倒在地上。

“操你娘的!”光膀子兵踢着伙计,“老子是正蓝旗的籍,吃铁杆子庄稼的,北京城里都没有人敢要郝勒郝二爷的钱,你这傻鸟眼睛长裤裆下了?”一口的京片儿,其它几个兵也来劲了,围住在地上打滚的伙计狂踢。

伙计惨叫着,不停吐血,还好这几个兵穿的是布鞋绑腿,没有像英军那样穿皮靴,不然这小伙计现在已经没气儿了。

路人纷纷的躲,酒楼老板也关上了门,躲灾祸要紧,哪管小伙计的死活……

“丫丫,咱们快走……”老黄打着哆嗦,现在他彻底相信李猴子的话了。黄丫丫也吓得慌,因为她看见那小伙计渐渐不抽了……

“呸!打死了事!”那个叫郝勒的光膀子兵啐了一口。

“郝二爷。”一个兵有点清醒了,“打死了人,要是曹标统知道了……”

“我呸!”郝勒朝小伙计的尸体上吐了口唾沫,“他曹杰什么狗屁东西,老子在二标当营统,是他妈给他上脸子!知道我叔是谁不?奶奶的卵蛋!”

那个兵不怕了,谄媚道:“二爷说的没错,巴彦巴协统可是您的亲叔叔,他曹杰算什么东西,还不是得看您叔叔的脸色办事儿!”

“七儿,你他娘的净说废话!”郝勒白了那兵一眼,看到小伙计的尸体,莫名一阵兴奋,摸了摸胯下,“操,打人这鸟货也能硬?哥几个,找地儿下火去,娘了个蛋,香河县的婊子都死光了?”

蓦地,郝勒看到了一抹花花儿的影子。

是穿着花布衣的黄丫丫。爷儿俩没舍得拉下吃饭的器具,此时,正慌里慌张的赶着驴向前走,也不敢回头。

“好货色!”郝勒满脸潮红,“今儿个是大喜嘞,哥几个,走,尝鲜去!”

几个兵都明白了什么意思,眼睛里闪着淫邪的光。

郝勒眯起了眼睛,舌头在嘴唇上舔,“老规矩,第一马老子上,剩下的,你们这几个兔崽子分,别要卵蛋的跟上回一样,谁先谁后打了个饱架!轮着上了小马子,都是表兄弟,一家亲!哥几个,跟着老子上!”

……

“王老板,您等等。”

王德彪王胖子刚准备上马车,就看到了一个包着头的大婶朝这边走。“哟,是张嫂子。”王胖子要给大安屯的赵大人送货,心情大好,这几百斤肉食送到,前几天被抢的亏空又回来了。

“您请好。”张嫂笑着将一封书信递给了王胖子,“听说王老板和大安屯那边的军爷熟,请王老板帮忙带个信儿。”

“啥?”王老板看着手中的信,“你家老张啥时候会写字儿的?”

“您见笑了,请隔壁的教书先生写的,十几个铜板呢。”张嫂不好意思了。

“那可是大价钱了。”王胖子脱口而出,刚说完就面露歉疚,“对不住了,张嫂,我这张嘴。”

张嫂叹了口气,“您说的也没错,咱家老张上回没长眼,冲了贝勒爷的轿子,差点被打死,就差一口气儿,现在都还起不了床,也帮不了工,咱家本来就穷,现在也揭不开锅了。”

“就他们是人,咱们都不是人!”王胖子骂了起来,“自从这帮子狗兵来到咱们香河县,老百姓有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那可不……”张嫂露出了笑容,“现在好了,咱家二狗子前几天来了封信,托卖菜的张老头送来的。”

“哟,二狗子出息了,会写信了!”王胖子笑道。

“他哪有这本事,请个什么大帅写的,嗨,到底是当兵的,字也写的鬼画桃符。给咱老两口念信的教书先生看了直皱眉头……”张嫂越笑越开心。

“到底啥事,看把你乐的。”王胖子很好奇。张嫂的丈夫,也就是老张,曾在他的肉铺子上帮过工,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干活很踏实,所以王胖子也很照顾这家穷苦的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风起浪(二)

黄昏日暮。远处的大安屯升起了阵阵炊烟。

帐篷外,张云坐在石头上,看着封信,脸上挂着笑意。

“傻乐呵啥呢?”赵千端着碗面走了过来,一边哧溜溜的吃一边说:“你有出息了,训练了十多天,连晚饭都要本大帅亲自去盛了。”

张云一惊,忙收起信,起身道:“大帅您坐,我去给您端。”

“端你姥姥,瞎啦。”赵千嚼着牛肉,“没看见正吃着呢嘛!”

“哦。”张云又坐下了,拿出信接着看。

“写的啥,一直笑,连饭也不吃,晚上可是牛肉面,施耐德都吃三碗了,再不去要被那畜生吃完了,到时候别来找我哭。”赵千在张云身后探着头,“到底写的啥……”

一不小心,嘴没包住,一滴油从嘴里落出来,掉到了信纸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赵千连忙抹嘴,咣当,碗又没拿住,摔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张云一头一脸,那信纸也完全看不清楚了。

“大帅还是要人伺候。”张云也不生气,起身帮赵千擦嘴。

“别,你不是女人。”赵千忙挡他的手,“被一个人摸过脸之后,我再也不想被别人碰了,尤其是男人。”

“谁?”张云笑问。

“一个极品的女人,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赵千斜睨着他,“有二十岁了吧,还不找个女人,要不我叫施耐德抽一天带你去县城完成你的第一次伟业?”

“有了。”张云笑着摸脑袋,哪怕灰色的无沿军帽上还挂着牛肉汤……

第二协的兵必须戴帽子,而且要把辫子塞进帽子里,塞不好的赵大帅看到就要剪,来大安屯驻地二十多天了,起码上百人被大帅剪了辫子,好多人干脆直接剃了光头,现在第二协九百多人,一半都是光头哥。

“你不是处男?”赵千不信,“你不要骗我,军法在上,老天在看。”

“不是。”张云摘下了军帽,摸了摸才刮没多久的光头,“是我娘给我说了个媳妇儿。”

“哦!”赵千很三八的指着张云,手指还一点一点的,“你好狡猾,那封信就说的这个,难怪你小子一直在傻乐,怎么样,即将进入婚姻坟墓的感觉很好吧。大帅唱首歌给你听,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听好了——结婚了吧,傻逼了吧,从此挣的钱就两个人花……”

调子是《婚礼进行曲》,张云没听懂,还一直道谢,赵千笑得肠子都搅了。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无聊,还说别人傻逼,自己还有个未婚妻,不,是两个未婚妻在旧金山,隔着汪洋,用寂寞守候自己归去的帆船,望夫石,典型的望夫石。

张云笑道:“前几天领了军饷,大帅每次都是月初发饷,现在存了两个月了,给大帅当兵不花银子的,军服好看,伙食又好,我都长壮了。”

“别说废话,老子好地球人都知道,你们这帮王八蛋要是不卖力训练,不玩命打仗就是对不起老子!说正题,哪家的闺女?”赵千点燃支烟,深深吸了口,“饭后一根烟啊,赛过活神仙。对了,你赶紧说了去吃饭,不说假话,施耐德那土鳖没吃过红烧牛肉面,真要吃光的。”

“土鳖,他不是洋人吗?”张云觉得很好笑。

“笑个屁,快说,本大帅对八卦是相当感兴趣。”赵千又抽了口烟。

“是个姓黄的姑娘,小时候我就见过她,嗯。”张云不好意思了。

“哇!不能说的秘密!童贞的守候!真爱无敌!再见,巴黎的地下铁!”赵千大笑。不过张云懵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是香河县的人?”赵千反应过来了。

“对,大帅没问过,所以我也没说。”张云笑道,经过十多天的训练,他的确精神强悍了不少。

“我就觉得奇怪,这附近你咋都熟,每次我躲起来大号你都能给我送草纸,搞得我都快便秘了。”赵千撇着嘴。

“呵呵。”张云笑了几声道:“当大帅的兵银子多,两个月的饷二十两银,还是银票,爹娘过得苦,我就想着给他们寄去,嗯,前几天求大帅写的信就是给他们的。”

“哦。”赵千明白了,拍拍张云肩膀,“好好干,好好训练,练的好以后才能活的久,才能拿更多的银子。我说过,凡事都有需求,做什么都有代价,我付给你们代价,所以也有需求,你们拿了银子,就得好好干活,不然我不会客气。”

“这个我懂,咱们第二协的兵都懂,能跟着大帅当兵是福气,真的。”张云说的很真诚。

赵千摆摆手,“别煽情,别跟什么TV一样,什么死猫烂耗子都要煽一通,搞得跟哮喘似的。哎,有爹娘就是好啊,天下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你看,你才把银子寄回去,他们自己舍不得用,就给你琢磨着亲事,还是那么好的姑娘,你要珍惜。”

“是,大帅。”听到赵千的话,张云很感动。

“明天给你放一天假,回去看看爹娘,顺便看看你未来的媳妇,后天早上归队,不准迟到。”赵千挥挥手,走了。

“谢谢大帅……”张云望着夕阳的光辉落在那个穿着黑色T恤、卡其色迷彩军裤、裤脚扎在黑色军靴的背影,眼里不禁湿润了。

这一切,这一切的幸福,不是突如其来,都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张云时常在想,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一时冲动站了起来。

是的,那时那些有点军职的绿营兵都跪在载振马前,只有他站起来了,跟随了赵千,从此就再也没跪过。

……

黄丫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荒郊野外,夜风呼呼的刮。

风不刺骨,却让黄丫丫止不住的发抖。**撕裂般的疼,衣衫不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连动一下都难。

“爹!”

黄丫丫哭喊起来了。

老黄的尸体就在不远处,一身的血。铁锅,油桶,车板子,漏勺,瓶瓶罐罐的散落在他周围。

“爹!!”

黄丫丫声嘶力竭,用尽全身力气朝老黄爬去。

豆蔻年华……她本该拥有美好。

……

县城的老街。石板街很窄,也就两米,两旁都是土墙瓦房,对门子的两户人隔得很近,灰瓦屋檐都快挨着了。

吱呀,张云推开了老街尾巴上一户人家的门。

“爹,娘,二狗子回来了!”

“二狗子?”张嫂闻声跑出,喜极而泣,“呀,真是二狗子!你咋回来了呢?你伺候的那个大帅不生气?长官老爷不骂你?快,快回去!”

“放心啦,娘。”张云拉住了母亲的手,“就是大帅准我假的。”

“啥,准啥?”张嫂没听懂。也是,张云跟着赵千久了,也捡了一些现代语言。

“就是赵大人直接准我回来省亲的。”张云笑道,“娘,咱们快进去,看看爹,我明天就得回去呢。”

“你爹他……唉。”张嫂叹了口气,带着儿子进屋了。

……

“爹,你好些了么?”张云坐在老张床前。

“好,好,你回来啥都好了!”老张很激动,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噙着老泪。

“爹,你咋就冲了贝勒爷的轿子呢?”张云握着老张的手。

“我也不知道啊,二狗子,你爹一辈子老实,谁知道那么不长眼呐,扛着刘家米店的麻袋,低着头走在路边,你说他咋就冲了人家的轿子呢?”老张唉声叹气。

“不讲理!”张云猛地起身。张嫂吓了一跳,忙拉住了张云,“儿啊,你要做啥,老张家倒霉咱认了,那可是贝勒爷啊,皇亲国戚,你才跟着赵大人,别毁了自个儿。”

“大帅和他们不一样!”张云咬着牙,“大帅说人都是平等的,都有需求,做事都要付出代价!”

“啥代价,咱不需要代价,咱就要你好好的。”张嫂用力将张云按着坐下。也是张云看母亲害怕没有挣扎,不然以他现在的爆发力,张嫂哪有可能按得住。

张嫂好不容易按住了儿子,连忙向老张使眼色。老张也明白了不能乱说了,呵呵笑道:“爹没事了,我儿子出息了,爹高兴还来不及,前儿请大夫来看过,也说只要养得好,年内就能干活了。”

“爹,你不用帮工干活了,我现在有能力养活你们。”张云眼神很坚定。

“儿啊。”张嫂又叹了起来,“这世道乱,当兵的活路短,你再做几个月,银子拿够了,你爹也能走了,就偷偷跑了罢,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准备回锦州老家。”

锦州?原来张云老家是东北那边的,老张和张嫂说话都带东北口音,张云出生在香河,口音倒是不重。

“不行!”张云瞪大了眼睛。

“咋了?”张嫂一愣。

“人不能不讲道义!大帅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除外,就要义字当头!拿了大帅的饷,就要卖命,天经地义!”张云义正言辞。

“卖命?二狗子,你咋这死脑筋呢,那是要命的啊,老张家就你这根苗儿……”张嫂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和你爹都想好了,媳妇儿也给你说了,等钱攒够了,就回锦州老家买几块旱地,好歹一家人饿不死,咱老两口也指望着抱抱孙子……”

张云噌的一下站起,“娘,你要再这么说,我扭头就走,从此再也不踏进这门!”

张嫂呆住了,她想不明白,儿子口中的大帅到底是什么人物,对张云影响这么深。当妈的毕竟是敏感的,这一瞬间,她发现张云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瘦猴子,仔细一看,现在的张云身体强壮了很多,皮肤也黑了不少,脸上隐隐透着精悍之气,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风一吹就倒面黄肌瘦的二狗子。

“女人家!啰嗦!”老张大声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二狗子,是个男人,说到做到这才对!”

“是的,爹!”张云炯炯有神的望着老张。

老张激动了,“你真出息了,跟着你的大帅,按咱老家的一句话说,那不是个跑提溜的活物,那是天上飞的种,要成事儿的!儿子,你爹要再年轻二十岁,也要跟着那个大帅去干大事,去拼命!”

张嫂张着嘴不说话,她被这爷儿俩的热血冲昏了,不过很快她清醒了,也认了。

“娘,你放心,大帅说了,练的好,就活的久,钱也拿的多。再说了,大帅还说,凡是他的兵,只要战死的,家里人他养着,每个月都给银子,他说那叫抚恤金。”张云笑道。

“死死死的,一帮老爷们成天就说这个,也罢也罢,你那大帅是神仙,咱老两口是认栽了。”张嫂没好气的说。

“娘,快去做饭啦,好久没吃您烧的菜了,那粉条子炖的可烂糊了。”张云牵住了张嫂的手。

“得了。去给你爷儿俩做饭。”张嫂笑了,“去看看街口还有卖粉条子的不。”刚出门,又回头,“对了,信里已经给你说了,一会去前面的老黄家,把他和他闺女请来一起吃中饭,丫丫那闺女是动心了,我看的出来。”

“知道了,娘,我就去。”张云脸红了。

“别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丫丫那闺女好,心眼实诚,人也俊,要不是青梅竹马,这亲事也黄了……”张嫂嘟囔着出去了。

“别张会你娘,老娘们都啰嗦。”老张拍拍床边,“过来,咱爷儿俩好好唠唠,说说你家那大帅……”

就在张云笑着坐下时,门口传来了张嫂的惊呼。

“丫丫,你这是咋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风起浪(三)

张云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黄丫丫昏倒在门口,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牙齿死死咬住,满脸血污,双手紧紧捂住胸前,大腿内侧还在抽搐。

一路上,不知她是怎么回来的。一路上,几近崩溃的她又承受了多少痛苦?

不知道。只知道张云胸口都要裂开了。他抱起了黄丫丫,眼神剧烈的颤抖,一步步的回了屋。

屋外还有很多人看热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都是街坊邻居,也都知道老张家前些日子聘了孙媒婆上老黄家说亲,老黄家也答应了。可刚才看老黄家闺女的摸样,明显就是……

人们不住摇头叹气,纷纷用同情的目光望着屋内。

……

“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赵千双手插在裤兜里,在操场上来回巡视。一边巡视,还一边哼着歌。

“哎哟。”赵千抬头看了看天,“都中午了,张云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妈的,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可以天天缩在女人床上,嗯,不过半天也可以。”

说的是今天归队训练,可都大中午了,马上吃午饭了,张云还没回来。赵千以为是婚前性x行为,也没多问,可阿尔曼不依不饶的来问了几次,这日耳曼铁汉子在操场上就是阎王老子,赵大帅都要让三分。

“他回来就让他滚蛋!”阿尔曼怒气冲冲的转身,“这样不守纪律的兵,我没有资格训练他!”

“您没资格,谁有资格啊。”赵千在阿尔曼背后陪着笑脸。

阿尔曼扭头:“大帅,他是你的警卫兵,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我们都很感谢他,但这不是他可以随便违反纪律的理由。”

“知道了知道了。”赵千笑道,“回来该怎么罚怎么罚,我绝不拦着。”

阿尔曼哼了一声,走到队列前,挺胸大吼:“全体注意,背上背包,五公里,跑不完不准吃饭!”

刘豪林这队兵集体抽了口凉气——五公里!还是负重!

要知道,还有半个小时就开饭了,据大帅刚才在休息时间透露,今天中午的主菜是水煮牛肝,每人还有两个卤鸡腿……

“发什么愣!干脆别吃了!你们这群废物!”阿尔曼的怒吼又响起了。

得,跑吧,谁让这位日耳曼爷爷是教官呢,大帅说了,操场上教官最大,战场上指挥官最大。

“没精神!抬头挺胸!向前!向前!”阿尔曼跑在队列旁边,高声大喊。

“是!长官!”士兵们脚步更用力了,黑色的大头军靴撞击地面的声音整齐有力。

“不够!我看不到你们的精神!你们是军人!勇往直前的军人!全体都有!唱歌!”阿尔曼吼着,“无论狂风还是暴雪,或者烈日当空,无论炎热的白昼,还是冰冷黑夜……唱!!”

刘豪林带头唱了起来,歌声和脚步声混在一起,阳刚之极!

不过,如果再有个现代人穿越过去,如果他再懂一点二战的历史的话,那么他听到士兵们唱的这首歌,一定会张大嘴巴。

对,这首歌,就是二战纳粹德国的军歌——《装甲兵之歌》!

赵千将这首歌翻译成了汉语,去掉了里面一些什么“装甲”、“坦克”之类的词,改成战马,枪炮之类的此时阿尔曼他们听得懂的词。

这首歌是赵千教阿尔曼唱的,此时已经成了第二协的兵每天操练都要唱的歌!

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真正的历史藏着多少秘密,只有那个时空的人知道,胜利者书写的历史是他们庆功的红酒,多少真相被抹去,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赵千一贯是客观看问题的,也不会去相信一些受聘于政治需要的狗屁历史学家所写的破玩意。抛开历史对纳粹的评价不说,单从音乐角度去看,这首歌气势磅礴、节奏强劲,每个小节每句歌词都能感觉到军人的阳刚之美,叫人热血沸腾,很有震撼力!

除了歌曲,赵千还很欣赏纳粹的军服,的确是好看,不管是不是纳粹穿的,但设计的好就是设计的好,穿在身上就是不一样。

这首《装甲兵之歌》已被赵千改成汉语,命名为《铁血之歌》,成了第二协的军歌。

说实话,赵千不是很喜欢中国的军歌,太外放了,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太根正苗红了,生怕人不知道这是红色年代的象征。从自己还在那支机密特种部队受训时,队友们就很少唱什么“日落西山红霞飞”,全是一些豪迈大气的军歌,也经常唱原文。毕竟,那是亚洲最顶尖的机密部队,只有上百号人,全是精英中的精英,会几国语言稀松平常。

都是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回忆是可以的,但回忆多了就叫做作。赵千听刘豪林那些兵唱着自己剽窃并改词的《铁血之歌》,心中竟还有些得意。得了便宜还卖乖,盗铃连耳朵都不掩,没皮没脸的事儿,这位赵大帅,这位浪荡子,基本上没少干。

“慢慢跑,本大帅吃饭去了。”赵千吸吸鼻子,朝伙房走去。伙房栅栏外,横着放了一排桌子,桌上摆着很多大铝盆,里面都是伙房营新鲜出炉的饭菜。

很多士兵已经在排队了,手上拿着铝制饭盒,还有个铝制的大杯子,这都是青山劳保用品厂造的,典型的军用品,第二协的兵每人必备。看到赵千也拿着饭盒在排队,士兵们都要给他让位置,可赵千摆摆手说不用,还掏出香烟发给大家。

“大帅,尝尝。”伙房营管事老范舀了一大勺牛肝,水煮的,红红的辣椒粘在肝片上,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下回别这么辣,辣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赵千一边吞口水一边伸着饭盒,“喂,那一勺,对,就是那……”

老范乐了,“大帅,伙食得搭配,大安屯风沙重,人体水分蒸发快,需要点辣椒刺激。”

“嗯嗯,那片好,快。”赵千也没听。伙食营养搭配老范是专家,有专业人士在自己还瞎参合什么,外行领导内行是赵大帅最看不惯的事情,没有之一。

坐在自己帐篷外的石墩子上吃饭时,赵千又想起了张云,按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他给自己打饭,自己吃上之后,他才会去打饭。

“小子,出息了……”赵千边吃边笑,“前天还装清纯宝宝,今天就双脚发软起不了床,人性嘛,怨不得。什么叫不能越轨,什么叫矜持,都他妈的狗屁,肾上腺激素一发作,比枪子儿还厉害,谁挡得住!这种行为应该鼓励!”赵千甚至在想,怎么帮张云找个借口逃避阿尔曼那操场活阎王的惩罚,那日耳曼阎王一发威,张云那小身板不脱层皮才见鬼了!

……

吃完饭,赵千随手就把饭盒杯子放在石墩上,吃饭喝水的家伙和其它士兵一样,没有特殊。

反正张云回来会收拾,赵大帅虽然野外求生本领极强,但那都是训练逼出来的,而生活自理能力属于白痴级别。

一下午时间,赵千是和德里安训练的那一队一起的。到了黄昏时,负责驻地大门岗哨的王侯急匆匆的过来了。

“什么事,你家着火了?”赵千正皱眉看着油腻腻的饭盒,本来琢磨着用张云的饭盒去打晚饭,可张云那小子偏偏很有收拾,饭盒也找不到。

“大帅,县城的王老板来了。”王侯上气不接下气。

“喘什么喘,你五分钟两次啊!”赵千瞪着王侯,“你也别老站岗了,明天开始跟着施耐德那一队训练,还有你们也是,不要以为练了点气功拳脚之类的就了不起,你铁头功再强能挡枪么?”

“啊?是!”王侯被赵大帅的话搞懵了,自己白天也跟着训练啊,不止自己,十几个大帅的警卫兵除了每天换岗以外,都在训练啊?

殊不知,这是赵大帅没饭盒用,心情不爽,找人发飙呢。

“你的饭盒呢?你中午吃得很饱吧?”赵千虚起眼睛望着王侯。

“没,哦,大帅,王老板来了,正在外边等。”王侯也不知道大帅为什么问他关于饭盒的问题,总算想起来自己来报告什么事儿了。

“哪个王老板?”赵千心想你小子不会看出老子的心思了吧。

“就是隔几天就送肉来的县城西市的王德彪。”王侯被赵千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心想大帅不应该属猴,应该属狼。

“哦?”赵千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走,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子收拾你(一)

地牢,这应该是地牢。

到处都是稻草,木桶里装着馊水,塞满干土的沙袋堆着,还有根大木桩立于牢房中,铁链拴在木桩上,锈迹斑斑。

“滚进去!”牢房门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被推了进来,摔倒在稻草上,喘着粗气。

是张云,此时他已被打得只剩一口气。

“什么鸟玩意,也想动咱们郝二爷!”一个穿着黄色新式军服的兵骂道,同时将胸前的辫子甩到后面。

这个兵正是前天和郝勒一起的那个家伙,此时他身边另一个兵贼笑道:“七儿,你过瘾不?”

“啥?”七儿没反应过来。

“笨啊,问你打过瘾没!”那个兵道。

“嘿,你小子还有这爱好,成啊!”七儿一招手,“哥几个,把这鸟玩意绑到柱子上去,皮带抽出来,好好乐呵一回!”

话音刚落,几个人就七手八脚的把张云绑在木桩上,接着用皮带死命的抽。

剧痛让张云清醒了,睁大眼睛,死死瞪着那几个兵。

“嘿,还瞪你老子,有点血性妈,老子让你瞪,让你瞪!”七儿抽得更用力了,一个兵还拿过了烙铁……

呲!

张云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泼醒咯!”七儿大叫。

哗!

木桶里的馊水泼到张云身上,他抖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继续,用夹棍!”七儿骂道:“你再叫啊,再浑啊,妈的一把刀就想闯咱们第一营的地儿,你当统旗军的爷们是吃素的啊!”

“啊!”夹棍夹住了张云的手指,骨头轻微的裂开声让他痛不欲生。

……

“这他妈的傻小子!”

咔,赵千推上了金色沙漠之鹰的弹匣。

“大帅,叫我们回来干什么?”一个穿着毒蝎战斗服,外面套着黑色战术背心的瘦削年轻人在身后问。

“半夜了。”年轻人身旁一个战斗服袖子卷着的强壮年轻人说。

瘦削的那个是陈荣,强壮的是程飞,另外那个自顾自看着银色十字架吊坠的一脸冷峻的年轻人则是现役毒蝎队员中枪法最好的凌峰。

毒蝎一队!除去来训练第二协士兵的外籍队员,他们不是藏匿在香河县周围,专门封杀从香河流去京城的消息么?

“出发。”赵千将沙鹰插进了皮带上的手枪套,唰的一声拉上了黑色战术背心的拉链。

……

郝勒几人的行径,还是有人看见了,虽然没看到后面,但是看到了前面。

是那酒楼的老板,他在二楼上隔着窗子看得清清楚楚,当暴怒的张云来询问时,他全说了。

于是,张云冲到了县衙后的统旗军营地。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郝勒是统旗军第一协二标一营的营统,你张云没枪,就算有枪,被制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又不是毒蝎队员,又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料。不要说你张云了,就算是阿尔曼,就算是咱们的赵大帅,也一样讨不了好果子吃!

张云被抓时,王德彪正好从大安屯送货回来,稍一打听,便知了大概,立刻折返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赵千。

这还得了!操你大爷的!老子没招惹你,你居然敢抓老子的人?

不给枪,不给粮,不给饷,这些都算了,架不住老子有钱,看不上你那点破玩意!可现在呢?他妈的做了这伤风败德的事儿还敢横!真当老子吃草长大的啊!?

“上!”墙角下,赵千做了个手势。

两侧的陈荣和程飞立刻扑上,捂住县城衙门口两个正在栽瞌睡的衙役的嘴巴,战斗刀锋利的刃口便割断了他们的脖子。

赵千闪身出来,望着县衙朱红的大门,嘴角挂着冷笑。

一个冷峻的人影从漆黑中走出,提着MC98半自动步枪。凌峰,他负责后方掩护,突击、中路、掩护都有负责的,可见毒蝎平时训练的战术非常扎实。

“硬闯?”陈荣问,瘦削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刚才杀人是在割草。

“荣二爷,我不是猪。”赵千鼻翼抽了抽,“两侧,分散,凌峰,回到射击点。”

没有回应的声音,但陈荣、程飞、凌峰三人立刻处在了最有利的位置上。

赵千从衙役的尸体上踩了过去,取下挂在门口的击鼓锤,咚的敲了一声,然后三两下翻上了墙,一双眼睛如夜色中准备扑食的狼!

“谁啊,娘的这么晚还击鼓,鸣冤啊?老刘小张你们两个睡着了啊?”吱呀一声,县衙大门开了条缝,一张明显没睡醒的脸伸了出来。

“啊!唔……”这家伙看到了地上喉咙还在冒血的尸体,正准备喊,却被身后落下的人影捂住嘴巴,然后两把闪着蓝光的大手枪顶住了他两侧的太阳穴。

“想活的话,要说实话。”赵千看了陈荣和程飞一眼,示意他们闪开,接着松开了捂住这衙役嘴巴的手。

衙役回头,看到了一双比狼还亮的眼睛,那眼中的光芒,透着狼在看猎物时的嗜血。

他不敢喊了,双膝一软,噗通跪下,“小的知无不言。”

阴暗中,凌峰看到了一切,MC98黑色的枪托离开了肩部,提在左手上,右手从衣领里拿出银色十字架吊坠,出神的凝视。

……

轻轻一声,跪在地上的衙役向前扑倒,后颈一个血洞,血浆就像喷泉。

“动作真快。”赵千笑了一下,“荣二爷,手艺越来越好了。”

陈荣嘴角一弯,蹲下身,将正宗的斯特莱的战斗刀刀身上的血在哪衙役尸体上蹭干净。

“大帅,啥时候也送我一把?”程飞看了看自己那把仿制斯特莱的战斗刀的狼型战斗刀。

“我自己都没有,就一把,荣二爷抠门着呢。”赵千撇嘴。

“这是我的荣耀。我永远不会舍弃。”陈荣起身。

听到这话,走过来的凌峰眼中闪了闪。

赵千笑着点头,朝远处的高墙望了一眼,“就从那上,十秒钟上去,掉队的请吃早饭。”

……

如猫一般落地,凌峰是最后一个。

“你请客。”赵千没回头,望着县衙内的构造。

凌峰破天荒的笑了一下,将落出来的十字架吊坠塞回了衣领里。

“跟着我,两侧后方。”赵千双手握住金色沙鹰,弓着腰朝前走去。

陈荣和程飞端着枪,跟在后面,眼睛始终瞄着MC98的U形缺口照门,黑色枪托也紧紧顶在肩部。而凌峰则后退前进,背对着赵千,掩护着后面。

非常好的队形,非常标准的行动射击姿态。

绕了几个弯,赵千发现这堂堂香河县衙门,守备居然如此之差!根本没有人巡逻,倒是在看到了几个衙役,都靠着柱子睡着了,完全不在意他们值班的岗哨。

于是十分轻松写意的来到了牢房。入口处两个衙役倒是醒着,可还没喊出声,已经被抹了脖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迅速,行云流水。

“大帅,牢房里还关着其它犯人,我们这样闯进去会引起骚动。”程飞道。他是毒蝎一队头脑最好的队员。

“守在外面。”赵千拉开了黑色战术背心的拉链。

“大帅,你不穿内裤的啊?”程飞瞪大了眼睛。

……

顺着石梯下去,就是地牢了。赵千已经从门口那衙役嘴里知道了张云被关在地牢,而进了牢房,从最里面的石梯下去就是。

牢房里关着的犯人都在睡觉,耳朵灵的听见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个衙役巡牢,又赶紧闭上了眼睛。这些衙役一个比一个黑,稍不注意就要挨一顿毒打。

每隔几个牢房有块空地,摆着张四角木桌,四面横着条凳,一些看牢的衙役趴在桌上睡觉,油灯也灭了,只有墙上挂着的煤油灯还燃着,光线很微弱。

赵千拉低了帽子,很快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两个睁了睁眼,说了句你累不累然后又睡了。

顺利下了石梯,赵千看到了被绑在木桩上奄奄一息的张云。

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走到了趴在桌上睡觉的衙役身边,猛地抬手,将这衙役掀翻在地,然后抬脚就往他脖子上踩去!

咔。声音一点都不大。衙役歪着脖子,却已死硬。

解开了他腰上的钥匙,赵千打开了地牢的门。

张云浑身是伤,指骨还断了几根,胸口几处烙铁烧伤的印子还在往外渗淋巴液。

“还好你没有穿老子给你的虎皮,不然这脸丢大了。”赵千看着人事不省的张云,叹了一声,“我知道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可你也太冲动了,你把老子当什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应该知道,老子一定会为你做主,等着吧,明天老子就要让县城大乱!”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子收拾你(二)

还是被发觉了!就在赵千扛着张云走到牢房门口时,一个起来尿尿的狱卒发现了他们!

“你!”狱卒大喊,“劫狱!有人劫狱!”

砰!赵千右手扶住张云,左手握着金色沙鹰。

狱卒倒下了,瞬间,陈荣三人冲了进来,端着MC98就是一通狂扫。十几个看牢的狱卒倒下了,剩下的人吓破了胆,纷纷朝里面逃去。

MC98和MC97一样,枪托和枪身基本上水平,不像这个时代的步枪枪托是弯曲的,这样后座力会使得在开枪时枪口上扬,而MC97是赵千仿袭了来自后世的名枪AK47的外形,MC98则是迈克.柯尔特在MC97的基础上修改而来,外形巧合得和德国后世名枪HKG3很相似。这是一把真正的半自动突击步枪,以迈克的天才,是不可能不明白枪托和枪身平行的重要,这样后座力会向后,射击者只需要用肩部顶住就行,大大增加了射击准确性。

“走。”赵千眼神一凛,“注意周围,第一时间开枪。”

陈荣三人将赵千和张云围了起来,很有节奏感的向县衙大门冲去。

听到了枪声,巡逻的站岗的衙役都清醒了,大呼小叫的朝这边冲来。

砰!凌峰开枪了,四十米外冲在最前面的衙役应声而倒。

“早饭免了。”赵千头也不回。

砰!砰!

陈荣和程飞相继开枪,左右两边又有两个衙役倒下。

衙役们傻了,他们根本搞不懂这几个人是从哪里来的,穿的衣服也稀奇古怪,不过他们没瞎,在又倒下几个人后,很快明白了这几个人手中的枪有多厉害!

“主,赐予我冷静和准确。”凌峰嘴里默念一句,扣动了扳机。

口径7.62毫米的Z3子弹呼啸而出,穿透了一个衙役的脑袋。

好家伙!一枪爆头!赵千的脸侧着,眼中闪烁着欣赏。这少言寡语的小子,是毒蝎里最好的射手,不过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天主教徒。

Z3子弹是旋转杀伤的,五十米之内要害中枪基本上活不长,如果打中的不是要害,也够受的,至少一时半会要失去战斗力。

于是又倒下几个人后,衙役们不敢上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几人扬长而去。

这几个人撤离的时候也依然保持着那四方左右严阵以待的阵型,无论从前面后面两侧都无法靠近,撤离速度并不快,却牢不可破。

……

“他怎么样了?”赵千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已经脱下了那衙役的衣服,换上了陈荣帮他收好的毒蝎战斗服以及毒蝎标志性的黑色战术背心和黑色贝雷帽。

“大老板,伤势不容乐观。”说话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美国人,属于青山制药厂。一个多月前随着几船枪弹和军用品一起来到中国。

医生叫莫里斯,四十二岁,以前就是美军的军医,被青山集团高薪聘请,此次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四个年轻医生,青山研究所医药实验室主管勒非推荐的,都是霍普金斯医学院的高材生,勒非在学院当导师时带过他们。

“有没有生命危险?”赵千皱起眉头。

“这倒没有,只是手指骨裂很严重,就算伤好了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主要看他的意志了。”莫里斯道。

“我相信他。”赵千望着军用医疗床上的张云。

莫里斯笑笑,带上了口罩,朝赵千鞠了一躬,“大老板,我们需要工作了。”

赵千点头,“我知道。这里条件辛苦,你们还过的习惯?”莫里斯笑笑:“大老板给我们的钱足够我们接受这样的生活。”

“别太辛苦。”赵千正准备走,床上的张云却**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赵千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清晰,张云突然大叫一声,就要扑下床!

“按住他,还在输液!”莫里斯大喊,几个年轻医生急忙上前,将张云死死按在床上!

“大帅!!!!”张云声嘶力竭的喊,欲裂的眼眶中流下两行泪。

“是个男人就忍住。”赵千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记住,你是个男人。”

莫里斯望着赵千的背影,微微点头,其它四个年轻的美国医生眼中也亮亮的。

泪水滑过了张云的脸庞,张云望着大帅的背影,突然嚎啕大哭。

“好好养伤,你是我的兵。”赵千说完走出了这间大安屯驻地最大的帐篷,充当医疗所的帐篷。

张云的哭声在身后渐渐微弱,那是一个男人伤到极点的哭声,赵千知道。他也知道,莫里斯用了镇定的药物。

“操你娘的。”赵千停下了脚步,拔出金色沙鹰,朝香河县城的方向开了一枪。

……

“别!别!军爷,求求你们了!”一个老妪抱住了一个兵的腿。

“滚!老子为你们卖命,拿你点菜算什么!”这个兵一脚踢开了老妪,老妪在地上打了个滚,哭嚎起来。

“给我拿,妈的,就这点破蔬菜,也哭成这样,穷老百姓就是烦!”那个兵随手从菜摊上抓了个西红柿,啃了一口,“酸的!操!”扔掉了西红柿,哗的一声掀翻了摊子,“害四爷吃了个酸番茄,小的们,给我把这摊子砸咯!”

“不要啊!”老妪爬了过去,又被那叫“四爷”的小军官一脚踢开。

“苍天啊……”老妪坐倒在地,掩面而泣,声音凄凉无比。

四周的人都在看,也没人敢说句话,更没人敢管。一些摆摊的连忙收摊,生怕殃及池鱼。

就在几个县城统旗军的兵砸老妪的菜摊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了,速度很快。

嘭!一个穿着灰色军服,裤脚扎在黑色军靴里的年轻士兵飞身一脚踢在了那个四爷背后!

噗通!四爷摔了个狗吃屎,他倒还吃得痛,鼓起眼睛爬起来:“他妈的谁敢打老子!”

“你老子在这!”年轻人看着有点瘦,却精悍的很,他解开了衣领,“兄弟们,给老子上,大帅说了,谁打输了,回去蹲着尿尿!”这个年轻人正是马强,和刘豪林一起投效赵千的,此时已是第二协第二标的一名营统,也没上折子给朝廷,在第二协里,赵大帅说谁是军官谁就是,比什么都管用,因为那个男人就是这帮子兵的信仰,他们的神!

“是,营统!”几个身穿和那年轻人一样军服的兵高声大喊。

接着,那几个县城统旗军的兵被很快放倒在地,四爷的手膀子还被马强给弄折了。

“就他妈这点本事,还敢欺负人。”马强走到了一边,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掂了掂,问看得目瞪口呆的老妪:“他是哪只手掀你摊子的?”

老妪不敢回答,浑身哆嗦。

“右手!”围观群众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马强听到了,点点头,走到趴在地上哼哼的四爷身边,将手中石头猛地砸下!

血肉模糊,四爷的右手算是废了。

人们惊呆了,短暂的安静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打得好!”赶来看热闹的王胖子夹在人群中,兴奋的挥舞着剔骨刀。

“那边,那边,那边也有!”王德彪王胖子听到西面又传来了打架的声音,一边高叫,一边冲过去,“街坊们,都去给大安屯的军爷加油!”

可当他跑到时,十多个县城统旗军的兵已经趴下了。

“王大人,是您!”王胖子看到王侯正捏着指关节,又惊又喜。

“家门?”因为王胖子经常送货,王侯已经和他很熟了。他看到了王胖子手中的剔骨刀,“你想干嘛?”

王胖子圆脸一红,骂了起来:“这帮匪兵,天天欺负老百姓!”

王侯皱起了眉头,“家门,别用这个词,匪兵是大帅用来骂我们的,是我们的光荣。”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被打昏的县城统旗军士兵,一脚踩在那家伙的背上,“他们不配。”

“是,是。”王胖子窘了。

“哈哈!”王侯身后十几个赵千的警卫兵都笑了。

“刀给我,借用。”王侯伸出手。

“不用还!”王胖子知道王侯要刀干什么,立刻将刀递给王侯。

王侯捏了捏刀把,转身对那些警卫兵说:“走,县城里转转,大帅说了,今天谁也跑不掉,谁怂了就不用回营地了,他老人家已经在县城的婊子窝里给他预定了龟公的饭碗!”

警卫兵们又是一阵哄笑,跟着王侯走了,这些警卫兵都是练家子,说到干架,一把罩!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子收拾你(三)

“停!立正!”刘豪林大喊。

两队身穿灰色军服的兵停住了,每队一百人。

刘豪林摘下了无沿军帽,抹了把脸,“解散!不准丢人!”一颗光头上尽是汗,满脸大胡子,看起来凶悍的很。

士兵们分散了,十几人为一个单位,向县城涌去。

刘豪林没动,还是站在原地,过了几分钟,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他猛地转身,敬了一个军礼。

赵千翻身下马,面无表情的卷着袖子。

啪,挥手扬鞭,大白马长鸣一声,跑开了。

“大帅,第二营已进城。除去守卫大安屯驻地的第三营,弟兄们现在全部在县城里了。”刘豪林报告。

赵千点点头,这时,十二匹马并排而来,停在了身后,正是阿尔曼、施耐德他们。

“大帅,您骑得太快了。”德里安捋了捋头发,宛如一个流浪的艺术家。

“到齐了。”赵千扔掉了马鞭,“走,什么都不要管,今天老子就是来收拾人的!”

……

“八匹马呀!五魁首!”

酒楼内,十几个身穿黄色军服的统旗军一协的兵围在一张桌子划拳。

“操!点背!”一个兵划输了,大骂一声。

“喝!”其它的兵起哄了。

那兵脸上挂不住了,一碗酒下肚,招手叫过伙计,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都他妈你害的,滚去给大爷拿酒!”

小伙计挨了一巴掌,老板远远的看着,也不敢做声,连忙朝捂着脸的伙计招手,前天他的一个小伙计刚被这些军爷打死,根本不敢报官,只得自己垫了棺材费,又给了那小伙计家一笔银子,吞了苦果。

啪,托盘放在了柜台上,托盘里是两坛子自家酿的水酒。

“东家,我不敢去。”伙计哭丧着脸。

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快着点吧,放下赶紧走。”

“我怕,前儿小柱子刚被他们打死。”伙计脸上一道五指印,已经肿了。

“得罪不起啊,自这些兵来县城,我这家迎春楼,被他们白吃白喝,天天亏,再这么下去我也没活路了,二牛,今儿过了,给你散笔钱,自找活路去罢。”老板叹道。

叫“二牛”的伙计愣了下,迎春楼是县城西面最好的酒楼了,如今也要关门了,惊讶的问:“东家,那您咋办?”

“昨儿和老婆合计过了,还有点压箱底的钱,准备去天津开个米铺子。”老板摆摆手,“二牛,赶紧把酒送去,他们等急了要砸东西的,可亏不得了,店里的桌子椅子还能卖些钱。”

二牛还是不敢,手哆嗦着,好像那托盘有千斤重。

这时,一群人进了迎春楼,老板看到这群人,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又是一伙兵,除了一个拿着帽子的光头粗汉穿着灰色军服外,其它的都穿着土黄土黄的军服,上面还有泥巴印儿一样的花纹,最让老板害怕的是,这群兵里除了那灰色军服和带头的,其它都是洋人!

“我来。”赵千走到柜台前,端起了托盘。

老板不敢开腔,伙计二牛更是躲到了柜台后,双腿控制不住的打摆子。

“别怕。”德里安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露出充满艺术气息的笑容,“打坏了多少,我们照价赔偿。”

老板惊呆了,不止因为德里安京味儿十足的汉语,还因为这些看起来凶悍无比的洋人居然要赔偿,要知道,洋人老爷走路都是横着的,何况还是洋鬼子兵!

赵千朝那群吆五喝六的县城统旗军士兵走去,手上端着托盘。刘豪林跟在身后,而阿尔曼他们却没动,靠在柜台前,显得很惬意,施耐德还掏出烟抽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克尔辛抢了过来,发给众人。

“操你大爷,这么慢,大爷等你娘都比等你久!”刚那划拳输掉的兵听到了脚步声,回手就要扇嘴巴子。

“咦?”他挥空了,险些摔一跤。“妈的巴子,还敢躲,图大爷打人还没打不着的,京城里头谁敢躲!”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

“哎哟喂呀!”这图大爷惨叫一声,捂住额头,鲜血从指缝中流下。

砰!第二个酒坛子砸到了他的头上,粉碎,酒混着血流了一身。

然后,赵千一脚踹翻了这家伙,将托盘狠狠砸在了旁边一个兵脸上。

“老子操你全家!”刘豪林立刻动手,抄起一张凳子,玩命的敲在那个兵头上。

哗啦,凳子散架了,那兵也倒在地上。

哐,赵千掀翻了酒桌,随后一拳将一个看傻眼的兵打倒。

这些兵反应过来了,扑了上来,谁他妈胆子这么大!他们平时在香河县城都是横着走的,只有他们砸人家的场子,还没有谁敢来扫军爷的场子!

呯呤乓啷!

“哎哟,大帅太狠了。”施耐德看得直摇头。

“他生气了。”克尔辛吐出口烟。

“大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德里安敲敲柜台,“老板,有红酒吗?”

……

几乎是同一时间,县城里到处在打架!灰色军服的兵打黄色军服的兵!到处乱成一团!

县城百姓们开始都吓住了,远远躲起来,不敢围观,可后来发现灰军服总能打赢,而且除了打黄军服以外,也不乱砸东西,还对他们和颜悦色的。百姓们平时没少受黄军服的欺负,渐渐的,他们乐了,感觉有人帮他们出气了,很是过瘾,有些胆子大的,还跟在那些灰军服兵的后面,找机会打点摸摸拳。

“军门!军门!”门被撞开了,统旗军第一协协统巴彦上气不接下气。

昨天县衙出事了,那个闯军营的重犯被人劫走,还死了十几个衙役,载振正烦呢,看到巴彦,不耐烦的道:“什么事!”

“赵青山,赵青山进县城了!”巴彦白团子一样的脸本来就虚肿,这一急更肿了,五官基本上都看不见了。

听到赵青山这三个字,载振心里一惊,噌的一下起身,呼吸粗重起来。

巴彦慌道:“那,那狂徒带人围住了县衙,非,非要见您!”

“见我?”载振心里又是一惊。

巴彦声音都变了,“咱们的人都被打了,重伤轻伤无数,衙役也不敢出去,谁出去就要被打,话也不给一句,连县令脑袋上都被敲了个大洞,赵青山那二百五浑人还说,只要见你,其它的谁来都不认识!”

载振是统旗军统领,而统领府就在县衙里,香河县最好的房子。

载振愣住了,他搞不明白赵青山为什么要来找他麻烦,他还以为把赵青山丢到大安屯那鸟不拉屎的营地,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会安分一点,加上老佛爷下了懿旨,不给第二协发枪发粮发饷,载振也明白这其中的目的,本来心里还有底气,可他是打心眼里害怕赵青山那浑人的,此时这浑人带着一大帮人围住了县衙,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还真不敢出去。

这时,一个穿着长衫马甲的中年人进来了,神色慌张,“载大人,这到底是为何?”

来人正是孚郡王载沛,按照宗室辈分来说,还是载振的兄长,不过称呼还是按官场上那一套。

载沛此时是领的统旗军督练的职,虽然不管事,但按朝廷台面上的规矩,官品还是高了载振一头。

载振本是看不起载沛的,可表面上还是很尊重载沛,因为载沛是秀莹名义上的阿玛,虽是养女,却是老佛爷开了金口让孚郡王收养秀莹的,这以后要指了婚了,载沛还是老丈人呢,关系够乱的,不过在晚清皇室里,这种宗室内部通婚、乱辈分的事多了去了。

载振正要开口搪塞,想找个由头躲一躲,却看到了一个人影。

第一百一十七章 老子收拾你(四)

黑压压一片人,将县衙所在的这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灰色军服,一个个摩拳擦掌,有的戴着帽子,有的取下帽子扇风,还有的解开衣领敞凉。

一条长凳横在他们前面,一个光着膀子、身上脸上还有血迹的男人坐在长登上,翘着二郎腿,一双眼睛如狼一样望着县衙的大门。

县衙朱红色的大门早被砸得稀巴烂,挂着的大鼓也被扔在地上,鼓面上尽是刀子捅的窟窿眼……

可赵千就是不进去,就要等着载振出来见他!

毒蝎制式军裤还扎在黑色军靴里,军靴厚实的底子很有节奏的在地上点着。阿尔曼十二人背着手,双腿分开站在身后,很有气势。

赵千手肘压在腿上,身体侧着,**的上身肌肉线条非常明显,古铜色的肌肤沾着血迹和汗迹,在阳光下充满了野性的男人味。

竖起两根手指,王侯立刻过来,拿出一根烟放在赵千指间,然后点上。

“都打赢了?”赵千抽了一口。

王侯看到大帅的表情,胸中一阵热血涌过,立正高喊:“没一个怂的!”

“对!”“那些菜孙子!两下就放翻了!”“不是个儿!”“没他妈过瘾!”……

王侯那句话就像是个引子,引得第二协这窝子匪兵气焰高涨,纷纷狂喊!这种打架斗殴,砸场子的勾当是他们最爱,这一个月被阿尔曼他们操练的够狠,都憋了一肚子火,此时老大带头,还不都他妈疯了?

“冲进去!”“烧了破衙门!”“去他娘的!”“龟孙子!”

骂声不断,这些家伙就像打了安非他命一样,兴奋无比!

赵千也不管,嘴角挂着冷笑,只管坐在条凳上抽烟,这条凳是刘豪林从迎春楼里带出来的,说是大帅打人打累了,需要休息……

“刘豪林,那些人的名字你记住了没。”赵千开口了。

刘豪林拿着赵千的上衣,正干精火旺的破口大骂呢,听到大帅喊他,连忙立正道:“都记下了!迎春楼的老板说的很详细!”

赵千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

“阿玛……”秀莹站在门口,手上捧着茶盏。

载沛微微有些怒意,“你来做什么,这地方女儿家来的么,不懂规矩。”

“阿玛昨日咳嗽,秀莹煮了凉茶,找不见阿玛,所以……”秀莹微微低头。

载振忙道:“不妨事不妨事,秀莹格格乃我满人第一才女,当不可与其它女子相提并论。”

载沛接过茶盏,挥手道:“回屋去。”

“是。”秀莹盈盈转身,离去了。

载振目送秀莹背影离开,心中突然起了妒意,前段日子,他听跟随载沛一起来香河的孚郡王府的奴才说,秀莹曾私自去过大安屯……

在老佛爷面前推荐赵青山,又去见他,载振心里一直是不舒服的,压着火的。练军一月有余,载振心气早冒到了天上,早把这旗人第一才女看成自己的人,老佛爷也一直把秀莹留在香河县,目的也就是激励载振,让他好好把统旗军拉起来。原本心里还害怕,可看到秀莹之后,妒火中烧,也克制不住了,冷笑一声,“我就出去,看看那浑人能把我怎么样!”

一听载振要出去见赵青山,巴彦吓坏了,忙道:“军门,万万不可,您身份尊贵,何必与那浑人一般见识!”

“有何不可?”载振挥挥衣袖,本就丰神俊朗,此时更显大气,可惜秀莹不在,没看到咱这位大贝勒爷的风采。

载沛也道:“这赵青山目无王法,身为统旗军第二协协统,从不把练军情况上呈,现在又干出这等出格之事,载大人一军之长,理应站出来振军纪,明军法!”

“王爷所言甚是。”载振挺起胸膛,“待我出去会会他。”

巴彦无语了,他虽然无能,可眼睛挺亮,不然也不会刚听到朝廷要练新军,就砸了大把银子混了个第一协协统的位置。我的载军门啊,你去会他?你怎么会他?人家带人都把香河县城里咱们的人打了个遍了,现在都躲在营地里不敢出去,你要人没人,单枪匹马的就要赴会,不是找死是什么?

可载振主意已定,大步如流星的走出了统领府。

……

雕花红柱,秀莹依着阑干而坐。

“格格,您在想什么?”贴身侍女桃香正在花园里摘花,看到秀莹格格怔怔出神,连忙过来伺候。

“你去玩吧。”秀莹轻声道。眼中神色有些惘然。

“有什么好玩的。”桃香在一旁站着,“到底是个县,比京城差远了,每天跟着格格去园子里头,那景色才叫漂亮。”

“京城再繁华,也不过一场烟云。”秀莹蹙秀眉,微微叹息。

“格格?”桃香觉得秀莹格格不对劲了。

秀莹望着远方,依旧出神。

桃香也不知道说什么,傻傻的陪着。

“桃香,收拾东西罢,明儿,咱们跟阿玛说一声,回京去了。”秀莹道,“老佛爷也想我了,阿玛应该会同意。”

“那载振贝勒爷?”桃香问,其实她早就想回京了。

“关他什么事。”秀莹有些不快。

桃香笑道:“怎么不关他的事了?这门喜事铁板上钉钉了,才子佳人,哦不,才女将军,戏中才有的美事儿!”

“他……”秀莹似是没有听到桃香的话,又想着心事了。

桃香还以为格格说的“他”是载振,害羞了,嘻嘻一笑,跑开了。

秀莹眼中越来越迷茫,低声自语,“如不是我找个由头听到了阿玛他们说话,根本不知县城已被他弄的大乱……他应该不是那种冲动的人,我知道……可是,他一次次的干出这样的事,到底为的什么?”

秀莹想不明白,一颗心就像跌宕在没有重力的空间,身子软软的靠在阑干上,轻柔喘息。

“曙光……他说过。”秀莹轻轻念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他说的光明,和我心里想的,是否相同?”

秀莹脑海中,全是那张很好看的笑脸,以及那双很亮的眼睛。她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心底深处产生了一种难以触碰的痛。

……

“大胆赵青山!”载振出门气势就很足。

好个皇族贝勒爷!星眉朗目,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玉树临风!

老子要是女主,定把你收为男后宫,滚你爷爷的蛋!赵千盯着载振,一句话也不说。

“还不起身谢罪!哎哟……”巴彦就雄了一句,架势还没摆好,就被一块石头砸中!

接着——

骂声四起!石块纷飞!

载振立马傻了,还想端架子,结果被石头击中额头,立刻痛叫一声,什么风度,什么气势,全送在嚎叫声中了……

包青天?赵千突然发现载振额头中间淤青的部分很像个月亮。心中不觉有点好笑,叫过王侯,吩咐他让身后那些神经亢奋到极点的家伙住手。

好不容易,这窝子匪兵安静下来了,一个个挺着脖子,涨红个脸,就等大帅一声令下,把这儿搞得天翻地覆!去你仙人板板的贝勒爷,去你三姨婆的县衙门,老子们的带头大哥坐在前面,他就是皇天,他就是后土,他就是太岁爷爷!

载振缓过劲来了,气得快发疯了,狂叫:“本军门要上奏朝廷,将你这个二百五满门抄斩!让你……”

呯!

载振张大了嘴巴,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因为脚边的弹孔还在冒烟……

金色沙鹰在手中转着圈,赵千缓缓起身,一脚踢翻了凳子。

“你要干什么!”载振吓得声音都变了。

就你这德性,还练军呐?我的贝勒爷,您还是省省力气吧。赵千嘴角弯起,露出一个轻蔑到极点的微笑。这抹笑意极大的刺伤了载振,可他就是不敢说话,刚才的气度荡然无存,脸本来就白,此时白得都青了。

阳光落在了沙鹰金色的枪身上,赵千对着枪口吹了口气,凌厉的目光落在载振脸上,“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人交出来,不然老子管你是什么贝勒贝子贝克汉姆,通不认黄!”

“交人!交人!交人!”

身后的兵高声叫了起来,整齐有力。

县衙内不远处,一个婉约的身影俏立着,是秀莹,她还是忍不住,偷偷躲在里面看。一切映入了眼帘,她望着那个玩着金色大手枪的男人,听到他身后士兵们的高喊,心中所有的思绪都被震撼取代。

“交什么人?”载振不知所措。

赵千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可眉头皱了起来,用大拇指抹了抹胸肌上的血迹,搓了两下,“别装,血还没干呐,这是你那些兵的血,脑袋开花了,喷到老子身上……”

载振发抖了,他突然闻到了血腥味,从眼前这个**上身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秀莹听不清赵千在说什么,可她却看到了这个男人没有穿上衣,不知不觉中,莫大的震撼和疑惑中,衍生出了一缕情不自禁的心跳。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赵千突然大吼,举枪朝天,连续扣动扳机!

呯!呯!呯!呯!

连续的枪声,回荡在这条街上。

载振的脚软了,枪每响一下,他的脚就软了一点。金色沙鹰一个弹夹打空,他已经感觉不到脚底板还有劲儿了。

秀莹颤抖了,在枪声之中……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枪声停止的刹那,所有第二协的兵都吼起来了。

突然之间,秀莹心中出现了一丝恐惧,她第一次觉得,那个握着手枪、**上身站在一群狂热的士兵前面的男人有些可怕……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是和她共骑一马的他,不再是黄昏日暮下听她心事的他,不再是陪自己看星星看日出的他。

惶恐和无助就像潮水一样袭来,秀莹无法再看,转身离去,脚步竟有些蹒跚。

赵千抬手,士兵们整齐的收声。

“刘豪林,报名字。”赵千的鼻翼在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子收拾你(五)

香河县城东面,一圈瓦房围着一片空地,空地上摆放着锻炼的器具,石锁,杠铃,还有几排木杆拼起来的单杠。

这里,就是驻扎在香河县城内的统旗军第一协的营地了。

营地中的一间房,两层楼,此时二楼的房门紧闭,楼下站着一排士兵,一个年轻军官站在前面,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说不上英俊,却透着坚毅,给人一种不服输的感觉。

“上去抓人!”年轻军官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枪。

可是没有人动,只有他身后和他靠得很近的几个年轻人冲了上去。

嘭的一声!冲在最前面的年轻人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青春洋溢的脸上稚气未脱,此时,他被几个兵拦住,生生的从楼梯上推下!

“杨泽!你没事吧?”年轻军官怒不可遏,“还有没有军法!”

“军法!老子就是军法!”二楼的门开了,一个满脸麻子坑、黄色军服扣子敞开的男人俯身望着下面。

“郝勒!”年轻军官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就要开枪。

“标统!”几个年轻人从身边把他拽住,就连开始被从楼梯上推下来的叫“杨泽”的年轻人也扑了过来。

“开枪?你开!老子看你开!”郝勒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额头,“就这儿,郝二爷活这么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

“伤天害理!”年轻军官挣扎着,呀呲欲裂,“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报应?”郝勒满不在乎,露出轻蔑的笑容,“告诉你,曹杰,你家郝二爷挂着正蓝旗的籍,天生就该吃香的喝辣的,别他妈在那干叫唤,有种上来把二爷做了,二爷还认你夹了两个卵蛋!”

“混蛋!”曹杰仰着头,怒骂。

“二爷今儿个就混蛋给你看了。”郝勒站在二楼上,伸了个懒腰,拍拍手,“下边的弟兄,站在二爷这边儿的,透个风,给我拦着,二爷保你们升职,你们知道我郝二爷的背景,亲爹在兵部管着火铳子,正二品顶戴,还有亲二叔是谁你们都知道,他曹杰不过那劳什子北洋武备学堂的一个教官,拿什么和二爷斗?”

哄!看热闹的兵都笑了,还有的高声叫唤,巴不得天下大乱。

“得嘞,曹标统,人二爷说的是实在话,您还是趁早歇了吧!”

“二爷,咱是镶蓝旗的!”

“妈的,汉人还敢管满人了,有没有王法!”

“二爷,您出个声,兄弟拦在您前边儿!”

“载振贝勒爷在搞什么啊,怎么弄个汉人来给咱们下绊子!”

“妈了个把子,孙子,你一个汉人还反了教了?”

统旗军第一协的兵基本上都是旗人,有个一官半职的都是有钱有势有背景,要么是京城这个大人的表侄外甥,要么就和那个大人沾亲带故,开玩笑,这是统旗军,皇族亲军,难道还让你汉人讨了好果子吃?

曹杰身为第一协二标的标统,平时练军一丝不苟,要求很严,并且以身作则,那些游手好闲惯了的旗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此时听郝勒一煽动,原本看热闹的也不看了,不是看热闹安心看曹杰出丑的更是跳得八丈高,一群人很快就把曹杰几人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曹杰拦在了他从北洋武备学堂带来的几个优秀学员的前面。

“做什么?这还用问啊。”郝勒在二楼上乐坏了,“妈的曹杰你脑子生锈了,旗人一条心,你都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弟兄们还不兴给做个主了?”

“后退!这是命令!军人就要服从命令!”曹杰已经无暇理会郝勒的风凉话了,一帮子人已经把他们几个团团围住。

“你大爷的,军人?好男不当兵,爷爷们来这儿就是挂个好梁子升官发财的!”

“个傻吊,还真当回事了!”

“你以为这是天津啊,妈的就算是北洋,还不是要受爷的管,咋的,爷有旗籍,就是你老子!”

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了,曹杰几人越缩越紧,这时更多的兵围了过来,很多都是鼻青脸肿,在县城里挨了揍,屁滚尿流的跑回来,此时看到这场面,都要过来泄股子邪火。

是够邪门的,今天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八辈子邪霉,在县城里逛逛都被人揍,这些旗人军爷在外边受了气,现在要窝里横了,一贯的德性。

“杨泽,徐建成,赵勇程,任海风!”曹杰大喊。

“到!”四个年轻人齐声应道。

“你们是军人,军人不能退缩,要勇往直前!”曹杰声音都要撕裂了,“有堂训导,是为磐石,是为青松,风吹不到,雨打不散!”

“勇!”四人再次齐声应道。

“捍卫家园,是我天职!一心为国,哪管生死!”曹杰不再后退了,和四个年轻人紧紧靠在了一起。

“忠!”四个年轻人高声呼应,如同他们在学堂操练场上一样。

“穷酸劲。”郝勒在二楼上边看边笑,那个跟班“七儿”立刻识时务的拿过烟袋子,嬉皮笑脸的给二爷点了一泡。

“舒坦。”郝勒吞了大烟泡,精神头更足了,在楼上高声大喊:“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当睡着,老子还不相信了,几个学生兵,加上个酸教官,还敢把二爷就地正z法了?我操!”

然后,楼下一百多号人一拥而上,将曹杰五人瞬间淹没。

……

“听清楚了?”赵千目光如刀一样落在载振脸上。

载振大惊,他万万没想到赵青山要的人居然是郝勒!郝勒的爹是自家阿玛的嫡系,在兵部管着事的,正二品顶戴,而郝勒的亲叔叔巴彦又是统旗军第一协的协统,七十万两雪花银砸出来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就算都不看,也要看钱面。

“赵协统,你没弄错?”载振真的慌了,已经对赵千换了称呼,语调也起码下调了数十分贝。

赵千冷笑一声,根本不回答——这种事还会弄错?你当老子和你一样傻?

载振看着赵千的表情,一分钟之后,他确认了,赵青山没有弄错,而且今天所有的事,都是郝勒惹出来的,赵青山要自己出来见他,无非就是要告诉自己一声——这个人我要定了,你最好不要管,否则今天谁都下不了台!

“军,军门。”巴彦在一旁满脑子的汗,结结巴巴的问:“二子他做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载振突然怒了,“你的好侄儿!”

“军门?”巴彦不知所措,张大嘴巴。

“平时干的那些个事我都不管,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载振拂袖转身,“这件事你自己和他说,我管不了了!”说罢,便谁也不理的进了县衙。

巴彦呆呆的站在原地,肥胖臃肿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前面没法指望载振了,这个时候大贝勒爷除了甩手还能怎么办?就算以后要计较,现在也没辙,毕竟人家都泰山压顶,堵到你门前了!而后面乌压压的一大帮人,那赵青山就像只狼一样的看着自己,心病都要犯了!

“不知小侄怎么得罪赵大人了……”无奈,巴彦只得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我刚不是说了?”赵千皱着眉笑。

看到赵千这个表情,巴彦心中猛地一抽,气差点都没提上来。

赵千搓搓手,从刘豪林手中接过毒蝎制式军服的上衣,穿了起来,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怀表,拇指弹开表盖,看了看道:“要喝下午茶了,十分钟,我必须要见到那个郝二爷,否则,对不起了,巴协统,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巴彦这口气是真没上来,双眼一晕,跌坐在地。

活不过今天晚上?巴彦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因为他知道,这个赵青山是个浑人,浑起来不要命的,绝对的二百五!

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子收拾你(六)

一杠子敲过来。

血,流如注。

“教官!!”赵勇程大叫。

话音没落,他自己又闷哼一声,向前扑倒。

“奶奶的!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还他妈的军官呢!”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骂道。说罢又高举手中的杠铃杆子,就要往趴在地上的赵勇程砸去!

曹杰顾不得脑袋上的大口子,扑向了大汉。

嗙!曹杰仰天倒下,下巴变成了漏斗,血混着口涎一起流了出来。

“毛子,打得漂亮!”二楼上的郝勒兴奋的手舞足蹈,顺势又吞了口大烟泡,鸦片起了很好的催化作用,他疯狂的叫喊起来,“打,给我打,打死这些王八羔子!谁打的狠,到二爷这来领银子,升官发财!”

曹杰人事不省。赵勇程晕倒在地。任海风浑身是血。徐建成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十几个人围着他乱踢乱踹,眼看着也要没了意识……

“王八蛋!!!!”还不到二十岁的杨泽被几个兵架着,怒目圆睁。

“哥几个,抓紧了。”把曹杰打伤的那个叫“毛子”的大汉狞笑着走了过来,手中的铁杆子还沾着血。

“毛爷,您这一杆子下来,这小屁孩的脑瓜子可要开瓢了。”架着杨泽的一个兵笑道。

毛子怪笑一声,“谁叫这几个孙子不长眼,和二爷过不去,操,不就上了个小马子,打死了人嘛,还军法,去你大爷的军法,在第二标,二爷就是军法!”

杨泽用力挣扎着,毛子拿着大铁杆子越走越近……

毕竟年纪小,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眼中出现了恐惧。

毛子举起了铁杆子……

杨泽闭上了眼睛。

蓦地!

一声枪响。

毛子的惨叫声传入了耳朵。杨泽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握着一把手枪站在几十米外,男子身旁还有十来个人,手上都握着枪。

那枪杨泽见过……

毛子中枪,趴在地上抽,一时间,混乱的场面骤然凝固。

“徐福!你他娘的要干什么!”郝勒站在二楼上狂叫。

这男子正是徐福,原本是京城护军副参领哈泰的心腹,哈泰投诚之后,徐福带着哈泰的十来个亲兵跟随赵千来到香河县,一直潜伏在第一营里,给赵千暗中送消息。

“枪呢!老子的枪呢!”郝勒抓狂了,满身摸枪。

“二爷,枪在榻上呐。”旁边的七儿提醒。

“要你多嘴!”郝勒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七儿眼冒金星。随后冲进了屋,抓起床头的一把左轮枪气势汹汹的出来,对准徐福,“来呀!弟兄们抄家伙!”

可是没人动了,也没人吭气了。

场面安静的有点诡异,郝勒愣在二楼上,一时没弄明白。

“不就是几杆枪!你们吓傻了!?”郝勒狂叫。

可是,不管他怎么叫喊,下边的兵就是不动,一个个跟木头人一样,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因为郝勒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这幢二层楼高的房子后面,全是士兵——穿着灰色军服的士兵!

黑压压的,把房子的两侧和后面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拿着枪,和徐福一样的枪!

屋顶上,一个男人出现,身穿卡其色的军服,裤脚扎在军靴里,下午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仿若光环一般。

所有人都望着这个男人。

“看什么看!一帮废物!”郝勒以为那些兵在看他,等他的指示,破口大骂。

……

赵千面无表情的站在屋顶上,望着下边。当目光从倒地不醒的曹杰几人身上经过时,轻轻波动了一下。

然后,双腿用力,跳了下去。

嘭,郝勒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响动。

接着,一双铁钳一般的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谁!”还没反应过来,郝勒已经说不出话来,脖子被死死勒住,眼看着就要没气了。

旁边的七儿被吓傻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哪里来的,一双眼睛就跟狼一样,浑身都冒着血腥味……

赵千松开了手。

郝勒翻着白眼软倒在地。

这幢房子原本是洋人修的小教堂,因为有些练拳的老来砸东西,传教士也离开了,香河县护军便把它作为储藏室用,统旗军来了之后,郝勒看这房子修的漂亮,便当成了第一协二标一营的营统府邸。

应该是法国传教士修的,二楼的露台延伸出去,所以赵千感觉像是从天而降一样。

“你叫什么?”轻轻问浑身发抖的七儿。

七儿不敢说话,控制不住的筛糠。

“别怕。”赵千望着他,嘴角浮现出一缕微笑。

“小,小的叫勃卢,正,正蓝旗的。”这个七儿倒是反应快,抬出了自己的旗籍。

“哦。”赵千点点头,没了动静。

七儿以为赵千怕了,立刻牛气起来,“你是谁!好大的胆子!二爷也敢碰!告诉你……你要干什么,救,救……”

救命的命字还没说出口,他就飞下了楼,准确的说,应该是被丢下了楼。

嘭!七儿正面着地,摔了个结实。

七儿趴在地上,手指和小腿抽搐着,渐渐的,血渗了出来,在他脑袋周围形成了个殷红的圈。

所有人都很安静,赵千扶住了露台的栏杆,望着他们,几秒钟后,迸出了一个字——“滚。”

声音不大,但第一协那些穿着黄军服开始还凶神恶煞的兵全部抱头鼠窜。

……

“大帅。”徐福走了过来,要敬礼,却被赵千的眼神制止。

郝勒几人被塞进了麻袋,刘豪林负责看管,时不时就要踢两下。

“你们收拾收拾,跟我回大安屯驻地。”赵千道,“这种地方没有必要在意,烂透了。”

“是。”徐福笑道。如不是赵千交代的事情,他早就不想在这里了。

这时,一个年轻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赵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赵,赵协统。”杨泽鼻青脸肿,神色有些紧张。

“曹标统他们送回去了?”赵千露出了笑容。

杨泽紧张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多谢赵协统救命之恩。”

“救命?”赵千看着他,饶有深意的笑着,“你是军官吧?”

杨泽挺了挺胸膛,“第三营副营统。”

“军官差点被手下兵打死,你们北洋武备学堂就是这样把你教出来的?”赵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好想想,为什么徐福会救你们,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杨泽愣了,表情僵在脸上。

“我走了。”赵千拍拍他的肩膀,“我听说你们曹标统的伤很重,我估计下颚骨被打断了,如果你还想让他以后说话利索,就把他送到大安屯的驻地来。”

说罢,赵千挥挥手,“回去了。”

“是!”第二协的兵高喊。

杨泽望着赵千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肩上被拍过的地方有点麻,然后这种感觉渐渐蔓延到了全身,变成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跟上那个男人的冲动。

……

回到大安屯驻地,赵千第一件事就是去医疗帐篷里看张云。

“大老板,他已经稳定了。”莫里斯喝了口水。

赵千望着熟睡的张云,表情有些复杂。

“你们忙。”赵千出了帐篷,招手叫过王侯,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王侯点点头,带着几个警卫兵离去。

回驻地的时候是黄昏,此时已是午夜。

呼。

空地上腾起了火焰,驱赶着夜色。

士兵们围住了篝火,个个神情严肃。

“带上来。”赵千站在火旁,火光映着脸颊。

徐福领命而去,他现在已经是第二协第二标第二营营统,赵大帅回来的途中任命的。

“这是一种仪式?”德里安小声问身边的克尔辛,“你是国际大盗出身,见多识广,这种仪式你见过没?”

克尔辛若有所思,“我没去过美洲,听说那边有土著居民喜欢对着篝火跳舞。”

“哦,是要开舞会了吗?”德里安撇着嘴,“一群男人有什么意思,今天真是无聊的一天。”他打了个哈欠,“还以为有什么挑战性,结果我连手都没动,还是训练马强他们有点意思。”

“闭嘴,德里安。”阿尔曼皱起眉头。

“好的,长官。”德里安的笑容真像个维也纳流浪的艺术家。

几分钟后,几个布袋套头、五花大绑的人被徐福带人押了过来,跪在赵千面前。

赵千扯掉了中间那人头上的布袋,露出了一张惊恐万分的麻子脸,正是郝勒郝二爷。

“郝二爷,你好。”赵千笑望着他。

郝勒呜呜的叫,嘴被布塞住,那是刘豪林的擦脚布,而刘豪林本人则是出名的大汗脚……

“说不出话吗,我帮你。”赵千拿掉了郝勒嘴里的擦脚布,很快丢掉。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郝勒大叫。

“还有力气叫唤啊。”赵千一直在笑,“你没长眼睛吗,看这阵仗,你觉得像什么?”

郝勒左右望了望,神情有些呆滞,火光映在面前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人脸上,突然之间,郝勒打了个冷战,他想起了一个地方……

“恭喜你,答对了,不,应该是想对了。”赵千鼻翼抽了抽,“你的地狱来了,我替阎王收拾你,不过遗憾的是,我比阎王更残忍,因为你做的事情,是最让我恶心的。”

第一百二十章 专业精神

啪!一个大嘴巴子。

郝二爷痛叫一声,吐出口血,里头还带着颗牙。

动手的不是赵千,是徐福!?

“干什么?喧宾夺主?”赵千都不由愣了一下。士兵们哄笑了,有的还说这新来的营统怎么这么不懂事。

“大帅。”徐福敬了个军礼,“这巴掌是我还他的,我发过誓。”

是这样,赵千明白了,徐福曾奉命留在第一协打探消息,估计被这郝二爷扇过嘴巴子。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嘴巴子还嘴巴子。”赵千点点头,示意徐福退下。徐福也知自己冲动了,但郝勒那巴掌实在让他记恨,一时没控制住,于是敬了个礼退到了赵千身后。

“嘴巴子还了,接下来……”赵千抓住郝勒的辫子,将他扯了起来,“二爷,你觉得应该还什么了?”

郝勒吓得崩溃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挺横的嘛,打死人不偿命,要说京城郝二爷,谁他妈都要让三分啊!”赵千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俯下身,左手拔出了军靴帮子上插着的狼型战斗刀……

然后,这仿制来自后世被称为“硬汉高速工具”的斯特莱德战斗刀的利刃触碰到了郝勒的皮肤。

“啊!!!!”

一声惨叫,持续了很长时间。

因为郝二爷的耳朵正在慢慢的被割下……

没错,是慢慢的,所以那惨叫声才绵延不绝。

轻轻一声,左耳掉在了地上。

然后,是右耳。

郝勒已经叫不出来了,大量失血,疼得几欲昏厥。

士兵都看呆了,虽然他们都自信是个狠角色,可赵大帅切割的速度太慢了,那真的是一种折磨,看着都头皮发麻,如果亲身感受,绝对痛苦到极点,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郝勒的两只耳朵都被割下来了。

赵千嘴角弯起,眼中的光亮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透下天幕落在冰川上的一道极光。

刀刃滴着血,赵千用郝勒的辫子擦了擦,望着其它几个人。毛子被徐福射杀,七儿被摔死,现在还有三个人被五花大绑的跪在赵千面前,因为头上套着布袋,所以只是听到了郝勒的惨叫,并没有看到,即便如此,他们也颤抖着,吓得连哼哼声都是压抑至极。

毛子,七儿,加上这三个人都是帮凶,和郝勒一起糟蹋黄丫丫的帮凶!

那可是张云那小子青梅竹马的恋人啊!原本这是一个美丽的故事,拥有美好的结局!

赵千松开了郝勒的辫子,郝勒瘫倒在地,伸出手。阿尔曼走了过来,将自己的MC98半自动突击步枪递过来。

砰!砰!砰!

三声枪响过后,三人一声不响的倒下,血染红了套头的布袋。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赵千举枪狂喊。

“杀!”“杀!”“杀!”“杀!”

士兵狂热的喊声就像刺刀刺出的节奏!

火在烧,愤怒的烧。

……

第二天,张云醒来了。

赵千坐在他床边笑。

“大帅……”张云嘴唇发白干裂,看到赵千,挣扎着想起来。

“你躺好,好好养伤,老子已经被你弄懒了,每天自己排队打饭很累的,本大帅习惯了吃现成。”赵千按住了他。

张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眼中闪过的神色是恨和伤痛。

“送你个礼物。”赵千从脚边拿起了个油纸包。

张云有些疑惑的望着油纸包。

“大老板。”穿着白大褂的莫里斯过来干涉了,“现在病人伤口正在消炎,不能吃油腻的食品,避免感染。”

“谁告诉你是吃的?”赵千朝一脸严肃的莫里斯做了个怪相,“你要想吃我请你。”

莫里斯不说话了,表情有点蹊跷。

“是什么……”张云忍不住问。

“自己看。”赵千把油纸包扔在了张云床边,起身出去了。

张云望着微微晃动的帐篷帘子,眼神动了动,伸手拿起了油纸包……

一对耳朵!一个鼻子!从人体上活生生割下来的!

张云呆住了。

“对了。”赵千的脑袋从帘子外伸了进来,“昨天割的耳朵,今天割的鼻子,郝二爷已经快撑不住了,你要赶快好起来,最重要的那玩意你亲自动手。”

“什么?”张云想问,却发现赵大帅已经没影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最重要的玩意?张云突然明白了。然后,慢慢露出了笑容。“医生,我还有多久可以下床?”

莫里斯正在感叹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奇怪的探病礼物,听到张云这样问,立刻板起脸,“对不起,你是我的伤员,所以一切都要按照我的治疗计划进行,你必须听从指挥,配合治疗,否则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请你明白,这里是医疗所,我才是医生。”

古板的医生,不过汉语还真流利,张云突然想起了赵大帅经常说的一个词——专业精神。

这个洋人医生拥有专业精神,而大帅为自己报仇手段好像也很专业,张云第一次觉得这个他半懂不懂的词是如此传神。

因为他现在心里的阴霾都消失了,充满了动力。

……

四天以后,郝二爷挂了,死状很惨,类似于人棍,赵大帅说这是不规则的凌迟。反正不管怎样,最后一刀是张云动手的,割下的部位是哪儿就不明言了。

接下来,张云继续养伤,恢复情况良好。而大安屯驻地其它的士兵每天照常训练,强度越来越大,效果也越来越好。

同时,大安屯也越来越繁华,因为赵大帅在县城这么一闹,县城的百姓都把生意做到大安屯来了。

为什么?因为这儿的兵买东西给钱,赵大人讲理!

王德彪王胖子干脆直接把县城西市的肉铺子收了,就只给大安屯的兵送货,运输保管做得有条有理,还真有几分搞后勤工作的天赋。

王胖子觉得大安屯的这些兵是真有钱,于是又和两个亲戚合伙,在驻地外开了个卤肉摊子,露天搭棚子,还卖酒卖小菜。几张桌子一摆,晚上还真有士兵出来喝酒吃夜宵,生意很好,而且那些兵喝了酒也不闹事,该多少就多少,一个子儿也不少。

看到王胖子赚钱了,李猴子也凑上了热闹,盐水鸡翅膀那是卖得相当好。

一家赚钱两家问,两家赚钱大家上。不到半个月,驻地外原本荒凉的空地居然形成了一个小市场,特别是晚上很热闹,除了晚上六点就不训练的士兵来逛,周围乡镇村子,甚至县城很多百姓也来凑热闹。

赵千见状,干脆叫士兵用土巴拉铺了条路,方便百姓摆摊,大帅爷实际上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折腾,居然折腾出了个夜市!

大安屯夜市!

这才是生活啊。赵大帅每天晚上都要拖着阿尔曼、施耐德这些人在大安屯夜市上喝酒。

“这卤猪脚真香。”赵千在小马扎上坐下来,拍拍桌子,“四只,再来两壶黄酒,兑点水,免得上头。”

“赵大人!今儿又来了!忙完了吧!”王胖子立刻招呼。“哟,这位洋人老爷,您也坐。”

“请叫我德里安先生。”德里安笑着坐下。

“土包子,没吃过吧,中国卤菜是一绝。”赵千鄙视的看着德里安。

“京城老卤吃过很多好吗,谢谢。”德里安手指在木桌上画着,就像在拨弄琴弦。

“高手在民间,美食在作坊,所以我说你土。”赵千拇指光了一下鼻子,“不要以为你很洋盘,虽然你是很洋,纯种的洋人。”

“哈哈!”德里安大笑。然后王胖子把卤肉上来,酒也兑好。赵大人经常来,王胖子知道赵大人酒量虽好,却从不把自己灌醉。

吃喝了一会,远处来了几个人影,正是王侯和几个警卫兵。

“大帅。”王侯一脸严肃,“果然如你所料。”

赵千笑了一下,喝了杯酒。德里安没反应,啃猪脚的样子一点都不艺术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成军(一)

“多正常的事。”赵千示意王侯和几个警卫兵坐下一起喝。“没有自信的人,通常不会向强者挑战,他们保持自尊心的唯一方法,就是欺负弱小。没劲。”

“哈。”德里安抹了下嘴,“大帅你有哲学家的潜质。”

“吃你的猪脚,土包子。”赵千笑了,“生活的哲学就是吃喝嫖赌,我今天上厕所蹲坑,你明天用马桶,这些都是哲学,只是有学问的人喜欢装,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这他妈就叫学问,跟狗屁没区别。”

王侯他们都笑了,王胖子立马上了几个酒杯,并帮王侯几人倒上了酒。

王侯一口干了,对赵千道:“大帅,您说的没错,那巴彦果然去找张云父母的麻烦了,还好您有先见之明,我已经把他们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这就是人性。”赵千看着他,“记住,硬汉的规则。”

王侯一愣。其它几个警卫兵也愣了,纷纷望着赵大帅,德里安嚼着卤猪脚,眼神却落在赵千脸上。

“向更强挑战。”赵千缓缓道,“硬汉的乐趣,就在于此了。”

“也可以称为刺激。”德里安连拿土瓷酒杯的手势都像在拿倒着红酒的高脚杯。

赵千笑而不语。王侯明白了,双眼炯炯有神,然后,他猛地喝了杯酒,其它几个警卫兵也干了。

王侯放下酒杯,赵千问他:“那姑娘呢?”

王侯道:“大帅说的是黄丫丫吗,那闺女可怜,成天哭。”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好好一个闺女,就这样毁了,这婚事是黄了,以后谁还敢要。”

啪!赵千拍了一下桌子,众人吓了一跳!

“她没有错。”赵千望着众人,“什么叫不敢要,什么叫毁了,不就他妈一层膜嘛,老子那年代满电线杆都贴着宣传最新修复技术的狗皮膏药!”

“啥?”王侯没听懂。

“嗯,就是一种科技,将破碎变得完整,将失去的贞洁再找回来,妈的够虚伪,荡妇都能变贞德。”赵千不屑的道。

“大帅也知道圣女贞德。”德里安笑道,“我知道大帅说的膜是什么了。”

“和谐,不要说出来,你懂的。”赵千摆摆手,“少小看老子,老子是有文化的人,屁话胜过文化,老子文化不多屁话多。”

德里安撇撇嘴,继续吃。

赵千正色道:“判断一个好女人的标准,不是清白,而是温柔。当男人征服了世界,却被女人的温柔征服,这就是物种的神奇。”

王侯不说话了,几个警卫兵也在思考。赵千也知道这个年代的思想有局限性,特别是封建中国对女人贞节的看重,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露出了笑容,“来,喝酒,你们辛苦了,明天你们几个放假一天,想干嘛干嘛。”

“谢大帅。”王侯带头干了杯中酒。

“我呢?”德里安问。

“你周末的假期取消。”赵千看都不看他。

“不公平!”德里安叫了起来。

“明天你和卡尔跟我去接人。”赵千喝了杯酒。

接人?德里安眼中闪了闪。

……

夜深人静。

医疗帐篷外,一个女子远远的站着。

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明眸皓齿,模样水灵,乌黑的头发盘着,身着素衣。借着月色,可以看到她眼睛很肿,眼眶也是红红的。

“干嘛不进去。”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女子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只见一个眼睛很亮的男人正望着她,嘴角还挂着很有吸引力的笑容。

“大人……”女子就要跪下去。

赵千扶住了她,然后轻轻松手,“跪什么,张云是我的兵,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欺负了他,就是跟我过不去,不用谢。”

黄丫丫低下了头,泪水涌了出来。

“想见他?”赵千问。

黄丫丫点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泥土里。

“那就进去啊,要不我带你进去,把那小子弄醒?”赵千看着她,目光别有深意。

“不,不用了。”黄丫丫的声音很轻,也很无力。“我跟着王大人来这儿,就是,就是想对狗子哥说一声,丫丫要走了……”

“走?去哪?”赵千眉间轻皱。

“嗯,随便去哪都行,反正能活命就成。”黄丫丫抬起头,笑得有些勉强,“狗子哥命好,能跟着大人,能活出个人样,狗子哥是个好人,以后看上他的女人肯定不少,丫丫也没啥好想的了,不管在哪,活也好死了也罢,反正孤苦一个人,能多活些日子,每日能给大人和狗子哥烧香求福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里,两行泪水从黄丫丫眼中滑落,可她还在笑。

看到黄丫丫的表情,赵千心中有些触动。多好的女人啊,善良,老实,本分,可是,就是因为一场不幸的遭遇,就要剥夺她所有的幸福吗,这是什么逻辑?

黄丫丫抹了抹眼泪儿,笑道:“大人是顶好的人,替丫丫做主,帮丫丫葬了爹爹,也救了狗子哥,丫丫无以为报,只能给大人磕个头,祝大人长命百岁。”说完,丫丫使劲跪下去,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没了动静,赵大人也没说话。黄丫丫一直伏着,几分钟后实在觉得奇怪,直起身,却发现赵千已经不在了。

“大人……狗子哥……”黄丫丫望了一眼帐篷,缓缓转身,泪如雨下。

……

突然,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黄丫丫僵住了,却没有挣扎,因为这个她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谁。她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流泪。

“大帅刚刚……”张云在黄丫丫耳边说。

黄丫丫却打断了张云,掰着他的手,“狗子哥,放开我吧,丫丫这破败身子,配不上你。”

“不能怪你。”张云伤还没好,特别是指骨,黄丫丫其实掰得他很疼,可他依旧紧紧抱住黄丫丫,声音温柔到了极点。“你是个好女人,能娶你,是我张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黄丫丫还想说话,却被张云捂住了嘴巴,然后扳转过来,拥入怀中。

一瞬间,黄丫丫的心融化了,她的伤心,她的不幸,全部在这个拥抱中消弭。其实,她根本不想走,只是害怕,只是觉得自己身子不干净了,配不上张云。

“我们成亲。”张云柔声道。

这是最简单最质朴的情话了,张云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情话。可黄丫丫的眼泪却流个不停,止都止不住,终于,她伏在张云胸口用力点了点头。

“咱们选个好日子,我爹娘也过来,就在军营里,大帅为我们主婚。”张云笑得很开心。

“啊?”黄丫丫惊讶了,“赵大人?他,他能为咱俩……”

“那是当然了!”张云很自豪,“我是他的兵,他是我的大帅,就只有这个理。”

黄丫丫说不出话了,巨大的惊喜和幸福已经让她不能自己,这绝对是这些以泪洗面的日子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

“这小子。”赵千靠在医疗帐篷的支架上,点燃了支烟,“要是放在我那个年代,就你这张笨嘴,鬼才嫁给你,求婚没鲜花,没戒指,没烛光晚餐,没蓝天白云大海……”吐出口烟,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然后悄然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你咋出来了呢?”黄丫丫反应了过来,“狗子哥,你伤还没好,快回去歇着,丫丫扶你。”

“是大帅。”张云想了起来,“刚才我就要跟你说来着,忘了。”

“啥?”黄丫丫一脸诧异。

张云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大帅他刚刚抽了我一巴掌,骂了我几句。”

“他抽你?骂你?”黄丫丫更惊讶了。

“对,他说,你小子他妈是不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给老子滚出去,把那个好女人留住,你要娶她,老子竖大拇指,结婚要用什么老子包了,你要嫌弃她,老子竖中指,从此再也看不起你!”张云显得很激动。

黄丫丫愣了,“好女人……他,赵大人说的是我么……”

“就是你,当然是你!”张云挺起胸膛,“你狗子哥是个男人,所以就要负责!大帅是我张云最佩服最敬重的人,他要看不起我,我这辈子都直不起腰杆做人!”

黄丫丫感动得无以复加,眼眶红红的伏在张云胸口。

……

“德里安,你觉得我像不像王子?”白马上,赵千回头。

德里安骑在马上笑了一声,不发表评价。

“妈的不懂行。”赵千转过身,哼起了歌。

“大帅,我们去哪儿?”卡尔正了正黑色贝雷帽。他身材高大,肩膀很宽,才二十五岁,正宗的日耳曼血统。据说,卡尔的家族在德国具有悠久的军人传统,赵千经常听他说什么条顿人的光荣,后来问了阿尔曼,才知道卡尔的祖先就是条顿军团的一员。

说到条顿人,这可是牛B烘烘的角儿。公元900多年那阵,这个古日耳曼人的分支,可是让整个欧洲闻风丧胆。所以啊,德国这个国家,一战对抗整个欧洲,二战几乎对抗整个世界,军队战斗力极强,他们的军人是世界军人的典范,这其实是传统,是风俗,是他们世代延续下来的追寻战士荣耀的斗志。

“迎接某个很不讨我欢心的家伙。”赵千嗤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成军(二)

“大橙子,标统咋样了。”一个穿着德式军服的年轻人一脸焦急。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长相普通,身材瘦削,大概有一百八十几公分。

门推开了,一个身材壮实的年轻人道:“疯子,小声点,昨天夜里标统疼了一宿,刚才睡下。”这年轻人长得挺狠的,精悍之气外露。

瘦削的年轻人正是任海风,壮实精悍的则是赵勇程。任海风听赵勇程如此说,半天没说话,深深吸了口气。

赵勇程右膀子吊着,脖子上缠着纱布,看了一眼任海风,皱起眉头,“疯子,想说啥。”

任海风半边脸都包着,纱布上还有血迹,此时听赵勇程问他,又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想的。”

赵勇程眼神一颤,咬着腮帮子,迸出了几个字:“鸟意思!”

任海风目光凌厉起来,“对,鸟意思!”

赵勇程狠狠看了一眼远处在操场上哈欠连天的身穿黄色军服的统旗军第一协士兵,骂道:“老子是来保家卫国的,不是来帮这些满狗耀武扬威的!曹教官带咱们出来的时候咋说的,疯子你还记得不?”

任海风怒道:“当然记得!现在成啥鬼样了!”

赵勇程看着他:“武备学堂里教咱们的那些玩意,没用!家不是咱的家,国不是民的国,你看那些旗人,生下来就被咱们汉人养着,可他们都做了什么?好好一个国家,弄得一塌糊涂,疯子,你和我一样,都是弃笔从戎,可这兵当得憋屈!”

“几百万旗人,就跟吸血虫子一样,附在咱们身上!”屋里又出来一个年轻人,比任海风和赵勇程还要年轻,正是杨泽。他身边还站着个德式军服敞开的年轻人,胸口缠着纱布,正是徐建成。

“你俩不照顾标统,出来干啥。”赵勇程问。

“听到你们的话,忍不住了。”杨泽是四人中伤最轻的,所以中气还足,胸口起伏着道:“学堂里教我们,要勇,要忠,可是从那天的事情之后,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赵勇程三人都看着他。

杨泽目光炯炯的道:“勇,是为谁勇?忠,是对谁忠?”

几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半晌,赵勇程猛地抬头,“走!”

杨泽露出了笑容,“对!走!不为那些寄生虫勇,不对那些寄生虫忠!”

徐建成望着杨泽青春洋溢的脸庞,呼吸粗重了起来。

任海风还有些不解:“去哪?曹教官怎么办?”

杨泽笑道:“有个人在等咱们。”

任海风问:“谁?”

赵勇程拍了他一下,“你咋这笨呢!”

任海风回打了赵勇程一下,“疼!大橙子你聪明你说!”

“小杨,告诉他。”赵勇程揉着右膀子,任海风这一下敲得他龇牙咧嘴。

杨泽正色道:“我一直在想他那天问我的问题。他问我,为什么我们是军官,却差点被手下的兵打死,还要他安插在第一协的兵救我们。你们想想,如果那天不是他的兵开枪,我们现在也不能站在这儿说话了。”

几人都静静的看着杨泽。杨泽吸了口气,接着道:“他说,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所以我后来明白了,他给了我暗示,暗示他一直在等我们,等我们去投奔!”

任海风知道杨泽说的“他”是谁了,目光剧烈波动起来。

赵勇程问:“他不也是统旗军的协统?我们过去,会不会是从左手到右手,一个样?”

杨泽笑道:“大橙子,你傻呀。他虽是管着统旗军第二协,可朝廷给他枪,给他饷了么?那天你又不是没看到第二协那些个兵,他们手上的枪,身上的军装,哪一样是朝廷给的?”

赵勇程笑着拍拍自己的头:“脑袋进水了。”

杨泽又道:“你们还看不出来么,他根本没有意思帮朝廷练军,他在干自己的事,这统旗军的军职,不过是一棵大树……”

“大树底下好乘凉。”赵勇程眼中闪着精光。

“你们在干什么,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几人一惊,纷纷回头,只见曹杰扶着门框,浑身颤抖。

……

“那个不讨你欢心的人是谁?”卡尔一路都在问这个问题。

“啊,我的条顿勇士啊,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不是女人,因为女人在我面前,都会用尽全力讨我欢心。”赵千身体随着白马前进的节奏起伏。

“对不起,大帅,我没看出来你有多英俊。”德里安很不屑。

“男人英俊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气质。”赵千一点不脸红。

德里安笑了,“我记得英国社交学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当一个人对自己的外表没有自信时,往往会用气质这样的词语来掩饰。”

“我去你大爷的社交学,老子只知道性x交学!”赵大帅骂人了,风度气质全跑西伯利亚去了。

“性x交学?那应该是全世界最迷人的科学了。”德里安捋了捋头发,仿佛维也纳音乐喷泉的水星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你的确有艺术气质,不过还是头牲口,偶尔客串艺术家的西洋牲口。”赵千嘲讽道。

德里安丝毫不介意,笑得更加灿烂:“怎样当好牲口,也是艺术,这才是我毕生追寻的艺术的极致。”

“滚蛋。”赵千懒得理他了,这种人和他说不清楚。

“那个不讨你欢心的人是谁?”卡尔好不容易等这两个人说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终于逮着了机会。

这已经是条顿勇士问的第八十八遍了,赵千偏过头望风景,连滚蛋都懒得说了。

田垄中水稻开始结穗子了,如果夏天雨水充足,又是好收成。只是,这收成有多少能归那些辛苦的农民所有?

汗水换不来收获,辛苦和勤劳只是用来养寄生虫,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国家,到底还有什么希望?

赵千的目光渐渐凝聚,如刀般锐利。

……

“教官!”赵勇程吼了起来。

“叫我标统!这是军队!”曹杰快要站不稳了,因为他一说话,被打伤的下颚就开始流血。

血很快浸透了纱布,很疼,可曹杰还是忍着,因为这几个年轻人是北洋武备学堂中最优秀的学员,是他带出来的,他要对他们负责!

可是,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兵,这样的环境,能叫负责吗?

说实话,这几天,曹杰但凡清醒的时候,心底深处就产生这样的疑问。可他不敢继续想,他害怕想出来的答案……

“这叫军队吗!教官,您看看您自己!”赵勇程火爆脾气,属于一旦认准打死都不改的那种人。“是,您是朝廷送到普鲁士去的,您回到自己的国家,应该为国尽忠,这是军人的天职,这是军人的精神,您一直都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可是,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朝廷,我不愿意为它流血,我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那些王八蛋!”

“赵勇程!”曹杰大吼,下颚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就要晕倒。

“教官!”任海风和徐建成连忙去扶。杨泽没动,一直沉默,眼神微微闪烁,像是在想着什么。

曹杰站稳了,喘了口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滚,你们,滚……想去哪去哪,不忠不义之人,以后再见面,不要,不要说我是你们的教官。”

“对不起。”赵勇程行了个学生礼,然后直起身,目光中透出的是坚决,“日后如在战场上相见,我后退三十里,算是你我师生一场!”说罢,他用还能活动的左手解开了军服的扣子,蹲下身,将军服折好,放在了曹杰脚边。

然后,转身便走。

“大橙子!”任海风在身后叫。

赵勇程没有回头,渐行渐远。

杨泽望着赵勇程消失在视线中,闪烁的眼神慢慢平静。

“教官……”杨泽朝曹杰鞠了一躬。

“杨泽,你不会也?”曹杰一惊,要知道,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人,是他见过天赋最好的学生。

杨泽点点头,开始解军服的扣子,“对不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北洋武备学堂仿自普鲁士陆军的军服整齐的折成一个方块,杨泽双手捧起,放在了赵勇程的军服旁边。

曹杰望着转身离去的杨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剧痛袭来,晕倒在任海风的怀中。

“我们……”任海风望着曹杰的脸。

“算了吧。”徐建成叹了口气,“杨泽说的没错,那个人是要干事的,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他是一条隐藏着尖牙利爪的狼。教官也清楚,所以才骂我们不忠不义……”

任海风喃喃的道:“可这忠义?”

徐建成望着他,“我也知道不值得,可教官对我恩深义重,我不可能离他而去。”

任海风点点头,“阿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教官是我最尊敬的人,你们在哪,我就在哪。”

徐建成笑了笑,“我知你为人。扶教官进去休息,我现在就出发,连夜快马去天津,请洋人医生来为教官医治,这支军队,就指望着教官了,他不能倒下。”

“一路小心。”任海风将曹杰扶进屋。

徐建成望着赵勇程和杨泽离开的方向,轻叹一声,“大橙子,小杨,也许……日后我们真的会沙场相遇……到时候,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他闭上了眼睛。年轻的脸上,是一些彷徨,一些黯然。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成军(三)

到了香河县城,赵千翻身下马,一身黑色礼服,还戴着高礼帽。

德里安也下马,他和卡尔一样,都穿着西装,只是这骚包的家伙还在西装口袋里插了条红丝巾……

“得胜?”赵千望着街边一家赌坊的招牌,不由笑了,“开赌局的,哪有让赌客得胜的,这名字取得磕碜。”

话音刚落,得胜赌坊掩着的大门就给撞开了。

啪!一个人影被丢了出来,正好落在赵千脚边。

“准啊。”赵千不由感叹。

“哎哟。”趴在地上那人直哼哼。

“哥们,没事儿吧。”赵千看着他。

“没事?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那人抬起头,满脸是土。长得还不错,也年轻,就是眼神特别灵活,总像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一样。

“诈赌了?”赵千突然对这人来了兴趣。

“也不算。赌这玩意,还不是比谁更会骗人。”这人居然站了起来,一脸轻松的拍拍身上,破布衣本来就烂,一股子馊味,现在这家伙猛拍几下,腾起阵阵灰尘……

赵千咳嗽了两声,挥手驱赶着灰,“你没摔伤?”

那人笑了,“伤?就他们那两下子能伤的了胡爷?告诉你兄弟……哟,假洋鬼子!”他看清了赵千的打扮,眼珠子又是骨碌碌一转。

人形狐狸,赵千心里的评价。

“这位兄台。”那人突然彬彬有礼了,“我看你面露奇相,像是鸿运当头,小弟略知命理,可否为兄台解下前程。”

这狐狸还会算命?赵千知道这人被丢出来装受伤是骗赌坊打手的,现在看他身上的衣服,居然是件道袍!

只是太脏太破,胸前的八卦图案也掉了一半。

这人倒是朵奇葩,赵千兴趣更浓了,“好,就请先生为我算一卦。”

“兄台这边请。”这人发现了赵千身后的两个人是洋人,眼珠又转了转,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千随着他来到了街边,发现这儿放着一个算卦的摊子,破旧不堪,竖起来的阴阳旗还是折的……

那人坐下了,清了下嗓子,“在下姓胡,胡余胡,茅山人士,自幼学习道术,如今已数十载……”说到这里,觉得不对了,数十载太长了,“嗯,数载,略有小成,路遇兄台,也算是机缘巧合,贫道刚才掐指一算,发现一丝异样之处……”他顿了顿,面上露出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犹豫,很彷徨,很痛苦。

“德里安。”赵千嘴角挂着笑意。

“知道了。”德里安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

那人一看,双眼放光,可他立刻觉得不妥,收起了眼中的光芒,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胡余胡一生所学,竟在此碰见,此生已了,此生已了!”

赵千微微有点惊讶,“你叫什么?”

“胡余胡。”那人做抚须状,摸了一下发现没有胡子,于是胡乱做了个召符的手势。

“这名字倒稀奇。”赵千点头。

胡余胡道:“名字乃一个人命格之始,在下也略有研究,此名乃命中注定,无法更改。”

赵千饶有兴趣的问:“不知先生所学为何?”

胡余胡突然很深沉,“兄台可知寻龙之术?”

寻龙之术?赵千愣了一下,这门江湖把戏他听李奇天提过,但李奇天也只是略有所知,那时提起,无非就是想确定自己心中想法。

胡余胡眼中划过一道精光,“此术失传已久,放眼天下,唯我胡余胡,知道真龙在哪!”

“真龙?”赵千看到了胡余胡眼中神色,心中有些异样。

胡余胡正色道:“天下兴亡,纵观气数。天下乱,真龙现,如今适逢乱世,帝星争覭,昨夜贫道观星象,帝星北移,似在皇城脚下……”

哦?赵千坐直了身子。眼中轻轻波动起来。帝星北移,在皇城脚下?难道是那只姓袁的老虎?这胡余胡是瞎说的还是真会什么寻龙之术?

“不过……”胡余胡看着赵千,目光深邃,“帝星虽势盛,却有相克之星。”

赵千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胡余胡收回目光,手指动了几下,“帝星之南,有一奇星现,独居异处。帝星威势纵深,天星皆臣服,唯独此星……”他又看了赵千一眼,“不为帝星所动,依旧按其所属天轨所行,贫道占了一卦,发现此星此时虽在帝星笼罩之下,却有深意。”

胡余胡看赵千没反应,深吸了口气,“假以时日,此星必与帝星争锋,鹿死谁手,是未可知。”

“什么星?”赵千没开口,德里安倒发问了,在京城当了段时间德记珠宝行的老板,也听得懂点半文言文。

“此星名为……”胡余胡目光落在赵千脸上,“贪狼!”

赵千嘴角轻轻一抽,“有人说过,贪狼是我的命星,道长所说的那颗与帝星争锋的星,就是我吧。”

“一知半解!”胡余胡突然生气了,猛地起身,“贫道一生所学,焉能儿戏,贪狼与帝星争锋,乃千古奇象,此等缘由,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知?”

“道长息怒,请坐。”赵千摆摆手,一脸无辜,“说我命星是贪狼独座的那个人,已经归天了,道长不必与他计较。”

“天谴!”胡余胡坐下了,饶自生气。

赵千道:“道长倒是有几分仙气。”

胡余胡道:“什么仙气,江湖骗子,混口饭吃。”

“哦?”赵千有点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诚实了?

胡余胡不说话了,眼睛微闭,似是在算什么,赵千看着他,也不说话,几分钟后,胡余胡睁眼道:“贫道再为先生测个字吧。”

“好。”赵千也不拒绝。这胡余胡神神秘秘的,说的话朦朦胧胧的,听着玄乎,却真说中了。赵千是穿越而来的,知道原本的历史,那袁世凯的确算是胡余胡口中的“帝星”,而且此时正藏身京城之中!看来中国古文化真的博大精深,每门学术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胡余胡拿出毛笔,沾了墨,递上一张纸,“请兄台写个字。”

赵千接过毛笔,在纸上写了个字……

胡余胡大惊!再次起身!

“天机!天机!”胡余胡胸口起伏着。

有那么严重?赵千望着胡余胡,搞不懂了。

胡余胡缓缓拿起那张纸,手一直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赵千写的那个字——

“双”!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胡余胡喃喃自语,“此乃双,双啊。骗抢双全,是寇,是盗……无所谓,此乃帝王本性,此字一出,真龙何在,又是个问号……我该如何,我该如何?”

断断续续说了一堆,赵千也不懂,双字比较好写,又是自己写的还算凑合的毛笔字,所以才写了这个字,本来无意,没想到这胡余胡却这么大反应。

胡余胡依旧发神,赵千也觉得没意思了,正准备离开,却看到远处来了个人。

等的人来了。赵千起身,面朝那人,嘴角泛起笑意。

来人越走越近,右手吊着,白色的衬衣上还有血迹,领口解开,可以隐约的看到肩胛处的绷带。

来人走到了赵千面前,胸膛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充满了热力。

赵千看着他,他也看着赵千,两人就这么对望。德里安和卡尔站在赵千身后,有些疑惑。胡余胡仍然站在他的破烂算卦摊子前神神叨叨的自语。

“就你一个?”一分钟后,赵千开口了。

赵勇程没回答,赵千却看到了另一个朝自己走来的年轻人,笑意更甚,“哦,两个。”

“赵协统,我们又见面了。”杨泽也穿着白色衬衣,没了军服。

“什么协统,你这么聪明,应该懂的。”赵千笑着摆手。

杨泽笑笑,没说话。

赵千对他笑道:“小子,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心里透亮,所以那天才点了你一句,没想到你这么配合。”

赵勇程说话了:“国之不国,如不奋起,我等青年人愧对身体发肤!”

赵千点点头,“跟着我,我给你想要的。”

赵勇程目光更炽热了,胸中激荡,竟有些难以自已,“大帅,唯效死耳!”

杨泽也激动了,毕竟年轻,热血很容易沸腾,“大帅,你是专门来等我们的?”

“是的。”赵千拍拍他的肩膀,第二次了。“可惜,只有你们两个,你们那位曹教官,是个人才,军事知识过硬,带兵也有一套,可惜就是愚了点。”

杨泽眼中闪过一丝遗憾,缓缓点头。

“愚忠!”赵勇程倒是个敢说话的主儿。

“走,跟我去个地方,让你们两个小子看看。”赵千道。

卡尔在身后发问了:“大帅,他们不是你要接的人?”

赵千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亲爱的条顿勇士,这个问题你要纠结多久?他们是我一直在等的人,不过这次带你和德里安出来,却不是为的他们。”

“还有个人?”德里安有点惊讶。

“对,昨天我收到他的信了,所以我要去接他,这个不讨我欢心的家伙,的确有本事。”赵千笑道。

自己果然是大帅一直在等的人!仅仅只见过一次,他就如此看重我们!这个人是不同的,他才是我们应该追随的人!

赵勇程又是一阵激动,不顾自己的伤势,帮赵大帅牵来了马。

“小子,我知道你叫赵勇程,也姓赵,是我家门。”赵千接过马缰,“还有伤呢,保重身体,以后你们还要浴血沙场。”

浴血沙场!这词用得一点都不吉利!可赵勇程却热泪盈眶了!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杨泽大声道。

“好!”赵千翻身上马。

赵勇程和杨泽又被鼓舞了,大帅上马的姿势是那样让人热血沸腾!

卡尔牵过来两匹马,赵勇程和杨泽上马了,气势很足,哪怕身上还有伤!此时此刻,他们心中的想法,是绝对不能让那个骑在白马上的男人看不起!

德里安微微一笑也上马了。卡尔则依然在想大帅要接的人到底是谁,慢吞吞的一脸疑惑的上马。就在几人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响起了,“等等我!”

赵千回头,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胡余胡,那个江湖术士?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军(四)

“预言家啊……”赵千回头笑道。

胡余胡愣了愣,似是没听懂,德里安和卡尔倒是很明白的在笑。

“你想干嘛?”赵千转过头,握住了马缰。

“您贵姓?”胡余胡深深吸了口气,平定下来。

“赵。”赵千猛地抖动马缰,白马长嘶一声,奋蹄向前,引得周围路人阵阵赞叹。

望着赵千几人远去的身影,胡余胡站在原地,眼神波动着。

过了一会儿,得胜赌坊掩着的门又开了,这次不是被撞开,而是被人轻轻推开。

“大人。”胡余胡朝一个绑着白头巾、看起来就像个老农的男人行礼。

“他……怎么说?”那男人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皱纹不多,却是个五短身材,尤其是那颗脑袋很大,就像直接放在肩膀上一样。

“看不透。”胡余胡皱起眉头。

“哦?”男人有些诧异,“以子问先生之才,也看他不穿?”

胡余胡摇头:“大人言重了。子问不过一江湖术士尔,焉能知过去未来,如真看得穿,便不是凡人,而是仙人了。”

男人哈哈一笑:“先生谦虚了,先生就算非仙,也有一半。”

胡余胡正了正神色,“贪狼独座,孤星堕天,如不克制,定使天轨大乱,众星皆伤。”他深深看了那男人一眼,压低了声音,“大人纵是帝王星投托于凡尘,也……”说到这里,胡余胡停下了,眼神闪烁不定。

帝王星?难道这个男人是——

“哈哈!”男人大笑,“想不到我袁慰亭天命所归,竟遇到一颗孤星!子问先生天纵奇才,在慰亭面前,大可畅所欲言。”

袁慰亭!果然是他——袁世凯!

胡余胡微微躬身,“后面的话,子问不说,大人也当知晓。”

袁世凯望着赵千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胡余胡看着他:“大人……”

袁世凯点头:“慰亭知道,先生放心。”

胡余胡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微微颔首道:“大人乃真龙之命,子问不远万里来投,定当竭力辅佐大人,一些事情,必当机立断,否则错过时机,定会自损。”

“狼。”袁世凯露出一丝笑意,“纵然隔门所观,亦觉此人不简单,仿若冬日一匹饥狼,为了捕食不择手段。”

胡余胡赞道:“大人观人之术果然不同凡响。”

袁世凯笑笑没说话,得胜赌坊里又出来几个人,都是农民打扮。“大……”当先一人只说了一个字,便立刻改口:“大哥,咱们多久回去,才收了庄稼,离开太久不稳妥。”

袁世凯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那人眼神动了动,也不开腔了,另外几个人站在他身后,挺得笔直,哪里像种田的庄稼汉。

“嗯。”一分钟后,袁世凯轻轻出了口气。

那人立刻道:“大哥,出来太久,庄稼恐遭虫咬。”他颧骨高耸,眼角下吊,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精悍之气暗藏。

袁世凯又不说话了,倒是旁边的胡余胡朝那人笑道:“段先生把在下扔出来的时候,可有留余力?”

那人一愣,旋即道:“那是自然。”原来,这几个人就是把胡余胡从赌坊里扔出来的打手!

“留或不留,有区别么?”胡余胡撩开宽大的袖子,手肘处包着厚厚的布,里面还塞着棉花,“早有准备,方可一应俱全。”

这姓段的人又愣了一下,几秒钟后幡然醒悟,笑道:“先生所言有理。”

胡余胡笑着摆摆手,“逞口舌之利,焉能比段先生。”

姓段的人还想客气,却被袁世凯打断了,“芝泉,我们回京。你说的没错,庄稼才长出来,种田的不在,虫子老鼠就要来偷了。”

字芝泉,姓段,没错,这人正是段祺瑞!1887年11月,段祺瑞以“最优等”成绩从天津武备学堂炮科毕业,被派往旅顺督建炮台,一年后又以第一名的成绩去德国留学,以官费入柏林军校,学习一年半年炮兵,后独自留在埃森克虏伯兵工厂实习半年。1890年秋,段祺瑞学成回国,派任北洋军械局委员。1891年调到威海随营武备学堂任教官。甲午的时候,段祺瑞和一帮学生为阵地搬运炮弹,1895年袁世凯小站练兵急需人才,1896年将段祺瑞调入天津小站,从此段祺瑞便成了袁世凯的亲信。

段祺瑞这样的人才,甲午的时候只能靠着一腔热血去搬炮弹,这不是扯淡是什么?袁世凯不愧是只老虎,就是会用人,按胡余胡的话说是“观人之术了得”。

袁世凯正准备转身,看到了胡余胡手肘上缠着的厚布,大笑:“子问先生果真非常人。”

段祺瑞也笑:“大哥得子问先生相助,必将收成大好。”

胡余胡道:“哪里哪里,收庄稼这回事,还是个力气活儿。”

袁世凯轻笑:“芝泉,这赌坊里的人……”

段祺瑞眼中一闪,“大哥放心,我自会处理。”

袁世凯笑道:“那好,我这就回去了,你们处理完也回娘家吧,不用送了,我就是想看看这头狼,看到了也就知道了,心里有数就好办事。”

段祺瑞应了一声便带着那几个人进得胜赌坊了……

而一副老农模样的袁世凯则带着胡余胡缓缓朝香河县的城门走去。

……

马蹄落在田间小路上。这大白马不老实,老想窜到田里去啃人农民的庄稼。

“这坏马谁买的,靠!”赵千用力打了一下马头。

“这马雄健有力,洋人的战马?”杨泽倒是有眼力见。

“对,老俄的马,哥萨克骑兵专用。”赵千笑道。

“哥萨克?”杨泽有些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赵千撇嘴,“不就是一帮除了打老婆孩子就骑马玩的罗刹鬼嘛。”

杨泽张大嘴巴,他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形容哥萨克骑兵的。要知道,哥萨克人组成的骑兵,是沙俄的重要武力,以骑术精湛骁勇善战闻名于世。

“看到刚刚的道士没?”赵千问他。

杨泽一愣,“道士?”

赵千道:“就是刚才问我姓什么的那位。”

杨泽又是一愣:“那脏兮兮的家伙是道士?”

赵千笑了,“他不止是道士,还是未卜先知的道士,学的好像是什么寻龙之术,会看星星望月亮。嗯,别看他不讲卫生,但人家法力可高深了,说什么什么准。”

“法力?”杨泽皱眉,“这东西根本不存在。”

赵千看他的目光变得很亮,“你也觉得不靠谱?”

赵勇程插了句嘴:“迷信,愚昧。”

赵千嘴角弯起,从黑色礼服的内袋里拿出烟,“小赵,抽不?”

小赵?赵勇程呆了,“大帅,叫我大橙子吧,他们都这么叫。”

“大橙子,这名字和你的人真不搭配。”赵千扔给了赵勇程一支烟,“好东西。”

“不是大烟?”赵勇程皱起眉头。

“你姥姥的大烟,这叫卷烟,娘的你们在天津武备学堂里不都接受的西式教育吗?”赵千很不屑。

“嘿嘿。”赵勇程讪笑一声,拿起烟,问卡尔借了火,这小子德语居然很不错,很快和卡尔用德语聊起天来了。

杨泽开口了:“大帅,我刚才想了一下,觉得有问题。”

“不用说我也知道。”赵千抽着烟,白马走得很慢,烟叼在嘴上一颤一颤的。“在我的家乡,法力这东西都是拍戏用的,所以那个叫胡余胡的道士,如果不是修真者,就是在演戏。”

杨泽点点头,赵大帅已经把他想到的问题说了,虽然听起来有点乱七八糟。

赵千道:“我就在想他为什么演戏,或者说,他到底是在演独角戏,还是背后有个导演,不清楚。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专门为我而来,前x戏都可以略过。”

杨泽思考着,青春英俊的脸上还有淤青。

“回去让莫里斯给你上药。”赵千道,“不用去管那道士了,管他有什么目的,管他独角戏还是背后有人,我现在就是浑人一个,对付阴谋诡计,还是犯浑管用。”

杨泽笑了,“大帅,莫里斯是谁?”

“我的雇员,你家赵大帅有本事,是个大老板,莫里斯是我开的制药厂聘请的医生,非常专业的军医。”赵千道。

杨泽哇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在马上打盹的德里安和与赵勇程聊天的卡尔,不由赞道:“都说洋人在中国横着走路,可大帅却雇佣他们,了不起。”

德里安睁眼了,“亲爱的杨,我不是螃蟹。”

杨泽囧了,赵千大笑。

然后,几个人一路聊天,几个钟头后,来到了一个村子。这村子荒了,村民逃得所剩无几。

刚到村口,嗒嗒嗒嗒,一阵马蹄声传来。

“来得好快,侦查做的不错嘛。”赵千嘴角上扬。

卡尔激动了:“大帅,他来了?那个不讨你欢心的人?”

赵千叹了口气,“对,他来了,你终于解脱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成军(五)

“十年泥滓贱,半生靴板忙。岂不志事功,筋骸难自强。壮毛抽寸霜,烈胆磨尺钢。素尚竟谁许,行歌追楚狂。”

狂放的声音夹杂在马蹄声中……

“烈胆磨尺钢!”赵勇程胸中激荡。

杨泽道:“这人好狂。”

赵千笑道:“他妈的,一个多月不见,一见面就显摆他有文化。”

杨泽疑问:“大帅,此人你认识?”

赵千面无表情:“我宁愿不认识。”

杨泽咽了口唾沫,大帅的冷幽默有时候真的很冷。

嘶!

一匹棕红色的健马扬起前蹄。

“哟,骑术进步不少嘛。”赵千眼中含着笑意。

“大帅,墨风久候大驾了!”陈玉山翻身下马,敬了个军礼,灰色军服有些旧了。

马蹄声又传来了,几匹马从远处而来。

一个眼中尽是血丝的冷峻瘦削的男人下马,旁边一个很冷静很英俊的年轻人也下马,他们身后还有个年轻人,表情有些紧张。

“大哥,天和。”赵千下马了。其余的人也跟着下马。

来人正是蔡镇龙和左天和,他们身后那个年轻人没见过,大约二十来岁,长得很有特色,没辫子,军帽卡在腰带上。

“二弟。”蔡镇龙和赵千拥抱了一下,把兄弟,感情是要深厚些。

“这位兄弟是?”赵千问蔡镇龙。

左天和开口了:“他叫王超,是我在普鲁士海军军官学校的同学,不过只有一年时间。”

“一年?”赵千看了那叫王超的年轻人一眼,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

“对,他随家人去了美国,后来通了几封信,说是在安纳波利斯深造,去年刚毕业。”左天和笑道。

“安纳波利斯?”赵千问王超,“美国海军军官学校?为什么要回来?”

王超没开口,反而用一种旁观者的眼神望着赵千。德里安和卡尔听到王超是从安纳波利斯毕业的,也在看他,而杨泽和赵勇程则有点噤若寒蝉的感觉。

安纳波利斯——这所成立于1845年的海军军官学校见证了美国海军从弱到强的历程,可以说是优秀美国海军军官的摇篮!

“海疆很大,军舰很小,理由很简单。”王超开口了。

赵千笑了,这人说话还真省。不过话虽简单,却一针见血。于是问蔡镇龙:“大哥,你在伏尔铿船厂订造的轻型巡洋舰还有多久下水?”

蔡镇龙道:“前几天联系过天津伏尔铿船厂办事处的人,说是我要求装了几门大口径炮,时间要多一个月,初步估计8月就可以下水了。”

“卡尔,你们德国人办事效率不错。”赵千点头。

“我是条顿人,以及,毒蝎的人。”卡尔理了理西装领子。

“对不起,我弄错了。”赵千看向了王超,“这艘轻型巡洋舰,就叫海疆号了,另外,再订造两艘,一艘轻型巡洋舰,一艘装甲巡洋舰,战列舰先不忙,可以在装甲巡洋舰上多装大口径炮塔,轻型的就不必了,影响航速。”

“好!”蔡镇龙激动了,一双红眼中放着光。

而王超则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我知道你满意了,我也知道你是看了左天和写给你的信才来的,而且你抱有不确定性,因为你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能给你想要的。”赵千看着王超,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现在你确定了,因为我付了代价,至少500万美元。”

“不贵。伏尔铿船厂性价比很高。很可惜,定远和致远。”王超道。

“你这种说话风格保持下去。”赵千笑道。

“好的,大帅。”王超这声“大帅”一叫,左天和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赵大帅需要人才,所以才试着给王超写了封信,毕竟普鲁士海军军官学校与他同期的华人只有王超,没想到王超从安纳波利斯毕业之后居然没有去美国海军服役,只是在美国一家华人开的工厂里做工,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接到自己的信,王超很快就来天津了,并且找到了自己,可左天和知道王超这个人个性很强,不确定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左天和知道王超对赵大帅是抱有疑问的,同样的,这个家伙还很挑剔。其实,左天同样也明白,王超内心深处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海疆很大,军舰很小。

这句话真的很贴切。

杨泽和赵勇程则很兴奋,他们虽学的陆士,可听说大帅买军舰,浑身热血把毛孔都快要冲开了!

“好了,陈墨风要发飙了。”赵千拍拍脸涨得通红的陈玉山,“带路,带我去看看我的青山军。”

……

对,种子。

蔡镇龙,左天和,王超,还有那几百人的海盗部队,就是种子。自己一直小心呵护的种子,海疆的种子。

赵千走在最前面,赵勇程在身旁牵着大白马,其余的人跟在后面。

他们跟随自己,都有理由,那就是需求,赵千很明白。代价,必须要付,凡事都有需求,做什么都要代价,这就是自己一直走这条路的理由,从未改变过。

……

人,很多人,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将村里这片最大的空地站得满满的。他们都很年轻,都穿着青山劳保用品厂生产的灰色军服。

“二哥!”一个俊美的眼睛宛如地中海海水的男子冲了过来。

“罗西?”赵千望着扑进怀里的人,很是诧异。

“是我!”罗西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水。

“好了,好了,别靠我那么近,这帮小子们都在看。”赵千推开了他。“你怎么会自己来?”

“这一次旧金山来的货很多,张成国先生反复交代,这批货对二哥很重要,我怕出问题,就自己来了,何况,我两个多月没见到你了……”罗西道。

看到罗西真挚的眼神,赵千心里有些感动,和他说笑了两句。

“等下我们再说。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罗西也知道那些身穿灰色军服的年轻人是他二哥的兵,心中也很自豪,不过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再寒暄了,身为费尔罗家族在东亚的主事人,罗西很懂这些场合。

眼角余光看到罗西退到了身后,赵千正了正神色,目光如电的望着那些陈玉山招来的兵。

士兵中出现了些骚动。他们知道这个穿着洋人礼服的男人就是他们的大帅,可他一直望着咱们是啥意思,那目光好慑人,就跟刀子一样。

“为什么当兵!”终于赵千开口了,声音很有威慑力。

“吃饭!”“有银子!”“妈的杀狗官!”“没活路了!”“隔壁柱子来了,我也来了!”“当兵发枪,威风!”……

轰的一下开锅了,答案乱七八糟,还真是什么样的理由都有。

赵千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陈玉山,意思是这就是你信里给我说的兵?

陈玉山窘了,大吼:“都给我安静!我教你们的话都忘了!?妈的,谁要再说傻话就滚蛋!”

士兵们一下安静了,没有人再敢说话,因为他们已经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响,就是站在大帅身后那个洋人小子发的,十两银啊,要是真滚蛋了,到哪里找这么好的活路?

“好了,才十多天,你难道还要他们说什么理想之类的话?”赵千也知这些年轻士兵都是香河县附近乡镇村落的百姓,也没指望他们有多高的觉悟性。

“可也不能……”陈玉山还是觉得丢脸。

“说实话没错。”赵千摆摆手,“他们要是一来就给我说什么忠国抱精之类的话,才叫不靠谱。”

“大帅,是精忠报国。”陈玉山又没忍住。

“嗯。让他们解散吧,我们还有事说。”赵千点点头。

“全体都有,解散!”陈玉山喊得都破音了。

“大帅!咱们都是您的兵!”“大帅,别怪陈大人,是咱们不懂事!”“咱知道了,当兵打仗,大帅您放心嘞,拿了您老人家的银子,就要拼命!”“大帅,咱这条命,是您的了!”……

士兵们不愿散去,一声声的说着,为陈玉山说话,害怕大帅生气。

赵千目光轻轻波动着,这应该就是陈玉山信中说他们是好兵的理由了。

本分,知道自己该干嘛,给了他们条活路,他们就巴心巴肝的对你,这同样是他们的需求,和我该付的代价。

赵千脸微侧,望了陈玉山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些新兵身上,“你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声音回荡在上空。所有士兵都望着大帅,胸膛渐渐挺得笔直。

“全体都有,解散!!”陈玉山虽然破音,却热血奔涌。

这一次,士兵们解散了,因为那个给他们活路、他们最想见、老听陈大人说起的赵大帅说他们是军人……

“他们不错。有血性。”赵千笑了。

“他们都很崇拜你。”陈玉山也笑道。

德里安插嘴:“这是肯定的,大帅同样是我们毒蝎的神。”他的意思是:连我们毒蝎都是大帅的狂热追随者,这些连枪都还没摸过的新兵蛋z子有什么理由不尊崇敬畏大帅?

陈玉山有点憋,可又说不出什么,因为毒蝎队员能力确实在那儿放着的,说他们是全世界最昂贵最厉害的军人一点不为过,可惜就是人数太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赵大帅说过,毒蝎是标杆,这些家伙的定位,就是精英中的精英,以及整个地球收入最高的职业军人。

“我能不能进毒蝎?”赵勇程问身边一脸自豪的卡尔。

卡尔看了他一眼,说了三个字——差远了。

赵勇程说不出话,可他知道卡尔没夸张,不要说卡尔这些毒蝎外籍队员了,单从军事技能这方面讲,他和杨泽这两个北洋武备学堂的优秀学员,甚至不如刘豪林马强徐福这些人。

赵勇程心里震撼无比,强如德里安、卡尔这些人,都说赵大帅是他们的神,那赵大帅本尊,又该强到什么程度?他看了杨泽一眼,杨泽摇摇头,意思是别问我,我也想象不到……

“好,人都在,咱们找个地方,把事情说了。”赵千道。

找地方说事?赵大帅一贯是要说什么就地解决的,直截了当,可他也要找地方大家坐下说了,可见这事很重要,是赵大帅此行的主要目的。

所有人都明白了,于是跟在赵大帅身后来到了村子里一处废弃的民宅。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成军(六)

陈玉山招兵,初期进展不快,因为没人信,这年头当兵都是跳火坑。可十天之后,情况开始好转,很多抱着试一试心态的新兵拿到了第一个月的饷——十两白银,足数的!

他们开始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亲朋好友,渐渐的,百姓们都知道有个招兵的陈大人,当兵拿得到饷,还给发新军服,包伙食!

于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一个半月时间,陈玉山就招到了整整一千人!

还有人想进军队,可陈玉山停止了,因为赵大帅派来陈荣,叫陈玉山缓缓,有重要的行动。其实就算陈玉山想招兵也不行了,因为没钱了,自从来香河练军,花钱如流水,大安屯那边已经空了,陈玉山手头也紧的很。

还好,几天前罗西来了,带来了大批物资和银子。

这个荒掉的村子叫柑子村,陈玉山就驻扎在这儿,罗西带来的一百多辆马车物资也存放于此。

受到陈荣的消息后,陈玉山又让陈荣帮忙给赵大帅送封信。陈荣带着毒蝎队员一直潜伏在香河县附近,负责阻塞载振送去朝廷的消息,另外兼做信使。至于用什么方法阻塞嘛,以荣二爷的风格,不用想都知道。

加上大安屯驻地的兵,以及蔡镇龙的海盗部队,现在赵千旗下的士兵共有二千三百名,已经算小有规模,所以,一些事情该确定了。

比如编制,比如军官,比如军衔。

谁他妈要当你的统旗军,老子从到香河县开始,你朝廷给过一分钱没,你载大贝勒爷给过一粒粮食没,这些个兵,吃的,用的,住的,手上的家伙,睡觉的铺盖,吃饭的器具,都是老子的,凭什么属于你统旗军,凭什么该归你朝廷管,凭什么成你皇族的亲军?

所以,这二千三百个兵,应该叫青山军,是老子赵大帅的亲军!

屋内,赵千也没和陈玉山众人商量,商量也没用,反正最后都是自己说了算。而且就军制军职军衔这些东西,你在座的这些人,谁有老子门儿清?

不好意思,这就是本人专业,本职工作,本分之事!

所以基本上是赵大帅说,陈玉山这伙人听,很快,军队编制和军衔确定下来了。

没什么费劲的,后世的军制军衔各国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近代确立下来的,以后变得也不多。

除去蔡镇龙的海盗部队,青山军陆军二千人,整编为青山军第一集团军,编制完全按照现代化合成集团军来,取消了师级单位。建制自上而下是:军,旅,团,营,连,排,班。

班,由若干名士兵编成的军队最基层一级组织。隶属于排。设班长,由军士担任。一般在排的编成内遂行任务。班的编制人数,根据所担负的任务、配备的武器装备和便于管理、指挥的原则确定。

排,由若干个班编成的军队一级组织。隶属于连。为战术小分队。设排长,由军官或士官充任。一般在连的编制内遂行任务。依任务、装备和编成区分职责。

连,由若干个排(或班)编成。隶属于营。为基本战术分队。一般在营的编成内遂行任务。直属团以上单位的连称独立连,多担负技术和勤务保障任务。

营,由若干个连编成的军队一级组织。通常隶属于团和旅。为高级战术分队。一般在团或旅编成内遂行战斗任务。直接隶属于师以上单位的营称独立营,多遂行战斗勤务、技术勤务和后勤保障任务。按任务、装备和编成区分职责,设有营部,编有参谋长和参谋。

团,由若干个营编成的军队组织。通常隶属于旅。直属于军(集团军)以上单位的称独立团。为基本战术部队,是具有一定职能和权限的教育训练、行政管理单位。设有领导机关,编有战斗勤务保障分队。由统帅部授予番号和军旗,有的还有自己的独特标志。依任务、装备和编成区分职责。通常在旅编成内遂行作战任务。设参谋长和参谋。

旅,由若干个营编成。隶属于军(或集团军)。为战术兵团。设有领导机关,编有战斗、勤务保障分队。一般在上级编成内遂行作战任务,亦可独立作战。依任务装备和编成区分职责。设参谋长和参谋。

军,由若干个旅编成的军队高级组织。隶属于集团军、方面军。设有领导指挥机关,编有战斗、勤务保障部队、分队。为战役战术兵团。一般在上级编成内遂行作战任务,亦可独立作战。依任务、装备和编成区分职责。设参谋部。

至于集团军和方面军,是特殊单位,集团军由多个军组成,而方面军则是战时组建,负责大规模地区战役,由多个集团军组成,军队指挥者也是临时由最高统帅直接任命。

为了简化管理,暂时遵循三三制原则,一个军由三个旅构成,一个旅由三个团构成,一个团由三个营构成,一个营由三个连构成,一个连由三个排构成,一个排由三个班构成。

班为军队最基础单位,战斗编制为十人。这样算下来,一个连三个排,加上炊事班、通信员、三个排长、连长、副连长,差不多120人左右。

于是,一个标准旅的编制大概是10000人,当然这也不是绝对,还有加强连、加强旅之类的。

现在青山军的规模肯定不是个标准旅,可还是要叫集团军,为什么,因为要先搭个架子起来,把军官任命了,士兵慢慢招募。

建制有个大概就行了,只有二千三百人的部队,还是基础,什么都要靠以后发展。

“非常合理,比普鲁士陆军建制更好,在战争时更容易指挥。”这是卡尔的评价,他在加入毒蝎前曾经在德国参与过陆军制度改革,以书记员的身份……但他不愿意当书记员,认为光荣的条顿人应该在战场上光荣的死去,也因为他思想极端,又是条顿战争主义的狂热支持者,所以后来被军队开除。

这就是赵大帅带卡尔来的原因了,卡尔有经验,可以给自己提提意见,也能帮着解释解释。毕竟自己对这个年代的军队建制也不是很了解,青山军的建制又不属于这个时代,完全现代化国际化,自己解释容易说吐噜嘴。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军队日后建设还得慢慢来,不过这就是穿越者的好处了,思想和知识远胜于这个时代任何精英,何况赵大帅就算在他那个时代,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开玩笑,亚洲最强机密特种部队的枪王,世界最可怕雇佣军A的枪械专家!

所以,毒蝎叫他神,他的跟随者都把他奉若神明。

可是赵大帅自己也知道,什么事情一定是干出来的,说说谁都会,这是个丛林时代,远比自己那个貌似和平的年代更凶险!

所以,路仍然漫漫,困难仍然重重。

军队建制说完了,轮到军衔制。

青山军军官军衔设三等九级。自上而下分别是:

将官——上将,中将,少将。

校官——上校,中校,少校。

尉官——上尉,中尉,少尉。

军士军衔同样三等九级。自上而下分别是:

士官——一级军士长,二级军士长,三级军士长。

军士——上士,中士,下士。

士兵——一等兵,二等兵,列兵。

青山军的军衔制度在场的人都很容易理解,毕竟他们不是洋人就是接受的西方军事教育,总体来说这个军衔制度和现在欧洲强国差距不大。

赵千说完了,军衔制度是先定下来,暂不在青山军中实行,道理很简单,你才二千多人就想军衔了?而且……

杨泽和赵勇程目光波动着,他们知道赵大帅制订军衔制度意味着什么。

一个国家的军队,才有军衔,这是军人的等级划分,是军人身份的代表,是国家武力的象征!

“大帅,你是要……”杨泽声音在颤。

“平静一点。”赵千点燃支烟,然后把烟盒甩在地上,“要抽的自便。”这屋子里没桌子,大家其实都是围坐在地上。

可就这样一间破屋子,就这样无比简陋的环境,一个眼睛比狼还亮的男人,却做着惊天动地的事情!

对!造反!这就是造反!毫无疑问**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造反!

杨泽懂了,赵勇程也懂了,两人互看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赵勇程率先点头,然后杨泽点头。

就跟着大帅了!他造反我们就造反!他要干什么我们就追随!

操你娘的!鸟意思!这狗日的国家鸟意思!这满清朝廷早他妈该反了!

赵勇程紧紧握住了拳头,杨泽手心也激动的出汗了。赵千望了两个年轻人一眼,叼着烟的嘴轻轻一咧,灰色的烟灰飘落。拍拍手,“好了,就说到这里,下面我任命一下军官,只管到旅级,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各位都是人才,我相信你们选得准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教父的信

二千三百人成为青山军第一军,军长陈玉山,副军长刘豪林,参谋长杨泽。一军第一旅旅长赵勇程,第二旅旅长马强,第三旅旅长徐福。

这就是赵大帅手上仅有的人力资源了。参谋长只有一个,有且仅有一个。按照青山军的军制,参谋长和同级部队最高长官享有同等待遇。

“我知道有点扯淡。”赵千扔掉了烟头,起身踩灭,“不过有句话叫名不正言不顺。”笑了两声,“至少老子有人有枪,钱虽然不多了,总算支持的下去。我认识一帮人,成天瞎叫唤,兵没几个,居然就靠个纲领建立了个国家……”望着众人,“别好奇,这帮人总有一天会跳出来,不过现在不会,因为此时他们该凉快的凉快,该跑路的跑路。”

德里安开口了:“大帅,你取消了我周末的假期,不会就是叫我来看戏的吧?”

赵千笑了:“妈的,少休个假期会死啊。你以前不是炮兵吗,这次来了之后,你不用跟我回大安屯了,就跟着陈墨风……”

“你是要我训练炮兵?”德里安皱眉。

“你不愿意?”赵千看到了德里安的表情。

德里安有些无奈:“大帅,这些新兵行吗,炮兵是需要技术的。”

“行不行试试才知道。”赵千望着他,“就这么定了,你是毒蝎队员,最职业的军人,知道军人在命令面前应该怎么做。”

“是!”德里安敬礼。

“卡尔你也留下。”赵千望向偷笑的卡尔。

“什么!”卡尔惊讶了,随即吼道:“不!光荣的条顿人应该随时随地亲吻激烈的战场!”

“你以前是书记员,参与过普鲁士陆军的军制改革,另外也很熟悉他们的操典。”赵千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同时,你还十分清楚毒蝎的训练方式,所以,我要你编纂出一套结合两者优点的操典,科学有效。不准拒绝,我知道你讨厌书记员这个身份,但我必须物尽其用,谁叫我现在穷狼饿虾。”

卡尔咬着牙,不肯答应。

“这是命令!”赵千神色一正。

“好,好吧……”卡尔慢吞吞的敬了个军礼,“遵命,我的大帅,但你要保证,一定要让我回毒蝎。”

“那是肯定的。”赵千也敬了军礼,“你和德里安每个月从本大帅这里拿走那么多薪水,只有毒蝎队员才配得上这份收入。老子没那么笨,做亏本生意。”

德里安眉毛挑了挑,笑容散发着浓厚的艺术气息。卡尔听到赵大帅保证自己会回毒蝎,也轻松下来,毕竟毒蝎的氛围才是他喜欢的,毒蝎的战斗方式才是他需要的。

“墨风。”赵千看向了陈玉山。

陈玉山目光炯炯,他知道赵大帅有命令了。

“去南洋。”赵千说了三个字。

陈玉山愣了,蔡镇龙布满血丝的眼中则闪烁着光芒。

“带上这些兵。”赵千接着道,“我大哥在南洋有个岛,是他的老窝,你们先去那。”

蔡镇龙道:“二弟,为何?”

赵千吸了口气:“因为好戏马上要开演了。在从香河县城来柑子村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人。”

“一个人?”蔡镇龙不解。

“准确的说,应该是头老虎。”赵千嘴角轻轻扬起,“帝王星下凡啊,了不得。我这颗孤星要退避三舍了,时机未到,狼不能和虎斗,不然就是下饭菜。”

“帝王星?老虎?”蔡镇龙还是一头雾水。

“打不过就跑,保存实力最重要。老子才不计较什么毁誉呢,利益才是根本。靠着统旗军这棵大树,总算是把青山军拉起来了,虽然只有二千多人,但发展潜力大,M96,MC97,青山97,这些都是我一步步创造出来的优越条件,老子可不想死在摇篮之中。”赵千朝一直默默听着的罗西笑了一下,“三弟,你的船没问题吧?”

“哦,没。”罗西眼中闪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觉得好像此时说出来不适合。

“等下跟我说。”赵千看出来了,转头对蔡镇龙道:“大哥,鹿耳号现在是美国商船,在天津港好好的,此行应该很安全。”

“我懂,你就放心吧。”蔡镇龙红红的眼睛很亮,“我的牵公岛虽然不大,但绝对不会出事。”

“嗯。”赵千点点头,“大哥,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尽管说。”蔡镇龙挺着胸,青山军灰色的军服穿在他身上很精神。

“大安屯的驻地不要了,你和天和、王超带人去把刘豪林他们接过来,一起上船去你的牵公岛。注意了,伙房老范那些人,还有医疗所莫里斯那几个美国医生,都是宝贝,绝对不能伤一根毫毛!”赵千长出口气,“京城这边就交给我了,我也没想到那头老虎窜起得这么快,肉就留给他吃了,我小小一匹狼,混口汤喝就满足了。哈哈,至少目前为止,我这头狼捞到了不少好处,人要知足,知趣,知难而退。”

听到大帅调侃的语气,陈玉山笑出了声,问道:“我听荣二爷说大安屯附近都有个市场了,此时大帅一声不响的就撤了,那些靠大安屯驻地谋生的百姓怎么办?”

赵千看向罗西,“船够么?”

罗西道:“不够的话,我立刻从香港调。”

赵千点头:“好,墨风,那些百姓谁愿意跟着走的,就带上,不过我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离开,中国人有个传统,就是再苦再难也要把根留住。”

“这倒是。”陈玉山也觉得自己担心有些多余。

“好了,差不多了,都散了吧,德里安和卡尔你们两个家伙马上开始干活。墨风、大哥、天和、王超你们也行动起来。罗西你留下。”赵千道。

然后众人都离去了,各行其是。屋里就剩下赵千和罗西两人。“说吧,什么事。”赵千坐在地上,拿起地面的烟盒,拇指弹了下烟盒底部,一支烟飞了出来。

看到赵千张嘴准确的叼住,罗西不由笑道:“二哥,好久没看到你这个动作了,看来你心情很好啊。”

赵千甩开生铁打火机的盖子,点燃了烟,“当然好了,想到了对策,以目前形势看最好的对策。”

罗西顿了顿,“二哥,你真的要和清廷对着干?我知道清国有个大臣叫李鸿章,很受欧洲各国喜爱,如果二哥成为像李鸿章那样的人……”

“你这黑帮人士也知道他?”赵千打断了罗西,吐出口烟,“纵然我是你的二哥,你的一些观念也改不了,也是,欧洲现在的确是世界文明的中心,在你心目中,能当满清的权臣,得到欧洲人的支持,就万事大吉了。”

罗西看出了赵千有些不快,立刻道:“二哥,我就是随便说说,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无条件?”赵千目光落在他脸上,“少来,你要对我说什么,我猜得到,你就是来谈条件的,什么想见我,纯粹扯淡。”

罗西脸上一红,“我,我个人无条件。而且,我是真的想你了。”

“得了得了,你又不是女人,少肉麻,旧金山已经两个女人在等老子了,望断天涯啊。”赵千左右看了看,“陈墨风这王八蛋不在,老子用词都顺溜一些。”

罗西笑了几声,正色道:“二哥,你说的没错,我这次来,除了看你之外,还带来了唐的信。他为此事专程来了香港,亲*j*代我一定要把这封信送到你手上。”说罢,罗西从灰色的礼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

哦?赵千盯着那封信。羊皮信封,很有欧洲中世纪风味,信封口还用红色的蜡封死了,看来的确很正式。唐维托,费尔罗家族的领导者,大名鼎鼎的教父,你亲自写信给我了?赵千叼着烟,接过了那封信,掰掉了封口的蜡,拿出同样是羊皮制成的信纸。

嗯,用的意大利文,鹅毛笔写成,教父你老人家还有点中世纪情结嘛。不过你倒是很了解我,知道我懂意大利文。

赵千看着信中内容,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嘴上的烟已经快烧完了,烟灰落在信纸上也不管。

唰,赵千甩了一下羊皮信纸,合拢,目光如电的望着罗西。

罗西受不了赵千的目光了,有些紧张的开口询问:“二哥?信里什么内容?”

“你不知道?”赵千有点惊讶,眼神松了松。

罗西摇头:“唐的密信,除非他允许,否则要受家族法规处置。”

“教父他老人家是怎么对你说的?”赵千甩开打火机盖子,将信点燃。

焦黑的烟雾腾起,罗西咳嗽了两声,“唐说,如果你点头,就把这个交给你。”又咳了几声,拿出了一张纸,不,准确说,应该是一张支票。

“多少钱?”赵千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

“一千万美元。”罗西道。在这个时代,一千万美元是绝对的巨款,德国伏尔铿船厂一艘当世最先进的装甲巡洋舰卖价顶多也就是400万!

听到罗西有些颤抖的声音,赵千嘴角笑意更甚,伸手从罗西手中拿过了支票,叹道:“不管哪个世界,钱这个东西,都是亲爸爸,在旧金山的时候,我以为我很有钱,回到中国,开始养兵,才知道钱有多不值钱,罗西啊,我的三弟啊,这张支票真是及时雨,你二哥我已经青黄不接了。”

罗西很诧异:“你在旧金山的事业不是做得很大吗?”

赵千缓缓摇头:“才一年时间,你以为我多有钱?青山兵工厂这两个月的货一半都流到了这儿,左手到右手,都是花自己的钱。”嗤了一声,继续叹气,“专利我倒是有不少,可现在不值钱,我还要养个研究所,好几个实验室呐,特斯拉是神,也是我爷爷,那花钱的水平不亚于他在电气工程上的造诣,还有个劳保用品厂,嗯,你是自家人,也不瞒你,那其实是家生产军用品的企业,很多新技术要花钱研究实验,如果不是接一些工作服劳保鞋的单子,早就亏成马了。还好东洋那个小岛帮了我大忙,横路贵田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可卡因销路很好,每个月青山制药厂还能赚点小钱。”

“啊?”罗西张大了嘴巴,他真的不知道二哥其实这么穷。

赵千笑了:“想知道教父信里说什么不?”

罗西一颤,他其实很想知道,要不刚才也不会脱口就问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彼此的需求

“唐维托。”赵千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弹着,“我该叫他教父,预言家,还是赌徒?”

罗西愣了。

赵千看着他,“我知道唐是你亲生父亲,可是,你一点都不了解你爹。”

“为什么?”罗西眼中波动着。

赵千微笑:“我早该想到,教父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在西西里岛上,哪怕他所到之处万人空巷,哪怕他就是这座岛的皇帝。可他不是真皇帝,意大利也不是他的。”

罗西好像明白了,眼神波动得更厉害。

“的确独到,他的眼光。”赵千指着自己,“他看上我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把筹码压给了我。”吸了口气,“罗西,你爹在信里说,他会尽最大努力支持我。”

“什么条件?”罗西问得很直接。

赵千哈哈一笑,“罗西啊,这点你倒是很了解你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世上没有不求回报的帮助,不管回报是什么,总是需求。”

“唐一直都是这样的,付出就必须有收获。”罗西点头,随即又问:“二哥,唐,他到底要什么?”

赵千眼神一凛,“国家!”

“什么!”罗西大惊,他万万没想到教父居然想要一个国家!

赵千起身了,直直站着,眼神变换的很快。

罗西抬起头,“唐的意思,是他支持你,然后……”

“对。”赵千看着罗西的眼睛,“我说过,你那位亲爹眼光独到,也许从你第一次把我的情况告诉他开始,他就猜到了我想干嘛。”

罗西有些惊异,“我只是给唐写了封信,说你很厉害,把你在香港做的那些事说了个大概,然后还把你叫我送给唐的M96手枪交给了他……”

“足够了。”赵千打断了罗西,“这些已知条件,足够唐这样的人得出结论了。如果是我……”顿了顿,“就凭卡西奥枪械里卖的那些枪,就凭M96,就能想到。”

罗西不说话了,就把赵千看着,眼神中带着几分震撼,几分不可思议,还有几分期待。

“教父在信里说……”赵千缓缓道,“他用金钱支持我打天下,直到统治中国,然后……”眼神骤然凝聚,“将中国附近,或者中国本土的一块土地让给他,他将带着费尔罗家族从欧洲迁徙……”

“从欧洲到亚洲?”罗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傻子,你爹比你看得远多了。”赵千叹道,“你们费尔罗家族在欧洲产业虽然很多,走私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可那并不是长远之计,罗西,我告诉你,见不得光的东西,总要被光吞噬,你们费尔罗家的事业,和政府的利益相违背,他们现在不收拾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用,还是装着黑金的夜壶,一旦他们用不上这个夜壶了,我保证,你们的下场会很惨,这就是黑帮的命,地下秩序永远不可能战胜地上秩序,世界发展的规律就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罗西沉默了,似乎有点明白唐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所以唐要一个国家,要一个属于他,属于你们费尔罗家,可以让家族子孙后代繁衍生息的国家。”赵千接着道,“这是野心,也是担心,作为家族领导者,他必须为家族以后的发展寻求机会。而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机会。需求和代价,现在我和唐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

“唐为什么相信你?”罗西道,“你们之间并没有合约,你完全可以在成功后不履行答应唐的条件,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是统治者,我们拿你没有办法。”

赵千笑了,“傻小子,你都想得到的问题,唐会想不到?唐在信里做出了承诺,如果我给他一块土地,让他建立起一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将永远是我统治的国家的属国。而且我不是傻瓜,你们费尔罗家有多少钱我是清楚的,你们的资金,你们的海上运输网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发展赚钱的最好条件!”

“可那是土地啊!”罗西叫了起来。

“冷静,我亲爱的三弟。”赵千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在我看来,一个国家强大与否不在于土地面积有多大,而是在于钱有多少,的确,土地有资源,这是国家发展的基础,可有钱同样有资源,自己国家没有,别人有啊,买也好,拿也好,弄到手就算数……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好吧,不是拿,是抢,你满意了?唉,你出生在欧洲,土地稀缺,寸土寸金,一片和中国差不多大的土地上,挤着那么多国家,人种又复杂,难怪你们要打来打去,从中世纪就开始了,所以你觉得不可思议也正常。”

罗西没有说话,赵千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可是,就是欧洲,就是这些土地面积远远不如中国的小国,却让这泱泱天朝一败涂地,这就是生产力,这就是先进性,这就是科学,这就是钞票!”

“二哥,我懂你的意思了。”罗西露出了笑容,“上帝,感谢唐的决策,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了。”

赵千笑道:“不就是一片地么,在东边,海的那头,有一座小岛,虽然火山有点多,虽然时不时震那么两下,可总体来说还算不错,你们费尔罗家如果得到,绝对可以从走私业转向色s情业,财源滚滚……唐是你爹,以后他要当了国王,你就是王子。”

“还有桑尼呢,那家伙总是和我对着干!”罗西生气了,好像这现在仅限于说说的事儿已经成了真的。

“不还有我嘛。”赵千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这小子当真了,戏谑的道:“谁敢骑在我三弟的头上,老子就要在他头上拉屎!”笑了两声,神色一正,“傻小子,唐知道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不然也不会派你到东亚来当主事人了,同样,他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这笔交易以后真的成功,他绝不会选择那什么桑尼当继承人,罗西啊,你爹的聪明果断你怎么就没继承到呢?”

“可能我像我母亲吧。”罗西若有所思,“唐就曾经说过,我长得很像我母亲。”突然间,这小子的神情有些悲伤,“二哥,你知道吗,有一次,还是我很小的时候……”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赵千知道再说下去,罗西可能要把他外婆有多少情人都讲出来……

“那么,你正式答应了?”罗西也站了起来。

“当然,这种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答应?”赵千道,“罗西,给教父写封信,不,我亲自写,你给他送去。不过以后怎么样我可不能保证,我就是一只蝴蝶,小翅膀扇啊扇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

村口的空地上,百米开外,一块厚厚的石板立着。

“大老板,你好,见到你很荣幸。”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用英语说到。他不是华人,一头金发,只是前额有点秃。

赵千不认识这个人,但也用英语问道:“你是?”

“我叫格雷南。马尔萨斯.格雷南。二十九岁,在青山研究所枪械实验室工作四个月了。”眼镜介绍着自己。

“哦,你好。”赵千伸手。

“大老板,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您,常常听迈克室长说起您。”格雷南有些激动和赵千握手。

“这是你设计的?”赵千看着放在格雷南脚边的武器。

粗重的枪管,黝黑的枪身,还有钢铁支架……

“马克沁重机枪?”不禁脱口而出。

“迈克室长说的没错,大老板的确是枪械专家,是的,我设计的这架重型机枪外型就是仿自马克沁,不过枪机内部的构造是不同的,有我自己的设计。”格雷南笑道。

“哦。”赵千点点头,看了一眼格雷南,又看了一眼那架重机枪,总觉得哪里没对。“试试吧。”点了根烟。罗西、陈玉山、杨泽、赵勇程站在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

“我需要一个人帮忙。”格雷南打开了机枪旁边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长长的子弹带。

“子弹多大的口径?”赵千皱起眉头。

格雷南看了大老板一眼,从眼镜片后透出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这是青山兵工厂精英团队特别生产的,初速超过Z2、Z3子弹,弹壳底部加放了化学实验室专门研制的火药,威力很大。”他还是没说口径多大。

赵千也不问了,脱掉了黑色礼服的上衣,“我来吧。”

“大老板,我臂力不够,所以只能送弹,射击工作还是您来。”格雷南笑着把子弹带卡在了枪身上。

臂力不够?那就是这枪后座力很大了?应该是,这么大口径的子弹,还有如此巨型的枪身,赵千突然发现这重机枪比马克沁大很多,和同时代的重型机枪相比简直就是个怪兽!

“运用的是您发明的导气式原理,增加了膛线数量,所以您只需要扣动扳机,子弹就会源源不断的发射出去。”格雷南深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准备。

“明白了。”赵千抓住了枪身后端的把手,扳机就在把手下面,倒是很符合人体功效,手指很容易够到。不过这机枪是双把手,以赵千的经验,很容易判断出来后座力有多大!

食指用力,扳机压下。

砰砰砰砰!

巨大的枪响接连不断,枪口喷出的火就像条火龙!

轰!

百米开外的那块厚重的石板轰然倒塌,碎成了无数块。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枪的威力,实在太恐怖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开始了

“这枪……”杨泽的嘴唇在颤。

“老子要,老子要向大帅要,一军一旅整个百八十架,老子看谁还敢他妈叫板!”赵勇程大吼,可是吼声完全淹没在巨大的枪响中。

“天啊,唐,您是正确的。”罗西双手合十,竟然开始祈祷。

陈玉山没有说话,眼神渐渐锐利,他仿佛感觉到了一点不对。

赵千没有停,食指一直压着扳机。

粗壮的枪口继续喷射着火龙,格雷南有些慌了,“大老板,请停下,不要再射击了……”

赵千没有说话,咬着牙,饶是他,这怪兽巨大的后座力也让他虎口发麻,手臂肌肉都要抽筋了!

枪声继续。

格雷南握住子弹带的手松开了,嘴巴微张,眼神越来越恐惧!

突然——

赵千松手了,猛地起身,以极快的速度解开皮带!

难道……

没错,赵大帅败人品了!

呲……

悠长的一声。

然后,骚s味窜入了众人的鼻孔。

“都他妈滚过来掏家伙,想被炸死啊!”赵千回头狂吼。

众人一惊,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过去……

呲……

好几声,很悠长。

五个人围着那怪兽一般的重型机枪放水。

“格雷南,说实话。”赵千系上了皮带。

格雷南目瞪口呆的起身,口中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

赵千看着他,“你没有错,放弃水冷是可行的,只是你的设计还不过关。”

格雷南又呆了一会,终于冷静下来,叹了口气,“大老板,迈克室长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你不信是吗。”赵千嘴角上扬。

格雷南道:“重型机枪的理念,就是强大的杀伤力,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则。”

“可你这还是枪吗?我看是炮。”赵千拍拍他的肩膀,“坚持是好事,同样,坚持是创造力的来源,可过于坚持,就容易失败。”

“输了。”格雷南摘下眼镜擦了擦,语气有点颓丧,“我和迈克室长的赌,我输了。”

赵千哈哈大笑:“这就是你带着这头怪兽从旧金山来找我的原因了,我想迈克一定叫你来问我的意见,你说我肯定会支持你,而迈克说我肯定不会同意生产这样不稳定的机枪,我说的对吗?”

格雷南点点头,情绪很低落。

赵千笑道:“枪械之中,重型机枪的确是威力很强的一种,可以这样说,在战场上,一架重机枪,给敌方带来的伤亡数字,绝对超过一门大炮。”

格雷南眼中一亮,抬起头。

赵千递给了他一支烟,帮他点上,“可威力再大,它也是枪,变不了炮,你说对吗。”

格雷南吸了一口,没有说话。

赵千接着道:“每种武器有每种武器的优点,也有它的缺点,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优点结合起来,避免缺点。就重型机枪的代表马克沁而言,在水冷机枪领域上,它的设计几近于完美,我们再模仿,也不可能超越。你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放弃了水冷,将MC系列半自动步枪的导气式原理合理运用,并用增加枪身体积和拓展膛线数量的方式增加它的稳定性,这些想法都是正确的,符合枪械发展的趋势,毫不夸张的说一句,格雷南,你的理念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的前面。”

“真的?”格雷南眼中迸射出了火花。

“可是……”赵千看向了那架怪兽级的机枪,“如此大口径的子弹,却使用钢制枪管,就算枪管加粗,厚度增加,钢材的韧性始终有个限度,我们刚才的实验就是最好的例子,难道你希望自己辛苦设计、我们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制造出来的机枪,只能成为程咬金?”

“程咬金?”格雷南不懂了。

陈玉山听得懂英语,扑哧一声乐了。

“最好闭嘴,陈墨风。”赵大帅提前警告。然后向格雷南解释,“程咬金是中国宋朝的一个将领,他和敌方将领决斗,前面几招特别厉害,后面就不行了,所以中国有句俗话叫程咬金的三板斧。”

陈玉山笑的前俯后仰,我的大帅啊,没文化还不准人说话,程咬金是宋朝人么?看您老人家的解释,不伦不类,不要说格雷南这个美国人了,你就换个中国人也要犯糊涂啊!

“的确,前面很厉害,后面却要引起枪管爆炸。”格雷南明白了,随即又紧紧皱眉,“应该怎么避免呢?”

赵千道:“子弹,就用Z2,11.43毫米的口径,旋转式杀伤,就子弹而言,其实杀伤力已经很高了,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改变枪身的数据,使用一种新材料制造钢管。”

“新材料?”格雷南像是想起了什么。

“合金。威尔姆的冶金实验室应该确定了配比数据了。”赵千离开旧金山时,将自己仅有的一点冶金知识留给了威尔姆这个几年后创造出铝合金的德国冶金专家。威尔姆是高薪从芝加哥的一家钢铁公司挖来的,赵大帅为此耗费了很多财力和心力。

赵千点点头,“枪身缩小一点就可以了,毕竟大体积枪身虽然在战场上不好搬运,但如果定点射击,子弹威力会大大加强,枪管口径缩小,适合Z2子弹的11.43毫米,长度可以增加,另外可以考虑双层枪管,在枪管外再覆盖一层,并且打出很多窟窿,这样有助于散热,要告别水冷,就要在这些细节上下功夫。”

格雷南心中震撼无比,迈克.柯尔特说的不错,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青山集团大老板的确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枪械专家!

其实,格雷南不知道的是,赵千只是把后世重型机枪的一些设计理念告诉了他。

杨泽和赵勇程已经听呆了,他们现在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誓死追随这个男人真他妈值得!

陈玉山和罗西倒是很淡定,因为他们都习惯了赵大帅在枪械方面的造诣,虽然陈玉山心里还有个想法是大帅要是文化再高点就好了……不过嘛,人无完人,赵大帅一天到晚就研究枪炮去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之事再牛B烘烘,他就不是人,真成神了。

然后,赵千叫格雷南先自己想想,晚上再来找他,两人一起合计合计怎么改良这怪兽重机枪。

两天后,格雷南离开了,带着赵大帅命名为“格雷南机枪”的新数据坐上了回美国的船。

同时,罗西也离开了,和青山军二千三百名士兵一起。他将用卡西奥船舶公司的船,配合蔡镇龙的鹿耳号,将青山军运送到南洋蔡镇龙的老窝——牵公岛。这座小岛位于爪哇附近的海域,地理环境很隐秘,蔡镇龙在岛上修建了简陋的港口,这岛本是无名岛,后来被蔡镇龙的海盗部队占据,命名为牵公岛,以此纪念他祖上蔡牵——那个中国历史上最牛B的海盗。

阿尔曼他们也离去了,赵千本来打算只让德里安和卡尔去,后来想想,蔡镇龙和陈玉山在南洋肯定还要招兵,训练方面没人跟不上,何况接下来自己在京城要做的事一群洋人跟着也不好,于是干脆让这些毒蝎外籍队员一起走了。

有他们在,也保险一些,青山军那些士兵,除了刘豪林那些绿营军出身的家伙在大安屯训练了一个多月有了一定基础,其它的基本上是菜鸟,遇到什么危险肯定慌,一慌肯定乱,乱了肯定死。

……

黄昏。

香河县城外的空地,赵千躺在草地上,顺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咬了几下,弄软之后掏起了耳朵。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翘起腿,穿着黑色战斗靴的脚一晃一晃的。鞋帮子处插着一把刀,夕阳余晖落在刀刃上,折射出淡红色的光圈。狼型战斗刀,仿自后世“硬汉的高速工具”斯特赖德战斗刀。

卡其色的毒蝎战斗服穿在身上,扣子解开,露出线条明显的胸肌和腹肌。背囊放在另一边,背带上挂着黑色的战术背心。

大白马在远处踱步,边走边吃草,夕阳落在马身上,加上荒草蔓延,看上去很有意境。

残阳已红。赵千坐起身,双手撑在身后,嘴上叼着狗尾巴草,望向天空的晚霞。

马蹄声响起……

一排健马并肩而来。

赵千站了起来,吐掉狗尾巴草,轻轻说出三个字:“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章 戊戌(一)

京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朱门大开,一个柳眉星目的年轻人坐于案前,埋头办公。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年轻人浑然不觉,依旧埋首整理文案。

“咳嗯。”一个身着官服的粗矮黑汉子立于案前,头高高的昂着,二品顶戴在脑后一晃一晃的。

年轻人一惊,抬头,随即笑道:“南海兄。”

“复生。”康有为望了一眼年轻人前面的文案,眼神闪了闪,“身为总理衙门章京,事务果真繁忙。”

年轻人笑吟吟的起身,望了一眼天色,讶道:“这么晚了,南海兄,用过晚饭没,兄弟请你喝酒。”说罢,合上了手边的折子。

“为何合起?”康有为目光落在了那折子上,“我看不得?”

年轻人笑道:“南海兄成日在圣上身边行走,乃大红之人,还在乎这个?”

康有为冷声道:“自那姓何的在圣上面前奏了我一本,圣上对我始终将信将疑,最近并未召我入乾清宫议事。哼,虽为内阁学士,官居二品,却是个空职,哪像复生,坐在这儿处理事务,还可专折奏事。”

“哈哈!”年轻人笑得很豪爽,“南海兄说这些作甚,你我都为圣上做事,为江山社稷着想,国家之栋梁,何必在乎所处何位。”

“复生。”康有为压低了声音,“你我一起入京,如今也身在朝野,你看……”

年轻人眼中一动,“此处不可言。”

康有为点头,又问:“那折子到底所奏何事?”

年轻人看了看康有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可知赵青山?”

康有为面上一惊,“这折子可是对他的?”

年轻人表情严肃起来,“南海兄,你我之间,并无机密可言。大事将至,此事或可成为变数。”

“哦?”康有为望着年轻人,意思叫他继续说。

年轻人眼中又是一动,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这折子乃身在香河练军的载振贝勒所上,直接呈给太后的,我无权审视。折子中,语气激烈,近乎于痛诉……”

“痛诉?”康有为知这年轻人不是个大惊小怪之人,连他都用了这个词,可见香河统旗军确是发生了大事!

“狂徒!”年轻人突然有些愠怒,“这赵青山,的确和传闻的一样,浑人一个,简直是二百五!先烧香河城门,后砸统旗军营地,组织百姓闹事,还滥用军法,擅自处死了统旗军一协二标一营营统郝勒!”

“这等严重?”康有为震惊了,“此人真如此大胆?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年轻人拍了下合起的折子,“白纸黑字,复生并未虚言。”

康有为有些疑惑:“这些事,不像是一两天里发生的,为何这折子现在才到?”

年轻人愣了一下,“我也不知。”

康有为想了想,转身就走。

年轻人喊道:“南海兄,去哪儿,不喝酒?”

康有为头也不回,“不去了,你自己去吧,这事蹊跷,我要去见圣上!”

“南海!”年轻人急了,“不可冲动,万事考虑周详,不可误了……”说到这里,生生咽下去接下来的话。

可康有为没有理他,很快消失在了年轻人的视线中。

年轻人叹了口气,望着康有为离开的方向,“南海兄啊,大才之人,为何总是如此冲动?”望了一会,年轻人收拾了一下案头,也离开了。

……

京城外城,城西,宽胡同。

宽胡同最里边有家青楼,叫翠烟阁。

“大帅!我听说了香河县的事,好汉所为,哈泰敬你一杯!”雅间之中,哈泰举起酒杯。

“好汉个屁!没看到老子都跑路了!”赵千搂着个艳丽的局儿,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大人好酒量!”那局儿娇呼一声,连忙给赵大帅掺酒。

“美女,你想把我灌醉还是咋的?”赵千扯着她的粉丝衣,“哎哟,红色肚兜,还绣着鸳鸯,你想比翼双飞啊?”

那局儿花名就叫“鸳鸯”,此时听赵大帅这么一说,忙含羞道:“大人取笑了,鸳鸯青楼女子,谁还敢收?”

“你真叫鸳鸯?”赵千瞪大了眼睛,“和我的小名很相配啊。”

“大人还有小名?”鸳鸯很惊讶,其它几个青楼女子都望着赵千。

“对,小名是宝,我小名叫鹌鹑,你说配不配?”赵千显得很严肃。

安静了几秒钟,娇笑声响了一片,连哈泰都摇头大笑。

哗,雅间门开了。

哈泰大怒起身:“谁他妈这么大胆,不知道老子在这儿?”

赵千也盯着进来的老鸨,很是不爽。

“两位大人……”老鸨很为难,“索隆大人来了,点名要鸳鸯伺候。”

“不准!今天老子在这请我兄弟喝酒,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哈泰本就长得魁梧彪悍,猛汉子一条,此时发火,吓得老鸨差点摔一跤。

“索隆是谁?”赵千问。

哈泰冷笑一声,“郝勒的爹,兵部侍郎。”

“啊?这么巧?”赵千伸了伸舌头,拍拍吓得不知所措的鸳鸯,“去吧,好好伺候,男人的痛苦需要在美女和酒杯中排解。”

“大人我……”看鸳鸯的样子像是不想去。也是,赵大帅虽然说不上多英俊,但长得很有味道,体格强健,人又有趣,鸳鸯当然不想离开这儿去陪一个糟老头子。

“好了,先去,以后我还来。”赵千对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会意,赶忙过来,连拖带拽的把鸳鸯拉走了。

哈泰坐下了,喝了杯酒,“大帅,索隆现在恨你入骨,已经找到了靠山,发誓要把赵青山这恶贼千刀万剐。”

“靠山?园子里那位?”赵千挥挥手,几个局儿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雅间里就剩下了他和哈泰两人。

哈泰哼了一声,“老佛爷?这事她就算知道也没时间管了。”

赵千眼中一闪,“京城情势如何?”

哈泰道:“6月初,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现在已是月末,我看要不了多久,老佛爷就要忍不住了。”

“忍?”赵千皱眉。

“那可不,皇上用了一帮清流,搞什么变法,这帮清流自称维新派,要学那日本小鬼子的皇帝变法,叫什么君主什么来着,弄得朝廷鸡飞狗跳,怨声载道。”哈泰说道。

“明治维新,君主立宪。”赵千微笑。

“对,就是这个。”哈泰接着说,“京城里头,朝野上下,都在望着,有支持的,有看热闹的,有观察局势的,还有盼着老佛爷出来主持大局的,帝党后党已成水火之势,如不是一个人在中间杵着,老佛爷早就动手了。”

“谁?”赵千心里一动。

“工部右侍郎,袁世凯。”哈泰给赵千倒上酒,“这个袁世凯,甲午过后靠在天津小站练兵发家,现在手握新式陆军过万,皇上把他从天津招过来,就是指望袁世凯的新军能帮助他变法。妈的,袁世凯这鸟人,甲午打鬼子没见着人,现在官倒是升得快,能不快么,皇上三天两头下诏褒奖,一会一个封赏,老佛爷那儿也允了,也在想着拉拢这个人。”

“袁世凯有什么动静?”赵千喝干了杯中酒。

哈泰拍了下桌子,“偏偏这王八蛋老神在在,每天按时上朝,也只做他工部侍郎分内之事,平时在他东城的宅子里喂鸟养花,写写画画,基本上不见客。”

“好一头老虎!”赵千不由赞道,“不到最佳时机不露牙齿,关键时候才发威,我告诉你哈泰,这家伙是在等,等帝党后党在台面上正式翻脸,他才会动,不管支持哪一方,他的好处绝对是最大的,不信你就看着。”

哈泰点点头,问道:“咱们怎么办?”

“我们?”赵千嘴角浮现出笑容,“当走狗,等着喝汤。”

“啥?”哈泰愣了,“走狗?”

“对!谁需要咱们就帮着谁咬人,咬到全京城都认定赵青山不止是个二百五,还是条疯狗!”赵千那双比狼还亮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哈泰外表粗豪凶猛,其实心中透亮,赵千点了这句,他一下便明白了,摸了摸虬须,“大帅,你知那索隆找的靠山是谁?”

“谁?我都忘了这档子事了。”赵千问。

“荣禄!”哈泰狠狠的道,“这条慈禧的狗,现在在天津管着北洋,一旦帝党后党闹翻,他会第一时间回京城!”

那是肯定的,袁世凯,荣禄,这些人,在即将上演的权力斗争大戏中,都是关键角色。

历史啊,虽然被我改变,可这条大轨道,还是没有变。

这场关系到中国国运的政变,注定会发生……

戊戌!对,戊戌!

赵千笑着拿起酒壶,对着嘴就喝,看得哈泰是热血沸腾,也一把抓起酒壶,咕噜噜的灌。

荣禄是条好狗,袁世凯是头老虎,那老子呢?

你说,老子是什么?辛辣从喉中滑过,酒很烈,但是很过瘾。

他们都说我是狼。我也觉得我是狼。可是这头狼不再藏在阴暗的丛林,为了食物,它准备到处咬人了。

于是,更贴切的称呼,是疯狗——

现在开始,老子就要做一条疯狗,一条有什么抢什么的疯狗!

赵千放下酒壶,嘴角挂着浅笑,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啪!”嘴唇轻轻一张,食指的方向,是城东。

那里,有一头老虎,一头同样注定会在这场政变中权倾天下的老虎。

“袁世凯。”赵千鼻翼在抽。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戊戌(二)

“大帅?”哈泰有些愣,因为他看到了赵大帅起身,穿起了真丝马褂,戴上镶着颗红宝石的小圆帽,帽子后还挂着条假辫子。

“走了。”赵千道。

“好,回我府上继续喝!”哈泰站起来。

“不用。你回去吧,有什么事向我汇报。”赵千径直出了雅间。

走过楼道,敲了敲二楼最边上的雅间的门。

门开了,陈荣将赵千迎了进去。

一地的酒壶,没有叫局儿,十五个打扮的就像满人公子哥一样的男人坐在里面,看到赵千来了,整齐起身,然后敬礼。

毒蝎一队——陈荣,程飞,凌峰!

毒蝎二队——牛德,周乐,王翔龙!

毒蝎三队——张二虎,唐伊凡,张濮楠!

毒蝎四队——谢子峰,张鸿,薛小麟!

毒蝎五队——王彪,周凤祥,孟伟!

赵千笑着敬礼,放下右手,“无聊了?在这儿喝寡酒?憋了这么久不难受?”

陈荣笑了一声,“大帅,的确是无聊了,在香河县附近隐蔽了一个月,风餐露宿,现在兄弟们喝口酒都是香的。”

赵千坐下了,摆摆手示意这些毒蝎队员也坐下,“正好训练你们的野外求生技能。”

身材不高但十分粗壮的牛德开口:“县城那贝勒爷的人一个也没跑掉,要不是前两天荣二爷突然说放走一个……”

赵千打断了他,“这是计划,香河县的那些事儿,也该让北京城的人知道了。”

面目英俊的谢子峰笑道:“贝勒爷的折子现在应该在京城了。”

赵千眼中闪了闪,“过不了几天,有人就该见我了,不过为了那折子不被压着,你们得去做点事,稍微推动一下。”

张二虎激动了,他知道准没好事,但这条一米九的大汉绝不喜欢好事。

“倒酒。兄弟们喝一杯,这一个多月辛苦了。”赵千让牛德倒酒,看向了凌峰,“小子,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射手,别老看你那个十字架,合群一点,没事多笑笑,不吃亏。”

凌峰放下了他的十字架吊坠,看了赵大帅一眼,没说话。不过眼神中却流露出了对赵千的崇拜和尊敬。

“喝!”赵千带头干了。

十五个年轻人唰的一下起立,整齐的喝干了杯中酒!

“好!”赵千猛地起身,砰的一声摔碎酒杯。

毒蝎队员目光狂热起来。

“翠烟阁里有个叫索隆的官儿。”赵千望着他们,“他很恨我,说要把我千刀万剐……”

咣!

桌子翻了。

“操c他娘的!”牛德骂了起来。

“对,操c他娘的。”赵千嘴角轻轻一弯,“不止要操,我还要更多,你们懂的。”

陈荣阴狠的脸上绽开一抹微笑,“是,大帅,我保证,你绝对会满意。”

“毒蝎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赵千拔出了插在后腰的金色沙鹰,做了个开枪的动作,“记住,枪一旦响了,这个北京城,就要乱!”

“是!”十五名毒蝎队员敬礼了。

……

“鸳鸯,我的小美人儿,笑一个。”一个老头子搂住了鸳鸯。

“索大人,您喝酒。”鸳鸯微微有点挣扎,但还是笑着帮索隆倒酒。

“不喝!”索隆露出了不快的神色,盯着鸳鸯,“美人儿,想什么呐,神不守舍的。”

鸳鸯一惊,忙道:“鸳鸯没想啥,就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恐怕今儿晚上不能伺候大人了……”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索隆强行将鸳鸯搂进怀里,就要撕她的衣服,“让本大人看看,咱们的小鸳鸯哪里不舒服!”

随行的人发出一阵猥亵的笑声,身边的青楼女子连忙倒酒,同时心中都暗暗为鸳鸯叹气。

她们知道,索隆这老家伙很是变态,明明已经快失去功能了,却每次都要想出各种花招折磨她们,最近这老家伙看上鸳鸯了,鸳鸯伺候他一次就要伤一次元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说,**还要出血好几天。

鸳鸯发抖了,可她不敢挣扎,紧紧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了索隆的淫笑声,索隆口中酸臭的酒气也窜入鼻孔,鸳鸯想吐,胃里翻个不停。她心里很恐惧,因为她知道,这只是前x戏,只是过场,再过几个时辰,这老家伙喝高兴了,便会带她进房,用各种可怕的手段折磨她,虐待她。

砰!

鸳鸯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只见白色的绣着荷花的屏风上洒上了一道红色,接着一个人倒了下来,砸翻了屏风。

“啊!”雅间里的青楼女子叫了起来。

索隆惊呆了,摸在鸳鸯胸脯上的手抖个不停。

血,染红了地面,死掉的人是索隆的护卫,此时这护卫脑袋中枪,红的白的混在一起从脑袋上的弹孔中流出,还没死透,抽搐着……

随索隆一起来的几个人都是兵部的官,索隆官居兵部左侍郎,正二品,这些个官儿都是兵部的,他索大人的忠实跟班。

“大,大,大人,这,这……”几个官吓得脸色发白,其中一个手忙脚乱的拿出大烟壶,胡乱吞了口烟泡,想要镇定,结果却差点被呛得背过气。

安静。诡异的安静。

几秒钟后,枪声再次响起!

索隆浑身发抖了。鸳鸯趁机从他腿上爬起来,躲到了屏风后。

可是,鸳鸯的嘴巴却被一只炽热的手捂住了,那手上,还有金属的味道。

一阵风吹来,鸳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雅间的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然后她看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吊坠,银色的,就像洋人教堂里挂着的那种十字……

乱了。这声枪响之后,这雅间里彻底乱了!

那些个青楼女子到处躲藏,只有一个坐在石竹垫子上发抖,因为她腿上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被刚才那声枪响带走的死人。

“多,多大人……”这青楼女子抹着浓浓胭脂的嘴唇抖着,睁大的眼里尽是恐惧,明明想哭,就是流不出眼泪。

这是极端恐惧的表现,就像以索隆为首的那些官。

鸳鸯的嘴被捂着,可她斜着的瞳孔却充满了惊骇!一只手臂就架在她的肩上,手臂的尽头是一把枪,她还能感觉到枪口喷射之后的余震。

砰!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枪声在门口响起!

门外尖叫声脚步声响成了一片,十几声枪响过后,嘭的一声,雅间的门被一脚踹开。

十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长相阴狠的年轻人,一把大手枪握在手上,闪着蓝光。

“阿峰,谁是索大人?”陈荣看都没看雅间里的人,很是奇怪的对着雅间最里面靠窗的屏风说话。

索隆几人惊恐万分的回头,缩在角落的几个青楼女子也都望着那个屏风。

屏风倒了,一个冷峻的年轻人仿佛置身于黑暗之中,只有他胸前微微摆动银色十字架在闪着光亮。

凌峰松手了,鸳鸯跌坐在地,抬起头望着凌峰,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峰开枪了,第三枪,子弹准确的穿过了索隆的额头……

陈荣嘴角抽了抽,冷笑一声,点燃支烟,“你动作真快。”

凌峰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嘴里默念起什么。

牛德笑了,“荣二爷,你们一队的这个奇人又在念经了。”

“没办法。”陈荣叼烟的动作很像某人。他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没意思,你们动手吧。”

话音刚落,枪就响了,那些官和青楼女子都倒在了血泊中……

陈荣吐掉了烟,用鞋底踩灭,走过去,对着索隆的尸体连开七枪!

“妈的。”陈荣咔的一声推上弹匣,“老子看你怎么把我家大帅千刀万剐。”

“走了?”王彪走了过来,面无表情。

“还有一个。”陈荣看向了双目无神的鸳鸯。

“我来。”凌峰睁开了眼睛。

陈荣看了他一眼,眉间微皱,说了一句快一点,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雅间。毒蝎队员跟在他的身后,仿佛这不是一场屠杀,而是一次无聊到家的任务。

铁石心肠,这些人都是铁石心肠!鸳鸯突然清醒了,睁大了眼睛,瞳孔中的影像,是一支对着自己额头的枪口。

以及,一张如寒冷冬夜一般的脸庞。

……

宽胡同口,赵千靠在墙上,点燃了支烟。

一支烟抽完,回头望了一眼翠烟阁的方向,扔掉了烟头,踩灭了火星。

“差不多结束了。”赵千捏捏鼻子,咳嗽一声,顺着胡同口的街道走了下去,很快没了踪影。

宽胡同重归平静。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从远处的墙上跃下,脚步轻盈的来到胡同口赵千站过的地方。

“师兄,他回京了。刚一回来,就血光四溅。”男子深深吸了口气,双脚点地,掠到街的对面,纵身一跃,如同一只灵猴般翻上了一座院墙,蹭蹭几下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戊戌(三)

“贯市西尾巴?”赵千走在巷子里,表情有点新奇,“老四合院啊,一百多年后哪里还有这些景色?”

这条巷子就在宽胡同旁边,全是十九世纪末老北京的民宅,还有四合院,巷子名儿也挺怪,叫贯市西尾巴。

赵千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晚上9点过了,巷子里的民宅小院都点起了烛火,还夹杂着一些煤油灯的光芒,别有一番风情。

此时已是1898年6月25日,夏夜的风暖暖的,也没那么多沙尘,这个时代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中国这样工业极度不发达的国家。

没污染,可是也没生产力,更没钱,所以受气。

赵千一边走,一边把这十九世纪末京城小巷的夜景看了个饱。

这片地儿是个市集,叫贯市,这巷子正好在西边,所以叫西尾巴。巷子中不落的地界,几间大院合成一片,占了巷子大半拉地。

此时灯火通明,最大的前院门口还放着两头石狮子,门脸也不小,门匾两侧挂着大红灯笼,火光透出灯笼皮,映在那牌匾之上——

顺源镖局!

赵千驻步了,神情有些惊讶。顺源镖局?就在这儿?两个月前还在京城时,基本上天天都在宽胡同的德记珠宝行,怎么也没想到到周围逛逛?

镖局,这是江湖老行当了,走镖的趟子手都是汉子,刀口上舔血的营生,讲的就是镖头的气势和脸面。

赵千一直觉得镖局挺像雇佣军的,托镖给钱,爷们卖命。

可这顺源镖局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因为……

“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经过燕太子,结托并州儿。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因击鲁勾践,争博勿相欺。”

赵千心中一动,这诗说的什么不知道,吟诗的声音虽温文尔雅,却透着一股豪迈。

“痛快!”又是一声,声音粗豪,宛若洪钟,和刚才念诗的绝不是一个人。

“五哥,不送了,复生又不是不来了!”声音越来越接近院门,这人像是喝醉了,赵千往旁边走了几步,将门口让了出来。

“哪里话!”粗豪声音北京口音不重,倒带着几分河北土话的味儿,“复生兄弟现在是干大事的,五哥这儿庙子虽小,却永远是兄弟的家,要是兄弟累了,想喝酒了,尽管到五哥这儿来,还是那句话,有五哥一口吃的,兄弟就不能饿着咯!”

“好汉子。”赵千听出了这话里情意不虚,很是真诚,不由暗道。

“咱兄弟不说这个!”念诗的人这句话没了京腔,似是湖南那边的口音。

“五哥不送!”吱呀一声,大院门推开了。

“好!”粗豪声音似是离开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少年,少年行,正少年!”

赵千看到了出来之人是个年轻人,只是门口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脸,只见他一边摇摇晃晃的走,一边高声自语:“少年又如何,若不为国为民,空白头!一腔热血归何方,天涯到处是黄土!”

赵千站在暗处,看着他的背影,穿着长衫和千层底布鞋,身形瘦削,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那人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扶住墙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

咦?怎么有人在拍自己的背?

抬起头,发现是个男人,唇上和下巴都留着胡渣。夜色中,小圆帽正中的红宝石发出的光芒却还没有那双眼睛亮。

长得并不俊美,但脸部轮廓宛如刀削,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大清楚,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就像散发着气场一样。

不由愣了一下,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哇的吐出来,这次倒好,直接喷到那个男人身上了。那马褂真丝的,很贵。

“唉。”赵千看着自己身上的呕吐物,“一般来说,都是美女喝醉了才往别人身上吐。”

“你是?”那人也清醒了,眸子中闪了一下,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实属无意,如果兄台心疼这身衣裳……”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碎银子,“不知够不够,也没多的,这样好了,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总理衙门章京谭嗣同是也……”

“啥?”赵千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的脸!

年岁不过三十出头,眉清目秀,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不,应该是浊世一清流,乱世真男儿!

谭嗣同,谭嗣同……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赵千魂神猛地一颤,回头望着那大院门,火苗的光从大红灯笼中透出,在那有些斑驳的门上跳动……

真的!刚才那条送谭嗣同的汉子,就是顺源镖局的总镖头王五!

大刀王五!谭嗣同,字复生,历史上,他与清末豪杰王五是拜把子兄弟!

明明是个读书人,看起来也有些孱弱,可这谭嗣同的气势举止,江湖气十足,豪爽不羁,倒和他的义兄王五是一类人。

“好汉子!”赵千不由赞道。

谭嗣同微微有些错愕,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会出口称赞自己,不过倒是一点不拘泥,“这位兄台丝毫不在意身外物,值得复生相识,敢问一声高姓大名!”

“姓赵,单名一个千字……”赵千正要继续说,却被一声惊呼打断。

“赵青山!?”谭嗣同向后一退。

赵千眉间微微皱起,看到谭嗣同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载振的折子在谭嗣同手里!

肯定是,谭嗣同现任总理衙门章京,载振操练的统旗军现在是整个清廷关注的对象,贝勒爷上的折子,必须经过总理衙门。而且,原本的历史中,这个职位应该是康有为的……

“复生兄……”赵千抱拳。

谭嗣同冷笑一声,“不敢当。”

赵千笑了:“谭先生。”

谭嗣同挥手:“在下区区一个小章京,哪比赵大人威风八面,骄横跋扈。”

骄横跋扈?赵千眼中一闪,你在说我?暗讽?哪里,你就是直接骂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告辞,赵大人请自便。”说罢,谭嗣同拂袖而去,脚步依然有点踉跄,身形却始终笔挺。

目送谭嗣同这位一腔热血的清流离去,赵千不禁微微摇头……

“一腔热血归何方,天涯到处是黄土。”

耳边还缭绕着谭嗣同酒醉之中说出的这句话。

就在这时,大院门推开了,一个身形精瘦却骨骼粗壮的汉子出来了。

“复生?”他问了一句。

赵千转过头,一张面色偏黄的脸映入眼帘。

那汉子愣了一下,抱拳问道:“兄弟,在下顺源老五,问一嗓子,可曾看见我兄弟?”

这人就是王五了!看来是担心谭嗣同醉倒在巷子里,出来看看了!不过看情况他也喝了不少,问话都不清楚。

“五爷,你好。”赵千微笑。

“呔!”王五声如洪钟,“啥五爷不五爷的,这鸟世道,谁是爷,明白的很。”

这王五倒不似谭嗣同那般清高,毕竟跑江湖的,走镖押货,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没那么多穷计较。

“江湖上朋友抬爱,叫老五一声五爷,那都是场面话,不算数的。”王五也许是对赵千有好感,也许是喝多了,话多了起来,“看你年纪也就二十多岁,穿得也光鲜……哟,你身上的糟货是我那兄弟吐的?来,跟五哥进去,脱下来兄弟媳妇给你洗洗……”

“复生他……”赵千眼中一亮。

“肯定又是发火走了,他那个臭脾气,当哥哥的清楚的很,兄弟,不要计较,复生兄弟自从当了那劳什子章京以来,劳心劳力。五哥粗人一个,不懂他说的那些大道理,不过有一条还是省得的……”王五让出了道。

“那就叨扰五哥了。”赵千走了过去,和王五并肩朝顺源镖局走去。王五个子不高,赵千有一米八,王五比自己矮了个头顶,也就一米七五左右。

顺源镖局里地头挺宽,一个大坝子,放着石锁之类练筋骨的玩意,坝子边上立着兵器架子,朴刀长枪铜棍插了许多。

坝子周围都是房子,青瓦石墙,还算牢实,此时夜深了,也没几间房子亮着灯。王五走到一间房前,敲敲门,“小六,叫你媳妇起来,我兄弟衣服弄糟了,给他洗洗。”

屋里悉悉索索一阵,然后一个马脸汉子开了门,揉着眼睛,“五爷。”

“睡了?”王五大声咋呼,“老娘们睡那么多干嘛,埋汰!”

叫小六的马脸汉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的把不远处的赵千望着。

这个年代男尊女卑,大男子主义盛行,好,很好,爷们就该这样,不过这样也太过分了,估计王五是真的有点醉了,要是清醒也不会这个时候去敲人家两口子的门。

于是走了过去,拉住了王五,“五哥,不用麻烦了。”随即朝小六使了个眼色,示意没事,让他回去睡觉。

王五酒劲上来了,用力挣扎,小六看出来五爷是黄汤灌多撒疯了,连忙关门。

“小六,六儿,你要我在兄弟面前丢脸是不!”看到小六关门,王五毛了,就要把膀子从赵千臂弯里抽出来。使了两下力,发现居然没有挣脱,斜睨赵千一眼,沙哑着声音道:“看不出来兄弟还是个练家子……”

咔!突然,王五手臂一拧,身子矮下去,从赵千身侧绕过,从背后将赵千的手臂反锁!

没醉!王五没醉!赵千心里猛地一颤!他是故意装疯!

咣的一声,房门撞开了,那叫小六的马脸汉子和一帮人冲了出来,手上都拿着家伙,将赵千团团围住。

“恶贼!今天我老五要替天行道!”王五在后面大喝。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戊戌(四)

他看见了!

赵千心念如电!

从自己和谭嗣同搭话时,王五就在门后看着!点背,真是点背,原本只是对那个气质举止奇怪的年轻人感兴趣,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就是谭嗣同!而王五因为担心谭嗣同喝醉,又恰好听见看到了一切!

运气,巧合,不管怎样,王五现在反锁着自己的手臂,一群顺源镖局的趟子手将自己团团围住!

“五哥,这是为何?”赵千回头,现在只能拖!

王五真不愧是晚清的武林高手,手劲够大的,手被牢牢控制,连伸手去拔插在后腰的金色沙鹰的机会都没有!

“废话!”王五怒道:“天地正气!我老五是个粗人,可这点还是明白!你赵青山骄横跋扈,恶名昭著,必除之而后快!”

恶名昭著?谁告诉你的?难道是谭嗣同?赵千感到有点纳闷。

“我义弟心怀大义,为天下苍生而操劳,他说你是恶贼,我老五就认定你是恶贼!”

果然,王五接下来的这句话说明了一切。

“为天下苍生?”赵千蓦地冷笑一声。

王五看到赵千的神情,愣了愣,一瞬间手上略有松动……

机会!赵千从被擒拿的第一刻开始就在蓄力寻找的机会!

啪,王五的手被打开了,后退一步,接着,赵千一个半转身,回旋脚就踢向王五胸部!速度很快,招式简单有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王五一时间竟难以招架,胸口中了一脚,蹭蹭蹭的连退几步!

“五爷!”马脸汉子小六大惊,连忙扶住了王五。

围着赵千的趟子手呆了几秒钟,然后一拥而上……

砰!

枪响了,一道红色洒落。

砰!

又是一声。

砰,砰,砰,砰,砰!

连续五枪。

王五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尸体,顷刻之间,他的手开始颤抖。

“后退!”赵千大吼,飞速从腰带里抽出狼型战斗刀。

妈的,没带备用弹匣,就七发子弹,打完了金色沙鹰就成了摆设。

可是,却没有人敢动了,地上七具尸体还没死透,还在抽动,血还像泉水一样往外冒。一时间,所有人都僵住了,气氛安静得很诡异。

“我去你.妈的天下苍生!”赵千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王五脸上,“蠢到极点,还自以为那就是正义,那就是真理,狗屁!说穿了还不是为皇帝老子效命,当个忠于主子的奴才,狗屁不如!”

王五没有回话。他根本无法回应。局势转变的太快。赵千骂声带来的惊怒和七具尸体带来的震撼交织在一起,让这条硬挺挺的汉子也乱了方寸。

复生兄弟说,这赵青山乃大恶之人,世人都说这赵青山是个二百五,遇事就犯浑,可他不这么认为,他说这个人杀人不眨眼,适逢乱世,不是魔头就是枭雄!

所以,本想出去照顾谭嗣同的王五在听到他那位义弟在喊出“赵青山”这三个字时,才心念一动安排了这一出惩奸除恶的戏码。

可惜,到底是江湖中人,考虑事情不周全,恶贼好好的,自己的弟兄倒摆下七个。

“王五,你是条汉子,豪气干云,你那位义弟我也敬他一腔子滚烫的血,可是,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这个东西永远是最现实的,错了一步,满盘皆输,无法改变,无力回天!”赵千握紧战斗刀的刀把,目光扫视着众人,“来!愣着干什么,都他妈上!反正这梁子结下了,老子照单全收!操你大爷,老子也不指望改变你们了,思想有多远,就他姥姥的滚多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众人原本惊怒到了极点,此时听赵大帅这么一嚎,竟集体错愕!

其实,赵大帅的本意是想说,人的思想不容易改变,尤其是那种自己有一套观念的人,谭嗣同如是,王五如是,这样的人要转变他们的思维很难,所以干脆放弃,该干嘛干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面对这样背油费电的事儿,赵大帅从来都是一个方法——珍爱生命,果断远离!

谭嗣同是个人物,王五是条好汉,可他们要这么拧巴,这么费劲,那就没什么意思了。谭嗣同确实爱国,可他爱国的前提是忠君,纵使他横刀向天笑,纵使他去留两昆仑,错与对,历史的答案很清楚。

白死了,他白白洒了一腔热血,这场戊戌政变之后,中国坠入了最黑暗的深渊,这一点,谁都无法评价,因为结果在那,如铁的事实在那!

这就是思想,这就是观念,这就是谭嗣同身为清流的思维方式的局限性!

他不知道中国落后的根源就是那个“君”,他不知道中国十九世纪末人才凋零的根源就是那个“忠君”,所以他只能去留肝胆两昆仑,所以他只能我自横刀向天笑!

这一刻,赵千心中因为巧遇谭嗣同所带来的热情全部熄灭……

好吧,就这样吧。赵千开始后退。

对,只能这样,面对这样的中国,面对这样的黑暗,没有其它路可走,真的没有。

这一刻,赵千心底那条一直寻找的救国之路突然清晰无比!

血,只能是血。

地上刺目的殷红在瞳孔中跳动……

用血来换!用血来洗净!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纵然这很痛苦,纵然这很悲壮,纵然这很惨烈,纵然这很沧桑——

可快乐的前提的是痛苦。

可大道是用悲壮走出来的。

可从苍凉黑暗中带来光明的牺牲必然惨烈。

可人间正道是沧桑!

对——

这就是需求,这就是代价,强大的需求,黎明到来的代价,绝对没有错。

赵千靠在了门上,终于,心底深处那点彷徨烟消云散。

“为兄弟报仇!”王五声嘶力竭。然后,发狂一样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冲向这边。

短暂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可这几十秒钟,却让赵千彻底想明白了。

咬咬牙,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从刚才交手一招的情况判断,自己绝对不是王五的对手,何况还有十几个拳脚了得的趟子手。

他们是如此愤怒,他们一定会将自己除之后快。

奶奶的,看来一个人的运气是有限的,今天晚上,指不定就送在这儿了,想透了又怎样,命都没了……

赵千握紧了狼型战斗刀,这一瞬间心里的想法竟然不是害怕,而是为什么自己不早一点明白,看来以前是放浪形骸惯了,没有一个成型的思想,走到哪算哪,想到哪出是哪出,唉,这都是当雇佣军落下的病根……

经历使人成长啊,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见过了一些人,经过了一些事,思想在慢慢蜕变,观念在渐渐形成。

赵千望着朝自己冲来的王五众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成熟了。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赵千深深吸了口气……

突然。

后背一空。

整个人倒了下去。

接着。

黑乎乎的一坨从自己脸上踩过去……

然后。

枪响了。

接连不断的枪声,就像放烟火一样。

一分钟以后。

一切宁静如水,就像烟火落幕之后的凝殇。

赵千爬了起来,转身,沉默伫立。

“大帅,你怎么会来这儿?”李奇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说话。”赵千抬手。

李奇天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站在赵千身后,陈荣他们也站着,还有情报部的张自发和罗壮。

仰头望天。

今夜星辰密布,在夜幕中犹如万家灯火。

……

一个男人,用近乎于悲伤的眼神望着夜空。

他的身后,一群男人同样望着天。

良久。短暂的良久。

“幕渊……我错了吗。”

李奇天微微一颤,“大帅明白了?”

赵千笑了,“一直都明白,只是……不忍心罢了。”

李奇天不说话了,所有人都深深呼吸着。

赵千缓缓转身,对着顺源镖局的大门,以及大门里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王五在最前面,趴着,血染红了半个身子。

“敬个礼吧。”赵千缓缓抬起右手,“他值得。”

“谁?”李奇天有些诧异。

“他。”赵千指尖碰到了太阳穴。

唰。

陈荣带头,毒蝎队员敬礼了。

李奇天目光一闪,也敬礼了,然后是张自发和罗壮。

十秒钟后,赵千放下右手,“走,都跟着我,今夜就当最后的缅怀,当明天太阳升起,我再不会犹豫,如果这条路注定要我十恶不赦,那我就心甘情愿背负一切……”

蓦地。李奇天眼眶湿润了。所有人的心,都在颤动。

“纵然青史留骂名,他年葬马归太平。”望着赵千的背影,李奇天眼中流下了一行泪。

“骂名么?”赵千脚步顿了顿,露出了笑容,“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后面那一句。”

“大帅!幕渊誓死追随!”李奇天双膝着地,泪流满面。

“我们誓死追随!”

膝下尘土激起在夜色中,这些膝下有黄金的热血男儿在这一刻,将这男人镂刻在尊严之上的珍宝,献给了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

赵千没有转身,静静站了几秒钟后,朝前走去。

然后,巷子里,这些男人们慢慢站了起来,跟在那个男人身后,脚步坚定如铁。

……

假如有一天,这条路尽头的风景,我们再也看不到。

那也值得,因为我们的生命,早已埋葬在路的崎岖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戊戌(五)

第二天,李奇天问赵大帅昨天情势那么危急,为什么不跑?赵大帅说本来想跑的,但是听到了你们的脚步声。李奇天不信,说大帅的眼睛好我们都知道,可耳朵也这么灵?赵大帅拍拍他说神的世界凡人是不能体会的。陈荣在一旁插嘴说大帅压根没有跑的心思,他老人家热血一上来,啥都不管不顾了。赵大帅脸一红骂荣二爷你晓得个球。李奇天义正言辞的说还好我们昨天听到了枪声大帅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是真理……

狗血的对白终于结束了。赵大帅不在乎狗血,热血多了,总是要狗血一点的。再说了,赵大帅本尊洒狗血就是一级棒,哦不,是按摩棒,比一级棒强悍多了,还是带振动的,齿轮状,高级硅胶制成,防打滑,摩擦性高……

世界失去润滑,生活将会怎样。

嗯,再编排下去就不和谐了,凡事要忍,特别是身为一名屁民。

……

流水潺潺,树荫之下,放着一张躺椅。不远处是一座亭子,亭子中横着一张琴案。

“小李子,使劲扇。”慈禧侧卧在躺椅上,双眼微闭。她胸口有些起伏,似是有什么事情压在心里难以平复。

“老佛爷。”秀莹走了过来,微微一福。

“丫头,脸色不好哦。”慈禧睁开眼睛,有了些笑意。

“身子有些不适。”秀莹清丽婉约的身段似乎消瘦了一些。

“本来就瘦,从香河回来,越发的瘦,这可怎么得了哟。”慈禧爱怜的看了秀莹一眼,“丫头,别弹了,回去歇着吧。”

“老佛爷,不碍事的。”秀莹又福下身,然后朝亭子走去。

在琴案前缓缓坐下,细腻的小指轻轻拨动了古筝的弦子……

弦音颤抖着,融入空气,秀莹眼中流过着一丝黯然。她凝视着古筝,像是想起了什么。

然后,如玉的十指抚弄着弦子,筝音叮咚如泉水。

幽怨,也悠远。

双调,寿阳曲,秀莹将调子减慢了几分,轻声唱了起来:“心间事,说与他,动不动早言两罢。罢字儿碜可可你道是耍,我心里怕那不怕……八千里,愁万缕,望不断野烟汀树。一会价上心来没是处,恨不得待跨鸾归去……”

慈禧听着,一曲还未结束,便道:“丫头,换一首,听着难受。你在想着心事,老佛爷可是知道的。”

秀莹一颤,双手按住弦子,筝音戛然而止。

慈禧看着她:“他是谁?可是载振?他对不住你?如果在载振那儿受气了,大可告诉老佛爷,老佛爷为你撑腰。”

秀莹没说话,只是起身,深深福了下去,“老佛爷,秀莹知错了。”

慈禧伸手,身后李莲英立刻将她扶起来,一个小太监立刻递上了白玉茶盏,慈禧喝了一口,小太监跪安接过茶盏,束手立在一旁。“错?”慈禧皱起眉头,“你错哪儿了?”

秀莹咬着嘴唇,身子颤得越发厉害,终于跪了下来,朝慈禧磕了个头,“秀莹看错了人,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还请老佛爷责罚。”

“你是说……赵青山?”慈禧明白了,似笑非笑的道:“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只是不清不楚的,我这心里也难踏实。”

“可是他……”秀莹直起身,神情错愕。

“载振的折子昨儿我看了。”慈禧挥挥手,“丫头,起来吧,可怜见的,亭子靠水,寒气重,前些日子见了你阿玛,说你自打从香河县回来,十天有八天都躺在床上,靠药罐子顺气,这可要不得。今儿你身子骨好些了,才叫你入宫,陪我说说话,听你弹弹曲子,也好排遣排遣,都是你那个不争气的皇帝叔叔闹的,最近没有一天顺心日子过……”

秀莹还是跪着,慈禧使了个眼色,李莲英连忙叫了个小太监去把秀莹扶了过来。

“看把我这丫头吓得哟。”慈禧拉住了秀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有什么大不了的,赵青山不就是在香河练军时闹了点事儿嘛,我觉着这倒是件好事……”

“好事?”秀莹一愣,“他,他先烧城门,再砸军营,还杀了个旗人军官……简直,简直是目无朝廷,目无军法……”

“这载振!”慈禧松开了秀莹的手,有些愠怒,“练军没本事,给你阿玛传信倒是快得很呐!”

“老佛爷,不怪阿玛,是秀莹,是秀莹大胆看了载军门写给阿玛的信。”秀莹连忙解释,“阿玛身为统旗军监军,原是尽忠职守的。”

“我知道,你紧张什么。”慈禧看了她一眼,“孚郡王府是皇族嫡系,他载沛不忠,谁忠?”

慈禧语气有点异样了,秀莹不敢说话了,伺立在躺椅边儿上。

慈禧道:“赵青山这个人,我早就暗中调查过了,在那叫什么大安屯的地界操练新军,可本分的很呐,载振不给他粮,不给他兵,他就自个儿花钱,生生的拉扯了千把号人起来,还请了洋人当教官,买了样枪,好样的,到底是洋人地界长大的,办事就是有章法。”

秀莹一惊,原来老佛爷什么都知道,心里也早有了主意。

“小李子。”慈禧眼中闪过一道微光。

“嗻。”李莲英打千。

“去给我把人叫来。”慈禧道。

李莲英脸色一动,领旨而去。秀莹知是慈禧要议事了,有些东西听不得,于是连忙告退。

“走什么?”慈禧让小太监搬来个绣花墩子,“丫头,坐在老佛爷身边,有什么就听着,帮着出出主意,你看现在宗室里,还有谁能帮我分摊分摊?”

“是。”秀莹坐下了。慈禧的确是宠爱这满人第一才女,有什么事也不瞒着,这也是秀莹才学见识出众,虽是女儿身,却远胜于其它宗室子弟。

“那折子真个是让我生气。”慈禧冷笑道,“我以为载振有点才学,没想到也是个眼高手低的货,他在香河县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现在倒好,还敢上折子说赵青山的不是,那个被赵青山处死的郝勒,做的那些个事儿,简直是丢了八旗祖宗的脸!”

秀莹惊呆了,老佛爷说这些什么意思?可她知道慈禧在气头上,又不敢发问。

慈禧哼了一声,“庆亲王这一家子,给了鼻子就上脸,我许了他军职,这奕劻倒真能给我折腾,谁给银子就把军职给谁,这不是卖官儿是什么?白花花的银子水一样的流进他庆王府的门儿,这新军,可就一塌糊涂乌烟瘴气了!旗人?现在八旗的这些货色能用么?还不是找着机会就挖我大清的根,抠我朝廷的墙角。皇帝诏了袁世凯进京,我让荣禄去了天津,这一来一去,中间这道沟,谁去填?还指望着载振能给我练出一支新军,现在看来,这统旗军也与绿营八旗无异,不堪大用!”

慈禧这番话说的明白,说的透亮,这个女人还真是有点本事,不然也不会凭借叶赫那拉的姓氏,就坐了他爱新觉罗的江山。身为这段黑暗年代的实际统治者,一些御用历史学家还真得把屎盆子往她脑袋上扣。不过有一句说一句,慈禧虽然政治手腕厉害,阴谋阳谋的也用了不少,但在很多事上还是糊涂的,比如不懂军事、私心过重之类的。

“还敢上折子,他载振有什么资格说赵青山?如不是统旗军要皇族掌军,我还真想免了载振的职,把这支军交给那赵青山!”慈禧看向秀莹,“丫头,你没错,你推荐的这个赵青山是个人才。”

“他……”秀莹出神了。

慈禧道:“可惜,这个人不清不楚的,也不知他是真浑还是假浑,如果他真如朝廷里传闻的那样是个二百五,我倒放心了。丫头,你也去过香河县,可曾见过这个人?如果见过,给老佛爷说说。”

秀莹愣了一下,开口道:“老佛爷,秀莹的确慕名而去,可惜没有见着。”

“慕名而去?”慈禧不由笑了,“现在京城里那些个官一提到这个赵青山,谁不是扯着脸子开骂的?他倒还真有名儿,不过是恶名,臭名,浑名。”

“老佛爷心比天窗还亮,秀莹不敢妄言。”秀莹眼中闪着莫名的光,有些激动,又有些幽怨。

慈禧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双眼微闭,靠在躺椅上,不再说话。两个小太监连忙过来,一个扇扇子,一个捶腿。

秀莹捧过茶盏,慈禧却不喝,就在秀莹放下茶盏的当口,李莲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打扮有些怪异。

待三人走近了,慈禧微微睁开眼,眉间轻轻皱了一下,很快神色如常。

“还不参见老佛爷?”李莲英扯着嗓子叫道。

当前一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的长衫很是奇怪,朱红色的,染着金色的梅花,仔细一看,那长衫的样式居然有几分像道袍。他长得尖嘴猴腮,却牛高马大的,肩宽膀阔,太阳穴还高高隆起。

而他后面那条汉子,三十来岁,个子不高却身形精悍,一身黑色劲装,辫子盘在头上,竟是前天夜里暗中跟踪赵千的那个男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戊戌(六)

“拜见老佛爷。”两人跪下磕头。

慈禧没反应,秀莹的表情则越来越惊讶。

他们是……

秀莹不敢相信,老佛爷竟会把这两个人招进园子里!

拳民!他们是拳民!现在到处活动作乱的拳民!这些拳民杀洋人传教士,烧洋人教堂,把信奉基督天主的中国人称为教民,只要遇上肯定格杀勿论!

实际上,拳民是甲午之后,民间渐渐形成的一种武装组织,义和团就属于拳民,而去年发生的巨野教案,就是拳民杀了德国传教士引起的,之后德国军舰强行占领胶州湾,与清廷签订了《胶澳租界条约》,从此将山东作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老佛爷不是一直反对拳民,说他们造反作乱的么?怎么会召见这两个人?秀莹想不明白,心绪很是混乱。

两人还跪着,慈禧面无表情卧在躺椅上。

一分钟过去了。气氛安静得很诡异。

穿朱红长衫的那个高大汉子有些忍不住了,微微抬起头,悄悄观察慈禧的表情。而他身后的那个三十来岁的黑衣男人,则一直低头,就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样。

慈禧伸手,李莲英将她搀扶着坐直。慈禧眉毛挑了挑,“谁是邱志和?”

高大汉子一听慈禧问话,立刻起身答道:“我是。”

“没规矩的东西,谁让你起来的!”李莲英大怒。

邱志和愣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慈禧缓缓道:“小李子,宽松着点,他们头一回进园子,不懂规矩。”

“嗻。”李莲英退到慈禧身后。

“起来说话儿吧。”慈禧笑了笑,“后面那个,别老把头埋着。”

黑衣男人起身了,邱志和躬身道:“回老佛爷,他叫田怀光,是下民的师弟,不善言辞,还望老佛爷原谅则个。”

这邱志和规矩倒是学得挺快,就是不伦不类。秀莹目光落在了两人脸上,突然发现那叫田怀光的黑衣男人也在看她,随即移开了目光,微微垂首。

“随便点说话,不要拘泥。”慈禧笑道,“能把你们叫到园子里来,就是证明,你们可以为我大清出力……”

“谢老佛爷!”邱志和连忙行礼。

穷酸货,上不得大台面,亏你们还弄了个什么教。李莲英暗骂一句。因为这邱志和一时激动居然打断了慈禧的话。

田怀光倒是一直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站在那儿就像个幽灵一样。

“洋人的什么天主教,祸国殃民,你们身为大清子民,杀教民烧教堂,原本也是该的,只是缺管少教,没个人领导,朝廷本来就一塌糊涂了,你们还在闹乱子,我当然看不下去了。”慈禧看着邱志和,“我说得可对?”

“老佛爷英明!”邱志和眼中一闪,明白了慈禧这番话的意思,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个头,“下民愿为老佛爷,愿为大清,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慈禧笑着侧头,对身后的李莲英说:“小李子,你看如何?”

李莲英忙道:“民气可用!”

“民气可用。”慈禧点头笑道:“对,就是这句话儿。”然后望向邱志和,“起来罢,老跪着作甚?既然你们愿意为我大清效力,那些拳民,当然要归你们领导,为朝廷办事,给洋人一点颜色瞧瞧,别让他们老骑在咱们头上,耀武扬威的,弄得我在这园子里日子也过得不舒心,唉。”

邱志和起身,听见慈禧叹气,立刻道:“老佛爷吩咐,下民定当照办,绝不让老佛爷失望!”

慈禧皱着眉:“失望?让我失望的人还少了?你看那个在紫禁城的皇帝,现在折腾这什么变法,搞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这江山社稷还要不要了,这国家还撑不撑下去了?”

邱志和又想说话,却被李莲英一个眼神制止,他身后的田怀光脸上有了表情,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似是深吸了口气。

慈禧眉间越来越紧,“变法?变就变吧,我也不反对,毕竟皇帝大了,想做点子事儿也正常。可哪有他这样变的?祖宗规矩都不要了,九五之尊的威严也扔了,小李子,那些搞什么维新的清流把那东西叫什么来着?”

“君,君什么,哎呀,回老佛爷,那东西大逆不道,小李子也记不得了。”李莲英道。

“大逆不道?小李子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慈禧嘴上这样说,眼中却是认同的神色,余光看向了秀莹,“丫头,你才学高,说说。”

“回老佛爷,是君主立宪,康大人谭大人他们推崇日本国的明治天皇维新变法,就是给皇上也立个法,订个规矩……”秀莹说到。

“胡闹!”慈禧突然大怒。

慈禧态度变化太快,众人都吓了一跳,秀莹打了个冷战,不敢再说。

慈禧喘着粗气,铁青着脸坐在躺椅上一句话也不说。她不说话,谁都不敢发言,于是都束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几分钟后,慈禧开口了:“小李子,传我懿旨,赐邱志和四品护卫衔,田怀光五品护卫衔,带他们下去。”

“嗻。”李莲英明白了。

“我累了,丫头留下给我捶捶背,你们去吧,没我允许,都不准靠近这里。”慈禧道。

众人退下了,秀莹起身将慈禧扶着躺下,然后把鸭绒软垫子放在了慈禧腰间,接着走到慈禧身后给她捶着肩膀。

慈禧轻轻嗔唤了一声,“丫头,怎么看这两个人?”

秀莹心里一惊,挤出了一丝笑容:“回老佛爷,他们能为大清效力,这是好事。”

“好事?”慈禧蓦地冷笑一声,“这些个拳民叫咱们清妖的时候,也算好事?”

秀莹倒抽一口凉气,“秀莹知错了。”

“你又错了。”慈禧拍拍她的手,“你今儿个老错,也不知你错在哪儿了,现在就剩咱娘儿俩,尽管说,老佛爷给你担待着。”

秀莹犹豫了一下道:“他们别有目的。”

慈禧笑了,“那可不?这是正理儿。”

秀莹接着道:“老佛爷,您可知他们的底细?”

慈禧点头:“小李子说了,这邱志和起了个梅花教,自称什么吕天师下凡,教众都叫他邱天师,他那个师弟,则是梅花教的大师兄,收了几个弟子,在京城天津到处开拳坛。”

秀莹又是一惊,“老佛爷,既然您都知道,那为何……”

慈禧打断了她:“小李子那句话说的不错。”

“民气可用?”秀莹脱口而出。

慈禧眼中闪烁着,“前阵子户部的达哈苏上了个折子,将拳民的情况说了说,他们中间也有派系,相互之间也在争斗,这些个拳民,用好了是把利刃,用不好则是祸害。”

秀莹给慈禧捶肩,心中却震撼无比。

慈禧叹了口气,“丫头啊,我是没办法了,洋人今天一个要求明天一个要求,李鸿章去了两广,大清实在是没人了。外边的事一大堆,皇帝还在家里闹腾,如果这些拳民再作乱,咱们大清,可就真的……”

秀莹一颤,“老佛爷,您……”

慈禧望着亭子下的流水,“丫头,你可知我是如何知晓香河县的情况的?”

秀莹问:“不是载军门的折子?”

慈禧咳了一声,“他?等他的折子过来,天都黑了。小李子派去香河打探消息的人没一个回来的,如不是香河附近村子里有梅花教的拳民,那赵青山的所作所为,我是丁点都不知道的。”

“所以……”秀莹似乎明白了。

“所以邱志和可用。”慈禧顿了一下,“那赵青山,同样可用。”

刹那间,秀莹的心仿佛没了重力,她望着一池湖水,神情竟有些痴然。

……

香案上,立着吕天师的牌位,牌位前,插着三炷香,青烟飘起,邱志和正了正四角帽,倒退一步,跪在蒲团上,深深磕头,“先人在上,弟子邱志和恭请仙尊,赐我梅花教众万年福禄,长生不死!”

田怀光眼中动了动,也跪了下去。

邱志和又磕了几个头,嘴里念了几句,起身对田怀光道:“师弟,天师保佑,今日得老佛爷召见,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田怀光没有说话,望着香案上吕天师的牌位,似是在想什么。

这是一间客栈,叫“聚友”,位于京城外城城东一条小街上,而邱志和和田怀光,则住在聚友客栈二楼角落的一间房里,这里,同样是梅花教的总坛。

邱志和很是兴奋,坐在了桌前,拿起一壶酒,倒了两杯,“来,师弟,我们喝酒,高兴一下。”

田怀光坐在了邱志和的对面,拿起杯酒一饮而尽。

邱志和看着他,“师弟,你有心事?”

田怀光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起了往事。”

邱志和目光波动了几下,也拿起酒杯喝干。

田怀光深深吸了口气,“师兄,那时候,我们跟着师傅练拳,很快乐。”

“现在你不快乐?”邱志和给田怀光面前的酒杯倒上了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田怀光仰脖喝下了酒。

邱志和放下了酒壶,“师弟,你真想默默无闻的过一辈子?”

田怀光没有回答,抓起酒壶,对着嘴猛灌。

邱志和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师弟,残月不全,乱世无情,你我生在乱世,如不在他人之上,便是他人脚下的寒骨。”

田怀光只是喝酒,酒液顺着下巴流下。

邱志和望着窗外的半月,“我当年屡次乡试不中,迫于无奈,弃文从武,你可知我有多少辛酸,遭了多少白眼和嘲笑?可我没有放弃,我发誓,有朝一日,我邱人杰必定站在你们头上,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拜倒在我脚下!”

田怀光嘭的一声把酒壶放在桌上,醉眼朦胧的望着邱志和的背影。

“人杰,人杰。”邱志和挺起了背脊,“这个字,是我自己取的,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已走到了这里,我绝不会放弃。”

咣当,椅子翻了,田怀光摇摇晃晃的起身。

“师弟,你醉了,先去歇着吧,明天我们还要重要的事要做。”邱志和道。

“李莲英那阉人交代的?”田怀光胸口起伏着。

“对,是李大人交代的。”邱志和语气很平静。

田怀光大笑:“李大人,李大人,哈哈,师兄,你说过,你要带着兄弟们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他们相信你,跟着你,尊你为天师,可是,你却成了朝廷的走狗,笨啊,我真笨,他们真笨!”

砰!

“师兄,你!?”田怀光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胸前的窟窿。

血,从窟窿里冒出,不停的流。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戊戌(七)

“诸公言辞怯懦,足见诸公胆气,在下告辞!”

茶楼二楼,一个年轻人愤然起身,转身下楼。

“这林旭……”一个老者望着年轻人离去的方向,摇头抚须。“王大人,你觉得如何?”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笑道:“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林暾谷年方二三,便有如此胆识见识,实乃大才。”

老者回头望了望几桌喝茶谈论的仕子,压低了声音:“王大人,前日康南海去见皇上了……”

“沈大人,此事当真?”中年男人一惊。

“皇上一直在犹豫那诏子下不下,可我今日上朝,听站班的大臣纷纷议论,说是……”老者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中年男人定定神,缓缓起身。

“王大人,你这是?”老者一愣。

中年男人捂着胸口,脸色有些难看,“沈大人,胸口烦闷,怕是老毛病又犯了,你知道,我一直有气闷的毛病,恐怕要在家里将养数月,明日我就遣下人去门房,跟翁大人说一声。”

“哦。”老者眼中闪烁着,笑道:“难怪这两日站班没有看见王大人,我还以为……”回头看了看那些仍旧高声谈论情绪激动的仕子,“王大人在为这保国会的事情操劳呢。”

“哪有哪有,不过身体不适,沈大人……”中年男人望着老者,“如果没事,还是和我一起走吧。”接着望望天色,“天色将变,恐怕风雨交加。”

老者眼神闪烁的更厉害了,几秒钟后,站起身,“王大人,我和你一同回去,天不好了,我老胳膊老腿的,容易犯毛病。”

“请。”中年男人让道。

这两个人,老者姓沈,叫沈宝臣,中年男人姓王,叫王锡藩,都是翰林学士,属于翁同龢的派系,帝党,清流出身。4月时,风闻朝廷有变法的声音,一群仕子清流在京城成立了保国会,后来保国会因为谣传混入革命党,翁同龢便派沈宝臣和王锡藩来查办管理,结果查了数日,并无结果,保国会还是忠于圣上的,于是保国会便留了下来,只是光绪很是不舒服,直说谁胆子那么大竟敢无风起浪……

“这康南海,市井小人,难登大雅,此时要下诏子,后果……唉。”沈宝臣一边下楼一边小声说。

王锡藩眼神动了动,侧头笑道:“什么诏子?沈大人喝茶也喝醉了?”

沈宝臣反应过来,哈哈笑道:“王大人说的是,老糊涂,老糊涂了。”

王锡藩道:“回去便是,何必自找麻烦,这事儿,要把天捅个窟窿,到时候电闪雷鸣,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

沈宝臣点点头,叹了口气,“羽翼未丰,情势不予,急了,急了。”说罢便不再言语,和王锡藩并肩出了茶楼。

“哦,林暾谷还在?”王锡藩望见街边一个陶器摊子,刚才离去的年轻人林旭正拿着一个土陶笔筒把玩。

沈宝臣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王大人,不必招呼了。”

王锡藩点头,低语:“本想上折推荐此人,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必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群人从两边冲了过来!

“这是!?”王锡藩大惊,扭头望沈宝臣,沈宝臣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哆嗦。

这群人穿着土布褂子,厚底布鞋,用黑布蒙着脸,手拿刀枪棍棒,从王锡藩和沈宝臣身边一擦而过……

王锡藩惊呆了,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宝臣摇摇晃晃,眼神涣散,像是惊吓过度,已经要站不稳了。

林旭,被那群人围在了中间,乱刀乱棍如雨点般狂落。

一分钟后。那群人离去了。林旭趴在街边,血肉模糊。

卖陶器的小贩坐在一堆陶器碎片里,双眼呆滞,脚边,林旭把玩的那个笔筒裂成了四半,泡在血水里。

周围的人终于回过神了,尖叫声四起,胆子小的跑了,胆子大的围过来,对着林旭的尸体指指点点。

“沈大人,沈大人……”王锡藩惊醒了。

沈宝臣颤声道:“天漏了,漏了,王大人,明儿,我抱病在家,还请,还请……”请了半天也没请出来,王锡藩看他实在支持不住,便帮他叫来同样看得目瞪口呆的轿夫。

沈宝臣被轿子抬走了,王锡藩抬头望了望站在二楼栏杆前那些表情各异的保国会人士,轻叹一句“自保要紧”后,也坐上了轿子,很快离去。

……

“叫两声听听。”大院的老槐树下,赵千提溜着个鸟笼,望着笼中的画眉满脸是笑,“叫两声,乖,叫两声。”

可惜,这画眉鸟不乖,只顾着埋头吃。

“他妈的。”赵大帅开骂了,“光吃不干活啊?当心老子把你炖汤喝!”脑后的假辫子甩到了前面,一股子桂花膏的味儿窜进鼻孔,赵大帅火气更大了,“奶奶的蛋,做个假货也抹这狗屁玩意,又不是古龙水,难闻死了!二虎!”

“大帅,在呢!”张二虎从屋里窜出来,手里还拿着M97自动手枪那很像沙漠之鹰的弹匣。

“别他妈老玩枪,这毛病跟谁学的是?”赵大帅瞪着眼睛。

张二虎傻了,“大,大帅,是,是您说的,枪就是我们的第二生命,你不爱惜保养它,它就跟你过不去,您,您还说咯,枪就是女人,不是野女人,是那种可以过一辈子的好女人,要关心,要疼爱……”

“少废话,那么大的个子,你说这些恶不恶心人?老子还没吃晚饭呐。”赵千把鸟笼子放在石桌上,正色道:“人回来没?”

“哦,还没。”张二虎咽了口唾沫,大帅您老人家话题咋转这么快呢,脑子都跟不上了。

赵千回头,眉宇间突然有些凝重。

“大帅?”张二虎微微一愣。

赵千没回话,站在树荫下,保持着回眸的姿势。

张二虎不知所以了,从屋门口走到赵千身边,顺着赵千目光的方向望去……

紫禁城?大帅望着的方向好像是紫禁城。张二虎望着赵千的侧脸,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

“二虎……”赵千鼻翼轻轻一动,“你相信直觉么?”

“直觉?”张二虎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我是亡命之徒,所以相信直觉。往往,我们这样的人,直觉都有些准。”赵千看着石桌上一直吃食的画眉鸟,“我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李奇天进来了,额前尽是汗珠。张自发跟在他身后,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上,透着几分焦虑。

“幕渊,情况如何?”赵千问。

“乱了,京城乱了。”李奇天胸口起伏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戊戌(八)

咔的一声。

鸟笼子打开。

扑棱扑棱的声音响起,一根羽毛从赵千眼前飘落。

“不吃了么?”赵千望着越飞越高的画眉鸟,“都巴不得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你却要展翅高飞,因为你终究属于天空。”

“明哲保身。”李奇天在身后道。

赵千转过身,皱起眉头,“到底是谁?林旭,杨锐,杨深秀,还有几个保国会的核心人物,这些人一死,其它人都怕了,可是明天,皇帝还要选择一个吉时,掀开这场政变的序幕。”

李奇天神色凝重,“大帅,陈荣他们还要继续么?要不要我叫情报部通知他们回来?”

赵千点燃了支烟,坐在石凳上,捡起了落在石桌上的画眉鸟的羽毛,出神的望着。

李奇天和张自发对望了一眼,张自发想说话,李奇天摇头制止。

然后,两人也在石凳上坐下了,一时间,气氛很是安静,显得有些沉重。

良久,赵千甩开打火机的盖子,将羽毛点燃,随手一抛,一团火在空中燃了几秒钟后熄灭。

“看见了没?”赵千吐掉了嘴里的烟头,“这就是结局了。”

李奇天眼神一动,张自发目光也闪烁着。

赵千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对,结局,这幼稚的变法啊,还没开始,戊戌六君子已经死了一半。所以,帝党的结局就是这燃烧的羽毛,轻飘飘的发出点光,什么也照不亮,就成了死灰,而且永远不可能复燃。”

“戊戌六君子?”李奇天有点诧异。

赵千没有解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注定失败的,历史纵然改变,可大势还在那放着,小翅膀再扇,也扇不动。哈,知道什么叫历史的车轮不?就是永远不会因为超速闯红灯而被开罚单,它永远都最大,它就是爷爷,它就是亲娘老子!”

李奇天和张自发更搞不懂了,张二虎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干脆回屋摆弄他的枪去了。

“好了,不和你们玄扯了,说正事。”赵千拍拍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幕渊,查出来是谁干的没?”

“大帅是说杀林旭那几个维新派人士的主使?”李奇天问。

“屁!谁主使的这还用问啊?”赵千看了李奇天一眼,“你怎么回事?外面乱七八糟,你脑子也乱七八糟了?”

李奇天不由笑了,“对不起,大帅,事发突然,我没有仔细思考。”

“你是美利坚合众国培养出来的高级特工,专业的不能再专业的情报人员,发哥他们提供给你的信息,你要提炼之后得出结论,我要的就是这个结论,不需要过程,因为你比我专业。”赵千道。

“很明显,幕后主使是后党。”张自发说了一句。

“发哥……”赵大帅看着张自发,无语了。

“自发,别说废话,大帅刚才已经说了,要结论。”李奇天连忙说。

“大帅,我还没说完。”张自发脸上的表情基本上没变化,“园子里的小太监小贵子昨天去了翠烟阁……”

“太监逛窑子?”赵大帅又打断了张自发。

张自发愣了愣,“不是,小贵子只是在那儿高价卖给我一个消息。”

赵千明白了,“这小贵子还挺聪明的嘛,用自己的生理缺陷来寻求一个安全交易的场所,有前途。”

李奇天道:“昨天我不在德记,在城东袁世凯的宅子外蹲点,自发在珠宝行里,还好没有错过。”

“错过不了的,小贵子安心来卖消息的,怎么样也要等买主是吧,大不了叫几个局儿,干看不能干。”赵千摆手,“不说废话了,自发,小贵子公公卖给你的是什么消息,多少钱?”

“白银一万两。”张自发道。

“这么贵?”赵千睁大眼睛,“公公也疯狂了?他妈的,一万两的消息,要是没价值,老子今天晚上就叫凌峰去把丫的脑袋崩开花!”

“前天,慈禧在园子里秘密召见了两个人。”张自发越来越有专业情报人员的范儿了,说话时字再正腔再圆,也面不改色,“这两个人,我今天调查过了,一个叫邱志和,一个叫田怀光,邱志和搞了个什么梅花教,手下一帮拳民,尊称他为邱天师……”

“拳民?”赵大帅蓦地起身,第三次打断了张自发。

张自发和李奇天都把赵大帅看着,感觉有点诧异。

“现在慈禧就要用这些货了?不会又提前了吧?老子的小翅膀真有那么大威力?”赵千像是在对张自发二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语,“不是还有两年吗?嗯,也许只是巧合,也许不是,拳民之间也分了好多派,相互也在斗,说不定真正的历史中,还真有这么一出……算了,不管了,反正老子现在也只有一条路走了。”神色一正,重新坐下,“继续说。这个消息的确值一万两,多亏了小贵子公公,不然老子还真把这些刀枪不入的货色给忘了。”

“刀枪不入?愚昧!”李奇天有点激动。

赵千朝他笑笑,“好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专业系统培养出来的专业人才。”转向张自发,“要吃晚饭了,捡重点说。”

“好。”张自发加快了语速,“邱志和本是个落魄读书人,走投无路去了天津,在一个镖局里跟了个武师学武,那武师是他父亲的故交,所以收了他,后来拳民兴起,他也顺势起了个坛,说自己是吕天师下凡,因为读过几年书,能言善道,所以拉起了一帮穷苦农民,成立了个梅花教,大帅练军时驻扎的大安屯,就有他们的拳坛。”

“哦?”赵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我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载振的折子再怎么迟也该到慈禧手里了,这几天都在等她召我进园子,结果却没动静,原来,太后她老人家早就知道老子在香河干得那些事儿了,也知道老子回到了北京城,心里多半有了打算,这邱天师还有点浑水摸鱼的本事。”

想了想,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也不点,扣上了真丝马甲的绣花扣,“走,跟着我出去吃饭,两壶玉液酒,切一盘京城老卤,配点烤鸭面皮,舒坦。”

“大帅?”李奇天目光一闪,“你有决定了?”

“嗯。”赵千起身,叼着烟说:“发哥,你咋这么没眼力见呢,老子打火机没油了,也不知道点上。”

张自发划燃火柴,帮赵大帅点燃了烟,然后就看着赵大帅,要听他老人家的指示。李奇天也把赵千望着,眼神不停波动。

“都看着我干嘛?”赵千吐出口烟雾,“本来还说拉皇上一把,让帝党后党接着斗,老子从中捞好处,现在看来不用了,这回光绪死得比以前的历史还快,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嗯,发哥,看看老子后面的猪尾巴还在不在,我搞他妹的,谁要是在清国开个发廊,除非有小妹伺候,不然等着喝西北风吧!”

“呃,还在。”张自发木讷的点头。他已经被赵大帅的跳跃性思维弄懵了。

“好哇。”赵千理了理衣领,“吃完饭去通知荣二爷他们,加快行动,不能让邱志和比老子积极,疯狗这个称号,是老子的,谁也不能抢!他妈的,人家袁老虎要吃饱了,老子赵大帅想混口剩下的吃也有人找别扭!奶奶的胸罩,你慈禧稳得住是吧,老子就看你稳得了多久!明天你捡来的那个皇帝儿子要打鸡血了,老子再给点力,你老人家在园子里喝参汤都要噎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戊戌(九)

金銮殿上,烛火通明。夜深人静,唯独紫禁城里这座乾清宫,还有人影浮动。

光绪站在台阶上,负着手,神情阴霾。台阶下,康有为和翁同龢束手而立,不过这两个人的神态倒是有区别的,翁同龢垂着脑袋,整个人就跟他官帽上的顶戴一样,蔫了吧唧的,康有为则官服称头,纵然身材五短,脸圆皮黑,也抬头挺胸。

突然,光绪转身,两步冲到案前,伸手抓起了案头的诏书……

“圣上!不可!”康有为大吼。翁同龢则眼神呆滞的看着光绪。

光绪抓着诏书两头的手在颤抖。

“光复皇权在即,圣上岂可为了林旭几人之死而动摇!”康有为跪下了,挺着胸高喊:“还望圣上三思!”

翁同龢噗通一声跪下,颤声叫着皇上。

光绪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他害怕,却又不甘心放弃,所以,撕是不撕这诏书,是个问题。是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

可惜,他不是哈姆雷特,他只是光绪,一个清代末年悲催的皇帝,一个心志高远却命比纸薄的悲剧,一个想做番大事关键时候却胆小如鼠的杯具。

啪,诏书掉在了地上,“朕,朕该如何是好?”光绪跌坐在椅子上,神情萎靡。

康有为起身,走到光绪脚边,捡起了诏书,双手放在了光绪面前,朗声道:“圣上乃千古明君,万不可为琐事烦忧,待明日天坛祭天后,择吉时而颁此诏,从此圣上便可重拾江山社稷,以圣上之才,那岛国的明治天皇,又岂能望圣上之脊背?”

“康南海!”咣的一声,殿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什么叫琐事?暾谷几人的死是琐事?”

“大胆!”翁同龢回身,“谁敢闯乾清宫?”蓦地,他呆住了,“复生,你这是?”

来人正是谭嗣同,他没有穿官服,也没有穿着长衫,而是——一身孝服!

“圣上!!!!”谭嗣同扑倒在光绪面前,“不能让暾谷他们的血白流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江山之下是黄泉!”

光绪望着白衣戴孝的谭嗣同,羸弱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眼神剧烈的闪烁着,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犹豫,亦或是震撼。

光绪没有说话,一旁的康有为倒冷言说道:“金銮殿上披麻戴孝,成何体统?复生,你太激动了。”

“激动?”谭嗣同猛地起身,怒目朝向康有为,“若不是你为了在圣上面前争功,将那恶贼之事着实上呈,他又怎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你是怪我了?”康有为冷笑一声,“你把载振军门的折子压着,不第一时间呈给圣上,难道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你胡说!”谭嗣同双眼圆睁,“我是为大局考虑!谁不知那赵青山是个亡命狂徒,你惹了他,就是惹了条疯狗!”

康有为道:“复生,冷静一点,我知道林暾谷他们的死对你刺激很大,而且我亦听闻,你的义兄王五也死于顺源镖局之中,你来京之后,王五一直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保护你的安全,是个忠君报国的好汉子,我心里亦难过……”

听到康有为提到王五,谭嗣同睁着的眼里出现了泪光,咬牙切齿的道:“五哥之死,谭某必要找那恶贼拼命!”

“复生,注意体统,这是在皇上跟前。”翁同龢出言道,“前天皇上见了袁侍郎,袁慰亭深明大义,表明忠心,很让圣心宽慰。不料昨日,何大人便传来了林章京几人的死讯,杨锐和林旭刚任四品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杨深秀又是清流仕子中的翘楚,另外几人都是维新派中很有影响力的人物。这件事是谁做的,幕后又是谁,有什么目的,相信两位都有计较。我支持你们搞维新变法,是为了皇上,皇权乃天下大统,国之正纲,不可动。岛国日人愚昧,立什么宪,这是大逆不道,是有辱国体!”

这个翁老头子,皇帝还在椅子上倒着呢,康有为和谭嗣同还在闹呢,他却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观点上,落在了皇权中央上。

“翁大人,圣上的权威,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这个不劳您多言。”康有为朗声道:“我等变法维新,是为国家社稷,是为圣上治国自强,皇统大纲,自不会变!”

翁同龢心里骂了一声,人却跪下了,高呼一声皇上万岁,看光绪没反应,依旧瘫在椅子上出神,只得又说了一声老臣该死,然后自己起来了。

康有为不屑的看了满脸怒意的谭嗣同一眼:“复生,不过一个折子,能起多大风浪?不过一条疯狗,能阻得了圣上的大事?对于赵青山,圣上已早有所动,袁大人已经面圣,表明了忠心。有袁大人在,赵青山不过山野一狼耳,不足为惧。”

谭嗣同没有说话,脸部抽搐着,似是怒到了极点。

“事,果真,果真是那个赵青山做的?”光绪终于坐直了一点,开口问道。

康有为正准备回答,一人却从殿外径直走了进来,脚步匆忙,也不顾给皇上下跪请安,直接就奏:“皇上!出事了!”

光绪一惊,刚刚稳定一点的情绪立刻崩溃,脸色煞白,嘴唇不停颤:“何卿,莫不是,莫不是……”

来人正是何元稹,奕䜣死后,他便不在恭王府做那个名不副实的总管了,早已回宫,现在身居皇宫侍卫统领,领三品顶戴。

“军机章京刘光第被人杀死在茶肆,保国会会长康广仁,横死街头!”何元稹跪下,“皇上,兹事体大,臣不敢不呈,擅闯乾清宫,还望皇上恕罪!”

“罪,罪,你,你,起来,朕,朕……”光绪已经说不出话了。

何元稹起身了,却听见康有为大喝一声:“赵青山!大胆狂徒!”

何元稹冷声道:“康大人怎知是赵青山做的?”

康有为看着他:“如何不知?何大人难道忘了香港之行?”

何元稹眼神一颤,不说话了。

康有为接着道:“你我在香港秘密为圣上办事,本想弄些枪弹回来,借着操练新军之名,暗中培植势力,没想到却功亏一篑,恭王府闭门谢客,新军也落在太后手里,我当时就说过,变法改革之事,理当自上而下,圣上先改之,政体后革之,天下方效尤大统,使用武力,实乃下下之策,如不是六王爷坚持,如今也不会让赵青山得了势,成了太后的走狗!”

“康有为!”翁同龢怒了,“什么叫自上而下,圣上先改之!我告诉你,皇上乃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山社稷就是皇上的!”

“改之非夺之,翁大人不必动怒。”康有为道:“自上而下,是为上行下效,内外并施,内以改制自强,外与列强干旋,我国土广大,资源丰富,此改革日久见力,必为圣上强国之正道……”

康有为侃侃而谈,翁同龢和他争,皇上在椅子上发愣,何元稹僵尸一样的脸上阴晴不定,好个乾清宫,真是盘大杂烩。

“南海……”谭嗣同说话了。

康有为住口了,望着谭嗣同。

“广仁,广仁他是你胞弟,他死了,你就一点不难过?”谭嗣同似是冷静下来了,面无表情。

康有为眼神一动,随即面色如常,“改革之事,必有人牺牲,此等事你我若承受不了,又何谈为圣上效命!”说罢,他一掀官僚子,跪下奏道:“圣上,不可再犹豫,明日祭天,良辰吉日!”

谭嗣同一颤,望向了康有为,眼神突然变得陌生。

“天佑吾皇!”翁同龢跪下了。

何元稹也跟着跪下,眼里却闪着阴狠的光。

光绪依旧倒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案上的诏书。

明日,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到了。明日,又会发生什么?

此时,光绪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戊戌(十)

夜,好长,似乎这一夜,特别长。

淡无烟,月挂天,清风一缕,几丝柔肠。

孚郡王府精致的小院中,宛如额黄玉般的光透过树影,婆娑如泪痕。秀莹轻倚栏杆,望着天上的月儿。

“格格,你身子还虚,纵是夏日,晚间的风也经不住。”桃香推开门,将一件丝质斗篷披在秀莹身上。

秀莹没反应,依旧凝望天边月。

桃香微微一颤,看了秀莹一眼,轻叹一声,回屋去了。

一缕黑云缓慢的行进,从缺了一角的月中滑过。

秀莹咳嗽起来,如玉的手指捂住了檀口。

“月解重圆,星诉离别……”秀莹眼中泛起了泪光,“为何……为何你我同处京城,却似一阵烟云?”

“错了,我错了……”

风吹过,乌黑的发丝撩动着脸颊,两行清泪,却不由而出。

“魂牵梦系几重楼,轻绸飞扬几重沟。与君白马梦千秋,却依阑干空自愁。”

秀莹向后靠了靠,任凭泪水洗去了淡妆,“心悦君兮,君岂知?心奈何兮,君负意……你只是,带走了你想要的,我留下的,不过是怨,还有恨……明日来临,今夜的泪,谁在乎,谁知晓……”

“青山不似昨日花,年年岁岁红颜衰。”

月下栏杆,秀莹轻声吟着,泪不停歇。

“格格在为谁流泪?”窗前,桃香望着那羸弱消瘦的人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她只知道,那个人,绝不是载振。

……

一笔挥毫,墨迹龙飞凤舞。

宣纸之上,字体刚硬,透着霸气。

“大人,好字!”书桌前,一个身着长衫的瘦削男子赞道。

“见笑了。”袁世凯放下笔,笑道:“在子问先生面前卖弄书法,无疑是以卵击石,狼与虎斗。”

“哦?”胡余胡眼中一闪,望着宣纸上的字迹,“此字笔锋有力,却行云流水,足见大人已胸有成竹,子问不才,妄问一句,明日之后,大人作何打算?”

袁世凯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紫禁城的方向。

胡余胡拿起了那张字,仔细端详着,烛火的光在墨迹上跳动,如同他闪烁不停的眼瞳。

“此字何解?”袁世凯开口了。

胡余胡心里一颤,“大人要问什么?”

袁世凯笑了一声,“当然是前程。”

胡余胡吸了口气,“大人帝王星下凡,您的前程,子问不敢乱言。”

“有何不敢?”袁世凯转身,满脸笑意,“那你就随便说说,反正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

胡余胡眼中一亮,随即露出笑意,“大人果真已有了计较,子问倒是成了笑话。”

“笑话?人家一卦卜前程,你是一卦卜生死,如果你胡子问都成了笑话,天下间那些修习奇门异术的人,可就连笑话都不如了。”袁世凯笑望着胡余胡,“说罢,长夜漫漫,你我找些乐子也好,今夜,我是睡不着了。”

“好!”胡余胡将宣纸摊开,指着上面的字,“大人写这个字,正好应了你和赵青山。”

袁世凯没说话,眼中却波动起来。

“狼!”胡余胡抬头,“大人写这个字,左边偏旁为兽,右边为良。此含义就深了。”说到这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似是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袁世凯看出了胡余胡的想法。

胡余胡想了想,还是说:“左边的兽字旁,就是赵青山,而右边的良,就是大人您……”

“哦?”袁世凯走了过去,望着自己写的“狼”字,眼神波动得更厉害。

胡余胡却不说了,呼吸变得有点沉重。

袁世凯看了他一眼,“先生心中已有结论,为何不明言?”

胡余胡忽的退了一步,长揖下身,“先请大人明言。”

袁世凯望着他,眼神渐渐锐利,几秒钟后,突然笑了:“子问先生若非为我效力,我还真有点担心。”

胡余胡直起身,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然后起身,神情严肃:“子问今年已过而立,因长窥天机,故命不长久,寻龙千里,只为求一明主,解我国土之难,此乃子问毕生之愿,子问既已为大人效命,自当竭尽全力。”

袁世凯凝视着胡余胡,半晌,转身走到书桌后的柜子前,打开最中间的一格,拿出了一张黄色的诏书。

“子问先生,请过目。”袁世凯将诏书放在了书桌上。

“莫非这是……”胡余胡很惊讶。

“太后密旨。”袁世凯淡淡的道。

……

银色的光掠过,如同夜空中一颗流星。那是一个吊坠,银质十字架吊坠。

咔,瞄准镜装在了枪身上。

“凌峰,感觉怎么样?”赵千在一旁道。

凌峰端起枪,右眼对着瞄准镜,银色十字架吊坠从他解开的衣领中掉出,在胸前轻轻晃动。

“师傅,这不是您的枪吗,我记得这把枪您留给了迈克室长作为研究。”凌峰开口了。他往往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如不是和赵千单独在这院子里,也不会说这么长的句子。而且他从不叫赵千大帅,只叫师傅。

“迈克已经记录下了这把枪的零件数据,也画好了分解图,所以上次罗西顺便就带来了。这枪叫G22,现在开始,它属于你了,不过你要记住,只剩下四发子弹。”赵千道。

“只有四发?”凌峰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疑虑,“射程是多少?”

“足够了。”赵千望着他,“你信不信自己?”

凌峰微微一愣,因为赵千看着自己的眼光是那样炽热。

啪,双脚并拢,左手提枪,右手敬礼,“我只信师傅。还有天主。”

“我很荣幸,也很欣慰。”赵千挺直的身体就像一把刀,“在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心中,我和天主大人站在了同样的位置。”

凌峰极其罕见的笑了一下,冷若冰霜的眼中飞速流过一抹暖意。

“不过……”赵千深深吸了口气,“你不能信我,在狙击的过程中,你只能把自己融入到枪中,把自己的灵魂交给瞄准镜,交给你的冷静,还有自信。记住,必须是绝对的自信,否则,你就是失败的猎人,而失败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没命,不止是你的,还有你队友的。”

凌峰看着手中的狙击枪,月光,枪身金属的光泽,还有十字架吊坠的银光,悄然混合在一起。

“自信,一定要自信,我的徒弟,我最欣赏的射手。”赵千缓缓抬起右手,指尖碰到了太阳穴,“明天,必须成功,这是命令。”

“是!”凌峰目光中透着狂热,还有无比的坚定。

“去休息,不管用什么方法,让自己放松。”赵千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凌峰深深凝望了赵千一眼,转身离去。

呼,赵千出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然后点燃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回过头,望着石桌上一个黄色的卷轴,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神色。

诏书。和袁世凯一样的诏书。太后密旨。

……

胡余胡的手在颤。

“如何?”袁世凯还是淡淡的笑。

“大人……”胡余胡颤抖着放下了密旨,“您是故意的。那个狼字,您是故意写给子问看的。”

袁世凯点点头,“话虽如此,可子问先生的才华还是让慰亭大开眼界。”

“子问以为……”胡余胡定了定神,“大人写个狼字,是寓意赵青山,因为大人是群山之王,而那赵青山,则是荒原中奔跑的狼。”

“你说的也没错。”袁世凯倒了两杯茶,“先生请用茶。”

胡余胡没有喝,“狼字一分为二,左边为兽,右边为良。明祖朱元璋擅改尊序,实为逆天,自诸子以来,理应右为尊,而不是左为尊。所以,兽是赵青山,而良,是大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他之上,万一不是呢?左为尊,咱们可都用了几百年了。”袁世凯道。

胡余胡正色道:“天命学说,不可乱改,子问刚刚看过密旨之中的内容,更加确定了大人乃真龙之命!大人虽是故意写了个狼字,却暗合了命理循环,明日一过,赵青山为千夫所指,成为亡命孤兽,而大人则成为忠良,得了天下仕子的心!大人本就势盛,如此一进一退,那赵青山虽是贪狼孤星,却再难与大人争锋!”

袁世凯端起了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盏的同时,突然朗声大笑!

“子问啊子问,好一个孤兽与忠良!”袁世凯抓起了密旨,猛地打开,望着上面的字,笑声更大,“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一群激进的清流搞得一次维新变法,就是天赐给我的良机!不动一兵一卒,只需要坐在这里,就可执掌天下大权!子问,我现在彻底相信了,你说的天命!”

唰,袁世凯合上了密旨,收起笑声,双目如电。

看到袁世凯的神态,胡余胡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寒意,双膝不觉有些发软。嘭,他跪下了,竟朝袁世凯行了朝拜帝王的礼!

“天命如此,大人必得江山,登上皇座,九五之尊!”

袁世凯听到胡余胡的话,浑身一颤,望了手中密旨一眼,眼神动了动,露出笑意,伸手扶起了胡余胡,“还望先生辅佐慰亭才是。”

“不敢。”胡余胡忙道,“子问必效犬马之劳。”

袁世凯笑道:“如将来真如子问先生所说,那先生就是金口良言,慰亭记得。”

胡余胡明白袁世凯此话的含意,直说不敢不敢。

袁世凯摆手,“哪有什么不敢的,纵观上下几千年,历朝历代,开国元勋都是一世荣华。”

胡余胡不再言语,心中却猛跳一下——开国元勋?一世荣华?难呐,功高盖主,兔死狗烹才是帝王之道。

不过……

胡余胡的目光又落在了那道密旨上。

明日过后,贪狼再难与帝王星争锋,一头孤兽,为天下唾骂,又岂能成事?

此刻,胡余胡脑海中出现了那双比狼还要亮的眼睛,以及那张笑起来很好看的脸。

我没有选错……这袁世凯的确是帝王之命,得了天时地利人和,三才尽归他的命数,以后的路,应该是一帆风顺。

胡余胡心中渐渐平静。

可不知为什么,那双眼睛,那双自己看不透的却如一头觅食的狼的眼睛,就像影子一样在心底深处徘徊。

会否……

还有变数?

毕竟贪狼与帝星争锋,乃千古难遇的奇相。

胡余胡本已笃定的心里,又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丝疑惑,就像针尖一样,扎在心底,缓缓的蔓延。

他回头,望着窗外的月。

天明之后,便有答案了。

胡余胡深深吸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章 戊戌(十一)

公元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年。

早晨的阳光强烈如炉。7月3日。这本该是京师大学堂成立的日子。

可历史。终究改变了。这一天。一些东西会消失。而另一些东西,则觅得新生。

于是。该被记刻。不管是腐朽还是光复,亦或是消亡。

晨。西元时间。9点。吉时。

……

北京外城东南。天坛。

这是个象征,帝王的象征。可惜,当历史行进到了十九世纪末,当世界文明的中心不再是这个古老的国度,这个皇者祭天的场所,这个如藕和丝一般联系着孔子礼教和社会等级的综合建筑体,只能用它依旧恢弘的脸庞,来强撑着皇室最后的尊严。

万人长龙,旗幡飞扬。

百面大鼓整齐有力的敲着,用那听起来很雄浑的节奏迎接着那个坐在龙辇上的大清朝的统治者。

即使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清楚,这个统治者,这个未来庙号叫德宗的光绪皇帝,只是那个垂帘的女人的傀儡。

也许不需要了,不管那帘子垂不垂,那个从叶赫那拉,这个与爱新觉罗在两百多年清史中纠葛不清的家族走出来的女人,她的手中,才握着江山,她的眼睛,才睥睨着天下!

没有烽烟,没有血火,这奇怪的皇族,用一种奇怪的方法将河山拱手,这便是没落了,被文明淘汰的没落。

长角齐鸣,八旗还在,还穿着他们祖先在塞外驰骋、悍勇女真当年不过万也摧枯拉朽的铠甲……

戛然而止。

万人中央,那龙辇停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排穿着各品官服的官员齐齐跪下,朝拜着那个穿着龙袍端坐于龙辇上的瘦弱男子。

“平身。”光绪抬手,表情威严,可眼底深处,却流露着犹豫、害怕。

官员们起身,顶戴上镶嵌的各种宝石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光绪下了龙辇,随伺在两旁的太监们立刻趴着将绣着五爪金龙的毯子一直铺到了白色的阶梯下。

光绪望了一眼天坛,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咬咬牙,强行稳定住不安的情绪,踏上了毯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天坛——那个此时此刻彰显着皇权至高无上的建筑。

虽然,那样的不真实。

……

长安街。这曾是世界上最长最宽的街道。真的,曾经。

一间茶楼上,靠着栏杆的一张桌上,两个人正在喝早茶。

“哟,咋还没动静呢,咱家可是等不了了,皇上今儿个祭天,那可是大事儿,大总管还在园子里候着呢。”桌子对头的那个小白脸望着茶楼对面的大宅,尖着嗓子说。

“请公公稍安勿躁,在下已有安排。”另一个人道。这个人生的耳大阔罪,骨架子粗壮,却瘦得很,长衫穿在他身上显得空拉拉的。

“邱志和!什么叫有安排?你以为咱家坐在这个烂地儿是来陪你喝茶,给你长脸子的?”小太监翻着眼,态度很是骄横。“姓邱的,你不要和咱家耍滑头。明儿说了吧,你办的那些事儿还算凑合,大总管他老人家没有说话责怪,你就以为真是你办事得力了?哼,咱家可是说了好话的,不就弄死几个闹腾变啥戏法的戏子,什么了不起的!”

变戏法?戏子?邱志和没听明白后面的话,略想了一下,才弄懂这小太监说的是变法,而小太监口中被弄死的戏子,则是……

邱志和眼中闪了闪,咳嗽一声,赔笑道:“还请公公稍候片刻,很快就会有结果。”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了小太监,“还望罗公公继续为在下美言。”

“算你明白。”小太监罗公公收下银票,立刻换了张脸,抬手叫道:“沏茶的,再上盘儿枣泥糕。邱大人,咱们继续在这儿喝茶,没事儿,多等等也无妨。”

“那是,那是,公公要什么尽管吩咐。”邱志和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堆着笑。他现在顶着四品的护卫衔,太后赐的,所以罗公公尊称他一声邱大人也没错,只是这尊是建立在刚才那张银票的基础上的。

然后,两人接着喝茶,而对面那挂着“高远楼”匾额的大宅里,正堂之上,谭嗣同庄严的上了一炷香。身后,是一群神情激昂的清流仕子。

“天在上,地在下,今日之事,必留千古!”谭嗣同猛然转身,高喊:“诸位,大事在即,圣上此时在天坛祭天,你我满腔热血,报国夙愿,今日便得之所偿!”

“变法以自强!”仕子们齐声高呼。

谭嗣同睁着双眼,一行泪流下,他没有去抹,任凭那行泪从俊秀的脸上滑过,“保国,保种,保教。保我泱泱天朝之大国,保我巍巍华夏之种气,保我孔孟先生之正教!诸位可都记得!”

“保国家之政权、土地”

“保人民种类之自立!”

“保圣教之不失!”

众人纷纷高喊,一时间,大堂的气氛高昂到极点。

“走!”谭嗣同一马当先,“咱们去紫禁城外跪迎圣驾!今日,便是我中国崛起之始!”

“跪迎圣驾!”“唯谭先生马首是瞻!”“都跟着复生!”“我们保国会就等的今天!”

一群人跟着谭嗣同沸沸扬扬的出了高远楼。

“他们在吆喝啥?”茶楼上罗公公皱起眉头,竖起耳朵听了几句,立刻尖着嗓子大骂:“这些读书人吃饱了饭没事儿干,成天就知道捅娄子,好好个朝廷,被他们吆喝成什么样儿了!杀,都得杀,大总管说得还真对!”扭头望着邱志和,“你的人呢?这要真被他们折腾到皇城门口去,拉拉杂杂的烂摊子大总管和老佛爷可难得收拾!”

话音刚落,就见下面更乱了!

罗公公一愣,顾不得说话了,瞪着眼睛望着街上。

血,到处飞溅,人,四处逃窜。

谭嗣同懵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伙人是从哪里冲出来的,手持砍刀铁棒,不由分说的就朝着保国会这群热血沸腾的清流仕子乱打乱砍!

这下,血是真的沸腾了,飙落在地面,很快没了温度。

“复生,快跑!”一个年轻的书生朝这边跌跌撞撞的跑来,雪白的书生长衫上沾满了血。“有变,今日之事,恐怕有……啊!”一声惨叫,那个“变”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几个追上来的人砍翻在地!

这几个人围着倒在地上的书生又是一阵乱砍,那书生很快就没了声气,殷红的颜色很快从围着他的人脚边渗出。

“哇!”又是一个仕子扑倒,又是几个身着粗布褂灯笼裤、黑布蒙脸的汉子将其围住,乱棒打下!

一只手,从人缝中伸出,抽了几下,死死张着的手指垂下了……

惨叫声响个不停,几十个保国会的读书人血染街头!

没有人敢围观,也没有人敢停留,茶楼上的人胆战心惊的望着一切,而茶楼的老板反应很快,第一个人被砍死的时候,他就叫伙计紧闭大门。

血流到了谭嗣同脚下,他没有去天坛,来到高远楼,就是为了召集保国会的仕子们为皇上造势,可是,此时此刻,他眼中的一切,却是那样的可怕,那样的沉寂。

死亡,尸体,血迹。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答案……

谭嗣同还站着,那些人没有动他,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故意让他看完所有的过程。

阳光更灿烂了,可阳光下,却是血染的长安街。几十个仕子,没有一个还有呼吸,也没有一个留着全尸。

死一般的寂静中,谭嗣同发抖了,这一刻,他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

脚步声传入了耳朵,那群人朝着他走来,手中的砍刀和铁棒沾着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一根根的针刺入眼眸。

“赵青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谭嗣同声嘶力竭的狂喊。

砰!砰!砰!砰!

伴随着枪声,朝谭嗣同走去的那帮人瞬间倒下了十几个!然后,茶楼上惊叫声四起!

谭嗣同愣住了,变化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邱志和猛然回头,只见几个打扮得就像满人公子哥一样的年轻人站在茶楼的栏杆前,面无表情的开枪!

突然,一个颧骨很高长相阴狠的年轻人侧头,望向了他。

邱志和心里一惊,连忙向后仰倒。

哗啦,椅子碎了,嗖,一颗子弹贴着桌面飞了过去。

不好!邱志和到底习武多年,身体反应很快,就在陈荣开第二枪时,撞碎了栏杆,跳下了楼。

陈荣几步追过去,朝着邱志和逃跑的方向连开三枪。

“跑的真快。”陈荣冷笑一声,从腰间拿出一个M97的备用弹匣换上,“我现在明白大帅为什么只让我们毒蝎用这种枪了。”

“后座力太大。”王彪走了过来。

“下面的解决了?”陈荣没有看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就像看死物一样看着一惊吓傻的小太监罗公公。

“喏。”王彪朝茶楼下撇撇嘴,“自己看。”

“不用看。”陈荣咔的一声拉开枪机,枪口对准了罗公公。

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没有一个人敢出一口大气。

“你,你要干,干,什,什么,大,大……”罗公公被吓醒了,结结巴巴的说着。

枪响了。大胆的胆字还没说出口,子弹就穿过了罗公公的额头。

咣!茶楼像是震了一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戊戌(十二)

双合的木板门被一个身高起码一米九的大汉猛的一撞,便碎成了几块。这大汉力道太强了,以至于茶楼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三队,跟我上去。”张二虎拍拍肩膀的木屑,将狼型战斗刀插进了腰部。他身上绣着白边儿的丝缎马褂皱皱巴巴的,全是血迹。

“头儿,你这缎子马甲算是毁了。”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子笑道。正是三队的唐伊凡。

“好像……”另一个年轻人眼珠子转了转,“这件马褂是头儿跟着大帅去成衣铺时顺手蹭来的。不要钱,也不心疼。”这个年轻人叫张濮楠,父亲是旧金山致公堂的老账房,人生得俊俏,名字也很文气。

“少罗嗦。一队和五队在上边儿。”张二虎脸上一红,带着唐伊凡和张濮楠就上了茶楼的二层。毒蝎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长官,其它时候基本上亲如兄弟,小队长们也不端架子,尤其是副大队长施耐德,那更是和兄弟们打成一片,虽然常常被恶搞,但人缘是真好。

“哟,虎哥。”程飞一看到张二虎就乐了,“您又不是太子,不用穿龙袍。”

“啥?”张二虎没听懂。

程飞笑而不语,王彪叹道:“虎爷,人家说您穿龙袍也不是太子。”

“妈的臭小子,找抽呐,这可是四九城,你家虎爷的地盘!”张二虎笑骂。他和牛德都是北京人,一口京片儿字正腔圆的。

这楼上楼下配合执行任务的,正是毒蝎的三个小队,陈荣的一队,张二虎的三队,王彪的五队。

陈荣,程飞,张二虎,张濮楠,唐伊凡,王彪,周凤祥,孟伟。八个人,就解决了起码五六十号人,行动迅速,势若雷霆。

赵大帅一手带出来的毒蝎,果然非同凡响!

“够了。”陈荣正色,“办正事。”

张二虎也收起了笑容,注视着茶楼上被周凤祥和孟伟控制住的十几个茶客。纵然现在张二虎他们都是毒蝎的队长,可陈荣说话还是管用的,甚至比施耐德说话还管用,荣二爷俨然就是除了赵大帅和阿尔曼之外毒蝎的第三把手。

“一个不留。”陈荣发话了。

茶客们吓坏了,纷纷求饶,有两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还跪下磕头。

“一个不留?”王彪虽然知道这就是荣二爷一贯的办事风格,但还是有些不忍,毕竟这些茶客都是无辜的。

“不要废话,执行任务时,毒蝎就是一把刀,毫不犹豫的刀。”陈荣说完就开枪了,程飞立刻跟上……

听到枪声和惨叫声,王彪也不犹豫了,朝周凤祥和孟伟使了个颜色,然后两人扣动了扳机。

不到十秒钟,所有的茶客都倒在了血泊中。

“阿飞,检查一下,没死的送他们上路。”陈荣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甚至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这个荣二爷,本来天生就是狠角色,加上被毒蝎磨砺了这么久,心肠已经比铁石还硬,在他心里,除了奉若神明的赵大帅,就只有毒蝎里的兄弟。

“是,头儿。”程飞走到了尸体中间,开始检查起来,看到还在抽的,立刻补上两枪,打的全是要害。

“荣二爷果然够狠。”张濮楠放下了肩头扛着的谭嗣同,小声对唐伊凡说。

“那是当然了,以前咱们在香港一个叫安乐会的小堂口混饭吃的时候,每次干架荣二爷都冲在最前面。”张二虎看了一眼陈荣,“只是那时候我们还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狠,什么叫真正的硬汉,直到遇上了大帅……”张二虎眼中轻轻闪动着光芒。

“头儿感怀了。”张濮楠轻轻撞了撞唐伊凡。唐伊凡抬头望着张二虎,嘴角浅笑。

“不过嘛,荣二爷还不算毒蝎里最可怕的。”张二虎露出了豪爽的笑容。

“这个我清楚。那家伙我每次看到他边看十字架边念经的时候,头皮就发麻。”张濮楠赞同的道,“那家伙,以前在致公堂里就独来独往,从不和人说话,长辈们都说我们这代年轻人看不起他,其实,我们是怕他,不过是用疏远和排挤来掩饰。”

“的确。”同是致公堂出来的唐伊凡点头。蓦地他面露惊讶,“凌峰不在?”

“他有特殊任务,昨天晚上被大帅叫了回去。”陈荣走了过来,看着昏迷不醒的谭嗣同,眼神越来越凌厉,最后竟然将枪口对准了谭嗣同!

“你干什么!”张二虎大惊,一把抱住了陈荣。

“扑街仔,叼你老母!”陈荣一边挣扎一边用他家乡话大骂,一脚就踢在了谭嗣同的大腿上!

张二虎连忙将陈荣弄开,他牛高马大的,陈荣一时半会也挣不开。

“陈荣,你娃干啥子?歇哈火,冷静一点,任务还是要完成三,你杀了这个姓谭的,我们咋个向大帅交代?”王彪也急出了家乡话。

“妈的,就是为了这个混蛋!”陈荣眼睛都红了,“大帅为了让我们来救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竟然自己去了东门!”

“什么!”张二虎愣了,手上也松开了。

陈荣肩头一顶,将张二虎撞开,几步冲了过去,举枪对着谭嗣同的脑袋。

这一次,没人有拦他了。张二虎眼神呆滞,喃喃自语:“东门,大帅他,一个人?”王彪沉默不语,眼中却闪烁着惊慌。所有毒蝎队员都僵在了原地,直愣愣的把陈荣看着。

颤抖。陈荣在颤抖。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此时竟在颤抖。

终于。他放下了枪。因为这是赵千叮嘱他一定要完成的任务,这个叫谭嗣同的人,一定要救。

……

“大帅呢?”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笑着问。他看上去很阳光,也很爱笑。他叫薛小麟,是毒蝎四队的队员。

“不知道,他只让情报部通知我们完成这个任务。”谢子峰是毒蝎华人队员里最帅的,和包括外籍队员里最帅的德里安是两种味道。不过按照赵大帅的话说,德里安是自称最帅,谢子峰看着太嫩,西诺里、费南多这些人虚有其表没内涵,言下之意,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称得上个“帅”字。

当然,这话大家听了也只有笑笑,毕竟赵大帅没皮没脸的时候多了去了,你要计较也计较不过来。

“准备了。”谢子峰拉开了M97自动手枪的枪机。

张鸿和薛小麟立刻靠在了门的两侧,双手握枪。

嘭嘭。薛小麟敲了敲朱红色的大门。没反应。张鸿眉毛一皱,一脚踹了上去!

“谁啊!没长手啊!有门环不知道用啊!”里面传来的骂声,“老爷病了,不见客!”

谢子峰使了个眼色,张鸿再次踹门!

吱,门开了,一个家丁叉着腰正准备大骂,就被子弹射穿了脑袋!

“上!”谢子峰又从腰间拔出把枪。他是毒蝎里双手用枪用得最好的。

张鸿和薛小麟迅速从那家丁的尸体上跨过,冲进了门,占据了左右两边最有利的地势。

枪声惊动了家丁和护院,冲了出来,却很快倒下。

一分钟,只用了一分钟,地上就摆了二十多具尸体。

这就是毒蝎训练中最常见的一种战术,来自现代特种部队的战术。

严酷的训练带来了极速的效率,所以,没有费什么力,谢子峰便站在了床前。

“你,你要干什么?”一个老者辫子散开缩在床角,惊恐万分。

“装病?”谢子峰看着老者,“你叫沈宝臣?翰林学士?”

老者吓得说不出话来,谢子峰皱了下眉头,老者惊了一下,连忙点头。

“你们的皇上今天不是祭天吗,你为什么不去?”谢子峰又问。

老者面对乌洞洞的枪口,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停筛糠,口水都流出来了。

“算了。”谢子峰摇头,“大帅自有安排,我完成任务就行。”

然后,他轻轻扣动了扳机。

……

几乎是同一时间,牛德带领毒蝎二队的周乐和王翔龙在城西,刺杀了同样抱病在家休养的翰林学士王锡藩,连带王府十八条人命!

情报部也没有闲着。

外城南面一家大烟馆,乔装烟民的张自发从烟榻上突然起身,朝着旁边的人连开五枪。

一家妓院,罗壮暗杀了在那里寻欢作乐的内阁学士吴大人。

接着,通正使刘大人死于家中,家人发现是早餐中被下了毒,就在他们惊慌失措的到处清查的时候,一个杂役已经走在了刘府后的小巷子里,他就是半个月以前便混入刘府做杂役的青山情报部精英田国良。

于是,除去陪伴光绪祭天的翁同龢和康有为,以及被陈荣他们救走的在仕子中很有影响力的谭嗣同,今天死的这些人,再加上被邱志和暗中杀死的林旭杨锐刘光第等人,帝党的核心人物,全部毙命!

这场戊戌政变,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开场,那原本持续百日的维新变法,在光绪还在祭天准备颁布《明定国是诏》时,就将被扼杀在摇篮中!

离天坛祈年殿很远的垣墙,一处大约两平方米的台子上。

凌峰静静趴在台子上,瞄准镜里,是一个身着龙袍的瘦弱人影。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戊戌(十三)

“问今日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

光绪立于祈年殿前的台阶之上,手持龙纹诏书,高声宣读。

“……以变法为号令之宗旨,以西学为臣民之讲求,著为国是,以定众向……”

光绪念着,中气明显不足,却努力维持着自己皇者的气势,以及尊严。

台阶下,是匍匐在地的众臣。

皇上终于颁布这个诏书了,后党的人悄悄抬起头,望着笔挺跪在光绪身后的翁同龢和康有为。

你们得意了,我们跪在下面,你们跪在皇帝的身后,看样子今天之后,你们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以后这朝廷里,还不被你们折腾得够呛!

除了支持变法的人在腹诽翁康二人的同时听了一点诏书的内容外,官员们心中基本上都在骂。

而骂了之后,这些跪了一地的官儿们,心里打算还是各不相同的。后党的在想看你们能得意多久,老佛爷还在呢;帝党的在想怎么混到皇上身边去,取代死掉的林旭刘光第他们成为军机章京;中立的则在想自己到底选哪一边站。

总之,皇上在上边读,官员在下边盘算,唱戏的和听戏的根本不在一个拍子上,这变法还怎么玩?

所以,还不如不变,还不如就这样被淹没。

请离开,对,请离开历史的舞台,这黑如深渊的中国,这皇权封建的中国,万变不离其宗,根本没用!

凌峰脑海中响起了大帅的话——

如果改变不了,我们就重头再来!

然后,另一句话在凌峰脑海中闪过——

毁灭了黑暗,将光明降临,创造新生,如同信徒的福音。

凌峰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蓦地!

右眼睁开!

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而出!

后座力通过枪托传递到了肩头,凌峰心脏一抽。

……

啪!

光绪突然感觉头上一偏,像是谁给了他一拳似的。

咣当,碎片落地的声音。

晶莹的碎块在地上翻滚着,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的夜明珠碎块,因为那是从皇帝帽子上掉下来的……

霎时,祈年殿的场面安静到了极点,仿佛那些个夜明珠碎块在地面渐渐安静的过程也清晰可闻!

光绪吓呆了,脸色卡白,嘴唇发青,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皇上!”何元稹突然从台阶下掠了上来!

噗!

像是肉体被射穿的声音。

光绪跌坐在地上,放大的瞳孔里,是何元稹满是鲜血的脸。

“皇,皇上……”何元稹跪在了光绪面前,“有,有变,变法,变,变不得了……快,快跑……”

咚,何元稹扑倒在光绪脚边,后脑一个血洞正在溢出红白混杂的液体。

光绪脑中一片空白,就像魂魄被抽离身体一样。如不是何元稹将他推开,这一颗子弹已经要了他的命!

……

G22,1000米的距离以内,首发射击命中率在90%左右。这是精度很高的狙击步枪。而凌峰手中的这把G22,是赵千在最后一次执行A的任务前改过的,首发命中率接近95%!

可惜的是,凌峰不熟悉这枪的性能。手感缺失——这是让狙击手狙杀失败的不可抗因素!

所以,后世很多顶尖狙击手在执行容错率极低的任务时,一定会用绝对属于自己的最顺手的那把枪!

第三发子弹也打偏了,凌峰停止了射击。

第一发打中的是目标帽子,第二发原本命中目标却被人推开,第三发便进入了狙击手的放空瞬间。

这是在旧金山赵千教导凌峰的理论。

狙击手的第一颗子弹非常关键,这是指热枪之后的第一发,如果这一发没有命中,可以给你几秒钟时间矫正,让第二发准确命中,而如果这第二发没有命中,那么第三发的命中率绝对低于50%。

因为目标已经有了反应时间,开始躲避,而狙击手本身的信心也不足了,这就是赵千昨天夜里所说的自信。

于是,放空瞬间过后,狙击任务基本上可以说是失败了。

换做是赵千,或者是赵千那个年代的其它顶尖高手,这个时候一定会选择撤离。其实,如果是赵千,第一发就已经将光绪带走了,第二发和第三发还会买一送二。

可凌峰不是那位A的枪神,抛开手感缺失这个客观条件不谈,以凌峰实打实的水准,放在赵千那个时代,也就是个一般雇佣军里的狙击手。

凌峰闭上了眼睛。左手握住了胸前的银色十字架吊坠。

“万能的主,请赐予我信心和勇气。”

他在心里默念。

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

什么!他要杀的人是皇帝!

被惊讶和恐惧笼罩的人群中,一个黑脸的四品官眼中却清明的很!

这个胆大包天的赵青山,居然不照着老佛爷的旨意去做,难道老佛爷许的好处他不想要了么!

皇帝杀的么?纵然只是个傀儡,天下人还是望着的!他一死还不天下大乱?就不要说另立新帝那前前后后的麻烦了,光是皇上祭天颁布变法诏书被刺这一条,就足够让整个国家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地震!

赵青山这浑人不长脑子的么?黑脸官眼中尽是怒意。他叫额比图,是颐和园护卫总领,慈禧的心腹。

“果真如传闻一样,二百五一个!”额比图暗骂一声,然后悄悄起身离去。

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

……

第四发子弹。撕开了空气,奔向了祈年殿。

没有枪声,因为G22的消音器很完美。

一个人倒下了。凌峰通过瞄准镜看得很清楚。

可他却站了起来,以其如冰霜一样的性格,也不由胸口起伏。

不行了……

凌峰努力平定着情绪。

对不起,师傅,我失败了。

凌峰望了祈年殿一眼,将G22挎在肩上,抓起背囊,从垣墙的高台上翻了下去,很快消失在了另一个方向。

……

凌峰离开后,足足一分钟,众人才有了反应。

惊呼声,脚步声,马蹄声,杂七杂八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那些骑马披铠的八旗兵也就是做个样子,为皇帝的祭天仪式壮壮声威,此时出了大事,他们是第一个开跑的!

光绪还是跌坐在地上,脸色青白青白的,比死人还不如。

“圣上……有人,有人行刺,快,快起驾回宫……”康有为爬了过来。

“老师,皇上惊吓过度,局面也控制不住了,我们还是先把皇上送回宫去。”一个剑眉朗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看官服顶戴只有六品,不过看他表情倒是很冷静。

康有为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先是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转头后,认出了来人,“卓如,是你。”

“老师,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把皇上送回去罢。”年轻人伸手去扶康有为。

康有为目光有些呆滞,“卓如,你说,你说的事已至此,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看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表情都固定的光绪一眼,叹了口气,“我们,我们还是先送皇上回宫,再做打算吧。”

康有为看着年轻人,突然间浑身一颤,“卓如,圣上,圣上交给你了。”

“老师,你要去哪儿?”年轻人望着康有为的背影。

“卓如,你要谨记,国不可一日无君,华夏若要立于东方,必走维新变法这条路……”康有为没有回头,声音和他的人一起,渐渐远去。

“若要立于东方?”年轻人回头望了祈年殿一眼,脚边,是泡在血水里的两具尸体,一具是何元稹,而另一具……

年轻人目光波动着,低下头,望向了那具尸体。

“翁大人贵为帝师,也……”他缓缓摇头,扶起了光绪。

从光绪开始祭天到现在,不过一个钟头时间,可就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帝党便灰飞烟灭。

翁同龢死了,死在凌峰的第四发子弹下,因为他是光绪的老师,因为这是皇帝在祭天,翁老夫子受帝王传统礼教影响太深,不能看到堂堂天子在这样的场面下失神跌坐,于是拼了老命挣扎着过去,想要把皇帝扶起来。

结果,却正好帮皇帝挡了枪。

这就是命,光绪今天注定命不该绝,而赵大帅扭转颓势的最后一步棋,失败了。

……

“你说什么!”

慈禧摔碎了茶盏,失态的起身。

“老佛爷息怒,身子要紧。”李莲英连忙伺候,一边帮慈禧顺气,一边看着额比图,“额总管,你看得可真切,别逮着半截子就开跑,报了错消息是小事,老佛爷身子气坏了可是大事儿,你我谁也担待不起!”

“李大人,下官不敢妄言。”额比图跪着说。

好一阵,慈禧才顺过气,挥挥手,“你先起来。”

“谢老佛爷。”额比图站了起来,跪了太久,他站着都晃悠。

“小李子,东城那边可有消息?”慈禧深深吸了口气。

“回老佛爷的话儿,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不清楚。”李莲英声音有点发颤,他不敢骗慈禧。

“都这么久了……”慈禧呼吸又沉重起来,“昨儿夜里,说已经到了东郊,今儿个早上,怎么也该进城了,荣禄不回来,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老佛爷。”李莲英压低了声音,神色很是紧张。

“你说话。”慈禧看着李莲英,像是明白了什么。

“让那些人进城,真的稳当?”李莲英眼神闪烁着,“荣大人可镇不住那些兵,前几天不是还有消息说,康有为去了城东袁世凯的宅子……”

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了一声——“工部右侍郎袁世凯袁大人求见!”

慈禧一惊,紧紧抓住了李莲英的胳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戊戌(十四)

叮。

一枚古币从龟板中滑落,在桌上咕噜噜的滚动。

啪,一只手按住了古币,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不,不对。”胡余胡辫子散开,衣衫邋遢,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然后他抓起了古币,放进龟板中,双手握紧,闭上眼睛默念几句后,开始摇动。

哗啦!

胡余胡愣了,呆呆的望着散落一桌一地的古币。

“为何……为何我胡子问,一夜未眠,竟,竟连卦象都卜不出……”胡余胡木讷的起身,望着从厚厚帘子外透进房间的一丝阳光。

蓦地,这丝阳光变得有些刺眼。

胡余胡大怒,手臂猛地一扫,桌上的古币稀里哗啦的滚落一地。

“狼,狼,狼!”胡余胡就像癫狂了一般,竟用手指蘸上了墨汁,在桌上飞快的写着狼字。

很多个狼字,大大小小,直至桌面再也没有空地。

突然,胡余胡惊住了!

原来……

如此!

狼字的两个部分,如对着看,便是左兽右良,自是以良为尊,而自己和袁世凯都忽略了一点,按照正确的方向,应该将狼字反过来!

那便是——

兽在右,良在左!

胡余胡猛地冲到窗前,哗的一声拉开布帘,然后阳光照进了房间。

变数!

这就是变数!

那头孤兽,还有机会!

因为……

胡余胡回头,望着一桌子的狼字。

他的命格太过奇特,就像根本不属于这个空间一样,我根本无法算出,就像……那个时候在香河县一样!

“贪狼……难道……他才是……他才是……”

胡余胡口中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惊讶。

……

北京东城门。

一个男人站在城楼上,打扮的十分怪异。

下身是一条质地很好的西裤,穿着镶嵌金扣子的尖头皮鞋,上身穿着白衬衣,外面却套着一件真丝马褂。

马褂敞开,衬衣领子也散着,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的望着城楼下。

兵临城下!

东门外,起码两千名穿着蓝色新式军服的士兵端着枪,队形整齐。

只是,他们眼中有些讶异,纷纷在想城楼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这时,那男人摘下了圆帽,扔了出去。帽子落下,拖在后面的假辫子拉成了一条直线。

“嚯。”士兵中出现了一些骚动,这个男人居然没有留发!

“让出城门!荣大人奉太后之命,前来京城平乱!”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下马,正了正大沿军帽,正是段祺瑞。

“平乱?”一个粗壮的猛汉虬须一颤,“老子怎么不知道京城有叛乱?段协统,今日皇上祭天,你们北洋想冲了龙脉?”

这猛汉子正是京城护军副参领哈泰,一马当先的立在城门口,身后是严阵以待的数百护军!

“哈大人,在下记得,你好像是西门守备。”一个面相粗豪的男子也下了马,目光炯炯的望着哈泰。

这男子身形粗矮,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皮带上直接挂着一把毛瑟手枪,连手枪套都不用。

“曹锟!”哈泰看着这男子,大喊:“如果是条汉子,还记着在朝鲜打鬼子的交情,现在就离开!”

“离开?去哪?”曹锟眯起眼睛望了望城楼上的赵千。

“回你的天津!”哈泰怒道。

“你先回你的西门。”曹锟面不改色。

哈泰又要骂,段祺瑞却插言:“哈参领,都说了,荣大人奉命前来平乱,你为何不让出城门?”看了看怀表,“都一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荣大人可真要……”他眼中闪了闪,看了曹锟一眼,曹锟微微点头。

段祺瑞会意,打开手枪套,拔出了毛瑟手枪,“哈大人,请让路,最后一次”

“妈的!想干是吧!”哈泰也拔出枪,正是M96,来自旧金山的青山兵工厂。

座下健马长嘶一声。咔!哈泰身后的数百护军拉开了枪栓!他们的枪,正是青山97式!

咔!两千北洋新军也拉枪了,他们的枪是毛瑟88,不如护军的青山97,可拉枪栓的动作却整齐多了!

两边人马就这样对恃着!场面安静得可怕!仿佛一阵风吹过,双方就会开火!

段祺瑞口袋里的怀表秒针在转,滴答,滴答。

而城楼上的那个男人也从裤包里拿出怀表,弹开盖子,注视着那一格一格行进的秒针。

嗒,很轻的一声,秒针在一个刻度就像是静止了!

“兄弟们!”段祺瑞的枪对准了哈泰。

哈泰咬牙,“弟兄们,怕死不是护军好汉!”

段祺瑞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手指用力……

只要这根食指按下去,那么,这京城的东门下,将是血流成河!

“你们干什么!都住手!想造反呐!告诉你们这些大脑壳兵,都收拾着点儿,老佛爷还在园子里坐着呐!”一个尖嗓子响起。

然后,北洋新军的士兵分开了,让出了一条道。

一顶轿子从后面上来,十六个轿夫,前边儿还有个小太监,刚才那声就是这家伙喊的。

段祺瑞眼中一闪,咬着牙就要扣扳机,却被曹锟按住了手。“芝泉,不可。”曹锟低声道,“大帅那边还不确定,如果我们硬闯,就是真正的叛乱,大帅定会失了民心,还记得他临走时说的话么,天时,地利,还要人和。”

“兵不血刃。”段祺瑞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住情绪,慢慢放下右手。

“对。”曹锟望着那顶走得慢吞吞的轿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待我们看看,那荣禄会怎么办。”

段祺瑞点头,眼睛却没有看轿子,反而望着城楼,“那个人……”

曹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冷笑一声:“看那怪模怪样的打扮,还能是谁?那头姓赵的狼。”

……

孚郡王府。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孚郡王载沛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他满脸惊恐,左右望着,直到确定是站在自家院儿里,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卡白。

“王爷!”一群下人丫鬟冲了出来。

“阿玛?”秀莹惊讶的望着载沛。

“乱了,京城要大乱!”载沛喘着粗气,“丫头,你知不知道,刚才在祭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秀莹心里一惊。

载沛定了定神,“有人放枪,不知道从哪里放枪,想杀皇上!”

“什么!”秀莹后退一步,双目有些失神。

载沛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喘口气道:“还好皇上福大命大,躲过了此劫,只是……”载沛眼神有些复杂,“翁同龢死了,何元稹也死了……丫头,我这一路上是逃回来的,听说,长安街那边也死了几十个人,王锡藩、沈宝臣这些人都被杀了,加上前几天死的林章京那些人,这京城,满地都是维新派的血了。”

秀莹脑子嗡的一下。她的生父虽是宗室远支,却因天资聪颖被送到德国去留学,直到秀莹十多岁父亲战死沙场,她基本上都是接受的西式教育,其实在她心里,是支持维新变法的,认为这才是大清的自强之路。

然而,她亦有感觉:维新派的血,早晚会流光。

因为维新派被卷入了党争的漩涡,在后党的眼里,他们就是帝党,就是必须死死压住甚至不惜除之后快的对手!

只是,来得太快了,这几日老佛爷都没召自己入宫,也不知道消息,可刚刚知晓,竟是如此震撼如此令人咂舌的惊天消息!

秀莹胸口起伏着,她脑子此时一片空白,突然间,一双明亮的眼睛浮现出来……

不知他有没有……

霎时,秀莹竟忘记了震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是否安全。

“格格!你去哪儿?”“丫头?”

秀莹冲了出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等他们追出去的时候,发现王府外只剩下了空空的拴马桩。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戊戌(十五)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秀莹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因为她虽会骑马,却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快。她的身子其实还很虚弱,咳嗽声不断从马上传出。

突然,秀莹看到了一群人正飞快的望城东赶。而这群人中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肩上扛着一个人,那个人,秀莹认识。

总理衙门的谭嗣同谭章京,前几天才被提为军机章京!

这些人要带谭大人去哪里?难道?

秀莹心中一紧,朝那群人追去。

……

小太监把轿帘子掀开了,然后束手伺立一旁,纵然他平日在园子里嚣张惯了,可面对即将从轿子里出来的那个人,也恭敬异常。

看到从轿子里缓缓下来的人,赵千眼中一动,拿出怀表看了看,像是在等什么。

荣禄。瓜尔佳氏满洲正白旗人。这个咸丰年间做过银库员外郎,因为贪污差点被肃顺砍头,后来又因贪污被贬出北京,再后来甲午靠着恭亲王发家却成为慈禧看门狗的人,一辈子都在贪,一辈子都在钻营,也一辈子都在咬人。

如今,62岁的他辫子已经泛白,脸上也布满了皱纹。

城楼上,赵千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远远望着荣禄,荣禄似乎也在看这边。

看到荣禄一直望着城头上的赵青山,也不说话,就任两边人马僵着。

曹锟心里很奇怪,于是开口道:“荣大人?”

荣禄还是没理,脸部肌肉显得很僵硬。

“有问题。”段祺瑞小声在曹锟耳边说。

曹锟点头:“只能静观其变。”

段祺瑞望向城头的人影,蓦地眉间一颤,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赵青山!!!!”荣禄突然大吼。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曹锟段祺瑞更是眼皮狂跳,反而哈泰听到这一声吼,紧张的表情微微一松。

赵千打了个手势,嘴角依旧挂着笑。

荣禄怒目圆睁,喉结不停颤抖。

这个人是真的老了。赵千天生远视眼,此时的荣禄虽然怒发冲冠,可却给人一种老态毕现的感觉。

马蹄声响起了,然后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好,正好,来的正好!

赵千啪的合上怀表,嘴角笑意更甚,眼中暗暗藏着的紧张则消失了。

所有人都望着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将军一马当先,英姿飒爽。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身穿黄色军服的士兵,拿着奥匈帝国的曼利夏步枪,那军服的样式仿自英军,却劣质了很多。

这些兵前进时没有一点队形,龇牙咧嘴的抱着枪就冲。

统旗军!载大军门!

“这些人是谁?”曹锟愣住了。

段祺瑞冷笑一声,“朝廷练的新军。”

曹锟明白了,“香河县的。”然后皱起眉,“他们来干什么?”

“应该是太后叫来的。”段祺瑞道。

“就他们?”曹锟看着那些统旗军的大爷兵们异常奇葩的队列。

载振勒住马缰,也不下马,趾高气昂的望着众人。

“列队!举枪!”载振身后一个年轻军官高叫。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嘘声。

曹锟望着那个年轻军官,叹了口气。身边段祺瑞也暗暗摇头。

这时,一个穿着官撩子的白脸胖子被几个兵搀扶着下了马,喘了几口,扯着嗓子喊:“爷们们,端起枪铳。”

“成嘞。”“巴大人,咱听您的。”“都是旗人,咽的下这口气。”“该。”

统旗军的军爷们一阵咋呼,然后稀里哗啦的端起枪,有的还没拿稳,砸了自己脚,抱着脚唉哟唉哟的直叫唤……

巴彦得意的看了那年轻军官一眼,如同一个白团团的脸堆满了笑容,在载振马前打了个千,“军门请吩咐。”

徐建成突然觉得有点悲哀,当他看到曹锟时,眼神竟颤抖起来。

曹锟朝他笑笑,指了指巴彦,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的确,留在这样的军队里,的确是脑子进水了,赵千在城头上看到了这两个人的动作,心中也明白了。徐建成本就是北洋武备学堂的优秀学员,原本曹锟可能相中了他,结果却因为讲义气重感情跟着曹杰去了统旗军。

曹杰下颚的伤势还没有好,任海风要照顾他,所以载振只带了徐建成。

载振看了荣禄一眼,“荣大人,本军门奉太后懿旨,前来捉拿叛党,还请让路。”

荣禄一愣。你载振来捉拿叛党?老佛爷给自己的密信里可没提过这档子事。荣禄在天津也听闻过这统旗军是怎么成型的,纯粹一帮纨绔跋扈的烂眼子!荣禄才不相信,这么关键的时候,慈禧会把他们叫来添乱。

蓦地,荣禄反应过来了!回头望向城楼,心中猛颤!

这狂徒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太后懿旨!荣禄心里大骂。可刚骂完,手脚便有些脱力。有什么不敢的,连自己的家人都敢动,赵青山这个亡命之徒还有什么不敢的?

……

“大帅。”一个年轻人来到了身后。正是情报部的周勇。

“干得好。这个月奖金双倍。”赵千回身拍了拍周勇的肩膀。

“不过是送个信,大帅言重了。”周勇是个很低调的人,具有谦逊好学的优良品质,而赵大帅也很欣赏他这一点。

“不重,重什么,没耽误事,恰到好处,这就值得嘉奖。”赵千点燃了支烟,然后静静望着城楼下的情况。

三天前,周勇就去了香河,同行的还有慈禧身边儿的太监小贵子公公……

载振当然知道小贵子是老佛爷身边的人,于是轻而易举的相信了小贵子口头向他传达的老佛爷密旨……

载振认为这是个在老佛爷面前立功的大好机会,现在他们庆王府是不折不扣的后党。于是便意气风发的整顿军队,足足两天才赶到东城下。

而那个小贵子则在拿了一大笔银子之后,该干嘛干嘛去了,反正是不会回宫了。当李奇天找到小贵子说这个事时,小贵子开始也害怕,但在银子的诱惑和枪口的威胁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小贵子公公在断根之前好歹也是男儿身,谁愿意一辈子给人三跪九叩的当奴才,一个不好指不定就被搞死了,当太监图个啥,还不就是钱,对于这种不健全的人来说,钱就是万能的。

这真是出路,至少小贵子在出京城西门时心里确定了自己的选择没错,因为那个传闻中爱财如命脾气火爆的西门守备哈泰副参领只是听李奇天说了几句话,便放行了,谁也没拦着。都说现在宫门好出,城门难出,尤其是西门的哈泰,特别讨厌公公们,可在董老板(李奇天的化名)这儿,好像什么都不是事儿……

说不定,有大事了,早点躲开早安全,自个儿就是个奴才,一个不小心也许就被风波给吞了。小贵子不是傻子,相反还很精灵,不然也不会一有消息就卖给董老板,他的眼水准,早看出暴风雨快要来了,这其实也是他帮忙的重要原因。

幕渊,你果然成功了,不愧是专业人士。

赵千望着荣禄,眼睛渐渐虚起。

对不起,荣大人,我也不想,你要怪,就怪那头袁老虎运势太旺,就怪慈禧那老太婆让老子来背黑锅。

你懂的,什么叫逼不得已。

黑锅可以背,骂名可以受,不过必须要有代价。这,就是老子的需求,你们给的起的需求!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戊戌(十六)

牛家口是个小村子,位于天津郊区,村口一条小河,穷的很,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村民们逃荒的逃荒,出去讨生活的讨生活,原本一个村子就只有百来号人,现在基本上也荒了一半。

村头的一间屋子,木门紧锁,一个青年男子蹲在门口,嘴上叼着根烟。

吱呀,木门开了条缝,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很快掩上了门。“给。”他扔给蹲着的男子一个窝窝头。

“部长还没睡?”蹲着的男子吐掉了烟,咬了口窝窝头。

“两天一夜。”身材高大的男子靠在了门柱上,脸上有些疲态。

“吴兵,打起精神。”蹲着的男子笑笑,左手拿着窝窝头,右手却始终放在腰部。他正是情报部的冯克,而靠在门柱上的是吴兵。

屋内,阳光透过破掉的窗子落了进来。一个女子双手双脚被缚,靠在墙角。她衣着华贵,看着也就十六七岁。此时,她双眼惊恐的睁着,嘴被堵上,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

一个瘦削的男子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脸色有些黯然,可那双眼睛却始终很冷静,始终不会表达哪怕一丁点他心中的想法。

“部长,北京那边……”男子身后的青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李三。”李奇天回头,“想睡觉了?”

李三打了个激灵,忙挺胸道:“不。”

李奇天转过头,目光落在那女子脸上,“不用管其它的,执行任务时,我们就是工具,必须忘记自己是谁的工具。”

李三眼神凌厉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在香港街头当一只低贱的地老鼠时的情景。

李奇天轻声道:“不重要。每个人都有回忆,我们也不例外。只不过,不能去想。”

“明白了。”李三定定神。

“去休息会吧。暂时不会出问题。这里很偏僻。”李奇天摆摆手。

“不。”李三又说了这个字。

李奇天没说话,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女子的脸。

那女子也望着他,眼中除了惊恐,好像又多了一丝疑惑。

……

荣禄望着载振,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荣大人,请你让路,不然本军门便下令攻城。”载振坐在马上,傲气十足。

攻城?还嫌不够乱?他娘的奕劻你这个大儿子还真是个宝贝!荣禄本就急怒交加,加上年老气衰,火气已经攻到了心里,此时听到载振不知所谓的狂言,再也忍不住,张口骂道:“庆王爷的老大,你攻给我看看!你只要敢动,荣老子代替你老子教育你!”

载振愣住了,荣禄发火还是有威慑力的,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而那巴彦则缩缩脖子,退到了载振的马后。

“带着这些个废物兵,滚回你的香河去!”荣禄气不打一处来,载振正好成了泻火的对象,“练了几天兵,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混蛋小子,就算你老子亲来,看到我荣禄,也要让三分!”

这句话一出,载振感觉不能忍了,怒道:“荣大人,我敬你是长辈,才问你一句,如你再不分尊卑,休怪本军门不讲情面!”

荣禄火冒三丈,“你不讲情面给我看看!”

载振脑子一热,高声叫道:“徐标统,指挥进攻!”他气血上头,却没有昏头,心里也明白这情况下能指挥战斗的就只有徐建成。

徐建成没有动,因为曹锟和段祺瑞都把他看着。

“弟兄们,下了他们的家伙!”段祺瑞突然大喊。

然后,北洋新军以迅雷之势冲了上去!

这个人是谁?很会抓时机。城楼上,赵千注意到了段祺瑞。

场面终于混乱了!

赵千望着两方人在下面打成一团,眼中神色越来越平静。

枪声,喊声,惨叫声,脚步声,混成一片。血开始流了,基本上都是统旗军士兵的。

曹锟朝哈泰看了一眼,眉间皱起,一个打疯的统旗军士兵朝他冲来,曹锟抬手就是一枪。

“好枪法。”哈泰大声称赞。

“看戏有意思?”曹锟冷笑,“这不是你哈泰的风格。来,一起上,大伙热闹热闹!”

哈泰猛地抬手,“弟兄们,退!”

数百护军士兵第一时间退到了城里,咣,城门很快关上,这一切就像经过事先演习一样,配合得十分流畅。

曹锟表情僵在脸上,霎时,反应过来,抬起头,却发现城头上的那个男人不见了。

中计了!曹锟浑身发抖!猛地转头,死死盯着远处被数十个亲兵保护起来的荣禄……

以他荣禄的老辣,怎么会看不清楚情况?怎么会和一个傻乎乎的贝勒爷置气?那老狐狸是故意的!故意制造混乱,让那赵青山有机可乘,把我们拖在这儿,闭门死守!

难道……荣禄和那姓赵的狼狈为奸!?他们串通好了,要趁次动乱图谋不轨?!

曹锟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想法,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又那样真切。嘭的一声,他的背被狠狠砸了一下。

“协统!”几个新军士兵冲了上来,将那个攻击曹锟的士兵捅翻在地。

“传令,列队,前排上刺刀,后排掩护射击!”曹锟擦去了嘴角的血,目光骤然凌厉无比。

……

哗。数百护军士兵趴在了城楼上,神色紧张。青山97泛着蓝光的枪管架在古老斑驳的城墙上,阳光接着枪管上的机油折射出来,显得有些耀眼。

“死守城门!”哈泰拔出了腰刀,“这次大帅要是成了,老子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从此挺着鸟做汉子!”

“是!”五百名哈泰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军士兵高喊。

他们,在昨天夜里来到东门前,每人已经领了三个月的军饷,另外,还有安家费,一张两百两的银票!

五百个兵,每人两百两,一夜之间,赵大帅就洒了10万两雪花银!

这就是威压了,让这些兵不得不卖命的威压,金钱的威压!

没办法,这些兵虽然听哈泰的,哈泰对自己是忠心耿耿。可这是真要拼命的事儿,在这种关头,赵大帅只相信一点,那就是利益,或者说,需求和代价。

而这五百个兵手中的枪,就是何元稹从香港偷运回京,然后又被恭王府送还给赵千的那一批青山97式。去香河之前,赵千留了五百支给哈泰,以及大量子弹。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赵大帅已经一步一步的计划着今天了。

只是,他还不知道,凌峰刺杀光绪已经失败了。

这,或许才是变数,并不是胡余胡说的赵大帅还有翻身机会的变数,而是,赵大帅今日能不能达到自己预想之中的结果的变数!

……

内墙下,周勇飞快的牵来大白马,赵千翻身上马,猛拉缰绳,白马奋起前蹄。

周勇眼中透着炽热,他心里明白,大帅现在很兴奋,纵然面无表情,也能感觉到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哈泰!!!!”

赵千立马狂喊。

“在!”哈泰在城上高声回应。

“今日之后,不论生死,你我都是烧黄纸的兄弟!”马嘶中,这句话从下面清晰的传到哈泰耳中。

“哈哈!”哈泰狂笑,“大帅,老子要是死了,不要黄纸,要真金白银!”

“成!老子用黄金给你打棺材,用白银给你堆坟头!”赵千拍马扬鞭。

“哈哈哈哈哈!”马蹄声中,哈泰的笑声更狂了!

……

枪声,夹杂在耳边呼啸的风中,渐渐变弱。

赵千明白,载振那些统旗军在袁世凯的北洋新式陆军面前,顶多也就拖延半个小时。

够了,对毒蝎来说,这半个小时也许够了。

可是,这半个小时,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上的,那就是——

凌峰刺杀了光绪,朝廷大乱!

而光绪一死,朝廷一乱,那只老虎,那只绝对会在最佳时机出来掌控一切的老虎,便会借着光绪死亡的时机,让他的新军进京,逼着慈禧另立新帝!

然后,这头袁老虎,便会取代慈禧,成为大清的新主人!

这是一个赌,借着慈禧那道密旨把所有筹码压上的赌!

因为,赵千相信,以袁世凯的果断和野心,绝不可能放弃这天赐的良机!

于是,便有了这个陷阱,狼用来扑杀老虎的陷阱。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戊戌(十七)

党争。在此时坐在园子里的那个女人心里,这是高于一切的。

所以,她的心机,她的手腕,都是为此而生,为此而用。所以,她用邱志和那帮拳民,杀了维新派的人,再暗中制造风声,让所有人都认为那是赵青山干的。

赵青山这浑人,劣迹斑斑,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真浑,反正,这在慈禧看来,就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所以,她说赵青山可用,所以,她同时给袁世凯和赵青山下了一样的密诏。

她以为,这一头虎,一匹狼,会在她许下的好处面前,乖乖的帮她赢得又一次的党争胜利,就像那个时候,她战胜奕䜣的六爷党一样。

按慈禧原本的想法,是让赵青山在7月3日光绪祭天颁布《明定国是诏》这天,将帝党核心人物统统除去!然后,荣禄带领北洋新军入京,做出平叛的样子,让天下人以为这场维新变法,是一场顶着变法帽子的叛乱!

当然,那些仕子们,那些有识之士,那些读书人,肯定会骂,会不满,态度会更加激烈,但这都不是问题,因为杀人的是赵青山,所以他就应该背黑锅,你们要骂,要恨,去恨赵青山好了,我慈禧再表个态,再把赵青山顶出来,民愤也就转移了,没过多久,该平息的平息,老佛爷一样是老佛爷,园子还是那座园子,还是大清真正的权力中心!

基于这个安排,袁世凯那道密诏上,除了协助荣禄平叛以外,还多了一个任务,那便是:事成之后,将赵青山拿住,让这头恶狼,成为替罪羊!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赵青山天下所指,人人得而诛之,是个有点正义感的人都要骂一句疯狗,骂一句恶贼。而他袁世凯,拿了赵青山,也就拿了人心,加上有慈禧背后支持,从此,他就是李鸿章荣禄的接班人,就是朝廷里为他马首是瞻的当权派!

这样的计策,是把赵千一步步的逼向了替罪羊的角色,是,他可以不接受,可以跑路,可是,如果他不做,翁同龢这些人还是会死,人们还是会认为是他做的,道理很简单,邱志和前面已经帮着砌了墙,满北京城都说林旭几人是你赵青山杀的,加上谭嗣同之流的在仕子中很有影响力的人一咋呼,你赵青山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好嘛,这个时候你再跑了,那不是做贼心虚,畏罪潜逃是什么?

而且,赵千也不能跑,因为这是必须走的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走到现在,我只能绝处逢生!

……

“太后金安,臣护驾来迟,还望恕罪!”袁世凯一个大踏步,跪在慈禧面前磕头请安。

慈禧眼神在颤,袁世凯跪了足足十几秒钟,她才吸了口气道:“袁侍郎起来说话儿,救驾?此话怎么说?”

袁世凯站了起来,脸上有些悲愤,“赵青山那狂徒,着实大逆不道,借着太后的懿旨,竟然妄图行刺皇上,还好皇上得太后护佑,福大命大,躲过此劫。”

慈禧道:“皇帝现在在哪儿?”

袁世凯眼神微微动了动,“回太后,皇上惊吓过度,不敢回宫,现在正在园内仁寿殿压惊。”他眼角余光望向了李莲英和伺立在侧的额比图,心下已经明白,慈禧安插的有眼线,所以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没有激动。

这时,外边传来了一声宣号,额比图脸色一变,忙向慈禧下跪请安。

李莲英使了个眼色,额比图便告退了。

慈禧挤出了一丝笑容:“袁侍郎,你忠心我知道,坐吧。”

袁世凯谢恩,坐在了下边的椅子上。慈禧又道:“袁侍郎,一切,你都知道了,该怎么办,你拿个主意?”

袁世凯也知这是慈禧摆明了说话了,也不打游击了,直接说:“赵青山图谋造反,按大清律例,当满门抄斩,还请太后下旨将他捉拿,杀之以告天下!”

“就依你,去办吧。”慈禧望着袁世凯笑道:“慰亭呐……”

袁世凯大惊,连忙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地上说:“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慈禧竟起身,走下了台子,将袁世凯亲手扶起!

“臣受宠若惊!”袁世凯后退一步,再次跪下。

慈禧笑笑,李莲英连忙过来将她扶回榻上。慈禧摆摆手,脸上笑意更加亲切,“起来,身为国家重臣,我叫你一声表字又有什么不对的?少荃,仲华,我都是这么叫他们的……”

少荃是李鸿章的字,仲华是荣禄的,慈禧言下之意,袁世凯焉能不知?重重磕了个头,起身道:“蒙太后恩宠,慰亭慨不能忘,自此之后,当为大清,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袁世凯表态了,慈禧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还提着,是因为她其实一直忌惮袁世凯的北洋新军,不敢完全相信这个人,她给袁世凯许下了如此权重之位,也有让袁世凯在京城里做官、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意思。京城待久了,兵也就不能带了,这是慈禧对待掌兵之人的一贯做法。

这袁世凯以后还要看,现在北京留一段时间再说,等荣禄把北洋收拾好了,才能放心的用。咱大清也缺个人呐,李鸿章背了甲午的黑锅去了两广,荣禄对外不顶用,这袁世凯倒是个好料,只是要慢慢磨。

慈禧心念转个不停,渐渐的从开始的害怕变成了算计,好像袁世凯真就成了第二个李鸿章。

“下去吧,赵青山的事,好好处理,这乱子,咱们总要给天下人个交代不是?”慈禧露出了笑容,此时她的心也宽了下来,除去袁世凯突然前来的惊吓,总的来说,她是认为自己的计划很成功的。

那可不是?老虎主动投诚,狼进了捕兽夹,那皇帝被吓破了胆,帝党那些兴风作乱的人统统消失,维新也维不成了,变法也没法搞了,这位叶赫那拉氏不是胜利者是什么?

袁世凯告退了,他前脚出了殿门,后脚额比图就进来了,跪下说了几句后,慈禧刚刚变好的心情立刻异常糟糕!

“没想到,没想到,东门传来的消息竟是这样!”

啪!

她摔碎了茶盏,铁青着脸,呼吸越来越重。

李莲英连忙跪下,“老佛爷,赵青山这恶贼必杀啊!”

额比图也跪着说:“老佛爷明鉴!”

“都起来!没出息的样儿!”慈禧咬着牙,“怕什么!他一个洋人地界回来的泥猴子还能翻了天不成!额比图,传我懿旨,着荣禄、袁世凯统北洋新军,领京城护军、八旗、绿营,还有那被假懿旨骗来添乱的统旗军,拿了赵青山,平了这档子乱事儿!”

“嗻!”额比图领旨退下。

“赵青山!”慈禧气愤难平,“我倒看错了他,小李子,你说的对,这个人厉害着呐,用个浑名、恶名、臭名骗了所有人!去,把那个没用的皇帝给我叫来,我要问问祭天的情况,那枪是从哪儿打的,这可是个问题。”

李莲英起身,有些犹豫:“回老佛爷的话儿,皇上现在受惊过度,恐怕……”

“他受什么惊!该!用那些清流闹腾,就该想到今天!”慈禧眼中尽是怒意,“去,拖也要给我拖来。那枪子能打那么远,我还真要摸实在了,那泥猴子是从花旗国回来的,说不定就有花旗洋人在后边儿撑腰,搅乱我大清朝廷,趁机夺了好处,这可是大事!”

“嗻!”李莲英知道了老佛爷的心思。那赵青山胆子这么大,没准真有洋人在背后顶着,这可是老佛爷的心头大患,不能马虎了。于是飞也似的出了殿门,带着十几个太监就往仁寿殿奔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戊戌(十八)

“梁卿,救朕,救朕!”

光绪被几个小太监架着,拼命挣扎。

一个剑眉朗目的年轻人望着光绪,眼中闪着说不清楚的光芒。他只有六品顶戴,如不是护送皇帝,这种地方,是绝对进不来的。

“老佛爷要见皇上,谁敢微词?”李莲英看上去就像个胜利者。不是像,就是胜利者,这场权力的斗争,慈禧再次完胜。

年轻人知道李莲英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因为此时偌大的一个仁寿殿,竟只有他一个人。

正常的,混乱行将终结,所有人都要自保,然后再择良木而栖。这就是烙印,一个中国几千年来官宦仕子身上不能算是卑劣的烙印。对,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哲保身,良禽择木而栖……

光绪挣扎了几下,安静了。脸色苍白,瘦弱的身体以微小的幅度颤抖着。他的表情,仿若大梦初醒一般……

只是,这个梦是噩梦,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甚至午夜梦回都一身冷汗的噩梦。

醒了。该醒了。

年轻人望着光绪被十几个太监架走,李莲英傲慢的背影就像一粒沙,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远。

他抬头,望着午后的骄阳。脚下,是一地灿烂的阳光。

……

知了在树叶里叫,一池湖水中,一座凉亭看起来很有意境。

“军门,为何留于此地?”一个留着三缕长须、穿着书生长衫的男子问。

袁世凯坐在亭边,手肘放在扶栏上,一言不发。

“军门?”男子又问。他叫张一麟,年不过三十,是袁世凯最为器重的幕僚。

“仲仁……”袁世凯轻轻转头,“那我应该在哪?”

张一麟愣了,随即问:“太后不是给您懿旨了么?”

袁世凯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过头继续望着湖水。

张一麟站在亭子里,眼神轻轻波动起来。

正午没有风,燥热的空气很干燥,金灿灿的阳光落在湖面上,有些晃眼。

良久,袁世凯轻声道:“有人说,我的命好。”

“那个江湖术士?”张一麟皱眉,“那个姓胡的,军门不可轻信。”

“信?我可以信谁?”袁世凯望着他,“仲仁,关键时候,还是得信自己。”

张一麟不语,似是明白了袁世凯这句话别有深意。

袁世凯笑了,“一代兴亡观气数,这个朝廷气数未尽,我也只有在这儿看看湖水,听听知了叫。”

张一麟道:“军门果真相信命理一说?”

袁世凯笑道:“仲仁啊,你受西学影响颇深,我却不得不信。贪狼与帝星争锋,此时看来,胡子问说的挺准。”

张一麟静静的听着。

袁世凯叹了口气,接着道:“皇帝祭天,我没有去,可是我却知道情况。当我知道那头狼要咬的人是皇帝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那头孤狼绝处逢生的**。”袁世凯忽的笑了一声,“胆子真大,也真敢压,亡命之徒,此话一点不假。”

“军门的意思是?”张一麟眼中有些疑惑。

袁世凯拍了拍亭子的围栏。张一麟猛地一颤,目光激烈闪烁。

“他知道的,他知道自己落进了一个圈套,一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魂飞魄散的圈套。”袁世凯沉下了声音,“可他没有逃跑,依旧在这圈套中,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中了圈套,是个不知死活的铁脑袋。可是,直到刚才,他要杀皇帝,我突然反应过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走在绝路上,而是,他要在这条被逼着不得不走的绝路上,搏杀到最大的利益!”

张一麟目光闪烁得更激烈了。

“好家伙!”袁世凯指着自己,“是我,那头狼压上所有想要赢得的赌注,就是我!”

“什么?”张一麟不禁后退一步。

袁世凯大笑:“我就在想,他是一头狼,一头在荒原奔跑的狼,以他不断在风沙中猎食的智慧,怎么还会去相信这个大清朝还有救?是我,他眼中最大的威胁,是我这头手握北洋新军的老虎!”

“军门是说……”张一麟缓缓道,“狼要扑杀老虎?”

“对!”袁世凯站了起来,负手望着湖水,“如果皇帝死了,芝泉他们进京,我一定会……”

张一麟心里一惊,“好险。”

袁世凯点头:“还好皇帝没死,这个朝廷不会大乱,这座园子依旧管着天下。所以,我来了园子,选择做大清的臣子,做天下人眼里的忠良,做仕子读书人心中的国家栋梁。因为均衡利弊,我现在只能这么选。好一头孤狼,慈禧给他下圈套,他却给我下圈套,假设一下,如果我在进园子之前听闻了皇帝的死讯,我会顺着这个混乱到极点的势头,让芝泉他们进京之后按兵不动,然后一步步的计划,寻找最好的时机……”

“的确如此。”张一麟出了口气,“军门必会取而代之。”

袁世凯深深呼吸了一下。

张一麟又有些疑惑:“军门的意思是……那头狼做这些,只是为了让您留在城东的宅子里,如果您碰巧不在,或是去了其它地方,他又该如何?”

袁世凯摇头:“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他好像很了解我的性格。所以,如是他刺杀皇帝成功,我一定还在城东的宅子里,此时,说不定已经……好厉害的狼,一步一步,每一步看似不起眼,却营造出了最后击杀的机会。更厉害的是,这个最后击杀的机会,看上去也那么的不起眼,好像就在普通的呼吸之间,一颗子弹便突然飞了过来,直到断气之时方才醒悟。仲仁,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可以告诉你,这个赵青山,将是我袁慰亭一生最大的对手!”

张一麟呼吸沉重了起来,半晌才担心的问:“军门,这里安全否?”

袁世凯缓缓道:“此时此刻,这座园子,就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赵青山这头狼,天生亡命,他似乎在行动之前,充满了自信,绝不会去想失败,所以,他一定认为刺杀皇帝已经成功,而当他去了城东的宅子发现我不在时,便会什么都明白了。”

……

枪声。离那古朴的大宅还有一百多米时,赵千便已听到了枪声。

好!计划一丝不漏!毒蝎和情报部现在应该都在这里!赵千心中激荡。

慈禧你给我下套子,我不得不钻,妈的,老子千夫所指,你袁世凯也别想占便宜,这样更好,计划赶不上变化,那老子就干脆给你下个大套子,然后永绝后患!

这个败家王朝老子一点都没放在眼里,而你,这只袁老虎,才是真正挡路的顽石!

翻身下马,拔出金色沙鹰,一脚踹开了大门。

满地的尸体,还有血。

“荣二爷!”朝天开了一枪。

门撞开的声音,然后陈荣众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赵千愣住了……

怎么她会在这里?

秀莹!

她被张自发用枪指着头,清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不住的咳嗽。

“大帅!快走!”身后传来了一个像刀片一样的声音。

赵千猛地转身,目光如刀一样落在了气喘吁吁的凌峰脸上。

……

东城之下,遍地鲜血。

荣禄铁青着脸站在几十个亲兵中间,看着一切。

在北洋军士兵整齐的射击之下,统旗军那帮大爷兵在留下了数百具尸体之后,便像丧家之犬一样乱跑,还没有半个时辰,就散的一干二净,只留下傻眼的载振骑在马上,目瞪口呆。

这个贝勒爷,从第一颗枪子儿飞过来的时候就怂了,吓得跟木鸡似的,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他就坐在马上,那马也和他一样,看着漂亮,真正到用的时候,马蹄子都在打闪闪。

“把他带过来,毕竟是奕劻的儿子,出了事儿不好交代。”荣禄看了载振一眼,不再理会,望着城头,眼神很复杂。

几分钟后,枪声再次整齐响起。两千北洋新军开始进攻东门。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戊戌(十九)

狙击手的哲学,就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一击必杀。如果到了放空瞬间,那就是该撤退的时候。

狙击手不是剑客,不追寻荣誉感,不要那种敌人不死我亦死的风华绝代。

袁世凯口中所谓的不起眼的机会,其实就是赵千曾经身为A最强狙击手的行为习惯。而袁世凯所说的自信和不去想失败,则是狙击高手在行动时必须的心态。

这便是赵千在行动的前一夜在德记珠宝行的大院里对凌峰说的自信了。然而,当凌峰的狙击枪放空,那么赵千这整盘狙击袁世凯的计划,也宣告放空。

“撤。”赵千收回了目光,将金色沙鹰插回了后腰,伸出手,“二虎,枪给我。”

张二虎愣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自己的MC98半自动突击步枪交到赵千手上。

“谭嗣同和…她,就交给你了。”赵千拉了几下枪机,端起枪瞄了瞄准星。

“啊?好。”张二虎明白了“她”是谁。

她……我就只是她么……秀莹心中一痛。

“发哥,跑趟天津,告诉幕渊,荣禄的女儿不能放。”赵千转头看向张自发。

“是。”张自发收起枪,不动声色的走了。

张二虎过去,用枪指着秀莹。

“把枪放下。”赵千看了一眼地上依旧昏迷的谭嗣同,“他还没醒?”

张二虎放下枪,“醒了一回,张嘴就骂,只有搞昏。大帅,我说你非要救这姓谭的干嘛,很不方便。”

“那……她呢?”赵千看向秀莹,可刚接触到秀莹的目光,心里竟然一颤,移开了眼神。

“街口撞见的。本来要……”张二虎吞回了话。

“张自发说大帅认识,所以带着。”陈荣接了话。

“她是个格格,慈禧很宠爱,孚郡王载沛的女儿,庆王府大贝勒的未婚妻,有利用价值。”赵千转过身,“妈的,人算不如天算,那老虎还真他妈是颗帝王星,兄弟们,都跟着我,从西门出去。”

赵千的话就像一根钢针扎在了心间,顿时血流如注,原来他一直都是在利用我……秀莹脑子嗡的一下,险些摔倒。

“师傅,对不起。”凌峰将G22递了过来,“我不配。”

赵千看了他一眼,撇撇嘴,“狙击哪有不失败的,我刚说了,人算不如天算。我猜你肯定打了第四枪,而且那一枪一定命中,只不过谁帮皇帝挡了枪……嗯,不是翁同龢就是康有为,要么是何元稹,最好是康有为,那王八蛋我看着他就难受。”

凌峰一呆,“师傅怎么知道?”

赵千睁大了眼睛,“不会是真的吧?我随口说说而已,娘了个蛋,这是乌鸦嘴还是金口?这一回运气背到了极点,不应该是金口,乌鸦嘴,我呸!”

吐了口唾沫,“老子又不是道士。”抬起头,却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赵千呼了自己个嘴巴子。

“西门,出不去了。”胡余胡喘着粗气。

“怎么?”赵千皱起眉头。

“京城已经被封锁……”胡余胡还没说完,就看到赵千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你是袁世凯的人?”赵千想起了香河县的一幕。这个人,就是那时候说自己是贪狼星的邋遢道士。

“是。”面对枪口,胡余胡胸口起伏得更加剧烈。

“你猜到了?所以躲了出去?”赵千问。

“卜卦一夜,未明,看到袁大人匆匆离开,便已明了……”胡余胡稳定了情绪,“此时,他定在颐和园之中,而赵先生的计划则失败了,此时若要出京,无疑是自投罗网。”

“他没带你进园子?”赵千表情没什么变化,似是胡余胡说的早就猜到。

胡余胡苦笑一下,“袁大人心里本就忌惮在下,若是借先生之手将在下除去,也算是了却了心头的一桩事……”

“嗯。”赵千准备扣扳机了。

“我可帮助先生……”胡余胡说了一句。

赵千的手指没有按下去,望着胡余胡,“你已经骗了我一次,你觉得我还会不会相信你?”

胡余胡闭上了眼睛,“全凭先生自己判断。”

赵千比狼还亮的眼睛闪烁着,阳光落在MC98的枪管上,折射到秀莹的眼中。

是他,都是他,秀莹的心痛到了极点。其实从看到香河县衙门口的那一幕开始,秀莹心底便开始害怕,只是还抱有幻想,不愿意,也许是不敢去相信……

他只是在利用我,一直都是。

秀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悄无声息的滑落。

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在意,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胡余胡身上。赵千嘴角轻轻扬起,手指离开了扳机。

胡余胡睁开眼睛,“为何相信我?”

“已经这么倒霉了,不在乎更倒霉一点。”赵千笑了。

“直觉?狼的直觉?”胡余胡问。

赵千放下枪,提着握把,“你也觉得我是狼?别废话了,原本想当一条疯狗,现在是丧家之犬,点儿背啊。”

……

夜幕终于降临,京城燃起灯火,为这混乱的一天带来了几分祥和,几分平静。

城下北洋新军整齐有序的进攻,城内京城护军包夹,哈泰和五百个兵在城头只坚持了一个小时。

实际上,这五百个兵军事素质很差,只是靠着血气才撑了这么久。五百个兵全部战死,哈泰被俘。

东交民巷。这是北京东城区的一条胡同,旧时因为是漕运地,本来叫东江米巷,不过洋鬼子们的汉语发音实在不标准,这儿成了使馆区以后,也成了东交民巷。

此时,北京城到处都有兵在搜索,到处都是紧张的气氛,人心惶惶。只有东交民巷仍然在高雅的灯光下安然自若。

德国使馆。办公区和住宅区隔得很近,在一个围墙里,建筑风格也没有英法这些国家的使馆那样华丽,这也与德国人讲究效率的性格有关。

“那些混蛋!”一个衬衣扣子解开的洋人大汉坐在沙发上骂了一句。

对面的赵千看着他,身旁的胡余胡开口问:“克林德,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居然用的是一口流利的德语!

“胡,今天清国发生了一场政变。”克林德看了赵千一眼,不再说蹩脚的汉语,“现在那群混蛋正在举行舞会,哼,谁不知道他们,又在计划借着清廷的政变,取得利益,强盗,他们就是一群强盗。”

“你为什么不去?”赵千开口了,那德语标准得就像柏林本地人。

克林德眼中明显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怒意十足的回答:“傲慢的英国人,以为清国就是他们的,我们的帝国只是在山东获取了一些和他们对等的权利,他们就不高兴了,处处针对我,舞会、聚会、赛马、郊游活动也回避我!哼,英国人,法国人,还有像跟屁虫一样的恶心的日本人,以为打赢了一场战争,就可以和我们相提并论了?他们这是不尊重高贵的威廉陛下,不尊重日耳曼民族,帝国早晚会让他们得到教训!”

然后,克林德又稀里哗啦的说了一大堆,都是些骂英国人的话。

奥古斯特.冯.克林德,德国驻华公使,赵千觉得这个日耳曼人有些粗鲁,心想他被排挤的原因除了英德之间的矛盾,还有他个人性格的问题。

“我知道你。”克林德骂完了,点燃了一支雪茄,“赵,要吗?放心,这里很安全。”

“我抽这个。”赵千摆摆手,拿出一支烟点上。

“你的打火机很有意思啊。”克林德眼中一亮,“我们德国有最先进的技术,可是打火机却不能随身携带。嗯,听说你是从美国回来的,美国人的技术有这么好了?哼,他们进入文明世界的时间比我们晚得多!”

“为什么帮我?”赵千吐出口烟,“不要说这是你和胡余胡之间的友情,我不相信。”

“也有一部分原因。”克林德翘起了二郎腿,又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浓密的胸毛,“北京的天气太干燥了,还是慕尼黑好。”

这个德国人果然不拘小节,举止粗鲁,说话也很直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公使的,要知道外交工作需要礼仪,这样的人不适合,英国法国的绅士们肯定看不惯。

“我和胡是在慕尼黑认识的,哈,那真是一段美妙的回忆,他让我领略了中国古老的文化。”克林德哈哈大笑。

“算命?”赵千有点惊讶,这样的人居然还对阴阳命理这些玩意感兴趣。短暂的惊讶后,又觉得没什么,因为想起了死去的巴特,那头A里面格斗技术最好的霸王龙还不是喜欢占星,人不可貌相嘛。只是这胡余胡……赵千眼角的余光扫了面带微笑的胡余胡一眼,这个道士居然还去过德国!

“早年曾在欧洲游历求学。”胡余胡道。用的是汉语,明显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个江湖术士,智商的确高,料事如神,难怪袁世凯忌惮他。

赵千将烟灰抖在水晶烟灰缸里,嘴角露出一个看不懂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章 峰回路转(一)

意想不到。这四个字,真的像俄罗斯轮盘,六个弹孔,只装一颗子弹,咔啦啦一转,谁也不知道扣动扳机后,子弹会不会薄喷而出。

当我像个狂徒一样制造混乱,只为了那意想不到的微小却致命的机会,却也意想不到翁同龢会帮光绪挡下凌峰的第四颗子弹。更意想不到的是,扑杀袁老虎的机会转瞬即逝,我却靠着一个原本为袁世凯效命的江湖术士躲在了德国使馆。

这个轮盘转得太快,这围绕着权利引线衍生的争斗太让人不可捉摸。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没有一个人不是为了利益,包括我,包括这个德国公使克林德,也包括那个顶着个江湖术士的帽子其实身份目的都不清楚的胡余胡。

“直说吧。”赵千抽出了枪,放在了茶几上。

胡余胡眼神一颤。克林德嘴巴微张,有些错愕的望着那把金色的大手枪。

“我现在是惊弓之鸟。”赵千鼻翼微微抽着,“也可以说是一头困兽。不要刺激我的神经,它现在很衰弱。最好相信我,你们的反应绝对没有我开枪快。”

克林德呆了呆,咳嗽一声,摆着手道:“不不不,赵,我的朋友,我说了,你在德意志帝国的使馆内很安全,我已经命令使馆卫队守在外面,清国的军队不敢进来。”

“卫队进来的时候,你已经死了。”赵千手指在茶几上敲着,目光就像两道冰锥,“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更不要威胁我,如果你知道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手上有多少血。”

“我可以帮助你。”克林德不敢说废话了,他相信了眼前这个头发短短的看起来有点胡渣邋遢的男人。那在玻璃茶几上敲着的手指,就像敲在心间,克林德懂了,这个男人做的出来,他就是那种为了利益绝对不要命的家伙,典型的亡命之徒!

胡余胡没有说话,他心里没有克林德那样的疑惑,因为京城这个混乱的夜晚,正是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

他到底还有多大的威力,他还可以走到哪里,自己这个选择到底有没有错?是打开了另一扇窗,还是将一头恶狼带进了封闭的房间?胡余胡的心里,是这样的想法。

赵千笑着拿起了金色沙鹰,将枪机拉来拉去……

听到那咔咔的声音,克林德眼中的惊慌更明显了,他喘了口气,“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只不过没有你开始想的那么好。”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赵千停止了拉枪的动作。

“对,你想要权力,想成为清国权力中心和袁世凯相互制衡的势力。也就是说,假如你这一次成功,得到了权力,你便会慢慢架空太后的势力,然后和袁世凯争夺最后的胜利。”克林德说着,可呼吸声明显加重。

“你怎么知道的?”赵千这句话不是问克林德的。

几秒钟后,胡余胡开口了:“贪狼与帝星争锋。”

赵千撇着嘴点头,不再多问,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长长出了口气。“可惜,我失败了,我还在用狙击手的思维办事,心底深处还信奉着阴暗之中飞出子弹的哲学。”摇摇头,“所以我坐在这里,像丧家犬一样。”

“以后,会很难走。”胡余胡道。

“我知道。”赵千拿出根烟,叼在嘴上,然后望着天花板极具巴洛克风格的吊灯,“慈禧并不想扶植我来制衡袁世凯,在她心里,党争永远是第一位的,她只是想让我成为帮她除去对手的刀,接着把我推出去顶杠,自己稳坐江山,那个老太婆宁愿相信袁世凯,因为他手里握着北洋新军,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需求和代价,而我,则是牺牲品。于是,我的第一颗子弹没有打中。”

“第二颗呢?”胡余胡问。

“你不是知道了吗?”赵千下颚动着,没点的烟一上一下的晃动,“我之所以从香河回京,就是想看慈禧的反应。如果她召见我,证明她真的想练新军,也真的想让我去练军,理由很简单,我在香河干的事,还有甩手不干,我都会故意让她知道,如果她怪罪,就是真的会扶植我制衡袁世凯,如果没反应,就是别有目的。慈禧没有召见我,而我在香河做的事,她早就知道,通过一些拳民……”

“拳民?清廷要用拳民?”克林德忍不住插嘴了,他最恨拳民,虽然德国强占胶州湾就是通过拳民制造的巨野教案。

赵千坐直了身体,伸出手。

克林德愣了,不知道赵千要什么。

“火。”赵千看着他。

“哦,好。”那目光淡淡的,却让克林德心里一颤。

接过克林德的火柴,划燃,点着了烟,“然后,我明白了,这是个圈套,慈禧从下懿旨练军时就开始设置的圈套,她只是想套住我这头狼,去撕咬她的对手,最后把我交给老虎,让老虎得到最大的利益后收起虎牙,成为她的看门狗。”

胡余胡微微点头,他知道赵千口中的老虎是谁。克林德则有些懵,不过兴趣却比刚才浓了,眼中的晃动也消失了,听得津津有味。

赵千吐了个烟圈,把手指伸进烟圈里,轻轻一搅,烟圈便散去。“他们把我往绝路上推,汤都不给我剩一口,我只有去抢,有什么抢什么。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彷徨,和他们相比,我玩政治的经验就像个小孩子,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自己在心里打算,也不告诉手下的弟兄,因为这是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会影响他们的信心,他们跟着我,一起走这条不归路,一起用命在赌,如果信心动摇,很有可能没命。所以我只能装作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要觉得这是多余的担心,也不要觉得这是危言耸听,这是我的经验,一个亡命之徒能活到今天的经验。”

“慈禧也给你下了密诏?”胡余胡突然明白了。

“对,这就是让我下定决心打出第二颗子弹的原因。”赵千眼神蓦地凌厉起来,“杀了袁世凯,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胡余胡浑身打了个冷颤。克林德则若有所思。一时间,气氛变得安静,只能听见呼吸声。

“哦,是这样。”克林德想通了,露出了笑容,“赵,你果然很厉害,我没有看错人。”

胡余胡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袁世凯如果死了,对慈禧来说,是一箭双雕。既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能把政变推到袁世凯头上,理由太好编了,袁世凯手握重兵,图谋不轨……光绪死了,袁世凯没了,朝廷上下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慈禧的权力便牢不可破!”

赵千看了胡余胡一眼,叹道:“如果你是我的敌人,我一定睡不好觉。”

胡余胡笑笑,接着说:“其实慈禧也在看,如果袁世凯真的不臣,说不定真的会让你去杀了袁世凯。也许,这也是慈禧给你们两个下这道密诏的目的,狼和虎斗,无论结果怎样,对于她来说,都有好处。”

赵千眼中一闪,“这点我倒是没想到,老女人的确厉害。也是,人家斗了多少年了,我一个二百五,怎么玩的过?”

胡余胡笑道:“那是你装的,装给慈禧看的。这也是你给自己留的后手。光绪若死,袁世凯没死,朝廷必大乱,这是慈禧最不愿看到的,因为以袁世凯果断的性格,必会利用这个机会取而代之。若光绪不死,袁世凯死了,这是慈禧最愿意看到的。若光绪死了,袁世凯亦死,虽朝廷大乱,她慈禧的权力却不会动摇,可是,另立新帝,国家必会有番动荡,这个时候,慈禧便需要一个人来为她解决一些事情,这个人,必须手段狠辣,头脑灵活……而浑人赵青山,凶名远播,恶名昭著,如果是这个人站到前面,镇得住众臣,局面便很容易控制。如果不老实,郝勒就是榜样,索隆就是榜样,维新派、帝党都是榜样……”

“胡,你说的太对了,我没有你想得透彻。”克林德赞道,“我以前在陆军服过役,我还以为赵杀清国皇帝是为了给杀袁世凯创造机会。”

赵千嘴角弯起,“你想的也没错。杀了光绪,以袁世凯的性格,必会足不出户,我相信以我那些兄弟的能力,肯定能成功。胡余胡说的则是我后面的设想,不过这个设想的前提,是刺杀光绪成功,然后我杀了袁世凯,袁世凯死了,北洋必会握在荣禄手中,我也会成为慈禧控制朝廷的利器,这样一来,我和荣禄,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天津,便能让她慈禧的位置稳如华山。”

“是稳如泰山……”胡余胡愣了一下。

“华山也很稳,谢谢。”赵千咳嗽了一声,换了话题,“可我这第二颗子弹也没打中,进入放空瞬间,这个时候,只有撤了,所以我坐在这里,陪你们两个讲故事玩。反正都失败了,也回不去,和你们说说也没什么,就当娱乐了。”

胡余胡望着赵千嘴角轻轻翘起的侧脸,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心里隐藏的情绪……

是挫败感,他的心里,一定有挫败感。可他不能动摇,因为还有那些跟随他的兄弟,他不能表现出来,可人都需要宣泄,尤其是在失败的时候,所以他才说了这么多,对两个并不熟悉的人……这一瞬间,胡余胡感觉到了一种坚强,一种自己背负自己承受自己站起来的坚强。

这样的人,不管失败多少次,都能走到最后。而且,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随着失败,他会得到可怕的成长,直到没有弱点,不可能再失败!

霎时,胡余胡心中涌现出了一个念头,并且越来越清晰。

或者,这个男人,这个此时如丧家犬一般躲在这里的男人,才是我寻找的那个人。

贪狼!

“峰回路转,或有机会。”胡余胡目光变得坚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峰回路转(二)

连续三天。北京城里人心惶惶。这场政变引起了各国的关注,东交民巷舞会和冷餐会举行频繁,这代表着各国对于清廷内部发生的权力天枰倾斜的观察期结束了,现在,纵然京城里到处都有士兵在搜捕清查,可结果已经出来了,各国表面进行商讨,其实心里都在打着算盘。

庆王府。

孚郡王载沛一脸愁云的坐在椅子上,一杯茶放在旁边,动都没有动。

“阿玛!”载振满脸怒色,“上奏老佛爷,加紧搜查,就算把北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秀莹格格!”

“坐下!”庆亲王奕劻喝斥道,“没用的东西,如不是荣大人把你送回来,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光了!”

载沛叹了口气,“王爷,无须责怪大贝勒,是小女不懂事,明知道外面乱成一团,还要任性妄为,实乃本人管教不严。”

奕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气鼓鼓的载振一眼,背起手,在书房内踱步。

走了一会儿,在椅子上缓缓坐下,眼中闪了闪道:“此时此刻,最好不要参合,至于秀莹格格的下落,也当暗中查探。”

“阿玛!”载振大吼。

“闭嘴!”奕劻骂道:“皇帝被送进了瀛台,说是受惊过度需要休养,实际上是老佛爷动真格的了,这个皇帝,胡闹了一通,现在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载沛一惊,“难道?”

载振呆了,他老子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皇上被废了,虽然还是皇上,可被软禁在了瀛台,他还能做什么,不过就顶个九五之尊的名头,安天下人的心。

奕劻抚了抚胸口,平静了一些,“现在外边到处是兵,有北洋的,有护军,还有绿营八旗,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载沛不明,拱起手:“望王爷说明。”

载振挺起胸,朗声道:“阿玛,这还不明显么,赵青山十恶不赦,大逆不道,妄图刺杀皇上,翁大人,索大人,谭嗣同这些人,都是他杀的,这满手鲜血的亡命之徒,必将他绳之于法,满门抄斩!”

载沛望了理直气壮的载振一眼,暗暗摇头。奕劻则火气又上来了,本想大骂,可看到载沛在这儿,心想以后自己的儿子还要娶秀莹格格,不便太扫面子,于是压住了火,笑了笑,“振儿说的也在理,不过却不是正解。”咳嗽了一声接着道:“孚郡王,你我以后是亲家,今儿个我也不瞒你,现在情势紧张,也好有个计较,免得把自己也栽进去。”

载沛心里一颤,也知这是奕劻在卖好,心想秀莹和载振的婚事也是铁板上钉钉,等这事儿过了,老佛爷定会指婚,自己也没说话的份儿,倒不如受了奕劻的好意,也好给自己的孚郡王府找个靠山。奕䜣走了,现在的恭亲王溥伟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恭王府终日不见客,自扫门前雪,早没了那块旗人头牌还在时的气势。而醇亲王奕譞因为和光绪的特殊关系,他死后承袭爵位的载沣只吃俸不管事。所以现在的铁帽子王,也就奕劻这宗室远支还说得起话。于是道:“王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奕劻道了声客气,压低了声音,“明为捉拿赵青山,实为斩草除根。”

载沛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咬住了嘴唇,不再言语。载振也明白了,他其实没多笨,只是太过自负,常常因为眼高于顶而看不着东西。

斩什么草,除什么根,这还不明白?

慈禧一生最在意之事便是党争,此时稳居赢位,还不三下五除二把帝党和维新派洗个干净?

“朝廷要乱一阵了。”奕劻叹了口气,“现在是人人自危啊。”

就在他叹气的当口,书房外传来了一声,“启禀王爷,有个拜帖。”

“压着。”奕劻皱起眉。这三天,他收的拜帖都可以用箩筐装,有求他救命的,有托他办事的,但最多的还是那些候着缺的捐官,看到朝廷政变,帝党倒霉,心里都在琢磨着借此机会混个肥缺。

“王爷,有拜帖。”那奴才没走,还在外边叫。

载振不耐烦了,走过去拉开了书房门,“狗奴才,没听见?”

“这帖子……”那奴才好像受什么惊吓,现在脸都是白的,奕劻觉得不对了,制止了还要接着骂的载振,接过了奴才手里的帖子。

帖子上一个窟窿,明显是刀子插出来的,奕劻心里有些吃惊,问那奴才:“这帖子是谁送来的?”

奴才噗通一声跪下,边磕头边说:“王爷恕罪,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看见这贴儿的时候,刀子插在门上。”

这帖子是用刀子插在门上的?奕劻心里大惊,连忙叫那奴才退下,打开了帖子。

“阿玛,帖子上写的什么?”载振看到奕劻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问。载沛也望着奕劻,心中颤抖。

啪!奕劻将帖子揉成了一团,扔在地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

与此同时,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荣禄闭眼坐在高堂之上,身后站着几个幕僚,神色都有些凝重。

“罢了,罢了。”良久荣禄睁开眼睛,容色竟有些颓然。

“大人,作何打算?”一个幕僚小心翼翼的询问。

荣禄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案头。

那里,是一封信。信封口,有一个赤红的印子。拇指印,用血按出来的。

那拇指印是谁的,荣禄心里很清楚。

……

北京内城一座府邸。

这府邸原本是兵部侍郎索隆的,索隆被杀之后,便充了公,现在则是朝廷第一红人工部右侍郎袁世凯暂时居住的场所。

袁世凯城东的宅子被血洗,几十口人死于非命,现在已被他主动要求查封,所以暂居于此。

“仲仁,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袁世凯放下一个折子,揉了揉太阳穴。

“军门不要太过操劳,现在是非常时期。”张一麟道。

“我省的。”袁世凯闭上了眼睛。

“仲仁告退。”张一麟下去了。

袁世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过了好一阵子,睁开了眼睛,眼内精光暴射,哪里有半分疲倦的样子!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袁世凯冷声自语,“没想到,这头狼竟还有机会。”

嘭!他双手拍在桌上,猛地起身,眼中的寒意几乎将周围闷热的空气驱散。

“胡余胡!”袁世凯喘着粗气,“你太聪明了,也太会看人心了,本想借赵青山之手将你除去,没想到你竟投向了他!”

“克林德……”袁世凯眉间紧紧锁着,脸部肌肉不停抽搐,“你什么意思,专门来找我,就是为了赵青山?难道,你们信不过我么,这些阴险狡诈的洋鬼子!当你袁老子这么好对付?日你娘的!”

袁世凯一脸狠色,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变回了那个街头好勇斗狠的小流氓。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袁世凯推门出去。

正在院子里守卫的曹锟看到袁世凯出来,连忙过去,“大帅,仲仁不是说您在休息吗?”

“睡不好。”袁世凯眼中波动着。

曹锟愣了愣,敬了个德式军礼,“我曹仲珊必保大帅安全!”

袁世凯拍拍他,挤出了个笑容,“那头狼失手了一次,绝不会再来,只是现在……”

“什么?”曹锟问。

“德国人要转风向了,他们一定知道了朱尔典和我见面的事。”袁世凯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曹锟刚问完就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道:“一定是胡余胡那个江湖骗子!”

“他不是江湖骗子。”袁世凯摇头,“这个胡子问,早年曾在欧洲游历,精通西学,加上本身又是寻龙之术的传人,不可小视,现在那头狼有他相助,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唉,也是我太过心急,如果不急着借赵青山之手将他除去,那头狼也不会有现在这个机会。是我大意了,和朱尔典密会时没有避开他。”

“大帅,这不能怪您,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胡余胡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曹锟道。

“对,这不能怪我。”袁世凯眼中闪过一道微光,“德国人要我去四川,以便他们的手伸向西南。哼,西南偏远落后,区区一个四川总督,怎是我袁慰亭的归属?”

“大帅,我不是这个意思。”曹锟连忙解释。

袁世凯摆手,“我知道。仲珊,秘密去趟英国使馆,跟朱尔典说他的要求我同意了,请他来此详谈。”

“好。”曹锟点头,接着又问:“那赵青山?”

袁世凯冷哼一声,“他喜欢做德国人的狗就让他去做。四川?等他发展起来,这个天下,已经姓袁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峰回路转(三)

夜色笼罩了京城。德国使馆花园的一座喷泉边,赵千坐在石台上,望着夜空。

“北斗星……”赵千唇边泛起一丝浅笑,“那应该就是北斗星了。”

脑海中,却是一张清丽的容颜,以及,那幽幽的古筝。

“你恨我,肯定恨我。可为什么,我心里,却不想让你恨我。难道这就是无奈?”赵千把手伸进池子里,捧起池水。

“大帅。”陈荣走了过来。

“没看见我在感怀?”池水从指间滑落。

“罗壮查到了。”陈荣望着赵大帅的侧脸,眼中微微一动。

赵千转过头,望着陈荣,嘴角依旧挂着笑,可陈荣却觉得大帅心里在想什么。

“十天后,午门。”陈荣说。

“嗯,准备充分。”赵千语气很平静。

“大帅……”陈荣忍不住想说什么。

赵千缓缓摇头,依然笑。

陈荣抬头,满天星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五六。”赵千站了起来。

“十之八九。”陈荣道。

“八九太多了,太难受,五六就够了。”赵千点燃支烟,“旧金山和香港有消息了?”

陈荣从怀里拿出两封电报。赵千看了一眼,“不用给我看,直接说。”陈荣点头,“查理说没问题,旧金山那边美国军方已经派了专员考察过,说你的要求他们会考虑。”

“什么条件?”赵千问。

陈荣就知道大帅会这么问,笑了笑说:“卡瓦看到你的电报,第一时间就同意了美国军方专员的要求。”

“以卡瓦的智商,应该明白这边陷入了困境。”赵千轻叹一声,“卖吧。”

陈荣接着说:“青山97式的专利技术出售给了美国陆军,不过卡瓦也提出了条件,青山兵工厂必须成为美军专属生产商,也就是说,除了青山兵工厂外,美军在十年之内不得让其它公司生产青山系列的步枪,卡瓦在电报上说,合同已经签订。”

“法制国家的好处。”赵千叼着烟,伸了个懒腰,“还好旧金山有个窝,不然真成丧家之犬了。洗洗睡了,你们也去准备了,十天之后一定要把人救出来,记住,你们是毒蝎,世界上最好的军人。”

陈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哈泰是满人。”

“管他什么人。”赵千扔掉了烟,“只要跟着我走这条路,就是兄弟。”

陈荣不再说话。赵千看了他一眼,“把人救出来,直接去四川。”将一叠银票塞进了陈荣怀里,“还有德记珠宝行里的家伙,都带上,很重要。注意安全,一切都靠你了。”

陈荣收起银票,深深看了赵千一眼,敬了个军礼。

……

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

7月8日。德国公使克林德发表声明,要求清廷彻查7月3日政变始末,同时表示这样的事情已经威胁到了德国公民在北京的安全,严重影响到了中德关系。

7月9日。刚刚取代田贝成为美国驻华公使的康格发表声明,同样以强硬的口气要求清廷彻查政变始末,并声称坚决保护美国公民的人身安全,尤其是在政变中受到不人道待遇的一位美国公民……

同时,康格还提出了对等原则,认为欧美各国应该联合起来帮助清国尽快融入文明世界的大家庭,鉴于此,清国理应进行门户开放,使各国在清国享有同等的机会,共同为帮助清国发展尽力。此外,清国关税不应被控制,应由清政府合理征收……等等。

“门户开放政策?”当晚赵大帅得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这几个字。看来美国人不甘寂寞了,自己这位美国公民只是借口。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势,康格的声明反而更有利,因为自己给了他们好处,不久之后,青山97式便会成为美军的制式步枪,而且门户开放政策美国酝酿已久,打赢了美西战争,现在该把手往这儿伸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是需求和代价,没差。于是叫来了田国良,让他想办法联系美国公使康格,明天抽个时间和自己见一面,并准备好了50万美元的厚礼……

7月10日,就在赵千在美国使馆和康格喝红酒时,慈禧同一时间收到了三个折子。

袁世凯,荣禄,奕劻。清廷三大权臣竟然同时上折为赵青山辩护,认为京城盛传的关于赵青山的种种全是谣言,赵青山祖上便为大清臣子,乃忠臣之后,不应蒙受不白之冤,其中必有隐情。另外还有好多废话,总之是行文严谨,关键的东西一点没说,赵青山是好人之类的话倒是一麻麻多。

这三位同时上折为赵青山说话,慈禧不得不掂量掂量了,加上本来就忌惮袁世凯,也想有个人来制衡制衡那头老虎,于是立刻叫来了李莲英关起门商量。

7月11日,香港总督查理在接受香港一家报纸采访时说起了清廷7月3日的政变,惊人的提出了这是某个妄图吞并清国的国家在幕后策划的阴谋,呼吁所有国家联合起来,还这场政变一个真相!

7月12日,东交民巷各国公使在英国使馆内举行了酒会。酒会持续时间很长,直到晚上才结束,酒会由英国公使朱尔典和法国公使吕班牵头,其间各国公使都发表了看法,不过有两国公使没有被邀请,第一个就是不受待见的德国公使克林德,第二个则是日本公使内田康哉……

当晚,日本使馆内气氛凝重,内田康哉第一时间将北京的情况发回日本。

7月15日,英国公使在索尔兹伯里内阁的授意下,发表声明,要求清廷调查真相,说有人在蓄意破坏欧洲的和平,不顾世界的安全让亚洲陷入水深火热。看到这份声明,各国,尤其是法国和俄国都明白,英国人就是把矛头对准了德国。

这就是索尔兹伯里内阁在外交上的光荣孤立政策,认为英国足够强大,不需要和任何国家结盟,以前推行俄国威胁论,现在又是德国。报纸是田国良拿来的,赵千边看边想自己这只英俊的小蝴蝶真是个催化剂。

第二天,7月16日,法国和俄国公使先后发表声明,废话一箩筐,纯粹打酱油。

三天后,7月19日,日本发表声明,声称清廷的政变与他们无关,并指出日本是个友好的民族,一直与各国交好,单凭一个总督在接受采访时随口而说的话和一场日本为了自|慰,哦不,是自卫赢得的一场战争来判断是不公平的。不过,日本虽然这么说,还是将日本公使内田康哉解除了职务,任命松|井庆四郎为署理清国事务的公使。其实,人家英法俄根本没拿你当回事,随便吓吓你,你就受精,哦不,是受惊了。肯定的,一个国家的外交政策怎么可能凭借查理在香港按赵大帅的意思瞎嚎两句就作出决策的,谁叫你内田康哉没事就往克林德那儿跑的,你想亲德,那我就给你点厉害瞧瞧。

7月22日。这场政变终于落下了帷幕。

袁世凯获益最大,俨然已有了凌驾于荣禄和奕劻之上、满清第一权臣的架势。

而赵青山,峰回路转,竟从罪人变成了有功之臣,成为四川巡抚,即刻离京上任。

同时,清廷开始不遗余力的镇压拳民,因为帝党维新派被杀的屎盆子,扣在了邱志和的脑袋上,在天下仕子的骂声中,在各国的压力下,拳民|运动,进入了一个低潮。

……

“大人,天津的消息!”一个瘦高的幕僚冲进了荣禄的书房。

“他们放人了?”荣禄猛地站起。

“是的,大人,天津的宅子说,幼兰郡主已经安全回去,毫发无伤。”那幕僚激动的道。

荣禄松了口气,缓缓坐下,“这赵青山,倒还有原则。”

“大人,此人十恶不赦,胆大到了极点!”幕僚骂道。

荣禄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他也是有所求,如不这样做,我也不会上那个折子,他现在已经翻不了身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个人,与洋人瓜葛颇深,如非那些洋人施压,园子里也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他。四川……洋人的爪子,要往西南伸了。”

“大人的意思是说……”幕僚一惊。

荣禄点点头,闭目沉思。半晌,睁开眼,“里正,给我叔父奎俊送个信儿,能发电报就发电报,不能发电报就快马加鞭,告诉他,赵青山要去四川了,不要和这个人唱反调,不然没有好果子吃。”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川(一)

清朝的官制,省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称巡抚,又叫封疆大吏。按清朝官制,每省设巡抚一人,巡抚之上设总督,总督一般辖三省或两省,也有只辖一省的总督,如直隶总督、四川总督,该总督也就兼管巡抚事,一般不再另设巡抚。

可老子却成了四川巡抚。白马上,赵千身着满清官僚子,脑后的三品顶戴一晃一晃的。给了权,不给印,老子头上还有个总督,妈的,他是省长,老子只是个主持工作的副手。

胡余胡跟在后面,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大帅。”他跟了上去。

赵千侧头,“你叫我什么?”

胡余胡笑了一下,“我听他们都这样叫你,身为你的幕僚,我也应该如此称呼才对。”

“什么叫幕僚?”赵千问。

胡余胡呆了呆,“就是谋士。”

“哦。”赵千转过头,继续哼小调。胡余胡跟在旁边,一声不吭。

这是官道,通往天津的官道。一路上也没什么风景,赵大帅也不急,慢条斯理的走。人家京官外派,车马一堆,随扈一片,他倒好,就带着胡余胡,两匹马,唯一一个包袱还背在胡余胡身上……

“四川原本不设巡抚。”胡余胡开口了。

“我知道,给我下的绊子,多半是你以前的主子干的好事儿。”赵千道。“克林德懂个屁,咱大清朝的官制可复杂了,纯属没事找罪受。”

胡余胡听到赵千如此说,垂首不语。

赵千看了他一眼,饶有深意的笑着,“袁世凯不听话,德国人当然要另外找个代理人,现在这个国家,朝廷说了不算,洋人才是亲爸爸。瞧着吧,很快,就会有很多代理人出来,搅得天下跟一锅粥似的。”

“大势所趋。”胡余胡抬头,眼中有些复杂。

赵千笑道:“嗯,现在老佛爷还在园子里坐着,还镇得住,不过以她老人家的寿数,就算一天喝八回人奶,也活不了多久。欧洲表面和平,其实桌子下面脚乱踢,洋人要保证在中国的利益,就要扶植代理人,你那位前任主子现在是抢手货,德国人不支持,英国人上,英国人不支持,还有法国人等着,俄国,日本都排着队呐……”

“大帅。”胡余胡打断了赵千。

“哦?”赵千眼睛很亮。

“我……”胡余胡欲言又止。

“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带你上路?”赵千收起了笑容。

“为何?”胡余胡看到赵千的表情,心中微微一颤。

“因为我不相信你,虽然你的计策让我扳回了一点。”赵千面无表情的道。

胡余胡沉默了。两匹马,很快变成了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

……

“王爷,格格回来了!”

“在哪?”载沛忙问。

桃香抹了把眼泪,“在房里休息。格格她……好像更憔悴了,身子骨,身子骨弱得桃香看了都心疼……”

“带我去看看!”载沛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格格,格格说,谁也不想见。”桃香惴惴的道。

“笑话!她是我女儿,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有这个道理!”载沛说罢便冲了出去。没跑几步又回头,“派个人到庆王府去,说是格格回来了。”

“是,王爷。”桃香知道载沛为什么要通知庆王府。

房内。幽幽的檀香缭绕,青烟迷蒙。

秀莹靠着床栏,修长如玉的十指抓住绣花被,望着淡淡的青烟出神。

眼角,挂着泪痕……

“君何见,妾悲苦,君何忍,妾心碎……”她轻轻吟着,泪水在眼眶中徘徊,却只湿了眼角。

他利用我,他不见我,他不回头,他心好狠。

秀莹清丽的脸庞更见憔悴,皮肤本就白皙,此时柔弱得就像风雨中凋零的花枝。

门被撞开了,秀莹一惊,抹去了泪痕。

是载沛,自己的阿玛。秀莹看了载沛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载沛看到秀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秀莹虽是养女,可在载沛心中,却比亲生女儿还疼爱。

问了几句,秀莹也不开口,载沛只得离去。

过了一会,载振风风火火的赶来了,非要见秀莹,载沛知道女儿心中有事,便以身体不适需要休养推辞了。载振老大不愿意的走了,载沛放心不下,又来到秀莹居住的精美雅致的小院,站在门口,也不好再进去,开始闯入,也是因为心急。

蓦地。载沛呆住了。

因为房内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压得很低,却更让人心痛。

……

正午。午门。

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哈泰跪在台子上,双手绑在身后,一脸血污。可他的头始终昂着,始终在咬牙切齿的骂。

“兄弟们,老子来陪你们了!我哈泰也算条汉子,没丢你们的脸!狗日的朝廷,没种打洋鬼子,就知道杀自己人,内横外媚,不是他妈个东西!杀啊,杀啊,看你们能杀多久,没卵蛋的杂种,阴阳人,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听到哈泰的骂声,人群中传来了骚动。

“快!堵上他的嘴!准备行刑!”监斩官慌了。

几个护军士兵冲了过去,可看到哈泰凶狠的眼神时,又不敢靠近。

“你们是人还是狗!操你娘的!当兵站着一堵墙,倒下一条路!你们的屌呢?妈的喂狗吃了!?”哈泰死死瞪着那几个兵。几个兵都认识哈泰,知道这满脸虬须的猛汉以前有多厉害。

人群中,陈荣嘴角一抽,“这人不错。”

“不说他是满人了?”旁边的王彪紧了紧白布头巾,打扮就像个庄稼汉。

“现在他是兄弟。准备行动。大帅走之前,你们都发过誓了。”陈荣的手伸到了腰部。

“绝不让大帅再有危险,绝不再丢大帅的脸!我们是毒蝎,全世界最好的军人!”谢子峰的手放在长褂子下,左右手都握着一把M97自动手枪。

“不可能……再失败了。”一个如刀片一般的声音,冷得像雪。

陈荣笑了一下,不再说话,望着高台,目光如电。

凌峰望着胸前的十字架,闭上了眼睛,嘴里默念着什么。

……

“斩!”监斩官一声令下。

凌峰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握枪!

砰!

刽子手倒下了,额前一个血窟窿。

人们惊呆了,然后场面开始混乱。

哈泰望着身边抽搐的刽子手,突然泪流满面……

“大帅!你没有忘记我哈泰!”

砰!砰!砰!砰!

枪声响个不停,人们四散而逃,一时间,午门就像洪水泛滥。

十几个护军士兵倒下后,其它的也不抵抗了,扔下枪就跑,其中原来属于哈泰统带的兵更是听到第一声枪响就跑了,哈泰平日待他们不错,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哈泰被斩首,此时有人来救,便顺势溜之大吉。

陈荣一脚踢翻了案头,枪口对准了吓得尿裤子的监斩官。

“他骂的对。”陈荣说完就开枪了。

监斩官倒在了血泊中。四个人,陈荣,王彪,谢子峰,凌峰,就搅得法场鸡飞狗跳!

嚓,刀子割断了绳索,王彪把哈泰扶了起来,“兄弟,走得动么?”

哈泰脸上还挂着泪水,却哈哈大笑:“老子爬也要爬到大帅身边!谢了兄弟,改日喝酒!”

王彪笑了一下,不由分说的背起哈泰,迈开脚步就跑。

“兄弟……哈泰是条汉子,还能走,你放下。”哈泰反应了过来,张着嘴巴有点不知所措。

“大帅说了,你是他兄弟,只要活的,而且他说了,没钱,不能用真金白银给你打坟头,你伤这么重,最好还是听我的。”王彪边跑边说,哈泰身形粗壮,他竟也不面红耳赤,可见平日毒蝎的训练有多严酷。

“哈哈!”哈泰又笑了起来,牵动了胸口的伤,却也只是皱了下眉头。

陈荣,凌峰,谢子峰聚拢了过来,守住了三个方位,掩护着王彪。

很好的战术队形,很快,几人就消失在了街角。

……

“来了。”京城西郊的林子里,牛德看到了从远处而来的人影。

哗啦,毒蝎队员都站了起来,摆好了射击姿势,MC98黑色的枪托顶住了肩部,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没有追兵。”枪托离开了肩部,张二虎提着握把,笑着问牛德:“见了你妹子没?”

牛德点头。张二虎又问:“还好?”牛德又点点头。“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四川,大帅说那是个好地方。”张二虎再次发问。

“去你娘的。”牛德骂人了,“怎么这么罗嗦,找抽是吧?一个女人家,带着不麻烦?老子可不想再让大帅躲在德国佬的使馆里了!”

“也是。”张二虎说这两个字的语气也像极了赵大帅,“等我们安顿好了,可以把你妹子接过来,找个好人家。德子,说句心里话,你妹子挺好,那事儿怕什么,张云那小子还不是娶了黄丫丫,成亲那天你喝醉了还流马尿,我那时就明白你是想起了你家妹子。”

“滚一边去,哪壶不开提哪壶。”牛德虽骂,眼中却闪过一丝温暖。又骂了几句,突然笑了,“我知道,我和翠云说了,过一阵子她就去四川。”

张二虎也笑了,捶了捶牛德的肩膀,“得瑟!”

王彪几人很快过来了,陈荣收起枪,抬眼望了望三辆马车,“东西都带齐了?”

“放心吧,荣二爷。”牛德笑道。“出西门没遇到危险?”

陈荣让四队的张鸿把哈泰背到了马车里,“给了银子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按大帅的话说是磨推鬼。何况就算不给银子,西门那些护军看到哈泰也愿意让路,不错,是条汉子,这趟值。”

牛德一脸自豪的道:“那是,咱么大帅什么时候看错过人?”

“姓谭的呢?”陈荣又问。

“马车里,嘴堵着呢,那位先生可不得了,精神好得很,一直骂。”四队的薛小麟走了过来,提着MC98半自动突击步枪。

陈荣点点头,对谢子峰说:“你们四队就负责看管姓谭的。”然后又朝向王彪,“阿彪,你们五队照顾哈泰。”

“好。”“知道了。”谢子峰和王彪应道。赵大帅不在,阿尔曼在南洋,现在毒蝎就是荣二爷说了算。

“其余的人负责安全,出发。”陈荣拍拍手,这动作十分像现在某个在官道上悠哉游哉的家伙。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入川(二)

阳光落在江面,金光粼粼。江涛汹涌,三峡壮美。

江轮上,赵千扶着甲板栏杆,高声吟道:“停车坐爱枫林晚,轻舟已过万重山。”

“……”身后的胡余胡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是一艘英国船,胡余胡穿着衬衣西背,辫子塞进礼帽,他望着赵大帅雪白的衬衣,突然有种感觉。

“在想什么?”赵千没有回头,“帮我测个字。”

“什么?”胡余胡问。

“赵。”赵千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很短的头发随着江风摆动,唇上和下巴的胡子显得很有味道。

胡余胡不由笑了,“此字正应了大帅现在的情况。”

“怎么讲。”赵千笑着问。

“走中带肖,是为赵,走字是说大帅必走方可成事,而肖字,上为三点,下为月,意思是……”胡余胡望着赵千。

“说,船上无聊,就当娱乐。”赵千从裤兜里拿出烟,弹了一下烟盒底部,一根烟飞了出来,叼在嘴上。

“三点压月,月为阴,乃背,背为反,因此,这月就是大帅你,而三点,则是代表另外三个人。”胡余胡深深吸了口气。

“你是故意的。”赵千叼着烟说,“你的意思是,袁世凯,荣禄,奕劻,就是那三点,奶奶的,本来我也该是这三点中的一个,可惜。”

“当权之臣,未必是好事。”胡余胡缓缓道,“朝政不稳,列强环伺,倒不如走到一个人家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啊,你说了月就是点背。”赵千道。

“是属阴,为背,不是点背。”胡余胡眼中一亮,“大帅测的这个字,也有此含义,山高皇帝远,独处一隅,明为无奈之举,实乃上上之策。”

赵千虚起了眼睛,“广称王,缓积粮。”

“……”胡余胡稳定了下情绪,“是广积粮,缓称王。”

赵千眼睛一睁,“你怎么知道我要称王?”

胡余胡一惊,原来他是故意的……

赵千用手挡住江风,点燃了烟,吸了一口,“说吧,长江上,适合说实话。为什么你要把我推荐给克林德?”

胡余胡道:“我十四岁便随师傅去了欧洲……”

赵千摆手,“不听这个。”

胡余胡吸了口气,“眼中所见,乃文明之火光,耳中所闻,乃西学之先进,两年前师傅在慕尼黑去世,我便只身回到了中国,希望寻找到一个人,一个可以为这片疮痍的土地带来光明的人……”

赵千靠在栏杆上,望着胡余胡的眼睛,烟夹在手指中,火星闪烁。

胡余胡接着说:“克林德的家族是德国的望族,他的父亲很喜欢中国文化,我师傅那时常常去克林德家中讲阴阳之学,我和克林德成了好友,他和他父亲一样,对阴阳卜卦的学说很感兴趣。后来他来到中国,成了德国公使,我们的友情却没有改变。说句实话,就算我不向克林德推荐你,他们还是会扶植另一个人,在四川扩张他们的势力。南北航运之处,德国实难挤进,强取胶州湾,已引起各国不满,再有举动,恐将欧洲各国间紧绷的弦拉开,引起战火。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西南,投向了四川这个落后封闭的地方。”

赵千点头,松开了手指,烟头随着江风落向江面。

江风拂过脸颊,胡余胡望着赵千的脸,目光越来越炽热,“克林德本来就注意到了你,不止他,各国公使其实都在关注你,没错,就像你说的,慈禧活不了多久,她不在,中国必乱,各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要寻找代理人。而我的话,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你说什么。”赵千直起身。

“贪狼与帝星争锋。”胡余胡一字一句的说。

是这样,克林德喜欢卜卦星象之类的东西,胡余胡说这句话,他信了。其实,这都是表面,真正的链条两端,是需求,还有代价……

袁世凯不愿意去四川,所以我去了,那头老虎心高志远,我吃了口剩饭。胡余胡说的没错,我太急了,因为两年后,这片疮痍的土地,将会……

赵千转过身,望着江面。胡余胡来到了身边,呼吸渐渐平静。

“你真的……”赵千缓缓道,“觉得我是那个人?”

“北起乱星,天星俱落,时隔不久,或一年,或两年,北方必定大乱。”胡余胡轻声道。

这次赵千没有惊讶,因为这个胡余胡的才华,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胡余胡扭头,望着那张此时看起来很宁静的侧脸,“本想指望袁世凯……”

“可他却忌惮你的才能,想杀你。他知道表现出来,你一定会看出来,对他不利,所以他不动声色的把你留在了城东的宅子里,想借我之手除去你。”赵千伏在了栏杆上,“你是怎么看出危险的?”

“跟随你,辅佐贪狼,这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胡余胡笑了,“那个夜晚,那个混乱之前的夜晚,我卜不出你的命格,你的命格,似乎不属于这个空间。”

赵千嘴角一弯,没有说话。

胡余胡仰起头,半闭着眼睛,“是一道阳光,清晨从漆黑的房间里透出的一道阳光,我突然间明白了,你的目的,还有你想要的东西。”

赵千表情没有变化,静静的,望着轮船下一波波涌起的浪花。

“在我的泪水中,有许多鲜花怒放……”胡余胡睁开了眼睛

赵千眼中轻轻一颤,不是因为胡余胡说的德语,而是余光看到了,胡余胡的眼角,挂着一点泪痕,在阳光下那样的悲伤。

“长江。”赵千起身,搂住了胡余胡的肩膀,然后拇指抹去了那点泪痕,“我第一次,帮男人擦眼泪……所以看着长江,看着我们的血脉,它在奔腾,从未停止,这就是张扬,炎黄血脉与生俱来的张扬。”

胡余胡震颤了。

张扬,我们与生俱来的张扬,炎黄血脉沸腾如江水的张扬!

胡余胡流泪了……

哪怕那个男人为他擦去了眼泪,可还是止不住。

赵千松开了手,静静站在甲板上。

“欢迎走上不归路。”良久,他说。

……

1898年7月29日。重庆府。朝天门码头。

几艘英国船停在口岸,还有两艘挂着法国国旗的货轮。这是江港,所以并不繁华。

“山城。”赵千下了船,深深呼吸着,“空气很好。山清水秀,妹子也漂亮。”

胡余胡在身后笑道:“大帅,所谓少不入川,你可知道?”

“啥意思?”赵千呆了呆,立马反应过来,“我不是不知道,我是考考你。”

胡余胡眉间一动,笑而不语。他年不到三十,如不打扮成个邋遢道士,其实身长玉立、眉清目秀,和脸如刀削、面部有些粗犷、古铜色皮肤的赵大帅一比,高下立分。当然,这是以那个年代的审美观来看,如果放在现代,赵大帅属于型男,身材好气质佳,但绝不属于美男型号,虽然他自己常夸自个儿是花样美男……

“稀罕。”赵大帅嘀咕了一声,可心里还在想少不入川是什么意思。

胡余胡笑了笑,“所谓少不入川,就是指四川风光好,容易让人流连,从而忘记了胸中志向。”

“对!”赵大帅一脸明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四川还有个峨眉山,是天下道教名山。”

胡余胡噗的笑出声,“大帅啊,少不入川,是指四川女子水灵清秀,男人若在年少时来这个地方,便容易失去斗志。而且,我的大帅,峨眉山是佛教名山,不是道教。”

“你懂,你懂完了!”赵大帅没好气的说,“难怪袁世凯要杀你。”

“哈哈!”胡余胡笑得更开心了。跟随这个男人,感觉很有意思,心情很放松,不像跟在袁世凯身边,常常会觉得害怕,胡余胡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好哇。”赵大帅虚起了眼睛。

胡余胡心里一动,每次大帅虚眼睛,就是有想法了。于是问:“大帅有何打算?”

“屁打算,先等人。”赵千拍拍手,笑得很灿烂,“少不入川,少不入川啊!好地方,好山好水好姑娘,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胡余胡呆了。

然后,他看到了更夸张的一幕……

那位赵大帅,那个在京城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居然叫了两辆人力车,张嘴就是六个字:“去窑子,喝花酒。”

我的天啊,现在才中午,难道白日宣|淫也是咱们大帅的爱好?

胡余胡在赵大帅心慌跑骚的催促下,目瞪口呆的坐上了人力车,耳中还传来赵大帅的抱怨:“容易吗我,在北京那么紧张,又赶了这么久路,你要憋死我啊?”

……

几天后。在胡余胡跟着赵大帅逛遍了重庆府的青楼窑子以后,8月3日,情报部在李奇天和张自发的带领下,来到了重庆府。

李奇天非常清楚大帅的秉性,很快便在重庆府最好的青楼找到了赵大帅本尊。

“干的漂亮。”这是赵大帅见到李奇天的第一句话。

“荣禄女儿长得怎么样?”这是赵大帅的第二句话。

李奇天说没感觉。赵大帅撇撇嘴说瓜尔佳.幼兰是荣禄最喜欢的女儿,以后大大有出息。胡余胡瞪着眼睛问为什么。赵大帅说管你屁事。胡余胡噎住了。赵大帅笑着拍他肩膀说小伙子,以后别和本大帅找别扭,有文化了不起啊。情报部似已习惯了,纷纷喝酒,老鸨一会进一会出,一张老脸笑开了花,直问赵大帅还需不需要姑娘。赵大帅当时就毛了,说老子不是告诉过你,今天这儿的姑娘包了吗,你听不懂是不是。老鸨说大爷对不起,我这就去给您叫。赵大帅说叫来之后不要进来了,吓人。老鸨又说是是是,点头哈腰的。……

两天后。在众人跟着赵大帅胡搞瞎搞了两天后。终于上路了。

目的地是成都。四川总督府的所在地。当然,赵大帅这个多出来的巡抚府邸也在那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入川(三)

四川果然风光好,好山好水好地方,还有好姑娘。

一路上,赵大帅骑在白马上,见着大姑娘小媳妇就笑着打招呼,见着漂亮的还亲自下马嘘寒问暖,美其名曰是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你咋不对男的嘘寒问暖?搞得人家姑娘媳妇脸红心跳你就开心了?胆子小的羞答答跑开,胆子大的捂着樱桃小口偷笑,性格更火辣一点的还敢搭话。赵大帅是非常的满意,直说四川好,四川好,四川真是好,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儿。

胡余胡麻木了,也开始习惯了。李奇天经常对他说习惯就好,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胡余胡呆呆的问大帅不是有未婚妻吗还是两个。李奇天说丈夫丈夫,离了一丈开外就不是夫了。胡余胡问你为什么不这样。李奇天说这是我的性格,我稳重一些。胡余胡若有所思的点头说搞情报理应如此。反正这两人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李奇天是不大容易和人聊天的,就算陈玉山也只是感情好,其实没多少共同语言,可这胡余胡李奇天却很欣赏,两人对盘,因为李奇天本身也对寻龙之术很感兴趣,业余时间爱研究些什么周易阴阳之类的玩意……

爱与正义,基与百合。赵大帅是这么评价的。张自发问什么意思,赵大帅摸了摸他的头,说小鬼,你以后受女人气的时候就明白了……

这天中午,一群人在一个村头下了马,准备休息一会接着上路。

赵千坐在田坎上,望着远处一片种满了花的土地。那花颜色鲜艳,看着很诱人。

“大帅。”胡余胡走了过来,递来水壶和干粮。

“那是什么花,看着有点眼熟。”赵千咬了口馒头。

……

总督府。位于武侯祠后面。一座中式建筑。旁边是个法国教堂。

一个尖脸斜眼的老头子坐在太师椅上,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在旁伺候,一个揉肩,一个捶腿。

“嗯。”老头子**一声,睁开微闭的眼睛,伸手。揉腿的小妾立刻起身,娇声说了句老爷,然后把茶盏递给了老头子。

就在老头想摸一把小妾的脸时,一个家奴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院子。

老头兴致被打断,大怒,可听到家奴说是京城来信时,又压下了火气,接过家奴手中的信。

荣禄?老头心里一惊,打开了信封。

这个老头,正是四川总督奎俊,荣禄的叔父。

“赵青山?”老头皱起眉头,挥挥手,两个小妾知趣的离开。过了一会儿,一个长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吾中。”奎俊道,“你可知四川来了个巡抚?”

这男子叫刘忠祥,字吾中,是奎俊的幕僚。听得奎俊问话,答道:“此人姓赵名千,字青山,在京城可是大大的有名。”

奎俊问:“你如何得知?”

刘忠祥说:“听京中好友,翰林院编修骆成骧所说。大人,京城动乱才罢,这赵青山,似在动乱中以铁血手段镇压了乱党,因此得老佛爷赏赐,得了个四川巡抚。”

“骆成骧还对你说了什么?”奎俊知刘忠祥口中的骆成骧乃四川唯一的一个状元郎,于光绪二十一年中试,不过没受重用,一直在翰林院当个编修。这个末代状元,便是刘忠祥在成都尊经书院的同窗,两人一直交好。

“这个赵青山出任四川巡抚,乃朝中第一红人袁世凯袁大人的建议。”刘忠祥压低了声音,“京城还有消息,说这个赵青山胆大妄为,和袁大人极其不对盘,这次他来四川,名义上是封赏,实际上是流放。要不怎么只是个巡抚?”

奎俊点头,“我年纪大了,几次修书给荣侄,说让他帮个忙,把我调回京,可我那个侄子一直推说朝廷缺人,哼,朝廷缺人?那些个捐官都能排到东门外。荣侄贪呐,舍不得我在四川的油水,吾中啊,你是我心腹,我也不瞒你,就去年一年,荣侄从我这儿拿走的供奉,朝廷就要收一年的税赋!”

刘忠祥眼中一闪,问奎俊:“大人收到荣大人的信了?”

奎俊晃了晃手中的信,“可不?荣侄这回倒是想通了,在信中叫我小心那赵青山,不要和他唱反调,并应承年内就把我调回京。”

“恭喜大人。”刘忠祥拱手。

奎俊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更加凝重,“吾中,你说的没错,赵青山名义上是封赏,实际是流放,这是袁世凯的主意。荣侄在信上说赵青山背后有德国人,让我顺着他,怎么顺?德国人不是没找过我,要修铁路,要通商,这可是卖国,老佛爷恨洋人,知道可不得了。赵青山当了巡抚,我是总督,袁世凯摆明是要我压着他,让他不自在。吾中,前儿个,我收到了袁世凯的亲笔书信……”

“袁大人给你来信了?”刘忠祥一惊。

奎俊叹道:“京城的水深呐。动乱刚结束,袁世凯窜得快,荣侄自然有想法,还有那铁帽子王奕劻。这个赵青山指不定就是他们之间的草标,风往哪吹,都是有讲究的。我该听谁的,得仔细掂量掂量。”

刘忠祥想了想道:“大人,我看,袁大人那里比较稳妥。荣禄荣大人虽是您本家侄子,可毕竟年纪大了,袁大人正值壮年,依我所看,这朝廷上下,以后恐怕还是听他的。”

奎俊眼中闪烁着,似在思考。这些人在官场混迹多年,早就成精了,乱世出人杰,更出人精,不要以为你是穿越来的就谁都能忽悠,你有的不过只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判断力,要说心眼诡计,真不能小看这些个人精,赵大帅不就吃了这个亏,明知是个套子,还不得不钻。还好结果将就,虽没得到权力,却得了个四川巡抚,按胡余胡的话说也许是因祸得福……

半晌,奎俊收起了荣禄的信,对刘忠祥说:“就依你。”

刘忠祥作揖道:“大人明鉴。”起身又道:“考试将近,过几日,尊经书院和锦江书院的学子将举行敬师礼……”

“敬师礼?”奎俊皱眉。

“对,成都学子齐聚一堂,朝奉孔子先师。届时,还望大人出席,每年这是惯例。”刘忠祥道。

“还有几日?”奎俊问。

“七日。”刘忠祥答。

奎俊思考了一下,“按荣侄信中的时间,赵青山这几日便要到了。这个敬师礼,就让他去吧,我正好也看看,这个赵青山到底是个什么人。”

“大人英明。”刘忠祥笑得有几分谄媚。

……

一路上,那种花田到处都是。色泽艳丽,仿若不动神色却刺入骨髓的毒药。

赵千不再嬉笑,神情严肃无比,眼中时不时还迸发出冷光。

“你对大帅说什么了?”李奇天策马赶上。

“没说什么啊。”胡余胡很疑惑。昨天中午在村头吃了饭,大帅就一直这样,到现在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完,关键是,大帅他老人家看到漂亮妹子也不激动了,冷着个脸,怪吓人的。

“幕渊。”赵千骑在白马上,也不回头。

“在。”李奇天一拉马缰,跑到身边。

“还有几天到成都。”赵千问。

李奇天算了算道:“按现在的脚速,大约三天。”

“连夜赶路,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要进成都。”赵千猛拉马缰,白马长嘶一声,奋蹄狂奔!

望着大帅绝尘而去,李奇天也来不及思索,高声叫道:“跟上大帅!”

然后,十米宽的泥土路上,烟尘飞扬,九匹健马在一匹白马的带领下,一路奔腾。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川(四)

天蒙蒙亮,晨光落在了城头上。

“啊呜。”一个穿着号坎的防军士兵打了个哈欠。

“老三,还没睡醒哇?”另一个兵过来了,胸前的勇字破破烂烂的。他们都属于四川防军。四川的清军分为防军和护军,驻守成都的主要是防军。

“恼火求的,一天到黑就守起,求钱挣不到几个。”老三望着那个兵,又打了个哈欠,“二哥,你们营这个月拿到饷没的哦?”

“仙人板板!”二哥火了,软绵绵的成都土话也来了劲,“狗日的虾子,就发了几文钱,够用个铲铲,婆娘娃娃都在屋头饿起的,当兵,当锤子兵!”

老三却不说话了,二哥有点奇怪,“你娃爪子了?”

“你看,你看……”老三张大嘴巴指着远处的一群高头大马。

纵然只有九匹,马蹄声却急促得让人心跳加剧。

“啥子,啥子人哦?”二哥呆了。

老三反应过来,慌忙大喊:“来人,来人,人喃?快点快点!”

“有锤子人!”二哥也清醒了,“拿不到饷,还有毛的人来巡城!”

老三看了他一眼,连忙拿出杆子捅枪管,捅了几下,手又在身上乱摸。

“你摸啥子?”二哥也在捅枪管。

“糟了,老子没带火药。”老三苦着脸。

二哥骂了一句:“没带算求。”

这两个防军的兵,分属两个营,本来今天这两个营要各派一棚来巡城,结果二十几个人就来了老三和二哥,也好,每个营一个代表。这俩用的还是前装式燧发枪,美国独立战争时民兵的最爱。

“开门!四川巡抚赵大人驾到!”胡余胡城下高喊。

老三和二哥一惊,四川巡抚?只见一个穿着新式军装的男人骑在一匹白马上,望着城头,宛如刀削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军服笔挺,灰色的,军裤扎在齐膝马靴里,裤边有两道白杠,军服的袖口和领子还有黑边。大沿军帽没有一丝褶皱,哪怕上面沾着灰。

这身军服,是赵千在出发前在京城一家法国成衣铺订做的,样式嘛,有点惊人。好吧,这就是纳粹德国的军官服,咱们赵大帅的大爱。

情报部和胡余胡也都穿着军服,不过不是赵大帅那种,而是青山军的灰色军服。情报部带着的,他们虽然是情报部,但也十分喜欢青山军的军服和军靴,李奇天有多的一套,就给了胡余胡,他们尺寸差不多。

“听见了没!开门!发什么愣!”李奇天抽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再不开门,就地正|法!”

听到枪响,老三和二哥吓醒了。战战兢兢的下了城,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城门打开。

城门刚开,一阵劲风便扑面而来!

老三和二哥呆呆的站着,任凭健马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带头的那个巡抚大人,目不斜视,没有一丝表情……

半天,老三才醒,结结巴巴的问:“他们,他们是啥子人哦?”

“不,不,不晓得。”二哥结结巴巴的答。

“好,好像是巡抚大人,我,我听说,是有个巡抚大人从京城过来。”老三魂儿回来了一半,“他们,他们的军服,好威风哦。”

二哥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破破烂烂的勇字,“就是哈,我听一个亲戚说,天津那边的兵都是这样穿的。”

“要是我也能穿就好了。”老三羡慕的说。

“不要做梦了哈,你是啥子人安?”二哥敲了他一下,“赶快回切报告哈。”

“唉。”老三摸了摸盘在头顶的辫子,低头叹了口气。

……

一路上,马蹄声响亮,街上稀拉拉的人纷纷侧目,惊讶无比。更有两边的住户打开窗子,望着那如一阵飓风吹过的健马,以及马上的人。

他们是谁?人们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嘶!

白马扬蹄,高声长鸣。

赵千翻身下马,笔直的站在一幢大宅前。

“巡抚府。”冷笑一声,“房子挺漂亮的嘛。”

“这是以前的四川将军府。”李奇天走了过来,摘下无沿军帽,抬起头望着匾额,“是新做的匾。”走到门前,伸手摸了摸,“粉刷过,漆还没干透。看来奎俊很欢迎大帅。”

赵千又冷笑一声,几步走了过去,一脚就踹开门,然后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李奇天望着门上的脚印,有点不知所措。

“大帅火气很大。”胡余胡悄声道。

“是,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李奇天挥手,“弟兄们,各就各位,开始干活了。”

就在李奇天带着情报部在西厢房安顿时,胡余胡跟上了赵千,他现在是赵大帅的首席幕僚,理应紧随其后。嗯,的确是首席,有且只有他一个。

“操你娘的!”

嘭,赵大帅一脚踹开了房门,“滚出来,主子来了!”

没反应,赵大帅更火了,拔出金色沙鹰,朝着房里就是一阵乱枪。

胡余胡呆了,只听得房里乒乓乱响,然后发出了几声女人的尖叫,然后一个瘦不拉几的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边跑还边打哈欠。

“你是?”他愣住了。

赵千没说话,就把他看着,这瘦痨鬼比自己矮一个头,完全是居高临下的眼神。

“好大的胆子!”这人似乎被赵千的目光激怒了,勃然大骂:“巡抚府也是你闯得的么?告诉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咱奎老爷专门吩咐咱在这候着京城来的赵大人,没看见这宅子跟新的一样么?赵大人是京官儿,和咱奎老爷是一个地儿的人,天子脚下,知道奎老爷是谁不,那就是四川总督奎俊奎大人,他的侄子是谁你知道不,说出来吓死你,那就是……哎哟!”

瘦痨鬼胸口挨了一脚,在地上打滚,叫得跟杀猪一样。这声音终于把巡抚府里的人吵醒了,一帮丫鬟家丁都出来了,本来还没睡醒,可一看这情况,都吓醒了。那在地上打滚嚎叫的果然是张管家,那个人是谁,穿得奇奇怪怪的,靴子那么长,都到膝盖了。

李奇天、张自发,李三等人冲了过来,“大帅,什么情况?”

看到这八个人,下人们更害怕了。这些下人原本是总督府里的,奎俊把他们派到巡抚府来的,表面是伺候赵大人,实际上却是放的眼线。这些人也都骄纵惯了,谁也不会想到天都没亮就有人敢闯巡抚府,所以听见了响动也懒得起来,翻个身又睡,直到听到那张管家的惨嚎,方才明白事情大发了,纷纷出来。

“幕渊,拖出去,打死。”赵千冷冷的道。

“是。”李奇天几步上去,抓住张管家的头发就拖到了院子里。张自发第一时间拔出枪,照着张管家的头就是一枪!

张管家不嚎了,抽了两下便不动了。

望着张管家的尸体,下人们都吓傻了,气都不敢出,有两个丫鬟眼睛一翻直接厥了过去。

赵千走进了房内。

红木榻上,两个穿着艳色肚兜的女人捂着胸口,惊恐万分的看着这个一脸寒霜的男人。

“抽大烟用的?”赵千望着女人旁边的烟壶。

“是,是。”女人忙点头。

“刚才你们在抽?”赵千又问。

两个女人不敢回答了,她们是局儿,专门伺候人抽大烟之后办事的局儿。

赵千点点头,抬手,枪口对准了两个女人。

砰砰两枪!

两个女人面色卡白,望着腿间的枪眼抖个不停,没几秒钟,便尿了出来。

“不杀你们,因为你们是女人,不过下一次再碰这种东西,就活不了了。”赵千走过去抓起烟杆子和烟壶,转身出了房间。

咣!

烟壶在地上粉碎。

嘭!嘭!嘭!……

赵大帅一脚接一脚的跺那烟杆子,直到烟杆子碎成渣。所有人都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气氛安静得可怕。

“滚!”

一声怒吼,赵千胸口起伏着,鼻翼不停抽。

下人们屁股尿流的逃了。

然后,太阳出来了,早晨的阳光很明媚。

“幕渊,把这个大烟鬼的尸体给我扔出去,从现在开始,只要看到你们谁抽大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赵千平定了情绪。

“是。”李奇天应了一声后,便叫李三和周勇把张管家的尸体抬走处理掉。

“大帅,我不会再碰大烟了,好不容易活得像个人样。”张自发说话了,他以前还在香港街头当地老鼠时曾经抽过大烟。

“我知道,你是条硬汉。”赵千拍拍他,露出笑容,“永远都是。”

张自发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胡余胡却开口了:“原来如此,大帅之所以动怒,是因为我们来成都的一路上都种着罂粟吧。这是四川的特点,四川产烟土,每年给朝廷的税赋多半来自于此,据我所知,自奎俊成了四川总督以后,除了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外,还强迫百姓为他种植罂粟,荣禄是他的侄子,也是他的保护伞,因为给了朝廷大量的银子,所以朝廷也听之任之,所以,这个奎俊,在四川聚敛了巨额财富,被称为京城四大财主之一。”

“财主?”赵千眼中闪过一道寒意,“老子最讨厌的就是鸦片,好,你当财主,老子就当狂人!子问!”

“在。”胡余胡道。

“把辫子剪了,从今天开始,你负责署理巡抚府一切事务,不准说累,老子只有你这一个幕僚。还有,我身上的军服样式,找手艺好的裁缝做,这就是青山军的日常服装,包括情报部在内,只要不执行任务,每个人都必须穿着,不准留发,这就是开始,四川新气象的开始!”

“是!”胡余胡立正,也学着李奇天他们的样子敬了军礼。

“军政府?”李奇天放下右手,不禁说了三个字。

“对,就是这个词。”赵千看着他,“这个充满罂粟的地方,只有用暴力,才能复苏。”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复苏(一)

赵千穿着那身和纳粹德国军官服几乎一模一样的军服,骑在白马上,在街上缓缓走着。李奇天和胡余胡跟在身后,都穿着灰色军服。

路人纷纷侧目,行人纷纷小声讨论,一些做买卖的小贩为了看赵大帅的模样,甚至忘了收钱……

赵千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望了望自己的军服,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想法。

进成都的第一天。踏进巡抚府的第一步,就有人死。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像和纳粹,也没多大区别吧……不用血,是洗不干净的,这腐烂到骨子里的土地。

接下来的两天,赵千都在城里逛,还是那身打扮,还是那匹高大健硕的哥萨克战马。

很快,城里传开了,那个骑着白马穿得怪模怪样的,就是北京城新来的巡抚大人。

第三天晚上,赵千和胡余胡正在书房里商量事,一个丫头就进来了,“老爷,有人求见。”这些丫鬟和家丁都是新招的,都是穷苦的老实人,肯干活,能吃苦,当然给的报酬也高,赵大帅现在不缺钱,除了旧金山青山集团的收入,还有西西里岛来自教父的支票。

“先请他在大堂里坐坐。”胡余胡道。他现在除了全权处理巡抚府的事务,还兼职巡抚府管家,这两天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也没什么人上门,可赵大帅叫他拟订一份计划出来,关于四川怎么发展,这片西南沃土怎么复苏的计划。

胡余胡累得半死,所以第二天就没陪闲得蛋疼的赵大帅到处逛了,连续两天都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他也知道,赵大帅表面不说,其实心里很急。

只有两年。胡余胡清楚的记得,在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那艘英国轮船的甲板上,赵千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所以,大帅才要采取极端的手段,才会用暴力让天府之国复苏。

胡余胡望着赵千认真看计划书的表情,心中涌过了暖意……

“不错。”赵千抬头,笑道:“第一步很合我心意,你卜卦算过?”

“没有,只是前提,李幕渊既然说大帅要在四川建立军政府,那么这军队,肯定是首要的。”胡余胡笑道。

“暴力是一切改变的开端,利益是一切改变的根本。”赵千说了句让胡余胡刮目相看的话。

“说的好!”胡余胡差点鼓掌了。

“不是我说的,是……”赵千反应过来,“是我说的,我也是个有文化的人。对了,刚刚那丫头说什么?”

“大帅没听?”胡余胡一愣,“说是有人拜访。”

“哦,他们该知道了。这个人多半就是奎俊派来的,按照他们的习惯,要请我去大吃大喝,还有美女陪,然后郑重其事的将我介绍给同僚们认识。这叫什么来着,接什么洗什么?”

“接风洗尘。”胡余胡抿着嘴笑。他剪掉了鞭子,一颗光头实在不配他清秀的面庞,白衬衣也有点大,因为这家伙出门不带换洗衣服,只能穿赵大帅的。

“我知道,就是考考你。”赵千扣上了衬衣扣子,将衬衣扎在了两侧都有白色竖杠的军裤里,紧紧皮带,“我们去见见这个第一个来拜访本巡抚的人。”

……

不是一个,是两个。

在大堂等候的人,是两个年轻人,一个二十五六岁,朗目星眉,另一个才十五六岁,稚气未脱。

“两个?那丫头怎么说的?”赵大帅在胡余胡耳边悄悄抱怨。

“人家又没说有一个人求见,人家说有人求见。”胡余胡憋着笑。

“妈的,你拆我台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上那丫头了,正好,有人给你洗衣服,免得穿老子的。”赵千不依不饶。

“咳嗯!”胡余胡看到那两个年轻人正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这边,于是咳嗽一声,用手肘撞了撞还在喋喋不休的赵大帅,“两位请坐,不必多礼。”

“哦,坐坐,不必礼多,呃,礼多,礼多人不怪。”赵大帅总算圆了过来,没有在外人面前丢脸。只不过这没有丢脸是他自己认为的,掩耳盗铃。

朗目星眉的年轻人笑了笑,拱拱手,很有气质的坐下,儒雅之态表露无遗。

奎俊家里有这号人物?气度不凡啊。赵千又看了一眼那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稚气未脱,却十分俊秀。

“在下贸然前来,多有打搅,还望巡抚大人见谅。”年轻人说话了,普通话字正腔圆,神态也谦恭有礼。

“不见谅,不见谅。”赵大帅又说溜了。

胡余胡不得已又咳嗽一声,“赵大人昨日偶感风寒,今日头脑有些昏沉,失言之处,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你大爷的,你们两个是十九世纪末的人,文化来文化去,老子从小就被逼着打枪爬山,有什么办法?赵千抚了抚胸口,好不容易平定下来。

“大人果真身体不适,在下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年轻人说罢就要起身。那少年比他动作还快,直接站了起来,看赵大帅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不屑。

这小子好高的心气,看不起老子是吧?赵千虽然文化不行,可感觉比动物还灵敏,第一时间就察觉了那少年的想法。

“别改日了,就现在,罗里吧嗦的一大堆,有什么话就直说。”赵千摘掉了帽子,一把扔在脚下。

没辫子?少年望着赵大帅脚下的圆帽,以及圆帽上挂着的假辫子。他喘了口气,又望向了翘起二郎腿的赵大帅,这一次,眼中的不屑消失了一点,多了一丝好奇。

“在下姓梁,从京城而来……”年轻人强行收起了眼中的惊讶。

“梁什么,拜托,名字就名字,本巡抚很忙。”赵千打断了他。

“忙?”年轻人四处望了望,“可在下听说,大人来成都已经三天了,总督奎大人还没有召见,也没有地方官员上拜帖。这……”年轻人看到了赵大帅露出不爽的表情,连忙转了话锋,“在下梁启超,字卓如,从京城慕名而来,望投于大人门下。”

“啥玩儿?”这次轮到赵大帅起身了。

少年看到赵大帅张着大嘴的神态,毕竟少年心性,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松坡,注意礼貌。”年轻人喝斥。

“是,老师。”少年朝年轻人鞠了个躬,收起了嬉笑的神情。

“你叫啥玩儿?”赵千瞪大眼睛望着少年。

“我不叫玩儿,我叫蔡艮寅,字松坡。”少年挺着胸,纵然身板还没发育好,却也气势很足。

“松坡,注意态度,我们有求于人。”年轻人再次喝斥。这个朗目星眉、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正是梁启超,也就是凌峰刺杀光绪失败后将皇帝送回仁寿殿的那个年轻官员,康有为的学生,只不过老师跑了,学生还在。那少年叫蔡艮寅,是梁启超的学生。

梁启超……赵千虚起了眼睛,他现在还这么年轻啊。好,这是个人物,比他老师强多了,好在年轻,还没以后受他那狗屁老师影响的迂腐观念,有搞头。至于这个少年……

赵千激动了!

这是天大的好买卖啊!老佛爷在京城不遗余力的搜捕帝党和维新派,梁启超不得不跑路,还带上了个大礼!

“你这名字不好。”赵千坐回了椅子,目光落在了少年蔡艮寅脸上。

“怎么?”蔡艮寅接触到这目光,不由脸上一烫,心里也是一颤。

梁启超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千,胡余胡更是抿着嘴在一旁看好戏。

“难念,难记,就跟这个国家似的,明明简单的事情,非要弄复杂。明明这么大片土地,这么多人,却要被几个小国欺负,欧洲就算了,日本鬼子也欺负到头上了,我看你这小子不但要改名,还要彻底改变这个国家。”赵千笑道。

梁启超一震,皱眉思索。少年蔡艮寅眼中却放出了光华。

语言简单,在这些读书人看来甚至有些粗俗,可道理却通透,你们大道理长小道理短,拉拉杂杂一大堆,却没有“彻底改变这个国家”这句话来得直接。

“我不跟你说什么屁话。蔡锷,哦不,蔡艮,艮什么?”赵大帅翻着眼睛。

“蔡艮寅。”胡余胡在旁边小声提醒。

“上路!”赵千猛地起身,重重拍了一下胡余胡肩膀,“这回我就是故意说错的,什么艮,什么子丑寅卯,太阳历科学,为什么非要月亮历,物理化学带来生产力,可以造枪造炮,为什么要学之乎者也?我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好,咱们华夏的东西都好,可是现在不好,这个时代是片丛林,弱肉强食的丛林,人家崇尚科学,所以人家是捕食的,我们还在之乎者也,所以我们是送菜的。中国不缺文化,嗯,至少现在不缺,以后缺不缺不想说,中国缺的是血性,是科学,是他妈敢打敢拼,敢抢敢杀的血性,是他娘的遍地的工厂,遍地的技工,遍地的科学家!姓蔡的小子,你可以艮寅,不过不是现在,等我们重新像个人一样站在世界东方,随便你怎么寅。”

随便你怎么……寅。这最后一句听起来相当的别扭,可梁启超却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知道西学先进,只是这样的说法是头一回听见,简单直接,却像一团火,将他体内所有的血点燃!

突然,梁启超起身,重重一跪!

赵千望着他,面无表情。胡余胡望着大帅,微微颔首。

“老师!”少年蔡艮寅也顾不上心中的震撼,忙要去扶梁启超。

“不用!”梁启超推开了蔡艮寅的手,愤然抬头,“大人,卓如这一跪,心甘情愿!不是为了大人,是为了中国,是为了华夏,是为了我们重新像个人一样站在世界东方!”

最后一句话,梁启超已喊得声嘶力竭,而两行热泪,从他眼中缓缓滚落。

“老师……”蔡艮寅颤抖着。

赵千走到了梁启超面前,蹲下身,却没有扶梁启超,只是把手伸到了背后……

“大帅,你要干什么!”胡余胡大惊,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忘换了!

嚓。很轻的一声。

然后,一根辫子落在了地上。

“起来,要跟着我,这就是第一步,让这片土地复苏的第一步。”赵千拿着狼型战斗刀,居高临下的望着梁启超。

梁启超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缓缓起身,站在那个割断他辫子的男人面前。

赵千嘴角轻轻一扬,将刀插回了腰带后的刀套。胡余胡长出口气,眼中却流露出欣赏的神色,这个梁启超他是知道的,不过见着本人还是头一回。

蔡艮寅则站在梁启超身边,目不转睛的望着赵千。

“子问,去弄点咖啡来。”赵千坐在了椅子上,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

“没咖啡……”胡余胡愣了。

“那就茶!今天你怎么老拆我台!”赵大帅开骂了。

“哦。好。”胡余胡倒茶去了。

梁启超听到了赵千的骂声,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静静的望着朝他微笑的赵千,渐渐的,目光炽热起来……

“卓如,愿效死!”

梁启超大喊一声,就要拜倒。

可是,这一次却被扶住了。

“效什么死,这是需求和代价,你的需求,我付代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复苏(二)

夜已深。池塘边,但闻轻轻蛙声。

蔡艮寅坐在池塘边。手撑着下巴,望着池塘发呆。他知道老师是带着自己逃出京城的,但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来四川,投奔这个赵大人。

这个人,说话做事都不合常理,可不知道为什么,蔡艮寅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幕……

噗通。

池水溅起,蔡艮寅吓了一跳。

“怎么样小子,是不是觉得热血沸腾了?”赵千手中抛着石头,手指一弹,石头再次落入池塘中。

“你没睡?”蔡艮寅呆呆的问。

“什么你你你的,小子,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我比你大十岁,不是长辈也是哥哥。”赵千坐在了蔡艮寅旁边,“来,叫声大哥。”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上路,哼了一声道:“老师投奔你,我可没有。”

“明明走投无路还嘴硬,北京城里还有你们的容身之处?其它地方敢收留你们?你们是乱党,告诉你小子,全中国,就只有老子敢要你们。”赵千拍拍蔡艮寅的肩膀,“因为我本身就是乱党,有权的怕不要命的,你大哥我就是个亡命徒。关于这一点,你老师可比你明白多了。”

“在北京时,你真要杀皇上?”蔡艮寅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到底是少年心性,对这些事情要感兴趣些,这小子纵然傲气十足,也是个还没满十六岁的少年。于是笑道:“当然,只是没有成功,所以逃到这里来了,当了个狗屁巡抚。”

“哈哈!”蔡艮寅笑了,“老师果然没说错,他说天下间,也只有你赵青山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都大逆不道了,还来找我?”赵千戏谑的看着他。

蔡艮寅笑道:“轮船上,老师就对我说,我们也是大逆不道了,这个天下,到底谁才是道,他已经糊涂了,所以他想来四川,想见见你。”

“他现在清醒了。”赵千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看见没,书房还亮着灯,你老师兴致很高,和胡子问两个人估计不到天亮睡不着。”

“你觉得他们会谈什么?”蔡艮寅又问。

“不告诉你,除非你叫我大哥。”赵千嘴角弯着。

“嗯,大哥,你觉得他们会谈什么?”

这小子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有前途。我呸,这不是废话是什么,他当然有前途了。赵千拿出烟,点燃,“他们在谈怎么让这片土地复苏,首先,就是四川。”

蔡艮寅明白了,看着赵千手中的烟,好奇的问:“这是卷烟?”

“休想,我不会给你。”赵千扔掉了才抽了一口的烟,“你记住,无论怎样,都要远离这些东西,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蔡艮寅心中莫名一阵暖意,仿佛身旁这个男人真的是他的大哥一般。

“送你个东西。就当我这个大哥的见面礼了。”赵千抬腿,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手枪?”蔡艮寅吃惊的望着那手枪套。

“对。”赵千打开了手枪套,拿出一把银色的手枪,“这叫M96,是你大哥的工厂生产的,流水线哗哗的,可以产很多。可这把枪却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把。”赵千右手一翻,枪在手中仿佛跳舞一样转了个圈,“接着,好东西。”

蔡艮寅望了望白玉一样的枪把,又望了望赵千,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神情。

赵千笑道:“这叫‘象牙之眼’,是你大哥工厂里生产的纪念版手枪,全世界就这么一把,枪身镀银,请美国最好的珠宝工匠做的象牙枪把,原本是要送给一个大人物的,现在送你,因为你就是我眼中的大人物。还不接?大哥数三下,你不要就没机会了,1,2……”

“我要!”蔡艮寅慌忙接过手枪,爱不释手。突然觉得这枪好像很贵,于是又说:“谢谢大哥!”

“现在认我这个大哥了。”赵千撇撇嘴,“小子,你走运了,这枪的造价起码好几万美元,本来是送给教父的……”

“教父?传教士?”蔡艮寅不懂了。

“不是,是欧洲一个很有眼光的大人物,但大哥不心疼,因为你也是个大人物。”赵千拍拍他。

“我?”蔡艮寅不敢相信。

“嘿,你的骄傲哪里去了,自信一点。”赵千活动了一下肩膀,“过几天,会有大哥的拜把子兄弟来这,我会把你拜托给他,送你去欧洲。”

“洋人?”蔡艮寅反应很快。

“对,洋人,不过不要有那种想法,洋人也有兄弟,中国人也有走狗。”赵千侧过脸,“你觉得现在朝廷那些王八蛋算中国人?不,他们是清国人,不是中国人。”

蔡艮寅想了一会,用力点点头。

赵千深深的看着他:“你是我的弟弟,他们一定会送你进欧洲最好的军校,答应大哥,两年之内,一定要回来,以欧洲最好的军校里最优秀的学员身份回来。”

“好!”蔡艮寅眼睛变得很亮,自信,炽热,还有感动。蓦地,他又愣了一下,“要是,要是你真是我大哥就好了。我出生在湖南一个很穷的村子,家境贫寒,爹是个裁缝,娘身体不好,一年倒头却连饭都吃不饱,我本来,本来有个哥哥,却因为给娘治病欠了财主的钱,被抓去做长工,活活给累死了……”说到这里,蔡艮寅声音都变了,鼻子也酸酸的。

赵千看着他,缓缓伸出手,搂住了他。“我是你大哥,亲大哥。”

这臂弯那样有力,那样安稳,也那样的温暖……蔡艮寅终于忍不住哭了,“大,大哥,你能唱首歌给我听么,以前小时候,哥哥就唱山歌给我听,还可以用树叶吹出很好听的调子。”

“好,不过大哥不会唱山歌,换首好了。”赵千摸了摸蔡艮寅的脑袋,蔡艮寅转动身子,躺在了赵千腿上。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的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赵千唱完了。

“梦中的橄榄树……小鸟,小溪,草原……我们的家园……”蔡艮寅躺在赵千腿上,望着满天星光,喃喃说着。

“呵,是家园。”赵千也仰头望着星光,“唱得不好,肯定没你以前的大哥唱得好,你大哥我虽然喜欢唱歌,但天生五音不全。”

“不,很好听。”蔡艮寅摇头。

赵千笑了,“我送你个名字好么?”

“好。”蔡艮寅点头。

“锷,这个字好,蔡锷,这个名字好,我不想让你在失败后才改这个名字,也不想让你去日本……”赵千轻声道。

“什么?”蔡艮寅没听懂,不过他还是笑得很开心,“我爹娘都是穷苦人,没读过书,艮寅这个名字还是一袋玉米粒请村里的老教书先生取的。嗯,大哥,锷字好,有力量,好,从现在开始,我就叫蔡锷了!”

赵千低头看着他,“不要失败,因为,失败的滋味不好受。”

蔡锷望着赵千的眼神,似是明白了什么,坐了起来,看着手中赵千送他的“象牙之眼”手枪,“大哥,有子弹么,我想试试枪。”

“不,等你从欧洲回来,我会给你子弹的。”赵千道。

蔡锷深深吸了口气,“大哥,我懂了。”这一刻,他的表情,已不是刚才那个躺在赵千腿上看星星的少年。

赵千嘴角弯起一抹笑意,然后两人聊了起来,在池塘边,在星光下,伴随着轻轻的虫鸣蛙声……

过了一会,蔡锷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赵千起身,将他抱起,朝卧房走去。

……

又过了几天。巡抚府还是没人来,奎俊也没有动静,就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一样。李奇天的情报部早已分散到了城里。梁启超和胡余胡依旧在制定计划,因为胡余胡明白赵千心中的想法,也知道赵大帅之所以在北京没有赢,除了运气之外,还有一点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详细的计划,不是计策,而是计划,每一步都精密细致的计划。

赵大帅倒是闲了下来,每天就是穿着那身军服带着蔡锷到处逛,晚上和蔡锷同塌而眠,和他天南海北的聊,还教他一些来自后世的军事知识。

这一日早上,订做的军服送来了,每个人都换上了,情报部的人也不例外,以后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要先换装,这就是赵大帅订的规矩,也是他所说的第一个改变。梁启超有些不习惯,但光头都剃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蔡锷倒是很兴奋,穿着军服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俨然已有了军人的样子,其实他早就很羡慕大哥那身军服了……

“料子不行,做工不行,技术更不行。”赵千帮着蔡锷理领子,“等过几天人来了,我要他们在旧金山我的工厂里做,哈哈,小子,你大哥是个大老板。”

“吹!”蔡锷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笑容,“这样子真好。”

赵千说:“这就是文明,科学,还有先进。你大哥的大哥过几天也要来了,他也姓蔡,你的家门……”

“青山军要来了?”蔡锷睁大眼睛。

赵千没好气的把大沿军帽扣在他脑袋上,“小声点,怕别人听不见是不?”

蔡锷吐吐舌头,“等我从欧洲回来,也要进青山军。”

“那是肯定的,你不带兵,就是暴敛天物。”赵千拍拍他,“好了,自己扎皮带,你大哥一般只帮女人穿衣服。诶,对了,你是不是处男,如果是的话,大哥带你去破了,总不能让洋妞占便宜。”

“什么是处男?”蔡锷愣了。

“就是和女人睡过没?”赵千眨眨眼睛。

“哦,早就睡了,青楼……”蔡锷刚说完脸就红了,连忙蹲下身将裤脚扎进靴子。

“哈哈!我就知道!”赵千大笑。这小子果然有这爱好,三岁看八十啊,如果不好这口,以后也没小凤仙什么事儿了……

就在赵大帅大肆嘲笑蔡锷时,胡余胡进来了,摘下了大沿军帽,露出没有睡好的黑眼圈,“大帅,有事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复苏(三)

香案。高香。丝丝缕缕的青烟后,是一尊栩栩如生的塑像,神态谦和恭顺,慈眉善目,目光是一种悲悯,不知是为了什么。

一个穿着书生长衫的中年人手捧三炷香,缓缓走到香案前,先是鞠躬,然后将香插入了香炉。

“至圣先师,弟子未敢忘尊尊教诲,《四子书》日夜苦思,寒窗苦读,望先师庇佑,乡试中第。”

“好!”“道率兄此番必定高中!”“乡试中举,会试大顺,金榜题名!”

一群儒生纷纷道。

中年书生转过身,朝众人长长一揖,神色竟有些悲壮:“我少年读书,至此已二十余载,不是未下苦功,实乃时运不济……”

这里是成都尊经书院的训道场,立着至圣先师孔子的像,今日尊经书院和锦江书院的学子们汇聚于此,便是举行敬师礼,以求先师庇佑,在不久之后的科举考试中获取功名。

那中年书生还在说着,越来越动情,眼中不禁也湿润了,他的身后是长长的香案,还有香案后孔子的塑像。

众儒生听着,一些人摇首轻叹,一些人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些人眼中透出几分鄙视。

“既屡次不中,为何屡败屡战?”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儒生们回头,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眉毛一挑,接着说:“四书五经,八股文章,先师之道,于我何用?”

“大胆!”“忤逆!”“你是何人?”“口出狂言!”

儒生们纷纷骂道。

那中年书生更是气愤,想争辩,却被戳着痛处,瞪了几下眼睛,却找不到言辞争辩。

“他叫罗纶,字梓青,西充县人士。”

“他就是罗梓青?”

“十三岁熟读四书五经,人称神童,后在尊经书院就读,后为大学士瞿鸿机赏识,在学使署任职。”

“就是他呀,办了个什么《蜀学报》,搞了个学会,支持变法,可惜……”

“什么可惜,小声点,别说变法,现在说这个就是乱党。”

骂声之中,还有这些细不可闻的讨论声。

罗纶站在训道场中,很快,便成众矢之的,上百名儒生将他围住,口诛舌攻。

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却镇定自若,也不反驳,仿佛那些绕来拐去的听起来之乎之也其实是谩骂的言语就像不是针对自己,自己是个旁观者一般。

“何大人到!”

一个拖得很长的声音响起。

嘈杂戛然而止,除了罗纶以外,每个人都回头,纷纷朝来人行礼,神色异常恭敬。

“各位莘莘学子,为天下读书,为大清做学,不必多礼。”一个身材矮胖,穿着满清官僚子,头顶四品顶戴的官员在几个人的陪伴下,面带微笑的走来。

那脚步非常有腔调,脚尖八字分开,必须后跟着地,好像不那样走,别人就不认为他是个官,还是个文官。

这人五十多岁,三缕长须,好不容易站定,先给孔子塑像上了香,然后咳嗽一声,缓缓转身,神态庄重的微微一揖,摇头晃脑的道:“自天地初开,八荒开智,便有师一说,尊师重道,乃我读书人之本分,孔圣大贤,以礼义仁孝为引,求政通人和,呜呼……”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双眼微闭,所有人都听着,包括那个罗纶,只是其它人的表情是恭敬加恍然大悟,他是不屑。

这人叫何大全,是四川提督学政,专管学校与科举考试,就相当于现代地方上管教育的一把手。

何大全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了,他有点喘,身后的人连忙搬来一张椅子,何大全长出口气,坐在上面,屁股只沾了一半,很是辛苦。也是,在孔圣人面前,不能坐舒服了,不苦自个儿,就是对至圣先师的大不敬。

“何大人,奎总督事务繁忙,不知何时能来,学生们在此等候已久,全是为了能听奎大人的训导。”一个老者走上前行礼道。

“奎大人日理万机,今日身体不适,此次敬师礼,便由我代劳了。”何大全刚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巡抚赵大人会来,我们还是等等吧。”

“赵大人?”老者一愣,他叫钟灵毓,是尊经书院山长,相当于院长。成都尊经书院成立于同治十三年(1874),在此之前,四川省最高学府是康熙四十三年(1740)成立的锦江书院,锦江书院主要是为了培养科举人才,而尊经书院成立的初衷是为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可它还是官办,学生还是四川省内各府按比例在秀才、贡生中选送,所以到了钟灵毓任山长时,对科举之重视反而超过了锦江书院,那末代状元骆成骧,便是出自尊经书院。

“对。前几天才从京城过来的。”何大全眼中闪过一丝像是惶恐的神色,“等赵大人来训导之后,我们便可朝拜先师,成敬师礼。”

“哦,好,既然巡抚大人要亲来,我等还是恭候为先。”钟灵毓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却在想四川一直不设巡抚,突然从京城来了个赵大人,是什么来头?

站在不远处的罗纶听到两人的对话,傲然的神色微微一变。

而儒生们则有些吃不住了,已是正午,太阳很毒,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一大早就来到训道场,为了表示对孔先师的虔诚,心诚则灵嘛,自己心诚了,将来在科举时就能得到先师的保佑,一举中的。

这其实更像宗教,或者说,它就是一种宗教仪式。

一个时辰过去了。赵大人还没来。太阳更毒了。

儒生们纷纷擦汗,脸色都变了,这些读书人,身子骨弱不禁风,钟灵毓在几个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着,那何大全更是熬不住了,屁股已经全坐在椅子上,边上的人不停送水,他咕噜咕噜的灌,灌完就喘。

何大全已经算是最舒服的了,其它人为了证明自己对孔圣人的恭敬,基本上都在咬牙死撑。

可他们心里都在骂那个赵大人,何大全骂得最凶。

……

“怎么样?”书院门口的茶馆中,赵大帅喝了口茶。

蔡锷坐下了,摘下大沿军帽,嬉笑道:“他们快吃不消啦。”

赵大帅笑了一下,翘起二郎腿,拍拍桌子,“伙计,参水。”

“要得!”茶馆的小伙计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提着铜壶就来了,手脚麻利的掀开盖碗,清亮的水从铜壶嘴里倒出,冲开了茉|莉花。

蔡锷不禁点头,“四川遍地是茶馆,半年农耕半年闲。”

赵千端起盖碗茶,吹开了漂在上面的茶末子,喝了一口问:“什么意思?”

蔡锷笑道:“四川被誉为天府之国,土壤肥沃,种子丢下去自己能生长,所以四川人很会找乐子,茶馆很多,人们都喜欢在茶馆里闲着,算是一种风俗习惯吧。”

“可惜啊……”赵千摇摇头。

“怎么?”蔡锷被花茶烫着了。

“天府之国,却满地是鸦片。”赵千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蔡锷抹抹嘴,坐直了身体,齐膝的马靴狠狠跺了一下地面。

“气什么?我都不气了。”赵千解开了衬衣领子,露出笑容,“喝茶吧,以后在欧洲可喝不到了,全是咖啡。”

蔡锷问:“大哥,那刘忠祥今早上来,就是让你来参加个敬师礼,我看这是奎俊的主意。”

“安啦。”赵千把腿翘在了桌子上,镶着两排金扣子的马靴晃悠着,“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你看这几天,奎俊一点动静没有,也没有一个官上门,要不是我天天在街上晃,根本没人知道我这个巡抚,奎俊要我来这个敬师礼,就是要给我个下马威,让我在那些读书人面前丢脸,杀杀我的威风。”

蔡锷反应就是快,哈哈大笑:“难怪大哥要在这儿悠闲的喝茶。”

“打牌不?教你种新玩法。”赵千推推脖子,“竹椅子太硬了。”一边龇牙,一边摸着后颈的蝎子纹身。

“好啊。”蔡锷毕竟只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听到赵千如此说,自然兴致很浓。

赵千从裤兜里拿出一盒扑克牌,洗了洗,发了五张到蔡锷面前,“先说好,赌钱的。”

蔡锷一愣,“我没钱。”

“你有。”扑克牌在赵千手中翻着花,“等你从欧洲回来进了青山军,每个月就会有薪水,现在先预支。不过大哥我提前告诉你,你小子肯定玩不过我,怕输的话现在可以不玩。”

“谁怕谁!”蔡锷来了气性。

“有种。”赵千手一挥,五张牌就排在自己面前,“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一个小时过去了……

蔡锷满脸通红,气喘如牛。

赵千收起了牌,掰着手指,“我算算看……嗯,一年的工资,哈哈,小子,你将来要为我免费打一年工,不过也可以耍赖,你还小嘛,小孩子……”

“愿赌服输,我蔡松坡还没这么怂!”蔡锷猛地站起来。

“好好好。我信我信。”赵千笑着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该去见见那些读书人了。”

第一百六十章 复苏(四)

别人在里面顶着太阳苦等,他巡抚大人在外边茶馆里喝茶打牌,还赢钱,也怨不得这数百名儒生骂他。

“不敬先师,罪大恶极!”

“低俗之人,也配为官?”

“不尊礼教,实与匪类无异!”

“吾等在此等候,只为证先师之圣,不为谁低头!”

“说的好!”

“天下之事,唯礼教为先耳!”

“先生所言甚是!”

怨声载道。这些儒生一边摇晃一边脸红脖子粗的骂。

罗纶倒没有死撑,找了个阴凉处歇着,冷眼旁观。

马蹄声响起了。

一匹健硕的大白马风驰电掣,马上是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马靴上的金扣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马后面,跟着一匹黑马,虽没有白马那么健壮,却也跑得十分有力。黑马上坐着个少年,同样穿着灰色的笔挺军装,领口袖口一道黑边,裤腿有白色竖杠,裤脚整齐得扎在马靴里,纵然阳光毒辣,军服也整整齐齐。

他们是谁?儒生们愣了。随即怒不可遏,这个地方,可是你们随便跑马的?这是对先师的不敬,大不敬!

可是,他们却躲开了,生怕被马撞着,于是,一条道让了出来,从训道场的入口直通向孔子的塑像。

白马扬蹄,马鸣不止。

赵千拉住缰绳,望着那些儒生。

那黑灰相间的大沿军帽下透出的目光是如此的犀利,似乎比阳光还要刺眼,就算那些儒生开始跟打了鸡血一样怒骂,此时竟也不敢直视。

蔡锷哼了一声,翻身下马,大踏步走到赵千马前,双腿一并,敬了个军礼,“请大人下马!”

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气势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不出话,一时间,场面变得很安静。

赵千挥手敬礼,下马,然后摘下了军帽……

嚯!那倒抽凉气的声音是如此整齐!

他……他竟没有留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颗头发短短的脑袋,还有那身震慑力很强的军服。

赵千笔直的站在香案前,一句话也不说,目光如刀一样落在那尊塑像谦和恭顺的脸上……

蔡锷立在身后,宛如一柄刺刀。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能听见凌乱的呼吸声凑成一片。

罗纶起身了,双眼剧烈闪烁……来了,来了,他就是赵青山,那个在京城闹得鸡犬不宁的赵青山!

一分钟过去了。场面还是安静的可怕。

两分钟过去了。呼吸声开始急促。

三分钟过去了。何大全终于忍不住走到赵千身边……

啪!一支枪对准了何大全!何大全吓得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一支通体银色的手枪,枪把由象牙制成,足见这支枪的造价有多昂贵!

象牙之眼——赵千送给蔡锷的全世界唯一一把M96自动手枪的纪念版!

蔡锷盯着何大全,枪口一直对着他,何大全嘴唇发白,早已吓得半死。不止他,儒生们都吓得不行,有几个还跌坐在地,抽了几下便厥了过去。

赵千没有回头,还是望着孔圣人的塑像。又是一分钟过去,慢慢转过身,“小子,收起枪,没子弹,吓唬谁呢。”

蔡锷蓦地笑了,将象牙之眼插进了皮带的手枪套,朝傻掉的何大全做了个鬼脸,站到了赵千身后。

几个人把何大全扶起,何大全战战兢兢的望着赵千,“你,你,你可是……”

嘭!

所有人再次惊呆!

何大全倒在了地上,翻着白眼,口中一茬一茬的冒着白泡泡。

他竟敢,他竟敢……罗纶惊讶得不能自已!果然是亡命之徒,胆大包天!

咔,赵千捏着指关节,“什么你你你的,老子就是四川巡抚赵青山!”

好一个敬师礼!好一个朝拜孔先师的仪式!他妈的赵大帅刚来就一拳将提督学政何大人打翻,还怎么玩?

“谁能告诉我,什么叫敬师礼?”赵千扫视着一个个脸色卡白的儒生。

没有一个人敢回答,赵千冷笑一声,双手插在了裤兜里,从何大全的身上跨了过去,眼角余光看了何大全的几个随从一眼,“老老实实呆着。”

“是,是。”随从们动都不敢动。

赵千径直来到尊经书院山长钟灵毓面前,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你是这书院的院长?”

这人眼睛好毒,一眼就看出来了!罗纶心中大震。

钟灵毓连忙回答:“回大人的话,老朽正是书院山长……”老头子声音抖得厉害,差点就倒了。

“哦。”赵千回头望着孔圣人塑像,“你们就是要朝拜他?为什么?”

“尊师重道,不尊孔圣,就是不尊正统,对不起身体发肤……”钟灵毓本能一样的说出了这句话,可见这些话他平日里都挂在嘴边,一天起码说几百回。

“笑话!自欺欺人!”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哦?你说说看。”赵千饶有兴趣地看着罗纶。

罗纶迎上了赵千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孔教思想,误国误民,科举八股,毁我华夏!”

哄!儒生们忘记了恐惧,一瞬间全部愤怒到了极点!

“你,你,你……忤逆不孝!大逆不道!”钟灵毓指着罗纶,气得浑身发抖。

“你枉读圣贤书!”

“无知!”

“混账东西!”

“侮辱大圣大贤,我和你拼了!”

骂声四起,有几个激动的还偏偏倒倒的冲上前,朝罗纶挥拳!

可惜,这几个人想动手的家伙还没冲到,就被扔了出去,摔在地上痛得直哼哼。

罗纶胸口起伏着,他望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个背影,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孝?”赵千冷笑一声,大拇指指着身后孔圣人的塑像,大吼:“他生了你们?他养了你们?不去孝顺生你养你的父母,来孝他,来孝一个死了几千年只剩塑像的人?脑子都他妈有病!”

骂声停止了。因为震撼,更多的是恐惧。

赵千望着那些儒生,“只是门学说,诸子百家中的一种,孔子,孟子,老子,什么子都一样。不过是遗留下来的文化,代表着我们祖先的智慧,为什么要改变它的本质,为什么要像礼教一样被当做教化的工具?恭顺,谦卑,善良,好,这些品质成了我们的烙印,害了我们几千年,你们居然还要朝拜,拜你外公!敬师礼,敬个锤子,都他妈滚蛋!”

有几个儒生张嘴就要争辩,却被一把金色大手枪吓得住了嘴。

“你叫什么?”赵千侧脸问罗纶。

罗纶目光炯炯的道:“罗纶,字梓青。本是维新乱党,现在是山野村民。今日听赵大人一席话,茅塞顿开。”

“就是一阵臭骂,和茅房一样,谈不上茅塞。”赵千道。

罗纶愣了愣,旁边一直看热闹的蔡锷无奈的扶住了额头……

“不罗嗦了。”金色沙鹰在手中转了一圈,“这些人病了,我没时间和他们扯淡,罗纶,你是乱党,老子也是,看看!”枪口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没留发,留发不留头,不是乱党是什么,跟着我走,我告诉你什么才叫中国人该有的品质!”

语言直接,甚至有些紊乱,可不知为什么,罗纶浑身的血都热了!“好!”他大喊一声!

砰!

枪声响彻天空。

赵千侧着身子,手臂抬着,金色沙鹰的枪口还有发射后的热度。

孔圣人的塑像上,一个刺眼的窟窿,接着,裂缝开始蔓延……

“今天开始,这个书院老子接管了!”

……

重重一声,太师椅险些翻掉,奎俊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刘忠祥面色凝重:“大人,何学政现在还起不了床,据从书院逃出的学子们所说,赵青山就带了一个少年,用一把金色的枪,就控制了局面。”

奎俊愣了,半响,才开口:“他来成都的第一天,便赶走了我派到他府上的下人,还杀了一个,那时我便知这人心狠手辣,现在,他更是明目张胆。吾中,荣侄信中所言非虚呐,这个人还会搞出多少事,我现在已经不敢想象了。”

“可是袁大人信中所说……”刘忠祥欲言又止。

奎俊叹了口气,“袁世凯那边,不好交代啊。可这赵青山……唉。”

刘忠祥眼中一动,“大人是担心烟土?”

奎俊点点头,神色变得阴鹜。

刘忠祥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大人,赵青山所为,表面上看,是浑人闹事,是二百五铁脑袋,实际上,却是想造反。”

“造反?”奎俊大惊,有些不信。

刘忠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就算他不想造反,我们也可以说他造反,只需要做些手脚便可。”

奎俊看了刘忠祥一眼,不说话了,背起手在书房里踱步。走了几圈后,停下脚步,开口道:“吾中,去把乌克萨给我叫来。”

“是。”刘忠祥目光变得阴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复苏(五)

接下来的几天,赵大帅都在尊经书院蹲着。情报部乔装成小贩平民在书院外徘徊,只要有人前来跪拜哭闹痛哭流涕,就凑过去一顿饱揍。头两天还有一些儒生绑着白头带,举着血书在书院门口喊冤,结果喊冤不成反而被打的鼻青脸肿抱头鼠窜,很快也就没人来了。

“什么藏书阁,藏的都是些什么!”赵大帅随手将一本线装古书扔在身后。

罗纶走了过去,将书捡起,拍拍灰尘,开口道:“大帅,没有必要一味否定。”

“我知道。”赵千望着檀木书架上的书,缓缓道:“可是现在不需要这些,几千年的顺从,几千年的谦卑,让我们落后了太多。”

罗纶定神望着手中书,良久,轻轻点了下头,将书放回了书架。

“如果我们一天不站起来,这些东西就只能成为祸害。等我们追上了文明的脚步,再把这些捡起来也不迟,到那个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孔子,知道四书五经,知道我们古老文化的遗珠,因为我们强大了,民族的只有在生产力基础上才能成为世界的,这很现实,也很迫切。”赵千双目炯炯有神。

“大哥说的好!”蔡锷拍手了。

罗纶深深吸了口气,那句“民族的只有在生产力基础上才能成为世界的”给了他太大的震撼。

赵千转身走出了藏书阁,望着不远处的训道场,孔子的塑像已被移走,一些园丁在场地中忙碌着,修剪树木,并种植一些花草。

“这是根,民族觉醒的根。”赵千轻轻说了一句。

蔡锷,罗纶,李奇天站在身后,目光越发深邃……

锵,生铁兹宝打火机的盖子甩开,点燃了一支烟。“今天开始,这里改成成都技术学院,招生不设门槛,不管多大年纪,不管他有没有钱,都可以来学习。”

成都技术学院……罗纶不禁激动起来!

蔡锷笑着问:“是不是全西式教育?”

赵千点头。

李奇天却有些顾虑:“师资力量怎么办?办学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还是免除学费。”

赵千嘴角一弯,笑道:“不止免除学费,还提供食物,只要你学有所成,老子还给钱,嗯,奖学金,没错,就是这个词。”

蔡锷吐吐舌头:“这得花多少钱啊?”

“可这是根!”罗纶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了。

“对,我的罗院长。”赵千笑着拍怕罗纶的肩膀。

“我?院长?”罗纶呆住了。

“就是你,除了你我真还想不到别人。”赵千看了蔡锷和李奇天一眼,“他们都很忙,我不缺钱,至少现在不缺,缺人,缺人才。其实中国不缺聪明人,只是不知道发掘,不知道引导,所以缺人才。”

罗纶越来越激动,忍不住长身一揖,双目湿润的道:“有大帅如此,中国有救矣!”

赵千扶起他,望着北方:“中国有没有救我不知道,因为明天的事我们谁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却明白,只要我在这里,这里就会复苏。”

“复苏……”罗纶喃喃的念着这个词,泪水终于滑落眼眶。

等了太久,这个胸怀大志的青年才俊真的等了太久,他在寻找,在病入膏肓的身体里寻找,维新变法失败,他失去了方向,可他没有失望,因为他心里还有没有熄灭的希望火种,所以,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了现在已经是成都技术学院的尊经书院……

罗纶没有失望,那张挂满泪水的俊秀脸庞说明了一切。

看着罗纶,赵千心中有些触动。这样的中国,依然有醒着的人,他们在噩梦中挣扎,却从不退缩,为了唤醒周围的人,为了呼唤同伴,他们嘶吼,他们愤怒,他们流血,他们牺牲……

蔡锷和李奇天都被感动了,久久不语。

……

就在赵千带着罗纶、蔡锷、李奇天三人在学院里闲逛的时候,张自发来了。

“大帅,人来了!”张自发打扮的就像个茶馆伙计。

“好!”赵千拍手,“妈的,老子这个拜把子兄弟,在海上走路,就没有摔跤的时候!”

李奇天看到大帅如此激动,也知是谁来了,露出笑容:“这下大帅的巡抚府怕是住不下了。”

“都到这儿来!”赵千看着李奇天,“情报部停止活动,全副武装,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毒蝎不在,只有靠你们。”

“请放心,大帅,我们不比毒蝎差。”张自发挺着胸,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上全是自信。

“发哥,你这样的状态很好,人就是要有自信。”赵千赞赏的道。

“自发,我们走。”李奇天正了正黑灰相间的大沿军帽,他没有执行任务,按照赵大帅的规矩,必须穿着军装。

一个小时后,一辆辆马车陆续驶进了学院大门。

然后,马车的门开了,下来的全是洋人,还有西装革履的华人。

“大哥!”一个长相妖异的年轻人笑着。

看到他的笑容,赵千身后的蔡锷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个人是谁啊,笑起来怎么那么邪。

“李尧,老子就知道你忍不住要来。”赵千大笑。

“这是家,大哥,旧金山那边的事早就上了轨道,我也安排好了,去横滨和南美的货绝不会耽搁。”李尧笑起来是真邪乎,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天生就该吃黑道饭。

“给你介绍个人。”李尧回头望着身后的男子。

这是个气质非常独特的男人,三十岁左右,混血儿,暗金色的头发柔顺的垂着,脸部轮廓分明,五官宛若雕像,沉静如水,阳光落在他身上似乎融入了体内,就算没有阳光,他脸上的那种静懿,也仿若冬日的阳光,静静的如同一首恬淡的诗。

身高大约一米八六,身形修长协调,黑色的衬衣很贴身,勾勒着结实的肌肉线条。这个男人太独特了,从他下马车开始,赵千就注意到了他,而他的眼中似乎也只看到了赵千,好像其它的人和事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就那样存在着,静静的在他周围存在着。

“叫什么?”赵千问。因为如果自己不问,也许这个明明给人感觉像冬日温煦阳光一般却漠视一切的男人永远也不会主动开口。

“安.斯特里奇。”他说。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这是中国。你也有中国人的血统。”赵千眉间轻皱,这个男人竟让心里莫名有了一点压力,要知道,能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人,很少很少。

“我是中国人。因为我父亲是中国人。我的祖父祖母也是中国人。”安笑了,那一瞬间竟有些耀眼。“你可以叫我罗狼,这就是我的中国名字。”

罗狼?李尧啊,你小子从哪挖出这样一个人物?赵千吸了口气,很快平定了心中的一丝紊乱。

罗狼不说话了,依然安静的望着赵千,因为那就是他习惯的存在方式。

“大哥,罗狼是南美洲最有名的杀手,从十六岁出道开始,十四年的时间,他被称为狼的利牙。”李尧表情有点兴奋,“他的母亲是阿根廷人,这是他第一次回中国。”

“为什么想回来?”赵千问罗狼。

“腻了。”罗狼轻轻捋了捋刘海,“我厌倦了为了钱杀人,那不再吸引我,而这里……”他轻轻抚着心口,“留着一个传说,祖母还活着时对我说过的传说,关于我的祖国的传说。”

“什么传说?”赵千唇边浮现出了笑意,眼睛轻轻虚起。

“龙。在天空中奔腾的龙。”罗狼解开了衬衣扣子。

赵千看到了,那留着两道疤痕的胸膛上,有一个刺青……

一条飞舞的龙。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复苏(六)

“带了多少人?”赵千问李尧。

“二十二个,全是最好的弟兄。”李尧笑道,“大哥,你放心,旧金山那边留了足够人手,还有致公堂照应,生意绝对没问题。”

“负责安全,你知道现在这些人对我多重要。”赵千道。

“是。”李尧看了罗狼一眼,罗狼轻轻点头,手中却多出一把双刃匕首,就像狼的牙齿。

好快的动作!赵千眼中一亮。突然间,心里有了个想法,李尧和罗狼这些人,完全可以成为另一种武装力量,就像……

“千,我的老板。”一个声音传来,说着生涩的汉语。

赵千猛地清醒,瞪大眼睛望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卡瓦!”

“什么?”正在安排事宜的卡瓦转过身,一脸错愕,不过小辫子在脑后依然优雅。

“你没毛病?”赵千连忙走过去,扶住了那个下车脚步有些虚浮的人。

早已看得眼花缭乱的蔡锷惊呆了,罗纶也讶异无比的望着那个大帅扶着的一边笑一边说英语的清瘦男子。

这个洋人是谁?大帅看他的表情怎么就像那些儒生看孔圣人?

“卡瓦,你怎么让特斯拉所长经受如此颠簸的旅程?”李奇天忍不住走到卡瓦身边。

卡瓦明白了,无奈的摊开手:“我有什么办法,特斯拉所长听说老板在中国即将拥有一片广阔的土地,就要来建发电厂,他说,老板的未来就是他的梦想,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人们拥有永远也用不完的能源……”

“住嘴,卡瓦,这个月薪水减半,还好我的神没有出事,不然和你没完!”赵千回头瞪了卡瓦一眼,那意思是说,特斯拉任性你也跟着胡闹,难道不知道这儿危险?

卡瓦笑了笑,摸着自己如同欧洲中世纪贵族一般的两撇小胡子,“无所谓,这个神奇的国度,我充满了兴趣,看看,我们到底能做什么,这才是我来的原因。”

“千,不要责怪卡瓦总经理,能让一座座城市迸发出能源的光芒,是我毕生的梦想。”特斯拉说完看了周围一眼,“这是多么神奇的土地,我曾怀着梦想去了美国,却失落半生,可人的梦想是无法磨灭的,上帝让我认识了你,并为你工作,就是赐予我实现梦想的机会。哦,东方,古老的沉睡的巨人……”

“李尧,愣着干什么,还不扶特斯拉所长去休息!”赵千大吼,心中却充满了感动。

特斯拉,他的确是启示未来的神,胸怀着如同神明一般的伟大。还好,你即将启示的世界源于这里,这片还未复苏的土地。

就在李尧扶旅途劳顿的特斯拉去休息时,一个鸡窝一样的脑袋伸出马车,哇哇的吐了起来……

赵大帅差点昏倒,卡瓦你这家伙怎么办事的,特斯拉就够让我担惊受怕的,你居然还把这个不知人间是什么样的狂人给我带来!

卡瓦似乎感觉到了老板的想法,狡黠一笑,继续指挥青山集团的员工搬卸载货马车上的木箱。

“老板……呜哇!”迈克.柯尔特刚抬起头,又吐了两口,干呕好几声才缓过劲,“我是你的追随者,你怎么能把我留在旧金山,没有你,我怎么让枪声之中刻下我的名字?呃……呜哇!”

“嗯,你接着吐。”赵千来不及理他了,因为两个德国人一边交谈一边朝自己走来。

左边那个高一点、满脸大胡子的是青山研究所冶金实验室室长——冶金专家威尔姆。

右边那个有点秃顶的是青山研究所化学实验室室长——制造出黑索今炸药的德国化学家亨宁。

“老板。”“见到你很高兴。”两人笑着。

“你们怎么也来了?”赵千实在是意想不到。

“嗯,是卡瓦总经理说这里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土地,拥有无数的矿藏,我的老板,美国实在已经拥挤不堪,我希望能有新的金属问世。”威尔姆笑着说。

“没错。”亨宁接着说:“卡瓦总经理还说,这儿有很多空旷的土地,足够我引爆新的炸药,这是最美妙的事情。”

卡瓦!又是你这个极度自我主义者!你到底要干什么!本来只叫你将青山集团的优秀员工转移过来,你却把我最宝贝的青山研究所给我搬来了!

你叫我怎么办?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里还不是我的?要是特斯拉他们出了什么事情老子后悔都来不及!赵千一边和威尔姆、亨宁谈笑,一边抽空当回头狠狠瞪了卡瓦一眼。

卡瓦像是没看到,又像是看到了,反正赵千就算只看到他的背影,也能感觉到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阴谋。

“新鲜的空气……哦,这是兰花?”一个穿着雪白西装的不到三十岁的瘦高男子站在远处,如此热的天气,他也戴着白手套……“蚊虫,真是烦恼。”他躲避着小黑虫,就像生怕灰尘沾染到他一样。

完了。当赵千看到这个古怪的人时,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勒非——二十八岁的医学专家,霍普金斯医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导师,现在以全美国最高的年薪主导青山研究所的医学实验室。

“嘿,老板。”勒非走了过来,看到赵千的军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非常好看,特别是领口和袖口的黑边,美国军装没有这样的设计。”

赵千有点无语,虽然知道这个洁癖超级严重的家伙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服装设计。

“你怎么也来了?”赵千不由自主的检视着自己身上有没有哪儿脏了……

“卡瓦总经理说,如果不来,将会没有年终奖金,我可不愿意放弃美国医学界最高的薪水。”勒非回答,眼睛却始终看着赵千这身完全仿自后世纳粹德国的军官服。

赵千和勒非说话的同时,又有十几辆马车开了门,当赵大帅看到这些人时,彻底崩溃了……

是全部。在旧金山如同一只吞金兽一般的青山研究所所有科研人员都来了,有家室的还拖家带口,小孩们在一起嬉闹,大人们则新奇的看着周围的中式古典建筑。

现在,此时此刻,在这座为科举而建造的中国古老书院的训道场中,站着整整一百二十名科研人员,他们属于青山研究所的五个实验室,也是世界上收入最高的科学家。

崩溃过后,赵大帅居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要知道,几天前,这里还在举行近乎于宗教的愚昧的仪式……

“老板。”“好久不见。”“呵,你更英俊了。”……

青山研究所的科学家们纷纷过来打招呼。

“你们,你们是要在这里定居了?”赵千咽了口唾沫。

“对。”曾经来过中国的现在已经是枪械实验室副室长的格雷南扶了扶金边眼镜,“这是我的未婚妻,她对中国的民族服装很感兴趣。”他介绍着身旁漂亮的美国姑娘。

“是啊,老板的薪水足够我们决定在中国开始新的生活,再说了,旧金山的税收是一种折磨。”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研究人员笑得很真诚,他的怀里,还抱着个叼着奶嘴的两岁小孩……

赵千受不了了,点燃了支烟。

“嗯,老板,有孩子在,请不要抽烟。”那位研究人员皱起眉。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是医学研究室的洛克斯,赵千想起来了,洛克斯.基尔霍,三十五岁获得了科罗拉多州的最高医学奖,在外科手术上很有造诣,现任青山研究所医学实验室副室长,年薪在美国医学界仅次于他的上司勒非……

天啊,这些人不是人啊,是会走的钞票啊!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老子的损失,就不止是以百万美元计的投资,而是以千万美元计的收益!

赵大帅要疯了,真的要疯了,狠狠将刚点燃的烟扔到了地上,一脚踩灭,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卡瓦身后,一把将他揪过来!

“老板,你好像很生气。”卡瓦的笑容就像他刚在镶金喷头下冲了个淋浴。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给我十天(一)

“你说呢?”赵千嘴角在抽。

“很刺激不是吗……”卡瓦舔舔嘴唇,眼中突然迸发出一种狂热。

赵千微微一愣,然后,松开了卡瓦的衣领。

“让我看看吧,我的老板,黑暗之中,你到底能走到哪里。”卡瓦理了理刺绣衣领,优雅的躬身,右手轻轻按住胸口,“有他们在,你会更加有力。”

赵千笑了,打了个响指,“我忘了,你是个刺激比命重要的家伙。”

“他们晚上到。”卡瓦笑得很迷人。

赵千撇着嘴点头。

……

青山集团的第一批员工到了,这其实是赵千的安排,2月份从旧金山出发前就做出的安排。

旧金山毕竟隔了半个地球,而青山集团的未来,在中国。

这一批员工都是华人,大约两百多名,全部是自愿前来中国开荒的。是的,根在哪里,皮肤是什么颜色,与生俱来。

莫氏船舶公司的轮船现在就停在重庆府朝天门码头,而下一批船已经出发,按照赵千的意思,青山集团的员工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留在美国或者来中国,来中国的薪水是留在美国的两倍。美国人力资源丰富,还有来自世界各地怀揣美国梦的各种人才,凭借青山集团现在在旧金山的地位和在全美的影响力,以及员工待遇,要招聘新的员工易如反掌。于是,青山集团的总部将慢慢的不动声色的移往中国,旧金山的产业则作为分公司存在。当然,这是暗中的,台面上的说法,旧金山的公司是总公司,迁往中国的则是分公司,旧金山的费伦市长非常支持,因为按照华府的策略,现在的美国,到了开辟远东土地的时候了,青山集团作为旧金山的龙头企业,第一个来中国,其先锋作用对于旧金山市声望和影响力的提高是不言而喻的……

致公堂尽了全力,莫承宗莫老爷子为了自己的女婿停摆了莫氏船舶公司的所有业务,所有的船只都用于青山集团总部的迁移工作。第一批船是由张成栋领船,而他的哥哥张成国此时已经带着第二批船离开了旧金山的港口。

只是,原本按赵千的想法,青山集团的总部最好设在天津,那里海运发达,更容易发展。不过那是建立在自己成功成为满清权臣的基础上,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自己成了四川巡抚,青山集团总部也跟着搬来成都。

从入海口到长江,运输难度加大,海运到河运,船只成本大了将近一倍。还好致公堂倾尽全力,加上教父的支票和香港卡西奥船舶公司的支持,也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问题。

莫老爷子听卡瓦说女婿成功取得了四川,也是非常高兴,本来莫如兰要来的,可是搬迁工作实在分不开身,刘贞贞在赵千回国后也搬到了致公堂,和莫如兰同住,开始莫如兰心里不舒服,不冷不热,可刘贞贞这个女子实在是乖巧懂事,知道莫如兰肯定是大房,不争不闹,总是顺着莫如兰的意思,时间久了,两人竟也相处自然,有了几分姐妹之情。这其实也有莫承宗在背后做女儿工作的功劳,他深信不疑女婿是干大事的,非池中之物,先站住四川就是很好的开始,说不定以后整个中国都要姓赵,女儿是铁打不动的正室,加上致公堂,绝对没有人来争,应该从大局出发,不要因为争风吃醋这些小事搞得女婿不舒坦。本来莫承宗也想来帮衬着女婿,可青山集团抽走了大部分员工,处于一个容易动摇的阶段,这是女婿的钱罐子,不能砸了,怎么也得先稳住,等一切重新回到轨道并且稳定,才可有下一步打算。

这些赵千都是听卡瓦说的,当然也知道卡瓦说自己占据了四川是夸大其词,但不得不说卡瓦的确是个做无本买卖的天才,太会经营了,说了个将来会成为事实的谎话,就让自己原本担心的搬迁难度问题迎刃而解。可惜就是太聪明,容易感到无聊,估计这家伙觉得在旧金山的日子没意思了,把管理青山集团生意的事儿扔给老子的准岳父,一门心思来中国找乐子,顺便把青山研究所一起搬来刺激老子,让一切更精彩。

当晚。成都东门。

城下,一个身着灰色军服的年轻人立于马上,手中军刀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列队!”年轻人挥舞军刀。

脚步声整齐有力,地面仿佛都在跟着节奏跳动。

“他们,他们要干什么……”十几个穿着号坎的清兵在城楼上吓得发抖。

“好,好像是……”一个瘦巴巴的清兵打了个激灵。这个清兵就是赵千第一天进成都时那两个巡城的防军士兵中叫“老三”的人。很不巧,今天晚上巡城的又是他所在的棚。

马蹄声由远而近,城下,另一个年轻人策马而来,他的身后,是一排排的身穿灰色军服的士兵,那黑色的军靴踏在地面,就像从地下传来的雷声。

青山军第一军!他们来了!从南洋蔡镇龙的牵公岛乘坐卡西奥船舶公司的轮船在重庆府朝天门码头分批次登陆,然后在成都近郊整军,在这个炎热的仲夏夜兵临城下!

挥舞军刀第一个赶到城下的,正是青山军第一军一旅旅长赵勇程,通过在南洋牵公岛的训练整编,一旅已有士兵一千五百人。

第二个策马而来的年轻人是第一军二旅旅长马强,二旅共有士兵一千人,基本上都是那帮绿营出身的匪兵。

“怎么就十几个人守城?”第一军军长陈玉山望着城头,脸上还留着旅途的疲态。

“奶奶的,还以为是场好仗。”副军长刘豪林又长出了一脸络腮胡,虽然还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却比只有二十四岁的陈玉山老了十几岁。

“传令下去,原地待命。”陈玉山道。

“是!”传令的正是张云,他现在已经是传令连副连长,连长是王侯,传令连只有十八个兵,独立于三个旅之外,组成传令连的正是以前赵大帅的那些身手了得的练家子警卫兵。王侯跟着一旅和二旅,而张云通过在岛上的调养训练,身体好了,原本苍白的皮肤也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

陈玉山看了刘豪林一眼,“不要以为在岛上训练了几个月,就不知轻重了。加上在南洋招的兵,我们现在也只有三千五百人,按大帅的话说,还是菜鸟。”

“知道了,军长大人,老子就是他妈的憋久了。”刘豪林喘了口粗气。

陈玉山笑了一下,高声道:“徐旅长。”

“到。”第一军三旅旅长徐福策马上来。

“三旅负责保护后方,还有随军人员的安全。”陈玉山道。

“是。”徐福离开了。

蔡镇龙、左天和、王超带着已扩充到五百人的海盗部队留在了朝天门码头,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七名德国海军教官。从伏尔铿船厂订造的轻型巡洋舰“海疆号”在德国人的效率下提前了一个多月下水,现在和蔡镇龙原本的那艘轻型巡洋舰“鹿耳号”一起停泊在码头,两艘军舰都挂着美国国旗,所以很安全。他们留在朝天门码头的目的有二,第一是训练方便,第二则是暗中控制这个河运枢纽,为莫氏船舶公司和卡西奥船舶公司的船护航,这两家船舶公司的轮船无一例外都挂着美国国旗,顺理成章。

一步一步,赵大帅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实施着,方方面面都考察得很周全,虽然换了个地方。

“也是好事。”赵千缓步走上城楼。

“什么好事?”蔡锷问。

“山高皇帝远,别人管不着,也没那么多人抢。塞翁杀马,阉了非福。”赵千玩着狼型战斗刀。

“啥?”后面那句蔡锷没听懂。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胡余胡穿军装的样子还是挺帅气的。

梁启超摘下大沿军帽,摸了摸汗湿的光头,小声问胡余胡:“子问,大帅是故意的?还是美利坚那边的幽默?”

胡余胡摇头,伏在梁启超耳边说了几句,梁启超听着,眼睛越瞪越大。

蔡锷哈哈大笑。赵大帅脸红红的骂笑个屁,明天就给老子滚去欧洲。

登上了城头。

恐惧万分的防军士兵听到了响动,纷纷回头。

“给我十天。”赵千望着那些神情呆滞的兵。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给我十天(二)

终于,第一个士兵反应过来了,哗啦,十几名防军士兵颤抖着举起枪。

“你们在爪子!”一个瘦巴巴的兵大叫,软绵绵的成都土话让他的声音更加尖利。

“老三,你毛啥子?吓得老子跳。”一个兵慌忙的捅枪管子,火药洒了一地。

“他,他是巡抚赵大人!”老三接触到了赵千的目光,即使在夜色之中,那也像狼在捕食前的洞悉。“大人,大人吉祥……”老三说着一点都不标准的普通话,颤巍巍的打千儿。

清兵们都愣住了,不知道咋办。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穿着慑人军装的男人正望着他们,而城下,是密密麻麻的举着枪的士兵!

“你们一个月多少饷银?”赵千低头,点燃了支烟。

目光的威压消失了,这些个穿着破烂号坎的兵几乎是同一时间松了口气,老三直起身,鼓起勇气回答:“说是一两,半年就拿了五钱碎银子,婆娘娃娃都在屋头挨饿,每天喝稀饭,一锅水,没几颗米……”

“哦?”赵千抬眼,卷烟的火星在指间发着光。

“老三!”一个号坎稍微整洁一点的兵开骂了,“不要张起嘴巴乱说哈!上头说了,军饷紧张,你晓得个锤子!”

这个兵看样子是这个棚的棚长,带着十几个兵在巡城的。

老三被他骂了,缩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就算夜晚视线不好,也能感觉到老三的脸涨得通红。

“巡抚大人,我们……”棚长想解释,却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你是个底层军官。”赵千看着他,指着老三,“他半年拿了五钱银子,你拿了多少?”

“我……”棚长闪烁其词。

“我要听实话,如果骗我的话……”赵千下巴朝城下伸了伸,“他们立刻就会开枪。”

棚长回头望了一眼,城下,那乌蓝乌蓝的枪管排成数排,让他后颈都麻了。

“说!”赵千眉毛一挑。

“不,不到二两。”棚长直接吓出了实话。

“锤子!”赵千突然大吼。

咣当,几个清兵老旧的燧发枪掉在了地上。

“还当个锤子的兵!”赵千狠狠把半支烟砸在了地面,镶嵌着两排金扣子的马靴将其踩灭。“现在在城下的那些兵,你们知道他们一个月多少饷?”

清兵们摇头。

“十两,雪花纹银,少了一个子儿,老子把头给你们!”赵千盯着他们。

清兵们呆了,十两,一个月!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呆了一会,纷纷回头,望着城下,那整齐的军服,厚实的军靴,乌亮的枪管,让这些清兵心里,产生了一种自卑感,当然,还有羡慕和极度的不平衡感。

“卓如。”赵千喊梁启超。

“在。”梁启超上前一步。

“你在朝廷里做过官,知不知道奎俊给了荣禄多少银子?”赵千问。

梁启超想了想道:“据传闻,每月似乎不下百万两。”

“差不多。”胡余胡冷哼一声,“反正我听袁世凯说过,荣禄去年从四川这儿得的孝敬,比朝廷整年的税赋还多。”

“听见了?”赵千望着那些目瞪口呆的清兵,“他们挥霍无度,吃一口鱼翅就是你们卖一年命的军饷,而你……”指着老三,“老婆娃娃在家里挨饿,一锅粥连米粒都数的清。”冷笑一声,“你们不是兵,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个屁,就是他妈的奴才!”

“当锤子兵!”“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当奴才!”“杂种!”

几个清兵愤怒的将枪杆子砸在地上!

“好!”赵千赞赏的看着他们,“有血性,明天去巡抚府报到,不,不用等明天,去,把城门打开,现在就跟着老子走,老子钱不多,但一个月十两银还不至于他奶奶的紧张!”

几个清兵一惊,然后大喜过望,其中就有老三,惊喜得连嘴都合不拢。

“开门!我们给赵大人当兵!”那棚长血气上涌,高声大喊。

“对!”所有清兵都把枪扔了。

……

“上面在喊什么?”赵勇程抬头。

马强笑道:“大橙子,好像大帅在上面,看来咱们打不成了,准备进城。”

“哈。”赵勇程将军刀插回腰间,“咱们的大帅又在玩他那一套了。”

“管用。想起那个时侯,大帅还不是把咱们梳理得顺顺溜溜,死心塌地跟着他走?”马强看了看自己的军装,“穿了这身皮,就是条硬挺挺的汉子,死都不能脱。”

“别感怀了。”赵勇程听到了城门打开的声音,“整备了,咱们进城,大帅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城门开了,这一夜,青山军顺利进入了成都。

……

第二天一大早。总督府门前来了几匹马。

“开门,乌大人有急事见总督大人!”一个穿着满清官服的武官高声道。

看门的奴才认出了正中那个中年汉子正是成都防军统领乌克萨,也知事态紧急,不敢要门包,连忙开门。

乌克萨寒着脸,大踏步进了总督府,几个防军的军官跟在他身后,神情都很紧张。

……

巡抚府的大院里,早晨的阳光很温和。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赵大帅坐在院子正中的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很是舒坦。

“二哥。”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罗西,你跟着来干嘛。”睁开了眼睛。

罗西走了过来,俊美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看样子是昨天跟着青山军进城晚了,没睡好。

“我知道现在对二哥来说很关键,唐让我必须尽全力。”罗西从西背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了赵千。

赵千笑眯眯的接过支票,看了上面的数字一眼,笑容更开朗。

五百万美元,教父每一次出手都是如此大方……

“教父他老人家还好?”赵千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唐很好,就是很关心你的进展。”罗西道。

“该,应该,他是投资人,我是打工的。”赵千扭头看着罗西,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多久回香港?”

“不用了。”罗西笑道,“教父已经派了新的主事人去香港,负责那边的生意,我现在的任务是家族里的最高机密。”

“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赵千手指弹着支票,“你这个屁不放我也知道是什么,教父是不是让你全力辅助我?”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我亲爱的二哥。”罗西叹了口气,“唐说你的成败关系到家族的未来,让我随时听候你的命令,费尔罗家族的海运网络将会成为你有力的臂膀,不管是欧洲还是美洲,就算绕过整个地球,我都将尽力做到最好。”说到这里,罗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知道吗,二哥,因为你的关系,我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的家族族长了!”

赵千拍拍他的肩膀,将支票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就是证明。”

罗西笑着点头,然后躬下身,优雅的行礼,“我尊敬的兄长,听从你的吩咐。”

这些欧洲的地下家族,十分崇尚中世纪的礼节,赵千将支票揣起来,“罗西,等下我给你介绍个人,是我的弟弟,你把他带去欧洲,送他进全欧洲最好的军校,记住,要最好的。”

“你的弟弟?”罗西一愣。

“嗯,也是你的。”赵千撇嘴,“你一个大男人吃什么醋,还有,我要你利用费尔罗家族在欧洲的势力,在整个欧洲搜罗人力资源,不管是建筑工人还是物理学家,也不管你用钱还是其它什么方法。”

“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罗西似乎明白了。

“对,现在这里是我的基础。”赵千望着天空越来越强烈阳光,“今天是第二天,还有九天,这座城市,就是我的。”

罗西一震,目光闪烁了几下后,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给我十天(三)

文庙西侧,石犀寺旧址,曾经的尊经书院,现在的成都技术学院。

这里属于城西,和赵大帅的巡抚府只隔了一条街。从巡抚府到技术学院的街道上全是帐篷,花花绿绿的,就像泥巴沾在树叶上。

快到正午了,一队队士兵陆续收队。

这是青山军第一军的士兵,进城后的第二天,就在巡抚府到技术学院这片区域巡逻。他们穿着灰色军服,戴着无沿军帽,军裤扎在黑色军靴里,真皮皮带紧紧束着腰,皮带上有手枪套和刺刀套,同样是灰色的战术背心套在军服外面,弹药袋里是闪着金属光泽的弹夹。就算太阳很毒辣,他们也穿戴得很整齐,保持着优良的军容。

学院大门外的空地上摆起了桌椅,一些穿着随便的洋人陆续从学院里出来,坐在桌边,他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带着孩子,还有的在思考问题。

“老板。”看到一个军服威严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纷纷起立致意。

“辛苦你们了,暂时忍耐一下,条件是艰苦了些。”赵千摘下黑灰相间的大沿军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这些洋人,就是青山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几十个端着MC97半自动突击步枪的青山军士兵将这片空地牢牢围着,严密保护他们的安全。

“我的研究室在哪里,工厂呢?”褐色卷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迈克.柯尔特摇摇晃晃的出了大门,看到赵千,立刻来了精神。

“你不饿?听说你昨天都把胃吐空了,早饭也没吃。”赵千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没有你,我的世界都是黑白的。”迈克吸了口气,“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休想丢下我。”

赵千不觉有些感动,笑了笑,“赶快吃饭,工厂会有的。”

迈克望了望四周,“这是餐厅?”又望了望守卫这里的青山军士兵,“我们是囚犯,怎么感觉像集中营?啊,那是MC97,怎么不用MC98,那才是最好的,哦不,我正在改进,还会有更好的!”

赵千没有说话,只是笑。

这时,特斯拉出来了,清瘦的脸上洋溢着微笑。赵千看到他,立刻戴上军帽,走过去将其搀扶着。

“不用,我才四十岁。”特斯拉笑着推开赵千的手,“我的身体比牛还健壮,放心好了,我的朋友。”

“我怕你水土不服。”赵千发现特斯拉自从昨天来了之后就一直挂着微笑,而这开朗真心的笑容在旧金山时很少出现,通常情况下,这位青山研究所的所长都是一副皱眉苦思的神情。

“心情很好?”不由问。

“当然。”特斯拉望着远处,嘴边依旧挂着笑容,“这里就像未经开发的神秘乐园,一想到电力将会把这座城市点亮,我就感觉到生活很充实。迈克副所长……”他望向了迈克.柯尔特,“我刚刚听到了你的抱怨,如果你觉得辛苦,请看那边。”特斯拉指着远处。

那里,横着一排长条桌,桌上放着一个个的铝盆,几个穿军装却围着围裙的伙房营士兵正拿着大勺满头大汗的为排队打饭的青山军士兵盛菜。

“他们更艰苦,可他们还保护着我们的安全,把舒适的地方让给我们。”特斯拉拍拍迈克的肩膀,“他们都睡在大街上的帐篷里,现在很热,帐篷里一定很难受,可我们却住在学院里,虽然是临时的住处,住宿环境却比他们好了很多。”

迈克愣了一下,然后木讷的神情变成了感动,大声道:“我一定会为他们研究出更好的枪,不会让他们在战场上牺牲!”

“……”迈克这句话是真心的,可总是觉得哪里没对。赵千无奈的笑了一下,和他们一起坐在了木桌前。

一个五十来岁的穿着灰色军服、拴着白围裙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托盘,看到赵千,立刻放下托盘,立正敬礼。

“老范。”赵千起身回礼。

“大帅,您坐您坐。”这个拴白围裙的男人正是伙房营营长范明伟,此时为了方便管理和后勤集中,伙房营和传令连一样是独立出来的。“尝尝这个牛肉。”老范把托盘放到了赵千面前,赵千看了一眼,没有动。

“赵大人!哦不,大帅!”一个同样穿着灰色军装的胖子惊叫一声。

“你是……王德彪?”赵千有点吃惊,没想到香河县那个卖肉的王胖子也进了青山军。

“对!感情大帅还没忘记我!”王胖子敬了军礼,虽然有点别扭。他是在青山军从香河县转移时跟着一起走的,现在在伙房营负责食材采买工作。

“当兵的感觉怎么样?”赵千笑问。

“很好,挺着胸做人!”王胖子高声道,胸口早被汗湿透了,军服看起来也油腻腻的,身板却挺得笔直。

“你有搞后勤工作的才能,我在香河县就看出来了。”赵千起身,将托盘推到了迈克面前。

“大帅您去哪?不吃饭?”看到赵千离开,老范愣了。

“要吃,在那边。”赵千渐渐走远。

然后,他们看见了,那些排队打饭的士兵队伍尾巴上,多出了一个军服笔挺的身影。

突然间,老范的鼻子有点酸。王胖子愣在原地。特斯拉眼中变得很亮。迈克则呆呆的望着。

……

“阿尔曼!”赵千看到了前面高大的背影,走上去拍了他一下。

阿尔曼回头,他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毒蝎制式的黑色T恤,卡其色的迷彩军裤裤脚扎在军靴里一丝不乱,军靴的帮子上还插着晃眼的狼型战斗刀。

“不是插队。”赵千回头朝一个士兵笑道。

“不不不,大帅您排前面!”这个士兵很激动。

“等会我让你,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军人,没区别。”赵千眨眨眼。

那士兵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阿尔曼眼中则闪过一丝亮亮的光。

“这帮小子们表现的怎么样?”赵千一边随着队伍慢慢向前一边问阿尔曼。

“现在还不能算个合格的军人,但以后会是。”阿尔曼拿着铝制饭盒和水杯,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如铁。

“很高的评价了,对于你这个操场上的日耳曼阎王来说。”赵千笑着。看了看周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施耐德、德里安那些家伙呢?”

“你说呢?”阿尔曼嘴角抽了抽,那是他特有的微笑方式。

赵千拍了下额头,“妈的老子脑袋打铁了,那帮桀骜不驯的混蛋在岛上憋了几个月,现在一定在女人床上还没起来。”

“不过他们的任务都完成了。”阿尔曼点头,“特别是卡尔,他负责总结编纂的青山军操典是我见过最好的,完美的将毒蝎的一些训练方法和德国陆军的操典结合起来,很先进。”

“好!”赵千赞了一声,“他们找女人的花销算我的。”

阿尔曼嘴角又抽了抽,转过身继续排队打饭。

“你的位置。”赵千拍了拍身后的士兵,又回到了开始的位置。那士兵激动得饭盒差点都掉在地上,他是南洋华人,头一回回中国,也是头一回见到军中传得神乎其神的赵大帅……

因为那个男人,那个此时站在队伍后面双手插在裤兜里吹口哨的男人,是青山军每一个士兵心目中的神。

……

赵大帅还是败人品了,因为轮到他打饭时居然发现没带饭盒,现在张云成了传令连副连长,没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了,所以大帅同志只能用了后面一个兵的饭盒,当然,那个兵心里是觉得万分荣幸的,哪怕中午没吃成饭。

吃了午饭,赵大帅带着阿尔曼来到了东门城隍庙附近的一家妓院,将施耐德那些混蛋从女人床上拖起来,然后朝城南方向而去。

“我的大帅,你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那座名字奇怪的小岛上,连鱼都是公的?”德里安揉着眼睛,毒蝎的制式黑色T恤上还沾着胭脂……

“你这算什么。”赵大帅一脸鄙视,“老子曾在南海一个小岛上憋了大半年,还喝鹿血,还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鹿血?那可是上火的东西啊!我不相信。”德里安睁大眼睛。

赵大帅没理他,只是很自豪的撇嘴。

“鹿血真的有这个功能?”施耐德凑了过来。

“对你来说,鹿血已经不管用了。你以为我昨天没有听见?”克尔辛抓了抓乱糟糟的金发,笑得很贱。

“是啊,他失去了硬度,那个叫什么花野的日本女人在美国已经把他掏空了。”盖伊怎么会放弃这个嘲笑施耐德的机会,而且去横滨的那一次他也在。

“滚!”施耐德涨红了脸,和他的红发红胡子很搭配。

“好了,喧闹时间到此结束,摸摸自己的枪还在不在,不是腿中间的。”赵千停下了脚步,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十二个毒蝎外籍队员笑了一声,然后动作异常整齐的拔出M98自动手枪,咔,拉枪的声音也如此统一。

不远处,是一个校场,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给我十天(四)

南校场。成都防军第三营驻地。

穿着号坎的士兵耷拉着脑袋,到处坐着,被太阳晒得恹恹欲睡。这些兵基本上一个样子,脸上油光光的沾着灰土,一脸菜青色,瘦骨嶙峋,那号坎空拉拉的都能扇风。校场也没围墙,就是朽了一半的木头排成栅栏,操练的器械旧得不成样子,没人收拾,胡乱扔在场地上。

看门的兵杵着枪,整个人都是软的,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啪,一个响指。那兵猛地抬头,张大了嘴巴。“你,你,你是干嘛的?”

赵千吸吸鼻子,弯下腰擦了擦马靴。那兵更惊讶了,就在赵千弯腰的瞬间,他才看到,十多个强壮的洋人正戏谑的看着他,其中一个黑人更是强壮得吓人,身高至少有两米。

“你在干什么?站岗?”赵千抬起头。

就算这目光是从下面传来的,那个兵也吓得汗毛倒竖。

咚!

一股巨力袭来,一瞬间,那个兵觉得自己浑身都散架了。

“巴特。悠着点。”赵千直起身,拍拍手,理了理军装绣着黑边的领子。

“嘿嘿。”巴特摸了摸大光头,抖着壮实无比的胸肌。

“恐龙……”赵千摇摇头,从横在地上的那个看门的防军士兵身上跨了过去。

阿尔曼众人跟着进了校场门……

所有人都望着他们,一时间不知所措。

赵千也不说话,目光扫视了一圈,嘴边冷笑一声,从裤兜里摸出了怀表,轻轻一声,怀表盖子弹开,“十分钟。”

……

十二个毒蝎外籍队员,带着毒蝎制式手枪M97,每个人连一个弹夹都没用完,就将校场内一百多个清兵俘虏。

“五分半。”赵千左手合上怀表,右手手指一张,烟头掉在地上,踩灭了烟头,朝那些抱着头蹲成一片的清兵走去。

“杜老三。”背起手,眉毛一掀。

“在!”抱头蹲着的清兵中站起了一个,正是昨天晚上巡城的那个老三。

“怎么就这点人?”赵千皱起眉问跑过来的杜老三。

“大人,您昨天跟奴才说要收编……”杜老三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你是兵,扛枪的兵,不是奴才,如果我再听见你这么叫自己,立刻滚蛋。”赵千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是!”杜老三胸口一热,挺起身板,猛提口气大声道:“一大早,防军第三营能打的兵都被调走了!”

调走了?赵千面色一沉。昨天夜里在东门城头上见到杜老三那些人时,心中有了收编成都防军的意思,既然十天之内要将成都拿到手,那些拿不到饷成天挨饿的防军士兵也是助力,至少不会成为阻力,于是,除了留下的十几个兵外,杜老三回到了南校场防军第三营驻地,这人挺机灵,或许能起点呼应的作用……

可是,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一百多个骨瘦如柴的兵,蹲在那儿跟难民似的。难怪阿尔曼他们这么快就收拾了,原来这些兵都是被淘汰的,不能打的!

那么能打的、有点战斗力的兵去哪儿了?

思索了一阵,猛地回头,望着总督府的方向——城东!

也许……不,不是也许,是肯定。

现在的成都,从青山军昨夜进城开始,便已分为两半!

奎俊,你好快的手脚,居然敢先对老子下手,老子还以为你他娘的就会种鸦片!

赵千鼻翼抽了几下,突然从手枪套里拔出金色沙鹰,朝天开了一枪。

枪声回荡在安静的校场,蹲在地上的一百多个面黄肌瘦的清兵惊恐的望着那个军服慑人的男人……

“你们是废物,被人放弃的废物。”

金色的大手枪在那个男人手中如同跳舞般转圈,而这句话没有一丝起伏,却像针一样扎进了那些清兵的心里,

赵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因为你们不能打,因为你们是累赘,所以,你们留在了这里,没有人要。”

唰,一个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少年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看看你们。”赵千松开了手,那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跌坐在地,吓得浑身发抖。

“吃不饱饭,没有力气,他妈的还被抛弃,你们要是还有点骨气,下面那玩意还在,就给老子站起来!”

声音很大,粗矿得就像一把铁闸,可那黑灰相间的大沿军帽上的金色扣子在阳光下却如此耀眼。

恐惧在渐渐消失,而愤怒,被那个男人轻蔑表情激起的愤怒,在燃烧!

“我们不是废物!”

第一个兵站起来了,接着,很多士兵站起来了,最后,那个跌坐失神的少年也颤巍巍的站起来了!

阳光刺眼,没有一丝风,校场干裂的泥地却激起了尘土,因为这些被抛弃的士兵狠狠踩着地面!

赵千不说话了,唇边慢慢泛起一抹笑意,朝阿尔曼点点头,阿尔曼嘴角动了一下,收起了枪。

看到那些洋人收回手枪,这些清兵们的躁动渐渐平息。

“跟着赵大人,吃的饱,穿的暖,每月还有十两银!”杜老三狂吼。

哄!清兵们炸锅了!

砰!砰!砰!连续三枪。

安静之中,赵千吹了吹闪着金光的枪口,“别瞎咋呼,你卖命,我给钱,天经地义。不过,要看你们配不配,阿尔曼!”

“在!”阿尔曼敬了个军礼。

“刀。”赵千只说了一个字。

阿尔曼从军靴边上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尖刀,扔在了杜老三脚边。

杜老三愣了一下,望向赵千。

赵千却没看他,转身找了个石墩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大,大人,这,这是?”杜老三搞不懂了。

赵千指了指他脚边的狼型战斗刀,然后便自顾自的擦着马靴上那成排的金扣……

所有清兵都神情疑惑地望着杜老三,杜老三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蹲下身,捡起刀,嚓的一声割断了脑后的辫子!

“日他先人!”杜老三狠狠把辫子摔在地上。

“你,过来。”阿尔曼开口了。

这个像生铁一样的日耳曼大汉让杜老三很害怕,可他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阿尔曼面前。“你现在是青山军的士兵了。”阿尔曼从杜老三手中拿回了刀,目光生冷的望着其它清兵,“还有没有?”

清兵们明白了,瞪着眼睛神了一会后,骂了句娘,纷纷走到阿尔曼面前,排起了长队。

一条接一条的辫子被它们的主人割断,然后摔在地上。

当最后一个人自己割断了辫子后,赵千起身了,朝校场的门口走去。

阿尔曼看了一眼赵千的背影,将狼型战斗刀递给了杜老三,“送给你,你很有勇气。”说完,便带着施耐德、德里安他们跟上了赵千。

“愣着干什么,敢于打破腐朽的勇士们……”德里安回头的笑容充满了艺术气息,“还不跟上?”

这些瘦弱不堪的清兵们,哦不,现在是青山军的士兵们,一拥而上。

……

城东。总督府门口。

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呼喊声,脚步声,混成一片。

已是黄昏,可这条街上却没有一丝炊烟的意味。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们已经被强行驱散,而住家中结实的物件也被抬了出来,堆得像墙一样高,将总督府保护起来。

“别他妈偷懒,好好拦着!”一个穿着满清官服的汉子便走便叫,“当兵吃饷,拿钱卖命,你们运气好,总督大人说了,只要收拾了赵青山那个逆贼,每人三两银子,两袋大米!”

“三两?是不是真的哟?”

“成大人,你莫要骗我们哈,都几个月没的饷钱咯。”

“还有两袋大米,巴适!”

“护军的兄弟伙些都来东城了?”

“赵青山是哪个?是不是那个怪眉怪眼的赵巡抚哦?”

“就是三,听说总督大人都给朝廷上折子了,赵青山带私军进城,密谋造反。”

“造反?”

“是哦,胆子大的很,你做起这个样子爪子,我一个老表在京城,听说这个赵青山啥子都敢干哈!”

“真的啊?”

清兵们纷纷议论。那个成大人吼了起来:“皮痒了是不是?唧唧哇哇的干什么?赶快干活!告诉你们,总督大人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们不仅拿不到三两银两袋米,而且全都要杀头!”

此话一出,防军士兵们都不敢说话了,该巡逻的闭嘴巡逻,敢干活的闷着头吭哧吭哧的干活……

这个成大人叫成大均,是成都防军副统领,原本是个流寇,后来被方军统领乌克萨收编,因为有股子狠劲,能打,所以成了乌克萨的得力助手。

成都防军不是新军,一个营有三千多人,共三个营,除去留在营地的老弱残兵,此时,整整八千人陆陆续续调往城东,进行驻防。

入夜,总督府内的书房中,奎俊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在屋里转了几圈,有些受不了了,打开窗,长长出了口气。

“大人,不必紧张,有乌统领在,万事稳妥。”刘忠祥在身后道。

“总督大人,大可放心。”椅子上一个身着满清武官服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有我乌克萨在,他赵青山还能搞出什么花样?防军三营,八千虎贲,洋枪火炮,十日之内,定叫那逆贼乖乖束手就擒!”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给我十天(五)

成都西门外的一片空地,杂草丛生,低矮的植物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二十二个身穿灰色军服的年轻人手握着M96自动手枪,守在周围。

赵千军服敞开,白色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一半,大沿军帽拿在身后的李尧手上,李尧旁边站着罗狼,一如既往的安静。

毒蝎外籍队员也在,穿着他们的制式军服,每个人都必须穿军装,这是大帅的要求,就连罗狼都换上了青山军的灰色军服。

“打开。”赵千活动着肩膀。

咣,巨力怪兽巴特直接掀开了木箱盖子,看得一旁的人目瞪口呆。

赵千走了过去,李尧和罗狼带着二十二个从旧金山来的年轻人紧紧跟在身后,今天是他们来的第二天,俨然已是赵大帅的卫队。

“这是青山兵工厂的新产品。”主导化学实验室的德国人亨宁从木箱中拿起了一个东西递给了赵千。

椭圆形,黑乎乎的像个金属蛋,顶部有个活扣。

“阿尔曼,你试一下。”赵千试着那金属蛋的重量。

阿尔曼摇头,“这不是我擅长的,毒蝎里的炸药专家是德里安。”

“他人呢?”赵千看了一圈没看到德里安,不由皱起眉头。

“在城里,锦江路。”阿尔曼道。

赵千眼中一闪,明白了,转头对亨宁说:“亨宁室长,你和化学实验室的人躲开一点,李尧,护住他们,出了问题就找你。”

“是。”李尧挡在了亨宁前面。

化学实验室的科研人员站远了一点,偏偏一个年轻人不但没有站远,反而站到了赵千身边。

“对不起,老板,我要看到它爆炸。”他说。

“马尔斯,退回来一点,会伤到你的。”亨宁叫他。

“不。”这个叫马尔斯的年轻人固执的摇头。

“你设计的?”赵千问马尔斯。

“对,不过炸药的配比数据是亨宁室长计算的。”马尔斯吸了口气,“这个设想在我脑中存在了五年,是青山研究所给了我机会,所以我必须和您站在一起。”

“站到我后面。”赵千笑了一下,不由分说的把马尔斯拉到了身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拉掉了金属蛋上的活扣,猛地甩向远方。

啪,物体落地的声音。

轰!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好!”赵千双眼放光。身后的马尔斯更是激动不已!“成功了,我成功了……”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怎么样,毒蝎的指挥官。”赵千扭头朝阿尔曼笑道,“这又是毒蝎的一种武器,呃,马尔斯,它叫什么?”

马尔斯还处于兴奋状态中,没有听见赵千的问话。亨宁走过来对赵千说还没有命名。

“就叫马尔斯手雷了。”赵千转过身,朝化学实验室的十多名科研人员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辛苦了。”

以亨宁为首的科研人员看到大老板亲自鞠躬,受宠若惊,连忙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次带来了多少?”赵千问亨宁。

“青山兵工厂的生产工艺还不纯熟,所以只有这么多。”亨宁指着大木箱,“一共750枚。”

“才750枚?”马尔斯回过神了,“怎么回事!两个月以前我就把图纸交给孔茨工程师了!”

赵千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孔茨虽然是青山兵工厂的总工程师,但他的专业是枪械,如果青山兵工厂要开辟马尔斯手雷量产的生产线,还需要专业技术人员,这样好了……”

“马尔斯手雷?”马尔斯愣了。

“对,以你的名字命名。”赵千笑道。

“手雷,手雷,这名字真好。”马尔斯又开始兴奋了。

赵千对他道:“过不了多久,你们住的地方,会成为一所技术学院,马尔斯,你可以在这里找一些有天赋的年轻人,把马尔斯手雷的原理教给他们,这样他们就可以成为马尔斯手雷的专业技工,等青山兵工厂在成都的厂房修建好之后,手雷生产线立刻就可以运转。”

“让我当老师?”马尔斯问。

赵千笑着点头,“不光是你,在罗西从欧洲回来以前,在青山研究所没有修建好以前,你们恐怕都要当一段时间的老师了,放心,在你们作为成都技术学院老师的这段时间,会有高额的奖金。”

这是不是太奢侈了!?

特斯拉就不说了,亨宁、威尔姆、勒非这些人绝对是全美国,甚至是全世界最顶尖的业内权威!

要知道,威尔姆在去美国之前可是拒绝了牛津大学的邀请,勒非离开了霍普金斯医学院导师的职位,还有洛克斯、普兰德利、菲尔逊……等等等等,可以这样说,青山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起码一半以上都接到过美国甚至全世界知名大学的邀请函!

可是他们没有去,却将在落后中国的落后西南的一个甚至连学员都还没有的技术学院里当老师!

钱,这就是成堆的钱在往外扔,本来他们在青山研究所的薪水就高的吓人,还加上额外奖金,于是不能不套用一句老话——有钱能使磨推鬼。

可能他们中有的人不是那么在乎钱,比如特斯拉,比如迈克.柯尔特。可赵大帅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是从未来来的,深深明白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的含义,赵大帅对于这些人提出的研究要求从来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从来不计成本,只要你有想法,不管多少钱都给,也不管成功或失败。另外,赵大帅对这些科学家们还特别尊重,把他们放在了很高的地位,这也是让他们把青山研究所当成家的重要原因。

就在赵千听亨宁他们讨论马尔斯手雷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时,毒蝎的外籍队员们已经围住了木箱,都想扔一个试试。

“玩吧。”赵千叹了口气,“留点就行,这东西稳定性还不确定,先给你们用稳妥。”

轰!一个手雷立刻在远处爆炸。

“巴特,你扔的太远了。”赵千走了过去,“要控制臂力,了解构成它的三部分,弹体、装药和引信。”拿起了一个马尔斯手雷,指着顶部的活扣,“这就是引信,在拉掉它之后,手雷不会马上爆炸,你要掌握这段时间,根据目标远近计算什么时候该扔出去,最佳的状态是手雷落地后马上爆炸,这样敌人就没有时间反应,不会把手雷扔回来。”

毒蝎外籍队员都认真听着,相比于陈荣这些华人队员来说,他们的军事素质更高,如果说毒蝎是全世界最好的军人,那他们就是最好中的最好,这也是赵大帅把马尔斯手雷先给他们用的原因。

赵千又讲了一阵,罗狼跟在身后听,李尧和其它二十二个年轻人严密保护着亨宁、马尔斯那些化学实验室的科研人员。

等大帅讲完,阿尔曼想试试,却有一只手先于他伸进木箱。

“哦?”赵千望着握在罗狼修长手指中的手雷。

罗狼笑了一下,拉掉了引信……

轰。手雷落在了几十米开外,接触地面的瞬间同时爆炸。

这个混血儿很强,不知道他和阿尔曼谁更强。赵千望着罗狼修长的身形,目光微微波动着。

阿尔曼看了罗狼一眼,嘴角抽了抽,也拿起了个手雷,拉掉了引信。

轰。手雷爆炸了。爆炸地点和罗狼扔出的手雷是一样的。

罗狼笑了,就算是在夜里,那笑容也如同寒冬落在冰雪上的阳光。他又拿起一个手雷,指着远处的一块石头。

阿尔曼点头,坚硬无比的脸上没有表情。

爆炸了,罗狼扔出的手雷在石头上准确爆炸,碎石块纷飞。

阿尔曼握着手雷,指着另一块石头。

罗狼笑着点头,捋了捋暗金色的刘海。

爆炸声响起,将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石头也爆炸了,同样的准确。

“好了。”赵千抓住了罗狼伸向木箱的手腕。

“怎么停了?”施耐德龇着大金牙。

赵千瞪了他一眼,克尔辛、盖伊、费南多几个家伙立刻把钞票揣了回去……

这帮混蛋,居然已经开盘了,赌罗狼和阿尔曼谁赢!不用说,肯定是施耐德坐庄,这荷兰大洋马,回回坐庄,赢的时候没几回,却还乐此不疲。

“至少留两百枚。”赵千松开了罗狼的手腕,望着城东的方向,“对面可是有火炮的,阿尔曼,你们抓紧时间适应马尔斯手雷,马尔斯,你把手雷的情况对毒蝎说说,这很关键。”

“是。”阿尔曼敬了个军礼。

“好的,老板。”马尔斯笑着说。

然后,毒蝎留在了这里,其余的人则跟着赵千回城。

罗狼望着赵千的背影,褐色的眼眸中掠过一道精光。

第一次,从他十六岁成为杀手以来,手腕第一次被人抓住。

好强的反射神经,就像一颗从阴暗中莫名而出的子弹,罗狼的心在颤,蓦地,他笑了,如同沉静的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

感觉到有趣了吗,罗狼。赵千的脸微侧,嘴角轻轻弯起。以后还会更有趣的,对于你这样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把你留住,因为这就是你的需求,我付的代价。

其实,你赢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你和阿尔曼扔出的手雷距离和爆炸时间都是一样的,可我却看到了他们都没有看到的细节——你第一次扔是右手,而第二次是左手!

有意思的家伙,怎么能让你当一个无聊的保镖,有个位置,太适合你了,这也许是,我这次成功的关键……赵千从李尧手中接过军帽,戴在了头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给我十天(六)

路不宽,只有二十多米,两边是民宅,大多都是青窑瓦房,门窗紧闭,时不时还有几声孩童的啼哭传来,但很快又消失。

锦江路,这条路位于成都的中轴,将这座城市分为东西两部分。

陈玉山听到了孩童的啼哭,目光闪烁了几下,如同路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军长。”一旅旅长赵勇程走了过来。

陈玉山点点头,望着一户民宅。

“他们很害怕。”赵勇程顺着陈玉山的视线望去。

街道上,身穿灰色军服的士兵守卫着,足足有一千五百人,正是赵勇程带的第一旅。这是青山军最精锐的部队,标配装备是MC97半自动步枪,以及M96自动手枪,另外还有战斗刀,比不上毒蝎的狼型战斗刀,却可装在MC97上当刺刀使用,这是青山劳保用品厂一个叫斯托拉的美国技工设计的,所以又叫斯托拉刺刀。

“是啊。”陈玉山深深吸了口气,“可他们只能胆战心惊的躲在家里。”

“我们能不能……”赵勇程欲言又止。

陈玉山明白他想说什么,沉默着没有反应。已是凌晨,陈玉山掏出怀表看了看,指针指在十二点半。

街道远处传来了动静,陈玉山转头,看到几辆装货马车行驶了过来。

“啊呜。”德里安打了个哈欠,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光着膀子,毒蝎制式黑色T恤搭在肩上。

哧溜,军靴底子一滑,这瞌睡来犯的家伙险些没站稳……

“陈军长。”这一滑倒是把德里安的瞌睡滑醒了一些,揉揉睫毛很长的眼睛道:“这是最后一个点了,快组织人手搬运,弄完我好回去睡觉。”

“你给我清醒一点。老子都还没睡,你慌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只见赵千军装整齐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军装整齐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还不到二十岁,脸上还有几分稚气,不过却透着坚毅。

“大帅,没女人你睡不着?”德里安看到赵千穿戴整齐的军装有些吃惊,“午夜了,你居然还穿成这样?这不像你啊。”

“你懂个屁,这叫以身作贼。”赵千踢了他一脚。

陈玉山咽了口唾沫,终究还是纠正了:“大帅,是以身作则。”

“妈的,还是这副尿性。”赵千撇嘴,“老子故意说错,看你这陈墨风显摆不,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喝尿。”

“哈哈。”众人都笑了,也精神了几分。

“前面就是桥头?”赵千摘下大沿军帽。

“对。”身后的年轻人笑道,“那叫南桥,这条河是府南河,成都的护城河,我小时候还在河里游过泳。”

“杨泽,你是成都人?”赵勇程有些吃惊,“你不是祖籍湖南吗?”

“湖广填四川时搬来的,明末时候的事儿了。”杨泽笑笑,指着南桥的桥头,“锦江路可以作为支援点,而南桥和北桥则是城东城西通行的关键。”

赵千点头:“这两座桥一定要做好防御。”扭头看了德里安一眼,“北桥弄好了?”

德里安呵欠连天的道:“好了,就剩这儿了。”

“过去看看。”赵千朝南桥桥头走去。众人跟上,一群士兵过来,配合着几辆载货马车也跟在后面。

南桥大约十几米宽,拱形桥,桥头立着两个石狮子,基本上是青石板砌成,还算坚固。

赵千在桥口走了几步,回头对杨泽道:“杨参谋长,这个战术你要看清楚了。”

“是!”听到大帅这么叫自己,铁定不是开玩笑,杨泽立刻敬了个军礼。

“德里安,开始吧。”赵千拍拍手。

德里安带着几十个士兵开始搬卸马车上的东西。杨泽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个装着沙子的粗麻袋。

很快,麻袋堆积起来了……

杨泽眼中越来越亮。

“这是掩体。”赵千跳上了麻袋,“这些空档口,可以让士兵射击。”

杨泽若有所思的点头,德里安则和几个士兵抬来了一架体型很大的重型机枪。

格雷南机枪!那庞大的体积是马克沁的三倍,粗长的双层枪管,外层布满散热孔……

杨泽惊呆了,赵勇程则兴奋异常,这机枪的威力他们见过,而这一次的格雷南机枪,明显就是改良之后的产品!

“真不知道这是炮还是枪。”德里安撬开了木箱,拖出长长的子弹带。

赵千看着赵勇程,“赵旅长,这一次有四架格雷南机枪从旧金山过来,优先给第一旅。”

赵勇程乐坏了,傻呵呵的盯着又一架怪兽般的格雷南机枪摆放好,口中直说好好好。

德里安握着格雷南机枪的双手握把,调整好了方向,检查了一下子弹带,来到赵千身旁,懒洋洋的道:“大帅,北桥两架,南桥两架,掩体也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滚吧,想干嘛干嘛,明天放你一天假。”赵千笑着说。

德里安很快消失了,速度一点不像个犯困的人。

赵勇程冲了过去,就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格雷南重机枪的枪身。杨泽则围着麻袋堆成的掩体走来走去,一副思索的表情。

“墨风,怎么不说话?”赵千目光轻轻波动着。

陈玉山没有回答,眉头皱起,实际上,从德里安带着第一旅士兵开始堆麻袋时,他就是这幅表情,一句话不说。

“有什么就说,你纠正我用词错误时怎么那么干脆?”赵千扭头望着他。

“大帅,你是要……死守城西?”陈玉山终于开口了。

赵千回头看了锦江路上的民宅一眼,缓缓点头。

陈玉山也回头,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大帅为什么要守。

赵千轻轻出了口气,点燃支烟,“这样伤亡最低,不管是青山军,还是城西的百姓。”吐出口烟,目光落在陈玉山脸上,“只不过,不是死守,我是要对面的来攻。没错,除了府南河上的这两座桥,还可以绕过来,不过,假如奎俊这样做,我会赢得更快。”抬起手,指着河对面,“马强带着第二旅已经出发了……”

陈玉山眼中一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露出了笑容,“大帅,这一次,你没有藏在心里。”

赵千抖落烟灰,“因为这次我有把握,而北京,我不确定。”

陈玉山点点头,又问:“万一对面的不攻呢?那不是成了一个死局?”

赵千冷笑一声,“由不得他不攻,一个人再精明,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陈玉山一震,随即反应过来——大帅要搞事了,逼得奎俊进攻!因为阿尔曼他们在,毒蝎的确是一把锋利的刀,不知道那些昂贵而又优秀的家伙会怎么做?陈玉山不得不佩服大帅,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这支微型部队实在厉害,可以完成一些连正规军队都做不到的不可思议的任务。

这时,一匹马跑来,一个年轻的军人下马,军容整齐,精神头很足。

“大帅!”张云敬了个军礼,随后递上一张纸条。

“你媳妇还好?”赵千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接过纸条。

“多谢大帅关心,她现在和学院里的洋人住在一起,嗯,对,对那个什么护理很感兴趣。”张云摸摸脑袋。

“是医疗护理吧?学学这个也好,明天让她跟着洛克斯学吧,就说是我说的,洛克斯汉语说的不错,交流应该没问题。”赵千边说边打开了纸条。

张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唰的敬了个军礼,动作很用力。

赵千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将纸条递给了旁边的陈玉山,望着府南河对面,沉默不语。

“是幕渊的消息,情报部已经潜过去了?好快的动作……”陈玉山看着纸条,慢慢的说不出话来了,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杨泽和赵勇程也感觉到不对了,围了过来。

陈玉山把纸条给了杨泽,赵勇程在旁边也伸着脑袋看。

“怎么会这样!”赵勇程大惊。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给我十天(七)

“八千人,二十门火炮,其中还有十门克虏伯后膛炮。”陈玉山率先冷静了下来,“人数上我们的确没有优势,也没有火炮的支持。不过,对于青山军来说,也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优势。”

“枪。我知道。”赵千将军帽戴上。

“没错!”赵勇程深深吸了口气。

赵千甩开了打火机盖子,打燃,却没有点烟。火光,在夜色中轻柔的扭动。“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会失败。”

“那大帅为何……”陈玉山愣了。

赵千望着那火光,久久不语。

所有人都沉默了。

夜风轻轻,火灭了。锵的一声,赵千合上了打火机的盖子。

……

第三天。艳阳高照。

隔着府南河,已经能看到对面架起的火炮,穿着号坎的清兵来来回回的走,似乎很紧张。

赵勇程笔直的站在桥头,手一直握着军刀把子。

“旅长。”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士兵走了过来。他叫罗必顺,是赵勇程的副官,二十一岁,一个南洋商人的孩子,去年刚从法国一所军校回来。

“战争之神啊。”罗必顺笑着递给赵勇程一支烟,南洋货,烟丝烤的很细腻。“在法国时,教官最骄傲的就是对我们讲拿破仑的火炮战术。”

赵勇程接过烟,罗必顺给他点燃。

“旅长很紧张?”天太热,罗必顺摘下了军帽。

“是担心。”赵勇程深深吸了口烟。

罗必顺点点头,不再说话,昨天晚上他也在场。

锦江路上,李尧带着从旧金山回来的二十二个年轻人脚步匆匆。

一处民宅,李尧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但可以感觉到里面有人。

咚咚,李尧加大了敲门的力度。门终于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胆战心惊的望着一身灰色军服的李尧。

“大,大人有何贵干?”这男人说着四川味很浓的普通话。

李尧露出了笑容,“请你们暂时离开一下。”

也许是李尧的笑容太邪乎,那男人竟然更害怕了,噗通一声跪下,连声道军爷饶命。

李尧愣了一下,将那男人扶起,好言相劝。累,这家伙从来都是干些黑心黑肠的事,现在居然一大早被大帅弄来搞居民疏散工作,这明显就是专业不对口。

好不容易,那男人才不害怕了,李尧也不说什么了,干脆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半个小时,这户人家离开了,那男人怀里揣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就这样,在银子的强大威力下,黄昏时分,锦江路上90%的居民已经疏散,剩下的10%早在青山军进城的第二天就逃了。

啪啪,马靴的底子在空旷的街上踩出很有节奏的声响。

罗狼望着赵千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反正他就是那副表情,那副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表情。

一会儿,赵千停下了脚步,微微颔首。

“没人了?”罗狼走了上去。

赵千看了他一眼,“这条街,就是底线。”

“什么底线?”罗狼问。

赵千回头,“不可逾越的底线,因为我们后面的那些人,是必须保护的,所以我不能失败。”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失败。”罗狼笑了,“因为我失败,就是死亡。”

“你还活着。”赵千也笑了,“杀手的逻辑就是对方不死我就死。”

罗狼眼中一闪,“大帅好像很了解这种逻辑。”

“我以前干的事和你有共同之处。”赵千望着他,“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

“我不是杀手了,钱对我来说失去了意义。”罗狼迎上了赵千的目光,“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没有牙齿的狼?”赵千眉间微微皱起,“和死没区别。”

罗狼没有回话,轻轻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龙的刺青在胸口上映着夕阳的余晖。

天气凉快了一些,起了点风。罗狼暗金色的刘海和立起的白色衣领随风轻摆。

“你心里的传说。”赵千抬头望着夕阳,“可这样的天空,龙是飞不起来的,因为太黑,看不到方向。”

罗狼褐色的眼眸轻轻波动着,然后,他动了,慢慢的俯下身。

“让龙飞翔。”罗狼抬起头,望着夕阳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赵千看着单膝跪地的罗狼,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扶住了罗狼的肩膀。“起来,我不需要朝拜。”

“是请求。”罗狼抓住了赵千的手腕。

赵千笑了一下,手臂用力,罗狼站了起来。

唰,指尖碰到了太阳穴,赵千目光如刀,“龙卫军司令听命!”

罗狼微微一愣,随即出现了一个他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表情——坚毅。他慢慢抬起右手,像赵千一样敬着军礼。

“去对面,用你的牙齿,让那些阻碍龙飞翔的人陷入恐惧之中。”赵千缓缓道。这一刻,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竟弥漫着宗教般的狂热。

罗狼微笑着转身,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

陈玉山想错了。

不是毒蝎,是龙卫军,只有罗狼一个人的龙卫军。

而这支赵大帅继毒蝎后再次筹划建立的军队,又是怎样的一个组织?

漆黑的天空没有月。

啪,一道电光从天空中掠过,然后几声闷雷惊得人汗毛倒竖。

又是一道闪电,电光照亮了高墙,也照亮了墙上俯着的身影。电光消失,身影也消失了。

……

第四天。

一夜的倾盆大雨让天气变得很凉快。

吱呀,宅子里的一扇门被推开了。

“啊!”丫鬟尖叫。

咣当,铜盆落在了地上,水浸透了她的绣花鞋。

床被血染红,血浆干成了壳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子死在床上,旁边还有一个小妾。两个人的喉咙都被割断,就像狼牙撕裂的一样。

提督学政何大全,一个偏房小妾,四名家奴,一夜之间毙命,死状都一样,被匕首断喉。

……

第五天。

四川防军副统领何正发,何大全的侄子,在城东一家勾栏寻欢时被抹了脖子,据老鸨所说,行凶者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一身黑衣,脸也看不清楚,只觉得那男人手中的匕首亮得晃眼睛,他在杀了何正发后又将陪何正发的两个妓女杀死,老鸨听到动静后带着打手冲了进来,可那个男人速度飞快的从窗子跳了出去,根本追不上。

……

第六天。

第七天。

第八天。

第九天。

城东陷入了一种恐怖中,关于那个和夜色一样无痕的杀手的恐怖。

六天。像是一匹嗜血疯狼不断撕咬的六天。

十六个官员毙命!

总督府,奎俊摔碎了茶盏。

……

夜。府南河。降雨了,闷热的天气吹起了风,八月中了,盛夏也有凉爽的时候。

桥头,赵千坐在石狮子上,支着下巴。

河水一阵波动,一个男人上了岸。

看到他,赵千露出了微笑,跳下了石狮子。

罗狼抬头看了桥头一眼,暗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上。

看到那个军服整齐的男人朝自己点头微笑,罗狼笑笑,上了桥头。

“差不多了?”赵千脱下军服披在罗狼身上。看的出来,罗狼体力已经快要透支,微微发抖。

罗狼点头,嘴唇有些发白。六天,他只睡了几个小时。

这应该就是杀手的执着了,这个男人,对血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爱好,如同他冷漠的心脏中流过的感觉。赵千望着他,就像望着那刺着龙的刺青的胸膛中的心。

“赵勇程!”赵千大喊。

“是!”赵勇程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罗必顺和几个士兵。

“扶罗司令去休息,他尽了全力,明天天亮,就该你们了!”赵千深深吸了口气,“敬礼,为龙卫军!为兄弟!”

唰,赵勇程、罗必顺和几个士兵敬礼了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赵千笔直的敬礼。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赵勇程几人齐声高呼。

喊声传了很远,正在布防的青山军士兵听见了,浑身热血沸腾。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兄弟不死!理想不倒!”

每个人都敬礼了!那炽热的雄性呐喊让平静的府南河也泛起了波浪!

罗狼在颤抖,不是体力不支的颤抖。

这一夜,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活着的价值,不再是生命的消失,不再是鲜血和钱的交换,而是,那被热血烧烫的理想。

呲。

赵千的军装外套掉在地上,罗狼撕开了衣服,仰天狂吼。

这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抛弃了杀手的冷漠,将奔涌的血彻底释放。

第一百七十章 第十天(一)

鱼肚白,在天边悄然泛起。

赵千一直坐在桥头的石狮子上,望着天空。军装一点都不整齐,赤着上身,后颈的蝎子纹身和它的主人一样安静。

石狮旁,站着几个人,他们和大帅一样,一夜没睡。

“大帅……”李奇天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军装脱下来,递给赵千,“夏天伤风不好办。”

赵千没有接,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李奇天叹了口气,退了几步。陈玉山、赵勇程、杨泽都在叹气。

这时,李尧来了,还有胡余胡、梁启超,连罗纶都来了,披着件褂子。

胡余胡望了大帅身影一眼,小声问李奇天:“大帅还没想通?”

李奇天点点头,脸上尽是愁色。

杨泽望望天,“天就快明了。”

赵勇程有点忍不住了,“大帅再这样犹豫不决,对面就要打过来了。”

陈玉山低声喝道:“闭嘴,赵旅长,这件事换成你,恐怕你连北都找不着!”

“我是有什么说什么,迫在眉睫,大帅怎可犹豫?”赵勇程不服气,“枪都上膛了,子弹都备好了,却叫我们没他的命令不准开枪,你们看看!”他指着河对面,“火炮洋枪,哪样不是等着的?”

“闭嘴!”陈玉山怒了。

“就不!”赵勇程驴脾气。

“军法还在!”陈玉山推了赵勇程一把。

“他娘的道理也在!”赵勇程毛了,就要冲上去,众人连忙去拉,而赵大帅却一直望着天边,也没反应。

“幕渊。”梁启超揉了揉被赵勇程撞着的膀子,正了正军帽,虽然开始不习惯,但现在这帮人里就他的军服最整齐。

“怎么?”李奇天喘了口气。陈玉山和赵勇程在南洋小岛上地狱训练了几个月,现在力气可大。

“你得到的那消息,可真切?”梁启超看了赵大帅一眼,“如果真如此,大帅此番反应,梁某佩服。”

李奇天点头:“千真万确。”

梁启超怒道:“奎俊真敢丧尽天良!”

“他早就没天良了。”石狮子上的那个男人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闹够了没,闹够了就滚回去,留点精力,你们又不是女人,本大帅晚上不要男人陪。”

所有人都安静了,就连咋呼的赵勇程也闭了嘴,憋得胸口直喘。

“我可以十恶不赦,因为我可以为自己找到理由,我可以不顾一切的走这条路,因为那个狗屁大势。”赵千转过身,望着众人,“还记得我曾犹豫过吗?”

众人有些不知所措,李奇天却明白,开口道:“那时大帅还想着怎么不伤这个国家的元气。”

“你们可知这个国家的元气是什么?”赵千问。

梁启超开口:“国力。”

赵千摇头。

其它人都是梁启超这个想法,看大帅摇头,都不说话了,倒是跟随大帅时间最久的李尧和李奇天有点明白了。

胡余胡道:“人,万物之灵,阴阳之始。”

赵千长长出了口气,“对,是人,是百姓,是人民,他们,才是一个国家的脊梁,才是民族的魂。”鼻翼猛抽了两下,“可我,现在竟然要面对他们,面对无辜的他们……我日他十八代祖宗!”

呲的一声……

血。殷红滚烫的血。

“大帅!你做什么!”众人大惊。

赵千回头,目光如刀的望着对岸,左手笔直的伸着,小臂上一道伤口,是右手那把狼型战斗刀造成的。

“我……陪他们流血。”

赵千左手死死握着拳头,“陈军长,太阳升起,执行我的命令……开枪!”

“大帅,真的要……”陈玉山不敢相信。

“对!”赵千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陈玉山——“你他妈的给我开枪!!!!”

陈玉山倒退了一步,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止他,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

两行泪,从那双死死睁着的眼中,滚落。

……

第十天。没有阳光。清晨一声闷雷,下起了暴雨。

“鸟天气。”棚子下,成都防军副统领成大均骂了一声。

“成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打着伞走了过来。

“是刘大人。”成大均笑脸相迎,“当然,全照您的吩咐。”

“可不能出了纰漏。”刘忠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今天过了,不管那些人死不死,都……”刘忠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成大均眼神抖了一下,“会不会?”

刘忠祥变了脸,“成大人,你可知这几天咱们死了多少人?何大全、刘道茂这些人都被杀了,咱们每年种那么多烟土,全靠这些人管着,奎大人这回是动了真火了。”

成大均一惊,“可是那赵青山做的?”

刘忠祥咬牙,“袁大人密信中说,这赵青山恐怕与花旗洋人有关系,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放枪,何大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死了,不是他还有谁?”望了望对岸,“他的枪好,咱们人多,还有挡枪的,我看他到底怎么办!”

成大均明白了,拱手道:“刘大人神机妙算,早料到这一步,下官佩服。”

刘忠祥狠狠的道:“京城都说这个赵青山是个亡命之徒,路子都是血染的,我今天就看他到底有多狠,哼,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亡命徒要是开枪,必失民心,就算得了成都,也是座死城!”

成大均一颤,“要是他不开枪呢?”

刘忠祥阴险一笑,“那咱们就稳赢了,八千杆洋枪,二十门火炮,还有挡枪的!成大人,我是给你铺好路了,赢得是轻而易举,如果你这都输了,恐怕这乌纱……”刘忠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随你的人头一起落地了。”

成大均忙道:“请刘大人放心。”

刘忠祥笑着拱手:“那我就回总督府静候大人佳音了,奎大人的折子已经上了,窝藏私军这是谋反大罪,如捉了赵青山,便是平反的大功臣,仕途直上青云!等大人凯旋,我与奎大人、乌大人一起,为大人祝酒庆功!”

说罢,便转身离去。

成大均望着刘忠祥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这时,一个清兵跑了过来,打了个千,“大人,准备好了,人都捆好了,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咱们就把他们往桥上赶!”

成大均抖了一下,心底竟有些寒意。

“大人?”那清兵看到成大均没反应,提高了嗓门。

“嚎什么!”成大均清醒了。

那兵缩缩脖子,“一营的兄弟在桥头上了,二营三营的从两边过去,全按照刘大人的计策部署的。”

成大均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大人你咋了?”这兵不是四川本地人。

“那些捆着的百姓中……有没有你的家人?”成大均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那兵愣了一下回答:“没,抓人的时候兄弟们都看着的,没自个儿家的人。”

“那就是别人的家人了……”成大均神色有些反常,“三子啊,从我当土匪时你就跟着我,被招安我也带着你……不怕告诉你句实话,翻年我就三十五了,当了那么多年土匪,杀人放火的事儿也没少干,可我这心里……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慎得慌。”

“啥?”三子没听懂。

成大均看了他一眼,摆摆手,“去吧,一个时辰后,开始赶人。”

“嗻。”三子打了个千走了。

成大均有些木然的走出了棚子,暴雨滂沱,雨点砸在身上啪啪的。突然间,他打了冷颤,望了望天,“闷雷暴雨,晴天电闪,莫不是……要遭天谴?”

……

“操!”一个清兵骂着。

“日哦,这个雨下得恼火!”另一个清兵浑身都湿透了,“三两银,两袋米,不好挣哈。”

“锤子,三两银子,够全家吃一年了,还有两袋米,可以换点肉,腌起当腊肉,年就过舒服了三。”一个清兵道。

“也是哈。”骂人的清兵露出了笑容,挥了挥枪,朝前面一排双手被缚的百姓吼道:“快走哈,给老子上桥!”

“军爷,军爷。”一个中年妇女转过身,给这些清兵跪下,“你们,你们要把我们弄到哪儿去,我屋头还有老人,还有娃娃,求求你们放了我!”

“少给大爷废话!”那个清兵踢了妇女一脚,“赶快爬起来,过桥,不然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妇女挨了一脚,倒在泥浆里,粗陋的布衣全是污水,模样凄惨无比。她哭了起来,那个兵听到哭声,更不耐烦了,冲上去又要打,却被拉住了。

“算了算了,喊他们快过桥。”拉住他的清兵说。

“你拉住老子干锤子!”那个兵发火了。

拉住他的清兵看了妇女一眼,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还是上桥吧,没的事,过了桥就好了。”

“那边,那边……”妇女战战兢兢的站在雨中,望着对面,雨很大,视线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楚。“真的,真的没事?”

“没事。”扶起她的清兵勉强笑了一下,走开了。

“快点走!雨那么大,让军爷在这里受罪嗦?”踢妇女的清兵吼了起来。

然后,几十个百姓被赶上了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十天(二)

大雨中,一个男人立在桥头。**着上身,雨水打在身上,从肌肉线条中滑落。身后,麻袋堆起了掩体,空口处,两架怪兽一般的重型机枪蓄势待发。

士兵们趴在掩体后,枪架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他们的灰色军服……

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混合着雨水,透出丝丝殷红。赵千望着雨中出现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像。

李尧走了过来,递上了一把纯金打造的军刀。这把军刀是秘鲁实力派人物爱德华多送的礼物,异常奢华。

赵千接过了军刀,缓缓抽出。

“准备!”赵勇程一脚踹在了麻袋上,满脸的悲愤。

咔,士兵们拉开了枪机,MC97的枪管即将充斥着子弹呼啸而出的温度。

人影越来越近……

赵千的心在颤抖……

赵勇程的牙关在颤抖……

青山军士兵们握枪的手也在颤抖……

他们,那些朝这边跌跌撞撞走来的人,不是敌人。他们只是百姓,只是无辜的被奎俊抓来对付赵青山的工具!

“奎俊……”赵千鼻翼在抽,手快要将军刀刀把捏断。

“老子要你不得好死!!!!”

军刀猛地挥舞!

“射击!”赵勇程声嘶力竭,脸上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掩体上,一排火光喷射而出。

桥上的身影倒下了……

赵千仰天狂吼。

……

哗啦,雨水中,河面腾起了波浪。

十二个人影从河水中冒出了头,然后飞快的上岸。

“动作要快,大帅说了,这是底线。”阿尔曼蹲下身,撕掉了背囊外面套着的油纸。咔,MC98的枪机以近乎极致的速度拉开。

“上。”阿尔曼冲在了最前面。

……

“阿尔曼,体现你们身价的时候到了。”赵千死死咬着牙帮,目光如刀子一样盯着对岸。“这是我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如果再开枪,就算赢了,我的心也不会安宁。拜托了……请珍惜这些无辜的人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赵千闭上了眼睛。

……

枪声传来。

成大均僵在雨里。

他……真开枪了?

成大均不敢相信。

这赵青山真是铁石心肠?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也下得了手?

成大均的心就像钻进了无数只蚂蚁,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让他整个人快要爆炸了。刘忠祥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和雨水打在身上的声音混在一起,渐渐的扭曲。

蓦地,他冲了出去,在暴雨中狂奔。

“大人?”身边的几个亲兵吓了一跳,连忙跟在后面追。

“滚!”成大均回身将一个亲兵踹翻。伸手抓下了官帽,扯下顶戴,猛地砸在地上,“老子也有婆娘娃娃,不干这没天良的事!去,叫他们放人,老子还有屌,还是个汉子,老子今天就真刀真枪的和那赵青山干!”

“可是大人,刘大人说……”一个兵道。

“去他娘的刘大人!”成大均一脚踹在那兵的胸口,“那帮孙子早没德性了,成老子胆子小,怕遭老天爷报应!”锵的一声,成大均拔出了腰刀,“军令如山,谁再敢磨叽,别怪老子砍了他!”

“是。”“嗻。”“小的这就去。”

亲兵们屁滚尿流的走了。

成大均站在雨里,胸口不停起伏,“你大爷的,就算拿了赵青山,得了乌纱,老子晚上也要被冤魂索命,还他娘的指望着小的生个小子……”

……

砰。

一个清兵倒下了。

接着,枪声响个不停。

几十个清兵倒下了。

被绑缚的百姓惊吓过度,只能呆呆的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打扮很奇怪的洋人。

“割断他们的绳子。”阿尔曼手起刀落,绳子被割断,他两下就将断绳子从一个老者身上弄下来,其它的毒蝎外籍队员动作也很快,不出五分钟,几十个百姓被救了下来。

“朝那边跑。有人会保护你们。”阿尔曼指着南面。

“谁?”老者战战兢兢的望着阿尔曼,他已经顾不得思考了,其实面前这个高大强壮的洋人一口标准的汉语更让他惊奇……

“你们的赵大人。”阿尔曼说完,便带着毒蝎队员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战术队形保持的很好。

“赵大人?”老者愣了几秒钟,突然大喊:“是赵巡抚啊!”

“他派人来救咱们了?”

“那可不,赵青天啊!”

“肯定是他,我去西城赶集的时候见过,一副洋人的样子,肯定也有洋人手下!”

百姓们纷纷讨论起来,倒是一个年轻人在望了阿尔曼他们离开的方向一会后,高喊:“别说了,跟着我,往南边跑,赵大人在那边有兵,可以保护我们!”

几十个百姓反应过来了,纷纷跟着那年轻人顺着河边往南跑。

“大帅……希望您不要太难过。”这个年轻人扭头望了对岸一眼,目光更加坚定。他的样貌很普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没错,他就是情报部副部长张自发。

……

城南。锦江路与芙蓉路的交叉口。

青山军第一军第三旅旅长徐福正在指挥第三旅进行冲锋。

“半个时辰!”徐福挥舞着军刀狂吼,“大帅说了,只有半个时辰,我们一定要拿下芙蓉路!三旅的弟兄们,不要他娘的被人看不起!”

“是!”“不丢大帅的脸!不丢旅长的脸!”“冲啊!”

穿着灰色军服的士兵们端着枪朝前冲去,就算只是第一个纵队,那气势也像千军万马。

这就是勇!虎贲该有的勇!悍不畏死的勇!

信仰!因为他们存在对那个心目中如同神一样的男人的信仰!

清兵们慌了,训练懒散久疏战阵的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疯狂的冲锋!?

慌乱中,清兵们放枪了,灰色军服的士兵中有人倒下,可战友的死亡却让他们更加愤怒,更加不顾一切,更加亡命!

砰!砰!砰!砰!

他们手中的青山97式开火了,清兵们成片的倒下。

“给老子打!狠狠的打!为弟兄们报仇!”

一个年轻军官冲在前面,手中的M96自动手枪疯了一样朝清兵射击。

他叫贝兴,曾是哈泰的亲兵,和徐福一起加入的青山军,才二十六岁,现在是第三旅副旅长,徐福的副手,徐福在后面总调度,他就负责带领冲锋!

这贝兴牛高马大,有股子狂劲,虽然不懂什么战术,可就是打起来不要命,以前还是京城护军的小头领时就经常喝酒闹事,动不动就酒瓶子给人砸上去,惹出大麻烦,让哈泰是又爱又恨。

子弹打完了,贝兴压上弹夹,继续玩命的开枪,边打还边狂喊,好像这大雨中血流不止的战场就是让他血脉贲张的理由!

清兵不断倒下,原本他们的人数是第三旅的一倍,足足两千人,可在贝兴不要命的几轮冲锋后,伤亡很大,很多人更是吓破了胆,丢了枪就往后跑。

口子打开了!清兵溃不成军!

“拿下芙蓉路!”徐福在后面发出了命令。

第三旅的士兵开始总攻!

灰色军服的兵们潮水般的涌上去,黑色厚底的军靴踏着地面,溅起了血水,绝大多数是清兵的,但也有战友的……

“冲过去!奶奶的宰了奎俊!”

贝兴将手枪插回了腰带,拔出斯托拉刺刀,几步追上了一个逃跑的清兵,一刀子就插了下去!

一脚踢开了那清兵的尸体,贝兴狂叫:“上刺刀!兄弟们,上刺刀!”

斯托拉刺刀上在了青山97式的枪管上,暴雨滂沱中,初次战斗的青山军士兵们已经打疯了!

“杀!”

“杀!!”

“杀!!!”

喊声如雷,脚步如铁,眼神嗜血,神经亢奋!

这就是战场,当死亡的恐惧消失,占据人心的,便是那疯狂的杀戮!

尤其是追击敌人的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最鼓舞士气的!

许多清兵的身体被刺刀直接穿透,青山军的兵们拔出刺刀时还带出了血淋淋的内脏,没有人觉得反胃,那残肢断体,反而让他们杀气更重!

这就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兵们的另一个极端,失去恐惧之后的神经极度亢奋,无法避免,不过也比相反的胆怯害怕好。

……

同一时间,马强统帅的第二旅在东城城郊隐藏了八天后,突然从东城城门下发动了进攻!

风餐露宿了八天,这一千人更夸张,本来就是绿营兵痞出身的一窝子匪徒,打起来更不要命,下手更黑!

徐福用了半个时辰拿下了城东和城西的南面通道芙蓉路,马强这小子更狂,二十分钟就烧了城门!

“弟兄们,老子不认黄!”马强一枪崩了个跪地讨饶的清兵军官。

“啥?”果然是匪兵,都在杀俘虏。

“赵勇程那北洋学生蛋|子算个毛!老子的第二旅才是青山军最强的!凭什么他带的就是第一旅,老子不要二!”马强已经疯了。

“对,旅长不能二!”这小子手下的兵也疯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马强跟着刘豪林学了一身匪气,他带的兵也跟他一个德性!

可怜第一军副军长刘豪林同志此时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带人守在成都技术学院打酱油,而且十天来刘同志一直都负责这个,因为大帅说了,必须寸步不离,青山研究所的那些洋爷爷们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他刘豪林就果断不用混了……

“兄弟们!”马强朝天砰的开了一枪,“给我往总督府冲,老子要第一个拿着奎俊的头去见大帅!”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十天(三)

屋檐,雨水顺着滑落。

轻轻一声,黑子放在了棋盘上。胡余胡抬起头,“卓如兄,你的路,可被我断了。”

梁启超愣了一下,目光回到了棋盘上,神色有些紧张。

胡余胡望着他,微微一笑,“再不认真,你真的要全盘皆输了,堂堂京城才子,可别输给我这个小道士了。”

梁启超没反应,转过头,目光透过了从屋檐落下的雨水,轻叹一声。

胡余胡也不说话了,只是饶有深意的望着棋盘,暴雨风冷,他打了个喷嚏,披上了军装外套。

“卓如,何必举棋不定,一盘棋,总有它输赢的道理。”

梁启超看了胡余胡一眼,“敌众我寡,何况还有如此阴狠之计……你我一夜未眠,大帅亲上前线,你还有心思下棋。”

胡余胡笑了,指着棋盘,“卓如兄请看。”

梁启超目光落在了棋盘上,看了一会,猛地一惊,“这盘棋……可是成都?”

胡余胡笑道:“大龙在侧,尖刀在前,还有诱敌之子,此局若是不赢,你我都可回乡种田了。”

梁启超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的白子已成瓮中捉鳖之势,而你的黑子,却以最少的伤亡代价赢了棋局。”他蓦地露出笑容,“看来我是多虑了。”

胡余胡望着雨水,“只是……”

梁启超站了起来,拍了拍有些褶皱的军服,背起手,神情有些悲伤。

胡余胡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了一句“奈何”。

……

断掉的绳子落在地上,溅起了雨水。

“向南。”阿尔曼说了一句便带着毒蝎向北桥赶去。

数十个百姓目瞪口呆,他们被这些洋人救了,却不知所措。

“跟着我,赵大人在南边有兵保护我们!”一个年轻人大喊,正是情报部的周勇。

百姓们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跟着周勇向南狂奔。

“长官,南桥的任务完成,可以给大帅信号了。”齐格换上了新弹匣。

“嗯。”阿尔曼望了对岸一眼,摸出一个马尔斯手雷甩向了河面。

轰!

河水冲天而起。

“好!”看到了炸起的河水,赵千攥起了拳头!

“大帅!南桥安全了!”赵勇程激动的跑到身边。

赵千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纯金军刀指向了对岸,“该你们表演了,第一旅,留下人防御,格雷南机枪不动,后方不能出意外,老子出不起!”

赵勇程乐了,猛地拔出手枪,“第一旅的兄弟们,跟着我冲,过了河,活捉奎俊,别让马强那小子占了便宜!”

枪响了,第一旅的士兵跟着赵勇程朝对岸冲去。

突然,被雨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点火光……

赵千心中猛颤,那是——

“回来!!!!”

迟了。

一颗炮弹准确的落在了南桥中央,然后炸开。

碎石飞来,桥摇晃着,赵千眼眶剧烈的颤抖着。

十多个青山军的士兵倒在了桥中央,其中还有赵勇程。

“回去,回到桥头!”赵千拔出了金色沙鹰,飞快朝桥中央冲去!

准备往对岸冲的士兵们都愣了,副旅长罗必顺一边鸣枪一边大吼:“退回去,敌人有炮火支持!”

就在第一旅士兵慌乱的回到桥头时,赵千已经冲到了桥中央。

“大,大帅……”赵勇程满脸是血,胸口不停有血涌出,很快被雨水冲淡。

“别说话,我要你活着。”赵千抱起了他。

……

轰,惊雷过后,一道闪电划过模糊的天空。

胡余胡颤了一下,眼神蓦地凌厉。

“子问兄?”梁启超察觉了胡余胡的异样。

“会不会……”胡余胡转头看向梁启超,目光波动着。

“什么?”梁启超心里一惊。

“太顺利了?”胡余胡嘴唇颤抖了,“也许……”他望着闷雷不断的天空。突然,他转过身,脚步匆匆的回房。

“子问?”梁启超呆呆的望着。

胡余胡出来了,手一挥,将棋盘扫到了地上,黑白子哗啦啦的落了一地,有几颗还滚到了台阶下,泡在了雨水中。

咣当,古币洒了一桌。

“果然……有变。”胡余胡跌坐在凳子上,手中的龟板滑落。

梁启超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胡余胡喘着气,“是诱饵……这个毒计,好毒!”

梁启超僵在原地。

走廊外的雨,更大了。

……

赵千抱着赵勇程,胸口感觉到了有温度的液体,不是雨水。

轰!轰!

两颗炮弹落在了两侧,炸起了河水。

桥在摇晃,雨水和河水混在一起,从赵千的头上淋下。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了,密密麻麻,还有杂乱的喊声……

赵勇程睁开了眼睛,望着赵千身后,蓦然间,他有些涣散的目光收拢了!

“大,大帅,放,放下我,快,快跑……”赵勇程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胸口的伤血流更快!

“闭嘴!”赵千大吼,接着腰杆用力,一瞬间将赵勇程扛在了肩上。

赵勇程剧烈的咳嗽起来,血吐在了赵千背上。

“是我的失误……我乱了方寸。”赵千转过身,左手扶着赵勇程,右手握着枪,雨滴接连不断的砸在那金色的枪身上。“活下去,你是我兄弟,不准放弃,这是命令。”

砰。

金色沙鹰开火了,冲在最前面的清兵倒下了。

赵勇程什么也看不到,剧烈的疼痛袭来,意识渐渐模糊,可他的感觉,还有几分清明。他垂着头,突然,他听到了枪声,不是青山军的枪,然后,扛着他的躯体一震……

赵勇程脖子上感觉到了黏黏的液体,不是雨。

“大帅!”他声嘶力竭的喊,声嘶力竭的哭,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赵千咬着牙,忍住肩头的剧痛,用颤抖的右手握着枪,连开了几枪。

只有两个清兵倒下,原本百发百中的枪法,也折损了。

“拿了赵青山,重重有赏!”一个军官摸样的人在清兵中大喊。

清兵们拼命朝桥上挤,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朝桥上那个扛着个人的男人开枪。

还好,雨很大,清兵中很多燧发枪用不了,加上他们胡乱开枪,赵千又扛着赵勇程没有规律的跑着曲线,所以还是只有肩头的一处枪伤。

这一切太突然,也太快,这时,掩体后惊呆的罗必顺反应了过来,忙带着士兵就要往桥上冲。

一个身影从罗必顺身旁闪过,敏捷的跃过了战壕。

轰!

马尔斯手雷在冲上桥的清兵中爆炸。

清兵慌了,在大雨中乱撞。

轰!

又是一颗。

咔咔,桥出现了裂缝,摇晃起来。

“给我。”罗狼又扔出一颗手雷,从赵千肩上接过了昏迷的赵勇程。

“我掩护,你把他送回去,直接给勒非,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赵千抓过了罗狼的手雷。

罗狼看了赵千一眼,杀手的果决让他没有犹豫,背起赵勇程就往回跑。

金色沙鹰眨眼之间换上了弹匣,扔到了左手,连续开了七枪。

七个清兵倒下了,可是,被两颗手雷炸晕的清兵们也被枪声弄醒了,大呼小叫的接着冲,因为桥上的那个男人是赵青山,大反贼,抓到他,不管死活,都是一笔大大的封赏!

这些兵,穷疯了,也苦疯了,只要有点利益,就会去抓,去抢!

一排枪子打了过来,赵千扑向前方,落地的瞬间朝右边滚去,血丝留在了地面的雨水中,单膝跪地直起身时,弹匣也换好了。

七枪,七条命。

罗狼回头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还有最后十米,他加快了速度。

5,4,3,2,1!

罗狼回到了掩体内,赵千拉掉了手雷的引信,扔向了清兵。

手雷爆炸了,巨响中,赵千飞身跃下了桥,同时,拉开了最后一颗手雷的引信。

轰,爆炸声传来,赵千落入了水面。

桥,垮塌了,几十个清兵掉进了水里。

“给我打!”罗必顺狂吼。

话音刚落,两架格雷南重机枪同时喷出火龙!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十天(四)

那些百姓不是挡箭牌,而是,诱饵!

刘忠祥的这条毒计的真正目的不是输赢,而是,赵青山!

他知道以赵青山的性格,绝对会派人到城东来打探消息,于是大张旗鼓的将百姓抓来,故意让李奇天得到消息。

果然,起到了作用,加上把成都防军中战力最强的兵和二十门火炮放在了中路,将弱的派去守芙蓉路,让你吃掉。反正我的目的不是这场战斗的输赢,我只要赵青山的命,这些清兵的死活算什么,成都是谁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枪声从远处传来,刘忠祥浑身一颤,望着窗外。

“吾中……这可如何是好?”奎俊发抖了,“那,那赵青山不是在对岸吗,这,这支军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清楚。”刘忠祥眼中闪着莫名的冷光。

“你?”奎俊感觉有点不对了,表情僵在脸上。

“说不定……”刘忠祥的手慢慢伸进怀里,“赵青山已经死了。”

“他死了?”奎俊大惊,“你不是说要拿住他押解回京吗?”

砰,枪响了,奎俊向后倒去,脸上还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反贼?”刘忠祥冷笑一声,“这个江山,早晚是袁大人的,谁造反还重要?要赵青山的命,这是袁大人的意思,对不起了,我的奎大人。”

这刘忠祥,竟是袁世凯的人!

“我刘吾中怎会在你这当区区一个幕僚?我自然要为真命天子效力,当那从龙的开国元勋!”刘忠祥收起左轮枪,从奎俊尸体上跨过,几步闪出了门,很快不知所踪。

……

巡抚府,胡余胡走下了台阶,雨中,他捡起了一颗棋。

“棋子……”胡余胡俊秀的脸上全是雨水,他望着屋檐下的梁启超,“卓如,奎俊、乌克萨、成都防军,包括我们,都是棋子!”

“谁的?”梁启超颤抖着。

“还会有谁……”胡余胡紧紧捏着棋子,“这天下间,只有一个人最想要大帅的命!”

“袁世凯!”梁启超大震。他精通西学,善于管理,这点他比胡余胡强,可对于阴谋阳谋心术诡计这些玩意,却是远远不如胡余胡。

精于观人之术的袁世凯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京城才想借赵千的手除去胡余胡。

“那刘忠祥,如不是袁世凯的暗桩,便是已经投向了他。”胡余胡缓缓道,“这个人,用计阴毒,如投袁世凯而去,便是曹操得了贾诩!”

梁启超大惊,慌忙朝大门冲去。

胡余胡拉住了他,“卓如,不必惊慌,大帅贪狼独座,与帝星争锋,自当劫难重重,这也许是天数。”

“什么天数!”梁启超怒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说什么命理天数!”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嘭,大门开了,像是被脚踢开的。

“来人,他妈的人呢!”李尧狂吼,“要是老子的大哥出了一点事,老子把你们都杀光!”

“小声一点。”赵千被几个人扶着,脸色苍白,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还有几个人在后面为他遮雨。

“你们瞎了!”李尧骂人了,“袄子呢?没看见我大哥脸都白了?”

“我本来就是小白脸,别咋呼了,我让他们拿开的,伤口沾了水,不要裹得太严实。”赵千都快站不稳了,身旁那几个从旧金山回来的年轻人连忙扶住。

李尧还要骂,一群丫头下人冲了过来,还有胡余胡和梁启超。

“扶我进去休息……”赵千倒在了一个丫头身上,“呵,少女的芬芳,好啊……不要男的扶……哈……”

“大哥!”看到赵千晕倒,李尧彻底慌了,眼中竟已噙着泪。

“莫慌。”胡余胡两步上去,抓起了赵千的左手,探了探脉象,“我略懂医术,大帅此番是体力透支,肩上枪伤失血严重,性命无碍。”接着对吓得不知所措的丫头下人们说:“将大帅扶回房,脱下湿衣,用热水擦身,烤起炭火,门窗不可透风。”

丫头们赶忙把赵大帅扶走了,几个男家丁却不敢动,因为大帅说了,不要男人扶……

“愣着干什么,滚!”李尧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

梁启超忙叫几个男丁走了,免受无妄之灾,他也清楚李尧是什么人。

“你们!”李尧又冲那些年轻人发火,“从旧金山回来就是让大哥受伤的?从现在开始,必须寸步不离!要是大哥掉了一根汗毛,自己朝自己脑袋上开枪,不敢的话老子帮你们……”李尧喋喋不休的说着。

胡余胡和梁启超都知道,这个从旧金山来的行事黑心邪乎甚至有些疯狂的年轻人最敬重的人就是大帅,平时也只有大帅吼的住他,此次大帅受伤,他也是急得乱了方寸。

等李尧发完火,胡余胡才说:“李先生,赶快去请学院里的那些洋医生,这次你们回来带回来不少美国的医用品,让他们酌情处理,你我都是外行。”

嘭,大门晃悠着,李尧已经没了踪影。

胡余胡不由莞尔。梁启超也笑着摇头,大帅没事,他也放心了,此时此刻,这个康有为的学生,已经将赵大帅看成了自己心中的希望,看成了整个中国的希望,巴不得用尽全力为大帅效命。

胡余胡回头望了大帅房间一眼,轻叹一声,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卓如,雨要停了。”

梁启超也叹道:“是啊,好歹大帅有惊无险,这成都,也理应拿到了手中。”

胡余胡道:“不止是成都,整个四川,很快也当握在大帅手中。只是,你我身为大帅幕僚,下回他再以身犯险,我们应当全力阻止。”

梁启超点头:“的确如此。不过大帅好像特别喜好那些刺激之事,比如**之类。”

胡余胡有些无奈:“此乃个人性格所致,你我都知,我们的希望,在大帅身上,身为一个领导者,甚至是……”顿了顿,放慢了语速,“一国之君……”

梁启超眼中一闪,“子问何意?”

胡余胡眼神凝聚起来,“此事你我晚间再议,大帅的性格,我们必当时时劝诫,要当魏征,而不是马屁之臣。”

“臣?”梁启超心里一颤,目光落在胡余胡脸上。

胡余胡迎上了他的目光,朝他轻轻点头。

梁启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半晌,重重点头。

……

当阿尔曼带着毒蝎外籍队员赶到北桥时,发现被抓的百姓已经被放走,青山军第一旅也已经攻了过来,俘虏了数百名清兵,他们和第二旅的匪兵不同,没有杀一个俘虏。

南桥那边炮火轰鸣,桥已断,格雷南机枪打得清兵四处逃窜,从芙蓉路绕过来进攻的徐福的第三旅在二十门火炮前也有些伤亡,虽然不多,可也难受。

阿尔曼朝那边望了望,做了个手势。

然后,这十二个全世界最好的军人,朝着火炮的方向潜行而去。

火炮就架在总督府前的街上,总督府前堆满了物什,就像一圈高高的围栏。

“哈。”德里安从墙角探出了头,“这个清国官很怕死啊,真喜剧。”

“赶快结束,把这些炮解决,就可以休息了。”施耐德摸了摸红胡子,“一身的水,我要去找女人给我弄干。”

“怎么弄?”盖伊在后面问。

“像那个日本女人一样,用舌头……”克尔辛坏笑。

“这是任务。”阿尔曼斜了这几个家伙一眼,“施耐德,你是副队长,虽然指挥我们从河岸登陆很成功,但不代表你是个合格的指挥官。”

施耐德不说话了,虽然他和阿尔曼关系很好,曾经在摩尔比监狱里共患难,但现在都是毒蝎,执行任务时还是必须听阿尔曼的。

阿尔曼抬头,露出了笑容,“雨快要停了,雨停的时候,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今天所有的开销,我请。”

施耐德笑了,毒蝎队员都笑了。

阿尔曼拿出了一颗马尔斯手雷,“我和施耐德、齐格手雷掩护,剩下的,保持队形,以最快速度进行破坏。”

说罢,拉开了手雷引信,轰,手雷准确的在一门前装炮前爆炸了,硝烟中,残肢飞出,几个清兵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

“准。”施耐德赞了一声,扔出了手雷,比阿尔曼差一些,在离一门前膛炮还有五米的地方爆炸。

“你应该是毒蝎的指挥官。”施耐德撇嘴。

阿尔曼嘴角抽了抽,那是他的微笑。

齐格也扔出了手雷,接着,阿尔曼扔出了第二枚……

十几颗手雷爆炸之后,九名毒蝎队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MC98半自动突击步枪黑色的枪托顶在肩上,移动射击姿势简直就是教科书,就算拿到现代,也是特种兵里的佼佼者!

这就是毒蝎,赵大帅一手调教出来的世界兵王!

……

炮声停止了。

南桥头代替赵勇程指挥的罗必顺目光炯炯。

“冲锋!”罗必顺扬起了军刀,那是赵大帅的纯金军刀,大帅的东西,罗必顺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

第一旅的士兵早就憋了一口气,眼看大帅惊险逃生,他们的血气和愤怒早就到达了一个顶点!

穿着灰色军服的士兵朝着对岸蜂拥而去。

或者从北桥,或者绕路,还有直接游泳过去的,反正,他们是一定要过去,一定要为他们心中神一样的大帅泄愤!

北桥,士兵们也同时冲向了总督府。

侧翼,徐福发出了进攻命令,三旅副旅长贝兴连枪都不要了,直接挥舞着砍刀就上!

可是……

当他们冲到总督府时,却看到了马强得意的笑容,以及,守在总督府门口的如同世外高人一样的毒蝎。

清兵们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第二旅的匪兵正看管着他们,时不时还用枪托砸人……

如果不是阿尔曼,估计这些清兵也被二旅的匪兵杀了。

“哥几个,对不住了,头功,二旅拿了。”

马强望着徐福和罗必顺,一脸得瑟。

第一百七十四章 善后(一)

马蹄声传来。两匹健马飞奔而来。马鸣一声,陈玉山和杨泽翻身下马。

看到这两人,青山军的士兵军官齐齐敬礼。

“军长,头功是我们二旅的!”马强放下右手,“弟兄们好样的,第一个冲进总督府,宰了奎俊!”

陈玉山眼中一动,望了望杨泽,杨泽目光也是一动,摇摇头。

“说实话。”陈玉山皱起眉。

马强呆了呆,讪讪的道:“奎俊不是咱杀的……”

杨泽前天刚满二十岁,却已是青山军第一军的参谋长,按青山军的建制,他和军长陈玉山处于同一等级。“内鬼。”他说。

陈玉山点点头,朝毒蝎走去。

阿尔曼看到他,嘴角动了动,做了个手势。毒蝎队员让开,一个满清武官跪在总督府前,正是成都防军统领乌克萨——火炮点被偷,他也被毒蝎俘虏。

“交给你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阿尔曼说。

陈玉山笑得有些勉强,“大帅受伤了。”

阿尔曼一惊,强壮如山的身体竟有些发颤,其它毒蝎队员基本上和他反应差不多。然后,毒蝎迅速离开。

陈玉山站到了乌克萨面前,居高临下的问:“为什么要抓那些百姓?”

乌克萨面如土色,正准备回答,一个俘虏站了起来,高声道:“是我干的,和乌大人无关!”

“操你大爷,谁让你起来的!”贝兴一枪托子就砸了上去。

那俘虏扑倒在地,头上鲜血直流。

陈玉山看了那俘虏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乌克萨脸上,“他说的可对?”

乌克萨慌忙道:“是,是的,大人,小的只是听命行事,真的与小的无关啊!”

陈玉山又问:“北桥的百姓是你放的?良心发现?”

乌克萨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承认。

陈玉山不再说话,朝贝兴使了个眼色,贝兴迟疑了一下,还是命人将那俘虏带走。

接着,陈玉山下达了清理战场的命令,受伤的青山军士兵早已被送到了成都技术学院接受治疗,而战场的伤亡数字也在傍晚时分送到了陈玉山手中。

这场战斗从天明时分开始,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此时近黄昏,战场清理得差不多了,青山军士兵也陆续开始休整。

成都,在生命的消亡和鲜血的洗涤之后,升起了炊烟,如同疲惫之后的静默,带着几分温柔,以及祥和。

可巡抚府中,仍然一片紧张的气氛。

陈玉山众人焦急的站在院子里,等待着从那扇紧闭的门内传出的消息。毒蝎十二个外籍队员抱手靠着院墙,嬉笑取乐惯了的他们此刻也一脸凝重。

巡抚府外,是密密麻麻的身穿灰色军服的士兵,他们笔直的站在门口,谁也赶不走,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士兵中,还有百姓的身影,这些百姓,正是毒蝎救下的那些。他们知道,是赵大人救了他们,赵大人为救他们还受伤了……

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天亮,士兵们还没有散,百姓们也没有走。

吱呀,巡抚府的大门推开了,清晨的阳光落在了陈玉山憔悴的脸上。

“都散了,回去休息。”陈玉山已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可士兵们就算没听清,也知道他说的什么。

“大帅不出来,我们不走!”站在前面的一个年轻军人大声道。正是传令连副连长张云。

“军长,大帅怎样了!”传令连连长王侯在张云身边。

“对!”“我们不走!”“我们要等大帅!”“我们要看到大帅平安无事!”

士兵们纷纷高喊,一夜的等候,中气已有些不足,却真情流露。

陈玉山正要说话,杨泽走了出来,脸上是阳光般的笑容:“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

陈玉山扭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杨泽没看他,提高了声音:“大帅已经醒了,伤势无碍!”

士兵们欢呼了起来。那些被救的百姓也热泪盈眶。

杨泽笑着,陈玉山也笑了,欢呼声持续了好久才平息。杨泽抬起手,“大帅需要安静休养,请大家回去休息,不要打扰大帅康复!”

这一次,士兵们听话了,渐渐散去,他们的脸上丝毫不见了疲惫,开始兴奋的谈话。百姓们也走了,有的还合起手念着阿弥陀佛……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杨泽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拉着陈玉山进了门,将门关起。

“才打了胜仗,不可影响士气。”愁云爬上了杨泽年轻的脸庞。

“我懂。”陈玉山同样愁眉深锁,“大帅是青山军的支柱,他在,青山军在,他若不在……”陈玉山不敢往下说了。

杨泽瞪了他一眼,“不可胡言!”

陈玉山立刻换了话题,“大帅这一次有惊无险,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如不是对方抓了无辜百姓做诱饵……”顿了顿,“还好大帅事先做了安排,毒蝎和情报部相互配合,才将百姓伤亡降到了最低。”

杨泽叹了口气,“可还是死了几十个百姓,这才是让大帅最难过的。墨风,你看着吧,大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陈玉山仰头长叹一声,“无可奈何。此计太毒,若非大帅下令开枪,我相信,此时所有被抓的百姓不会剩下一个活口,而青山军的伤亡将会十分惨重,他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毫无经验,第一口气要是顶不住,军心必乱,后果不堪设想。”

杨泽望着阳光明媚的天空,“路正长,无辜的血,还会流下去,这就是牺牲,光明到来的牺牲,大帅常说的代价。”

……

夜幕降临时,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洋人走了出来,取下了口罩和帽子,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白衣的女性,也是洋人。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这洋人正是勒非,青山研究所医学实验室室长,拿着美国业界最高的薪水。看到这么多人围上来,这个洁癖超级严重且迷恋服装设计的古怪家伙不禁皱起了眉头,特别是贝兴、罗必顺之流军服上全是干了的污泥和血渍。

“你们可以进去了。”勒非说完就戴上了口罩,速度很快。

所有人全部冲进了房,和勒非擦肩而过,勒非打了个冷战,连忙脱下了医生制服,对身边的女护理说:“快,回去,我的外衣必须用酒精消毒之后烘烤。”

勒非的外科技术不是医学实验室里最好的,最好的是副室长洛克斯,那位年仅三十五岁就获得科罗拉多最高外科手术奖的医学家,此时,他正在成都技术学院的一间屋子内,紧张的为伤势极为严重的赵勇程动手术,一天一夜了,洛克斯还没休息,因为大老板亲自交代,必须全力救治。

……

“干什么?要拆我的房子?”看到一伙人风风火火的进来,赵大帅的脑袋立刻从一个年轻女性的肩膀上离开。这位年轻女性叫娜丽莎,是勒非的助手中最漂亮的女护理,才二十二岁,特别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穿上雪白的制服是绝对的诱惑,这也是为什么赵大帅要她留下照顾自己的原因,没有之一。

“谁让你们进来的?”一脸的不满。

众人愣了,不是您老人家叫的吗?

赵千十分遗憾的看了娜丽莎一眼,用标准的纽约腔对她说:“你先出去休息一下,这群人十分麻烦,特别是中间那个姓陈的,总是让我头疼。”

娜丽莎看了发呆的陈玉山一眼,娇笑一声,起身出去了。

赵大帅望着那扭动的臀部,咽了口口水,“娜丽莎,你是最专业的护理,我的下身麻木了,等下来帮我按摩!”

娜丽莎回眸一笑,捋了捋长长的金发,眨眨眼睛,嘴唇还嘟了一下。赵大帅眼里冒火了,搭起了帐篷,哪里像个中枪之后体力不支的人……

“好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娜丽莎从外面关上门之后,赵大帅立刻瞪着众人,眼神绝对的要吃人。

“大帅,成都我们顺利拿下。”

“废话。”

“奎俊死了。”

“嗯。”

“不是我们杀的。”

“我知道。”

“乌克萨被俘,还有防军副统领成大均。”

“这还用问。”

“您身体怎样?”

“自己不知道看啊。”

“……”

众人说了一圈,赵大帅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阿尔曼那些毒蝎队员在看到大帅第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体素质比野牛还好,都已经能和美女护理调情了,还担心个屁,至于陈玉山他们要说的事情,也与毒蝎无关,因为毒蝎的地位超然,除了对赵大帅忠心不二,就只负责执行任务,还有拿高额的薪金。

无奈之中,陈玉山众人只得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出门时,赵千却叫住了陈玉山。

陈玉山回头,心中一颤,大帅的表情变了,可以从那双很亮的眼中感觉到一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善后(二)

“死了多少人?”声音不带一点温度,却透着莫名的情绪。

陈玉山目光波动着,所有人都安静了。

“三十二。”陈玉山知道大帅问的是什么。

“青山军呢?”赵千又问。

陈玉山吸了口气,“八十七人阵亡,一百三十人重伤,三百多人轻伤。”补充了一句,“伤亡很低。”

赵千出了口气,“在我的底线之内。”

“大帅……”陈玉山看到赵千的表情,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去休息吧,你们也累了,先睡个好觉再说,接下来的事情很多。”赵千摆摆手。

“是。”所有人都敬了军礼,然后离开。

……

看到那群军人出来了,在院里看花的娜丽莎露出了明艳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要进大老板的房间。

“咦?”就在娜丽莎要推门进去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些异样。那边好像有个人,娜丽莎望向左边……

“明明看到有个人靠在那里的呀?”娜丽莎不懂了,揉揉眼睛,确定是自己看花眼后,笑吟吟的进去了。

一分钟后,男性的**声传了出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舒服的。

屋子的转角。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靠在墙上,唇边泛起了微笑,宛如一道极地的阳光,悠然的落在冰雪之上。

“有意思。”罗狼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低下头擦拭起来。

……

五天后。公元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8月24日。

赵大帅已经能下地了,本来还可以早两天的,只是他的肾脏出了问题,不是受伤,是功能太旺。

其实就是个肩上的枪伤,打得也不深,没伤骨头,只不过是浸了水引起高烧,加上体力透支,勒非取出弹头后,休养个两天也就恢复了元气。

娜丽莎成了赵大帅的专门护理,实际上娜丽莎的技术不是医学研究室里那些护理中最好的,赵大帅强烈要求她来护理的原因主要还是制服诱惑。

还是有人伺候的好啊,娜丽莎回去之后,赵大帅是浑身不自在。不过没办法,医学实验室不是医院,虽然勒非、洛克斯这些人都是医学翘楚,可毕竟人力有限,而且所带的医疗用品和药物也都是以实验为目的,很贵,也很稀缺。

可是成都这一仗打下来,这些昂贵的人力物资便用于战后医疗,这很亏,但受伤的士兵必须医治,不管多少钱也要花。

“他怎么样了?”门口,赵千问洛克斯。李尧带着二十二个从旧金山回来的年轻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从赵大帅醒的第二天开始就这样了,赶都赶不走。

洛克斯有些疲惫,几天时间他就睡了十几个小时。“情况已经好转,他的求生意志很强。”

“脱离危险了?”赵千问。

“生命挽救回来了。”洛克斯擦了擦汗,“只是体质受损严重,要恢复到受伤前的状况,我们只能尽力,主要还是靠他自己的毅力。”

“那小子是头驴,没问题。”赵千笑了,“洛克斯副室长,你继续忙,拜托了。”

“大老板,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学者,也是医生。”洛克斯忙道。

“谢谢。”赵千说完转身走了。李尧连忙带人跟上。

“你没事做?”赵千望着李尧。

“大哥就是我的事。”李尧就是不走。

“好好,你跟着。”赵千认了,“不过他们不行。”望着那些从旧金山回来的身手很棒的年轻人,“跟我来。”

李尧愣了一下,二十二个年轻人也一脸疑惑,但他们还是跟着赵千来到了成都技术学院的藏书阁。

一个男人坐在藏书阁外的亭子里,翻着一本线装古书。暗金色的头发很柔顺,轻轻垂着,在阳光下显得那样独特。一身灰色的军装,帽子放在旁边,整个人安静得如同一汪无波的湖水,仿佛全世界都与他无关,就那样在他身边若无其事的存在着。

“在看什么?”赵千走了过去。

罗狼抬起头,笑了笑,把书给了赵千。

“《金瓶梅》?”赵千瞪大眼睛,“藏书阁里还有这个?我怎么没发现?”

“外边买的。”罗狼笑意更明显。

“哦。”赵千把书给了李尧,“拿去学习一下,中国古典文化的精髓。”

李尧愣了一下,把书收起,他知道这书其实是大哥想要的……

赵千咳嗽了一声,问罗狼:“你去城里逛过了?”

罗狼站了起来,“秩序恢复得很好,人们已经开始正常生活。”

“不错,卡瓦这家伙虽然讨厌了一点,但的确是个经营天才,加上胡余胡那个装神弄鬼的道士,还有梁启超这学究,效率应该很高。”赵千撇着嘴点头。

罗狼目光落在了赵千脸上,饶有兴趣的问:“那我是什么?”

赵千迎上了罗狼的目光,“我的同类。”

“狼?”罗狼眼神一动。

“嗯。是狼。”赵千嘴角扬起,“只不过我这头狼咬人是为了食物,你是本能,所以我是头狼,你只是匹冷漠的野狼。”

罗狼笑了,“野狼还是属于头狼的,因为头狼可以让他找到归属。”

赵千也笑了,“我知道。”

罗狼看着赵千身后的那些年轻人,收起了笑容,“他们就是龙卫军?”

“交给你了。”赵千笑道,“让他们成为狼的利牙,撕咬阻碍龙飞翔的敌人,不管是在阴暗之中,还是呼吸着血的味道。”

罗狼不说话了,打量着那些错愕的年轻人。

“龙卫军?”李尧表情很疑惑,“我怎么感觉不像军队,听起来倒像杀手组织。”

“差不多了。”赵千看着罗狼,“需要什么,去找卡瓦要,他是管家,不管是钱还是枪。这些年轻人是龙卫军的第一批人,龙卫军的编制随时可以扩大,只要你看上了谁,只管带走,事后告诉我一声就行,记住,除了我以外,龙卫军不受任何人节制,你们是特殊的存在。”

“我懂了。”罗狼轻轻点头。

“那我呢?”听到龙卫军只听大哥的命令,而且不受限制,李尧不禁羡慕起来。

“你不是想跟着我吗。”赵千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有你的事做,慌什么。”

“哦。”李尧这疯子只有在赵大帅面前才像只猫。

“他们交给你了。先找地方练着,过段时间会有新的制服发放,这是成都新气象的开始。”赵千准备离开了。

罗狼嗯了一声,已经开始观察那些因为即将成为龙卫军而兴奋的年轻人了。

赵千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带着李尧走出了亭子。

“什么新制服?”李尧边走边问。

赵千似乎有点无奈,“军官服,士兵的常服,战斗服,现在又加上龙卫军的制服,除了毒蝎以外,都要重新设计。”

“现在青山军的军服挺好的啊?”李尧望了望自己身上的军服。

“是勒非。”赵千语气更无奈了,“你知道,那个怪人疯狂的迷恋服装设计,上次看到我穿的军服之后,兴趣很大,非要设计,如果我不同意,他宁愿放弃高额的薪水回美国。”

“真是个怪人。”李尧看了赵千一眼,“不过说真的,大哥你这身军服是真好看,看上去就有气势。”

“废话,人家纳粹就是靠战争吃饭的,军服是脸面,不弄好怎么行?”脱口而出。

“纳粹?”李尧愣了。

赵千咽了口口水,连忙换了话题,“走,还有重要的事。”

李尧不再问,表情严肃起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才是大哥今天不顾劝阻非要带伤出来的目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善后(三)

正午,已近9月,成都平原的天气逐渐开始凉快起来。

城东,总督府后面,武侯祠前的集会场。

青山军士兵围成一圈,圈外人头攒动,全是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的脸上还留着几天前的恐惧。不过更多的是好奇,因为城内到处张贴的告示。

圈中跪着个人,正是披头散发的防军统领乌克萨,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蓦地,人群骚动起来。

一个身穿威严军服、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走了过来。士兵们全部立正,挺着胸膛敬礼!

“开始。”赵大帅坐到了椅子上。李尧站在身后,脸若冰霜。

他就是巡抚赵大人!?其实很多百姓都知道这个人,只是这场面下再一次的震惊。

一队士兵走了上来,握着枪排成一排,气势很盛。

阳光有些刺眼了,集会场周围的老柳树上知了叫个不停。

百姓们越来越多,将场地围得水泄不通。乌克萨耷拉着脑袋,已与死人无异。

贝兴走到了乌克萨身边,从腰带的手枪套里拔出了枪,枪口对准了乌克萨的脑袋……

百姓们发出了阵阵惊讶声,可贝兴却没有开枪,像是在等什么。

一分钟后。十几具担架抬了上来,担架上的人正是在南桥上受伤的百姓。

赵千起身了,走到了担架旁边。

唰!

笔直的一个军礼!

受伤的百姓大惊,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跟在担架旁的护理人员按住。

赵千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朝着围观的百姓,蓦地大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砰!

贝兴开枪了,血柱喷出,乌克萨应声而倒。

百姓们惊呆了,赵千面无表情的站着,呼吸越来越沉重。

瞬间,场面极其安静,只能听见呼吸声。

“对不起……”赵千弯下了身子。

百姓们睁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官,一个在他们看来高不可攀的官,会朝他们鞠躬!

“我没有保护好你们。”赵千抬起头,眼中的光晕在阳光下那样的令人震颤……

“青天大老爷!”一个声音从百姓中传出。

接着,所有的百姓都忘情的喊着赵青天!

这一刻,那个朝他们鞠躬的男人,那个巡抚赵大人,那个他们的父母官,是如此让他们激动,感动,撼动!

赵千直起了身子,李尧走过来递上了军帽,赵千戴了起来,目光炯炯的望着欢呼的百姓们。

挥挥手,百姓们的呼声渐渐停止,他们已经开始自发的拥戴这个一副洋人做派的赵巡抚了。

“贝兴!”赵千开口了。

“到!”贝兴几步走了过来,腰板挺着,军礼敬得很用力。这场面,让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也受到了感染。

赵千望着百姓们,“传我的命令,凡是在五天前不幸死亡的百姓,好好办理身后事,有家人者,发放抚恤金100两,如有愿意参军的,立刻接纳,不愿参军的,务必为他们在即将建设的工厂中安排一份工作。受伤的百姓,全力救治,每人发放安抚金50两。两天之内,把所有的事情办好!”

“是!”贝兴高声应道。

百姓们愣了,没听清的在打听,听清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望着赵大人,那神情绝不是在骗人……

慢慢的,他们信了,然后,更加猛烈的欢呼声夹杂着响亮的掌声,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

……

接下来的十多天,赵大帅在集会场的那一出成了街头巷尾、酒馆茶寮中的热门话题。每个人都在谈论赵大帅其人,甚至一些说书的也将赵大帅的身世编纂的曲折离奇,说什么含着玉如意出生,五岁便已射杀南山白虎之类的,反正是传得神乎其神,到了后来,只要有人提到赵大帅,周围的人就要喝一声彩。

9月6日,一张告示张贴在了巡抚府外。

成都城里的百姓们沸腾了!

告示除了安民、示意赵大帅接管成都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免去成都包括周边十二县在内所有地区三年的赋税!

奎俊管成都时,除了沉重的苛捐杂税,百姓们还被逼着为他种鸦片,而成都防军统领乌克萨为虎作伥,一同捞油水,不顾百姓死活,百姓们早已是苦不堪言,却无能为力。奎俊当四川总督前,四川差不多有四千万人口,成都包括周边十二县共有一千四百万人口,对于此时人口将近五亿的中国来说,算是人力资源丰富的地方。可奎俊到了四川后,仅仅成都一地,便活生生少了两百多万人,赵大帅接管成都时,人口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二百万。

民心,极度的压迫之下,解除他们的苦难,便是得到民心最好的办法。就像赵大帅杀乌克萨、向百姓鞠躬、安抚死伤百姓一样,黑暗中的中国人,尤其是对活在四川这样相对封闭落后地区的中国人来说,足以成为希望,如同救命的稻草。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容易,中国人,只要让他们少受点苦,便是莫大的恩惠。

悲哀,也悲伤。

于是,这张安民告示一发,赵大帅在成都百姓中的声望立刻上升到了顶点!

更多的关于赵大帅的英雄事迹开始被说书人传诵,不管是真是假。很多年轻人每天起床就在茶馆里蹲着,目的只是为了听赵大帅的传奇故事,哪怕很多已经听了很多遍。特别是赵大帅在南桥上的那一出,早就被说书的添油加醋说成了风里来雨里去、千里之外取敌首级之类的神话,最夸张的版本甚至说赵大帅是天罡星下凡,和河神是朋友,为了保护成都百姓,借来了河水之力,将南桥冲垮……

巡抚府的大院。

“好!”赵大帅吐出瓜子皮,手都拍红了。

几个妩媚的局儿坐在周围,陪着大帅喝茶嗑瓜子。李尧站在身后,妖异的脸上也挂着笑意,就像在旧金山唐人街看舞龙舞狮一样。

胡余胡有点尴尬的立在院子里,那窘相实在和他身上的军装不配。

“还有没有?”赵大帅张嘴,一个局儿媚笑着将剥好的瓜子仁喂了进去。

“嗯,市井上关于大帅的传说各种离奇。”胡余胡咽着口水。

赵大帅嚼着瓜子,带头鼓掌,“再来一个!”

“好呀!”“胡先生既俊俏,口才又好!”“胡先生讲的好,奴家心喜得紧呢!”“说啊,冤家,大帅英武神勇,咱还想听呢!”

局儿们跟着娇声起哄,就连李尧也拍起手来。

“大帅,我是来……”胡余胡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再讲讲,老子爱听,你懂不懂,人生前进的动力就是赞美!”赵大帅不高兴了。

胡余胡只得又说了一个。

赵大帅用力鼓掌,丝毫不带脸红,局儿们也乐得花枝乱颤,李尧甚至端了杯茶直接送到胡余胡面前说子问兄弟润润嗓子……

“这是?”看到这情况,刚进大院的梁启超、陈玉山、杨泽呆住了。

胡余胡回头望了两人一眼,端着茶盏,眼中泛着泪花。

“好了好了。”赵千伸了个懒腰,“假期结束了,唉,老子就是个劳碌命,看看这帮打了鸡血的家伙。”

……

入夜。书房内灯火未眠。

一张地图挂在墙上,正是杨泽手绘的成都地形图,包括了周边十二县。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的成都(一)

吸了口烟,接过李尧递来的茶盏,却没有喝,“拿下不是问题,唯一的要求,是不准伤及百姓。”

“我懂大帅的原则。”杨泽敬礼,烛光在青春的脸上荡漾。

“不是原则,是必须,我说过,中国的灵魂是什么,如果这个国家不是为人民而存在,那么就应该被推倒。”赵千吐出烟雾,“不管现在还是未来,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有时候很无奈……”眼中动了动,遏制了回忆的苗头。

陈玉山道:“派哪个旅去?成都周围的十二个县城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如今的形势,大帅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反贼了。”

赵千笑了,“我早知道有这一步,从我第一天离开京城来四川就知道了。”

胡余胡点头:“就算大帅不当反贼,袁世凯也会逼着你当,倒不如干脆一点。”

赵千打了个响指,“正确,加十分。我反了,袁老虎才显得忠,我是恶人了,他老袁才是天下人心所向,等他老人家把北京梳理顺溜了,讨逆的大旗一扯,我赵青山就是千夫所指。老虎就是老虎,奕劻这兔子,荣禄那看门狗,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胡余胡正色道:“大帅,依我看,不出一年,袁世凯便要权倾天下!”

赵千摆手,“所以这个根基要打牢实了,这不是在旧金山,这是我们自己的地方,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留什么后路。”

梁启超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胡余胡用眼神制止,意思是暂缓一缓。梁启超微微愣了愣,缓缓颔首。

杨泽接上了陈玉山的话题,问大帅:“派哪个旅去?”

赵千眼中一闪,“不用青山军。”

“那?”陈玉山有点错愕。

赵千问:“成都防军俘虏多少人?”

陈玉山答:“未伤的3000余人,重伤的以我们现在的条件没有办法救治,轻伤的还有几百人。”

赵千缓缓道:“能治的尽量治,我算着再过几天,旧金山的第二批物资要来了,有我老丈人和教父的全力支持,运输不存在问题。”

陈玉山笑道:“大帅的路铺的好。”

赵千道:“哪是路铺的好,都是需求和代价的关系。等下去把成大均给我带来,青山军在城里休整训练,打开门招兵,有多少招多少,前提是自愿。”

陈玉山笑容更甚,“大帅,您还真小看了您的影响力,现在每天都有很多年轻人堵在军营门口,叫嚷着要当兵,为大帅您效命。”

嗯,我是偶像,看咱这长相就应该是偶像派,谁说咱是演技派咱跟谁急,赵大帅虚着眼睛笑,心里满足到了极点,连声夸赞陈墨风你小子终于学会说人话了。

摁灭了烟头,“兵先招着,等第二批物资来,青山军要重新整顿。招兵人数不受限制,只要不是病秧子和大烟鬼,统统要。”

胡余胡开口了:“卡瓦先生已经在叫穷了,若是无限制的招兵,经济恐怕跟不上。”

赵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放心,我有办法。”

陈玉山也朝胡余胡一笑:“子问啊,咱大帅除了长得帅这个最大的优点,第二大优点就是会找钱,名字就取得好。”

胡余胡笑了,梁启超也笑着摇头,赵大帅笑骂:“陈墨风,老子还以为你改了尿性,刚想表扬你两句,结果后面又现形了。”

接着,众人又商量起成都的规划发展问题,直到凌晨陈玉山几人才离去,过了一会儿,李尧把成大均带来了。

“坐。”赵千点燃支烟。抬头,“抽吗,还是要大烟?”

“我从不碰大烟!”成大均昂起头,即使五花大绑。

“操,你他妈一个俘虏,还敢在我大哥面前横!”李尧一脚将成大均踢翻在地,冲上去就要打,却被赵千拦住了。

“有血性才是汉子,就这一点来说,我还算欣赏你。”赵千扶起了成大均。

成大均冷笑:“我本不是有血性的汉子,只是个狗奴才,不过必死无疑,才在你这个跋扈之人面前留点骨气!哼,赵青山是什么人天下皆知,我也不指望今天能活着出去!”

“我是什么人?”赵千虚起眼睛。

“杀人如麻,冷血无情!”成大均大声道,“我本以为赵青山只是亡命,血却未冷。可南桥上一役,却下令向那些无辜百姓开枪……”

嘭!

成大均倒在地上,血丝挂在嘴角。

赵千活动了下指关节,将成大均提起来,第二拳砸了上去!

成大均飞了三四米远,直接将一张椅子砸碎。

“你还好意思质问我……”赵千提着成大均的领子,目光如刀。

“我,我至少下令放了那些百姓。”成大均眼中出现了惶恐。

“所以你才活到了今天。”赵千双手用力,将成大均扔了出去。

李尧脸上抽着,抓起案头的砚台,朝成大均走去……看到大哥动手,这疯子直接就要让成大均的脑袋开花!

“放回去。”赵千拦住了李尧。

“敢跟大哥顶嘴……我要他死!”李尧扑了上去,高高抬起手,那石头砚台眼看就要砸到成大均脑袋上。

这一砚台下去,成大均九条命也活不成!

啪。李尧的手腕被抓住了。“冲动什么。”赵千瞪着李尧,几秒钟后,李尧血气下去了,退了几步,脸上肌肉还是僵硬的。

成大均喘着气,就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如果……”赵千望着他,“我不下令开枪,会有更多的人死。”

“操你娘!”李尧突然在身后骂了起来,“姓成的,你当老子大哥的眼泪白流了是吧!”

“闭嘴!”赵千大喝。

李尧不说话了,胸口起伏得厉害。

眼泪……他的……这个亡命之徒也会流泪……成大均呆住了,眼中渐渐失去了神色。

赵千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坐回椅子上,点燃支烟,缓缓腾起的烟雾中,有一种压抑的静默。

李尧盯着成大均,手指在颤,仿佛随时都要扑上去弄死这个人。

几分钟后,当烟头从赵千指间滑落时,成大均慢慢的爬起来了,走到赵千面前,重重跪了下去。

……

1898年9月15日。成都周边十二县尽归赵大帅。成大均带着成都防军3000降兵,几乎不损一兵一卒,便将温江、灌县、双流等十二座县城收服。

9月20日,当成大均回成都时,防军降兵已经扩大到了4000人。

9月21日,陈荣众人来到成都,与赵大帅会合。

“荣二爷,辛苦了。”

巡抚府门口,赵千军服整齐。

“大帅,听说你受伤了?”陈荣的担心绝不是装的。

“小事小事。”赵千摆手笑道,“在本帅的传奇生涯中,这点小伤不足挂……嗯。”

“不足挂齿。”陈玉山在身后小声提醒,除了他以外,还有一大帮戎装军人,都是青山军的核心人物。毒蝎在,一身军装的罗狼带着二十二个龙卫军也到了,甚至成大均也穿着长袍马挂十分不协调的插在人群中。

赵千回头瞪了陈玉山一眼,望了望排在街上的十几辆马车,“枪和子弹没拉下?”

“没有。”陈荣放心了。

“MC98,开玩笑,这玩意怎么能乱丢,毒蝎专用武器,一把枪多少银子……”赵千望着张二虎扶着的哈泰,大笑:“省钱了!”

哈泰也大笑:“大帅,兄弟间不说虚的,你是答应过了,要用真金白银帮兄弟堆坟头,这钱你早晚还是要花,老子还等着浴血沙场!”

“兄弟不死。”赵千走过去,深深望着哈泰,“你是我兄弟。我知道,人哪能不死,可是兄弟……”指着自己的心口,“会永远留在这里。”

哈泰眼中泛起了泪光,可这雄浑粗猛的汉子还是放声大笑,“好!好!值了!他妈的值了!”

赵千后退一步,身形笔直,右手指尖触碰到了太阳穴,“敬礼!”

唰!所有人都敬了军礼,初秋的微风中,这群男人的军装是那样耀眼!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

男人的激情在燃烧,漫卷瑟瑟秋风。

哈泰哭了,在那些热血男儿的敬意中泪流满面。

……

最后一辆马车内,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放下了帘子,靠在了马车壁上。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

他轻轻念着这句话,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那些笔挺的身影还在眼前摇晃,谭嗣同捂住了胸口,像是在压着翻腾的血。

这个浊世佳公子,此时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神情萎顿,眼神散乱,哪里还有维新变法时执天下仕子牛耳的风采。

半晌,谭嗣同轻轻出了口气。

哗啦!马车门被打开,光线透了进来,谭嗣同不由伸手挡住了眼睛。

“你眼中看不到光明了么?”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传来。

谭嗣同心中一颤,放下手,强行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全是怨恨。

赵千嘴角泛起了微笑,做了请的手势,“到了,请谭先生下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的成都(二)

“恶贼!”谭嗣同怒骂,就要扑上去。

呼,十几支枪口对准了他。

“不准开枪!”赵千张开了双臂。

谭嗣同居然不怕枪口,硬生生的撞了过来!

开玩笑,这主儿胆子一贯长外边,一贯横刀向天笑。赵千抱住了谭嗣同,一把扛在了肩上。

“……”所有人都愣了。德里安之流更是哈哈大笑。

“恶贼!放我下来!你不得好死!”谭嗣同大喊,却动弹不得。

“放心,我不霸王硬上弓,也不爱赏菊花。”赵千扛着谭嗣同就往府里走,“都跟上,人到齐了,开会了。”

谭嗣在赵千肩上同拼命挣扎……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跟在后面。

……

嘭。议事厅里,谭嗣同被丢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娘。”赵千解开了军服扣子,看了看衬衣里肩上的伤,“还好你是个读书人,劲儿小,你要是张二虎牛德,勒非又要给我缝针了,他现在忙,准备参加巴黎服装周。”

“哈哈哈哈!”德里安笑得前俯后仰。

胡余胡咽了口口水,“还不绑起来!”

贝兴立刻冲上去,一把将想要挣扎着起来的谭嗣同压住,罗必顺解开腰带,三下五除二将谭嗣同绑在了柱子上。

“别绑太紧。谭先生如果口渴什么的,立刻要送上,贝副旅长,你就负责这个了。”赵千扣上扣子,“谭先生也是出席会议的一员。”

“他也是?”贝兴有点愣,望了咬牙切齿脸色发白的谭嗣同一眼。

“嗯。”赵千看着谭嗣同,“这个会是必须开的,商量怎么造反。”

“逆贼你敢!”谭嗣同惊怒交集。

“又不是造你家的反。”赵千不再看他,环视众人,“都找地方坐,没椅子就坐地上,大男人讲究那么多干嘛。”

就在众人找地方坐时,梁启超匆匆忙忙的进来了,后面还有罗纶。这几天两个人一直在忙成都技术学院开学的事情。

“复生师长?”梁启超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谭嗣同,惊讶的张大嘴巴。“我,我还以为……”

“他就是谭嗣同?”罗纶更是惊讶到了极点。他本就在成都支持维新变法,曾将康有为谭嗣同之类的维新派视为中国之希望,此时见到谭嗣同被皮带绑在柱子上,自然是不敢相信。

“以为我死了?”谭嗣同冷笑着望向梁启超,“卓如,要是你老师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该怎么想?”

梁启超低下头,目光中,是身上军服的色彩。看到这情况,他也明白了,谭嗣同是大帅在京城救下的。

“看到了又怎么样,卓如比那康小人强多了!”赵千望向众人,“你们说,梁卓如这样帅不帅!”

“帅!”德里安的声音最大,毒蝎那帮人基本上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就连阿尔曼嘴角也在抽。

“妈的别瞎起哄。”赵大帅瞪了德里安之流一眼,目光落在了梁启超身上,“抬起头,现在你有资格昂着头,因为你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正确的方向……梁启超猛地抬头!目光有如天上繁星!

“开会了。”赵千伸手,腿自然而然的翘在了茶桌上,李尧递过来一支烟,并且帮着点上。

谭嗣同闭口不言,牙关咬得死死的。

带头大哥就是一副痞子相,手下那些军官也都这鸟样,会还没开始,卷烟就点了一屋子。

“李部长,抽不?”贝兴蹲着,问旁边坐在地上的李奇天。

李奇天摇头,眼角余光始终望着谭嗣同。

陈玉山站了起来,刚要说话,赵千就开口了:“军队的事情等会说。先让管钱的说话,那是最重要的。卡瓦,你说。”

卡瓦站了起来,优雅的转了个身,如同开始演出舞台剧般鞠了个躬后,微笑着说:“建设需要钱,还有人。”

然后,他坐回了椅子上。

赵大帅呆了呆,“这就没了?”

卡瓦宛如刚刚骑马郊游后般理了理刺绣衣领,“经营是我的专长,大帅只需要满足必要条件就可以了。”

妈的自我主义者,赵大帅看着他,“会议结束你留下来。”

卡瓦风度翩翩的点头,坐在椅子上微笑不语。

“他是真优雅,你是装的。”施耐德在德里安耳边道。德里安笑着撞了施耐德一下。

“卓如,你说。”赵千看向梁启超。

梁启超站了起来,俊朗的脸上全是自信,“大帅,卡瓦先生将大量资金用于军队,剩余的雇佣了大量劳动力修建工厂,而教育资金很少,成都技术学院开学面临严重问题。”

罗纶也起身道:“没错,大帅有言在先免除学费,还供给学员餐食,如今想要入学之人每日在学院门口等候,实在难为无米之炊。”

赵千看了卡瓦一眼,卡瓦摊开手表示没办法。赵千也明白要占山为王什么才是前提,成都是个烂摊子,胡余胡和梁启超已经制定出了详细的发展计划书,他们一致认为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成都最快的恢复办法就是建立起极权的军政府。

“给我几天时间,月底,学院开学。”赵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梁启超敬了个军礼坐下了,罗纶看了他一眼,也敬了军礼。谭嗣同看到这一幕,脸色越发铁青。

“墨风,到你了,你不要告诉我军队也缺钱。”赵千看向了陈玉山。

陈玉山起身,先敬礼,然后道:“军队不缺钱,卡瓦先生说优先满足我们,他是对的。”

“那缺什么?”赵千看着他,“你们个个都说有问题,逼着我开会,现在老子开会了,管经济建设的说没钱,管教育的也说没钱,还是胡子问好啊,你看人家打杂打得风生水起,卓如被我叫去帮梓青了,人家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什么问题不出,好!”

胡余胡刚想说话,却被赵大帅喝止了,“表扬你就接受,不准谦虚。”

胡余胡硬生生的闭嘴了,他负责成都政务,快一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到处都是窟窿,钱就不说了,卡瓦根本没把钱往他那丢,最难解决的是缺行政人员,缺得是一塌糊涂。大帅已经下令了,成都军政府构建全盘西化,连称呼都必须学西方,好在他胡余胡早年随师傅游学欧洲,加上梁启超也精通西学,才勉强搭了个有骨没肉的架子起来。

最闲的其实是赵大帅……只不过没人敢说。

“军队规模扩大,兵源不缺,可是军官紧缺,教官没有。”陈玉山道,“我曾在德国柏林军校学习,后又在美国西点军校旁听,在我看来,卡尔编纂的《青山陆军操典》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具有优越性,可惜却推行不力。”然后,他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基本上全是问题。

这陈墨风,真不可爱啊。赵大帅虚起眼睛看着滔滔不绝的陈玉山。不过老子喜欢他,这种人就是干事的,比现在那个绑在柱子上的强。余光看到了听得有点呆的谭嗣同……这其实是个人才,只是现在还没开窍。赵千偷偷打了个哈欠,强行装着专注的望着陈玉山。墨风啊,其实你说的这些问题老子早就知道了,不过现在还没办法,还有个重要人物没来,不,也许是两个,两个最好,他们两家竞争,老子才有好处捞啊……

“陈说你了。”齐格笑着推了推身边的卡尔。

“什么?”卡尔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问,“会议结束了?”他擦了擦哈喇子。

“制度,这才是现在青山军最缺的,因为军官紧缺,所以建制不得推行,除了旅长和副旅长,下级单位的军官根本没有,传令连是独立出来的,这个连不适合军队需要,应该解除,伙房营也该分散到各级单位,每个单位都要有专门的士兵负责传递命令,另外,我和情报部李奇天部长商量过了,应该建立起一个完整的行之有效的军事情报系统,请大帅将情报部解除,建立陆军情报处。”陈玉山说完了,却没有坐下,反而胸膛挺得更直,望着赵千的眼神渐渐变了,变得敬仰,变得尊崇。

陆军情报处?你们想干什么?陈墨风,你小子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赵千心里突然一动,目光凌厉起来。

突然,除了卡瓦、毒蝎、一如既往宁静的罗狼和龙卫军,以及搞不懂将要发生什么的哈泰和不知所措的成大均,所有穿着军装的人都站了起来,齐刷刷的向大帅敬礼,目光狂热到了极点!

赵千猛地起身,望着众人,眉头渐渐皱到一起。

还以为他开始说造反是狂人诳语,没想到竟然真敢……反贼!此人就是天字号第一大反贼!

谭嗣同脸色煞白,就算被绑住,浑身也止不住的颤抖。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的成都(三)

气氛安静,却凝重。

阿尔曼站起来了,抬手敬礼,毒蝎跟着他起立,陈荣那十五名华人队员的神情就像在朝圣。

罗狼眼中轻轻一动,拿起了腿上的军帽,戴起来,起身,缓缓抬起右手,二十二个龙卫军跟着他一起敬礼。

哈泰站起来了。成大均也站起来了,虽然表情有点惶恐。

最后,卡瓦微微一笑,翩翩起身。

赵千望着这些人,皱眉不语。

“称王四川,再谋天下!”

胡余胡大声说。

所有人都望着赵大帅,就像在等待生命的抉择。

“就知道是你。”终于,赵千说话了。嘴角翘起,目光落在胡余胡脸上,“我才是你寻的真龙,对吗。”

“没错!帝星救不了中国,那与之争锋的贪狼,才是这片土地的希望……”胡余胡声音颤抖了。

“等等吧,一些事太急了不好。”赵千坐下了,“拿下成都,依然是弱势,依然是蚂蚁啃象。”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次说话的是李奇天。说完,他望了胡余胡一眼,胡余胡朝他点头。

“别做小动作了。”赵千笑了,“我又没说不干,你们这帮打了鸡血的家伙,我要撂挑子,你们估计要拆了我的房子。”

胡余胡有些错愕,“那是如何?”

赵千蓦地收起笑容,望着众人,“一年吧,这一年的时间,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四川变成全中国最先进的地方。”

“到了那时……”胡余胡目光在颤。

“我便如你们所愿……”赵千目光如电,“称王四川,光荣独立!”

一年!让四川成为全中国最先进的地方,然后光荣独立!

“光荣独立!”胡余胡大喊。

“为中国!”李奇天昂首。

“对,为中国,光荣独立!”梁启超激动得忘乎所以了。

“我们誓死追随大帅!”陈玉山狂喊。

“誓死追随!”所有军官跟着狂喊。

谭嗣同呆滞的望着一切,突然间,他觉得那个眼睛比狼还亮的男人就像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些人都是他虔诚的信徒,他们在朝圣,像烙印在心底的狂热而极端的宗教信仰。

谭嗣同发抖了,这一次,是从内心深处开始的颤抖。

……

这,才是你们的目的。成都的问题只是幌子,因为现在有些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胡子问,李幕渊,陈墨风,你们所有人,都要一个答案,一个我必须给你们的答案。

夜了,赵千站在院子里,仰望满天星斗。

哪一颗才是贪狼星?

赵千虚起眼睛,嘴角慢慢泛起一抹笑意。

你呢,浮华的京城,今夜有没有星辰?

为什么我会愧疚,为什么……

赵千耳边,仿佛缭绕着悠远的古筝。脑海中,是一张清丽柔弱的容颜,以及,那容颜上,伤心欲绝的双眼。

算了……

不要再心动了。

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如同鸟和鱼,飞鸟掠过水面,看不到鱼深潜水底的忧伤。

秀莹……对不起。

虽然你听不见,虽然我知道你恨我。

赵千不再望夜空,低下头,手挡住了带着秋意的夜风,点燃支烟。

“我的老板,你想起了谁?”

身后传来了优雅动听的声音。

“卡瓦啊……”赵千转身,叼着烟,“你不当骗子,真是可惜了。”

“是你叫我留下的。”卡瓦耸耸肩,望了一眼星空,“真的很美,这样的星空,我只在马德拉看过。”

“那是个很美的岛,我去过。”赵千笑道。眼底,却有些还未散去的伤感。

“你去过?”卡瓦略微有些惊讶。

“不说这个了,现在很缺钱?”赵千换了话题。

卡瓦眼中动了动,“现在的局面,必须靠强而有力的军队支撑,我们的钱,只够军队使用。嗯,那也只是现在。”

“研究所呢?”赵千问。

“降低了预算。”卡瓦道,“因为现在工厂和研究场地还没有建起来,特斯拉所长也表示理解。”

“军队啊,花钱如流水。”赵千叹了口气,“应该是花钱如海水。”

卡瓦笑了一声,“不止军队,以后还会更多,青山集团的收入远远不够,就算还有西西里岛的唐和旧金山的致公堂,我们依旧会面临缺钱的局面。”

“没办法了。”赵千扔掉了半支烟,“卡瓦,明天开始,成都周边所有的罂粟田都由军队控制。”

卡瓦眼中一亮,“继续?”

“对,继续。”赵千深深呼吸着,“等旧金山第二批物资过来,我会让医学实验室找到提炼高纯度海洛|因的方法。只不过,种植罂粟的人不再是被迫,付给他们工资,相信很多人愿意干。”

“我明白了。”卡瓦点头,“这是费尔罗家族在欧洲最好的生意了。”

“绝不能在中国。”赵千道。

“所以才由军队控制,我知道了。”卡瓦躬身。

“走,陪我出去逛逛。”赵千手插进了裤包,白衬衣的领子随着夜风摆动。

卡瓦笑了笑,将石桌上的军服外套披在了赵千身上。

赵千看了他一眼。

卡瓦笑道:“天冷了,注意身体,何况,我的老板,你现在需要人安慰不是么。”

赵千撇撇嘴,“还好你是我这条船上的人。”

“不然您会睡不着觉对吗。”卡瓦笑得很迷人,“我知道,您已经说过一次了。”

赵千嘴角泛起了笑容,朝府外走去。卡瓦微微一笑,跟在了后面。

……

第二天,青山军第一军第三旅出发了,他们的目的,是控制成都周边十二县的罂粟田。卡瓦也跟了过去,这件事很重要。

这个时代,四川的气候的确很适合罂粟的生长,成都还算好,越往川南,罂粟越多。

毒蝎暂时没有任务,全部去了军营,当起了教官。

罗狼带着龙卫军不知道在哪里训练,这支部队是绝密的,只以赵大帅意志为转移的,所以也没有人敢过问。

毒蝎是子弹,龙卫军是利刃,赵大帅其实也有点好奇,也想看看罗狼能把龙卫军弄成什么样子。

去成都技术学院转了一圈,特斯拉不在,据说是去考察成都的地形情况。刘豪林也不在,估计是保护特斯拉和电气试验室的科研人员了。青山军第一军副军长刘豪林从来成都的第一天开始,就肩负着保护青山研究所那些科学家的重任,打成都他没参加,昨天的会也没参加,劳苦功高,也由此可见赵大帅对于青山研究所的重视。

实际上,要不是卡瓦提前将研究所弄过来,自己也不会雷霆一般的拿下成都。他们是关键,这些薪水高得可怕的科学家绝对是四川发展的第一生产力。

跟班变成了两个,李尧是绝不缺席的,而另一个人,赵大帅却感觉有点意外。

“谭先生,旅途劳顿,不多休息一下?”赵千笑着。

谭嗣同咬咬牙没说话,早上天没亮,他就等在了赵大帅房门口,赵大帅起床后,他就一直跟着,也不开腔。

赵千笑笑,看看怀表,已是中午十二点。“就去那吃。”赵千目光投向了街边一个小摊子。

李尧不屑的看了谭嗣同一眼,快步过去,将一张矮桌子收拾干净。

“又不是去豪华餐厅。”赵千嗤了一声,“街边有街边的风味。”坐下后,对老板说,“酸辣粉。”

成都话虽不标准,却有了几分味道。老板看到三人,早就惊呆了,此时听到赵千不标准的成都土话,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军服慑人的男人是谁!

“大人,大人,请,请,等,小,小的马上就去弄。”老板跌跌撞撞的跑到木炭炉子前,脚下打滑还踢到了夹炭的钳子。

“你吃什么?”赵千问坐在对面的谭嗣同。

谭嗣同闭口不言。

“妈的,死书生,大哥问话你没听见?”李尧骂道。

“坐下。”赵千看了李尧一眼,“人家是读书人,不像你黑心黑肠的,斯文一点,不要让谭先生以为我赵青山就是粗人一个,领着帮土匪。”

“一样。”李尧回头,没好气的对老板说。

“是,是,大人您候着,咋个也要先把赵大人伺候好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瘦汉,破布巾包头,看起来很憨厚,他一直很激动,也一直在笑。“谁不知道赵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不收我们的赋,不榨我们的血汗,哈哈,这一个月我生意好的很,婆娘娃娃都吃了几回肉了,要是换成以前,三天两头有官兵来要钱,动不动就砸摊子,不要说吃肉,几天能吃一顿干的就求爹爹告奶奶了。”

谭嗣同目光一动,望向了老板。

赵千看了他一眼,笑着问老板:“听口气你不是本地人?”

老板忙笑道:“大人好眼力,咱是广西的,过不下去来四川找活路。唉,哪晓得到处都是一样的,当官的就知道欺负咱们老百姓,当兵的也霸道。呵呵,还好有赵大人,为老百姓想,大人,我听说了,您在东城朝老百姓鞠的那一躬,惊天地泣鬼神呐!”

谭嗣同目光又是一动。

赵千摆手,“什么惊天地泣鬼神,老百姓才是根本,一个国家让人民活不下去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啥?”老板没听懂,呆呆的望着赵大帅,勺子在锅里转。其实这些话哪是说给他听的。

谭嗣同转过头,望着老旧的桌面,皱起了眉头。

“大人爱民如子,咱们也不能干得了便宜。”老板呆了一下又乐呵起来,“咱家大小子十七了,身子弱了点,可没病没灾的,昨天他回来特别高兴,对我和他娘说他参军了,我们开始不懂,后来才明白他成了大人的兵!”说到这里,老板更高兴了,唰的拉开炉子下边的柜子,拿出一碗白水煮的肥肠,在案板上利索的切了起来,“大小子有出息了,前段日子就天天去茶馆听说书的讲赵大人,没茶钱也站在外边听,现在好了,他成了大人您的兵……”

老板一直在说,赵千微笑着听,李尧也邪乎的笑,谭嗣同眉头却越皱越紧。

老板从锅里捞出了粉条,大大的一碗,然后将切好的肥肠在锅里烫热了,倒进碗里,毕恭毕敬的端了过来。

“大人,粗陋玩意,还请吃了。”老板笑得很真诚。

“不粗陋,不粗陋。”赵千吃了起来,粉条吸得哧溜哧溜的,还连声说好吃。这是老板的心意,自己要不吃就是伤了老板的心。

果然,老板乐得屁颠屁颠的,很快又煮了两碗端到李尧和谭嗣同面前,热情的很。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能跟着赵大人,肯定是大官,肯定是为民着想的好官!

李尧说了声谢谢便开始吃了。谭嗣同望着面前那个堆满肥肠的碗,迟迟不动筷子。

“还不吃?”赵千抬头,“这是百姓为你做的。”

谭嗣同一颤,拿起了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老板在案板前切菜,边切边朝这边笑。

“好!”赵大帅吃完了,起身要走。

老板急忙过来,一直问大人吃饱了没。

“李尧,给钱。”赵千笑道。

“不,不,不!”老板连忙摇手。

“拿着。”李尧将碎银子塞进了老板手里,“赵大人说了,不管是谁,吃饭一定给钱。”

“哈哈。”赵千大笑,“这话说的好。”

“太多了。”老板惊呆了。

“还有肥肠,味道很好,我下次还来,你家大小子叫什么名字?”赵千笑问。

“刘大壮,名字取得贱,好养活,可那小子一点都不壮实。”老板握着银子,呆呆的道。

“会长壮实的,我的兵,不壮实我一定惩罚做饭的。好了,你忙,我有空去见见他。”赵千说罢摆摆手走了,李尧跟在后面,谭嗣同愣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老板呆在原地,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真是青天大老爷,大小子,你给这样的大人当兵,死了也值。”

第一百八十章 我的成都(四)

“你居然不知道什么叫电影。”赵千边走边嘲笑李尧。

“皮影戏?”李尧发愣。

“亏你还在美国混过。”赵千啧了一声,“电影就是用画面讲故事,最傻逼的情节,就是主角长相普通做事低调还总能吸引美女,当美女是傻的啊,那是全世界内心最骄傲的存在。”

“哦。”李尧笑容很邪,可此时感觉很傻。

“说句话嘛。”赵千回头,侧着脸看跟在后面的谭嗣同。“我知道,昨天你和卓如谈了一夜。”

谭嗣同还是不说话,只是表情变化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不把我当仇人看了?还是你准备一直跟着我,然后找机会把我干掉?”赵千嘴角弯起,“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永远不可能,因为你比我弱,弱到家了,除了会干嚎,什么也不会做。”赵千停下了脚步,前面是青山军的军营,那一大片还在修葺的空地就是操场。

谭嗣同听到了赵千的话,也不知是何感想,反正从他眼神来看,内心是起伏的。

军营在城西,位于巡抚府和成都技术学院之间,成都虽然有一千多万人,但其实是个很落后的城市,周边十二县更落后,要在城里找到建设军营的地方非常容易。

“上刺刀!”“上刺刀!”

年轻的喊声传了出来,让人血液贲张。

军营暂时用木栅栏围着,大门口有两个兵站岗,军服整齐,军姿标准。

而军营外,围着很多人,全是来报名参军的。

“别挤,排好队,大帅说了,不限制招兵人数。”“对,只要身体健康不抽大烟,都可以进军队。”

大门口放着几张木桌,陈玉山坐在正中间,几个青山军士兵正在忙着登记,管事的是罗必顺,陈玉山是来监督的,本来说看看就走,没想到却被拥戴坐在了主位。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加上上过战场,青山军的军纪更加严明,陈玉山身为一军之长,自然倍受尊敬。

“陈大人,我们啥时候也有军装啊,真威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刚刚登记完姓名籍贯就在问。

“急啥,大帅说军服要改革,发给你们的更好看。”陈玉山笑道。

“啥叫改革?”年轻人不懂了。

“骆驼,你猪啊!”他身旁一个青年道,“改革都不懂,还有,不能叫陈大人,要叫陈军长,你听穿军装的大哥都那么叫。”

“你懂?”一个声音带着笑意。

“大帅,你怎么来了,你的伤?”陈玉山愣了一下,慌忙起身,啪就是个军礼。

“大帅!”青山军士兵都起立敬礼,就连门口站岗的士兵也笔直的立正,右手横在脑侧,精神的很。

“不碍事。”赵千回了个军礼。

哄!

炸锅了,所有人都无比的激动!

“赵大人!”“赵青天!”“妈的,叫大帅!”“大帅,您是天下第一英雄汉!”“大帅,您生擒南山白虎的那一段小的都能背出来!”“大帅,啥时候表演一下借天宫雷电啊?”“大帅,我们跟着你干大事!”“大帅,唱一嗓子!”“大帅,您军装真威风!”“大帅……”“大帅……”

青年们看到了自己的偶像,简直都要疯了。可赵大帅偏偏很淡定,从容转身,轻轻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哇!”

呼喊声更加热烈,近乎疯狂!

可惜啊,都是爷们,要是女的多好……赵大帅其实心里想得最多的是这个。正当心里满足到极点时,耳边传来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等等再汇报,让大帅爽一下。”

好你个陈墨风!赵大帅一下就不舒服了,不要以为声音小老子就听不出来是你!

震耳欲聋的呼声让谭嗣同内心震撼到了极点,他望着赵千从容不迫的神情,眼神不停颤抖。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谭嗣同想起了昨天夜里梁启超来找自己时说的话——

“复生师长,您误会大帅了,林旭杨深秀他们不是大帅杀的,是拳民,幕后主使是后党,还有您的结拜大哥王五,都是死于他们之手。大帅其实想救你们,只是自身难保,不过他还是救了复生师长不是吗,如果你我还留在京城,此时早已是身首异处……复生师长,不瞒您说,我来成都前,也对这个‘道’字产生了疑问,这天底下,谁才是道,谁才是真理?维新变法,旨在保国振兴,可如今,却是乱党,中国的希望何在?依我看,就是大帅,就是大帅以铁血手段走出的路!”

谭嗣同话很少,基本上是梁启超在说,送走了梁启超后,谭嗣同一夜未眠,静静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满天星辰……

星辰依旧,宛如昨夜,可昨夜星辰,依旧伴着昨夜的风。真的是我误会他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谭嗣同起身,来到了赵大帅门口……

卓如,好,做的好。赵千余光看到了谭嗣同。梁卓如啊,你基本说的没错,只是那王五……算了,我不说谁也不知道,屎盆子就扣在邱志和那帮拳民头上好了。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就是我救这个人的理由,没有其它。

可惜啊,倔强的很,也是,要容易征服,他就不是谭嗣同,是梁启超了。梁启超才思敏捷,天生喜好研究新生事物,所以很容易转变思维模式;而这谭嗣同,才华虽然出众,在文章诗词方面的造诣远胜梁启超,有时候却是一根筋,身上江湖气深重,典型的仗剑书生。

这是维新派老子最欣赏的两个人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也应该能起到不同的作用。后世那些御用史学家将这两个人一竿子划了成分,简直就是打胡乱说,某项革命运动的遗风,干什么都要先认清本质,而这本质,一般来说都是扯淡的,名义上的,和真正的本质无关,倒常常和其它乱七八糟的玩意有关,比如家庭出身之类的。

嗯,今天天气真好,不想这些恶习巴拉的事儿,老子已经来了这儿,就要安之。说现在,不说以后,以后太和谐了,还是现在好,说什么干什么都自由,至少思想是远的,不是有多远滚多远。

赵大帅果断不深入思考了,这是后世养成的习惯。因为穿越以前,思想绝不能深入,探讨不能深入,研究不能深入,什么都不能深入,所以女人都骑在男人头上,都他妈快变母系氏族社会了,只有婚姻能深入,前提是车房,娘的后世房价那么高一半功劳要属于丈母娘。还是现在好啊,什么都能深入,所以老子舒爽,所以不需要润滑都能办事,这便是穿越了,最大的好处就是敢说敢想敢做梦,还敢不看丈母娘脸色娶媳妇,有多少娶多少,所以前两天胡余胡那不上路的家伙居然说将来要效仿西方先进国家搞一夫一妻制,老子当时就否决了,说以后再看……

妇女别顶半边天了,顶不下来的,顶下来这个社会就要变态,一小半就好,能顶的都是男人,这是真理。

稀里哗啦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千万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某人思想太极端,嗯,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思想这东西,不是在生活中牺牲,就是在生活中畜生。

“大帅?”陈玉山看到赵大帅发神,急忙出言提醒。

“哦,你们继续。小子们,进了军队,好好干,什么都不能软,尤其是鸟!”赵大帅朝军营里走去,李尧笑了一下跟上,谭嗣同也默不作声的跟着。

等着参军的青年们笑成一片,直呼大帅说的好。陈玉山抹了一把冷汗,呆呆的望着大帅的背影。

……

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士兵们情绪高涨,负重跑的更带劲了,刺刀拼杀的更狠了,反正,只要他们看到赵大帅,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军营规划也有了个大概,营房的区域划分出来了,操场也在规整,很多民夫在劳作,那是卡瓦雇佣的本地百姓,工钱给够,还管吃喝。

军营建设完全听阿尔曼的,但自己也没忍住提出了一些建议,结果阿尔曼、齐格、卡尔这些人立刻采纳,并且惊为天人。

开玩笑,这是老子的专业,你们这些丛林时代的精英再厉害,能干得过老子比你们多长的一百多年见识?

快到黄昏时,李尧开始打呵欠,谭嗣同虽一夜未眠,也毫无睡意,睁着眼睛仔细观察,不用说,心里肯定翻江倒海。

就在赵大帅要离开时,夕阳下,李奇天带人过来了,纵然是他,眼中也是抑制不住的慌乱。

“李三,李三从重庆来的消息。”李奇天站在了面前。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年轻的外交家

重庆府东北。黄昏下的江水很美,特别是秋天的夕阳下,一点点怀旧,一点点忧伤。

“哦,空气真是新鲜。”甲板上,一个英俊的青年深深呼吸着。江风微寒,拂起了他金色的头发。

“爷爷,我走上了您的路。”青年戴上了礼帽,“一个从容克贵族家庭走出来的年轻人,就像那时的您一样,只是,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巴雅克先生,是否靠岸?”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哈。”青年望着江水,“我是秘密专员,所以不必了。”

“那?”军官愣了。

“放下小艇,我自己上岸。”青年笑道。

军官更惊讶了,“巴雅克先生,您是奉了……”

“我才是专员。”青年打断了军官,笑容可掬。

“好,好吧。”军官抬手,“放下小艇,小心一点。”

“是。”几个洋人水手解开了缆绳。

叫“巴雅克”的青年从脚边的皮包里拿出一本书,深深吻了一下封面,放在了心口。

……

汽笛声长鸣。

瞭望台上,蔡镇龙放下了望远镜。

“他们走了?”左天和皱起了眉头。

蔡镇龙将望远镜递给了左天和……

“一艘小艇?”左天和惊讶了,“小艇上是什么人,军舰已经开走,难道是流放俘虏的海盗?”

“不清楚。”蔡镇龙布满血丝的眼中流过一道精光,“打出旗语,让鹿耳号截下那艘小艇。”

几分钟后,鹿耳号驶向了那艘小艇。

“什么?”现任鹿耳号舰长王超愣了。

一艘小艇上,一个英俊的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微笑着招手,一口中文虽不标准却清楚的表达出了意思。

鹿耳号上的几个普鲁士海军教官出来看热闹了,趴在栏杆上用德语打招呼。

这艘小艇是从刚才开走的军舰上放下来的,而那艘军舰之所以让蔡镇龙紧张,是因为挂着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国旗。

很快,巴雅克被接到了舰上,他望着王超,笑容很有贵族气质,“你好,尊敬的舰长阁下,虽然我不知道巡洋舰为什么在江上行驶,但那艘小艇是我的见面礼。”

王超不知道说什么,倒是那几个普鲁士海军教官乐了。

“嘿,他肯定不是柏林人,那些古板的家伙不懂幽默。”

“庄园腔调,贵族啊。喂,我的老爷,你是怎么被光荣的德意志海军给流放的?”

“勃兰登堡来的?”

巴雅克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你们退役之后倒是找了个好工作,酬劳还满意?”

“哈哈,那是当然。”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教官拿出了卷烟,“贵族老爷,抽吗?”

“抽我的。”巴雅克蹲下身,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金盒子,打开。

“哇哦!”几个教官眼睛都直了。“纯粹的巴伐利亚货啊!”

“对,有没有想念起家乡?”巴雅克将雪茄发给了教官们。

教官们抽了起来,巴伐利亚雪茄的香味中,他们的眼睛亮了一些,情不自禁的望着远方。

“你,是干什么的?”王超开口了。

“哦。”巴雅克又蹲下,将金质的雪茄盒子放进皮包,翻了几下,拿出了一个夹子,打开。

几个德国教官好奇的探头,望向了夹子。

然后,雪茄烟雾中,他们惊呆了。

……

“德国军舰?”赵千吐出口烟。“到了嘉陵江和长江的交汇处才挂上了国旗?确定是军舰?”

“对,昨天夜里到的,没有进码头,在江面上停了一夜。”李奇天点头,“李三、冯克、吴兵一直在重庆府,以他们的细心,应该不会弄错。”

“如果不确定,也不会连夜把消息送来成都,他妈的,没有电报,什么都要晚一步。”赵千皱起眉头,“今天晚上我要找特斯拉所长谈谈了。”

李奇天有点懵,“大帅,这件事怎么处理?”

赵千踩灭了烟头,露出了笑容,“不怎么处理。到了码头附近才挂上国旗,就是在对我说,他们来了……我还以为克林德不找我了,我想多了,利益面前没有逃兵,先看看德国人的条件。”

“大帅是说……”李奇天眼中闪烁着。

“对,看看什么该卖,什么不该卖。”赵千笑着,眼睛慢慢虚起,“克林德这个人,其实很好对付。不过,要是没有他,我也来不了四川。”

李奇天懂了,不再说话。李尧很感兴趣的问大哥什么时候给我讲讲北京发生的事。而谭嗣同,则如被雷打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谭嗣同当然知道克林德是德国驻华公使,他万万没想到,赵青山居然是靠德国人翻身当上的四川巡抚!

谭嗣同眼中出现了怒火,牙齿咬得声响。一天下来,心中因为震撼出现的摇摆荡然无存,此时此刻,谭嗣同心里只剩下一个字——贼!

恶贼!反贼!卖国贼!

谭嗣同死死捏着拳头,强忍着内心的愤怒。突然,他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死书生又怎么了?”李尧望着谭嗣同的背影。

“唉。”赵千长叹一声,“好感没了。”

“好感?大哥你在乎那死书生干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脾气还大!”李尧很不忿。

“你不懂。”赵千活动了下脖子,朝前走去。

李尧急忙跟上。李奇天则回头望了一眼谭嗣同离开的方向,暗暗点头。

……

两天后,当看到一个贵族气息十足的英俊德国青年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翻书时,赵千张大了嘴巴。“你是克林德的代表?”

巴雅克笑了一下,合起了腿上的书,起身拍拍质地很好的裤子,很有风度的说:“大帅先生,别把我和那样的人混为一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奥托.冯.巴雅克,是德意志第二帝国委派来与您洽谈的专员,从接到克林德公使的详细汇报之后,我便在希灵斯菲斯特侯爵大人的授意下,开始了漫长的远航。”

赵千闭上了嘴巴。希灵斯菲斯特侯爵?哦,是霍恩洛厄.希灵斯菲斯特,1894年接替列奥.冯.卡普里维伯爵成为德国第三任总理,而卡普里维正是在1890年接替被德皇威廉二世罢免的帝国第一任总理奥托.冯.俾斯麦,成为德国第二任总理的人。

目光落在了巴雅克脸上,“请问巴雅克先生的年纪?”换上了德语。

巴雅克眼睛一亮,“大帅先生的德语说的很好,如果您不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我还以为是在慕尼黑的酒馆里遇到了您。呵,我今年二十七岁,在帝国外交部工作。”

“年轻有为的外交家,请坐。”赵千看了身后的李尧一眼。李尧会意,走了出去,将门紧紧关上。

堂内就剩赵千和巴雅克了,巴雅克微笑着坐下,从容自若,一本书放在腿上,气质仪态很好。

这才是搞外交的料,赵千心里不禁赞了一声,和这个巴雅克相比,那位克林德公使简直就是个伐木工。

“我可以看看您的书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赵大帅也风度万千起来。装,大家一起装,装逼就是外交学的必修课。

“好的。”巴雅克起身,将书很有礼貌的递了过来。

赵千接过书,看了巴雅克一眼,这个年轻的德国外交家好像特别宝贝这本书。

“《思考与回忆》。”赵千念着书名,这本书装订很精美,牛皮烘焙而成的书壳,书名也是烫金的。“作者是……”看到左下角的作者名时,赵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还好小腿有劲,撑了下来,没有在巴雅克面前出洋相。

“你,你的全名是什么?”赵大帅声音有点抖了。

“奥托.冯.巴雅克。”巴雅克坐回了对面的位置。

“这本书的作者是你什么人?”赵大帅手一滑,书掉在了地上。

巴雅克猛地起身,几步冲过去将书捡起来,放在胸前仔细的擦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赵千道歉。

“没什么,大帅先生。”巴雅克拿着书回到了座位,“原谅我麻烦的举动,因为这本书是德意志最伟大的人一生的回忆,是全世界的第一本,我必须尊重。嗯,您想的没错,这本书的作者——奥托.冯.俾斯麦,就是我的爷爷,很遗憾,我继承了他的姓氏,却没有继承他的伟大。”

第一百八十二章 蜜月(一)

这个时候,俾斯麦,那个让全欧洲震颤,让全世界侧目的铁血首相,刚刚过世两个月。赵千看着巴雅克,“我们换个话题?”

巴雅克点头:“好的,大帅先生,我不远万里来这,目的就是为了双方美好的前程。嗯,我在德国时,得到了卡普里维阁下的首肯,作为特派专员,我拥有帝国在清国西南事务的决定权。”

生意开始了。

从在京城时德国人就一定会和自己做的生意。

对,生意,生意而已。

与其它无关。

赵千望着巴雅克张合着的带着容克贵族庄园气质的嘴唇,眼睛渐渐虚起。

……

夜了,府南河边,漫步着。

圆月挂在天上,中秋过了几天了。这个中秋,没有人想起。

月光在河面那样朦胧,沙石铺在眼前,毫无规则。

李尧没有跟着,跟巴雅克去了,那个年轻的德国外交家似乎也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很有主见。这样的人,是干扰不了他的,也许,卡普里维派他来,是对自己的行为性格进行了分析……

无所谓了,反正老子已经是德国人在西南扶植的代理人了,这一步始终要走,从在北京像丧家犬一样躲在德国公使馆时就注定了。

只是,底线在哪里。我可以从德国人那里得到什么,德国人又会在四川取得怎样的利益,这中间**裸的需求和代价的关系,我的底线在哪里。

赵千双手抄兜,望着河面,漆黑的泛着微光的河面。

谭嗣同那天的反应没错……

在他心里,不,应该是在天下人心里,老子就是个卖国贼——彻头彻尾的如假包换的卖国贼!

因为很愉快,我和巴雅克之间的谈判很愉快。

真是出人意料的愉快啊,甚至外交家先生最后都有点不可思议。所以巴雅克笑着说,他将在成都考察几天,然后起草一份协议,等大帅先生签署了协议,我们就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应该到了吧,情报部的田国良已经出发十几天了。

赵千抬头,望着远方,慢慢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

北京。干燥的秋夜。

东交民巷的英国使馆正在举行舞会,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八次了。日本公使松|井庆四郎终于被邀请,而德国公使克林德依旧是大家排挤的对象。

“怎么没看到康格?”朱尔典一口纯正的伦敦腔,端着高脚酒杯。

“他生病了。”法国人吕班费劲的收着大肚子,因为一个盛装打扮的美女从旁边走过还朝他笑了一下。

“生病?”朱尔典侧头。

“对,美国人适应不了北京的秋天,他们应该缩在美洲,就像那个移民国家糟糕的历史。”吕班笑道。“我去看望过他了,也送上了您的祝福,朱尔典先生。”

“哦。”朱尔典很绅士的点点头,喝了口红酒,眼中轻轻闪了一下,问吕班:“布里松阁下最近好像麻烦不断啊。”

“什么?哦,是的。”吕班从那美女身上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不止是布里松总理阁下,整个巴黎都很乱,从德雷福斯那个犹太人死了之后,保王党那批家伙就不停捣乱,瞧瞧吧,那软弱无力的共和国政府……”吕班低声骂了一句,一口喝点了半杯酒,出了口气,“参议院的混蛋们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蠕虫,我们远离家乡,为圣法兰西谋求发展,而他们,却不停的撤销组建内阁,海利纳先生多么具有才华,可还是被讨好人民的布里松取代,可布里松呢,上台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全成了放屁……呃,对不起,朱尔典先生,我的朋友,我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说粗俗的话。”吕班手中的红酒杯点了点,向朱尔典表示了歉意。

“没关系,我的朋友。”朱尔典笑了一下,和吕班碰杯,“大英帝国和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之间的同盟永远是神圣的,先进的我们理应拥有支配整个世界的权力。”

“是的。”吕班缓和了情绪,重新风度翩翩,哪怕他的大肚子都快要把衬衫扣子崩开了。“布里松的日子不长了。”他笑道,“你知道的,我已经在中国三年了,从一个邮局的小职员到圣法兰西的公使,海利纳先生是我的恩人,布里松用亲民的诡计取代了他,这简直就是一件荒诞无稽的事情,混乱的法国,就应该强硬一点,唉,海利纳先生也许是太激进了,提出取消参议院……”吕班似乎喝多了,“查理.迪皮伊看起来已经做好准备了,又是一个救火的家伙,德雷福斯案件时,就是这个体态臃肿的绅士稳定了局面,哈哈,我的朋友,我打赌,等一切稳定下来,等人民的不满声停止,等那些捣乱的想要破坏圣法兰西和平的那群喜欢王权独裁的贱货统统被关进监狱,迪皮伊先生又会黯然离开的。”

朱尔典轻轻咳嗽了一声,吕班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喝多了,在英国公使朱尔典面前说了太多的话,于是笑了一声,“说说伦敦的天气吧。”

朱尔典微笑:“没什么好说的,我更喜欢北京的天气。”又和吕班随便说了几句,走到了窗前,静静的望着窗外。

音乐声欢腾起来,舞会显然已经到了**,吕班已经找到了开始对他微笑的美女,两人很快达成了某种默契,因为交际花必须靠光鲜台面下的暗斑滋养生长。

朱尔典喝干了杯中红色的酒浆,转过身,看着一片歌舞升平的场面。

吕班搂着美女满面红光……法国人又开始了他们擅长的自己和自己闹的戏剧。

俄国人和日本人交谈甚欢……你们早晚会扯掉遮羞布的,因为你们的利益太接近。

其它各国的公使都在找乐子,因为他们多半都是陪衬,而不是主角……是啊,我们大英帝国始终是世界的主人,我们才是欧洲的中心。

除了那些可恶的高傲的日耳曼人!

朱尔典深呼吸了一下,这是个机会,对付德国佬的机会,明天我该叫人去请袁来共进午餐了,看起来他很喜欢英国小牛排……

我们盎格鲁撒克逊人是光荣的,大英帝国骄傲的荣耀不容亵渎,这是上帝的旨意,从中世纪开始,野蛮好战的日耳曼人就该被历史吞噬不是吗。

让这些傲慢的杂种滚出清国!朱尔典此时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个绅士了,他又转过身,望向了美国使馆。

至于这些美国人,就算打赢了独立战争,你们还是我们的后裔,没错,你们在北美发展得很开心,可你们也同样远离欧洲,远离世界文明的舞台,这是不幸的,也是你们永远无法追上大英脚步的理由,看看你们软弱的军队,落后的枪炮,还想利益均沾?伦敦的工厂轰隆隆运转时,利物浦的港口轮船穿梭时,你们的土地上,还只是一群靠弓箭打猎的印第安土著。

别做梦了,康格。

朱尔典绅士般的笑着。

……

“呵,骄傲的英国人。”康格转身,将红酒杯举起,“我亲爱的客人,想要雪茄吗,来自古巴,那里已经是我们的了,因为西班牙在老去,英国人也会老去。”

“不,谢谢。”一个年轻的中国人笑道,“康格先生,对于我们老板的提议,您看如何?”

“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康格喝掉了红酒,笑得很开心,“这和我们的意向不谋而合,田先生,你的英语真不错,你也是美国人?”

田国良笑而不答,只是很有风度的举杯向康格致意,然后喝酒。他不是美国人,在成为情报部精英之前,他只是香港街头一只卑贱的地老鼠,不过,他是美国人训练出来的,因为情报部部长李奇天从一出生开始,就是美国人,标准的美国人,除了长相。

“这是老板送您的礼物。”田国良拿出了一个盒子。

康格笑吟吟的接过,打开,眼里的光变了。

“我的上帝。”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对白玉马,不管是质地还是做工,都让人惊艳。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买卖(二)

康格捧着这对栩栩如生晶莹剔透的白玉马,半天合不拢嘴。“田,我被中国古老的艺术深深折服了,这太珍贵了,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帮我谢谢赵,告诉他我是他忠实的朋友……”

康格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收藏艺术品,而这对白玉马,绝对是极品!

开玩笑,京城四大财主之一的奎俊压箱底的货还能差了?

田国良一直望着康格,没有打扰他鉴赏白玉马。田国良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却是情报部里最会表演的,以前在京城时,他就靠着这个特长下毒暗杀了维新派核心人物之一的通正使刘和光。等了好一阵,康格才冷静下来,田国良拿出一封信,递给康格,“这是我老板的要求。”

“哦。”康格小心翼翼的放下白玉马,接过了信。

“这个……恐怕……”康格看完了信,很是为难,甚至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

“康格先生……”田国良又拿出一个盒子,“我从成都出发前,老板专门和我谈过,他交代我一定要把这句话转达给您,信中没有的话。”

“什么?”康格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锦盒上。

“我老板说,不要小看英国人,他们还没老,美国是不可能利益均沾的,除非和他合作……”田国良打开了锦盒。

康格震撼了!

田国良转述赵千的话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锦盒内毫无瑕疵的翡翠酒樽。

唐朝的,据说李隆基用过,同样是奎俊压箱底的宝贝。

康格皱着眉头,半响,收下了赵千的信,也收下了比白玉马更珍贵的翡翠酒樽。“现在我们可以开心的喝酒了,田先生,请在我这里多玩两天。”他笑了。

“好的。”田国良笑道。同时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大帅啊,你说的真对,白玉马不行,翡翠酒樽就没问题了,呵,我还以为剩下的宝贝也要拿出来呢。

“狗屁,两样就够了,他妈的美国佬都是土鳖,没见过世面!剩下的,都给老子卖了,京城财主多,你小子就是影帝,卖便宜了不要回来见老子!”

虽然不知道影帝是什么,可此时大帅的话却回荡在耳边。

田国良放松的和康格喝着红酒,很快便有些醉了,但他不怕,因为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卖奎俊压箱底宝贝的任务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理由很简单,他会演嘛。何谓演?就是让人相信,不管是观众还是买主。

三天后,田国良离开了京城,带着康格的亲笔书信和两百万两白银。

“还是卖便宜了。”

田国良是以最快速度赶回成都的,而这句话则是赵大帅看到他的第一句话。

而赵大帅根本不看康格的信,一直数钱……

“大帅?”田国良愣了。

“什么?”赵千头都不抬。

“康格的信?”田国良呆呆的问。

“你要看你看,别影响老子。靠,又数错了,娘的还是纸币好,这银票摸起来就不舒服!”赵千随手把康格的信扔了过去,信封很讲究,可还是掉在地面沾上了灰。

田国良捡起了信,愣在原地,也不知该看还是不该看。

过了一会,赵大帅长出口气,终于数完了,整整两百万两,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你怎么还在这儿?”点烟的当口,看到了田国良。

“这信……”田国良咽了口唾沫。

“你傻啊,康格那是在要咱们第二件宝贝呢。”赵千吐出口烟,“你是影帝,康格更会演,他妈的人家以后可是有好莱坞。”

“啥?”田国良表情更呆了。

“是,康格会犹豫,因为我在信里的要求的确过分,可以康格的能力,他会很快明白我的用意,至少在对付英国人和法国人上,这是对他们有利的,所以他会犹豫,华盛顿也会犹豫,但他会答应,因为他知道华盛顿的那帮人虽然磨叽,可也会通过这个会那个会得出最终定论……”赵千看着田国良,“他们必须支持我,如果他们想要远东的利益的话!”

“为什么?”田国良不懂了。

“道理很简单,因为英国人支持袁世凯。美国人不笨,要不然经济也不会发展的那么快,美国人应该是全世界最会钻空子的家伙了。”赵千笑了两声,“他们不是傻子,他们也知道英国人除了德国人之外,最忌惮的就是他们,这有历史渊源的,我也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法国人家里现在乱成一锅,什么革命都有,他们肯定跟着英国人走,俄国日本也是一样,可以这样说,除了奥匈帝国这个邻居,德国人基本上在和整个欧洲掐,而美国人知道,现在英国人不找他们麻烦,任由他们提出门户开放这样的狂妄论调,都是德国人在那杵着,说不定哪个时候德国人垮了,或者一转头为了利益又和英法这些家伙混在一起,那么提出利益均沾的美国佬就该倒霉了。美国人一贯不做赔本买卖,袁世凯那条船他们是肯定上不了的,可他们想要远东的利益,又不想顶在前面,所以只有找代理人了,而本大帅,和他们关系最近,青山集团还他妈的是美国公司呢,老子还有美国国籍,他们不找我找谁?”

“可我刚回来就听说德国派了个专员……”田国良呆呆的道。

“消息很灵通嘛,不愧是李幕渊训练出来的精英。”赵千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你想的没错,德国人也会支持我,因为我来四川就是靠的他们,他们想要西南的利益。你还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奎俊那王八蛋这么多宝贝,你就给我换来了这点银子。”赵千晃了晃厚厚一叠银票,“你懂不懂货比三家的道理,一个买主要压价,两个买主可以讨价还价,如果买主更多,就能拍卖,老子现在就在做买卖,只不过多找了个买家,可以卖得更贵。可惜只找到两个,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德国人和美国人这两个买家是最合适的。至于他们之间要怎么斗,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只做生意,只卖东西。”

“大帅说的很对。”胡余胡进来了,还有梁启超和罗纶。

“来要钱的?”赵千问。

胡余胡笑着点头。梁启超笑而不语。罗纶有些紧张。

“康格的信可以扔了。”赵千看向田国良,“好好休息两天,这么快赶回来你也累的够呛,都怪我,那天对这几个读书的把话说大了,这帮家伙,成天读书,脑子都撬了,你要不答应他们,不说到做到,那道理说出来是一套一套的。”

“是。”田国良忍着笑出去了,出门的时候还把康格的信随手一扔。

赵千看着落地的信,咬咬腮帮子。康格,你这王八蛋演的可真好,翡翠酒樽可惜了了,据说还是李隆基泡杨贵妃妹子时用的呢……

门外刮起了一阵秋风,将信吹到了胡余胡脚边,他捡起信,揣进了军装口袋。

快到十月中了,天气虽然渐渐变寒,却也不冷不热的很舒服。赵千望着胡余胡,“怕谁看见?”

胡余胡摇头,“昨天我送走了巴雅克。”

“他一定很满意,因为我签了字,《成都秘密协议》。”赵千指着自己,“现在你们可以叫我卖国贼了。”

三人沉默了一下。“就像大帅说的,生意而已。”开口的是梁启超。

赵千饶有深意的看着梁启超,“卓如,这话由你说出口,我感到很惊讶。”

“人都是会变的。”梁启超笑了,“短短一个多月,成都已然出现新气象,这就是证明。”

罗纶也道:“有大帅在,四川复苏指日可待。”

胡余胡正色道:“正如大帅所承诺一样,明年十月,四川必光荣独立。”

你还是忘不了这个,赵千看了胡余胡一眼。不过现在这些人对自己都死心塌地的,特别是给了他们想要的答案之后,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拼到家了。就拿这胡余胡来说,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一米八的个,还剩不到110斤肉了,军装穿他身上空拉拉的。

这可不是管一个家,管一个公司,就连管经济建设的卡瓦,也瘦了二十多斤,面都见不着。

事儿多啊,特别是腐朽的土地要复苏时。

“拿去吧。”赵千站起身,将银票给了胡余胡,“我答应过的,虽然迟了十几天。”

三人激动了。两百万两雪花银!

“全给梓青,成都技术学院该开学了。”赵千看着胡余胡,“至于政府资金,你这些天偷偷让贝兴带人抄那些官的家也该吃饱了。”

胡余胡脸一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帅。我也是没办法了……”

赵千望着他手中的银票,沉默了几秒钟,缓缓道:“只不过是一个四川总督,压箱底的宝贝贱卖给京城更贪的官,就是两百万两,田国良急着回来,也不会卖东西,要是我,可以卖五百万。”

胡余胡三人都不说话了,尤其是梁启超,神情有些悲愤。

“忙去吧。”赵千朝屋外走去。

“大帅去哪?”胡余胡问。

“去做准备,最闲的就是我,这件事,我去吧。”赵千戴上了黑灰相间的大沿军帽,很快消失在屋外。

“什么事?”罗纶从兴奋中醒来。

“梓青……”胡余胡轻轻点头,“大帅他……”

罗纶有些愣。梁启超问:“子问,什么意思?”

胡余胡轻声道:“他总是那么自信,可我知道,他其实压力很大,因为北京他已经输了一次,他不能再输,再输的话,这条路,就彻底走到尽头了。”

梁启超和罗纶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胡余胡看着两人,“我们不要去问他干什么,如果他确定,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就像那个一年后四川光荣独立的承诺。我们只需要……相信他就好。”

“子问,你说的对。”梁启超目光中透着坚定,“义无反顾的跟着大帅,不管他做什么,我们都跟着,不管多困难,我也要一起努力,为了大帅,也为了中国。”

“信仰。”罗纶说了两个字。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们是关键

又过了几天。成都一切如常。各人该干嘛还是干嘛。

卡瓦依然每天带着一帮青山集团的精英员工在成都城里东奔西跑,圈定厂址。青山集团高薪聘请的美国人伯恩斯是美国著名的建筑学家和规划师,按照他的说法,这里就像个未开化的村落,没有商业区,没有居民区,没有工业区,甚至还有农田种在了城里,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他向卡瓦要求更高的薪水,卡瓦答应了,因为城市建设也归他管。

伯恩斯的能力很强,就是贪,这是美国人的传统。

成都技术学院终于开学了,院长罗纶忙得直接将家安在了办公室里,反正他单身一人,父母都在西充县老家。学员很多,下到两三岁的孩童,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反正只要来学院学习了,就有吃的喝的。

于是乎,学院成了院坝,每天都闹哄哄的,就连真正想来学习的人也待不下去了。在学院里暂时任教的青山研究所科研人员感到很惊讶,这些应该是全世界最贵的老师们纷纷表示看不懂,也都在向年轻的罗院长质问,为什么不把那些每天只是为了来吃饭的居民送到该救济他们的地方去,比如教堂和福利院什么的,这里是学院,是我们放弃研究工作来任教的学院,是大老板花了大价钱的传播科学的圣地!

罗纶很头疼,可他无法推托这是因为大帅说的学员都提供食物的原因,这是他应该解决的问题,不然赵大帅让你当院长干嘛?领导者领导的是大局,而过程之中的困难,就该办事的人去解决,要不人人都是领导者了,谁还去干事?

最后罗纶想了个办法,让保护青山研究所科学家的刘豪林副军长派人在学院门口站岗。看到拿着枪的青山军士兵,虽然枪里没子弹,学院门口乱七八糟的场面也好多了。然后,他临时建立了门禁制度,规定了学员的年龄,颁布了考核标准,各种措施下来,情况大大好转,虽然一些人仍然是冲着学院提供的食物来的,但至少没有幼童和老人在人群中拥挤的荒诞局面了。

虽然这是中国人的劣根性,可总管成都军政府政务的胡余胡知道,出现这种局面,思维方式落后是根本,但成都很多人吃不饱饭也是重要的原因。于是胡余胡在成都建立了几处救济站,每天定时发放粮食,来源是以前满清成都的粮仓。依然是无数人排队拥挤的局面,可至少学院那边可以正常教学了。

胡余胡也在叹气,这些粮食原本是提供给青山军的,可现在为了民心只有发放出去了,而青山军每天的食物供给全部从成都商人那里购买。

这也带来了好处,就是成都的市场活跃起来了,随着青山军的规模不断扩大,需求还会更大,无疑是大大促进了市场流通。

更好的是:开仓放粮之后,赵大帅在成都百姓心中的威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钱啊,这都是钱买的啊。不知不觉中,胡余胡的感叹声也带上了赵大帅的思维习惯,这个才华不能用正常人角度去衡量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特别是一团乱麻的情况下,这种思维方式很管用。

人性。胡余胡这段时间经常想的就是这个词。这个西方人在研究哲学时必须谈论就像中国人在说儒学一定要说仁义一样的词。

军政府是建立起来了,可运营真的很难。缺钱暂时缓解,另一个致命伤立刻蹦了出来……

缺人!

这比缺钱更痛苦。没钱了胡余胡可以去打满清那些腐败官僚的主意,可没人该怎么办?不可能再启用那些被废掉的满清官员,在赵大帅提出的成都军政府必须全盘西化的大方向下,胡余胡自己都不相信那些抽大烟身体虚肿拖着条辫子要死不活的家伙能干什么。

那人从哪来?全中国都缺人才!

不是能读书的人才,是能干事的人才!

一定是这样,赵大帅对人才的定义就是能干事,比如现在正为制订《成都军政府暂行法令》几乎每天熬夜的梁启超梁卓如,比如已经让成都技术学院开课的军政府教育部长兼学院院长的罗纶罗梓青。

就连胡余胡一直觉得跟在大帅后面无所事事的李尧也找到了事干,那就是军政府治安部部长。

成都军政府已经建立起四个部门,加上并进来的情报部,五个部门已经有了负责人,可梁启超的司法部,罗纶的教育部,都只是他们依靠个人能力在顶着,根本谈不上运转。

李奇天的情报部有老班底。被赵大帅强行安排了治安部部长职位的李尧也有他自己的办法,这个邪乎的小子,短短几天,居然把成都街上那些地痞流氓都收拢起来,成立了一支治安大队,至于用什么手段收拢的,胡余胡想都不愿意去想——这哪里是管治安,简直就是黑帮漂白!

不过……效果还真好。

胡余胡不得不承认,这支所谓的治安大队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都门儿清,不到一个星期,什么妓院什么赌坊什么地下钱庄,都梳理得顺顺溜溜,同时每个月还能为军政府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

只有一种地方,李尧是坚决扫除的,手段黑得吓人。

大烟馆,另外,就是私卖烟土的局子。

胡余胡知道,这肯定是赵大帅的意思,虽然成都加上周边十二县的罂粟田已经被军队控制,据说还在照常种植。胡余胡也猜到了,赵大帅想靠这个赚钱,不然他让李尧扫了那些卖烟土的点子干嘛?

又是一大笔钱进账,这年头,在中国的土地上,凡是与大烟有关,都代表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按照经济建设部部长卡瓦的话说,这是黑心钱,理应用同样阴暗的心去吞噬。

其实胡余胡看到卡瓦微笑着说这句话时心里是虚的,他怎么也不明白,那个梳着小辫子优雅得就像古堡贵族一样的洋人为什么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任何话。

要说黑,李尧才黑,你卡瓦,更黑!

大帅在旧金山时手下都是些什么人?身为成都军政府总理的胡余胡常常这么想。对,胡余胡是总理,而他按照大帅意思建立的军政府从架构来看也根本不像个地方政府……

哪怕现在因为大量缺人而残缺不全。

理由只有一个——一年之后,称王四川,光荣独立!

赵大帅是军政府的元首,这个词是他本人想出来的,胡余胡众人都觉得很贴切。可几个关键部门勉强成立十多天了,元首同志还是军政府第一大闲人,就连李尧搞出来的那个治安大队一个小队长都比他忙……

关于军政府的种种,百姓们是不大知道的,他们只知道赵巡抚是青天大老爷,免了三年赋税不说,还惩治贪官,为他们做主!

所以,他们很拥戴赵巡抚,甚至只要赵巡抚出现,场面一定是呼声嘹亮,不是惨呼,是欢呼。

胡余胡一点都不担心百姓会怎样,因为现在他们过的比奎俊当总督时好多了,等一年之后,他们已经习惯拥戴赵巡抚,并习惯了越变越好的生活,一切就好办的多。

胡余胡最担心的是北京。这也是他让青山军暂时独立存在的原因。

这才是成都军政府能否继续发展的保障。

拜托了,陈墨风,拜托了,杨紫玉(紫玉是杨泽的字),拜托了,青山军,能不能撑过这关键的一年,四川能不能光荣独立,就看你们的了。

胡余胡走出已经改成军政府办公地的总督府,望向了府南河对岸的军营。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他是不同的

第182章 他是不同的

船行水退,浪后翻腾,两侧是巍峨的青山,似有几万重。

轮船的汽笛声掠过了长江的水面,这是一艘法国船,经过三峡时,刻意放慢了速。人们走上了甲板,欣赏这壮美之景。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语言基本上来自欧洲。

巴雅克合上了那本《思考与回忆》,望着叠嶂的山峦。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他轻轻念着,嘴边泛起了微笑,“很美的诗,很美的国。可惜……”

巴雅克想起了一个男人,眼神色有些复杂。

“他没有那么简单,太容易了,容易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巴雅克闭上了眼睛,江风吹拂着他金色的头。

赵千。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从政以来,这是巴雅克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的想法。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把和赵千签署的《成都秘密协议》带回德国,让高层做决定。

虽然我拥有帝国授予的决定权,却不能做出决定。巴雅克睁开眼睛,目光落了《思考与回忆》的作者落款上。

爷爷,这就是失败的感觉吗。

当外交家的眼睛看不到对手的内心,他就只能成为一个可悲的信使。

“对不起……我还是太年轻了。”巴雅克将书靠了胸口。

“你小子活了?”赵千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晶光亮。

“谁闯进去了!”帐篷外传来了一声怒喝。

“哎哟,被现了。”赵千对躺**上的赵勇程笑了一下。

赵勇程挤出了个笑容,上半身被包得跟种子一样,看得出来,这驴小子精神状态很不好。

“可恶,不知道病人会被感染吗!”一个洋人医生冲了进来,白大褂穿灰色的军服外。是莫里斯,青山军的正牌军医。

“大帅?”莫里斯愣住了,身后几个同样军服外套白大褂的年轻军医也愣住了。这几个来自美国的年轻军医是勒非推荐的,他们和莫里斯一起,从回到成都开始,正式成为了青山军军医。

赵千回头,朝莫里斯这位四十岁的美国人微笑。

打下成都以后,由于医疗人员和物资匮乏,导致青山研究所医学实验室的医学家们必须使用昂贵而稀缺的药品为青山军治疗,这些药品都是用于实验的,非常稀有,所以等到绝大多数人得到了有效治疗之后,昂贵的实验用药品也一干二净。

亏大了,所以赵千第一时间建立起青山军医院,高薪聘请的前美国陆军出色军医哈伦莫里斯任院长。医学实验室室长勒非的得意门生,年仅二十三岁的霍普金斯医学院高材生凯德任副院长。

这是凯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因为赵千回国时需要医生,所以勒非把他推荐给了赵千。凯本来不愿意来国,可还是高额的薪水下屈服了,直到现,从香河到南洋的小岛再到成都,凯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条件虽然艰苦却充满活力的环境,喜欢上了只有几间医疗帐篷、四个同事、以及粗陋设备的青山军医院。

因为成都技术学院要开课,所以成都一役的重伤员都搬到了位于军营内的其实顶多算个医疗站的军医院。赵勇程也是重伤员,于是一个星期前也到了这里,只不过他是第一旅的旅长,所以有一间单独的帐篷给他。

凯是专门负责赵勇程的,他看到了赵千来,也认识这个他看来有些神神叨叨的大老板,出于责任心他想阻止,可想到自己资历尚浅又不敢,于是只能去找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有人影响治疗就破口大骂的莫里斯院长……“大帅,请您离开。”莫里斯恢复了正常,板着张脸道,他本来就瘦,冷着脸就吓人了。

“哈哈,莫里斯,你太认真了,我很健康。”赵千笑道。

“住嘴!”莫里斯突然大怒,“我来国可不是为了让多的战士死去的!我以前叫你老板,现叫你大帅,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你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是这支军队的医生,是个军人!”莫里斯摘下了军帽,狠狠摔地上,“如果你再这样随便乱闯,我马上就回美国!”

四个年轻军医吓坏了,尤其是凯,偷偷望向了那个像是刚操场上滚打了一阵子的男人。

“凯!”莫里斯大吼。

“是,院长。”凯打了个哆嗦。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莫里斯瞪着凯,手却指着赵千,“他刚才操场进行了剧烈运动,浑身沾满了灰尘,这样一座落后的城市,很容易将病菌带给病人!赵旅长是你负责的,你到底有没有责任心!不用想了,我一定扣你的薪水!”

说完,莫里斯看着眉头渐渐皱起的赵千,微微愣了几秒钟,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院长?”四个年轻医生愣了,凯是叫了出来。

“别担心,我不会这里了,凯,也没人扣你的薪水了。”莫里斯停了一下,“哼,我还以为有所不同,所以才接受了这份工作,结果还是一样的,为什么总是有哪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

“哪种家伙?”赵千开口了。病**上的赵勇程已经看呆了,微微张着嘴。

莫里斯又冷哼一声,迈开了脚步。

“对不起,你是对的。”

莫里斯愣住了,回头,表情有些惊讶。

赵千笑了,“莫里斯院长,我刚才皱眉头,只是想我哪里做错了,并不是对你不满意。你骂的很对,这样的确容易带入病菌,你看你们这里连毛巾都是消了毒的……哈哈。”

莫里斯看着赵千,四个年轻医生也看着赵千,凯的眼还有不可思议的光芒。

赵千走了几步,蹲下身捡起了莫里斯扔地上的军帽,想身上擦,现自己没穿上衣,只能裤子找了块干净地方擦了擦,也不敢拍,怕引起灰尘。

莫里斯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赵千,眼波动起来。

“对不起,我再次向您道歉。”赵千将军帽双手递给了莫里斯,“您是我见过优秀的医生,也是出色的军人。”

莫里斯呆呆的接过军帽,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谈不上优秀,比医学实验室的那些人差远了。”

“不。”赵千微笑,“敢为了自己的专业骂上司的家伙我看来都是优秀的。莫里斯院长,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美国陆军医院,放心,我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也不会做愚蠢的事情,呃,当然,这一次除外……呵,我要是让你离开,才是愚蠢的,不是吗?”

莫里斯望着这个朝自己微笑的男人,又呆了一会,缓缓将军帽戴了头上,如往常一样板起脸,冷声道:“请离开这里,我们要为他检查了。”

“好好。”赵千举起双手,“我说一句话就走。我说,莫里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老板着脸呢,这样不好,容易得罪人……”

看到这个突然又变得嬉皮笑脸的家伙,莫里斯实有点无奈,可心里多的感觉,还是感动,真正的感动……“好,快点,不准靠近伤员。”

赵千扭头看向了赵勇程,大声道:“驴小子,给老子赶快好,老子还等着你呢,年底一定要好,咱们去打仗!”

说完,飞一样的离开了,留下了一阵甚至听起来有点猥亵的笑声。

大帅的笑声听不到了,可赵勇程的眼,却慢慢的湿润了,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血气,“莫里斯医生,我一定配合治疗,不管多艰难!”

莫里斯盯着他,点点头,罕见的笑了。

“嘿,凯,院长居然笑了,你猜他现想什么?”拉瑞撞了撞凯的肩膀。他也是霍普金斯医学院毕业的,同样是勒非带出来的学生,二十岁,水平很高,因为不满旧金山市立医院的上司而离开,当勒非告诉他去国可以拿很高的薪水之后,拉瑞丝毫没有犹豫,父母都俄亥俄,自己又单身一人,干嘛不换个环境?

凯笑着看了拉瑞一眼,走到莫里斯身边,“院长,他还是不同的,对吗。”

莫里斯望着赵千离开的方向,沉默了一下道:“好了,开始工作,你们是医生,也是军人,这支军队就是我们的家,谁不努力工作当心我扣他薪水!”

凯笑了,拉瑞他们也笑了。

然后,几个军医开始给赵勇程做检查,他们现,这个年轻的**官的脉动,变得格外有力。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尊敬

第183章 尊敬

嘭,马强摔地上,一脸的泥巴。昨天刚下了雨,成都的十月,秋雨绵绵。操场上是泥洼地,士兵们训练起来挺难受的。

“旅长,您菜了!”

“妈的,这么说旅长,冯二你小子要倒霉了!”

“倒你娘的霉!老子每样训练都是排前面,大帅说过,练的好就是资本,老子又没违反纪律!”

“操,老子为你好!不识抬举!”

“为你娘的好!”

“信不信老子丢翻你丫的!”

“来!怕你没**!”

本来两个看热闹的兵干起来了,休息的兵哄的一声全围了上去,闹成一片。

“你小子不行啊。”赵千走了过来,青山军的灰色军服上全是泥巴。

“大,大帅。”马强爬起来了。

看到大帅来了,喧嚣的兵一下全过来了!虽然这段时间大帅天天军营里混,可只要他出现,绝对还是里三层外三层。

“大帅,啥时候打仗啊,鸟都等出毛病了!”一个兵叫了起来,正是开始干架的冯二。

“冯二,老子就知道是你惹事儿。”赵千笑骂,“老子看你不是鸟出毛病,是脑子出毛病了!”

“嘿嘿。”冯二摸着一脑袋茬子头,“无聊嘛。”

“好好练,快了。”赵千看向了将马强摔地上的哈泰,“先成都过个好年再说!到时候看你们表现!”

“好嘞!”“咱们二旅还用说!”“是啊大帅,打成都咱们可是第一个冲到总督府的!”“奎俊那孙子运气好,他妈的死的早!”“瞎叫唤啥,杀不了奎俊,杀荣禄啊!”“说的好!国那么大,狗官多!”

士兵们都叫唤起来,生怕大帅听不见似的,只有冯二叹了口气说还要等过年啊……“自己玩去,休息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娘的干架也不开个局子,赌银子多有意思!”赵千挥挥手,朝哈泰走去。

“哈哈!”士兵们散了,他们也知道大帅来是有事情,闹一阵也就算了。不过冯二说的话也代表了他们的心声,第二旅这窝子匪兵以前绿营是过过苦日子的,所以他们比谁都恨那些狗官,也是真的等得鸟出毛病了,天天就盼着打仗。

很快,又开始干架了,马强对冯二,不是练拳脚,而是“截杀”,毒蝎全体队员当了青山军教官以后,毒蝎练习的赵大帅教给他们的“截杀”也成了青山军每天必须训练的项目。

这一回,这帮匪兵们开了个局子,二旅副旅长洪面前的军帽里全是碎银子……谁敢骂爷们赌博,就算陈军长来了也不怕!为啥?大帅说的!

二旅的兵是对赵千死心塌地的,因为正是这个男人将他们从绿营的废物变成了挺着鸟的汉子!

所以不管对错,只要是赵大帅说的,对他们而言就是天理!

“想什么?”赵千哈泰旁边蹲下了,摘下军帽,从怀里掏出压得皱巴巴的烟盒,“妈的,贝兴那小子是疯狗,打不过还要咬。”

他刚刚三旅,和贝兴练拳。哈泰蹲了赵千旁边,此时,这条猛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要知道,徐福和贝兴以前都是哈泰的亲兵,现他们一个是三旅的旅长,一个是副旅长。

而自己……哈泰眼动了动。

“喏。”赵千递给了他一支烟,“还过得惯?”

哈泰接过了烟,赵千甩开打火机,帮他点上。

“伤好了?”赵千侧头望着他。

“嗯。早好了。每天就跟着二旅一起练练。”哈泰深深吸了口烟,“想看看自己老了没。”

“为什么不跟着三旅练?”赵千叼着烟,“徐福和贝兴都是你带出来的。”

哈泰吸着烟,没有回答。

赵千拇指和食指夹住烟,吸了口,吸多了,烟熏到了眼睛,皱着眉笑道:“你老什么啊,要说京城的哈泰,谁不知道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你看马强那小子,学了那么久截杀,还不是被你两下就甩翻了……”

“大帅。”哈泰打断了赵千的话。

“嗯?”赵千虚起了眼睛。

“是不是……因为我是满人?”哈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赵千没有回答,手指一弹,半截烟飞了出去。然后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颈,手后颈的蝎子纹身上摸了一下,“来,我们练练。”

哈泰眼一亮,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棱角分明、胡渣邋遢却挂着微笑的脸庞。

冯二和马强对掐没人看了,洪那小子是端着帽子就蹦了过来。

开玩笑,大帅和哈泰那条猛汉对打,这机会可是难得!

越来越多的兵围了过来,就连其它旅的也来了,偌大的操场上本来到处有人,可现却二旅训练的地界围得水泄不通!

“三两,大帅赢。”马强眼角还是乌青的。

“旅长真他妈抠逼,我三两五。”冯二说。

“你银子呢,别光说不练。”洪不满了。

“没带。”冯二理直气壮。

“滚你娘犊子。说老子抠逼,你丫才是!”马强笑骂。

阿尔曼这些毒蝎队员也站了一起,抱着手看。

“哟,黑马褂也赌。”贝兴看到了正兴高采烈开盘的施耐德。现青山军背地里都叫他们的教官黑马褂,原因就是毒蝎的制式战术背心是黑色的。虽然这么叫,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被那位像个大铁块一样的黑马褂头头看上,也成为一名让人羡慕的黑马褂……“我一美元,大帅赢。”阿尔曼居然参与了。

“你输定了。”施耐德虽然惊讶,却还是一脸赌徒本色,“还记得来国时吗,那时我们船上,大帅和巴特比俯卧撑,故意让巴特赢了,告诉你,那个满脸胡子的国人就是另一个巴特。”

“你是说……”克尔辛眼一亮,“大帅会让他赢,帮助他树立威信?”

“那是当然了。”德里安充满艺术气息的笑着,顺手将一张钞票放了施耐德的黑色贝雷帽里,“大帅心里,哈泰很重要,他是让哈泰来青山军适应环境的,因为哈泰以前是清**队的军官。”

“没错。”陈荣也放进了一张钞票,“我也赌哈泰赢。我也认为大帅是让哈泰感受一下青山军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现差不多了。”

“长官,这一次我可不站你那边了。”齐格笑着把一张钞票给了施耐德。

于是,除了阿尔曼以外,毒蝎其它二十个人全部压了哈泰。

“观众都到齐了。”赵千看了看周围,招了下手,尖叫声四起。

“你他们心的威望很高。”哈泰道。

“我是他们的神。”赵千看向了哈泰,陡然间眼精光暴射,“所以他们的信仰不会失败,你要小心了!”

一拳,一脚,干净利落!

哈泰没有反应,倒了地上。

哄!

围观群众们炸锅了!

哈泰心蓦地升起了一股怨气,两个多月来的压抑似乎一瞬间爆了!

嘭,哈泰鲤鱼打挺起来,躲过了赵千的回旋踢,一个扫堂腿将赵千弄翻地。

“好。”赵千挺身而起,“不愧是从小练武功的。”

“大帅,你也要小心了,我不会输!”哈泰扑了上去。

赵千转身,躲过了哈泰的脚,侧身抓住哈泰的胳膊,就要背摔……可是!

哈泰居然反手拧住了自己的手腕,上下齐齐用力,脚下就空了。

“我忘了你是满人……”赵千再次鲤鱼打挺起来,嘴角弯起,“擅长摔跤!”

忘了我是满人?就哈泰愣神时,拳头已经到了面前,哈泰急忙招架,手却挥空了。

虚招!

果然,赵千高压腿砸了哈泰背上。

哈泰扑倒地,赵千没有给他喘息的余地,冲上去就要踩,哈泰一个翻身躲过,然后,两人就这样不分上下的打了起来。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当两人已打了二十分钟的时候,观众们已经忘记了欢呼,静静的看着。

太精彩了!

“这个大胡子很强。”德里安搓着手。

“我不是对手。”陈荣咬咬牙,看向阿里曼,“你呢,头儿。”

阿里曼摇摇头,“就格斗来说,我现已经输了。也许能和他打一打的,只有巴特,哈泰的技巧很出色,靠着抗击打能力和绝对的力量,巴特至少不会输。”

“国功夫。”张二虎有些自豪,“哈泰是江湖好汉。”

华人队员们纷纷表示赞同,而盖伊、凯斯、费南多、西诺里这些外籍队员已经询问有关国功夫的事情了。不管是外籍队员还是华人队员,他们都是毒蝎,这个名字才是他们的归属,他们唯一的国籍。所以他们是兄弟,以毒蝎之名生死不离的兄弟。

就这时,哈泰倒下了。

赵千喘着气,双手高高举起,大吼一声!

赢了!大帅赢了!士兵们全部欢呼起来,狂热到了极点,他们的神没有输,他们的信仰没有倒下,哪怕哈泰的强悍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我不能输,绝对不能!

赵千扯掉了上衣,猛地摔地上,溅起了泥水。

士兵们的欢呼狂热了!

“我没让你,你很厉害,而且……”赵千伸手把哈泰拉了起来,“你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心。”

哈泰愣了,望着那些热血沸腾的男人们。

赵千抬手,士兵们知道大帅有话要说了,就算血气已经要涌出来了,他们还是渐渐安静下来了。

“他强不强?”赵千抓住了哈泰的手,高高举起。

“好汉!”冯二带头喊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齐声喊起了好汉,节奏那样雄浑,声音那样有力!

就连毒蝎也跟着青山军士兵们的节奏喊了起来,阿尔曼看着哈泰的表情,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现我宣布,青山军第二军正式成立,而他……”赵千用力握着哈泰的手,“就是第二军的军长——哈泰!”

士兵们欢呼起来了,青山军第二军成立,那就意味着我们将变得强!

开始的热血伴随着激动彻底的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哈泰热泪盈眶!

“忍住别哭。”赵千一直握着他的手,一直高高举起,“情享受,享受被你征服的兄弟对你的尊敬。”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

哈泰狂吼起来。

然后,所有人跟着他一起喊着,那声音就像一把闪耀的巨剑,让秋天阴霾的天空也绽放出了灿烂!

“你们输了。”阿尔曼转身,“叫回你们负责训练的兵,开始训练,与训练无关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施耐德撇撇嘴,“明明很高兴,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哇哦,荷兰大洋马也会用成语了。”陈荣从他身边走过。

“头儿,那好像不是成语。”一队的程飞小声说。

“管他那么多,各就各位,开始训练了,过了冬天,生活会精彩。”陈荣露出了微笑。

我知道,你是不能输的,因为我们,因为你的兄弟,这很艰难,但你必须走下去,加油,我的大帅,我尊敬的人,我可以毫不犹豫为你付出生命的兄弟……阿尔曼深深吸了口气,朝一群仍旧热情不褪的第一旅士兵走去,那是他负责训练的兵,青山军里素质好的兵。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建设

第184章 建设

“操场上闹什么?”陈玉山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杨泽望了一眼,笑道:“还用问?大帅说他出去放松一下,结果到现还没回来。”

这是离操场不远的一座宅子,还建设的青山军营里,也就这个宅子有墙有门能挡下风。所以这宅子被改成了参谋部,虽然简陋的很。

“我们继续。”陈玉山目光回到了桌上,那里是一张手绘的地图。

杨泽点点头,指着地图,“我看向东,先拿下重庆府。”

陈玉山沉思了一会,开口道:“航运要道,必须控制住,虽然现朝天门码头已然掌握,不过拿到手上的东西才算自己的。”

杨泽道:“根据情报部从重庆传回的消息,重庆防军不到三千人,装备落后,训练松散。”

陈玉山拍了下桌子,“就这么定了,大帅说休养到年后,我看倒不如乘胜追击,现青山军士气正盛,兵员扩充很快……”

“所以就要拿下重庆?”赵千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哈泰。

“大帅你的脸?”陈玉山和杨泽都是一愣。

“没事,随便练练。”赵千坐了下来,“一个成都都吃力,你们还要重庆?”

陈玉山道:“手到擒来,为何不取?”

赵千看着他:“取了容易,吃下难。不要说重庆了,我们现出,拿下半个四川都不成问题。可拿下了怎么办?放那继续烂?缺人缺钱,反而贪多嚼不烂。”

陈玉山还想犟,杨泽却明白了,笑道:“我明白大帅为何要成都过年了。”

赵千点头:“青山军人数现飞一样的增长,这是好事,也能变成坏事,人多了,对军官的需求就大,军需补给大,士兵吃什么,住哪里,这都是问题,我们总不能老是铺一地帐篷。”

哈泰插嘴了:“我听说许多进军队的兵都没有枪,没有军装,甚至还要回家吃住,这并不是军队该出现的情况。”

陈玉山看了哈泰一眼,“京城护军倒是有枪有军装,可惜还是一塌糊涂。”

哈泰愣了一下,咬牙想说什么,但他忍住了,闷头不再言语。

“墨风啊。”赵千皱起眉头,“你觉得哈泰军长说错了?”

“军长?”陈玉山一愣。杨泽也一脸疑惑。

“青山军第二军军长,我任命的,有异议?”赵千看着两人。

“墨错话了。”杨泽小声道。

陈玉山也知失言,对哈泰道:“对不住了,兄弟。”

哈泰抬起头,目光动了动。

赵千道:“哈泰,这个陈墨风狂生一个,不要说你了,我经常都被他搞得很无奈。”

哈泰起身,敬了个军礼,“你我同僚,同为大帅效命,言语冲突必是常有之事,墨风兄弟不必挂心。”

好汉子,拿得起放得下,陈玉山眼流过一丝欣赏的目光。

杨泽看二人芥蒂已除,开口道:“大帅和哈军长说的都对,我也赞成休养到年后,青山军需要整顿,推行强而有力的制。”

不过二十岁,杨泽便已表现出超越常人的稳重,尤其是经过了成都一战后,他就像个海绵,不断从实践吸取军事知识。

看到杨泽同意,陈玉山也不说什么了,他是个天才,但天才和人才的区别就是多了个二字,所以容易摔跤。杨泽的天赋没有陈玉山高,年纪也小了四岁,可赵千心里却对杨泽放心一点。

但是,陈玉山的天赋确实高,临场应变能力是无人出其右,如果非要找个天赋和他不相上下的,那就只有现欧洲的蔡锷了。

看着陈玉山和杨泽商量青山军的编制问题,赵千也观察,不是观察陈杨两人讨论过程有什么问题,而是观察他们性格上还有什么弱点。将领是军队的灵魂,好将领可以让哀兵奋起,扭转颓势,这很重要。

很多事不必自己操心了,陈玉山杨泽这些人都年轻,必须要锻炼,自己只需要用好他们就行,如果上到军队展方向下到士兵吃喝拉撒都要管,那还建军干什么,不如自己领着毒蝎就好。

不可能的,就算毒蝎是世界兵王,那也不能代替千军万马。

哈泰站一旁静静的听,不插言。赵千知道他向两个年轻人学习。把哈泰放青山军一个多月了,目的就是让他看到差距。现看来效果很好,哈泰这个人,打过甲午,又天子脚下混了那么多年,一些事早就明白,根本不用自己说,轻轻点一下,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打下成都以后,不到两个月时间,青山军第一军已经扩充到了两万多人,但是因为军用物资缺乏,军营建设刚刚起步,所以现很多人都是登记册,还没有分配。

青山军是按现代合成化集团军建制,一个班战斗人员是十人,三个班一个排,三个排一个连。而自从打下成都以后,连级以上的单位就不遵循香河成军时人少为了方便管理推行的“三三制”了。算炊事班,通信员,司务长,三个排长、副连长、连长,青山军一个连是120人。一个营基本配置是五个连,也就是人,一个团配有三个营,包括二线非战斗单位内,标准人数是2000人。一个旅个团,含非战斗单位满编13000人。一个军标配是三个旅,但这不是固定的,根据战时情况可以增加或缩减。

第一军没有满编,赵千就成立了第二军,为什么?

理由就是成都防军那4000多个降兵。

先让哈泰和成大均去带,总不能那放着。

看到陈杨两人商量的差不多了,赵千开口道:“成都防军的降兵全部划分到第二军,哈泰任军长,成大均副军长,编制不管,暂时由哈泰和成大均管带,军官还是用他们原来自己的,以命令形式出去。”

陈玉山张口想问,赵千却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说:“军饷待遇和第一军一样,都是青山军。他们也苦,我知道这些兵给清廷卖命,一家老小连饭都吃不饱,我相信,他们自己会有比较的。”

陈玉山点点头,不再多言。

赵千看向哈泰,“明天开始,带着我的命令去第二军。”

“是!”哈泰挺胸敬礼。

因为现是特殊时期,所以军事管理权是赵千一手控制的,并没有交予军政府,而陈玉山负责管理和统一下达命令,这其实不科学,但青山军现像个样子的也就是打下成都的那些兵,教官短缺,军官缺乏,物资用品跟不上,这就是青山军的现状,哪怕天天报名参军的年轻人堵门口。

丛林时代,军队就是黑洞,专门吞钱的黑洞。以前不过几千人,按赵大帅的话说军费就跟海水一样,现两万多人,还有4000降兵,钱虽还够,但赵千知道,用不了多久,肯定捉襟见肘。

还好,十月刚过,旧金山的第二批物资来了。

非常多,分了几批运到成都,规整都动用了大批人力,甚至青山军都停了几天训练。

是说这批物资怎么这么慢,原来自己的老丈人把老底都掀了。莫氏船舶公司所有的船只都用于这一次运输,加上香港的卡西奥船舶公司的转接,十一月间,将近四十多船物资朝天门码头上岸,再转运至成都。

除了物资,还有人力资源,青山集团旧金山的员工绝大多数都愿意来国,因为薪水是两倍,特别是青山兵工厂的那批人,包括总工程师孔茨、一厂厂长绍尔等等,反正旧金山的厂以后只生产青山97式和青山左轮,用不了什么技术。二厂厂长宋宏留了旧金山,继续主持生产,因为青山97式不止要走私到南美、香港,还要装备美国陆军,这是很大的产量,所以技工们要分批次来成都,不能一下就抽空了。

比如这一次来的兵工厂高级技术人员只有总工程师孔茨和一厂装配车间主任本恩,另外就是一些精英技师了。

美国人伯恩斯规划的工业区里,赵千带着孔茨众人考察着卡瓦圈定的青山兵工厂厂址。

而另一边,青山劳保用品厂几乎是全部从旧金山搬来了,经过两个多月搭建起的临时厂房里,以为蒸汽机为动力的老式机器不到三天便运转起来了。

没办法,这是权宜之计,因为成都太落后了,基本上没有电力动力。

于是,做了决定后,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孔茨,赵千便来到了工业区北面。这片工业区位于成都市郊,原本是几个村子,后来村里人走的走逃的逃,已经荒废了。而特斯拉几乎二十四小时待着的地方,便是一间火力电厂的选定地址。

“上帝,这么好的地方,居然只是几个村庄每星期交换物品的市场。”

还没走近,赵千就听到了特斯拉的感叹。

无奈的笑笑,走了过去,只问起特斯拉还需要什么,不问“建的怎么样了”之类的屁话。

因为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比特斯拉还了解电力,爱迪生都不行!这位启示未来的神是整个地球专业的人才了,自己还参合什么,找别捏?

外行领导内行是赵大帅看不惯的事情,没有之一。

一切都紧张有序的进行着,就像一场加紧迫的战争,把科学和明带来的战争。

成都姓们开始觉得很鲜,城里一下多了那么多洋人,还对他们和和气气的,可后来他们现,这些洋人都很忙,走路很急,吃饭很急,甚至打招呼都很急。然后,一些不愁吃喝的人依旧茶馆里喝花沫子看热闹听说书的讲赵大人的传奇故事,而另一些人,那些绝大多数穷苦的人,则找到了工作,他们,想要吃饭想要挣钱的劳动力,加入了建设成都的战斗,并渐渐成为主力军。

军营的建设也如火如荼的进行,主要是按照阿尔曼的想法。赵大帅看雏形就知道,活脱脱的一个德国陆军军营。不过自己也提出了意见,比如军医院好建军营里、通信站、养殖场什么的,这些都是来自现代军营的概念,阿尔曼、齐格、卡尔这些人听了一些,一些他们认为实现起来很困难的毫不犹豫的就给抛弃了……赵千也没多管,毕竟现代有些东西这个时代是行不通的,吸取一些就行了,根据实际情况来。总之,青山军的军营是一座结合了一些现代军事概念的德式军营,占地面积很大,因为成都现不缺的就是土地了。

参谋部里,赵千坐椅子上,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要不是陈玉山把他盯着,差点都要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这真是你设计的?”赵千咽了口唾沫。

“觉得怎么样?我的老板。很完美,就像艺术品对吗?天啊,我自己都佩服自己了,也许我选错了职业。”

勒非一身洁白的西装,白手套上一尘不染,此时他看着自己的杰作,笑得很开心。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军服

几个兵站在屋子中央,穿着勒非设计的青山军军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各种都有。他们已经不自在了,可还是挺着胸膛站军姿。

青山军士兵的常服、战斗服、作训服,军官的常服、作训服、礼服,等等。

一个系列,甚至连龙卫军和李尧搞出来的治安大队都有制服!

仅仅是这些,赵大帅是不会瞪牛眼的。

因为勒非看到了自己凭爱好仿制的纳粹军官服,所以灵感迸发……

嗯,军政府,加上这行头,历史提前了几十年。

纳粹……这一系列,就是纳粹德国的军装!尤其是龙卫军的制服,简直就是纳粹党卫军那帅到家的黑色制服翻版!

是帅,不管后世如何说,帅就是帅,好看就是好看,男人穿上雄风四射,望女人堆里一站,保证今天晚上不用撸管!

好吧,这就是巧合吧。历史拥有无数的巧合,没有巧合的历史是乏味的,看历史喜欢看资料的往往都看不到生活。

因为历史是人写的,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要睡醒了扒拉眼屎,肚子痛了找茅坑。其实看人更有意思不是么,这个世界的最佳娱乐就是人玩人了。

老子就被娱乐了,被这个变态的美国大夫娱乐了。

依旧是灰色为底色,辅以黑色白色,只是金色肩章上是空的,因为没有军衔。

但是,却比开始青山劳保厂做的军服肃杀多了。

“那是龙?”赵千看到了大沿军帽上绣的金色花纹。

“对,为了保证美观,我专门询问了罗狼先生。”勒非笑着点头。

话音刚落,罗狼进来了,第一眼就看到了龙卫军的黑色制服,静若止水的脸上不禁有了表情。

“怎么样,罗狼先生?”勒非依旧得意的很。

“很好……特别是帽子上的龙。”罗狼露出了微笑,如同落在寒冰上的一缕阳光。

赵千问罗狼:“你是专门来看的?”

罗狼看向了赵千,先是敬礼,然后道:“对,来看飞翔的龙。”

赵千笑了。的确,那条绣在帽子上的金龙,虽然张牙舞爪,但却张扬得让人血脉贲张!

“我看……”赵千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跟着起立。

“军旗有了。”赵千目光落在了那条金龙上,“勒非,交给你了,就叫腾龙旗吧。”

“非常荣幸。”勒非很绅士的行礼。

腾龙……罗狼的心在跳。

金龙腾飞,一往无前!

“设计得很成功,你的确选错了职业。”赵千虽然在开勒非的玩笑,但也的确对这个爱好服装设计的医生产生了几分敬佩。

这些制服军装,如果是自己弄出来的,就是剽窃。而勒非仅仅根据自己的山寨货就延伸出一个系列,就是绝对的才华!

“开始生产吧,卡瓦的确聪明,像个预言家一样搞来了那些老式设备。”赵千摸了摸后颈的蝎子纹身。毒蝎的制服不能变,那是独一无二的,是标杆,要把能穿上毒蝎的制服变成每个士兵的梦想,虽然是模仿A的战斗服,但自己在细节方面也耗费了很多精力,比如那和自个儿蝎子纹身一模一样的臂章。

所以,毒蝎没有一个人来看,因为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最好的,无论是装备还是个人素质。

……

“你们就在这训练?”赵千伸出了手,不见五指。

这是一间粮仓,以前清廷的四川政府用来屯粮的。可不同的是,粮仓的通风口都被黑布遮住,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要成为龙卫军,必须学会在黑暗里生存。”罗狼道。

赵千习惯性的转头,可看不到罗狼的脸,入眼的还是黑暗。“所以你才对龙卫军的制服那么满意。”

罗狼没说话,但赵千感觉的出来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们继续,我受不了了,我是阳光少年。”过了一会儿,赵千实在忍受不了了,快步离开,出去的时候还差点摔一跤。

呼。

赵千望着有点阴沉的天空,竟有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

好残酷的训练方法……

那样的环境,就算什么都不干,待久了也会崩溃吧?

罗狼,我真的越来越期待了……

那在黑暗中存在的龙卫军。

……

很快,十一月到了。逐渐步入深秋,风吹在身上已经要打个哆嗦了。成都还是那样忙碌,如同冲刺一样拼命的建设发展。

第一批军服已经生产出来了,虽然卡瓦提前弄来的那些设备很过时,但集体搬迁过来的青山劳保厂的技术工人们依然做的很好,不管质地还是做工,都是优等。

所以人才是根本,才是创造生产力的源头。

第一批军服主要是军官服,因为军衔制度还没有推行,所以暂时用扣子缝在肩章上代替,赵大帅是军政府元首兼青山军总司令,所以缝了五颗扣子,按他的说法就是“老子也混了个五星上将”,虽然没人听得懂。

军政府严格规定,不管是谁,只要是政府人员,都不准留辫子,必须穿着军装。

军政府虽然招了一些读过书的人进来,可这规定下来,他们还是不习惯,有几个年纪大点的甚至害怕得跑了。一些胆子大的年轻人主动尝试了,发现这样真的很方便,而且人格外精神,而被动的那些人看到这些年轻人生龙活虎的样子,也开始慢慢的接受。

青山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也参与进来,勒非的医学实验室首当其冲,因为军服是他的设计,这个家伙甚至规定,就算穿白大褂,也要套在军服外面,不然就等着扣薪水吧。

穿起来的确是好看,这些洋人可没有什么该穿什么不该穿的概念,又不是出席红酒会,就当工作服了,何况料子样式都这么好,还是免费的。于是,青山研究所所有研究人员都穿上了勒非设计的军服,整个一纳粹的科研基地。

迈克.柯尔特是除医学实验室外第一个穿上的,因为他觉得这和他的工作很搭配,穿上军装设计枪械灵感都要丰富一些。最后穿上的是特斯拉所长,没有什么其它原因,只因为这个大神忘了带厚衣服……

而这些暂时在成都技术学员任教的昂贵的老师们,他们穿上军服,无疑也会对学生们产生影响,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人上课还必须有人在旁边翻译,而且全是讲的最基础的知识,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原子弹打蚊子。

秋的寒意掠过了天府之国,成都,这座古老的城市,在火热的气氛中点燃了新气象。极端,却充满了前进的动力。

而遥远的北京,仍然是秋天,却是多事之秋。

第一百八十九章 香河教案(一)

1898年10月25日。对于位于山东省最西部的冠县来说,是惊心动魄的。

山东义和拳首领阎书勤、赵三多等人在冠县蒋庄马场祭旗,集合三千多拳民发动起义!

和真实的历史不同,因为戊戌政变后清廷大肆镇压拳民|运动,阎书勤打出了“反清灭洋”的旗号!

阎书勤、赵三多等人率领拳众很快攻打下了红桃园、小里固等村教堂,以残忍的手段屠杀教民,高喊反清灭洋,于是越来越多的拳民加入了队伍,到了11月初,已经发展到5000余人,攻破了冠县。

11月5日,阎书勤坐镇冠县,手下大将赵三多和姚文起兵分两路,进攻相邻的大名县和莘县。

11月10日,赵三多攻下大名县,姚文起攻下莘县。赵三多继续向西,攻打魏县。姚文起则向南攻打阳谷县。

11月16日,赵三多在魏县东代固乡一带和清兵交战,重创清兵,继而占据了魏县。这一战,义和拳打下冠县时狼狈逃跑的知县程方德率的勇队全军覆没,程方德更是被赵三多一刀砍了脑袋!

至此,阎书勤阎大尊者,这位擅长舞大刀的号称关武圣转世的武夫,占据了冠县、大名县、魏县、阳谷县四座县城,并准备向河北南部的邯郸进发,继而北上,杀到清妖的老家去!

原本的历史中,这次起义是失败的,可这一次却来势汹汹,大有不打到北京誓不罢休的气势。

这些拳民什么时候这么有组织了?居然没有像原来那样扯起“顺清灭洋“的大旗,气势汹汹的杀到直隶,结果在威县被清兵打成筛子?

……

“左护法。”阎书勤坐于高堂,头上明镜高悬,宝相庄严。

“大尊者。”一个骨骼粗大的高大瘦汉身穿梅花法袍,恭敬施礼。然后,他抬起了头……

邱志和?他居然逃到山东投靠了阎书勤?

“不必多礼,若不是你计策管用,神拳也不会得天上众仙保佑,一路凯歌高奏。”阎书勤笑道。

“谢大尊者。”邱志和态度还是很恭敬。

“你为左护法,赵三多为右护法,还有姚文起、朱九斌等十八天魁星……神拳此次是黄道保佑,顺应天意。”阎书勤看了邱志和一眼,如不是这个读过书的朝廷钦犯,自己也不会那么快就骑到了师傅赵三多的头上,成为神拳的大尊者。还好,他来投靠的时候没有听赵三多的,以项上人头作保收留了他……

“还是大尊者领导有方,神拳拳众忠心爱戴。”邱志和道。

阎书勤显然很是受用,将辫子甩到身后,“我们何时攻下邯郸北上?”

“大尊者不必着急。”邱志和拱手道,“打下四县,我们大可聚起大量银钱,购买洋枪……”

“洋枪?”阎书勤打断了邱志和,“我神拳拳众请得天上众仙下凡,刀枪不入,何需洋妖的邪物?”

邱志和眼中闪了闪,先是一拜,然后起身道:“大尊者不可小瞧那洋人的枪炮,我在北京时……”说到这里,邱志和不说了,抬眼望着阎书勤,有些犹豫。

“人杰但说无妨。”阎书勤不蠢,什么天师神功那一套都是对拳民说的,自己有几两重还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对邱志和言听计从,自己成功坐上大尊者的位子,还是靠着邱志和的计谋,而义和神拳打到现在这个份上,也是邱志和的策略得当。阎书勤对这个戊戌政变后像落水狗一样逃到山东的“读书人”是非常看重的,此时看到邱志和的表情,也知他是要真的说什么了,索性连称呼都换了,也不叫什么左护法了,直接叫了邱志和的表字。阎大尊者在戏台子上看到过,凡是干大事的角儿,都要叫心腹的表字,这样显得亲热。在他看来,邱志和就是自己的心腹,一定要让邱志和觉得自己没把他当外人。阎书勤没读过书,没搞义和拳以前,就是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江湖汉子,事实上就算现在,他在人后也是这样,那些拽文的话,还是从蒋庄戏班子里学来的。

邱志和不同,他是弃文从武,即使习武之前乡试屡次不中受尽周遭之人的白眼嘲笑,他十年寒窗苦读的功夫还在,而且自身也有一种独特的智慧,特别能把握机会,也特别看得清形势,猜得出人心,此时听阎书勤如此说,眼中又闪了闪,开口道:“大尊者可知四川赵青山?”

阎书勤问:“可是那个杀了奎俊,占了成都,本是朝廷命官的反贼?”

邱志和吸了口气,“对,正是他。大尊者可知奎俊被杀、赵青山在成都造反的消息传到了京城,朝廷震怒,明明下旨平叛,为何却迟迟未动?”

阎书勤知道邱志和曾在北京天津附近起过拳坛,又投效过朝廷,那边的消息灵通,便问:“为何?”

“清妖朝廷若是平叛,不仅路途遥远,还不一定打得过赵青山的私军,归咎其因,便是赵青山与洋妖勾结,有他们的样枪洋炮。”邱志和继续道,“我在京城时,便已知赵青山手中洋枪厉害,若不是洋妖在背后支持,也不会就这样占了成都,依属下看,他占了成都,便会要整个四川,到那时,四川便是国中之国,洋妖也顺理成章的靠着赵青山在西南横行无忌!”

邱志和想起了自己在京城长安街侥幸躲过的陈荣那一枪,眼中掠过了恨意。而阎书勤却不说话了,似是在思考邱志和的话。

沉默了一会,邱志和开口道:“大尊者若是要干出一番大事,反清灭洋……”

不等邱志和说完,阎书勤就站了起来,“传我法谕……就依你的意思。”

邱志和表情有了变化,眼中神色有些复杂,他躬身行礼,领了阎书勤那没有内容的法谕,因为内容他知道,也明白阎大尊者说不出口,毕竟打着“反清灭洋”的旗号。

阎书勤坐下了,眼中波动着,似是邱志和那句“若要干出一番大事”影响了他。邱志和就站在座下,垂首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阎书勤回过神,问邱志和:“北京那边可有消息?”

邱志和抬头,明白这个“消息”指的什么,点头道:“一切安排妥当,等北京动荡之际,便是神拳攻打邯郸之时。”

“好!”阎书勤大赞一声,一介武夫的原形毕露。

邱志和看着他,脸上在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色。

……

北京。香河县。

自赵大帅走了之后,这里又恢复了原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欺压百姓的统旗军老爷被调回了京城。

日子又过安生了,西市上的人们依然每日早起晚归,靠着辛苦勤劳换一点点吊命钱。

“王德彪那家伙,跟着大安屯的军爷走了,拖家带口的也不嫌麻烦,就那死胖子,人军队要他?几十岁的人了,也不想着踏实过日子。”李猴子望着一笼子鸡鸭,有点郁闷。

今儿个天凉,又要近黄昏,李猴子的鸡鸭摊子也没什么买主。

黄丫丫那闺女也有了个好结果,张家人也跟着张云走了,跟着赵大人,应该会过好日子吧,李猴子想起了那个行事古怪眼睛很亮的“大人”,不过怎么看赵大人都像个洋人不像咱大清的官老爷……

风吹了来,灌进了脖子,李猴子缩了缩,手插进了袖笼。

就是老黄……唉。李猴子想起了以前西市口炸鱼头的香味。

“老板先生,这些挤压,挤压怎么买的……哦,上帝,我说对了吗。”蹩脚的汉语响起,后面还跟着句洋话。

什么挤压怎么买的。李猴子一愣,看向了那个满头白发的传教士,“是鸡鸭怎么卖的吧?”李猴子反应过来。

“对,对。”年老的传教士连忙道,笑容很和善。他叫皮纳尔蒂,是个法国人,刚来中国传教没多久。他是个慈祥的老头,一生志愿就是让上帝的福音拯救世人,在法国南锡的乡下时,老头的小教堂就经常施舍吃的给穷人。去年,一个从中国回来的老兵在小教堂做完礼拜后说起了他在东方的见闻,皮纳尔蒂被震撼了,因为老兵说那里的人们生活很苦,到处是饥饿的老人,还有面黄肌瘦的孩子。

老头来自上帝的慈爱让他结束了南锡乡下的教堂,只身来到了中国,在天津港上岸后,打听到香河县以前有法国传教士来过,于是便到了香河,用自己多年的积蓄重新把教堂开了起来。

李猴子也知道这个来了两个月的法国老头,因为皮纳尔蒂不像其它洋人一样跋扈,所以他对这个慈眉善目总是面带微笑的老传教士也很有好感,事实上,香河县城大部分的穷人都很喜欢老皮纳尔蒂,因为如果你饿了,只要到他门口去,他一定会给你吃的,并把手放在你头上,叽里呱啦的念一阵洋和尚经,最后还要在胸前画个十字。挺有意思的老头,虽然洋话听不懂,可那吃的是货真价实……

于是,老皮纳尔蒂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更加虔诚的为香河县的百姓撒播福音。

李猴子把一笼子鸡鸭卖给了老传教士,也没发挥他奸商的一面抬高价钱,因为这洋老头在他看来是个好人,虽然古怪了点。

入夜了,阵阵秋风夹杂着细雨,老皮纳尔蒂关起了窗户,回到了烛火前,拿起鹅毛笔接着在他的羊皮本子上写着:

“1898年11月18日,我在东方的第一百天……哦,上帝,我向您保证,这个国家太穷了,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清国人有着广阔的土地……是的,他们的土地比法国大多了,仁慈的主啊,我在这个叫香河的县城里传播您的博爱……香河比整个南锡还大,我很庆幸到了这里,看到您将食物通过您的信徒的手赐予这里的孩子时他们脸上的笑容……这让我触摸到了您的光辉,我万能至高的主,为了纪念我在东方宣扬您的仁爱的一百天,所以我请经常来教堂的孩子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他们很高兴,还叫我爷爷,我知道那是他们对我的尊敬和喜爱,也是对您的虔诚……哦,我无比敬爱的主啊,老皮纳尔蒂快要投向您的怀抱了,余下的日子,我将留在这里,让更多人的信仰您,得到幸福和关爱……”

老皮纳尔蒂写着,虽然老花眼让他在摇晃的烛火下很费劲,可他的脸上还是洋溢着笑意,脑海中还是孩子们吃到鸡肉时的笑声,虽然那不是他拿手的蜜糖鸡块……

嘭!一声爆响!孩子们的笑声被打断了。

老皮纳尔蒂一惊,合上了羊皮笔记本,走到了门前,响声是从楼下传来的,像是教堂的门被人粗暴的砸开,还伴随着喊声和脚步声……

老皮纳尔蒂吓坏了,紧紧锁着门,那些让他恐惧的声音越来越近,老头一步一步的退到了桌前。

那些人开始砸门了,不出一分钟,门就被砸开。

“你,你们要干什么?”老皮纳尔蒂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人。黄皮肤,黑色的辫子盘在头上,衣衫破旧,却拿着明晃晃的大刀!

一个包着头的黑汉子看着惊恐万分的老皮纳尔蒂,舞了舞手中的大刀。刀把上的红缨子晃动着,几乎让老皮纳尔蒂昏倒,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白的嘴唇只是颤。

“拿这老妖怪的头回村祭旗,义和神拳的阎大尊者已经在山东起事了,杀的清妖洋妖屁滚尿流,咱们也不能弱了气势,红刀会大安屯的坛子要拿下这第一功,响应阎大尊者!曹尊者说了,谁杀清妖洋妖多,等阎大尊者打过来,咱们入坛之后就是义和刀,高人一等!”

“洋妖!妖言惑众!杀了他!”“听大师兄的!”“妈的!”

拳民们冲了上去……

窗户被砸烂,风吹开了笔记本,上面还有老皮纳尔蒂的日记。

血溅到了日记上,风更大了,翻页的声音哗哗的,却听不见。

第一百九十章 香河教案(二)

深秋的清晨清冷的很,李猴子缩着脖子,边走边打呵欠。

那洋人老头昏头昏脑的,多给了几钱银子,李猴子这家伙也良心发现了,大早就给老皮纳尔蒂送去。

咚咚。李猴子敲门。

没反应,李猴子有点愣,这洋人老头平时不是起来挺早的吗,老喜欢站在晒台上念经。

用力敲了两下,门居然自己开了?

李猴子呆了,这门的锁已经稀烂,揉揉眼睛,发现门上也尽是被砸过的痕迹。

一阵冷风吹过,李猴子清醒了,吸口气壮壮胆,进门了。

噗通!

李猴子跌坐在地,满脸惊恐……

一片狼藉,一具无头尸体被残忍的钉在十字架上。

……

“老佛爷,老佛爷!”李莲英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慈禧卧在榻上,阴沉着脸。

“那法兰西,法兰西国的公使,非,非要见您!”李莲英被慈禧的脸色吓住了,可事关重大,他还是结结巴巴的禀报了。

慈禧没说话,脸色更难看了,可李莲英发现了,慈禧眼中竟还有些空洞……

接二连三的祸事,这多事的秋天,连老佛爷她老人家,也没了主意么?一瞬间,李莲英的心像是没了重量,那是他荣宠数十年很少有过的感觉。

慈禧沉默着,李莲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干脆跪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

园子里的小径上风吹落叶走,暖阁里熏着松香,慈禧卧着,李莲英跪着,没了宫女太监,没了伺候的奴才,都被骂退了,一个小太监还被拖出去杖责一百,不知是死是活……

奴才就这个命,受宠的时候干什么都行,一遇到主子不顺心,下场可就说不准了。这个时候也就李莲英敢进来,换个人估计还没进门就被打死了。

“小李子……”慈禧总算是开口了,“军机那些人还在外边?”

“回老佛爷的话儿……”李莲英抬起头。

“直接说在不在!”慈禧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李莲英吓了一跳,本来就跪软的膝盖更软了,啥也不敢说,一股脑的磕头便罢。

慈禧喘着粗气,脸色铁青,指着李莲英,手抖得厉害。

“老佛爷息怒啊,身子要紧身子要紧,万福金安,万福金安啊!”李莲英哭叫起来。

慈禧盯着痛哭流涕李莲英,半晌,举着的手缓缓放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小李子,你起来罢……也就是你,对我最忠心。”

李莲英边哭边爬到慈禧榻前,哽咽着道:“老佛爷,您福寿安康,老天佑着,神仙护着,没啥可以难倒您,咱大清日子还长,您可千万要保重啊……”

慈禧眼中颤了颤,“这日子,真还长么?”

李莲英抹了把泪儿,“咱大清江山万年长,老佛爷寿数可比青山大海。”

慈禧蓦地笑了,伸出手,“小李子,扶我坐起来……”

“嗻。”李莲英磕了个头,起身将慈禧扶起来,轻轻给她抚背顺气。

慈禧似乎平静了,望着香炉的青烟出神。

“老佛爷……”看慈禧良久不说话,李莲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几个军机从早上就等在外边,可慈禧就是不见他们,奕劻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请的李莲英帮忙,这庆王爷也知道,此时此刻,也就官居二品的李公公能探到老佛爷的意思。

“叫他们走吧。”慈禧叹道,“就说是我的懿旨,让奕劻去和洋人谈,条件只要不过分,就答应了罢……”

李莲英一惊,“老佛爷,这?”

“乱到家了,还能怎样?”慈禧像突然老了十岁,语调变得有气无力,“先是皇帝闹腾,好不容易镇住了,一头狼又在成都捣乱……”

“请老佛爷下旨平叛!赵青山十恶不赦,理当满门抄斩!”说起赵青山,李莲英就是一肚子火。

“旨不是下了么?”慈禧反问。

李莲英愣了一下,怒道:“兵部迟迟不肯出折子派兵,老佛爷一天不过问,赵青山那反贼就多逍遥一天,还请老佛爷……”

慈禧突然冷哼一声,李莲英不敢说下去了。

“好个大清忠臣之后……”慈禧一脸寒意,“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放虎归山是留了后患,而把一头狼扔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是后患无穷!”顿了顿,声音更冷,“袁世凯,荣禄,奕劻三个人同时上折子保他,以为我看不出来么?那些贪得无厌的洋人,这朝廷上下就没有一个顶事儿的!我真后悔,让李鸿章去了两广,如果他还在,北洋又岂会一盘散沙,让袁世凯的新军得了势!哼,荣禄连赵青山那头狼都斗不过,被逼着为他说话,又怎么斗得过袁世凯这头老虎!”

李莲英心里一颤,看来在老佛爷心里,对袁世凯的忌惮还是最大的。

“平叛?怎么平?拿什么平?统旗军成了笑话……堂堂大清皇族,现在竟没有一支可用的兵在手里!”慈禧越说越怒,“赵青山有洋人支持,轻而易举的打下成都,要拿他只有靠袁世凯,可袁世凯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准时上朝,我让他进了军机,可他倒好,我听荣禄说,每次军机议事,袁世凯除了附和就是提些可有可无的意见,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哼,天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我要看着他,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一天还在,这大清朝就还有一个镇得住他的人!”

李莲英明白了。不是老佛爷不想平了赵青山,而是没有办法平,所以那平叛的懿旨下就下了,成了摆设。真正的危险就在身边,以老佛爷斗了这么多年的眼光,早就察觉到了!

所以袁世凯才平步青云,短短几个月时间,从工部侍郎到内阁大学士再到军机重臣,对于一个汉人来说,这实乃大清两百多年来的异数!

可这异数是谁带来的?

此时远在成都的那个男人,悬在黄河的那头管不住压不了,任由他坐地称王公然造反却无可奈何!

也许,他才是真正的异数……

想到赵青山,想到那头嗜血亡命的狼,李莲英突然打了个冷战。

老佛爷还在,袁世凯装也要装老实,可那赵青山……根本连装的意思都没有!好像他对这微妙的形势了如指掌,摆明了告诉你——老子就是要造反!

可你能怎么样?袁世凯一头大老虎蹲在身边,山东拳民作乱,香河又出了大事,洋人都堵到门口来了,张着嘴等吃的……

一切像是巧合,又不像,反正所有的事都在朝着对赵青山有利的地方走,好像他不是从北京灰溜溜的离开,而是刻意在一个正确的时间选择了一个正确的地点蛰伏……

也许是无意,也许这就是大势所趋之下的狗屎运。

大势啊。

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真那么管用?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因为历史已经被改变,蝴蝶的翅膀已经到了足以让历史的车轮偏离轨道的程度!

若不是赵青山横空出世,袁世凯不会窜起得那么快,那弃文从武的落第书生邱志和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登台。这样的逻辑看上去没有联系,可实际上,却在千丝万缕中契合了大势……

对,大势。

还是这不靠谱的玩意。历史被人改变,又在反转着众人,因为它不会有清楚的未来,它的脚步谁也猜不到会往哪走,只能去抓,抓那稍纵即逝的机会,谁抓住了,谁就可以上台,唱一出大戏!

这就是大势——一个谁抓住机会谁就粉墨登场的大舞台!

天地本无志,人杰造弄之。乱世风云起,英雄舞大势。

江山谁的?答案是且听下回分解。

公元1898年11月20日,清廷下旨,着荣禄为平寇大将军,载振为镇武左旗先锋,领北洋新式陆军第一镇,前往山东镇压拳民动乱。

11月21日,清廷再次下旨,令盛京将军依克唐阿从奉天领兵入直隶,平息京津两地的拳民动乱。

11月22日,清廷下了第三道旨,着孚郡王载沛为山东总督,随同荣禄监军,待山东拳民动乱平息后上任。

11月25日,荣禄率北洋新式陆军第一镇离京,载沛随行。

11月26日,奕劻与法国公使吕班签订了《中法关于四川开放条约》,平息了让各国震怒的“香河教案”。

在慈禧的授意下,奕劻对于吕班提出的条件几乎是嗝都没打一个就全盘接受,而出人意料的是,列强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跟着风上,只是在英国公使朱尔典带头下发表了声明要求清国政府严惩凶手了事。

《中法关于四川开放条约》,这一纸在原本的历史中根本没有过的不平等条约到底意味着什么?

看来,赵大帅的运气并不是那么好,也许更糟。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起之前(一)

叮的一声。

“袁,我的朋友,来自大英帝国的红酒怎么样?”朱尔典喝掉了杯中酒,脸上挂着伦敦绅士的微笑。

袁世凯没有说话,端着红酒杯也没喝,望着场地中跳舞的男女,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必烦恼。”朱尔典靠近了他,“享受这个舞会吧,为吕班祝贺。”

袁世凯将酒杯放在了铺着白色绣花桌布的桌上,他穿着北洋军装,因为这是英国使馆,而且在这样的场合穿长袍肯定会被人偷偷笑话。

依克唐阿从奉天来直隶了,载沛当了山东总督,荣禄带着北洋新军去山东平乱。而且袁世凯前两天得到了消息,说是慈禧在园子里见了还不到十六岁的载沣,奕譞的第五个儿子。袁世凯在园子里有眼线,据说慈禧也没做什么,只是和那袭了醇亲王爵位的少年拉了会家常……

奕譞死后,因为二儿子载湉成了光绪,只能由年幼的五子载沣继承爵位,因为帝党和后党的争斗,加上载沣年纪小,醇亲王府一直闲着,现在慈禧见载沣,对他袁世凯来说,是个什么讯号?

清廷的多事之秋,天下仕子心中的国家栋梁、朝廷上下眼中的大红人、戊戌政变后已然有凌驾于荣禄和奕劻之上势头的袁世凯,却成了最闲的人。

好像不经意,好像又是刻意排挤,反正,慈禧宁愿大费周折从东北把六十五岁的依克唐阿调来,也不用他正值壮年的袁慰亭。

哼,狡兔死走狗烹,袁老子帮你慈禧平了帝党,现在你要对付我了?

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还好袁老子早有安排,逼那赵青山在四川插了根钉子,你要袁老子下台,还得问赵青山答应不答应!你慈禧要拔赵青山这根钉子,还是只有靠你袁老子,你以为我为赵青山说话是为什么?德国人的压力?笑话!你以为老头子一个的荣禄真能控制的住北洋新军,妈的,就算李鸿章回来,新军还是袁老子的!

袁世凯本来年轻的时候就无心读书,成天在街上聚众游荡,他在袁家是他爹袁保中的继室刘氏生的,不受他哥袁世敦待见,老袁家六个儿子就他不听话,却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当年的地痞流氓的习性还有些留在骨子里,加上后来的磨练,袁世凯绝对有光棍气概,也绝对够狠。

谁叫大清没人,还是靠一帮老朽撑场面,皇族就更不说了,几个铁帽子王成了什么样子,剩了个奕劻还是个和稀泥的。载沣不过一个少年,难道真还成了朝廷重臣不成?要真是那样,看到皇族凋零至此,大清的列祖列宗们在九泉之下可就真要抱头痛哭了,努尔哈赤怒不可遏,皇太极怒目圆睁,康熙大帝捶胸顿足,雍正帝垂首叹息,等等等等。

本来袁世凯是有恃无恐的,直到前几天奕劻和吕班签订了《中法关于四川开放条约》。

这是要对付谁的袁世凯当然清楚,他要是不清楚他就是傻子,所以他找朱尔典,朱尔典却不见他,直至今日,朱尔典才邀请他来东交民巷参加舞会。

表面看起来,这是慈禧利用法国人去对付赵青山,可袁世凯清楚,这绝对是连环扣中的关键一环!

一旦拔了赵青山,袁世凯就处于一个十分不利的位置,然后慈禧再一点点的剥他,早晚把他剥成真正的光棍!

要知道,园子里那个老女人干这种事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让赵青山成为那根最扎眼的钉子,这实际上是袁世凯的将计就计。这样袁世凯才能处于一个有利位置,只要赵青山在闹腾,他袁世凯就是稳当的,就可以凭借北洋新军步步为营的揽了大权!

等大权在握,慈禧管不了事了,袁世凯再扯起讨逆大旗,平了千夫所指的赵大反贼,这江山的归属问题,就没什么悬念了。

可现在法国人要去四川了,如果赵青山找别扭,法国军队肯定杀到,绝不介意再在四川打一次中法战争。

洋人之间也有矛盾,袁世凯早就清楚这一点。这一回英国人把法国人顶在前面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日不落帝国在欧洲最大的对手德国人。

可为什么法国人要当这个傻子呢?袁世凯才不相信法国人看不出来,更不相信法国人愿意为了英国人去碰德国钉子。

“为什么?”袁世凯终于说话了。

“什么?”正在和一个美妞眉目传情的朱尔典转过头,面带微笑地望着愁眉深锁的袁世凯。“哦。”他喝了口红酒,“法国人不是笨蛋。”朱尔典望着正抱着个金发美妞跳舞的吕班,“他们的国家很乱,局势不稳定,所以急着把国内矛盾转移,如果在清国获取更大的利益,他们的总理布里松就能逃过下台危机,袁,我的朋友,有时候个人利益是高于国家的。何况,假如法国人胜利了,他们的内政就能稳定下来,对于布里松阁下来说,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最佳选择。”

“如果他们失败了呢?”袁世凯咬着牙。

“那他们就会成为大英帝国最忠诚的朋友,我们会援助他们,尽一个朋友的责任。”朱尔典笑道。

袁世凯心里冷哼一声。朋友?你们就是想让法国人去试试德国人,如果法国把四川变成势力范围,那么德国人就没有那么可怕,如果法国人失败了,他们的国内矛盾肯定会激化,布里松一定下台,新的内阁上台,你们就有了插手的余地,既把法国牢牢的拉在了对付德国人的阵线,又能获得利益,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干?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真理。

袁世凯观人之术了得,只是听朱尔典说了法国的情况,便一清二楚。这个粗矮的大头汉子的确是个人物,难怪那位远在成都的赵姓钉子户对他评价那么高。

“不用担心,袁,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大英帝国的选择,相信索尔兹伯里阁下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朱尔典绅士的拍拍袁世凯的肩膀,朝那个一直和他眉目传情的美妞走去。

望着朱尔典穿着燕尾服的背影,袁世凯眼中突然一颤!

原来还有自己……

对!没错!这样的形势是在把自己逼向英国人的怀抱!牢牢受他们控制!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袁世凯捏了捏拳头,快步走出了这歌舞升平的地方。

回到府邸,袁世凯在书房里写了一封信,足足用了一夜。

等到天明时,袁世凯写下了最后一个字,然后放下了笔。

也许,还不到时候……

他望着收信人的名字,眼中闪着冷冷的光。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起之前(二)

涛声自远而近,点点渔火在靠近海岸的地方晃动,像是随着夜风起伏。

“中丞,您还在。”一个黑瘦的中年人走了上来,将一件棉衣披在一个老者身上。

老者应了一声,拉紧了棉衣,这是一处隔海很远的高台,老者并没有看海,而是一直望着北方,哪怕那里只是一片漆黑黑的天空……

“您在望什么?”中年人的打扮有些奇怪,穿着灰布做的书生长袍,却戴着黑礼帽,还有英式的小圆框眼镜。“哦,北方……”中年人笑了,他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岁。

“少川……”老者很高大,腰杆挺得毕直,可不知为什么,他的背影有一种萧瑟的感觉,特别是在这样清冷的秋夜。

“中丞何事?”中年人问。

“家中之事已了?”老者问。

中年人扶了扶眼镜,“9月初自朝鲜归国,家父已下葬,一个多月,家中之事已安置妥当。”

“为何不回京述职,反倒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老者虽背对中年人,可中年人却感觉他笑了,只是那笑容……

“中丞国家栋梁,就算……”中年人顿了顿还是说,“就算偏安一隅……”

“少川。”老者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叫我中丞了,我李鸿章一生荣辱,现在知了天命。”

“东方俾斯麦何须言老?”中年人笑道,“唐绍仪在哥伦比亚大学求学之时,中丞便已撑起了这个国家。而且少川知道,中丞人老心未老,还想着这个国,这个家。”

“家?”李鸿章依旧望着北方,“东方俾斯麦……却让北洋水师一朝沉没,这个家到处都是窟窿,我这个东方俾斯麦补了一辈子,也没有把它补成东方的德意志。”负起手,长笑一声,“笑话,笑话罢了。”

“可中丞望着的地方,还是北京。”唐绍仪走到李鸿章身边,“少川能留学花旗,全靠中丞洋务之路。而在天津时,年少轻狂,得罪了不少人,而中丞却独独欣赏少川,并一路提拔,在少川心目中,中丞便是我的师长,从朝鲜回来,父丧为大,之后,便是第一个要来看望中丞了。可看到中丞如此,少川心里,实在是……”

“天津……”李鸿章轻轻道。

他还是放不下啊,放不下这个他补了一辈子荣辱与共的家,放不下他心里的北洋。唐绍仪眼中动了动,随着李鸿章的目光望去,“中丞,北京之事,您如何看?”

“哪一件?”李鸿章笑了,却有些无奈。

“哦,是戊戌。”唐绍仪也笑了。

“崩塌之始。”李鸿章就说了四个字。

“您是说?”唐绍仪眼中一闪。

李鸿章点点头,不再言语。

崩塌之始么……

唐绍仪知道,剩下的事不用问了。

良久,李鸿章道:“少川,替我去见见一个人。”

唐绍仪问:“谁?”

李鸿章饶有深意的看着他,“你猜?”

唐绍仪愣了愣。中丞想见的人?这个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想了想问:“是不是袁慰亭?”

“他?”李鸿章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摇摇头。

唐绍仪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李鸿章望着他,笑得很有深意,缓缓道:“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唐绍仪突然反应过来了,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难道是四川的那个反贼?中丞为何想要见他?”

“反贼?”李鸿章冷笑一声,“真正的反贼,还不知道是谁呢。”

此话一出,以唐绍仪之才自是明白,心中大震。

“去成都见见他,帮我问他一句话。”李鸿章道。

“什么话?”唐绍仪问。

“打还是不打。”李鸿章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为何如此问?”唐绍仪不明白。

“只管问就是。就说是我问的。他自会明白。”李鸿章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朝高台下走去,“要起风了,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顶不顶得住……”

唐绍仪跟在后面,就算长衫里有保暖的棉层,他还是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

铜镜前,燃起一缕青烟。

秀莹放了发髻,青丝滚落。

“格格。”桃香进来,端着一盆热水,“天气寒得紧,今儿晚上风大,格格还是早些睡了吧,格格身子还虚,这病老不见好,不过老天保佑……”桃香放下铜盆,“总算是要冲喜了,等载大贝勒打了胜仗回来,格格的身子肯定好!”

秀莹的梳子停在了发间,镜中人清丽容颜依旧,却更加苍白,更加柔弱。

桃香一边把丝帕浸入热水去寒一边说:“王爷走了十几天了,也不知现在怎样,还有载振贝勒爷,我听说山东那边的乱贼凶得很呐,不过以载大贝勒爷的才能,嘻,就像戏里头的英雄,一打一个准儿,全是胜仗!出征之前,老佛爷把格格指给了载振,说是打胜了回来格格就要嫁过去,王爷也答应了,这可是大好事儿啊,才女英雄,配得很呐。就连王爷都说,这次荣大人领军,自然是百战百胜,这婚事是天大的喜事儿,既能给格格冲喜断病根子,也能……”

啪。梳子掉在了地上。

“出去。”秀莹声音有些颤。

“格格?”桃香愣了。

“出去!”秀莹孱弱的肩膀颤抖着,镜中的脸色更差了。然后,她咳嗽起来,整个人都趴在了铜镜前……

“格格!”桃香连忙将药炉子端过去,一边用药气熏,一边帮秀莹抚背顺气。

好不容易,秀莹直起了身子,无力的推着桃香的手,“出,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桃香怕秀莹再激动,连忙退出了房间。

秀莹伏在梳妆台上,缓缓伸出手……

她皮肤本就雪白,又病了许久,那芊芊手指就像白成了透明。

指尖沾上了一点胭脂,然后,她用力坐了起来,将胭脂轻轻抹在泛白的唇上……

“君在那边,妾在这边,君不思妾,妾在念君……”

镜中人,满脸的泪痕。

“我该恨你,可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这么痛……”秀莹轻轻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窗子紧闭,却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原来,我只是个可怜人。”秀莹凄然的笑着,“女为知己者容,可我的妆,我的笑,为谁,为谁……”

是啊,满人第一才女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工具,一个慈禧为了拉拢人心的工具。秀莹和载振,这桩婚事是必须的,不管载振是不是草包,也不管他打仗打得怎么样,因为他是庆亲王奕劻的大贝勒。

荣禄出征前,慈禧指了两桩婚事,第一桩是荣禄的女儿瓜尔佳.幼兰和醇亲王载沣,第二桩,就是孚郡王载沛的女儿秀莹和庆亲王奕劻的大贝勒载振。

这目的,很明显了,以秀莹的才学和聪明,当然明白。

这就是政治,为了达到目的,必须有人牺牲,必须要用某种关系将人心串起来,这样才踏实,才会坐在一条船上。

秀莹在流泪,泪水洗去了淡妆,却洗不去心伤……

窗外,风声更大了。

秀莹转身,回到了梳妆台前,拿出一个荷包,用剪刀剪去了自己的一块衣襟,用指尖蘸上胭脂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然后,她把这块带着自己体温的衣襟放进了荷包。

“有句话,我必须问你,哪怕你伤我如此深……”

秀莹将荷包捂在胸前,低头垂泪。

……

轰,雷声过后,电光就像劈在了玻璃上。

“这应该是柏林今年秋天最大的一场雨了。十二月了,冬天的寒冷总是让人难过。”巴雅克站在窗前,望着雨点砸在玻璃窗上。

吱呀,地毯尽头的门推开了,几个人走了出来。

巴雅克转身,迎了上去。

“先生,你还没走?”带头的中年德国人问。

巴雅克笑笑,先行了个礼,然后问:“毕洛夫部长大人,会议结束,有结果了吗?”

这个带头的中年人就是伯恩哈德.冯.毕洛夫,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外交部长,1897年担任帝国的外交部长,因为推行激进的“世界政策”而闻名于世,他的政策让德皇威廉二世非常欣赏,实际影响力甚至已经超过了年近八十的总理希灵斯菲斯特。

这个外表凶悍的容克贵族已经是内定的下一任总理,正是他,否定了俾斯麦孤立法国的大陆政策,而他叫嚣的“为帝国在太阳下找一个位置”也正合了威廉二世的心意。

“你的报告不知所谓,年轻的先生。”毕洛夫的表情有些轻蔑,“何况,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毕洛夫连看都不看巴雅克一眼,径直离开。

“这个傲慢激进的家伙,他这样胡搞下去,帝国早晚会成为全欧洲的敌人。”望着毕洛夫的背影,巴雅克暗骂一句。他知道,毕洛夫是靠“世界政策”和激进的演说成为威廉二世的宠臣,而他的论调,也符合因为生产力强大而不甘于现状的容克贵族们的口味,所以,和老迈的显得守旧的希灵斯菲斯特相比,毕洛夫将要成为德国总理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事实。而毕洛夫成为外交部长后,也知道巴雅克是俾斯麦的孙子,他是靠否定俾斯麦孤立法国的大陆政策发家的,所以格外看不惯巴雅克。

“清国发生了动荡。”一个年轻的军官从门里走了出来,在巴雅克耳边说。他叫施瓦布,是威廉二世的侍从武官,和巴雅克一样大,都是二十七岁,毕业于柏林陆军士官学院,他也和巴雅克有着同样的出身,都是容克贵族庄园的孩子。这是德意志第二帝国的现状,容克贵族当权,这也是巴雅克的爷爷,那位铁血首相带来的。

所以在这个皇权政府中,施瓦布和巴雅克是很好的朋友。“一个法国传教士在清国被杀了,法国人就像我们在清国山东所做的那样,即将占据四川。四川,我的朋友,正是帝国的目标。”

“什么?”巴雅克猛地回头,望着施瓦布。

“是的。”施瓦布望着毕洛夫那些人离开的方向,“他们否决了你的报告,因为毕洛夫说帝国最大的敌人不是法国,而是英国,那些大不列颠人才是我们征服世界的对手。”

“所以呢?”巴雅克的呼吸粗重起来。

“帝国退出四川,因为陛下在听了毕洛夫的话后,认为山东才是帝国立足远东的根本,我们要对付的是英国人,而不是现在就和法国人为了四川开战,这是不明智的,陛下甚至高喊这是英国人的阴谋,他们是一群无耻的猪……我的天,陛下是怎么了,他昨天还说和英国人发生冲突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施瓦布说着。

巴雅克知道,德国皇室和英国皇室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而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生性鲁莽冲动,却又很容易受人影响,这从他对英国又爱又恨、异常纠结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可现在的德国,是容克的德国,虽然宪法给予了皇帝很大的权力,但实际上很多决议还是内阁大臣们商量决定的,毕洛夫推行的世界政策被容克贵族们视为帝国的希望,那么英国人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帝国头号敌人。

“毕洛夫认为,现在帝国的重点还是在近东。”施瓦布没有注意到巴雅克的表情,继续说:“你知道,三国同盟不复存在,只剩下我们和奥匈帝国,俄国人不再对我们友好,因为我们的利益发生了冲突,那些背信弃义的俄国佬,野蛮的家伙。”施瓦布嗤了一声,继续津津有味的说:“我的朋友,在我看来,巴尔干半岛具有很强的战略意义,帝国在近东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们放弃四川,也可以暂时缓解和法国人的矛盾,要知道,普法战争他们失败之后,一直坚定的推行复仇主义,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就这一点来说,我很支持毕洛夫阁下的看法,嗯,其实我开始也不赞同帝国占据四川,打通什么远东到近东的资源路线,这太不理智了不是吗,你知道吗,我的朋友,那条线在地图上有多长……咦,人呢?”

施瓦布虽然只是个德皇的侍从武官,但一直认为自己具有将军的战略眼光,也特别喜欢对巴雅克吹嘘,通常情况下巴雅克会听,但这一次……施瓦布摘下帽子,摸摸脑袋,搞不懂了。

退出四川!这就意味着……

巴雅克在雨中狂奔,忘记了打伞,数量很少的行人还以为这个家伙是疯子。

“他会怎么选择?”

巴雅克突然停下了,大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双很亮的眼睛。

“风暴来临了。”

雨水从英俊的脸上疯了一样滑过,巴雅克喃喃的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的答案(一)

“愿主赐予我们温饱、快乐,以及平安……”

一个金色卷发的小女孩闭起眼睛,很认真的念着。

这里是成都技术学院前几天新建好的餐厅,用一间废弃的讲堂改的。十几张桌子坐满了人,足足上百号。

而正中的桌子,坐的是青山研究所的几个实验室的正副室长以及他们的家人,当然还有那位坐在主位一身军装很岔眼的大老板,因为同桌的人都穿的节日晚装。

“念的很好,珍妮丝。”赵千带头鼓掌。

“谢谢老板先生!”小珍妮丝有模有样的鞠躬,惹得大家笑声不断。

“来,到妈妈这来。”一个年轻的妇人笑道,她是医学实验室副室长洛克斯的妻子,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是珍妮丝,五岁,另一个是刚满两岁的小男孩波特。

“等等,圣诞礼物。”赵千起身,摸出一个拨浪鼓送给珍妮丝。

“哇喔。”珍妮丝小嘴张着的样子很可爱。

“该说什么了,珍妮丝。”她妈妈开口了。

“谢谢老板先生。哦,尊敬的圣诞老人先生。”珍妮丝歪着小脑袋。

众人又是大笑,今天是圣诞节,洋人们都要过节,所以就举行了这个简陋的宴会。包括毒蝎外籍队员在内的洋人基本上来齐了,而像陈玉山、杨泽、胡余胡这些单身汉也都到了,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心不在焉的。

“大老板,祝酒吧。”卡瓦用勺子敲了一下酒杯。

“好。”赵千端起酒杯,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我不怎么会说话……”赵千望着众人。

“那您在干什么?”本恩起哄了,这个美国技师有哗众取宠的习惯。

果然大家都笑了,赵千也不介意,撇嘴看了本恩一眼,“对不起,我在唱歌。”

“哈哈!”哄堂大笑。陈玉山他们却笑得很勉强。

“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是上帝出生的日子……”刚说完这句,又传来了几声笑声。赵千手指弹了一下酒杯,“这个日子最好的祝福来自无私的赠予,所以,向你们表示感谢,为我们的未来付出的人。”赵千将酒杯朝向了特斯拉。

特斯拉满面笑容的起身,然后是青山研究所的科学家们。

“祝福你们,我尊敬的人。”赵千点头,然后喝下杯中酒。

老板的第一杯酒就是对自己,虽然特斯拉不在意这些,但难免心潮激动,其它的科学家也和他一样,都感到很荣幸,的确,这个年轻的中国老板是他们见过最尊重科学的人,没有之一。

科学家们坐下了,李尧走过来给赵千倒了第二杯酒。

“这杯酒,我要和我讨厌的人喝……”刚说完这句大家就愣了,老板最讨厌的人?谁这么光荣?

“不要看别人了,就是你,卡瓦。”赵千露出了笑容,“伟大的骗子先生。”

众人大笑,卡瓦也笑,不过起身喝酒的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就像个王子。

“管家是城堡中最优美的风景,辛苦你了,我的管家。”赵千仰脖喝干了酒。

卡瓦眼中闪烁的光代表他心里很激动,但表情却是淡淡的微笑。

“阿尔曼,没有礼物,我想你也不需要,你又不是珍妮丝。”赵千端着李尧倒上的第三杯酒朝阿尔曼那一桌走去。

笑声中,毒蝎的外籍队员们起立,整了整自己的军服,这是他们的日常服,上个月勒非专门为他们设计的,和青山军的军官服区别不大,只是颜色换成了以卡其色为主,黑色为辅。

“我知道你们听说了。”赵千敬了一个军礼,“不过现在不谈。”

阿尔曼嘴角抽了抽,微笑敬礼,其它人也和他一样。

“你们的家,在这里,这是你们的归属,如果谁不认同这一点,那么他就没有毒蝎的灵魂。”赵千看了一眼来自法国的皮耶,给他倒上了酒。

听到大帅这句话,阿尔曼眼中一闪,毒蝎其它外籍队员也看了看他。他们应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皮耶笑了,“我十八岁就在西班牙当雇佣军,十二年间几乎走遍了整个欧洲,当我的战友们一个一个的死去时,我去了美国,而在那里,我找到了这一生都不会离开的家,所以请放心,我的大帅,人是需要归属感的,法国没有给我什么,除了一个可悲的在街上乞讨的童年,而您,我心中最尊敬的人,给予了我一个我这一生都无法割舍的家,这才是弥足珍贵的礼物,其实,您说错了……”皮耶目光炯炯的望着赵千,“我们也要礼物,只不过这礼物您早就给我们了,超过所有。”

说罢,皮耶喝了酒……

毒蝎的外籍队员们安静了,所有人都望着他们,哗啦,另一桌的陈荣他们起身了,胸膛笔直的端着酒。

“最后一杯酒。”赵千深深吸了口气,“为这里——我们的家园。”

“为家园!”所有人起立,喝了酒。

“现在你还担心什么?”坐下后,胡余胡问依旧愁眉深锁的李奇天。“难道……”胡余胡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李奇天点点头。

陈玉山那些人都坐在这一桌,今天是洋人的节日,大帅没敬他们酒是正常的,不能喧宾夺主,本来刚才大帅和皮耶之间的举动让他们猜到了大帅的心思,因为自从得到北京的消息后,大帅就一直在特斯拉主持修建的成都第一间火电厂,几乎很难见到人。这才刚放心一点,李奇天的表现又让他们陷入了沉重。

作为情报部的第一把手,李奇天肯定是得到了新消息,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大帅。

……

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了,因为过了午夜十二点。

已经改成元首府的巡抚府大院里,坐了一圈人。

“德国人退出四川。”

一分钟前李奇天的这句话让所有人沉默到现在。

终于胡余胡开口了:“墨风,青山军能不能……”

“不可能。就算这两批新来的物资有青山兵工厂在旧金山生产的MC97,青山军也只是一支建成不到半年的军队,打打更糟糕的清军还可以,如果是训练有素的法国军队……”陈玉山肯定的摇头。

从青山兵工厂建成起就一直秘密生产的MC97半自动突击步枪十天前运到,一共六千支,加上原来的两千支,97是赵千还在香港时造出的蝎刺97的改良版,蝎刺97的外型防自后世名枪AK47,这原本是赵大帅的个人爱好问题,可迈克.柯尔特认为平直枪托很科学,所以青山研究所枪械实验室在设计新枪时总是延续着他们大老板的“创意”,是创意,至少迈克认为是。

青山97式因为以戈麦斯为首的古巴革命军要吃货,秘鲁的实权派人物爱德华多也要吃货,所以很紧缺,就算旧金山的青山兵工一厂和二厂二十四小时三班倒,也只有八千支运来,加上原来的四千支,也只有一万二千支,还好青山97式膛线的耐磨程度比才问世几个月的毛瑟1998要强一些,青山军每天操练也没坏几支,当然这也与阿尔曼那些教官严格要求每个士兵必须每天保养自己的枪有关。

至于更好的MC98,就更少了,只有两百多支,因为MC98使用7.62毫米的Z3子弹,MC97和青山97都使用11.2毫米的Z2,所以这外型酷似后世德国名枪HKG3的枪只是毒蝎的专属装备,另外,赵大帅也准备给龙卫军配备,只是龙卫军司令罗狼说暂时还不需要。

另外就是M96手枪了,这是赵大帅剽窃的柯尔特1911,性能几乎一样,共有五千把。迈克改良,不,在赵大帅看来应该是改良失败的M97自动手枪就更少了,还不到一百把,这同样也是毒蝎的专用装备。

M97外型很像赵大帅自己用的那把金色沙鹰,只不过是黑色的。出于对赵大帅的崇拜,这后座力超强的大手枪很受毒蝎队员的欢迎。赵大帅用沙鹰,是因为他在射击时能凭借手臂力量压住后座力,从而保持高命中率,对于这种从小就在地狱式训练中过日子的家伙来说,沙鹰的弱点不算什么,而那强大的射击威力反而能成为助力,同样的,毒蝎队员也是如此,因为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世界兵王。

不能一概而论的,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手中,可以发挥出不同的效果。比如同一件衣服,穿在普通人身上没法出门,穿在模特身上就是时尚,同样不规则上色的颜料,梵高能画出向日葵,其它人就只能搞搞印象派。

所以赵大帅没穿越之前,上网看到一些自以为很懂的人在论坛上说这枪不好那枪不好时,总是要在下面留一句“兰州烧饼”,翻译过来就是“LZSB”。妈的一个菜刀都要实名制的国家还讨论什么枪嘛,打|手枪还差不多,人家专业的枪械设计师成天都在摸枪,不比你懂?用迈克的一句话说就是:没有什么不行,没试过,就永远不要说不行。

“陈墨风说的对。和枪相比,人的素质更重要。”赵千看了众人一眼,“德国人的做法在我意料之内,他们不是笨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我这几天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现在也差不多了。”

“什么问题?”胡余胡问。

“你们想问的问题。”赵千看着他们。

胡余胡众人的表情变了……

“你们先看看这个。”赵千在左边裤包里摸摸,没摸到,又在右边摸,“等等……”站起来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才在上衣右边口袋里找到……

一张皱巴巴的纸,准确的说,是一封信。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的答案(二)

胡余胡接过了信,因为赵千直接就给的他,要说阴谋心术,在座的这些人没一个比得过他。

信虽被赵大帅弄得皱皱巴巴,可那上面的字迹依旧笔锋凌厉。

“这字迹……”胡余胡惊呆了。

“没错。”赵千嘴角弯起,“是袁世凯。”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袁世凯?他给大帅写信干什么?要知道,在陈玉山这些人心里,袁世凯才是最大的敌人,如假包换的一头大老虎!

“尔为眼中钉,他焉能不是?”胡余胡将信揉成了一团,扔在地上。

赵千看着他的动作,笑了。

没有人去捡,因为胡余胡那句话再清楚不过了。

赵大帅这根钉子若被拔了,下一个就轮到袁世凯,或者说,慈禧指示奕劻签订了《中法关于四川开放条约》,直接目的是为拔大帅这根钉子,而最终目的,却是袁世凯——这根慈禧眼中真正威胁到她的江山的钉子!

“老子是树,他想乘凉,没那么便宜。”赵千叹了口气,“这姓叶赫那拉的女人的确厉害,一纸条约,就利用了所有的条件。法国迫切需要一场对外胜利来转移国内矛盾,德国人在近东抽不开身,他们要四川,无非就是需要足以支持他们在近东的军事行动的资源,如果没有人和他们争,这条漫长的资源线的确是很好的战略,可法国人现在红着眼睛进来了,他们便知难而退。”点燃支烟,抽了一口,“我真怀疑这是不是慈禧的计策了,简直是四两拨千斤啊,高明。”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大帅要一年后才光荣独立了。”胡余胡吸了口气,“这一年,很关键,如果我们撑过去,四川|独立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如果我们撑不过去……”胡余胡眼中闪烁着。

赵千笑道:“袁世凯以为他将计就计走了步好棋,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我就随他的愿,干脆连遮羞布都扔了,结果现在如何?他小看了那个满人的朝廷,小看了靠政治手腕就能坐上江山的慈禧太后。哈,现在他感觉到了危机,所以言之凿凿的给我来了封信。啧啧,言之切切啊,利害关系分析的有条有理,无非就是叫我跑路,换个地方扎钉子。”

陈玉山道:“的确,如果大帅换个地方,这难关便轻易而过,于你于袁世凯都是最好的结果。”

李奇天也点头:“我们也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如果大帅要撤退,我们定当追随。”

所有人都赞同,就连一门心思想要赵大帅称王四川的胡余胡也说“知难而退非坏事”。

一场连环计,只要赵大帅走为上策,一切便成了泡影,朝廷还多了个出卖四川的骂名……

气氛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望着赵千,等待着他的答案。

一根烟抽完了。赵千站了起来,转身朝卧房走去。

“大帅?”所有人都猛地起身,陈玉山更是喊了出来。

“困了,都去睡觉。”赵大帅挥挥手,很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不到半分钟,房内的烛火熄灭了,看来大帅今天又不洗漱就睡觉。

“打还是不打?”胡余胡望着紧闭的房门,喃喃的道。

“子问,你说错了。”李奇天在他身旁道。

“什么?”胡余胡侧头。

李奇天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呼吸着。

“真正关键的,不是这一年啊……是这一战,打赢了,光荣独立,打不赢……”陈玉山扣上了军服的领口。

“一切便要重头再来。这条路将会更加艰难。”胡余胡接上了话。

“可是……”一直没有插言的梁启超摘下了军帽,欲言又止。

胡余胡仰头望天,“乱星南移,看来,此乱先于北边而起……袁世凯说的对,撤退是最佳选择。”

没有人说胡余胡这个时候还观什么星象,因为他们都明白,目前的形势,弃卒保车是理智的,能最大程度的保存自己的实力。

……

黑暗中,一个男人站在窗前。

他没有睡,静静地透过窗棂望着今夜星辰。

良久,良久。直至院子里的那些人都走了。

推开门,披着军装外套,坐在了院里老槐树下的石凳上。

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忧虑了?赵千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推了推后颈,手指习惯性的摸了摸那蝎子纹身。

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过。

我不是个雇佣军吗,亡命之徒,明天都是赌出来的。

可为什么……我会犹豫。

是在害怕吗?还是……这就是所谓的责任。

赵千拿出了一个绣得很精致的荷包——和袁世凯那封信几乎是同一时间送到他手上的东西。

是通过洋人开的邮政局送来的,这么快的速度,也只有他们办得到。

寄荷包来的人很急,和袁世凯一样急。

而这荷包……

赵千见过。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赵千轻轻念着荷包上绣得两句诗,上一次,没有看清楚。

“可惜了,你该是个男儿身。”赵千将荷包放在了石桌上,并没有打开,其实从这荷包到手上开始,就一直没有打开过。

“你想问我什么?和他们一样?”赵千望着荷包,嘴角浅笑,“什么时候,我这种赌徒的决定也有这么多人关心了?”

眼前,秀莹清丽的容颜渐渐浮现。

她脸上婉约的笑意,她眼中藏着的情意,她和自己共骑白马时的快乐,还有一起看星星等日出的心跳……

你不恨我么?赵千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伸出手,拿起了荷包。

荷包里装着一片丝缎,用剪刀从贴身衣物上剪下来的,上面还用胭脂写着一句话。

“胭脂啼血,朱颜憔悴,与君白马,心却成灰。”

赵千望着丝缎上的那句话。

……

1898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德国公使克林德发表声明,公开宣称德意志帝国在德皇威廉二世的领导下,必会严格遵守国际公约,德国军舰只会停在胶州湾,德国军队也只会在山东半岛活动。

1898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法国公使吕班发表声明,言辞之中,公然将四川作为了法国的势力范围,并暗示如果清国不履行条约,不排除法军进驻的可能。

1898年十二月三十日,英国公使朱尔典发表声明,代表英国女王尊重各国在清国的权益,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德国占据山东,法国占据四川。

1898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美国公使康格发表声明,说了一通模棱两可的废话,并且再次重申“利益均沾”。

接下来,俄国、奥匈帝国、日本等国纷纷发表声明,无非就是跟风,奥匈帝国帮着德国说话,俄国日本帮着法国说话,反正他们都得选边站,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山东是德国的,四川是法国的,互不干涉。

开玩笑,这个时候太敏感了,谁说话不注意,往小的说是产生矛盾,要一不小心搞大发了就要开打。

这些消息很快传到了成都,不过赵千不在意了,原本是想找德国和美国两个买主卖个高价,结果自己的货反倒成了别人的囊中物。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点就这么背,为什么人家穿越的运气都那么好,随便找个地儿都能安心发展,自己跟落水狗一样跑到四川,以为是因祸得福,结果是大祸临头。

不是自己愿意高调,是被人逼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自己不亮牙齿咬人,早就他妈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就是乱世,这就是丛林,你死我活就是规则!

为利益争斗哪有那么写意,好处面前,谁都是面子上笑,后面插阴刀子!

都惦记着您呐,对付贼惦记的最好办法就是当一个**裸的强盗,脱光了,什么都明显了,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该怎么办怎么办,该跑跑,该躲躲,该打打,该死死。

操你大爷,穿衣服的怕光屁股的,光屁股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钱的……

家,不是自己的啊,这江山,早就成人家的了。

砰!

枪响了,子弹没入了树干。

“好枪法。”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站在了院门口。

“你是谁?”金色的大手枪在手上转了一圈,插进了皮带上的枪套。

“大帅,是来找您的,我不让进,他说就在门口问您句话就走。”一个青山军士兵进来报告,他是陈玉山派来元首府的卫兵,已经换上了勒非设计的很巧合的和纳粹士兵几乎一模一样的新军服,看上去很精神。

“哦?”赵千望向了那个男子,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戴着洋人礼帽却穿着厚厚的书生长衫,留着两撇胡子,一副英式的小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

“有人命在下来问赵大人一句话。”明明听见士兵叫赵千大帅,他却还称呼“赵大人”。

“谁?”赵千问。

“请赵大人先给答案,在下才告知。”这男子不卑不亢的。

“这是我的地盘。”赵大帅耍浑了。

不料那男子却冷笑一声,“赵大人这句话怕是说错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在下也并未踏入您府邸一步。”

“王土?老子没听说过!”赵千朝那男子走了过去,目光就像刀子一样落在了男子脸上。

“果然和传言的一样。”那男子并不害怕。

“哪样?”赵千走到了男子面前。

“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说好听点是浑人,说难听点嘛……”男子缓缓摇头。

“二百五。”赵千道。

男子笑了,“多言无益,那人命在下问的一句话是‘打还是不打’?”

赵千眉头皱起来了,那男子却还是笑。

居然还有个人想知道答案!谁?

蓦地,赵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皱眉笑道:“回去告诉那个在两广的人……”没有继续说,却盯着那男子的眼睛。

“看来传言非实,在在下看来,赵大人心中有如明镜啊。”男子赞道。

“这是我的地盘。我刚告诉过你了。”赵千朝门外走去,与那男子擦身而过,“我还有事,不送了。”

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的卫兵制止。“大帅说了,请离开。”这个兵还算客气。

这男子正是唐绍仪,他望了望赵千渐行渐远的背影,也离去了,只是眼神变得很复杂。

“中丞啊,这个答案,不知是否在你意料之中。果然是亡命之徒,名不虚传,赵青山要怕了,这个世上,恐怕就没有胆大妄为之人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少将

北京东交民巷。法国使馆。

门开了,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留着浓密胡须的法国人走了进来。

“哦,辛苦了,迪加先生。”大腹便便的吕班迎了上去。

啪,那个浓密胡须的法国人立正了,面无表情的望着吕班。他个子很高,起码有一米九,比又矮又胖的吕班足足高了一个头。他并没有穿西服,而是穿着对于法国高级军官来说相当简单的常服,常服上装饰金色纽扣和金色刺绣的肩章,与上衣搭配的还有带皮护腿的马裤以及短靴。他的军衔通过袖子上的星星和他的将官用平顶军帽来展示,后者带有银色编织线织成的传统线条装饰,这显示他是名指挥一个军团的少将。

军官服的主色还是法军从拿破伦时代就开始延续的蓝色,裤子是红色白边。啪的一声,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军人关上了大使馆的门。

吕班有些错愕,脸上亲热的表情僵住了,同时换了称呼,“迪加少将,您不疲倦吗,刚刚才来北京?”

这个法国少将叫迪加.巴姆博,原本率领法国陆军海外兵团第十九军驻扎在广西与广东的交界处。此时,法国在华势力范围是云南、广东、广西,从这三个省的地理位置来看,就不难知道法国人为什么想要四川。这个时候西方各国纷纷在中国圈定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而戊戌政变后,他们看到了清廷的动荡,也开始着手寻找代理人,以维持自己在势力范围的利益,比如几乎将长江流域都划为自己势力范围、并意在保持自己在华利益稳居各国之首的英国找上了袁世凯,比如已占据山东、想要四川结果退出的德国找上了赵青山……

四川这个地方,地处中国内陆西南,在现在的局势下,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德国为什么想要四川?打通远东到近东的资源线是个很有创意却很疯狂不太现实的理由,虽然德国对于矿物的勘探技术在这个时候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他们不难知道四川拥有什么。德国要四川,其实还有个理由,也许这个理由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德国人要扼制英国人的势头,不能让他们横断长江,占了满清半壁江山!

英国的实力范围继续在长江流域扩大,而四川又与西藏接壤,法国以云南为活动据点,一直对西藏图谋不轨,英国更是不断以通商之名把手往那伸,要知道,谁拿到了那片广阔的土地,谁就理论上拥有了从远东到近东的主动权。

这才是英、法、德此时这世界上三个最强大的国家上演这出以四川为焦点的大戏的理由!

戏在接着演。原本要给英国找别扭的德国为了近东退出四川,英国为了对付德国需要牢牢把法国拉在身边于是也让出了四川,而国内矛盾激烈,各种革命像井喷一样爆发的法国却因为香河教案成了赢家……

各怀鬼胎,各有目的,没有一个是笨蛋。

也许,在那些目光精准的俊杰们眼中,这场大戏中最笨的角色,就是那位哪不好扎钉子偏偏扎在四川的赵大帅……

迪加少将还是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大厅的沙发坐下,他带来的几个身穿看起来仍然有些华丽的军服的军人站在了沙发后。

事实上,18至19世纪军服式样、颜色不断变化,其中有过单纯注重式样,而实际使用很不方便的情况。如欧洲不少国家的军队戴熊皮圆筒帽,穿燕尾服,扎白十字带,穿高腰长筒靴。这种华丽的军服到19世纪中叶达到高潮。随着火器的改进,这些国家的军队不得不改变那些对实战没有任何益处的军服。19世纪末20世纪初,军服的样式和颜色注重战时的保护作用,已与一战时差距不大,而二战的军服也是在一战基础上进行的改良。

可法国人骨子里的浪漫情调在作祟,他们的轻步兵和战列步兵的制服从19世纪中叶以来就鲜有变化,此时虽然顺应欧洲军队换装的大潮进行改变,可他们设计的军官服仍然注重样式的华美和色调的搭配。

谁叫巴黎在法国呢,就算是这个时代,这座带着浓郁巴洛克气息的华丽城市早已是世界的时尚之都,就算国家的政治很乱,巴黎的设计师们也不会停止工作,因为从那儿出来的每一双高跟鞋每一件洋装都是让女人疯狂的激素,女人可不会关心政治,对于她们来说,高跟鞋上的装饰用蓝水晶还是红宝石才更重要。

吕班坐在了对面,看迪加一直不说话,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这位四十岁的少将一贯以严谨治军著称,《中法关于四川开放条约》签订以后,迪加得到了法国军方的任命,成为海外兵团十二、十九军统帅,随时待命。

这个铁口铁面的家伙来北京做什么?我的上帝,我宁愿面对清国那些愚蠢的王爷也不愿和他待在这里,吕班脑海中全是上个月才勾搭上的那个来自里昂的破落贵族娘们……

“赵青山这个人……”

哦,美丽的丝丝丽雅,看在你美妙身体的份上,少将先生终于开口了,吕班心里长出一口气……等等,这冷面家伙问的谁?

蓦地,吕班又睁大眼睛,难道少将先生专程从广西跑来就是问这个?我的天,迪加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吗!一个清国朝廷眼中的反贼而已,就算奕劻说什么无力平叛,一支由清国留着猪尾巴的人组成的军队,怎么会是强大的法国陆军的对手!

吕班正想说什么,却被迪加突然而来的凌厉目光吓住了,半张着嘴巴发愣。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了解这个人,公使先生。”迪加直起腰杆,“法国需要这场胜利,也需要四川,你明白这对于我们的意义。”

“可是……”吕班还是说了出来,“虽然腐朽的清国朝廷无力平叛,可我不认为一个只是占据了成都的匪徒会是我们的问题。”

“匪徒?”迪加望着吕班,“你是这样看他的?”

“对。”吕班点点头,同时露出轻蔑的微笑。

迪加皱起了眉头,“公使先生,我那么远来,可不是为了来听你的嘲讽的。”

听到迪加的语气,吕班也不舒服了,“也许您要失望而归了,尊敬的少将先生。对于赵青山,我只知道他是个匪徒,而且他叫赵千,青山是清国人爱用的字,呵呵,您来清国已经一年了,可却还不了解这里的习俗。”

迪加一直看着吕班,几秒钟后,起身戴上了红金相间的平顶军帽,朝使馆门口走去。

“蠢货。”

虽然迪加这句话骂得很低,可吕班还是听见了,回头望了迪加的背影一眼,“哼,胆怯的家伙,你也配统帅英勇善战的法兰西士兵。”

门口,迪加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嘭,跟在他身后的军人关门很用力。

“阿里西副官。”迪加在一座喷泉前停下了。

“在,将军。”一个年轻的军人走上前。

“关于刚才那个蠢货的话,你怎么看?”迪加望着晶莹的水柱出神。

“呃……”年轻的阿里西不知道怎么说。

“说实话,命令。”迪加摸了摸唇上浓密的胡须。

“是!”阿里西敬了个礼,“我不认为您专程前来是正确的。”

“你说我不该问吕班?”迪加笑了。

“不,我认为您小题大做了。”阿里西说。

迪加转过身,“你们都认为可以轻而易举的胜利?”

“是的,将军。”阿里西表情很严肃,“法国陆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

“强大?”迪加收起了笑容,“先生们,还记得和普鲁士人的战争是怎么输掉的吗?我们当时也是世界最强的。”

阿里西几个军官都不说话了,迪加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德国人宣布退出四川你们很失望?哦,是复仇,政府每年给陆军的拨款都在增加,如果我们再打不过德国人,就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对吗?”

“将军……”阿里西欲言又止。

“好了,我不会轻视任何对手,哪怕他看起来很弱小。我们走吧,看来我得用另外的方式来了解赵青山了。”迪加望着一个方向,四川的方向。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以卵击石(一)

“大帅!”陈玉山众人全部起立。

“怎么,我没说清楚?”赵千抬眼。“都坐下,不想坐的,到门口去站。”赵千指着青山军军营参谋部的门。

所有人还站着,只有一身黑色龙卫军制服的罗狼还坐着。毒蝎没来,没空,他们每天的时间都奉献给了青山军的操练。

不管发愣的陈玉山那些人了,赵千饶有兴趣的看着罗狼,“你不惊讶?当所有人都认为我会按照袁世凯的建议选择跑路的时候,我却做了这个决定。”

“与我无关。”罗狼起身戴上了黑色大沿帽,帽子正中张牙舞爪的金龙很显眼。

“哦?”赵千笑了。

“我以为是什么重要会议,没想到是耽误时间。”罗狼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什么意思!”陈玉山火了,“不知所谓的家伙,你知道我们要面对的对手是谁吗!”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罗狼还是那副样子,仿佛什么对他来说都只是存在着而已。“我只知道一点。”

“什么?”赵千撇着嘴笑。

“如果撤退,就不是你了。”罗狼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屋子人干瞪眼。

“墨风啊,我的陈军长。”赵千叹了口气,“青山军里,你跟着我的时间最长,却还没有那家伙了解我。”

“因为你们都是疯子!”陈玉山怒火攻心,本来就是个狂生,现在更是不管不顾什么都说了,“你们神经不正常,理性撤退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选择开战,那是法国陆军,法国陆军啊!”

赵千没有回话,翘起二郎腿就把陈玉山看着。

陈玉山不停的说着,他完全爆发了,就像一座压抑很久的死火山突然活过来,声音越来越大……

“在吵什么?”李奇天进来了,看到这场面很惊讶,“墨风,你怎么这样对大帅说话?”

“我还能怎样!”陈玉山怒气冲冲的转头,“我每天那么累是为什么,青山军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一手抓,没想到,他们将要去送死,为了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去送死!”

“住嘴!我看你才疯了!”李奇天猛地将军帽砸在桌上。

陈玉山冷笑一声,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着,而杨泽、哈泰这些人都已经看呆了。李奇天也不说话了,平时都看不到什么表情的他此时也是面色铁青。一时间,屋内的氛围安静到了极点,就像炸药点燃了引线却迟迟不爆炸。

“怎么,不说了?”赵千朝手上哈了口气,“冬天这么冷,你发点火也好。”

陈玉山愣了一下,众人都沉默的时候,他也清醒了,也做好了被军法处置的准备,没想到大帅一句玩笑话就什么都带过了。

“当每个人都认为我要输的时候,我却不想输……”赵千眼中流过一丝光晕,“因为不能输,输不起。”

“可是……”陈玉山没有继续说,憋了半天,只得叹了口气。

“大帅,墨风也是着急了。”杨泽开口了,“其实我也和墨风有同样的想法,这仗该怎么打,如何去打?我没有一点把握。”

“我了解。”赵千微笑。

哈泰想了想:“大帅,以属下之见……”

“什么?要说就说。”赵千吸吸鼻子,昨天有点感冒,“陈玉山那王八蛋都骂老子神经病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陈玉山咽了口唾沫,不敢搭话,他知道只要一搭话赵大帅绝对把他脑花洗干净。

哈泰也知道大帅是在拿陈玉山开涮,笑了笑道:“哈泰虽是粗人一个,却也晓得点兵法,所谓骄兵必败……”

“你以为还是冷兵器时代?”陈玉山打断了哈泰。

这次赵大帅不满了,“怎么又是你,十处打锣九处有你,你让人家把话说完好不好。”

陈玉山还想说,却被杨泽拉了拉军服。赵千瞪了陈玉山一眼,看到那双比狼还亮的眼里透出的凶光,这狂生只得把话憋了回去。

“陈军长说的对。”哈泰的确是比这帮愣头青多混了十几年官场,看到这情况,立马知道圆场子,“现在打仗都讲战术,全是枪炮子弹,靠血勇拼杀已经不足为胜了。”

“谁说不可以?我的哈泰兄弟啊,你也太压抑自己了,向陈玉山多学学嘛,人家胆子多大,敢指着总司令的鼻子骂。”赵千又看了陈玉山一眼,陈玉山理所当然的低头沉默。

赵千接着道:“的确,现在打仗靠装备,靠士兵平时操练的水平,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合理的战术。不过,血气还是很重要,冲锋的时候拼刺刀你要是怂了,还是一样输。关于这点,我们的贝兴同志做的很好,打起来不要命,正是某位陈姓军长口中的疯子……”

还没完……陈玉山现在已经挺后悔得罪大帅了。

贝兴则傻乎乎的讪笑几声,不好意思的望了哈泰一眼,他以前是哈泰的手下,而且哈泰也经常为他收拾烂摊子,不然以他的脾气在京城那种地方早没命了。

“贝副旅长不必谦虚,现在你我都属于青山军,都为大帅效命,过去种种不必介怀。”哈泰朝贝兴笑道。

人还是有阅历才会成熟,虽然男人一辈子都在成熟,但年纪大一点经历的事情多一点说话做事总是有分寸一些,赵千心中对哈泰的欣赏又多了几分,这条满人的猛汉子并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粗鲁,反而心细的很,这点从自己刚进北京城他扮猪装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心里门儿清就看得出来。

只是哈泰打了甲午,死了那么多弟兄,朝廷却还要吃他们的抚恤银子,这让他寒了心,把对朝廷的恨变成了当个贪官的动力,其实赵千早就知道,哈泰贪的那些银子,绝大部分都给了那些跟随他死在战场上的兄弟那些没人管的家人。

战场上打剩的人,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心理是很容易走极端的,这就是为什么后世美国兵从战场上下来都要心理检查的原因。

“轻敌是法国人的传统。”赵千点燃支烟,“这一点我们可以利用,毕竟在他们看来我们太弱小了。”然后一边抽烟一边讲了几个因为轻敌而输的战例。

陈玉山已经在思考了,临场反应的确是快。而杨泽仔细的在本子上记录,并且写写画画,一如既往表现着他超越二十岁年纪的成熟。李奇天则提出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失败那一方是如何进行军事情报搜集的。哈泰一直点头,可以看出来他是在学。

而其它人就是听,好像自己在讲故事。

看起来在场就这四个人堪大用。陈玉山缺点不少,可军事天赋的的确确高,还好那些缺点都不是致命的,可以慢慢磨,磨好了就是个帅才;杨泽足够冷静沉着,而且年龄优势巨大,绝对的好参谋;李奇天就不说了,美军培养出来的优秀专业人才,以后的军事情报系统交给他准没错,自己最放心的就是他;哈泰年纪虽大了点,可心窍玲珑,而且勇猛刚健,关键是他善于学习,这就是一军之将必备的素质,必须感谢清廷,将这么个好货色逼向了本人怀抱。

至于马强、徐福、贝兴这些人,其实都不是军官的料,只是现在青山军军官奇缺,才勉强用用。还有一直尽忠职守保护青山研究所科研人员安全的刘豪林,最多也就是个副手,虽然有脾气有血性,执行战术可以,却不能统军。

赵千想起了还在养伤的赵勇程,这驴小子有时候勇猛过头了,也容易冲动,不过好在年轻,磨好了是把利器。杨泽和赵勇程都是北洋武备学堂的优秀学员,可惜香河练军时只来了两个,另外两个任海风和徐建成可惜了,听说统旗军散了,那些太爷们该干嘛干嘛,载振大军门也跟着荣禄打义和神拳去了。

不知道曹杰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回北洋武备学堂了,或者跟着载振在山东平乱?这也是个人才,还在德国陆士学习过,李鸿章搞洋务时送过去的,所以也有些愚忠。

打下成都是因为清军太弱,现在面对真正的强手,人才捉襟见肘便特别明显。

看到陈玉山、杨泽、李奇天开始讨论,哈泰在一旁学,其它人只是听,赵千不禁有些无奈,是不是该发挥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去挖点那些还没被开发的牛人了,或者也建个军校什么的……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先过了这关再说。慈禧就是用法军来拔钉子的,还能一下拔两根,袁老虎不就慌了么,老子现在是钉子户,都看着呢……

可到底怎么过呢?这场以卵击石的仗怎么打?我的优势在哪里?法军的弱点在哪里?如果法军的统帅是个自大的人就好了,就算他不是个自大的人,面对如此巨大的优势,也很容易自信过头吧?

自信过头就是自大,这倒是可以利用的弱点。也只能从心理这些方面下手了,自己这边枪好,可数量不够,而且没火炮,成都防军留下的几门炮,也就两门克虏伯大炮修了修还能用。而法军装备齐整,士兵训练有素,号称世界第一陆军,其实世界第二,人比枪重要,就这点来说,青山军是远远不如的。

“幕渊。”赵千深深吸了口气。

李奇天站了起来,敬了个军礼,大帅用这种语气叫他,就是要下命令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钱,我要法军统帅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最好连他在床上喜欢什么体位都查清楚。”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以卵击石(二)

海浪一波波撞击着沙滩,寒冷之中,福冈却没有飘雪。

“孙君,你看。”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中年人伸直了盘着的腿,然后起身走到窗前。

“什么?”孙文放下了酒杯,来到中年人身旁,顺着他视线望去,不由笑了笑,“头山君,九州的海景看过很多次了。”

中年人转头对孙文笑道:“不一样,再过两个月,福冈的樱花就要开了。”

孙文笑而不语,眼中却流过一丝精光。

“漫天飘落的花絮,那才是福冈最美的时候。”中年人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可是没好的景象,总是要经过可怕的严寒,鲜花总是不死的,就算凋零,也会留下凄美的瞬间。”

“头山君……”孙文想说什么。

“在我看来,你也是不死的鲜花。”中年人睁开眼睛,目光中是遥远的海浪,“这里的生活不属于你,你不应该这样活着。”

孙文眼神微微一颤,有些沉寂的容颜似乎在一瞬间绽放了活力。

这个中年日本人叫头山满,是福冈玄洋社的社长,和孙文是很好的朋友,孙文被驱逐出香港后,便流亡到日本福冈,头山满为他提供食宿和生活费用。

“一次失败不可怕,中国仍然需要你不是吗,有时候,生命的意义在于消亡,就像樱花一样。”头山满道。

孙文沉默了一会,微微点头,“谢谢,头山君,我明白了。”

头山满笑道:“革命不像教书,没错,它需要改变人的思想,可在此之前,需要暴力铺垫,一些人应该消失,而另一些人,则应该走到前面来。”

孙文听到头山满的话,却想起了另一个人,另一个现在情况和他截然相反的人。

那个人站在风口浪尖,处于漩涡的中心,远东,甚至欧洲美国都在关注这场漩涡到底会吞噬谁,虽然答案没有什么悬念。

而自己……孙文心里不禁有点失落。

也许头山君说的对,就算凋落,也要在消亡前留下美丽。

“头山君,你说……他有赢的希望吗?”孙文问这句话时有些忐忑。

“谁?哦……”头山满点头,“孙君,我刚才说过了,一些人应该消失,一些人应该走到前面来,他属于应该消失的人,而你,应该走到前面。”

孙文不说话了。

头山满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沉默?孙君,你心里不也认为他没有一丝胜算吗?不可能打赢的,就算是现在的大日本帝国,也不敢和法国较量,我曾支持松方正义内阁提出的扩军议案,可惜却遭到众议院反对,于是,我让一些人消失了……”

孙文心里打了个冷颤,头山满却露出了笑容,透过窗户望向了远方的海,“我也很烦恼啊,孙君。大隈重信从横滨找到了一个叫横田组的帮派,帮助他除掉政敌,你知道,我是支持伊藤博文阁下的。昨天我得到消息,我派去刺杀大隈重信的人没有一个回来,呵,暗杀失败了。那个横田组是个不错的组织,他们靠贩卖从美国走私过来的古柯碱发家,扩张得很快,现在整个横滨的地下世界都是他们的,真是讽刺,他们的组长横路贵田在一年前还是个拉皮|条的……伊藤博文阁下很生气,他其实一天也不想看到大隈重信出现在参议院中。”

孙文听头山满说着,心思却飘到了大海的另一边。“头山君……”

“嗯?”头山满不说了,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你的条件,不,应该是伊藤博文阁下的条件,我可以接受。我想,等这场风暴结束,我就该回中国了。”孙文道。

“好,祝你成功。”头山满走过去倒了两杯酒,“来,孙君,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孙文望着他的笑容,咬了咬牙。

……

“对不起,特斯拉所长,又要让你经受漫长的旅途了。”重庆府朝天门码头,赵千紧紧握住了特斯拉的手。

三天前,青山军第二军在副军长成大均的带领下,强占重庆府。过程异常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重庆府的3000清军还没打就跑了一半,另一半开了两枪就投降了,绝大多数都成了俘虏。

赵千知道,这些清军是故意的,成了俘虏,就等于有一半机会成为青山军,毕竟俘虏他们的第二军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他们也有耳朵,不是傻子,当兵拼命就是为了一口饭吃,朝廷让他们挨饿受冻,青山军可以让他们吃饱穿暖还有饷银拿,这选择很现实。

于是赵千送青山研究所科研人员来朝天门码头上船时,索性将2000清军俘虏收编进了青山军第二军。加上原有的4000人,以哈泰为军长、成大均为副军长的第二军已经达到了6000人。

可第二军基本上是清军降兵,久疏训练,装备落后,论起战斗力,远远不如第一军,更不要说和法军打了。

这支军肯定上不了战场,凑合着守守家吧……赵千依次和青山研究所的科学家们握手告别,心里却在想着怎么打这场仗。

“千,虽然你是我老板,可我还是愿意这样称呼你,因为我们是朋友。”特斯拉笑得很真诚。

“是的,我的神。”赵千笑得很轻松,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心里的想法。

“我们还会回到这里来的,对吗。我的电厂才建了一半。”特斯拉道。

“当然,这是我们的家园,别忘了,神明大人,平安夜那天,我们可是向万能的主祈祷过的。”赵千哈哈笑着。绝不能让特斯拉担心什么,对于这个胸怀广博的未来启示者,赵千心里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所以,特斯拉和青山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必须离开,因为损失不起,无论如何也损失不起。

“老板,为什么又要走?这次去哪里?”迈克.柯尔特走了过来,一脸不满,那头褐色卷毛还是跟鸡窝似的。

赵千望着这个脑子里只有枪械基本上与外界绝缘的畸形天才,“我大哥蔡镇龙会保护你们的,嗯,那是南洋一个美丽的小岛,迈克,你可以在那里放松一下,岛上很温暖,不像这里的冬天如此寒冷。”

“哦?是度假吗?不过我更喜欢我的实验室,虽然它很简陋,比不上旧金山,但上帝啊,我竟然喜欢上了这个蛮荒的地方,我这是怎么了,见鬼,这里的空气真新鲜……”迈克喋喋不休的提着行李箱上船了。

勒非过来了,白色的大衣一尘不染。“大老板,士兵们对冬天的衣服还满意,那可是我的杰作。”

“非常满意,不过就是材料太贵了。”赵千撇撇嘴。

“不贵,非常合算,老板您想想,同样是一只羊,羊毛制成呢子,给士兵们做大衣,羊皮可以制成皮料,给军官们做大衣,多好。”勒非拍了拍肩膀,哪怕那里根本没有灰。

“……”对于这个怪物,赵千实在是头疼,在包揽了青山军从士兵到军官所有的服装设计工作后,勒非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主导医学实验室。还不能提醒他,一提醒他就发火,威胁说要放弃业界最高的薪水回美国,更夸张的是,他居然和枪械是实验室副室长格雷南的女朋友,那位同样爱好服装设计的姑娘在美国人伯恩斯规划的商业区里预定了一个最好的商位,准备合开一家服装店,专门出售自己设计的衣服……

好不容易,应付了顾虑能不能回来的冶金实验室室长威尔姆和化学实验室室长亨宁,让他们相信这不是跑路是去南洋小岛度假后,赵千目送了“鹿耳号”和“海疆号”两艘轻型巡洋舰离开。

该走的都走了,本恩那些青山集团的精英员工,还有特斯特那些科学家,现在到了该面对的时候了……

赵千站在码头,一直望着远方的江面,一月的寒风从脸颊呼啸而过,却感觉不到寒冷。

这是赌,我来到这个时代三年时间最大的一次赌。

赢了,四川就是我的,不用再走回头路,可以彻彻底底的把钉子扎在这关键之地,而只要扎住了,四川再往西的地方,就都能隔断……

可如果输了——

什么都没了。

毫无疑问。

几只鱼鹰从江面上掠过。这些江上的猛禽,不似候鸟般脆弱,即使是寒冬,它们也会来捕食。

赵千望着几只鱼鹰捕食。

它们分成了两部分,一只盘旋,另外几只驱赶着鱼,而鱼被赶到那只鱼鹰盘旋的地方时,那只鱼鹰猛地扎进了水里……

然后它们换位置,很快便扬长而去。

“这就是它们不用随季节变化迁徙的原因了。”赵千笑着对身边的罗狼说。

罗狼还是穿着一身黑色龙卫军制服,从这制服生产出来,他就没有离过身,只是天气变寒,他在外面套了一件同样是黑色的皮制军大衣——勒非一个星期前设计出来的青山军军官冬常服,现在已经靠着那些蒸汽动力的老设备生产出了第一批,赵千也穿着,只是勒非加了许多精美的小细节,毕竟是青山军总司令、青山集团大老板,以及成都军政府的元首,赵大帅的军装,必须要有些区别的。

“和杀人很像。”罗狼浅笑,“应该是没区别,为了生存。”

“我有把握了。”赵千转身,双手将皮制军大衣衣襟拉了一下,扣上襟扣。

“几成?”罗狼问。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反正都是陈玉山说的以卵击石。”赵千朝前走去。

罗狼笑了一下,跟在后面。接着,是刘豪林和一队军装整齐的士兵。

第一百九十八章 猎(一)

1899年2月4日,赵大帅28岁生日这天。

法国海外兵团第十二、十九军在陆军少将迪加.巴姆博的率领下,以清廷平赵青山之乱不力、有违《中法关于四川开放条约》为由,悍然越过川云边境,一路势如破竹,不到半个月,已经强占武定、元谋、永仁等八座位于川云边境的县城。

清军基本不予抵抗,法军一到就投降,所以,等法军打到四川境内的宁远府时,战时扩编的两军共5万人的战损数字居然是0!

伤亡数字是12,全是法军打进宁远府时产生的,因为一些法国兵不适应攀西裂谷日间夜晚温差变化大的气候,病倒了。

法军统帅迪加没有在意,分出一个旅驻守宁远后,继续向北进军。

2月底,法军占领了会理州。

3月10日,法军攻下盐源县,进而出兵冕宁、昭觉两县。

3月17日,法军占领冕宁、昭觉。

3月20日,法军在攻打西昌县时意外遇到了抵抗。

彝族邛部土司岭南明(汉名)带领甘洛县大寨青壮年族人500,以及临时武装起来的一千多个奴隶先于法军打下了西昌县,并杀了从宁远府逃到西昌县避难的知府唐翼祖。

说起来有点好笑,邛部土司,清廷叫邛部宣抚司,是彝族四大土司之一,住牧于甘洛县岩润地区。岭南明是这一代掌印土司,因为捐税太重,所以日子大不如他的前辈们,加上知府唐翼祖又收了昭觉的沙马土司的贿赂,准备将邛部的牧区划一半给沙马,让这位年轻而脾气暴躁的土司怒不可遏。

红毛鬼一路打下来,岭南明也觉得是个机会,于是便莫名其妙干了这档子事。至于是不是莫名其妙,或是有人操纵,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土司的杂牌军肯定打不过法国正规军,炮火轰了一上午,接着士兵在城下射击了几个小时,西昌县便沦于法军之手。

不过总算给法军制造了一点战损数字,7个法国士兵被彝族宰牛刀砍死,其中还有一个法国军官……

岭南明逃回了甘洛大寨,一千多个奴隶全部死亡,500个青壮年族人只有十几个跟他回来。

……

“谭先生,大帅不在。”成都元首府外,一个卫兵拦住了谭嗣同。

“让开!我要见赵青山!”谭嗣同怒道。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成都,没什么事干,赵千也不管他,反正一个仗剑书生也干不了什么,何况还是维新乱党。

“谭先生,大帅不在。”卫兵还是那句话。从法军打进四川以来,这句话他已经对谭嗣同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洋人欺我,赵青山居然不闻不问!难道只会窝里横?哈哈,也是,赵大帅空有一身恶名凶名,却是洋人的走狗,指望他抵抗?笑话!我看他卖国还来不及!”谭嗣同冷嘲热讽。

“谭先生请回,大帅真的不在。”卫兵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谭嗣同碰软钉子。谭嗣同要硬闯,却被两个卫兵一架就出来了,也不动手赶他,不过只要谭嗣同往里闯,就把他架出来。

谭嗣同怒骂,却毫无办法,最后只得怫然而去。

元首府内的门推开了,胡余胡和梁启超走了出来。

“复生师长还是一腔热血。”梁启超叹了一声,春日晨光落在他脸上,却掩饰不住彻夜未眠的憔悴。

胡余胡笑了一声,“谭书生要大帅抵抗法军,也就是说,书生认为咱们大帅是四川王了。”

“四川王?我怎么听着有点像藩王。”梁启超戴上了正中绣着五爪金龙的大沿军帽。

“不是藩王,却是……”胡余胡指了指梁启超军帽正中的金龙,“这图案是谁用的?”

梁启超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自从跟随赵大帅以来,干的哪件事不是与造反有关?梁启超已经习惯了,就像他开始不习惯穿军装,现在绝对是军政府里军装穿戴最整齐严肃的人一样。

胡余胡望着大门口,笑道:“谭书生为何还不动笔,每日来骂他不累?这谭书生虽是乱党,却还是天下仕子的领头羊。”

梁启超有点无奈:“子问,你这一手恐怕有点过了。”

胡余胡缓缓摇头:“卓如,这一仗,你我虽不能参与,但我却能让大帅得一些人心,你知道,大帅这一身臭名十万八千里外都闻得到,就算以后称王四川,也是第二个吴三桂。”

梁启超若有所思的点头。

胡余胡接着道:“能得多少人心尚未可知,但如若大帅真打赢了法国人,这个影响力,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梁启超抬头,“你是说……这场仗我们可以?”

“鱼鹰猎食。”胡余胡微笑着。

梁启超一惊,“你如何得知?”

胡余胡食指竖起,“天机不可泄露。”

梁启超笑着捶了他一下,“谁不知你胡道士,莫装神弄鬼,快给我一一道来。”

胡余胡摊开手:“卓如啊,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真不知道。大帅临走前就说了这句话,然后让我无论如何和哈泰将军配合,控制住成都的局势。”

梁启超不禁有点失望,“你和哈将军?看来我梁卓如在大帅心中,还是不如你二人啊。”

胡余胡摆摆手,“卓如多心了,大帅说你为制订《成都军政府法令》日日熬夜,又要为司法部事务操心,实在不忍心再派给你任务,哦对了,大帅给你了任务。”

“什么?”梁启超眼中一亮。

“每天晚上睡觉,别跟个夜猫子似的,又不过夜生活——此乃大帅原话。他还说,法律是行之有效的制度,治国治家全靠它,就这一点来说,你梁卓如的担子可是我们之中最重的。”胡余胡笑道。

“大帅他……”梁启超心中颤动,不由望向了南边。

胡余胡拍拍他,“不必担心,我观大帅神色,自信满满。”

梁启超却缓缓摇头:“子问可忘了北京?”

胡余胡一声轻叹,“大帅性格如此,又有何办法?似乎就算天大的难事,他也会充满自信的面对,而且他独自承受了多少压力,多少辛苦,也从不会让我们得知。”

“有大帅如此,国之幸,民之福也!”梁启超激动了。

“是啊,成都现在多好,就算很多事才起步,也是新气象万千蕴于土壤之中。”胡余胡眼中透着坚定,“所以我们要相信大帅,相信他不会让这新气象消失,不会让成都百姓重回水深火热之中。”

“嗯,必胜。”梁启超咬着牙。

“不会输的,也不能输。”胡余胡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期待大帅凯旋!”

……

当岭南明回到甘洛他的土司官寨时,彻底傻眼了。

“董老板,你这是?”岭南明望着那个瘦削的总是笑容可掬的汉族商人。以及,二十几个身着土黄土黄还带着奇怪花纹衣服的军人。

董老板没有说话。

岭南明发抖了,因为一个带着怪异黑帽子的红胡子洋人正用枪指着他才收的小老婆。不止他的小老婆,他的家人都被那些面无表情的男人用枪指着。

“好了好了。”一个男人掀开了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这个男人,董老板和那些军人都敬礼,就算用枪指人的也不例外。

当那个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岭南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接升到了头顶,他想到了一种动物,狼,而且是准备扑杀猎物的狼。

第一百九十九章 猎(二)

“辛苦了。”赵千解开了皮制军大衣的扣子,拔出手枪。

砰,岭南明吓得跪倒在地,就算和法军打仗,这个甘洛土司也没有怕成这样。不能怪他尿裤子,只能说前面送死的都是奴隶。

“甘洛我接管了,有没有意见?”赵千将枪插回手枪套。

岭南明面如土色,说不出话。

赵千皱起眉头,右手一抬。

枪响了,开枪的是阿尔曼,一具尸体泡在血水里。

“没,没!”岭南明杀猪般的叫起来。

咚,董老板,也就是李奇天将他砸晕在地。

“幕渊,做的好。”赵千露出微笑。

……

“这是片宝地啊。”丘陵上,赵千望着叠嶂的山峦。

“大帅……”身后的李奇天走上前来想说什么。

赵千抬手,“让我平静一会。”

李奇天眼中动了动,退后一步。

这时,几个年轻的军官走上了丘陵,山风拂起了他们黑色的皮制军大衣。

“大……”带头的年轻军官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李奇天制止。

李奇天瞟了瞟大帅的背影,然后摇头。

军官们都懂了,静静站在赵千身后。

良久,赵千开口了,“小六,身体感觉怎么样?”

赵勇程一颤,小六是他小名,大帅来看他时聊过,没想到大帅却直接这么叫他了,心中不由流过一丝暖意。

唰的敬了个军礼,“报告大帅,小六已经可以上战场了!”

赵千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却没有说话。

气氛再次陷入了宁静,悄无声息中,赵勇程几人突然觉得那个遥望远方的背影有些伤感,特别是风吹起他的大衣衣摆时。

山风猎猎,群山下,是溪河纵横。富饶的土地啊,终究要被染红的,这就是代价……

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风从脸颊掠过,心,慢慢的平静了。

“说吧。”

李奇天率先开口:“岭南明是个贪婪的人,花了五十万两……”

赵千打断了他,“说重点,这个世界没有不贪的,你我都是,只是我们的需求是另一种东西。”

李奇天接着道:“诱饵已布下,毒蝎在阿尔曼指挥官的率领下业已开始单独行动。”

“很好。”赵千转过身,“张自发从一个法国商人那里收买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那个法国商人是迪加的朋友,他说迪加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从不会轻视任何对手,在进军之前,他还专门去了趟北京,目的就是为了了解我这个人。”

“小心谨慎,不轻视任何对手?”李奇天脸色明显变了。

赵千点头,“法军在迪加的率领下不会轻敌,这从他们步步为营的进军就可以看出来。”

“那这个诱饵……”李奇天有点不明白了。

“还是诱饵。”赵千道,“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下,越小心谨慎,就越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战争中,心理也是非常重要的,不管处于什么时代。在我看来,迪加的这个性格甚至比轻视对手更管用,何况,法军一路高歌猛进,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士气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这是一个特殊的状态,把握的好,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奇天有点懂了,“假如真的是这样,那迪加和法军正在一步步的走向大帅所说的意想不到。”

“已经开始了。”赵千正了正帽檐。

“这就是大帅说的‘鱼鹰猎食’?”赵勇程忍不住开口了,“甘洛就是猎场?”

“不是,还早的很。”赵千笑望着赵勇程,“就你们第一旅?”

“请大帅放心!”副旅长罗必顺高声道。

“我当然放心。”赵千摆摆手,“这就是我带你们来的原因,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心中的猎场距离这里还很远,第一旅其实和岭南明一样,也是诱饵,说难听点,我是带你们来送死的。”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是啊,就算第一旅是青山军目前战斗力最强的旅,也不可能是五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法国陆军的对手,差距太大了。

第一旅虽然没有满编,战斗人员也达到了四千人,标准装备是MC97半自动突击步枪、M96自动手枪、斯托拉刺刀、以及青山劳保厂一个叫伊克的技师从毒蝎制式战术背心简化而来的伊克武装带。毒蝎标配的那种黑色战术背心工艺太复杂,不适合批量生产,而且青山劳保厂副总工程师贾德森,也就是拉链的发明人,对于新的简便耐用的拉链还处于试验阶段……

除了毒蝎外,第一旅的士兵素质是最高的,装备也是最好的,另外,军官每天晚上都要去阿尔曼、齐格、卡尔三个前普鲁士陆军军官在青山军军营里临时开办的夜校学习,虽然不系统,可也提升很快。旅长赵勇程是北洋武备学堂的优秀学员,副旅长罗必顺甚至毕业于法国一所军校,这小子是在南洋加入的青山军,是个富商之子,刚从法国回来,还在码头,看到陈玉山在那招兵,连家都不回就直接上了海盗船……

罗必顺这大少爷爱玩,极具冒险精神,原本进入青山军是抱着娱乐态度的,顺便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要知道罗大少自小的心愿就是组织一支南洋华人的军队,可以保护同胞捍卫南洋华人的利益,所以他才不顾家里反对去了法国的军校。可自从他见到了赵千、见到了毒蝎、见到了虽然稚嫩却飞速成长的青山军士兵后,心里的想法也开始改变……

因为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路子,新颖,奇特,甚至有时候很极端,却拥有不可思议的动力和发展速度。

“罗少爷,你可能再也回不去家了。”赵千望着罗必顺,打破了沉默。“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不拦你。”

罗必顺没说话,低着头。

赵千又望向其它人,“你们也一样,不要以为这是多么好玩多么刺激的事,也许,当你刚刚产生战友死在身边的无助感,下一颗子弹就打爆了你的头……怎么样,军人们?背上了这两个字,就是在和死神赛跑。害怕的,可以离开,我不会看不起你,也不会怪你,因为这是人之常情。而且,你们现在也不算合格的军官。”

第二百章 猎(三)

年轻的军官们依旧沉默,李奇天默默地站到了赵千身后。

赵千余光看了李奇天一眼,对军官们道:“不要怪我说话直接,因为这很现实。人的本能是生存,当你面对死亡时,什么信仰什么理想,都可能在一瞬间崩溃。呵,别不信,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我第一次面对死亡时,就是这样的想法。那个时候,我想逃跑,想活着,可是一个人拉住了我,他是我的战友,是我的兄弟,也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老师,就在他拉住我的时候,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膀,可他还面带微笑的对我说了一句话……”说到这里,赵千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叼了一根在嘴上,然后点燃。

“什么话?”赵勇程问。

“顶不住,你就真的死了。”赵千叼烟的嘴角翘起。“结果我们活了下来,两个人,从一支军队的包围中活了下来。队友们全部死了,而他受了伤,流了很多血,我背着他,一直背着……”赵千拿下了嘴上的烟,缓缓吐出口烟雾。

“就像……”赵勇程颤抖了,“就像大帅背我那样?”

“惨多了。”赵千笑了。

赵勇程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了赵千面前,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敬了个军礼,“对我来说,那时背着我的大帅是一座山,永远不会倒,所以,兄弟不死,理想不倒。”

赵千微笑望着他,也敬了个礼,“滚到后面去。”

“是!”赵勇程放下手,笑着站到了赵千身后。

罗必顺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大帅那时是怎么想的?”

“事实上,我没有任何想法。”赵千看着罗必顺,“我只能感觉到,我背着的人还活着,只能一步步向前走,跌跌撞撞,却不能停下。”

罗必顺眼神颤抖了!那是怎样的一种情况?背着负伤的战友,身后是鲜血,前方是未知,却依然没有放弃……

罗必顺缓缓的抬起右手,神情肃穆的敬礼。接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没有办法回家了,请大帅答应我一件事。”

赵千目光落在了罗必顺脸上,“我答应你,不管什么,这是男人的承诺。”

罗必顺眼中泛起了泪光,“替我回家,告诉我的父母不要悲伤,因为他们的儿子为了理想离去。然后,请大帅完成我的理想,让南洋所有的中国人,回归母亲的怀抱……”

“这就是你的理想?”赵千问。

“嗯。”罗必顺点头。

“不会倒下的,这是军人的骄傲。”赵千敬礼。

罗必顺的右手放下了,站到了赵千身后。

“大帅与我们同在!”

剩下的年轻军官迈开脚步,整齐的走到赵千面前,敬礼的动作是那样有力!

……

古老的城墙,藏匿着岁月的沧桑,斑驳的青砖,对风低吟,细数昨日种种。

城下,泥土中冒出了新芽,春风拂过,却一片寂静。甘洛县城,就像停滞在了时光中,仿佛很多很多年前,它就存在了,而且一直如此。

“长官,好像城市没人。”一个年轻的法国军官骑在马上道。

“我看看。”三十岁的阿里西中校从年轻军官手中接过望远镜。“哦?”他放下了望远镜,表情有点惊奇,“那些彝族人跑了?”

“应该是。”年轻军官笑道,“愚昧的族群更容易感到害怕。”

“特鲁少校。”阿里西皱起眉头,“忘记迪加将军的训示了?”

叫特鲁的年轻军官笑容僵在脸上,连忙敬礼,“对不起长官,我们不应该轻视任何敌人。”

阿里西点点头,举起军刀,“就地扎营。”

命令很快传递下去,法国士兵很快行动起来,果然是训练有素。

阿里西将军刀插回腰间,下马,望着远方城墙模糊的轮廓,眼中不停闪烁着。

阿里西.德隆,中校,隶属法国海外兵团第十九军,是迪加的得意门生,也是这一次法军的副指挥官,迪加非常重视这个年轻的军官,常常刻意锻炼培养他。攻下西昌县后,主力军在县城里休养,因为不适应山地气候的法国士兵病倒的越来越多。可迪加认为连续的胜利后,现在法军的士气高昂,战斗力旺盛,是继续快速推进的最佳时机,于是他派阿里西率领健康情况良好的十九军第二师,共七千人,作为先头部队,继续向北进军。

观察思考了一会,阿里西摘下了红蓝相间的平顶军帽,表情放松了一些,他是知道前些天西昌那场可笑的战役的。

也许,那些蛮荒的彝人真的跑了,就算他们不弃城逃跑,也抵抗不了强大的法军,阿里西回头望了望4门240mm口径的后装加农炮。

除了马匹拉动的4门大口径火炮,还有士兵背扛着装备的几十门80mm口径的山地炮。

十九世纪末,火药技术飞速发展,一项接一项的发明问世,也导致了火炮技术朝现代飞快迈进。这个时期,火炮在炮身及材料、制退复进器等方面都有明显进步,尤其是制退复进器的发明和使用,使火炮性能得到了空前的改善,射速大为提高,因此可以这样说,这个弱肉强食的丛林时代,对于火炮这战争之神来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因为克虏伯公司的成功,克虏伯钢材在实战中经受住了考验,所以这时欧洲各国基本上都采用了克虏伯钢材作为炮身,而两年前法国人莫阿丁首创的水压气体式制退复进机装配于80mm野战山炮后,法国军队已于去年开始装备水压气体式制退复进机的大口径加农炮。

基于拉贡德班戈的理论,以及拿破仑荣耀的笼罩,法国陆军格外重视火炮体系的发展,这也是迪加将军在四川境内势如破竹的重要原因。

面对那些在全世界都是最先进的火炮,腐朽落后的清军毫无抵抗之力,就算他们抵抗,城头上架着的老旧前装炮也根本连人家的毛都碰不到,实心弹跟一个个铁球似的落下,他妈的居然还有乾隆年间的青铜炮,怎么打?还是投降算了,反正你不打朝廷也不怪你,法国红毛鬼就是来帮着收拾成都那个赵大反贼的!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了,压倒性的。

于是,阿里西驻扎观察了一天后,军刀一挥,法军便朝着甘洛前进!

法国兵们一个个精神奕奕的,自信满满,好像前方那座古老破旧的县城,又是他们不败战绩上顺理成章的一笔。

……

泥土动了动。

然后,一堆“杂草树叶”爬了起来。

“呸。”施耐德吐出了草根,问身旁面无表情的阿尔曼,“我的长官,你觉得法国人怎么样?”

阿尔曼没说话,倒是齐格开口了:“非常理想的状态,士兵战意高昂,信心十足。那个年轻的指挥官也不错,没有大意。”

“胆小的家伙,害我在树丛里待了这么久。”德里安挠着脖子,“蚊子好多。”

“全是母蚊子,谁叫你是充满艺术气息的王子陛下呢。”克尔辛大笑。

“走,下一个地点。”阿尔曼下令了。

十二名毒蝎外籍队员立刻停止了嬉闹,将MC98枪机拉开,保持着完美的战术队形跟在阿尔曼身后。

阿尔曼从军靴帮子上拔出了狼型战斗刀,在几棵树上刻下了符号。

“哦?”施耐德左手提着MC98的握把,眼中一亮。“确定?”他问。荷兰大洋马在任务时是毒蝎的副指挥官,有这个责任询问清楚。

阿尔曼点点头,保持着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移动射击姿势。

很快,十二个身影消失在了树林。

……

“阿尔曼长官做出判断了。”陈荣望着树上的符号,“他非常确定。”

“荣二爷,你怎么知道的?”王彪问。

“喏。”陈荣呶呶嘴,“好几棵树呢。”

王彪笑了,“我们的阿尔曼长官好像很激动啊。”

陈荣也笑了,拉开了MC98的枪机,“家伙准备好,大帅就等我们的信号呢。”

“是!”毒蝎的华人队员们露出了笑容,好像接下来的任务对于这些强悍的家伙来说就像是一场游戏——按赵大帅制订的规则进行的游戏。

第二百零一章 猎(四)

“停!”军官高叫着口令。

马匹的缰索被解开了,炮兵们架起了炮架。

动作整齐迅速,很快,炮弹已经塞进了膛内。咣,膛门关上。

指挥炮兵的军官望着阵列的最前方,等待着阿里西中校的命令。

“预备!”他看到了举起的军刀。

四门240mm的后装加农炮对准了甘洛古老的城墙。

“放!”军官大吼一声——他看到了阿里西军刀指向的地方。

轰!轰!轰!轰!

四枚炮弹在城墙上准确炸开。

“喔!”士兵们欢呼起来,这是崇尚炮兵战术的法国人最喜欢看到的景象。

炮弹不断落到城头,城墙在摇晃,大小不一的碎石块落下,在法军炮轰了一个小时后,甘洛的城墙已经炸出了几个大缺口。

轰的一声,城门倒下了,阿里西一声令下,法国士兵开始冲锋。

他们显得很勇猛,斗志旺盛。很多士兵甚至控制不住的高声嚣叫着。法军的士气的确到达了一个顶点,他们就像点燃了引线的炸药,快要爆炸了!

“为死去的英雄复仇!”

阿里西被影响了,此时此刻,就算他再冷静,也被法军高昂到极点的士气点燃。他举着军刀,高喊着,士兵们从他身边疯了一样跑过,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将西昌县被杀死的七个法国士兵当成了至亲的人,拼了命要为他们复仇,将城里那些未开化的彝人杀个精光!

这是耻辱!从普法战争之后就惧怕失败和战死的法国人无法接受的耻辱!

“战争是鲜血和征服!”

阿里西高举军刀,用力夹了下马鞍,战马嘶鸣一声,随着蜂拥的人流冲向了甘洛。

……

“是压抑。”阿尔曼放下了望远镜。

“对,长官,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状态。”齐格眼中波动着。

阿尔曼缓缓道:“法国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却步步为营的进军,迪加是个小心谨慎不会轻视任何对手的人,没错,这的确是个优秀统帅必备的素质,可是……”阿尔曼看了一眼齐格,“他们这一次的战绩太辉煌了,士兵和军官心里早就压抑了激进的情绪。”

齐格点点头接着道:“可法军还必须服从统帅的指挥,这是军人的天职,所以,当大帅巧妙的用在法国人看来愚昧不堪的彝人进攻了他们,并且给战斗中0伤亡的法军造成了死亡之后,这种压抑便到达了顶点。”

两人身后的卡尔望了一眼县城的轮廓,“他们已经疯了。”

阿尔曼嘴角抽了抽,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这是一场心理的游戏,在绝对的优势面前将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很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不,是已经达到了。”

三个前普鲁士陆军军官在谈话,其它的毒蝎外籍队员安静的听着,他们也似乎明白了,现在狂潮一般冲入县城的法国人是一种什么状态。

狂暴!

对,就是狂暴,这种情绪在劣势中容易翻盘,可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时……

法国人不知道,此时此刻,甘洛县城里已经不是那些他们看来愚昧无比的彝人土著了。

因为岭南明进攻西昌县的举动太无稽,太不符合法国人的认知,他们的军事常识无法去分析这个彝人土著头领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所以,他们顺着岭南明落荒而逃的脚步就来了。

所以,他们不知道,这无稽的举动,其实是一匹猎食的狼布下的圈套,引诱着他们走向死神的猎场。

阿里西不是没有侦查,作为迪加少将一手带出来的指挥官,他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

阿里西的确侦查了,而且做的很好,他没有靠近城下驻扎,足足观察了一天一夜,侦察兵们带回来的消息他也认真的分析了。

没错,这落后的在阿里西看来就像部落一样的县城里,的确只剩下那些未开化的彝人。因为他们的服装太好辨认了,这些愚昧的族群,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让这座城看起来就像死城一样。

死城……

很快,这里就要变成名副其实的死城了。

阿里西死死握着军刀,周围士兵的怒吼让他的双眼变得通红。

杀!将这些破坏我们骄傲战绩、杀死我们同胞的野蛮人杀光!

“复仇开始了!无敌的勇士们!”

阿里西嘶哑的声音如同野兽——一头被困了许久突然闻到鲜血味道的野兽。

……

屠杀,毫无人性可言的屠杀。

邛部土司的寨子一座座的被攻破,彝人们被狂暴得只剩下兽性的法国士兵从屋子里拽出来,摔在地上,然后被刺刀扎得血肉模糊。

惨叫声铺天盖地,没有人再披着人皮,只有两种存在——

兽,还有兽的食物。

……

“孩子,我的孩子!”一个年轻的母亲扑倒在地。

呲……

母亲惊恐的表情僵在脸上。

刺刀刺进了一个幼童的身体,竟直接将那幼小的躯体贯穿!

两个法国兵狞笑着,拔出了刺刀,刀刃上,还挂着小小的肠子……

“啊!”母亲尖叫起来。

突然,她爬了起来,疯狂的扑向了两个法国兵。

可是她被按在了地上,接着,衣服被撕开……

一个法国兵压了上去,血腥让他的兽性爆发到了极点!

他完事了,另一个又上,兽欲宣泄完毕,他们便用刺刀将这个已经失去意识的女人扎死。

这只是一个画面,如今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男人的尸体和女人的惨叫。

血将泥土夯成的路染红,大火包围了彝人们的住宅,血与火中,狂暴到极点的法国人从满地的尸体上跨过,朝着最后一座寨子冲去。

那是甘洛最大的寨子了,位于山头上,两边还有丘陵。

邛部土司岭南明的官寨。

……

三声爆炸,像是从丘陵后面传出的。

这两道丘陵与城外相接,有条难走的路可以到达,这条路只有那些在山丘上放羊的老彝人才知道。

官寨外的山坡上,李奇天用望远镜看着,爆炸声顺着山风传来,李奇天颤了颤,放下了望远镜,转过身,望着那个靠着树干抽烟的男人。

“荣二爷传来信号了?”赵千弹掉了烟头。

“嗯,一切如大帅所料……”李奇天眼神在颤,“法国人,屠城了。”

赵千直起了身,走到李奇天身边,接过了望远镜。

李奇天身子又是一颤,他明显感觉到了,大帅的动作很用力。

赵千放下望远镜,从军装口袋里摸出怀表,弹开盖子看了看,“还有十分钟。”

李奇天望着大帅的侧脸,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你退到后面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解决。”赵千又点燃了支烟。

看到大帅低头用手挡风的动作,李奇天再也控制不住了,“大帅!”

“走!”赵千猛地转头,“听不见?”

那目光让李奇天害怕,他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微颤。

赵千收回了目光,叼着烟,拿起了望远镜,一言不发的望着。

李奇天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住了情绪,向赵千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赵千还是没说话,静静的保持着看望远镜的动作。

……

官寨两边的丘陵。同样有两个人拿着望远镜在看。他们的身后,是安静的士兵。这些士兵以连为单位,在各自的直属长官的带领下隐蔽着。

他们穿着灰色的军服,黑色的领子上沾着泥土,手中紧紧握着枪,头上戴着墨绿涂色的钢盔。

这些钢盔是旧金山运来的第四批物资,由还在运转的青山劳保厂生产,使用了威尔姆在离开旧金山前研制的新式钢材,这是量产的第一批,正式成为青山军标配的军用钢盔。总共六千多顶,青山军第一军第一旅已经全部装备完毕。

“做好准备。”

赵勇程和罗必顺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两边发出同样的命令。

第二百零二章 猎(五)

“我的上帝!”洛里中尉看着眼前残酷的景象,头皮有些发麻。

“长官,那些人疯了……”一个法国士兵喃喃道,他穿的是十九军第二师炮兵的军服,看样子是个士官。

洛里中尉正是第二师炮兵的指挥官,几个小时前就是他指挥炮兵攻城的。

士兵冲锋后,按照法军的制度,炮兵不随同冲锋,原地维护火炮。第二师的炮兵还有一些留在西昌县里,这次随阿里西中校进军甘洛的只是一小部分。

洛里是个很负责的军官,就算只是4门240mm加农炮和几十门80mm的野战山地跑,他也指挥着一百多名炮兵将维护工作做得一丝不苟。

可他的同胞居然屠城了!

当洛里按照阿里西中校的部署在步兵们稳定胜局后进城布置火炮地点时,却发现这根本不用了。

因为这座部落一样的县城已经死亡,遍地尸体和血块,还有没有烧完的在房屋残骸上扭动的火焰。

“长官,他们上去了吗?”那个士官望着远处的山。

“嗯。”洛里不想多说什么了,他是个老炮兵,却仍然有反胃的感觉。

“步兵的那些混蛋在干什么!”那士官也有些魂不守舍,但还是火冒三丈,“一个人也不留在这里,难道他们要去抢彝人土著首领的财宝?”

“你觉得还有必要吗,我的上士。”洛里摇摇头,“这里已经没有生命了,这些土著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可是……”

“什么?”士官打了个干哕,忍住没有把胃里的食物吐出来。

“我总觉得哪里没对。”洛里四周望了望,“这景象太诡异了。”

“长官,这是地狱。”那士官不想再看了。

“也许吧,可能是我的神经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洛里叹了口气,“战争是残酷的,可这些土著也太愚蠢了,他们居然杀了我们七个士兵,还有菲雷斯少校。”

那士官道:“我听说迪加将军前几天写了一份材料,准备寄回巴黎,如果布里松阁下听到我们光辉的战绩,一定会给我们颁发勋章的。”

“好像是这样。只有7个士兵一个军官的战损数字,足以让那些嘴上说担心这场战争其实是危言耸听的家伙闭嘴了,布里松阁下一定可以控制住巴黎的局面。”洛里勉强笑了笑,实际上那些死状可怖的尸体仍然让他的胃有些难受。

那士官也笑了一声,找人要烟抽去了,洛里望着远处的山头,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噗——

血从他的前额喷出,就像一道利箭一样!

洛里睁着眼睛向前扑倒,他连痛苦的表情都来不及做出就死掉了。

“长官!”“上帝!”“天啊!”

炮兵们惊呆了,这一瞬间他们只是本能的喊出了几个简单的词。

然后,十多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脚下。

炮兵们呆呆的望着那些咕噜噜滚动的黑东西,接着,这些玩意静止了——

轰!

起码几十个炮兵被炸成四散的血肉块。

枪响了,枪声迅捷得就像闪电!

十二个身影不知道从哪里的废墟石堆后面冲了出来,手中的枪喷射着火舌!

很短的时间,也许一分钟,也许不到两分钟,所有的炮兵都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血从被法军屠杀的彝人已经凝结的血块上缓缓流过……

“费南多,打得很准。”阿尔曼的军靴踏在了血上。

“我可不能被凌比下去。”英俊的葡萄牙人笑了。

阿尔曼点点头,看了看表,“还有一分钟,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他转过身,望着远处的山。

山上的天空已经有点灰暗,似乎黄昏提前来临了。

施耐德走了过来,阿尔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施耐德咬了咬牙,慢慢的抬起右手,朝山的方向敬礼。“兄弟不死,理想不倒。”他轻轻念着。

毒蝎的外籍队员们提着枪,都抬起右手,朝那个方向敬礼。

“胜利和荣耀。”

他们跟着阿尔曼一起说。

……

同一时间,丘陵的一座山坡上,陈荣朝着一个方向敬礼,他的身后,是毒蝎的华人队员,他们的动作和陈荣一样,就像矗立在山风中的十五把钢刀。

“大帅凯旋!”

他们整齐的高喊。

敬礼持续了一分钟,模糊的枪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走,完成我们的任务!”陈荣放下右手。

“是!”

队员们跟在他身后,很快消失在了山坡上。

……

不到十米宽的山路上,石块和麻袋堆成了一条掩体,将山路阻截。这是通往邛部土司官寨的必经之路!

曲曲折折的山路,两边是几十米高的坡,很陡峭,邛部历代掌印土司都把自己住的官寨修在这座山上,就是为了彰显出他们的地位,可现在,却成了法国士兵不断倒下的地理优势!

四架怪兽一样的格雷南机枪架在掩体后,旁边是打开的木箱,木箱里放着油纸包好的子弹带。

火光,那样粗暴,那样狂热!

呼啸而出的子弹组成了密集的火力,用更狂暴的方式将狂暴的法国兵打懵了!

“这是……”还在山下一块平地上的阿里西中校呆坐在马上,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野蛮的彝人土著会有这样先进的武器。

“冲!冲!”阿里西清醒了,高举军刀狂叫。

其实,那不是清醒,只是被惊诧与愤怒冲昏了头,暴怒了!

是这样,阿里西失去了理智,原本要毫发无损的制造一个复仇的地狱,却看到了法国士兵的尸体不断从山路上摔下来。

就算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此时也无法保持冷静,因为大起大落更容易让人失常,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心理指向。

好!赵千狠狠放下了望远镜。

就是这个状态!比轻敌更可怕的状态!

只要再坚持一会,疯狂的法国人心理便会进入崩溃期,那个时候,胜利女神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赵千呼吸粗重起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怒火开始燃烧。

啪,军帽扔掉了,然后是皮质的军大衣。

“操你娘!”

赵大帅顺着山路冲下去了。

“大帅,你要干什么!”李奇天从寨子里冲了出来,其实他一直没有走远,他太明白大帅那性格了,果然,越害怕什么越发生什么。

“给老子待着,动一下军法处置!”

赵大帅的狂吼伴随着几声枪响传来,李奇天一听就知道大帅边跑边开枪,可大帅已经说了动一下军法处置,李奇天只得杵在原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

“打!狠狠的打!给老子干死这帮洋鬼子!”

一个强壮的年轻人敞开军服,结实的胸肌和腹肌上全是黑灰。他叫刘天柱,是在陈玉山在香河招的兵,现在已经是第一旅的一个连长了,这个连是七连,是第一旅人人都羡慕的连。

为什么羡慕,因为这个连拥有青山军唯一的四架格雷南重机枪,虽然属于一团三营,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独立机枪连。

法国兵还是往上冲,死亡激起了他们的悍勇。

冲锋的士兵在格雷南重机枪的火力下不断倒下,后面的士兵已经开始列队射击,就算他们在走向崩溃前的癫狂,可还是训练有素的法国陆军!

“火炮!火炮呢!他们在哪!混蛋!”阿里西已经下马了,如果不是卫兵拉住他,他早就控制不住的向上冲了。

“长官,您,您叫他们在后面布置火炮点。”卫兵颤巍巍的道。

“他们怎么还不开火!等我们都死绝吗!”阿里西疯狂的挥舞着军刀,“快!快去叫他们开炮!那些人不是土著!他们是军队!他们拥有比我们更先进的枪!”

惨重的伤亡下,这个完全被赵大帅把握住心理的年轻中校终于明白过来了。

第二百零三章 猎(六)

接近百米高的陡坡,一条不算曲折的山路,十米宽的路面黄土飘飞。

石块和沙袋堆成掩体,拦截了路面,山路两侧也被掩体挡住,三面掩体,将这山路拦成了一个粗简的堡垒,两架格雷南重机枪架在正前方,另外两架分别架在两边。

七连的士兵就在掩体之**击,法军已将山路围住,他们在陡坡下涌动着,军官大声喊叫,渐渐的,法军开始从下面射击,一个队列接一个队列,似乎强大的法国陆军的战术纪律回来了。

“顶住!”七连连长刘天柱狂喊,端着枪连续扣动扳机,也不管是不是打中了。

法军的子弹自下而上呼啸而来,越来越密集,打在石头上火星四溅,弹头没入沙袋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响。

噗!血洒在了石块上,一个伏在掩体上的士兵软了下去。

旁边的战友愣住了,扭过头望着那一动不动冒着鲜血的尸体,他的手指僵硬了,怎么也扣不动扳机。

嗖,一颗子弹准确的射中了他的额头。

他不再害怕,因为生命在瞬间消失。

刘天柱看着战友不断死去,掩体内,血已经流到了脚下。

“别慌!他妈的别慌!”刘天柱自己其实已经开始慌了。

法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随着伤亡越来越大,一些性格冷静的军官重新控制了本部士兵的指挥权,狂暴的士兵们在同胞尸体面前也渐渐恢复正常。

相反的,七连却开始暴露出他们没有打过硬仗的缺点。实际上,如果没有这拦住山路三面的掩体作为阵地,七连一百多个士兵早就被法军打成了筛子。

又是子弹打进身体的声音,又是一个士兵趴在了掩体上。

……

“不愧是法国陆军。”罗必顺握着望远镜的手被汗湿透,“如果不是大帅的计策,我们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罗必顺毕业于法国军校,对于法国人的战术十分了解,他知道,要不是毒蝎控制了法军的火炮点,山路上的那个阵地早就被炮弹炸成了渣。

而另一边的丘陵,赵勇程放下了望远镜,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表,呼吸越来越急促。

“坚持,兄弟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赵勇程额头上的汗水落在了怀表的表面,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稳定了住了情绪。

“还不到时间,大帅说……4点,下午4点正。”赵勇程心里默念着这个时刻。

现在是下午3点半,3点时七连与法军交火——一个小时,赵大帅的命令就是要七连撑一个小时!

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赵勇程却在刚刚透过望远镜看到了掩体上的景象。

七连伤亡过半!

虽然这伤亡程度和法军相比简直小到了极点,可却是事关全局的关键!

我们能不能胜利就看你们了……拜托了,我的战友,一定要撑到4点,我的兄弟!

赵勇程凝望着远方的山路,目光中闪动着晶莹。

……

“那个混蛋怎么还没回来!炮兵怎么还不开炮!”

阿里西怒骂着。法军不断增加的伤亡数字让他越来越暴躁。

“中士,你骑我的马去!”阿里西中校用军刀指着一个法国兵,“如果你到火炮点时那些杂种还不开炮,就把他们统统枪毙!”

“是!”中士飞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阿里西的视线范围内。

“长官。”一个军官跑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副官!”阿里西很不耐烦,“为什么不去指挥战斗,难道你的士兵的鲜血还流得不够吗!”

“请您镇定!”副官大吼一声,随即严肃的敬礼,“难道您失去判断力了吗!炮兵一定被他们动了手脚!”他望着火光激烈的山路,“这些人绝不是清国的军队……”

阿里西一颤,目光炯炯的望着副官,好像这个瞬间,他冷静了下来。

“是他!赵青山!”

阿里西怒吼。

“请平息愤怒,我的长官。”副官看着阿里西,“我们没有必要回去夺回火炮点,这是一个完整的阴谋,如果我是对方的指挥官,绝不会留下一个炮兵的生命。”

阿里西目露凶光,“是这样,你说的很对,副官。”

“所以我们应该……”副官继续说。

“强行攻下那个堡垒。”阿里西打断了副官,“泽尔亚,记住,这场战役的指挥官是我。”副官泽尔亚还想说,却被怒火又烧到胸口的阿里西再一次打断,“传递我的命令,让士兵们鼓起勇气冲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们应该坚持不住了!”口吻很粗暴。

“可那是法兰西士兵的生命!他们不应该埋葬在陌生的国度!”泽尔亚对阿里西怒目而视,“中校先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请相信我,我们应该停止进攻!”

“他们的血白流了吗!”阿里西怒不可遏,“复仇!我要复仇!泽尔亚少校,如果你再违抗命令,就不要怪我了!”

阿里西拔出了手枪,对准了泽尔亚。

泽尔亚眼眶剧烈的颤抖着,僵了几秒钟,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缓缓转过身。

“长官,也许,地狱来临了。我们带来了一个地狱,却将要走进真正的地狱。祈祷吧,我闻到了死神的味道。”

泽尔亚正了正军帽,突然拔出军刀,不顾一切的朝山路上冲去。

“全力进攻!士兵们!这是指挥官的命令!”

泽尔亚渐渐远去的声音缭绕在阿里西耳边。

阿里西冰冷的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阴霾……

“你在嫉妒,泽尔亚,我们一起从马赛军校毕业,我成了迪加少将的副官,晋升中校,而你……朋友?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朋友?笑话……如果我失败了,那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阿里西冷笑着,抬起头,望向山路上那奇特的碉堡,眼神阴狠无比。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阴暗面已经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因为此时从他眼底透出的光,是那样的杂乱。

……

阿里西的命令飞快的传递到士兵那里,训练有素的法军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有严格高效的通信制度。

于是,法国人的冲锋更加猛烈,更加凶悍,更加狂暴!

到了!他们终于到了赵千需要的状态!

虽然在泽尔亚的冷静下,他们曾经恢复了正常。泽尔亚是个优秀的指挥官,客观说,他的临场应变能力比军事知识强于他的阿里西更优秀。

而这才是一个指挥官必须具备的素质,可泽尔亚是军人,是军官,是阿里西的朋友,是阿里西的副官。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军队就是靠着强制命令存在的,能打胜仗的军队从来就不需要民主,讨论不应该出现在你死我活的拼杀中!

也许,这就是泽尔亚的悲哀了。

当一颗子弹穿透了冲在最前面的这个法国军官的胸膛,便带走了他所有的温度,也带走了法国人最后的清明。

疯狂……这是真正的疯狂!

第二百零四章 猎(七)

顶不住了,面对狂暴到极点的法军,七连顶不住了!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倒下,一些人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一些人甚至在死去时还保持着射击的动作……

一排子弹呼啸而来。

正面一架格雷南机枪的射手仰天而倒,年轻的脸上是一行触目惊心的窟窿。血蜂拥而出,混合着他脸上的黄土。

另一个士兵迅速补了上去,手指刚刚碰到扳机,就被子弹打穿了肩膀。

“老二,别趴了,大帅说挺着鸟做汉子!”刘天柱大叫,端着MC97就是一阵乱打。

那个兵死死咬着牙,疼痛让他把牙龈都咬出血了!可他还是握住了机枪把子,哪怕血已经染红了他整条手臂!

“我干你十八代祖宗!”

格雷南重机枪的枪管重新喷发出火龙!

距离掩体还有十几米的法国兵成排的倒下!

“大帅!保佑我们!”

刘天柱仰天狂喊!

“打!!!!”

……

法国人的尸体堆满了山路,可他们疯了,似乎生命已经不属于他们,而是一样随时可以丢掉的破落货!

彻底的疯狂让他们悍不畏死,失去理智的狂暴让他们踏着战友的尸体前进!

歌声!?

几乎没有间隙的枪声中,居然夹杂了歌声?

“无论狂风还是暴雪,或者烈日当空,无论炎热的白昼,还是冰冷黑夜……

我们价值何在,价值何在,为了祖国战死沙场,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光……

如果命运把我们抛弃,如果我们不能再回到故乡,如果子弹射向我们,眼睛再也无法睁开,至少我们染红的土地,会给我们一个坟墓!”

法国士兵的射击频率稍微慢了一点,也许他们也听到了,听到了这首青山军的军歌——

《铁血之歌》!!!!

刘天柱声嘶力竭的唱着,他的子弹已经打完,除了四架格雷南机枪还有子弹,七连还剩下的没有操作重机枪的十个士兵的子弹都已经打完!

他们手挽手站着,挺着胸膛,头颅高高昂起……

“继续唱!不要停!理想不倒!兄弟不死……唔!”

子弹射穿了刘天柱的腹部,血飙了出来。

“连长!”

“唱!”刘天柱嘴唇颤抖着,“大帅说……那是我们的魂……”

一身血污的士兵们流泪了,他们用力搀扶着刘天柱,让他站着,站在他们中间!

兄弟!那是兄弟!生死都在一起的兄弟啊!

“如果命运把我们抛弃,如果我们不能再回到故乡……”

他们唱着!唱着!!

……

格雷南重机枪没有停止射击,可法国士兵却越来越近……

终于,第一个法国兵冲上了掩体!

负责子弹带的七连士兵猛地起身,一刀子扎进了那个法国兵的身体!

刘天柱扑了上去,抱住那个法国兵的腰,从掩体上滚了下去。

“连长!!!!”

士兵们泪水朦胧的视线中,那个强壮的身体颤巍巍的爬起来,无数子弹打在了他的身上,可他还是站着,摇摇晃晃的站着……

他们知道,还剩下的泪流满面的兵都知道,连长是在阻挡法国红毛,他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也要完成大帅的任务!

刘天柱倒下了。法国兵从他身上踏过。

还有五分钟,距离一个小时,还有最后的五分钟。

格雷南重机枪继续射击,嘭的一声,一架机枪的枪身爆开,锋利的铁片直接将负责射击的两个七连士兵杀死。

太久了,就算是改良过的格雷南重机枪,也经受不住这高强度的射击频率!

又有几个法国兵冲上了掩体。

七连的兵扑过去,狠狠将刺刀扎了过去……

时间在过去。

一秒一秒的过去。

七连剩下的兵拼命保护着机枪射手,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法国兵冲上了掩体……

两分钟。

当距离4点还有两分钟时,除去一名机枪射手还在射击外,其余两架格雷南重机枪已经没有人操控。

而除去那名射手外,七连也只剩下了最后四个人。他们握着钢枪,刺刀上滴着血,摇摇晃晃,却始终屹立不倒,哪怕他们面对的是潮水一样涌上来的疯狂到极点的法国士兵!因为他们必须保护最后一个机枪射手!

几个法国兵又跳进了掩体,其中一个直接朝机枪射手冲去。

机枪射手没有躲避,他始终紧握着格雷南重机枪的把手,就算已经遍体鳞伤。他没有其它想法,他只想把这机枪守住,把这架还在射击的战友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机枪守住!

来不及了……

七连最后的四个兵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他们跌跌撞撞的朝法国人冲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刺刀插向机枪射手的后背……

砰!

一个子弹从四个兵后面射来,准确的从那个法国兵的太阳穴穿过。

“大帅!!!!”四个兵回头,惊喜万状。

金色沙鹰剩下的六颗子弹要了六个法国兵的命。

赵千直接跑到一架重机枪前,握住了把手。

“过来顺子弹!”赵千异常冷静。

一个反应快的士兵立刻扑了过来,扶住了子弹带。

三秒钟后,这架格雷南重机枪开火了!

两架格雷南同时射击,成排成排的法国士兵倒下,法国人的攻势出现了停滞。

“大帅与我们同在!”

剩下的三个兵泪水抑制不住的涌出……

真汉子会流泪,热血化成的泪!

……

“你叫什么?”赵千边打边问顺子弹带的那个兵。

“孙宏。”那个兵很惊讶,因为大帅打得太准了,还能抽空和他聊天。

“你是七连的连长了。”赵千道。

“可,可是……”孙宏想起了刘天柱挡住法国兵的背影。

“七连不会消失,刘天柱还活着,你的战友都活着,活在他们的兄弟心中。”赵千调整了枪管的方向,“兄弟不死,理想不倒。你们,都是活生生硬挺挺的汉子,值得我和所有青山军的兵尊敬。”

“是!”孙宏热泪盈眶。

“别流下来,不到时候。你们还在,最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赵千又调整了方向。

孙宏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无数穿着灰色黑领军服的士兵从将这座山环绕的丘陵中冲了出来。

“赢了。”

孙宏听到大帅说了两个字。

……

赵勇程一马当先,军刀奋勇挥舞,直接砍掉了一个法国兵的脑袋。

“为七连的兄弟——杀!”

赵勇程拔出M96自动手枪,骑在马上射击。

青山军在悲愤之下,士气到达了顶点,而疯狂过度的法国兵则进入负面状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瞬间滑落,疯狂之中他们感觉不到疲劳,而此时,崩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步一步,赵大帅要的就是现在!

四千最佳状态的青山军对崩盘的法军,还是从两侧包夹,这结果只是时间问题了。

何况,在没有了火炮的情况下,青山军的MC97半自动突击步枪在冲锋时对法军的勒伯尔M1892步枪有着绝对的优势,加上第一旅士兵人手一把的M96自动手枪,除去士气战术士兵素质这些方面不谈,就装备而言,法军已经输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武器的先进程度几乎是决定性因素。

……

“输了,我们输了……”

卫兵发抖的声音传到耳中,阿里西大脑却一片空白。

突然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泽尔亚转身时的表情。

“他感觉到了……所以才说我们将会走进地狱。”阿里西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法军士兵不断死去,在枪声中,在惨呼中。

“这就是你说的死神的味道了,我的朋友……”阿里西睁开眼睛,望着山路,那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宛如一把刺刀般站着。

“他就是赵青山吗,厉害的家伙。”阿里西轻声自语,“所有的一切,死亡,屠杀,地狱,对你来说,都是代价吗……你赢了,狩猎的狼。”

“长官,请您撤退。”卫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里西望着越缩越小的包围圈,望着不断增加的法军尸体,突然间,他清醒了,是这场战斗开始以来最清醒的一次。

我不可以死,我要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迪加上将,就算会背上耻辱的烙印,也不能让那头狼继续狩猎!

阿里西调转马头,“西索科,这里交给你了。”

“是!”一个军官敬礼,就算是这个时候,法军仍然保持着命令的绝对有效执行,的确是欧洲强大的陆军,他们失败,只不过是被狼群用诱饵围猎。

“掩护我撤退,这里的情况,一定要让迪加将军知道。”阿里西将指挥军刀交给了西索科。

“是!普尔纳中尉,带你的人保护阿里西长官,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证长官的平安!”西索科下达了他接过指挥权的第一个命令。

……

黄昏来临时,战局结束了。

法国陆军海外兵团十九军第二师七千人,全军覆没,没有俘虏,只有尸体。

而此役青山军第一军第一旅只战死不到三百人,其中包括刘天柱在内的七连146人。七连只剩下了四个兵,包括新任连长孙宏,以及副连长周德学——就是那个一直坚守的机枪射手。

加上重伤轻伤几百人,第一旅可以说以极少的代价完胜战绩辉煌的法军。

“呼。”阿里西跌坐在地上。

他不敢回头望,只能喘着粗气。那是一条多么难走的山路啊,保护自己撤退的士兵摔死了一半,连战马都掉下了山崖。

“长官,我们……”一个法国兵刚刚狼狈起身,就被子弹射穿了脑袋。

接着,还剩下的十几个法国兵都倒在了血泊中。

“你到哪里去啊,我的长官?”

陈荣带着十四名毒蝎华人队员走了过来,走在最后的凌峰还将银色的十字架吊坠放进了衣领中,第一枪就是他开的,一如既往的命中目标。

“我说,哥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开枪前念经了?”牛德提着MC98,在凌峰身边问。

凌峰没理他,拔出手枪,走到阿里西身边,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不准说话,我不想听遗言。”陈荣看着脸色发白的阿里西,“你怎么能走掉呢?如果你回去了,我家大帅下一步棋怎么走,你教我?”看了一眼凌峰,“不用说再见了。”

砰,凌峰开枪了,阿里西一声不响的倒下。

陈荣走到阿里西的尸体边,照着要害连补七枪,这是他荣二爷的习惯。

“任务完成,下面更精彩,还有更好的猎物。”陈荣将M97插回了手枪套。

第二百零五章 围(一)

丘陵起伏,到处是新绿。一年四季在于春,山头上,早春的风还是有些寒意。

士兵们整齐的排列着,纵然军服很脏,却依然军姿挺拔。

赵千站在最前面,身后是李奇天、赵勇程、罗必顺。

啪啪,毒蝎在阿尔曼的带领下神情肃穆的走过来。阿尔曼敬礼,然后将一顶军帽递给了赵千。

赵千将那顶黑灰相间的大沿军帽拿在胸口,深深呼吸了一下。

“脱帽!”阿尔曼大喊。唰,毒蝎摘下了黑色贝雷帽,左手拿着靠在心口。

“脱帽!”赵勇程大喊。唰,青山军士兵摘下钢盔,左手抱在腰间。

赵千笔直地站着,山风吹过,头发轻轻摆动。

你们……好好休息吧。

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赵千迈开脚步,走到一座新坟前,将军帽戴在了木头削成的墓碑上。

“敬礼!”

身后传来了赵勇程的声音。

赵千右手指尖触碰到了太阳穴,山坡上,士兵们静默的敬礼。

因为这里,多出了几百座新坟。墨绿的钢盔戴在木头墓碑上,而正中间戴着赵千军帽的,就是刘天柱的坟。

一分钟后,赵千放下右手。

“礼毕!”赵勇程声音喊得有些沙哑了。

“酒。”赵千伸出手。

李奇天走了上来,将一坛米酒交到大帅手上。

赵千敲开了酒坛的泥子,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坛高高提起。

“你们躺在了这里,就是不朽……英雄们。”赵千手轻轻一动,酒坛倾斜,酒浆缓缓滑落,融入了脚下的黄土。

“兄弟们在为你们送行,看见了吗!兄弟们为你们报仇了,看见了吗!你们比山峰更高,看见了吗!你们永远活在天空下,看见了吗!”

赵千的声音就像要撕裂天空!

赵勇程的泪水滑出眼眶,“兄弟不死,理想不倒!无论狂风还是暴雪……唱!”

“无论狂风还是暴雪,或者烈日当空,无论炎热的白昼,还是冰冷的黑夜。痛苦战胜不了我们的笑容,我们在疾驰,向着风暴,我们是闪电,划破长空。

冲锋!冲锋!战斗!战斗!铁血让敌人无力!意志带给我们胜利!

我们是勇敢的军人,从不畏惧死亡,我们是不倒的城墙,是奔腾的黄河长江!我们价值何在,价值何在,为祖国战死沙场,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光!

冲锋!冲锋!战斗!战斗!铁血让敌人无力!意志带给我们胜利!

如果命运把我们抛弃,如果我们不能再回到故乡,如果子弹射向我们,眼睛再也无法睁开,至少我们染红的土地,会给我们一个坟墓,我们躺在那里,可以闻到来年的花香!

冲锋!冲锋!战斗!战斗!铁血让敌人无力!意志带给我们胜利!”

歌声中,很多士兵流泪了,七连剩下的孙宏周德学他们更是热泪挂满了脸庞……

天空的阴霾似乎远去,一缕阳光落在了刘天柱坟前的军帽上,此时,军帽正中绣着的金龙像是有了生命。

……

一条江横在前面,江水青如衣衫。

“青衣江到了。”杨泽合上了地图。

陈玉山点点头,拿起了挂在胸前的望远镜。

“看到二郎山了吗?”杨泽问。

“很险要,四月天了,还有厚厚的积雪。”陈玉山放下望远镜,“前面的路,会很艰苦。”

杨泽吸了口气,“再难也要走,二郎山在天全县境内,是青衣江和大渡河的分水岭,天然的分界线,只要翻过二郎山,就能绕到法国人后面去。”

陈玉山顿了顿,“你说,大帅他……”

杨泽神情很坚定,“一定的。”

陈玉山看了杨泽一眼,翻身下马。

“休整一个小时,准备渡江。”

“是!”一个年轻的军官立正敬礼,他正是张云,现在已经是陈玉山的卫官了。

……

“还没有消息?”西昌县衙门里,迪加负起手,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

“是的,将军,我们派出去的侦察兵也没了音讯。”一个法国军官道,看他领章上的军衔应该是准将。

“巴尔特……”迪加停下了脚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巴尔特上校有些诧异的看着迪加,“您是说,阿里西会失败?上帝,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迪加皱起眉头,“战争中,没有不可能。”

巴尔特准将露出一个有些轻蔑的笑容,“将军,在我看来,阿里西中校说不定已经打到了……”他回身望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唔,那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

迪加看着巴尔特手指的地方,没有说话。

“我们应该进军了,将军。”巴尔特自信满满的说,“我看是那些侦察兵迷路了,或者跟着阿里西一起向北进攻去了。如果他们翻过了这座山……”他走到地图前,“再渡过这条江,那就是平坦的地形,这个地方叫雅安,距离成都只有一百多公里,只要阿里西打下了雅安……”巴尔特望向了迪加,“迪加将军,这场战争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分析的真像那么回事。”迪加冷笑一声。

“什么?”巴尔特笑容僵在脸上。

“准将先生,你以前就是这么统帅十二军的?”迪加看着巴尔特,“进军对你来说是游戏?不侦察敌情就可以随便做出结论?如果是这样,对不起,我想你并不适合担任十二军的指挥官。”

“迪加将军,你太无礼了。”巴尔特生气了,“你要搞清楚,我的十二军只是暂时归你指挥。少将先生,原谅我的无知,不过我真的不明白,面对毫无战斗力的清国军队,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迪加冷冷的看着巴尔特。

“对。”巴尔特也盯着迪加,实际上,这位十二军的统帅早就对迪加当这一次法军的总指挥不满了。巴尔特.朗伯,出生于巴黎的贵族家庭,父亲是法国政坛的要员,在巴黎人的心中,从阿尔卑斯山脚下小镇走出来的迪加就是个乡下人……

“你去吧。”迪加突然道。

“哦?”巴尔特眉毛掀了掀。

“我给你特权。”迪加怒极反笑,“带着你的十二军,到甘洛去看看,勇敢的家伙。”

“谢谢您,将军。”巴尔特露出嘲讽的笑容,在离去时甚至没有敬军礼,而是像巴黎上流社会一样行了个弯腰礼。

混蛋……这个自大的混蛋!

迪加望着巴尔特趾高气扬的背影,眼中闪着怒火。因为刚才巴尔特对他行的礼,是高雅的舞会中,男人邀请女士跳舞时用的。巴尔特在讽刺迪加胆小得就像个女人!

巴尔特走了,迪加胸中的火气渐渐平息。突然,他心里颤了一下,自己刚才下了什么命令?是糊涂了?还是被一无所知的情况搞得失去了判断力?

迪加缓缓回头,目光落在了巴尔特刚刚指着的红圈上。

“天全。”

他用不规则的汉语念着这个名字。

第二百零六章 围(二)

晨雾,如薄纱一样撒播,山脚下,泥土路边还有没有化去的冰渣子。

“停。”陈玉山摆手,晨风吹来一阵寒意,他出了口气,还看得见。

青山军第一军第二旅和第三旅停下了,队伍蜿蜒在山路上,一眼望不到头。

陈玉山抬头望了望,陡峭的山壁上还挂着寒冬的痕迹,那是坚冰,山坡上,还有拒绝融化的积雪。

此时,一阵牧笛声传来。

“二呀二嘛二郎山哟,头顶着天哟,冬天鸟儿飞不过,夏天冻死蚱蜢哟……”

牧童的歌声由远及近,戛然而止。

“爷爷,爷爷……”牛背上的小牧童手上的鞭子掉了。

“莫怕,莫怕。”老农张着嘴巴,满眼惊恐。

“老大爷。”陈玉山翻身下马,走了过去。张云急忙跟上,还拔出了手枪。

“军,军爷,老汉交、交了租子的……”老农吓得就要给陈玉山跪下,那孩童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副官,把枪收起来。”陈玉山侧头。

张云愣了下,“军长的安全重要。”

“我是来问路的,一个老乡能有多大危险?”陈玉山皱起眉头,“收起来。”

“呃,是。”张云将M96自动手枪插回了手枪套。

“老大爷别害怕。”陈玉山扶着老农,微笑道,“我想问一下,这山上的路好走么?”

看到这个穿着慑人的皮质黑色军大衣的年轻军官的笑容,老农的恐惧感稍微小了一些,结结巴巴的道:“回,回军爷的话,老汉不,不晓得你问的哪座山。三娃子,莫哭了,惹,惹得军爷心烦。”

孩童哭声渐小,陈玉山望着二郎山,“就是它。”

“啥子安?”老农一惊,“你,你们要上二郎山?”

“怎么?”陈玉山心里一颤。杨泽也下马走了过来,望着老农,神色有些凝重。

老农又害怕了,吱吱呜呜半天说不清楚。

陈玉山没法,只得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糖,走到牛背上张着小嘴、满脸挂着鼻涕眼泪却不敢哭出声的孩童身边,将糖递给了他,“告诉叔叔,二郎山上好走不?”

这牧童也有七八岁大了,只是营养不良看起来很瘦小,看到陈玉山手上的糖,终于没忍住一把抓了过来塞进嘴里,生怕迟了就吃不到似的。

陈玉山笑了,“可以告诉叔叔了吧?”

“四月天,骡马不上二郎山,人仰马翻,万丈深渊。”牧童说得很溜,陈玉山一听就是当地居民的土歌谣。

“三娃子,你咋个能随便拿军爷的东西!”老农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吓慌了,就要去打牧童。

“不碍事,不碍事。”陈玉山拦住了老农,“您孙子说的可对?四月天,果真上不得二郎山?”

老农看陈玉山和气,张云还逗起了小牧童,也不害怕了,说道:“军爷,您带着这么多人,可是上不得山的。”他望了望,“后面还有骡马,更是不得行哈,二郎山险,尤其是四五月,天气看到好,山上却全是雪,货郎些都是绕起走哈,不是老汉倆白,就算是寨子侯头的老猎户,这个时间,也只在半山腰打打麂子,要说敢扎起劲仗鼓捣过二郎山,只有等七八月,山上雪化过了,才敢带够了干粮过山头,靠着两条脚杆,连骡儿家和牤嘟嘟都上不切……”

老汉的土话陈玉山有些听不懂,还好杨泽自小在成都长大,听老汉说完,他望着陈玉山,“只有七八月,雪化光了,他们寨里的老猎户才敢过山,而且是靠双脚,牲口是绝对上不去的。”

陈玉山眉头紧皱,“可是大帅的计划……我们必须要过山。”

杨泽摇头道:“第二旅第三旅绝大多数人都是新兵,过青衣江都很勉强,搭浮桥时还淹死了几个工兵,我们这么多辎重物资,铁定是过不去的,如果冒险硬上,非战斗减员肯定很多,我相信,如果大帅在这里,也绝不会硬上。”

这个时候,杨泽的稳重就体现出来了。果然,陈玉山皱眉思索起来。赵千这个安排是正确的,假设杨泽不在,今天第二旅第三旅肯定就上山了,结果嘛,不堪设想。想想看,你这些兵硬仗都还没打过,就想跨越天险?连人家靠山吃饭的老猎人七八月才敢上去,你现在硬上,结局肯定是那牧童说的“人仰马翻、万丈深渊”。

陈玉山思索了一阵,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突然,他的目光扫到了还在发呆的老农,灵光一闪,走到老农边上,叫张云把地图拿过来,打开,指着上面画圈的地方,“老大爷,如果我们要到这里去,除了翻过二郎山,还有别的路吗?”

“这是啥子……”老农呆呆的问。

陈玉山耐心的讲了起来,好不容易,老农看懂了一点,有些吃惊的说:“这是二郎山的嘛,这里,这里是喇叭河的头头上的嘛,那里是个山窝窝,一大片河滩,再过去,就是天全了……”

“山窝窝,大片河滩,喇叭河?”陈玉山眼中一亮。

好!天然的包围圈!这个地方,比大帅开始计划的猎场还要好!

陈玉山惊人的临场反应能力体现出来了,听完老农的话,他立刻决定,改变大帅的计划,因为他有更好的猎场!

杨泽看到陈玉山的表情,猛地反应过来,他望向陈玉山,眼中渐渐炽热起来。

“没错。”陈玉山朝他轻轻点了下头。

“墨风,好计划。”杨泽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看来天助大帅,遇上了贵人。”

“啥子?军爷,老汉乡下人,土包子,不懂说话,还请大人,请大人多多包涵哈……”看到杨泽投向自己兴奋的目光,老农吓到了。

“不要害怕,老大爷,你是我们的贵人。”陈玉山在身上摸了摸,发现没钱,于是朝张云招招手,张云会意,立即过来给了老农一锭银子。

“不敢,不敢哈。”老农捧着银子,好像那银子很烫手似的。

“收下吧,出门遇贵人,这是应该的,我们青山军从来都讲究回报,你做了事,就该得到报酬。”陈玉山笑道。

“哦……啥子?”老农虽没听懂,不过还是捧着银子说:“有条路可以去那个山窝窝,我们刘家寨的货郎从天全县城买货,都走那里……”

“好!”陈玉山大喊一声,又把老农吓了一条,银子啪的掉在地上。

那小牧童倒是没反应了,因为这挂着青鼻涕的小屁孩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张云给他的甜面包,也不管鼻涕是不是混了进去。

陈玉山蹲下身捡起银子,交到老农手中,“麻烦老大爷给我们带路了。”

老农呆了呆,还是不敢要银子,可陈玉山非要他收下,老农终于胆战心惊的将银子收起来,“老汉的大崽崽就是寨侯头的货郎,明天要去天全,可以喊他给军爷些带路,说实话哈,那条路是我们刘家寨的先人们一步步走出来的,其它寨的都不晓得,我们寨每年这个时候就靠到起这条路从县城整点货卖给其它寨,赚点养命钱,寨子头穷,官老爷要加税,山司地主要加租,遭不住了哇……”

听到老农的话,陈玉山不禁叹了一声,杨泽也摇着头。

快了……等我们……

大帅,你会成功的,我们在猎场等你。

陈玉山望着远方,目光中透着坚定。

第二百零七章 围(三)

“前进!前进!前进!法兰西勇士们!胜利就在前方!”

巴尔特.朗伯骑在纯种的里昂战马上,意气风发。从十八世纪中期开始,欧洲大陆上,法国畜马就是很发达的。

“长官……”身旁战马上的军官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登卢少校。”巴尔特转头,表情有些难看,应该是高昂的情绪被副官打断心里不爽。

登卢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贵族老爷又要发怒了?私底下,登卢这些军官都叫巴尔特贵族老爷的,特别是下级军官,他们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靠着家族当上准将、脑满肠肥的家伙。

可是,登卢还是说了出来,他有身为法兰西军人的责任感,“我们不带炮兵真的可以吗,要不,我回去……”

“闭嘴,我的副官。”巴尔特鼻孔张开了,“蠢货,炮兵会拖慢我们的速度,我必须要超过阿里西那个混蛋,十九军抢够了风头,我可不想让他们独享英雄的风光!”

“哼!”巴尔特冷笑道:“迪加打什么鬼主意我清楚的很,装着一副很小心的样子,其实是要独揽功劳,要知道,全法国都看着这场战争的!登卢,你的确是个优秀的军官,可你在政治上就像个婴儿。”

“啊?”登卢不明白了。

巴尔特的表情从冷笑变成了愤怒,“迪加在和我演戏,那个虚伪的混蛋!阿尔卑斯的乡下人!争功的杂种!”

登卢咽了口口水,此时看巴尔特先生怎么也不像个贵族,反而像巴黎街头的流氓。

巴尔特愈加愤怒,“什么不好的预感,纯粹就是放狗屁!他就是要把我拖在西昌,然后派阿里西带着十九军第二师朝成都进军,面对清国的军队,阿里西不会遇到抵抗,这样,那个迪加一手带出来的中校便会第一个进入成都,于是,他妈的战争结束了,功劳全是十九军的!”

“真的?”登卢有点相信了。

巴尔特狠狠挥了下军刀,“我的副官,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占领的那些城市,驻守在那里的都是我们十二军的人么?”

登卢想了想,“倒还真是这样,我的长官。”

巴尔特接着说:“巴黎非常重视这场战争,他们认为这是加强法国在远东统治力的重要一战,现在那里真是乱透了,这也是他们转移矛盾的好机会,哼,他们还真要感谢那个死掉的传教士。告诉你,我的副官,这场战争功劳最大的统帅,绝对会直接成为中将,我不会让迪加那个乡下人得逞的!”

登卢明白了,自己的长官,也就是此次法军的副统帅巴尔特.朗伯先生,以这么快的速度行军,并且不带炮兵,就是冲着那个中将军衔去的。

不过,贵族老爷还真是有几分政治头脑,也许他该是个政客,而不是准将。登卢想起了在法国政坛赫赫有名的朗伯家族,第一帝国时代,这个家族就开始在法兰西政坛上活跃了。而巴尔特的父亲正是现任法国总理布里松的得力助手,而他的两个叔叔,都是参议院的重量级人物……

还是不要惹这个贵族老爷为妙,反正这场战争胜利唾手可得,犯不着。

“长官,我认为我们应该加快速度了。”登卢敬了个军礼。虽然他知道迪加统帅将他们十二军的人派去驻守,很可能是因为十二军的战斗力远远不如十九军。迪加是个好统帅,从十九军的士兵素质就看得出来,贵族老爷是比不上的,关于这一点,从圣西尔军校毕业的优等生登卢十分清楚。

……

“上帝……我的上帝……”登卢的嘴唇在颤。

不止这个年轻的少校,法国陆军海外兵团第十二军几乎所有人都望着城头。

一根彝人狩猎时用的长毛插在城墙上,矛头插着一颗人头……

巴尔特的望远镜从手中滑落,砸在了他的胸口上,“是阿里西,是阿里西……”突然,他勃然大怒,“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真他妈的见鬼!”

“去侦察一下。”登卢清醒了,对身边的侦察兵军官说。

军官反应过来,很快,几个侦察兵骑着马冲进了破败不堪的甘洛城。

一刻钟后,几个侦察骑兵回来了,速度比进去时慢了很多,有两个脸色很差,像是刚刚呕吐过。

“地狱……我对上帝发誓,那里是地狱……”一个侦察骑兵颤着声说。

“长官,我们应该进去看看。”登卢对还在发怒的巴尔特说。

巴尔特愣了一下,“不,我不进去,你们进去。”

胆小的贵族老爷,登卢心里暗骂一句,敬了个礼说:“长官,您在这里休息,我带一部分士兵进城看看。”

“嗯。”巴尔特手摆得很快。

登卢心里又嘲笑了一句,带着一队士兵进去了,临走时还吩咐刚刚那个侦察兵军官仔细侦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半个小时后,登卢出来了,而侦察四周情况的士兵则带回来十多具尸体,有的已经开始腐烂。

“长官,甘洛已经是一座死城,不幸的是,除了彝人土著以外,阿里西和他的士兵全军覆没。”登卢向巴尔特汇报。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见鬼!”巴尔特还是这些话,他也只能说这些,贵族老爷连军校都没毕业,他就是个二世祖,当上准将是靠他爹,而被派到中国云南统帅十二军,也是因为这里很安全,清军无能腐朽,而且捞钱容易。

登卢又朝巴尔特敬了个礼,检查起侦察兵们带回来的尸体。

呜哇,登卢耳边响起了呕吐声,扭头一看,发现巴尔特.朗伯先生吐了,因为贵族老爷看到了一具脑袋被弹片削掉一半的尸体……

“把将军扶到后面去。”登卢说完继续检查。

巴尔特到后面休息去了,登卢少校则满脸惊讶,“这些是迪加统帅派来的侦察兵。”他指着脑袋被削掉一半的尸体,“这是侦察团的马麦卢上尉,他还和我喝过酒的,上帝,这里发生了什么。”登卢望着城头上插着的阿里西的人头,“猎人的长矛……他们要告诉我们什么?博奥中尉。”他叫过了刚才那个侦察兵军官,“你派人,不,你亲自跑一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西昌,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迪加将军,说我们在这里驻扎,请他带上炮兵……”

“你在干什么!登卢少校!”一匹马飞快的跑来,马上的人满脸怒容,正是巴尔特准将先生。

“长官,情况很复杂,我已经无法做出判断,所以……”登卢敬礼。

“我才是十二军的指挥官!”巴尔特怒不可遏,“凭什么要等那个乡下人,阿里西只是个无能的蠢货,他中了埋伏,他自大狂妄,他不配当一个指挥官!”

“……”登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保持着敬礼的姿势。阿里西不配当指挥官,难道你配?阿里西中校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军官,是迪加将军的副官,很有可能在四十岁以前像他的老师迪加一样成为将军,就军事才能而言,登卢有自知之明是绝对不如阿里西的。

“我命令!”巴尔特拉长了声音,“十二军放弃整备,全速进军!”

登卢脑子里嗡的一下,不禁回了下头。

城头上,阿里西的人头插在猎人长矛上,那样刺目……

“是!”登卢敬礼,一股寒意却从脚下升起。

第二百零八章 围(四)

“他到底是赌徒还是预言家?”城头的哨岗里,德里安抬起头,望着下面鱼贯而入的军队,那皮靴踩地的声音让他腹部以下的位置都感觉到了震动。

“你说谁?”皮耶也抬起头。这里正好可以隐蔽,哨岗顶上是一圈低矮的墙围着,人正好可以趴下不被看见。

“还能有谁……我们的神明。”德里安咧着嘴,“哎哟,这些法国兵跑得很急啊,我下面都麻了……”

“是好久没用了,成都那个叫什么红的小妞不是一直叫你安哥哥嘛。”皮耶笑了。

“是春红。林花谢了春红,来自这句诗歌,拜托你学一点中国文化好不好,这里是我们的家。”德里安道。

皮耶没有说话,眼神闪烁了一下。

德里安望了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不再发声,静静的看着穿城而过的法军。

一会儿,法军消失在了视线中,德里安坐了起来,点燃支烟。

“有话就说。”皮耶也点燃了烟,MC98横在身边,阳光落在泛着蓝光的枪管上。

“什么感觉?”德里安吐出口烟,望向远处的猎人长矛。阿里西的人头已经被摘下,埋葬了,毕竟是法国陆军的中校,就算巴尔特再着急忙慌的进军,也要尊重死去的军官。

皮耶笑了一下。

“法国是你的祖国,可你却把一个法国军官的头颅插在长矛上。”德里安饶有深意的看着皮耶,“我记得大帅可没叫你这么做,他只是叫我们观察法军的动向。”

皮耶吸了口烟,“我没有家,没有祖国,遇到大帅以前,我只是一头流浪的野兽。”

“哦?”德里安叼着烟,摊开手,“反正我没什么国家荣誉感,谁让我快乐,谁就是我的神,你是野兽,那我就是禽兽。”

皮耶露出了笑容,叼着烟低头擦了擦黑色的战斗靴,“我的家,就是毁在法国军队手中的……”他抬起头,望着德里安,青烟从烟头冒出,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迷蒙,“我父亲是个法国商人,年轻的时候,他去了阿尔及利亚,在那里,他认识了我的母亲,一个阿尔及利亚人,一个法国人眼中的奴隶……”

德里安不说话了,虽然在笑,可眼神再没了开玩笑的意思。

“法国人在阿尔及利亚为所欲为,他们压榨那片土地,终于,那里的人民暴动了,法国人派出了军队,而我的母亲,就死在了军队的枪口下。父亲被判了通敌罪,事实上,我的母亲很爱她的国家……”皮耶停下了,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德里安看着那张沧桑却英俊的脸,“通敌罪是真的?”

皮耶点点头,“我的母亲秘密为当地的反抗组织提供情报,而我的父亲也知道,只是,他太爱我的母亲,胜过了爱他的国家。”

“那你呢?”德里安划燃了火柴,帮皮耶点燃了抽了一半却灭了的烟。

“我被送到了孤儿院,可一个阿尔及利亚杂种是无法被当成人看的,那时我只有八岁,我逃了出来,在街头流浪,和野狗抢食物,睡在阴冷的街角……”皮耶睁开眼睛,“后来我被人带走了,和一群流浪儿一起,被送到了西班牙的小岛上,接受严酷的训练,成了一名雇佣军。”皮耶露出了笑容,“干嘛那副表情,大帅说过,每个人都有故事,区别在于,活着的人可以回忆,死了的人,忘记了一切。这很像雇佣军的生存逻辑,我第一次听他说代价和需求的时候就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德里安问。

“大帅也许也当过雇佣军。”皮耶抽了口烟,“如果我当时也有他这样的领导者,也许我的战友就不会一个接一个死去了,那支雇佣军消失了,我又没有了家,于是我去了美国,那里毕竟是新大陆,号称每个去那里的人都可以实现梦想,哈哈。”

“你的梦想是什么?”德里安扔掉了烟头。

“先说你的。”皮耶站了起来,抓住了MC98的握把,将枪提起。

“当一个艺术家。”德里安笑道。

“现实一点的,这个梦想对你来说永远只是梦。”皮耶道。

“那就没了,反正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谁要挡着我,我就不开心,在奥匈帝国陆军时,我就很讨厌那些狗屎一样的规矩,你知道的,我的兄弟,德里安先生就是在军营里留宿妓女而被赶出军队的。”德里安撇着嘴笑。

“哈哈。”皮耶大笑,然后跳下了哨岗。

“你呢?别耍赖啊,说说你的梦想。”德里安站在哨岗上问。

皮耶沉默了一下,“有一个不会消失的家。”然后,他朝前走去。

德里安望着皮耶的背影,跳下了哨岗,几步追上了皮耶,搂着他的肩膀笑道,“喂,你的梦想……好像已经实现了,不是吗?”

“所以……”皮耶转过头望着德里安,“我不会允许谁来破坏它,这个家,我要用生命来守护。”

“呵。”德里安松开了搂着皮耶肩膀的手,眨眨眼睛,重新挂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你这个家伙,害得德里安先生感动了呢,看来我还是有艺术天分的,至少感情丰富……”

皮耶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帅……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德里安回头,“嗯,他说,如果你愿意,可以离开,他不会怪你。”

“不止这些吧?”皮耶眼睛渐渐亮了。

“你真聪明。不过你想错了。”德里安转过头,“他还说,毒蝎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他的兄弟,如果什么时候累了,还可以回来……”

皮耶安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德里安低下头,拉着MC98的枪机,他没有转身,因为他知道皮耶在干什么。

这种男人,流泪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人看到的,德里安背对着皮耶举起了MC98,枪口对准了阴霾的天空。

……

的确是昂贵,赵大帅这支超级侦察兵应该是全世界最好的了。

所以,陈玉山才会说,毒蝎可以做到千军万马有时候都做不到的事情。事实上,在后世,特种兵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在战斗前完成侦察兵做不到的高难度敌情侦察任务。

来了。靠在树干上的阿尔曼睁开了眼睛。

“哦?”阿尔曼看到了两个人影。

“都回来了,为什么惊讶?”施耐德过来了。

阿尔曼嘴角抽了抽,那是他标志性的微笑,即使赵大帅说阿尔曼笑起来鸡会去给黄鼠狼拜年……

施耐德笑了,红胡子一抽一抽的,“喂,兄弟,说实话,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对手变成了德国人,你会怎么办?”

“在德国人看来,我只是个枪杀长官的重犯,而在大帅看来,我是他可以用命去换的兄弟,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大帅给的,我很现实。”阿尔曼破天荒的回答了。

“这么自信?”施耐德很感兴趣。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阿尔曼不理荷兰大洋马了。

“我相信……”施耐德靠在了阿尔曼身边,“那片海,轮船的甲板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相信了。”

“什么时候?”齐格凑了过来。“反正我跟着大帅,跟着阿尔曼长官走,我早就离开德国陆军了。”

“不告诉你。”施耐德来劲了。

齐格瞪着施耐德表示他很愤怒。

阿尔曼嘴角又抽了抽。

“指挥官大人……”德里安的声音远远就听到了,“我和皮耶潜伏在危险中时,你们却在这里凉快。”

“凉快?”施耐德望望四周,表示很不解。

“这是中国的俗语,蠢货。”陈荣过来了。

“说的好,荣二爷。”齐格终于出气了。

“怎么样?”阿尔曼直接问了,顺便望了皮耶一眼,“欢迎归队。”

皮耶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执行任务时,毒蝎是很随便的,基本上没有上下级之分,连敬礼都省了,因为毒蝎存在的价值,就是以他们全世界最贵的军人身价,用全世界最高的效率完成任务。

“他是神。”德里安只说了三个字。

“很好。”阿尔曼眼中划过一道精光,“一队。”

“到!”陈荣五人站了出来,这一次敬礼了,因为阿尔曼有命令了。

“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将消息带给大帅,说下一步可以开始了。”阿尔曼右手放下,“记住,保证自己的安全。”

“是!”毒蝎一队很快消失在了丛林中。

第二百零九章 围(五)

甘洛往北,便是雅州府。清朝继承元明以来的分省建制,以省为地方上的最大行政区域,下设府、厅、州、县,构成地方上的省、府、县三级基本行政系统组织。清朝地方行政基础就是省府县三级,道是监察机构,没有常设及机构,仅仅将几个府合成一起做为道台的监察区域,不是行政区划的一级。

雅州府属上川南道,辖名山、荥经、芦山、天全、清溪、雅安6县。

清溪县境内,一处村落。

“大帅,就在那儿,唐家里。”一个年轻的士兵道。

“啥?”赵千一阵晕乎,远远望去,明明就是几个村落凑在一起的乡,怎么就成了“里”了。翻身下马,马靴着地,这才反应过来,满清推行的是保甲制。

关于乡村区域,满清有两种制度,负责收税的里甲制,以及治安管理的保甲制。里甲制是十户为一甲,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保甲制是十户为一牌,十牌(一百户)为一甲,十甲(一千户)为一保。由于县是满清最基层的行政区划,所谓里长、保长都是居民自治(由政府撑起来的),类似于今天的居委会,不属于国家机关,不是专职官员,由当地的豪强士绅担任。嘉庆(1796-1820)以后,里甲的主要任务——赋役的征收,也渐渐改由保甲来负责。由于这种原因,很多清代的地方志都把两者混合为一,到了光绪之后,基本上都是保甲制了,也因此引起近代学者对之混淆不清。

成天跟胡余胡、梁启超这些精通西学的家伙打交道,张口闭口的“市县乡村”,都快忘了这个比算术题还麻烦的保甲制,把行之有效弄得曲折离奇绝对是傻逼,把简单明了搞得麻烦头疼就叫落后。

实际上,在当时清朝的乡村区域,一些偏僻的村子里还是有村民们自己选出来的村长,因为里长保长都是乡绅地主,都是大老爷,把自个儿养得肥溜溜算数,谁管你的死活。

清溪县由第一旅六团三营驻扎,赵千带着青山军战斗力最强的第一军第一旅自成都南下时,便攻下了清溪县,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兵临城下的那一刻,知县老爷就开门投降了。

“你叫什么?”赵千便走便问这个只有十七八岁、身材瘦弱的士兵。

“刘大壮!”听到大帅问话,这个兵激动的声音都变了,挺身敬礼的姿势都在颤,而眼神中,却是无比的狂热。

“哦?”赵千不由笑了,这小子就是刘大壮啊,“我在你爹的酸辣粉摊子吃过,味道很好。”

“报告大帅,我爹跟我说了!”刘大壮瘦瘦的身子都激动得倒了,“我爹还说,跟着大帅,死了也值!”

赵千看着刘大壮的表情,眼中流过一丝莫名的光晕。

成都报名参军的青年很多,却因为条件所限,只有少数能住进军营领到制服摸着枪,大多数都是先注册在案,然后回家吃住等待分配。

记得自己对陈玉山说过,先择优的进军营,没想到刘大壮这身板也进了第一旅。好像自己提过这个名字吧,赵千似乎想了起来。

“小六。”赵千招手。

“在!”赵勇程跑了过来。

“这个兵先调去搞后勤,脱离战斗编制。”赵千道。

“啊?”赵勇程愣了,“陈军长说……”

“说什么?”赵千看着赵勇程。

“说大帅提过这个兵的名字!”赵勇程驴脾气,一贯敢说话敢闹事,也就犹豫了那么一下下。

“照我的话去做。”赵千出了口气,“开什么玩笑,送死是吧。”

刘大壮愣住了,呆呆的望着大帅的背影,眼泪都快出来了。

“等下去旅部炊事班报到,就说是我的命令。”赵勇程站到了他身边。

“旅,旅长,我,我想战斗……”刘大壮瘦弱的身子抖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傻小子……”赵勇程笑了,“你知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

刘大壮哭着摇头。

“去吧,别哭了。”赵勇程望着大帅走路时扬起的黑色皮质军大衣衣摆,“那个人是在保护你啊,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是他的兄弟,不想失去的兄弟。所以那句话才会成为我们的座右铭……你知不知道是哪句话?”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刘大壮抽着说。

“对。”赵勇程拍拍刘大壮瘦削的肩膀,“把眼泪擦干,然后执行命令,你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是……”刘大壮敬礼了,哪怕眼泪还挂在脸上。因为旅长说他是军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

……

唐家里放着一批物资,清溪县,其实是赵千计划中的一个补给点。

第一旅的行军速度是非常快的,因为他们只带了必要的后勤补给,所以即使巴尔特率领十二军不要命的进军,第一旅也比他们早了十几天到达清溪。

身后是荥经县,荥经县再往北,就是天全县,那是到达雅安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法军攻下了雅州府的府治雅安县,成都府就是一马平川!

以法国步兵的素质,再加上雄震欧洲的炮兵,就算青山军配备的是MC97和青山97式,也绝不是对手。

要知道,法国步兵的标配步枪是勒伯尔M1892,士官还配备了法产的戴维格勒左轮枪。1544年,德国骑兵在伦特战斗中,对法军使用了单手转轮打火枪,随后法国人也开始制造这种枪,所以法产的左轮手枪在欧洲声誉很好,只是很难买到。

青山97式虽然在性能上优于勒伯尔M1892,可还是和勒伯尔M1892一样属于手动战斗步枪,这就限制了,装备青山97式和青山左轮的第二旅、第三旅不可能在枪械上有多大的优势。

何况,法军还有在全世界都处于领先地位的240mm的大口径加农炮!

啪,木板被撬开,木箱被隔了很多格子,一个个扁平的圆形金属块就放在格子里。

“有多少?”赵千问一个管后勤物资的军官。

“报告大帅,只有这一箱,一共两百四十枚,剩下的,陈军长要去了。”军官敬礼。

“可惜了。”赵千叹了口气,“才研究出来,要是法国人晚一些打过来,我能让他们步步惊心。”

步步惊心?难道这些扁平的圆家伙是……

这时,一个穿着青山军军官制式黑皮大衣的洋人走了过来,身旁还有两个年轻的青山军军官。

“哦,我的大帅,您的属下前来报道了。”这洋人摘下了大沿军帽,弯腰行礼,虽然姿势优雅,可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像个痞子。

“唉。”赵千点燃支烟,“说了多少次,隆巴多,在我的军队中服役,就要敬我的军礼。”抖了抖烟灰,“难道你又想失去工作吗,亲爱的朋友?”

“哦不不。”隆巴多直起身,嬉皮笑脸的敬了个青山军的军礼。

赵千笑了,递给隆巴多一支烟,“我不管你这个从意大利军队逃到美国的家伙是不是个十恶不赦的流氓,只要你能干事,我就付给你薪水。来中国的感觉怎么样?还是说我给你的薪水太高,让你忘记怎么干活了?”

隆巴多叼着烟,嘴角挂着笑意,赵千撇撇嘴,甩开打火机盖子,给他点上。

这个流氓一样的洋鬼子到底什么来路,大帅居然给他点烟!赵勇程不禁愣了,罗必顺也张大嘴巴。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那个木箱,这些扁平的圆形金属块又是什么?

“终于还是赶上了。”赵千吐出口烟,“隆巴多,开始干活吧,带着从旧金山而来的伙计们。”

“是,我尊敬的大帅。”隆巴多叼烟敬礼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流氓。

第二百一十章 围(六)

清溪县的城墙上,赵千坐在墙边,悠然自得的看着下面。

身后站着一排军官,还有凑上来看热闹的士兵,第一旅休整三天,养精蓄锐,所以他们也都没什么事干。

城下,一群穿着灰色军服的洋人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中有些人还脱光了上衣,长满毛的胸口上全是汗珠。

军服的颜色和青山军一样,领子和袖口也是黑色,只是他们的军服多出很多口袋,看上去更像工装。

“大帅,他们是什么人?”赵勇程终于忍不住了。

“你说呢?”赵千没有回头,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一个二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年轻军官跑了过来,将一包卷烟递到大帅手上。

赵千撕开烟盒,手指一弹底部,一根烟飞了出来,然后仰头张嘴,卷烟准确落进嘴里,嘴唇一合,叼住了烟。

赵勇程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年轻军官像帮神点烟一样给赵大帅点着了烟……

“配合默契。”赵千拍拍那年轻军官的肩膀,年轻军官一阵激动,差点没从城墙上摔下去,要知道,赵大帅翘着二郎腿坐在墙边,两条腿都是悬空的!

“邓忠!”赵勇程发火了,“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你是怎么当大帅的生活副官的!眼瞎了是不是!大帅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不阻止!”

邓忠就是那年轻军官,是陈玉山从南洋招的兵,虽然出生在南洋的一个贫苦渔民家里,可人十分灵醒。和青山军所有低级军官一样,邓忠狂热的崇拜着赵大帅,陈玉山考察了很久,才把邓忠派到大帅身边当生活副官。赵大帅开始不满意,一直说青山军为什么没有女兵,如果要找人伺候老子,还不如把张云叫回来算了。陈玉山说张云现在是自己的副官,而且这个年轻人很努力,也有军事才能,一定要自己带着,将来是要带兵的。赵大帅想想也就算了,加上邓忠的确尽职尽责巴心巴肝,赵大帅看邓忠一脸憨厚老实,长相也远远不如自己,渐渐也就接受了这个南洋渔民的儿子……

“小六啊,火气那么大干嘛?你紧张吗?”赵大帅挥挥手,邓忠立刻退开。

“……”赵勇程被点到了软肋,憋了。

“过来看看。”赵千拍拍身边的石砖。

赵勇程咽了口唾沫,不知去还是不去,刚刚才骂了邓忠,现在大帅居然要自己坐过去……偷眼看了一下周围的军官和士兵,发现他们眼中都是羡慕的目光,开玩笑,能和大帅并肩坐,也就赵旅长有这个荣幸!

于是,赵勇程挺胸抬头的过去,先是敬礼,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赵大帅身边,军姿军容都标准到了超越《青山军操典》的地步。

看了一会,赵勇程问:“他们在埋什么?他们也是青山军?”

“是,不过他们也是一帮唯利是图的家伙。”赵千微笑,“不过我喜欢,这种人是最安全的。”

赵勇程呆了呆,“从旧金山来的?”

“对。应该是刚来就赶到了这里,和你感兴趣的那个木箱一起。”赵千笑着指向城下,“给你介绍一下吧,青山军第一个独立团——毒蛇工兵团,也是一群技术高超的异常可爱的流氓。”

……

隆巴多.可嘉.加斯帕尼。意大利籍。三十一岁。曾在意大利陆军某工兵团服役六年,服役期间劣迹斑斑,虽然技术高超,但秉性恶劣,被所在军团称为“毒蛇可嘉”。然而,这个怪胎终于触犯了军队的底线,他因为彻夜不归被长官训斥,居然一怒之下将军火库炸掉!隆巴多被关进了监狱,可他却用了一年时间逃了出来,后来看守发现,在毒蛇可嘉的床下,居然有一个掩饰得很好的暗道……

美国新大陆是欧洲流浪汉和犯罪者的温床,隆巴多逃去了纽约,这个生性恶劣的家伙又开始作祟,纠集了一帮来自欧洲的罪犯和流氓,训练他们,成立了一个叫“毒蛇”的黑帮,四处作案,甚至摩根银行的金库都被他们运用神奇的工兵技术给弄穿了。

“那这帮家伙怎么会投靠大帅的?”赵勇程睁大眼睛。

“李尧控制着旧金山最大的黑帮,而这个黑帮的幕后老板是我。这帮家伙想来旧金山,就要问问我同不同意。”赵千嘴角泛起笑意,“旧金山警察局局长拉塞尔和我穿一条裤子,让他们落网,实在是太容易了,谁叫隆巴多是一条疯狂的毒蛇呢,他们已经犯了众怒,就算李尧不陷害他们,他们也迟早会没命。”

“然后呢?”赵勇程听呆了。

“很简单,驯服毒蛇最好的办法就是拔了他的毒牙,让他变成一条连蠕动都没有办法的蚯蚓。”赵千扔掉了烟头,“小六,如果是你,被关在密封的完全不见光线的牢笼中一年,你会怎么样?”

赵勇程打了个冷战,“我会疯,不,会死。”

“所以,当一年之后,他们被送到了这里,我就是上帝,这里就是天堂。”赵千站了起来,“正好啊,来的正好,也只有隆巴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地雷的用法。”

“地雷?”赵勇程猛地起身,脚下一滑,还好赵千拉住了他,不然就出师未捷了……

“对,我在回中国之前,就和化学实验室以及青山集团的工程师研究过这个东西的可行性,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有了方向,对于那些优秀的人才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赵千跳下城墙,邓忠立刻跑过来递上军大衣和军帽。

赵千穿上了军大衣,戴上军帽,转头对赵勇程道:“现在你还担心什么?”

赵勇程回身望了一眼城下,“那些洋鬼子生性恶劣,会不会?”

“我比他们更恶劣。”赵千笑了,“小六啊,你要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

赵勇程蓦地敬礼,“四川是大帅的!”

“大帅与我们同在!”城头上所有军官士兵脚跟并拢,敬礼高喊,声音狂热至极。

……

“那些士兵在干什么?”扎西切抬头。他是毒蛇工兵团的副团长。毒蛇工兵团共有三百人,除去隆巴多、扎西切这五十多个人,其它的都是隆巴多来成都后在青山军内挑选的。毒蛇工兵团虽是独立团,但建制和青山军一样,隆巴多这伙恶棍现在都是军官,到清溪后隆巴多团长已经得到赵大帅的首肯,毒蛇工兵团的编制可以根据他的意愿和需求随时扩大。

“他们是信徒。”隆巴多接好了线。

“谁的信徒,上帝的?他们好像更狂热,像一种异端宗教。”扎西切望着城头。

“是魔鬼,那个人是魔鬼。”隆巴多起身,顺着扎西切的视线望去。一分钟后,他露出了微笑,“毒蛇可嘉,你终于找到了可以效忠的邪恶……颤抖吧,在毒蛇挖掘的坟墓中,死亡吧,在恶毒弥漫的巢穴。”

“什么?”扎西切看着隆巴多近乎病态的笑容,心里一阵发寒。

“扎西切。”隆巴多半闭着眼睛,“多好啊,这感觉。那个时候,我几乎都分不清楚眼睛是否存在……黑暗的囚笼啊,毒蛇失去了意志,世间的邪恶开始消亡,我忘却了金钱的诱惑,美色,快感,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那是崩溃,我的魔鬼,你带我来了天堂。”隆巴多朝着城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他直起身,放开了轻抚心口的右手,“这就是我的归宿了——带来死亡的魔鬼信徒。”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围(七)

几十间帐篷搭在河边,戴着红十字袖章的医护兵在其间穿梭。

“莫里斯院长,情况如何?”赵千站在一间医疗帐篷门口,问刚刚出来的莫里斯。

青山军医院院长莫里斯的白大褂穿在军服外,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等很久了?”他问。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不敢随便闯进去了。”赵千笑道。

“大帅还有不敢做的事?您与法国人交战,就应该想到伤员的痛苦。”这位古板严肃的美国军医一如既往表现着不近人情的一面。

“他们还不错吧?”赵千朝几个敬礼的医护兵笑笑,换了话题。

“几个月时间,是不可能培训出优秀的战地医疗兵的,除了技术层面,还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而这些,都必须在战场上得到考验。”莫里斯看看表,“正因为他们技术粗糙、动作拖拉,才导致了上一场战斗中增加了一些伤亡数字,要知道,那些年轻的生命原本是可以挽救回来的。”

“辛苦您了,我的院长,上帝保佑您。”面对莫里斯这种人,赵大帅只有打太极拳。

“您应该请上帝保佑英勇作战的士兵们。”莫里斯态度依旧冷冷的,“这支军队就像新生的婴儿,许多制度都不健全,在士兵不治身亡时,连送行的牧师都没有。”

“……”赵千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莫里斯其实青山军不需要随军牧师,因为他们中很多人连上帝是谁都不知道,玉帝还差不多。

“您忙。”赵千想跑了。

“请等一下,大帅先生。”莫里斯叫住了赵千。

“有什么吩咐?”这一刻赵大帅已经晕了——到底谁才是老板?

“我建议……”莫里斯嘴角掠过一抹笑意,“延缓进军速度,给予随军医院更多的时间救治伤员,大帅,您也许不知道,很多伤员在颠簸之中加重了他们的伤情。”

赵千眼中动了动,“莫里斯院长,等我们在清溪获得了胜利,你们就可以开始向安全的地方转移了。”

“胜利?”莫里斯想了想,笑着点点头。

“看到您的笑容可真不容易啊。”赵千笑道。

“如果我经常笑,我想您很快就会把我开除。”莫里斯破天荒的打趣了一句,这一刻古板的军医院院长拥有了美国人的特质。“还有,我们的药品和医疗用具缺乏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如果您要更多年轻的战士活下去,就应该给军医院更多的款项,或者,加大从旧金山青山制药厂的运输工作。”

又是钱,打仗就是打钱啊,老子已经快揭不开锅了!赵千现在一听到这个字就头疼。“我向您保证。”头疼也要答应,谁叫莫里斯是一个把专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谢谢。”莫里斯又看看表,“我该去查床了。”他又笑了一下,“我的大帅,除了不能进去,您可以在周围自由活动,这里虽然落后到连医用纱布都买不到,可空气还是很新鲜的。”

敬业啊!赵千望着莫里斯的背影感叹,真不知道他以前的上司愚蠢到了什么程度,居然把这样的人赶出了医院。

实际上,也就是赵大帅这样的人可以容忍莫里斯的性格,四十岁的美国军医虽然技术出色、责任感极强、工作效率高的惊人,但为人处事方面实在是又臭又硬。

……

第一旅三天的休整时间结束了,又过了两天,赵千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毒蝎一队进入清溪,将巴尔特不顾一切进军的情况报告,根据陈荣的推算,最多三天,巴尔特准将带领十二军就将兵临清溪县城下。

第二,陈玉山派人不分日夜赶到,向大帅报告他临时改变了最后一步计划,将第二旅和第三旅埋伏在离天全县城二十三公里远的一处山坳,当地山民叫那里“喇叭嘴”。

“好地方啊。”赵千看着陈玉山送来的手绘地形图。“你们的军长大人真是个天才。”转头看着双眼放光的赵勇程,“虽然有时候是挺讨厌的。”

“如果是喇叭嘴的话……”赵勇程握紧了拳头。

“你想的没错。”赵千将地形图交给了赵勇程,“现在就看我们的了。”

“大帅与我们同在!”罗必顺敬礼。

赵千问两人:“你们为什么不问我凭什么判断巴尔特不会带炮兵?”

“是心理。”赵勇程道,“大帅肯定调查过巴尔特这个人,我们在甘洛的胜利就是大帅把握住了法军的心理变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罗必顺也道,“我在法国军校学习时,教官经常说拿破仑的一句名言。”

“说说看。”赵千露出了一丝看不懂的笑意。

“如果说我已准备就绪,足以获胜,那只是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反复考虑过,即使是细枝末节,也要千思万想。”罗必顺道。

赵千笑意更甚,“你们真这样想的?”

两人点头。

赵千戏谑的看着两人,“如果我告诉你们,我根本不了解巴尔特,连这个人是巴黎人还是南特人都不知道,你们还会不会这样说?”

“什么?”两人愣了。

“的确,我分析过法国人的心理,但说实话,我没有把握。”赵千笑了,“拿破仑的名言我不知道,但有一句赵青山的名言你们要不要听?”

两人呆呆的点头。

“敢赌就不要怕输,命运总是眷顾最自信的赌徒。”

……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一切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一丝黎明的曙光落在了城头。

“将军。”登卢少校放下了望远镜。

“嗯……”巴尔特垂着头,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落在了蓝色将军服上佩戴的勋章表面。

“将军?”登卢愣了,一夜疯狂的进军,也让他疲惫不堪。

马叫了一声,前蹄扬起。“哎哟!”巴尔特被吓醒了。不过准将先生很快恢复了镇定,“登卢少校,情况怎么样?”

“有点蹊跷。”登卢敬礼,“我建议,原地驻扎,观察一下情况。”

“需要多久?”巴尔特明显不爽了。

“唔。”登卢脑中飞快的计算着,“地形,周边敌情,还有城市构造……”说了一些军事术语后,登卢看到了巴尔特越来越不满的表情,立刻道:“需要休整一天一夜。将军,我的长官,士兵们连夜进军,现在进攻清溪县,不是明智之举。”

“你是白痴吗!”巴尔特终于爆发了,“面对清国人那种废物军队,英勇的法兰西士兵只要往城下一站,他们就会打开城门投降的!”

“可打败阿里西的不是清国军队,是清国政府口中的那个反贼。”登卢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少校!身为勇敢不屈的法国军官,你应该大声说话!”巴尔特昂首挺胸。

“是!”登卢挺起了胸膛,却感觉到了晨风微凉。

“不管多疲劳,我们也是战无不胜的法国陆军!”巴尔特抽出了军刀,用力指向远处的清溪县。

“进攻!我的勇士们!当太阳升起,我要你们将法兰西伟大的旗帜插在城墙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围(八)

山路绵延,蓝色的军服排成一条长龙,在黄土斑驳的山壁之中很是显眼。

嘶!一匹健马打滑,坠下了山崖。轰隆隆!一门火炮失去了平衡,步了马的后尘,木质轱辘在半山腰就直接撞成了碎片。

“注意!注意!”炮兵指挥官大惊。

疲劳的法国炮兵惊醒了,急忙规整秩序。

“后面怎么了?”迪加的手一直握在军刀把上。

“将军,我们又失去了一门火炮。”副官骑马上前,显得小心翼翼。

迪加哦了一声,深深的眼窝中目光一直没有平静。

“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们为什么不绕路,非战斗减员很大。”罗西纳少校回头望了一眼,他是在阿里西走了之后成为迪加少将的副官的,“将军,从踏上这座山开始,我就不断收到意外死亡的消息。”

“来不及了……比起输掉这场战争,我宁愿承受士兵们的无辜死亡。”迪加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什么?”罗西纳惊讶无比。输掉战争?这在三十二岁的少校看来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少校,那个人是我军人生涯中最可怕的对手。”迪加望着远方陡峭的山路,“他是个嗜血的猎人,阿里西已经成了他的猎物,下一个,就是巴尔特。”

“那个十二军的蠢货!法兰西陆军的耻辱!”罗西纳似乎没有听懂迪加的意思,骂了巴尔特一句。然而在少校心中,阿里西同样也犯了轻敌的错误,罗西纳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不比阿里西差,现在终于有了上位的机会。

迪加看了罗西纳一眼,眼中闪了闪,不再说话,神情却更加严肃。

“将军,需要休整吗?”罗西纳问,“士兵们已经很疲劳了。”

“加速行军。”迪加缓缓道,“告诉士兵们鼓起勇气,拿出他们全部的力量将前面的路当成滑铁卢的风雪。”

罗西纳又是一惊——滑铁卢的风雪?有那么严重?

“我要在那个人的计划成功之前赶到最后的猎场,少校,传达我的命令!”迪加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锵的一声抽出了军刀。

罗西纳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跟随迪加五年了,很少看见少将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是!”少校不敢怠慢,敬了个军礼,传达命令去了。

“狩猎的狼。”迪加想起了甘洛城头上那根猎人的长矛。

阿里西啊,你和第二师用鲜血和生命告诉了我答案……迪加眼眶颤抖着。

高贵的法国军人不应该成为倒在鲜红中的猎物!

是那里,那个叫天全的县城!

“你想在那里撕咬我吗,嗜血的家伙。”迪加冷冷的笑着,“那就先让我把你喂饱吧,狼一旦吃饱,就容易失去警觉性,你忘记这一点了吗,赵青山。”

不可能的。迪加深深吸了口气。和一匹吞噬鲜血的狼战斗,怎么会不流血?

见鬼去吧!和胜利相比,我们的战绩算什么,我们的生命又算什么,没有胜利,就没有荣耀,军人最大的耻辱就是被人当成猎物!

必须胜利!输给普鲁士人以后,我们已经无法再承受失败了!为了不被钉在耻辱柱上,我已经不择手段了!

迪加蓝色的眼珠中泛着红光。

……

轰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让疲惫不堪的法国人惊呆了。

当战友的残肢落在面前,当同胞的血贱在脸上,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完全的懵了。

“炮击!炮击!城里有火炮!趴下!你们这些蠢货不想死就给我趴下!”指挥第一轮冲锋的军官疯狂的叫着。

士兵们卧倒了,钢盔上的红缨排成一片,被从鲜血上掠过的风拂动着。

安静了,场面出人意料的安静了!

军官抬起头,两百米外,依然是清溪县老旧静默的城墙。

“你们在害怕什么!被几颗炮弹就吓傻了吗!让他们冲上去!胆小的混蛋!”巴尔特在后方勃然大怒,望远镜差点都被他扔下马。

登卢望着暴跳如雷的准将先生,莫名的寒意从心底滋生。可他还是执行命令了,因为迪加不在,巴尔特准将就是十二军的最高指挥官。

两万名法军又开始动了,哪怕其中有些人已经倒在战场上睡着了。

一天一夜,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此时还要不顾一切的冲锋,那个无能的贵族老爷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可恨的巴黎杂种!”最前方的军官狠狠将拳头砸在泥土中。

轰!

泥土冲天而起,爆炸就发生在军官的脸侧。

士兵们吓傻了,他们亲眼看见指挥官四分五裂。

“这,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军官缩成一团,动都不敢动一下。

“长,长官,炮火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年轻士官朝他这边匍匐而来。

“别过来!”军官大吼。

迟了……

泥土再次冲天而起,十几名法国士兵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是地雷!这些卑鄙的中国人埋了地雷!散开!像你们平时训练的那样!”军官终于反应过来了,愤怒的高喊着。

地雷?还要散开?卧倒的士兵们颤抖起来。

这些拖着猪尾巴的黄皮猴子根本没有战士的荣誉感!军官愤怒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欧洲军队实际上也在使用地雷,只不过威力并没有这么强大,触发程度也没有这么敏感。很多时候,地雷都失去了作用,特别是天气出现变化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欧洲陆军的主流战术还是炮火支持加上轻步兵冲锋,另外还有战列步兵的队形齐射和骑兵使用卡宾枪突击等等。

为什么说拿破仑是欧洲军神,因为他的战术几乎影响了整个十九世纪的欧洲陆军!

直到十九世纪末,一些卓越的军事家开始用战争的实践来研究新的战术,比如法军的火炮阵地和德军的机枪碉堡等等。这个充满血腥味的丛林时代,正是陆军战术层出不穷的时代,正是拿破仑真正远去的时代!

可是,中国人却用起了他们在十二世纪就发明的地雷,而这个战术因为不稳定性在欧洲根本算不上主流,连土耳其人都不用!

其实,法国人并不知道,埋在他们周围的地雷是什么地雷。

对,反步兵地雷!这本应该由俄国人研究出来,在1903年制式生产的廉价玩意,却被赵大帅的青山研究所提前四年搞出来了!

当然,这也与青山集团的大老板先生是穿越而来的有关,就像赵大帅本尊所说的一样,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给了他们方向,一些优秀到极点的家伙总能超越历史。

法国士兵散开了,这是他们平时训练的反地雷阵型,可是,爆炸声还是不绝于耳,淹没了法国人的惨叫。

拿着望远镜的登卢少校彻底愣了,即使贵族老爷在他耳边吵个不停。

登卢实在是不明白,如果中国人要以地雷偷取胜利的机会,为什么会把地雷埋得这样密集。

年轻的少校粗略计算过,这些地雷埋得很不合理,如果以这样的布雷方式,他们最多只需要付出几百人的伤亡就能冲到城下!

前思后想,很快登卢做出了判断,“冲锋,让后面的梯队横向展开,最大程度利用地形。”

“可是那些地雷怎么办?”负责通讯的军官不懂了。

“很快就会没有的,传令官先生。”登卢强打起了精神,“他们的地雷并不多,所以才会埋得如此密集,他们是想让我们以为到处都是地雷,从而停止不前。”

“为什么?”巴尔特听得出神,不禁忘记了发脾气。

“这就要感谢您了,我的将军。”登卢朝他敬礼,“是您的飞速行军,带给我们胜利的曙光。我想,那些中国人也才到清溪,他们一定在甘洛与阿里西进行了残酷的战斗,沉重的伤员拖累了他们的速度,他们其实已经疲惫不堪了,这就是为什么城上连防御都没有的原因。他们就是想利用地雷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拖延我们的进攻,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布置起防线。”

“你说的很对,我的副官,这就是我让你们极限行军的原因了。”巴尔特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很深沉,很有智慧,很像个深藏不露的指挥官。

登卢笑了一下,转身对传令官道:“猛烈冲锋,只要我们冲到城下,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是!”负责通讯的军官用力的敬礼,他看起来既愤怒又激动,似乎没有睡觉的疲惫瞬间远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围(九)

锵,怀表盖子弹开,一缕阳光从砖墙通风口中射了进来,落在怀表的时刻上。

“天要亮了。”赵千靠着砖墙而坐,嘴角泛着微笑。

“呵。”隆巴多脱下了青山军军官的制式皮大衣,“每次看到光明,我就感觉毛孔都被堵住了。”

“是害怕?”赵千扫了他一眼。

“对,您知道的,我的大帅,我曾在黑暗中待了那么长时间,以至于我现在每次看到阳光,就害怕下一刻还会不会看到。”隆巴多笑道。

赵千不想再看隆巴多那病态的笑容,合上了怀表盖子,“最多一个小时,我们就能获得胜利。”

“我丝毫不怀疑。”隆巴多摘下军帽,缓慢的擦拭着正中绣着的金龙帽徽,“听到爆炸声了吗,我的魔鬼大人,那是您的信徒带来的死亡。可那些法国蠢货根本不知道,毒蛇致命的亲吻在哪里。”

“隆巴多……”赵千站了起来,走到了光线照进的地方,黎明的光落在脸上,就像一首受洗的唱诗。

“您有什么吩咐?我至高无上的魔鬼大人。”隆巴多敬军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在对撒旦朝拜。

“中国有句俗话。”赵千叼了支没点的烟,右手放在了格雷南重机枪的握把上。

“什么?”隆巴多笑着走了过去。

“说的比唱的好听,用来形容你这个没人性的王八蛋最合适了。”赵大帅左手点燃了烟。

隆巴多哈哈大笑,声音一如既往的病态。

……

果然,地雷的爆炸声消失了。

法国陆军海外兵团第十二军又付出了将近两百多人的伤亡代价,冲过了地雷密集的区域。

此时,清溪只有二十米高的城墙就在他们前方。

“我的上帝,登卢少校判断太准确了,他才应该是我们十二军的指挥官,让那个白痴的贵族老爷滚回巴黎!”开始那个军官还活着,他望了望身后密密麻麻的大坑,赫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赢了!”几个士官在他身旁高声欢呼。

“没错!勇士们,我们继续前进,让那些无耻的猪尾巴体会法兰西刺刀的冰冷!”军官大吼,眼神中迸射的光芒意味着他现在无比愤怒。

“冲进去!杀光他们!”士兵们忘记了疲劳,挥舞着他们手中的勒伯尔M1892步枪,有的已经将明晃晃的刺刀上好了。

登卢的命令早已传递到他们这里,法国人现在深信不疑只要冲过地雷阵,这座破旧的县城就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最后的五十米,通往胜利的距离!屠杀开始了,猛虎们!”

军官拔出了左轮,冲在了最前面。

……

轰隆,连续三声。

一些青砖从城墙上滚落。

城头上的几座岗楼前面的墙一瞬间垮塌,不,应该是被人从后面推垮的!

“那是……”

狂暴得甚至忘记疲劳的法国人愣住了。他们密密麻麻的堆在城下,离那二十米高的城墙还不到五十米!

三根粗长的黑色管子以极快的速度伸了出来……

“卧倒!”

一瞬间,有个法国军官明白了那是什么!

可惜,迟了。

三架怪兽一样的格雷南重机枪在那个军官声音还没落下的时候,一齐喷射出了火龙!

那个军官倒下了,接着,是成片成片的法国士兵!

……

“哈哈!”隆巴多狂笑着,“这才是毒蛇致命的亲吻啊,愚蠢的生命!”

赵千叼着烟,双手握住格雷南重机枪的握把,后座力让他浑身的血都在燃烧,而隆巴多那个变态的狂笑声,正好是催化剂——让血腥味肆意弥漫的催化剂!

这是最中间的一架格雷南重机枪,赵千一定要亲手操作,谁也拦不住。

几座岗楼已经被毒蛇工兵团布置成了碉堡,而隆巴多那个变态的天才想出来的伪装方法也收到了奇效!

对,这才是毒蛇致命的亲吻,那些密集得不合常理的地雷只是诱饵,目的就是让法军冲到城下,近距离的拥抱死神!

这个距离,对于格雷南重机枪来说,根本不需要准星,而且格雷南布满散热孔的双层枪管和庞大的枪身也能承受住更强的压力,带来远超于马克沁的持续射击时间,甘洛那地狱般的一个小时就是对这个怪兽级机枪的性能最好的测试!

当然,七连士兵那个时候是准备了冷水往枪管上泼的,没有一挺重机枪能持续连发,一般都是连射加点射配合。

这就是技术,需要长时间的训练。

“准备浇水!”另一架机枪的射手是现任七连连长孙宏,他的技术其实不足以当格雷南重机枪的射手,但现在七连就剩下副连长周德学一个射手,所以他所在的碉堡里大部分地方都放着水桶。

这也是为什么赵大帅执意要来亲自操作格雷南的原因了,现在也只有他和周德学能在让格雷南重机枪损耗尽量小的情况下做到向法军不停歇开火,至于孙宏那一架,赵大帅其实已经放弃了,格雷南不是水冷机枪,强行水冷,打完膛线也剩不下几条好的。

清溪城墙上共有六个岗楼,隆巴多将它们全部改成了碉堡,三个是格雷南重机枪的射击点,其它三个每个里面有二十名青山军士兵,他们五个一组,轮流开火,用他们手中的MC97半自动突击步枪为格雷南提供辅助火力。

也就是说,除了火蛇狂喷的格雷南以外,还有十五支MC97在进行不断的射击!而这个距离,面对如此密集的法军,枪法再臭的兵也能有很高的命中率,何况碉堡里的六十个兵都是赵大帅亲自选出来的!

县城内,八十门80mm口径的野战山炮排成一排。这是毒蝎在甘洛从法国人手中缴获的,那4门240mm口径的后装加农炮已经被毒蝎炸毁,为了保证行军速度。

而这八十门山炮是士兵可以背负的,所以赵大帅将它们占为己有,而青山军的三天休整时间,除去隆巴多的毒蛇工兵团在忙,赵大帅也没有闲着,抓紧时间研究了这八十门小口径的山炮。

第一旅士兵们正在操作这些山炮,两到三个人一组,由于训练时间太短,他们操作时手忙脚乱,打出去的炮头子也没什么准星可言,基本上是一窝蜂的飞过城墙,然后在外边儿炸开。

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需要准确,只需要炮头子飞出去就可以了。

因为法国人已经处于毒蛇致命的亲吻之下!

……

法军伤亡惨重,城下布满了尸体,这是黎明,屠杀的黎明将被魔鬼用血染红。

巴尔特准将先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目赤红的十二军实际指挥官登卢少校咬着牙下令撤退,他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导致法国士兵的尸体堆成了血红的高山。

其实,登卢已经表现出了作为优秀指挥官的判断力,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斗方式,这样完全不顾毁誉,一切只为追求胜利的方式……

法军退了,但速度很慢,过度疲劳的他们此时失去了敏捷和纪律性,所以依然不断有人倒下,依然亲吻着死亡!

登卢的心在痛,就像从阴暗中突然飞出了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心脏。

蓦地,登卢听到了冲锋的号角声。

他猛地回头,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登卢崩溃了,那号角声伴随着狂热的歌声,瞬间如狂潮将他彻底击垮。

“战斗!战斗!冲锋!冲锋!铁血让敌人无力!意志带给我们胜利!”

“战斗!战斗!冲锋!冲锋!铁血让敌人无力!意志带给我们胜利!”

铁血让敌人无力!!!!意志带给我们胜利!!!!

无数灰色组成了洪流,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他们黑色的衣领组成了一条条黑线,和他们手中疯狂开火的枪构成了魔鬼吞噬生命的焰火!

是包围!这才是真正的包围!这才是赵大帅将狙击手哲学用于战争的致命子弹!

……

“为了,为了士兵的生命……”登卢缓缓单膝跪地,望着巴尔特发白的脸,“我恳求您,投降吧。”

登卢泪流满面。

巴尔特发抖了,望着跪在他马前的登卢,大脑一片空白。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登卢打开了手枪套,“将军,每一秒钟,都有法兰西军人的生命在流逝,我愧对他们,愧对我的祖国……”

砰!

登卢向前扑倒,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枪。

“少校!!!!”

军官们哭喊着,登卢这一枪,带走了自己的生命,也带走了他们最后一点信念。

“马克泽上尉,挂上白旗,十二军,投降。”

巴尔特醒了,跪在登卢的尸体前。

天完全亮了,阳光落在了这血流成河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谁的猎场(一)

清溪一役,青山军伤亡271人,其中67人战死,82人重伤,其余全是轻伤。法国陆军海外兵团第十二军将近两万人,大部分被剿杀,俘虏两千余人,其中包括准将一名,校级军官十余人,尉级军官数十人。

又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令人不可置信的奇迹!

这更像是狙击,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对手最大的伤亡,而赵大帅一步一步的围猎计划,也正印证了他的专业。

实际上,赵千也知道,自己将狙击哲学应用于战场,只有在特殊情况才能收到奇效,而自身对于陆军战术的不精通,在未来仍然是个弱点。

其实自己是在用特种兵的战术打仗,赵千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点。

吃的就是个新鲜,当然还有运气。

“尊贵的准将先生,欢迎您。”清溪县衙的公堂上,赵千从明镜高悬四个字下走来,笑容满面的伸手。

巴尔特惊诧于这个中国人一口流利的法语,僵硬的伸出手。

和巴尔特握手后,赵千请巴尔特坐下,赵勇程将M96自动手枪插回枪套,站到了巴尔特身后。

“战争,多么残酷的事情。”赵千叹了口气,“原谅我带来了死亡,为在天国的法兰西士兵祈祷,愿他们安息。”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大帅先生是基督徒?”巴尔特脸色依旧苍白,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

“哦不,不是。”赵千摆摆手,笑望着巴尔特,“听说准将阁下的家族在巴黎很有影响力。”

巴尔特虽然是个白痴军人,却有几分政治头脑,此时这个中国屠夫开门见山就说这个问题,准将先生不禁心里一颤。

“我就直说了。”赵千盯着巴尔特,嘴角依旧在笑,“原本,我不需要俘虏的……”

巴尔特噌的站起,满脸愤怒,赵勇程一把将他强行按回了座位。“请大帅先生尊重国际公约,善待投降的士兵,我们放下了枪,就应该受到公平的对待!”巴尔特胸口起伏着。

“国际公约是什么?”赵千一脸朦胧,眼神却变成了一把刀。

巴尔特噎住了,脸色由白转青。

咣!赵千猛地起身,一脚踏碎了桌子!

巴尔特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

赵千盯着跌倒在地的巴尔特,鼻翼不停的抽,“我的耐性是有限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本大帅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巴尔特惊恐的望着赵千,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个为死去的法国士兵祈祷的和善的绅士突然间就恢复了屠夫本色。

“你不想回家吗?我的朋友。”赵千突然笑了,朝巴尔特走去,温和的将他扶起来,“异国他乡的日子多么难熬啊,你是准将,如此年轻,前途大好,还有跟随你的那些军官,法国政府为了培养他们,花了多少钱。巴尔特阁下,就算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那些好不容易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想想,他们多么可怜,也许随时都会没命……”

巴尔特被这个翻脸比翻书快的家伙彻底搞懵了,但赵千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想起了登卢自杀的那一幕。

“我答应了。”巴尔特低下了头,“只要大帅先生能保证让我们安全回到法国。”

“好!爽快!”赵千笑容可掬的招手。

赵勇程走了过来,将一张写满字的纸交给了赵千。

“这就是我的条件了,我也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赵千将纸交到了巴尔特手上,全是用法文写的,很贴心。

“这?”巴尔特看着纸上的内容,手却在发抖。

这哪里是停止战争的条件,简直就是勒索!

“巴黎不会同意的。”巴尔特战战兢兢的看着赵千,“条件太苛刻,何况,我们还没输掉这场战争。”

“你可以先考虑一下。”赵千笑容消失了,“不过准将阁下每考虑一天,就会有十个法国士兵死去。嗯,直到你做出决定,放心,我的准将阁下,你肯定是最后一个。”

“不!”巴尔特叫了起来,“魔鬼,你是魔鬼!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屠夫,我诅咒你,上帝会惩罚你!”

“别像个天真的孩子,我都是魔鬼了,自然不会怕上帝。”赵千冷笑着,“告诉你,在我的士兵心中,我就是他妈的上帝!”

巴尔特愣了,他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巴尔特怕了,他知道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人拥有魔鬼一样的心肠,这个男人做的出来,他绝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

“我试试看。”巴尔特终于平静了,“不过我不敢保证,大帅阁下。”

“哈哈。”赵千很满意巴尔特合作的态度,语气也瞬间变成了亲密的朋友,“会的,朗伯家族在法国政坛的影响力非常巨大,而且准将先生的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不是吗,相信那个慈善的老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拯救他落难的孩子,这是天性啊。您会回到美妙的巴黎的,那里拥有奢华的舞会和迷人的小妞,早晨在**的美丽女人身旁醒来,再喝一杯热咖啡,上帝,多么美好的生活。”

听到这些就像是巴黎绅士说出来的话,巴尔特已经不再抱有抗争的希望,这个狼一样的男人太不可捉摸,好像随时能杀了你,又好像随时能和你成为朋友。

“我的朋友,现在可以告诉我迪加先生的情况了。”赵千点燃了烟,透过升起的青烟望向巴尔特,“只有我快点赢得这场战争,你才可以早点回去享受巴黎让人迷醉的生活,不是吗。”

巴尔特发抖了,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因为那是他心底的颤抖。

……

两千法国俘虏也有事情做,他们在青山军的看守下,在清溪四周修建起防御工事。

青山军士兵对他们还不错,不仅说话客气,不少吃少喝,还给他们烟抽。

只是……

“蠢货!劣质的人种!法国猪!”病态的声音又响起了。“壕沟是这样挖的吗,你们是在给自己挖坟墓吗,必须遵照我的意思来,你们现在归我了,是我的奴隶,隆巴多老爷不满意,你们马上就会变成尸体!”

那个长相虽然英俊却像个变态的病人一样的家伙又在狂嚎了,法国士兵扶起了被隆巴多打晕的同胞,叹息着继续劳动。

他们知道,他们挖的这些壕沟,设置的种种障碍,是用来对付谁的。可法国人被俘虏了,俘虏是没有荣誉感的,哪怕他们曾是骄傲的法国陆军,在经历了那场黎明的屠杀之后,现在的他们,只想活下去,即使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

“十天了,怎么还没有动静?”赵千看着地图,眉头皱在了一起,“阿尔曼,你没有疏忽?”

“没有。”阿尔曼也很费解。按照大帅的计划,就算迪加再小心谨慎,阿里西和巴尔特连续失利的消息也会让他离开西昌,发动进攻。

迪加是个优秀的将军,此时绝对应该明白他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对手,法国人的战争已经输了一多半,如果他再不进军,就算不懂军事的人也会知道下一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士气受到沉重打击、惶惶不可终日的法军将被围困,而被胜利鼓舞、处于最佳状态对手会切断他们的补给线,活活困死他们!

所以,迪加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赵千将会布置好防线,在清溪等待着他。

然而这一切依然是诱饵,清溪只是阻击迪加的第一步,赵千的计划是边打边退,利用青山军枪械的优势一路消耗法军,避免陷入法军阵地战时的炮火优势。

所以赵千才会说第一旅是诱饵,最终目的,就是将法军引入最后一处猎场。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谁的猎场(二)

喇叭嘴——陈玉山此时已经带着扩编后的第二旅和第三旅共三万人埋伏在那个天然的包围圈。

一路消耗的疲劳的法军面对守株待兔的第二、第三旅,哪怕他们是战斗力远超于巴尔特的第十二军的十九军,是法国陆军的精锐部队,一旦中了赵千的圈套陷落在围猎之中,也难以生还!

第二旅第三旅的战斗力不如第一旅,但陈玉山有火炮!

从成都府出发前,香港卡西奥船舶公司的四条货轮将罗西从欧洲购买的五十门后装野战加农炮提前运到了成都。那是德国克虏伯公司的最新产品,口径达到了240mm,和法国人的火炮一样,而且在炮身钢材上还拥有优势。当然,价格是昂贵的,而且大大高于市场价格,教父为了支持赵千下了血本,这是他在听到法国进军四川后立刻做出的决定,不止花了大笔金钱,还第一时间将这些火炮装上了费尔罗家族的走私船,在教父的努力下,这些火炮总算是赶上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决定性战役。

赵千真是要感谢远在欧洲的那个连面都还没见过的男人,这个西西里岛的地下皇帝,以自己的精明和远见,为赵千在四川的胜利加上了重要的砝码。

虽然炮兵素质远远不如法军,但至少也有了远程火炮的支持,而且德里安在南洋牵公岛上训练出了两百多个炮兵,即使德里安说几个月时间根本不够,他们不是炮兵,只是放烟火的顽皮孩子。

赵千从巴尔特口中得知,迪加的十九军不仅战斗力旺盛,而且装备精良,大口径火炮数量达到了上百门,另外还有几百门80mm口径的野战山炮。这还是巴尔特带来的麻烦,这个一心只想争功的贵族老爷凭借他还有些精明的政治头脑不顾一切的飞速行军,将十二军的炮兵统统留给了迪加。

一切,都在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走。鱼鹰猎食——将敌人带到了最后的猎场,尖利的爪牙就会扑杀猎物。

可是,马上五月了,迪加和十九军还没有出现。

阿尔曼说毒蝎不会有疏忽,赵千相信他,因为就侦察敌情而言,毒蝎完全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

“阿尔曼,有点不对。”赵千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周围的路线全部没问题?”

“是的。”阿尔曼斩钉截铁。

那这两万多法军到哪里去了?难道还在西昌?迪加脑子进水了?

不大可能,赵千对迪加做了足够的功课,知道这个法国少将虽然小心谨慎从不轻视任何对手,但绝不至于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

赵千绝对相信,现在的法军就像发疯的困兽,在经历过惨痛的两次失败后,一定会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不顾一切的撕咬对手。

他们不可能再忍得住,要知道,法国人在普法战争失败后丧失了欧洲最强陆军的神话,他们一直是以浴火重生的复仇者自居,他们的荣耀来自于绝不退让的进攻进攻再进攻。

本来,这一次法军进入四川的战绩无比辉煌,却被自己用阴暗的子弹拉下马,他们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而且这个时候迪加再按兵不动,法国士兵不兵变才见鬼了!

再说,迪加不是白痴,是个优秀的指挥官,他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法军处于一个什么形势。

他必须进军,挽回劣势,如果他不想被自己慢慢蚕食接着困死的话!

难道……

赵千突然心里一惊,望向了阿尔曼。

阿尔曼眼中一动,大帅的眼神明显带着不敢相信。

“阿尔曼,去西昌看看,以最快的速度。”

赵千站了起来。

……

五月,1899年的五月如此温暖。夏天快要来了,川南丘陵上盛开了斑斓的野花。

此时,距离清溪一役的胜利,已经过了二十天。

毒蝎出发十天了,还没有回来。

清溪县唐家里的河边,赵千静静的站着。

……

5月18日,毒蝎回来了,此时是清溪一役胜利后的第二十八天。

一队的皮耶中枪,四队的薛小麟负伤!

看着疲惫不堪的毒蝎,赵千明白了这些世界兵王在西昌遭遇了什么——

埋伏!绝对是迪加布下的陷阱!

“法军主力早已离开西昌,西昌只有两百人的守军!”

阿尔曼的汇报让赵千明白了一切!

迪加早已出发,带着最精锐的法军通过险峻的山路绕过了清溪,直插自己后方!

“小六,传我的命令。”赵千目光如刀。

“是!”赵勇程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全体伤员和随军医院留在清溪,派罗必顺带三团驻守,两架格雷南机枪留给他们,另外隆巴多的毒蛇工兵团也留在这里,继续修筑防御工事。”赵千道。

第一旅只有三个团,大帅让三团留在这里,就是抽走了第一旅三分之一的兵力,而且毒蛇工兵团也要留下,清溪一役后,赵勇程深刻理解了优秀的工兵对于战争的作用。

“想问就问。”赵千看着赵勇程。

“大帅,难道计划有变?”赵勇程深深吸了口气。

“对,运气好,迪加现在在天全,运气不好,陈玉山现在痛苦不堪。”赵千说的很直接。

可赵勇程惊呆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敬礼之后匆匆而去。

“阿尔曼。”赵千看向了面无表情的日耳曼硬汉。

“把巴尔特带上,还有那些被俘虏的校级军官。”赵千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你们的任务,就是看押他们,跟在部队后面,也许关键时候有用。”

阿尔曼敬礼,又问:“我们不用侦查了?”

赵千出了口气,“不用了,现在是真正的硬仗了,我只能希望陈玉山安然无恙。迪加.巴姆博,果然是个人物。”

阿尔曼眼神闪烁着。

赵千戴上了军帽,朝门口走去。

……

我是狼,你是猎狼人,迪加少将,你这一招够狠!

把巴尔特和他战斗力不强的十二军送来给我吃,自己却带着精锐的十九军翻过天险,直插后方,将我和陈玉山切断!

好,果然是狠角色,在你看来,我这头嗜血的狼吃饱了,就失去了猎杀食物的警惕了吗!

巴尔特,你这个悲剧,你以为你可以抢在迪加面前捞到好处,结果却是猎狼人放在扑兽夹前面的诱饵!

迪加,你真自信,的确,你的十九军出色的素质足够让你完成这狠辣大胆的计划。

赵千翻身上马,目光如箭一样射向远方的山峦。

从现在开始,最后的猎场是谁的,已经说不清楚了。

“前进!”

白马扬蹄,长嘶一声。第一旅士兵军服整齐的排列着,黑色的军靴将土地踏起了阵阵烟尘。

“墨风,你小子一定要顶住,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赵千死死咬着牙关,黄金军刀在阳光下异常华丽。

因为,运气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如果胡余胡在,他一定会说些星相什么的……

而前方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真正的惨烈。

第二百一十七章 对决(一)

有些性格是天生的,比如喜欢刺激。有些行为是会上瘾的,比如爱好**。

可是,赌是需要运气的,一个纯熟的赌徒,一个危险嗅觉异常灵敏的亡命之徒,往往感觉得到运气是否还在自己这边。

当赵大帅还没有靠近天全县城时,已经遭到了阻击!

法军的炮火很猛烈,打的青山军抬不起头来。

几次冲锋之后,第一旅付出了几百人伤亡的代价,却寸步难行。

镇守天全的法军两个团牢牢守着他们的炮兵阵地,轻步兵几乎不冲锋,而战列步兵在炮兵阵地前的齐射让第一旅吃尽了苦头。

三天下来,激烈的战斗进行了十几次,而天全县,却依旧像个堡垒一样立在赵千面前,将他和第一旅拦在猎场之外。

而另一边,靠近天全的一处山坳,那个叫“喇叭嘴”的地方,战事则不能用激烈来形容了。

轰!轰!轰!轰!

法军又是一排炮弹飞向了陈玉山的阵地。

壕沟被炸得千疮百孔,即使中国人的防御战术在迪加看来非常新颖,但法军超过第二旅第三旅太多的军事素质,让他们的伤亡数字远远低于青山军。

又是几轮炮火结束后,法军开始冲锋。

这一次的冲锋非常猛烈,火炮在他们身后疯狂的喷发,炮弹落在河水里炸开,砸在河滩上爆破,河水冲天而起,碎石子被炸得到处乱飞,甚至有很多直接射在法国士兵的身上,让他们流血,让他们受伤。

“稳住!保持队形!”

“埋头,匍匐,那些中国人的子弹在乱飞,利用你们的钢盔,士兵们!”

“别退缩,中国人要垮了!”

“前进,受伤的人会有医护兵救治!”

“记住,我们是强大的法国陆军!”

低级军官们指挥着冲锋,他们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战场经验,让士兵们很好的保持了锐气。

炮火轰鸣声中,法国人越过了河滩,这时,士兵们卧倒了,举枪射击。

密集的子弹瞬间飞向对岸,可以看到很多人影立刻扑倒在壕沟上。

“很好,齐射成功,告诉后面的家伙们准备!”

负责冲锋第一队的军官大吼,他们很好的完成了指挥官罗西纳少校的战术部署。

于是,在第一队和炮兵的火力掩护下,第二队开始渡河!

实际上这里是喇叭河的一处浅滩,河水并不深,最深的中间财淹到了法国士兵的胸口,他们中有人倒在了水里,可跟上的人一点也不惧怕,仍然凶悍的强渡,哪怕战友的血混在水里就从他们身边流过。

这才是真正的法国陆军,这才是发誓要向中国人复仇的战士!

法国人湿淋淋的皮靴踏在了河滩的沙石上,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们立刻在军官的指挥下排列成了阵型。

“射击!”

十几个这样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整齐。

子弹排成了线,朝着青山军的阵地呼啸而去。

……

一瞬间,几十个人趴在了壕沟边沿,血很快流了出来,染红了他们灰色的军服。

“顶住!操你娘的顶住!”第二旅旅长马强狂躁的大喊,他已经受伤,军服破烂不堪。

这个阵地第二旅已经顶了三天了,对岸的第一道防线五天前已经被法国人攻破,副旅长洪九阵亡,两千多名青山军年轻的士兵被法国人屠杀殆尽!

马强身后是环绕河滩的半拉山,山下是第三旅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而陈玉山的指挥部和炮兵就在半山坡。

“旅,旅长,他们,他们冲过来了!”一个士兵满脸都是灰,额角流下的血混合了黄土,黏在脸上。

“给老子打回去!”马强的手枪不停射击,可是七发子弹基本上放了空。

法国士兵有序的推进,他们的进攻战术明显就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和战场的考验,并没有一窝蜂的冲,总是分成几个阵列,轮流负责掩护和冲锋。

面对越来越近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壕沟里的士兵有点慌了,马强周围的士兵几乎忘记了扣动扳机。

法军已经攻打马强这道防线三天了,从他们突破洪九的第一道防线时,出色的指挥官罗西纳上校已经研究了中国人的这种挖掘壕沟的防御战术。于是当法军休整两天后开始进攻马强的第二道防线,法国人运用的战术明显让他们的伤亡比起几天前小了很多。

这样的推进方式非常有效,罗西纳和他的作战指挥部在法国陆军优秀传统的熏陶下,每个人都有将在军校学到的知识灵活运用的能力。

攻打喇叭嘴的法军只有一万五千人,青山军两个旅有三万人,双方火炮数量相当,法军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这就是差距了,当双方真刀真枪打正面时,青山军第二旅第三旅低劣的军事素质、军官短缺和没打过硬仗的弱点便暴露无疑。实际上,第一旅也好不了多少,只是现在的他们在赵大帅连胜两场的鼓舞下,打足了鸡血。

“旅,旅长,咱,咱们后边还有人不?”那个士兵发抖了,颤抖的手指本能的扣动扳机,命中率可想而知。

“没了!”马强突然大怒,“怂个球啊!忘记大帅的话了么,他娘的都给老子挺着鸟做汉子!打!朝死里打!就算第二旅今天在这里打没了,也要对得起大帅,对得起他把我们变成了人样儿!”

马强的话似乎有了点作用,对大帅的信仰让周围的士兵鼓起了勇气,纷纷大吼,忘记了害怕。

霎时,这里的火力足了起来,给一个法军横队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

害怕可以传染,情绪也能相互影响,这一片的兵打毛了,怒吼连连,其它点的兵也跟着来了血性。

火光从壕沟里不断冒出,随着法军越来越近,第二旅装备的青山97式初速大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

法军冲锋的势头稍微被扼制住了。

……

“墨风,我们要不要让第三旅增援?”杨泽拿着望远镜的手在抖。

陈玉山没有用望远镜,死死盯着远方。

“墨风你怎么了?你是这场战斗的指挥者,你可不能乱!”杨泽到底是要冷静一些,出言提醒。

“不可以。”陈玉山咬着牙,“第三旅是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和法军差距太大了,和他们比,我们只有一个优势。”

“什么?”杨泽的临场反应能力是比不上陈玉山的。

“补给。”陈玉山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只有慢慢跟他们消耗,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法国人是想速战速决。”

杨泽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张云副官。”陈玉山扭头,“我们的补给还有多久到?”

张云敬礼,“最多不超过三天,这里的情况我早已快马送往成都。”

“做的好!”陈玉山捏紧了拳头,“从成都到这里,不足一百五十公里,绕过二郎山的详细路线图我也绘制好一并送往了成都,以胡子问的才智,应该会倾尽全力补给我们。”

“的确如此。”杨泽道,“你将大帅的防御战术用来拖住法国人,必能给我们带来一线生机。”

“就看弟兄们能不能顶住了。”陈玉山点燃了支烟,他几乎不抽烟,此时却大口大口的吸,足见心里的紧张。

是这样,罗西纳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将中国人一举击破,如果陈玉山将第二旅第三旅堆成一条防线,那么只会让法国人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目的,因为青山军和法军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一个一个的崩盘,总比一下全崩盘好。

陈玉山不愧是赵大帅现阶段手下第一将,他看出了法军的目的,也看出了法军的弱点在哪。

补给,就是补给,迪加用巴尔特当诱饵,然后孤军深入,让最为精锐的十九军牢牢钉在赵千和陈玉山之间,就是要一口气拿下这场战争!

第二百一十八章 对决(二)

天全,猎狼人捕狼的地方,就是天全!

一鼓作气吃下陈玉山,再以天全为基础,和赵千做最后的对决,那个时候,陈玉山部全军覆没,赵千只剩下几千人,和胜利在望士气达到顶点并且充满愤怒的法军相比,谁输谁赢根本不需要考虑。

赵千面对的是迪加,不是巴尔特那样的蠢驴。吃掉阿里西靠的是让法国人意想不到的突袭,吃掉巴尔特是对方送的,迪加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天全变成自己的猎场。

赌局发生了变化,胜利的天枰倒向了法国人。

七个小时!马强带着第二旅那窝打出脾气和血气的匪兵居然坚守了第二道防线七个小时!

法国人终于退了,这次异常凶猛的冲锋让他们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医护兵把伤员抬回了后方,战场重又回归寂静。

如血的夕阳下,河水无波。尸体漂浮在河面上,静静的。

血染红了河滩,血块和残肢在尸体中数不胜数,马强靠在壕沟里,大口大口的抽烟。

他捏着烟的手指在颤抖,抑制不住的颤抖……

第二旅一万五千人,打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八百人。

……

“让第二旅退回来。”陈玉山望着渐渐西下的斜阳。

杨泽叹了口气,张云则立刻执行命令去了。

没用了,第二旅已经用尽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他们的血性拼光了,他们的双手,已经在尸山血海中颤抖,再也拿不起枪。

哀兵,现在的第二旅,就是打剩的哀兵。如果法军再发动一次冲锋,第二道防线失守没有任何悬念。

夜幕快要降临,远远可以望见,山坡下法国人的阵地升起了炊烟,过了一会,他们用家乡话唱起了歌,有点悲壮,像是在为死去的士兵送行。

夜了,星辰漫天,喇叭河看不见血色,只有寂静。

我们,还可以顶多久?大帅,我们尽力了。

陈玉山仰望星空,柔柔的光落在脸上。

法国人的下一次冲锋,就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了。

大帅,请您保佑我们……

陈玉山闭上了眼睛。

……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树下,赵千坐在岩石上,望着满天星辰,轻轻念着这句诗。

“大帅。”赵勇程走了过来,刚想汇报情况,却看到了赵千手中拿着的东西,不由愣了一下。

“哦,小六。”赵千将手中的东西放回怀中,赵勇程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像是女子的贴身物事。

“大帅。”赵勇程吸了口气,敬礼道:“今天伤亡224人,其中……”

“埋了吗?”赵千打断了他。

赵勇程咬咬牙,“没,死去的兄弟还在战场上躺着,那些法国杂碎还……”说到这里,赵勇程说不下去了,眼神愤怒到了极点。

“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用尸体泄愤也是应该的。”赵千看着赵勇程,“这就是战争,男人们拿起枪,向敌人冲去,有些人甚至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看到就被子弹带走了生命。小六啊,我一直在想,信仰和生命相比,哪一个更重要,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那些鲜活的脸庞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是一种什么感觉。”

“什么?”赵勇程只能这么问,因为他发现,此时的大帅是不同的,深沉如夜,伴随着难以察觉的忧伤。

赵千笑了一下,“只是恨,没有悲伤。我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冷酷的人,呵,天底下的人提到我赵青山,基本上都会说四个字,亡命之徒。这样的恨,让我更冷酷的对待敌人,因为我需要他们偿还,偿还我消失的悲伤。”

恨么?赵勇程似乎有点懂了。

“小六。”赵千扔给他一支烟,“干嘛那种表情,老子一个人装深沉就够了,你小子凑什么热闹?”点燃了烟,嘴角弯起,“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赵勇程看着大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些难受。“大帅,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人么?”

“放不下?”赵千撇撇嘴,“多了,你赵小六,罗大少,陈墨风那王八蛋,成都那个装神弄鬼的道士,梁启超那个学究,毒蝎,青山军的弟兄……”

“我是说……那个。”赵勇程打断了他的大帅。

“哦。是那个呀。”赵千顿了顿,抬头望着星空,“没有。我这种人,怎么会有那种感情,赵小六你脑子进水了?”

“呵呵。”赵勇程摘下军帽,坐到了赵千身边,轻轻的说:“这个时候,要是心里有个人牵挂着就好了。”

“你憋久了?”赵千侧头望着他,眼神却轻轻波动了一下。

赵勇程笑着摇头,“铁血柔情,大帅,我脑子里刚刚出现了一幅画面。”

赵千笑了,“什么体位?前面还是后面?”

赵勇程笑着望向远方的夜空,“不是,是风沙弥漫的边塞,我对着她的方向舞剑。也许明天,我会死在战场上,可今夜,边塞的月下,我在念着她,这就够了,真的。”

“对着她的方向舞剑……”赵千望着北方,那里的夜空中,星与星的距离似乎很近,却又遥不可及。良久,指间的烟熄灭了,“小六,你那个她是谁?”

赵勇程笑道:“还没有,想象出来的,不过她很漂亮,很温柔,知书达礼,嗯,应该是小家碧玉。”

赵千哦了一声,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跳下岩石道:“别紧张,我们会赢的,我坚信。迪加想一口吃掉我们,没那么容易,从我知道他孤军深入的第一刻开始,就猜到了他想赌的是什么。一个被逼上桌子的赌徒,怎么会赢一个有时候连活下去都要靠赌的人,就算现在风向在他那儿,迪加也是个新手。”

赵勇程望着赵千的背影,眼睛变得很亮。

……

法国人的又一次进攻间歇时间很短,只休整了一天,便开始如潮水一般冲击着陈玉山的第三道防线。

战事持续了很长时间,从清晨到日暮。

血没有停歇,第三旅伤亡惨重,可他们还是抵挡住了法国人的这次进攻。同样的,法军也不轻松,在留下了近千具尸体后,他们退了回去。

第三旅旅长徐福肩膀中枪,几乎是被士兵架着离开了前线,副旅长贝兴接替了徐福。

法军的下一次进攻与上一次间隔了两天,而这一次的冲锋比上一次猛烈了许多。法军指挥官罗西纳在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后让士兵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于是,当法军的进攻再次被挡住,青山军第三旅一万五千人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

而一万五千名法军,还剩下一万的可战斗力,炮兵几乎未损,也就是说,陈玉山这最后一道防线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了。

轰,轰,轰,轰。

法国人几乎是踏着地雷前进,隆巴多在清溪,而所属陈玉山的工兵,不过是隆巴多临时训练出来的,埋的地雷基本上没有对法军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当法国人第三次进攻结束,青山军第三旅还剩下两千人。

惨烈,满地的尸体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

剩下的青山军士兵快要崩溃了,可他们还在撑,这些很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正在经历他们生命中不可磨灭的死亡灼烧!

是信仰,这个状态下,他们还能拿着枪对法国人射击,全靠着对他们的大帅那狂热的信仰!

如果他们在这个残酷的地狱中活下去,那么他们将涅槃成锋利无比的刺刀,如果他们倒下了,就只是一具被沙尘掩埋的尸体。

一天,两天,三天……

十天!惨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十天!

从法军开始进攻第三道防线到现在,在强大的法军凶猛的炮火和枪弹下,这些热血的汉子们已经撑了十天!

他们,充满信仰的勇士们,就像一群无畏的苦修者,在刺目的鲜血中铮铮挺立!

防线没有崩溃,青山军还没有倒!

他们还没打到最后一个,因为他们的信仰说过,最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

士兵们高喊着朝法国人射击,哪怕下一秒就会有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他们已经在惨烈中打出了视死如归的血性,打出了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信念,打出了让人热泪盈眶的悲壮!

法国人又退了,即使防线已经摇摇欲坠。

……

深夜中,陈玉山没有入眠,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他知道,明天,也许自己和这些令人肃然起敬的士兵就将埋葬在这里。

到极限了,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手。

陈玉山虽然在这场无比惨烈的战役中得到了巨大的成长,但是他同样清楚这一点。

法国人拖不起了,明天他们将不顾一切将可恨的对手踏平。

陈玉山起身了,他穿上军装,戴好了军帽,走到山边,笔直的站着,静静的等待天明。

一缕曙光刺破了东方的黑暗,山风吹来,陈玉山扣上了领口,整理好了军容。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陈玉山朝远方敬了一个军礼。

第二百一十九章 对决(三)

当五月的朝阳露出脸庞,第一颗子弹从枪口飞出,带走了阳光下的第一条生命。

一个满脸尘土的年轻战士看着身边倒下的战友,麻木的脸上有了表情,血溅在了他满是黑灰和血污的灰色军服上,只是增添了一抹新鲜的红,他抖了抖,拉开枪栓,扣动了扳机。

火光在枪口前一闪而过,一颗他根本不知道飞到哪儿去的子弹剩下了一颗在脚边滚动的弹壳。

没有开第二枪,因为他也闭上了眼睛,额前一个弹孔里,血混着丝丝白色如同冷冽的泉。

狂潮,法国士兵蓝色的军服汇成了一股狂潮,要将拦在他们面前的一切生命吞噬,即使,这些生命已经疲惫不堪。

一个接一个的青山军士兵倒下,一个接一个年轻的生命离去。

他们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站在这血红的战场,却再也没有机会迎接第二次。

陈玉山不停扣动扳机,杨泽趴在战壕上射击,张云的手已经被步枪的后座力震得麻木……

没有指挥了,已经不需要战术,因为青山军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战斗,或者死去,或者坚持到最后一个倒下。

他们只剩信仰,在疲惫的麻木的身躯中抖落生命最后的轨迹。

法国人还是越来越近,哪怕他们在青山军垂死的挣扎下伤亡很大。

“哦呜!”

第一队法国士兵冲进了青山军的战壕。

“用刺刀!操丫祖宗!”

贝兴狂吼着扑了上去,似是一头呼吸的到死亡气息的困兽。一个法国兵被刺刀扎死,贝兴又扑向另一个,这是最后的鲜血了,这种情况下,心理只会走向两个极端,恐惧到崩溃,或者愤怒成狂兽。

青山军士兵低吼着,仿佛只有刺刀上滴落的血才能提醒他们生命是否存在。

杀戮成了本能,不管倒下的是对手,亦或是自己。

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白刃战——生命消失前的殊死搏斗。

两千头悲哀而愤怒的兽,把泪水深埋,将撕咬化为离别的挽歌,用鲜血壮烈的祭奠!

陈玉山泪流满面,狂舞着军刀,仰天嘶吼。然后他冲向了一个法国军官,军刀用尽全身力气斩下……

那个法国军官愣住了,直至他的头颅在地上滚时,脸上还保持着惊愕的表情。也许他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这些明明已经被打残的中国人会爆发出这样可怕的战斗力,为什么他们脑袋后面没有可笑的猪尾巴,为什么那个脸上挂着泪水却狰狞癫狂的中国军官会战斗在第一线、会和他的士兵同生共死!

我们相信,还有明天。

我们相信,忠魂永存。

我们相信,兄弟不死。

我们相信,就算最后一个倒下了,理想也不会倒。

因为我们用鲜血染红了它。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弃我昔时弱,着我战时疯!

兄弟们,战士们,男人们。

给老子杀!他妈的杀!!杀!!!杀!!!!

……

“这些中国人怎么了?”罗西纳眯起了眼睛。

“是啊,我的指挥官。”罗西纳身边的军官一脸惊讶,“他们为什么不投降?疯狂的家伙,他们就像狂热的异端分子,上帝啊,难道他们要战斗到一个人也不剩吗?”

罗西纳沉默着,几秒钟后表情变得庄严起来,“帕克上尉,他们是真正的勇士,请不要质疑这些人身为战士的灵魂。”

“是,长官。”帕克上尉敬礼了。

罗西纳点点头,嘴边露出的微笑,“我们应该成全他们不是吗?”

“什么?”帕克没懂。

罗西纳深深吸了口气,“战死,是他们的归宿,我们应该赠予他们军人的尊严。我命令,全军突击,进行总冲锋。”

“啊?”帕克愣了一下。

“去下命令吧,我的传令官。”罗西纳闭上了眼睛,“我不想英勇的法兰西士兵在精神上输给他们,这同样也是我们的尊严。”

“是!”帕克骑马跑开,传达指挥官罗西纳的命令去了。

他们绝不是软弱无力的清国军队,这样的军人,是值得尊敬的,所以,战死吧,在同样光荣的刺刀下。炮火早已停止轰击,法军发动总攻的号角声中,罗西纳睁开了眼睛,露出血红的目光。

……

“滚你娘的法国红毛!”贝兴从一个法国士兵的尸体中抽出刺刀。他已经杀得双目血红,同样身上也基本被染红了,他已多处负伤,可精神上的疯狂已经让这个暴脾气的汉子忘记了疼。

呲的一声,刺刀扎穿了贝兴的肩膀。

“咦?”扎伤贝兴的法国兵呆了呆,他没搞懂这个中国人为什么不叫。

贝兴侧过脸,那诡异的笑容配上满脸血污,竟然让那个法国兵的手发抖了。

“法克你十八代祖宗!”

贝兴硬生生将肩膀抽离法国兵的刺刀,然后一刀子将那法国兵扎死!

“法克!法克!”贝兴狠狠踩着法国兵的尸体。他听大帅经常说这个洋人词儿,只不过弄错了,他不知道法国人是不说英语的。

“唔。”一颗子弹射穿了贝兴的大腿,他凛冽了几步,单膝跪倒在地。

“中国疯狗,去死吧。”一个法国军官拿着左轮枪,恶狠狠的说。就在他要接着射击时,整个人却像被雷劈中一样呆立着。“我的天,那,那,那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贝兴却狂笑起来。

号角声,那样用力,那样激昂!

即使血肉模糊的战场嘈杂无比,那声音也清晰的传到了陈玉山耳中。

“操!这帮王八蛋总算来了!”陈玉山大笑着大骂,将破烂的军服一把扯下,玩命一样砸在地上。

密密麻麻的穿着灰色黑领军服的士兵从山上涌了下来!

战斗!战斗!冲锋!冲锋!铁血让敌人无力!意志带给我们胜利!

青山军军歌《铁血之歌》最大气高亢的部分化为他们特有的冲锋号,鼓舞了所有正在拼命的爷们!

法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有点懵了,他们中很多人都在和中国人拼刺刀,被山上冲下来的士兵用手中满弹的步枪打了个大便宜!

不过,在付出了伤亡代价后,法军的军官们凭借出色的临场指挥能力控制住了局面,他们让手下的士兵暂时后退,摆出了步枪射击的阵势。

就在法军整队时,一个年轻的青山军军官飞快冲到了陈玉山面前。

“陈军长,哈军长让您撤退。”年轻军官敬了个军礼。他的帽子因为高速奔跑跑掉了,一颗光头明显就是剪了辫子没多久。

“你是?”陈玉山不认识他。

“小的,哦不,下官,哦不,我叫郭有财,是哈军长的副官!”年轻军官敬礼的姿势有点僵硬,但还是很标准。

陈玉山明白了郭有财应该是第二军的,也就是清军降兵组成的那个军。陈玉山本以为这些援兵是第一旅,是大帅终于突破了天全防线,绕过来支援他们,没想到竟是哈泰带着第二军从成都赶来了……

难怪补给等了这么些天都没到,陈玉山还以为是运输队迷路了,结果却是哈泰来了。

“撤退?你们多少人?”陈玉山皱起了眉头。

“回陈军长的话,一共一万多号人,咱二军扩得很快,好多以前的弟兄都回来了,呵呵,跟着大帅打仗饷银多,吃得好穿得好,所以咱们都踏实。”郭有财呵呵笑着,言语中又带上了以前在清军时的习惯。

“要说报告长官,我是战争的指挥官!”陈玉山突然发怒了,“哈泰在搞什么!撤退?撤回到山上让法军把我们困死?就你们?”他瞪着错愕的郭有财,“一帮连枪都拿不稳的家伙,赶来送死的!?你知不知道大帅为了养你们这帮废物兵花了多少钱?你们懂不懂什么叫打仗?”

“可我们……可我们打退了法国红毛。”郭有财喃喃道。

“蠢货!那是法国人暂时回避你们的锋头!”陈玉山指着远处怒不可遏,“他们正在整队,马上就会攻回来,他们的阵列齐射很快就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可,可是……”郭有财刚想解释几句又被因为极度失望暴怒的陈玉山骂了个狗血淋头,只能望着自己手中崭新的步枪,那是青山97式,枪管上还闪着机油的光。

“你他妈的说什么?”

身后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陈玉山猛地回头。

第二百二十章 我们不是废物

轰!轰!轰!轰!

远处,一排爆炸让脚下的地都在抖。

“法国佬慌了。”山包上,赵千面带微笑。

“大帅……这样真的可以么?”赵勇程在身边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赵大帅回答的很干脆。

“……”赵勇程无语。

马蹄声急促,一队骑着马的士兵下马,朝赵千敬礼。

“罗副旅长,你这个大少爷骑术还不错。”赵千笑着放下右手。

“大帅与我们同在!”罗必顺带头高呼。

“好了好了。”赵千摆手制止了众人的喊声,再喊几嗓子,估计驻扎在这儿的第一旅的兵都要立正狂吼了。赵大帅以雷霆之势完胜法国人两场,在官兵心目中的位置从神变成了天神,即使这位天神现在天天和驻守天全的法军玩阴的。

“怎么样,没有兄弟受伤?”赵千问罗必顺。

“报告大帅,几个轻伤,不碍事。”罗必顺道。

“好,法国佬又浪费了一些炮弹。小六。”赵千转头。

“啊,在!”赵勇程一个激灵。

“想什么呢?”赵千拍拍他,“让他们休息了,两个小时后,换你上去,让法国佬再打一通炮弹,记住,去的快跑的也要块。”

“是。大帅……”赵勇程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不突破天全行吗,法国人明显就是在阻挡我们,陈军长肯定已经顶不住了。”

话音刚落,远处过来几个人影,一路上从士兵面前经过时,士兵们纷纷立正敬礼。现在的第一旅经过两场奇迹一样的胜利,纪律组织性强了不下一个档次。

“答案来了。”赵千迎了上去。

赵勇程望着大帅的脚步,突然察觉到了大帅心里其实很焦急。

“我来。”赵千从邓忠手里接过了疲劳到极点、连路都走不稳的李奇天。

“大帅……消息送到了,幕渊,幕渊总算是不负所托。”李奇天靠在赵千肩膀上喘息着。

“我知道,你李幕渊办事,我一贯是很放心的。”赵千扶着李奇天,望向赵勇程,“小六,怎么样,李部长是不是条汉子?妈的,绝对的硬汉子,为我们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

“去了成都?”赵勇程瞪大了眼睛。

“对。”赵千望向了天全,“从我们来这的第一天,就出发了。”招手叫过邓忠,让他带人把疲劳过度的李奇天、罗壮、田国良扶去休息。

“大帅,你是说?”赵勇程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同时,罗必顺和几个军官也目光炯炯的望着天全县城的轮廓。

“是的。隆巴多他们过来,我就知道旧金山又有大批物资运来。在离开成都前,我答应过一个人将这批物资给他,所以,运气又回来了,这场赌局,老子赢定了!”赵千狠狠攥着拳头。

赵勇程众人也像他们的大帅一样,用力握拳。

……

殊死奋战的青山军士兵退到了战壕后面,他们很多人趴在地上休息,还有一些人在帮助同伴包扎伤口。

战斗太惨烈了,此时的他们,精神和体力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增援的士兵则生龙活虎的跳进战壕,架起枪,严阵以待。

法国人在整军,他们其实也很疲劳,不过用不了多久,等他们整顿好队形,肯定又会发起一轮猛烈的进攻,因为他们的指挥官罗西纳少校已经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哈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陈玉山瞪着那条粗壮的猛汉,眼珠都快鼓出来了。

“闭嘴!”哈泰猛地大喝,浑厚的声音震得陈玉山耳膜一阵鸣叫。“现在打仗,老子不和你计较,现在你们必须撤退,郭有财!”

“在,军长!”郭有财挺起胸膛,哈泰冲陈玉山发火让他很解气。

“带着陈军长和他的兵撤到我们的阵地去。”哈泰盯着陈玉山,“现在开始,这里的指挥权归我了。”

“你?”陈玉山冷笑,“凭什么?你们的阵地?还是这些废物兵?”陈玉山拼了那么久的命,加上哈泰说接管指挥权,火气都快把脑瓜仁烧糊了。

“你再说一次!”哈泰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提着陈玉山的领子,拳头就要砸在陈玉山脸上。

“说一百次,你们还是废物。”陈玉山这狂生倒是一点不怕,那是,他本来性格就狂,加上和法国人打了这么久,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怕你哈泰的拳头不成?“你以为法国陆军是你们清兵,还没打就尿裤子了?”

你们清兵……哈泰牙都要咬碎了,目光死死落在陈玉山脸上,提起的拳头止不住的颤抖。

可是,哈泰这一拳终究没有打下去,松开手,退了几步,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缓缓道:“陈军长,你必须撤退,这是军令。”

“军令?我倒要看看是谁的军令。”陈玉山伸手接过哈泰的纸条,冷笑一声打开。

陈玉山愣了……

纸条上歪歪斜斜的写着一句话,字无笔锋,比私塾里的学童还不如,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笔迹。

这句话是:我相信你,相信第二军。

陈玉山合上了纸条,递还给了哈泰,“好,我撤退。”语气已没有了刚才的轻蔑。从哈泰身边经过时,陈玉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伸手,“哈军长,对于刚才的话,我表示道歉,既然这个人相信你,相信你们,我也必须相信。对不起,你们是青山军。”

哈泰露出了笑容,“要是兄弟,就把一切交给我哈泰,第二军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们也是傲骨铮铮的汉子,你们拼了命,我们的血也不能少流一滴!”

“好汉子!”陈玉山大笑,手和哈泰紧紧握在一起。陈玉山这家伙就是这样,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你有理由说服他,他绝对不会和你拧巴,认错也是干脆利落,就像这个傲气十足的狂生经常说的:真正的狂妄,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真正的勇敢,则是能够真心实意的低头。

陈玉山离去了,还有第一军二旅、三旅剩下的兵,他们在哈泰的副官郭有财的带领下,撤退到了哈泰所说的阵地。

“该我们了!”战壕边,哈泰大吼,中气足得吓人,“别他妈丢人,干了法国鬼子,让大帅看看,第二军里也全是挺着鸟的汉子!狠狠的打,让第一军瞧瞧,爷们儿们不是他娘的废物,一个个全是铁打的猛虎!”

“好!”第二军的兵们振奋无比,看起来,他们憋着的火,很快就将发泄到法国人头上。

……

枪声和呼喊声从远处传来,陈玉山回头,扶着他的张云则有些惊讶,“这么快?法国红毛看来真的拖不起了,军长果真神机妙算。”

陈玉山苦笑,“哪里是神机妙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军事常识了,可惜,我们还是没有撑到最后,唉,兄弟们都……”

郭有财道:“陈军长不必忧心,我们军长在出发前就说了,就算是第二军打得一个人都没有了,也不能辜负大帅的托付。呵,弟兄们都憋着呢,大帅对我们这么好,和第一旅比,枪和军装一样都不少,饷银也是一子儿不差,爷们儿们老早就想上战场了。”

“枪,军装?”陈玉山有点惊讶。

“回陈军长的话儿。”郭有财有时候还是改不了他在清军时养成的说话习惯,“咱军长说,大帅出征前就把下一批从花旗国来的物资许给咱们第二军了,我的乖乖,十几条大铁船呐,小的去接货时吓了一跳,小的见识少,没读过书,不怕陈军长笑话儿,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咱们的大帅真是本事通天的神仙呐,那么多东西他咋就弄的来呢,还有那些为他老人家办事的洋人,个个都跟洋奴才似的。”

“那叫雇佣关系,不是奴才,这些装备也不是神仙弄的,是工厂生产的。”陈玉山明白了。

“哦,小的,哦不,报告长官,我胡说八道了。”郭有财有模有样的敬礼。

“现在的指挥官是你们哈军长了,所以他才是长官,连我都要这样称呼他,这是战场的规矩,也是军队的纪律,没有纪律的军队是不可能成为铁血之师的。另外……”陈玉山教育着郭有财,这就证明,他已经从心里把这些清军降兵出身的兵当成了青山军的战士。

突然,陈玉山想起了一个问题,神情严肃的问郭有财,“郭副官,你们离开成都了,万一成都出事怎么办?”

郭有财道:“请陈军长放心,成副军长带着三千人守着呐。”

“成大均?他?”陈玉山眼神一凛。

郭有财其实很机灵,七窍玲珑的,不然哈泰也不会把这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提拔为自己的副官。郭有财看到陈玉山的表情,就知道军长大人在担心什么,笑道:“陈军长不必担心,哈军长说他相信成副军长,就像大帅相信我们一样。”

陈玉山望着郭有财,几秒钟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实在是需要休息了,枪声从远处传来,没有一刻停歇。

过了一会儿,陈玉山来到了第二军的阵地。

“这是?”陈玉山骤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

只见山石和粗麻袋堆成了坚固的掩体,而掩体狭小的空当,则伸出了十根粗长黝黑的枪管,那枪管外层上的窟窿证明着这十架怪兽的身份——

格雷南重机枪!

“这也是大帅许给你们的?”陈玉山呼吸粗重起来。

“对,一共十架,咱军长当宝贝一样供着,每天都叫人擦好多次呢。”郭有财很自豪。接着他指向掩体后面,“陈军长,你们的炮咱们也拖过来了,这次咱哈军长带来了炮弹,好多箱,路上骡子大马都累死了好几头。”

哈泰啊,大帅果然没看错你,冷静心细。陈玉山心里不由感叹,又问:“你们会操炮不?”

“会!咱们好多弟兄以前都弄过德意志神武炮,这些炮哈军长说是最新的,可弟兄们操了下,说方法没什么太大区别。”郭有财说。

陈玉山彻底放心了,他此时是从心眼里佩服大帅的远见,这些从清军过来的兵,以前不济,那是因为没饷银,没想头,绝大多数不愿白白卖命,所以刚刚开打就跑的没影了,或者干脆投降,还能吃几顿饱饭。其实这些兵还是有基础的。

“张云,过来扶我去休息,几天没睡觉,眼皮都麻了。”陈玉山伸了个懒腰。

“军长,还在打呢。”张云愣了一下,连忙小声提醒。

“这是命令。”陈玉山打着哈欠,“让弟兄们都去休息,他们和法国鬼子扛了这么久,需要恢复元气,伤员也要治疗。经历了这场苦战,以后个个都是能打的兵。愣着干什么,执行命令!”

“为什么,我们还能打!”张云蓦地大吼,“那么多兄弟打没了,我们要报仇!”

“以后再说,有的是时间给你打。现在都去睡觉,饿了的去吃东西,哈军长一定准备好了。”陈玉山唇边浮现出笑意,“肝经火旺的干什么,一场赢定了的战争。”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就是逼你

“为了大帅,为了当条硬汉子,打!”

哈泰狠狠挥下军刀!

枪响了,冲在最前面的法国士兵有一些倒下了。

咔,枪栓拉动得很整齐,青山军的子弹再次呼啸而出。

法国人还是一往无前,死亡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恐惧,此时的欧洲复仇者,已经不在乎生死,他们用法国陆军的荣誉感前进前进再前进,哪怕下一步也许就会倒下。的确是强悍,这支仅用几千人的伤亡代价就将青山一军第二第三旅三万人打残的法军无愧于复仇者之名!

“退!”

法国人越来越近,哈泰下令撤退。

第二军的士兵们开始向山上退去,他们的动作异常统一,就像是事先计划好的一样。

“中国人退了!”帕克上尉兴奋的大叫,狠狠挥舞着拳头。

“他们肯定顶不住了。”指挥官罗西纳少校目光炯炯,“迪加将军的计划成功了,很快,我们就将带着胜利回到天全。”

“没错!那时中国人再也没有办法对我们构成威胁了!”帕克上尉大喊,突然,他顿了一下。

“怎么了?我的上尉。”罗西纳扭头看了他一眼。

“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帕克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你是说……埋伏?”罗西纳皱起眉头,然后他拿起了望远镜,“嗯,中国人的撤退很有组织性,不像被我们打退的。”罗西纳放下了望远镜,“传递命令,全军退回来休整。”

“是!”帕克骑马跑开。

很快,法军停止了冲锋,他们占领了陈玉山设置在山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在那儿整顿。

可是,他们刚休息了没多久,中国人又回来了。

双方又开始打,十分钟后,中国人再次撤退。

“可恶!”经过了对手的数次骚扰,罗西纳终于发怒了,这些中国人明显就是在跟他耗,比谁更有耐心。

青山军耗得起,法军却耗不起。

罗西纳就这样忍了两天后,法军只剩下了三天的食物。

可罗西纳还是不敢贸然进攻,因为很明显的,山上有中国人的防线,他们是从下面进攻,占很大劣势。

“补给,我们的补给呢?”罗西纳咬牙切齿的问自己的副官。

……

生龙活虎的士兵从四周涌上来,灰色黑领的军服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密集的子弹很快歼灭了对手。这是一支运输队,几百名法国士兵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中。

“荣二爷,干的漂亮。”赵大帅骑在白马上,虚起眼睛望着马车上的物资。

陈荣笑笑,敬了个军礼,黑色贝雷帽很是帅气。

“迪加又给我们送了大礼。这个以捕狼人自居的家伙肯定想不到,我有世界上最好的侦察兵。”赵千回头,望着天全的方向。

“法国毛子要被耗死了。”陈荣道。

“那是肯定的。”赵千大笑,“妈的,跟老子玩这套,也不知道老子以前就是专门躲在暗处放枪子儿的!”

“哈哈!”身边的人一半没听懂,可他们还是很捧场的笑,不是刻意奉承,就是心里高兴。

这些以赵勇程为首的年轻军官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了很大的成长,此时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当迪加补给罗西纳的第三批粮食物资被阻截,法国人只剩下了两条路走。

第一,迪加放弃原来的计划,离开天全据点,和罗西纳在喇叭嘴合兵。这是下下策,因为法军现在只能靠天全县进行补给。

这就是赵大帅将隆巴多的毒蛇工兵团和第一旅第三团留在清溪的原因了,在天全遭到阻击后,罗必顺从清溪出发,亲自运送大量物资,隆巴多接手了清溪的指挥权,这个心理变态的家伙,居然让法军俘虏没日没夜的修建防御工事,用来阻挡法军从西昌进行后勤运输,大量法国俘虏在修建防御工事时,要么活活累死,要么被没人性的隆巴多打死。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隆巴多的清溪县反而成了扎在天全和西昌之间的钉子,将迪加的后勤补给路线完全切断!

第二,迪加想办法将从天全凑集的粮食物资送到罗西纳那里,然后罗西纳打掉陈玉山,回到天全县,按原计划猎杀赵青山这条头狼。

迪加很理智的选择了第二条路,可是,他这份身为优秀指挥官的理智却将葬送这场战争。

如果迪加选择第一条路,法国人虽然孤注一掷,却还存在着胜算,毕竟同样身为军人,他们的军事素养比青山军强太多。可是,赵千知道,迪加这个人小心谨慎从不轻视任何对手,法国少将敢于孤军挺进天全,是认为风向偏向了他,精锐的十九军不惜代价翻越天险可以一口气赢下这场战争。

结果,却被赵青山这头狼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

第四天,当法军还剩一天的食物时,罗西纳终于下令进攻了。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哈泰不停的骚扰了他们好几天,加上快没饭吃了,心浮气躁的法军成片成片的倒在格雷南重机枪和青山军的炮火下。

“你这招的确厉害,比佯装败退更有效,我们的伤亡降到了最低。”陈玉山放下望远镜,他休息了几天,精神抖擞。“如果那时你们就把法军引过来,虽然能赢,我们却要死很多人。”

哈泰道:“大帅说过,每一个青山军的士兵都是兄弟,生命都很宝贵。”

陈玉山点头:“兄弟不死,理想不倒。这就是青山军铁一样的信条。”

哈泰转头看着陈玉山,“我们为了这个信条,却能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倒下。”

陈玉山目光变得炽热起来,一字一句的说:“最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

“你做到了。”哈泰拍了拍陈玉山的肩膀,“陈军长,你的血性让我哈泰佩服,死在这儿的弟兄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叫我墨风,兄弟都这么叫。”陈玉山道。

“好。”哈泰露出了笑容。

法国人伤亡惨重,终于,他们在还剩几千人时,开始向天全县城的方向撤退。

青山军指挥官哈泰下令全军追击,陈玉山带着第一军二旅三旅剩下的兵冲在最前面,尤其是马强、贝兴这些军官,更是红着眼睛喊打喊杀!

现在的复仇者不是法国人,而是中国人,是要为埋骨于此的兄弟们报仇的青山军!

在离天全县城还有十多公里时,前面的法国士兵发出了阵阵惨嚎。

罗西纳愣了,因为密密麻麻的身着灰色黑领军服的士兵从四周冲了出来,起码好几千人,他们的枪比在后面追的那些士兵更先进,第一轮进攻就把法国人的阵型打瘫,冲锋号和喊杀声凑在一起,彻底让身心俱疲的法国人崩溃。

是第一旅,他们早就等在这儿了,隐蔽的树丛中,不起眼的岩石后,陈荣带着毒蝎华人队员神不知鬼不觉的摸清了法国人撤退的路线!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法军被包围了,伤亡数字飞一样的增加,罗西纳只能选择投降,在他们还剩下一千多人时。

那个骑在一匹高大强壮的白马上的男人接受了罗西纳的投降。

此役,法国士兵被俘虏1200人,校级军官三人,尉级军官十四人。

……

接下来,青山军第一军第二军会合,将天全县包围。

“大帅,为何不进攻?”哈泰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陈玉山和他一起,这俩现在比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还亲。

“什么?”赵大帅放下一本书,陈玉山尖着眼睛瞄,可赵大帅反应快,立刻把书扣了过来,不让陈玉山看到书名。

“金瓶梅?”陈玉山瞪大眼睛,“大帅!这是军营!”

“瞧你这幅尿性。”赵大帅将书朝后扔去,“老子扣那么快,你也看见了,你怎么不去偷窥,妈的有你在,针孔摄像头都不用。”

“啥?”两人都没听懂。

“杨泽呢?”赵千不想解释了。

“在前面观察,这小子说自己还有很多不足,要学的地方太多了。”陈玉山说。

“你俩给他上了一课,尤其是哈泰,哈哈。”赵千坐直了身体,戴上军帽,笑望着哈泰,“娘了个蛋,老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狡猾。哦,你这家伙以前就很奸诈,那时老子运了一大堆家伙进北京,你就装猪来着。”

哈泰笑道:“大帅啊,我也记得你说过,以后要给我更多的枪。”

“老子做到了没?”赵千朝他抿着嘴笑。

“谢谢。”哈泰目光轻轻波动着,“大帅,谢谢你相信我,相信第二军。”

“谢什么,老子也是在赌。”赵千扔给了哈泰一支烟,“赌你们是不是兄弟,是不是死心塌地,是不是我付出的代价满足了你们的需求,而且,这也是我唯一的筹码了。还好,哈泰,你是老子的兄弟,他妈的烧黄纸值得坟头堆真金白银的兄弟。”

站了起来,走到哈泰面前,甩开生铁色的兹宝打火机,帮哈泰点上了烟,“老子才该说谢谢,但咱们兄弟不讲这些虚的,不像陈墨风那尿性。”

哈泰哈哈大笑,陈墨风则鼓起眼睛说:“大帅,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法国人的炮弹已经没了,胜利就在眼前,我们应该一鼓作气拿下!”

“拿你个球!”赵千叼着烟,披上军装外套,朝帐篷外走去,“你他妈懂不懂,战争一开始就要想到结果,没有利益的战争老子才不打,死了那么多弟兄,花了这么多钱,老子现在就要逼法国人拿出点诚意来,不然的话……”

哈泰和陈玉山望着大帅走出帐篷的身影,那脖子后面的蝎子纹身露出了尾刺,让他们后颈一阵发凉。

第二百二十二章 收网(一)

六月天,成都的老槐树都有知了叫了。

成都军政府,就是以前的四川总督府,一只燕子停在了朱红的横梁上,叫了两声。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胡余胡解开了衬衣扣子,门大开着,案头上全是文件。

“呵呵,寻常百姓家。子问,你所言非所物啊。”梁启超夹着一叠厚厚的纸走了进来,纵然是六月天,他的军服也整齐的很。

“如何不是?卓如,难道你我就不是寻常百姓了?”胡余胡朝着梁启超微笑,他没刮胡子,配上清瘦秀气的脸有些别扭。“奎俊已死,法兰西败北,成都尽在掌握,很快便是整个四川,大帅这一仗,当真打得惊天地泣鬼神。”

“我记得某些人那时可是紧张的很呐。”梁启超将写满字的那叠纸放在胡余胡面前,微笑道:“总理大人,下官已将《四川军政府法令》草拟出来,名字有所变动,不再是《成都军政府暂行法令》。还请总理大人尽快批阅。”

“哈哈。”胡余胡大笑,“改的好,四川已握在大帅之手,大帅将法国人围困在天全,就是在等法国人提条件,昨日陈玉山遣人送来战报……”

“快讲!”梁启超精神大振,自从赵大帅将迪加困在天全,他每一日都是神采飞扬,着实的扬眉吐气。

胡余胡声音也提高了,“法国人弹药已绝,天全已是空城,很快,他们就要开始挨饿了。”

“好!”梁启超用力拍了下桌子。

胡余胡笑了一下接着叹道:“可惜大帅的封锁令未开,成都还是守得密不透风,外界对此战况一无所知。你看看……”胡余胡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报纸。

梁启超接过报纸看了起来,报纸的字都是竖着写的,黑白两色,印刷质量很差,几乎没有图片。

发明印刷术造纸术的天朝大国,报刊竟如此邋遢,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这个时代的报刊,基本上分为办报、邸报、民间报纸三类,作用也差不多就两种,一是充当介绍西方的媒介,另一个就是旧派与新派之间的口舌战场。

“胡说八道!”梁启超将报纸摔在地上。

这是一份大清公报,前身是康有为创办的《万国公报》,戊戌政变后这份报纸便被满清收缴,成为官办报,发行了几十期,现在俨然就是清廷的喉舌。1899年中国有多少民刊?定期发行的报纸,刊物六十份。绝大多数都是民办刊物,民办报纸。而这一份被新的历史催生出来的《大清公报》,绝对是大肆鼓吹清廷帝国中央集权的舆论阵地。

“他们说大帅是反贼,法国人是友邦睦邻。”胡余胡冷笑着,“可他们的法兰西朋友现在却要输了,如果大帅果真逼得法国人提出和谈条件,那可是抽了朝廷大大的一个嘴巴子。卓如,我一早便说过,如若大帅此战赢了,大帅这一身十万八千里外都闻得到的臭名,便可洗去大半。”

梁启超平定了情绪,“子问所言甚是,国仇家恨,深不见底,洋人欺我已久,天下仕子大多义愤填膺,大帅此战胜利已成定局,此等影响力,必不可与战前同日而语。”

“这还要靠我们呐。”胡余胡笑了,“大帅连字都写不清楚,又如何提得起笔杆子?”

“那是。”梁启超也笑了,然后看向胡余胡,表情变得严肃,“子问,我今夜便奋笔疾书,天明就送到重庆朝天门,托罗西先生的轮船送到上海。”

“甚好!”胡余胡赞了一声,“《时务报》,《国闻报》,这一南一北的两份报纸,天下读书人可都看着呢!卓如,我记得这《时务报》还是你在上海办的。”

“是的,没多久我就北上京城,师从康有为和复生师长,嗯,现在《时务报》应该是黄公度和汪穰卿在维持着。”梁启超想了想,“光绪原本想把《时务报》改成官报,汪穰卿不从,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管他的。”胡余胡道,“你梁卓如的文章,再怎么样,也找的到地方发。我已书信与大帅,建议解除封锁,把四川的战事昭告天下。”

“战事如何了!”

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一把揪住了梁启超的领子。

“复生师长……你先放开。”梁启超很是无奈。

谭嗣同这仗剑书生自打听到赵大帅出兵后,就没有一天消停过,一天要来八回,每次来都激动的很。

“你先告诉我情况!输了还是赢了?”谭嗣同就是不放。

“复生兄。”胡余胡开口了,“你先放开卓如,我便给你看昨日的战报。”

“快给我!”谭嗣同飞快松开了梁启超,手都快伸到胡余胡脸上了。

胡余胡也不急躁,缓缓拿出昨日陈玉山送来的信,交到谭嗣同手上。

谭嗣同目光剧烈闪烁起来,颤抖着打开信……

然后,他的嘴唇抖了起来,慢慢的热泪盈眶。

“果真,果真赢了?”谭嗣同抬起头,泪水已顺着脸颊滑落,“我泱泱华夏,终于有可战之兵了?我中华男儿,也能把洋鬼子打的一败涂地了?子问,卓如,你们没有,没有欺我?这,这信,千真万确?”

“假了一个字,我脑袋给你!”胡余胡一脸严肃,“大帅乃天降神人,救我华夏于水火,复生兄若还是不信,自可等大帅凯旋亲自问他,大帅对复生兄,可是相当在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谭嗣同仰天狂笑,笑声很大,笑了很久,笑的眼泪不停流,笑的声音都嘶哑了,“罢了罢了,满人皇族,窝囊懦弱,维新乱党,多有不堪,有骨气又有何用,不过皇帝不急太监急,口口声声还我河山,却不如一个乱臣贼子!好好好!乱的好,反的好,你朝廷把四川拱手法兰西,赵青山这天字第一号大反贼却把法国人打得落花流水,到底谁才是乱我华夏之祸根,到底谁才是卖国贼,铁证已如山!”

蓦地,谭嗣同转身,重重跪在地上,朝门外拜倒。

“这一拜,不是拜赵青山,而是拜我中华悍勇虎贲!”

谭嗣同直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大吼,“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勇哉!壮哉!”

“复生师长……”梁启超看到谭嗣同情绪已有些失控,就要去扶他。

胡余胡却拉住了梁启超,朝他微笑摇头。

梁启超眼中一亮,会意,目光落在了谭嗣同笔直跪着的背影上。

“好诗。好诗。”一个人影突然从门外的一侧闪出,正好对着谭嗣同。“这一拜,老子受了,代替死在沙场上的英雄汉受了!”

“大帅?!”胡余胡和梁启超都愣了,“您,您多久回来的?”

“昨天。”赵千看着谭嗣同,“我就是那个送信的人,有意见?”

胡余胡和梁启超不禁傻眼,谭嗣同却直勾勾的看着赵千,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您回来了,天全战事可有问题?”胡余胡问。

“没问题,法国人现在就是江里的鱼,我们就是鱼鹰,等着吃呢。”赵千还是盯着谭嗣同,“如果这样陈玉山那王八蛋再打输了,老子就枪毙了他,免得成天拆老子台。”

“鱼鹰猎食。”胡余胡露出了微笑,“大帅临出征前这句话,诚不欺我,如今,猎物已尽在猎场,大快人心!”

“那大帅此番回来?”梁启超问。

“卓如。”胡余胡朝他摇头,“这还用问?大帅自然是回来收网的,打完了,现在该要好处了。”

赵千哈哈大笑,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谭嗣同的脸,“还是胡子问聪明,卓如啊,你要多学学,别一天到晚像个学究似的。”

“是!”梁启超敬了个军礼,胸膛挺得笔直,在他看来,军政府就要有个军政府的样子,这就是他梁卓如做学问滴水不漏、办事一丝不苟的性格,也是赵大帅将编写法令交给他的原因。

“还不起来?”赵千皱着眉笑,“还是说,你谭复生如果起来,这一拜就是跟了老子?”

谭嗣同咬着牙不说话。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赵千指着天,“那些爷们在上面听见你谭复生用这首诗来形容他们,一定热血澎湃,他们的血从未冷,他们也从未离去,在这儿!”赵千用力捶了下心口,“他妈的起来!站起来!谭嗣同!你要是个硬挺挺的汉子,要是个去留肝胆两昆仑的爷们,就干你该干的事!”

听到那沙哑的吼声,谭嗣同一颤,直勾勾的眼神骤然炽热无比!

“为华夏,为不死的魂!”

谭嗣同大吼一声,猛地起身。

“今日起,我谭复生,断了念想,跟着你反!”

谭嗣同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嚓的一声割断了自己的辫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收网(二)

赵千望着谭嗣同落在地上的辫子,眼中闪了一下,感情你这仗剑书生随时带着刀呐,想干什么?

不过也没必要在意了,赵千知道,从辫子落地的这一刻开始,谭嗣同已经抛开了一切。“罗西,你可以进来了。”

“二哥,外面的阳光真明媚。”罗西走了进来,衣着贵气,俊美的脸上透着颇有深意的笑容。

昨天晚上已经见过罗西了,这小子非要和自己挤一张床,不洗脚他都不嫌弃。在欧洲半年多,罗西此次回来,带来了大量的人力资源。从学者到建筑工人,从技术人员到退役军官,总之,成都现在多出了很多洋人,他们名义上都受雇于青山集团。当然,价格也是不菲的,和法国人这一仗打下来,赵千已经没什么钱了,这么多洋人的薪水,全是费尔罗家族给的。赵千也清楚,教父为帮自己付出了很多,而且罗西已经把四川的战况以最快速度发回了西西里岛,昨天罗西见到赵千时教父已经回信,说不久将会亲自来一趟……

费尔罗这个欧洲数一数二的地下家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招募到如此多的人力,财力雄厚是一方面,另外鬼知道他们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赵千不在意,这些招数自己就用过不少,反正能达到目的就行,管你怎么做。

另外,蔡锷也在德国柏林军校入学,成绩优异,很受校方重视。赵千也放心了,打赢了这场战争,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心情是真不错。

胡余胡和梁启超都笑着和罗西打招呼,他们清楚这个俊美的意大利小子对于大帅的意义,谭嗣同则愣着不说话,他还是不大习惯和洋人共事。

“复生,试着习惯,以后来这儿的洋人还会越来越多,世界大同嘛。”赵千看向谭嗣同,“人家比我们先进,就要学,你们以前搞维新变法的时候,不也提倡西学中用?”

“那个……不提也罢。”谭嗣同挤出一丝笑意,勉强朝罗西点点头。

罗西笑而不语。赵千则微微颔首。

安静了几秒钟,赵千对罗西说:“三弟,又要辛苦你了。”

“二哥请吩咐,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罗西躬身行礼,手抚胸口。

赵千大笑:“费尔罗家的所有人都还活在中世纪,还好不是侏罗纪。”

“侏罗纪?”几人都不懂。

“好了,说正事。”赵千硬拗走了这个话题,“三弟,这位谭嗣同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才,我等了他好久……”

谭嗣同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有些暖意。

赵千接着说:“三弟,你听从谭先生的吩咐,在长江沿岸的城市开设报馆,另外找几个专业人才帮他,主要负责报馆的运营事务,但是报纸内容,登载什么文章,这些事情必须是谭先生做主。”

“好的。”罗西不问原因,他已经习惯了二哥的无所不能,早已从内心深处相信他的二哥干什么都有道理,都不会输,从香港到四川,从雷霆般帮他做掉对手到打败强大的法国陆军,赵千在罗西心中就是个神话。

可谭嗣同却激动了,梁启超呼吸粗重起来,胡余胡则一副了然的神情。

“我现在没钱,资金都是你出。”赵千看着罗西。

“没有问题。”罗西丝毫不在意,因为教父的回信中反复强调,为了家族的未来,必须全力支持赵千。在教父的认知里,能打败号称世界最强的法国陆军的男人,绝对值得整个费尔罗家族把未来赌在他身上,他老人家准备亲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放心,等教父来了,我会给你们好东西。”赵千笑道。

“军火?”罗西脱口而出。

“比那个更好,绝对能让你们连本带利赚回来。”赵千摆摆手,也不管既激动又好奇的罗西,直接就问谭嗣同:“复生,你看这报纸取个什么名字好?”弯腰捡起了那份《大清公报》,撕成两半,“只要不叫这个名字就行。”

胡余胡和梁启超都笑了,谭嗣同则笑着思考起来。

赵千在胡余胡的位置坐下,看起了案头上的文件,罗西走过来拿出镶金的烟盒,从里面拿出根烟递给赵千,并帮着点上。

过了一会儿,谭嗣同还在思考,胡余胡却忍不住了,开口道:“我看就叫《四川公报》好了。”

“不妥。”谭嗣同否决。

“的确不妥。”梁启超站在了他的老师这头,谭嗣同归顺大帅,这个年轻人是打心底高兴。“我们的未来是整个中国,大帅让复生师长办报,这份报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是我们的喉舌,我们的舆论中心。所以,叫《四川日报》太过局限了。”

“也是。”胡余胡不说话了,想了一阵也没什么好名字,干脆和大帅小声讨论起军政府的事务了。毕竟这不是胡余胡擅长的东西,就做文章的功力来说,他胡子问虽是一把好手,却比不上梁启超,更不要说梁启超的老师谭嗣同了,那可是天下仕子的领头羊。

谭嗣同当然清楚这份报纸的意义,所以他才这样慎重。在成都这么久了,成都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触动了心里。特别是前几天,战事胜利已成定局之后,青山研究所的科学家们都从南洋牵公岛回来了,虽然他们都晒黑了,但只休息了一天,便全部投入了工作,这份认真的态度,这种敬业的精神,还有他们对科学的追求与尊重,让谭嗣同感到了中国与西方世界的差距。

万象更新,兴兴向荣。

这八个字,用来形容现在的成都再合适不过了。

谭嗣同望向了窗外,翠绿的柳枝垂下,阳光明媚如春水……

“就叫《新兴报》!”谭嗣同握紧了拳头。

“好名字!”赵千起立鼓掌。谭大书生好不容易从了自己,再怎么样也要捧着他,就算办报纸只是胡余胡在信中的建议,其实内心深处觉得没太多用,不如什么事儿靠拳头说话来的实在,但还是要鼓掌,而且胡余胡说的也有道理,四川只是开始,未来的天空更高更远。

“好!”梁启超大赞。胡余胡也称赞。连罗西都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谭先生不愧是大帅最重视的人”。

谭嗣同很高兴,此时的兴奋和激动,让他一扫这么长时间的郁卒,神采飞扬,一瞬间,那个执天下仕子牛耳的浊世佳公子又回来了!

“从现在开始。”赵千微笑,“我一贯喜欢雷……什么的办事效率。”

“是雷厉风行。”胡余胡小声提醒。

“对。”赵大帅居然没生气,拍拍手,“罗西,好好保护谭先生,要是我的复生兄弟少了一根汗毛,你不要回来见我了。”

“是,我的大帅,我亲爱的二哥。”罗西竟然笑着敬了个青山军的军礼,虽然脂粉味儿十足。

谭嗣同又是一阵感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果然人格魅力十足,梁卓如罗梓青这些人对他死心塌地是有道理的。

“复生,办报只是第一步,以后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做。”赵千笑望着谭嗣同,“先让新兴报馆开遍整条长江吧,然后是整个中国,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谭嗣同!”

“是,大帅!”这句话谭嗣同是发自内心喊出来的。

……

一个小时后,谭嗣同已经在芙蓉路上找到了一间大宅,这里将是成都新兴报馆的地址,罗西找来了几个从欧洲招聘的做过报纸行业的人,一起帮着策划。这是第一步,等这里弄的差不多了,罗西和谭嗣同就将从重庆府朝天门码头上船,在长江沿岸的城市开设新兴报馆,当然是以卡西奥公司的名义,洋人办的报纸,官府是不敢过问的。

办事效率的确是高,谭书生现在的热情赵大帅站在八帽子远都感受的到,于是也不看了,翻身上了大白马,朝市郊走去,邓忠骑着匹棕红色的大马,带着十几个同样骑马的警卫兵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这些警卫兵都是陈玉山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和忠诚度都毋庸置疑。

来到了正在建设的第一座火电厂,赵千不由吸了口气,立刻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收网(三)

“这么快?”赵千记得出征前这儿还只建了一半,可现在居然都要快完成了。

看来是自己打仗时,成都的建设也没停,卡瓦的确是个胆子大到极点的家伙,也许这个自我主义者相信自己能打赢吧。赵千想。

“哦,您来了,创造奇迹的大老板先生。”

身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就像王子在诉说情话一样的声音。

“卡瓦,你让我惊喜。”赵千转过头。

卡瓦微笑着行欧洲贵族喜欢的那种躬身礼。“怎么样?真是雄伟对吗?相信我,我的大帅,就算在欧洲,这也是一座出色的电厂。呵呵,不过还是要感谢罗西从欧洲带来的那些技术工人,他们的工作效率,可不是成都的工人能比的。”

赵千望着电厂,“多久可以运行发电?”

卡瓦笑道:“这就要看特斯拉所长的了,他执意要铺设地下电缆,所以加重了我们的工程量,另外,他还准备调试几台交流电机,用于接下来建造的第二座电厂,大帅,那将是比这座电厂更宏伟的计划。哦,还有,电报局也开始建设了,特斯拉所长也要亲自监督,我的天,这个男人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大能量?难道科学对他来说比生命更重要吗?”

不错,真的是不错,交流电才是未来。不过,特斯拉啊,我的神,您也太会花钱了,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吗?“特斯拉所长呢?”赵千问。

“在里面调试电机。”卡瓦微笑,“报告大帅,您的特斯拉所长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他说,一定要在您回来的时候亲手拉起电闸,为这座城市带来第一道电力。”

赵千心里一阵感动,不过还是照常黑着脸对卡瓦说:“你在搞什么?为什么不让特斯拉所长休息?三天!他是铁打的?我知道他平时就只睡两个小时,真是个工作狂。”说罢,就往里走去。

卡瓦没有跟上,一直微笑……

“出去!出去!”一声怒喝异常清晰的传来,汉语并不标准。

咣当,砸东西的声音。

然后,赵千捂着头出来了。

“如何?”卡瓦微笑着拉开衣领,脖子处一大块淤青。“我的大帅啊,这个时候的特斯拉所长是不能被打扰的,就算您也不行,此时此刻,所长大人的眼中只有他的电机,谁长什么样子他根本看不清楚。”

“的确。”赵千领教了。邓忠立刻过来扶他的大帅。

“不用,不用,老子是豆腐和屁做的?”赵千甩开邓忠的手,“走了,这里我就是摆设,还影响他们工作。”赵千看到了,几个从成都本地招的工人已经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准备过来行礼了。倒是罗西从欧洲带来的那些技术工人只是抬头礼貌的充满敬意的笑笑,并没有放下手边的工作。

“卡瓦,去看看其它地方。”赵千笑着挥手,示意那些工人不要过来,继续工作。

“我建议您……哦,好吧。”卡瓦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冶炼厂,威尔姆大人因为工人搭错了炉架正在发火,赵千缩缩脖子离开了。

化工厂,亨宁大人铁青着脸,因为一个技术人员配比火药出了错,导致未建成的工房起火,赵大帅远远看了一眼就知趣的离开了。

至于制药厂……

赵千呆呆的看着厂区外一排罚站的工人,他们全是成都本地招聘的劳动力。“这是?”

“勒非室长又把你们赶出来了?”卡瓦问一个工人。

“回大人的话儿,是的,他说我们不讲卫生,会影响生产。”一个辫子盘在头上的穿着脏兮兮的褂子的中国青年战战兢兢的说,说罢还给赵千打了个千,道了声“大人吉祥”。

看到赵千,这些工人都打千请安,而赵千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搞得这些人越发紧张,好不容易找到了活儿干,一个月好几两银子,家里人都能穿暖吃饱了,难不成被赵大人看见了,又要赶我们走了?

这些人再没眼水,也知道现在成都做主的是谁。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赵千问卡瓦。

“是的。”卡瓦道。

“勒非是对的,要是我,也不会让他们进去。”赵千看了这些成都工人一眼,“刚才冶炼厂和化工厂出错的也是在成都招的工人对吗?”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卡瓦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把这些不合格的工人都送到成都技术学院去学习,我知道罗西带来了很多合格的老师,另外,让他们剪掉辫子,统一穿着青山集团的工作服。”赵千说。

“好的。”卡瓦笑着点头,“现在罗西从欧洲招聘了很多出色的工人和技术人员,不会影响进度。”

说完,赵千离开了美国人伯金斯规划的工业区,卡瓦没有跟着,办事去了,因为这儿不合格的工人的确不少,全是成都本地劳工。

差距啊,这就是差距,落后中国与文明世界的差距,就算是后世,中国制造和国外进口的差距也显而易见。

等这场战争彻底收网,就要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变革了。

赵千望向了南方。

……

“法国人还不投降?”城下,张云骑在马上,手上握着望远镜。

“他们饿不死?”陈玉山骑马而来,身后是一排表情坚毅的士兵,灰色黑领的军服干净笔挺,墨绿色的钢盔在太阳下闪着光。

“军长。”张云放下望远镜,回身敬礼。

“哈泰有消息了么?”陈玉山回礼之后问。

“有了,刚刚送到的,正准备给您拿进去。”张云将战报递给了陈玉山。

“好!”陈玉山看完兴奋的大吼一声,“不愧是哈泰,张云副官,告诉你个好消息,哈泰军长已经拿下了昭觉,现在第二军已经突进冕宁,很快就能打下宁远府,将法国人彻底赶出四川!”

……

“将军。”一个年轻的法国军官扶住了迪加,他的脸色很差,眼窝深陷。

“呼。”迪加长出了口气,站直了身体,不过脑子依旧眩晕。

“将军,您没事吧。”军官解开了腰带上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黑乎乎的面疙瘩。

“不,你吃吧。”迪加推开了军官的手,“今天巴尔特那个混蛋来了吗?”

“来了。”军官把面疙瘩放回了袋子,哪怕面疙瘩已经酸了,“他和那些被俘虏的军官又在城下喊话,呼吁我们投降,将军,很多士兵都动摇了,今天……”军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又有很多士兵偷偷跑出去,向中国人投降。”

迪加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昂起了头,“塔特准校,我的信,送出去了吗。”

塔特道:“我们刚被围困的时候就送出去了,如果电报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在巴黎了。”

“好!”迪加蓦地充满了信念,“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我相信布里松阁下明白这一点,如果他不想巴黎的局面更乱的话。”

饥饿的塔特也来了精神,“将军,您是说?”

“是的,年轻人。”迪加露出了微笑,“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等待援军。”

第二百二十五章 收网(四)

这里的夜被电力点亮,到处都是巴伐利亚式的建筑,林立的酒馆外摆着大啤酒桶,很多西装礼帽的男人提着公文包从这些木制啤酒桶走过时,会对女侍应笑笑,然后买上一杯啤酒,就站在街边大口大口的喝完。

慕尼黑,巴伐利亚的首府,一座古典容克和现代生产力交集的城市。

“去他妈的英国猪猡!”一个大胡子站在酒馆的台子上,满面红光,看起来他已经喝高了。“凭什么太阳在那个恶心的小岛上不会落下!太阳属于日耳曼的!永远都是!”大胡子口沫横飞,“为帝国在太阳下找一个位置,第二帝国万岁!威廉陛下万岁!毕洛夫外长万岁!”

激动的人们鼓掌了,哪怕这个大胡子的逻辑一点也不清晰,可他的情绪感染了欲求不满的德国人,激起了他们的好胜心。

角落里,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看着闹哄哄的一切,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蓝色的眼珠看起来有点朦胧。

啪,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对面坐下了。“在想什么呢,我的朋友。”

巴雅克惊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人脸上,他太出神了,以至于施瓦布从进酒馆门到坐下都没有发觉。

“你来做什么?”巴雅克笑了一下。

施瓦布没有回答,朝女侍应招了下手,“黑麦啤酒。”

“来看看失落的家伙。”施瓦布端起了女侍应送来的啤酒,喝了一大口。“知道吗,昨天晚上很热闹,那些大人们开会开到凌晨。”

“哦?”巴雅克眼中的朦胧消失了。施瓦布是德皇威廉二世的侍从武官,很受皇帝的宠信。

“他们……”施瓦布看到巴雅克期冀的目光,却故意放慢了语速。

“快说!”巴雅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钞票,“你今天喝多少都行!”

“好!那边那个女人……”施瓦布望向了不远处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

“可以!”巴雅克瞪着施瓦布,“该死的武官大人,你要喝酒,要找女人,要干什么都行!

“你的那个提议通过了。”施瓦布满意的笑着,“就是你从清国回来之后递交的那个提议。嗯,还有你带回来的条约,他们说,还将进行修改,去除一些不合理的条款,并由你带去清国,双方再一次的协商。对了,我的朋友,你这次走运了,毕洛夫说,他们将组织一个上百人的考察团,由你担任考察团的团长,全权处理一切事宜,看他们的意思,是要和那个家伙全面合作了。”

“什么!”巴雅克简直不敢相信施瓦布说的一切。“你是来寻我开心的?要知道,我的病假还没有结束。”巴雅克苦笑着。

“坚持的人会用勇敢赢得一切。”施瓦布目光炯炯的看着巴雅克,“你继承了奥托家族坚忍不拔的意志,虽然你曾因为不断向毕洛夫建议帝国对那个家伙提供支持而被强行休了病假。可是,这不代表你不会胜利,上帝,那个家伙难道是个异教徒吗,竟然赢了战争!”

“他赢了法国人?”巴雅克猛地站了起来,虽然这闹哄哄的酒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角落的这张桌子。

“是的,不可思议对吗?”施瓦布望着巴雅克,“蛇居然在鹰爪下生存了下来。”

“哈哈!”巴雅克看着施瓦布的目光,大笑起来,他相信了。

“坐下好吗,你可是俾斯麦大人的孙子,这样有失体统。”施瓦布擦去了额头上的一滴汗。

“你这个家伙!”巴雅克坐下,拳头用力朝施瓦布锤去,可是被皇帝的侍从武官灵活躲过。“命令很快就会下来,你提前来告诉我,就是为了敲诈我一顿对吗?”他其实心里还有感动,他知道施瓦布——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连夜赶到慕尼黑来。

“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外交家啊。”施瓦布嘿嘿笑了起来。

“我有预感……对,预感!”巴雅克握着拳头,“他是个可以带来奇迹的男人!也许他会创造一个神话,属于东方的神话!”

“你太夸张了吧?”施瓦布皱起眉头,“难道你不清楚,他们做这个决定,只是因为可以趁着法国人战败,国内局势更加混乱,谋取更大的利益而已。”

“不。”巴雅克摇摇头,“那是毕洛夫和皇帝陛下的看法。”巴雅克目光变得很亮,“我可以看的更远,相信我,我的朋友。那个男人,最好不要把他变成德意志的敌人。”

“是么?猪尾巴清国人?”施瓦布还是不相信。

“他不是。”巴雅克看着施瓦布,“他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想不想知道?”

“说说看。”施瓦布嘴上这样说,目光却落在了那个浓妆艳女身上。在这个毕业于柏林陆士的侍从武官看来,毕洛夫外长和皇帝陛下所作的决定,无非就是趁这个好机会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在远东更多的利益。

“他说,他是中国人,不是清国人。”巴雅克一字一句的说。

“有什么区别?他总不会变成日耳曼人。”施瓦布站了起来,朝那个艳女走去,看起来他们已经用眼神交流好了一切。

“好色的家伙。”巴雅克望着施瓦布笑了一下,接着目光望向了窗外。路灯的光透过玻璃,落进了巴雅克浅蓝色瞳孔。

“我们不会变成敌人的,对吗。”

蓦地,巴雅克深深吸了口气。

……

“出去!不管你是谁,给我出去!”

文件袋被扔了出来,文件到处乱飞。

一个年轻人退出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喘气。

“葛文先生,总理大人还在发火?他可真不冷静。”一个鹰钩鼻老头走了过来,燕尾服和银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有气质,目光却有些阴鹜。

“啊,是罗埃尔议长大人。”年轻人连忙行礼。

罗埃尔看着这个年轻的秘书,什么也没说。

葛文立刻明白了,“议长大人,总理谁也不见,我刚才只是给他送了杯咖啡……”

“呵呵。”罗埃尔笑了起来,眼中的神色却更加阴鹜了。“输掉了战争,人民在用他们的方式表达不满,该死的皇堂又在搞复辟,内忧外患啊。”罗埃尔望着紧闭的门,“如果我是布里松总理,也会六神无主的,你说对吗,葛文先生。”

“呃。是的,议长大人。”葛文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我先走了。”罗埃尔转身离去。

葛文望着罗埃尔的背影,叹了口气小声自语,“议长大人看起来很焦急啊,也是啊,巴尔特准将被俘虏了,朗伯家族肯定收到了他的信。”

这个罗埃尔,正是巴尔特的父亲,法国总理布里松的得力助手,参议院议长。除了罗埃尔外,朗伯家族还有几个人都在布里松政府里担任重要角色,其中罗埃尔的堂弟,也就是巴尔特的叔叔斐纳,在国民议会中很有影响力。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是半总统制和半议会制国家,国家政权带有鲜明的阶级性。此时福尔总统刚刚下台,卢贝接任。那个时候的法国总统不像现在的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拥有很大权力。1899-1914年为激进派执政时期,法国资本主义已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垄断组织迅速发展,金融资本高度集中,经济决定政治,所以这个时候的总理手上的实际权力是大于总统的,而总理做出政策决议时,参议院和国民议会又起了很大的作用。

1899年,激进派刚刚获取政权,保皇派蠢蠢欲动,人民因为资本的高度集中而不满,所以十九世纪末的法国简直就是乱成一团,各种革命都有。这种情况直到激进派执政两年之后才有所改善。

走廊转角,罗埃尔停下了,锃亮的皮鞋并没有踏在铺着华丽地毯的台阶上。

“你还想干什么?让这个国家更乱吗?”罗埃尔回头,即使这里看不见布里松的办公室。“无数法国人被俘虏,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你还在议会中提出让远东的海外兵团支援,不可能的,我们已经被国内的局势弄得疲惫不堪了。你知不知道,为了安抚愤怒的群众和放下枪的士兵,国库的赤字已经很严重了,现在的法国,应该远离战争,谋求一个稳定的和平发展的环境。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这场战争,你说一定会赢,胜利会让我们鼓起勇气,战胜一切困难。可现在,我们输了,布里松,你的那些空话显得多么幼稚和可笑,如果你不答应中国人的停战协定,那么……”罗埃尔的皮鞋落在台阶上。

“你就不要怪我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收网(五)

“田?”康格一脸惊讶,“我的朋友,你怎么来了?四川不是正在打仗吗?你的老板还好吗?”

这里是北京东交民巷的美国使馆,客厅里,田国良微笑着坐在沙发上。

“上帝,你们不会?”康格到底是个聪明人,猛地反应过来。

“是的,公使先生。”田国良的英语非常流利,在康格听来这个英俊的华人青年就像是旧金山街头和他谈论天气的土生土长的美国人。

“你们……居然打败了法国陆军!”康格连红酒都忘了倒,“难道你们比美国陆军还要强大?天啊,这太令人吃惊了。”

在康格的意识里,法国陆军是和德国陆军不相上下的,客观来说比装备落后的美国陆军更强,这就是美国人的优点,他们很容易认识到自己的劣势,并且想方设法弥补。

田国良笑道:“公使先生,这毋庸置疑,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北京竟然对四川的战事毫不知情,难道你们每个人都认为这只是法国陆军的一场表演吗?”

“对不起,对朋友不能说假话。”康格吸了口气点头,“华盛顿的报告是说你的老板会理智的撤退,而且……”康格脸上红了,“那些家伙还分析了你的老板会经过哪里,用什么方式离开四川,目的地在哪,路线怎样。我的麦金莱总统啊,现在看来,你的那些专家简直都应该被送去种土豆!”

田国良笑着帮康格倒上了红酒。

康格平定了情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田,你的老板有什么打算吗?”

田国良心里一颤,果然,美国人自己都问了,大帅说的一点没错。“想和美国合作。”田国良直接说了,“您知道的,公使先生,我的老板是靠着旧金山的公司发家,在他的心里,美国是他的第二故乡。”

“这个我完全相信。”康格笑得很真诚,至少表面看起来很真诚。

“所以,明智的公使先生,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田国良打开了身边的锦盒,“这是我老板的一点心意。”

“上帝,这枪简直就是艺术品!”康格惊呆了。

盒子里放着一把青山左轮,纯金的枪身,还有正宗非洲象牙制成的枪把,枪把上还请出色的珠宝工匠雕刻了一只鹰的图案。

康格毫不犹豫的收下了这把由青山兵工厂和旧金山莫氏珠宝公司联合打造的全世界限量发行的青山左轮纪念版,取名:“黄金猎鹰”。当然,设计者的灵感来自于他们老板的那把标志性的金色大手枪。只不过赵大帅的沙鹰是镀金的,而这把黄金猎鹰是纯金的,全球只有一百把,在旧金山的黑市上黄金猎鹰的价格已经高的离谱。

赵大帅的准岳父莫承宗是致公堂的龙头,这位华人教父最大的产业是莫氏船舶公司,而莫龙头的资金来源却不止莫氏船舶公司,虽然莫氏船舶公司是旧金山数一数二的船舶运输公司,但莫龙头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致公堂很大一部分资金来自于珠宝和地下钱庄。

赵大帅在四川的胜利,让康格心里的天枰瞬间发生了变化,其实不用田国良说,他也会详细的写一份报告送回华盛顿。打赢了美西战争,在太平洋站稳了脚跟,美国人立马提出了在华利益均沾,这目的很明显了,这群新大陆的移民们不满足于自己在中国就像个乞丐,需要远东的利益来推进美利坚合众国不断攀升的国民生产总值。

拥有美国国籍的赵大帅是最好的代理人,青山集团在旧金山的费伦市长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代表旧金山城市影响力的龙头企业,这位不知道从青山集团分了多少红利的政客早就将青山集团拓展中国事务像标杆一样大肆宣传,发往华府的报告也写了不少“典型美国人赵”的好话。

华盛顿政府对赵千这个美籍华人是非常有好感的,这是这个殖民国家的传统,从他们在印第安人的地盘上建起第一个据点时,这些怀揣梦想的奋斗者就不排斥任何和他们一样去新大陆实现梦想的冒险家。

原本华府就决定要选择赵千作为在华利益的代理人的,只是“香河教案”发生得太突然,那个时候法国人不顾一切的想要四川,英国老大又在背后支持,德国人不闻不问宣布退出四川,这样的局势太敏感了,美国人这个时候跳出去,就是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说不定一个不对早看美国人不顺眼的英国绅士就要联合各国将他们一脚踢出远东。

可现在赵大帅打赢了,这就不一样了!如果是日本人,康格不会那么惊讶,如果是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德国人不会慎重的讨论。

那是法国人!赵大帅吃掉的是法国陆军!半个世纪以来,法兰西陆军以那个姓波拿巴的小个子为荣耀,除了不小心输给普鲁士陆军以外,几乎战无不胜!

就算是英国人要插手,他也要考虑把五万法军打得灰头土脸的赵大帅好不好捏,那家伙不是软柿子,是根硬钉子,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去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不是英国老大的风格,他们总是习惯用强大的海军作为后盾,凭借几千陆军就打开一个蛮荒国家的港口,要知道,当年日不落帝国只用了几千人就把泱泱天朝的膝盖骨敲软了。

即使四川的地理位置对于英国人来说很关键,后面就是西藏,再过去,就是资源丰富的中东。可四川处于中国内陆,英国人失去了海军优势,他们虽然骄傲,却没有把握自己的陆军比法国人更强。现阶段,英国人的势力范围在长江流域和沿海一带,几乎占了满清半壁江山,他们还有印度,还有广阔的殖民地,犯不着现在就来拔赵青山这根钉子。

这局势以康格的智商很快就能分析出来,这本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公使先生也就是个传音筒,赵青山却送了康格这么重的礼,也由不得康格不高兴,不尽力为赵大帅说好话,说不定还会建议如果赵大帅将来要闹独立,美国政府是不是考虑在外交上予以承认……

其实,他们都没有想到,赵大帅能打赢这场战争,并不是靠绝对的军事实力,就像青山军在和法军打正面时一败涂地一样,就现在而言,青山军的实力还远不是这些西方强国的对手。

可赵大帅现在就是要硬拗着,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老子干了法国人!你们谁想打四川的主意尽管来试试看,要伸爪子,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重,能不能强过老子的手下败将——法国陆军!

演技派,赵大帅就是名副其实的演技派,虽然他自己绝不承认这一点,绝对会瞪着那双狼眼说去你大爷的老子是偶像派谁说老子是演技派老子和谁急。

……

“大帅,你这出空城计唱的好哇。”成都技术学院院长罗纶年轻俊秀的脸上挂满笑容。

“你来干什么?”赵千一阵紧张。“先说,这不是我的主意,是胡余胡的,他是军政府总理,要干什么找他去。”

“可大帅是元首,是四川王。”罗纶的笑容让赵千越看越紧张。

“缺钱了?”赵千鼓起勇气问。现在已经穷得叮当响了,法国人还没动静,迪加将军还在天全困着,这一天得耗多少钱?派田国良去找康格了,美国佬那复杂的决议程序没有几个月下不来,德国人不指望了,随便他们干嘛,要是来占便宜老子绝不认那狗屁条约,什么国际公约什么游戏规则都是个锤子,哄老实孩子的,老子是流氓,是恶贼反贼卖国贼,谁管你穿不穿裤衩。没钱啊,总不能老伸手向教父要吧,就青山集团现在那点收入塞牙缝都不够啊,尤其是这几个月,兵工厂的货都到青山军这儿来了,据岳父大人的消息,收支刚刚持平,说不定他老人家还垫了黑口袋……

罗纶在军服外套了件长衫,看起来不伦不类,可这个年轻人却振振有词,“大帅建工厂,办教育,免赋税,强兵壮马,这些可都是励精图治之举啊……”

“要多少?”赵千打断了罗纶。

“学生越来越多,素质也越来越高,前段时间卡瓦部长还将成都本地的工人送到学院学习,这是好事,可我们却捉襟见肘了。大帅您看,学院需要扩建,物什需要购置,那些罗西先生从欧洲聘用的洋人教员很多都是带了家眷的,住宿也成问题。昨天我还和胡子问商议过,说是仿效西方,成立一个大学,这也需要大量资金,可大帅啊,这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现在成都百废待兴,新气象万千,就连谭先生也顺江而下,将星火洒满长江沿岸……”罗纶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这个四川才子说起道理来是一套一套的,不愧是搞教育的一把好手。

可赵大帅头疼了,现在底|裤里都翻不出一毛钱,罗梓青,你让老子怎么办?

罗纶终于说完了,赵大帅可是基本上没听进去,满脑子全是怎么找钱。

可怜啊,老子就是个运货的牲口,刚打了仗,又要挤奶,吃得比牛少,干得比马多。

可赵千还是顶下来了,谁叫罗梓青最后一句话是——“中国若要兴,教育乃其命脉。”

罗纶走了,梁启超又来了,六月底了,这家伙还是军服整齐,就连黑色的衣领都扣得一丝不苟。

赵千不由扣起了衬衫扣子,坐正了身体,心里却虚的很,你梁卓如不会也是来要钱的吧?

“大帅请看!大快人心!”梁启超很兴奋,手里还紧紧捏着一个东西。

赵千眼睛亮了。“念!”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收网(六)

“想我华夏,病入膏肓,外人欺吾,竟无一可战之兵,悲也!朝廷无力,乌合之众甚也,腐朽入骨,满人窝囊蛆虫,附我汉人躯体之上,敲骨吸髓,耻也!纵悲哀至此,苍天未曾弃吾,乱臣贼子,却成炎黄之魂,神也!想其法兰西,雄踞欧罗巴,其军之力,当属世界前茅,此乱臣贼子,率我堂堂热血男儿,踏碎长流天堑,振我大汉天威,虎贲激昂,勇不可挡,以愤,以忠,以悍,以铿,如雷奔涌,大破法兰西!……”

梁启超念得很大声,情绪很激动。

这是谭嗣同写的一篇文章,在《国闻报》上发表,名为《乱拯天下》,语言之犀利,用词之雄壮,就连赵大帅这样对文言文连一二都难以略懂的家伙也听得热血沸腾。

“谁乃我华夏乱之祸根,日月可见!非四川赵氏,非痛击法兰西之民族英雄,你我若不明了,生得眼目何用,长得心窍何为?觉醒!觉醒!觉醒!觉于危急之时,醒于存亡之际,未迟!未迟!未迟!

祸非起萧墙,乃我中华腾飞之始!谁乱天下,铁证已如山!赵大帅天纵奇才,立马于泰山之巅,饮血于黄河之岸,江山策马,长嘶八千里!把酒谈笑,敌寇死无葬身之地,号令群雄,乱世独一豪杰!

男儿气吞寰宇,壮士征战不归!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黄沙漫卷烽烟,看破千年虚名,大醉七万八千场,纵死敌手笑相承!

不流血,何以强大,不牺牲,何来盛世!以乱拯天下苍生,以恶正我大国之名!青史何用,美名何用,不如狗屁,狗屁不如,何处英雄不杀人,事与仁,两不立,男儿行,血染红!

呜呼,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勇哉!壮哉!”

梁启超念完了,胸口饶自起伏不定。

“这是在写我?”赵千呆呆的问。

梁启超正色道:“大帅当之无愧,复生师长写出了我等心声。”

“哈!”赵千突然大笑,“写的好!写的好!文章这玩意,还真有点用,不过这文章一发,朝廷可就坐不住了。”

梁启超笑道:“那是自然,复生师长早有准备,此文不仅在国闻报上发表,洋人的报纸上也有,查禁恐怕是不行的。大帅,依卓如所看,这篇缴文尽是反骨,**裸的说大帅乱的好,打的好!”

“《国闻报》不长了。”赵千起身,点燃支烟,“那些人是提着脑袋发这篇文章。”

梁启超点头,“不过,大帅此战胜利,想必严宗光也热血沸腾,不管不顾了。”

“严宗光?严复?”赵千看着梁启超,眼中一闪。

“是他,卓如也是早闻其名。”梁启超激动的道,“大帅,复生师长已安排好,罗西先生将派人去接严复先生,大帅打赢了法国人,如同一盏明灯,让天下仕子眼前一亮,卓如料定,不止严先生,此后,天下赤胆之人必争先恐后来投!”

“好事啊。”赵千吐出口烟,眼睛在烟雾后慢慢虚起,“没想到还有这好处。”这时看到了梁启超手中的另一份报纸,“那是什么?”

“《时务报》。”梁启超有些不好意思,“黄兄和汪兄登了卓如的文章,不过与复生师长的相比,差距甚远。”

“我看看。”赵千伸手。

梁启超把报纸给了赵千,赵千叼着烟,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看了很久。好不容易看懂了梁启超的半文言文,抬起头,“卓如,我倒觉得,你这篇《胜利论》更有理论价值,不过你说的没错,现在我们需要复生那样的文章,把人们麻木的耳朵叫醒。对了,你说的黄兄和汪兄可是当年与你一起办《时务报》的黄遵宪和汪康年?”

“是他们。”梁启超又激动起来,“大帅,复生师长同样致信与二人,邀他们共襄《新兴报》盛举!”

“这谭书生啊。”赵千笑着抖了抖烟灰,“干什么事都一根筋,只要他认为对了,那肯定义无反顾,一脑袋撞到底。”

梁启超笑道:“大帅看人当真准确,不过以复生师长的影响力,当可为大帅邀请到更多人才。”

“能干事的才是人才。你梁卓如就是。”赵千看着梁启超,“我看了你编写的《四川军政府法令》。”

梁启超问:“大帅觉得如何?”

“很好,非常好。”赵千道,“不过有些要改,有些过于激进了,以四川现在的民智,还接受不了,其它的我们可以凭借高度集权雷厉风行,可对百姓的思想,我们要一步一步来。”

“大帅说的有理。”梁启超思考了一阵后离开了,办事一如既往的严谨。

“重点是把那个一夫一妻制改了……”赵大帅望着门外小声嘀咕,“这不是抽老子的底火嘛,结婚就够痛苦了,还要在一棵树吊死,梁卓如你这个学究,难道不懂万紫千红总是春啊。”

……

1899年7月4日,四川战事昭告天下,全国一片哗然。无数声音响起,清廷紧张万分。

1899年7月6日,谭嗣同第二篇文章在《新兴报》创刊号上发表,痛斥朝廷将四川拱手法国人的卖国行径。这篇文章很长,几乎将报纸所有版面占完,看过的书生学子无不愤慨,纷纷走上街头,怒骂清廷,清廷紧急下诏,责令各地官府逮捕“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读书人。

此后十几天,很多书院被查封,很多读书人入狱,可对清廷的骂声却更加强烈。

7月12日,谭嗣同第三篇文章发表,梁启超、罗纶也继续在《新兴报》上刊登文章,一面揭露清廷的罪行,一面鼓吹赵大帅战胜法国的功绩。由于《新兴报》是洋人办的报纸,官府也不敢过问,成都就不说了,长江沿岸的城市已飞速开了七家新兴报馆,《新兴报》一周三期,每一期都不要钱,直接发到大街小巷,罗西在谭嗣同的授意下,甚至将一捆一捆的报纸扔上卡西奥公司的货轮,直接往北方送。

7月19日,严复从天津秘密抵达上海,担任新兴报总馆的副主编。7月20日,《新兴报》第七期上,严复一篇《国命论》更是将赵大帅推到了华夏救世主的高度。7月21日,《时务报》被罗西收购,黄遵宪和汪康年也成为《新兴报》的编辑兼大笔杆子。

《新兴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崛起,迅速成为一个崭新的舆论阵地,在谭嗣同这些大名鼎鼎的读书人的强力推动下,还不到一个月,已经成为南方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与北方的清廷官报《大清公报》俨然已成南北对立之势。

当然,这还有罗西的金钱效应,新兴报使用的是卡西奥公司从国外运来的先进印刷设备,不管是从排版方式还是印刷质量来看,都不是国内其他报刊能比的,另外,罗西还从美国买来了柯达公司的新型相机,聘请了洋人摄影记者,也使得《新兴报》成为中国仅有的图文并茂的报纸。不止国人在看,很多洋人也愿意看这份印刷精美程度绝不比西方先进国家差的报纸。

1899年8月5日,从《新兴报》第十六期开始,不再免费提供,可销量却节节攀升,这是严复的建议,果然起到了效果,人们更想看报了,而且第十六期上登载的重大新闻让新兴报卖得是洛阳纸贵。

这则让天下人振奋不已的新闻是:法国谈判代表团抵达成都府,刚上台的总理查理.迪皮伊派出国民议会议员科迪.马蒂厄担任代表团团长,与四川方面商议停战协定!

一时间,赵大帅不再是天下仕子口中的反贼恶贼卖国贼,成了令他们扬眉吐气的民族英雄。

因为对这些读书人而言,对早已习惯悲鸣清廷丧权辱国的他们而言,这是一件何等威风何等长志气的事情!

开玩笑,强大的法国被打败了,上门求和了,多么大快人心!

谭嗣同更是不闲着,一篇让人热血澎湃的文章将天下读书人振奋的心情推到了高潮。严复则在文章中写到:“想第一次中法之战,胜却求和,受辱不堪,皆因朝廷软弱,国之不国;观第二次中法之战,求和却非我分内之事,法人丧气前来,兹为昂首挺胸之明证,此乃赵青山之功,功不可没!”

“第二次中法战争”,严复这篇文章后,赵大帅和法国人在四川打的那一仗便有了正式名目。

而天下人都在看,看赵大帅能和法国人谈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和上次一样,明明打赢了,却主动求和。

……

“胡先生,我要求见一下被你们俘虏的法国军官和士兵。”五十岁的马蒂厄瘦削的身子挺得很直,脸上隐隐透着傲慢的神情。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收网(七)

“对不起,马蒂厄先生,我们大帅说了,这是一笔生意,成不成关键看你们的诚意。”胡余胡一身军装,黑色的领子扣得规规整整,精神无比。而他的身后,则是第一军副军长刘豪林,同样身穿慑人的军官服,十几个端着MC97的士兵钢盔闪亮的站在两人后面。

刘豪林没有参加对法战争,实际上,刘豪林虽是第一军副军长,却始终担任着保镖的角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军事才能而言,刘豪林远远不如陈玉山赵勇程这些人,甚至以前跟着他的马强,在赵大帅看来天赋都比他强。赵千让刘豪林当第一军副军长,更多是因为这条汉子跟着自己的时间长,而且忠心耿耿。刘豪林自己也清楚,所以大帅叫他干什么都没意见,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这是成都军政府办公地的一间大厅,装修得很考究,以前是满清四川总督奎俊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

“生意?”马蒂厄冷笑一声,推了推高礼帽,“胡先生,我想你们的大帅阁下将圣法兰西希望带来和平的愿望看做小孩子的游戏了。”

胡余胡摘下军帽放在桌上,身子向椅背靠了靠,手指轻轻敲着红木桌面,看着马蒂厄微笑不语。

看到胡余胡的表情,马蒂厄心中更来气,提高了嗓门,“胡先生,我希望见到大帅阁下,而不是和你这样的人在这里无谓的浪费时间。”

“哪样的人?”胡余胡坐直了身体,向身后的刘豪林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意思是这个法国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马蒂厄脸上,“如果是迪皮伊总理或者贝当总统来,我们大帅会和他谈,但是来的是马蒂厄先生,所以我这样的人就够了。”

“可笑!”马蒂厄猛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们当圣法兰西是什么!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一个国家吗?就算是清国政府,也不会如此傲慢而不可理喻!”

“清国是清国,我们是我们,请你先搞清楚这一点。”胡余胡也起身了,语气冷冷的拿起军帽戴上,“马蒂厄先生,您的头脑已经不清醒,所以今天没有谈判的必要了。如果您不想困在天全县城里的您的同胞继续挨饿,我希望明天能看到议员阁下友善的态度。”

说罢,胡余胡径直出门,刘豪林跟在后面,然后是十几个青山军士兵。从马蒂厄身旁经过时,刘豪林还刻意看了法国人一眼,那轻蔑冷漠的眼神让马蒂厄心里突然一抽。

“这些野蛮人!”马蒂厄身后一个年轻人回头望着胡余胡众人消失的方向,怒气冲冲的说。

“闭上你的嘴,萨克霍,当心那些军统听见,他们可不像我们一样文明,天知道激怒了他们,这些不讲道理的家伙会做出什么来。”一个和马蒂厄年纪差不多的法国人坐到了马蒂厄旁边。

“想说什么?古尔库先生。”马蒂厄铁青着脸。

“你们先出去。”古尔库回头对后面的人说。

代表团的其它人出去了,大厅内只剩下古尔库和马蒂厄两人。

古尔库咳嗽了一声,“议员先生,冒昧的问一下,您有没有忘记斐纳阁下对您说了什么。”

斐纳?马蒂厄身子微微一颤,转过头,望着古尔库。古尔库皱起眉头,“斐纳阁下的侄子巴尔特准将还在这些人手中,您最好不要小看了朗伯家族的实力。我听说,不,应该是准确的说……”古尔库压低了声音,“布里松就是因为想坚持这场战争而被放弃了,巴尔特准将的父亲罗埃尔找到了迪皮伊,并支持那个救火队员当上了新一届的总理,实际上,现在的内阁权力,一大半控制在朗伯家族手中。马蒂厄团长先生,如果您这次谈判失败了,巴尔特准将和那些被俘的军官士兵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巴黎,我敢担保,先生,斐纳阁下会以最快的速度让您灰溜溜的离开国民议会,甚至成为圣法兰西的罪人而锒铛入狱。”

马蒂厄又是一颤,他内心发抖了,因为议员先生清楚,代表团的副团长古尔库说的都是事实,前总理布里松不肯停战,很快就被罗埃尔利用人民的反战情绪赶下了台,而查理.迪皮伊——这个善于协调各方势力的补锅匠则在朗伯家族的暗地支持下登台组阁。

“我当然知道斐纳阁下的意思,古尔库,我的朋友。”马蒂厄出了口气,“我只是……接受不了,你明白的。”

“我明白,马蒂厄老兄。”古尔库侧身望着大厅的门,“谁会愿意接受失败呢?我也和你一样啊。可是,这些中国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连迪加少将这样的统帅都被他们打败了,我想我们应该扔掉那些所谓的骄傲了,在谈判中尽量为圣法兰西减少损失。”

“减少损失?”马蒂厄眼中闪烁着。

“是的。”古尔库转头看着他,“不要因为我们而导致战火重燃,现在的法国经受不起战争。先生,提起勇气,为了巴黎的局面,为了那些被俘的人,也为了我们。”

马蒂厄迎上古尔库的目光,几秒钟后,点了点头。

……

迪加一步步的下着台阶,蓝色的将军制服已经脏污不堪。

“将军,小心。啊!”副官塔特准校几步上前扶住了迪加,可这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自己没站稳,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迪加将塔特扶起,伸手帮他擦去了额角的血迹,“年轻人,坚持下去。”

“可是……”塔特望着将军因为饥饿而失去血色、瘦削不堪的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们已经没有援军了!将军,投降吧,为了您的生命,为了士兵的生命!”

迪加颤了一下,望着塔特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迪加迈着虚浮的脚步,朝前走去。

塔特望着将军的背影,那挺拔的曾经在年轻准校眼中宛如阿尔卑斯上一样的背脊已经佝偻了。

那是您的骄傲吗,我的将军。宁愿死,也不愿意屈辱的活着。

一行泪水从塔特的眼眶滑落。

蓦地,塔特表情僵在脸上,一滴泪从下巴上滴落。

迪加在不远处站住了,浑身剧烈的颤抖……

塔特冲了过去,一幕触目惊心的画面映入眼帘——

一个军服破烂不堪、饿得已经失去意识的士兵,正在疯狂的干着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

那个士兵满嘴的血,就像野兽一样呼吸着,而他的身边,是一具饿死的同胞的尸体……

“他,他,他是在?”塔特惊恐的睁大眼睛。

迪加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而那个士兵则根本看不到两人,继续撕扯着尸体上的肉,然后,将那些血淋淋的肉块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塔特,传达我的命令,我们投降。”迪加痛苦的睁开眼睛,“我不能让这些充满荣誉感的战士失去人性,所有的罪,就让我一个人来背吧。”

“将军……”塔特望着迪加的脸,哽咽着单膝跪地。

……

1899年8月9日,就在法国代表团和四川军政府谈判的第四天,被围困在天全县的法国海外兵团第十九军宣布投降。

原本镇守天全的十九军将近五千人,可到他们投降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饿得不成人形的虚弱无比的士兵。

8月10日,法军统帅迪加少将在青山军军营自杀身亡。

两天后,迪加自杀的消息传到了成都,法国代表团当即停止了正在进行的谈判,全体起立为迪加默哀。胡余胡等四川代表也起身为迪加敬礼默哀,表示对这个宁死不屈的男人的尊重。

谈判在三天后重新进行,法国代表团的态度有了明显改变。

……

江风阵阵。

“大哥,真舒服啊,难怪你一天到晚都待在船上。”赵千张开双臂,军服敞开,衬衣扣子也解开一半,线条明显的胸肌和腹肌在阳光下很帅气。

“二弟,真是搞不懂你。”蔡镇龙看着赵千微笑,那双眼睛还是布满了血丝。他穿着白色的军官服,只不过领子也是标志性的黑色,这是勒非专门为他们设计的。

“什么?”赵千放下手臂,从裤包里摸出一包烟,弹出一根,要点的时候却发现打火机没油了,“这劣质的煤油!”锵的一声甩上打火机盖子,叼着烟一脸不忿。

嚓的一声,火柴在面前点燃,一只修长的手还挡着江风。

“哦,你帮我点烟?”赵千看着面前那张仿佛世界都与他无关的英俊的脸。

罗狼笑笑,甩灭了火柴,暗金色的头发轻轻飘舞。

“热不热?”赵千望着罗狼,8月了,这个混血儿还是穿着黑色的龙卫军制服,裤子还扎在齐膝的马靴里!要知道,赵大帅可是光着脚站在甲板上的……“哦,南美的天气比这热多了。”赵千笑了,“还是说,我的龙卫军司令,这身制服就是你的女人?”

罗狼微笑着指了指黑色大沿军帽正中的金龙帽徽,那笑容宛如雪白极地上的一缕阳光。

赵千撇撇嘴,吐出口烟,望向蔡镇龙,“大哥你刚要说什么?”

蔡镇龙苦笑,“我都差点忘了,罗兄弟外表太吸引人了。”

赵千呸了一声,“这就是老子不喜欢他站在身边的原因。”

蔡镇龙大笑,罗狼则耸耸肩表示不在意。笑罢,蔡镇龙说:“成都还在谈判,哈泰军长还在继续作战,听胡子问说,二弟的意思是要趁势打下四川,他们每天的后勤补给工作都很紧张。二弟,你就这样跑了,可稳妥?”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家欢喜一家愁

“有什么不稳妥的?”赵千笑望蔡镇龙,“不管我在不在,四川都是我的了,我还是领导者,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蔡镇龙点头,“的确,你在,青山军在。”

“所以就让胡余胡去和法国人搅合吧,仗是不会再打了,好处能捞多少捞多少,不能把法国人逼急了,毕竟我现在是硬着脖子撑,要这口气顶不上来,人家来真的了,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死字,见好就收,战争从一开始就要想到结果。”手指一弹,烟头飞进江里,“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我秘密跑这一趟,就是去捞票子的。”

“二弟,这点倒是你的长处。”蔡镇龙解开衣领,锁骨上一道长长的疤,“名字就取的好,赵千,找钱。”

“打住,收。”赵千手在空中一抓。

蔡镇龙哈哈大笑。

这时,舱门开了,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走了出来,摘下黑灰相间的大沿军帽,望了望四周,“还没到上海?”

“还要两天。”蔡镇龙道。

“我就知道,大帅这么重视蔡大哥你们的原因。”罗必顺看着蔡镇龙白色黑领的军官服,“好精神的海军制服,你们换装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嘘。”赵千食指竖在唇边,“我们现在是美国的武装商船。罗大少,着急了?出来多久了?”

“好几年没回家了。”罗必顺深吸了口气,“从法国回来,连家都没回,就直接上了陈军长的招兵船,一晃都一年多了,父亲一定气坏了。”

“独苗?”赵千问。

“不,还有两个哥哥,帮着家里跑生意,我是老幺,也是家里最不听话的。”罗必顺笑着说,眼中却闪着光。

“这叛逆热血的青春啊,有多少人可以留住快乐,不留遗憾。”赵大帅突然感性起来。

蔡镇龙望着江面,罗狼微笑不语,罗必顺则在想着什么。一时间,气氛安静了起来。

“大哥,船上有酒没。”赵千打破了沉静。

“有。”蔡镇龙轻轻出了口气。

“拿出来,该醉的时候醉。”赵千笑了。

……

就在赵大帅秘密前往上海的时候。

成都马不停蹄的建设。

胡余胡代表四川方面和法国人谈判。

陈玉山带着青山军第一军回到成都休整补充。

哈泰则统帅第二军在川南势如破竹,根据最新战报,哈泰已经打下宁远府,突进川云边境的元谋县,法军也不抵挡,直接退回了云南,驻扎于云南边境。哈泰则重兵布防,牢牢控制住了会理州,越西、盐边两厅。成都府、雅州府、宁远府,到会理直隶州、越西、盐边这一条线是一定要拿下的,这是赵大帅下的死命令。

至于四川其它的府,赵千临走前对陈玉山说过,等他回来再说,现在就算拿下了,也吃不下。

8月15日,在哈泰拿下川南后,隆巴多带着毒蛇工兵团从清溪县赶到了会理州,强行征集了大量当地民夫,开始在川云边境修筑防御工事,总之,赵大帅是一定要这块地皮了,至于为什么,那就要看青山研究所冶金实验室的地质学家的勘探结果了……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民愤民怨了,这片地域少数民族居多,很多地方都是土司奴隶制,甚至还有原始村落,先用武力控制是最快捷省事的办法。

军统,现在的成都府到川云边境这条线,就是实行的军统强权。也就是说,以成都为中心,整个川南都握在了赵大帅手里。成都府、雅州府、宁远府,加上会理、越西、盐边一带。

一切都很顺利,就连舆论也在《新兴报》的大力鼓吹下一面倒向赵大帅,天下人都在拭目以待,赵青山这个朝廷眼中的头号反贼,能和法国人谈成个什么样儿。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先抛开赵大帅这个天不管地不收、孤悬四川的异数不谈,清廷在山东平拳乱则是一路磕磕碰碰,让京城操碎了心。

也许是因为赵大帅在四川打败法国人的战绩太过耀眼,所以这几乎是同时在北方开打的另一场战争则从备受关注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原本,荣禄带的是北洋新式陆军,整整一标近五千人。此时,袁世凯一手打造出来的这支北洋新军可以说是全中国最好的军队,就连陈玉山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现在的青山军,也不如他们。

可是,这一标北洋新军竟然打不过拳民大尊者阎书勤的乌合之众?

这很让人费解。

是统军不力?不大可能。荣禄虽是统帅,孚郡王载沛是监军,奕劻的宝贝儿子载振大贝勒挂了个先锋的名儿,可指挥打仗的是北洋实力派军官段祺瑞,副官是让赵大帅都流口水的前统旗军标统曹杰,有这两个人在,加上新军的全德式装备和训练,绵绵长长几个月,怎么也该把这些“刀枪不入”的拳民给平了吧?

可事实就是这么让人头疼。

那些拳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批沙俄毛子的“水连珠”,也就是莫辛纳甘步枪,居然像模像样的和新军硬抗了几仗,虽然那些拳民绝大多数的枪子儿都不知道打哪儿去了。

就这样一窝子杂鱼,居然让北洋新军举步维艰?赢一场败一回,也不知道磨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慈禧三天两头把懿旨从园子里往荣禄那儿送,荣禄急得是焦头烂额,可他竟然弄不动这群北洋新军,只能一天三次的叫段祺瑞来问话,段祺瑞也是振振有辞,什么补给啊,什么军饷啊,什么拳匪的枪好啊之类的,总之是理由多多,荣禄拿他根本没办法。

孚郡王载沛倒是兢兢业业,每天都把军中的情况详细记录,三天一个折子,两天一个条陈,啪嗒啪嗒的快马就往北京送。

可他越送,北京越急,慈禧越慌,最后连荣禄都吃不消了,直接找上了载沛,说王爷能不能把军中事务暂缓向京城回报?

是啊,荣禄这财迷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本来就想安安心心的享清福数银子,可赵青山那逆物胆大包天杀了他的钱袋子奎俊,拳匪又他妈瞎闹腾,真个是流年不利,还好老佛爷指了自己女儿瓜尔佳.幼兰和醇亲王载沣的婚事,自己家族也算是皇亲了,还好有个顺心的事儿。

至于那个有钱有房气质好容貌佳的贝勒爷载振,则成天到晚的骑着高头大马在军中转悠,指点江山,说这个不对,那个不好,一回战场没上,意见提了一箩筐,只不过新军没一个人买他的账,就连普通的士兵看到贝勒爷来了都远远躲开,或者吆喝着作鸟兽散。

就这样,阎书勤的拳民队伍在山东冠县一带和北洋新军耗着了,而且还不知道要耗多久,朝廷挤牙缝挤出来的银子,就像石头一样沉在了这趟子深水里,连个水漂都没。

……

上海。

鸦片战争之后,上海作为东南名城和全国的棉纺织手工业中心,沦为多个帝国主义国家的半殖民地,更成为重要的通商口岸。洋人们在这里辟租界、驻军队、倾销商品,并且开办银行、工厂和公共事业,当然了,更有贩卖鸦片毒品,以及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这座城市到处透着一种古怪的繁荣,像是把中国的古老和西方的先进强行融合在了一起,各种国货洋产的交易充斥着上海的码头与船坞,各式建筑与街道成了古今中外城建风格的大杂烩,各色人等更是在这座城市里分区域或者不分区域的鱼龙混杂。这种繁荣,以一种表面的姿彩万分与异国情调所呈现,而实际潜伏着的,却是一个泱泱大国被外来势力所殖民控制的悲哀与痛楚。

它更以一种喧嚣茂盛的姿态,揭示着一个帝国的衰落。而这样一个背负着“崇洋”名声的入海口,在他们所“仰望”的洋人眼中,在十九世纪行将结束的时候,究竟是如何的印象?

“双城”,西人眼中的冒险家之城,国人口中的能找到饭吃的洋盘城市。

一面,是租界里那些豪华的西洋建筑、时髦的欧式餐饮与服饰;一面,是不遮风不挡雨的破烂民居。

“海上花,花上海。”赵千站在苏州河边,望着河上的画舫,“歌舞升平啊,那什么什么,亡国恨什么,商女的后|庭花。”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绵绸长衫的男子扶了扶眼镜。

“对。严先生,你真有才。”赵千解开了西装扣子。罗狼带着几个人跟在身后,都是西装革履,西装料子很薄,做工很好,一看这几个人就是开洋行的。

“大帅过奖了。”男子微微一躬。

“别,叫我赵老板,这是不能说的秘密。”赵千笑道,“严复,严宗光,当世大儒,我赵青山何德何能,能得先生相助。”

严复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复生去汉口了,那边的报馆出了点问题,所以虹口这边的总馆暂时由宗光负责。”

“这谭书生,干劲很足啊,不过这样很好,中国就是缺能干事的人。”赵千望着严复,“严先生这样的人,便是值得尊敬的实干家。”

严复胸中暖意更甚,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宗光倒是觉得,中国更缺赵老板这样的人,正如复生兄所说,要得太平盛世,焉能不血染疆土,赵老板的铁腕钢拳,倒是让宗光看到了另一片天。”

“严先生才是过奖了。我说,宗光兄。”赵千嘴角弯起,“我年纪比你小多了,不过兄弟忘年,那黄药师还和杨过拜把子呢……”

“黄药师?杨过?何人?出于何典故?”严复愣了。

“哈哈,我家乡的小故事。”赵千知道说溜了,“先生来先生去麻烦死了,我就以宗光兄叫你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大帅,哦不,赵老板抬爱了。”严复忙道,笑容却很真诚。“报馆在虹口,是英美的公共租界,所以老板不用担心。”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明天就要走了。”赵千望向江面,“怎么还不来?今天一定要和宗光兄你们喝个够。”

“来了。”严复指着从远处而来的一艘画舫。

画舫靠岸,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下了船,正是黄遵宪和汪康年,见到赵千,自是有些惊恐,但很快便在赵大帅的自来熟下谈笑自若。两人甚至觉得,他们效力的这个“赵老板”,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冷血无情,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画舫在苏州河上缓缓而行,美人佳肴,诗词满堂,陪严复几人在画舫的这一夜,赵千倒是实实在在喝了回“文化花酒”。

自古文人多风流,严复这几个也是个中高手,其间的色香味,就不细表了。直到第二天中午,赵千才从画舫中醒来,严复几人因为报馆事忙先离去了,罗狼早就等在了外面。

两个小时后,赵千登上了“鹿耳号”。

当夜幕降临,两艘美国“武装商船”鹿耳号和海疆号,已经行驶在了茫茫大海上。

第二百三十章 下南洋

南洋是明、清时期对东南亚一带的称呼,是以中国为中心的一个概念。包括马来群岛、菲律宾群岛、印度尼西亚群岛,也包括中南半岛沿海、马来半岛等地。南洋概念与西洋、东洋、北洋相对应。西洋指马六甲海峡以西的印度洋地区,还包括欧洲或更远的地方,清朝一度特指欧美国家;东洋特指日本;北洋则是江苏以北的山东、直隶等省。

阳光灿烂,海浪一波波的涌上沙滩,透着金色的光点。

“牵公岛,真是漂亮。”赵千光着膀子,享受着这座南洋小岛的阳光。

“何来漂亮之有?”蔡镇龙笑道,“孤悬海外,无依无靠的。一座无名岛而已,茫茫大海上,这样的岛数不胜数。”

“你不懂。”赵千赤脚踩在沙滩上,邓忠在一旁提着大帅的皮靴。“海盗窝啊,大哥,你自己修的这个港口真是简陋到极点,鹿耳号以前是怎么补给的?”

“二弟不是说了吗?这里是海盗窝。”蔡镇龙红眼中目光一闪,“当然是用抢的了。南洋蔡镇龙,这个名号在海上还是能吓人的。”

“我这个把兄弟就是你抢出来的。”赵千叹了口气,抬起手,“邓忠,传我的命令,在岛上休整两天,后天出发。”

“是。”邓忠提着皮靴就跑了。

“傻小子,把老子的鞋就拿走了。”赵千没好气的看了邓忠背影一眼,对蔡镇龙笑道:“大哥,不要紧张嘛,这一次你可以堂堂正正的上岸了,我们是美国的武装商船,挂着星条旗,光明正大的来南洋做生意,荷兰人的军舰不敢拦着。这就是国力,现在的美洲新大陆可不是殖民地了,他们打败了西班牙,国家生产力一天一个样儿,如假包换的世界强国,Dream,美国梦,这些聚在一起的梦想家们可不是说说而已。”

蔡镇龙布满血丝的眼中又闪了闪,缓缓道:“不知什么时候,能挂上龙旗。”

“龙旗?”赵千反应过来那是清朝的国旗,撇撇嘴道,“挂不挂都一样。”

左天和在身后道:“大帅说的对。”

王超则指着黑白相间的大沿军帽上的五爪金龙帽徽,“这,才是龙。”

“哈哈!”赵千望着王超,“超哥,你已经是鹿耳号的舰长了,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不,浪费。”王超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你,保持,下去。”赵千学着王超的语调,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罗必顺一身灰色军官服插在这几个白色军官服中很是岔眼,不过这个年轻人倒是笑得很大声,赵千看了看他,心里嘀咕了一句你真与众不同,也不想想自己光着膀子光着脚更岔眼……

老子是领导,无所谓,想怎样就怎样。

赵千虚起眼睛,在成都,自己要以身作则,勒非专门为自己设计的元首军服必须穿戴整齐,军政府就要有个军政府的样子。不过现在在南洋,先放松两天再说。

我说蔡镇龙大哥啊,你也真会找地方,如此风光秀丽的小岛,居然被你当成海盗窝子,真是不会享受生活。

……

这里的海面别有一番景象。就像一张张蓝色的大毡子,浪花在上面涌动,仿佛蓝毡子在缓缓起伏。

空气中出来的都是潮热,隔着不远就能看到一座小岛的轮廓,每座都是丛林葱绿,沙滩洁白,偶尔有老式帆船像个小黑点一样在岛屿中出现,仿若有白色的海鸟落在船帆上。

站在舰桥上面,看着这样的海景,好像一整天也不会厌倦。

“这样的好地方,咱们大清居然不闻不问。”

赵千军服整齐,也不管天热,齐膝的马靴上两排纯金扣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军服已经换了薄料子,就算再没钱,也不能亏待士兵,这是成都军政府雷都打不动的原则,因为以赵大帅为首的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能扎在四川靠的什么。

“大帅这句话说了多少次了。”罗狼在身边道。依旧一身龙卫军那黑色的军官制服。他的身后,是二十二个身穿龙卫军黑色制服的年轻人。

“嗯,你继续数,老子还要说好多遍,这败家朝廷。”赵千吸吸鼻子,接着望海景。

水手们基本上都是南洋华人,还有一部分是蔡镇龙海盗部队的老手下。这支海上部队虽然只有三百多人,却是不折不扣的海军,除了麻雀小,五脏六腑都全的。这就是赵千一直小心翼翼留下的种子,按王超的话说就是海疆的种子。

还有两艘军舰在德国伏尔铿船厂建造,估计年底就能下水,青山海军在一步一步的慢慢让种子发芽。

七个高价请来的普鲁士退役海军军官在和法国人开打没多久就辞职回国了,这支由蔡镇龙的海盗部队为班底的微型海军就一直在朝天门码头操练,操典是王超和左天和根据德国人留下的方法以及自己在海军学校学到的东西总结出来的,名字叫做《青山海军操典》,虽然还很稚嫩,不像《青山陆军操典》那样被阿尔曼称为世界级的操典,但应付基础的操练是足够了。

也有一些素质优秀的水兵脱颖而出,在这支微型海军中成为了军官。

这些出身南洋的水兵们穿着勒非这个极度爱好服装设计的医学家为他们设计的白色黑杠的水兵服,正在舰上不断忙碌。水兵服很像美国海军,但有勒非独特的创意,和步兵制服在细节上还有共同之处,特别是那黑色灰边的领子。反正赵大帅是很满意,照例说了勒非这家伙选错了专业,蔡镇龙则是喜欢到了极点,特别规定除非训练需要,每个人必须每天整齐穿着。

水兵们经历过无数次放船南洋,这条海路自然是熟稔的很。

赵大帅的目的地是泗水,而且是直达。根据蔡镇龙所说,荷兰所属的爪哇殖民地上,那儿的华人聚居地最大,华人人口也最多。而罗必顺的家,就在泗水。这个婆罗摩火山的门户,印度尼西亚东爪哇省省会,正北方是邻近乌戎海军基地的著名港口丹戎佩拉克,该港是仅次于雅加达的爪哇第二大港。

在这个年代,在印尼还被叫做爪哇的十九世纪末,很多华侨家族,就是以爪哇为根本,在后来进入了二十世纪,才逐渐的在南洋范围内向北移动。这里的华侨家族,自从荷兰人不得已在百年前解除了华人定居的禁令之后,通过百年繁衍生息,在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最为兴盛的时代。他们用勤劳和出色的生意头脑成为了这片岛屿的贸易支柱,潜在的力量,几乎掌握了南洋殖民地经济的大部分。

不过,这些华侨家族虽然在这里生根一个多世纪,但仍然在夹缝中生存,在白人殖民当局的警惕,在当地土著的敌视中,低调的,顽强的生存着,发展壮大着。

“罗大少,要到家了,什么感觉?”要近黄昏了,港口已经看得到轮廓。赵千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问身边的罗必顺。

罗必顺明显就是在控制着内心激动的情绪,“有点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赵千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感觉充满希望,以前,总是觉得黑漆漆的看不到前面。”罗必顺深深吸了口气,“大帅,说实话,南洋的侨民,心里越来越冷,对母国越来越失望。在我还小的时候,经常看到街上有未干的血,我开始不懂,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我们华人的血。”

“哦?”赵千眼中一闪。

罗必顺接着道:“阿娘总是让我不要出门,就在自己的庄院里玩儿,阿爹请了好多人保护着我们的庄园,就是害怕那些土著来杀来抢。那些王八蛋,自己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没钱没吃的了,就来抢我们的,抢就算了,还杀人,还糟蹋女人。”

“清廷不是有个南洋大臣么?不管?”赵千是第一回听这个时代的南洋侨民后代说起他们的生活。

“没用。荷兰人殖民当局一句话,他们就得卷着辫子退下。”罗必顺冷哼一声,“记得我十四岁那年,住的那条街上有个种橡胶园的阿伯全家都被土著杀了,家里被抢的干干净净,那些狗杂碎还放火烧他的橡胶园!华人们愤怒的聚集在南洋大臣府邸外,要求他为我们主持公道,没想到……”说到这里,罗必顺已经说不下去了,眼里全是怒火。

赵千点点头,不再问。拿出一包烟,递给罗必顺一根,“马上到了,抽完烟整理一下你的军容,回家了,让你爹娘好好看看,当年不听话的游子,如今变成了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是!”罗必顺敬了一个军礼,炽热的目光中,是越来越近的港口。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上岸

光绪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五日,爪哇第二大城市泗水正北,丹戎佩拉克港。

鹿耳、海疆两条“美国武装商船”,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缓缓的驶进港内。水道宽阔,两舰进港,都不需要引水船。

船上站着制服整齐的水兵,都在船头。赵千站在罗经舰桥上,手扶围栏,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黄昏的色彩映着蓝色的海水,白色的沙粒也涂上了暗金色。著名的当年郑和留下的郑和清真寺几经整修,伫立在一大堆杂乱的当地建筑当中,显得宏伟壮丽,巨大的洋葱型宝顶反射着耀眼的金光,似乎还在诉说三宝太监的遗泽。当地建筑多是竹木混制,别有一番风味。更有一些完全传统式的中国宅院点缀其中,比起周围那些当地建筑,这些宅院更显得严整富贵。港口的建筑就全是白色的小楼,典型的欧洲殖民地风味,反射着临近赤道的阳光,显得异常的清洁。

隐约可以看见远处大片大片的水稻田。南洋气候很适宜水稻生长,一季三熟甚至四熟,在内陆还是冰封雪飘的时节,这里的稻田却是翻涌着金黄色的稻浪。

一眼望不到头,橡胶园,种植园,香料园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可见此处的繁华富庶。更要紧的是,这里的农庄,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被华人所控制。

在这如同历史图片的风物当中,可以看到遥遥看到婆罗摩火山的轮廓,那样高耸,那样巍峨,俯视着大海、田园、楼阁。

日暮斜阳,归航的渔船在望着灯塔的方向。渔民们几乎都在船上骨折白帆,临近晚饭,炊烟在船上袅袅升起,夹杂着热带特有的那种味道,充斥着港口左近的海面。

南洋风物,果然别有风味。

可是,荷兰人建造的港口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周围一切显得很正常,苦力水手各色人等来往,有的收工,有的在找晚上加班干活的机会,还有挂着其它国旗的船等着靠岸,装着重锚的小艇在接受荷兰殖民当局巡警的检查。

熙熙攘攘,纵是日暮时分,这座大港口依然热闹,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块,远远的就飘进了赵千的耳朵。

鹿耳号率先靠岸,一艘挂着荷兰国旗的老式铁皮巡洋舰行驶过来,打出了需要检查的旗语。

鹿耳号是英国赫文船厂前年下水的轻型巡洋舰,由于达不到英国皇家海军的要求,所以服役不到一个月便被退货,赫文船厂不想亏的太厉害,所以低价处理给一个船运公司,本来要改装成武装商船,结果被蔡镇龙买下。

这个海盗横行的年代,船运公司通常都有武装商船护航,而且多是海军退役军舰,一些实力强大的公司甚至可以找得到特殊渠道向船厂订造新的军舰。所以荷兰军舰看到两艘挂着美国国旗的“武装商船”,就算知道那是轻型巡洋舰,也会先打旗语进行交涉。

这个北欧小国,早已不是当年的海上马车夫了。

王超同意了荷兰人的检查要求。几个荷兰士兵坐着小艇登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看到站在高处的赵千,竟不由愣了一下。

中国人?而且戴着一副黑黑的眼镜,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个男人面无表情。

“我们来自旧金山。”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毕业的王超操着流利的美式腔调,对荷兰军官道,“这是我们的证明。”王超递给荷兰军官一个文件夹。

荷兰军官呆了呆,他怎么看也觉得这个年轻的华人是海军军官,可那证明文件又是真的。“青山集团?莫氏船舶公司?哦,旧金山市政府签章,来这里接从欧洲转港的商船?”

“对,我们需要补给和整修。”王超笑着递给军官一支高级的古巴雪茄,“可能需要好几天,如果遇到海上的天气变化,也许要半个月,长官,您知道,海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王超说起英语来一点也不惜字如金了,其实这家伙的汉语不是很好,所以才说的那么简单,关于这点,赵大帅很久以后才知道,并且取笑了王超好久。

荷兰军官收起了雪茄,看了看四周,露出笑容:“哦,好吧,等我们检视了舱内,你们就能停泊了。”

很快,鹿耳号和海疆号被荷兰军船检查了一遍,荷兰人确定了这两艘舰船的确是军舰改装的武装商船,虽然有一艘甚至比他们最好的巡洋舰还先进,配备的火炮数量是他们的轻型巡洋舰的一倍……

不过,荷兰人也因此相信了这两艘舰船的确是武装商船,因为只有业余人士才会在轻型巡洋舰上安装多出一倍的大口径火炮,架起大量高炮塔。巡洋舰不是战列舰,而且轻型巡洋舰的优势就在于轻灵迅捷的航速,这艘舰船改装的的确外行。

这也是让赵大帅很无奈的事情,当时是蔡镇龙在德国伏尔铿船厂订造的海疆号,自己这位结拜大哥那个时候还是个标准的海盗头子,并不像现在这样专业,所以也摆了个花钱又背油的乌龙。

……

“啊呜。”

赵大帅摘下蛤蟆镜,伸了个懒腰。双脚终于着地了,躲了躲脚,马靴纯金的扣子很是闪人的眼睛。

蔡镇龙、罗必顺,还有罗狼带着二十二个龙卫军人员跟着,左天和和王超留在了港口,一人负责一艘舰船,指挥水兵进行整修补给。

这群人军服整齐,挺拔精神。周围那些爪哇的渔户就远远看着,也不敢挤上来兜售土产。

赵千左右看了看,那些斗笠下面,漆黑面孔上的目光,似乎有些漠然,又有些敬畏。“他们怎么这样看我们?”问罗必顺。

罗必顺不知道怎么回答。赵千却懂了,这是不信任的目光,带着极强的防备意识。

“二弟,我们……似乎有些高调了。”蔡镇龙红眼中目光波动着。

“我就是要高调。”赵千叼上支烟,“不高调,怎么捞票子,怎么让这儿的人知道中国还有个赵大帅?看看吧,各位,这些被他们的母国放弃的人们,看到外来的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是一种什么反应。”嘴角弯起,“何况,赵青山这个亡命之徒,什么时候又低调过了?二百五就要有个二百五的样子。”

蔡镇龙不说话了,点了点头。罗必顺目光热了起来。罗狼则微笑,二十二个龙卫军人员就像黑暗中的匕首一样,冷酷木然。

“罗大少。”赵千点燃了烟,“你家人知道你要回来么?”

罗必顺回过神,有些失落的说:“我写了信,可是……”

“管他的。”赵千叼着烟摆手,“回去,漂泊的孩子终归要回家,哪里都一样。不过,我的罗副旅长,我们今天就要吃你住你了,晚上你还要给兄弟们安排活动,你懂的。”

“呃,是。”罗必顺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呆呆的敬礼。

“走!去罗大少家做客。南洋,本大帅来了,哈哈。”赵千笑得很张狂,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张扬气质,很像那军帽正中的五爪金龙。

……

“你说,你老爹会不会捶你?”一路上,赵大帅都在问罗必顺这个问题,搞得罗必顺越来越紧张。

茶马道29号,罗家的庄园就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赵千远远望见了一幕景象,不由皱起了眉头。

“什么?”罗必顺虚起眼睛,他没有赵大帅那天生远视眼看得远。

“那是不是你家?”赵千指着一个方向。

“是。”罗必顺心里一颤。

“一群人堵在门口。”赵千眉头皱的更深了。

罗必顺猛地一惊。

第二百三十二章 见面礼

嘭!嘭!

雕花的铜门在颤抖。

一群穿着扎染短衫的黑瘦汉子砸着门,边砸还叽里呱啦的吼。

门内,十几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端着枪,手一直发抖。

“二少爷,查霍到底要干什么?”一个穿着中式绸布长衫的老头颤声问。

“不知道阿爹和红溪帮发生了什么,阿爹和他们谈过,却被查霍打伤!”一个年轻男子怒道,他穿着很讲究,西式打扮。

嘭,门又颤了一下,年轻男子大喊:“他们进来就开枪,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家人!”

……

“别冲动。”赵千拽住了罗必顺。

“大帅!是爪哇土著!他们要抢东西杀人!”罗必顺用力挣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赵千目光如电。“罗大少,你家有后门没?”

罗必顺愣了一下,“没。”

赵千低声道:“都跟着我,从后面翻进去。”

……

轰!

罗家大门倒了。

“冲进去。”一个**上身的精壮汉子狞笑一声。

爪哇土著叫嚣着朝门里冲去。

砰!枪响了。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土著倒下了,在血泊中打滚,呱啦呱啦的惨叫。

“把他们杀光!该死的黄皮猪!”那壮汉发狂般狂叫。

被枪吓住的土著重又高叫起来,挥舞着劣质的弯刀,朝开枪的罗家护院扑去。

呲!

一个护院被弯刀割破了喉咙,连叫都叫不出来就飙血倒下。

其它的护院慌忙开枪,射翻了几个土著,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这些护院都倒在了血泊中。土著很凶狠,他们用刀疯狂的在尸体上砍着,不出一分钟时间,这些尸体已经支离破碎,肠肠肚肚流了一地。

“杀!”壮汉举着弯刀,刀尖对着紧闭的房门。

土著们在罗家庄园的前院里叫喊着,这些猴子一样的家伙眼里都是嗜血贪婪的目光。他们知道,很快,这家华人的财产都会属于他们,还有那些细皮嫩肉的女人!

罗必寿,也就是刚才那个年轻人,罗必顺的二哥,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左轮枪,面色铁青的靠在门前,眼中却是难以抑制的惊恐……

“二少爷,我们……”开始那个穿绸布长衫的管家张大富都快吓晕了。

“不要慌,我,我们有枪。”罗必寿几乎是本能的说出这句话。

没有人相信,一屋子的男人虽然手握武器,却都在发抖。他们表情木然,心底深处已然清楚,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

女人的哭声从里屋传来,压抑到了极点,却控制不住。

罗必寿咬着牙,死死咬着,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野兽般的吼叫声像针一样扎着罗必寿的耳膜……

“阿爹,我尽力了。大哥,三弟,你们要好好活着。”

罗必寿在最后关头鼓起了勇气,手臂猛的抬起,枪口对准了门。

砰!

枪声让罗必寿一颤。

谁开的枪?

罗必寿惊醒了,左右看看,发现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

砰!砰!砰!砰!砰!砰!

连续六枪,那样连贯,仿佛只是一呼一吸之间,子弹就带来了夺走生命的黑暗艺术。

外面安静了……

嘈杂声,叫喊声,脚步声,所有的声音,在这枪声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哟,欺负人呀。”

一个听上去有些轻佻的声音隔着门传进了罗必寿的耳朵。

正在他发愣的当口,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

罗必寿吓了一大跳,正要扣扳机,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哥,是我,必顺!”

罗必寿望着那个军服慑人的年轻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哥,阿娘阿嫂她们没事吧?”罗必顺紧张的问。

罗必寿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望着那个背影,那个刚刚说话的背影。

不止他,所有的人,包括哪些土著,都望着那个嘴角挂着轻蔑浅笑的男人。

咔的一声,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

罗必寿看见了,那个军服华丽的男人就像杂耍一般把一把金色大手枪抛起,弹匣在空中滑落,接着枪落在了那个男人手中,枪机在瞬间拉开,然后,枪口发出了火光……

又是七个爪哇土著倒下了,每个人额前都是一个枪眼,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爪哇土著僵住了,上百号人全部呆滞的站着,他们完全被吓住了。而那个指挥他们的精壮汉子则一脸阴鹜,因为开枪的那个男人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都杀了,那个人留下。”赵千手指一动,金色沙鹰就像跳舞一样在手上转了几圈后,枪口对准了那个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然后,枪口点了点,插回了镶嵌着红宝石的手枪套。

枪响了。罗狼面无表情的扣动扳机,二十二个龙卫军手中的枪也喷出了火焰。

黄昏的庭院中,上演了一场血的洗尘。

蔡镇龙没有开枪,血红的眼睛冷冷的望着一切,暮光之中,他穿着着白色黑领军官制服的瘦削身体仿佛一个准备迎接黑暗的幽灵。

枪声停了,剩下的十几个土著反应了过来,他们望了望四周的尸体,惊叫着就要逃跑。

嚓。

一把锋利的匕首如同狼牙一样咬断了一个土著的脖子。

那个土著向前扑倒,而罗狼却柔和的侧过了身子,躲开了飙出的血浆。

“哈哈!”赵千手指弹了弹烟盒,一支烟腾空而起,准确的叼在嘴上,“我的罗司令,你嫌这些杂碎的血太脏了吗?”

罗狼侧头看了他的大帅一眼,冷漠的脸上漾起宛若极地阳光般的笑意。

“好!”赵千鼓掌了,“不愧是我的龙卫军,干净利落,喂,那儿有一个要跑了,快追呀!”

他,这个男人,居然像在看戏一样观摩着一场残忍的杀戮!罗必寿震惊了,他的膀胱有了感觉,几乎就要尿了出来。

砰,耳边的一声枪响让罗必寿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转过头,发现自己的三弟,那个调皮的从小就不听话的三弟,正脸若冰霜的抬起右手,手上的枪泛着蓝光。

罗必寿几乎能感觉到枪口发射之后的余热。

逃跑的那个土著倒下了。而这一切,这在罗必寿看来如同劫后余生的一切,从发生到现在,不过几分钟时间,也许更短。

那个精壮的男人一直没动,他清楚,就算他要跑,那个军服华丽的男人只需要一枪就能带他下地狱,他明白,那个男人刚才把金色大手枪的枪口对准自己,就是一种提前警告。

“你们,过来。”罗狼开口了,摘下军帽,暗金色的头发在从尸体掠过的微风中柔顺的摆动。

二十二个龙卫军人员走了过来,站成一排,敬礼的动作异常统一。

“罗副旅长,快来,看好戏。”赵千背对着罗必顺招招手。

“是,大帅!”罗必顺敬礼之后走到了赵千身边。蔡镇龙则笑着看了他一眼。

罗副旅长?大帅?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惊呆的罗必寿心里只有这个想法。其它人则连想法都没有,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切。而从头到尾,那个男人,那个大帅,居然连头都没有回过!

“趴下!”罗狼冷冷的看着龙卫军们。

龙卫军们俯下身,双手撑地,身体笔直的横着。

“你害的。”赵千小声对罗必顺说。

“我?”罗必顺不明白。

赵千没有回答他,撇着嘴笑,左手将烟头弹向了一具土著尸体。

“俯卧撑,直到你们趴在地上。”罗狼说完这句话就朝赵千走去。

“你也太严格了吧?”赵千望着那些已经开始做俯卧撑的穿着冷酷黑色制服的年轻人。

罗狼摇摇头,一米八六的修长的身材挺得笔直,抬起手,敬礼。“不,大帅,你说杀光他们,结果最后一个人却死在罗副旅长的枪下。你的第一个任务我们就没有完成,身为龙卫军司令,请大帅责罚。”

赵千回了个军礼,表情变得严肃,罗狼这家伙来真的了,不能嬉皮笑脸。“罚你把那个家伙带来,嗯,抢劫是吧,杀人是吧,先断了手,再挑断脚筋。妈的,罗必顺是老子的兄弟,谁在我兄弟头上动土,老子就要在他头上拉屎。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就是老子的天理!”

“是。”罗狼转身朝那个已经面如土色的光膀子的精壮汉子走去。要知道,几分钟前,他还嚣张的要把这里所有人都杀光。

听到大帅的话,望着罗狼的背影,罗必顺心中的暖意都要快涌出来了,眼眶不觉变得湿润。

惨叫声传来,那个家伙的手落在地上,罗狼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

然后,又是一声惨叫,那个家伙的脚筋被匕首割断,而喷出的血,却没有一滴溅在罗狼身上。

罗狼抓着那家伙的头发,将他拖到了赵千面前,然后敬了个军礼,站在了赵千身后。

“别叫了,难听死了,你叫什么名字?”赵千虚起眼睛望着那汉子。

那汉子抬起头,惊恐万丈的看着赵千,哇啦哇啦的说了几句。

“啥玩儿?”赵千没听懂,一脚踢在那家伙脸上,“去你外公的,英语都不会说,还学人家抢劫。”

蔡镇龙笑出了声。罗必顺则很窘的咳嗽一声,小声在赵大帅耳边说:“他说他叫查霍,还请大人饶命。”

“饶命?这就要问这里的主人了。”赵千饶有深意的看了罗必顺一眼,“去跟你哥说,这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

原来是这样。罗必顺笑了,自己这位大帅才不会在意这些土著从哪儿来,有什么目的呢,大帅的一贯风格就是谁捣乱打谁,不服接着打,打到服气为止。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诚意(一)

夜色如水,8月底,这临近赤道的地方还是这样炎热。

“邓忠,码头那边搞定了?”赵千坐在橡胶树下乘凉。这座庭院修得很漂亮很讲究,足以见罗家的财力。

“舰船都修整好了,水军的兄弟也都上岸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邓忠笑道。

“你呢,不回家?”赵千看着邓忠,“我记得你好像也是南洋人。”

“回过了,一切都安好。”邓忠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赵千望着邓忠短短的头发和解开领口的军服,明白了邓忠这么快赶来是怕自己生活不方便。也算尽忠职守了,邓忠本来就是赵大帅的生活副官兼卫兵队长。

“大帅。”罗必顺来了。

“你父亲怎样了?”赵千转头。

“还是下不了床,今天又受惊过度……”罗必顺脸色不好看。

“和新的一样啊。”赵千站起身,摸着白色大理石桌子,“谁还记得,几个小时前,这里死了那么多人。”

罗必顺眼神一颤,没有继续说。

“你二哥怎么处置查霍?”赵千笑了,“一个废人,说不定已经失血过度死了。”

罗必顺顿了顿,想说什么。

“说。”赵千笑容消失了。

“二哥想……”罗必顺还是说不出口。

“撇清?”赵千皱起眉头,“必顺啊,你当我真不知道红溪帮?”目光落在罗必顺脸上,“查霍是红溪帮的头马,我断了他的手脚,杀了这个泗水黑帮这么多人,你二哥害怕是正常的。”

罗必顺身体颤了颤,“大帅,红溪帮在泗水无恶不作,聚集了一大批游手好闲的当地流氓,泗水的华人都很怕他们。”

“哈哈。”赵千突然大笑,搞得罗必顺愣在当场。

“你这个白痴,罗大少,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商人的儿子了!”赵千笑得喘不过气,“你二哥比你有生意头脑多了。”

“什么?”罗必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生意人啊。”赵千整了整衣领。

……

渔场。

嘭!铁桶被踢翻,鱼在陇上翻滚,弄得到处都是鱼鳞。

“大哥,不要生气。”一个黑瘦的汉子说着爪哇土语。

“滚!”踢翻铁桶的壮汉一脚将他踢翻。“这些华人,竟然敢杀我的弟弟!”壮汉怒吼,一身坚实的肌肉愤怒的抖着。

这个壮汉叫査猜,是查霍的哥哥,也是红溪帮的老大,据说祖上是从暹罗来的。

这红溪帮说是泗水最大的黑帮,其实却是个抢劫团伙,没什么规矩,也没有经营,纯粹就是个暴力组织,而且专向有钱的华人下手,荷兰殖民当局也不管,主要是査猜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头脑,给警察局塞了很多钱,特别是那些爪哇人警官。

其实这也是泗水华人的现状,殖民当局不管,当地土著又仇视,在夹缝中艰难的生存。毕竟是人家的地方,荷兰人也明白孰轻孰重,虽然他们每年从爪哇榨取的大量财富几乎都是华人的血汗创造的。

可爪哇人在这片群岛土生土长,华人在他们的地盘求生存,自然是被压迫被剥削的一方,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的华人如此渴望得到母国庇护的原因。

可是,满清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们失望,罗必顺在船上时对赵千说过,以前满清来兵船,来官员,泗水华人都要舞龙舞狮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那些满清官员要什么他们给什么,只求能得到母国的保护。但后来的事实是,来南洋的清官,都是来捞油水的,这里的华人富庶,而且好骗,只需要随随便便许个愿,他们就能主动塞来大把大把的银子。

来南洋的清廷官员还有一个买卖做,那就是卖官。南洋的侨民人傻钱多,以为捐了钱就是大清的官,家人的安全就有保障,普通人你保不住,我身为大清的官儿了,再怎么也能安安全全的吧?

就拿罗家来说,家长罗正轩,也就是罗必顺的父亲,大红顶子戴着,足足从二品呢,就连罗必顺,罗正轩也给他捐了个从四品,还挂的是护卫衔。

狼来了叫多了,再傻的人也不会被骗了,一次次的流血,一次次的被欺压,一次次的失望,如今的南洋侨民,心已经冷了,他们不再指望海那头的母国能保护他们,也不再相信那个腐朽的朝廷。

就像红溪帮这一次杀上了罗家,就是罗正轩拒绝向査猜支付十几处香料园的“保护金”。

……

“行了。”赵千打断了一个穿着龙卫军黑色制服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叫蒋辉,是罗狼的副手。

蒋辉有点愣,罗狼则坐在赵千身边,摆着他一贯与全世界无关的表情。

“红溪帮是个什么鸟货你就不用再说了,管他是什么,老子都要吃掉。”赵千看了罗狼一眼,“不吃不行啊,打交道的都是商人,而且是吃过亏的商人,不拿出点诚意来,人家怎么和你做生意。”看向了蒋辉,“那些警察怎么说,荷兰人有没有反应?”

“哦,没有什么反应。”蒋辉明白了,“这种事情,据说在泗水常常发生,死了人,不管是当地人还是华人,荷兰殖民当局基本上都不会真正去管,最多警戒一下了事。”

“制衡嘛,和稀泥。”赵千嘴角挂上了笑容,“你们在底下打的热闹,荷兰人才能在上面继续刮地皮,他们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大量的税收和贸易额才是他们要的。”眼中轻轻一闪,大拇指朝向门外,“有人在看哦,本大帅高调来泗水,聪明一点的都会打听老子的来路,稍微问问,就会知道老子是谁,做过些什么事儿。嗯,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看赵大帅值不值得他们相信,我说过,这就是生意,我们必须要拿出诚意。”

罗狼站起来了,戴上了黑色大沿军帽。

“狠一点。”赵千说了三个字。

罗狼露出了微笑,敞开的领口处还能隐约看见一点那个龙纹身。

……

泗水的夜还算是灯火通明,荷兰人将欧洲文明带来,也让这做爪哇第二大城市得到了电力的滋润。

这是一家阿姆斯特丹商人开的妓院,从那个自由城市来的生意人,好像对于这种行业都特别热衷。

大红灯笼映着招牌,除了招牌上的爪哇文字,这门脸怎么看怎么像是中国青楼。

不远处是街道拐角,没有光,阴森森的。

一群爪哇人从妓院出来了,摇摇晃晃,还有人弓着腰呕吐。

他们叽里呱啦的说着,声音很大,像是刚刚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街道拐角的空气有了动静,像是有人,如同融入了阴沉的黑暗。

果然,几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一身黑色的制服就像阴冷的冬夜。

他们朝着那群爪哇人走去,面无表情……

砰!

枪响了。

爪哇人吓了一跳,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人向这边走来,直到枪声过后一个人倒在地上抽,他们才反应过来。

可是,枪声连接的很快。

十几个爪哇人在血泊中惨嚎。

又是一阵枪声。

爪哇人不叫了,因为尸体是不会叫的。

妓院里有人出来了,他们听到了枪声,可他们只看到了爪哇人的尸体,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谁在这里杀人,杀的还是红溪帮的人?

几个妓院的保安人员张大嘴巴,虽然震惊,可他们心底还是感到庆幸。还好,杀人的人没有在妓院里动手,不然红溪帮肯定要来找麻烦。

……

就是这个夜,这个夏夜,泗水发生了十几出枪击案。共有一百多人被杀,死的人全是红溪帮帮众,还有他们的大棍,也就是头目。

査猜咆哮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虽然警方已经警告过他,殖民当局已经下令戒严,叫他不要顶着风声报仇,事后再说,可査猜就是不听,弟弟查霍的死已经让他怒不可遏,现在又有这么多帮里人被杀,更是让他抓狂。

是罗家!査猜认定了,干这些事的就是那个带头反抗他的罗正轩!绝对是这个老东西,不可能是别人,本来他就号召那些猪猡团结起来,拒绝向自己交纳保护金,还杀了自己的弟弟!

于是,第三天,这个暹罗后裔便带着红溪帮两百多号人浩浩荡荡朝罗家冲去。

査猜亲自带队,他发誓,一定要将罗正轩碎尸万段!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诚意(二)

“阿爹……这样真的可以么?”罗必寿有些惊恐的望着窗外。

这里是罗家庄园最深处的一间书房,一个老者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咳嗽两声,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老者和几个中年人,都是一脸凝重。

罗必寿看起来真的优点紧张,见众人都不说话,又加重了语气,“阿爹,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如果……”

“没有如果。”佝偻背的老者猛地抬头,本来毫无神采的眼中突然射出两道精光,“阿寿,你还记得阿公的话么?”

罗必寿一颤。

“咳嗯!”老者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正是罗家的家长罗正轩,罗必寿和罗必顺的父亲。

“罗兄。”一个穿着江南绸缎长衫的瘦高老者望向了罗正轩,“这一次,真的有把握?”

罗正轩喝了口凉茶,又咳嗽了两声,抽着喉结道:“周兄,相信我,这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泗水华人的机会。”

“机会?”一个矮胖的老者摸着右手的玉扳指,“正轩,这个人你可了解过?”

矮胖老者年纪是在场众人中最大的,似乎也是领导者,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

矮胖老者接着道:“正轩,我知道你爹说的那句话……赌注就是为了抓住机会。也正因如此,你罗家才在南华商联有了一席之地。可这件事情,你决定的太突兀了,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和满清的那些官一样,是为了我们的钱财而来,这便是一场稳输不赢的赌局。”

罗正轩不说话了,胸口又微微起伏着。

矮胖老者皱了皱眉头,摸玉扳指的动作似乎加快了一些,目光落在了罗正轩脸上,“你可知后果?不要说欧会长了,就是我,也会按照规矩将罗家从商联中除名,并且与你们划清关系,正轩,不要怪我们无情,只是因为泗水不是我们的地方啊。”

“林副会长,不,海浩老哥,你相信我这一次。”罗正轩深深呼吸着,“我冒着生命危险故意被查霍打伤,又算着必顺和那个人前来的时间,接着让必寿将查霍的尸体送回红溪帮,设了这场局,就是为了南华商联,为了泗水华人能有一个真正的家啊!”

“理由,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理由,为一个你只是听闻的人将罗家置于险境的理由。”那个矮胖老者林海浩压低了声音。

“是必顺信中的一句话……”罗正轩站了起来。罗必寿则眼中一闪过去扶住了他爹,看来他也看过罗必顺的信。

“什么?”林海浩表情越来越凝重。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罗正轩声音颤抖了,“必顺是我的孩子,他在信中说,在那个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东西,他每次听到麾下士兵们高喊这句话时,就什么都不怕了,充满了力量和勇气……必顺说,那就是希望啊,我们的希望,中国的希望!我相信必顺,相信我的儿子。海浩老哥,这就是我的理由,也请你相信。”

林海浩沉默了,缓缓摸着玉扳指,眉头越皱越深。

气氛变得安静,所有人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过了几分钟,林海浩椅子后一个身材同样矮胖的中年人开口了,“罗叔叔,原谅晚辈大胆,实话告诉您,我爹能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可罗叔叔您的理由太不实际,您应该明白,我们都是商人,只做稳赚不赔的生意。”这个中年人正是林海浩的大儿子林润泽,快四十岁了,早已掌管了林家大部分生意多年。

听到林润泽的话,众人都微微点头,包括林海浩和那个瘦高老者周耀祖。

“罗兄,润泽说的有道理。”周耀祖看着罗正轩,“我们被满清朝廷骗了很多次,再笨的人也该学乖了,说句心里话,老头子心里,早就不对海那边抱什么希望了。你这一次赌,赢了固然好,可一旦输了,不止你罗家遭受灭顶之灾,商联的其它家族也会受到牵连。我们倒不是怕红溪帮,只是海浩老哥那句话说的很对……泗水,终究不是我们的地方啊,在别人的地盘上生存,很多时候都要把‘不得不’这三个字挂在心上啊。”周耀祖说罢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罗正轩颤巍巍的说,“周兄,如果我说这不是赌呢!”

“那我们就继续看。”林海浩起身说。

周耀祖望着林海浩,两人相视点了点头。

“我们该走了。”林海浩轻轻叹了口气。所有人都跟着他朝门口走去。

吱呀,门推开了。

走在最前面的林海浩愣住了。

因为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一个军服华丽的男人。

门晃着,那个男人就把林海浩看着,什么也不说。

林海浩回过神,迎上了那个男人的目光,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海浩心里竟然有些虚,他觉得这个男人那双亮亮的像狼一样的眼睛能看到他心里去。

“走哪去?”赵千嘴角弯出一道弧线,“回家?回不去了。”

“什么?”林海浩心里一颤。其它人也愣着说不出话来。

赵千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红溪帮就在外面,査猜亲自带队,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相信,各位如果出去,很快就会被大卸八块,那个时候,你们南华商联再有钱也没用了,因为钱再多,也买不回命。”

“什么!”林海浩大惊,猛地回头望向罗正轩。罗正轩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你!”林海浩浑身都发抖了,眼中透着突如其来的惊恐,颤抖的手指指着罗正轩。

“别指了,他也不知道。”赵千冷笑一声,“你们要看戏,要稳赚不赔,我当然就要给点诚意了。”

“是你干的!”林润泽率先反应过来,“那些红溪帮的人都是你杀的!”

“聪明啊,林少爷。”赵千鼻翼抽了两下,“我说过,钱买不回命,但可以买一样东西,那就是别人的命。”叼上支烟,“你们出钱,我要他们的命,这够不够诚意?”

“你不怕?”林润泽还想说,却被射向自己的那凌厉的目光吓住了。

“不就是荷兰红毛鬼的戒严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连法国人都打趴下了,还怕这些货色?何况,老子什么时候怕过了?不信,你们可以问问罗必顺的爹,他说的那些希望都是屁话,真正的事实是,本大帅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谁敢骑在我朋友的头上,老子就要在他头上拉屎,查霍就是例子,今天红溪帮就是例子!”赵千突然拔出了手枪,对准了林海浩。

林海浩大吃一惊,冷汗唰的就出来了,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要干什么!”林润泽急了,这个赵大帅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开始还好好的说什么诚意,怎么突然就拿枪指着他爹了!

“你们本来就没有家,不是么?”

金色的大手枪在阳光下转了一圈,插回了镶嵌着红宝石的手枪套。

林海浩僵住了,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收回了枪,而是,他说的那句话。

是啊,我们去哪?那真的是回家?

“润泽,我们回屋去。”半晌,林海浩说话了。

“可是……可是査猜在外面,我们,我们……”林润泽颤抖着。

“回去!”林海浩猛地大吼。

所有人都呆住了,周耀祖还准备开口说话。

赵千则笑了,望着林海浩微笑。

林海浩深深吸了口气道:“大帅,您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不过,您应该也知道,我们南华商联里都是生意人,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

“好好看着吧,我的诚意。”

赵千转过身,朝外面走去,明媚的阳光落在军服笔挺的背影上。

“他……”林海浩望着那个背影。

“他就是赵青山啊。”罗正轩在罗必寿的搀扶下来到了林海浩身边。

“赵……什么?!”林海浩猛地转头,“你说他叫什么?”

“赵千,字青山,海浩老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罗正轩微笑着说。

“是他!是他!竟然是他!赵青山来南洋了!这个天字号第一大反贼竟然就在这儿!我的天啊,正轩老弟,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你说的那个人是他,我们,我们早就……”林海浩激动得语无伦次。

“如果我一早说了,你们可有现在的感受?”罗正轩狡黠的笑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赵大帅,果真如传闻那般?”

“的确,的确名不虚传。”林海浩擦去了额前的汗水。

罗正轩收起了笑容,“海浩老哥,我们的机会来了。”

林海浩正准备接话,就听见远处传来了枪声,还有,那阵阵模糊的惨嚎声。

林海浩眉毛一掀,似是明白了,语气也平稳起来,“正轩老弟,你不告诉我们来的人是赵青山,就是等的现在吧?”

“不愧是商联的副会长,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罗正轩笑了。

周耀祖恍然大悟:“罗兄,难怪你说这不是赌,原来你一直瞒着我们,不说来的人就是威震四川的赵大帅,假戏真做,效果反而更好,高明,高明!我总算是明白了,赵青山这三个字,才是你设这个局的真正理由!”

罗正轩微笑不语,其它人也没有躲进书房,而是就站在书房外的长廊上听着不断响起的枪声……

很快,也就是个把钟头的样子,快要到午饭时间时,枪声停止了。

林海浩叹道:“结束了。没想到横行泗水的红溪帮,在四川赵大帅手中,就像虫子一样被捏死。”

“阿爹!”罗必顺的声音远远就传来了。

“二哥,你怎么让阿爹出来了?他的伤还没好!”罗必顺喘着气,灰色的军官服很是精神,只是黑色白边的领子上还沾着血迹……

“你是必顺?”林海浩心中震撼,“想不到让你这个让正轩老弟头疼的小子,也有如此威风的时候。”

“啊,是林叔叔,哦,还有周叔叔,哈,润泽哥,好久不见,咦,怎么不见欧叔叔……”罗必顺看到这些长辈,连忙摘下帽子,笑呵呵的摸着头,哪里还像刚才那个冷血杀人的青山陆军军官。

“你欧叔叔正在家里犯糊涂呢。”林海浩哈哈大笑,“正轩老弟,必顺出息了,虎父无犬子啊,不对,我看这孩子不像你,倒有几分像他阿公,哈哈。”

“客气客气。”听到林海浩表扬自己儿子,而且是那个一直被人说三道四的不听话的罗必顺,罗正轩满脸堆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也由不得罗正轩不自豪,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罗必福是人人都夸赞的,现在正在海外跑生意,二儿子罗必寿规规矩矩的帮衬自己打点生意,也是长辈们眼中的好孩子。只有这个小老婆生的罗必顺,从小就不听话,自他娘过世,更是不顾自己的阻拦跑到法国去读什么军校,好不容易毕业回来了,又一声不吭的上了海盗船,连家都不回,给这小子取名“必顺”,结果却处处不顺。

没想到,罗正轩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罗必顺,让他长了脸,也为罗家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只要自己全力支持赵大帅,有了罗必顺这层关系,罗家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罗正轩可是比林海浩这些人更明白赵大帅的手段!

“阿爹,大帅请你们过去看好戏。”罗必顺的声音打断了罗正轩心里的算盘。

好戏?众人都是一愣。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南华商联(一)

罗家庭院里,赵千坐在白色大理石凳子上,望着一脸愤怒的査猜。

红溪帮帮众的尸体已经被移开,蔡镇龙站在不远处,正在和左天和说着什么。一百多名青山海军士兵穿着泗水的民俗服装,看上去就像当地人,实际上,他们中有很多人家就在泗水。此时此刻,他们整齐的站在左天和身后,眼中都是泄愤的目光,这些年轻人非常憎恨爪哇土著,赵千清楚这一点。

昨天夜里,这一百多名青山海军战士秘密上岸,潜伏在罗家庄园周围,等到査猜带人前来,他们才现身,先进的M96自动手枪很快便让两百多个红溪帮帮众成了尸体。

除了这些青山海军士兵,还有罗狼的龙卫军,正如林海浩所说,赵大帅要捏死査猜,简直就跟捏死虫子一样。

红溪帮帮众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几个罗家的家仆正在用水洗着地面。

还有一些泗水当地的警察来过,可罗家大门紧闭,也没看到什么,不过他们的确听到了枪声,可也没办法,只能在罗家外加强了巡逻警戒。

一切都是那样的迅速,好像就是随随便便下了场雨,很快便放晴。要说杀人后处理现场的速度,在这个时代,后世超级雇佣军A的顶级狙击手赵大帅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让他说话。”赵千嘴角弯起,邓忠过来点上一只烟。

龙卫军的副司令蒋辉伸手扯掉了査猜嘴上的布,接着一脚将他踢在地上,两个龙卫军队员立刻反剪了査猜的双臂,让他面朝赵千跪着。

査猜用力挣扎,力气很大,两个龙卫军队员都有点吃不住,罗狼走了过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査猜脖子上,査猜不挣扎了,就像一只垂死的野兽一样低吼。

“谁懂他们的土语?”赵千吐出口烟。

一个青山海军低级军官立刻跑了过来,敬了个礼说:“报告大帅,我懂。”

“是你小子,哟,都成军官了。”赵千认出了这个黑瘦的年轻人,正是以帮自己开过货船的方家强,蔡镇龙说这小子放船的本事是以前海盗部队里最好的。

“大帅与我们同在!”方家强早已不是当初的海盗水手,在青山海军严格的训练下,他基本上已经算个合格的海军军官,而且和所有的军官一样,疯狂崇拜着他们的大帅。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是个创造奇迹的男人。”赵千摆手,“小子,去对査猜说,我给他个活着的机会……”招招手,方家强俯下身,赵千对他耳语了几句。

“是。”方家强过去了。

十几秒钟后,査猜狠狠的望向这边,眼里除了愤怒以外,多了几分奇怪的神色。

赵千鼻翼抽了抽,看了罗狼一眼,罗狼微笑着拿开匕首,退到一旁,两个龙卫军队员也放开手,接着査猜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罗必顺带着林海浩他们来了,连罗正轩也在罗必寿的搀扶下笑吟吟的跟着。

“大帅天威!”林海浩看到这场面,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震撼之余就要给赵千打千行礼。

“林副会长,你是长辈。”赵千扶住了他,“何况我也不是那狗屁朝廷的官儿,我是什么人,您老人家不知道?”

“是在下唐突了。”林海浩笑了一声,心中对赵大帅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罗司令。”赵千叫道。

“在,大帅。”罗狼挺身走来,敬礼的姿势要多标准有多标准,加上他标致颀长的身形和那身冷酷的龙卫军司令制服,又让林海浩众人震撼不已,他们纷纷想这个赵大帅的威名连南洋都听闻了的确是有道理的,光看他手下这些人,就不是易予之辈……

“那边那个穿白色黑领军服的汉子可是蔡镇龙?”周耀祖小声问罗正轩。

“正是他,那双红眼可假不了。”罗正轩笑道。蔡镇龙正好朝这边望了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很明显。

“赵大帅天人也,罗兄,这一次你可抓住机会了!”周耀祖嘴上感叹,心里却在盘算怎么博取赵大帅的好感,那可不,罗家这一次已经占了先机,小儿子就在赵大帅手下当军官,看样子还是大帅的心腹,而且又导演了这么一出,粗大腿可是抱得牢牢的!在周耀祖看来,赵大帅绝对是条大粗腿,连南洋凶名远播的海盗头子蔡镇龙都被他降服,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周耀祖可是忘不了几年前蔡镇龙将他周家三船货抢得一干二净的事儿……

“保护好林先生他们,少了一根汗毛,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赵千冷森森的道。

“是。”罗狼又敬了个军礼,招招手,身穿黑色制服的龙卫军队员便站了过来,守卫着林海浩众人四周。

林海浩众人心中当然又是震动加感动,却不知这是赵大帅和罗狼做给他们看的表面功夫。也是査猜在泗水凶名太盛,就算这暹罗后裔现在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庭院里,林海浩他们也觉得危险。

“暹罗后裔,还不是爪哇人。”赵千解开了军服扣子。“而且,还是个泰拳高手。”呼,军服扔到了邓忠手里。

咔咔,赵千活动了一下脖颈,**的上身肌肉线条十分明显,特别是后颈的蝎子纹身,在阳光下那样独特。

“大帅要干什么?”林海浩愣了。

“林叔叔,您只管看好戏就是了。”罗必顺笑着小声说:“在海上漂了那么久,大帅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在成都时,大帅就常常和我们一起练‘截杀’。”

“截杀?”林海浩和罗正轩几乎是同时问了这句话。

“对,青山军的格斗技术,很厉害的,大帅听说这个査猜是个泰拳高手,多半是忍不住了。”罗正轩笑道。暹罗就是泰国,査猜的爷爷就是暹罗的泰拳高手,正是凭借这本事在泗水打下的一片天,査猜自然也差不了。

就在林海浩众人小声聊天的时候,赵千已经动了,嗒嗒嗒的朝査猜狂奔而去,齐膝的马靴侧面的金锁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嘭!

査猜胸口中了一脚,这一脚借着冲刺的速度力量很大,査猜整个人朝后飞了十多米,撞在了大门上。

噗,査猜吐出一口血,双手撑地。

赵千皱起眉头,捏着指关节朝査猜走去。

査猜抬起头,望着那个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男人。虽然没有语言,有也不通,但査猜读懂了那个男人目光中的意思。

想活着,就给老子好好打!

査猜猛地起身,手肘猛地撞向赵千,赵千双手架住,却被査猜强大的力量震退好几步。

“好,这才对!”赵千皱着眉笑。

査猜则深深吸了口气,左脚点地,右腿抬起,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泰拳起手式。

……

“小姐,小姐,慢一点啦。”

墙角下,一个少女惊恐的捂着嘴,脸圆圆的很可爱,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

“叫什么叫!”

墙上,一个正在攀爬的俏丽身影回过头,正午的日光在她脸侧形成了几个七彩光圈。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十七八岁的大好年华,齐耳短发,小麦色的皮肤很健康,特别是她翘翘的鼻子,看起来既俏皮又有些英气。

这女子穿着西洋人的短猎装,红上衣勾勒着她健美的曲线,而白色的有些贴身的马裤却在表现着这双腿有多性感。

她瞪了墙下的少女一眼,接着爬,身手异常灵活,很快便爬上了墙。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墙下的少女抬着头,她发现小姐一动不动的趴在墙上,完全听不到她的话,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南华商联(二)

呼,风声从耳边掠过。

侧身,躲过了査猜的鞭腿,啪,右臂抬起,挡住了査猜左腿膝盖。

小臂一阵胀痛,肌肉似乎变成了一条一条的,连筋都绷了起来。肌肉在颤抖,仿佛和这个泰拳高手过招,浑身都进入了一个极其亢奋的状态!

刺激!真的刺激!

大帅当久了,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

虽然也常常和毒蝎的那些家伙比划,但阿尔曼总是要输,巴特那怪兽只有蛮力,还是这个査猜过瘾,比上次和哈泰打还过瘾!

哈泰的摔技不错,可要说速度技巧,还是査猜厉害一些。

嘭,赵千转身,高压腿击中了査猜的后颈,速度很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动作!

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总体来说不分上下,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连同样是格斗高手的罗狼也目不转睛。

其它人是看热闹,可罗狼知道,赵大帅还没有尽全力,因为査猜已经在喘了,而赵大帅还是一脸轻松。

査猜又倒在地上,一个挺身起来,向前翻走,躲过了赵千踩下来的一脚。

咚的一声,马靴底子激起阵阵灰尘,**的上身上沾满了汗液和尘土,在金色的阳光下,那古铜色的皮肤充满了男人的野性。

赵千没有给査猜喘息的机会,两个大步上去,一记勾拳打中了査猜的下巴。

査猜吐出口苦水,倒在了地上。

赵千停下了,拳头捏的咔咔响,望着査猜,缓缓抬起右手,将大拇指朝下……

你不行。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你都不行!

赵大帅的手势就是这个意思。

哄,一些士兵终于忍不住欢呼了,罗必顺还吹起了口哨,边吹还边对他老爹说我们大帅厉害吧,査猜算什么,我们大帅不管在哪方面都要让这条恶狗输得一塌糊涂!

査猜始终有拳手的自尊,恶狠狠的盯着嘴角挂着轻蔑笑容的赵千,用力吐了口血,挣扎着起来,他不能输,因为那个将他打倒在地的男人说过,只要打赢了他,就放他一条生路,不管是不是真的,这都是査猜唯一的机会,所以他必须起来。

“哦?继续。”

赵千笑了,可动作却和表情是两回事,査猜还没站稳,闪光的金锁扣就到了面前。

査猜半转身,躲过了这一脚,借势跳起,腿踢向了赵千。

背后一阵痛感,赵千朝前跌了几步,稳住身形,回过头,只见査猜又攻了上来——一个飞身膝顶!

这是泰拳的特点,这种杀伤力很大的拳术特别喜欢使用膝盖和手肘作为攻击点。作为格斗高手,赵千当然明白泰拳的厉害之处,这也是自己手痒的原因。

猛地仰身,赵千竟然直接将腰身弯到了极限!

罗狼眼睛亮了,所有人都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包括墙上躲着的那个俏丽的人影!

太匪夷所思了,这一招难度太高,完全将赵千出色的身体素质展现出来!

只见赵千几乎是背贴着地躲过了査猜这一记飞膝,然后单手撑地,将身子瞬间侧转,抓住了査猜的支撑腿!

咔,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腿骨被折断的声音。

査猜趴在地上,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左腿,小腿向内弯折,骨头都刺穿了皮肉!

过程是这样的:赵千抓住了査猜支撑的左腿后,猛地用力,査猜站立不稳直接趴下,然后赵千迅速起身,放手,高高跳起,落下,双脚结结实实的跺在査猜的小腿上!

好狠!

罗狼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捏着拳头。

嘭!

拳头砸在人肉上的声音让还没回过神的人们汗毛倒竖!

他们看到了,那个**上身只穿着军裤马靴的男人,正一拳接一拳的打在査猜身上。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那声音就像战鼓,吹擂着那个男人的凶狠和彪悍。

査猜死了……被赵千活活打死!

原来这就是好戏,这就是赵大帅让林海浩他们看的好戏!

老子说过,你赢了,就可以活,可你输了,所以只有死。赵千直起身,出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站在査猜的尸体前,胸口和腹部上还沾着査猜的血。

“说到就要做到。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就是道理。”赵千拇指从自己胸口上蹭过,擦去了一点血迹。“在我看来,道理就是好好走自己的道,各位,我的诚意够了吗?”转过身,面朝林海浩众人,嘴角弯起了一抹笑意。

这笑容很有魅力,可林海浩后脊梁都是冷的。不止他,南华商联所有人心底都产生了恐惧,包括罗正轩在内,周耀祖甚至都快晕了。

“你们出钱,我要了他的命,这买卖你们觉得亏吗?”赵千又问了一句。

林海浩说不出话,罗正轩说不出话,周耀祖也说不出话,其它人更说不出话。

咔,罗狼拉动了枪机……

林海浩众人一颤,然后听到了枪响。

査猜的尸体上多出了几个血洞,看上去血红而湿漉。

赵千拍拍手,“罗司令,已经结束了。”

罗狼将枪插回了手枪套,冷漠的脸英俊得难以形容,他轻轻摘下军帽,看了一眼正中的五爪金龙帽徽,夹在腋下,暗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透着说不出的韵味。

赵千接过了邓忠递来的军服,呼的一声穿上,也不扣扣子,“我的诚意各位都看到了,各位可以不用着急做决定,我相信,任何事都有需求,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这是不变的,就像各位做生意从来不会亏本一样。”

罗正轩率先开口:“我罗家愿意支持大帅。”

“好!敢赌就不要怕输。”赵千看着罗正轩,眼中的光泽颇有深意。

罗正轩笑笑没有接话,心里却震颤了一下。

周耀祖看罗正轩又抢在自己前面表态,立马接上,“我周家也愿意为大帅效犬马之劳,如大帅有任何需要,老头子我必定全力以赴,我周家其它不敢说,泗水的船行,十家有八家都是老头子说了算,呵呵……”

周耀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向赵大帅表明自己的立场。赵千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睛微微虚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午的阳光刺眼。

林海浩等周耀祖说完,顿了顿开口道:“大帅,已到正午,还请大帅移驾舍下,我等略备薄酒,为大帅接风洗尘,虽迟了些,还请大帅见谅。”说罢,朝林润泽使了个眼色。

林润泽会意,道了声晚辈失礼便要离开。

“蒋辉,带几个人跟着林兄弟,保护好他的安全。”赵千说。

“多谢大帅顾全小儿安危。”林海浩听到赵千说这句话,便已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连忙感激的说。不过林海浩心里是有些感动的,红溪帮刚刚被灭,指不定有什么漏网的鱼,林润泽回林家准备酒席,一路上也的确容易出事。

南华商联是泗水的华商联盟,其中有四大家族财力最为丰厚,欧家、林家、周家、罗家。泗水是爪哇华人最多的城市,南华商联是泗水的华商组织,也就是整个爪哇华商组织的领头羊,其背后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雄厚的财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左右南洋的经济走向。

赵千此举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因为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南华商联中的四大家族有三家都表明了态度,自己能示好的时候就尽量示好,何况现在正在成都和法国人谈判的四川军政府总理胡余胡也在自己临行前反复叮嘱过一句话——“拉拢人心”。胡余胡善于观察人心,西学理论虽没有梁启超这些人强,却精通各种阴谋阳谋,在心术诡计这方面,赵千是非常信他的。

果然,看到蒋辉带着几个龙卫军队员寸步不离的跟着林润泽离开后,林海浩的表情说明,这个南华商联副会长的人心,已经被拉拢了。

……

“小姐,你怎么了?”看到短发少女从墙上下来,一直焦急等在下面的丫鬟开口问。

短发少女没有说话,睫毛又长又弯的大眼睛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就像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可以看见,那双被白色马裤贴紧的圆润性感的大腿,在轻微的颤。

“小姐,你到底怎么啦,看到了什么吗?”丫鬟又问了一句。

短发少女颤了颤,本能的伸手整理着自己红色的短猎装上衣,“珍珠,我们回去,这个人太凶狠,也不知是福是祸……”

“哪个人?”丫鬟珍珠搞不懂了。

“别问,赶快回去,我要向阿爹详细说明。”短发少女深深吸了口气。

“小姐不怕老爷责罚?我们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呀。”珍珠很担心。

“和我看到的东西相比,那不算什么,我们快走。”说罢,短发少女拉起珍珠,径直朝街角跑去,小麦色的肌肤在灿烂的阳光下健美而诱人。

短发少女跑得很快,也不看路,就在经过一家酒楼时,撞到了一个刚从酒楼里出来的醉汉。

醉汉斜睨着短发少女,脸上表情很是怪异。

“请让让。”短发少女用爪哇土语说,因为撞到的这个人是个爪哇土著,个子也就1米六五左右,和自己一般高,黑瘦得就像个猴子。

“让?是你撞到我了?不会道歉?”醉汉居然会说汉语,在泗水,会说汉语的土著一般都是本地有点权势的。

“喀洛哥,怎么回事?”“咦,这小妞是谁?”“哇,很漂亮哦,够味!”

几个人围了上来,一看就是这个醉汉喀洛的跟班。

“小姐……”珍珠被吓到了,不由向短发少女靠了靠。

“小妞,撞了人不知道道歉啊,愣着干什么?难道我们喀洛哥要吃了你不成?”一个土著青年怪叫起来,“知不知道我们喀洛哥是谁?”

“对不起,不知道,请让让,我们有急事。”短发少女平视着喀洛。

喀洛表情更加怪异,一双眼睛就把短发少女看着,酒劲上来了,他一把撕开了衬衣领子。

……

街的拐角,一座中式建筑前,赵千停下了脚步,望着一个方向。看到他停下,一群人也都停下。

“大帅,怎么了?”林海浩上前几步问。

赵千指了指前面。

“什么?”中午阳光太强,林海浩年纪大了有点看不清。

“是欧静雅!”身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赵千转头,看到是罗必寿,于是问:“欧静雅是谁?看起来好像遇到了麻烦。”

罗正轩因为身体不适不便出门,罗必寿全权代表罗家,仔细看了看,双眼闪烁着说:“欧静雅是欧和青的女儿,欧和青是欧家家长欧振洋的长子。”

“哦。”赵千点点头。

罗必寿看了赵大帅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拦住欧静雅的人叫喀洛,很有背景,他的父亲,就是泗水爪哇总警司苏波莫。”

赵千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征服(一)

“啊!”

丫鬟珍珠尖叫起来,因为喀洛已经抓住了欧静雅的手!

“放开!”欧静雅拼命挣扎,可面对一个爆发了兽性的醉汉,什么样的挣扎都只能增加他的欲火。

“抓住她!”喀洛几乎是从喉间发出的声音。这个爪哇高官的子弟,平时在泗水就横行霸道,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现在和一群跟班狗友喝醉了,根本不管不顾你欧静雅是谁。

欧静雅的手臂被两个人抓住了,她用尽全力挣脱,啪的一声,红色短猎装的扣子崩了,掉在地上骨碌碌直转。

喀洛眼睛绿了,丝缎衬衣中裂口中露出的小麦色肌肤让他亢奋不已。

“哎哟。”喀洛捂住了下身。

“竟然敢踢我!”喀洛恶狠狠的盯着欧静雅,“打昏,带走!妈的,我喀洛要什么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嘭,扑过来的珍珠倒在地上,头顶冒出了鲜血。

“珍珠!”欧静雅看到珍珠被喀洛的人打晕,在害怕和愤怒中几乎崩溃。

蓦地,她瞳孔放大了,因为一个拳头就朝着自己的脸而来!

欧静雅张着嘴巴,瞳孔失去了光泽,双手被控制,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拳头凶狠的朝自己的脸打来!

咚。

拳头在离自己的脸还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然后软软垂下,砸在地上。

“准啊。”

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传来。

欧静雅呆了,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说话的男人,以及他手中不断抛起的石头,攻击她的人趴在地上,后脑一个被石头砸出来的血洞,正波波的冒血。

“你是谁!敢管我喀洛的闲事!”喀洛狂吼。

“小声点,汉语说的这么烂。”那个华丽军服敞开的男人撇着嘴角,就像铁块一样的腹肌上还留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老套的对白,英雄救美场景的反派为什么第一句话都是‘你是谁,敢管老子?’有点创意好吗,比如说‘英雄饶命’。”

欧静雅彻底愣了,这个男人是谁她知道,不久前才看到过他的所作所为……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刚才惊惧到了极点,此时听了那穿衣服二不挂五的家伙的话,看到那家伙的表情,却有种想笑出声的感觉,好像突然之间,自己不害怕了,还置身在一幕有意思的戏剧中。

只见那个男人身子一侧,躲过了一个人的攻击,右手抓住了抛在空中的石子,左手手肘一抬,便把攻击他的人打翻在地。

动作帅到极点!妈的,这个时候不耍帅什么时候耍?

“上!打死他!”喀洛彻底被激怒了。“哇!”刚吼完喀洛就双手捂住了脸。

“准啊。”又是这句话。

血从喀洛的指缝中流下,伴随着他尖利的喊叫。

欧静雅张着嘴,呆呆的看着那个男人就像一场过眼烟云一样把喀洛的跟班打倒,然后抓住了喀洛,将那个黑瘦的猴子提了起来。

“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只不过撞到你一下,你就要把她抓走,还有没有天理?”

赵千将喀洛扔了出去。

喀洛飞了七八米远,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只听背后呲的一声,抽了几下后便没了声气。

“放开这个漂亮的女人。”赵千嘴角挂着笑。

两个抓着欧静雅的喀洛跟班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喀洛,从他身侧流出的血让这两个家伙小腿肚子都快抽断了。

“死了,死了。”

这两个家伙结结巴巴的说着爪哇土语。

赵千眉毛挑了一下,走过去,捡起欧静雅崩掉的扣子,望着欧静雅,“他们说什么?”

“死了……”欧静雅呆呆的看着赵千。

“死了?”赵千扭头,看着喀洛,“豆腐和屁做的?摔一下就死了?”走过去,蹲下身,一把将喀洛掀在一边。

真死了,这喀洛是真倒霉,落下的地方竟然有一根尖利的石锥……

赵千抬头,发现前面是一家石匠铺子,大门紧闭,看样子是害怕惹麻烦,没想到几根打磨好的石头锥子却忘了收。

你关门大吉,却给我留下个烂摊子,你这死猴子,也不知道是你运气不好,还是老子运气不好。

赵千心里感叹了一声,踢了喀洛尸体一脚,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拔出了金色沙鹰。

走到欧静雅面前,将扣子还给了她,然后指了指耳朵,笑了一下。

欧静雅手里捏着自己的扣子,也没懂赵千的意思。

砰,枪响了,就在耳边,欧静雅猛地一惊,本能的捂住耳朵,紧紧闭上眼睛。

赵千戏谑的轻笑一声,接着开枪,很快,喀洛的几个跟班都死在了枪下。

“好了,我提醒过你了。”赵千将枪插回了奢侈华丽的手枪套,这可是罗西请米兰最好的工匠手工制作出来的,配套的还有一套大帅装,还是赵千上回离开北京去香河时罗西送来的,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顶级的奢侈品。赵千倒是不介意穿什么,可他只有几身衣服换,大帅装是罗西送的,一身西装也是罗西送的,勒非专门设计的正穿在身上的元首军服,以及毒蝎的几套战斗服,那是仿制A的样式,穿起来最习惯。

欧静雅缓缓睁开眼睛,手里还是抓着那颗扣子。

“大帅。”罗狼走了过来,欧静雅一颤,目光从赵千脸上移开,看了罗狼一眼后马上低头。

“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你不知道长的帅是你最大的缺点?”赵千转过身,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杀了?”罗狼微微有点惊讶,他根本不介意赵大帅说什么。

“开始是意外,后来就是灭口了。”赵千无奈的摊开手,“运气不好,叫人把这里处理一下,另外派人把她们送回去。”

“是。”罗狼敬礼。

“今天的事情你当没看到,对你好。”赵千看了欧静雅一眼后离开了。

欧静雅则望着赵千的背影,轻轻咬了下嘴唇,手中的扣子捏的更紧了。

……

“大帅,没事吧?”罗必寿看到大帅回来,几个龙卫军队员又急匆匆的离开,表情很是担忧。

“喀洛死了。”赵千接过邓忠递来的毛巾,擦去了胸口的血,将军服扣子扣上。

死了!泗水爪哇总警司苏波莫的儿子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意外,我本来不想惹麻烦的。”赵千叼上支烟,邓忠立刻过来点上。望着众人,“我有分寸,本来想一个人救了欧家那个女孩就算了,可惜运气不好,我也没办法。”顿了顿,“放心,此事与各位无关,我会处理。”

林海浩出了口气,率先开口道:“我等自然相信大帅,正午已过,小儿刚刚送来消息,酒宴已准备好,还请大帅赶快,不然泗水的名菜可就不好吃了。”

“都有哪些?”赵千迈开脚步,其它人立刻跟上。

“容老朽先卖个关子。”林海浩笑道,众人之中就他和赵大帅并行,不过心细的人都发现了,这个七窍玲珑的胖老头始终落后赵大帅半步……

“卖的好,这样才有意思,到时候才有惊喜,吃的才香。”赵千笑道。

“大帅言之有理。”林海浩笑着和赵千聊了起来,脸上丝毫不见了刚才的担忧。

其实,林海浩心里是这样想的: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见识一下这个赵大帅真正实力的机会,红溪帮只是开胃菜,如果赵大帅处理好了这个比红溪帮更让人头疼的麻烦,那个时候,才是林家押宝之时。

这就是生意人,进行投资总是很谨慎。是的,投资,赵大帅对于林家、周家、罗家来说就是投资,所以他们必须要看,确定有没有回报,确定风险是最低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

这也难怪,因为纵然南华商联的华商们很想得到母国的庇护,满清朝廷却一次次的骗了他们,只知道从他们这里捞油水。所以,就算当林海浩他们决定支持赵青山,也会有个程度。

赵千这次来南洋就是来捞钱的,关于南华商联,早就从罗必顺那儿打听了个清楚,此次直达泗水,就是为了得到南华商联的全力支持。

所以,这些商人投资的“度”,必须要大,能有多大有多大。这个时代,军队就是黑洞,多少钱丢到里面都要被吞噬,像和法国人的仗打完,光是战死抚恤金就把卡瓦拨给青山军的军费掏了个一干二净,到现在第一军二旅三旅的人员缺额都不敢补,虽然很多青年都注册了军籍在各家天天等着进军队。

林家的酒席丰盛到了极点,绝对的山珍海味,鱼翅不带短截的,燕窝不带浑汤的,还有很多泗水当地的土特产。

可赵千却在杯盏交错中想着事情。

自己能到现在,靠的什么?

赵千和林海浩干了一杯,笑着夹起一块鹿肉,想起了自己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情景。那是南海一个小岛,自己在那儿困了大半年,天天喝鹿血,吃鹿肉,现在回忆起来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赵千又想起了孙文,不知道这个大革命家现在流亡日本怎么样了,这个人,迟早是要登上历史舞台的,也不知道这被自己改变的历史中,他会以一种什么方式粉墨登场。以前的那点历史知识不管用了,现在置身于这个时代,坐在这个时代的桌前,喝着这个时代的酒,一切就不再是历史,而是——真实。

是真实,虚构的过往叫历史,而亲身一步一步走出的脚印,它们的痕迹,就是真实。

赵千想起了甘洛,想起了清溪,想起了天全……

枪声,冲锋的号角声,惨烈的呼喊声,在耳边缭绕着。

他们,那些流血牺牲的人,才是我的依靠,才是这条路上不该被遗忘的风景。

所以……赵千站了起来,敬了所有人一杯酒。

仰头喝下,眼中悄然闪过一缕光芒。

我必须要征服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

你们的需求,就是我该付的代价,不管是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征服(二)

“小姐!小姐!你到哪里去了!呀!珍珠这是怎么回事!这,这两位是,是谁?”欧家大门刚刚打开,就听到了老妈子的声音。

接着,杂乱的脚步响起,蒋辉带着另一个龙卫军队员站在欧静雅身后,扶了扶军帽。

“雅儿,雅儿,你可担心死阿娘了。”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一把将欧静雅搂进怀中。

欧静雅什么也不说,睫毛长长的眼里微微闪烁,右手一直握着,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太不像话了!”一个衬衣华贵的中年男人刚想发火,就看到了穿着龙卫军黑色制服的蒋辉两人,不由愣住了,抱拳问道:“请问两位军官先生有何贵干?”

蒋辉道:“奉大帅之命,将欧小姐平安护送回家。”说罢便转身离去,另一个龙卫军队员跟在他身后,动作爽利,一看就是经过了严格异常的训练。

大帅?欧和青没弄明白,还想问却没了机会,因为蒋辉两人步频又大又快,很快就走远。

这两人是谁?他们的大帅又是何许人也?以欧和青的眼光和判断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将他女儿送回来的两个人是军人,而且他们身上的黑色军服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欧静雅!”欧和青定了定神。

欧静雅打了个哆嗦,清醒了。

“到我书房来。”欧和青凌厉的看了欧静雅一眼,转身而去。

“别和你爹顶嘴,好好认个错。”母亲在耳边小声叮嘱,欧静雅却依然没有吱声,只是默默跟在欧和青身后。

一堆仆人丫头赶忙把受伤的珍珠送回房,其余的人站在欧静雅的母亲郭淑梅身旁,也不知道干什么。

雅儿有点不对劲,刚刚放下心的郭淑梅突然心中一颤,她和欧和青结婚二十几年了,属于自由恋爱,在这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年代实属罕见。郭淑梅是泗水普通华人家庭的女儿,而欧和青年轻时候不顾一切的爱上了郭淑梅,甚至不惜和家里闹翻,这让他爹欧振洋很是光火,那时欧和青还是欧家长孙,过了好几年,欧静雅都三岁多了,欧振洋做了家长,欧家才重新接受了欧和青一家三口,欧和青也带着妻子女儿从穆林街一处普通民宅搬回了位于华芝兰区的欧家大宅。

欧和青一家之所以回来,除了欧和青心里放不下和欧振洋的血缘关系外,还有欧静雅的原因,欧和青希望欧静雅将来能去欧洲接受最好的教育,而只有欧家才能提供这样的条件。

而欧和青在欧家是不管事的,十八岁的欧静雅也在英国一所贵族大学读书,因为学校放暑假才回的泗水。欧和青一家子在欧家是很低调的,平日家族开会欧和青能不参加也尽量不参加,他知道,父亲叫自己回来是看在欧静雅的份上,而家族内公认的下一任家长是自己的二弟欧和良,就算三弟欧和贤、四弟欧和忠在家族中的权势也比自己大的多。

像欧家、林家这种在泗水生根多年的华人家族,对于中国的传统是非常看重的,这也是他们证明自己血统根源的一种方式。欧和青当年忤逆了家门,这在家族内看来是莫大的罪过,其实所有人都清楚,欧振洋老爷子让欧和青回来,也是因为欧和青流着他的血,但要让欧和青管事,是绝无可能的了。

欧家香火很好,人丁兴旺,光是欧振洋正统一脉就有四个儿子,而且都成了家,三妻四妾的子女众多,欧老爷子也没有办法每个都上心。欧和青也算是异类了,就只有郭淑梅一个老婆,他很小就被送去了英国,观念和生活方式其实都西化了,信奉欧洲人那一套,也只有欧静雅一个女儿。妻子郭淑梅再无所出,这也是欧和青在欧家没地位的原因,在这样一个具有浓郁中国传统的大家族里,没有儿子就没有说法,欧和青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虽然是欧家最正宗的长子一脉,可也没有办法和二弟欧和良争什么。

书房内,欧静雅将一切都告诉了欧和青,欧和青心中震惊到了极点,可他表面却没有反应,训斥了欧静雅几句后便让她去休息了,毕竟自己这个女儿性格跟个男孩儿一样,活泼跳动,直爽敢言,受不得丁点儿气,还真和自己当年那股子敢爱敢恨的劲儿很像。

欧静雅出去了,看样子好像心里极不平静,欧和青也没心思去想了,造成欧静雅的男孩儿性格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由于自己没有儿子,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不留长发不爱红妆,女工刺绣半点不会骑马打猎倒是有一套,欧静雅平时看着粗枝大叶,其实女儿家的敏感心思还是有的……

泗水爪哇总警司苏波莫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女儿被人打死,这是天大的事情,可欧和青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个方面,他想的更多的,是那个打死査猜和喀洛的男人。

欧和青就这样在书房里思考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大老爷。”书房外传来了家仆的声音。

声音打断了欧和青的思索,他站起身,打开了书房门。

“大老爷,老太爷请您去商议事情。”家仆说。

“哦,我知道了。”欧和青望了望天色,已经快要黄昏了。

“那小的告退了。”家仆说罢就要躬身离去,他也就传个话儿,这位大老爷去不去还是个问题,欧家的下人都知道欧和青低调的性格,也知道这个欧家长子其实在家族里没地位,家族会议有他没他都一样。

“等等。”欧和青叫住了这个家仆。

“大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家仆弯腰。

“还有谁要去?”欧和青问。

“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还有太爷们,听朱管家的口气,像是出了大事儿。”家仆一溜全说了,然后点头哈腰的站着,等待着欧和青的反应。

“下去吧。”欧和青掏出一块银洋给家仆。

“大老爷长命百岁。”家仆笑眯眯的离开了,心里却在想这个大老爷不会要去了吧,这可是个稀罕事儿。

爪哇流通货币是爪哇盾,可在泗水这类爪哇华人聚居数量很大的城市,银洋也是主要的货币之一,当然还有荷兰盾、英镑,美元法郎马克在这里使用率并不高。而在首都巴达维亚,每日的银洋和爪哇盾的兑换量也是非常惊人的。欧和青打赏家仆出手就是一块银洋,也可以看出他心思的一点端倪。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欧和青望着天边露出的一缕晚霞,轻声自语。

然后,他从西装背心的口袋里掏出烟斗,点燃。

过了一会儿,欧和青熄灭了烟斗,转身回了书房,并没有去参加家族会议。

欧和青知道,这个很急的家族会议要商量什么事,比任何人都清楚。

……

黄昏来临,泗水的街道在暮色下别有一番风情。

白色的衬衣领子敞开,微微起了点夜风,赵千感觉到了海的味道。

只有罗狼跟在身后,西裤衬衣的打扮,没穿这家伙几乎整日不离身的龙卫军司令制服。

“老板,我们去哪儿?”罗狼没有称呼赵千大帅。

“随便逛逛,整天一大堆人跟在你后面,你不烦?”赵千扔给他一支烟。

罗狼接住烟,放在高挺的鼻子前闻了闻,微笑道:“你知道我不抽烟。”

“抽一口试试,酒让人麻醉,烟让人清醒。”赵千自己点燃了支烟。

罗狼眼中轻轻一动,卷烟在指间灵活的转了一圈。

“酒啊,真不能喝多,这一下午喝的。”赵千按了按太阳穴,吐出口烟雾。

“可是老板的酒量很好,林家和周家那两个老爷子,可能要明天才醒了。”罗狼笑道,只要和赵千在一起,就可以看见这个冷漠得几乎与全世界无关的男人的笑容,虽然赵大帅常说你笑起来一点也不好看。

“对,哈哈。”赵千伸了个懒腰,衬衣下摆撩起……

罗狼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他看见了,一把金色大手枪就插在赵千的后腰。

“看见了?”赵千没有回头。

“你故意的。”罗狼眉间颤了一下。

“我没那么阴巴,纯属无意,如有雷同,纯属不幸。”赵千看向了街边一个卖河粉的摊子,“走,去吃一点。”

罗狼跟在赵千的身侧,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

“吃完去办事。”赵千虚起了眼睛,“我惹的祸,我自己摆平。”

罗狼轻轻哦了一声道:“你带上了我。”

“因为这是你的专业。”赵千嘴角翘起。

罗狼不再问,将手中的卷烟还给了赵千,“不用,我很清醒,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浪费。”赵千将烟卡在耳朵上,坐在了小木桌前,拍拍桌子,点了两碗炒河粉。摊主是华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点还在勤劳工作的,在泗水,只有这些流落异乡的中国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征服(三)

这是一场酒会,高雅的全西式的酒会,到场的人,几乎都是泗水的权贵,有洋人,有华人,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穿着晚礼服的爪哇人。

叮,红酒杯轻轻一碰,一个穿着西洋警察制服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在笑,可仍然看的出来他眉宇中的担忧。这个中年人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爪哇人,他正是苏波莫,出生在巴达维亚一个爪哇商人家庭。

“苏波莫,我的朋友。”一个高大的荷兰人走了过来,穿着燕尾礼服,身边还跟着一个贵气十足的妇人。

“哦,是范克尔先生。”苏波莫回头,看到来人,立刻躬身行礼。“您大驾光临,请代我向维勒.罗塞波姆总督大人问好。”

高大的荷兰人叫范克尔,四十岁,是爪哇总警司,一个小时以前才抵达泗水,是来视察工作的。荷兰在爪哇的殖民当局背后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但他们的殖民统治机构还是以荷兰派来的总督为首,一般有这样几个部门:警察官员,对殖民地日常次序管理;军队官员,进行武力统治、打压反抗,迄1899年为止,荷兰一共向爪哇全境输出军队四万人,军舰十艘;贸易经济官员,负责爪哇的经济建设以及资源经济掠夺;教育宗教官员,为了培植殖民文化方便管理;外交部门分部,主要是为扶持傀儡团体辅助殖民统治,尤其是地方政府。

范克尔又和苏波莫客套了几句,发现苏波莫情绪有些低落,便带着自己的妻子走到了另一边,和泗水市市长图亚金聊了起来,图亚金是荷兰殖民当局扶植的泗水地方傀儡政治团体的头目,原本是泗水当地的一个土著商人,靠着和华人做生意发家,结果成了泗水地方傀儡政府首脑后,却颁布了很多打压华人的政策,泗水爪哇土著如此嚣张,也和图亚金政府的对华高压政策有关,而图亚金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压华人,背后的荷兰人也脱不了干系。

到现在还没有喀洛的消息。苏波莫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德性,昨天晚上就没回家,可按照喀洛的生活习性,隔天的下午也应该回家呼呼大睡,睡到晚上再起来醉生梦死。这很不正常,苏波莫已经派了很多警察,到泗水各个出名的娱乐场所找过,甚至在街上戒严的泗水土著警察也帮着寻找他们的喀洛大少爷。

泗水的荷兰治安人员很少,大概也就两个宪兵队,他们和那些土著警察不同,他们直接受荷兰殖民当局指挥,主要是为了防止大规模的暴动,当暴动他们无法镇压时,这些荷兰宪兵就会配合殖民当局的军队,摇身一变成为军人。所以,苏波莫是没有权力调动这些宪兵的,荷兰宪兵的上司,是停泊在丹戎佩拉克港两艘荷兰军舰的指挥官范艾克塞尔中校。

这个时代的爪哇,原本的封建土著经济迅速瓦解,随着以荷兰为首的西方资本涌入,资本主义思潮也在爪哇一些有识之人中传播,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这里虽然还算平静,可时不时也会发生一些要求独立的运动,不过爪哇人似乎没什么血性,往往警察开几枪,死两个人,他们就退缩了,荷兰宪兵出动的时候都很少,更不要说军队了。

酒会继续进行,这种官方酒会,看不出谁是交际花,因为在场所有的女人打扮得都很高雅端庄,这场酒会准备了很久,目的就是为了欢迎范克尔总警司,规格很高,出席的也都是泗水大名鼎鼎的人物,男侍应都很英俊,女侍应都很漂亮,一看就是事先仔细甄选过的。

范克尔此次是带着妻子同行,这个四十岁的男人,是爪哇警界的头牌,出了名的爱老婆爱家庭,不过极少数了解范克尔的人都知道,荷兰总警司的确是不好女色,但却十分喜好一样东西,那就是钱。

而图亚金正是了解范克尔这一点,通过和华人做生意挣来的大笔金钱,打通了殖民当局的关系,被任命为泗水市市长。这其实是一桩婊子和嫖客之间的买卖,双方都有意,主要看价格合不合适,只不过范克尔充当了老鸨的角色。

苏波莫是图亚金的心腹,当然也顺理成章成为了泗水爪哇方面总警司,是图亚金欺压华人的头号帮凶,泗水傀儡政治团体的二号人物。虽然欧振洋、林海浩这些人也明白图亚金政府是荷兰人的傀儡,但他们从图亚金在泗水的对华政策就可以看出来,荷兰殖民当局正在暗中抑制建立在经济基础上不断发展壮大的华人世界。

荷兰人不在乎欺软怕硬的爪哇奴才,他们心里真正担心的,是还在沉睡的华人。

“那边有几个华人。”一个侍应生端着托盘站在墙角,一双很亮的眼睛到处打量。

他身边也站着个侍应生,比他高了半个头,身材同样修长,但皮肤要白一些,看这个侍应生的样子是个混血儿,不过在泗水有混血儿从事服务行业并不奇怪,因为一些荷兰水兵总是有上岸喝醉的时候,另外还有一些从欧洲来淘金的家伙,钱没赚着,却留下了种……

泗水是一个开放的城市,是仅此于首都巴达维亚的第二大城市,实际上,丹戎佩拉克港的日吞吐量在南洋首屈一指,除去政治因素不说,单凭经济实力,泗水已经超过了巴达维亚,而巴达维亚之所以被称为第一,是因为荷兰总督维勒.罗塞波姆在那里。

“过去听听。”矮一点的侍应生嘴角挂上了笑意,端着托盘走过去,一声不吭的站在几个华人身边。

而另一个混血儿侍应生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脸上同样挂着微笑,虽然眼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冷漠。

“和忠侄儿啊,欧家出什么事情了吗,欧老爷子为什么不来?我们可都是等着他老人家的啊。”一个穿着西装的胖子满脸堆笑。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露出了微笑,从刚来的那个侍应生托盘上拿了一杯红酒,喝了一口又放回托盘,拿起托盘上的毛巾擦了擦嘴,就是不说话。

几个人看男子不说话,好像有点急了,那个胖子又说:“和忠侄儿,难道老爷子他,他身体不适吗?”

此话一出,其余几个人纷纷表示关心。

“各位。”男子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父亲他没事,不过欧家生意上出了点问题,现在正在开会,可父亲知道各位必会来参加这个酒会,所以会议途中便派我前来。嗯,一来范克尔先生远道而来,作为南华商联会长,父亲就算不自己亲来,也要派我前来,呵呵,本来这样重要的场合轮不到和忠的,可我几个哥哥都没空,只有和忠来滥竽充数一下了。”

“哪有哪有。”几人纷纷客套。

“二来嘛……”欧和忠望着几个人,“关于各位的要求,欧家还需要考虑一下,泗水的情况各位也知道,海那边的情况相信各位比我更清楚,南洋侨民从来都没有地位,我们始终是被压迫的一方。”

“和忠侄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胖子似乎有点急了,脑门子上出了汗,“陈先生从日本远道而来,正是为了我们啊。”

“刘叔叔,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欧和忠脸上出现了一抹冷淡的笑容,“海那边的人哪一次来都说是为我们,可最终结果呢?刘叔叔,你们刘家也是商联一员,这样的事情还见的少了?”

姓刘的胖子哑口无言,而他旁边的人则咳嗽了一声,从那侍应生手中的托盘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道:“欧先生,在下姓陈,名少白,此次奉孙先生之命从东洋而来,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他顿了一下,“为了中国的未来。”

噗。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几人都转过头,望着那个笑出声的侍应生,叫陈少白的英俊男子更是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四十章 征服(四)

1897年从日本去台湾建立兴中会分会,1899年奉命回香港创办《中国日报》,陈少白,这个和孙文、杨鹤龄、尢列一起被清政府称为“四大寇”的人物,来泗水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赵大帅做什么,兴中会就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鼻子痒。”那个侍应生笑着。

“你站这里干什么?偷听我们说话?”陈少白目光落在那侍应生脸上,蓦地心里微微一颤,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侍应生的眼睛。“你到底是谁?”陈少白不由问。

“端盘子的。”侍应生迎上了陈少白的目光。

一瞬间,陈少白竟然把目光移开了。

欧和忠没有说话,一直皱着眉打量那侍应生,姓刘的胖子则满面怒容的道:“不懂规矩,这种地方是你能笑的么!”

那侍应生不搭腔了,就把陈少白望着,眉间轻轻皱起,嘴角还挂着笑。

“还不走开!”陈少白带着的几个兴中会会员喝斥道。

那侍应生吸了吸鼻子,端着盘子离开了,走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陈少白。

看到那侍应生走远,陈少白稳定了情绪,继续和欧和忠说了起来,不过好像经过刚才的小插曲,欧和忠明显有点敷衍,眼光到处游离,就像在找什么。

酒会继续进行,进行到中间时,乐队演奏起了迎宾曲,欢快的乐曲声中,范克尔走上了高台,为这场欢迎他的酒会致辞。

范克尔的讲话让台下的人掌声一片,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听没听,反正这里荷兰人最大,就要鼓掌,而且要热烈的鼓掌。

然后,泗水市市长图亚金也讲了几句,最后是主办这场就会的东道主泗水总警司苏波莫。

台上的苏波莫有点强颜欢笑,不过他还是向爪哇总警司、他的最高上司范克尔表达了由衷的欢迎和敬意。

听着苏波莫的奉承,台下的范克尔频频举杯向参加酒会的人致意。

呯!

一颗子弹不知道从哪里飞出,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极速的气场,然后钻进了苏波莫的前额。

太快了,太突然了,甚至于中枪的苏波莫脸上还保持着笑容!

血,在眨眼之后飙了出来,洒在雕花大理石地板上。苏波莫仰天而倒,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欢快的气氛骤然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咣当,哗啦,杯子盘子碎了一地,一个男人跳上了桌子,柔顺的暗金色的头发扬起。

砰!呯!呯!呯!呯!呯!

连续六枪,没有目标,就是朝人群里射击!

冷漠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即使那张脸俊美得就像一尘不染的极地白雪,而且,他的身上,还穿着侍应生的衣服。

人群中有人倒下了,血溅到了周围人身上,人们终于惊醒,女人开始尖叫,男人开始吼叫,最多的动作,还是恐惧的到处乱跑。

陈少白愣了,欧和忠愣了,范克尔愣了,一群人慌忙冲了过来,将范克尔团团围住。

“欧先生,小心!”陈少白立刻反应过来,带着兴中会会员将欧和忠和姓刘的胖子保护起来。

枪声响了,保护范克尔的警卫人员朝着站在桌上的男人开枪。

可那个男人就像早有反应一样,身体向后一倒,向后翻去,将桌子带着竖起,挡住了子弹。

这个开枪的男人,正是罗狼,他深深吸了口气,迅速换上弹夹,双手握住M96自动手枪,向另一边鱼跃而出。

又是一阵枪声,罗狼在地上翻滚一圈,躲过了,直起身,单膝跪地开枪。七发连射,三个警卫人员中枪倒地。

警卫人员有点慌了,急忙还击,可罗狼的身手太敏捷了,充分利用了各种东西当掩体,就是打不中他。

“上!上!他的子弹要打完了,抓活的!”图亚金怒不可遏,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这种地方开枪杀人,还是一个人!

哪里来的狂徒,如此胆大包天!这件事情太可怕了,竟然有人冒充侍应混进了这种规格的酒会,苏波莫死了,要是下一次,这些人要杀自己怎么办!图亚金浑身发抖,他一定要将刺杀苏波莫的凶手活捉,找出幕后指使!

范克尔倒是平静多了,挡在妻子前面,冷冷的看着一切。

警卫人员朝罗狼冲去,罗狼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几步跨了过去,呲的一声割断了一个警卫人员的喉咙。

罗狼和警卫人员近身搏斗起来,那把锋利的匕首就像狼的利牙,每一次挥舞,都会带出殷红的色彩。

“好厉害。”欧和忠心里感叹了一句。以他的眼光,已经看出来那个冒充侍应生的混血男人的目的就是苏波莫,至于对人群开枪,是在找逃脱的机会,可惜这种酒会的警卫人员也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反应很快。

突然,欧和忠眼神僵住了。

他看到了……

图亚金仰天倒下。好快,几乎和枪响同时发生!

不!欧和忠惊呆了!那个男人不是为了逃走,他的目的,是为了吸引警卫人员的注意力,因为这些人的目的还没达到,除了苏波莫,还有图亚金!

砰!砰!砰!砰!砰!呯!

六声枪响就像流萤与花火的缠绵。

不是带走温度,是带来生命流逝的艺术。

只见一个同样穿着侍应生衣服的男人从阴暗的角落中走出,手上一把金色大手枪是那样华丽。

欧和忠认出了他,因为那双很亮的就像狼一样的眼睛!

是刚才听自己说话的那个侍应生!欧和忠心里震颤了,嘴唇微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陈少白显然也认出了这个人,双眉紧皱,脸色铁青。

这个人是谁?不用问了。

赵千高高跃起,直接跳过了一张桌子,落地的瞬间,猛然转身!

什么!?欧和忠的眼眶剧烈颤抖起来,不止他,陈少白,刘胖子,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恐惧感震撼了!

这个男人,这个凶狠的男人,枪口对准的方向,竟然是范克尔!

砰!

赵千开了第七枪,金色沙鹰弹匣里的最后一颗子弹。

噗!

血溅在了范克尔脸上,范克尔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抖,身边一个泗水官员倒下了,不是自己……

一切太快了,真的太快了,时机把握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这两个亡命徒之间的配合,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谁也想不到,赵大帅和罗司令干的这惊天案子,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

这就是本能,在杀戮和鲜血面前,顶尖高手的本能!

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很多人。警察赶来了,他们已经很快了,可杀手更快,所以苏波莫和图亚金还是死了。

赵千将金色沙鹰插回后腰,冲到罗狼那边,抄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子,直接将一个警卫人员砸翻,接着手上的狼型战斗刀一翻,插进另一个人的喉咙。

“走!”赵千大喊。

罗狼没有犹豫,杀了一个警卫人员后,闪身躲过了攻击,朝窗户跑去。

几个警卫人员慌忙掏枪,装着子弹,一切太突然,苏波莫和图亚金都死了,杀手又太厉害,这些人其实已经胆怯了,从他们慌乱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

赵千也朝窗户跑去,就在要追上罗狼时,猛地回头,手上多出了一个东西……

锵,一个金属环扣飞向了空中。

轰!

马尔斯手雷的爆炸声和尖叫声混成一团。

接着,哐当,玻璃碎裂的声音中,两个身影破窗而出。

第二百四十一章 征服(五)

破碎的窗户外,是深蓝色的夜空。这典雅的落地窗,刺绣窗帘上还沾着血迹,里面的情景,是一片血色的狼籍。

泗水警察冲了进来,叽里呱啦的说着泗水土话,范克尔铁青着脸,也不知是震怒还是害怕。

身边是那个死掉的爪哇人官员,被那个男人最后一枪击杀的家伙。

他要干什么?范克尔心中起伏不停。打偏了?不可能。从那个男人击杀图亚金的枪法来看,这个可能小之又小。

那他朝我开枪的目的是什么?范克尔有点想不通了。这两个人胆子太大了,身手也太好了,杀苏波莫突然袭击,杀图亚金又配合得那样天衣无缝,他们是受人指使,还是为钱卖命?不行,这个问题一定要搞清楚,这两个人一定要抓出来,范克尔转头看了一些脸色煞白的妻子,心底深处竟产生了一丝不安……

“范克尔长官,您没事吧?”一个穿着橙色和白色相间制服的荷兰人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

范克尔认得这个人,泗水宪兵队队长臣登。“你们也来了?”

“是的,范克尔长官。”臣登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我的上帝,这真是两个人干出来的吗?”他看到了被抬出去的尸体,小声问范克尔:“爪哇人死了?”

“对,被那两个华人杀的。”范克尔看着臣登,“他们的特征很好记,一个是混血儿,很英俊,暗金色头发,一个长着一双狼的眼睛。”

“华人?狼的眼睛?”臣登不禁愣了一下。

范克尔点点头,神情愈加阴沉,开口道:“臣登队长,你暂时接管泗水的安全工作,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泗水全城戒严,港口、交通要道,所有出口都要严密封锁,我绝不能让这两个人逃走!你们宪兵队必须全力参与封锁任务,那些爪哇人有多没用你是知道的。”

“是。”臣登也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立刻执行去了。

欧和忠还在出神,陈少白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刘胖子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几个兴中会会员眼神中还有惊魂未定的感觉。

“先生们,请离开,我们要封锁现场了。”一个荷兰宪兵走过来说。

欧和忠颤了颤,看了陈少白一眼,陈少白点点头,几人离开了。

出了这幢豪宅,街边的路灯下,停着一辆欧式密封马车,很是华贵。车夫坐在前面,昏黄的灯光下,渔夫帽遮住了脸。

“陈先生,刘叔叔,和忠告辞。”欧和忠抱拳。

警察一波波的从豪宅涌出,在四周搜索着,离马车几米远的地方就有几个警察,他们正准备过来,一个荷兰宪兵走过来对他们说了几句,然后笑着望了欧和忠一眼。

欧和忠也点头笑笑,这个荷兰宪兵小队长他认识,是欧家一间珠宝行的常客,经常受到优惠,所以也特别照顾欧和忠,对那几个爪哇警察说欧和忠是酒会贵宾,他的马车不需要检查。

“陈先生?”陈少白像是没有听到,依然在想什么,欧和忠忍不住又提醒了他,欧和忠现在心里很急,欧家还在开家族会议,这里又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实在有太多东西需要弄清楚。欧和忠真的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从那个男人到泗水开始,短短几天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流了那么多血。

“哦,欧先生。”陈少白顿了顿,露出笑容,“请您上车,在下向欧先生提的事情,还望欧先生仔细考虑。”

“会的,陈先生也小心。”欧和忠望了望那些热锅蚂蚁一样的警察,压低了声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荷兰人要介入了,接下来的几天,泗水都不会安宁,全城戒严是肯定的,我想,陈先生在这段日子最好不要外出。”

陈少白望了一眼那姓刘的胖子,朝欧和忠笑道:“多谢欧先生关心,我们住在刘老板家里。”

“好,各位保重。”欧和忠上车了。车夫抬起头,推了推帽檐,手臂一甩,四匹马同时迈开蹄子,车子开动的很快,没两分钟就消失在了街的转角。

“陈先生,我们也回去?”刘胖子道。他叫刘德先,刘家是泗水的华人大家族,刘德先正是刘家家长,南华商联原本的四大家族是没有罗家的,是欧家、林家、周家、刘家,后来由于罗必顺的爷爷是个人物,罗家崛起的很快,现在的财力已经超过刘家,位居南华商联第四。

刘家和泗水的傀儡政治团体走得很近,所以才会被这个酒会邀请,给巴达维亚来的荷兰高官做做样子,毕竟泗水是爪哇华人最多的城市,如此规模的酒会一个华人代表都没有也说不过去,于是苏波莫邀请了欧家和刘家,欧家被邀请是因为欧家是泗水华人家族之首,又和荷兰人关系很好,从刚才欧和忠的马车不必被检查就看得出来。

“刘老板,你支持我兴中会,孙先生必不会忘记,待革命成功之后……”陈少白看着刘德先,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陈先生,我懂,不知陈先生何意?”刘德先有点纳闷,不懂为什么陈少白会突然说这个,他支持兴中会,不就图这个么,台面下的事情,拿出来说干嘛?

“请刘先生找一条船,送我们回香港。”陈少白低声道。

“回香港?那商联的事情?”刘德先愣了。

“有刘先生的保证,少白也算没有白来。”陈少白朝刘德先拱拱手,“今夜之事,少白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直到刚才,才突然明白过来。”

“明白什么?”刘德先忙问。

陈少白目光闪烁着:“那个人来了,所以,我们要走了。”

“谁?”刘德先更晕乎了。

“前几天我得到了消息,说两艘美国武装商船在港口靠岸,我们的人去看过,发现两艘武装商船虽挂着美国国旗,可船员水手全是中国人,看他们的装束,更像是海军。我当时就很奇怪,但那商船守护很严密,我们的人几乎不能靠近,直到刚才,苏波莫和图亚金被杀死,还是在这样的场合,刘先生,你能想到什么么?”陈少白深深呼吸着。

刘德先不是蠢货,立刻反应过来,“难道,有人要把泗水搞乱?”

陈少白缓缓道:“香港,北京,四川,现在是泗水,那个人到哪里,哪里就是鲜血淋漓天下大乱,我经常听孙先生说起这个人,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刘德先想问却被陈少白打断,“刘先生,无需再问了,这个人,是我们必须拉拢的,而且他也不会允许别人和他争。”陈少白笑了笑,“你可曾听过狼把到嘴的食物让人的?如果我们再留在这里,下一个倒霉的,就该是我们了。”

刘德先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陈少白居然知道酒会这件事是谁做的,而且看陈少白的样子,也绝不是在开玩笑。

“陈先生准备何时动身?”刘德先稳定了情绪。

“越快越好。”陈少白的笑容消失了。

“好吧。”刘德先点点头。然后招招手,两辆马车开了过来。

几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开动。

是你么?陈少白拉开了马车的窗帘,望着街灯的光圈,点点的光,让街边的欧式建筑显得静懿而优雅。

陈少白想起了那双很亮的眼睛。这件事,我必要向孙先生好好汇报,大事在即,这个人绝不能成为不安定因素。陈少白拉起了窗帘,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

……

阿勇伯怎么了?今天车开得这么稳?速度怎么这么快?

欧和忠觉得有点不对了,尽管心思还不平静,仍然拉开马车车窗,把头伸出去喊:“阿勇伯,慢一点。”

车夫阿勇伯没说话,车速仍然没有降下来。

“这老头喝醉了?”欧和忠嘀咕一句,无奈车速很快,四匹马跑得跟飞一样,只得把头缩了回来,自语道:“那两个人跑到哪里去了,从二楼跳下来,再怎么也会受点伤吧,我看有一个好像中枪了,警察到处搜捕,应该很快就会被抓到,不过苏波莫和图亚金今天晚上一起身亡,这件事太严重了,必须赶快向爹汇报。”

说到这里,欧和忠也不在意车速的反常了,心想阿勇伯跟了爹那么多年,大小的事情也见过不少,也是急着回去吧。

不过,开车技术好了很多,难道这老头平时都在偷懒?

欧和忠想着,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

突然,后颈处一阵冰凉,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欧和忠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发抖。

第二百四十二章 征服(六)

马车在疾驰,马蹄声在夜的街道上如此清晰。车夫的渔夫帽飞起了,暗金色的头发就算在夜色中也看得清。

“阿,阿勇伯呢?”欧和忠颤抖着。

没有人回答,漆黑的后座只有两点荧光,就像黑夜中的捕食的狼。

滴答……

一点温热落进欧和忠的领口,欧和忠浑身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血?

欧和忠不敢再问,不敢动,不敢回头,不敢做任何动作,只能僵硬的坐着,他知道,顶在自己后颈的是什么东西。

嘶,健马长叫一声,马车停在了街边,一盏暗淡的路灯散落着微光,在马车顶篷的金属上流动。

呼,身后传来了出气的声音,一点火光燃起,然后是飘落的烟灰。

“转过来。”

欧和忠颤了一下,后颈的枪口没有了。

是他,那个杀掉图亚金的男人,阿勇伯就躺在他脚下,人事不省。

“第一次见面,就坐了你的车。”那个男人笑了,可以依稀看到从他面前腾起的青烟。“自我介绍一下吧?”那个男人虚起了眼睛,仿佛黑暗中的荧光刹那消失。

“你,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欧和忠突然感觉脑子里很沉。

“详细点。”一个奇怪的金属打火机在那个男人手中甩来甩去,盖子开合的锵锵声让欧和忠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甚至有种这个男人下一秒钟就会开枪的感觉。

压力太大,欧和忠顶不住了,老老实实的全说了。

“喂。”赵千的目光落在欧和忠脸上,“想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混进酒会的?”

欧和忠僵硬的点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这样。

“钱。”赵千笑了,“钱可以收买侍应生的主管,也可以收买苏波莫和图亚金的命。很贵呀,还好投资的人收到了回报。”

“什么?”欧和忠有点不懂了。

“他们不是死了么?”赵千看着欧和忠,“你难道不懂什么叫需求和代价?有人付了钱,我就要满足他们的要求。”

“谁?”欧和忠刚问了一个字就明白了,眼神剧烈的波动着。

“你们呢?”赵千又点燃了支烟。欧和忠看到了,那染红的袖口。他受伤了,欧和忠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我们什么?”他问,明知故问。

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动作快得让欧和忠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别考验我的耐性,考验我耐性的人都死了。”赵千的鼻翼轻轻抽动着,“我的神经容易衰弱,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嚓,轻轻一声,欧和忠听到了赵千手指触摸扳机的声音,冷汗从鼻尖滑落,他看到了,那只握枪的手还在流血。

……

林润泽推开了书房门,却看到林海浩站在落地窗前,神情严峻。

“爹。”林润泽走了过去。

“润泽,一切都办好了么?”林海浩眉头深锁。

“办好了,只是爹,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大帅要以身涉险。”林润泽道。

林海浩叹了口气道:“因为他告诉我,这件事只有他做的到。赵大帅,真是一个看不透的人,他对我说,只需要一个晚上……”

林润泽吃了一惊,“爹,如果?”

林海浩猛地低吼:“没有如果!”

“爹?”林润泽被吓住了。

林海浩沉默了几秒钟道:“润泽,林家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止林家,周家,罗家,都没有退路了。”冷哼一声,“我想,罗正轩那个老狐狸也不想下船,润泽,你明白,这次事情,谁赚得最多。”

林润泽没有说话,眼神闪烁着。

林海浩接着道:“赵青山这个人太狠,不给对手留退路,甚至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留退路,他就像一个亡命的赌徒,决不允许到手的利益离开。润泽,林家已经上了他的船,想下来都不行,如果我们要下船,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我想你很清楚。”

林润泽又是一惊,“爹,万一……”

“闭嘴!”林海浩动怒了,“他不会失败的,一个人不给自己留退路只有两种原因,第一,他的神经不正常,第二,他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赵青山就是第二种人,润泽,我告诉你一件事吧,那时赵青山是从旧金山直接回北京的,几乎将北京城弄得大乱,甚至差一点就能取代袁世凯成为满清权臣,你知道么,他是不想走弯路,这不是急功近利,而是他相信自己能做到。而事实是,他虽然失败,却死而不僵,公然叛乱,清廷却拿他无可奈何,润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林润泽看着林海浩,等待着林海浩说出答案。

林海浩深深吸了口气,“狼的眼光,狼的利牙,狼的凶狠,狼的冷血。天下人都说赵青山所到之处尽是鲜血,亡命凶恶,可为什么他还是照样扎在四川,甚至已有国中之国之势?因为他有眼光,看得到大势在哪儿,抓得住对手的弱点,然后用最直接的方法将对手扑杀,这就是猎食的狼,最可怕的狼。”

林润泽道:“原来这就是爹不动声色的原因。”

林海浩道:“今天我们在罗家做了场戏,假装进了罗正轩设的局,那个老狐狸一定想不到,我们早就知道赵青山来了泗水,知道査猜要血洗罗家,我们以身犯险,就是为了能亲眼证实赵青山的实力。而今晚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都将是我们林家下一步行动的理由,是全力支持赵青山,还是想办法全身而退,润泽,我这么做的理由,无须再解释了吧?”

林润泽恍然大悟:“爹,我明白了,如赵青山成功,林家从此和他同坐一条船,如赵青山失败,这也是我们林家脱离的好机会!”

林海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点头。窗外,夜色更浓了。

……

马车内。

赵千扣动了扳机。

马车外。

罗狼眼神轻轻一颤。

空枪。

欧和忠整个人都软了,差点晕倒。

“带我去欧家。”赵千收起了枪,“不要问理由,不然一下次你就不止听到扣扳机的声音了。”

欧和忠面色卡白的点点头。

罗狼抖了抖缰绳,马车开动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华芝兰区的欧家大宅门口。

一队爪哇警察正在附近巡逻,带头的是个荷兰宪兵。

欧和忠伸出头,朝那个荷兰宪兵笑着说了几句。荷兰宪兵会意,带着那些土著警察走远了一些。

欧家大宅的门开了,马车行驶了进去。

门关上的同时,赵千收起了顶在欧和忠后脑的枪。

第二百四十三章 征服(七)

“天地正气。”

大堂中,一个香炉烟雾缭绕,纯金的狮子立于牌匾两侧,赵千看着匾上的四个字,嘴角浅笑。

“为什么放了欧和忠?”罗狼在身后皱起眉头。

“我不是来了吗?”赵千拉紧了左臂的布条,血慢慢浸透。那是枪伤,在飞出窗户时受的枪伤。

罗狼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的伤?”

“没什么。”赵千转头看着他,“这不是你想问的问题吧,我相信你这样的人,不会因为我这点伤大惊小怪。”

罗狼眼神一闪,眉间轻轻颤了一下。

“是林海浩。”赵千笑了,“还记得林家酒席中,林海浩陪我出去了一会吗?”

“你说鱼翅吃多了肚子疼。”罗狼想起来了,眼神又是一闪,“难道?”

“我和他安排了这一切。”赵千指了指眼睛,“林海浩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所以他以为我没有看出来。”

“看出什么?”罗狼问。

“林家父子在演戏。”赵千盯着罗狼的脸,“你不觉得,林家那么丰盛的一顿酒席,安排的太快了吗?据我所知,光是那鱼翅双头鲍,就需要弄很久,我让蒋辉派人保护林润泽的时候,就看出了点苗头,那个时候,林海浩朝林润泽使了个眼色。呵,不要以为我看不见,我这种人,以前就是靠眼神吃饭的。”

“所以呢?”罗狼皱起眉头。

赵千笑道:“所以我满足他,他要看我有多大能耐,我就让他看。于是,在林家买通了酒会的侍应生主管后,我们轻而易举的混进了酒会。罗狼啊,混进去简单,但要杀掉苏波莫和图亚金,就只有我和你做的到了,其它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原来这就是大帅只带我去的原因。”罗狼道。

赵千微微点头,“高难度的任务当然要高手去做,反正我是高手,我有这个自信。”顿了顿,“南华商联这几家子,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欧家和荷兰人走得最近,林海浩是只老狐狸,周家是墙头草,在我看来,现在也只有罗家是真心支持我。嗯,复杂啊,头都痛了,和商人打交道就是麻烦。”

“大帅,你的伤口又流血了,伤到骨头了没?”罗狼眼中的关切没有藏好。

“我手贱。”赵千一只手拿出根烟叼在嘴上,“明明那颗子弹打的是你,我还要伸手推你一下……喂,没眼力见是不是?”

罗狼心里一颤,原来是这样,是说自己在跳出窗户的时候被推了一下,当时情况发生的太快也没注意。

你是这样受的伤,原本受伤的应该是我。罗狼眼中流过一缕光泽,走了过去,帮赵千点燃了烟。

“不想发表点感慨?”赵千笑着抽了口烟。

罗狼摇摇头,看着赵千的眼睛。

“不要这样看我,我不会陪你去断臂山放羊,也不会和你去钓鱼,更不会和你搭帐篷。”赵千撇着嘴说。

“什么?”罗狼没搞懂。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欧家?”赵千换了话题。

罗狼道:“不是巧合么?你受了伤,我们躲进的马车正好是欧和忠的。”

“没错,可当我在酒会里听到欧和忠和那几个人说话后,这个巧合就不同了。”赵千虚起眼睛吐出口烟,“罗狼,有人来我和抢生意了,虽然那个人现在还在日本,但我有十足的理由相信,一切,已经不会照着原有的轨迹进行了。难怪林家要看我的实力,难怪这些商人摇摆不定,原来除了老子以外,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

罗狼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他不打算问了,他从来没有把什么事情都弄清楚的习惯,杀手的世界观,是永恒的冰冷和沉默。在罗狼心里,现在最担心的其实是大帅的伤势。

赵千冷笑一声,“老子不会等到明天,因为一旦第二天太阳升起,机会就有可能不在你的手中,就像老子今天一定要苏波莫死一样,这种事情,拖得越久越麻烦。图亚金是送的,和林海浩那种人打交道,就要慷慨一点,妈的。”

罗狼露出了微笑,今天一天都没听到大帅说脏话,还真有点不习惯,眨了眨眼睛,“大帅,除了这些,还很刺激,对吗?”

赵千大笑,“还是你了解我,对,刺激,非常刺激,老子血液里就好这口,没办法。”

脚步声响起了。在背后。

“来了。”赵千转过身。

“快走!”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根本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赵千心里一动。难道欧和忠想耍什么花样?难道自己没有震住他?难道他妈的赌输了?

“有人要杀你!”来人喘着气。

“你怎么知道?”赵千并不慌,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这是一个西式打扮的中年人,面目英俊。

“他,他们悄悄的包围了这里,还,还通知了荷兰人!”来人语气很急,但声音很小,生怕谁听见了一样。

“哦?欧和忠还真敢啊。”赵千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看来老子压错方向了。”盯着来人,“怎么?要把我交给荷兰人?”

来人点头,眼神还四处看,“先离开这里。”

“你不是说被包围了?你又是怎么进来的?”赵千手放在了后腰,罗狼则拔出了枪。

“等下再说,先用我当人质,马上冲出去,等宪兵和警察赶来,就再也走不掉了。”来人表情很紧张,“我叫欧和青,是欧家的长子!”

赵千心里一动。

……

“别动!那是大老爷!”

欧家的护卫们端着枪,神情异常紧张。

“退后。”赵千用枪指着欧和青,慢慢的前移。

“大哥,你怎么会在祠堂!”欧和忠在远处大叫,一群人围着他,看起来这家伙真的很怕赵千。

那是欧家的祠堂?赵千想起来了,刚才好像是看着香炉后放着几个牌位,不过没有注意。欧和忠,你还真聪明,祠堂平时没人来是吗,把老子骗到这儿,然后安排了这一出。

“今,今日欧静雅险些出事,我,我在祠堂拜祭,想请祖上赐福,四,四弟,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我怕……”欧和青结结巴巴的说着,像是害怕到了极点,仿佛平日里他就是一个低调的还有点懦弱的人。

“呔!大哥你真会挑时候!”欧和忠气急败坏的打断了欧和青的吱吱呜呜。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赶来。

“和忠,这是怎么回事?”老者面孔威严,白发白须。

“爹,本来……”欧和忠缩了下脖子,“可大哥偏偏在祠堂里。”

“是么?”老者正是欧家家长欧振洋,听到欧和忠这么说,看向了赵千三人。

赵千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就这样接触了……

“让他们走。”沉默中,欧振洋开口了。

“可是……爹,这个人很危险,就是他杀了苏波莫和图亚金,也差点杀了我!”欧和忠很激动,“说不定,今天的事情,都是……”

“住嘴!”欧振洋打断了欧和忠,目光骤然变得凌厉,“愚蠢的东西,你今日之举,恐怕要给我欧家带来一场灾难!”

第二百四十四章 征服(八)

众人让出了一条路。

赵千用枪指着欧和青,从那条路上经过。

“等等。”欧振洋开口。

赵千停住了,罗狼则举起了枪。

“请从后门走。”欧振洋道,“和青,你知道在哪儿。”

欧和青脸色煞白,“爹,救我,救我!”

“没出息的东西!只会为女人发疯!当初你从这个门走出去的时候怎么那么威风!”欧振洋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也忘了要对赵千说什么。

哦?还有这出?赵千望了一眼欧和忠。

“爹,不要动怒。”欧振洋身旁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开口说话了,他就是欧振洋的二儿子欧和良,欧和青的弟弟,欧家公认的下一任家长。

听到欧和良的声音,欧振洋定定神,压住了火气,对赵千说:“先生从前门走,必然遇上宪兵警察,小儿无知,还请先生在平安脱离后放他一条生路。”

赵千看着欧振洋,“放心,杀了他对我也没好处。”

“请。”欧振洋倒是很有气度。三个儿子欧和良、欧和贤、欧和忠站在他身后,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欧和忠,眼里都快要喷出火了。

赵千也不管,在欧和青的指引下,直接朝欧家后门走去,离开时还朝欧和忠笑了一下,欧和忠看到了这个笑容,更是愤怒,不过心底却流过了寒意,不由想起了马车里的一幕幕……

“爹,为何放他们走?”欧和良深深吸了口气。

“和青在他手上。”欧振洋望着赵千离开的方向,“都去我书房说话。”

……

书房内,欧振洋坐在书桌的椅子上,周围站了几个心腹仆人。欧家三兄弟站在桌前,气氛有些沉闷。

“和良,说话,我看你一直憋着。”欧振洋打破了沉闷。

“爹,您不觉得太巧了吗?”欧和良眼中闪烁着,“为什么大哥这个时候会出现在祠堂,平时除了祭祖,都没有人来的。”

欧和忠怒道:“就是,本来都可以擒住他们的,这两个人杀了苏波莫和图亚金,我们正好可以抓了他向范克尔先生示好,爹不是一直都说泗水应该是我们华人的地方么,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

欧和贤开口了:“四弟说的没错,我们和范克尔先生一直交好,他也没少从欧家拿好处,还有范艾克塞尔中校,只要我们交出这两个人,再做点工作,爹取代图亚金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荷兰人一直借图亚金打压我们华人,可凭借爹在泗水华人中的影响力,也不是没有机会。”

欧振洋看着三个儿子,眼中微微流过一丝光芒,“和青是你们的大哥,是我欧家的人。”

欧和良表情变了一下。欧和贤没有说话。

“大哥?当年他忤逆家门的时候难道爹忘了!阿公为了此事还大病一场,落下了病根!爹,我可不承认他是我大哥!”欧和忠毕竟是小儿子,又比欧和良和欧和贤年轻许多,自然是没他两个哥哥忍的住话,何况他阿公,也就是欧振洋的爹,欧家上一任家长,最宠爱的就是他。

“都闭嘴!”欧振洋动怒了,“和忠,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惹下大祸了!”

三人都愣了——惹下大祸?这从何说起?

欧振洋咳嗽了两声,仆人急忙过来伺候,老头子胸口起伏了好一阵才平静,缓缓道:“和青下午就派人来给我说了,欧静雅出了事,他想去祠堂为家人烧两柱香祈福……这么多年了,他也知道错了,平日他也不和你们争什么,就守着他的家,和青去祠堂,是我同意的,我看在他为静雅的那份心,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欧和良三人都不说话了,也不敢说话。

欧振洋接着道:“我之所以说和忠惹下大祸,是因为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们可知这两个人什么来路?哼,我告诉你们,如果今天这两个人在我欧家出事,我敢保证,明天欧家就会有一场血光之灾!”

众人都是一惊——血光之灾?

“赵青山。”欧振洋说了一个让众人更吃惊的名字。“若我猜的不错,这两个人,就是这个人的手下,他杀苏波莫和图亚金,便是林海浩的主意!”

“林海浩?他想干什么!”欧和良怒道。

欧振洋冷声道:“干什么?我想干什么,他就想干什么。”

欧和忠骂道:“就凭他林海浩?论影响力,论才学,论人脉,他林海浩凭什么和爹您争?他林家这些年一直在抢我欧家的生意,他林海浩还想当南洋的华人领袖不成?”

“四弟,你小看了他。”欧和良冷冷的道,“南洋岛屿,不是久居之地,华人家族虽在此发展多年,却始终在夹缝之中苦苦求存。林海浩的眼光远着呐,爹既说了那个人的名字,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个赵青山,在海那边可是大大的有名,手下兵强马壮,还打败了法国人,他此次来泗水,无非就是为了求财,林海浩和他,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这次赵青山派人杀了苏波莫和图亚金,虽说是在向林海浩表明诚意,展示实力,但其实是笔生意,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的很。”

欧振洋缓缓点头,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欧和贤道:“二哥说的没错。林海浩借赵青山之手出去苏波莫图亚金,接着就会一步一步瓦解泗水的爪哇土著势力……”

“不可能!”欧和忠打断了欧和贤,“二哥,你太抬举林海浩了,我欧家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林家凭什么!”

欧和贤叹了口气:“二弟,你就是这样冲动,爹常说,遇事要冷静思考。他林家做不到,难道赵青山也做不到么?他不是先灭了红溪帮、后派人除去了苏波莫图亚金么?今天我们举行了家族会议,我想爹心里早已有数。会上爹虽没明说,但种种迹象表明,今日发生这么多大事,全是出自赵青山之手,他为何如此做?正如大哥所说,赵青山为求财来泗水,他才不会管我们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怎样,反正与他无关,还不是谁出的钱多帮谁办事。”

“和贤,你的意思……是林海浩抢了先机?”欧振洋目光落在了欧和贤脸上。

“爹,我正是这个意思。”欧和贤道。

“和良,你怎么看?”欧振洋目光又落在欧和良脸上。

欧和良想了想道:“日前几个会党人士前来拜门,爹并未见他们,我想爹也是想要看看,那兴中会到底值不值得我们支持。今天四弟也去酒会见了他们,却看到了赵青山派手下杀人,我想,赵青山的手下厉不厉害,四弟最清楚。”

欧和忠插言:“高手中的高手,远非陈少白那些会党所比。”

“这就对了。”欧和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赵青山从四川而来,总不可能带上千军万马,他所带之人,肯定都是厉害的高手,而且死忠于他。他比兴中会厉害是没错,可不见得林家就占了先手。”

“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支持兴中会了?”欧和忠忍不住问。

“不是,兴中会以后怎样我不敢断言,可就现在的情形看,他们所做之事远不如赵青山的雷霆手段。”欧和良摇摇手,“他们来泗水同样是为了钱,可结果如何?他们来的日子比赵青山长多了,却只有以刘家为首的一些小家族支持他们。相较之下,赵青山只用了短短几天,就得到了林家的支持。那罗家不必说了,罗正轩做梦都想回海那边发展,我听说罗家的小儿子就在赵青山手下当军官,我想就算赵青山什么都不做,他也会贴上去。周家你我都了解,长年在我们和林家间左右逢源,哪边强周耀祖就会靠向哪边。依我看,赵青山现在一定得到苏波莫和图亚金被杀的消息,现在一定在林家和林海浩计划下一步怎么做,明显,林家已和赵青山走到了一起,压过了我们欧家,周家想不靠过去都难。”

听了欧和良的分析,欧振洋点了点头开口:“不支持兴中会,我们又当如何?现在转过去支持赵青山?林家已占了先手,和忠又一时冲动险些将他的手下交给荷兰人,我们现在过去,会不会受林家的摆布,成为林海浩的棋子?”

“非也,爹,您和林海浩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将他压着,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取代您在南洋华人中的地位。”欧和良压低了声音,“爹,你可听过一句话?”

“讲。”欧振洋说。

“不是猛龙不过江。”欧和良看着欧振洋。

“你是说赵青山是条猛龙?”欧振洋一震。

“还有后半句。”欧和良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强龙不压地头蛇。”

欧振洋站了起来,欧和贤和欧和忠也惊讶的望着欧和良。

“我刚说了,赵青山虽是条猛龙,泗水却不是他的地盘,他的身后,也没有千军万马。”欧和良一字一句的说:“我们亦有我们的优势,只要好好计划,赵青山,便会龙困浅滩。”

“龙困浅滩……”欧振洋撑着桌子,喃喃念着这个词。

欧和良不说话了,欧和贤、欧和忠也不说话了,一时间,书房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见。

良久,欧振洋长长出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点着头道:“好,好,好个龙困浅滩,他林海浩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林老头子想借赵青山压在我头上,我就让这个赵青山龙困浅滩!”

第二百四十五章 征服(九)

穆林街,一幢老宅。

夜已深,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沉睡了,血从衬衣袖口中滴落,缓缓的。

罗狼站在身后,还有欧和青。

“怎样了?”罗狼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赵千摇摇头,望了望周围,问欧和青:“这是你的房子?”

欧和青道:“多年前住过,时不时还会回来看看。”

“什么感觉?”赵千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欧和青却眼中一闪:“为了心中所爱,吃些苦也没什么。”

“可我觉得你不像这种人。”赵千脱掉了衬衣,左臂上一道口子还没有止住血。

欧和青没说话,罗狼撕烂了自己的衬衣,用布条给赵千包扎。

疼痛传来,赵千点燃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罗狼抬起头,赵千看了他一眼,笑道:“继续,不要管我。”

罗狼将布条缠在赵千左臂,用力扎紧。赵千咬着烟嘴,眉头皱在一起。罗狼直起身,赵千朝他使了个眼色,罗狼会意,拔出枪,对准了欧和青。

欧和青大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很意外?”赵千看着他,“利用完了,就该消失了,死人是最安全的。”

呯,罗狼开枪了。子弹从耳畔擦过,欧和青跌坐在地。

欧和青慢慢站起来,深深呼吸了一下,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谁。”

“哦?”赵千笑了,“我是谁?”

“你就是赵青山。”欧和青倒也不怕了,直接将赵大帅的名讳说了出来。

“有眼光,也有胆色。比欧家其它人聪明,这也难怪,以他们的思维方式,怎么会想到我会自己去杀人。”赵千笑道,“欧和青,我相信你出现在祠堂是巧合,不过巧合的背后总有想法,你没有逃跑,反而帮我,如果没有目的,我就是傻子。”蓦地,笑容消失了,赵千盯着欧和青,目光比刀子还锐利,“我要听实话,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

欧和青心里一颤。

……

天蒙蒙亮了,赵千没有睡,光着膀子坐在欧和青的老宅院子里的石阶上出神。

“大帅,休息一下吧。”罗狼赤着上身站在后面,胸膛上的龙刺青在夜色中也那样的明显。

“睡不着。”赵千抬头望了望天,“这种时候,怎么睡得着。”

“大帅真相信了欧和青?”罗狼问。

赵千没有回答,身子向后靠了靠,右手撑着地面,背部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有点冷了。”

罗狼有点紧张,“是不是伤口发炎了?”

“好像是。”赵千出了口气,“头有点昏。不碍事。哈哈,罗狼,昏昏沉沉的,感觉挺舒服,一些事情想不清楚了,反而轻松自在。不要管我,就让我舒坦一会。”

罗狼沉默了,突然眼中波动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大帅腰间挂着一个荷包,像是女人用的,和那身古铜色的肌肉很不搭轧。

“人心啊。”赵千目光有点朦胧,“每个人都为了不同的目的活着,也不知到了最后,谁能成功,谁会失败,谁伤了谁,谁又负了谁。罗狼,告诉我句心里话,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好人?”

罗狼道:“这个问题很愚蠢,不像是大帅这样的人关心的。”

“那我就是坏人了。”赵千大笑,“对,赵青山要是好人,天下人恐怕都要笑掉大牙了!”

罗狼微笑,却没有再接话。

晨风微凉,院子里的两棵棕榈树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赵千将腰间的荷包解下,看着荷包上绣着的两句诗……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轻轻念了几遍,然后,将荷包收起,笑道:“我这样的人,也会伤感,可能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躺了下来,望着渐渐泛白的天空,“罗狼,你懂无奈吗?”

罗狼在赵千身边坐下,没有动静。

“是无奈,每个人都有无奈,都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忍耐,在我看来,会不会化解无奈,会不会忍耐,就是一个人慢慢成熟的标准。很悲哀对不对,我本来不是这种人的,可我却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枷锁,那个枷锁的名字,叫责任……”赵千闭上了眼睛。

“大帅,进去睡会吧。”罗狼目光轻轻波动着。

赵千没有睁眼,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感觉……麻木了,你懂的,当你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时,你却没有把他看成生命,只不过,是一具会走会跳会说的皮囊……都记不清了,我的手里到底有多少血,欠了多少命债,我是一定会下地狱的,不过不是现在,以后再还吧,上刀山下油锅都行,阎王老子说了算……你相信么,罗狼,我这种人,居然也会想念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这种适合说真话的时候……”

“我好像懂了,大帅说的无奈。”罗狼轻声道。

赵千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沉静,一切都变得沉静,老旧的宅院,像是在解读往昔。

过了一会儿,一缕阳光从天边透出,赵千睁开了眼睛,坐直身体,“罗狼,我相信欧和青,因为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罗狼问。

“责任。”赵千说。

“为什么不说无奈。”罗狼懂了。

“因为太阳还是要出来,第二天总会来,所以,感怀的时间结束了。”赵千站了起来,转身朝屋里走去。“挺不住了,去睡一会,林海浩来了叫我。”

“大帅怎知林海浩会来?”罗狼转头,望着赵千的背影。

“他是生意人。”赵千拐进了里屋。

“生意人……”罗狼转过头,靠在了门柱上,抱起手,暗金色的刘海轻轻垂下,“大帅,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

赵千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就被罗狼叫醒,因为林海浩果真来了,不止林海浩,还有龙卫军,蔡镇龙,罗必顺,邓忠。

看到大帅受伤,一众人都很惊慌,林海浩这个胖老头更是一直说“老朽有罪”。

揉着眼睛,身体感觉好些了,赵千问:“是不是欧和青派人通知你们的?”

林海浩率先开口:“是他偷偷派人来通知的。大帅好些了么?伤势要不要紧?外面虽已戒严,可我林家还是有办法的,大帅不必在这里养伤。”

赵千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有办法,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了。邓忠,扶我起来。”

邓忠立刻过去,蒋辉也立刻去帮忙,赵千的确是撑不住了,下床的脚步偏偏倒倒的。

蔡镇龙见状,布满血丝的眼中似要烧起火来,冷森道:“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二弟万水千山来此,就是为了受伤的?不要把我惹火了,不然我才不管你们什么欧家林家!”

听到这个南洋凶名昭著的海盗头子撂狠话,林海浩立刻就慌了,身旁的林润泽忙道:“蔡将军息怒,大帅受伤实属意外,我林家也不知情啊。”

“不知情?”蔡镇龙冷冷的看着林润泽,“你当我蔡镇龙是傻子?”

林润泽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的就要解释。

“好了,大哥,的确是意外。”赵千摆摆手,“让我安静一会,头疼死了,回港口,上船。”

两个小时后,赵千被众人护送回了海疆号,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两个小队土著警察,在龙卫军面前就是浮云。

直到傍晚,赵千才醒来,睁眼就看到床边挂着点滴瓶。

“医生!医生!大帅醒了!快!”邓忠那小子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很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杂乱的很,还能听见蔡镇龙、罗必顺这些人的声音,无一例外都在催促医生快点。

赵千这才想起来,刚回海疆号自己就晕倒了,此时,夕阳的光透过船舱的窗户照到床前,已经是黄昏了么,手臂传来隐隐的疼痛,吃力的坐起。

“邓忠,你他妈的还不快去扶大帅!”罗必顺大叫。

“医生,你去检查,如果我二弟出了什么事,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鱼。”蔡镇龙一把将医生推到床边。

医生是个洋人,此时已是一脑门子冷汗,战战兢兢的给赵大帅量起了体温。

“让她来。”赵千指着医生旁边正在发抖的女护理。

医生愣了一下,连忙叫那漂亮的女护理来给大帅先生测量体温。

赵千含着体温计,问金发碧眼的女护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头发很漂亮。”

“很,很多人。”女护理用英语回答,因为害怕还差点打翻了医用托盘。

“叫什么名字?哪国人?”赵千的右手已经放在了女护理的大腿上,哪怕手背上还插着针……

“佩蒂,美,美国人。”女护理抖得更厉害了。

“美国人在这开医院?什么时候来的?你皮肤真好,都没晒黑,哦,我都不敢看你眼睛了,真美丽,像是一首赞美夕阳的诗歌……”这个时候,赵大帅居然和这个叫佩蒂的漂亮女护理聊起来了……

一众人都愣了,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统统瞪大了眼睛。

“一切正常,大帅先生的身体很好,伤口也消肿,炎症也没了,再打几次点滴,好好休息,很快就能痊愈。”美国医生小心翼翼的将检查结果告诉了林海浩,生怕惹怒了那些军官,他叫汤姆斯,汉语说的不错,是林海浩的私人医生。

“谢谢,汤姆斯。”林海浩点头致谢。

“那么,请问我可以走了吗?”汤姆斯咽了口口水。

“恐怕你还要留在这里。”蔡镇龙说。

汤姆斯似乎特别怕这个红眼睛的穿着白色黑领军官服的男人,“好,好的,别担心,军官先生们,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

“都出去,我和林海浩先生有话说。”赵千突然放开了佩蒂的手,吓了这个美女护理一跳。

很快,众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林海浩。

赵千叼上支烟,就把林海浩看着。

林海浩心跳骤然加快,连忙过去帮赵千点燃了烟,可嘴上还在说大帅应该好好静养抽烟对伤口不好之类的话。

“别废话了。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赵千打断了林海浩。

林海浩浑身猛地一颤,后背一阵寒意陡然升腾而起。

第二百四十六章 征服(十)

直到深夜,林海浩离开了海疆号。他刚走,美国医生汤姆斯就去给赵千换药打针,丝毫不敢怠慢,蔡镇龙一直盯着他,搞得这个秃顶的胖洋人一看到那双红眼睛就心肝儿颤。

“大哥,不要紧张嘛,又不是什么大事。”赵千靠在床头板上,女护理佩蒂连忙垫了个枕头。

“不是大事?”蔡镇龙一直忍着的火气终于爆发了,“二弟,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赵千眼神一颤,望着蔡镇龙,不说话了。

蔡镇龙表情异常严肃,“二弟,我叫你二弟,只是我们拜过把子,你是大帅,是我蔡镇龙的大帅,是所有人的大帅。”

“哦。”赵千笑了笑,自己这个大哥要说什么不用猜都知道了。

“你在,青山陆军在,青山海军在,成都军政府在,我们都在。”蔡镇龙表情丝毫不见松动,“你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我们这群人,是被你拧在一起的,二弟,不要怪我多嘴,如你出了什么意外,所有一切将会一夕崩塌。”

“我明白。”赵千也不争辩,蔡镇龙说的很对,的确现在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

蔡镇龙接着说:“以后,危险的事情让我们去做,二弟,你记住,哪怕是死,大哥也要挡在你前面,我倒了,还有邓忠,还有罗必顺,还有左天和,还有罗狼赵小六他们……你说过最后一个倒下才算倒下,可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那最后一个倒下的,是你。”

赵千看着蔡镇龙,没有表情,没有语言,只是看着……

“你休息吧。”蔡镇龙转身离开。

“谢谢。”赵千突然说。

蔡镇龙停了一下,几秒钟后,重又迈开脚步。

门关上了。赵千望着舱门,眼神更加深邃。

“大帅先生,您身体真好,恢复的很快。”汤姆斯的声音传入耳朵。

“是么?”赵千用英语回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听您的口音,好像在旧金山住过。”汤姆斯收拾着纱布。

“你耳朵挺灵敏。”赵千笑了。

汤姆斯笑道:“我十岁以前都住在旧金山,后来父亲去了芝加哥一家钢铁厂,我就离开了旧金山。”汤姆斯盖上了医药箱,“那真是一座繁忙的城市,真怀念啊,我在老房子那条街上送牛奶的日子。”

“你是个技术很好的医生,抱歉,我的部下对待你很粗暴。”赵千活动了一下手臂。

“大帅先生,不能乱动,伤口刚刚缝合好。”汤姆斯惊叫。

“多久能拆线?”赵千皱起眉头。

看到赵千的表情,汤姆斯好像被吓了一下,忙道:“以您的身体素质,我看一个星期就可以了。”

“能不能早一点?”赵千望着汤姆斯。

汤姆斯浑身一颤,他似乎从那两道目光中读到了一种预兆。可他还是摇摇头,因为这是他的专业,他必须对病人负责,就算这个病人是个很可怕的人物也不行。

“你先离开吧。“赵千收回了目光,轻轻出了口气,“我已经和林海浩说了,你以后是我的私人医生,不过工资他付。”

“可,可是……”汤姆斯明显有点害怕,不愿意。

“工资双倍。另外,你还可以去我的城市开设一家更大更好的医院,资金也由林海浩出,你只需要提供技术和人才。”赵千道。

害怕没有了,汤姆斯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惊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这个拥有军舰、手下一大批军官的男人又不像在说谎……

汤姆斯最终选择了相信,美国人的特点就是不会放弃任何一次机遇,这些冒险家的后裔们天生就有赌徒的基因。

汤姆斯出去了,佩蒂留在船舱里照顾赵千,年轻漂亮的金发女护理觉得这个中国男人很有意思,一点也不像她见过的其它华人青年,特别是听到他对汤姆斯医生说的那些话以后,更是起了打猫心肠。

“你在想什么?”佩蒂顺着赵千的目光望去,那里是扇窗,有一缕淡淡的月光照进来。

“想你。”脱口而出。

“我就在这里呀。”佩蒂笑得很甜,坐在了赵千身边。

“可她在那里,很远很远。”赵千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佩蒂看入了神。“她是谁?”佩蒂忍不住问。

“一个我永远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的人。”赵千招招手,“坐过来一点。”

“嗯。”佩蒂靠近了一些。

赵千轻轻靠在佩蒂身上,“你知道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佩蒂摇头,柔软的金色发丝拂过脸颊,赵千闻到了香味,感觉很舒服。食指在佩蒂的背上轻轻画着,“有一首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与地,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佩蒂颤了一下,原本她是想勾引这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可这一瞬间,却有了心动的感觉。

“错了。”赵千手指在佩蒂背上画着,“最远的距离,是想忘不能忘。”

“你写的什么?”佩蒂感觉到了那是一个字,汉字。

赵千没有回答她,坐直了身体,然后慢慢躺下。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儿。”佩蒂给赵千盖上了被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迷人的脸蛋红红的。

赵千闭上了眼睛……

一阵叮咚的声音,带着高山流水的不相忘,在脑海中盘旋着。

好悠远,为什么却那么幽怨。一池湖水,几片残叶随波摇晃,春风绿了杨柳岸,却暖不了你的伤。你还在弹那一曲古筝吗,还在想着我为你征战沙场,你为我白衣素缟么?

那个字。我写的那个字。

莹。

却没有那一点。

我一直都忘了写那一点不是么?

所以,只能想念。

想你的伤,想你的恨。

对,你恨我,应该的。

想着那张清丽灵秀的脸,想着那柔弱婉约的身段,想着那白得像雪的肌肤,慢慢的,睡去了。

……

接连几天,赵千都在海疆号养伤。罗狼带着龙卫军日夜守护。罗必顺也从罗家回到船上,自从赵千回到海疆号,手下这帮人也都回到船上。

林家没了动静。周家暗中派人上船向赵大帅表明了忠心,并送上了白银一百万两。罗家更是迅速,罗正轩早已书信给在海外跑生意的大儿子罗必福,让他不必回泗水,带着第一批资金直接去成都,这罗老头的确是有眼光有魄力,颇有乃父之风,选定了边就要下注,一点不带犹豫。

泗水依然戒严,城里到处是荷兰宪兵带队的土著警察,街上人心惶惶,华人更是连门都不敢出。

这样的状况又持续了几天,因为华人不敢出门做生意做工,导致泗水的经济基本上停滞,整个城市就像个被烧糊的大锅。

“大帅,你该回去休息了。”邓忠在身后道。

赵千扶着罗经舰桥的栏杆,深呼吸了几下,“催个屁,大热天的,未必老子还伤风了不成?”

“那你怎么听那个洋妞的话。”邓忠小声嘀咕了一句。

“滚一边去,人家是专业护理,你能比么。”赵千没好气的道,“医生都说了本大帅每天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你管得着么!”

“可,可一个小时已经到了。”邓忠苦着脸。

没声儿?没骂人?大帅居然没耍泼犯横?邓忠不由有些诧异。他偷偷望了一眼大帅的侧脸,发现他正望着一个方向。顺着望去,发现是一条邮轮,正在驶出港口。

邓忠也看不到什么,因为大帅的眼睛看的远,天赋异凛,比不了。

“是她呀。”赵千笑了。

……

汽笛声阵阵,甲板下,是浪花被破开的声音。

“爹,你为什么着急叫我回英国。”欧静雅站在甲板上,凝视着远方。

难道,要发生什么事了么?碧蓝的海面像一块大翡翠,几只海鸟从海面掠过,就像几个白点。欧静雅心潮起伏,可人却随着邮轮离港口越来越远。

欧静雅回头,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神色。齐耳短发随风扬起,在小麦色的脸上轻轻拍打。摊开手掌,掌心中,是一颗纽扣。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征服(十一)

午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间很大的屋子里灯光昏暗。

看到来人,几个人影纷纷起身,也不出声打招呼,就点点头。

“准备的怎么样了?”来人在椅子上坐下,背对着光,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一切按您的计划行事。”一个人开口,说的是爪哇土语。

“三天之后,泗水就是您的。”另一个人说话了,同样是爪哇土话。

在场的几个人皮肤都很黑,一看就是泗水本地人,只不过打扮很西化。

“会不会出事?査猜已经……”有个人很担心。

“査猜是个意外。放心,荷兰人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来人顿了顿,“我还真要感谢他,给我这么好的机会。”竖起三根手指,“一定要准备好,三天之后……”

“是。”几个爪哇人站了起来。

……

“大帅,您的伤口愈合情况很好。”汤姆斯丢掉了酒精棉球。

“还有多久拆线?”赵千放下了袖子,靠在沙发上。

“三天后。”汤姆斯很确定。

“三天……”赵千眼中闪了一下。

“有什么问题?”汤姆斯感觉到了不对。

“没什么。”赵千站了起来,“记住,你就待在船上,另外,这两天把你在泗水的医院结束了,人员设备都转移到船上来,我的生活副官会帮你解决。”

“是。”邓忠在沙发后敬了个军礼。汤姆斯则一脸疑惑。

舱门开了,一身龙卫军黑色军官服的罗狼和蒋辉大步走了进来。

“汤姆斯,你先离开一下。”赵千眼神一凛。

汤姆斯也知道大帅有事要谈了,收拾好医药箱出去了。

“蒋辉,查到了没。”赵千点燃支烟。

“没有,泗水现在仍然戒严,到处搜捕大帅和司令。”蒋辉道。

罗狼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赵千也笑了,“荷兰人这回玩真的了。”抖了抖烟灰,“不过就是两个傀儡,也太小题大做了。”

罗狼摇摇头,“有点不对。”

“看出来了?”赵千笑望着他。

罗狼点点头道:“荷兰人好像没有解除戒严的意思,这很不合理。”

“是啊,不合理。”赵千走到窗前,负起手道:“整个泗水的经济停顿了,你们看看,丹戎佩拉克港现在几乎要瘫痪了,前两天还允许船只出港,现在不止船无法进港,连出去都不行了。这不像荷兰人的性格,听林海浩说,这些死要钱的北欧海盗这几年没有一次戒严超过三天的,他们恢复秩序的速度很快,谁管你华人爪哇人的死活,刮油水才是正理。”

“这就是大帅让我去查欧家的原因?”蒋辉有点明白了。

“查不到对吧?”赵千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蒋辉,“不要说你们了,我敢保证,现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欧家。”

“那大帅还……”蒋辉又不懂了。

赵千没回答他,脸上还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罗狼看了蒋辉一眼道:“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万一查到点什么,还是有好处的。”

蒋辉明白了,不再开口。

气氛变得安静,还有些诡异,像是远处有一只手,正在编织着一张大网,从阴暗中将所有人包围……

“欧和青。”赵千突然说话了。

“什么?”罗狼一下就反应过来大帅是在对自己说话。

“希望你不要骗我,不然……”赵千咬着牙,将烟头狠狠掐灭。

罗狼眼神一颤,“大帅不是说过……”

“我说过我相信他。”赵千打断了罗狼,“只不过担心罢了。我和林海浩谈过,加上欧和青对我说的事情,我已经感觉到了这背后的阴谋到底有多大……利益啊利益,这玩意才是根本,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卖,什么都可以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是人心能够满足,历史也就没有故事可写了。”

罗狼和蒋辉望着赵千,眼中都在轻轻波动。

赵千挥挥手,“出去吧,做好准备,今天晚上行动。”

“是。”罗狼和蒋辉敬了个军礼,出去了。

赵千深深吸了口气,走到甲板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眼神越发凌厉。

“大帅您怎么又出来了?”邓忠一脸着急的跑了过来。

“邓忠。”赵千开口了。

“怎么?”邓忠心里一惊,大帅语气有点不对。

“你知不知道老子最讨厌什么?”赵千眼神平静了。

“什么?”大帅的表情口气让邓忠后背都麻了。

“被人利用。”赵千鼻翼抽了一下。

……

午夜,又是一个午夜,仿佛还是昨天的寂静,没有变什么。

铛,铛,铛……街尾的教堂的钟声响了十二下,这条全是北欧风格建筑的街道只有零星的路灯在发光,电线在高处纵横,就像一张离自己很近的网。

罗狼轻轻朝手上哈了口气。手掌感觉到湿润了,手枪枪把握得更紧。

身边的蒋辉掀开了马车帘子,望着对面的一座大宅。

“还没出来?”罗狼问。

“没有。”蒋辉放下帘子的动作很用力。

“你很紧张?”罗狼看了他一眼。

“嗯。”蒋辉也不否认,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什么都瞒不过罗狼,哪怕一个小细节也会被这位龙卫军的司令抓住。

“等下就不紧张了,当你杀了第一个人之后。”罗狼修长的手指轻轻从M96的枪身上滑过,“很自然的感觉,就像你们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呼吸一样。”

“我明白了,司令。”蒋辉吸了口气,稳定了情绪。

几辆马车停在路边,对面就是蒋辉刚才望的大宅,大宅门口守卫森严,十几个荷兰宪兵带着几十个土著警察。

这时,一阵响动隐隐约约的传进马车内。

蒋辉心里一紧,掀开了帘子,咔,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了罗狼拉开了枪。

……

“林先生,请接受我们的检查。”大宅门口,一个荷兰宪兵将左轮枪插回了腰上的枪套。

“哦,好。”林润泽抬起手。

那个荷兰宪兵看起来是个带队的,很懂人情世故,一边检查一边和林润泽说话,“林先生,和范克尔先生谈到这么晚啊?”

林润泽苦笑道:“没办法啊,我今天是代表商联来的,我父亲身体不好,只有我来了。欧老爷子这些日子都见不着,欧家也不知怎么了,连个声响都没有,成天紧闭大门。您知道的,我父亲是商联副会长,泗水戒严都快一个星期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做生意,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啊。”

那个宪兵点点头,表示同情,开口道:“唉,范克尔先生这次真的很生气,已经接管了泗水的治安工作,他还通知了范艾克塞尔中校,没有他的命令,军舰不准有任何行动。再忍忍吧林先生,我看你的样子,也没有说动范克尔先生吧?”

林润泽听到宪兵的话,眼中蓦地一亮,但他还是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除戒严。”

宪兵笑了笑,让到了一边,“林先生,你可以走了。”

林润泽朝那荷兰宪兵点点头,“先生,有空去林家酒楼喝一杯。”

宪兵笑道:“那是肯定的。”说罢他又去检查其它人了。

跟着林润泽的是南华商联几个小家族的负责人,这次是自愿跟林润泽——这位下一任林家家长前来和范克尔谈话的,说是谈话,其实是求情,泗水的经济已经停了,多戒严一天,这些商人损失的钱就成几何倍数增加。

就在林润泽穿过不到二十米宽的街道时,不远处的一盏路灯熄灭了。

突然,街边马车的门同时开了,一群黑衣人冲了下来,手中的枪爆发着火光。

太快,这些人的枪射速太快,很多土著警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倒在了血泊中!

荷兰宪兵惊呆了,开始检查林润泽的宪兵直接被打穿了脑袋,瞪着眼睛仰倒,抽了几下便没了声气。

“蒋辉,你带几个人从侧面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抓到目标,然后直接往下面去,有人接你们!”罗狼拉开了马尔斯手雷的引信……

轰!

大宅的门口升腾起一片灼热,夹杂着人的惨叫。

爆炸刚一结束,十五个龙卫军队员就冲了上来,端着MC98半自动步枪就是一通狂扫!

MC98!除了毒蝎那帮世界兵王,也就只有龙卫军得到了赵大帅的首肯进行了装备!

火力太强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大宅门口的宪兵和警察便被压得动弹不得,缩成一团,哇啦哇啦的乱叫。

轰!

第二颗手雷爆炸了。

轰!

第三颗!

就在罗狼扔出这两颗手雷的时候,身旁十五个龙卫军队员已经换上了MC98半自动步枪的备用弹匣,开始了第二轮扫射!

又是一片倒下的景象……

而这个时候,蒋辉已经带着六个最精锐的龙卫军队员进入了这幢大宅。

……

警笛声响起了,午夜被惊醒!

“撤!”罗狼又扔出了几颗手雷。

爆炸声中,龙卫军队员撤退了,而当大批土著警察在荷兰宪兵的带领下匆匆忙忙赶到时,眼前只剩下几十具还在流血的尸体……

“我的天啊。”宪兵队总队长臣登惊魂未定的看着一切,“有,有谁可以告诉我,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因为就算还有人活着,也只能在地上痛苦的叫喊。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臣登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来的匪徒,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就把范克尔先生的住宅门口弄成了一片流血的废墟!他赶来的速度已经很快了,真的很快了,就算他不快,附近的宪兵警察也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增援!

可是……一切还是发生了,这样清晰的摆在面前。

咣当!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宅子内传来!

臣登一个凛冽险些摔倒!

轰!一声巨响!

臣登猛地回头——

他坐倒在地。

二楼,这幢豪宅的二楼,也就是范克尔居住的二楼,整个爆炸!

“范克尔先生!是范克尔先生!快!”

臣登从地上不顾一切的跳起来,带头朝宅在里冲去。玻璃碎片、石渣、木屑落在他脚边,落在他头上,落在他身上,可他浑然不觉,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冲击着他所有的思维,让他无法反应,无法思考!

范克尔先生……

这些匪徒的真正目标,原来是范克尔先生!

上帝啊,不要吓我。

臣登脚下一滑,扑倒在地,手掌被玻璃碎片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征服(十二)

凌晨,一切都还未远去的时分。

“润泽!你没事吧?”林海浩看到林润泽走进书房,立即迎了上来。看样子这胖老头一直在焦急的等待,根本不可能有睡意。

“爹……”林润泽嘴唇轻轻颤着。

“成功了?”林海浩眼中一动。

“嗯。”林润泽咬着牙点头,眼神晃动得很厉害,“赵大帅的手下扮成车夫跟班,跟着我们,二十来个人,就……”眼神蓦地定住了,“爹,我们选对了,真的。”

林海浩点点头,“另外的人呢?”

林润泽知道林海浩问的是跟着自己一起去的商联那些人,顿了顿道:“都死了。”

林海浩沉声道:“好手段。这样一来便没人怀疑我们林家了,就算有人怀疑,也没有证据。”

林润泽坐下喝了口茶,“爹,你可知道罗司令那些人将枪藏在哪里?”

林海浩眼中似是流过了一丝笑意,听得林润泽这样问,定了定神道:“藏在哪里?我就在想,他们是怎么躲过宪兵检查的。”

林润泽叹了口气,“不得不服气啊,全封闭式的马车,底部挖空了,塞了枪和子弹,一点不累赘,不多不少刚刚够用。”

林海浩赞道:“好个赵大帅,润泽,这下我们林家可要全力支持他了,眼光放远一点,不要局限在这小小南洋……”神色一凛,“润泽,这从龙之臣的风光,我们林家可要牢牢抓住了!”

林润泽一惊,“爹是说?”

林海浩缓缓点头,沉默了一下道:“金鳞岂非池中物,这风云迭起的大时代,那赵大帅就是条真龙。告诉你件事吧润泽,我们林家所作的那些个事情,大帅他可是清清楚楚!”

“什么?”林海浩惊讶之情更甚。

林海浩笑了笑,“这个人,光从表面看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有点轻浮,可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更可怕的是,他一旦要什么,就一定会拿到,手段狠辣,雷厉风行。润泽,你说,这样的人物,生在这个乱世,不是枭雄是什么?”

林润泽点点头,“爹,那他与你谈了之后,对我们林家还有想法么?我听说,罗家和周家已经有所行动了。”

林海浩摇头笑道:“润泽,不必担心,我已得到大帅首肯,保证我成为南华商联之魁首,今天死掉的那些商联的人,就是证明!”

林润泽恍然大悟,“难怪爹要那些人随行,原来……”

林海浩笑意更甚,“这些人,一直都是欧家的支持者,他们的生意,也得到了欧振洋的暗中扶植,他们一死,对欧家的打击是很大的。润泽,明天天一亮,就立刻准备好资金,这些人的生意,我林家要了!”

林润泽一下来了精神,“是,爹!”

林海浩哈哈大笑,“周家算什么,罗家算什么,就算他们倾家荡产,加起来的资产也不足我林家一半,赵大帅如此精明之人,又怎么会舍弃西瓜去捡芝麻。润泽,实话对你说了吧,大帅已经对我林海浩说了,我们林家在收购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阻碍或者困难,他负责解决。”

林润泽倒抽一口凉气,“果然够狠。”

林海浩道:“乱世枭雄,定当如此,要龙飞九天,又怎能妇人之仁。”

林润泽看着林海浩,“爹,你当真决定了?如果以后……”

林海浩打断了他,“没有如果,没有万一,我林家已经回不了头了,何况,这也是我一直想要的。”抬起头,望着窗外,“南洋南洋,一片汪洋,故我家园,根在何方?润泽,抛开利益关系不谈,你难道真想我林家子孙世世代代都寄居他人篱下?你难道想我们的后人永远都在这儿受人欺辱?还是大帅说的对,钱再多,买不回命,买不回直起腰杆说话,敢赌就不要怕输。”

林润泽也顺着林海浩的视线望去,窗外月朗星疏的。良久,林润泽轻叹:“是啊,爹,你的孙子十几岁了,还没有个真正的家。”

林海浩目光越发坚定,“为了他们,为了我林家的子孙后代,为了林家门楣光耀,这一局,我林海浩也是铁定要赌的。”

林润泽问:“爹,欧家的事情,大帅知道了么?”

林海浩眼中一闪,“似乎是知道了,如果我没猜错,欧和青已经对他说了。”

林润泽压低了声音,“那大帅打算怎么办?”

林海浩转过头,望着林润泽,“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哼,那个人还以为抓住了机会,依我看,他已经落进了大帅的圈套,润泽,你知不知道大帅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林润泽目光闪烁着。

“被人利用。我记得他在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林海浩深深吸了口气,“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真正下定了决心……”

“我懂了。”林润泽点头,“只是那欧和青……唉。”

林海浩皱起眉头,“叹什么气,偌大个欧家,也就这欧和青有眼光,还明白事儿。欧振洋这老东西怎么回事,越老越糊涂,怎么能让人牵着鼻子走呢?”拍拍林润泽的肩膀,“去睡吧,明早还要去办事,抓紧时间,太平不了两天了。”

林润泽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出去了。

林海浩负起手,一直望着窗外,轻轻说着:“大帅,一定要成功啊,此事若不成,我林家在泗水,便再无立足之地了。”

……

天亮了。泗水震动了!

爪哇总警察司范克尔住地一夜之间被炸,宪兵警察死亡54人,伤21人!范克尔一家四口生死不明,因为宪兵队长臣登并未在案发现场找到尸体……

泗水乱了,彻底乱了!

爪哇总督维勒.罗塞波姆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拍案大怒!

这是大事,绝对的大事,范克尔身为荷兰殖民当局的最高治安长官,竟然被人绑架!如果是绑架还好,假如范克尔一家人遭到不测,那么这件事,肯定会引起阿姆斯特丹的强烈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罗塞波姆真的急了,一方面全力搜寻范克尔一家的下落,另一方面下令丹戎佩拉克港的范艾克塞尔中校随时待命。

现在事情还不清楚,如果真的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那么必须要让军队介入了。

范艾克塞尔中校明白上头的意思,可自己就两条军舰,加上驻扎在泗水的荷兰士兵,也不过一千多人。

如果是平时还好,可现在连范克尔先生都被人绑架了,这绝对是一场大乱前的预兆。范艾克塞尔放下望远镜,站在舰桥上出神的望着离他不远的那两艘美国商船……

如果真出什么事了,这些美国佬会不会趁火打劫?听德伦斯少校说,那两艘船,不,不是船,绝对是巡洋舰,嗯,那上面的水手都是中国人,而且穿着和美国海军很像的制服,难道这是美国人的阴谋?他们打败了西班牙,现在来打我们的主意了?

想到这里,范艾克塞尔浑身一颤。现在这一幕和美西战争开始前真像啊……那个时候,就是一艘美国前往古巴护侨的军舰“缅因”号在哈瓦那港爆炸,美国人以此为借口向西班牙宣战。不会他们又要故技重施吧,范艾克塞尔突然觉得那两艘挂着美国国旗的军舰好像随时会爆炸一样。

越想越害怕,范艾克塞尔终于忍不住了,“德伦斯少校,叫几个人,不,叫一队士兵过来。”

德伦斯少校去了,一会儿来了一队士兵,军服上绣着橙色的臂章和荷兰国旗。

“德伦斯少校,带着他们,去检查一下那两艘美国船,我实在是不放心。”范艾克塞尔大声说,“你们知道,现在这座城市乱成什么样子了,范克尔先生也不知道在哪里,现在这里需要我们,女皇陛下需要你们的忠诚!”

“是!”德伦斯带着士兵敬礼,然后下了军舰,朝“美国商船”“海疆号”而去。

半个小时后……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范艾克塞尔瞪大了眼睛。

德伦斯立刻敬礼,“报告长官,他们的舰长拒绝让我们检查,说是现在泗水情况不稳定,他们有权保证自己的安全,按照国际公约,如果这里发生动乱,他们可以进行自卫!于是,我们发生了冲突,不过,光荣的荷兰海军没有吃亏,我们……”

“住嘴!”范艾克塞尔看着德伦斯眼角的乌青,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胸口的怒火,可是又能怎么办,人家句句在理,你泗水现在是乱呀,是不稳定呀,要是发生动乱什么的威胁到了人家的安全,是可以开炮自卫的呀。

说不定,这些美国杂种还巴不得泗水大乱呢,说不定就是他们搞的鬼,找个理由向我们开战,抢夺我们的土地!

“德伦斯少校!”范艾克塞尔捏紧了拳头。

“在,长官!”德伦斯挺直了胸膛,看来荷兰皇家海军平时训练的不错,军姿蛮有气势的。

“‘埃弗森’号整备出海,在外海巡逻,有不明船只立刻警告,如不配合,可以开火。另外,这艘‘马库姆’号临时晋升主舰,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警戒,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还有,你去通知陆地上的古泰尼奥中校,让他也做好战斗准备,和我们行动保持一致!”范艾克塞尔下令了。

德伦斯一愣,“长官,难道要打仗了吗?”的确,范艾克塞尔这些命令怎么听怎么像是要开战。

“有大事要发生了,照我的命令去做!”范艾克塞尔怒道。

“是。”德伦斯不敢多言,赶忙执行命令去了。

范艾克塞尔转过身,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两艘“美国商船”。马库姆号巡洋舰开始整备了,水兵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浓浓的烟从烟塔上冒了出来。马库姆号虽然是装甲巡洋舰,可动力系统已经老化,在荷兰皇家海军服役很多年,如今退出了主力战斗群,在丹戎佩拉克港散散余热,吓吓人。

范艾克塞尔举起望远镜,想看看自己下令马库姆号进入战备状态后对方有什么反应。

不过,范艾克塞尔却呆住了。

望远镜镜头里,一个军服华丽的男人正冲他笑着招手……

“这个中国人是谁?”范艾克塞尔放下望远镜,他不想再看,因为那个家伙的笑容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蓦地,范艾克塞尔心里莫名一颤。

“真的……要发生什么了吗?”

荷兰中校望着在港口巡逻的土著警察,眼皮突然跳得很厉害。

第二百四十九章 征服(十三)

阳光如金,海水如梦。

南洋风物啊,怎会如此动人?

赵千伸了个懒腰,转身走下舰桥,拐了几个弯,又下了层楼梯,推开了底舱最后一间的储藏室。

储藏室里有了动静,像是人的嘴被堵上发出的呜呜声。

“大帅。”蒋辉转身敬礼,一身黑色制服就像融入了周围的黑暗。

“幸苦了。”赵千抬起右手,回了个军礼。“长官先生怎么样?”拿出根烟,点上。

“按照您的吩咐,只喝了少量水,现在估计已经快要饿晕了。”蒋辉笑道。

赵千看了一眼靠在墙角的人影,嘴角动了动,“刚才荷兰人想上船搜查。”

“搜查?”蒋辉眼神一动。

“是的,搜查。”赵千冷笑一声,“如果是平时,想查就查,可是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让你搜查。”走到墙角人影面前,扯掉了人影脑袋上罩着的麻布袋子。

人影动了动,头慢慢抬起,吃力的睁开眼睛……

“你好,尊敬的范克尔先生,还记得我吗?”

流利的荷兰语,加上一张范克尔每天脑海中都会浮现出的脸。

“是,是,是你……”范克尔喘着气。

“扶范克尔先生起来。”赵千摆摆手。

蒋辉过去,将范克尔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赵千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金色的雪茄盒,打开,露出一排包装精美的古巴雪茄。“来一根?美国人打败了西班牙,现在这东西的内部价格可便宜了。”

“你想干什么?”范克尔缓过气了,可眼神中依旧惊魂未定。

“不抽?”锵,赵千合上了雪茄盒,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这目光让范克尔心里一抖,什么也不敢说了。

赵千嘴角抖了抖,再次将雪茄盒打开,“来一根?”

“好,好的。”范克尔颤声说。

“好,这种雪茄味道很纯正的,我岳父大人上个月从旧金山给我送来的,我一直舍不得抽哦。”赵千嘴角那奇怪的弧线变成了笑意,这一瞬间,那表情就像范克尔久别重逢的老友。帮范克尔点燃了雪茄,“怎么样?我知道你是专家。雪茄、红酒、珠宝、收藏,除了女人之外,范克尔先生几乎是样样精通啊。”

听到赵千说了这句话,范克尔的眼神蓦地僵住了,“艾泽拉呢!还有穆林尔和罗琳!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别紧张。你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很好。”赵千看着范克尔,“只要你让我心情愉快,她们就很好,你也会很好。”

范克尔拿雪茄的手在抖,“你,你到底要什么。”

赵千不说话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范克尔的脸,十几秒后,摸了摸唇上短短的胡子,“蒋辉,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这里一步。”

“是。”蒋辉靴跟一靠,立正敬礼。

……

光绪二十五年九月十三日。

天蒙蒙亮,街上已经有了稀疏的行人。

巡逻的土著警察蹲在街边打着呵欠,荷兰宪兵走过来,叽里呱啦的一阵训斥,土著警察又耷拉着脑袋站起来,扶着藤盔走路,卡其色的麻布短裤下面的皮带子鞋都在抖。

这条街叫士罗比达大道,也算是华人的聚集地,不像是华芝兰区那样住着大户人家,而是一些小商小贩以及手工业者。

这段日子泗水乱哄哄的,到处都不消停,大门大户底子厚,为了安全都门窗紧闭,足不出户。可像士罗比达大道上的这些华人就撑不住了,这些人绝大多数吃的手艺饭,一天不做工,一天不做买卖,就难以为继。

于是,天还没亮,街边一些住宅的门就开了,勤劳的身影便开始往小车小板上放东西,两下收拾完了,出了门,刚在街边摆好摊子,还没来得及吆喝一句,便有土著警察上来盘问,态度恶狠狠的,好像这些华人小贩都是贼。

突然,士罗比达大道南边传来了一声巨响!

一个荷兰宪兵愣了一下,然后目光中出现了极度的惊愕。

爆炸!剧烈的爆炸!一处华人住宅整个陷入了火光之中!

轰!地面又震了一下!

那个荷兰宪兵脚底麻了……

“快!”

他反应过来了,挥舞着警棍!

一群土著警察跟着他朝爆炸的地方冲去。

……

暴徒!士罗比达大道南端冲出来无数土著暴徒,他们阴沉着脸,也不乱吼乱叫,手提着巴冷刀,到处砸着华人的住宅!

砰!枪响了,带头的暴徒竟然有转轮子枪,还有些暴徒端着火绳枪,甚至还有后膛式步枪!

一个土著警察倒下了,满脸的铁砂子,因为一个暴徒用自制的铁砂猎枪打中了同胞的脸。

荷兰宪兵们彻底呆了,他们根本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这些暴徒从哪里来的,暴徒们越来越多,不到半个小时,已经从几百人发展到上千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靠那些土著警察已经控制不住士罗比达大道的局势了,暴徒们越来越凶狠,越来越狂暴,很多华人被他们从家里拖出来,乱刀砍死,尸体还被淋上煤油,焚烧……

华人们在哭喊,在逃跑。

他们只能朝荷兰宪兵和土著警察那儿奔去,可是,吓呆的荷兰宪兵竟然指挥土著警察撤退了,他们退到了街口,拉起了警戒线。

暴徒们继续施暴,他们砸华人的住所,烧华人的商铺,将一个个华人女子按倒在地,把一个个华人男子的脑袋砍下……

这条大道,成了毫无人性的地狱。

兽性是可以传染的,一些本来不是暴徒的爪哇人也加入了暴徒的行列,甚至一些土著警察也扔掉了警棍,疯狂的朝华人的住家冲去……

“去华芝兰!”“泗水是我们的!”“杀光黄皮猪!”“他们的女人是我们的!”“他们的财富是我们的!”

带头的暴徒叫嚣着,率领一群暴徒朝荷兰宪兵和土著警察在街口拉起的警戒线疯狂冲去。

“让我们走,求求你们,让我们过去。”

看到暴徒们越来越近,逃跑的华人害怕到了极点。

“不行,拦住他们,这是场暴乱,我们不能让它蔓延!”荷兰宪兵头领铁青着脸大吼,“你们退后,听见没有,退后!再不退后,我们就要开枪了!”

开枪?朝我们?华人们愣了。

女人的哭声四起,还有孩童的悲鸣和男人的吼叫。

暴徒们挥舞着巴冷刀,黑压压的朝这边碾压而来。

“冲过去!”华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这一声激起了华人们的怒火,在惊惧的催动下,这怒火很快变成了求生的本能,成千上百的华人开始冲击着荷兰宪兵和土著警察拉起的警戒线。

“开枪!”局面不可收拾了,荷兰宪兵头领终于下令开枪。

一排枪声响过,几十个华人倒在血泊中。

悲声四起,还有愤怒的吼声,以及,无奈的哀叹。

华人们悲愤到了极点,也害怕到了极点,他们终于放下了行李和包裹,捡起了可以用来攻击的东西,开始抵抗!

羔羊也会怒吼,再温驯的鹿被逼到绝路也会将头上的角刺向敌人!

可是,暴徒太多了,木棍敌不过闪着寒光的巴冷刀,石块也不可能是枪子儿的对手。

华人们倒在了那些土著暴徒的屠刀之下,暴徒的脚步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然后冲垮了警戒线。

乱到极点,残忍到极点,一切的一切,就像血和肉不断泼洒,把文明带回冷兵器的蛮荒时代。

一地的血,不停的流动,直到街的转角。

一地的尸体,没有死透的在抽着,火光在街的两边升起,一座座华人的家在火光中消失,满街的玻璃碎片和碎石木块,一间间华人的商铺在被洗劫一空后被砸得稀烂。

暴徒们冲出了士罗比达大道,越来越多的爪哇人加入了暴徒行列,当然,还有更多的那些早有准备的土著暴徒,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一堆的,就像事先安排好了一样。

很快,士罗比达大道发生的一幕幕,在泗水的其它街道上出现,两个小时后,当早晨的阳光变得灿烂的时候,整个泗水,几乎变成了血与火的世界。

第二百五十章 征服(十四)

丹戎佩拉克港。

“看到了吗。”赵千面无表情的问窗前的范克尔。

范克尔拿望远镜的手在颤抖,“怎,怎,怎么会这样……”咣,望远镜掉在地上,镜片裂开了。

“你,你早就知道?”范克尔猛地转身,死死盯着赵千。

赵千冷笑一声,走过去用力拉下了船舱窗户,背对着范克尔道:“这就是贪婪的结果。贪婪没有错,错的是没有脑子的贪婪。”缓缓转身,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范克尔脸上,“这就是你给欧家那个畜生的承诺,这就是你让军队不插手的后果,还好,我把你绑来了这儿,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范克尔胸口起伏着,他想争辩,却在那凌厉到极点的目光下泄了气。“你,你明明知道,为,为什么不阻止,你,你也是华人,他,他们不是你,你的同胞吗?”范克尔战战兢兢的问。

赵千眉间突然抽搐起来,然后是鼻翼。表情变得狰狞,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了。

范克尔吓住了,大口大口的出气。

“你……以为我是谁?”赵千鼻翼抽着,“你不是爪哇的最高治安长官吗,这里不是荷兰的殖民地吗,他妈的,这是谁的地盘你搞清楚没有?在人家的地方安于现状,不知道反抗,就要有这种觉悟!”捏起了拳头,“现在最好不要惹我,范克尔先生,你知不知道我控制得很辛苦……那种想一枪打死你的冲动。”

范克尔低下了头,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因为自己的贪婪而演变成今天这个地步。

“合作吧。”赵千深深呼吸了一下,表情恢复了正常。

“什么?”范克尔抬头,当他看到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神时,心里竟出现了一丝希望。“你是说?”

“现在起,你必须听我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在这里捞钱的话。”赵千道。

范克尔愣了几秒钟,然后重重点头。

……

华芝兰区,泗水最为富庶的城区。

此时,华芝兰区在泗水城里,就像被火焰包围的孤岛,是整座城市里仅有的几处没有被暴乱波及的地方。

无数的华人惊恐的朝这里逃奔,却被荷兰宪兵指挥着土著警察拦在外面。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密密麻麻的华人堵在街口哭叫着。

“如果控制不住就开枪,我们要保证其它人的安全。”宪兵队队长臣登咬着牙对身边的副队长努尔森说。

“是。”努尔森应道。

臣登看了远处一眼,“古泰尼奥中校已经行动了吗,范艾克塞尔中校刚刚传来消息,埃弗森号和马库姆号必须留守港口,海军士兵们也要在港口保护各国船只,他说那两艘美国船很可疑,是非常大的隐患。”

努尔森道:“古泰尼奥中校已经指挥军队守在了忒加尼雅区,队长,您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臣登点点头,“中校做的很对,忒加尼雅区全是外国居民,还有很多欧洲商人,如果他们在泗水出了事,阿姆斯特丹就麻烦了,这场动乱就会成为全世界关注的对象,那个时候,就算是罗塞波姆总督,也被卸任的。”

努尔森想了一下,对臣登说:“队长,整座城市,现在就只有华芝兰区、忒加尼雅区、丹戎佩拉克港是安全的,忒加尼雅区我们不必担心,那里有勇敢的荷兰士兵,港口也有军舰,可是这里……”顿了顿,“队长,我们只有几十个人,这些土著警察根本不管用,您说,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守在这里吗?”

臣登愣了一下,说实话,努尔森说的这些他还真没想到过。他望了一眼警戒线外汹涌惶恐的人流,内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动乱,在臣登当宪兵队长的五年时间内,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这绝对是场灾难,足以让泗水成为废墟的灾难!

突然,臣登眼神颤抖起来。惨嚎声隐约的断断续续的从远方传来。

“我们……”臣登说不出话来。

乱糟糟的声音响起,轰隆一声,像是障碍物被撞倒,然后,土著警察叽里呱啦的叫成一片。

臣登呆了。

华人们冲开了警戒线,如同慌乱的鸟兽一般,涌入了华芝兰城区。

“队长,快,我们要撤退了,那些暴徒都疯了,天啊,人太多了,我们会被吞噬的!”努尔森高叫着。

臣登猛地反应过来,“撤退,朝港口,或者朝军队的方向!”

努尔森立刻朝后面跑,臣登也跟着跑,暴徒们冲进了城区,那些土著警察来不及跑干脆也加入到了其中。

“这些低劣的牲口!”臣登回头骂道。

“队长,赶快。”努尔森拔出了枪,翻身上马。

“嗯。”臣登也上马。荷兰宪兵每个人都有马,因为他们身份高贵。

很快,荷兰宪兵们离开了华芝兰区,离开了这个他们认为可以放弃的地方。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里的居民都是华人,都是有钱的华人,华人,是可以牺牲的,而忒加尼雅城区的外国居民就不行,港口的外国船只更是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外国居民和外国船只出了事,那就是严重的外交事件,他们的国家会追究荷兰殖民当局的责任。

真是悲哀,泱泱天朝,堂堂“大国”,它的子民,它在海外的孩子,竟这样的不值钱。

而此时,那位满清的南洋大臣又在干什么?那位大人根本不在泗水,也不在爪哇首都巴达维亚,他现在正在大海上,因为从赵大帅来到泗水的第一天,他就得到了消息,接着随便编造了点故事,就要把这天字号第一反贼在南洋的事儿呈给朝廷,邀功领赏去了,顺带跑路。赵大帅高调来泗水,就是要让这南洋大臣知道的,换句话说,就是让他早点滚蛋,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实际上就算大人不走,赵大帅也绝不会放过他,反正都是头号反贼了,反正都脱了裤子光屁股了,杀一个两个朝廷命官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

华芝兰区被土著暴徒破坏着。

这些黑瘦的猴子,此时此刻,一个个双眼血红,欲火高涨。他们从骨子里恨华人,恨他们的勤劳,恨他们的智慧,恨他们的财富,恨他们的一切!

所以,他们要抢光这些华人的家财,抢光他们的女人,抢走华人们创造的却在他们看来应该属于他们的财富!

低劣的种族,这样的种族,怎么能活在文明的世界里?

罗必顺正了正军帽,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大帅说的对,这样的族群,应该让他们消失!

“杀!”

罗必顺一脚踹开了罗家大门。

两百名青山海军士兵军服整齐的跟在他后面,皮靴踏在地面赫赫有声!

就在罗必顺带人从罗家出来的时候,一群暴徒正在砸着周家的大门。

带头的暴徒得意洋洋的大叫,一想到等下冲进去,这座庄园的财富和女人都任他予取予求,这个又黑又瘦的家伙就呲唲哇啦的乱叫。

“砸呀,砸呀,杀死他们,烧了他们!”

这黑猴子亢奋到了极点,整个人朝大门撞去。

噗通,黑猴子摔在了地上,疼得哇啦哇啦叫。他抬起头,发现大门开了,而自己,正倒在一个双目赤红的瘦削男子脚下。

“你?”黑猴子只问了一个字就被子弹打穿了脑袋。

蔡镇龙左手拍了拍白色军服的肩章,右手的枪又对准了另一个土著暴徒,“开枪。”

枪响了,那些暴徒只愣了不到几秒钟,就倒在了密集的子弹下。

“二弟说,我们人太少了,只能保住这里。”蔡镇龙朝门外走去。

“可恶。”已是青山海军军官的方家强骂了一声,带着两百名青山海军士兵跟在蔡镇龙后面。

……

“欧家这个孽子!怎地如此愚蠢!”林家书房内,林海浩摔碎了一个茶杯。罗正轩和周耀祖也在这儿,都是一脸愤恨。

书房门开了,罗狼走了进来,“林老板,不必焦虑,大帅说了,必会保林家安全。”

林海浩看到罗狼,一下松了口气,“罗司令在这儿,老头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一切……唉。”

罗狼推了一下帽檐,抬眼望着林海浩,“林老板,大帅说,这里是泗水,不是成都,在这儿,他只有这样的能力。其余的,也无能为力。”

“足够,足够了。”林海浩长叹一声,“从大帅让罗司令去绑架范克尔开始,我就知道大帅是在尽力挽救了。无奈我等瞎了眼睛,看不清形势,才酿成大错。”咬咬牙,抬起头,挺着胸膛道,“如若今天之事平安度过,我等南洋,不,我等中华子民,必会全力支持大帅,富我国,强我种!愚蠢愚蠢!国之不富,民之不强,我等再有钱又有何用!如再遇到今日这等事,如没有大帅保护我们,岂不都是空?”

罗正轩用力拍了下椅子扶手,“海浩老哥说的太对了!”

周耀祖也点头称是,并且大赞赵大帅是真龙下凡。

罗狼看了林海浩一眼,微微一笑,“林老板可算是彻底明白了。大帅昨天夜里派我们过来时就说过,如果这一次都不算教训,林老板你们都不懂,那他明天就坐船回去,这趟南洋,就算是白来了,这儿的人,也由得他们自生自灭。”

“万万不可!”林海浩一下就急了,“大帅怎可弃我们于不顾!”

“是啊,这事儿是欧家那个畜生惹的,我周家,对大帅可是忠心耿耿的!”周耀祖比林海浩还慌,他人虽在这儿,可儿孙都在周家大宅,虽然大帅承诺过有人保护,可还是不放心。

罗正轩倒是没有说话,偷眼望着罗狼,似是明白了什么。

“我相信这是你们的真心话,大帅也相信。”罗狼转身走出了书房,“不过,今天这事能不能平安过去,我也没把握,龙卫军的任务是保护这里,可外面那些暴徒,就要看海军的弟兄们了。”停下了脚步,“人太少了,如果大帅有足够的船,有足够的钱,就能带更多的兵来,可惜……”

“钱财不是问题,只要我等过了今天这关!”林海浩立刻高声承诺。

罗狼拉了下帽檐,迈开脚步,“还好,大帅留了后手,各位请放心。”

林海浩三人目送那穿着冷酷黑色制服的颀长身影消失,心中犹自不平静。

罗正轩开口道:“这些话,是大帅说给我们听的。”

林海浩点头:“是的,罗司令只是转达,不过你我都明白,现在这形势,也没什么犹豫的了。”

周耀祖叹道:“做生意做生意,我们一直都做生意,都不会做人了,算来算去,这档子买卖,还是亏了个血本无归。”

林海浩摇头:“怎么能叫血本无归,赵青山赵大帅,不就是最好的生意么?”

罗正轩缓缓道:“不过,海浩老哥,耀祖老哥,以后咱们还真要看远一点,眼前的坑要看,往后的天也要瞧,大帅让那罗司令来对我们说的话是真没错,别人的地方,怎么着也不踏实,瞧瞧欧家一直巴结的荷兰人,现在他们在哪儿,还不是守着港口,守着那些个洋人?我们在他们看来,就是工具,给他们赚钱的工具。”

林海浩看着罗正轩,“正轩老弟,这些话你我若现在还不明白,可就真白活了这些年。不过今天这档子事太乱了,欧家那个畜生明显就是被那些暴徒头子给耍了,他想利用大帅上位,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利欲熏心心渐黑,眼里也看不到清明了,那些人,又怎会真心听你一个华人的话,骨子里就是恨你的。我就是担心,大帅就带了几百个兵,怎么能敌得过那成千上万的暴徒……”

“罗司令不是说了,大帅留了后手么?”罗正轩打断了林海浩,“海浩老哥,听老弟一句话,相信大帅,相信他不会放弃我们。”

“一定不会!”周耀祖胡须都在抖。

林海浩则没有说话,望向了门外,枪声传来了,还有叫喊声和脚步声……

大帅啊,今日这一道关,我林家可是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了!希望你那天说的一切都会做到!

林海浩死死咬着牙。

第二百五十一章 征服(十五)

枪声在接连不断的子弹中那样的急促。呼喊声在暴乱之中那样的不堪一提。生命在这一刻,仅仅成为了倒下还是站着的证明。渺小,真的很渺小。

当罗必顺和蔡镇龙带领青山海军的士兵们出现在华芝兰区,泗水的华人们就像看到了沙漠中的水源,他们拼命的朝青山海军这边奔跑而来,不顾一切,因为,这些穿着白色军服的男人,就是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绝望深渊中的绳索。

这里是华芝兰区的后街口,蔡镇龙和罗必顺会合之后,在这里搭起了一道火线。

“停!”蔡镇龙高举军刀。这把军刀是林海浩送的,据说还是很珍贵的收藏品,好像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英国皇家海军的一个将军用过的。

士兵们停止了射击,十几个士兵组成了一个小队,向前突进了一百多米,因为那里有一群华人正在狼狈的逃跑,暴徒们在后面追,还有华人被他们投掷的石块砸伤。

“打!”一个肩章边缘绣着金线的年轻军官大吼。

士兵们开枪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暴徒应声而倒。

“向后跑,我们掩护你们。”那个年轻军官一边开枪一边大声说。

华人们先是惊讶,可当他们看清楚这个军官的样貌时,又是一阵狂喜。

这些兵,都是华人,而且那军官一看就是南洋人!

此时,这些华人的心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们中一些人哭了,一些人甚至当场跪下,高呼苍天保佑……

年轻军官指挥着士兵继续战斗,暴徒们在又死了一些人之后学乖了,他们和青山海军士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有枪的开枪,没枪的扔煤油瓶子和石块玻璃。

华人们撤离的不够迅速,他们中很多人拖着行李,而且他们心中现在又有了另一个想法,那就是认为有华人军队在,自己也安全了,很多原本可以丢下的财物又成了他们的宝贝……这其实是人性,特别是这种时候更明显。

可突进到这里的士兵只有十几个,是蔡镇龙叫他们来保护这些华人撤退的,于是,两个士兵倒下了,一个腹部中枪,一个被燃烧的煤油瓶子击中,瓶子爆炸后的玻璃碎片将他的脸弄得血肉模糊……

又有两队士兵冲了过来,列队朝暴徒射击,可几十个人拦在二十多米宽的街道上,估计也抵挡不了多久。

那些华人至少有好几百人,看到又有士兵过来保护自己,他们中一些人在欢呼之余,甚至还往回跑,去捡自己失落的财物!

“这些人在干什么!操!”蔡镇龙身边的方家强大骂。他狠狠瞪着眼睛,“他们以为我们是神仙?妈的,要不是大帅的命令,谁管他们!”

蔡镇龙没有说话,但也皱起了眉头,一双红眼中目光很凌厉。

罗必顺走了过来,看了看远处,然后神情很凝重对蔡镇龙说:“这是最后一批了,绝大多数人已经朝港口转移,暴徒的距离越来越近,我们人数太少,如果被他们不要命的冲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什么意思?”蔡镇龙微微侧头。

“我的意思是……”罗必顺深深吸了口气。

“放弃他们?”蔡镇龙打断了罗必顺。

罗必顺愣了一下,又看了远处一眼,缓缓点头。

“不行。”蔡镇龙拒绝了。

“为什么?请蔡司令以大局为重!”罗必顺情绪有点激动。

“因为我出生在这里。”蔡镇龙平静的说。侧头望着罗必顺,“难道你不是?”

“我是!所以才悲哀!”罗必顺吼了起来,“我知道很多海军兄弟家都在这儿,陆军里也有,可现在这里是战场,大帅说过,战场里没有同情!”

“这不是战场。”蔡镇龙转过头不再看罗必顺,“我的战场,是大海,这里,是家。”

罗必顺表情僵住了,眼神剧烈的波动着……

方家强看看蔡镇龙,又看看罗必顺,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朝蔡镇龙用力敬礼,“司令,我去!我带几个不怕死的兄弟和他们玩命,剩下的,都朝港口去,和大帅会合!”

蔡镇龙看着他,挺胸敬了军礼,放下手,点点头。

方家强转身大吼:“不怕死的,跟我上!死了大帅给咱们敬酒,活着大帅带咱们找妞!”

“我去!”“操!”“老子不怕!”“哈哈!”“说的好!”

十几条汉子立刻站到了方家强身边。

“好样的,跟着我上!”方家强使劲拉了下M96的枪机。

就在方家强要冲出去时,却被人拽住了衣领,一个凛冽差点摔倒。

“陆地上轮不到你。”罗必顺把方家强拽到了自己后面。方家强毕竟是海军军官,劲儿肯定没这个陆军副旅长大。

“你!”方家强瞪着眼睛。

“叫罗副旅长,海军都这样没规矩?”罗必顺背对着方家强正了正军帽。

方家强说不出话,只是瞪眼,而蔡镇龙表情却微微一动,眼中划过一道光泽。

“你们是大帅的宝贝,这些玩命的事情,交给陆军了。”罗必顺头微微朝蔡镇龙的方向转了转,“呵,我家也在这儿啊。”

蔡镇龙笑了。

罗必顺挥挥手,带着十几个士兵朝前方冲去。

……

林家大宅。大门开着。

罗狼就坐在前院的石墩上,安静的看着门外。军帽放在石桌上,一阵轻风吹过,暗金色的头发微微扬起。

“司令,好无聊啊。”蒋辉在身后道。

罗狼撇撇嘴,这表情和某个人还真像……

剩下二十一个龙卫军队员也站在罗狼身后,一字排开,面无表情,仿佛这阳光明媚的天气,对他们来说也是黑暗的天堂。

“罗司令,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润泽看到大门大大的敞开,不由惊讶无比。

罗狼没回头,蒋辉走过去,“林先生,你怎么出来了,这里不安全。”

不安全?林润泽感觉自己智商被侮辱了,因为朱红色的大门就那样开着,门外摆着些尸体,具体有多少也看不清楚。

蒋辉看着林润泽的表情,也明白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请林先生放心,门外躺了那么多爪哇土著的尸体,门又开着,他们不敢进来,就算进来,也不会成群结队,因为他们很笨,看到门开着就以为这里被抢了,没多少油水,最多来几个。我们罗司令这招很管用的,再说了,那些蠢货已经被蔡司令和罗副旅长给拐跑了,正拼命的朝大帅的陷阱跳呢。”

“那就是大帅说的后手?”

林润泽没来得及接话,身后就传来了他爹林海浩的声音,身边还有周耀祖和罗正轩。就开始听见了一顿枪声,接着一个多小时没动静,林海浩这几个老头子实在忍不住了,本来说让林润泽出来看看情况,可心里实在慎得慌,干脆也鼓起勇气跟着出来了。

“是的。”

蒋辉没说话,罗狼站了起来。

“请各位安心。”罗狼转过身,“根据我的经验,这里已经安全了。”

“那周家呢?”看到周耀祖担心的样子,林海浩忍不住问。

“周家和罗家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在船上了。”罗狼戴上了军帽,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拍脸道:“对了,忘了告诉几位老板,从昨天半夜开始,大帅已经派人开始转移各位的财物和家人,而之所以没有告诉几位,是因为大帅想让你们亲眼看看……”说到这里,罗狼突然转身拔枪,扣动扳机。

门外,一个土著暴徒应声而倒。

林海浩几人一惊,原来,门外那些尸体是这样堆起来的……

“你们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罗狼把枪插回了腰间的手枪套。

第二百五十二章 征服(十六)

轰。巨响撼动着地面。

啪嗒,啪嗒。红色的血在黑色泥土中构建着刺目的颜色。

“小心!”

嘭!

玻璃扎在了黑色厚皮军靴上。一个燃烧瓶在远处爆炸。气流吹到了罗必顺的面上,他的心抽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军靴表面扎着的玻璃片。

暴徒依旧狂冲,几十个士兵构成的火力线已经让这些黑瘦矮小的尸体堆成了山。

他们不怕的吗?罗必顺合上了M96自动手枪的最后一个弹夹。

“打!”

乌黑的枪管上蓝色的机油让人心颤。

火光排成了一片,哪怕阳光如此耀眼。

欲望是以鲜血为代价的……

这个时候,只有兽性。

罗必顺将手枪插回枪套,拔出狼型战斗刀,狠狠|插进了一个暴徒的后背。

“哇!”

一声惨叫,罗必顺回头,只见一顶白色的大沿军帽掉在地上,接着是帽子的主人。

白色军服上鲜血四溅,无数巴冷刀砍在那年轻的身体上……

“你们这些杂种!杂种啊!”

罗必顺疯狂挥舞刀子,眼眶渐渐噙满泪水。

……

你不知道,回不来了吗。

靠近丹戎佩拉克港的街道口,蔡镇龙轻轻回头,眼里的血丝仿佛在跳跃。

“安全了,司令。”身边的方家强看着汹涌奔向港口的人流。

“他们中……”蔡镇龙轻声说着,“会有几个人记得曾有人为他们流过血。”

鞋跟靠在一起的声音……

蔡镇龙朝着那些男人战斗的地方敬礼。

“司令……”方家强不知不觉流出了一行眼泪,阳光下,这个黝黑的年轻人笔直的右手在颤抖。

“向男人致敬!”

两百多名青山海军战士全体朝着罗必顺和那些年轻战士拼命的方向敬礼。

……

倒下,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倒下。

罗必顺单膝跪在地上,粗重的喘气,身边是一具还在抽搐的身体,几分钟以前,这个身体还用手中的刀杀死了很多暴徒。

“罗哥……”

最后剩下的一个白色军服上满是鲜血的士兵扶起了罗必顺。

“叫我罗副旅长,海军都这么没规矩?”罗必顺笑了。

“我觉得您更像是我哥哥……”这个战士刚笑着说完这句话,表情就僵在脸上,应该是半边脸,铁砂弹子枪对着脸轰的……

热热的血泼洒在罗必顺脸上,罗必顺望着慢慢围向他的暴徒们……

更多的暴徒朝着丹戎佩拉克港蜂拥而去,而留下的这些,基本上是暴徒头子,他们恨死了那些白色军服的士兵,更恨这个穿着灰色军服的男人,他们要亲手用最残忍的方式把这个男人撕成碎片!

“全尸留不了了……”

罗必顺鲜血狰狞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微笑。

他站直了身体,扔掉了刀子,理了理黑红相间的军服领子,然后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哇哇!”

几十个暴徒头子迟疑了一下,这个被包围的家伙还有枪?他们阴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惧,正是这些根本没见过的枪,让他们死伤惨重。

“哼。”罗必顺冷笑一声,转身朝向丹戎佩拉克港口的方向,胸口挺的笔直,哪怕鲜血一滴一滴的从脸上滑落。

“大帅,我们来生再见,下辈子,我还给你做兄弟!”

罗必顺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还剩了一颗子弹,罗必顺自己留下的。

呯!

枪响了,倒下的却不是罗必顺,而是那个发现罗必顺要自杀第一个朝他扑上来的暴徒头子。

轰!

枪声过后,爆炸在离罗必顺不远的地方发生,气流割的脸生疼,耳朵也被震耳鸣了。

可罗必顺却抑制不了的颤抖起来!

他在发抖,他回头——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坐在一根断掉的房梁上,黑色大沿军帽放在腿上,暗金色的头发轻轻摆动。

罗狼!还有他身后那些仿若阳光与他们无关的黑色军服战士!

罗狼眼神轻轻波动了一下,他看到了罗必顺周围那些白色军服的尸体,然后他站了起来,缓缓将军帽戴在头上。

枪声响了……就在罗狼戴上军帽的瞬间。

龙卫军的MC98让那些暴徒头子连哼哼的机会都没有。

……

“罗司令……为何还不走?”看到没危险了,林海浩众人从远处小心翼翼的过来,这如同地狱屠宰场的街道,让林润泽和几个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为何……哦。”看罗狼没反应,林海浩又问了一句,可当他看到罗狼的表情时,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并伸手阻止了向上来打听情况的周耀祖。

“爹……”罗必顺看到了罗正轩,笑了笑,然后便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三崽!”罗正轩连忙叫人扶起罗必顺,可罗必顺依旧昏迷。他看向了罗狼的背影,眼神很着急。

“放心,罗少爷没事,疲劳过度了。哦,身上就几处外伤,不碍事。”蒋辉走过去看了看罗必顺,笑着对罗正轩说。

听到龙卫军副司令这么说,罗正轩也放心了,因为这些龙卫军每一个都会包扎治伤的本事,可老泪还是渗出了眼眶……

罗狼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蒋辉走到他身边,也笔直的站着。

“他们又怎么了?”林润泽边擦嘴边问他爹林海浩。

“小声点。”林海浩嘴上这么说,眼中却闪着晶莹的光。“润泽,他们……是在祭奠啊。”林海浩擦了下眼角。

……

轰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从丹戎佩拉克港口传来。

罗狼动了一下,眼神却变得奇怪。

可林海浩众人却欢呼起来!

“开炮了!开炮了!大帅的军舰开炮了!”

林海浩激动的握着拳头。

“咦?”他朝另一个方向愣了一下,怎么有冲锋的号声?

是荷兰人!林海浩猛地反应过来。那些守在忒加尼雅区的荷兰兵朝港口进军了!

赢了!大帅他赢了!林家也赢了

林海浩内心激动到极点,赵大帅一步一步安排的非常好,现在那些暴徒全在军舰的射程范围内,还是打着堆的!

荷兰军舰也开火了,不是朝着赵大帅的船,而是朝那些暴徒!

还有荷兰军队,等炮轰结束,他们就会去打扫残局。如此一来,泗水这场动乱,便会以荷兰殖民当局官方派兵平定而结束!

林海浩知道荷兰人态度突然改变时因为什么……

范克尔先生,我们可爱的范克尔先生!

从大帅绑架这位先生的第一刻起,他就想到了这一层!

蒋辉走了,带着龙卫军朝欧家而去,林海浩当然也知道那是为什么。

赵大帅说,他最讨厌被人利用,而那个人,那个妄想以卵击石的家伙,此时便会落在那个男人的恐惧中。

林海浩完全放心了,甚至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和林润泽讨论起林家先迁走哪门生意……

又过了一会,炮轰结束了,也代表了这场动乱的结束。

可罗狼还站在那里,一个人。

罗司令怎么了?林海浩微微愣住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密友

十天后。1899年9月23日。

泗水恢复了平静,街道进行着修整,那些被烧毁的房屋也废墟之上搭起了架子。

荷兰士兵街上巡逻,还有宪兵们,没有了土著警察,似乎经历了“913动乱”后,荷兰殖民当局对泗水土著人的劣根性有了多了解。

这座城市的秩序回复,当然还有它损伤的元气。

叮,红酒杯碰了一下。

“范克尔老兄,你真懂享受。”赵千放下高脚杯,叹了口气。

范克尔也放下酒杯,笑道:“那也需要有识货的人才行,红酒就是留给懂得品尝它们的人的。”

赵千笑着看向他,“恭喜你了。”

范克尔苦笑:“恭喜?我的上帝,千,我可是被降职了。”

赵千眼睛眨了眨:“我面前,还需要演戏么?”

范克尔长出口气,“说真的,我的朋友,如果不是你,我还真的不愿意当泗水的市长,你知道,我以前的职位可以不用操心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赵千撇撇嘴,“现也一样,而且好处多,你从荷兰到爪哇,不就是为了钱么?”

范克尔摇头笑道:“千,我们可以含蓄点吗?”

赵千大笑,接着两人又碰了下酒杯,并且绅士的喝了口红酒。

“给你看样东西。”赵千拍拍手。

“什么?”范克尔愣了下。

虚掩的舱门推开了,一个龙卫军队员将一个盒子放了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大帅。”那龙卫军队员敬礼。

赵千点点头,嘴边泛起一丝微笑,“我知道了。”

龙卫军队员出去了,将门带上。那轻微的响声让出神看着那盒子的范克尔清醒过来。

“不打开看看?”赵千点燃支烟。

望着赵千缓缓吐出的烟雾,还有嘴边那说不清楚什么意思的笑意,范克尔突然觉得背脊有点凉……

范克尔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打开了盒子。

“呜哇!”

范克尔猛地起身,向外跑去,没跑几步,就将胃里的红酒吐了地毯上。

“老兄,你的承受力也太差了。”赵千微微愣了一下,起身走到范克尔身边,帮他拍着背。

范克尔咳嗽了好一阵,好不容易直起身,颤抖着接过赵千递来的手帕。“千,我,我的朋友,你也,太,太……”范克尔擦着嘴,犹自惊魂未定。

“知道盒子里是谁么?”赵千朝范克尔眨眨眼睛。

原来……盒子里放的是一颗人头!难怪范克尔这么大反应!

看到这个男人轻松甚至很像痞子的笑容,范克尔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而且迅速就像洪水一样将他所有的心念占据!

绝对,绝对不能和这个男人作对,否则,也许下一颗人头,就是自己的!

看到范克尔的表情,赵千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悠闲的从怀掏出一根雪茄,递给了范克尔,“阿根卡,前泗水市市长图亚金的三儿子,一直通过他父亲的关系做着走私生意……”看了范克尔一眼,“这家伙和很多外国黑帮有联系,甚至海盗也帮他运货,而丹戎佩拉克港,就是阿根卡大的货仓。”笑了笑,“范克尔老兄,你代替阿姆斯特丹管理爪哇的安全工作,我相信这家伙也早你的名单上了?”

范克尔脑子嗡的一下,木讷的点点头。说实话这位前任的荷兰驻爪哇总警司也收了阿根卡不少好处,但这些好处远远不如阿根卡的走私黑帮带来的隐患大,有时候范克尔也很后悔为什么就上了阿根卡的贼船,要处理难很大,阿根卡的势力很大不说,而且自己也要遭殃……

“千,我的朋友,非常感谢你帮我处理了这个麻烦。”范克尔恢复了镇定,心里一阵轻松,笑着从怀掏出黄金做成的雪茄剪,剪掉了雪茄的封口。

“不用感谢我,这是我必须做的。”赵千看着范克尔,“这个黑帮势力很大,而且错综复杂,像什么红溪帮拉滇帮之类的势力都是它背后扶植起来的,而幕后真正的老板,正是以图亚金为的泗水傀儡政府,黑白混淆,官匪不分!”

范克尔抽雪茄的动作僵住了。

赵千朝他微微点头,“爪哇土著,本来就是卑劣的种族,你们荷兰人养着这些家伙,他们却来挖你们的墙角,说实话,范克尔,我的朋友,真正养着他们,养着你们,养着这片土地的人是谁,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范克尔咬了咬牙帮,默默点头。

赵千接着说:“图亚金被我杀了,阿根卡成了这股大势力的头子,加上你们戒严,动用了军队,于是他们隐藏了起来,暗制造混乱……”

范克尔眼神猛地一颤,“你是说?”

赵千缓缓点头,“没错,十天前的那场动乱,就是他们一手策划!”

范克尔倒抽一口凉气,关于这一点,他是真不知道。此时明白,肯定是万分震惊。也不能怪范克尔,因为不是谁都有龙卫军这样的牌,罗狼严苛的近乎没有人性的训练和赵大帅来自未来的先进理念的共同作用下,他们已经成为了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好的特工人员,和毒蝎那些世界兵王不同,他们擅长谍报、暗杀之类的地下活动,说白了,他们就是赵大帅的王牌特务!

赵千叹了口气,“有个笨蛋,以为他利用了阿根卡,结果,却只是人家达到目的的一级台阶。”

“你是说……”范克尔明白了,看了赵大帅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轻轻点头。

“相信华人,也相信我。”赵千笑着伸出了手,“其它地方我不管,泗水的华人家族,只要我一天,就没有人能动他们,也许我打不过军舰,打不过大炮,但秘密派来几个人,搞些暗杀,制造点恐怖,这点能力和自信我还是有的。”

范克尔心里一颤,赵千的话,再明白不过了。深深吸了口气,范克尔露出了笑容,和赵千紧紧握住了手,“千,以上帝的名义,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间的承诺是相互的,我誓,只要我维纶特姆沃斯卡范克尔一天还是泗水的市长,这里就是您和华人的天堂!”

“哈哈!”赵千大笑着松开范克尔的手,“这才对嘛,绕来绕去的干嘛,你都明白泗水的生产力基本都掌握华人手里,抢有什么用,压制有什么用?你抢了一天,压了一个月,戒严了一年,后还是要靠华人把经济拉上来,还不如直接找上根源,大家一起捞好处!范克尔,我亲爱的兄弟,我相信,利益从来都是相互的,任何事都有需求,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你选对了方向,金钱财富这些东西唾手可得,重要的是,我能维护你的名誉,谁要是拦你的路,也就是拦我的财路,对于挡着我财的人,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所以我深信不疑,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泗水绝对能成为海洋上的乐园,用黄金建造的城市!我的老巢,离这里很远很远,所以你就是这里的皇帝,不远的将来,你,伟大的范克尔,甚至能成为爪哇总督,成为让阿姆斯特丹也侧目的耀眼政坛明星,财富和名誉,围绕你身边,就像我的另一个朋友,香港的查理总督一样,据他给我的来信说,伦敦那边已经考虑他入阁的问题了,因为香港已经成为了我说的那种乐园。”

“哦?”范克尔眼睛放光了,查理是谁他是知道的,也知道那位查理爵士被大英帝国的女皇授勋,香港他的治理下经济蒸蒸日上,世界港口一片繁荣!如果假以时日,泗水也能成为那样的地方,自己的前途和钱途都将不可限量!

范克尔越想越高兴,后直接兴奋的给赵大帅倒了酒,两个家伙达成协议之后,成为了利益驱动的密友之后,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将几瓶昂贵的红酒一扫而空。

是的,没有错,有了紧密的利益关系,这样的朋友,才是密友,亲密的朋友。

...

第二百五十四章 自作孽

1899年10月8日。

这一天,应该被历史铭记,至少,泗水华人的心如是。

年的压迫,一个世纪的欺凌,那流淌这富庶之地的华人的血,早已成了悲伤的河。

可今天,1899年10月8日,泗水市长范克尔颁布了荷兰总督维勒罗塞波姆代表荷兰女皇签的1023条政令——《关于改善泗水华人住民的权益和保障暂行法令》!

其明确说明:只要泗水当地居住的华人,只要拥有房产,或者泗水工作居住三年以上,均可办理荷兰官方签字的身份证明,只要持有这个证明,就享有和荷兰移民以及其它外国移民同样的权利和义务,受到荷兰殖民当局的保护。

当然,同时范克尔也颁布了另一道政令,是关于改善泗水原住居民的权益的,条件比华人的苛刻一些,房产是一样的,但他们需要泗水工作或居住超过五年以上才可以办理身份证明。居住这点泗水土著很容易达到,可房产和工作这两点是很难的,这些土著好吃懒做被人养惯了,很多人早就把祖上留给他们的房产卖掉了,所以他们每次抢华人的东西,总是喜欢烧房子。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道政令,其实就是驱逐土著,建造华人泗水的根基。要知道,没有身份证明,只有临时居留证明,荷兰殖民当局很难提供保护,也享受不了一些拥有身份证明的人才能享受的福利,以泗水土著的劣根性来看,他们根本不会去工作赚钱,只会选择迁移到另一座城市,继续**继续无赖继续无理嚣张的不劳而获。

降职成为泗水市长的范克尔向罗塞波姆总督申诉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荷兰殖民当局必须改变治理办法,避免再生“913”那样的毁灭性的几乎不可控制的动乱。罗塞波姆当时其实是很犹豫的,因为这和阿姆斯特丹方面对于爪哇的治理方针明显不符,泗水土著还罢,可华人呢,那可是阿姆斯特丹方面明言要严格控制的!

可是,就罗塞波姆犹豫了几天后,他爪哇都巴达维亚的豪宅突然被人安装了**,接着**险些被绑架,然后,他见到了专程赶去的范克尔。范克尔和罗塞波姆谈了很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外带金钱和美女的**,所以罗塞波姆到了后也摸到点谱了……

于是,大笔大笔的金钱汇入了阿姆斯特丹的几个账户,接着召开了内阁会议,那几个账户的持有人的大力推动下,加上女皇也害怕再生那样的动乱,伤及英法德美这些国家的移民,自己会承受很大的外交压力,便很快批准了爪哇总督罗塞波姆的“加急报告”。

……

范克尔这家伙办事效率真高啊,看来不好女色是有好处的,精力充沛……赵大帅坐一座式大宅的后院里,望着院门口的铜狮子。

后院门是开着的,罗狼带着龙卫军守着门,蒋辉还没回来,去了巴达维亚了……

舞龙舞狮的队伍一个接一个的从门口经过,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大帅,我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身后传来了罗必顺激动不已的声音。

“什么?”赵千目光从罗狼身上移开,侧过头。这段时间都感觉罗狼有点不对,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

“哈哈,我们罗家的狮队!”罗必顺也顾不得和大帅说明白了,兴奋的手舞足蹈,“大帅,看,看,狮头要进来,给大帅您献礼呈祥!”

赵千转过头,之间鞭炮锣鼓声,领头的狮子正院门口摇头晃脑,动作十分有力,眼睛还不停眨巴。

舞狮头的人也看到了门口站着那些黑色制服的龙卫军,所以也只是献媚,不敢朝里走。

罗狼转过头,正好接触到了赵大帅的目光,很快便移开,但他看到了大帅微微点头,于是抬抬手,十几个龙卫军队员让出了条路,放行。

狮队一片欢腾!锣鼓响了!鞭炮接连不断闪着高兴的火光!

太久了,他们真的等了太久了!

而这欢乐的海洋是谁带来的,他们也知道,万分感激!

几个狮子叠起了罗汉,而上面的那头狮子舞狮人的娴熟技巧下欢腾虎跃,锣鼓达到了**,那头狮子猛地立起,狮口大张!

“万寿无疆!”

罗必顺大声念着狮子口里落出的锦旗,接着大声叫好!

“好!”

蔡镇龙也高声喊着。

“好个彩头!”“加把劲!”“为我们大帅献寿,都精神着点!”……叫好声此起彼伏,蔡镇龙身旁的青山海军军官都用力鼓掌!

“大帅与我们同!”

罗必顺双脚并拢,胸口笔挺,右手笔直的横脑侧。

“敬礼!”

蔡镇龙带着海军军官也敬礼了,接着是龙卫军,罗狼的动作稍微迟了几分。

他到底怎么了……赵千收回了眼角余光,也站起身,向所有人敬礼!

哗!众人欢呼,狮子飞跃,锣鼓震天,鞭炮成了欢乐的海洋!

看到罗家的狮队进来抢了头彩,南华商联其它家族的狮队也闲不住了,争先恐后的进来给赵大帅献福请安!

不止是南华商联的华人家族,就连民间的狮队也进来了,他们知道这些军人为了他们战斗过,而正的那个男人,就是军人们的魁!

献礼献魁,这才是舞狮的大彩头!

而每一个狮队进来献福,赵大帅都会带着手下军官给他们敬礼,没有一个例外,于是,狮队的情绪加高涨,赵大帅泗水华人心的威望也高涨,要知道,南华商联四大家族刻意的营造下,赵青山,这个一身戎装的男人,开始成为了为泗水华人带来恩德的救世主!

就这极喜庆的气氛下,赵千依旧看到了罗狼,此时,那个宛若极地冰雪一般的男人,却悄然站墙边,低头把弄着他那把双刃匕。

……

后院一片欢腾,这座大宅的一处内堂,却愁云惨雾。

“和青侄儿。”林海浩放下了手的茶盏,望着一脸难堪的欧和青,“大帅此番亲来,难道还不够诚意么?”

欧和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叹了口气。

“岂有此理!”周耀祖猛拍扶手,站了起来,指着欧和青的鼻子,“你欧家那个孽畜干得这些好事,还有理了!要不是大帅天威,恐怕你我都已被阿根卡那个王八蛋灭门了!”

“好了,耀祖兄。”罗正轩制止了干精火旺的周耀祖。这老头子一贯是墙头草,此番动怒,也着实证明了他是真心上了赵大帅的船。

罗正轩望着欧和青道:“和青侄儿,此边事情已了,大帅本欲急着回去,可专程今天前来,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欧和青一颤,点头。

罗正轩接着道:“实话告诉你,泗水已大帅掌控,范克尔市长和大帅关系甚为密切,非你我想象,如果他要抄了你欧家,把你欧家的生意交予我们,又有何难?”

欧和青抖了,他深知罗正轩说的没错,他也知道,以赵大帅的性格,如不是念着他的恩情,早就这样做了。

“这是给你欧家机会。”林海浩站了起来,负起手,“我虽已成商联魁,但大帅昨夜与我商议,还想给予你爹欧振洋副会长一职,并承诺南华商联回母国的一切好处,以你深藏不漏的判断力,可知这是我南洋、我南华,也是你欧和青的一次绝佳展机会?”

欧和青眼一亮,却依旧沉默。

周耀祖怒气冲冲的道:“我和罗老兄都已成为商联副会长,大帅非池之物,他日登上五之尊,你我就是富甲一方的大员,从龙之光,光耀门楣!大帅如此恩德,你欧家怎地就不晓轻重?欧老头的孽子惹出如此大祸,还如此护短,大帅亲来,还以死相逼,一家子僵书房里要死要活,不可理喻!”

欧和青终于开口了:“耀祖叔,我亦没有办法,我不是没有求过父亲,可他已不认我这个儿子,**上成天瞪着眼睛低骂,三弟和贤早已躲去海外,整个欧家现就我撑着,实,实是……唉。”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林海浩吃了一惊。

“求,求几位长辈,劝劝大帅,放了我夫君。”一个蓬头垢面的大约三十来岁的女子跪了几人面前,泪如雨下。除了她以外,还有几个年轻女子也跪着,都哭个不停。

“哇哇!”两个四五岁的男孩嚎啕大哭,不停磕头,另外还有两个奶妈抱着的婴儿也尖声啼哭。

“这是干什么!”林海浩大怒,“你我议事,妇孺闯入,哭天喊地,成何体统!”

“求长辈开恩!我夫君他也是一时糊涂,利欲熏心,如大帅肯放,我愿倾家荡产!”带头的女子大哭。接着哭声一片,女人小孩跪了一地,磕头不止。

“和青!”林海浩拂袖,怒目看向欧和青。

欧和青清醒了,连忙去扶那女子,“弟妹,你先起来。”

“大哥。”那女子抬头望向欧和青,就是不肯起来,“和忠,他,他也是猪油蒙了心,他知道欧家迟早是给二哥的,就算二哥不要,爹的心里大哥还是占了很大分量,所以,所以他才鼓捣二哥,蒙骗了全家,也害了自己,我们已知错,如大帅能饶他一命,我,我们愿离开欧家,自谋生计……”

原来,欧家那个孽障,赵大帅口的笨蛋,就是欧和青的四弟欧和忠!家族争斗,利益抢夺,这一切,欧家这种大家族里,实是平常事,只不过,这欧和忠怨气太深,野心太大,为了一己私欲让千人丧命,虽然他也是被人利用,可他却妄想利用赵大帅,这便是,他有今日下场的理由。

“唉,弟妹……”欧和青叹了一声,摇头道:“以大帅的性格,是恨被人利用的,二弟和良虽被大帅囚着,可毕竟也是一颗棋,被蒙鼓里,听海浩叔说……”说到这里,他看了林海浩一眼。

“但说无妨。”林海浩皱着眉,那哭声实是让他心烦。

欧和青吸了口气,“大帅已经放了二弟,现二弟正海浩叔家,润泽兄陪着,安然无恙。我估摸着,大帅也是想给他个教训,毕竟二弟跑远洋商务的能力无可挑剔,只是和忠,唉,弟妹,我看……”欧和青没有说下去。

刹然间,那女子止住了哭声,张大嘴巴,眼神变得空洞无比。

所有人都不哭了,就算孩童啼哭,也被骤然变得诡异的气氛吓住。

“自作孽,不可活,你可知,那浩劫之,多少人妻离子散?”

一个男人出现门口,身后是一群表情严肃之极的军官。

...

第二百五十五章 给予

让人心慌的氛围,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整个内堂只有呼吸声,还有压抑到极点的啜泣。

“起来,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次。”赵千看着欧和忠的正室。

自作孽……不可活么?罗狼眼闪过一丝莫名的光晕,似乎他前面那个一身华丽大帅装的男人的背影此时对于他有了另外一种意义。

欧和忠的正室夫人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泪水不停涌出,却不敢出任何声音。这个阵仗,再蠢的人也知道门口这个男人是谁。

一屋子人都把赵大帅看着,等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可是,赵大帅偏偏不说话了,就把欧和忠的家眷看着,那目光让人心寒,也让人退缩。

一分钟过去了,林海浩脑门子上已经出了汗,每个人心里都很紧张。

终于,赵大帅有动作了,拍拍手,“带上来。”

军官们让出一条路,两个龙卫军队员将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押到了前面,他腿弯出一踹,那男子便跪了下来。双手绑缚背后,低着头,脸上全是伤,不是欧和忠是谁?

“四弟?”欧和青愣了。不止他,所有人都愣了!

大帅居然没有杀他!?那个心狠手辣的亡命赵青山居然让挡他路子的人活着?!

“你说,我是什么人?”赵千目光移到了欧和青脸上,接着,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呼,看到大帅的表情,所有人都像是松了口气。欧和忠家眷的哭声又响起了,不过是喜极而泣。

欧和青无法回答,可他却直视着赵千的目光,眼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那个宅子,那个夜晚,还有你说的话。”赵千指着欧和忠,“这就是他活着的理由。”

蓦地,欧和青眼的复杂消失了,一片清明!

嘭!他跪下了,目光炽热的望着那个男人,接着重重一拜!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赵千过去扶起了欧和青,笑望着他,“按照年纪,你应该算我的长辈,长辈给晚辈磕头,我可消受不起。”

“该。和青心服口服。”欧和青眼湿润了。

赵千又朝他笑笑,一把将欧和忠揪了起来,五指抓住了他的后脑,强行将他的脸对准那些感激涕零的女人小孩,“王八蛋,你给老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些人是为了谁流泪……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记住,亲人!”用力一推,欧和忠扑倒他的妻子面前,抬起头,嘴唇不停蠕动。

“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妻子紧紧抱住了他。

欧和忠伏妻子怀,头深深埋着,渐渐的,他的肩膀开始抽动,接着,所有人都听见了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多谢大帅成全。”林海浩长揖下去。

“大帅宅心仁厚,天必眷佑!”周耀祖这个时候怎么会放弃拍马屁的机会,看这老猴子的架势,差点就要三跪叩高呼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罗正轩也拱手开口:“大帅此举,当真豪气,下佩服。”

“也是为我自己着想。”赵千挥挥手,制止了那些还想说话的人,笑道:“我这个人,天生的赌徒,不要脸,不要命,就要钱,杀了欧和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欧和青难做,让欧家的人恨我,我这次来南洋,说白了就是为了钱,然而我看来,钱不是光拿不给,那是笨蛋的做法,钱只有大家赚才能越来越多,学会给予,才能收获多,共同利益才是永恒的。”

“大帅英明!”这声高调不用看都知道是周耀祖抢第一个。

林海浩则微笑不语。罗正轩眼变得很亮,情不自禁的点头。

“快,快去通知爹。”赵大帅的话让欧和青激动不已,他深知这番话其实就是说给他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以前的事儿咱们不提了,以后的钱大家赚才是正理儿!

“不,我自己去!”欧和青看着欧和忠的正房,“让四弟收拾收拾,干干净净的去给爹请罪,这回大帅放过了他,咱们欧家可不能让人说没了家教。”

“是,大哥。”欧和忠的正房妻子连忙点头。经此一事,她也明白了,以后欧家谁说了算。

“嗯。”欧和青匆匆忙忙的走了,然后那些女人孩子也把欧和忠扶走了。临走之前,欧和忠还跪赵大帅面前满脸泪水的说了句“和忠知错了”……

接着,赵千就堂内坐下,林海浩众人坐下,议论起今后的展,而蔡镇龙则带着军官们守屋外,这些事儿他也不懂,懒得参合。

喝茶议事,时间过的很快,到了晚上,欧振洋来了!

这老头刚一到,就颤巍巍的说了声“老朽有罪教子无方”,便要给赵大帅跪下。可欧老头的身手哪有赵大帅灵活,肯定跪不下去,几句好话一说,欧振洋自然是老泪纵横……

欧和忠没事,伤也不重,其实赵大帅主要就是教训教训他;老二欧和良下午也被林海浩叫人从林家送了回来,连毛都没少一根;只有老三欧和贤胆小怕事现还躲着,欧和青业已想了办法联系,相信一家子很快就能团聚。

欧振洋心里也清楚,自家人惹了这么大的事儿该当何罪,就算赵大帅不收拾他们,那和赵大帅穿一条裤子的范克尔市长也会来找他们麻烦,用法律制裁他们,开玩笑,你儿子参与策动那么大一场暴乱,给荷兰殖民当局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死刑都算轻的!

可赵大帅偏偏放过了他们,还给了他们同样的展机会,同样的利益前提,这便由不得欧老头不心悦臣服了!

很快,欧家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赵大帅高坐主位,左边是蔡镇龙,右边是欧振洋,因为这宴会是欧家办的,所以林海浩也把次主位让给了欧振洋。

席间,流水般的人上来敬赵大帅酒,这酒桌上的话虽不能全信,可也是拉拢人心的好办法,赵大帅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因为他来南洋,就是来收人心的!

收了人心,才能收获利益,这样的利益,赵千看来,才是稳当的。

很好,这一趟没白来。赵千越喝越高兴,满脸红光,后高了,差点失态,要不是蔡镇龙拦着,肯定出丑,因为生活副官邓忠同志已经领命去给他的大帅叫女人了……

赵大帅还是躺下了,蔡镇龙便跟欧振洋说酒席到此结束,欧振洋也知趣,连忙叫人护送,蔡镇龙说不用,欧振洋以为大帅还生气忙问为何,蔡镇龙说船已港口,今夜便要离开。

此话一出,众人自是惊讶,罗必顺笑着解释说成都那边有急事。听了这话,林海浩欧振洋等人心便一目了然,他们都知道大帅成都打败了法国人,现全国的报纸都猜测成都方面和法国代表团的谈判结果,大帅急着回去,肯定是有了结果……

于是,赵大帅被护送回了“海疆号”,蔡镇龙舰桥上等了五个小时后,一众车马从远处驶来,停丹戎佩拉克港的码头边。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他想说什么

来人正是南华商联的商团,昨夜赵千与林海浩商议好的:南华商联先派出一个由各大家族精英组成的商团,跟着海疆号和鹿耳号一起回成都,为商联以后的展打下基础。

可就今天午,赵千收到了来自成都的消息,那边已经有好几件事情必须亲自回去处理,所以才走的这样急。作为南华商联晋会长,林海浩自然是意气风,得了好处,肯定是死心塌地,全心全意的办事,争取获得多好处,于是立马让商团出,携带了大量财务人力,并由他的大儿子林润泽亲自带队。

一队海军士兵下了鹿耳号,鹿耳号舰长王超的指挥下,帮助南华商队搬运物资,这只是第一批,主要是人力以及贵重物品,而多的资源将大帅回成都后,再由鹿耳号和海疆号前来护送,当然周耀祖一力把这事儿揽下来,因为他周家的海运公司是商联里大的,这份功劳他不要都难!

而商团的重要人物,都上了海疆号,蔡镇龙一个一个迎接,那热情的笑脸也真是难为了这个南洋恶名昭著的海盗头子。

“哦?”蔡镇龙和面前这个人握手时有些诧异,“你也去?”

“嗯,蔡司令,阿爹交代,这次务必做的好,也算是……”欧和忠沉默了一下,“也算是为我,为我欧家将功赎罪。”

“很好,是条汉子。”蔡镇龙用力握着欧和忠的手,“做错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继续错下去,我蔡镇龙,效忠大帅以前,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少做。”

欧和忠脸上还有伤,不过也用力挤出个笑容:“蔡司令客气,你我同为大帅效命,自当互相扶持,日后还望蔡司令多多关照,和忠不才,但和欧洲的几个船商也略有交情,和忠观蔡司令水兵之威,远超北洋南洋,如日后蔡司令需要,和忠定当全力以赴。”

商人就是会说话,蔡镇龙听着十分舒服,要知道除了他的二弟,这个瘦削红眼的男人乎的就是他的海军,于是笑道:“和忠兄弟言重了,你我虽为大帅效力,何尝也不是为自己谋取利益,你我都有需求,也当要付代价,这是大帅常说的话。”

又客气了几句,欧和忠便离开了,蔡镇龙却记着了他的话,临走之前还邀请欧和忠舰船后去他的舰长室喝酒。这便是蔡镇龙的性格,他面前说话不能随便说,凡是他需要的,只要你许诺了,就必须给,如果你不给,他肯定会来找你要,这就是十年海盗生涯养成的习惯,关于这一点,赵大帅是十分了解。

这次南华商团的团长是林润泽,三个副团长。一个是周耀祖的小儿子周龙,才二十出头,他爹五十多岁时纳的小妾生的儿子,典型的老来子,**爱的不得了,这次让他去,也是想让他锻炼锻炼,赵大帅身边干出点成绩;另一个便是欧和忠了,林海浩聪明就聪明这儿,他明白欧家这次虽被打了下去,可毕竟未损元气,只不过是其扶植的商联一些小家族的生意被他林海浩靠着赵大帅的力量给夺了去,而赵大帅显然是很看重欧家的,不然也不会亲自前去,并且放了欧和忠欧和良,这明显是对欧家示好,所以他林海浩也不笨,看准了大帅的心思,同时也顺了欧振洋老头子的气儿,这商联魁之位,自然是坐的牢固了一些。

后一个副团长,是罗正轩的长子罗必福,此时他正海外跑生意,罗正轩早已书信与他,让他不用回来了,直接带着罗家这次几笔大生意的收益前往成都,说不定还比这些人先到成都。

除去四大家族的人,商联还有几十个家族也很有实力,他们同样也派出了代表,带去了资金,另外就是一些小家族了,靠着和四大家族里掌权的族人关系,也塞了些人进来,他们也明白这是一次大好机会,赵大帅带着两艘军舰几号人就让泗水华人的地位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足以见其强大的实力,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大粗腿不抱就不是商人,所以他们格外珍惜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派出的人绝对是家族里出色的商业人才。

南华商联可以说是南洋数一数二的华人商业联盟,实力自然非同凡响,能和他们相比的,也就竹网龙堂等少数几个联盟,可这些联盟都没有南华商联团结,毕竟南华成立才几十年,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好的商人都有赚不够的钱,所以他们和赵千之间才会如此迅速的珠联璧合,以商人的眼光,他们已经把赵大帅看成了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就算日后不能荣登龙位,至少也是一方诸侯,这便是投资了,根源就是商人对利益的不断追逐。

……

深夜,海疆号和鹿耳号出港了,丹戎佩拉克港两艘舰船留下的水花越来越远。快到黎明时,两艘伪装成美国武装商船的轻型巡洋舰已经航行了茫茫大海上。

“呼……”赵千站甲板上,赤着上身,双手插宽松迷彩军裤的裤兜里,海上黎明的微光,落那古铜色的肌肉上。

海风带着咸味,吹拂面颊上,感觉很舒服,也减轻了一点酒醒之后的头疼。

啪,轻轻一声,一滴水落了脚趾上,也不知是不是海风带来的,蹲下身,却看到了身后的人影。

“哦?”赵千起身,光脚甲板上蹭了蹭,也不回头,“想说什么?”

海鸟从远方的海面掠过,就像深蓝色的玉石上一滴晶莹的白,晨光零落海面上,如同**眼眸的**。

“不说话?”赵千笑了,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那就站过来,陪我看日出,这是美的景色。”

卷烟叼了嘴上,来人也过来了,修长的身形,暗金色的头,齐眉的刘海随着海风轻轻摆动着……

赵千点燃了烟,也不看罗狼,就望着海平线上露出了半眸的朝阳。

几分钟后,红得撩人的太阳跃出了海面,霎时间,海面美不胜收!

“哈!”赵千大笑一声,“好兆头!红日这么跳出来,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嗯。”罗狼轻轻应了一声,他没有穿那终日不离身的黑色龙卫军司令制服,只穿着白衬衣,袖子卷着,领口散开,锁骨处龙头的刺青隐隐可见。

“给你一分钟。”赵千抬起头,唇上和下巴的胡渣都被朝霞的光芒染成了金色,微微闭起眼睛,“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们就以男人的方式解决。”

罗狼眼一动,微微低下了头。

时间流逝,仿佛那滴答声涛声都听得见。

时间到了,罗狼还是没有说,赵千嘴角一弯,睁开了眼睛,转过身,突然目光如刀子一样落罗狼脸上。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分不清

罗狼眼瞳的光泽是那样的复杂……

“来,男人的方式。”赵千捏着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

罗狼面无表情,而此时的冷漠,却不是那种全世界与他无关的神情,而是,失望。

对,是失望,你现了什么?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赵千望着罗狼,鼻翼轻轻抽着。罗狼缓缓解开衬衣扣子,露出胸口那飞扬的龙刺青。

“还记得么……你说的……那龙的传说……”

蓦地!

罗狼一拳击向了赵千的脸颊。

嘭!

“软绵绵的……”赵千没有躲开,头偏着,嘴角却挂着笑,“这不像你呀。”缓缓侧过头,“难道你是怕我?”

罗狼眉间颤动着,低吼一声,再次出拳。

可是被架住了,接着脸上被一拳打,整个人偏偏倒倒了几步,险些摔倒。

赵千揉了揉太阳穴,“你当老子是什么?只让一拳。”

罗狼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似乎那孤狼般的杀手本性一瞬间弥漫了全身!

嘭!嘭!嘭!嘭!

连续四招,招招要害。

不过,赵千却全部化解。

然后,两个男人,就那样**着上身,黎明的甲板上,打了起来。高手,两个人都是高手,一时间,也难分胜负。

……

早晨的阳光是那样灿烂,湿湿热热的,海风的味道比黎明咸了很多。

赵千坐甲板上,嘴角挂着血迹,罗狼躺旁边,呼吸声很重,胸口的龙刺青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着,就像是龙缓缓游动。

“你输了。”拇指嘴角一光,擦去了血,赵千拿出支烟,点上。吸了口,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问:“为什么?”

罗狼没有回答,深呼吸了几下,用力撑起身体。

“我说过,用男人的方式解决,愿赌服输。”赵千望着海面。

罗狼轻轻咬了下下颚,终于说话:“所有的事,是不是你……”

“我?”赵千打断了他,眼掠过一丝难以猜透的目光。“你觉得是我布置了这一切?”

罗狼点头,“对,从一开始。”扭头望着赵千的侧脸,“就那个时候,当我看到了那些死暴徒手的战士,听到了炮声,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从一开始,你就利用所有的机会,织成了一张大网,后得到了你想要的。”

“所以那不是巧合对吗?”赵千笑了。

罗狼道:“我记得你说过,战争从一开始就要想到结果,这也是你动的战争,为了利益……”顿了顿,“果然没有错,你是那种人。”

“哪种人?”赵千转头望着他。

“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罗狼声音有点颤,“以前你心狠手辣,可做事总是有原则,可这一次……当我看到那些痛苦呼喊的无辜人群,当我看到地上为了生命痛苦挣扎的士兵,当我看到他们的泪水,他们的表情……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赵千眼轻轻一动,“你不是杀手么?心软不是你该有的性格。”

“我也有原则。”罗狼咬着牙,“我从来不……”

“别说了。”赵千挥挥手,打断了罗狼,“原则?我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按照我的方式去画一个龙的图腾,就这么简单。谁也无法改变我,我也不会再犹豫。”站起身,不再看罗狼,径直朝船舱走去,“你要认为是我,那就是我好了,反正那个问题你也没有回答,我帮你回答,我是个恶人,十恶不赦。随便你怎么想,我不会再意,因为一个不懂我的人,我没有必要再和他交流。”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蒋辉带着龙卫军秘密留了泗水,你现只有一个人,下一个港口,你离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罗狼望着那阳光下的背影,突然间,心跳的很厉害。

你说,按照你的方式,去画一个龙的图腾么?

阳光灿烂的天空,张扬的血脉奔腾的龙……

罗狼低下头,望着自己的纹身,良久良久。

“哦。”他轻轻出了一个声音,然后缓缓站起来。

龙的图腾。

他笑了。

宛若那阳光落了极地冰雪上。

……

第二天晚上,林润泽等人刚走,赵千便推开了舱门。

“谁挡这儿?妈的乌漆麻黑的当雕像啊?”门撞到了赵大帅的头,摸着头就开骂了,“邓忠,你这个王八蛋,老子叫你回去睡觉,你不听是不是?”

嚓的一声,火光燃起,照亮了赵千的脸,也照亮了那张对着他的脸。

“抽烟吗?”罗狼笑着问。

“哦?你给坏人点烟?”赵千拿出烟叼嘴上。

罗狼笑而不语,帮赵大帅点燃了烟。

“你怎么还赖这里?”赵千吐了口烟。

“你想我走?”罗狼竟然也会有这样俏皮的表情。

赵大帅咽了口口水,“三十岁的老男人,还卖萌,你嘴唇上怎么不沾点奶,姥姥的蛋,你难道不知道卖萌是可耻的?”

“卖萌?”罗狼微微一愣。

“我的家乡话,就是说你装无辜,装清纯,装一切可爱的表情,反正很难解释,你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很恶心就对了。”赵千噼里啪啦的说,边说边往甲板上走,和林润泽、欧和忠、周龙三个人谈了一晚上关于成都经济展的问题,脑袋仁都疼,必须要到甲板上吹吹风。

“你的家乡真有意思。”罗狼跟了身边。

“不带你去,你个萌王,妈的,不要以为长了一张仅此于本大帅的脸就沾沾自喜,人要谦虚知道不?”赵千瞪了罗狼一眼。

罗狼还是笑,加快了脚步,和赵大帅并肩走了一起。

“没事了?”赵千扶着栏杆,夜晚的海风拂面而来,伴随着船的摇晃,骤然有了一种诗人的感觉。

罗狼没说话,也望着漆黑的海面。

“你我相逢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赵千将烟头弹向了海面。“你记得也好,好你忘掉,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可惜了,你不是女人,不然这情诗足够我们过一个浪漫的海上之夜了。”

“大帅……”罗狼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深沉,就如这同样深沉的海。

“嗯?”赵千轻轻应道。

“不是你对吗?”他问。

赵千没说话,只是望着海面,一切很安静,只有浪涛声。“要是我你怎么办?”嘴边划过一抹难懂的笑意。

“不知道。”罗狼摇头。

“那就不知道。”赵千直起了身体,拍拍罗狼的肩膀,“好好睡觉,我去找我的私人医生汤姆斯检查身体去了。”

“大帅……你的伤还没好?”罗浪眼闪烁着光晕,黑夜难以察觉。

“好了,为兄弟受的伤不会留下痕迹,因为都记了心里,是你,不是我。”赵千挥挥手,“懒得和你废话了,我主要是去找那个美女护士佩蒂,你真啰嗦,和她一起看海比和你一起有意思多了。”

赵千走了,罗狼轻轻点了点头,吐出一句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话。

那便是他的答案了,不需要知道,因为跟着那个男人,一切,只有到了后,才会分得清楚对错,也许,根本分不清,就如一步一步前进的历史,胜利和失败终会消亡,留下的,只有痕迹,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那龙的图腾的痕迹。

罗狼朝着赵千消失的方向敬了一个军礼。一身黑色龙卫军司令制服的他宛若雕像。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回到成都

鹿耳号和海疆号几乎是以快的航速返航。1899年11月,深秋时分,赵千回到了成都,途,上海停留了一天,与谭嗣同、严复等人见面。

《兴报》销量很好,光是上海虹口的公共租界就有两家报馆,另外长江沿岸已经达到了十七家!

《兴报》隶属于罗西的卡西奥公司,当然这只是表面,罗西投入了大量资金,而谭嗣同等当世大儒强大的号召力下,一大批才学出众的读书人前来投效。《兴报》的排版印刷质量丝毫不亚于欧洲的知名报纸,还高薪聘请了不少外国摄影记者,真正做到了图并茂,这这个时代的国绝对是报业翘楚。

由于展速过于迅猛,先进的印刷、排版机器都是直接进口,所以大量的资金砸了进去,前期根本没有考虑过成本问题,因为《兴报》从诞生开始就是作为赵大帅的舆论阵地而存的。然而随着报纸销量的提升,从10月23日的增刊开始,终于是转亏为盈。谭嗣同热情高涨,不仅一篇篇振聋聩的章表,而且又创办了一本杂志,杂志社同样设虹口,罗西直接买下了一幢三层洋楼,杂志名为《西学东渐》,主要用于介绍先进的西方化,开阔民众眼界,黄遵宪任主编,并有将近二十个对西学研究颇深的人主笔,这些个人,基本上都是前维派人士,或是支持变法的年轻学子,谭嗣同、严复和《兴报》的影响下,他们的思维都开始转变过来。

当然,《西学东渐》接近于学术类杂志,而《兴报》严复的刻意引导下,除了猛烈抨击清廷的腐朽,多的篇幅实际上用来鼓吹赵大帅的功绩,几个月下来,近期报纸行之后,赵青山,这个朝廷眼的钉子,读书人眼的异数,从臭名昭著的大反贼,渐渐变为了全国都瞩目的争议性人物。

不同的观点有识之士流传,有两种占了很大比例。一种认为赵青山这个人就是个反贼,当代的闯王,扎于四川,野心勃勃图谋不轨;另一种则认为赵青山是一把烈火,虽拥兵自重,却合了一部分思想激进的人的胃口,他们认为赵青山这种公然叛逆的做法无疑给了朝廷巨大的压力,逼得朝廷变革,改变国落后的现状。

看法虽多,赵大帅也成了酒馆茶楼大的谈资,可并没有多少人认为赵青山能真的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打败法国人只是涨了民族志气,而等到朝廷平定了北方拳民的叛乱,赵青山也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归顺朝廷,毕竟他也是名义上的朝廷封赏的地方大员;第二,就是被镇压了。很多人看来,一个突然冒起来的异类,是没有办法撼动满清两多年的江山的,清廷虽**,但毕竟这个央帝国的威严尚,还没有沦落到被一个仅仅占据半个四川的小军阀所灭。

而真正对赵千抱有极大希望的,还是以谭嗣同、严复为的这批读书人,只不过随着舆论鼓吹的加强,能够影响到多一点的人。

关于这些情况,赵千上海停留的那一天,《兴报》两大主编谭嗣同和严复已经和赵大帅仔细商量过,也基本确定了《兴报》能够覆盖到的范围的舆论走向。主要有两点:第一,继续扩大《兴报》的舆论影响力;第二,坚决将赵大帅树立成一部分年轻激进的仕子学者们的偶像,率先转变一部分青年民众的思维观念。

这种做法实际上像是强行灌输某种价值观,容易造成一种极端的个人英雄主义,从而带来狂热的思想模式。赵千当时听了谭嗣同等人的计划后,心里也是着实一惊的,这种宣传方式,大的可能性,就是造就一个青年人眼的神,造就一个他们心唯一的带领他们走向辉煌走向崛起的救世主!

而换成另外一种说法,这就是极力推动狂热个人崇拜下,带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裁者!虽然现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自己不断强大的武力基础上,后的结果就是这样!

赵千也没有反对,因为现阶段,甚至未来很长的时间之内,以高集权的政策机构来大限的整合资源,强化军力和自身生产力,才是快的捷径!

这真的与纳粹那一套有点不谋而合,至少赵千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不排斥,其实赵大帅的绝对利益世界观的作用下,什么有用他就会干什么,因为他深深明白,这个国家拖不起了,这个民族不能再软弱下去,现不能,未来也不能!

所以,赵千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有限的情况下,有步骤的利用舆论资源,宣扬民族主义,主要就是提升民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给懦弱的民族一针一针的打强心剂,打安非他命!

“若要自强,不可自弃!”

这是谭嗣同听了赵大帅阐述理论之后的感慨。其实赵千也没有说的多详细,只说了个大概,但偏偏谭嗣同现的思想极端的很,激进而狂热,于是,几个人鼓捣鼓捣,居然弄出个“大民族”的舆论方针……

又整跑偏了。

赵千不由感叹。

难道自己真要成为后世那小胡子么?

踏上朝天门码头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以赵大帅雇佣军a里养成的行为价值观,根本不会意过程如何,只要结果,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无所谓!

利益至上,这就是亡命之徒的生存方式。

“大帅!”

成都军政府的总理办公厅,敬礼的胡余胡一脸惊喜,他没想到大帅回来的这样快,原本他估计起码还有十多天。

“谈的怎么样了?”赵千坐了胡余胡的位子上。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灰色黑领军官服的年轻人便将一个件袋恭恭敬敬的放桌上,望着赵千的眼神充满了崇敬。

“很有精神嘛。”赵千看着这个年轻人笑了。

“谢,谢大帅!”这年轻人激动得都有点结巴了。

“帽子摘了我看看。”赵千微笑着。

“是!”年轻人摘下帽子,一头着头皮的茬子。

“很好。”赵千手指敲了敲桌子,看向胡余胡,“子问,我临走时交代的事情办的如何?”

胡余胡刚想说,敲门声就响了。

“呵,卓如来的真快。”胡余胡笑着开门。

只见军服整齐的梁启超站门口一脸笑意,另外还有穿着黑色皮质军大衣的卡瓦,以及总是喜欢军服外罩一件书生长衫的罗纶。

“都进来坐。”赵千笑道。

“是。”几人敬礼后坐下。

“冯秘书,别傻站着,倒水。”胡余胡说。

“秘书?”赵千愣了一下看了那忙着泡茶的年轻人一眼,“子问你的秘书?男的?”

“是,大帅,我叫冯海涛。”年轻人忙乱之余还不忘自我介绍,他也是看到偶像太兴奋了,一时间忘了规矩。

“不错不错,看来我出去的日子你们也没闲着,军政府的体系架构也基本上出来了。”赵千端起冯海涛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望向胡余胡,“汇报一下情况,先说我临走前交代的事,然后说和法国人的交易。”随手把件袋扔给了胡余胡,“你说就行。简单捡重点说,卓如他们都排着呢。”

胡余胡接过件袋,笑了一声道:“报告大帅,一切比想象顺利。”

“哦?”赵千眼闪过一丝喜色。

...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三个政策(一)

“经过我们的商议,暂时推行了三个政策。”胡余胡道。

“三个?”赵千略略有点惊奇,本来以为两个多月的时间很短,没想到这个架构刚刚丰满一点的成都军政府居然这么有效率。

“是的。”胡余胡点头。他看来,军政府就是军统,以高集权来把行政手段大效率化。胡余胡内心深处其实是很支持高集权的,毕竟这个家伙是寻龙之术的正宗传人。胡余胡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第一,土地政策。”

“土地?”赵千打断了胡余胡,“这是根本,你们这么快就进行改革了?”

胡余胡点头道:“关于这一点,大帅大可放心,我和卓如他们商议过,如大帅要称王四川,此乃根基,不可动摇之根基。”说到这里,胡余胡看了赵千一眼,眼光略略有些复杂。

赵千眼闪过一道光芒,“说下去。”

胡余胡看着赵千的眼光似乎别有深意,但他还是继续说:“如大帅不止占据四川一地,我等尚不敢如此雷厉风行,可如今大帅只占据了川南,半个四川说起来很小,其实也和欧罗巴一个小小国相当,这个土地政策行使起来还是颇有难……”胡余胡解释着。

赵千听到这里心想:没难才怪了,几千年的农耕制,你要能这么快掰过来才见鬼了,除非……

“除非,强行收取。”胡余胡说了一句。

赵千差点跳起来,妈的,你真是个半仙,老子想什么你都猜得到。得了,你这土地政策不说我也知道是啥了。赵千看着胡余胡。

胡余胡观心之术的确了得,似已明白大帅心思,笑道:“大帅心窍玲珑,子问不明言,也心如明镜。”

赵千笑骂:“明镜你姥姥,你都说了根基了,不这么搞怎么搞。”顿了顿收起笑容:“你们心,这半个四川,已经是国之国了?”

胡余胡眼神一颤,猛地起身,敬礼道:“大帅之承诺,我等并不敢忘!”

此话一出,梁启超和罗纶也跟着起身,表情肃穆的敬礼。

气氛蓦地严肃起来,这凝重的感觉吓得年轻的秘书冯海涛差点就要跪下磕头了,要不是军政府里明令规定不得行跪拜礼不得打千单膝下跪等等,冯海涛还真把持不住,只得呆呆站着,这年轻孩子就西式学堂学过几年书,见过什么大阵仗?

“别搞这么隆重,就像祭拜祖先似的。”赵千有点无奈的摆手,“都坐下,随便一点,又不是什么大会。”

“大帅切不可说不吉利之言,你是我们的领导者,是成都军政府的脊梁。”罗纶皱起眉头。

“好好,我呸了,不说不说。”赵千看四人又坐下了,眼神定了定,微微皱眉道:“一年之后,称王四川。这句话我是说过,可现看来,我们的根基很浅薄,如果不是和法国人打了一仗伤了元气,这句话我肯定做得到,可现……”

胡余胡道:“大帅此去南洋,收获颇丰,与法人之战虽伤元气,可您的岳父大人从旧金山的华商那里募集了一批物资钱财,一个月前已抵达成都,加上罗西先生的家族大力支持,成都的建设并未停滞,牺牲士兵的伤葬费和抚恤金业已结清,而除去这一笔支出,除去成都建设费用,我们还有余钱扩军。”

“哦?”赵千眼睛一亮。

胡余胡道:“关于这一点,卡瓦部长等下会向大帅详细说明。”

赵千看了卡瓦一眼,卡瓦坐椅子上微微欠身,就算穿着有些肃杀的黑色皮质军大衣,他的气质也优雅得如同世纪的承城堡贵族。我怎么把你这个坑蒙拐骗的经营天才忘了?赵千朝他笑了笑,心里却明白的很,老子未来岳父那笔钱,又是你干的?

胡余胡整了整衣领,坐直了身体,“大帅,我们的土地政策其实很简单,就是军政府强行收回土地所有权,严禁土地私有和土地买卖,不过介于青山陆军第二军已全部调往川南,对那里实行军统,哈泰军长亲自坐镇宁远,副军长成大均牢牢守住了川云边境的会理州,因为大帅交代攀西裂谷那一带必须握手里,所以隆巴多的毒蛇工兵团也一直那里修建防御工事,哦对了。”说到毒蛇工兵团,胡余胡想起了一件事,对大帅说道:“隆巴多团长向我们提交了一个报告,要求他的工兵团增加编制,增加工兵团的军事预算,他说是大帅亲口对他承诺过,只要他愿意,只要需要,毒蛇工兵团可以随时增加编制,大帅,此事原本不难,可如今推行了土地政策,虽只是成都府以及周边十二县,可军力也大大不足,加上我们又需要人力对川南的第二军进行补给,您亲自去过,也知道途的艰辛……”

“好了,说正事,这一点我会写信给他,上一次我把法军俘虏从他那儿带走,他就很不高兴,所以我给了他一个特权。”赵千笑道,“他不是傻子,虽然心理**,是个天生恶徒,但智商奇高,他写这个报告,无非就是要我一句话。”

“什么话?”卡瓦忍不住问,这个家伙智商也高得吓人,极端的自我主义者,十分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对鲜的事物感兴趣的要命。

“就是强行征召民夫,很简单,既然军队抽不出人,也只有给他这个权力了。”赵千有点无奈。

胡余胡轻轻哦了一声,似乎不以为意,而梁启超却皱了皱眉,罗纶是低头不语。

赵千观几人的神色,心下已明白。胡余胡虽精通西学,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寻龙的道士,估计他心,自己早已是那与帝星争锋的贪狼星,真命天子的强力候选人,他看来,自己是这半个四川的主人,未来还有可能黄袍加身,强行征召民夫修建防御工事这种事再自然不过了。而梁启超和罗纶不同,梁启超虽还有忠君思想,可毕竟经历了这些事,加上对西学的研究日深,已然有了民主意识,至于罗纶,是个民智开化的忠贞推动者,这个年轻人对于民智的看法,实际上已有了民主主义的一些论调。

人不是机器,不是游戏里的np,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观,都有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意识形态是不容易改变的,性格这东西是很拧巴的,不管怎样,不管他们的看法如何,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自己,赵大帅,是他们心唯一的领导者!

这就够了,其它的,有容乃大。赵千心里笑了一下,脸上却挂着那惯有的很好看的却有点痞有点轻佻的笑容:“这个土地政策其实你们不弄,我回来也要干。不过你们已经干了好,我就省事儿了,强行收回土地所有权有两个好处,不,三个。”

胡余胡三人眼一动,“大帅请讲。”卡瓦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大帅,就像个观看歌剧的绅士。

赵千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以我们现的行政能力看,我们所有的政策执行都依赖着军力,就像罗梓青说的一样,民智未开,除了一些年轻人群,很大一部分人眼里心里都还认那个老北京城的皇上,我赵大帅,只有个暂时居住证,所以这是简单也是省力的办法,也能达到震聂人心的作用,让这部分还忠那个君的人知道,谁这儿说话算话。”

“大帅,是震慑人心。”胡余胡提醒。

“嗯,震你姥姥。”赵大帅翻了胡余胡一个白眼,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将收回的土地分给农民,所谓‘耕者有其田’,让农业人口把税收交给军政府,但一定要比给地主土豪的便宜很多,这样既能增加我们的收入,又能改善农业人口的生活,人都是现实的,你给了他们,他们才能还给你,这就是代价和需求,我现的需求是要一个政治上效忠于军政府的大众团体,农业人口,这国占了绝大多数的人群,就是我好的选择。而我要付的代价,就是让他们吃的饱穿的暖,有生活有女人有乐趣有追求。”

胡余胡三人暗暗咽了口唾沫,大帅前面说的让他们十分佩服,可后一句话却……唉,这就是我们大帅的本性啊,他大人都说了性格这东西拧巴不是?胡余胡也只能心琢磨着要是赵大帅以后真登基四海还这样说话该怎么办?

“第三。”赵大帅才不管你几爷子怎么想呢,老子说的正爽!竖起第三根手指道:“后也是大的一个好处。”

...

第二百六十章 三个政策(二)

“什么?”胡余胡三人忍不住问。连卡瓦都哦了一声。

赵千望着几人,突然反问:“你们觉得,这个国,缺的是什么?”

胡余胡率先回答:“军力。”

赵千摇头。

梁启超想了想:“法制?”

赵千还是摇头。

罗纶道:“民智。”

大帅依旧摇头。

军力,法制,民智,这三个答案代表了你们三个人政治主张上的倾向性。胡余胡不用问了,这面容俊秀的小道对国历代帝王研究的很透彻,自然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梁启超维派出身,一开始就主张君主立宪,连皇帝都要立法约束,要求通过立法给予人民跟多权益,并以此为强国之根基,可见他的答案一点不错。罗纶的答案也代表了他的观念,这个四川本土的年轻才俊心里,“民智未开,国家不强”,这个观念根深蒂固。

所以,自己才让这三个人负责不同的事情。胡余胡大局观很强,观人心的本事那是相当了得,而且他的观点现符合当前展需要,且也一直以大帅席幕僚自居,当总理总管全局是合适的。梁启超不管司法部就是浪费,罗纶的教育部也是门当户对。

“你说呢?”赵千望向卡瓦,眼隐隐有一丝期待。

“钱。”卡瓦微笑着说了一个字。

赵千哈哈一笑,“你这个骗子,钱谁都缺,说自己有钱的都是傻逼。”眼神微微一亮,“不过,你这个经济建设部部长说的这个字,不仅代表了你的专业,也接近我的答案。”

卡瓦仍然微笑,“那大帅先生的答案是什么?我们洗耳恭听。”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还用了成语,赵千不由感叹这个语言天才的天赋,相当年,不,应该是想未来,自己接受特训时,那十来门外语,那一门不要重修个几次?人家从小接受双语教育,了不起四语,可自己是多语,不过赵千从来都把那个时候的生活当成珍贵的记忆,如果没有那时的地狱式训练,也没有现的自己,回忆这个东西,就是要有苦有甜,有笑容,也有泪水。

“自信。”赵千说了这个词。

什么?自信?这就是答案?胡余胡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卡瓦沉思了一下后微微点头。

胡余胡三人的反应意料之,可眼角余光卡瓦的反应却让赵大帅心里流过那么一丝共鸣——看来,性格上有共通之处的人,才会思维上产生共同之处。

“卡瓦部长说的是钱,大帅为何说与你的答案接近?”胡余胡不由问。

“举个例子。”赵千指着卡瓦,“他是个富二代,每天开玛莎拉蒂……”

“啥?”胡余胡愣了。

赵大帅张着嘴巴,知道说漏了。咳嗽一声,把面部表情强行调回深沉状,“你别管那么多,比如卡瓦是个富家公子,家里良田千顷,房产座,而你呢。”指着胡余胡,“穷书生一个,每天对着茅屋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个秀才都很难。”

胡余胡认真的听,几个人都听得很认真,认真的是卡瓦,眼闪烁着莫名的光晕。

“你们两个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小家碧玉。”赵千嘴角翘起,“富家公子卡瓦要纳那女子为妾,而你却承诺给那女子一生一世,那女子家里非要她嫁给卡瓦为妾,但那女子被你一生的承诺给迷上了,不顾一切从家里逃出来,和你私奔……”眼含笑看着胡余胡,“而且你们成功了,你们离开的一刹那,你回过头,对着富家公子卡瓦的方向说他拥有的,你以后也会有,而那女子深信不疑这一点,接着,十年过去了。”

说到这里,赵千从毒蝎战斗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纯金的烟盒,啪的一声打开,拿出一根烟叼上。

“大帅,怎么不说了?”几人又愣了。

“完了。”赵千叼着烟,从多包军裤里掏出一块镶钻怀表,弹开盖子,“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想象一下你们认为的结局。”

一分钟?大帅搞什么?几人有点搞不懂了,而唯一有点摸着点轮廓的卡瓦已经开始想象了。

这就是区别了,现实和利益教育出来的西方人与儒家礼仪教育出来的东方人。

靠了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听着怀表若隐若现的滴答声……双手习惯性的插了裤包里,还是毒蝎的制式战斗服穿着舒服啊,样式和以前的a一样,感觉也很像……

一分钟过去了,赵千睁开眼睛,吐掉熄灭的半截烟。“说说你们心的结局。”

又是胡余胡率先开口,脸上带着笑意,“穷书生胡余胡……”话音刚落,就引起了几人的笑声。

“好了,让他说。”赵大帅制止,可刚才却笑得大声。

胡余胡笑道:“穷书生胡余胡了秀才,接着是举人,然后荣登金銮殿……”

“放屁!”还没说完,赵大帅就给他否了,“你丫没听清?”盯着胡余胡,“先决条件是——穷书生,个秀才都很难。你们读书人口的那个破科举,什么十年寒窗,十年过后,又有几个他妈的能去金銮的,十年个秀才,再十年个举人,再十年,再十年,等你爷爷的到了金銮,你就真的痉挛了。什么狗屎玩意儿,一家人供着个光会读死书的废物,几十年吃白饭,啥也不会干,后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张口就是之乎者也,有个球用,是老子就一枪打死他了事,免得拖累家人,拖累社会!”

“好!”罗纶情不自禁的鼓掌,这个四川才子是反对科举的,他被称为神童,十几岁就进了尊经书院,年纪轻轻就了举人,为满清大学士瞿鸿机所赏识,延至成都学使署任职。戊戌变法时,罗纶与李蔚华、蒲殿俊成立“强学会”、“蜀学会”,出版《蜀学报》,宣传变法。戊戌变法失败,罗纶改名并借父丧丁忧,回乡暂避。

而就这个时候,罗纶开始思考起变法失败的原因,年轻的他仿若经历了一场人生的重大变革,而就变革,他的思维开始变化,他悄悄回到了尊经书院,冷眼旁观,想找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场由清流读书人主张的变革如柳絮般脆弱……

就这时,他遇到了赵千,一席话,一番举动,让他彻底弄懂了——就是教育,几千年的教育把国人变成了逆来顺受的羔羊,变成了只会谦让的君子,变成了什么事都大义当前的蠢货!

这些个性格特征综合起来就是两个字——奴才!

是奴才,没错!国人从来都喜欢奴才,不喜欢人才,因为奴才听话,人才找别捏!奴才面前你就是大爷,人才面前你感觉他是大爷,这感觉不爽,至少对上位者来说不爽,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那人才就踩你的头上了,这要防,必须的,所以压,必须的,压着压着,人才就他妈的变奴才了。

于是乎,几千年下来,人才渐渐绝种,到处都是奴才。

奴才能干什么事儿?人才又能干什么事儿?这对比太明显了。表现出来的直接现象就是:干事的越来越少,说话的越来越多;削尖脑袋要当官的越来越多,踏踏实实干活的越来越少;当上官贪污腐烂的越来越多,还记着自己是个人的越来越少……

太多的奴才,他们的人生目的就是不要当奴才,要把别人当奴才,他们的人生过程就是从被人骂傻逼到骂人傻逼,他们的人生理念就是要拼命踩着别人往上爬!

所以,每个奴才都为了不当奴才而奋斗,都为了可以呼喝多的奴才而努力,他们忘记了还有社会这个群体,他们还是这群体的一员,还是个奴才。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社会变成了超级奴才管高端奴才,高端奴才管大奴才,大奴才管奴才,奴才管小奴才,小奴才管迷你奴才,迷你奴才管不如奴才……

这就是他妈个奴才社会!人才不凋零才见鬼了,社会不落后才见鬼了,人家看得起你国人才见鬼了!被人看不起,就没有自信,越没有自信,别人就越看不起,越要来欺负你,捞你的好处,你怎么去争,去冲,去奋斗?

标准的恶性循环,恶的不能再恶了!后的结果就是腐烂,各个等级的奴才相继腐烂,接着国家腐烂,后整个民族一起腐烂,永远抬不起头,永远被人家当笑话看,永远被先进踩脚下,永远都是人家的资源仓库,人家的廉价劳动力!不要说**,抬举了,没有败的机会,只有烂,也不要说未来怎样怎样,几千年下来根深蒂固的毒瘤子,不是一个伪什么主义就能解决的,其实还是个封建主义,还是官本位,还是皇上管大官儿,大官儿管小官儿,小官儿管不是官儿,只不过来了点特色。

“我似乎有点明白大帅的意思了。”罗纶眼飘扬着炽热,“所以我想的那个结局,太不现实。”

“你想的什么?”赵千眼划过一丝欣赏。这个罗纶,就算不遇到自己这个天外来客,以后也会领悟,一辈子都教育领域为拯救这个国家找寻出路……

“我想的是……”罗纶眼神有点迷离,“十年后,穷书生胡余胡弃笔从戎,战死沙场。”

“有理想!”赵千笑着竖起大拇指,“不过还是不靠谱,梓青啊,你是听了我说那穷书生临走时那充满志气的言语,才这么想的?”

罗纶点点头,“人不能一条路上走死,我以前相信维变法,可现?”他摇摇头。

赵千指着自己的脑袋,“可这儿,很难转变,就那穷书生胡余胡?他敢弃笔从戎?脑子早他妈生病了,他只会觉着读书当官是唯一的出路,他豪言壮语未来,就是建筑这个上面。”

罗纶眼的迷离消失了,露出了一丝坚定的笑容,“大帅,我懂了。”他也学着赵大帅指脑袋的动作,“这不治好,啥都是空话,啥都是另一次戊戌。”

赵千笑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接着朝向梁启超,“你呢?”

梁启超也思考,听得大帅问他,醒神道:“我和罗梓青的差不多,只是没有从军,从了商。”

“你还不如说他直接参选呢,老子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选票啥样。”赵千又说了句所有人都听不懂只有自己懂的话。“卡瓦,到你了,给我点惊喜。”赵千目光落卡瓦脸上。

卡瓦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然后赵千笑了,真心的笑了。

...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三个政策(三)

“你们觉得呢?”赵千看着胡余胡、梁启超、罗纶。

胡余胡长叹一声,“卡瓦兄弟一语惊醒梦人,难想我华夏一族,竟缺这个东西。”

赵千道:“我可以告诉你,什么军力,什么法制,什么民智,都来自于这个东西,自信,一个民族的自信。”

卡瓦笑道:“我的大帅,我只不过说了一句那个女人会后悔,你怎么就扯到民族自信上去了?”

“一个道理。”赵千看着卡瓦,“让女人后悔的男人是没自信的,你没钱可以给她关爱,你们一起吃苦,一起走向生命的终结,你要给她信心,你要让她知道你为她努力,哪怕失败,哪怕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也是个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让女人后悔?怎么会让女人跟你吃了一辈子苦之后,看着破镜子自己变得粗陋不堪的那张脸时,心里想要是我当初怎样就好了,至少跟着你卡瓦这个富家公子能吃好喝好。”

赵千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现的国,就是那穷书生胡余胡,所有活这个国家的人民,就是那后悔的女人。”

几个人都明白了,眼的光泽说明了一切。

赵千接着说:“你没钱,你穷,你倒霉,不代表你就没有未来。至少,你应该知道怎样去做,怎样去改变,不管多惨,不管多苦,你都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用双手为你的女人创造幸福,不管这幸福多大,不管你的付出是不是微不足道,这,就是我说的自信了。你自信,才会给你的女人带来信心。当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怎样去做,怎样埋头苦干,怎样付出血泪之后抬起头做人,哪怕你流干了身体的血,哪怕你粉身碎骨,哪怕你到了后只埋这土地的一个角落,你也会是那个不会让女人后悔的男人。”

几人都安静了,只能听到一直旁边听着的年轻秘书冯海涛越粗重的呼吸声,那不是紧张,那是浑身热血都被点燃的反应。

啪,赵千合上了怀表,这声音让座的人都回过神。唇边泛起一缕笑意,缓缓的说:“路都是走出来的,自信都是干出来的,你干的越多,自信就越多,越失败,越不害怕失败。自信就是勇气,自信就是冲劲,自信就是一个民族的图腾。”

胡余胡长出口气,“大帅的观点让子问自愧不如,殊不知,一个民族之展,越自信,越强盛,越强盛,也就越自信。我德意志之时,曾听闻一哲人说事物总会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如今听大帅一言,虽带着游戏成分,却人深省。”

“穷书生胡余胡……”罗纶露出了微笑,望着胡余胡戏谑道,“想不到大帅故事的你,会这样不堪,那奴化教育让你没了走出一条路的勇气,没了创造生的自信,你只会越来越穷,越来越倒霉,越来越自卑,后就痛苦潦倒死去,而你身边的人,就跟着你倒霉,后悔一辈子,到死的时候都想,为什么我没有选择富家公子卡瓦,为什么我会跟着你。”

梁启超点头,“当一个民族没有自信到这种程,当一个族群的人以身其为耻辱,这个民族,也就没救了。”

赵千点燃支烟,烟雾,那目光宛如两把利剑,“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我只知道,那时的我,枪的兄弟我背上,一步一步的走,随时都有可能被子弹打,倒地上再也起不来……”

烟雾缓缓散去,赵千目光炯炯的望着众人,“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会付,不管到了路的头,这个民族会不会变成我希望的那样,我都不会让自己后悔,不会让跟着我的人后悔。也许到了后,你我只是一捧黄土,我也不会失去这个信念,不会失去自信。”

语气很平静,甚至和大帅平时说话比起来,显得那样无力。

可是,所有人都被震撼了,被那平静深深藏着的悲壮震撼。

一支烟烧完了,熄灭,那点点火星瞬间湮灭,可能,未来无数种可能,那些反抗痛苦而不是忍受痛苦的人,会像这火星一样……

我的这条路,这条路,这条路……赵千靠了椅背上,闭上眼睛,双手习惯性的插了裤兜里。

没人说话,因为没有人会这个时候打扰他们的大帅。因为好难啊,那个一直自信满满的做着任何事的男人,此时此刻的状态是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让人不得不安静下来,等待着他自我调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我只知道,我真的只知道,这现,我一步一步的走。

就像,那个时候,生与死从耳边呼啸而过,我背着他,那个我无法承受他离去的人,鲜血,步履蹒跚的走着,走着……

他我耳边说话,声音很小,可我听的到。

他说……不管怎样,都不能失去自信,因为没有自信,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那个仿若弹片一样的男人,我的挚友,我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我的人生导师,让我明白了自信的哲学,这是,战场的哲学,你死我活的哲学。

可他终于还是走了,我害死了他,那个冬天好冷,漫天飞雪的布拉格。

他的血,我脚下缓缓流淌,他的呼吸,凝结了冰冷的雪地上。

瞬间,我的一切,崩塌了。

原来,那张狂的目空一切的我,内心深处,是那样的没有自信,我还是那个背着他死亡之路上找不到方向的家伙……

可我还是逃了,失去信念、失去信心、失去一切的逃了。我忘记了,虽然我知道那是刻意的忘记,可我还是忘了,忘了我为什么而战,不是权势,不是政治,那是为了……

深埋的回忆,重演。

……

河水汹涌,泥沙让这千古的奔腾黄得那样厚重。这是黎明前夕,昏暗的色调,隐隐的悲壮感。

“你做什么?”一个男人转头,他的脚下是一块黝黑的巨岩,石面被汹涌的河水撞击,涛声如雷。

“第一次这么近看黄河,除了你以外,没人愿意这么早就来这种地方,所以我想留点纪念。”一个留着庞克型的年轻人握着一把金色大手枪。他看上去真的很年轻,因为他的眼神是那样无所谓,仿佛一切事都不意,也许真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无畏。“我的子弹,要穿过黄沙,打到河底!”年轻人笑着,古铜色面孔轮廓宛如刀削,可笑容却那么轻佻,虽然很好看。呯,他真的开枪了,动作很快,快得连身边的男人都没办法阻止。

“哈哈。”年轻人大笑,高声狂喊:“我的枪,没人挡得住,我的子弹,绝不落空!”话音很快被黄河水的轰鸣淹没,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喂,我是枪神对不对,喂,你怎么……”

年轻人不说话了,眼眶轻轻颤抖,因为他看见了,那个男人眼的怒意,这样的表情,是年轻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从他跟着那个男人起,那个男人就对他很温和,从来不会大声训斥,因为男人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天赋很可怕,对于天才,鼓励和理解永远比禁锢重要。

于是,男人看着年轻人进步,看着他张狂,看着他不用付出太多就超越了一个又一个的老鸟,甚至是自己……

年轻人沉默了,金色的沙漠之鹰手上转了几圈,悄悄收了起来。

沉默,可怕的沉默,年轻人感到很压抑,因为身边那个男人他心里的地位是如此重要,超过了亲人,超过了一切。因为他没有亲人,他从婴儿起就一所叫“青山”的孤儿院,几岁的时候被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带走,因为他是天生远视眼,有这种基因的人如果婴儿时期没有失明,便是超级狙击手的绝佳苗子。后来年轻人时常想,也许就是因为亲生父母觉得自己有生理残疾,才由得自己自生自灭。他日渐模糊的童年记忆,好像自己是两岁还是三岁才能看到一点近处事物的轮廓,还好老天帮忙,没瞎,还有了之后精彩的生活。可那阴影始终存的,那异常叛逆的青春期,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一直他身边,也许他早就滚蛋了。

他比他大了整整二十多岁,是这支人数很少的超级精英部队年纪大的,其它人像他这个年纪,早就选择退役了,要知道这样绝密部队服役的人,退役之后的待遇是非常好的,生活悠闲,几乎不用工作。他一辈子没有结婚,他还拿着枪的时候,曾经和他一起服役的人应该一个美丽的城市里成家立业,幸福生活。可他依旧战斗,仿佛那就是他的生命,他也负过重伤,年轻人亲眼见到也亲身经历,那是年轻人的第一次任务,那时他只有十八岁,他背着他,他以为他活不下去了,结果他们还是生与死的边缘挺了下来……

他还是战斗,转眼又是几年,可那时留下的伤痛却越来越明显,时时折磨着他。可他还是不愿放弃,不愿接受退役建议,好像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支持着他一路的坚强不屈。

黄河水奔腾,如同这个民族原本该张扬的血脉。

男人依旧沉默,年轻人受不了这个,大声狂吼。可无论他吼的多大声,还是淹没了涛声。

终于,男人开口了,很深沉,“千,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年轻人一愣。

男人平静的呼吸着,可年轻人看得见,那胸口压抑的起伏。“这里,原本是个村庄,村庄很美,每天都可以看到河上的日出,服役这么多年,我去过很多国家,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去看那里的日出,可不论哪里,不论景色多美,我的回忆,这里的日出,才是好看的,那真的是世界上美丽的景色。”

“你的回忆?日出?”年轻人似乎有点明白了,眼睛望向了奔腾河面的头,那里的上面,快要黎明。

“一次洪水,毁了这个村庄,我那时只有七岁。”男人深深吸了口气,“那是我这辈子可怕的经历,比上一次受伤可怕一万倍。”

年轻人很亮的眼睛微微闪烁着。

“熟悉的人就漂你身边,很安静,可怕的安静。”男人声音越来越低沉,“我抓着家里的门板,那,是我母亲用她的生命换来的,我活着,却快要死了。”

“有人救了你。”年轻人轻声道。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男人会对他这么好,如父如兄如友。生命轨迹的共鸣,那是同一种存方式的人才有的东西,有时甚至比血缘还珍贵。

“对,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个军人,是他的部队救了我,后来,也是他收养了我,可后来,他也死了,死一场政治动乱,那时的他,只是不愿意指挥士兵向人群开枪,可那个荒唐的年代,这就是不忠,这就是叛国!”男人咬着牙,眼的神色是那样凶狠。

年轻人一颤,男人的这种眼神,只对待敌人时才出现。

“可你……”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还为这个国家而战。”

“听我说完。”男人道。

年轻人点点头,不再言语,他再轻狂,也知道这种倾诉对于男人这样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又成了一个人,那时候,我这个卖国贼的养子,比狗还不如,人人可以打,人人可以骂。可我还是有饭吃,有地方住,一些善良的人,一些同样苦难的人,一些活着却看不到希望的老姓,有吃的偷偷给我留一口,外边的夜太冷了,偷偷把我让进屋……”说到这里,男人沉默了一下,用一种让人心颤的眼神看着年轻人,“千,你常常问我为什么这么坚持,到底为什么而战,现,你该明白了?”

年轻人眼闪烁着晶莹,他虽然经历过很多战斗,可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男人常常说他你怎么看个艺片也要流眼泪……

可男人这样的目光……年轻人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曙光划破了黎明,男人口美好的日出绽放出了别样的迷人,那金色的柔和的淡淡的光,落了他沧桑坚毅的脸上。

他来这里看日出,而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就将去布拉格,那里,一辈子都是冬天。

像是告别,真的。

年轻人望着男人的侧脸,手指无法压抑的颤抖。

日出结束了,朝阳似火,为这奔腾而无情的民族象征染上了辉煌。

男人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着,像是感受着这生他养他也给他带来不幸的土地。

良久,他睁开了眼睛,轻轻说:“千,这一次任务,是我的后一次。”

年轻人预感到了,可还是问了为什么。

“他们说,我太老了,我的伤也不允许我再继续执行任务,你知道,我们的这些任务,基本上不允许失败。”男人笑了,看上去很惬意。“想欢送我?那就用后的成功来告别。”

年轻人点了点头,真不知道说什么。

“千,答应我。”男人道。

年轻人没说话,却依旧点头,不管什么,只要是他说的,我付出一切也要做到。

“千,我们的枪,是为了孕育我们的人而存,这就是我的信念了,不会消失的信念,就像弹片,粉身碎骨也要杀死敌人,守护着她,那个孕育我们的人,所以答应我,一直守护她,直到后一个倒下,你才能倒下。”

“后一个倒下,才能倒下么?”年轻人重复了这句话,无比郑重的对男人说:“我答应你,用男人的尊严。”

“好。”男人笑了,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年轻人也笑了,似乎这像是告别的意识几乎是不同时代出生的两个男人之间的承诺变的也不那么伤感了。他们并肩望着奔涌的河水,朝阳下。

“对了,你说的那个孕育我们的人是谁?”年轻人问,他感觉到了一点,可还是要问清楚,这毕竟是他对他的承诺,以男人之名。

“其实她不是一个人,她是很多人,她的名字,叫炎黄。”

男人突然朝着日出的方向敬了个军礼。

他就那样站着,保持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而年轻人也敬礼,就他的身边,只不过,泪水一直流,无法停歇。

……

我真的没想到,那后一次任务,真的是你生命的后一次。

我真的没想到,我们一起向你爱的日出敬礼,是你后一次抬起右手。

你真的告别了,向你用生命捍卫的那个名字,告别了。

对不起,我欠了你,欠你一条命,欠你一个信念,也欠你一个承诺。

...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个政策(四)

赵千的眼皮颤,那微小到几乎看不清的幅,却让人心剧烈的颤抖!

我忍着什么?眼泪么?我还有这东西?亡命之徒没有眼泪,只有明天,用他们无法被打败的信心,赌出来的明天!

我不可以再输,不可以再失去自信!

哪怕付出一切,我也要赢!哪怕万劫不复,我也要把欠他的还清!

这就是,我的代价和需求!

铛!

茶盏落地上,碎成了片,茶水流了一地,打湿了木地板。

是冯海涛,当这个年轻人看到大帅睁开眼睛那一刻的光芒时,竟端不稳小小茶盏!

对,就是这样,不管这条路多极端,不管这条路是不是对的,不管这条路会不会被血染透——它就是我的路,就是我的自信!

没有人可以改变,没有人……这是我的重生,我的涅槃!

再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人,可以摧毁我的自信,绝对没有!

赵千坐直了身体,嘴角蓦地扬起。

看到大帅习惯性的笑容,胡余胡几人都放心了,因为刚才大帅那种状态的确叫人心慌,特别是他睁开眼睛的刹那,那道目光,竟流露出了一种霸气,不,准确的说,是坚定,让人生畏的可怕的坚定!

那一刹那,胡余胡心竟洋溢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他看来,那就是王者之气,就是帝王睥睨天下的目光!果然没错,贪狼与帝星争锋,这千古奇相,我胡余胡,寻龙之术的唯一传人,竟是赌对了,赌对了!

“大帅还未说出土地政策的第三个好处。”胡余胡的口气竟向是对帝王说话。

“你怎么这个调调?”赵大帅吸了下鼻子,那神态要多痞有多痞,斜了胡余胡一眼,“你是猪啊,给了你好处,你习惯了好处,谁要来抢,你不和他拼命啊?就是没人抢,他们也怕人来枪,必须去保护,必须拿起枪,这就叫利益面前没有孬种。”

听得此话,梁启超和罗纶不禁莞尔。卡瓦是笑出了声,道:“胡总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你什么意思?”赵大帅不满了,“妈的我就是愚者千虑终有一得了?”

“大帅也知道后半句?”卡瓦笑道。

悲剧,老子一个国人,竟被一个洋人言上鄙视了。赵千瞪了瞪眼睛,对胡余胡说:“第二个政策是啥,快说,都要黄昏了,本大帅要用膳了。”接着朝向卡瓦,“土包子,知道用膳啥意思不?”

卡瓦轻轻一笑,不予理会,胡余胡却还有点诚惶诚恐,“启禀大帅……”

“禀你姥姥,毛病犯了是不是?”赵千盯着胡余胡,打断了他。

胡余胡心里一颤,恢复了常态,忙笑了笑说:“第二,则是大帅临走时交代的任务了。军政府已经布出法令,严禁大帅所辖领域内有人留,另外,我和卓如、梓青商议,又增加了许多法令,几乎是全盘西化,但均是强制执行,比如女子不得裹小脚,比如女子可以上学做工等等……”

“还有没?”赵千又打断了他。

胡余胡立马明白了,忙道:“一夫一妻制暂不推行,因为成都现的建设和青山陆军海军建设都需要大量男丁……”接着又说了好多理由,反正就是帮赵大帅义正言辞的开脱。

“第三个政策呢?”赵千问。

“税收政策。”胡余胡道。

这东西头疼了,绝对和自己的专业隔着十万八千里,赵大帅连略懂都算不上,看着几人:“你们懂?”

卡瓦摇头笑道:“关于这一点,我也只能提出个方向,至于间很多细节,我是不能操作的。”

连卡瓦都这么说了,其它几个是不行,梁启超还算将就,但他比卡瓦强不了多少,顶多说个鼓励工商业展、降低商户缴纳的赋税之类的大方针,都是宏观上的玩意,要落实到细节上,那繁琐麻烦的计算公式,那该出多少该入多少,军政府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各个阶层的姓月收入又是多少等等等等。

总之,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不是专业人才干不了。

“你们都不懂,弄这个政策干什么?”赵大帅边问边感叹人才缺乏,军事上就不说了,拿得出手的将才现就陈玉山和哈泰,其它几个要么太嫩要么太冲动,而行政人才就别说了,翻来覆去就这三个,还各有擅长,都不是全的。

胡余胡笑道:“原本我也说就按大帅以前说的免赋税,等等再说,可卡瓦部长说税收才是保险的,于是我们就琢磨着弄一个出来,没想到这事儿刚一说出来,梓青兄就打了退堂鼓,就剩我和卓如兄,结果我们熬了几夜,也没弄出个像样的东西。”

“那这税收政策怎么来的?我知道大方向肯定是鼓励工商业,这是我的初衷,我要的是工业城市,而不是大农场。”赵千问,心想这胡余胡的笑脸怎么看怎么像个人形狐狸,是不是还留了后手。

果然,胡余胡哈哈笑道:“大帅吉人自有天相,天降大才于大帅,此人一来,此类问题从此迎刃而解。”

“谁?”赵千心跳了。

“海涛,去把先生请来。”胡余胡对冯海涛吩咐过后一直不说话,等冯海涛走远了,确定听不见什么了,才又对大帅欠了欠身说:“此人前来,不知抱有何目的,子问观察良久,也不敢确定。”

连你都看不透?赵千心里疑惑了,不由皱起眉头。

胡余胡又说:“大帅不必担心,等下他来,一切便知晓。不过子问先前说那赋税之政,虽全赖此人之助,但子问还有一个目的,便是通过此事观察他。”

“结果如何?”赵千问。

胡余胡答道:“结果是这税收政策制订得十分完好,子问虽不懂其细节,但以子问的见识来看,此政一出,只要鼓励工商业展这个大方针不偏离,不出半年,成都的工商业展便会卓有成效,两年之后,定当繁花似锦!这也是子问定要将此人引荐给大帅之主要缘由。其它的事情,先等大帅见过此人、用过晚饭再说。”

谁啊这么厉害?赵千心里从疑惑变成了纳闷,问卡瓦:“你也是这么看的?”

卡瓦点头:“胡总理说的没错,税收政策对经济展具有很大作用,这里面学问很多,也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稍微不对便会出现问题。经济是一个国家一个政府的命脉,不能出问题,欧洲,很多国家,比如英国法国,他们生产力出现无法消化的局面时,便会通过两个手段宏观控制,一个是对外货币汇率和进出口贸易,另外一个便是税收了,特别是进出口税、个人收入税、海关关税等等。”

“你的意思也是没问题了?”赵千眼闪烁着。

卡瓦很确定的说:“大帅,我可以保证,这个税收政策,完全适合于成都和您所辖区域的现状。”

赵千还想问,胡余胡却听见了脚步声,朝大帅使了个眼色。

赵千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望着总理办公厅的大门。

来了,他们说的“此人”到底是谁,谜底很快就要揭开了。

...

第二百六十三章 那边来的

门轻轻的推开了。“先生请。”冯海涛将路让了出来,随后退出房间,将门掩上。他也知道,这接下来的事情,自己是听不得了。

来人大约三十五岁,等身材,略略有些体,穿着打扮有些怪异,一袭灰布书生长衫,却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留着两撇胡子,圆脸上架着一副英式小圆框眼镜,脚穿尖头皮鞋,白色的棉袜看起来很干净。

“你是?”赵千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赵大人一身戎装好不威风,却好大的忘性。”来人扶了扶眼镜,脸上不带丝毫表情,那神态代表他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

听到这句赵大人,赵千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正是自己出兵宁远前那个奇怪的家伙。当时他硬闯元府,就为了问自己一句话“打还是不打”。

赵千露出了笑容,缓缓起身,拱拱手道:“请问先生此次大驾光临,又想问青山什么问题?”

看到赵千态转变,男子的脸上也有了表情,似乎是微笑了一下,也拱手道:“少川此次前来,便不打算走了。”

少川?不打算走了?你什么意思?赵千眼闪了一下,并未说话。

胡余胡起身笑道:“大帅,唐先生从北京转道而来,是要投效大帅的。”

唐先生?赵千细细打量来人,面上却挂着笑,“先生大才,实乃我赵青山之福气。”嘴上这样说,其实连人家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

“不忙。”来人说了两个字,让几人都有些诧异。

胡余胡忙道:“唐先生,这是为何?子问已大帅面前极力推举了先生,还望先生不负来此之初衷。”

推举?你什么时候推举了?叫我小心还差不多。赵千一面心感叹胡余胡这人形狐狸心计之深,一面堆着笑脸,“不知青山有何地方让先生不满意,如是先生有为难之处,大可告诉青山,只要青山能力范围之内,定当为先生做到。”

“那我叫你帮我杀人,你也要杀?”来人又甩了一句话出来,胡余胡几人脸上表情立刻僵住了。

赵千却笑道:“只要先生需要,又有何不可?”

来人突然大笑起来,“赵青山,赵青山,果然名不虚传,哈哈,我唐绍仪此番折腾,也算不枉。”

唐绍仪?赵千眼睛亮了。望着来人的目光立刻炽热起来,脸上笑意加殷勤。“唐先生当世大才,难怪胡子问一力举荐,青山听闻唐先生小试牛刀,便已让这些家伙自叹弗如了。”

“何来自叹弗如之有?”唐绍仪突然又收起了笑容,这态变化太快,连赵大帅的笑容都僵巴了。

唐绍仪冷眼扫过众人,“这位胡先生,观人之术了得,少川还广东之时,便已听闻寻龙之术传人现世,只不过不知为何又从北京那位那儿转到了赵大人这里。还有梁启超,维乱党,老师作乱朝廷,自己却偷偷溜走。至于这西合璧的年轻人,如少川没猜错,也属维乱党,四川本地人。这一位嘛……”他目光落了卡瓦脸上,“恕下眼拙,不识庐山真面目。”

这唐绍仪好尖锐!赵千心里暗抽一口凉气,这个人不仅自负,而且很不会为人处事,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这就是他的本性。是不是历史名人都和记载的不大一样,就唐绍仪这么刺儿的人,后来是怎么当上总理的?总理不都应该是把和稀泥的好手?难道说是现唐绍仪还太年轻,棱角没有磨圆?

“各位,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唐绍仪冷声道,“如各位还是心怀鬼胎,少川便抬腿就走,反正少川京城辞官,一介布衣,浑身带刺儿,也不值赵大人看重,权当一个一不值的疯子来这儿闹了一通,收监也好,扔出去也罢,全凭赵大人一句话。”

辞官?赵千想起没穿越之前好像看过一个帖子,就是写这唐绍仪的,此人乃是李鸿章送出去的第一批留美学童,天资聪颖才华出众,财会税务方面的造诣是让美国人挽留他,可他还是回了国,天津任职,据说任职期间因为性格原因得罪了不少人,李鸿章后来都罩不住了,只得让他去了朝鲜,朝鲜时他帮袁世凯处理税务问题,也令朝鲜经济间接有了一定展,后来甲午日本人占了朝鲜,父亲又去世,他便借奔丧的由头回到了国,父丧过后,原本应该回京述职,没想到却辞职!

蓦地,赵千反应过来,这唐绍仪,和李鸿章关系匪浅,李鸿章待他如子,他视李鸿章如父如师,这家伙,身体里是正宗的北洋血统!

难不成……上一次也是李鸿章叫他来的?赵千看向唐绍仪,不想他也看自己,目光相遇,唐绍仪那犀利的目光有点让人猜不透。

难怪胡余胡都看他不透,也不知他所谓的“投效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种人,不会轻易折服,就算现还有缺点,但心术那放着的,一旦磨砺好了,厉害的很。所以要小心,和唐绍仪这样的人相处,稍微不注意都能让他看出很多讯息。

“也好。”赵千抬手,“唐先生坐下说话,咱们都敞亮点,唐先生也不必激我,青山看来,如唐先生这样的人都一不值了,那北京城里的朝廷不都净养了些有眼无珠的人?”笑了一下,“子问,去给唐先生搬张椅子,要舒服的!”

唐绍仪眼松动了一点,可依旧没什么表情,胡余胡把椅子搬过来,他一屁股就坐下了,根本不客气。

赵千又笑了一下,很轻松的说:“唐先生此次前来,可是李丞的意思?”

唐绍仪面上微微一抽,冷声道:“少川早就看出来了,赵大人表面犯浑,心却透亮。”

“不透亮,能坐这个位置?”赵千笑着反问。

唐绍仪一愣,立马恢复冷面,“也是。”

赵千笑望着他,“先生不地道。”

“怎讲?”唐绍仪表情又有变化。

赵千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你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说亮话,我可是一点不瞒着先生。”目光落唐绍仪脸上,“说实话,赵青山大可不必这样,记得我上次就告诉过先生,这里是下赵青山的地盘,这儿,先生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话说的够隐晦,可一点不客气。果然,唐绍仪眼流露出愠怒的神色。

赵千好像也不意,接着说:“先生说敞亮,咱就敞亮,那是我赵青山看得上先生;先生要什么,咱就给什么,那是我赵青山佩服先生的才学。这就跟请客吃饭一样,我请你十顿,怎么着你也得回请我一顿,结果顿顿都是我请,这有点说不过去?”

唐绍仪安静了几秒钟,冷不丁的道:“赵大人好会强词夺理,如少川愚钝一点,也就被赵大人套出了话儿来。笑话,何来顿顿都是你请?不就两句话,就想少川挖心掏肺?”冷笑一声,“赵大人的饭也未免太便宜了,少川大人眼,也未免太便宜了!”

厉害。赵千心不由苦笑,不愧是搞财会税务专业的,什么都用价值衡量,什么都算的门儿清。

算了,唐绍仪这样的人,利益价值观很明显,不必和他饶圈子,干脆一点。

想到这人,赵千猛地拍了下桌子,把几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诧异的望着这边。

“爽快!”赵千大笑,匪气逼人,“老子就说,大名鼎鼎的唐少川,怎地会主动来我这儿,怎么想也想不通。老子就是根钉子,北边的人恨不得把老子生吞活剥,可就是没这份气劲,不过奇怪的是,他们恨老子恨的牙痒痒,偏偏却不来把老子铲咯,这叫什么?这就叫一根钉子比一根扎眼,有老子这儿,那些个手上有兵的玩意儿,都不能动了,老子就是标杆,天下人都看着……”

蓦地,赵千收起了笑容,目光直逼唐绍仪,“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唐绍仪没有说话,但赵千看出来了,他咬着牙。目光移开,又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这个天下,谁有本事谁拿,遍地的黄金,谁够狠谁占得多,老子就扎这儿了,谁比老子厉害谁来扫平,法国人都滚蛋了,圣法兰西的代表团都缩这儿等着老子签字,还他妈有什么不爽的?”

这些话,这个男人的神态,还有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匪气和霸气,让唐绍仪止不住的心颤,面上虽看不出来,可心却狠狠颤抖了好几次。

“说,唐先生。”赵千把腿翘到了胡余胡的办公桌上,黑色军靴有节奏的缓慢抖动着。“明人不说暗话,你一步一个坑,就是要把我坑这儿,唐绍仪果然厉害,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目的达到了,你要什么,李丞他老人家要什么,你说出来,我才好估价,看看这个代价,我付不付得起。”

唐绍仪浑身一颤,表情大变,眼也剧烈波动起来。

好!好一个赵青山!好一个天下第一大反贼!京城那帮废物传赵青山浑人二五,可自己的来意,终究还是被看穿了,唐绍仪努力控制住情绪,深深吸了口气,开口了。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少川此人

你就是来谈判的,你就是李鸿章的使节,什么投效,什么不枉此行,什么老子名不虚传,都是虚的。

好个李鸿章,好个唐绍仪,胡余胡你们面前,真他妈嫩。你唐绍仪京城辞官,转道来此,都是做给老子看的,你故意帮老子整了个税收政策,以你的才华不过举手之劳,却给老子放了个大大的人肉饵子。你们摸准了,老子现**,看到人才就像一个孤岛上困了大半年的男人看到光屁股美少女!

哈哈,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就孤岛上困过,照样护送孙革命家当孤胆英雄,没错,你唐绍仪以身做饵,老子上钩了,老子真心诚意见你了,听你帮着李鸿章他老人家提交易来了。因为老子想看看,你背后的丞大人给的价码是不是足够诱人,是不是比光屁股美少女还让老子着迷!

习惯了,这就是老子雇佣军的哲学,只要价格合适,一切好商量。

唐绍仪说完,赵千就一直皱着眉笑,眼闪烁着众人都看不懂的光亮。腿翘桌上,那双来自后世的制作精良的a的战斗靴一下一下的相互撞击着。

胡余胡愁眉深锁。

梁启超低头不语。

罗纶则一会看看他的大帅一会看看咬紧牙关等待的唐绍仪,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唐绍仪会提出这个条件。

卡瓦则面带微笑安静的坐着,这个极端的自我主义者仿佛一个旁观者等待,等待着那个让他感兴趣的答案。

良久,天都有点蒙蒙黑了,赵千放下了脚,坐直身体。

几人都有了反应,因为那个一直没有回应的男人,准备公布他的答案了。

“我能得到什么?”赵千望着唐绍仪,目光变得很平静,手肘放桌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你知道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有需求,做什么都要付代价,我的代价很大,所以我的需求也很大,你们出不出的起?”

“大帅,万万不可!”胡余胡猛地起身。

唐绍仪看了他一眼,咬牙没说话。

赵千却没看胡余胡,也没理他,只是把唐绍仪望着,等待着唐绍仪的回答。

“大帅,子问的担忧不无道理。”梁启超也忍不住起身了,“此事非同小可,如大帅应承,天下人皆瞠目,都会说,大帅是……”

“我知道,所以我问他能给我什么。”赵千挥手打断了梁启超。

“大帅,万两黄金,不换此生清明,遍地财富,不如天下口碑。”罗纶想明白后也没有想到大帅真的会和唐绍仪谈,表情也很慌张。

“我喜欢财富。”赵千说。

“大帅!赵大帅!赵青山!”胡余胡是真急了,连大帅名讳都颤着声音喊了出来,“你这是被当枪使!他李鸿章要做就自己去做,他只要一封书信,我不相信北洋能脱得了他的手掌心,他让你去做,是给你下个套子啊!大帅!如果你真的答应了,日后,你再兑现对我等之承诺,天下人都会说你赵青山唯利是图反复无常!大帅!什么都可以失,万不可失了人心啊!”

这几声大帅一声比一声尖利,赵千眉头直皱,“子问,你想什么我知道,我告诉你,你的那些心肠现给我收起来,现是交易时间,不是你寻龙的时候。”

这话诛心!胡余胡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得愣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眼复杂万分。

“说!”赵千落唐绍仪脸上的目光骤然犀利。

唐绍仪一颤,望了站起来的胡余胡三人一眼,开口道:“赵大人,他们说的没错,如果我是大人的幕僚,也会抵死相劝。”

“我的幕僚?”赵千轻笑。

这个笑容让唐绍仪不由心颤,“少川此来,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余光看了胡余胡一眼,“场之人,已有人动了杀心。”笑了一声,“不过丞对少川恩重如山,山川轻狂,也知知恩图报四个字,此番丞郑重所托,少川定不可负其所望,纵死亦不悔。”

“嗯。”赵千应了一声。本来以赵青山的性格,是不会听这些与谈话目的无关的话的,可还是听了,还是让唐绍仪说了,因为看见了,唐绍仪眼,隐隐泛着泪光。

一个内心如此骄傲的人,一个利益价值观如此明显的人,如果动情,那一定是真情,人都有情,只是藏着或不表达。

人性啊。赵千安静的等唐绍仪说完。

唐绍仪说完,缓缓起身,拱手朝赵千鞠了一躬。

“大帅。”唐绍仪直起身,眼眶微红。

你叫我大帅……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现,你都叫我“赵大人”,你心里,这个国,这个家,还是那朝廷的,我,还是朝廷的官。

赵千看着唐绍仪,眼微微波动。

“如大帅应承此事,少川此人,就是代价。”

泪水终于从唐绍仪眼滑落,绕过眼镜框,那样迅速的**。

赵千站了起来。

……

四川军政府所地是前四川总督奎俊的大宅子改的,这宅子修的比较奇特,因为奎俊把他住的地儿和办公地修了一起,前后相连,占地面积很大。这个老家伙不愧是京城四大财主之一,这宅子修的跟个洞天福地一样,他倒是省事,府衙一体化,上班回家就近原则。奎俊死后,这里就被改成了四川军政府,后来|经过罗西从欧洲聘请的建筑师改造,加入了很多先进明元素,所以现这里虽然还有一部分地方施工,但作为一个政府办公地点,总体上已经比较完善了。

军政府后面有个花园是没动过的,因为负责规划的那个建筑师觉得这个园林修建的很漂亮,出于专业倾向,他没舍得破坏,于是胡余胡性将这里作为了政府人员办公之余休闲的地方,也没取名字,反正这儿办公的政府工作人员午吃饭休息的时候都很喜欢往这钻。

开玩笑,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朝廷地方大员的私家园林!军政府的办公人员年轻人居多,平民姓居多,要是放以前,他们这辈子都是没有机会进来一步的。

花园的池塘边,深秋晚风寒。树叶夜色不引人注意的飘落,水面上荡漾着枯黄的回忆。水波纹下,一条条锦鲤游动着,时不时浮出来,张合着嘴巴。

赵千站池塘边,披着军装外套,白色衬衣领口敞开,随着卷带寒意的夜风轻轻摆动。

好安静,深秋时分,夜色总是这样带着淡淡的感伤。

一片落叶从眼前飘过,空气带出了萧瑟的轨迹。

起露水了啊,这平原的秋叶。赵千望着池塘边草叶上的水珠,残月高挂,清寒的月光微缩露珠,微微荡漾,仿佛心弦轻柔的撩动。

这样的时候,适合想起那回忆深处的眉目成书……

云横秦岭家何,雪拥蓝关马不前。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句诗自己经常想起。

你轻施粉黛,眼如月牙含笑,你望着我,对我说你眷恋的家园。

你说,他日,我征战沙场,你白衣素缟。你可曾希望,我上城楼,你用眼波如丝为我轻解战袍……

露珠的月光消弭了,随着露珠滴入了池塘。

赵千笑了……我是个混蛋,负了你的混蛋。

如果这个混蛋再次出现你眼前,你会否……

这就是遗憾了,不得不的无奈。

蓦地,赵千眼的迷蒙消失了,拿出怀表看了看,嘴角轻轻弯起,“来了?很准时。”

身后的人影沉默了一下,“想不到大帅还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多愁善感?”赵千挥手示意来人走到身边,“很久没有人这么说过了。”

唐绍仪走到赵千身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残月,轻轻道:“霜空极天静,寒月带江流。思起南征棹,高北望楼。”

赵千撇嘴,“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唐绍仪转头望向赵千,眼镜片后的目光藏着复杂。

“想我为什么叫你来?很简单,叫你来,就是让你提问的。”赵千抬起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就会这个。”

唐绍仪又沉默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少川真值得你这样做?”

赵千轻轻一笑:“你觉得呢?”

唐绍仪犹豫。

赵千侧过脸,“不想回答?你来,不就是来听真话的?这可不像你。”

唐绍仪轻叹一声,“乱世枭雄者,安能为一人之故,失了大义。”

赵千道:“你也觉得这是乱世?”

唐绍仪叹道:“丞常说,这屋子,他补了一辈子,现,却补不上了。”

赵千眉间轻皱,“少川,这话不合适。”

唐绍仪听懂了,苦笑一下,“少川懂得,既已是筹码,换得大帅应承,少川自该全心全意效命,大帅放心,从此之后,少川不会再提过去。”

赵千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眼没那么小。”笑道:“你不是说我是枭雄么?”

唐绍仪也笑了一下,有点勉强。

赵千看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不值得。李鸿章这样做不值得。”

唐绍仪眼蓦地一颤,浑身微微抖了起来。

“怎么?”赵千有点奇怪。

唐绍仪突然转身,朝两广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后抬起头,“丞,他,赵青山,果然如你所想,你说过,如果他答应,少川可留,如果他说了这句话,少川可效死。丞,这一礼,你我从此相见不如怀念!”

听到唐绍仪有些癫狂的自语,赵千有点疑惑,什么叫“我答应了,他可留,我说了这句话,他可效死”?

唐绍仪平定着情绪,过了几分钟,回身,朝着赵千重重一跪!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双

“少川?”赵千伸手拦住了唐绍仪的额头。望着他,“咱们这儿不兴这个。”

“少川甘愿。”唐绍仪还要拜下去,却被一股很强的力量拉了起来,那粗糙的手跟铁钳一般,由不得他半点挣扎。

赵千松开了唐绍仪。唐绍仪望着赵千,胸口犹自起伏不定,哪里还似那个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想要坐赵大帅面前谈条件的精明之人。

赵千也不说话,等着唐绍仪平静,这个人虽然心机深沉,什么事都算得很精,却还是有点真性情,这点从他对李鸿章的态就可以看出来。

唐绍仪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开口道:“大帅,少川来此之前,京城接到了丞的密信……”

“叫你来找我谈条件?”赵千明知故问。

唐绍仪道:“正是。少川先是辞官,接着转道而来,然后略展才华,大帅果然就上钩了。”

“我傻。”赵千撇着嘴笑。

唐绍仪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非也。大帅不仅不傻,且正如丞信所说,必会答应。”

“你不相信?”赵千看着他。

唐绍仪点头:“少川真如大帅所言,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反而是带着必死之心前来。”

“至于么?”赵千笑了,“我真那么可怕?”

唐绍仪又点头:“以大帅过往所为来看,的确如此。”

“你说话还真直接,难怪哪里都待不长,不过我喜欢,比那绕弯子满嘴马屁的好多了。”赵千面带笑意望着唐绍仪。

唐绍仪笑道:“人都说少川此人,自恃过高,属于纸上谈兵,不堪大用。”

“你也太低估自己了。”赵千道。

“少川从未低看自己。”唐绍仪挺了挺胸,“敢以‘少川此人’为筹码,不是自大狂是什么?”

赵千点头,“的确,你真敢说。”

“不等价交换,没想到大帅却真的应承下来,说实话,那一刻,少川内心真的有点受**若惊的感觉。”唐绍仪面上动了动,正色道:“大帅对少川的一言一行,丞信皆料,他后还交待少川,如大帅只是答应,不必真心效命,做个抵押人便罢,如……”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如大帅说丞做此事不值得,枉费心血,少川便可安心效命于大帅,必会有一番作为。”

是这个意思啊,赵千懂了。

李鸿章啊李鸿章,你也有你的执着,明明看准了一些事,却还要自己风烛残年时再补这个破屋子一回,自己补就算了,还把老子拖进来。你眼睛真毒,知道唐绍仪是个治国安邦的大才,把这样的人当肉包子甩过来,我还不得张牙舞爪的扑上去?你猜的?如果是猜的,那你就大奖了,唐绍仪必会传信给你,把结果告诉你,你这一试,自然就加确定了你对我这个人的判断,所以你才会说唐绍仪跟着我必会有一番作为,我该说你未卜先知呢,还是故意试探?或者说,你干脆觉得怎么补都没救了,明知道老子要造反,还拉上老子赌一把,博那小小的胜率?

说不定你会觉得,我赵青山答应了你这件事,天下人都睁大眼睛看,到了后,各种压力全堆到老子头上,迫不得已,我会像你一样,为了留得身后好名声,成为一代泥瓦匠?

胡余胡说的没错,大套子,好大的一个套子。典型的为了眼前利益,不顾以后的吃喝拉撒。

赵千心里不由暗叹一声,没办法,谁叫你老人家给的这眼前利益这么诱人。

李老人家,您的筹码真压对了,您付的这个代价,对于我来说,的确是比孤岛上困了大半年然后看到光屁股美少女诱人!

“大帅?”唐绍仪突然觉得赵大帅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了,像是……像是光棍看到俏**,饿汉子看到肉包子。

“啊?什么?”赵千眼睛猛地一眨,美女的玉|臀瞬间从脑海消失。

唐绍仪表情变得很严肃,可以说,这是从赵千见到他开始严肃的一次。“少川……想要您一句真话。”

用了敬语,可见他是真心的。赵千也正色道:“你说。”

“这笔交易……”唐绍仪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说:“怎么看都是大帅您吃亏,为什么还会答应?”

赵千看着唐绍仪的眼睛,“你不是说过吗。”

“什么?”唐绍仪被那夜色也如此明亮的眼瞳弄得心里一颤。

“你没那么便宜。”赵千露出了笑容。

唐绍仪目光波动起来,“可是,也没有这么贵。”

“不贵,还没有达到我的心理价位。”赵千看着他,“能得你唐少川,我便如曹操得了诸葛卧龙,我告诉你一句心里话。”

“大帅请说。”唐绍仪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此时此刻,他是真心想听眼前这个男人说什么,不过他的话又有点不对,哪里不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我当时想……”赵千朝离池塘不远的林子看了一眼,林间树叶微微作响,像是风吹过。

唐绍仪目不转睛的望着赵千,心翻江倒海。

“不管你帮李鸿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但是我会提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唐少川必须为我效命。”赵千说到,“这个交易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底限,所以,当你说出‘少川此人’时,我才会站起来,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无法控制住内心的喜悦。”

唐绍仪不说话了,深深的看着赵千,两个人的目光交汇一起……

短暂的相视,唐绍仪笑着叹了口气,目光却润润的。“想不到,我唐少川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被当成交易品,却心甘情愿。”

赵千看着唐绍仪的表情,没有说话,几秒钟后,又朝不远处的林子看了一眼。

唐绍仪有些动情了,好不容易控制住,笑着说:“大帅,你年不到三十,却是我见过会收买人心的人。”他语气表情明显自然很多,也不张口一个“少川”闭口一句半言的外交辞令了。

“我也很佩服我自己,不然能坐这个位置?你们家李老丞能找我?”赵千笑道。

“不是我们家,我不是已经交易给大帅了么?商品就该有商品的样子,这是起码的经济规律,我十年前美国就学会了。”唐绍仪也笑道。

然后两人笑着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气氛自然了许多,虽还不如赵大帅和胡余胡梁启超他们相处时那般融洽,却也是个好的开始,相信以赵大帅的人格魅力和随意亲和的态,那种感觉很快会来。

又说了几句,蓦地唐绍仪想起了一件事,有些疑惑的问:“大帅,你刚才为何说是曹操得了诸葛卧龙,而不是刘备?”

“你不说我是枭雄么?”赵千笑着说。

唐绍仪愣了一下,然后大笑,竖起大拇指,“高,实是高!大帅说话有时虽粗鄙不堪,却也句句理,时而能灵光一现,说出让人拜服之言语。”

妈的,你这是拍马屁么?什么叫粗鄙不堪?老子身边怎么净是这样的人?赵大帅很是无奈的坐了池塘边的石凳上,拍拍石桌,又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少川,坐,我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你。等会我的生活副官要过来接我,我叫他去拿点酒,咱们就趁着这月色,赏着这月色下的睡莲,把酒言欢,彻夜长谈!”

”大帅好风雅,少川却之不恭!”唐绍仪一屁股就坐了上去,一点不带客气。

哈哈,老子也有风雅的一面,叫你们这帮读书人嫌老子没化。赵大帅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

离池塘不远的那片林子里。

罗狼收起了枪。看了身旁的胡余胡一眼。

胡余胡微张着嘴巴,半天没说话。

“走。现你该放心了。”罗狼说,声音很低。

“罗司令……”胡余胡跟罗狼身后,步子很轻。

“嗯?”罗狼没回头。

“真的,真的是大帅叫你来的?”胡余胡眼闪烁着。

“你觉得除了他,我会听谁的?”罗狼反问。侧头看了胡余胡一眼,“你也是他叫我带来的,让你看着。”

胡余胡了然,深深呼吸了几下,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假如大帅没有朝这边看,没有给你信号,那唐绍仪是不是就……”

罗狼点了点头。

胡余胡心里震撼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永远穿着一身漆黑冷酷的龙卫军司令制服的混血男人如果要杀一个人的话,是绝不会失手的,除非他死掉,不然一定会做到!

可就今夜的状况……罗狼要杀唐绍仪,简直是轻而易举!

“双……”胡余胡嘴里吐出一个字。

罗狼听见了,却没有问,径直朝前走着,因为与他的任务无关,这种事,这个仿佛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男人绝对不会关心。

这个“双”字,就是胡余胡第一次佯装邋遢道士时,赵千让他测的字。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骗抢双全,是盗,是寇,乃帝王之本性!

无双!无双!唯他!唯他!

己若不得,不予他人,如非利益,焉能共存!亦骗亦抢,亦真亦假,人言无畏,功成骨枯!

“乱世的枭雄,天命的帝王。”

胡余胡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脚下早已不稳,踉跄了几步扑倒地,竟朝着池塘的方向跪拜!

大势,大势!贪狼与帝星之争,会否还有悬念?

胡余胡抬起头,现罗狼早已不见踪影,他缓缓起身,仰望夜空,孤月高悬,暗无星辰。可胡余胡却像现了什么,口喃喃自语着。

...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余地

一丝晶莹缓缓溢出,挂在嘴边,轻轻晃荡了几下后,滴落在纸上。

几个制服笔挺的年轻军官一脸尴尬。不止他们,一群衣着威严的军官脸色都怎一个囧字了得。

“大帅……大帅?”

陈玉山实在憋不住了,轻轻推了一下赵大帅。

“嗯……嗯?”

赵大帅抖了一下,睁开眼睛。

“干什么?哦。”

一把抹去嘴边的哈喇子。

“请大帅先生过目。”对面的马蒂厄轻咳一声,强行稳定住情绪。作为法国代表团的团长,他必须保持谈判桌上的风度,因为他所代表的国家,是神圣的法兰西。

“过目,过目。”赵千拿起条约。“啊呜。”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法国人脸色更难看了。

“嗯。嗯。”赵大帅才不管这些,旁若无人的边打哈欠边看条约,看的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那纸张上还残留着哈喇子的痕迹,赵千一张一张的翻,也根本不仔细看,反正你法国人坐在对面目的就达到了,我要的就是这股子底气,要的就是这个本钱,至于你给多少,我不在意,不能把你逼急了。

是啊,老子就这口气硬拗着,要真把你弄毛了,再来一仗,老子可就原形毕露了,抓的就是你现在国内不稳各种革命一起来的小辫子,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好!公平!”

赵千将条约放在桌上,抓起笔唰唰唰的就签字了,那字体让陈玉山唐绍仪之流看得直皱眉头。

马蒂厄看对面那个虽然军服华丽威严却睡眼惺忪哈欠不断没个正行的男人签字了,稍稍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不止他,法国代表团也都轻松了,有几个还小声的微笑着交谈起来。在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很落后甚至是原始的城市憋了两个月,这些来自繁华巴黎的高级绅士们早就归心似箭了。

“希望和平永存。”马蒂厄起身了,优雅的风度翩翩的走到了赵大帅身旁,礼貌的伸出右手。法国代表团的人也都过来了,站在马蒂厄身后。

“祝您一路顺风,巴黎是个美妙的地方。”赵大帅也起身,握住了马蒂厄的手,一口流利的法语让马蒂厄微微有些惊讶。

啪啪,一阵阵白烟腾起,一群记者忙着用照相机拍下了双方握手微笑的瞬间。

又寒暄了几句,做了几个微笑的表情让记者拍,这场签约仪式也就告一段落了。然后,法国代表团将在今天启程回国。

《中法关于四川互助条约》,这就是四川军政府与法国人签订的合约。

条约洋洋洒洒十几页,绝大多数都是模棱两口的废话,其中只有三点是明确的:

第一,法国承认四川自治。言下之意,就是将四川和清廷区别对待,变向在外交上对赵大帅这个非法政府予以承认。而这一点,也正是与法国人谈判的胡余胡最主要的要求。

第二,以川云边境的永仁县为界,双方互不侵犯。这其实是划定了双方的边界,永仁以北包括永仁在内,是赵大帅的地盘,而永仁以南,云南广西仍然是法国的势力范围。

第三,四川方面释放所有法军俘虏,对在战争中牺牲的迪加将军等法国将士予以尊重和安葬。法国对四川方面给予三百万法郎的赔款补偿。

大概就这三点了,至于法国给的那三百万,就是个面子,就是个虚的,绝大多数是以十九军和十二军的那些剩余装备充数,而剩下的数字就是几十万,赵千也大方,直接要了三十门法国人最新的240mm口径的后装加农炮了事。

关于这一点,以国民议会的马蒂厄议员为首的法国代表团是很满意的,他们认为这次谈判虽然表面上法国人赔款了,但其实并没有受什么损失,以法国人的火炮生产技术,就算用的是克虏伯钢材,那三十门崭新的大口径火炮也绝对不值几十万法郎,而且那赔款还是以支付俘虏的各种费用为名目。

所以,在他们骄傲的心里,还是认为自己胜利了,这些野蛮的军统仍然惧怕神圣法兰西强大的军力。

这无疑是一场成功的谈判,至少在马蒂厄们回到巴黎后,会得到迪皮伊新政府的褒奖。毫无疑问跟随他们的法国报纸记者也会大肆渲染,以极其正面的充满力量的文字来给混乱的巴黎政局一些安慰和鼓舞。

但在场的《新兴报》和一些海外华人报纸的记者并不这么想。《新兴报》就不说了,除去赵大帅打瞌睡的画面不谈,他们肯定会把法国人赔款这一项大写特写,将赵大帅推向一个全新的高度。而另外一些华人报刊的记者,也大受鼓舞,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一定会让他们毫不吝啬的将溢美之词送予那个连和法国签合约这种事情都差点睡着的赵大帅……

“大帅,外面冷,当心着凉。”邓忠将黑色的皮制军大衣披在了赵大帅身上。大衣做的很好看,特别是那金色的刺绣肩章,这是元首兼青山陆军、海军总司令才能穿着的制服。

在赵大帅去南洋的这段日子,“专业人士”勒非更加执着,将青山陆军和海军的制服系统彻底完善,各个阶级的军官都有属于他们的制服,除了大致在整体上保持一致外,细节和装饰上都有了明显的区分,甚至这位青山研究所医学实验室室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下一代的青山军军服……

“大帅,这就完了?”身后的胡余胡问。他也穿着军服,而他们这些行政人员的军服也是不同的,和军队区分开来,形成了两个系统,职位高低也有区别,可见勒非同志在他的非专业领域真的很专业。

“嗯。”赵千叼上支烟。邓忠立刻点上。现在差不多是早上十点,签约仪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昨天和唐绍仪在池塘边喝了一晚上酒,吹了一宿的牛皮,赵大帅今天是真没精神,不抽口烟是真扛不住。

“会不会太便宜了?法国人根本没什么损失。”唐绍仪也换了装,既然作为交易品来了就要照规矩办事,不过他脱去那棉布长衫换上军装还真是精神了许多。不愧是经济型人才,虽然他也一晚上没睡,但扯到这做买卖的问题,精神倍儿好。

“三十门大炮,加上那些破烂货色,就要三百万法郎,大帅,青山军扩军需要的钱远远不止这些,我们死了好多兄弟,这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何况我们根本没拿到!”陈玉山忿忿不平。

“扩,扩,扩,扩你姥姥。”赵大帅打了个喷嚏。

陈玉山憋了。连杨泽赵勇程之类的还想说话的青山军军官也都憋了。

“还死的不够是不是?”赵大帅回头,眼神骤然凌厉。

陈玉山眼神缩了一下,微微低头。

“老子才回来,没去军营,你以为老子就不知道了?”赵千转过身。

一群人都不说话了,天气有点阴,军政府办公处后面的园林起了一阵风,吹皱了荷塘的水,也吹动着这些人的衣摆。

“十个新兵蛋|子,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比不过一个打油的老兵。”赵千吐出口烟,“我告诉你们,什么是战争。”

所有人都听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这个在他们眼里心里都高高在上不可超越的男人此时的表情是那样严肃。

“活下来,就是战争。”赵千手指夹着烟,深深吸了口气,“我们没有倒下,而敌人倒下了,就是胜利。和法国人这一仗,是逼不得已,所有人都在看,连少川都来问过我,打还是不打。”

目光从唐绍仪脸上扫过,唐绍仪微微点头。

赵千收回目光接着说:“你们这些带兵的人,看到那些一腔热血的汉子倒下,什么感觉?让他们在没有足够自信拿起枪的时候就上战场,对于你们来说,就是种耻辱,对,耻辱!”

陈玉山微微抬头,目光变得如同一把剑。

杨泽的表情则僵硬在脸上,赵勇程喘着粗气,张豪林马强贝兴这些人眼中都有了一种向前冲的战意。

“很好。”赵千拍拍手,“就是这样的表情,我相信你们懂了。听好了,第一军就维持现有编制,不要指望老子给你们什么扩大编制这些命令,满编就行,把他们训练成真正的战士,就是你们需要做的。等你们认为他们有足够的自信拿起枪,不会再像上次将年轻的生命白白送在战场上的时候,再来找我。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不会去军营,自己看着办吧。军官们,都散了,各自回属于你们的岗位,这是命令,谁再啰嗦,谁再迟疑,军法处置!”

“是!”陈玉山带头敬礼,然后转身就走。

“不会让大帅失望!”赵勇程第二个敬礼,跟在陈玉山身后也走了,大步流星。

杨泽目光炯炯的看了赵大帅一眼,用力敬礼,然后转身。

“大帅与我们同在!”张豪林、马强、贝兴这些绿林匪兵出身的军官大吼一声,狂热至极。

“他妈的别给老子丢人!”赵千回了个军礼,然后挥挥手。

“绝不会!”张豪林这些人就吃这一套,斗志昂扬的转身。

等到军官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离去,唐绍仪才感叹了一声,“大帅治军之道果真非同凡响。”

“果真?”赵千微笑。

唐绍仪点头:“以少川之见,这些人虽还稚嫩,却有北洋军官身上所没有的精神。”

“一往无前,傲气十足,血气十足,匪气亦十足,悍勇之师,当有此精神。而大帅如此应承法人,却是给咱们留了大大的余地,实在是高明。”胡余胡笑道。

“咱们时间不多了不是?我可是答应了李老中丞的交易。”赵千朝园林外走去,“走吧,老子现在困的慌,可今天事情太多,梁卓如和罗梓青两个家伙还在锦江路上等着我们呢。”

“呵。”唐绍仪笑了一下,“大帅真乃乱世英雄,所为之事,皆尽励精图治之举。”

“直接说老子是枭雄想造反就完了,还英雄,这世道,谁当英雄谁他妈倒霉,都快着点,别酸了。”赵千打了个哈欠,脚步不停。

唐绍仪大笑,和胡余胡并肩跟在大帅身后,此时此刻,他的心,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因为他看出来了,赵大帅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虽然是个赌徒匪徒亡命之徒,却是个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的人。

“中丞,少川所做,也就如此了,至于那件事,少川相信赵大帅必会信守承诺,至于成功与否,便看天命吧。从此之后,少川此人,所做之事,便是和你天地殊途了。”唐绍仪望着赵千的背影,心中默念。

第二百六十七章 拜托诸位

锦江南岸,一片茂林修竹纵是深秋时节,风景依旧秀丽,岸柳石栏,波光楼影,翠竹夹道,亭阁相映

“望江楼”唐绍仪望着临江而立的阁楼,不禁感慨,“望江向北,江山烽烟久闻此楼大名,今日却是第一次见”

此楼建于清光绪十五年,下面两层四方飞檐,上面两层八角攒尖,每层的屋脊、雀替都饰有精美的**泥塑和人物雕刻朱柱碧瓦,宝顶鎏金因楼身位于锦江边,故名“望江楼”江楼本名“崇丽阁”,取晋人左思《蜀都赋》的名句“既丽且崇,实号成都”而命名

望江楼下,梁启和罗纶已经久候,看到赵千一行前来,立刻迎了上来

“哦?”唐绍仪眼前一亮

胡余胡笑道:“少川兄,以望江楼为门,三门齐开,面水靠山,天地方圆,此风水,必定大迎天下贤士”

赵千望着长达数十米的门庭,琉璃飞檐之,金字牌匾气势很足牌匾上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颇具古朴厚重之风

“这字谁写的?”赵大帅看得直点头,自个儿字写的一塌糊涂,除了几个字还凑合,但对于法艺术,还是看得懂的

“自然是严先生”罗纶笑道,“宗光先生一到,梓青自当退位让贤”

赵千笑道:“罗梓青你谦虚了,咱们办学,需要宗光兄这样的大人物撑着,但教育这个东西,还是需要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劲”

“大帅言之有理,宗光此来,也只是担任校长一职,罗梓青此人,却是能掌控全局的”只见一个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的男子从望江楼缓步下来,正是严复,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十来岁卷气很浓身着厚布长衫的男子

“宗光兄坐船辛苦了”赵千立马过去握住了严复的手,寒暄了几句而那三十来岁的生看到赵大帅过来却有点噤若寒蝉的感觉,微微低头,一直不敢直视

“久闻严宗光大名,今天总算是见着了,我家大帅果然了得,连严先生这样的人物也请得来”唐绍仪走过去拱手道

“请问先生是?”严复看到唐绍仪,微微一愣

“下唐绍仪,效命于大帅,乃鞍前马后一幕僚”唐绍仪哈哈笑道

“唐少川?”严复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那生是一惊

唐绍仪微微一笑,神情明显比严复这种学者老辣许多,称呼也改了过来,“宗光兄不必多虑,你我同为大帅效力,自当不分彼此”

严复也反应过来,笑着哦了一声,拱手相见

“这位先生是?”赵千终于看到了那脸上还有惧意的生

那生抖了一下,正要行礼,却被罗纶上前打断,拉着手道:“大帅,此人乃梓青旧友,四川状元骆成骧是也”

“哦?”赵千眼前一亮立马和那生握手,含笑道:“青山能得先生之助,实乃大幸”赵大帅成天和这帮生一起,半言的外交辞令是进步神

听到现全国受瞩目的赵大帅如此礼遇之言,骆成骧明显受**若惊,连忙退开拱手:“骆公啸何德何能,焉得大帅如此?”说罢就要下跪

“诶,公啸兄,不必如此”罗纶立刻制止,扶着骆成骧道:“咱们大帅平易近人的很,不必听信京城那些不实传言”然后又对赵千说:“大帅,公啸乃我学长,梓青初入尊经院学习之时,便得公啸兄指点良多,年纪虽差了十余载,却情同手足,后来公啸兄高金銮,便只能信来往,如今公啸兄受到排挤,梓青自然就将他带给了大帅”

“受排挤?谁排挤你?”赵千眉毛一掀,“跟我说说,我收拾他”

骆成骧又是一惊,忙道不敢

罗纶哈哈大笑:“我的大帅啊,公啸兄初来乍到的,还不习惯您那一套”

“哦”赵千撇着嘴看了唐绍仪一眼,“我以为他是你”

唐绍仪也笑了:“少川本人又求过大帅什么了?”

赵千嘴角挂着笑:“你也是留美归来,海龟一只,懂不懂美国人的幽默?”

海龟一只……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唐绍仪是笑得直摇头

不过经过赵大帅这么一搅合,那些人相见的繁缛节倒是省去不少,气氛江湖了许多,就连一直有些害怕的骆成骧也轻松了起来,笑着说:“公啸京城之时,听闻大帅不少事迹,说实话,呃……”欲言又止

“说我二五铁脑袋,浑人凶汉子,亡命不要脸,外加死要钱**浪荡”赵千笑望着他

“唉”骆成骧叹了一声,点点头

罗纶笑道:“公啸兄为人坦荡,心怀天下众生之苦,为官清廉,不同流合污,自然受到排挤,他京城有个绰号,叫‘穷状元’,为官所得之俸禄,绝大多数捐给院学会,自己却家用贫困,厨灶屡空”

听到罗纶的话,骆成骧又叹了口气,摇头道:“天下已黑,纵公啸有此心,还不是精卫填海,沧海一粟”

“这个国家就是精卫少了,要是像你骆成骧这样的精卫多一点,要是每个当官的都是穷状元,人家也不至于我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了”赵千目光炯炯的看着骆成骧,“就冲你‘穷状元’三个字,赵青山这里给你鞠一躬”说罢,朝骆成骧深深一揖

“大帅不可”骆成骧大惊

“好”唐绍仪暗暗鼓掌不止他,场之人都被感动了

“该”赵千起身,用力拍了拍骆成骧肩膀,“去***状元,现开始,你跟着我,一起把天给变了,老子就不相信,这世道真就这么黑”

骆成骧眼眶湿润了,转身抹了抹眼角,对罗纶道:“梓青,诚不欺我”

罗纶朝他笑着点头,眼睛也亮亮的

又说了几句,话本就不多的梁启开口了:“大帅,莫忘了来此之意义,这望江园林,从此可就换了名字”

严复也道:“大帅此举,意义深远,教育乃其民族之命脉,我华夏要摒弃糟糠,成就大民族一统,此乃根基,不可动摇之根基”

唐绍仪、胡余胡几人纷纷点头

赵千正了正神色:“今天开始,四川大学正式成立,没有仪式,没有关注,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但是,有你们,有你们这些先驱者,我相信,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今天这一幕,不管有没有人记住,各位脚下的土壤,会铭刻你们的功绩拜托诸位了,这个民族的根”

猛地抬起右手,朝严复众人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

所有人都震撼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姿势对于他们的大帅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一身戎装的他,无法替代的礼节

罗纶流泪了,骆成骧热泪盈眶,严复的眼神颤,唐绍仪说不出话,梁启目光神圣而庄严,胡余胡眼神是狂热与尊崇,一直站大帅身后不开腔不出气的邓忠也敬着军礼,因为他也是军人,忠贞不渝的跟随着赵大帅的军人

……

四川大学,是的,这就是赵千来此的目的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又经过罗西从欧洲聘请的专业建筑师的规划,这位于锦江路一侧,锦江南岸的望江园林,将被改建成四川第一座与先进明正式接轨的高等学府

严复专程从虹口的《兴报》总馆赶来,出任四川大学第一任校长,他报馆的工作由汪康年接替而罗纶也正式从已经步入正轨的成都技术学院院长之位卸任,专职四川军政府教育部部长,骆成骧被任命为成都技术学院长

而两个多月后,等第一轮改建完毕,四川大学就将正式招生开学,严复提前来,也是要负担繁重的筹备工作

赵千今天来这儿,就是来下达任命的,以四川军政府元身份,宣布对这座学府正式成立,并予以高肯定和支持

……

两天后,赵千和众人的商议下,四川军政府体系进一步的完善

本来胡余胡建议将军队正式划入政府体系,可赵千否决了,因为此时人才仍然处于一个极缺乏的状况,而军队建设也不完整,所以还是分为两个体系适合现的情况不过有一点是确立的,那就是不管是政府体系还是军队体系,赵大帅都是唯一的不可动摇的绝对领导者,尤其是军队,他赵大帅,就是所有军官士兵心目的神,谁也无法逾越的神

赵千任军政府元,具有绝对的命令权,这点谁都不会有异议

胡余胡任军政府总理,统管政府日常事务唐绍仪任副总理,并兼任增设的财务部部长

临时的治安部取消,成立警察厅,李尧任警察厅厅长,并开始建立一个自上而下的警察体系这工作繁琐且头痛,李尧当时就要撂挑子,说大哥这不是他该干的事儿,可赵千一口就给他否了,说你不能老跟我屁股后面干些打打杀杀的勾当,做点正事,我叫罗西请几个专业人士帮你,又说了些厉害关系,李尧总算是应承下来赵千看出了李尧的潜质,这种天生黑道种,用来以黑制黑合适

经济建设部改组为展规划部,卡瓦任部长,原来负责成都总体建设的美国高级规划师伯金斯业界高薪水外加奖金的惊人待遇下断了思乡念头成为了副部长,这个部门是赵大帅满意的,也是迄今为止四川军政府办事效率高人员齐备体制完善的部门,因为这个部门所有人都是洋人,都是罗西用大把钞票砸来的西方国家的高级人才于是赵千性把什么农业、工业、商业之类的管理工作全部交给了这个部门,一刀切,反正人家专业,本人化了钱就当大爷

教育部也改组了,严复任教育部部长,兼四川大学校长,骆成骧和罗纶任副部长,其骆成骧兼任成都技术学院院长,而罗纶主要负责教育部日常工作,以及地方教育普及工作

司法部没怎么变,梁启任部长这个部门人才也很缺乏,招聘的一些本土年轻人有些虽上过西式学堂,却只能做些普通的办公工作,律法是行之有效的制,这太重要了,不过就现的状况而言,赵千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后再想办法,现阶段也只能把所有担子压梁启身上

情报部取消,李奇天卸任,带领手下人员归于军部,同时建立青山陆军情报处,李奇天任处长,旧金山培养的年轻人出色的田国良任副处长海军由于处于一个起步阶段,连雏形都算不上,所以暂不建立情报处,要目的是人才培养和军备补充

增设宣传化部,谭嗣同任部长,黄遵宪、汪康年任副部长这两个任命会给远上海的谭嗣同三人,他们忙着宣传赵大帅和法国人的谈判结果,根本没时间过来开会,而宣传化部现主要的工作,他们已经干了所以就别讲形式了,而且赵千本身也就烦这个,赵大帅第一烦的是外行领导内行,第二烦的就是形式主义这个破玩意

增设安全局,张自任局长,主持系统建设和人员增补工作这个部门其实就是个特务机构,主要用于维护政府安全以及监督政府官员但李奇天把原情报部的骨干都抽到陆军情报处了,所以张自的工作任重道远,不过赵千相信他能做好,因为这个部门就是赵千一力要求建立的,而张自,跟了李奇天那么久,也必须给他一个独挡一面的机会,毕竟军事情报需要李奇天这样的专业人才,而行政机构也需要这样一个部门来钳制那些手有权力的人

至于众人提出的其它部门,像什么外交部、组织部、人事部之类的,赵千都否了,因为没人

外交、组织、人事这些工作就自己来干,反正自己是能打杂的

……

回成都的第四天,赵千好不容易睡到早上9点,却被罗西急匆匆的敲门声叫醒了

看到是罗西来,邓忠根本不敢拦,直接让警卫队闪到一边去,谁不知道这俊美异常的意大利小子是咱们大帅的左膀右臂,是咱们大帅的拜把子兄弟,是咱们大帅的宝贝

“什么?”赵千本来还想翻身继续睡,可听完罗西激动不已的话,立刻就坐起来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了勒非专门设计的元军服,连皮质军大衣的扣子都不扣就带着罗西急匆匆的摔门而出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教父的见面礼

夕阳落江面上,让这朝天门的码头也有了一些诗意。

一群军装整齐的军官列队而立,他们前面,是一个身着金色肩章军服的男人。]

黄昏的秋风有些萧瑟,码头也安安静静的,只不过,这些戎装肃穆的军人,让这萧瑟又带着雄壮。

汽笛声从远处传来,江面上有了一艘轮船的影子。

看到这艘轮船,穿着很正式的罗西戴上了高礼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邓忠,周围都戒严了?”赵千从邓忠手上接过军帽,戴上,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绣大檐帽央,张扬,却很有气势。

“报告大帅,苍蝇都飞不进来。”邓忠敬礼。

“很好。”赵千目光闪动了一下,嘴角隐隐浮现出笑意。

轮船越来越近,赵千挥挥手,士兵将红地毯铺开,一直到码头阶梯处,江水碰撞之后的水星落上面,有些湿润。

一队穿着礼装的军人正步走来,立于地毯两侧,一个个军姿标准,身材修长而健美,年轻英俊的脸上是庄重。他们是青山陆军仪仗队,专门为这次与法国人谈判训练出来的,每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模样身板都是上上之选。赵大帅虽然不注重形式,但必要的礼仪还是要做到,人家是代表一个国家来的,就算是为了结束战争和谈,也得放到外交高来处理。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21门从法国人那里缴获的80野战山炮并排放了一起,每门炮都仔细清洁过,上了机油,熠熠生辉。

汽笛声长鸣,这是轮船请求靠岸。

赵千嘴角的笑意变成了微笑,罗西则激动得浑身颤。

“走,别紧张。”赵千轻轻拍了罗西肩膀,带着他朝前走去,军官们跟后面,脚步整齐,黝黑亮的马靴踏出的声音很有气势。

轮船靠岸了,一个穿着世纪燕尾服、戴着金丝眼镜、满头银的洋人老头出现甲板上,身后还有十几个西装革履的洋人壮汉,看到码头上的场面,老者不由一愣,身后的随从们是表情紧张。

啪,啪,仪仗队整齐的做着动作,持枪上肩。

“鸣礼炮!”

仪仗队队长高举军刀。

轰轰轰!

21门山炮齐齐射!

哗哗,江面上水花四溅。

“二,二哥,这……”罗西无法抑制的颤抖。21响礼炮!这,这可是迎接国家元的礼节啊!

赵千没说话,朝着他笑笑。

“列队!”炮声结束,仪仗队队长声如洪钟!他叫郑兴龙,成都本地人,才20岁,身高一米八五,英气勃勃,还兵训练营时,他就是所有兵里军姿标准的一个。

“尊敬的唐……”甲板上,老者身后的一个年人颤声道,“您他心目的位置很高,这是迎接一个国家元的礼节。”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吸了口气,但可以看出来,他的嘴唇微颤。

然后,他下船了,走前面。

“敬礼!”

而就老者踏上红地毯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这个高亢的声音,虽然听不懂,但那些英姿飒爽的军人横脑侧笔直的右手,让他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摘下了礼貌,朝那些向他敬礼的军人点头示意。

“唐,伟大的教父,欢迎您的到来,远渡重洋辛苦了。”一个声音响起,意大利语很流利。

老者立刻戴上了帽子,朝那个向他走来的男人微微躬身。

“哦,不必客气,严格说来,您还是我的长辈。”赵千伸出了右手。

教父唐维托和赵千握手了,但他的心情无法平静,激动,兴奋,喜悦。因为就算他西西里岛万人空巷,可也从来没有被这样隆重的迎接过。

这些军人给了他太大的震撼,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军服华丽庄重的男人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能见到大帅阁下,是我的荣幸。”教父的声音很有磁性,也很沉稳,一听就是久居高位的人所特有的语气。

“哦,您太客气了。我代表军政府所有人员向您致敬。”赵千敬了一个军礼。

唰,身后所有军官都敬礼了,然后是场的军人们。

教父的心又猛跳了一下,虽然大场面对他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但这种场面,这种如同欢迎国家元般的场面,还是让他十分受用。不过他也明白,这其实是赵千表明态,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告诉自己,关于他们的约定,他从未忘记。

这些幕后的东西就不必说明了,你知我知就行了,聪明人不会刨根究底,好的交流方式就是大家都明白。

……

隆重的欢迎仪式结束了,赵千又带着陆军军官陪同教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海军不,他们现正前往泗水的航线上,去为南华商联第二批前来成都的物资护航。

席间,教父将带来的见面礼赠予了赵千。

一张订单。

一张让赵千心里抓狂的订单。

一张以意大利费尔罗运输公司的名义和英国法尔费德船厂签署的订购单!

一艘装甲巡洋舰,排水量7200吨,航速20节,主炮4座双联8英寸45倍口径炮,副炮12门6英寸45倍口径副炮、8门76毫米炮。装甲材质为克虏伯装甲,水线装甲带大6英寸,炮塔6英寸,司令塔接近10英寸!

装甲巡洋舰,这是十世纪期以后,世界舰船领域绽开的一朵奇葩。蒸汽战舰时代开始初期,只要装有水线带装甲的军舰一般都被统称为铁甲舰,只是根据吨位大小不等,而区分成一等、二等铁甲舰。对于拥有大量一等铁甲舰的海上霸主英国来说,增加一种带有水线装甲防护的巡洋舰确实没有过多吸引力。然而对海军实力单薄的国家而言,则意味着可以让造价较低的装甲巡洋舰来充当铁甲舰的角色,以较低的成本扩充海军实力。所以,法尔费德,这个相对于阿姆斯特朗、朴茨茅斯这些历史悠久的大船厂来说算是兴小兄弟的船厂,才会通过另外一种渠道接受费尔罗运输公司的订单,制造这样一艘火力吨位都还算不错的装甲巡洋舰。

造价274万英镑,将近550万美元。

而就教父笑着说请大帅阁下为这艘明年就会下水的舰船命名时,赵千却神不守舍的看着另一张舰船的草图,谁来敬酒都不应……

这艘战舰,是教父的礼物的另一艘。

穹甲巡洋舰!

对,就是穹甲巡洋舰!

这种巡洋舰,被英国人称为“完善型巡洋舰”,它是英国人伦道尔欲求不满之后绞脑汁为英国海军史做出的巨大奉献!

穹,汉字里的意思是部隆起的拱形。火炮时代,战舰防护主要依靠硬防护,巡洋舰装备铁甲终究是缺陷,经过实际操作的检验,逐渐现了一些问题,用于保护机舱的平面装甲甲板虽然给军舰的生存力带来了一定的提高,但它位于水线之下大约4英尺处,这样一旦水线处被击破,海水便会乘势涌入,导致军舰倾覆。

而随着对“快船”航速的要求不断增加,军舰上锅炉的体积越来越大,受安装水线之下的装甲甲板限制,机舱内的空间显得过于逼仄,不利于操作。英国人随后做出改进,将平面的装甲甲板改成间平、两边坡的穹面装甲甲板,即穹甲。间部位的平甲提升到了水线之上,而两边的斜甲落至水线下4英尺处。因为央部位高出水线,这样即使水线处破损进水,一时也很难淹没高出水线的装甲甲板,军舰仍能保持较大的浮力;而斜延至水线下的装甲甲板的两边,成了防弹效果很好的斜面装甲,加之船外水的阻力,对军舰水线附近舷侧起到了较好的保护作用相对于无防护巡洋舰和装甲巡洋舰,穹甲巡洋舰的优势相当明显。只是因为考虑到减轻重量,早期军舰上运用穹甲,往往只是覆盖军舰部的机舱等要害部位,并不能保护全舰,直到伦道尔提出的这型“完善型巡洋舰”,才将穹甲延伸到了军舰尾,水平方向覆盖保护整个军舰下层,防护性能又胜一筹。

这艘舰船的排水量还不到3000吨,舰长只有280英尺,宽将近50英尺,火力也不如第一艘,可造价却是第一艘的两倍!

整整500万英镑,一千万美元!

因为它的航速太快,太灵活,防护能力也远远超过第一艘那种安装平面式装甲的巡洋舰!

按照赵大帅来自后世的军舰知识,这代表着未来,这才是这个时代走高端的巡洋舰,所以才贵得离谱!

卖的就是技术,没办法,赵千深深明白这一点,就像青山兵工厂出售给美国陆军的青山97式一样,成本和原来卖给他们的96式没多大区别,可价格就是高了一倍!为什么?因为除去青山军自己部分装备的半自动突击步枪97,那剽窃毛瑟1898的青山97式,就是当世手动战斗步枪的极致!

1500万美元的见面礼……

教父,我的教父,你的人情,老子欠大了。

赵千猛地起身,和唐维托连喝三杯红酒,然后是唐维托带来的人,反正后,赵大帅又是横着回去的。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礼

教父一行舟车劳顿,第二天午,赵千才去见他。

“还习惯吗,唐。”餐桌上,赵千笑问。昨天赵大帅太热情了,后搞得教父他老人家都不自了,结果他的提议下,赵大帅和他的私生子罗西又是拜把子兄弟,所以就按罗西的称呼了。实际上,西西里,“唐”就是所有人对教父的尊称。]

教父笑了笑,“这座城市很有活力,食物也很有特色。”

赵千撇嘴道:“很有活力?与您的西西里比,这里应该算是村庄了。”

“不不不。”教父笑着摇头,“这里比西西里大多了,我想大帅先生的领地,应该比整个意大利都大了,嗯。”教父别捏的用着筷子,“那里已经饱和,对于我来说,其实喜欢这种自然,先进到了一定程,就会腐朽,这是事物的本质。”

“唐对哲学还有研究。”赵千笑道。

教父也笑道:“当我们面对复杂的情况时,哲学能帮你认清其的规律,或者说,有时候它能教你怎么做。”

“比如你想的展?”赵千眼轻轻一闪。

教父眼也轻轻一闪,“没错。”

赵千笑了笑,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赵千看到教父放下筷子,皱了皱眉,身后一个五十多岁的意大利人立刻递给他一瓶药。

看来教父胃口不是很好,等他吃完药,赵千笑着起身,“唐,是该我回礼的时候了,昨天你的见面礼太贵重,我有些受**若惊啊。”

教父也起身,身子微微歪了一下,身后那个意大利人立刻扶住了他。教父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朝赵千笑道:“大帅先生,其实钱不算什么,我们费尔罗家族欧洲有着古老的历史,只不过我手上,它变成了一把利剑,或者说,容易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掏出了烟斗,轻轻桌上敲了敲,“如果不是我将那个船厂一些人请去做客,他们也不会轻易接受来自外国的订单。”

赵千本来就欣赏教父这个人,此时欣赏教父的幽默感,于是哈哈大笑:“这种工具很有用,特别是利益的前提下。”

教父笑着点头,“没错,罗西信上也说过,大帅先生也经常喜欢请人做客。”

赵千撇撇嘴,和教父并肩走出了专门为他安排的住处,罗西和几个意大利人也跟后面,这小子见了他老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一句话不敢说,而且特别崇敬。不过这小子从昨天到现心里一直激动的不得了,因为教父来之前已经召开了费尔罗家族的高层会议,力排众议,选择了罗西作为下一任家族族长。赵千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说昨天的见面礼是表面,那教父带来的这个讯息,就是切切实实的告诉自己,他是这条船上的人,绝对不会犹豫。

……

几辆马车奔腾着,黄土路上烟尘漫道。

都是全封闭的铁车厢,邓忠坐第一辆的车夫位置,不停挥舞着长鞭。

这辆车是赵千和教父坐的,另外还有罗西和午饭时一直跟教父后面那个五十多岁的意大利人。他叫帕西尼,从十几岁时就跟着教父,是教父信任的随身伺从。

马车速很快,可也快到黄昏时才到达目的地。

一片花地,暗金色的阳光下开得如此妖冶……

“罂粟?”教父微微有点诧异。

“没错。”赵千眼闪过一丝复杂。

“大帅。”刘豪林走了过来,抬手就是一个军礼。

“嗯。”赵千回礼。

然后,刘豪林前面带路,众人从罂粟花田走过。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教父看到了前面一片封锁的区域,实际上,从他进入罂粟种植地时,就看到了很多端着枪的士兵。

站岗的士兵看到刘豪林,立刻让路,而当他们看到赵大帅时,眼闪烁着无与伦比的狂热。

大概一个连的士兵守这里——位于成都郊县的一处罂粟种植地。

这个连隶属于青山陆军第一军第二旅,很大一部分是赵千从京城带来的绿林匪兵。

密封的仓库里,桌上摆着几盏煤油灯。

“唐,你看成色怎么样?”赵千指着桌上的白色粉末。

教父强忍住内心的震撼,朝帕西尼使了个眼色。帕西尼走过去,用食指沾了一点,闻了闻,又尝了尝。

“特等。”帕西尼回头,眼是控制不住的惊讶。

“没想到这里也有加工这么精纯的海洛|因?”赵千笑了,“欧洲海洛|因,美洲可卡因,就算欧洲,这种纯的货色也难找对吗?”

“是的。”教父点头。

“唐,这就是我的回礼了。”赵千深深吸了口气,“你可以把它们都带回欧洲,而且绝对不会断货。”

教父震惊了!

这个回礼,比自己送的两艘军舰,可贵重多了!

如果有了这些货,贩毒,这个费尔罗家族重要的生意之一,便会欧洲毒品市场上耀武扬威!

实际上,这个年代,海洛|因是允许贩卖的,但通过地下渠道肯定是无法估算的暴利!

“你要什么,我的大帅。”教父平定了情绪,朝向赵千,微微躬身,以世纪的礼仪来表示自己受到的恩惠。

“机器,设备,人才,军舰,大炮,与欧洲先进工业有关的一切。”赵千看着教父,“唐,以你的智慧,应该不需要问为什么。”

“没有问题。”教父点头。

“成交。”赵千微笑着竖起食指,“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教父微微一凛。

“这些东西……”赵千抓起一把白色粉末,松手,白得晶莹的粉末缓缓滑落,宛如轻烟飞絮。

教父的目光落了粉末上。

“绝对不允许流入国。”赵千一字一句的道。

“我懂了。这点我可以保证。至少,它不会通过费尔罗家族的船只进入您的国家。”教父道。

“我的国家?”赵千笑着仰起头,“是的,我的,只不过还没有变成我希望的那样。”

安静了几秒钟,教父深深吸了口气,吩咐帕西尼和罗西商议一个万全之策将这些海洛|因运到欧洲。

赵千则叫过刘豪林,鼓励了几句。这个第一军副军长从进入成都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上战场,先是给特斯拉那群科学家当保镖,后来又负责对分布成都郊区县城的数处罂粟种植地实行军管。

这里是大的一处,位于隶属成都府的双流县,勒非和伯金斯共同主持建设的加工基地也这儿。

所以,这里有一个连的精锐兵力。从赵千刚入成都时,这里就开始修建了,现已经基本上完工,用的都是致公堂从旧金山运来的世界上先进的设备,人员都来自旧金山的青山集团医药厂,是勒非亲自把关用高得可怕的薪水聘请的高级人才,有华人,也有美国人。而赵千让教父运走的这一批,就是这个基地生产出来的第一批高纯海洛|因。

这就是赵大帅让李尧权力扫除成都的烟土贩卖点和大烟馆的原因了,烟土种植本来是前四川总督奎俊用来圈钱的主要手段,这个荣禄的亲叔叔用武力和强权威逼四川姓为他种鸦片,加上刮民脂民膏,积累了大量财富,是荣禄的大钱袋子,也是很多京城高官的金主。

赵千没有禁止鸦片种植,让军队接管,全方位戒严,而种植罂粟的劳动力,也付给了同等的酬劳。但都控制的很严格,几乎是滴水不漏,完全性的垄断。

赵大帅这样做,罂粟产量反而比奎俊时期高出了好几倍,也不烧成鸦片,因为有费尔罗家族这个欧洲大毒贩子,所以加工成高纯海洛|因,才是好的财路。

这种手段,比那奎俊,可高出不知多少了,反正赵大帅是铁了心捞钱,谁也拦不住。谁叫这军队建设吞金厉害无比,谁叫这城市建设几万美金砸下去都不见个泡儿……

和教父商定了一些交易细节后,赵大帅带着教父参观了这个海洛|因生产基地,然后便赶回了成都。

几天后,教父启程回西西里,这一次,他真的没有白来。

送走教父没几天,罗西也走了,去香港的卡西奥船舶公司安排一些船只前往旧金山,因为他二哥说,要来一次大规模迁移,将青山兵工厂大部分工人、技术人员、设备搬来成都,再过两个月,展规划部副部长伯金斯先生规划的厂址就要竣工。旧金山留下维持青山96、97式、青山左轮必须产量的生产力就行了,不能全抽空,因为除了美国陆军这个大客户,古巴解放军总司令戈麦斯和秘鲁的实权派人物爱德华多都要通过地下渠道吃货。就连罗西,每个月也需要一定的货源香港军火市场铺。好青山兵工厂用的是现代生产线模式,推行的也是赵大帅从后世带来的倒班工作制,基本上能保持每天24小时不停产。

但青山军这边就有点吃紧了,所以必须要一个规模大的兵工厂专门为青山军服务。

所以从赵大帅第一步踏入成都开始,就安排这个事情。而以罗西从欧洲雇佣的建筑工程队为骨干,加上大批金钱魔力下来到四川的建筑工人和技术人员,还有特斯拉亲自主持建设的火电厂,一切,都飞一样的速下奇迹般的完成。

……

夜色迷人,11月底了,天上竟也出现一轮明月。

“特斯拉所长,辛苦您了。”赵千目光炯炯的看着对面那个有些清癯的四十岁男子。

...

第二百七十章 管大事的

特斯拉笑笑,月光落他瘦削的脸上。纵然这段时间每天他连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不能保证,气色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仿若他所做的工作,就是他心神圣的事业。

是的,这个男人是苦行者,用朝圣一般的心灵去启示伟大的未来。

赵千深深朝特斯拉鞠了一躬,特斯拉没有动,可眼神之,却晃动着晶莹。

“我的朋友,这里,会为您的城市带来第一缕光明。”特斯拉轻轻的说。

赵千笑了,“我没有这个资格,只有您,伟大的先知者,才能拉动它。”说罢,把位子让了出来……

特斯拉没有拒绝,可他走过去的步伐却微微颤动着。

咔,闸口张开。

嗞嗞,电火花夜色似乎遮蔽了明月。

然后,亮了。

数十座工房一瞬间,就像穿上了光明的外衣。

欢呼声四起!

青山研究所的科学家们丝毫不掩饰他们激动的情绪!

赵千带头鼓掌了,那样用力,身后的军官们也控制不住的鼓掌,那节奏整齐而有力。

特斯拉没有说话,只是站那里,可他眼,却噙满了泪水。只是交流电机的串联,只是一座规模还算不错的火电厂,其实这座电厂放欧洲,也只能算普通,原本特斯拉的眼,他做过的无数实验,比点亮这座电厂具跨时代意义的多的去了,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就是激动得难以自已!

为了自我价值的展现,为了他所追寻的光明世界,也为了那个男人——那个一身戎装为他喝彩为他鼓掌为他提供一切条件的男人!

他是特斯拉心里承认的知己,要知道,特斯拉这样的人,很难有朋友。

随着这座被赵大帅命名为特斯拉电厂的火电厂全功率运转,1899年12月4日,青山研究所所有科学家搬进了位于建工业区的实验基地,至此,青山研究所从旧金山转移到成都的工作正式完成。

紧接着,第二座电厂开始动工,这一座电厂的规划图比第一座加宏伟,特斯拉是将他所有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理念展示得淋漓致!

他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为了他,也为了他心里唯一的朋友。

12月8日,赵千陪同特斯拉以及研究所电气试验室的科学家考察了成都南门地下电缆的铺设情况,然后根据特斯拉的意见,圈定了一处土地作为成都电报局的建设点。

12月28日,就赵千为成都工作的所有洋人举办了一个规模盛大的圣诞节晚宴之后的第三天,南华商联的第二批物资抵达。

十几支来自南洋的工程队马不停蹄的开始休整,12月29日,蔡镇龙和赵千喝了**酒之后,一大早便率领鹿耳号和海疆号再次出,为几十条周家海运公司的货轮保驾护航。

赵千没有去送他,因为有重要的事做,说实话,真的很累,从回成都到现,一刻都没有歇过,除了私人医生汤姆斯每天都要提醒自己注意身体外,也只有那个美女护理佩蒂能缓解一下精神压力。

“我的副部长,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赵千眼圈黑黑的,昨天夜里三点才睡,因为唐绍仪非要自己过目起草的土地税草案。

“夸张?您没睡醒吗?元先生。”美国人伯金斯才28岁,金色的卷很是英俊,受雇于青山集团以前,他只不过是旧金山一家贸易事务所郁郁不得志的小职员。

“你怎么看出来的?”赵千有点愣,这才上午9点,累得慌,困得恼火,脑子确实不够用。

身后的唐绍仪脸色明显有点尴尬,因为他看来,伯金斯副部长规划的这个商业区很有想象力,也很大胆,充满了张力。于是只能小声那位愣的元先生耳边小声说几句,然后咳嗽两声用英语对伯金斯说:“伯金斯副部长,元身体不适,请您按照您的意思来,这个领域,您的才华无与伦比。”

听到唐绍仪的话,伯金斯脸色好看了许多,这个家伙的确才华横溢,心怀大志,本来立志成为美国屈一指的规划大师,却命比纸薄。好那个极其善于猎头的卡瓦现了他,以极高的薪水聘请了他,才让伯金斯把他美国难以施展的才华用了成都,这座伯金斯眼里和原始部落差不多的城市。

得到了舞台,得到了一切施展才华的条件,伯金斯的自尊心如鱼得水之高速飞涨,其实这也是他留这里的主要原因,高额的金钱收入只是其次,因为这家伙属于死要面子口是心非的典型。

唐绍仪和伯金斯商议了起来,不停指指点点,周围一大群人捧着个本子记录,有西装革履的洋人,也有穿着特定军服的军政府员。

赵千看着两人,感觉自个儿实很多余,虽然跟他身后的人多,只有打了两个哈欠,紧了紧皮质军大衣的领口。

看到大帅哈欠连天,周耀祖的小儿子,也就是南华商团的副团长之一的周龙立刻上前递上了卷烟,这卷烟是他周家的烟厂生产的,这次专门运送过来的,选的是上乘的精致烟丝,也没怎么烤焙,是专门为赵大帅口味特制的。

“哦?”赵千吸了一口后两眼立刻放光!“哪来的?”又猛地吸了几口,精神头立刻上来了。

“回禀大帅,这是我阿爹命人专为您特制的。”周龙满脸堆笑。

“不错。”赵大帅看着周龙的眼光多了几分欣赏,这小子虽然只有二十郎当岁,却十分精灵,也难怪周耀祖那老头**爱。

周龙见大帅心情好了,立刻又说了几句讨好卖乖的话,整的赵大帅是身心舒爽。

看到周龙讨了个大便宜,林润泽、欧和忠、罗必福也不甘落后,纷纷上前来大说好话,商人就是商人,这个说好话的本事可是必备技能。

这片商业区位于成都市区,伯金斯把春熙道、天府路和盐市口子这几条老路合了一起,预备拆除这片地区所有的老建筑,然后把间打通,建立一个规模很大的市民广场,作为这片商业区的心。

这个设计规划的确大胆,也的确合理,完全改了原本的城市布局,工程量也很大,花费是惊人!

赵大帅虽然得到了南洋和教父的大笔资金,但这段时间花钱如海水,每批一笔钱就要打个冷战,所以才会本能的说出那句“是不是太夸张了”。其实赵大帅也觉得这个规划案很符合后世的城市建设理念,心里也对伯金斯的才华赞叹无比,可一提到钱,屁股蛋都麻。

很多穿着工装的工程队负责人都认真的听着唐绍仪和伯金斯的讨论,这些工程队很多来自欧洲和美国,也有那十几支来自南华商联的。他们必须要拿出好的东西,因为那个年轻的美国规划师很挑剔,不过,这干活受益匪浅,为了钱,他们也愿意,而且巴不得伯金斯把活计都批给自己。

“看来老子又说不上话了。”赵千转过头,对周龙撇撇嘴。

周龙立刻笑道:“大帅天降奇才,总揽全局,这些小事自然有人做。”

赵千哈哈一笑:“说的好。我先走了。你们留这儿。这商业区就是给你们规划的,南华商业区,有什么要求去和那两个目无人的家伙说,老子不管了。本大帅天降奇才嘛,做大事去了。”

说罢,带着邓忠和几个警卫队士兵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到大帅说走就走,周龙这些人都愣了,可很快就被巨大的惊喜冲掉了。

南华商业区——原来这就是大帅叫他们来的原因!

我的天,这手笔也太大了!商团团长林润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我们的选择没有错,真的没有错!这里,这片还规划的先进商业区,就是我南华立足母国的基点!

林润泽,欧和忠,罗必福,周龙,南华商团的所有人都紧紧攥紧了拳头,目光炽热无比。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成交(一)

时间:2012-08-21

“大帅,午了。”邓忠跳下马车。

马车没反应,铁制的封闭车厢有些阴霾的天气下有点沉重。

“大帅?”邓忠愣了,却不敢去敲门。

这时,马车对面的一匹骏马长嘶一声,马上的军官慌忙拍着马头,可那健马似乎野性难驯,不停长嘶,鼻孔里冒着粗粗的白雾。

马车门开了,赵千打着哈欠下了车,伸了个懒腰,邓忠立刻递上卷烟。

烟点着的一刻,对面十几名军官纷纷下马,而马车周围的警卫队士兵也下马,97自动手枪第一时间就上了膛。

双方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即使对面那十几个牵马的军官也穿着灰黑相间、领口袖口有白边的青山军军官制服。

“那么紧张干什么?”赵千吸了口烟,眼轻轻一闪。总算来了点精神,昨天没睡好,早上又去听伯金斯和唐绍仪那伙人说了半天天书,好不容易马车里睡了几个小时,又颠的难受。

“大帅与我们同,誓死保护大帅安全。”邓忠唰的敬礼,黝黑的脸上是压抑的其实很狂热的目光。

“他们又不会吃了我。”赵千朝邓忠和警卫队士兵摆摆手,这些警卫兵都是练家子出身,平时训练都比普通士兵来的严格,都是陈玉山千挑万选出来的。开玩笑,赵大帅就是青山军的支柱,绝对不能出一点问题,哪怕大帅本人就是高手的高手。

“尥蹶子?吃不住?”赵千看着对面那位几乎牵不住马的年轻军官,脸带笑意。就是这家伙把自己吵醒的……

年轻军官手忙脚乱,表情十分尴尬,却憋着不说话。

这是一片空地,黄土有些干燥,很辽阔,草料堆得很整齐,还有木头搭建的马厩,一看就是修起来的。

赵千依旧笑望着那年轻人,那年轻人脸红的不行,马越来越狂,他真挂不住了。

“二毛子,你爪子!”一个三十来岁的军官急了,就要冲过去训斥那个年轻军官。

“俄国人的马,不是那么容易养的。”赵千先于那军官走过去拽住了马缰。

手臂上青筋暴起,那匹棕色大马似乎也毛了,拼命摆头,就要朝前冲!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眼看前蹄就要踢到赵大帅脸上!

速太快,以至于邓忠都来不及开枪射马!

可接下来生的事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只见赵大帅闪身躲过马蹄,翻身就上了马!

大洋马暴躁了,赵大帅俯身马背上,军靴死死踩着马镫。

黄土飞扬,棕色大马四处狂奔,马蹄声听起来很刺激。

所有人都看傻了,大约十分钟后,那马跑累了,速渐渐慢了下来。

当尘埃渐渐安静,赵大帅坐马背上缓缓而来。

邓忠立刻过去牵马,不过他却愣了一下,因为他现大帅的表情有点不对,眼神似乎有点游离。

不过这表情他的大帅脸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很快,那个男人便翻身下马,拍了拍军服上的灰。

“这马场不错,过来牵你的马。”赵千对开始那年轻军官笑道。

“二毛子还不去?”三十多岁的军官狠狠拍了一下呆的年轻人,他一脸络腮胡,皮肤又粗糙又黑,强壮的很,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匪气。

年轻军官牵过来了马,而这十几名本来前来迎接赵大帅的年轻军官望着赵大帅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他们和邓忠等人不一样,起初他们眼里是压抑的臣服,现,却透着敬服。

“大帅厉害,白马佩服。”那三十多岁的军官抱拳。管穿着青山军的军服,这个男人的动作语言表情依旧江湖气浓重。

“其它人呢?”赵千四处望望。

“娃儿们跑马去了,鬼子的马,不跑不行。”叫“白马”的军官态恭敬了很多,笑着说:“***,到底是一分钱一分货,这些儿马子,是要比川马扎实多了哈。”口音很重,带着浓浓的藏边的味道。

“白马仁真……就是你呀。”赵千笑望着那军官,一根烟丢了过去,“还过得惯?”

“有啥过得惯不过得惯哦?我们这些马上讨生活的人,早都习惯了。”白马仁真接过烟,丝毫不客气。他声音粗豪,军服袖子卷起,小臂上全是疤。另外,他腰上还挂着一把藏刀,刀鞘上刻着藏。

这就是邓忠他们紧张的原因了,因为这里叫金马镇,位于成都府温江县,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建的马场,倒不如说像俘虏营一点。

是的,这个叫白马仁真的,就是个马匪头子,带着一多号人从**流窜到成都,金马河附近扎了寨,没想到刚抢了金马镇一回,就被第一军二旅旅长马强带兵给剿了。

这事儿是赵大帅去南洋的时候生的。白马仁真这伙人很彪悍,关了好一阵才勉强投降,赵大帅回来之后陈玉山汇报了这件事,并对赵大帅说了自己的想法……

两匹从沙俄马贩那里购买的年轻儿马,就是白马仁真这伙马贼驯养。

那沙俄马贩叫萨耶夫,是毒蝎外籍队员克尔辛的熟人,赵大帅那匹白色的哥萨克战马就是从萨耶夫那儿高价购买的。

萨耶夫的马很贵,但都很好,因为萨耶夫出身的那个家族是专门为沙俄军队提供战马的,沙俄的哥萨克骑兵骁勇善战,这与他们的战马素质也有很大关系。

赵大帅来温江县其实是另有目的,只不过顺道来看看白马仁真这些人。

赵大帅又和其它人说了几句,给他们上好的南洋卷烟,而这些康巴汉子见识了赵大帅驯服烈马的那一幕后,都服气了不少。这些马背上长大的汉子,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佩服英雄汉,赵大帅那么快驯服儿马子,就连白马仁真也自问做不到。

有些人汉语说的很生涩,川话口音也别捏的很,不过他们还是解开了腰上挂着的马皮酒囊,打开,双手递给赵大帅……

然后,赵大帅就和这伙人席地而坐,吃着干肉,喝着烈酒。

过了一会儿,几辆马车从远处而来,马车周围还有骑马的士兵保护。

“来了。”赵大帅眼一亮,拍拍白马仁真,站了起来。

有点晕了,如果不是白马仁真拦着,和这些康巴马贼喝酒,赵大帅纵然酒量很好,也是架不住的。

马车停了离赵大帅十米远的地方,驾车的士兵跳了下来,打开了车门。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成交(二十)

时间:2012-08-22

四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了,其一个还捂住嘴咳嗽了一声,除了打头的那位以外,其它三位脸上明显挂着不满的表情。

接着,其它几辆马车门也开了,十几个人的脚踏了地面。

白马仁真愣了,所有人都愣了,因为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洋人,他们都是洋人,而且是穿着军服的洋人!

“很好的马呀,大帅阁下。”这些洋人当先那个人的带领下,朝赵大帅而来。而当先那个人则是一脸笑意,“一别数月,大帅风采甚,让人佩服。”

虽然别扭,可这辞令一点不差,这个洋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面孔英俊。

“巴雅克,我的朋友,你汉语进步很快啊,难道这也是我们友情的体现?”赵大帅握着那洋人的手,满脸笑意。

“大帅阁下,我们代表皇帝陛下神圣的旨意来了十多天了,才能得到你的接见,还是这种地方,我觉得,这不是诚意的表现。”

一个声音响起,赵千和巴雅克都愣了一下,握一起的手也尴尬了许多。

“对不起,哥策上尉脾气比较直爽。”巴雅克抽出了手,笑容有些不自然了。

“军人嘛,都这样,我也是,这才是合格的军人,会拍马屁的军人都不会打仗,真正的勇士就是要敢于直言。”赵千笑着摆摆手,目光却落说话那人的脸上。

这是一个标准的日耳曼大汉,身高和阿尔曼差不多,四十来岁,胸口挺得笔直,同样的军装穿他身上明显比巴雅克威严多了。

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军服做工很细致,样式源自于普鲁士军队,德意志统一后,作为统一大业的主力军,普鲁士军人的风格习惯也得到了大化的标榜。

哥策上尉听到赵千的话,眼一动,虽然脸上还有愠怒,可目光却缓和了一些。

德**人的荣誉感就是强,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得到关于勇气的赞美。赵千又朝哥策笑了笑,“抱歉啊,各位,我刚从南洋回来,就听说了我的朋友巴雅克带领德国顾问团来了,可事情实太多了,加上身体不大舒服,所以怠慢了各位。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这刚一好点,就立刻来了。”

“身体不好还喝酒?”另一个德国人说话了,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胡子男人,身材只有一米七,却粗壮的很,强壮的肌肉似乎要把军服绷开,此时,他没有看赵大帅,目光落了白马仁真腰上的皮酒囊上。

这就是他们不满的原因了,巴雅克带着德国顾问团来,名义上是所谓的考察,实际上就是来履行双方之前签订的《成都秘密协议》。

你们之前宣布退出四川,把老子晾前线,现老子打赢了法国人,你们就派顾问团来了……

***不晾你们一下对不起自己!

赵千皱起了眉头,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噗的一声,众人都是一惊。

“关你锤子事,毛杂种!”

白马仁真将酒囊猛地砸地上,抽出腰上的藏刀,就要朝说话的那个德国人扑过去。

“拉住他。喝多了。”赵千大喝,却没有动。

邓忠立刻扑过去,要把白马仁真按住,却不料白马仁真的蛮力比他大多了,被一把甩开。

然后一群人一拥而上,总算是把白马仁真给摁住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他们的荣誉。”赵千冷冷的望着一脸呆滞的巴雅克,“不管你们的看法如何,我相信每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心里都会有信仰,都会有他们必须要守护的荣誉。”

“是……是的,大帅阁下,是我们唐突了。”巴雅克擦了擦额头。其余的德国人也回过神,阴着脸不说话。

“带下去醒醒酒,妈的。”赵千转身挥手,嘴角却挂着笑。

邓忠会意,立刻指挥人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白马带去了近的马厩。大帅嘴角的笑,明显就是说闹的好,嘴上怎么说那是另外一回事了,邓忠这些方面还是非常醒眼的。

“这军装穿你身上真不合适,我还是觉得你适合优雅的礼服。”赵千转过来对巴雅克笑道。

“哈哈。我也是军校毕业哦。”巴雅克看到了赵千脸上的笑容,紧张的表情也放松了,刚才的闹剧虽然荒诞,却也让他明白了点什么。他爷爷俾斯麦就是搞外交出身,用几乎是后世典范的外交手腕让普鲁士把欧洲强敌个个击破,从而带来一个强大统一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作为奥托家的年轻人,巴雅克血液里怎么也有家族遗传。

这个男人不满,他是故意冷落我们,而这个此时微笑着的军统头子,正用他独特的方式告诉我,要想合作,就必须拿出诚意,或者说,双方必须站同等的地位!

巴雅克心里一颤,真正明白了。于是立刻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笑着介绍起来:“尊敬的大帅阁下,这位是勃兰登军事学院的高级讲师孟德奇上尉,这位是柏林陆军士官学校的教官冯篮唐尉,这位也是柏林陆士的教官费特斯上士,他很年轻,却对阵列战术研究的很好……”将十几个德国人介绍完了,表情很真诚的对赵大帅说:“大帅阁下,我们带着威廉陛下的诚意而来,就算大帅阁下身体抱恙,我们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这些日子,我们都考察这里,因为大帅阁下的伯金斯部长选定了这座县城作为建址,而当大帅说要见我们时,我们也感到很荣幸,所以立刻大帅的军队护送下前来,同样的,我们也很感激大帅阁下对我们的安全的重视……”

听完巴雅克非常官方的外交辞令,赵千也礼貌性的朝十几个德**校教官敬礼,以示尊重。军礼是共通的,而以孟德奇上尉为的德**事顾问团听了巴雅克似乎有些刻意的言辞后,也都明白了,态明显生了变化,纷纷对赵大帅还以德意志陆军的军礼。

气氛缓和了不少,即使双方会面的方式很奇怪,即使是这座还有点荒凉的马场。

孟德奇上尉开口了,声音带着柏林军人传统的古板,“根据我们的协议,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大帅阁下训练出一支强而有力的军队,说实话,我们来此之前去过大帅阁下的军营,军人之间的谈话不需要遮掩,而我身为军事顾问团的负责人,必须诚实的告诉大帅阁下,您的军队,距离真正的强大,还差的很远,问题很多,而且短期之内无法解决,所以我们制定了一个详细而系统的计划……”说到这里,孟德奇从巴雅克手接过公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纸,递给赵千。

赵千接过来,心里不禁感叹,这些来自德**校的教官虽然骨子里骄傲得像头狮子,也不大看得起积弱的**队,可他们做起事来还真是一丝不苟。

翻开了孟德奇他们制定的计划书,第一页的第一段话,就让赵大帅双眼放光,心里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

值了,值了。

以前那张让谭大书生义愤填膺的看起来和卖国条约差不多的协议值了,德国人退出四川的没义气行为也值了,一切都***值了——太值了!

赵大帅不看了,因为没有必要往下看了。猛地合上计划书,抬起头看着巴雅克,嘴里蹦出一个德语单词,“成交。”

巴雅克笑了,孟德奇也笑了,仿佛他们一早就知道结果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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