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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红色特工》


第一章 地下党的李先生

1936年8月的南京,绝对是一个超级大火炉,天气出奇的闷热,时不时还下起瓢泼大雨。

傍晚,又是一场暴雨不期而至,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往常本该热闹非凡街面上,此刻却只有几个稀稀疏疏拄伞行人模糊的身影,道路两旁,不少的店铺早已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显得异常冷清。

不过,在无边的雨幕中,依稀可以看见霓虹灯发出的光芒,不用说,那里肯定是档次很高的饭店,咖啡馆或歌舞厅,是达官贵人消遣娱乐的地方,现在,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黑夜,慢慢地降临了,雨,依然没有减弱的势头。

南京市西城区警察分局值班室,灯火通明,一名年轻的男子正在整理身上的雨衣,他看上去约摸二十来岁的样子,稚嫩的脸庞让人觉得他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只是眉宇间逼人的英气和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干练沉稳又让人心神一凛。

他叫张炎,是西城警察分局的一名普通警察。

“小炎,这就回去了?”

张炎拉扯雨衣的声音,惊动了办公桌后面一名正专心致志地看报纸的老年警察,此人名叫钱贵,是张炎的工作搭档,在警察分局干了二十多年,为人忠厚,是个热心肠,警局上至局长,下到警员,都非常尊重爱戴他,张炎自三年前进入警察局,不论是协助特务处抓人,还是平常的巡街,一直都是钱贵带着他,手把手地教他,而且一旦遭遇险情,钱贵都奋不顾身地挡在他前面,尽管这其中有局长的关系,但张炎每每想起,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毕竟,这兵荒马乱,人命微浅的时代,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哪还顾得上别人?

“是啊,钱叔,白班的时间到点了,该您老上夜班了。”张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即笑吟吟地说。

“哦?这就到时间了?”钱贵说着放下手中的报纸,瞟了一眼手腕上那只有些老旧的怀表,笑着摸了摸脑袋道:“还超了十分钟,唉,老了老了,记性越来越不行了,晚上也睡不着觉,还是年轻好啊!对了,外面雨大,夜又黑,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钱叔。”

张炎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同钱贵聊了几句,就走出警察分局,顶着倾盆大雨来到城南那家永不停业的饭馆,买了一斤猪头肉和一瓶烧酒,再转过几条胡同,这才回到自己的小家。

点亮了一只蜡烛,随手将脱下来的雨衣,警服甩搭在衣架上,张炎郁闷地吃喝起来。

其实,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很郁闷。

一个月前,张炎本来是首都地区某派出所的一名普通民警,白天处理完几起警情后,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在路边吃过晚饭后,便骑着一辆警用电动车匆忙赶回派出所,他必须保证24小时在线,保证一出现警情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群众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是张炎的人生信条。

正因为这样,他才能成为派出所为数不多的党员之一,连续三年被评为市十佳民警,在今年更是被评为全国优秀劳动模范,在人民大会堂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那天夜里倒没什么警情,他索性从抽屉里取出那块花重金从网上淘来的玉佩把玩起来,玉佩通体呈翠绿色,上面雕刻着一条鲤鱼,栩栩如生,鳞片分明,连嘴边的两根须都清晰可见,最下边还有四个小字,不过,他一个也不认识,为此,他请教过许多人,不过仍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啊……”对面的楼层传来一阵尖叫声,随即漆黑一片,就连张炎的警务室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是……停电了!

也就是在这时,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照在张炎手中的玉佩上。

玉佩,竟然……漂浮起来!

道道光华从玉佩发出,一条红色的鲤鱼从中幻化而出,双目射出两道闪电,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张炎甚至连声救命都来不及喊,就被吸了进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张炎醒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自己穿越到了民国25年,附身于南京市西城警察分局一名同名同姓的年轻警察身上。

而那块玉佩,现在正挂在他的脖子上呢。

简单梳理了一下这具身体的记忆,张炎不禁吓了一跳!

这小子,不简单!

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在上海英国人创办的警察学校学习过四年,在校期间学习成绩优异不说,还练就了一套十分强悍的格斗术,而且这小子似乎很有语言天赋,掌握了英语,法语,德语,日语等好几门语言。

面对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尤其是那高超的语言水平,张炎汗颜不已,要知道,前世的他,中文说得还行,就是带点口音,至于其他语言,则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张炎逐渐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开始适应了在民国的生活。

所幸他在警察分局很低调,熟悉的同事也不过四五个,再加上他话语不多,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两世都是警察,呵呵,看来我真是和警察有不解之缘啊!”张炎吃了一块猪头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颇为感慨地说道。

这话,他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自己听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还知道—

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是这具身体新的,真正的主人。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窗外的暴雨似乎就在那一瞬间骤停,庭院的那棵老槐树上,又响起了那聒噪的蝉鸣之声。

“砰!砰!……”

零乱的枪响从夜空中传来,张炎几乎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弹起,这,是两世的警察生涯的习惯使然。

张炎放下手中的酒杯,正准备出去看看,恰在此时,他透过窗户发现一个黑影正吃力地翻越自家院墙,动作还有些笨拙,他急忙抄起一根木棍,推开门,喝道:“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到我家来偷东西。”

说话的时间,那道黑影已经翻过院墙,面对张炎这一声怒喝,明显一愣,继而压低声音道:“小兄弟,你别误会,我是城东一家小杂货铺的老板,不是小偷,因为没有送上孝敬,被几个地痞流氓追打得急,一路逃到这里,不得已才翻墙过来躲躲。”

张炎不是傻瓜,他可不相信对方那一套说辞,他十分清楚,刚才的枪声十有八九就是冲这个人来的。

穿越到民国才一个月,他可不想为不相干的人搭上性命。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命,命没了,一切都是白搭!

他挥舞着木棍,慢慢朝那人走去,语气冰冷地道:“先生,请你赶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兄弟,我……”那道黑影忽然栽倒在地。

张炎快步走过去,借着朦胧的月光,简单检查了一下那人,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发烧昏了过去,想来是淋了暴雨的缘故。

平白无故的来了个烫手的山芋,接还是不接?

大脑快速地运转着,几秒钟过后,张炎决定帮帮这个人。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想到了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

张炎把那人背进屋中,打开自己精心设计的机关,轻轻地将这个气质颇为儒雅的中年人放在密室的床上,然后把屋里的一切恢复原状,又将院墙上和院子里那人留下的痕迹用水冲洗干净,原本他还想出门作进一步的清理,结果发现完全没有必要,这场暴雨,已经让他家门前的小巷和附近的几条胡同都充斥着湍急的水流。

那人的痕迹,早已被流水冲刷无影!

一切都搞定后,张炎又坐在家里独饮独酌。

大约过了一分钟,外面便响起了急迫的敲门声。

“小炎,快开门,是我。”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张炎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

“来了,来了。”张炎急忙出来开了门,笑着寒暄道:“程叔,兄弟们,这么晚了,你们这是……”

眼前的一群人,以分局局长程林为首,外加十来个警察,最后面还有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子。

特务处!

张炎以前也配合过特务处执行过抓捕任务,因此脑海中一下子闪出这三个字来。

“配合特务处的长官抓捕一个重要的地下党。”程林不紧不慢地说道。

看得出来,程林和警察们内心都是有气的,大晚上本该是他们休息的时间,却被特务处那帮人临时抓差,协助抓地下党,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抓到了他们没赏,抓不到还要受罚,而且还是危险系数极高的差,万一吃了地下党的枪子,到哪儿哭去?

只是,有特务处的人在场,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张炎招呼众人进了院子,这时程林说道:“对了,小炎,你家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程叔,这院子常年只有我一个人,哪还有其他人?刚刚我在家吃晚饭,听到枪声,正准备出门看看是怎么回事呢?”张炎面色不改,依旧笑吟吟地说道。

“按照规矩,还是要搜一搜。”程林说着朝张炎使了个眼色,然后指挥几个警察进屋搜查。

张炎会意,其实他们压根就不想搜,就是搜也是进屋慢腾腾地转一圈,张炎也是警局的一员,自己人他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但场面功夫必须做,毕竟后面还有个监工啊!

趁着这个空挡,程林拉着张炎走到屋中,低声责备道:“小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听到枪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刚才你还想着出去看看,不要命了,记住叔的话,枪子可不长眼睛,一旦被打中,非死即伤。”

张炎点了点头,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他的父亲和程林是至交,十多年前,他的父母死于战乱之中,是程林不顾危险,冒死将他救下,一手将他抚养长大,更是供他去上海读书学习,毕业后,又将他留在身边,在警察局挂个职,每天的任任务就是值班,既不巡逻,又不出警,薪水却一分都不少,碰上特务处抓差,没有办法,但总是叮嘱钱贵这个老警察保护他的安全。

对于程林,张炎虽然口中称叔,但心中已经把他当成了父亲。

“程叔,要不我也穿上警服,和你们一起去抓人?”张炎说着就向衣架走去。

程林急忙制止了他,打了大大的个哈欠,有些疲惫地道:“不用,特务处最近招了不少新人,所以就没让我们全体出动,行了,你也值了一天白班,少喝点酒,早点休息吧。”

“是,程叔。”张炎轻声说道。

“兄弟们,走了。”

十来个警察在屋里转够了圈,闻言精神一振,立即装成干劲十足的样子,冲到院子里集合,程林则走到那个特务跟前,恭敬地说道:“长官,经过我们仔细搜查,没有发现地下党的踪迹,或许是跑到别处去了,另外,这家屋子的主人是我警察分局的兄弟,半个小时前就下班回到了家中,我询问过了,他也没有发现地下党。”

特务微微点头,略一思索,冷冷道:“走,去下一家。”

一行人出了院子,待他们走远后,张炎长吁了一口气,今天虽然充满危险,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个月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他的心情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了,因为—

他救了一个地下党,这人是我党在白区坚持斗争的无名英雄,是我党老一辈的革命者。

张炎回到屋中,打开机关,点亮蜡烛,发现那人赫然站立在床前。

“小兄弟,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那人说着朝他鞠了个躬。

“先生,你就是那个地下党吧,追打你的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而是我们警察分局的人。”张炎微微颔首说道。

“对不起,小兄弟,我骗了你,我就是你们警察分局要抓的那个地下党。”那人扶了扶眼镜,满脸羞愧之色。

“无妨,先生贵姓?”

张炎对眼前的地下党充满了敬意,立刻转移了话题。

“我姓李,李享,请问小兄弟贵姓?”李享不顾高烧,直起身子问道。

“张炎。”张炎说完之后,起身走到密室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道:“李先生,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就先在我这里住几天吧,以我对特务处那帮人的了解,他们接下来肯定在城内进行大搜查,我这里今晚进行过搜查,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可以说非常安全,现在,我去给你煎药。”

“张炎兄弟,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什么愿意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李享一脸诚恳地问道。

“李先生,你放心,我不会抓你去邀功的,至于我为什么要救你,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们是真正为老百姓好,我对你们要建立的新中国充满信心,我相信,你们共产党人的事业一定会成功。”

面对革命的老前辈,张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只是,他不能表明自己的党员身份,这让他心如刀绞一般。

难不成,他要冲上去告诉那个老同志,我是党员,而且还是八十年后的党员,说出来有谁信呢?

其实,他是多么希望把“你们”改成“我们”啊!

“你说的对,我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

李享说着,脸上绽放出了绚烂的笑容。

那是一个革命者在逆境中的自信!

第二章 来头不小

一个小时后,张炎煎好药,让发着高烧的李享服下,说了声晚安,便从密室退了出去。

夜已深,天渐凉。

张炎躺在床上,陷入了无边的遐想……

在民国这个纷繁的乱世之中,他本来可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但是今晚的举动已经彻底地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不过—

他并不后悔。

密室中,李享也是思绪纷飞,他不断地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从敌人的围捕中逃生,但今天实在是太悬,太险了!

今天下午,他趁着天降暴雨的机会,又像往日一样拿出电台,向上级汇报最近一段时间南京的地下工作,整个收发电报的过程持续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五分钟,然而,就在他站起身来,瞥向窗外的那一刻,他敏锐地发现雨幕中有十来个人高马大的黑色身影直奔他家而来。

特务处!

他脑海中一瞬间迸出这三个字来。

时间就是生命!

他立即销毁了电台,又取出火盆将几份机密文件烧成灰烬,至于密码本,他半年前就焚毁了,因为上面的那些符号文字早已印在他的大脑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了特务们撞门的声音!

形势危急!

李享没有一丝迟疑,他迅速从衣架上拿了件旧雨衣,又抽屉里取出一只勃朗宁手枪,打开机关,顺着自己设计的逃生通道向外跑去。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完美,一切看起来都天衣无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特务们今天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李享的地下生涯又将留下光辉的一笔。

只是李享到底还是小看了特务处,他没有想到,特务处的人早就封锁了他家附近的街道,雨越下越大,街面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因此他刚才从通道出来,走了大约二十来步,便引起了街口三个穿着雨衣的特务的注意,迅速呈扇形向他包抄过来。

三十米!

二十米!

十五米!

怎么办?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享就地打了个滚,“砰砰砰”射出三枪,正中三个特务的眉心,不消须臾,血水和着雨水,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然而枪响了,更大的麻烦也就来了!

附近的特务听到枪声,蜂拥向这里杀来,李享边战边退,一直从东城到西城,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开了与特务的距离。

不过,此时老天似乎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雨停了!

筋疲力竭的他,知道跑下去迟早会被特务抓到,于是硬着头皮翻过张炎家的院墙,此时,他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张炎身上。

然而,当他在密室醒来,听到张炎与警察的对话,心中真真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跑到警察的家里,那一刻,他把最后一颗子弹装进弹夹,缓缓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可是,张炎接下来的举动却救了他一命!

犹记当时烽火里,九死一生如昨。

李享有些意外,甚至是有些震惊,他从事革命工作二十余年,还是头一次碰到张炎这样奇怪的警察,在他的印象中,警察都是些鱼肉百姓,贪生怕死的主,对上唯唯诺诺,对下颐指气使,净干些敲诈勒索的勾当。

不过,张炎明显不属于这一类人。

这个小兄弟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掩护自己,不知为什么,张炎刚才的那番话,竟让他热血沸腾,斗志高涨,更难得的是,张炎非常赞同党的主张,对党的前途和新中国充满希望,而且话里话外都表示出想向党积极靠拢的意思。

这样的青年才俊,正是党迫切需要的。

李享甚至生出这样一个念想—

今日中国的年青人,若是都如张炎一般,革命何愁不胜?

他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张炎吸收进来。

……

南京市北区的一栋房子里,几个地下党的同志被临时叫过来召开一个会议。

“杨书记,这么晚了,找我们有什么事吗?”负责省委宣传工作的蔡运周率先开口问道。

杨书记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抬头看向负责地下党行动工作的王知远,道:“知远同志,你给大家说下吧。”

王知远点了点头,扫视了在座的众人一眼,神情严肃道:“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老李出事了。”

“什么?”众人的眼光一下子都朝王志远看去,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知远同志,会不会搞错了,老李地下工作经验丰富,枪法和功夫都不错,怎么会……”负责人事组织关系的黄天明道出了大家心中的话。

“知远同志,快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蔡运周焦虑地催促道。

“今天下午,我奉杨书记的命令去联络老李,虽然天下着大雨,但我老远就发现他家附近停着两辆军车,周围的街口被全被封锁,一伙特务已经破门而入,我正要拔枪掩护,忽然听到三声枪响,那是勃朗宁手枪的声音,而老李的手枪正是一把勃朗宁,然后就看到特务们向一个方向追去,待他们走远后,我悄悄来到响枪的街口,结果只发现了三具特务的尸体,我继续跟随他们,一直到西城,这时天也黑了,枪声也停了,我原以为特务抓住了老李,不过,特务们并没有回特务处,而是让警察帮着挨家挨户的搜查,我没敢再跟着,于是立刻回来向杨书记报告,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了。”

众人认真仔细地听完,生怕忽略了任何一个细节。

“杨书记,根据知远同志说的来看,敌人原本想打老李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老李发现了他们,至于枪声,应该是老李从逃生通道出来后被敌人发现,不得已才动了枪,可以肯定的是,老李没有被特务抓住,而是躲在南京城的某个地方。”黄天明松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不然敌人没理由挨家挨户地搜查。”几位同志立即附和道。

“不过,老李是怎么暴露的?是自己不小心,还是……”蔡运周话未说完,现场已是一片寂静。

在座的都是老革命,岂能不明白蔡运周的意思?

老李若是自己不小心,让特务发现了踪迹,那么南京地下党组织还是安全的,可一旦出现叛徒,那事情就严重了,有了叛徒的带路,敌人就能将整个南京地下党连根拔起。

会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不发一言。

杨书记似乎注意到这一点,急忙说道:“好了,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老李,你们回去后,要在这方面下功夫,同志们,我再强调一遍,现在敌我斗争异常残酷,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哪位同志还有要补充的?”杨书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众人都摇了摇头。

“那好,同志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散会。”

一个极不平静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张炎穿上警服,同李享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向警察局赶去。

两世警察的经历,加之前世看过不少的谍战剧,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去干什么。

在路边的饭馆吃了早饭,刚踏进警察局的大门,张炎就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太安静了!

而且还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那种!

往日这个点,警察局里早已烟雾缭绕,牌九声鼎沸了。

他隐隐猜测到这与昨夜抓捕李享有关。

打听的机会来了!

张炎小心翼翼地打开警务室的大门,顿时就看到了一副令他苦笑不得的画面:

昨夜协助特务处抓人的几个警察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有的打起了节奏感很强的呼噜,有的嘴角流下了一长串哈喇子,有的甚至正在抱着啃别人脚上的靴子……

“小炎,来了。”钱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张炎身边,笑呵呵地说道。

“钱叔,兄弟们今天……”张炎指着沙发上躺着的兄弟们笑着道。

“嗨,还不是昨夜抓共党闹的,一直折腾到凌晨四点半,可把局长和兄弟们累坏了。”钱贵一脸埋怨,似乎他昨夜也参与了行动似的。

钱贵这一说,张炎这才想起局长和平时几个要好的兄弟不在现场。

“钱叔,怎么没看见程叔呢?”张炎假装好奇地问。

“哦,为了防止共党逃脱,特务处要在全城展开搜索,昨夜咱们西城搜过,但特务处的长官还是让局长亲自带人在几个街口布控盘查,这不,局长一个小时前就带着海光和学勇他们几个出发了。”

钱贵的话让张炎心头一凛,虽然他不知道李享的职务级别,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下党。

否则,至于特务处和全城各个警察分局这般大费周章?

“要不我也去帮忙?”张炎说着拔腿就往外走。

“你小子站住,局长说了,你的任务就是值班,再说这就是走个形式,昨晚咱们这片都没找到共党,一晚上的时间,恐怕共党早就跑到别的区去了,放心,他们不会出事的。”钱贵半是发怒,半是和蔼地拉着张炎道。

“那……那好吧,钱叔,我来接你的班。”

“好,那我回家了。”

……

一直到中午,沙发上躺着的兄弟们才醒来,面对这些奋战在一线的“功臣”,张炎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赶忙起身走过去,放话要请他们出去大吃一顿。

其实,警察局的同事对张炎的态度有些复杂,是羡慕,是妒忌,还是佩服,喜爱?估计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他们每天都得出勤,而张炎却不用,以前即使协助特务处抓人,还有钱贵保护他的安全,现在帮忙抓人也不需要警察局全体出动,就更不会指派他去了。

这小子命好啊!

一众同仁既羡慕,又妒忌。

唉!谁让他有个胜似父亲的局长叔叔呢?

不过,张炎年龄虽小,但是为人仗义,不吝钱财,同事们惹局长大人生气了,总是托他去说情,而他也很乐意帮忙,而且,有事没事总是请大家吃饭,再加之他功夫出众,办事稳妥,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又让同事们既佩服,又喜爱。

果然,刚刚还睡眼惺忪的众人,听到张炎又要请客吃饭,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乐得鼓掌叫好!

酒助谈兴,昨夜抓捕共党的故事被他们绘声绘色地描绘出来,酒酣耳热之际,兄弟们更是爆了个猛料一那个共党是被今年刚从德国购买的新型无线电侦测车发现踪迹的!

这个料是昨夜兄弟们无意间从两个特务的闲聊中得知的,如今,也在酒桌上一股脑地抖了出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下午,太阳西斜之时,张炎同钱贵交了班,一路小跑着回到家中,将白天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享。

“没想到敌人变得这么狡猾,我一时大意,差点酿成大祸,张炎兄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李享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不过,眼中却流露出一丝黯然之色。

“先生不必自责,特务处的人这次是借助新的技术设备才追踪到你的,并不是他们的办事能力提高了,进步了,而且,这不正说明你们地下党的工作很有成效吗?不然,他们哪里会不惜重金,不远万里从德国购买设备?”

张炎的一番话,瞬间就化解了李享心头的愧疚之意。

“先生,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条大鱼。”张炎忽然调皮起来,脸上笑意正浓。

大鱼?

李享微微一愣,瞬间伸出了右手,笑着道:“正式认识一下,李享,中国共产党江苏省委副书记。”

张炎紧紧地握住那只手,欠身微笑道:“先生果然是条大鱼啊!幸会幸会!”

下一刻,密室里响起了两个相差80余年的共产党员欢快的笑声!

第三章 考验

晚上七点,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又来到密室,畅聊起过去的生活。

李享已经把张炎当成自己的战友,他将自己参加工人运动,加入中国共产党等难忘的旧事娓娓道来。

聆听着革命老同志铿锵有力的话语,张炎的思绪仿佛飞到了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他蓦然间想起后世网络上那句流行语—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

累不累,想想革命的老前辈。

之前,他一直以为李享这次的经历足够危险了,却不知他还遇到过更危险的事情—

五年前,由于组织内部出现叛徒,敌人顺藤摸瓜,将正在开会的江苏省委的十位领导同志一网打尽,李享作为其中之一,还是在敌人行刑的前一刻被外围的同志给救了下来,那一次,南京地下党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说说你吧。”李享忽然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

张炎回过神,也将自己在警察学校和警察分局的时光一一道出,还故意加了个《共产党宣言》的梗,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李享主动吸收他入党。

果然,李享一听是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顿时来了兴趣,“看不出来,你还读过《共产党宣言》?”

“唉!先生,说起来真是惭愧啊!”张炎轻叹一声,隔着烛光看向李享。“我在警察学校上学时,曾接连几个周末在外国人的书店里阅读过国外各种版本的《共产党宣言》,可就是没读过陈望道先生的中文版《共产党宣言》。”

“会读上的,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你我都会读上的,嘿,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身怀格斗术,通几种语言,真是个人才啊!”李享的眼中满是钦佩之意。

张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人才?先生说笑了,在南京城的百姓看来,我们警察就是狗腿子,背地里早就戳脊梁骨骂我们呢,在你们看来,我们就是国民党的帮凶,而上层人物呢?视我们如同草芥一般,每天的工作不过升堂点卯而已,真不知先生从哪里看出我是个人才?”

“你和那些警察不一样,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就行,张炎同志,你愿意加入我们中国共产党吗?”

李享一脸诚恳,右手轻轻地伸了过来。

“先生啊,我一直在等你说这句话。”

此刻,没有矫揉造作,有的只是一个共产党员回到家的愉悦。

其实,张炎早就想回到党组织的怀抱,他之所以没有贸然提出,是害怕李享多心,这才瞎编出《共产党宣言》的事来。

“张炎同志,我代表党组织欢迎你,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李享颇为激动地说道。

“李享同志,哦不,李书记,我很荣幸能够加入中国共产党。”

张炎慷慨激昂,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对了,张炎同志,我已经想好了,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以后你我单线联系,你的情况我会趁这次陕北之行单独向中央主管情报工作的老首长汇报。”李享不紧不慢地说道。

陕北之行?

中央?

张炎石化了那么几秒,稍作思索,原本紧锁的眉头徐徐舒展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现在是1936年8月底,按照历史的走向,中央红军已经走完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并且已经在陕北站稳了脚跟,再有两个月,红二、四方面军将同他们在甘肃会宁胜利会师,届时,长征才算是胜利的结束了。

李享将他的疑惑瞧在眼里,急忙解释道:“昨天下午,我用电台向中央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老首长回电,让我亲自去陕北一趟,不曾想,被特务处这帮人给盯上了,看来,去陕北的日期只能推迟。”

“李书记,请你将这次遇险的经历仔细地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李享的话显然让张炎想起了什么,这会儿,他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张炎这么一问,李享这个老革命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自己刚才同他讲了许多事,可偏偏忽略了这次的遇险经历,而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恰恰是破解眼下危局的关键!

李享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立刻正襟危坐,在摇曳的烛光下,将昨天的事情分毫不差地讲了出来。

张炎在一旁几乎竖起了耳朵,生怕忽略了任何一个细节,他时而皱眉,时而舒展,俨然一副侦探的模样。

“这就是我昨天的经历,怎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看着入神的张炎,李享轻轻地提醒了一句。

张炎并没有搭话,继续楞了半晌,忽然,他的神情中闪出一丝喜色,不过,面容依然是那么严肃,缓缓说道:“李书记,也许我可以把你送出南京城。”

“什么办法?你快说说看。”李享一脸喜色,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李书记,我们来分析一下,和你真正打过照面的只有三个人,但是他们已经被你击毙,至于其他的特务,因为昨天下着大暴雨,你身上又裹着宽大的雨衣,而且同他们隔着较远的距离,因此,我猜他们只是看到了你模糊的样貌,现在你就算站在特务面前,他们也不敢确定雨中的那个黑影就是你,而这一点,我也找到了印证。”

“哦?什么印证?”李享挪动了一下身体,好奇地问道。

“今天中午,我同昨夜参与抓捕行动的几个兄弟吃饭,他们偷听到两个特务的谈话,这两人只知道你是个大官,其他的一概不知,兄弟们呢?也仅仅是抓身份可疑的人,然后让特务处的人带回去审查辨别。”

李享思索了半晌,沉声道:“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这与你送我出城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现在敌人的精力都集中在其他三个区,西城区只是让我们警察分局和几个特务布控,我只需给你化化妆,你呢?也刻意改变下身形,过关卡的时侯,我再配合着打下掩护,出城应该不是问题。”

“会不会是敌人的圈套?”

严酷的敌我斗争形势,李享不得不小心谨慎。

张炎稍一沉吟,缓缓道:“应该不会,听兄弟们讲,特务处行动队的大部分人马都往其他三个区去了,而且,目前在西城区布控的特务和警察也不在少数,我想这也是敌人为什么敢将主要精力放在其他三区。”

这个时候,李享在城里多待一刻,危险性就高了一分,虽然现在敌人注意力不在西城区,但是,一旦敌人在其他三区没有发现,肯定会再次搜查西城区,毕竟,敌人是一路尾追李享来到这里的。

永远不要把敌人当傻瓜!

“张炎同志,你真的不简单啊!幸亏我们不是敌人,否则,我们南京地下党组织就很难生存下去了。”李享由衷地赞叹道。

张炎一愣,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微笑,说道:“李书记,那可不一定,我没加入党组织之前,你们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哈哈哈……

两人开怀大笑。

如果说李享以前对张炎的态度是感激、感动,现在,则更多的是敬佩、叹服,眼前的这个年青人,反应之敏捷,分析之透彻,思虑之清晰,就是自己这个有着二十年经验的老革命,比之也远远不及。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李享这时抬头看了张炎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李书记,是不是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张炎主动问道。

“嗯,我想让你送一封信,向省委的同志们报告一下我目前的情况,但又担心你的安危,你刚刚加入党组织,我就让你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万一……”李享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张炎蓦的站起来,身体微微向前弯曲,信誓旦旦道:“李书记,你也说过,革命工作总会有人牺牲,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这次任务就当是对我的考验吧。”

“好吧,你把这封信交到南京市北城区龙蟠路32号,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李享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张炎。

“李书记,这……这,不和那位同志见面,我怎么能把信准确无误地送到,总不能扔在院子里吧。”张炎一时竟犯了难。

“难道把信送到同志手中就一定要见面吗?”李享笑吟吟地反问道。

李享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

“保证完成任务。”

张炎接过信,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那套旧西装换上,拿了顶旧礼帽,迎着皎洁的月色走出自家大门。

这时候的南京作为中华民国的首都,还是比较繁华的,尤其是到了夜晚,整个城市便笼罩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大街上,一辆辆老爷车“嘀嘀嘀”地按着喇叭,车中不时传出名媛贵妇、老爷公子谈笑嬉戏的声音,两旁的酒楼,歌舞厅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华光,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想到已经沦陷的东三省,明年将会落入敌手的北平,天津,上海,南京……,张炎的内心一阵酸楚,脑海中忽然迸出一句诗—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从西城区到北区鸡尾巷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张炎没有坐黄包车,他十分清楚,黄包车夫大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但其中有一部分是特务处的眼线,街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上报给特务处的人。

这是张炎加入党组织的第一次任务,也是党组织对他的考验,因此,自从接下任务的那一刻,他就有一个信念—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从西城区到北城区,最短的路程步行三十分钟就可以到达,但是必须要闯过一个敌人布控的十字路口,尽管路口的警察都是他的熟人,他只要打个招呼就能轻轻松松过去,然而他心里一直牢记着李书记的叮嘱—不要暴露自己。

想到这里,张炎决定舍近求远,也就是先从西城区到东城区,再到北城区,虽然路程增加了不少,花费的时间更多,但是在东城区和北城区,敌人并没有设卡盘查,他们正没日没夜的搜查辖区内每一家住户呢!这样一来,暴露的风险也就大大的降低了。

注意已定,他立即撒开脚步,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跑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张炎来到了龙蟠路,他装成一个路人,脚步时缓时急,不停地用余光观察四周,以保证自己身后没有尾巴,当他走到一座小洋楼前面时,借助昏暗的灯光,他看清了铁门右上侧的门牌号—32,但脚步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直到走出老远,他才转过身,远远地看着那座小洋楼,口中喃喃道:“李书记,你这分明是想考验我的身手啊!”

没有人注意到,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随即勾起了一丝微笑。

第四章 奋斗在黑夜中的同志们

夜间十一点。

龙蟠路上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的矗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忽明忽暗的灯光更是让这条路看上去有些朦朦胧胧,刚刚还欲迎还羞的月亮姑娘也偷偷钻进了云朵,天地间霎时一片昏暗。

张炎没有立即行动,他在等待!他躲在黑暗之中,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洋楼。

这是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洋楼,还附带花园和铁栅栏。在整个南京市,能够住得起这样的房子,非富即贵。

看来,打入敌人内部的这位同志很牛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张炎的神经愈发绷得紧,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耐得住寂寞,才守得住繁华!

大约二十分钟后,正当他准备换个地点继续观察时,小洋楼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他心中不由得一喜,机会来了!就是现在!

他猫着腰悄悄的靠近铁栅栏,俯身蹲下,警惕的向四周观察了一阵,确认无人后,取出随身携带的黑色手套戴上,双手发力,凭着矫若猿猱般的身手,如飞燕般越过栅栏,像一片树叶似的落在地上,接着,他迅速穿过花园,来到小洋楼一层门前,将信从口袋里掏出,慢慢从门缝里塞进去,再用手指敲了敲门,然后急忙闪入花丛之中。

整个过程,只用了短短的两分钟!

“咚咚咚”的敲门声显然惊动了刚刚睡下的一对夫妻,多年地下工作的经验让夫妻二人瞬间警觉起来,他们并没有打开电灯,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两只手枪,摸黑轻手轻脚的来到小楼一层,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是哪位朋友?这么晚了有何贵干?”门里头的男人开口问道。

只是,寂静的空气中没有一缕声音传来。

难道是我们听错了?

不应该啊!明明有人敲门啊!而且是重重的敲门!

夫妻二人正在犹豫要不要开门,这时,女人顺着从门缝射进来的微光,瞥了一眼地面,顿时惊道:“问明,地上好像有东西。”

男人立即将目光移到地面,在一片黑暗之中,出于谨慎,他没有贸然去触碰地上的东西,急忙起身打开灯光,这才发现地上有一封信。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将地上的信捡到手里,满腹狐疑。

这封信是同志们送来的么?

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联络过啊!

难道是敌人的圈套?

忽然,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紧握手枪,轻轻打开大门,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企图找到那个送信人,然而,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花园里的悦耳的虫鸣之声似乎在告诉他—今晚没有任何人来过。

“梦桐,你出来一下。”男人扭头朝屋里喊道。

屋里的女人穿着一件华丽的睡衣,走到男人身旁,朱唇轻启:“怎么,发现送信人了?”

男人抖了抖手中的信件,目光扫视着前方,挽着女人的手臂,道:“没有,走,我们进去看看信上的内容。”

夫妻二人重新将大门关上,但并没有急着关灯。

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被藏身在花丛之中的张炎看在眼中,他轻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双脚猛的发力,只见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在花园里快速移动,不消片刻便已出了小洋楼。

任务圆满完成!

张炎催动脚步,飞一般离开龙蟠路,他仍然准备走来时的路线,因为在这个点,这条路线非常安全。

问明和梦桐这对夫妻肩并肩的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条,缓缓打开,只见纸上赫然写着:“清风,我已安全,最近要出趟远门,另,敌人已采用新型无线电侦测车,能够在很短的时间确定电台位置,此次我就不幸中招,请务必告诉同志们,今后切勿频繁收发电报,若不得已,收发时间必须缩短一倍!—长虹”

男人看完信,又惊又喜,喜的是李书记终于有消息了!而且还是好消息!惊的是李书记将要离开南京和敌人的侦测手段竟然变得这么高明!

女人则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这件事在她的心头积压了很久,只是她还是有所怀疑:“问明,你看这封信会不会是敌人为引你上钩而伪造的?”

“不会,清风是我的代号,长虹是李书记的代号,而知道我这个代号的,只有杨书记和李书记,再说李书记是我中学时老师,教过我两年课,他的字我再熟悉不过了,放心吧,这信一定是李书记亲手写的。”

“不过,我总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女人的话中透露着点点担忧。

“你是不习惯这样的联络方式吧,其实,我也有些意外,毕竟以前从未这样,但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男人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李书记肯定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写好了这封信,然后把它交给了今晚的送信人,叮嘱他把信送到我们这里,而他的身份又不能直接暴露在我们面前,所以李书记才用了这么个法子,毕竟,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越少,他就越安全。”

女人点了点头,笑道:“这个送信人可不简单啊!”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送信人应该是李书记发展的下线,而且,这个人的身手相当不错,黑灯瞎火的,翻越那么高的栅栏,穿过树木众多的花园,竟然没弄出一点声响,其实,他就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一直盯着我们呢,只有亲眼看到我们拿到信,他才会离开。”

“怪不得你刚才把我叫出去,手里还拿着那封信,原来是让黑暗中的那位同志安心啊!”

女人此刻恍然大悟,如梦初醒。

男人没有再说下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站起来说道:“现在是夜间十一点五十分,你先睡吧,我待会出去一趟,把这封信亲手交给省委的杨书记。”

“这么晚了,杨书记应该休息了,要不明天白天去吧。”女人也站了起来,建议道。

男人把右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柔声道:“杨书记不是强调过么?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李书记的下落。现在敌人正在全城展开搜捕,我早一刻去,也能让同志们早一刻安心,再说了,晚上大街上没有什么人,我行动起来也方便些。”

“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女人说完便走上楼给男人准备外出的衣服去了。

……

十分钟后,一个黑影离开了龙蟠路32号。

又一个在黑夜中行动的地下党!

……

四十分钟后,男人敲响了南京市北城区幸福路16号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满是皱纹的脸显示出他曾经历过岁月的摧残与洗礼,他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男子,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立即将男人迎了进去,然后警惕地向街道两头看了看,随后迅速掩合上了大门。

中年男子将来人带到客厅,说了句稍等,刚准备去后堂唤人,这时,只见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留着干净整洁的短发、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子从后堂走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国共产党江苏省高官杨天星!

中年男子看到杨天星,立即退出客厅,关上门,右手按着腰间的手枪,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两只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四周。

“问明,是不是有老李的消息?”杨天星开口问道,话语中明显带着急迫。

客厅内,唤作问明的男人点头称是,并将那封信递给了杨天星。

杨天星示意男人坐下,自己也慢慢的坐了下来,伸手接过信,又扶了扶眼镜,默默的读完信上的内容,然后背靠沙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问明同志,你怎么看?”杨书记扭头看向了男人。

男人笔直的身体微微向前弯曲,将自己与妻子分析的内容一一说出。

“嗯,你们夫妻二人的分析很有道理,老李即将离开南京,他走了之后,那位送信的同志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的话,肯定会再和你联系的,这一点,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老李之所以千方百计的保护他的安全,我想是与他发挥的巨大作用是分不开的,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连我都不知道他的情况。”

杨天明和李享在一起工作了二十多年,他非常清楚这位老搭档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做,一定是那位同志的身份太重要了。

杨书记都不知道!这位同志怕是打入敌人的心脏了吧!

男人的心中泛起了波澜,不过,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就凭送信的那位同志的身手,打入到这样关键的位置,定然不在话下!

两人谈了大约二十分钟,男人起身告辞。

“杨书记,信已送到,我该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你和梦桐同志也要保护好自己。”

杨天星话中充满了深切的关怀之意。

“多谢杨书记,我们会的。”

……

送走男人后,杨天明回到客厅中,身后跟着那名中年男子。

“老赵,你马上去通知省委的几位领导,就说老李已经安全了,让他们把派出去的同志们都撤回来,另外,告诉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开启电台了。”杨天明命令道。

“是。”

中年男子斩钉截铁的吐出这一个字。

很快,一个健壮魁梧的男子就融入了幸福路街头的黑暗之中,夜幕下,也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同志……

第五章 离开

凌晨一点,张炎回到自己家门口。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密室里的李享,自从张炎走后,他一直都没睡着,倒不是担心张炎的能力,相反,他相信张炎一定能够完成任务,短短两天的相处,这个年青的同志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只是,刚刚加入党组织的同志不辞劳苦,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在外奔波,你叫他这个书记如何睡得着!

李享将耳朵贴在密室的门上,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当他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时,暗暗松了一口气,打开门,小声道:“张炎同志,你回来了?”

张炎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叫醒李书记呢,没想到他这个点还没有睡觉,个中缘由,张炎岂能不知?当下也不顾困乏,笑道:“嗯,李书记,我回来了。”

“走,进去说。”

李享拉起张炎就往密室走去。

“怎么样?路上没遇到麻烦吧?”两人坐定,李享关切地问道。

“李书记,信已经交到两位同志手中,路上还算顺利,只是回来的路上碰上特务搜查,在暗处躲了一阵,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回来晚了。”张炎不慌不忙地说道。

接下来的十分钟,张炎把具体的情况向李享作了一个简单的汇报,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始终保持着一个合格的革命者应有的精神风貌。

李享听完汇报,拍了拍张炎的肩膀,说道:“不骄不躁,冷静客观,好啊!好!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二十年地下工作中遇到的最优秀的人才,我很荣幸作为你加入党组织的见证人,今后,我很期待能够成为你的入党介绍人。”

入党?

我貌似入过党,呃,不好意思,那是八十年后!

“李书记,组织内部还有许多比我优秀的同志,我才刚刚加入党组织,还需要进一步的锻炼学习,你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努力完成党组织交给的每一项任务,政治上也会积极追求进步,争取早日入党。”张炎神色肃穆,一字一句说道。

李享点了点头,目光忽然转向墙上的时钟,说道:“张炎同志,老首长在电报中十万火急的催促我去陕北,肯定是有重大的任务要交给我去完成,因此,我想天亮了就出城,你这边有难度吗?”

“没有。”

现在敌人在西城区的部署未变,所以李享安全出城的可能性非常大!

张炎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计划一一说出,又同李享交换了一下意见,半个小时之后,一份完美的计划出炉了!

李享作为张炎的上级,临行前当然有不少的事情要千叮万嘱。

“张炎同志,我就要离开南京去陕北了,可能得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也有可能被上级派往其他地方工作,临走之前,我叮嘱你两件事,一,我走之后,如果你有重大的事情要向党组织汇报,还是以书信的形式,去北区找‘问明’夫妻二人,记住,信的末尾要写上‘长虹’二字,‘长虹’是我的代号,两位同志见到信,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二,你的身份很重要,能够接触到敌人的一些机密,所以以后行事要万分小心,慎之又慎,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李书记,我记下了。”张炎沉吟着说。

“你愿意为我党奋斗一生吗?”李享诚恳的问道。

“李书记,你这是什么话?我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干嘛加入党组织?”

张炎不明就里,以为李享不相信他,心中很是气愤。

“如果我不在了呢?”李享注意到张炎的神色,马上追问道。

张炎瞬间明白了李享的意思,此去陕北,千里迢迢,路上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宝贵的生命,李享一旦出事,摆在他面前只有两种情况,一,等待中央的同志来联系他,二,永远成为了一只孤魂野鬼。

不管是哪种情况,张炎目前都不能接受,他加入党组织才两天啊!

“不,不,你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和你一起并肩战斗呢。”张炎低下了头,明显想逃避这个问题。

“你我都说过一句话—革命总会有人牺牲的,但如果这个人是我呢?张炎同志,我再问你一次,如果我牺牲了,你愿不愿意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

李享的话,每一个字仿佛都是那么沉重,压的张炎有些喘不过气来。

真正考验的时刻来了!

无名英雄,不是谁都愿意做的!

张炎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他的思绪飞到了前世,他依然记得自己在鲜红的党旗下庄严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革命老同志随时都准备着为党牺牲,我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为何如此畏畏缩缩?

这不是我!这绝对不是我!

“李书记,我愿意一直扛着红旗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张炎同志,我代表党组织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李享双眼微红,竟然冲张炎鞠了一躬!

两人没有什么离别的忧愁,有的只是同志之间的嘱托和承诺!

密室里安静一阵后,又响起了喧闹之音。

“李书记,这是六块大洋,你收下。”

“不,我不能收,你也得生活。”

“路上用钱的地方不少,收下。”

“那……那好吧。”

……

清晨六点。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热气,大街上早已是热闹非凡,行人更是熙熙攘攘。

张炎穿上干净整洁的警服,戴上警帽,踏着稳健的步子走出家门,大约半分钟后,一个衣衫褴褛,弯腰驼背,拄着竹杖的叫花子也跟着出了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化妆后的李享!

让李享扮成叫花子,是张炎的一招妙棋,他十分清楚,警察分局的兄弟们最讨厌的就是叫花子,每次巡逻时遇到他们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现在是八月份,天气炎热,估计他们一闻到叫花子身上那股‘十里飘香’的味道,连饭都不想吃了。

现在,张炎也并不是很担心那些较真的特务,虽然他们受过特殊的训练,忍耐力超出常人一大截,对上头的命令几乎是不折不扣的去完成,远不是警察能够比得上的,但是他们终究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张炎可不相信他们会亲自搜李享的身,到头来还不是把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警察去执行,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警察们又岂是傻瓜?阳奉阴违,敷衍了事而已。

设卡布控这种事,警察往往是主角,而主角通常都是出力不讨好的!

张炎在巷口的瓜摊上买了三个又沙又甜的大西瓜,乐滋滋的向第一个十字路口走去,他不停的调整自己的步子,始终与李享保持在二十米左右。

离十字路口大约十来米,他就看到了警察分局那几个熟悉的兄弟,不过,却没有发现一个特务的身影。

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躲在暗处?

不,不会,他们只看到了李享模糊的身影,躲在暗处,只怕是一辈子都抓不到人。

莫非……莫非路口没有特务?

张炎定了定神,朝十字路口缓缓而去,他穿着一身警服,在人群中特别显眼,正在盘查行人的警察很快就发现了他,更瞅到了他手中的大西瓜,一个个再也顾不上行人了,飞快的跑将过来,当头的正是他的好友孙海光。

这一刻,张炎笑了,他笑得很开心,警察们的表现印证了他的想法—路口压根就没有特务!

若是有特务在场,警察们绝对不敢如此‘放肆’。

孙海光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拳砸在他的胸口,说道:“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拿大西瓜来看我们。”

“兄弟们在外面受苦受难,我也不能老在警局呆着乘凉啊。”张炎笑着说道。

这时,其他的几位兄弟也围了上来,看到他手里的西瓜,口水直流,纷纷上前来抢。

“哎哎哎,三个西瓜,三个路口,一个路口一个,别抢啊。”张炎急忙后退几步,说道。

“唉,炎哥,还是你仗义啊,你都不知道,兄弟们这几天过的都是他娘的什么日子。”李学勇不满的嘟囔道。

看着兄弟们晒得黑黝黝的皮肤,布满血丝的眼球,张炎心里已然知道了个大概,他长叹一声,道:“兄弟们受苦了,这样吧,上次我请老陈他们吃过饭,今晚你们下班后,都去聚仙楼,我请客。”

一众兄弟兴奋得手舞足蹈。

待他们平静下来后,张炎试探道:“怎么没看见特务处的人?”

“这帮龟孙子,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每天日上三竿才来,来了也不干事,就知道坐在阴凉的茶棚里喝凉茶,吃西瓜,使唤兄弟们搜身盘查,稍不顺意就打骂,老百姓天天看笑话呢,有的还说什么‘一物降一物’,兄弟们何时受过这种气。”孙海光显得义愤填膺。

呵呵,谁叫你们总欺负老百姓,这叫‘一报还一报’,我怎么就没受过这种气!

上天还是眷顾好人啊!

“我说兄弟们,刚才又过去了好几个行人,咱们再不去盘查,特务处的人看到了又少不了一顿打骂。”

这个时候,奏出这种不和谐音符的,张炎动动脚趾头就知道是那个叫周源的小子,其实,张炎打心眼里讨厌这人,胆小怕事不说,还喜欢拍特务的马屁,结果总是拍到马腿上,想想也难怪,执行这种任务的特务在特务处也就是个小喽啰,人家哪有闲工夫搭理你?另外,这小子还好色,就说刚才他嚷嚷着要去盘查,可不要以为他很敬业,为兄弟们着想之类的,这个人渣纯粹是想多摸摸几个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周源绝对是最烂最坏的那颗!

一众兄弟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果然,这小子话音刚落,就招来其他人的谩骂和指斥,吓得他闭口不言。

怂货!

张炎看到李享通过了第一道关卡后,又问了问前面两个路口的情况,才道:“行了,我给你们留下一个西瓜,另外两个给前面两个十字路口的兄弟们送去,学勇,你待会在附近的店铺找把刀,把西瓜给兄弟们分了,大家记得晚上去聚仙楼吃饭,我走了。”

“一定。”

“谢了,炎哥。”

“炎哥,慢点。”

……

接下来的两个十字路口,张炎遇到的是几乎相同的情况,因此,李享一路畅通无阻,轻轻松松的过了三道关卡。

唉,真是多亏了特务处的人才啊!

张炎望着李享远去的身影,心中感觉空落落的。

那一刻,李享也回过头,朝张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无言的交流!

当李享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时,张炎才回过神来,默默的道:“李书记,一路保重。”

第六章 落下帷幕

送走李享后,张炎在街头和兄弟们闲聊了一阵,才回到警察分局,开始他一天苦逼的工作—值班。

白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在晚上聚仙楼的酒宴结束之后,他同兄弟们一一告别,带着几分醉意回到家中。

只是,今夜的南京注定不寻常,无边的夜色和黑暗之中,也不知隐藏着多少阴谋,多少诡计!

夜间十点!

南京市南区桃园路25号,这里是特务处总部大楼!

大楼内部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一只接一只的抽着闷烟,不大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就烟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

这时,桌上的电话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中年男人拿起电话,正准备开口,却听得一个沉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老兄,是我。”

中年男人瞳孔一缩,说了声稍等,便将电话搁到桌上,然后迅速跑到门口,观察了一下走廊,随即从里面把门插上。

重新坐到舒适的座椅上后,中年男人拿起电话,冷冷的道:“老弟,你这段时间的工作令我很不满意啊!只拿钱,不干事,我们商定的规则里可没有这一条,怎么,后悔了?还是想当两面人?”

“老兄,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总不能大摇大摆,毫无顾忌的干活吧,再说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电话那头的人诉苦道。

“行了,我没时间和你废话,说吧,什么事?”中年男人不耐烦的说道。

电话中的人没有继续吐苦水,而是急切地询问道:“你们是不是正在全城抓捕一个逃脱的共党?”

中年男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语气依旧是那么冰冷:“是,不过,发现这个共党可不是你的功劳,你不活动,我们当然得另想他法,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共党是在收发报电时被我们新型的无线电定位设备给抓住了尾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共党是我们的二号。”电话中的人急忙解释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中年男人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吼道。

电话中的人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的,另外,我还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中年男子不相信还有比二号逃脱更坏的消息。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时候,二号早已出了南京城。”

虽然电话中的神秘人声音压的很低,但却如同惊雷一般在中年男子的耳边炸响,他几乎是跳着吼了起来:“老弟,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为什么不报告?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否则,你可别怪我破坏规则。”

“老兄,你暂息雷霆之怒,听我慢慢说,今天早晨一号传来消息,说是二号已经安全,并且让我们寻找二号的人马全都撤回来,同时命令我们暂停电台的工作,我本来是想立刻告诉你的,但身边一直有人,所以才拖到现在,还望你见谅。”

中年男人是个老牌特务,同共党打过多年的交道,当他听到‘暂停电台’四个字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共党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暂时关闭他们这么重要的信息通道,除非这条通道的安全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刚刚从德国引进的新型无线电定位侦测车?

这可是一级机密啊!只有特务处的人才知道!

难道是出了内鬼?

中年男子的怒气一下子消失无影,他越想越害怕,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试着问道:“你也是干情报的一把好手,依你看,这个传递消息的人是什么身份?”“老兄,你何必明知故问?我们的消息是一层层向上传递的,由此推测,这个人应该是二号发展的下线,他肯定知道你们的那个无线电定位设备,对于这样的秘密武器,你们设置的保密级别应该是最高级吧,所以,他的身份还需要我多说吗?”电话中的神秘人说道。

“明白了,我会留意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们的消息中只是说二号已经安全了,你怎么就能肯定他出了城?也许他正躲在城里的某个角落呢。”

“直觉吧,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毕竟我和他们天天在一起,多多少少有这种体会。”电话中的神秘人说道。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下不为例,你放心,这一次的钱我照给,如果我们在城中抓到二号的话,我会再付一倍的钱,老弟,还请你积极行动起来,送些重要的消息,比如说你们一号的住所等等,老兄我也是给别人打工的,不能总是没来由的向上面伸手要钱吧。”

中年男人语气半是严肃,半是温和。

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神秘人根本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立即表示感谢,并保证今后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有消息一定及时上报。

中年男人放下电话,起身来到窗边,隔着玻璃看着漆黑的夜幕,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香烟点上,点点烟灰落下之间,一只香烟已燃烧了大半截,不过,他的眼光一直盯着外面,不曾有片刻的偏离。

突然,他猛的吸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部分扔进烟灰缸中,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道:“给我接行动科副科长吴天锡。”

几秒钟后,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科长,我在办公室,您找我。”

“天锡,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说话的中年男人,名叫赵玉林,是特务处行动科的科长!

一分钟后,吴天锡敲门而入,身子站的笔挺,询问道:“科长,什么任务?您直说吧。”

“咱们科的兄弟们都派出去了么?”赵玉林问。

“都派出去了,大部分都在搜查东、北、南三个城区,小部分在西城区布控盘查,只是都没有什么收获。”

这两天行动科把南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但连共党的影子都没看到,吴天锡心中既郁闷,又恼怒,说话时底气明显不足。

“现在我命令,东,北,南三区所有的行动队员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到达西城区,然后和那里留守的兄弟一起展开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搜查,由你亲自坐镇指挥,记住,不要用一个警察,所有人都不得请假,不得早退,就是生病也得给我上,今晚我就留在这里,有情况随时报告,去吧。”赵玉林命令道。

此刻的他,已经成了一个赌徒,他在赌南京地下党的二号人物仍然在城中,而且就藏身于西城区。

他不相信神秘人的直觉,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哪怕希望很渺茫!

只是,他已经失去了先机,失败的命运正在等着他呢,他在这个时间下达这样的命令,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科长,可是……”

吴天锡不知道科长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他只知道把几百号人在一个小时之内聚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南京城实在是太大了。

“没什么可是!”赵玉林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吴天锡还想说些什么,可赵玉林的那副气势凌人的架势让他把到达嘴边的话活生生咽了回去。

“还楞着干什么,快去。”赵玉林粗暴的喝道。

“是。”吴天锡立即点头领命而去。

一时间,二十多辆军车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的向西城区扑来。

这么大的调动,赵玉林不得不向处长作出汇报,同时,他又将下午和神秘人物的通话内容一并说出,更是着重提了一下内奸的事情。

处长这段时间也顶着巨大的压力,特务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这些天又弄得全城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很多高官和外国商人趁机去委员长那里控告他,委员长虽然表面上不做声,但心里还是很有意见的,这一点,处长心里非常清楚,搞得他这几天连委员长的面都不敢见,他也希望这件事早点结束,因此,处长同意了赵玉林的调动,并让他在这次行动结束后亲自负责挖出内奸一事。

……

当黑暗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特务们才将整个西城区搜查完毕。

他们当然没有任何发现,在场的几百号人不禁这样怀疑—难道共党真的有上天入地之能?

我们的赵大科长是在天亮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瘫软在座椅上,这场由他主导的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失败就失败了吧,偏偏还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从此,他的行动科就成了个笑话,而他这个科长的威信,更是一落千丈!

他悔恨自己没有听神秘人的话,同时得出了一个道理—

还是自己人最了解自己人。

现在,不论是吴天锡,还是赵玉林,亦或是整个特务处,不管他们承不承认,他们都必须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

共党的案子落下帷幕了!

第七章 三十米开外,三枪撂倒一个日本特务

转眼间已是清秋九月,张炎来到民国已经两月有余,虽然每天的工作让他倍感乏味,但是他一直没有忘记对李享,对党的承诺。

他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就算他的历史知识再差,他也不会忘记全民族抗战开始的那个日子—1937年7月7日,这是每一个中国人民永远都会记住的日子,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另一个日子—1931年9月18日。

事实上,就在两天前,他的这种记忆又加深了一层。

那天,他早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穿上有些帅气的警服,又像往常一样向警局走去,然而,刚走到大街上,就看到了惊心动魄,热血沸腾的一幕—

一群青年学生打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九一八事变五周年”的横幅,高喊“收复东三省”、“打回东北老家去”的口号,昂首挺胸的从远方走过来,有的还在街头进行抗日救国的演讲,情到深处甚至唱起了《松花江上》这首沦陷区人民的悲歌,惹得行人纷纷驻足,许多店铺的老板和伙计不停的向外探头观看,那一刻,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一些年长者情不能制,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

这一天,是1936年9月18日,学生们想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唤醒对日寇抱有幻想的中国人,尤其是国民党当局,只是,他们的爱国行为不但没有得到理解,而且还遭到了当局的迫害。

张炎跟随着学生们的队伍,心情沉重的来到警察分局,屁股刚刚坐下,就看到程林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宣布上峰‘驱逐学生’的命令。

没错!是驱逐,而且是用高压水枪驱逐!

那一刻,张炎对国民政府失望到了极点,他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狗皮扒下来扔到臭水沟里去。

一连几天,张炎的心情都很沉重,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不仅仅是国民党,还有可恶的日本人,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为中华民族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出份力。

果然,他的这个念头刚一诞生,机会就来了!

……

九月底的一天夜里,特务处总部大楼,行动科科长办公室。

“广明,宝树,你们两人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讲,非要搞得这么神秘?”赵玉林对眼前站着的两个年轻人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唤作‘宝树’的年轻人将情况作了个简单的汇报。

原来,就在三天前,一名黄包车夫在南京火车站出站口遇到了一位文质彬彬的客人,可就在黄包车夫搭手帮他提箱子时,突然发现他的手臂处有一块刺青,若是一般的黄包车夫,当然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可偏偏这位黄包车夫是特务处的眼线,曾经受过一些特殊的训练,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樱花刺青,从而立刻就认定这位客人是日本人。

客人在东城区的一个十字路口下车后,黄包车夫便立刻回到特务处将消息报告给行动科一组一队队长陈宝树,陈宝树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又将情况上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一组组长孙广明,两人干过多年的特务工作,经过一番仔细的分析之后,一致认为此人很有可能是日本特务,便亲自带着一队在那个十字路口蹲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眼线的帮助下,很快就在大街上看到了那位客人。

经过三天的追踪调查,两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人每次回到落脚点—一个偏僻的小院时,手里总是提着三份饭,他们又在东城区警察分局调取了小院主人的户籍档案,上面写着户主是一个叫白文中的男子,尽管户籍照片有些模糊,但他们还是能够确定这位客人根本就不是白文中。

两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吩咐手下的行动队员将小院附近的路口布控起来,他们俩则急忙来到特务处总部向赵玉林秘密汇报。

“这么说,小院里至少有三个日本人?”赵玉林皱着眉头说道。

陈宝树稍一思索,沉吟道:“科长,我和组长分析后,一致认为只有三个人,据餐厅服务员讲,这人每次付完钱,拿了三份饭就走,自己从来不在餐厅就餐。”

“那个白文中是干什么的?你们监视的时候见到他本人了吗?”赵玉林缓缓说道。

“我们看过他的户籍档案,白文中是南京本地人,现年35岁,金融,出版,运输,教育几个行业都有涉及,至于他本人,我们监视了三天都没看到。”

孙广明记忆力非常好,几句话就将白文中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科长,那个小院应该是日本间谍的一个窝点,白文中很有可能一直都没离开过,依我看,直接抓人吧,一审就什么都知道了。”陈宝树焦急的说。

“广明,你怎么看?”

赵玉林点燃了一只香烟,又开始吞云吐雾。

“科长,迟则生变,我同意宝树的意见,抓人吧。”孙广明回答道。

赵玉林没有急着同意,上次抓捕共党的行动失败,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抽完一只烟,赵玉林才开口道:“好,那就抓人吧,不过,我多唠叨一句,你们也知道,自上次抓捕行动失败后,其他科一直在嘲笑我们,弄得兄弟们一直抬不起头来,我在这个位子上也干不了几年,倒没什么所谓,行动科迟早是你们做主,你们俩和天锡跟我多年,也不想到头来被别的科长骑在头上吧,所以,一旦出击就要一击而中,审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你们放心,只要这次行动成功,我就向处长要求,把你们的军衔都提升一级。”

“科长,你放心,我们这次一定打好这场翻身仗。”

“科长,兄弟们已经将各个出口封锁,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陈宝树和孙广明信心倍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岂能不知?

“这次二组在去外地执行任务了,所以重担全压在你们一组身上,这样吧,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让南京城各区的警察守好各自片区的路口配合你们,记住了,他们若是推三阻四,消极懈怠,杀!”

赵玉林眼中闪过一阵浓浓的杀意,让人心头一凛。

两人点头领命而去。

……

西城分局是晚上八点接到上头命令的,所有人都被紧急召回,这一次,连值班的张炎都得参加外围的辅助任务,可想而知,特务处行动科对这次抓捕行动是何等的重视!

程林宣读完特务处的命令,亲自带着警察分局一众人马提枪赶赴西城城各个路口布控,每个路口大约是五个人,张炎,钱贵,李学勇,孙海光,周源是一组,他们守在紧邻东城区的一个路口。

夜幕早已降临,月亮如同明镜般高悬在天空之上,撒下漫天的清辉。

“老钱,你说特务处要抓的人不会跑到咱们这儿来了吧?”

李学勇参加抓捕任务的次数不多,心中有些发虚。

“你开什么玩笑?咱们只是在外围辅助,里边是特务处唱主角,人家装备精良,身手又好,岂能让人跑到咱们这儿?”孙海光反驳道。

张炎暗自一笑,心道怎么不可能?李书记可不就是从东城区一路杀到西城区么?

“行了,别在那儿打口水仗了,都悠着点,子弹可不长眼睛。”

钱贵作为一个老警察,倒是参加过不少这样的行动,但他的处世哲学是—保命要紧!命没了说什么都是白搭!

刚刚还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不是等待敌人,而是上头发来收队的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砰!砰!砰!……”

一阵零乱的枪声从远方传来。

五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只听得钱贵大喝道:“不好,人朝咱们这儿来了,快,快,快找地方躲起来。”

五人立刻做鸟兽散,张炎顺势滚到一个水泥台子后边,钱贵见状,立刻猫着腰跑过来挡在他身前,唉,怕这小伙子出事啊!

不多时,前方的街面上闪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边跑边扭身打枪,身后是更多黑压压的人影。

特务处要抓的人跑了!

张炎正在犹豫要不要开枪,因为特务处的命令中只是说协助抓人,可没说抓什么人,如果前方的人影是自己的同志,一旦开枪,那就犯下了不能饶恕的错误,如果前方的人影是日本人,那就必须开枪!

怎么办?

人影越来越近,枪声也越来越刺耳!

八十米!

……

四十米!

“八嘎!”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鸟语。

小鬼子,去死吧!

张炎没有一丝犹豫,“哗啦”一声,子弹上膛,瞄准,扣动扳机,随着“砰”的一声响起,子弹打在那人的右手腕上,那人“啊”了一声,手中的枪甩出老远。

那人似乎意识到前方有人正瞄准他,也顾不上去捡枪,拼命的跑向附近的一条水沟。

只是,张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哗啦”

“砰!”

又一颗子弹射出,正中那人右腿!

那人仿佛是打不死的小强,挣扎着站起来,拖着一条腿走向水沟。

“哗啦”

“砰!”

子弹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打在那人左腿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人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距离,定格在三十米!

张炎从水泥台后缓缓站起,得意的吹了吹冒烟的枪口。

那人后面的数百号特务隔着老远,看到前方的人倒下,也不再放枪,立即如饿狼一般的冲上前来。

然而,张炎比他们更快,他如同一道旋风冲了过去,刹那间就将那人提溜起来。

……

“队长,组长,这个日本特务的右手,右腿,左腿各中一枪,不过,性命已无大碍!”一个行动队员说道。

“好枪法!谁打的?真他娘的好样的!”陈宝树笑骂了一句。

“队长,我们问过了,是这位警察局的兄弟。”另一个行动队员指着张炎说道。

陈宝树点燃了一只香烟,笑着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报告长官,卑职西城警察分局普通警察张炎。”

张炎受宠若惊,挺身向眼前的两个头头敬礼!

“刚才我们都看见有人在前面开枪,可没想到竟然是个小警察,枪法不错嘛,大晚上的,三十米开外,三枪撂倒一个日本特务,简直神了。”

陈宝树对张炎的枪法赞不绝口。

……

回特务处总部的路上。

陈宝树看着刚刚在现场一言不发的孙广明道:“组长,你怎么看?”

孙广明没有回答,嘴里冷冷迸出几个字:“是个人才。”

两人简短的对话之间,已经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第八章 天子同乡第一人

一众警察回到西城区分局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

张炎把枪放回储枪室,刚刚坐下,就看到程林气呼呼的走过来,严肃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是……大事不妙!

两人进了办公室,张炎先是将门掩上,然后静静的等待程林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果然,他刚回身走到办公桌前,程林就发作起来,斥责道:“这么多警察,就你小子爱出风头,子弹要是砸着你,你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张炎默然不语,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有万千道暖流向心头袭来,眼前的这位叔叔真是对他关怀备至。

程林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父母交代?”

“程叔,我……”张炎眼眶微红,泪水在眼中直打转。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小炎啊,你已经长大了,早晚会成就一番事业,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程林语重心长的说。

张炎点头应诺,两人又谈了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不时还发出阵阵笑声,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他才告辞离去,刚走到警察局大厅,一群兄弟急忙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炎哥,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啊!”

“你小子枪法真是牛了啊。”

“炎哥炎哥,教教我们枪法吧。”

……

张炎摇头苦笑一阵,当场答应教众人练枪,毕竟,他只管教,至于学不学得好,他可就管不着了,唉,这个东西有时还真需要天赋!

回家的路上,他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前世,他是一名人民警察,手头上只有几件比较寒酸的武器装备—警棍两支,无敌约束叉一个,手铐一副,白色头盔一顶,警用摩托车一辆。至于枪,他是一把也没有,甚至从警校毕业后几乎都没摸过,每次看到执行任务的特警那全副武装的样子,他就心痒难耐,恨不得冲上去过过枪瘾。

可是,今天他竟然用一杆破的不能再破的烂枪,在三十米开外,在如此差的环境条件,打倒了一个负隅顽抗的小鬼子,他不禁怀疑—到底是自己宝刀未老,技艺犹在,还是这具身体的本体原本就太强呢?

……

一夜的时间悄然而过。

天刚蒙蒙亮,赵玉林就忧心忡忡的来到特务处,在办公室里来回不安的走动,心想着倘若昨夜的抓捕行动再次失手的话,我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

不多时,孙广明和陈宝树二人联袂而来,尽管两人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但还是掩饰不住他们心中的欣喜。

孙广明将手里的电台放到办公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张纸,递到赵玉林面前。

“昨夜有收获了?”赵玉林眼里终于闪出一丝喜色。

“科长,昨夜我们偷袭了日本人的窝点,打死一人,抓捕两人,缴获了他们使用的电台,密码本,以及绘制的南京军事布防图,不过,我和宝树还是要求接受处罚。”

孙广明神情严肃,心中充满了羞愧之意。

两人不愧是赵玉林的老部下,做事光明磊落,从不遮遮掩掩,这要是换了旁人,早就把细节改造得面目全非,反正胜利的结果在那,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你还能处罚我不成?

处罚?我没听错吧?明明是大功一件啊!

赵玉林一头雾水,只是,当他看到两人低垂的脑袋时,这才意识到这次行动并不是刚刚讲的那般顺利。

陈宝树到底是个敢作敢为的主,沉默了一阵,他蓦的抬起头,将昨夜的行动一五一十的讲来。

原来,他们在行动开始五分钟后,就已经小院团团围住,不曾想,白文中狗急跳墙,企图拉响手雷同归于尽,被乱枪打死,而青田太郎,也就是手臂上有樱花刺青的那人,趁机开枪打死了几个行动队员,又向巷口扔出两枚手雷,凭着敏捷的身手逃出了第一行动队的包围圈,这人枪法极准,行动队员不敢过分靠近,因此,追了很久都没能制伏他,然而,就在他快要跑出东城区时,枪神张炎横空出世,三十米开外,只三枪就扭转了局面。

真真是挽狂澜于既倒!

他们连夜在医院审问青田太郎,青田太郎这人,只是个刚刚从学校毕业的特务,虽然身手强悍,但没有什么对敌经验,因此,很快就招供了自己的一切,还顺带着说出白文中和另一个特务的身份,行动队正是凭借他交代的信息,才完成了任务。

赵玉林呆了半晌,才说道:“没想到西城警察分局还是个藏龙卧虎之地,竟有如此人才?”

不过,他心中很是气恼,这次行动原本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但谁能想到,一个百十来号人的行动队竟然被一把破枪和两枚手雷给吓破胆,差点就让青田太郎这个刚刚从特务学校毕业的新手逃脱,如果不是那个叫张炎的警察及时出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玉林心里虽是这么想,但不能凉了部下的心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不管怎么说,你们这次也算是立下大功,为行动科挣回脸面,我面上也有光,你们放心,我保准你们的军衔都提升一级,参加这次行动的兄弟,该升官的升官,该赏钱的赏钱,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作出最深刻的反省。”

又拉又打,这才是领导的手段!

特务处自成立以来,虽说也抓过不少的日本人,但基本上都是一些小喽啰,价值不大,这回行动科不仅逮住了两条大鱼,而且还缴获了电台,密码本,另带一份军事情报,面对这样的大丰收,以处长的行事风格,如何不会重赏?

这也是赵玉林胸脯拍的嘭嘭响的原因!

“科长,你看这个张炎……”陈宝树试着问道。

旁边的孙广明见状,急忙说道:“科长,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不用就可惜了。”

他们这次的行动能够成功,多亏了张炎那三枪,当下,两人都想把他招入行动科,因此在赵玉林面前,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推荐。

赵玉林早就有些心动,不过,他还是显得有些谨慎。

“我要一份张炎的详细材料,这是规矩,你们懂的。”

“是,我们这就去办。”两人齐声道。

……

下午五点,残阳如血之时,陈宝树的身影又出现在科长办公室里。

“科长,这是张炎的全部材料,请您过目。”陈宝树恭恭敬敬的立在桌前,略显激动的说道。

赵玉林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用眼神示意陈宝树念下去。

“张炎,男,今年20岁,未婚,自幼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由西城警察分局局长程林抚养成人,两人虽是叔侄,实则情同父子,后者又送他去上海英租界玛利亚警察学校学习,在校期间学习成绩年年第一,拥有一身强悍的格斗术,还精通英语,法语,俄语,意大利语,日语等多种语言,三年前被程林调来西城警察分局工作。”

陈宝树语气中满是激动之意,似乎张炎已经是他手下的一名行动队员。

“政治信仰呢?”赵玉林缓缓道。

“三民主义。”陈宝树肯定的说。

既然他在西城区警察分局当警察,拿政府的薪水,信仰不是三民主义,难道还能是共产主义?他不怕枪毙杀头吗?

陈宝树就是这样想当然!

可是,他的确想错了,真正有信仰的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看来他果然是个人才,既然他的背景干净,那就吸收进来,先放在你手下历练历练。”

赵玉林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花,这样的人才,他不挖过来,迟早也会被其他科给抢走。

“那个……科长,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陈宝树支支吾吾道。

“宝树,你怎么回事?干了这么多年的特务工作,怎么说话还吞吞吐吐的?说。”赵玉林不满道。

“张炎的籍贯是浙江奉化。”

陈宝树被赵玉林这么一喝,说话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什么?浙江奉化?”

“对,委员长的同乡。”

特务处的用人规则表面看来很多,但核心不过两条:一,天子门生,也就是黄埔军校的学生,二,浙江籍的人。

赵玉林自然是明白这个规则的,虽然他不是浙江人,但他却是正牌的黄埔生,见到委员长,还得恭恭敬敬的呼一声“校长”。在他的记忆中,特务处里的浙江人不在少数,可要是加上“奉化”一词,一个人也没有!

他来回踱了几步,又看了一眼张炎的档案材料,沉吟道:“上次抓捕共党,你手下的副队长冯绍光不是重伤而死么?就让张炎顶这个空缺,至于军衔,他这次帮了我们大忙,暂定为准尉,以后立功再升。”

陈宝树当然是乐意之至,心道有这么个帮手,以后执行任务时会轻松许多,当场就表示同意。

于是乎,张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警察,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就这样成为特务处天子同乡第一人!

第九章 走马上任的前夜(今天两更,求打赏推荐)

赵玉林的报告交上去不到半天,处长的批示就下来了。

行动科科长赵玉林在这次行动中总揽全局,奈何他已经是上校军衔,掌管一科,无法再往上升迁了,只好奖赏他个人一万法币,另批给行动科活动经费三万法币,一组组长孙广明亲临现场,指挥抓捕,军衔升为中校,赏五千法币,第一行动队队长陈宝树,身先士卒,不避矢石,军衔升为少校,赏五千法币,张炎也因襄助之功,被特务处看中,担任第一行动队副队长,军衔为准尉,赏法币三千元。

一时间,行动科在特务处的声势如日中天,大有碾压其他科的势头,往日等着瞧笑话的其他科的科长,副科长,这时纷纷跑来向赵玉林祝贺,称兄道弟,好不热闹!

唉!谁叫人家缴获了几年都难得一见的日特密码本!谁叫人家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当然,这些人来行动科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探张炎的身份,处长的批示上只是说到他是个小警察,有襄助之功,可这些官场的老油条一眼就看出事情远非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

全中国就不说了,单单就南京城而言,警察少说也有上千号人马,这些年也帮了特务处不少忙,怎么他们没有这样的待遇,偏偏就张炎有?

这事,不科学啊!

每次有人来的时候,我们的赵大科长都会泡上一杯西湖龙井,慢悠悠的坐到他那张舒适无比的座椅上,再点上一只香烟,在一片云雾缭绕中抑扬顿挫的讲起枪神张炎的故事,而且更是给来人透露他委员长正牌同乡的身份,最后,在来人嘴巴惊成o型、眼里流露出艳羡和钦佩的神情中得意的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口气,抿上一口香茶。

同样是不到半天的时间,张炎的故事在特务处传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上至处长,下到普通成员,几乎没有一个不知道张炎大名的。

其实,令这些人感到惊讶的没有别的,就是他委员长同乡的身份,有了这重身份,只要稍稍有那么点能力,当个官还不是小菜一碟!

在特务处这样的小社会,和大人物扯上关系终究是幸运的,有句话说得好—天踏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半天下来,行动科从科长到队长办公室的门几乎都快要被来人挤破,第二天上午,陈宝树和孙广明二人趁着难得的空闲,双双来到赵玉林的办公室。

“科长,你看张炎什么时候到任合适啊?我们都快招架不住了。”

刚走进办公室,陈宝树就问道。

“是啊!科长,他再不来,我的办公室怕是要重新装修一番。”

孙广明也在一旁诉苦。

赵玉林则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说道:“怎么,刚立了天大的功劳,难得升了军衔,这就受不了了?”

两人苦笑不已,毕竟来人打听的是他们的下属,虽说他们面上也有光,但终究不是他们自己,而且,这会儿张炎还没有到任,天天来问这问那也不是个办法。

“科长,我看还是早点到任为好。”孙广明建议道。

赵玉林稍一思索,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就明天吧,宝树,你代表我们行动科亲自去接一下,广明,现在吉川次郎,也就是白文中已死,他的仆人中村宏一还未招供,你要尽快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再就是那个青田太郎,还是要重重的审一下,我总感觉这小子还有什么东西藏着掖着。”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

同一时刻。

上海日租界特高课。

特高课课长田中新一今天是难得的好心情,这不,他正在宽大的办公室里听着留声机放出的日本经典的民间小调《樱花》,时不时还哼哼几句,真可谓是不亦乐乎!

这时,一个参谋阴沉着脸,急匆匆走进来,手里还拿一封电报,沉声道:“课长,不好了!”

田中新一接过电报,匆匆扫视完毕,顿时爆发出雷霆之怒。

“八嘎,八嘎牙路,青田太郎这头蠢猪,大蠢猪,大笨猪,坏了我的大事。”

田中新一盛怒之下,将手中的电报扔到天上,又发疯般的把桌上的书籍材料统统扫到地面上。

“来人,把这该死的留声机给我扔出去。”

副课长广田秀实闻声而来,急忙将留声机关掉,又捡起地上的电报,仔细看了一遍,只见电报上赫然写着:“飞鲨已招供,春风小组成员一死一抓。—孤狼”

广田秀实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电报上那几个字仿佛永远是那般冰冷,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一刻,他知道了课长暴怒的原因!

春风小组的成员很早就被特务总部派往中国,在中国已经生活十多年,基本上与当地居民没有什么两样,他们暗地里搜集了许多重要的情报,只待总部派人去取,可是,总部这次派去的竟然是个刚刚从学校毕业的新手—飞鲨,还美其名曰“锻炼新人”,新手就新手吧,关键这人还刚愎自用,极度自负,完全没有一名特工的基本素质,真当中国那么容易进出?

这次春风小组两名成员的暴露八成和他有关,不然,他们潜伏十多年都没事,怎么青田太郎一去就弄成这样,而且,他现在已经招供,那后果想起来都让人害怕!

总部负责人识人不明,真真是饭桶,大饭桶,泔水桶!

十多分钟过去了,也许是骂累了,田中新一瘫坐在沙发上,死死的盯着天花板,眼中没有一丝神气。

“课长,现在怎么办?”广田秀实走过去问道。

田中新一有气无力的说道:“通知南京的樱花、木叶、霜雪三个小组,斩断与春风小组、青田太郎那头蠢猪的所有联系,同时,命令他们立即关闭电台,终止联络,等待我们送新的密码本,另外,让他们三个小组通力合作,想想别的办法,尽快把南京军事布防图搞到手。”

“孤狼那儿该怎么回复?”广田秀实小声询问道。

“他的身份代价昂贵,是我们的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亮出来,他这次发来消息,已经违反了规定,让他注意安全,继续沉睡,等待我们主动联系。”

田中新一非常清楚孤狼冒着暴露的风险传递消息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他那个小小的密码本已经在敌人手里。

广田秀实腰弯成四十五度,说道:“哈依,课长。”

……

此时的南京城,已经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不少的达官贵人都在暗中进行一场大转移。

张炎当然知道战争何时爆发,穿越者嘛!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在战火蔓延到南京之前,把警察分局的兄弟们都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儿是他的家,他绝对不允许这个家在战火中变得分崩离析、支离破碎,甚至有可能的话,他愿意把更多的家庭一起带走。

虽然做起来非常困难,但—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换工作了!

第十章 初入特务处

时间总是那么飞快的流逝,不留下一点痕迹,转眼间,昨天已经成为历史。

一大早,和煦的光线透过树枝洒落进屋内,两只喜鹊也在那颗老槐树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这不禁让从不迷信的张炎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哥们儿难道也要时来运转了?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警察分局这份苦逼的值班工作,时来运转?呵呵,怕是在梦里头吧!

他简单的收拾一番,迈着轻快的步伐向警察分局走去,正准备踏入警局大门,就看到身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停下,不多时,从上面跳下两个身着军装的中年军官,一人是少校,另一人则为上尉。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特务处第一行动队队长陈宝树和另外一名副队长刘明中!

两人看到张炎,神情明显一愣,心道这都能碰上?

“哈哈,老弟,真是缘分啊,一大早我们就见面了。”陈宝树边走边笑着说。

老弟?什么情况?我跟你不是很熟吧?

张炎的内心泛起了波澜,不知道特务处这是在唱哪出,一时竟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刘明中似乎注意到张炎古怪的表情,立即从手中的皮包里拿出一封信,当面宣读起来。

“张炎吾弟惠鉴,闻弟在此次抓捕日谍的行动中沉着冷静,机智果断,一手好枪法更是出神入化,立下奇功,今调弟为特务处行动科第一行动队副队长,军衔暂定为准尉,另赏法币三千元,望弟忠党爱国,再接再厉,勇立殊勋,兄特务处处长戴星光。”

不会吧,真的时来运转了?难道我还错怪那两只麻雀?

陈宝树看到还在风中凌乱的张炎,急忙催促道:“老弟,快走吧,兄弟们正在等着你呢。”

“长官,等一下,我想去和警察分局的兄弟们告个别。”

直到这时,张炎才醒悟过来,匆匆和兄弟们交待几句,他立刻就同两人驱车赶往特务处。

对于特务处的历史和未来,张炎有了前世的记忆,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然而,他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个机构的黑暗,他也是相当了解的!

特务处的前身是复兴社,戴星光就是其中的“十三太保”之一,不过他那时是一个小角色,算不上核心人物,他虽然是天子门生,但只是一个六期学员而已,可是,他这人天资颇高,办事得力,很快就从一众人物中脱颖而出,受到委员长的赏识和重用,四年前,复兴社内部设立核心组织力行社,委员长就把专门负责谍报活动的特务处交给他掌管,这是现在,以后的日子里,特务处会继续扩张,并且拥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名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

三人一路谈笑风生,大约三十分钟后,汽车在一个大院里停下来。

从车上下来后,映入张炎眼帘的,是一栋高高耸立的四层大楼,豪华气派,一看就是花重金修建的,看来,委员长对于特务组织,出手倒是阔绰的很!

“老弟,快,组长和科长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你呢。”

陈宝树的一席话,让张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我不……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面子吧?当张炎一生出这样的念头时,他也瞬间明白了。

人家特务处这样的机构既然任用你,只怕你的档案材料早就被浏览了千百遍!

张炎前世多次立功受奖,见过不少的大场面、大领导,所以接下来他同组长孙广明、科长赵玉林的交谈非常顺利,短短的几分钟,就让两人对他刮目相看。

为人老道,懂得进退,这是两位长官对他的评价。

从科长办公室出来后,他又在陈宝树和刘明中的陪同下,来到行动一队的办公地点看望同事们。

他的事迹已经在特务处传开,一众同事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没有他,他们立功受奖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当下自然对他是感恩戴德,积极拥护,张炎则是一一问候,道家长里短,说快意恩仇,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和一众新同事打成一片。

刘明中则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向他讲了讲特务处里里外外的情况,例如,人员编制,保密条例,行动制度等等。

陈宝树也没有闲着,竟然亲手帮他布置办公室,指挥一众人员左来右去,好似流星赶月一般,这让张炎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说道:“队长,你和兄弟们手头上还有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那儿行,你今天刚来,哪有让你亲自动手的道理?老弟,我们行动队以后还要多仰仗老弟你啊!”陈宝树话锋转了两转,说道。

张炎立刻放低姿态,谦虚道:“队长,我虽说有襄助之功,但毕竟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要慢慢摸清,队长你和明中干这行已经十来年,经验丰富,办事老道,所以还望你们不吝赐教。”

“呵呵,好说好说,你也不用着急,都是这样过来的,习惯就好了。”

陈宝树心中对张炎的好感瞬间又提升了一层,这小伙子不妄自托大,谨慎谦虚,懂得低调做人,是个好苗子!难怪科长说要重点培养!

其实在张炎的心里,特务处就好比是前世时市场上的公司,哪怕你功劳再大,背景再深,你不低调做人,整天一副唯我独尊的心态,同事们表面上怕你,实际上暗地里都不知骂了你多少次,而且背地里经常给你使袢子,穿小鞋,当你落败的那一天到来时,人家可就在旁边落井下石,坐着看戏呢。

几个小时后,张炎看着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他坐上那张豪华舒适的座椅,前后左右的扭动着身躯,俨然一副特务处大鳄的派头!

现如今,他不再是一个小警察,而是特务处行动一科副科长,虽说权利不大,但可以接触到更多的机密,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同志,因此,他在刚刚的兴致过去之后,立即又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在这里,只要是一个不小心,生死只在一瞬间。

今天是1936年9月30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他离自己那个打算又近了一步!

第十一章 再吐机密

时间稍稍晚些的时候,陈宝树和刘明中二人给张炎送来一个军官证,一套崭新的军装,两套黑色的中山装和一把崭新的美制勃朗宁手枪。

直到这时,张炎才尴尬的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套警察的行头,连头上的警帽都没摘。

丢人丢到家了!

恐怕自特务处成立以来,以一身警察的制服,在特务处行动科各个科室转悠一天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的,只有张炎一人!

这一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当他的眼光扫到桌上的手枪时,从心底升腾而起的喜悦之情已经完全压制住刚刚的羞赧与不安。

他十分渴望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好枪,然而,两世的警察生涯给他泼了一盆盆冷水,不是没枪,就是一把连膛线都磨平的破枪,这一回刚刚加入特务处,就得到一把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名枪,这让他三分吃惊,七分欢喜!

他将手枪平端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重,不愧是正宗的美国货!

在两人紧盯的目光之下,他只得暂时放下枪,换上那套崭新的立领军装,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身上焕发出年青人蓬勃的英武之气。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今晚九点,我们行动队的几位同仁在鸿福大酒楼为你接风,老弟,请你务必赏光。”

陈宝树一脸喜色的坐到沙发上,朝张炎看了两眼,说道。

“晚上咱们多喝两杯。”刘明中也喜笑颜开的说。

这是大事,也是和行动队的主官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张炎当即表示一定到场,其实,他原本就不排斥酒宴,何况大家以后在同一口锅里吃饭,在同一个战壕共事,多了解了解总归是有好处的。

外面的天空渐起暮色,但三人豪兴不减,坐在沙发上天南地北的闲聊,只待再晚一点就一起去酒楼吃饭。

“咚咚咚!”门口响起了一阵紧急的敲门声。

“报告!”

“进来!”

一个行动队员推门而入,脸上愁云密布,沉声道:“三位长官,不好了,行动科刚刚派人送来消息,说是监听的电台突然失去信号。”

什么?

陈宝树和刘明中同时惊呼,尤其是刘明中,更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上去揪住行动队员的衣领。

张炎刚刚加入特务处,对春风小组和飞鲨的内幕一无所知,诧异的问:“队长,这是……”

“明中,你讲一下吧。”陈宝树说道。

“老弟,你那天晚上打伤的人,日本名字叫青田太郎,代号飞鲨,我们连夜施加一番酷刑后,他交代出一个日本潜伏小组的信息,该小组名称为“春风小组”,成员两名,一人已死,活着的这人名叫中村宏一,受过特殊的训练,怎么用刑都不招供,另外,飞鲨还说出这个小组藏匿电台和密码本的位置,我们正是根据他提供的频率,对敌台进行监听,但他们只在入夜时分联络,持续的时间又不长,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他们的位置。”刘明中把那名行动队员推出老远,说道。

“我们监听了三天,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张炎直起身子问道。

“没有,都是些什么什么计划已经接近尾声,请放心之类的消息,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刘明中一脸无奈的说。

“失去信号,也就是说敌人可能已经知道了春风小组和飞鲨的情况,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审问中村宏一和飞鲨,看还能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点消息,抓住敌人的尾巴。”

现在已经失去了大好机会,行动队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补救!

“老弟啊,中村宏一拒不招供,飞鲨严刑之下则表示已经交代全部的信息,这还怎么审?”陈宝树诉苦道。

“哼,且不说他们没死,就是死了也得给我开口说话。”

张炎语气冷峻,眼中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陈宝树和刘明中看到这一幕,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个狠角色啊!

三人再也顾不上接风一事,立刻起身赶往审讯室。

审讯室设在特务处总部大楼的地面下,中间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旁则是许许多多相互独立的小仓室,一眼望不到尽头,在昏黄的灯光下,远处升腾的雾气中仿佛有鬼魂在呼号,直让人脊背发凉。

立在门前的行动队员侧身打开审讯室那扇厚重的铁门,霎时,一股皮肤烧焦的臭味和血腥味直扑三人的门面,陈宝树和刘明中二人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张炎却是一下子定在原地,他真想转身跑开,永远不再来这种恐怖幽森的地方,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离去,他在特务处众人心中的形象,瞬间就会跌落谷底。

至少,在陈宝树和刘明中看来,他只是一个爱吹牛的人才。

张炎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将双手插进裤兜,缓缓走上前来,扫视着地上、墙上和刑具上黑褐色的血迹,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青田太郎身上,只见他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木桩上,早已陷入昏迷之中,头发蓬乱,身上血迹斑斑,伤口还在汨汨流着鲜血。

“中村宏一在哪里?”张炎指着一个行动队的打手问道。

“长官,中村宏一在3号审讯室,这里是1号审讯室。”

打手的话干净利落,隐隐带着一丝杀气。

“把他给我弄醒,开始吧。”

张炎说着走到火盆边,用铁钳拨弄着一快烧红的烙铁。

打手也不搭话,直接提起一桶水就朝青田太郎脸上泼去。

“咳咳咳”青田太郎从昏迷中醒来,低垂的脑袋缓缓仰起,双眸呆滞,皮肤暗黑,宛如地狱之鬼。

“青田先生,还认得我吗?”张炎冷冷的道。

“是……是你。”青田太郎怒目圆睁,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张炎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鄙人张炎,现为特务处第一行动队副队长,我想不明白,青田先生为什么要有所保留,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留不下你的命”。

其实,张炎只想诈诈青田太郎,借机窥探他的态度,他也不能确定这小子说的是真还是假。

不曾想到的是,这一诈,还真让他有所收获。

青田太郎的目光凝滞了一秒,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们这帮混蛋,言而无信,我该说的全都说了,你们还是不放过我,八嘎,八嘎牙路。”

前世闲暇的日子里,张炎总会阅读一些心理分析的书籍,还抽空去请教母校的退休的老教授,逐渐形成自己的一套分析体系,从这小子刚才的目光中,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青田太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哼,我们不会饶过任何一个欺骗我们的人,青田先生,既然你没有诚意,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顺便给你透露个消息,就在几分钟前,你们的电台信号消失了。”张炎恶狠狠的说。

电台信号消失了?莫非是田中课长收到春风小组覆亡的消息,及时变更了频率?这些都是我透露的,就算能全须全尾的回去,恐怕也难逃一死,而且,春风小组一死一抓的悲剧,也我粗心大意造成的,这两大罪责,就是老师怕也救不了我的命啊!

会不会是这个年青的军官故意释放烟幕,引我上钩?

飞豹是家族中的佼佼者,又是帝国的精锐特工,我一旦说出,就成了家族的败类,帝国的叛徒!

一时间,青田太郎的心中翻江倒海,忧虑重重。

“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话中的意思,我们的耐心有限,我三个数,三个数后,你不说出秘密,老子就送你去见天照大神,还有,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抱任何一丝侥幸,从来和我们耍花招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是生是死,决定权在你手里。”

张炎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冰冷,直刺人心。

“一!”

“二!”

“三!”

青田太郎依然无动于衷。

“烙铁给我招呼着!”

打手夹起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的按压在青田太郎胸前,随着“嘶嘶”的声音响起,青田太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审讯室里的焦臭味更浓了,几欲让人作呕。

“老弟,科长说这个人至关重要,你要是把人弄死了,我没法交差啊!”

一旁的陈宝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队长,明中,这小子一定隐瞒了重要的信息,他今天要是不说,我就让他尝尝我的手段,你们放心,如果把他弄死了,你们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张炎示意打手继续,一块块烙铁加上去,一桶桶水泼过去,几番折腾下来,青田太郎落败,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我说,我说,你这个恶魔!”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说。”

张炎厉声怒骂了一句,眼中尽是不屑之情!

日本特工又怎么样,老子打的就是日本特工!

“我说了,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青田太郎问道,声音有些沙哑,话语中竟然带着一丝乞求。

“那就看你说的东西有多大价值,之前我也说过,是生是死,决定权在你,不在我。”

张炎云淡风轻的说。

“我这次南京之行,还有一个秘密的任务,就是从飞豹那里取份重要情报,然后直接带回日本。”

“飞豹是谁?什么情报?”

张炎顿时心中一震,眼中闪过道道寒光。

“我没有见过飞豹,只知道他是青田家族中的佼佼者,至于情报,我真的不知道。”青田太郎信誓旦旦的说。

“你们怎么联络?”

青田太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才说道:“就在你们抓捕我的那天,下午四点,他发来电报,约我四天后晚上十点去友乐咖啡厅同他见面,届时,他会穿一件灰色的中山装,戴一顶紫色礼帽,我则穿一件黑色的中山装,戴一顶白色礼帽,接头暗语:我说‘九州岛上’,他说‘北海道下’。”

四天后,不就是今天!

晚上十点,现在是八点半!

时间紧迫!

“你们不是入夜时分联络吗?他怎么会下午四点就联系你?”

张炎目光一沉,死死的盯着青田太郎。

“我们隶属特工总部,有一套单独的联络方式,不需要向上海特高课负责。”青田太郎肯定的说。

抓捕行动已经过去了四天,特工总部肯定知道青田太郎被捕的消息,飞豹也极有可能收到这个消息,现在抓到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怎么办?立刻行动还是听之任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炎心中却依旧矛盾,忍不住斥骂一句:

该死的小鬼子,白白耽误这么多功夫!

第十二章 这个人绝对不是飞豹

就在张炎矛盾之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

3号审讯室的中村宏一咬舌自尽了!

三人急忙奔向3号审讯室,仔细检查中村宏一的尸体,又询问当时在场的行动队员,基本排除了人为的因素。

中村宏一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身上藏着重大的秘密,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他的死而变得扑朔迷离。

不能再犹豫了!

张炎同陈宝树和刘明中二人合计一番,在得到组长孙广明的首肯后,三人领了三十来个身手不错的队员,身着便装就往有乐咖啡厅赶去。

这次抓人行动一队并没有全体出动,一来是考虑到时间有限,大队人马行动起来极为不便,而且,人多容易被察觉,尤其是老牌特务,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二来嘛?这次行动说实话就是碰碰运气,能不能抓住人还很难说,这样一来,也就没必要带上那么多人了。

张炎精通日语,本来由他冒充接头人再合适不过,然而,这个想法一提出,就遭到组长孙广明的反对,这个好苗子,安全不能出一丁点的问题,最后,还是科长面子大,从情报科要来一位早年曾留学日本的兄弟充当接头人。

留学生当特务?张炎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屈才吗?民国时代普通民众的家庭,能有一个读书人就相当不错了,更何况还是留学生?

看来,这位兄弟背景深厚啊!

果然,张炎偷偷询问陈宝树,得知这位兄弟名叫沈怡中,他的父亲是国民政府某部的副部长!

一行三十多人踩着夜色到达友乐咖啡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十分,陈宝树将队员分为两组,刘明中带领二十人,分散在咖啡厅外面的小摊位中,陈宝树和张炎则带领另外的十人分散进入咖啡厅布控,其中靠近门口的位置坐着五人,其他四人分散坐在沈怡中的周围。

众人坐下来后,张炎淡定地挽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九点二十分。

就在这时,突然发生的一段小插曲险些坏了大事。

原来,一个乔装的行动队员不小心将一个瓷杯打翻,碎瓷片洒得满地都是,咖啡厅的一个女服务员看到这一幕,立刻走过来要求赔偿,可是那位队员为人木讷,不善交际,一时竟手足无措,不发一言,女服务员见了,以为他胆小怕事,顿时就大声嚷嚷起来,她以为只要事情一闹大,这名队员就吃定了哑巴亏,不料,却引来周围顾客的一阵阵侧目。

若在平时,张炎碰见这种女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两个大耳刮子,但是,今天不行,有任务在身,容不得一丝的马虎大意。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陈宝树,然后起身走向女服务员,颇为绅士的说道:“美丽的小姐,我可以替他赔偿吗?”

“你谁啊,就敢替他赔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

女服务员双手抱怀,涂满口红的大嘴撅的老高,眼神里流露出轻蔑之意,活脱脱一个泼妇的模样!

张炎怒火中烧,妈的,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啊!

这时候,大厅里的争吵声引来了咖啡厅的经理,经理留着大中分,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色眼镜,浑身上下散发精明能干气息。

看热闹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小黄,怎么回事?”经理轻声说道。

女服务员看到自己人来了,三两步跑到经理身边,故作委屈状,撒娇道:“经理,那个男人打碎了一个杯子,不愿意赔偿,这个男人过来假意帮他,实际跑来助威,他俩合伙欺负我。”

我擦,颠倒是非,恶人先告状!

经理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然不会听信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词,他眉头微皱,目光缓缓从两位“惹事”的男士身上扫过,当他看到张炎时,瞳孔突然一缩,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双目炯炯有神,身板结实,沉着内敛,庄重冷峻,站姿如松,莫非……莫非是南京卫戍区的长官?

经理瞬间吓得面色如霜,拿出手绢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恶狠狠的瞪了女服务员一眼,那女人脸上的傲气消失不见,带着一脸的沮丧之色灰溜溜的走开了。

好嘛,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今儿个算你走运!

“经理是吧,你好!”张炎笑盈盈的伸出右手。

经理快步走上前来,双手紧紧握住张炎的右手,陪笑道:“先生,您好!您好!”

“借一步说话。”张炎小声说道。

“好好好,您请,您请!”

经理引着张炎来到楼上的办公室,轻轻关上门,下一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张炎跟前,一个劲的道歉。

“长官,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

“哦,经理认识我?”张炎将经理缓缓扶起,颇为意外的道。

“不……不认识,只是看长官言行气质,颇有些军人的风采。”

经理的眼光很准,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这样吧,我也不跟你啰嗦了,给你看样东西吧。”

时间紧迫,张炎不想在这事上瞎耽误功夫,直接掏出军官证,递给脸上写满害怕的经理。

经理双手接过军官证,缓缓打开,一行一行扫描着,渐渐的,他开始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双腿哆哆嗦嗦的几乎站立不稳,牙齿也忍不住发出撞击的声音,双手更是抖得差点将军官证甩了出去。

妈呀!特务处的长官!

小黄!你差点害死老子了,等着,老子要你好看!

张炎看着面如死灰的经理,取回军官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来办点小事,你照常营业就是,咖啡钱和损失费我会照给,但是,像今晚这样的服务员,在我离开之前,我不想再看见第二个,还有,我的身份你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否则,明早的太阳,我怕你们是欣赏不到了,明白吗?”

经理体若筛糠,连连点头哈腰,口中道:“明……明白,明白。”

“这就对了,不要那么紧张,来,笑一个。”

经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重新回到座位上时,张炎再次看了看表,指针显示九点半。

每个人都在默默的喝着咖啡,默默的等待,每一分钟都是那般漫长,那么难熬。

九点四十分,人没出现。

九点五十分,人还是没有出现。

难道飞豹真的接到了飞鲨被捕的消息?

那一刻,张炎抬起头,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大厅内的行动队员,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忧虑、失望之色。

这次行动,难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注定是个笑话?

不,再等等。

功夫不负有心人,九点五十五分,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头戴紫色礼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这一下,众人的斗志明显旺盛起来,至少,张炎旁边的陈宝树就是如此,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门口,在他看来,那人似乎已是笼中之鸟,插翅都难飞!

中年男人环视四周,当目光聚焦到身穿黑色西装,头戴一顶白色礼帽的沈怡中身上时,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快步走将过去,颇为礼貌的说:“先生,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请便。”沈怡中不冷不热的道。

中年男人摘下礼帽,顺势坐了下来,还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杯卡布奇诺。

坐在旁桌的张炎,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过,他的内心生出一股疑惑之意,这么个屌样,难道就是青田太郎口中家族的佼佼者,大日本帝国的精锐特工?

他假装整理衣角,把脸趁机转到陈宝树这边,悄悄说道:“队长,情况不对,我感觉这人不是飞豹。”

“老弟,你多心了,嘘,静等抓人吧。”陈宝树轻声说道,脸上布满了阳光。

张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打住了,毕竟,仅靠自己的感觉,是无法说服任何人的,证据,只有证据才能说明一切!

接头还在继续中……

“北海道下。”

“九州岛上。”

“你是飞豹。”

“你是飞鲨。”

“给,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接头顺利的完成了!

突然,沈怡中死死抓住中年男人的双手,中年男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陈宝树就猛的冲上去,用一团破布堵住那人的嘴,接着,三两下就将那人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牛逼啊,真不愧是行动队队长!

乔装打扮的行动队员们见状,纷纷掏出手枪,朝这个方向奔跑而来,不一会儿,在外面布控的刘明中也带人冲了进来。

咖啡厅里的客人们看到这副场面,哪里还有心思喝咖啡?纷纷夺路而逃,有的甚至连礼帽都忘了拿,几个女学生更是爆发出尖叫之声,但最终还是在男朋友的掩护之下撤离了战场。

该死的行动,搅扰了多少恋人的约会!

“队长,老弟,飞豹抓到了?”刘明中冲上来问道。

“哈哈哈,抓到了,抓到了。”陈宝树兴奋的说。

“那敢情好,咱们又立功了。”

刘明中似乎已经闻到了胜利的味道。

“不,这个人绝对不是飞豹!”

张炎终于想到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不是飞豹?”

刘明中的心情瞬间跌落下来。

“老弟,不……不会吧。”陈宝树则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炎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行动队员,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拉回去审审你们就知道了。”

一行人押着中年男人出了咖啡厅,连夜赶回特务处。

他们不知道,就在刚才,对面旅馆的一间客房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拿着望远镜悄悄的看着友乐咖啡厅内这场精彩的表演!

第十三章 晓之以大义,动之以亲情

一行三十多人刚刚走进特务处大门,就碰上孙广明,赵玉林和一个身着上校军服的中年男人。

“抓住飞豹了?”孙广明连忙上前问道。

陈宝树处于整个队伍的最前面,面对组长的问话,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复杂,沉吟了半晌,犯难的说:“组长,我们已经抓住了飞豹,可是张老弟却说这人不是飞豹。”

“哦?张老弟,这是怎么回事?”三人中间的赵玉林吃惊的问。

张炎指着刚刚抓捕的中年男人,言之凿凿的说:“三位长官,我敢保证,这个人一定不是飞豹。”

“理由呢?”

一直不动声色,穿着上校军服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这位长官是……?”

今天是张炎新官上任的第一天,上午只和行动科的同事打了照面,特务处其他科室的头头还没有一一拜访,因此,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军官。

“哦,我是情报科科长周同一。”

“长官好!”张炎急忙挺胸敬礼,身体站得笔直。

“免了免了,别尽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快说,理由呢?”周同一摆摆手,说道。

哟呵,这位长官还是个东北人呐!爽快!

张炎将事件的前前后后向三人简单的复述一遍,接着说道:“三位长官,你们想想看,一个精锐特工,怎么会连他身边坐着五个特工都察觉不到?还有,干我们这行的,一般讲究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溢于面,可是,当他见到沈怡中时,脸上竟然笑出了花,另外,他不是给了我们一份情报吗?三位长官若是不信,可以找人验证一下,我想那必定是一份假情报。”

“我说这小子怎么跟泥捏的似的,三两下就被打趴下了。”

陈宝树的话一点也不假,可是,这话听起来到底是恍然大悟,还是略带吹嘘?恐怕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如果是你说的那样,那这个飞豹真是太狡猾了,居然连自己人都不相信。”周同一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呵呵,谁愿意相信青田太郎这样的猪队友,是你,还是我?

三位主官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又互相嘀咕一阵,最后,赵玉林拍板敲定道:“张老弟,几个小时以前,你让青田太郎那个家伙再次开口,所以这个人我们打算还是交由你主审,我,广明,宝树,明中从旁协助,情报的真伪则交给周科长去验证,快,行动吧。”

不愧是一科之长!这么快就想到了最正确的解决办法,可是,你让我在前面表演,你们五个在后边看戏,这是几个意思?

从旁协助,嗨,吃瓜群众而已嘛!

赵玉林的命令刚一下达,众人立刻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张炎几人押着假飞豹赶往6号审讯室,周同一也没有闲着,他来到情报科科员办公室,让几位精英科员仔细验证情报的真假。

十分钟后,周同一传来消息,情报果然是假的。

这时候,对假飞豹的审讯才刚刚开始。

阴暗污浊的审讯室里,几个打手把他牢牢的绑在一张长长的板凳上,口中的破布也被取了出来。

“假飞豹先生,说说吧。”张炎语气冰冷的说。

假飞豹一言不发,怒目而视,似乎在表示抗议。

这种人,不让他吃点苦头,他就不会轻易招供!

张炎当下也懒得和他废话,指着一个满脸横肉、腰圆体胖的打手,说道:“兄弟,让他活动活动筋骨。”

打手眼中瞬时闪出兴奋之色,立刻给假飞豹上了第一道硬菜—老虎凳。

随着一块块青砖从假飞豹的脚下堆叠而起,他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不消片刻,他已是大汗淋漓,面部发白,不过,这人仍然是一声不吭。

“继续加!”

张炎怒火顿起,大喝一声,一个中国人竟然为罪恶的日本人扛这么重的刑罚,着实可憎!可恨!又可悲!

赵玉林四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震惊不已,以往能扛到这个程度的受刑者,屈指可数!这个假飞豹的意志到底有多强?

他们这样想,打手的手却没有停下,直到某一块青砖加进去时,众人甚至听到了骨骼的断裂之声,假飞豹“啊”的惨叫一声之后,随即昏死过去。

“弄醒他!”

“哗啦”一桶冷水将这人浇了个透心凉,假飞豹从昏迷中醒来,剧烈的咳嗽几声,告饶道:“我说,我说!”

哦?这就撑不住了,我还以为你是钢筋铁骨呢!

“我就是飞豹,这次……”

“豹你妈个头,你真当老子瞎啊,你狗日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张炎同样用一口纯正的日语打断了假飞豹,他很气愤,很恼怒,一个中国人为掩护该死的日本人,竟然飙上鸟语了,而且,一口鸟语比日本人都牛!

“打,让他尝尝兄弟们的皮鞭,皮鞭不行,就上烙铁。”

打手们立即将假飞豹解开,然后绑在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上,一记记皮鞭抽下去,道道见血,一块块烙铁加上去,阵阵生烟,假飞豹惨叫连连,不大一会儿,整个审讯室里就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和浓烈的血腥味。

“停!”

张炎挥了挥手,示意打手离开,他则慢慢的走上前去,说道:“兄弟,看得出来,你曾经在日本呆过很长时间,我不明白,你他娘的一个中国人,何苦为该死的日本人挡刀。”

真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这时,假飞豹的眼眸突然动了动,张炎意识到机会来了,继续道:“兄弟,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个中国人,你以为日本人真的会相信你?其实,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只要失去了价值,随时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你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出这是飞豹的李代桃僵之计么?”

“不会的,不会的,飞豹亲口答应我,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和家人远走高飞。”假飞豹竭力嘶吼道。

“兄弟可有妻儿父母?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问,你回不回答都行。”

假飞豹艰难的点了点头,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军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日本留过学?”

假飞豹再次点了点头。

是时候使用最后一记杀手锏了!

张炎清清嗓子,缓缓坐到假飞豹面前的板凳上,胡侃道:“你为日本人做事,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我告诉你,是汉奸,是叛徒,是走狗,你既然是留日的学生,学识想必不差,你看自古以来,胜利者也好,失败者也罢,哪个喜欢汉奸叛徒?胜利者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类人,还经常借叛降一事羞辱于他,失败者更是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寝其皮,你和日本人的事一旦传出去,你的子孙后代,就会背上汉奸的骂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的父母,妻子就成了汉奸的家属,走在大街上,老百姓的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你就算……”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全说,我全说。”

假飞豹的心理防线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信念也瞬间荡然无存。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当然是毫无悬念,假飞豹很快就招供出一切。

假飞豹名叫宋齐,是国民党南京卫戍部队第36师作战部副部长,早年曾经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得一口好鸟语,毕业后,他又被日本特工总部选中,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而后被派往中国潜伏,凭借自己过硬的军事素养,再加之攀上了军队的高官,就在36师谋得这个职位,不过,他对自己的特务身份很是抵触,早就想摞挑子不干,只是,飞豹或威逼,或利诱,多次让他去执行一些任务,然而,日子一长,他的这种态度终于使阴险恶毒的飞豹忍无可忍。

就在两天前,他所在的瑞鹤小组组长飞豹已经收到特工总部发来的飞鲨招供春风小组的消息,但是,飞豹并不确定飞鲨是否说出此行的秘密任务,因此,才让他来投石问路,并假意许诺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就允许他金盆洗手,还会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和家人远走高飞。

不明就里的他,竟然一口答应了,他以为这次任务标志着特务生涯的结束,幸福生活的开始,只是,他的运气很差,碰上了青田太郎这个外强中干的怂货,更碰上了张炎这样的绝顶人才,所以就毫无疑问的吃了瘪。

据他交代,这个瑞鹤小组行事非常隐蔽,只有组长飞豹掌握着全体组员的资料,组员之间根本就不认识,三年来,飞豹每次同他见面都戴着一副墨镜,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连飞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从旁协助的四个吃瓜群众听到宋齐的话,不禁面面相觑,瑞鹤小组在南京城已潜伏多年,他们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个小组的存在,更讽刺的是,他们还是从敌人口中得知的,这不就尴尬加无能了么?

张炎又仔细询问飞豹的形体特征,并让一个擅长描摹的兄弟根据宋齐的描述画像,经过反复的修正,一副飞豹的画像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连宋齐看后都认为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兄弟,你这一手小画,牛逼了!

漫长的审讯落下帷幕,几人早已是哈欠连天,正准备走出审讯室,就在这时,宋齐突然说道:“兄弟,能否求你个事?”

“请讲。”张炎干净利落的说。

“我想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宋齐低声恳求道。

“这个,我人微言轻,怕是做不了这个主。”张炎故意提高了嗓门。

赵玉林当然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立刻走上前来表态道:“既然你的家人对你和日本人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就饶他们一命,但是,如果你交代的东西查不属实,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多谢!多谢了!”宋齐接连点头,空洞无神的眼中满是感激之意。

当赵玉林四人完全走后,张炎的前脚刚迈出审讯室的大门,在木桩上绑着的宋齐小声喊道:“兄弟,能否单独求你件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特务处抄家的时候,你的家人若是问起,我就说你是伙同帮会倒卖军用物资,被上峰下令下令枪毙的,除此之外,我会命令兄弟们留下一些钱财,不至于让你的家人流落街头,活活饿死。”张炎坚定的说。

“谢谢你,兄弟!”

宋齐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那张满是血污脸颊滴落在脚下的地面上。

张炎离开审讯室,赶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看着玻璃窗外无尽的夜幕,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下一秒,他的眼中闪出寒光—飞豹,碰上我这头狮子,你的末日到了!

第十四章 峰回路转(提前发,白天有事)

凌晨一点,行动科所有的办公室亮如白昼,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检查武器装备,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气氛。

张炎的副队长办公室也不例外,灯下,他正在来回摩挲着飞豹的全身像,不停的回想宋齐交代的每一个细节。

纸上的飞豹,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头戴一顶黑色礼帽,身穿一件黑色长衫,尤为引人注目的则是脸上仿佛刀斧镌刻的沟壑,一看就是十分老练的特工高手。

这会儿,张炎倒是担心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飞豹是否还在南京城?

宋齐接头时被捕,肯定惊动了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飞豹,以他的身手,进出南京城简直易如反掌,如果他人还在南京城,抓到他进而破获整个瑞鹤小组,就还有一线希望,但是他如果离开了南京,这一连串的事情几乎无从下手,揪起瑞鹤小组更是天方夜谭。

干还是不干?

这是一个关乎行动科百十来号兄弟生死荣辱的选择,容不得一星半点的马虎和侥幸。

张炎并不打算单独干这件事,这么重要的日谍案,如果没有特务处高层领导的大力支持,没有众多部门的协同合作,几乎是不可能完成抓捕任务的。

他赶紧走出办公室,叫上陈宝树和刘明中二人,敲响组长孙广明的办公室,就到底抓不抓飞豹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后,四个人一致认为,在中国和日本关系极为紧张的时刻,日本特工总部绝对不会让飞豹撤离南京城,而且,就飞豹这样的老牌特务来说,形势越是危急,他就越有成就感,以后也就有了吹嘘的资本,意见统一后,四个人准备连夜制定一份详细的计划,毕竟,偌大的南京城,如果没有一份周密的计划,简直就是抓瞎!

两个小时后,四人经过反复的商讨,修定,一份代号为“猎豹”的行动计划终于摆在科长赵玉林的案头!

赵玉林看过后,对计划十分赞同,急忙拿起桌上的电话,向处长戴星光作出了汇报,处长一听又是日谍案,顿时来了兴趣,立刻指示其他部门积极配合这次行动。

然并卵!还是行动科独自行动!

毕竟,这是要命的行动,人家可就不愿意陪你玩了!

按照拟定的计划,第一行动组麾下的两个行动队两百余号人马分为四个小组,每个小组大约五十人,张炎四人分别率领一组,杀向东西南北四个城区,拿着飞豹的全身像挨家挨户的排查询问,当然,老规矩也没有忘记,南京城的警察全体出动,在各自片区内的每一个路口射卡布控,并派人协助排查,在没有抓到飞豹之前,所有人必须二十四小时在线,不得擅自离开岗位,有玩忽懈怠者,杀!杀!杀!

当黎明驱散了黑暗,天空泛起鱼肚白时,随着一声嘹亮的号子声响起,行动科第一行动组全体人马立刻离开办公室,在楼下大院里集合整队,不到一分钟,原本散乱的队伍已经变得整整齐齐,每个队员脸上都有一丝兴奋之色,就待赵玉林一声令下,他们就直接奔赴自己的工作地点。

就在众人正准备出发的时候,一支百十来号的人马排着长长的队伍,直奔特务处总部大楼而来,众人顿时如临大敌,紧握手中的武器,心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们特务处找茬,活的不耐烦了吧!

待那只队伍走进时,众人不由得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行动科副科长吴天锡带领行动二组在北平完成了任务,回特务处总部报到。

赵玉林立即带领几个军官走上前去迎接,表示深切的问候,闲谈之间,更是将张炎的英雄事迹当众加以夸大渲染,什么三枪撂倒日本间谍,智审顽固特务,什么委员长同乡第一人,差点没把他夸到天上去,几位军官则是深信不疑,齐刷刷向张炎看来,眼中满是钦佩,叹服之意,弄得张炎都有些不好意思,心道我有那么厉害么?

时间紧迫,赵玉林将日谍案简单的介绍一遍,刚刚回来的几位军官也顾不上休息,立刻将手下的人马分散到早已分好的四个小组中来,这一下,每个小组大约有一百人,张炎心里顿时有了底气,至少,在面对飞豹的时候,他有把握将其生擒。

“出发!”

随着赵玉林一声令下,四百多号人马立即乘坐军用卡车奔赴各自的战场,四个警察分局接到命令后,也迅速召齐人马,奔赴各个路口设卡盘查,并派出熟悉片区住户的精干警察或敲门,或砸门,特务处的人员则拿着飞豹的全身像查验每一个住户。

飞豹先生,你这条蛇,应该被惊到了吧!

一个上午过去了,虽然四个城区都抓到了不少疑似之人,但是经过张炎仔细询问,辨识之后,没有一个人是飞豹,只好当场释放。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情况依旧如此。

飞豹,似乎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失败的阴影开始笼罩在每个行动队员的心头,而且,逐渐蔓延到刘明中,陈宝树等人的身上,每个人的心中不禁都在问—飞豹还在南京城里吗?

但只有一人例外,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张炎。

经过昨夜抓捕假飞豹宋齐的行动,他的内心开始变得坚定起来,如果说以前他还有些吊儿郎当的话,从昨夜起,他开始以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地区某派出所党员民警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不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

他心中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行动科各级官员举行的讨论会上,他力排众议,极力劝说众人继续干下去,并在私底下成功说服了科长赵玉林,赵玉林一方面深受张炎身上这股子闯劲的鼓舞,他从张炎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年青时的影子,另一方面,他做事喜欢有始有终,即使他不干下去,处长那里也可以想个理由搪塞过去,但这次行动的计划是他报上去的,如果这件事有头无尾的话,以后处长会怎么看他?畏难,无能,还是好大喜功?

因此,赵玉林在第二次讨论会上当场就定了调子:继续干,干到底,谁不干,谁下岗。

众人不敢违抗科长赵玉林的命令,又慑于张炎的特殊背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不过,他们心中仍然不抱多大希望,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抱希望,在他们的逻辑里,前方就是一条死路。

张炎看在眼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发一言,不管怎么样,这些人干总比不干好,哪怕是磨洋工,混日子!

表面上,一切都似乎在朝更坏的方向发展,直到第五天,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了!

不过,提供这个重要信息的人,却是张炎始料未及的!

这人竟然是史上第一猪队友青田太郎!

这天上午,张炎带着几个行动队员和警察正在盘查东城区的一家蛋糕店,这时,一个行动队员风风火火、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长……长官,青……青田太郎说了个重……重要消息。”

“你小子让狼捻了,慢慢说。”张炎佯怒道。

“是!长官!”

行动队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挺胸立正。

“这就对了嘛!作为一名特工,要有点大将风度,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明白吗?”张炎严肃的说。

“是!多谢长官教诲!”

张炎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道:“青田太郎说的是什么消息?”

“他说青田家族的男人都有鱼鳞病。”行动队员非常流利的说道。

“什么?家族性鱼鳞病!”

张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让那个行动队员说了一遍,几秒之后,他的脸上荡起了一丝丝微笑,心道飞豹,我就不相信你狗日的连药都会去外地买?

鱼鳞病在空气干燥的八九月份会加重,而且,这种疾病发病的人很少,飞豹要么自己去买药,要么派人去买药,所以只要去南京城的各大医院,诊所查验一番,就可以得到飞豹的蛛丝马迹,很显然,飞豹或者派去的人更可能去诊所这样的小地方。

张炎想到这里,自然是喜出望外,急忙把这条重要的消息上报给赵玉林,赵玉林不愧是聪明鬼精之人,一听就明白了,立即命令各个小组重点盘查各自区域内的医院和诊所。

死路片刻之间变活路,原本不抱希望的人顿时斗志昂扬,干劲猛增,似乎已经嗅到了飞豹的气息。

上午,赵玉林的命令下达,下午,张炎就迎来喜讯。

“喂?张老弟,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赵玉林略显焦急的问。

“科长,我正在东城区警察分局查几家户主的户籍资料,您……”张炎回答道。

“别查了,快去北城区西岳大道福星诊所,明中在那里有重大发现,要你过去一趟。”

赵玉林语气一转,明显有些激动。

“是!”

张炎挂下电话后,走出档案室,朝警局大厅里的几个行动队员喊道:“出发,目标北城区福星诊所。”

一时间,一辆军绿色的卡车直奔北边而去,荡起滚滚烟尘……

第十五章?较量(一)

张炎一行人驱车刚刚拐进北城区西岳大道,远远就看见几个行动队员和警察端着枪在一家装饰着红色“十”字的平房门口来回不停的走动,不用说,那里就是福星诊所了。

卡车连过两道关卡,终于在诊所门前的街面上停下来,张炎急忙跳下车,快步走上前去,这时,守在门口的行动队员一看副队长到了,立即凑围过来。

“长官,您来了!”一名行动队员低声说道。

张炎微微点头,问道:“刘副队长人呢?”

“刘长官在里头。”那个队员赶紧道。

这小子搞什么鬼?打电话让我过来一趟,我到了也不出来迎接一下,耍猴呢?摆谱呢?

张炎心里嘀咕一阵,嘴上却是说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几个守好大门,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来,如果有人硬闯,就直接击毙,明白吗?”

“是!”

十来个行动队员的喊声直冲云霄。

刚刚进入诊所大门,张炎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叱骂声,很显然,有人正处在愤怒的极点,虽然隔着老远,但他却知道那声音来自一个人—同为行动一队副队长的刘明中!

“明中,什么情况?”张炎快步上前打开木门,有些疑惑的问道。

刘明中满面怒色,指着几个蹲在地面上哭哭啼啼、穿着白大褂的年青女子说道:“老弟,刚刚排查的时候,这几个女人看到画上的飞豹后,眼光古怪,我问什么都不说,就拿特务处的酷刑来吓唬吓唬她们,你猜怎么着,竟然还他娘的哭上了,依我看,她们肯定是飞豹的同伙,所以打电话让你过来审问辨别一番。”

张炎真想把刘明中大骂一顿,这点小事,你还让我亲自跑一趟,刘明中啊刘明中,你冲锋陷阵是把好手,可是,我不得不痛苦的承认,你小子情商简直为零,不会变通变通么?这些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涉世未深,谁经得起你的恐吓?又有谁经得起你那一声声的虎吼?既然你不行,那就一边呆着去,哥们儿今天好好给你上堂课!

“行了,你歇会儿吧,我来问问。”张炎不满的说。

刘明中一听,像是脱离苦海一般,飞快的坐到沙发上,点了只香烟,翘起二郎腿,开始吞云吐雾,张炎也懒得理他,缓缓走上前去,扶起一位泪花点点,面容姣好的女子,笑着说道:“小姐怎么称呼?”

女子一看张炎这个身穿军装,有些帅气的小伙儿彬彬有礼,与刚才那个五大三粗的坏蛋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顿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长官救命。”

张炎笑盈盈的将她扶起,又让蹲在地上的其他女子一一坐到这边的沙发上,才说道:“美丽的小姐,就是救命你也得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啊?”

女子止住哭声,轻轻点了点头,轻启皓齿道:“长官,我们是福星诊所的医生,今天才看到这副全身像,才知道……”

“等等,你们今天才看到这副全身像,那就是说,之前我们特务处的人从来没有到过你这儿,是吗?”张炎轻声问道。

“是,我这几天一直在前台,今天才遇上你们盘查。”

张炎不禁火冒三丈,狗日的混日子都混到老子头上了,要是让飞豹溜走了,老子要你好看!

其实,张炎一直不太看好特务处的人马,不为别的,就是一条—纪律性太差,这些人大多是从国民党军队中选拔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就是身上沾染的兵油子习气太重,办事吊儿郎当,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这次抓捕飞豹的行动是处长亲自下令,科长指挥全局,两人三令五申,要求每家每户都要排查,可是,诊所这么大的地方,竟然几天都无人问津,飞豹就算是个傻子,都有最够的时间溜走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刘明中,云雾中的刘明中心中一惊,手中的烟卷一下子掉在地上。

直到这时,刘明中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摊上大事了!北城区是他负责排查的区域,整整五天过去了,还有地方没有进行排查,要是飞豹从北城区溜了,这则消息又传到科长,处长耳朵里的话,他这条小命很有可能不保!

“老弟,我……”刘明中欲言又止。

张炎摆了摆手,说道:“明中,不要说了,你去外面集合队伍,待会我们一起去抓飞豹。”

刘明中腾的站起身来,万分感激而去。

接着,张炎又让眼前的女子将情况作了简单的介绍。

原来,飞豹是福星诊所的老板,化名大岛茂,为人和善,体恤员工,刚刚刘明中拿来全身像,又说了家族性鱼鳞病一事,这几个女子一下子就确定了特务处要抓的人就是她们的老板,只不过,她们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和蔼可亲的老板竟然是一个日本特务,同时,又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告发他。

可是,刘明中不理解几个女子扭扭捏捏的行为,以为她们暗中通敌,就用审讯室的那一套刑具吓唬她们,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皮鞭,极尽绘声绘色,当场就把这些二十多岁的年青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

“你们老板的家在什么地方?”张炎询问道。

女子轻轻一笑,说道:“我给老板送过两次药,他住在北城区中山巷36号。”

“谢谢你,美丽的小姐,我的同事是军人出身,脾气不大好,我为他的行为向你道歉,但是,你们以后遇到日本人,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如果发现不对劲,可以直接去警察分局报案,万万不能为了一些小恩小惠,就做出危害国家利益的行为,记住了吗?”张炎语重心长的说。

“是!”

几个女子齐刷刷的喊道!

“告辞!”

张炎说着便走出了诊所,几个女子顿时炸开了锅:

“兰心,你好像对这位长官有意思啊!”

“天啊,我没看错吧,世上还有这么有礼貌的特务。”

“这位长官好年轻啊,看上去还不到20岁。”

“唉!同样是穿军装的,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那么大啊?”

……

在诊所对面的大商店里,张炎用电话将飞豹的地址上报给赵玉林,赵大科长也不含糊,立即作出指示:北城区所有人马由张炎统一指挥,增援人马亦归其调度,违令者,就地枪决!

情况紧急,张炎来不及等援兵,带着手头上一百余号人马迅速上车,飞快的向中山巷杀去。

车在离中山巷很远的地方停下,为了防止飞豹从地下通道逃走,张炎命令五十余人的警察把守住两个十字路口,特务处的人马则分为三拨,一拨守住巷子东头,一拨守住西头,他和刘明中亲自率领第三拨二十余人前去捉拿飞豹。

一行人悄悄摸索前进,很快就到了一家住户门前。

“老弟,就是这里了!”刘明中小声说道。

张炎抬头一看,门牌号上果然写着36,轻舒眉头,问道:“这户人家排查过吗?”

“这……”

刘明中一时语塞,脸上满是惭愧之意,硕大无比的脑袋顿时低垂下去。

我擦!你狗日的想害死老子啊!我看史上第一猪队友不是青田太郎,而是你!

张炎强忍着满腔的怒火,转过身朝行动队员们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沉声道:“行动!万事小心!”

三个行动队员霍然站起,互相对视一眼,敏捷的翻过院墙,从里面把锁死的门轻轻打开。

“来十个兄弟,其余人门外守着!”

张炎一马当先,十来人以战斗队形一步一步前进,这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屋子里听起来非常安静,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不过,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张炎正准备上前开门,刘明中却一把拉住他的手,活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唉,这小子,到底是心里有愧啊!

刘明中当然是不会亲自去开门,他用眼神示意一个行动队员,那个队员明显一愣,麻蛋!敢情你不是亲自去开门啊!不过,长官的命令不能违抗,他只得硬着头皮慢腾腾的将门打开,心里不停的祈祷,狗日的飞豹千万不要开枪啊!

门开了,枪没响,一切似乎都是那么顺利,张炎不禁眉头紧锁—难道飞豹早就离开了?

也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短暂的金属摩擦之音,这是—

制式手雷!

“卧倒!”

张炎话音刚落,屋中就甩出两坨黑乎乎的东西,行动队员则是就近卧倒,紧接着,“轰”“轰”两阵激烈的爆炸声响起,一时间,院子里尘土飞扬,烟雾弥漫。

“砰砰砰”!

屋中的人趁着众人伏倒在地,立刻拔枪猛烈射击。

刚刚还只是受了轻伤的行动队员们,这时,已经有好几个倒在血泊之中,不停的呻吟呼号,那惨烈的画面简直不忍卒看!

狗日的,找死!

张炎叱骂了一句,在雾影里朝着屋内枪火冒出的地方,甩手就是一枪,只得“啊”的一声惨叫,那人枪声骤停。

趁你病,要你命!

他再也顾不上许多了,蓦的一跃而起,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进去,身后的行动队员一看长官用命,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第十六章 较量(二)

生死之间的遥远,仿佛只差一瞬间,这不,众人刚刚冲进屋中,就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了一回!

凌乱的屋子中,一名中年男子倚靠在沙发边上,一言不发,右肩部位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眼光宛如热带丛林中穿梭的毒蛇一般,恶狠狠的盯着一众行动队员,直让人头皮发麻,就在这时,他脸上的神情突然一变,竟然浮现出神话中恶魔一般狰狞的笑容,左手开始慢慢伸向腰间,忽的取出一颗制式手雷,打算与行动队员同归于尽,然而,就在他拔捎的前一刻,张炎手中的枪响了,两颗子弹一先一后从枪口呼啸而出,高速旋转着刺破虚空,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左右手腕,随着屋中两声杀猪般的惨叫之声响起,一场生死的危机就这样化归于无形!

一众行动队员顿时目瞪口呆,暗道长官的枪法也太快太准太好了吧!加之又是救命之恩,不知不觉间,心中对张炎的敬意更深了一层。

张炎得意的吹了吹冒烟的枪口,命令众人将中年男人架到院子里,通过比照画像和分析鱼鳞病的特征,最终确定这个人是飞豹无疑!

“飞豹先生,抓住你可真不容易啊。”张炎冷笑道。

飞豹如同困在囚笼中的狮子一般,龇牙咧嘴的咆哮道:“我早该杀了那几个女人,不然,就凭你们还想抓到我。”

张炎眼中流露出轻蔑的目光,语气冰冷道:“你们这些倭寇,从踏进中国土地上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把命留下,再说,我们中国人,你想杀就杀得了吗?”

“要杀就杀,你别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秘密。”飞豹咬牙切齿的说。

“哼,不要说你是个活人,就是死了也得给我开口说话,青田太郎又如何,宋齐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个乖乖招供,进了审讯室,教你看看我们的手段。”

飞豹是瑞鹤小组的组长,抓到他,破获这个小组指日可待!意义重大!

张炎命令行动队员将飞豹押回特务处,又让人把受伤的兄弟送到附近的医院救治,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几日来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直到这时,赵玉林派来的增援人马才逶迤而来,行动科的几位主官早就知道张炎的大名,当听到这个20岁的小伙子仅仅动用十多个人,就将一个日本精锐特工活捉,更加惊讶不已,有的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这在特务处是从来没有过先例的。

其实,不仅他们不信,就是张炎本人也有些不敢相信,青田家族的佼佼者,精锐的日本特工,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抓获了?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你不相信。

“老弟,这次行动的首功非你莫属,老兄先向你祝贺了!”赵玉林拍拍张炎的肩膀,微笑着道。

这次行动能够抓到飞豹,全凭张炎的坚持和调查指挥,这一点,赵玉林心里比谁都清楚。

张炎急忙摆了摆手,谦虚道:“科长,这次行动能够成功,完全是你的沉着指挥和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所以,功劳是大家的,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专属。”

“老弟啊,你不用谦虚,你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你,就没有这次行动,我们又哪里能够抓住飞豹这条大鱼。”旁边一直沉默的吴天锡,忽然开口说。

“副科长,说到飞豹,我倒想起一件事来,青田太郎曾说这人能够直接同日本特工总部和上海特高课联系,我想,他家里一定藏着电台和密码本,你让兄弟们进去搜一下吧,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我带来的几个行动队员损失惨重,况且早已体力透支,就不参与了。”

吴天锡如何不明白,这是张炎故意将功劳分给大家,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意,心道这小子真不懒,旁边的军官们听了,顿时喜笑颜开,眉飞舞色,一个个跑过来和他称兄道弟,直夸他这人仗义,有的军官甚至生出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毕竟,人家用命换来的功劳,白白的转手相送,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张炎操心了,他同赵玉林打声招呼,就带着几个行动队员乘车赶回特务处,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脸疲惫的坐到办公桌后的座椅上,脑海中不停的想着撬开飞豹鸟嘴的办法。

“咚咚咚!”门口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请进!”

当看清来人后,张炎急忙从座椅上弹起,快步迎上去,陪笑道:“周科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情报科科长周同一!

“呵呵,一直没有时间来看看老弟你,今天正巧看到你在办公室,所以就过来瞧瞧。”周同一打哈哈道。

巧?我可不相信巧合一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行动结束时来,而且,我刚刚才回办公室呢!

有……猫腻!

“周科长,您和我们赵科长是老朋友,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辞。”张炎信誓旦旦的说。

周同一眼前一亮,说道:“老弟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们不是抓住了飞豹吗?能不能让我们情报科来审问?”

好嘛,原来是眼红了,想分一杯羹!早说嘛!

情报科的人搞情报是一等一的好手,审查问讯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在特务处,这项本领没有人比得上。

只是现在,他决定敲打敲打周同一这根老油条,让他明白明白,哥们儿也是不可小觑的!

“周科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队长,这件事恐怕做不了主。”张炎突然叹了口气,佯装无奈之状。

周同一摆了摆手,大声说:“老弟,咱们特务处谁不知道你才是这件大案的真正负责人,没有你,咱们连飞豹一根毫毛都抓不到,只有你点头,我才好同你们科长讲这个事情,对不对?”

张炎也及时踢起了皮球,说道:“周科长,这件事只要赵科长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

只要有赵玉林在,行动科的首功就跑不了。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周同一乐的合不拢嘴,更是许诺道:“老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找哥哥我,在特务处,哥哥好歹也算个人物。”

张炎故意装出一副万分感激的模样,就差没掉眼泪了。

“周科长,我想知道你们准备用什么办法让飞豹开口,如果是用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话,恐怕作用不大。”张炎突然身体前倾,饶有兴趣的问道。

周同一嘿嘿一笑,双眼微眯,露出一排黄板牙,小声道:“老弟,像飞豹这样的老牌特工,受过特殊的训练,普通肉体上的折磨,定然奈何不了他,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准备在精神上折磨他,逼他招供。”

“精神折磨?”

张炎瞬间一脸茫然,难道情报科还要玩点新花样?

“实不相瞒,我们科最近实验了一种新的刑罚,关小黑屋,听说过没有?”周同一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

“小黑屋?”

张炎一听,不禁遍体生凉,他有前世的记忆,当然知道小黑屋是怎么一回事,所谓小黑屋,就是把人关进一个隔音、漆黑的屋子中,刚开始,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不适,但时间一长,他就忍受不了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就会大喊大叫,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到了最后,这个人的精神会完全崩溃,问什么说什么,虽然没有受到肉体上的折磨,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简直是生不如死。

周同一简单重复的介绍完小黑屋,反复叮嘱张炎一定要严格保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这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五天后!

下午两点!

周同一拿着一个厚厚的黄色档案袋,得意洋洋的走进张炎的办公室,经过一番交谈之后,张炎才得知飞豹的真名叫青田忠一,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来到南京潜伏,这期间,他给日本特工总部汇去了无数的重要情报,这次在小黑屋中,他不堪精神上折磨,交代了潜伏以来所有的行动,尤其是瑞鹤小组的情况和青田太郎原本要带回日本的那份情报,情报是中国军械装备型号,数量,性能等各种信息的汇总表。

又到了行动科出手的时刻!

一时间,十几辆军用卡车接连驶出特务处大门,杀气腾腾的奔向四方,不到一个下午,瑞鹤小组另外的三名成员全部被抓,成员级别相当高,一名外交部某处副处长,一名陆军后勤管理处副主任,一名实业部副部长。

从这一刻起,在南京城潜伏多年的瑞鹤小组已不复存在。

张炎是在办公室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长吁了一口气,隔着玻璃望着西斜的太阳,目光悠悠,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兴,虽然特务被很多人打心眼里看不起,但是,能够在这个职位上多抓几个日本间谍,也算是为即将到来的全民族抗战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至此,这轮生死的较量,特务处完胜!

第十七章 有人欢乐有人愁(刚刚回来,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张炎自从加入特务处后,一连十多天,都在南京城东、北两个城区忙着搜捕飞豹,神经一直高度紧绷,不曾有一刻的松懈,现如今,整个行动胜利结束,他的心也就慢慢的放松下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股郁积的疲劳感悄然袭上他的心头,因此,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他就已经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呼呼大睡。

从门前走过的同事们看到这一幕,都自觉的放轻手脚,没有人走上前去打扰他,一位路过的年轻女秘书还轻轻的帮他关上办公室的门。

他,真的太累了!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一个行动科的兄弟鼓起勇气走进来将他摇醒,直到这时,张炎才发现,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揉揉朦朦胧胧的睡眼,简单收拾一番,就踏着夜色赶回西城区的家。

特务处虽好,但小家才是安乐窝啊!哪怕家中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吃了顿简单的晚饭,他一头倒在那张舒服的大床上,片刻之后,一阵阵呼噜声就自带节奏的响了起来。

一夜无事。

第二天,张炎一大早来到特务处办公室,刚刚坐下,就不断有人前来祝贺,破获瑞鹤小组,不仅行动科立下大功,就连其他几个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他作为这次行动的实际负责人,自然是特务处众人感谢的对象,一个上午,他几乎就是在迎送客人中度过的。

同样的场景也在赵玉林的办公室里上演着,送走一批,又来一批,直到—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赵玉林带着几分笑意接过电话,刚听到对方的声音,原本微曲的腰杆立刻挺直,双脚也迅速并拢,口中是是是的说个不停,放下电话后,他急匆匆走出办公室,上了三楼,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将赵玉林迎进门之后,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顺便把门给轻轻关上。

前方的沙发上,背坐着一位身穿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梳着油光水亮的大背头,手里夹着一根古巴大雪茄,翘着二郎腿,真真是派头十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特务处处长戴星光!

“处长,您找我。”

赵玉林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哪里有丝毫往日的神气?

“哦?这么快就到了,来来来,快坐快坐。”

戴星光一看赵玉林到了,显得十分的热情、客气。

“这次破获五人的瑞鹤间谍小组,你们行动科可谓是居功至伟、劳苦功高啊!你替我向手底下的兄弟们表示诚挚的问候。”

赵玉林一听,心里明明乐开了花,嘴上却是一如既往的谦虚:“多谢处长,这都是处长运筹帷幄,领导有方,我们行动科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哈哈哈,你别给我戴高帽,你们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我在这里表个态,以后你们行动科办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戴星光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信誓旦旦的说。

处长能作出这样的承诺,说明这次行动科事办的很漂亮!

“多谢处长。”

赵玉林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有了处长的这个承诺,他和行动科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你们科的张炎是个人才啊!要好好培养,将来一定大有出息,那样也不枉我昔日写信相邀了。”戴星光话锋一转,瞅了赵玉林几眼。

好嘛,我说处长怎么十万火急的催我过去,玄机原来在张炎身上!

赵玉林正愁没法开口,立即接过话茬,说道:“处长,张炎思维缜密,内心坚韧,反应迅速,身手敏捷,是天生干咱们这行的料,这次我们能够破获瑞鹤小组,多亏了他的坚持和调度指挥,我看,这个首功非他莫属。”

“玉林,你到底还是藏不住了吧,放心,首功一定是他的,否则,我都没法向委员长交代了。”

“委员长?”

赵玉林闻言精神一振,好端端的怎么就扯上委员长他老人家了?莫非……莫非委员长都亲自过问张炎了?

戴星光将他的神情瞧在眼里,一五一十的说:“昨天下午,我向委员长汇报这件事情,委员长得知案件的负责人是自己的正牌小老乡时,高兴万分,指示我一定要做好嘉奖工作,叫你来,就是和你商量一下嘉奖的事。”

赵玉林恍然大悟,暗自吁了一口气,心道搞得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摊上什么大事呢!

“玉林,你看给张炎什么奖赏才合适?”

张炎是行动科属下的副队长,他的奖赏,戴星光当然得试探一下赵玉林的态度,再说了,客套一下也是有必要的嘛!

赵玉林也不愧是官场老油条,处事圆滑,精于世故,如何不明白戴星光的意思?

“处长,既然委员长把这个工作交给你,我一切都从听你的安排。”

戴星光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吟吟的说:“我看他和刘明中同为副队长,军衔却相差两级,所以打算升他的军衔为中尉,至于钱嘛,赏法币三万元。”

中尉军衔!法币三万!

这奖赏真是太丰厚了!果然是委员长的老乡啊!

“那我就代张炎多谢处长了。”

……

下午,处长戴星光的批示就下来了!

早早就有“热心”的同事兴冲冲的跑过来将消息告诉给张炎,不多时,他的三万法币就被同事们“瓜分”干净,一点都不剩,搞得他甚至怀疑处长奖赏的法币不足数,不过,他一点儿也不以为意。

前世的时候,他在警界摸爬滚打多年,很清楚其中的门道—即使你出力再多,获得了应该属于你的荣誉,但是,总有那么一小群人,一起办事时,出工不出力,嘲笑你的努力,而当你历经千辛万苦的成功后,如果不能分点东西给他们,他们先是羡慕,再是嫉妒,最后就是浓浓的恨意,所以,能用钱摆平的事情,一定不要吝啬!

特务处是一个由人情维系的小社会,也难逃这种宿命!

他刚加入特务处时,已经是准尉军衔,行动一队副队长,这在同事们的眼中,起点就已经很高了,仅仅不到半个月,又连升两级,由准尉变中尉,这在特务处没有先例,是唯一的!然而,张炎的内心早已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在前世,他是一名功勋卓著的人民警察,获得过无数的荣誉,见惯了鲜花,掌声,甚至还有幸和中央的大领导的握过手,照过相。

况且,一个特务的升迁,在特务处是大喜事,但是到了外面,终究是不太光彩的!

特务处上下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日本人那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上海日租界特高课。

副课长广田秀实拿着刚刚收到的一封电报,急匆匆来到课长田中新一的办公室外,扣指正准备敲门,忽然,高举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在门前的走廊里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心中纠结一个问题—

到底该不该进去呢?

作为下属,他有必要让田中课长知道这则令人震惊的消息,可是,一想到田中新一上次因青田太郎招供而爆发出的冲天怒气,他又打起了退堂鼓。

怎么办?

“是广田君吗?”办公室里传来田中新一沧桑而浑厚的声音。

广田秀实定了定神,整理好军装,沉声道:“课长,是我。”

“请进!”

田中新一话音刚落,广田秀实就推门而入,直到办公桌前,小声道:“课长,孤狼来电了。”

“孤狼?不是让他继续沉睡,等待我们主动联系吗?他怎么又违反规定?”田中新一不满的说。

广田秀实没有说话,直接将电报递了过去。

田中新一满脸疑惑的接过电报,一行行的仔细阅读起来,只是,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额头上的青筋也慢慢暴起,无形的怒火正在积极的酝酿之中。

“八嘎!八嘎牙路!”

田中新一满腔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发疯似的把电报撕成粉末,恶狠狠的撒向空中,更是一脚将办公桌踹翻,桌上的物品顿时散落满地。

广田秀实没有上前阻拦,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课长似欧洲中世纪骑士一般的个人表演,脑海中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不到一个月,春风小组覆亡,飞鲨被擒,瑞鹤小组被连根拔起,连飞豹这样大日本帝国的精锐特工被抓,我们的老对手特务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简直太可怕了!

十多分钟后,田中新一发泄完了,带着一脸的颓废之色,瘫坐在沙发上。

“广田君,你把这条消息上报给特工总部吧,另外,让孤狼继续潜伏,没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田中新一一脸严肃的说道。

“哈依。”

广田秀实点头弯腰后,转身离去了。

田中新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刚才的那封电报,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敌人的强大,也第一次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更让他第一次这般心力交瘁。

良久,他站起身来,推开门,朝着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走去……

第十八章 必须抓紧了!(求一波推荐收藏)

“咚……咚……咚”门口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敲门声。

无比沉闷的声音吵醒了正在屋中熟睡的山口勇夫,他睁开迷蒙的双眼,骂了句“八嘎牙路”,掀开厚厚的被子,起身拉开电灯,哈欠连天的打开门,正准备把屋外的那个不长眼的混蛋骂个狗血淋头,只是,当他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准备的脏话竟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在门口的赫然站立的,正是特高课课长田中新一!

“课……课长。”

山口勇夫“啪”的一声手脚立正,向田中新一顿首致意。

“山口君,你昨天才从新京完成任务归来,旅途劳顿,我本不该打搅你休息的,只是,我这儿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而且,我想也只有你这把帝国的‘利剑’才能完成。”

一向脾气暴躁的田中新一亲和的拍拍山口勇夫的肩膀,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歉意。

十万火急的任务?

山口勇夫顿感事情紧急,急忙将田中新一迎进屋中坐下,沉声道:“课长,什么任务,请讲。”

“山口君,二十分钟前,我接到一封电报,上面说的是潜伏在南京的瑞鹤小组全军覆没,青田忠一被抓,已经招供。”田中新一一脸忧伤的说。

“纳尼?”

山口勇夫顿时呆若木鸡,虽然他不知道瑞鹤小组,但青田忠一这位帝国特工学校的精英,传说中神一般的存在,他如何不知道?可是,这样厉害的角色都栽了,那他面对的敌人岂不是不可战胜的?

然而,山口勇夫毕竟是一名老牌特工,越是强劲的对手,越能激起他的滔天战意,他很快就从恐惧中跳将出来,眼中射出两道悠悠的凶光,恶狠狠的说:“课长,这是谁干的?”

“老对手,特务处。”田中新一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又道,“中国有句古话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已经多次栽在特务处手里,可是,我们对这个机构还不甚了解,所以,我打算两天后就派你去南京,和樱花小组一道,从外围仔细调查一下这个组织,联络暗语我待会让人给你送过来,山口君,你可愿意走这一趟?”

“哈依。”山口勇夫重重顿首。

田中新一点了点头,起身就向门口走去,忽然,他停下脚步,扭过头顿首道:“拜托了,山口君。”

山口勇夫闻言心神一凛,再次重重顿首:“哈依。”

……

特务处。

行动科科长办公室。

这次破获瑞鹤间谍小组,行动科既挣足了面子,又赢得了实力,从上到下都得了奖赏,赵玉林更是被处长纳入心腹的行列,他这会儿正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面带红光,元气满满,顺手点燃一只古巴大雪茄,有一口没一口抽着,一派春风得意的神情!

“科长,张炎中尉到了!”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姓胡名瑞雪,她是处长戴星光亲自为赵玉林挑选的,据说因为这事,赵大科长还屁颠屁颠的亲自跑到处长办公室当面表示感谢,更是乐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可是,处长戴星光却懵了,一个美女而已,你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至于走不动道么?

只是,美人在侧,领导重视,哪个男人走路不飘?

赵玉林缓缓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微眯的双眼迅速睁开,贪婪的目光在美女秘书傲人的娇躯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哦?这就到了,胡秘书,快请他进来。”

胡秘书轻轻颔首,迈着轻盈的步子,到门口把张炎领着来到沙发边,然后在赵玉林的眼神示意下,又轻轻走出门去。

“科长,您找我。”

张炎身体微微向前弯曲,非常恭敬的说。

“老弟,恭喜恭喜啊!”赵玉林高兴的作拱手状,又道,“不到半个月,准尉升中尉,你的晋升速度之快,在我们特务处无人能及,现在,处长,甚至连委员长都对你青眼有加,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哟。”

“科长,我一个新人,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全靠您的悉心栽培和科里兄弟们的帮衬,所以,这份恩情,我将永远铭记在心,誓死不敢忘记。”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个大道理是张炎前世的血泪教训,他如何不懂?他可不会傻乎乎的在赵玉林面前一个劲的感谢处长,委员长,那样你把赵大科长置于何地?

果然,赵玉林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心道我果然没看错这小子,谦虚谨慎,落落大方,懂得进退,的确是个好苗子!

“老弟,这次行动,咱们行动科损失了好几十个兄弟,昨天我已经向处长申请招些新人,刚刚处长的批示下来了,同意咱们招人,现在,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半个月时间招齐一百人,怎么样,时间够不够?有没有什么困难?”赵玉林抑扬顿挫的说。

“没有困难。”张炎干脆爽利的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你准备去南京卫戍区哪支军队招人?”赵玉林询问道,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科长,您忘了,6号审讯室的宋齐可是第36师作战部副部长呢。”张炎小声提醒道。

赵玉林冲他神秘一笑,意味深长的说:“第36师是中央军嫡系部队,师长何志坚更是黄埔老资格,委员长面前的红人,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过去伸手要人,恐怕他不会答应。”

“哼,手底下这么重要的作战部都被日本人给渗透了,他这个师长不能一句‘不知情’就算了吧,再说了,36师可有上万号人马呢,他何志坚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把人乖乖的交出来。”

张炎冷哼一声,仿佛早已是成竹在胸!

“好!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赵玉林欣然点头,又道,“我让明中去辅助你,这小子整天待在办公室,无所事事,性子懒了,脑子也都生锈了。”

“是!”

其实,张炎早就有招人的想法,只是职权有限,不能成行。

特务处的大大小小的主官,几乎都有自己的班底,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他一个新人,哪里有不积极看齐的道理?

这次招的一百人,他已经暗自定下了选人的标准,一是身手敏捷,毕竟以后要真刀真枪的和日本人干,花架子肯定是不行的,二是服从命令,一切行动听指挥,就目前来说,首先就是要把那身上那股军中的兵油子气给洗的干干净净。

他,要把这一百人打造成一支令日本特工总部和上海特高课闻风丧胆的铁军!

离开赵玉林的办公室,他并没有马上就将消息告诉给刘明中,而是离开特务处,准备去医院看望受伤的兄弟们,毕竟,曾经一起并肩战斗在最危险的一线。

刚走出门口不远,身后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炎哥!”

这是—

孙海光!

张炎急忙转过身,兴奋的冲上前去,捶了他一拳,笑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孙海光神情恍惚,面容有些憔悴,悲伤的说:“炎哥,钱叔快……快不行了。”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惊得张炎目瞪口呆。

钱贵一生无儿无女,可以说西城区警察分局就是他的家,他一直像长者一般照顾警局中的年青人,尤其是张炎,这一刻,回想起昔日的恩情,张炎心如刀绞。

“你怎么不让门口的人进去叫我一声?”这话刚一出口,张炎马上就闭嘴了。

这些小警察,哪里敢惹特务处这帮人?

“哪个医院?”

“文和医院。”

张炎急忙取出钥匙,启动特务处大院里停着的一辆军用卡车,载着孙海光直奔文和医院而去。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文和医院门口,两人下了车,径直奔向钱贵的病房。

张炎走了进去,同正在照顾钱贵的程林,李学勇,周源三人微微点头示意,问道:“钱叔的病情怎么样了?”

李学勇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有时候昏迷,有时候清醒,医生说怕是不行了。”

张炎轻轻叹了一口气,面色沉重,眼含热泪,默默的低下头去。

病床上钱贵似乎听到有人说话,慢慢的睁开无神的双眼,虚弱的笑道:“小炎,是你啊,快过来坐。”

“钱叔!”张炎无力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我怕是不行了,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们朝夕相见,你们几个要照顾好自己,小炎,你进了特务处,升官也好,发财也罢,可不要欺压城里的老百姓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五人顿时泪流如柱。

钱贵笑了笑,右手猛然下垂,一条生命就此离去。

“钱叔!”

五人顿时嚎啕大哭。

三天后,五人安葬了钱贵,各带悲伤的回到西城区警察分局。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再次走进警察分局的那一刻,张炎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年年底之前,一定要把西城警察分局的朋友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或是重庆,或是成都,不走的,直接让特务处的兄弟们绑走。

这项工作,必须抓紧了!

第十九章 谎言

西城区警察分局。

局长办公室。

往日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墙上时钟清晰而又明亮的“嘀嗒”声。

五人散坐在两张沙发上,不发一语,脸上各带悲戚之色,心中则是无比的失落和沉重。

“小炎,听说你在特务处名头很响啊。”

程林到底还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忍不住说道。

“炎哥炎哥,你穿西装看上去好帅啊,跟电影上的明星似的。”

周源这个马屁鬼又开始拍马屁了,不过,今天这个马屁听起来挺不错,我喜欢!

张炎慢悠悠的抬起头,长叹一声,不无惋惜的说道:“唉,表面上光鲜罢了,这半个月以来,离开了警察分局和你们这些兄弟,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这是实话,虽然他在特务处认识不少人,但那都是工作中的同事,而且,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特务的角色,心里一直有些抵触情绪,另外,他身上的光环太多,同事们对他只有崇高的敬佩之意,根本不能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炎哥炎哥,你把我调到你们特务处吧,这样我们俩就可以做伴了。”

好嘛,这才是你拍马屁的真实目的吧!

“周源,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就你那熊样,特务处的长官们会要么?”孙海光不禁嗤之以鼻,眼中露出不屑之色。

李学勇顿时也来了气,说道:“就是,你小子一听到枪声就尿裤子,当个小警察都够呛,还整天想着往上爬,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我……”周源一时语塞,一张大肥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源这人,为人吝啬,贪婪成性,整天没个正形,又好吃,又好色,在西城警察分局很不受同事们欢迎,可是,他却能凭借一手溜须拍马,左右逢迎的绝技,在警察这个职位上干得风生水起。

不得不说,拍马屁拍出花儿来,也算是本事啊!

以前,张炎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这次钱贵的事情,他出了不少力,花了不少钱,一时间,心中竟萌生出拉他一把的念头来。

“你小子想进我们特务处也可以,不过……”张炎故意拉长了声音。

周源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希望,顿时精神一振,凑过来问:“不过什么,炎哥你说,只要你让我加入特务处,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这是你小子自个儿说的,我看你小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有时还挺灵,那你就给我去南京火车站拉半个月的黄包车,密切关注一切可疑的人,听清楚了?”张炎语气冰冷的说。

让周源去拉黄包车,一是磨磨他好吃懒做的性子,二是南京城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黄包车夫的身份既不会引起怀疑,又很容易打探到消息。

至于为什么去南京火车站,张炎也有自己的考虑,这个时候,人们出行首选的交通工具就是火车,火车站客流量大,安检措施也不是很严格,形形色色的人都能轻易混迹其中。

周源毕竟干过多年的警察,耳濡目染,基本的辨别能力还是有的,发现几个可疑人员不在话下。

“这……”

周源每天上下班都坐黄包车,对黄包车夫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轻则出言辱骂,重则拳打脚踢,现在,让他一个警察去干这种脏活累活,当场就犯了难。

“周源!”张炎的眼中射出两道利剑一般的光芒,直刺他的内心,冷幽幽的道,“你小子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周源瞬间打个激灵,信誓旦旦的说:“炎哥,你放心,我一定做到,不会打任何折扣。”

张炎轻轻点了点头,心道这小子如果真的说到做到,十五天后一身的臭毛病改掉不少,我一定把他拉进特务处,保护好他的性命。

“学勇,海光,你们俩呢?”张炎忽然扭头问道。

“炎哥,我们就不去了,在西城区这么多年,我们办起事来,轻车熟路的,如果进了特务处,什么事都得从头学起,再说,我们身手又不好,枪法也不行,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警察吧。”

孙海光和李学勇相视一笑,双双拒绝了他善意的邀请!

张炎深以为然,当下也不再勉强,本来是想为兄弟们谋个好前程,可是却没有考虑到这一层,进了特务处,就得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整日在生与死之间抉择,如果两位好友因此失去性命,那他的后半辈子,只有在痛苦和忏悔中度过了。

唉!难道我命里注定就是一个人闯江湖?

……

晚上七点,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办公室里这时只剩下两人。

程林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美丽璀璨的夜景,端起瓷质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小炎,刚刚你不断冲我使眼色,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张炎十分清楚,如果直接和程林说起离开南京,去成都或重庆的事情,他肯定不愿意,就算是答应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难免会露馅,所以,要想说服他离开,就必须说点看上去合情合理的绝密消息。

难不成和他说明年的7月7日,将会爆发卢沟桥事变?12月13日,南京沦于日本人之手,然后开始了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毕竟,张炎是八十年后穿越者,当然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可是,程林只是一个民国时代的警察分局局长,你让他如何相信?

想到这里,张炎眼珠一转,神秘兮兮的说:“程叔,你最近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哦?什么风声?”程林颇为惊讶,这段时间警察分局大事小事一堆,每天忙的要死,就是有,他也没时间打听啊!

张炎故作吃惊之状,说道:“程叔,你堂堂一个警察分局局长,怎么连这事都没听说?还好,今儿个幸亏我来了。”

“嘿,你这孩子,半个月不见,还学会卖关子来,快说,到底什么事?”程林佯怒道。

“日本人就要打来了,国民政府准备撤到大后方去。”

谎言不怕大,越大越容易把别人搞懵,别人也越容易相信!

“什么?”程林的身体猛的晃动一下,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摔到地上去了。

片刻之后,他慢慢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说:“不会吧,我看南京周围挺平静的,日本人只是在华北地区闹得紧,离我们这儿千里万里,就算双方打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南京,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得,能干到警察局长的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不过,张炎还有大招要放!

“程叔,你也知道我们特务处是个什么样的单位,实不相瞒,这条消息是几天前处长偷偷告诉我的,并叮嘱我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否则,是要掉脑袋的。”

张炎满嘴胡话,面色不改,心不跳!

“戴……戴星光。”

一向说话流利的程林,这会儿倒支支吾吾起来。

不愧是处长,到哪儿名头都是这么响亮!

“是啊,我们处长是委员长的心腹,当然可以接触到这样的核心机密,我在上次的行动中立了功,又是委员长的同乡,他是看在这份上才告诉我的,我想,他总不至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跟我开玩笑吧,另外,据我所知,南京城周围可不平静,早在九月份,就有好多达官贵人撤到后方去了,你不要只看表面嘛,对不对?”

张炎继续在瞎编,越编越有底气!

“那倒是,那倒是。”程林连连点头,又道,“日本人在东北烧杀抢掠,一旦打进南京,城里的老百姓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小炎,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这一刻,张炎很是佩服程林,能以一个在底层干了二十多年的警察的眼光,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看得清清楚楚,真不知比国民政府的投降派,观望派强了多少倍!

他立刻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程叔,我看咱们还是紧跟政府的脚步吧,政府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处长那天说政府准备撤到重庆,这样吧,咱们也去重庆。”

“哦?重庆?”程林满脸喜色,又道,“我大表哥也在重庆,开了一家大酒楼,咱们可以先去投奔他,然后再做打算,不过,我孑然一身,随时都可以走,但警察分局的兄弟们,有一部分都在城里头安家了,恐怕不会轻易的跟我走。”

张炎故锁眉头,故作凝重之态,沉声道:“程叔,年底之前我们就要过去,你多做做兄弟们的工作,愿意走的,一起走,有家室的,把家室也带上,实在不走的,我自有办法,另外,钱的问题不用你们操心,我负责解决。”

“行,交给我了!”程林十分干脆爽利的说道。

瞎话至此完!

谎言终成真!

……

夜间十点,张炎离开警察分局,踩着清冷的月光走在大街上,喃喃道:“等到了地方,再请罪解释吧。”

第二十章 弱国弱民之泪

今夜,皎洁的月色之下,南京,这座城市的轮廓清晰可见,霓虹灯炫人眼目的流光更是增添了几分华丽的色彩。

夜间的冷风徐徐吹来,街上不少的行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而,张炎却解开西装的纽扣,任风吹拂,领略谎言成功之后的喜悦。

转过两条街道,他信步走进一家名为‘米林’的餐厅。

这是一家中餐厅,上下两层,装修十分精美,屋子里到处都闪耀着金灿灿的光华,以前,他在西城区警察分局当警察时,半个月来这儿吃一次饭,现在嘛,他已经不需要为钱的事情操心了,想来就来,甚至还可以去更豪华的地方。

刚刚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位美女服务员就走了过来。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女服务员边说边把菜单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张炎随意翻了翻菜单,笑着说:“青椒炒肉丝一份,盐水鸭一只,烧酒一瓶。”

“好的,先生请稍等。”女服务员收起菜单,迈着优雅的步子去了厨房的方向。

不到十分钟,美女服务员去而复返,将精致的饭菜放在桌上,道了句‘慢用’就轻轻离开了。

张炎到底还是抵不住美食的诱惑,急忙倒了一杯酒,拿起筷子,正准备去夹一只大鸭腿,忽然,门口进来的一个年青男子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人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戴一顶黑色礼帽,浓眉大眼,身材偏瘦,看上去大约二十岁的样子,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只不过,一双眼睛总是在四处乱瞟。

张炎瞬间就想起不久前优乐咖啡厅的事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人该不会又是个日本特务吧?

然而,十分钟后,他的这种怀疑就打消了一半,因为—

女服务员将那人的食物漫不经心的放到桌上后,明亮的双眸中竟然露出了一股嫌弃之色,那人也不在意,拿起筷子就将食物狼吞虎咽的吃下去,虽然隔着老远,但他却看得分明,那人要的食物竟然是一份白……白水煮面!

一个穿西装的人竟然吃的是白水煮面!这事不科学啊!

日本特务竟然都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他们的活动经费什么时候这么紧张了?

这人难道是暴露的日本特务?

……

不,都不是,这人八成不是日本特务!

张炎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时时刻刻都在观察那人,那人吃完面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一边喝白水面条汤,一边不停的打量着四周,当三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吃完饭后,结账离开时,那人也离开座位,迎面向三人走去,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的手如鬼魅一般,从其中一人的口袋里迅速掏出一个钱包,塞入自己的裤子口袋,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秒钟!

天下第一神偷!

可以收进特务处!

张炎脑海中霎时就闪出这两个念头来!

三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出门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钱包被盗!

那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正要离开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兄弟好手段!”

“你……你说什么?”那人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张炎目光如电,冷森森的说:“把钱包给人送回去,再来这里,不要想着逃跑,否则,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坐穿警察局的牢底。”

那人犹豫片刻,立刻追了出去,不到两分钟,带着一脸的羞惭之色站立在张炎面前,低垂着头,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

“没想到你还挺守信用,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张炎冷冷的留下一句话,结完两份账,然后头也不回的踏着稳健的步子离开餐厅,那人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走了出去。

十分钟后。

西城区祥兴茶楼。

张炎化身007!开始盘问起来!

“姓名?”

“曹三明。”

“籍贯?”

“黑龙江省呼兰县。”

“什么?呼兰县?张炎脸上写满了惊讶,拍了拍曹三明的肩膀,又说道:“三明兄弟,也许不久之后,你的家乡和一个名字在中国将会家喻户晓。”

20世纪30年代‘文学洛神’萧红的长篇小说《呼兰河传》,张炎前世时曾多次拜读!

“或许,到那个时候,我已经死去了。”曹三明眼中流露出黯然之色,又道,“现在,东北三省已经被日本人占领,国民政府对敌妥协退让,少帅张学良也不带兵打回去,今生,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家乡的父老乡亲了。”

“会见到的,一定会见到的。”张炎接连点头,又道,“我看你身上有股书生气,不像是小偷,才和你说这么多,你详细介绍下自己吧。”

曹三明仰天长叹一声,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哀伤:“我原本是冯庸大学工学院的学生,‘九一八事变’之后,我们全班同学都参加了‘冯庸大学义勇军’,几次战斗后,义勇军被打散,33个同学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身无分文,只得一路流浪,来到关内后,还是在流浪。”

“我听说你们大学后来迁到北平了,你怎么不回学校继续上学?”张炎小声问道。

冯庸大学的历史,张炎前世时有过了解—

1926年,冯庸将冯家全部财产310万银元捐作冯庸大学的校产,1931年9月21日晚,学校大部分师生有组织的乘车撤到北平,东北沦陷后,冯庸还组建了‘冯庸大学义勇军’抵抗日本人,不过很快被打散,1933年6月,校产耗尽,经张学良同意,冯庸将学校整体并入东北大学,部分学生报考了燕京、清华大学,有的转到浙大、河南大学,还有的回到东北加入我党地下组织继续抗日,有的投报军校,报效国家。

曹三明泪流满面,悲伤的说:“全班同学都牺牲了,只有我活了下来,你让我回去怎么说?我要给他们报仇,让日本人血债血偿。”

“但是,这不是你自暴自弃,当贼,当小偷的理由。”张炎怒吼道。

张炎并不是道德婊,只是,人穷不能志短的道理,任何人都应该懂!

“我该死,我对不起冯校长,我对不起同学们……”

曹三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左右不停的扇着自己耳光。

张炎看到这一幕,心中酸楚不已,泪水在眼角不停的打转,他非常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教训曹三明,因为,曹三明和他的同学们在战场上和日本人真刀真枪的干过,还献出了他们年青的生命,而且,他们不是职业军人,而是一群在校大学生,大学生!另外,就算是再落魄,他也没去当“伪满洲国”的二等公民。

“三明兄弟,对不起,对不起。”张炎缓缓将他扶起,又道,“你愿意和我一起杀日本人吗?”

曹三明好一会儿才止住悲痛的神情,说:“看得出来,你为人正派,身手也不错,想必也杀过不少鬼子,好,我愿意。”

眼力不错!只是,把‘杀’改为‘抓’更恰当!

“你就不问问我是干什么的?”张炎惊诧的问。

“只要你是个中国人就行了!”

张炎一时间百感交集而又备受鼓舞,不禁对曹三明肃然起敬!

八十年前的民国大学生,拳拳爱国之心,殷殷报国之志,日月可鉴!

曹三明抹了一把眼泪,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哦?什么歌?”张炎顿时来了兴趣。

“《松花江上》,张寒晖先生写的。”

这是张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第二次听到这首歌!

“我洗耳恭听,请。”

下一刻,滚烫的热泪,从两人的脸上遏制不住的落下。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

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

才能欢聚一堂!

……

一曲唱完,余韵久久回响。

“张炎兄,你说我们能打跑日本人吗?”曹三明充满期待的问。

张炎则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笑着说:“一定会的。你看,从来欺负我们的人,哪一个不是高高兴兴的来,最后灰溜溜的滚回老家?”

“倒也是。”曹三明若有所悟,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张炎笑了笑,自信满满的说:“放心吧,我们中华民族很快就会迎来凤凰涅槃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没有人敢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无忌,一切的侵略者,我们都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真的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

夜间十一点半。

西城区张炎家中。

曹三明早已梦见了周公,张炎却在院子里静静独坐,抬头仰望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回想起祥兴茶楼的场景,自言自语道:

“弱国弱民之泪,尽在于此。”

第二十一章 传道

虽然赵玉林给定的招人时间还剩下整整十天,但是,一向雷厉风行、果敢决然的张炎意识到这事不能再拖延下去,因此,一大早洗漱完毕,他就带着曹三明匆匆往特务处赶去。

一进入特务处,曹三明就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机构有些阴森怪异,一丝杀气隐隐游荡其间,不过,他这人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没有立即开口询问,而是满腹狐疑的跟着张炎来到办公室。

“哥,你的工作单位挺怪的。”曹三明忍不住说道。

年青人的好奇心就是重,曹三明这个民国大学生也不例外!

“哦,忘了告诉你,这个地方就是特务处。”

张炎并没有打算隐瞒,也隐瞒不住,毕竟,曹三明以后要留在自己身边工作,早一点让他知晓内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曹三明闻言面色一沉,怒意顿起,冷冷的说:“哥,据我所知,特务处可是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

得,一个大学生都知道这儿不是个好地方,看来,特务处果然是臭名远扬!

“或许在你的记忆中,这儿就是个魔窟,专门逮捕、刺杀社会上的进步人士,镇压、破坏各种爱国活动,对不对?”张炎问道。

曹三明抬头看了一眼张炎,脸上一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张炎顿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猛的站了起来,大声斥责道:“错,大错特错,我们特务处目前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逮捕日本间谍,刺杀日本高官,二是彻查军队的贪污腐败,这里就是无烟的战场。”

“可……可是特务处的确杀了不少好人。”曹三明争辩道。

张炎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三明啊,在民国这乱世之中,一个人根本没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但是,他却可以选择走什么路,这就好比你当初流落关内时,很想回到学校去,可是,你回不去了,只能接着流浪,好了,我言尽于此,南京高校众多,如果你实在不想跟着我的话,我就送你去继续念书,将来谋个好前程,应该不成问题。”

“哥,我不想再去念书了,我要给同学们报仇,你放心,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曹三明一脸的歉意加感动,眼光瞬间深沉起来。

张炎点了点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心中充满了无奈。

只是,张炎并没有怨天尤人,他十分清楚,80年以后中国繁荣富强的局面,不是抱怨来的,而是无数仁人志士的鲜血和汗水换来的!

抱怨,呵呵,徒增烦恼而已!

就在张炎失神发愣之际,门口响起了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张中尉,早,刘中尉这几天到处找你呢。”

刘明中?糟糕!一定是招新人的事耽搁了!

“早,胡秘书,我待会儿就去找他,谢谢了!”张炎点头微笑道。

“不客气,走了。”胡秘书嫣然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甚是迷人。

难怪赵玉林这个老色鬼走不动道!

两人急急忙忙走下楼,刚刚踏进刘明中的办公室,就听得他说:“老弟啊,你这五天都去哪儿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我……咦,你身边的这位兄弟看着眼生,怎么回事?”

“这位兄弟叫曹三明,东北人,是冯庸大学的学生,‘九一八事变’后流落到南京,我看他擅长开锁,又有一门绝技—‘飞龙探云手’,所以就把他招进了特务处。”

张炎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情况。

“唉!世道不好,连读书都不安生。”刘明中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两门绝技,以后肯定会派上大用场,曹兄弟,进了特务处,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吱一声。”

曹三明挺有眼力劲,笑着点头道谢。

张炎冲刘明中招了招手,说:“走,召集兄弟们,去36师招人。”

“招人?”刘明中脸上瞬时一片惊讶之色,又道,“招人的事不着急,不是还有十天吗?我这几天到处找你,就是想问问抄家的事情。”

这下轮到张炎懵了:“抄……抄家,抄谁的家?”

“老弟,你莫不是糊涂了吧,宋齐家咱们还没动手呢。”刘明中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张炎闻言顿时一惊,说:“这事都过了十来天,你们怎么还没去抄家?”

“这件案子是你破的,你不发话,谁敢去抄?”

刘明中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眼睛瞪得贼亮!

还有这样的操作?

见识了!

张炎沉着的目光从刘明中和曹三明脸上扫过,说道:“这样,上午去抄家,下午如果能赶回来的话,就去36师招人,明中,集合十个兄弟,这就走。”

“好!”

……

十分钟后,两辆军用卡车从特务处大院里驶出,在南城区的街道上飞驰,过往的行人纷纷闪避,毕竟,这年头,开车的都是爷!更何况还是开绿车的!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在一栋气派的小洋楼门前停下。

一行十三人刚刚下车,两个守门的卫兵就平端着汉阳造步枪痞里痞气的走过来,大声喝道:“干什么的?”

冲他们俩这股劲,不难看出,这家人对宋齐的事情一无所知!

“给老子滚一边去!”刘明中大骂一声,顺手拿出自己的军官证。

特务处的人平时颐指气使惯了,走路都不带正眼瞧人的,哪里会把这两个大头兵放在眼里?

两个卫兵眼力劲不行,视力倒是出奇的好,一看见军官证上‘特务处’三个字,立马收起枪,恭恭敬敬的朝一行人打个敬礼,然后屁颠屁颠的三两步跑过去将门打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气势汹汹的闯进一楼客厅,屋中的四五个仆人顿时就吓得哆哆嗦嗦,脸色苍白,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倒还有些冷静,疾奔过来说:“各位到此有何贵干?”

“公干,劳烦叫一下宋夫人。”张炎颇为客气的说道。

管家看来人不同寻常,说了句‘稍等’,就急匆匆爬上楼去。

不到五分钟,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缓缓从楼上走下来。

“我就是宋夫人。”那女人说道。

张炎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一份经过特殊处理的材料递过去,宋夫人伸手接过,缓缓扫视,读完的那一刻,整个人身子一软,无力的瘫坐在红色的地毯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两个孩子则在一旁不停的喊着‘妈妈’,几个仆人也立刻过去安抚。

“宋夫人,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张炎小声道。

宋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说:“长官,请随我来。”

……

半个小时后。

“长官,所有的财物都在这儿了,包括支票。”宋夫人面带悲伤的说。

“支票留下,其余的都带走。”张炎命令道。

几个行动队员闻言立刻上前手提肩扛,转眼间就将满桌的财物一扫而空。

“宋夫人,你家先生让你照顾好两个孩子,教孩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不要像他一样走上一条贪污腐败的不归路,又说,如果孩子们将来有出息,他在九泉之下,自当含笑。”

这句话,当然是张炎现场瞎编的!又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撤!”

一声令下,一行十三人很快就离开了小洋楼。

回特务处的路上,曹三明一直闷闷不乐,眉头深皱。

因为—

张炎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把宋齐一案的真相告诉了他!

然而,这一刻,两人心中的感受相去甚远,张炎虽然并不想去抄家,但是他必须这样做,而且,他认为非常有必要这样做,今日,如果宋齐的家人逃过重罚,那么就会让其他为日本人服务的中国人没有一丝后顾之忧,更加的肆无忌惮,长此以往,日本间谍在中国的活动将会越来越猖獗。

“哥,其实这个宋齐也挺可怜的。”

一直闷着的曹三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张炎几乎喷血!

“怎样讲?”张炎明知故问,心中暗自骂道—你小子有病吧!

“你看,他也是被日本人以家人的性命胁迫才做的特务,而他自己并不愿意。”

曹三明以为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其实,他的想法与80年后一小嘬人的想法一样,简直愚不可及!

张炎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不将曹三明的这个念头打得支离破碎,这小子以后肯定会犯错,当下,语气也冰冷起来:“不管愿不愿意,他终究还是为日本人传递了重要情报,出卖了国家的利益,也许就是因为这一份份的情报,我们中国将会有很多人死去,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曹三明:“……”

“你们年青人喜欢琢磨是好事,说明在思考问题,但是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如果偏离了方向,那这个人就会越陷越深,直到无药可救,你……明白吗?”

张炎俨然一副人生导师的模样,这,是他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的风范!

“哥,我懂了,谢谢!”

“都叫哥了,说谢有意思么。”

第二十二章 三十六师之行

张炎一行十三人回到特务处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同事们隔着玻璃看到他们手里的大包小包,顿时喜上眉梢,心道我说怎么大清早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财神爷找上门来了!

这次,从宋齐家抄来的财产数额不小,张炎和刘明中都不敢私自做主,两人商量一番后,命令行动队员将所有的财物运至科长赵玉林的办公室。

原因嘛,很简单,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

赵大科长盯着丰厚的‘战利品’看了足足半天,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味过来之后,心中兴奋不已,大手一挥,直接将两盒金条和其中的两个皮箱划给了张炎,剩下的则分给了行动科大大小小的主官。

就这样,一笔本该上交给国家的钱财,片刻之间被一群人私底下瓜分的干干净净!

张炎接过‘赏赐’时,心中五味杂陈,但是,他没有摆手拒绝,而且,他还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因为—

秘密党员的身份不允许他拒绝!

他有前世的记忆,十分清楚流行于国民党内部的一条秘而不宣的准则—如果政府部门的哪个官员不贪污腐败的话,这人八成就是共产党,亲近不得!

洁身自好,清正廉洁,倒成了一种罪过,难怪国民党最后败得一塌糊涂!

从科长的办公室出来,在与刘明中商定下午两点去36师招人之后,张炎叫来曹三明,叮嘱他把巨额财富亲手交到西城区警察分局程林手中,这笔钱,将会作为西城区警察分局一众兄弟西迁之路的活动经费。

两人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天,张炎就把一笔巨款交给曹三明,既是对他的信任,又是对他的考验,不过,曹三明的心中更多的是感动,不知不觉间,双眼开始通红起来,迟疑片刻,点头领命而去。

下午两点,第一行动队出动二十号人马,乘车直奔36师驻地。

以前,张炎以为36师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中央军嫡系部队,只是凭借着师长何志坚是委员长心腹这一层关系,才得以进入南京卫戍区部队的行列,心中不免生出一股轻视之意,然而,当他从刘明中那儿得知这支部队的历史时,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36师早在北伐战争时期,就曾以孤军硬扛直系孙传芳主力三个师两个昼夜轮番攻击而不丢一寸阵地闻名全军,后来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曾经多次冲破我党红军部队的包围圈,实力强悍,屡立战功,部队的骨干力量都是黄埔军校前五期的毕业生,与敌人作战时都能以身作则,士兵也无偷生之念,的的确确是一支钢铁之师,历任师长,都是人中之豪杰!

不知道为什么,张炎隐约感觉到这次招人不会那么顺利。

两辆军用卡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座军营前方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张炎跳下车,极目远眺,目光悠悠,只见军营的墙上,到处写着“军事重地,请勿靠近!”的白色字样,军营门口,两名身材高大的卫兵持枪而立,威风凛凛,军营里,隐约有许多军人正在训练,离着老远就能听见一声声虎吼和一阵阵刺耳的枪声。

一行二十多人,身穿黑色的中山装,又帅又显眼,哪里能逃得过这些职业军人的法眼?这不,他们刚刚下车,就有十来个身穿黄绿色军装的士兵在一个年轻的上尉军官的带领下冲上前来。

“站住,干什么的?”那个年轻军官发出异常冷峻的声音,同时,身后的士兵们枪栓拉得“咔嚓咔嚓”直响。

尼玛,要不要这样!

牛逼,不愧是当兵的!

张炎闻言心神一凛,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认怂,至少,在气势上要压倒对方,当下厉声喝道:“特务处!公干!”

“我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36师的驻地遛弯,原来是你们。”年轻军官立刻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兵痞模样,看得出来,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恐惧之意。

特务处的职责之一就是查处军中贪污腐败,所以职业军人看特务处的人很不顺眼,认为他们没有什么真本事,只是凭借委员长的力量才一步登天,然而,特务处拥有很多不可想象的特权,因此,这些军人在面对特务处时,表面上牛气冲天,骨子里却是害怕得紧。

毕竟,特务处抓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兄弟,我找你们何师长有急事,麻烦通报一声。”

待人接物,和气为先,这个道理张炎还是懂的!

中年军官依旧是一副兵痞二流子的模样,嘲弄道:“你谁啊?我们师座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了,师座这会儿正忙着呢,回去吧。”

我擦,蹬鼻子上脸是吧!

“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上尉,耽误了重大军情,你吃罪的起吗?识相的就给我滚进去吱一声,否则,老子让你尝尝特务处的手段。”

张炎瞬间就被这人成功的激怒了!这种人,不让他吃点苦头,不让他知道厉害,根本就不会退让!

“你……你……你等着。”

中年军官气得七窍生烟,然而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真要闹将起来,吃亏倒霉的一定是他自个儿,中年军官也是个聪明人,果断的选择退一步!

他悻悻离去,急匆匆跑入军营,不多时,这人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30岁左右,面色冰冷的军人。

“徐副官,就是他们要找师座。”中年军官一脸怒气的解释道。

唤作‘徐副官’的男子冷峻的目光从一行二十人的脸上缓缓掠过,最后聚焦到为首的张炎身上,冷冷的说:“你,跟我来。”

尼玛,要不要这么冷!

张炎紧紧的跟在徐副官身后,横穿军营,进了一栋小洋楼,沿着木质的楼梯缓缓向楼上的办公室走去,大老远就听到了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

“……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级……”

这是……南宋词人刘克庄的《满江红·夜雨凉甚忽动从戎之兴》!

看来,这位何志坚师长还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将军!

两人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走在前面的徐副官轻轻敲门,说道:“师座,特务处的人来了!”

“让他进来!”

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办公室,张炎抬头一看,沙发上正坐着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面色深沉,身着少将军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气质。

不用说,这人必是36师师长何志坚无疑!

“何师长,您好!”张炎“”啪”的一声挺胸立正,向何志坚敬礼!

“说吧,你来我36师到底想干什么?”何志坚冷冷的说。

尼玛,怎么一路尽碰到冷面人!

张炎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就将宋齐一案一字不露的讲了出来,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两份文件,一份是宋齐的供词,另一份则是特务处招募新人的报告。

何志坚接过文件,简单的扫视一眼,额头上顿时青筋暴起,怒喝道:“什么留日的高材生,狗屁!败类!中国人的败类!徐副官,你去把作战部部长邓光辉给我找来,作战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这个部长难辞其咎,快去。”

“是!”

徐副官立正敬礼,开门离去。

“何师长,我是来36师招些新人进特务处工作的。”张炎不卑不亢的说。

何志坚将目光缓缓转向张炎,颇为玩味的说道:“这样吧,你也是给上峰办差的,我就不难为你了,但是,你得给我个理由,否则,我也不好向手底下的弟兄们交代,是不是?”

交代,你交代个屁啊!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要理由是吧,我给你!

“何师长,从宋齐一案不难看出,日本人亡我之心不死,我记得36师的兄弟们1932年曾在上海和日本人殊死拼杀,死伤无数,这份不共戴天之仇,师长难道就不想报?我们虽然属于两个不同的机构,但是目标一致,都是可恶的日本人,你的兄弟们离开了军队,只是换了岗位而已,职责没变嘛,另外,我们特务处在打击日本特务方面一点也不含糊,不会辱没你36师的赫赫威名。”

张炎一番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说辞,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动,真真是太精辟了!

其实,张炎很清楚,何志坚也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否则,他不会吃饱了撑的,去背那首充满爱国之情的《满江红》!

“好!这事我答应了!没想到戴星光的手下竟有这般高远的见识!”何志坚欣然点头,又道,“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张炎!”

“哦?我记得南宋末年有个词人也叫张炎!”

“对,张炎张玉田!何师长真是好记性,晚辈佩服!”

张炎不动声色之间竟然拍了一记马屁!

“哈哈哈,你这个小伙子……”

办公室里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第二十三章 可疑的苏林(多谢“猫修罗”的打赏)

两人相谈甚欢,从宋词聊到国家当前的形势,到了最后,天南地北的事情,几乎是无所不聊。

闲话之中,张炎对何志坚很是敬佩,他这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幼承家学,天资过人,青少年时代就喜好古书典籍,中学毕业之后还当过两年的小学校长,后来投笔从戎,在旧军队一直干到上校团长的位置,1924年5月,黄埔军校创办,他那时已从军多年,年龄也快30岁,当时正值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出于对革命的向往,加之目睹旧军队的种种黑暗,他毅然辞去团长一职,只身前往广州报考黄埔军校,并被成功录取,黄埔一期像他这般年龄还有官位的入学者,仅此一人而已!

更难得的是,同大多数国民党将领不一样,他认为中华民族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日本,国共两党应该放下仇怨,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真真是个开明爱国之人!

最让张炎感到吃惊的是,他的36师和我党的红军部队多次交手,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他本人却对我党的几位领导人钦佩之至,话语中多以‘公’称呼。

几番话下来,张炎差点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同志!

同样,何志坚对张炎更是青眼有加,嗨!那一连串璀璨夺目的光环,尤其是他委员长同乡的身份,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啊!如果张炎没有加入特务处的话,何志坚一定会把他留下,担任首席大秘书一职。

夜幕悄然降临,张炎起身告辞,却被何志坚热情的挽留下来,他也没有推辞,毕竟招新人的大事已经完成,现在,顶多就是再陪何师长侃侃大山嘛!

人生在世,多条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是志趣相投的朋友!

当晚,何志坚举行丰盛的晚宴,招待张炎一行,并留他们在小洋楼过夜。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何志坚就让徐副官带领张炎一行去部队挑人,36师上万号人马,因此,一百人很快就挑好了,都是年轻壮实的小伙子。

两个小时后,张炎一行辞别何志坚,离开36师驻地。

刘明中带领刚招的一百人直奔特务处在南京郊区的训练基地,张炎则率领二十号行动队员返回特务处,这是赵大科长的安排,两人只能服从!

张炎悻悻回到特务处办公室,刚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叮铃铃的响起。

“喂,哪位?”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老弟,是我。”

“科长啊,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老弟,东城区马尾巷36号发生命案,挺严重的,你去看看吧。”

张炎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顿时一惊,他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因为如果是普通的命案,自然有当地的警察局去处理,可是现在,下面的电话都打到特务处了,可见这宗命案的不同寻常!

“是,科长,我这就去。”

放下电话后,张炎直接来到行动科办公室,叫上二十名行动队员,乘车赶赴案发现场。

……

“唉!作孽啊!一个好好的小伙子就这么死了?”

“还不是怪他那个守财奴老爹,一分钱看得比命还重要,怎么样,这下报应在儿子身上了吧。”

“嘴上都积点德吧!毕竟刘老抠死了儿子,心里头难受。”

“呦呵,陈老头,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你和刘老抠一见面就打架,搁我这儿装什么活菩萨。”

……

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聚集在东城区马尾巷36号的门外面议论纷纷,不停的伸着脖子往门里瞅,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还爬上了院墙。

这时,一个人高马大、身穿黑皮的警察走了出来,看到门外一片黑压压的吃瓜群众,顿时气就不打一出来,怒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一群刁民无赖,整日不思劳作,就知道串胡同瞧热闹,起哄架秧子,还有别的本事吗?都给老子散了,墙上的那几个,给老子滚下来,不然,老子全把你们投进大牢。”

吃瓜群众闻言一阵骚动,但没有一个人离开。

黑皮警察瞬间泄气,心中倍感无奈,乡里乡亲的,总不能随便抓人吧,更何况法不责众,总不能全部抓起来吧。

“嘀嘀……嘀嘀”一辆军绿色的卡车从远方缓缓驶来,车上坐着一个年青帅气的中尉军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行动一队副队长张炎!

吃瓜群众立即腾出一条道,让军车停在门前,张炎跳下车,看到现场人山人海,平舒的眉头渐渐紧锁起来。

黑皮警察看到张炎,一溜烟的跑过来,陪笑道:“张长官,您来了?”

说话的黑皮警察,不是别人,正是东城区警察分局局长陆无涯!

上次抓捕飞豹时,张炎负责东城区的排查工作,还去东城区警察分局查了几家住户的户籍资料,因此和陆无涯混了个脸熟。

“陆局长,你是怎么办事的,啊,怎么案发现场还有这么多人。”张炎板着脸,语气冰冷的说道。

陆无涯一看长官发怒了,再也顾不上许多,立即拔出手枪,走到吃瓜群众当中,接连就是“砰砰砰”三枪,叱骂道:都给老子散了,哪个狗日的不散,老子突突了他。”

吃瓜群众听到枪声,立刻做鸟兽散,不消片刻,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张炎看着四散而去的人们的背影,摇头苦笑不已,心道果然哪个时代都不缺吃瓜群众啊!

“陆局长,且息雷霆之怒,一起去看看案发现场。”

陆无涯应了一声,一脸谄笑的小跑过来,哪里还有刚才耀武扬威的神气劲?

两人刚刚走进小院,一对满头银发的老夫妻颤颤巍巍的走上来,“扑通扑通”双双跪倒在地,几行浊泪顺着干瘪的脸颊流落淌下,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长官,求求你了,帮我们抓住杀人凶手……”

“刘老抠,老子天天让你到警察局登记租客的信息,你狗日的就怕多交几个钱,现在好了,把儿子都给陪进去了吧。”陆无涯扯着嗓子骂骂咧咧,丝毫不顾及两位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陆局长,这儿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张炎说着就把脸偏过去,死死的盯着陆无涯,幽冷的眼光仿佛要吞噬一切。

“张长官,是您,是您。”陆无涯急忙点头哈腰,背上早已渗出丝丝冷汗。

张炎扶起那对老夫妻,又仔细检查了院子里的那具尸体,死者被一刀封喉,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地面上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可见,杀人凶手一定是个使刀的老手。

“陆局长,你介绍一下案情吧,记住,越详细越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张炎脸上的冰霜之色慢慢褪去,目光渐渐柔和起来,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可掺杂一丝情绪!

陆无涯闻言精神一凛,面色变得无比严肃,将掌握的线索一一道出。

原来,死者是这对老夫妻的儿子,名叫刘淮扬,30岁,是东城区希望小学的一名国文老师,平时节俭朴素,为人和善,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一个月前,一名叫苏林的男子来到刘老抠家中,说是要租房落脚,刘老抠见家中还空着一间房子,就以每月五块钱的价格租给了他,双方同住在一个大院里,日子倒也平安。

不过,政府早有规定,房主必须要带着租客到当地警察局登记信息,然而,一旦登记,这间房子就要多向政府交些‘物业费’,刘老抠这人哪里愿意?

十天前,老夫妻去镇江探亲,只留刘淮扬和苏林二人在家,今天上午,这对老夫妻归来,一进门就看到儿子被杀,苏林也早已人去楼空,夫妻二人悲痛欲绝,还是路过的左邻右舍帮着报的案。

东城区警察分局闻讯而来,将小院团团围住,陆无涯亲自检查尸体,一眼就看出喉咙上诡秘的刀伤,意识到这不是一宗普通的杀人案,急忙向上头反映,最后,电话打到赵玉林的办公室。

“陆局长,你是怎么看出这刀伤有古怪的?”张炎惊诧的问。

一个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玄妙!

陆无涯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褐色瘆人的大板牙,小声说道:“张长官,实不相瞒,我年轻的时候留过洋,在德国人的警察学校呆了三年。”

“哦?陆局长真人不露相啊!”张炎不住的点头称赞,又道,“这个苏林的情况你们了解吗?”

案子到了这份上,苏林有着重大的嫌疑,必须要找到他!

“不知道,刘老抠没去登记他的信息,我们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个人。”陆无涯无奈的说。

“陆局长,事不宜迟,你把尸体送到医院,让他们确定死亡时间,我留在这儿,向老人家问问苏林的情况。”张炎命令道。

“是!”

……

十五分钟后,手下的兄弟就描摹出了苏林的画像。

画上的苏林,看上去30岁左右的年纪,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微胖,身着一套黑色的西装,倒有几分政治掮客的味道。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一时间,张炎不禁陷入了无边的深思之中……

第二十四章 惊变(多谢20180616172220058的打赏)

中午时分,陆无涯传来消息,医院方面已经确定刘淮扬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前天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

两天前是星期四,刘淮扬既然是一名老师,白天肯定要在学校上课,而小学生的放学时间是下午五点,中间的这五六个小时,他是不是一直呆在家中?

带着这一疑问,张炎命令行动队员们保护好现场,自己则驱车来到东城区希望小学,希望能从刘淮扬的工作单位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小学门口的工作人员看到身着军装的张炎,心中一沉,一时竟手足无措。

这年头,当兵的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况且,有事没事,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工作人员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张炎就走上前来,颇为礼貌的说:“您好,我有事要找你们校长,麻烦通报一声。”

其实,以张炎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以一副扬武扬威、颐指气使的样子示人,但是,他打心眼里不喜欢那样的处世态度。

工作人员闻言好感顿生,但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弱弱的说了句:“长官,请随我来。”

不多时,两人顺着过道来到校长办公室,张炎说明来意之后,校长大为惊恐,毕竟,刘淮扬平时颇得学生喜爱,同事称赞,怎么好端端的就被人杀害了?

校长急忙找来刘淮扬的同事,一番诉说之后,张炎这才了解到,那天学生们放学后,刘淮扬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半才离开学校。

从学校到刘淮扬家,步行也就是半个小时路程,看来,他应该是回家之后才遇难的。

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苏林!

离开希望小学后,张炎立即赶回特务处,向赵玉林汇报案情,并请求派出行动队员,全城搜捕苏林,当然,警察们也不能闲着,还是得守住路口,派人协查。

其实,不论是赵云林,还是张炎,心中都有这样一种感觉—

苏林很有可能是日本特务!

赵玉林点头同意,任务很快就布置下去。

一时间,南京城又再现抓捕飞豹时的情景。

这样的大动作,当然惊动了几只躲在角落里的小老鼠。

南京市西城区金银路18号,一栋两层的别墅里。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下了老爷车,用机警的眼神四处扫视一下,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急匆匆的走进别墅一层,猛地推开一间屋子的门,脸上满是焦虑之色,口中也响起惊恐之音。

“山口先生,佐藤先生,大事不好了!”

沙发上的两名中年男人闻言瞳孔一缩,脸上写满了惊讶,双双放下手中的红酒杯,不约而同的说:“东升君,发生什么事了?”

“特务处和各个城区的警察在全城设卡盘查,想来是佐藤先生杀人一事闹大了。”秦东升依旧恐慌的说。

佐藤呆了半晌,忽然,他从沙发上腾的弹出,冲上来死死揪住秦东升的衣领,眼露凶光,恶狠狠的说:“东升君,你确定?你要是谎报军情,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东升不敢反抗,只是眉头骤然紧锁,口中很不客气的说:“佐藤先生,今天上午,东城区警察分局将这事上报给特务处,特务处立即派人前来调查,以他们的手段,难道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外面的盘查如果不是冲你来的,又是冲谁来的?”

佐藤一听,脑袋顿时就耷拉下来,手也不由自主的放开,口中喃喃道:“不会,绝对不会……”

沙发上的山口勇夫终究是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一把抓起酒杯摔个粉碎,然后猛地冲上前来,左右开弓的扇着佐藤耳光,边扇边骂:“佐藤义川,八嘎牙路!你这个混蛋,蠢猪,大笨猪……”

佐藤低下头,任凭山口勇夫狂扇耳光,他只是一个劲的说:“山口君,丝米麻塞……”

随着清脆的耳光在房间里响起,不大一会儿,佐藤义川的脸就红肿起来,不过,山口勇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旁边的秦东升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道:“山口先生,请你冷静,事出有因,佐藤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东升君,我冷静不了。”山口勇夫不管不顾的继续咆哮道,“东升君,你是知道的,我几次告诫这个蠢货,让他把尸体处理掉,可他偏偏就是不听,盲目的自信,让我也暴露在敌人面前。”

秦东升扶了扶眼镜,没有再劝,他明白山口勇夫此时的心情,这把大日本帝国的‘利剑’,从事特务工作二十年以来,无论多么艰难的任务,他都能出色漂亮的完成,现在倒好,因为一个轻敌的家伙,任务泡汤不说,还一下子暴露在特务处面前,这简直辱没了他‘利剑’的威名!

十多分钟后,山口勇夫才停下来,而佐藤义川的脸早已肿成猪头,仍在那里不停的说着‘山口君,丝米麻塞……’

“山口君,你看现在该怎么办?”秦东升走过来,小声问道。

山口勇夫一下子怔住了,是啊!课长把这般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临行前更是寄托厚望,现在弄成这个局面,该怎么汇报?

想到这里,山口勇夫真想把佐藤义川给大卸八块,他在房间里来回不停的走动着,良久,口中吐出冷幽幽的几个字:“如实汇报给课长。”

秦东升点了点头,瞅了佐藤义川一眼,快速离开房间。

……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盘查一个下午都没有什么收获,而一众行动队员早已疲惫不堪,张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得让行动队员们歇息片刻。

“兄弟们,待会儿都打起精神来,就剩五家店铺了。”曹三明在旁边加油鼓劲。

这家伙参加过‘冯庸大学义勇军’,和日本人打过仗,体力耐力都是一流,而且,思想政治工作做得相当不错,搁在我党领导下的部队,稍加学习,就是妥妥的政治委员一枚。

“三明哥,你真的和日本人打过仗?”

“庞四,你小子眼瞎啊!没看到三明哥身上的贯穿伤吗?”

“说不定是三明哥不会玩枪,走火打的呢。”

“哈哈哈”

……

一众行动队员议论纷纷,对曹三明既佩服,又敬爱。

“行了,我看你们干活不积极,闲聊倒是有劲,起来,接着查!”张炎沉声命令道。

“是!”

行动队员们又恢复了神气!

第二十五章 周源的惊喜(二更,求收藏推荐)

马尾巷是东西走向的巷子,东头通向临近秦淮河的长河大街,西边则一直通到广汉大街,两条街上店铺林立,至少也有千余家,因此,张炎率领一众行动队员,直到晚上八点才完成全部的排查工作,但仍然是一无所获。

核心区域都是如此,其他区域的排查情况就更不用说了,两个字:糟糕。

抓捕苏林的行动,一下子变得无比艰难!

然而越是这样,张炎就越是能够确定苏林这人不简单,十有八九就是日本间谍!

试想,一个月前,他就来到刘老抠家中租房落脚,白天出去工作,每天晚上还回家歇息,附近的住户和商家竟然都不知道有他这个人,可见,此人的反侦察能力,何其强悍!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又有谁能够做到?

夜已深,张炎带着一众行动队员,像个无头苍蝇般的乱撞,甚至还折回去再次盘查了两家店铺,依然没有什么收获。

就在这时,一阵“咣当咣当”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张炎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踩着夜色回家的黄包车夫,心里不禁暗暗叹息:底层老百姓的日子真是苦啊!

正当他准备带领行动队员们回特务处时,车轮刺耳的声音骤然消失,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炎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周源的声音!

张炎回头一看,果然是这小子,身着旧褐色的短褂,脚上穿着一双破布鞋,脸上脏兮兮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简直比黄包车夫还像黄包车夫!

“你小子怎么这副模样”张炎发笑的问。

周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笑着说:“炎哥,这不是你让我干一个月的黄包车夫吗?当然就是这副行头了,不然,我穿着一身警服,谁还敢坐我的车?”

张炎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又些惊讶,这小子性子转了不少,颇有点脱胎换骨的意思。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拉车?不是早就该下班了吗?”

改变对一个人印象,往往就在一瞬间,张炎也是如此,当下,口中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从火车站拉一个客人去北城区,路程有点远,所以就回来晚了。”周源轻吁一口气,又道,“炎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抓一个嫌疑犯,对,就是这个人。”张炎边说边把苏林的画像递了过去。

周源接过去扫了一眼,忽然,他瞳孔一缩,蓦然说道:“炎哥,这个人我在金银路见过。”

金银路,又称“富贵路”,因为道路两旁都是清一色的别墅小洋楼,住户不是政府高官,就是商人企业家,在南京城的老百姓眼中,这些人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啊!

“什么?”

不光是张炎,全体行动队员也都精神一振,不由得惊呼起来!

“什么情况?说仔细点。”

张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24号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在西城区金银路上见过这人,他虽然步子急促,但是借着路灯的光,我还是把他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周源不紧不慢的说。

24号,不就是前天?

晚上十一点,苏林杀人后有足够的时间逃到西城区,莫非凶手就是他?

“那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金银路?”张炎反问道。

案子没查清之前,任何人都值得怀疑,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周源苦笑一阵,说道:“炎哥,那天是我老爹的生日,早上出门时,他叮嘱我去北区鑫铭酒行买瓶杏花村汾酒,说是晚上要喝,我白天要拉车,所以只好晚上去了,不过,时间实在晚了点,回到家里就被骂了一顿。”

鑫铭酒行是一家颇有名气的专卖汾酒的酒行,位于北城区阳光路22号,距离西城区很远,周源回家,走金银路的确是条捷径。

“好了,你快回家去吧,别让你老爹等急了。”张炎话语中透着关切之意,又道,“拉完一个月的黄包车,直接去特务处找我。”

“得嘞!”周源脏兴奋的说,厚黑的脸上闪现出一抹微笑,拉着黄包车就跑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张炎心道这还是西城区警察分局的那个周源么?或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古话还是有道理的吧。

“哥,我看苏林八成就藏在金银路的某栋别墅中。”一旁的曹三明忽然开口道。

张炎则是微微一笑,说道:“理由呢?”

“哥,我没遇到你之前,经常在金银路游荡,那条路是西城区通往北城区的唯一一条近路,而东城区到北城区有好几条近路,如果苏林要逃到北城区去,何必绕这么远?”曹三明说。

“他会不会是想混淆我们的视线?”张炎故意问道。

曹三明思索片刻,说道:“不会,刚才那位拉车的兄弟说了,苏林的步子很是急促,这就说明他的内心很恐慌,想早点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一来,他也就不会舍近求远了。”

张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想一个问题一

西城区是队长陈宝树亲自带人过去盘查的,怎么一点收获也没有呢?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阵阵冷风吹过,直让人脊背发凉。

“哥,前面有人。”曹三明警觉的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闪出一个人影来,紧接着响起了脚踩水泥地面的声音。

张炎顿时心神一紧,瞬间就拔出手枪,打开保险,然后举枪瞄准,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用时不过半秒,其他队员见状,也纷纷举枪瞄准那道黑影。

“谁?”曹三明警觉的问。

前方那道黑影忽然停下脚步,大声说道:“张副队长,是我,别开枪!”

张炎一行人心头稍安,知道是自己人来了,这才收起手枪,冲走上前去一看,原来是情报科的熟识沈怡中!

“是你小子啊!你刚才要是不说话,这儿都成筛子了!”张炎笑骂了一句。

沈怡中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上气不接下气说:“张副队长,赵科长和周科长让你回去一趟,说是有事要商量。”

有事?商量?

长官有命,张炎不敢耽搁,立即招呼一众行动队员赶回特务处。

第二十六章 谁的不幸?(一更)

“支呀”一声,沈怡中轻轻打开三楼会议室的门,扭头道了句‘请’,张炎微微点头谢过,然后满腹狐疑的走进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行动科的几位主官早已稳稳当当的坐在圆形的会议桌前,只是,每个人的表情有所不同,有的严肃,有的淡然,有的冷漠,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次情报科科长周同一竟然也来了,不过,他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样子,手里甚至还夹着一只燃着的香烟。

不好,这次抓捕苏林的行动要泡汤!

张炎心头忽然闪现出这个奇怪的念头!

事实证明,果然就是这样!

他悄悄摸到最末的那张空位上坐下,等待大鳄们发言。

没办法,张炎也想往前坐坐,可惜资历太浅,虽然立下几个大功,但是军衔不过中尉,职位还是个小小的副队长,如何比得过这些资深的老油条?

坐在上首的赵玉林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深邃的目光在张炎身上停留一会儿,面色沉重的宣布会议开始,接着讲了一大堆场面话,听得众人不由得眉头紧锁,心道有什么话快说,没工夫听你在这瞎逼逼。

张炎一听,心中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他很清楚,这些废话只是铺垫,真正的大招还在后面。

忽然,赵大科长干咳了几声,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要放大招了!

“各位,处长命令,这次抓捕苏林的任务取消,人员全部撤回,都听清楚了吗?”赵玉林冷冰冰的说。

各级主官的表情骤然一变,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齐刷刷的回答:“明白!”

张炎顿时就不淡定了,他强忍着满腔的怒火,竭力不让它发作出来,心头却藏着一万句草泥马想脱口而出。

从36师招完新人回到特务处,刚刚坐下,就被叫去案发现场,在东城区累死累活的盘查一个下午,还吹了好一会儿冷风,好不容易抓到苏林的尾巴,上头一句话就不让干了,这样的结果,搁谁身上谁他娘的会好受?

老子这一天天的过的什么日子?

张炎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不过,他终究没有当面反对会议决定,因为,他十分赞同后世的一条职场潜规则—

不要当众否决质疑领导的决策,否则,你在哪里都会丢掉饭碗!

随着赵玉林一声‘散会’之音响起,各级主官纷纷离场,但是,张炎和周同一却被叫留下来。

两分钟后,会议室的大门重新关上,里面只剩下三人,张炎,赵玉林,周同一。

“老弟,想骂就骂出来吧,心里也好受些。”周同一抽了一口香烟,笑着说道。

赵玉林瞪了周同一一眼,轻轻拍了拍张炎的肩膀,说道:“老弟,处长的命令,我们行动科不得不从,否则,即使往日有滔天之功,只怕明天就会化为乌有。”

张炎强忍着心中的万丈怒火,表面上平静的问:“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们吹了一下午凉风,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你让我回去怎么说?”

“老周,你先说说吧。”

看得出来,赵玉林心中也很气恼,但更多的是无奈。

“好,那我就来说说。”周同一掐灭手中的香烟,继续道,“今天下午两点左右,我们科的新型无线电定位侦测车在西城区金银路一带发现不明信号,老弟,这件事你怎么看?”

金银路,不就是周源发现苏林的那条路?现在又出现不明信号,这个苏林,必是日本特务无疑!

“想必是打草惊了蛇,蛇向特高课或日本特工总部求援吧。”张炎沉声道。

赵玉林欣然点头,故意问道:“我和周科长也是这样想的,老弟,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你丫撤退的命令都下了,我能怎么办?难不成‘凉拌’?

“那就挨门逐户的盘查啊。”张炎面露不悦之色,又道,“对了,西城区不是队长亲自带人查的吗?怎么,人溜了?”

“老弟,人没溜,实不相瞒,我们已经能够确定苏林藏在这五栋别墅中的其中一栋,不过,这五家的主人,就是处长都不敢得罪,我们……下边的话,还要我细说么?”周同一拿出一叠照片,吞吞吐吐的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炎就是个傻子也明白了,五家的主人,自然是国民党中央的大佬,实权派人物,委员长的左膀右臂,戴星光虽然手握权势滔天的特务处,但他连国民党党员都不是,仅仅凭委员长的一句话生活,如何斗得过这些人?更不要说特务处的虾兵蟹将了。

“那我们可以在外面布控,等人出来再抓嘛,难道这样也不行吗?”张炎心有不甘的说。

赵玉林摆了摆手,小声说道:“处长做事一贯小心谨慎,不会让对方抓住任何把柄,所以,只有取消任务,让这件案子石沉大海,才是上策。”

上策?倒不如说是乌龟自保之策,这样才妥当嘛!

“二位科长,这五户人家不论是哪一户和日本人勾结,后果你们想过吗?”

这样高级的官员,现在已经上了日本人的贼船,出卖国家的机密,一旦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他们肯定会彻底倒向日本人,那样一来,对我四万万军民抗日之决心,将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张炎想想都不寒而栗,恨不得把这些民族的败类千刀万剐!

赵玉林和周同一对视一眼,长叹一声,话语中透着几分无奈:“没办法,处长的命令,我们只能无条件服从,老弟,有些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张炎无语了,敌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他却不能抓,不是他抓不到,而是被两个利益团体之间的矛盾纠葛生生挡住了脚步。

显然,张炎并不知道,以前有两个利益团体为了拆对方的台,甚至不惜放掉极端危险的敌人。

……

他心灰意冷的回到办公室,望着窗外无边的黑幕,喃喃道:这到底是谁的不幸呢?国家,人民,还是国民党…

那一刻,他才算明白了后世网络上的一句话一

国名党不是没有人才,而是它的人才,一半对它失望透顶,跑到我党来了,另一半本来就是我党的人才,所以,委员长想不失败都难啊!

第二十七章 探底(多谢20181113232119306的打赏)

金银路18号,晚上十点。

秦东升拿着一封刚刚收到的电报,来到一间屋子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二位先生,课长来电了。”秦东升满脸喜色的说。

屋子里,两只急得团团只转的小蚂蚁一看是秦东升,精神一振,佐藤义川更是立刻冲上来夺过电报,仔细的阅读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择机前往福田料理店,联系长刀,暗语神武明照。”

山口勇夫一看,不由得眉头紧锁,沉声道:“东升君,全城都在搜捕佐藤,我二人活动多有不便,劳烦你去完成接头任务,拜托了。”

“二位先生尽可放心,任务包在我身上。”秦东升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又道,“二位其实也不必太过忧虑,别的我不敢保证,我这栋别墅,特务处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冲进来。”

“哦?这是为何?”两只蚂蚁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双双面显惊讶之色!

秦东升则是煞有其事的扯了扯黑色的西装,冲两只小蚂蚁神秘一笑,严肃道:“我的地位。”

两只小蚂蚁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咧开大嘴笑道:“搜得死内!”

今夜,南京的天空,高悬天宇的明月在黑云中穿梭,天地间忽明忽暗,往日漫天的星辉早已消失无影,一时间,天空之下,也不知有几人欢乐,几人忧愁?

特务处,副队长办公室。

张炎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他思考得越多,就愈发感到茫然!

他知道,就算自己非常顺利的抓住了苏林,上头不仅不会给他任何奖赏,而且,很有可能被弃用,那样一来,他就无法在敌人的心脏部位发挥作用。

可是,日本特务就在咫尺之间,怎么能够放虎归山?

这一刻,他的内心矛盾到了极点!

或许自己该做点什么?

张炎忍不住这样想,但是,沉吟半晌之后,他轻叹一声:“唉,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后,办公室闯进两个熟悉的人影!

“老弟,别生气了,上头的命令,咱们这些小兵头子,哪里敢违抗?”陈宝树气愤的说,西城区是他亲自带人盘查的,明明可以抓住苏林,立下大功,可没想到戴星光唱这出,教他如何不生气!

“宝树,慎言,小心隔墙有耳,你都是一队之长了,怎么说话嘴上还没个开关。”孙广明冷冷的瞥了陈宝树一眼,又转过头道,“老弟,你也看开些吧,以你的本事,以后还怕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不愧是组长,小处都小心谨慎得很!

张炎故意长叹一口气,脸上略带悲伤之色,他很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老弟,抓捕苏林的行动一取消,咱们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任务,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鸿福大酒楼,我和组长给你压压惊。”陈宝树颇为慷慨的说道。

鸿福大酒楼吃?

张炎眼珠提溜一转,一个疯狂的想法诞生了!当下笑道:“组长,队长,既然去哪都是吃饭,敢不敢和我去个地方?”

“哪里?”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福田料理店。”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福田料理店位于西城区花园路33号,原本是一家百货超市,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一位日本商人从中国人手里以低价买得这块地皮,稍加改造就成了现在的福田料理店,名气很大,是南京城中许多日本人首选的就餐之地。

刚开始的时候,这家店只接待日本人,后来,或许是因为资金紧张的缘故,这才开始接待中国人,只不过,‘九一八事变’之后,中国人对日本人的印象很差,因此,去那儿就餐的中国人寥若晨星!

“怕什么?日本人总给我们找不痛快,咱们就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张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压根就没把日本人放在眼里!

“可是,我俩都不会日语,到时候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孙广明摆手拒绝,陈宝树也摇了摇头。

对啊!中国人和日本人虽然都是黄种人,但是在语言、礼仪、习俗等方面差别甚大,另外,三个特务无缘无故的跑到日本人的饭店吃饭,搞不好还会引起政治纠纷,可是,有时事情明明很简单,想得太复杂倒容易坏事!

张炎思索良久,沉声道:“你俩不会日语,我会啊!日本的礼仪习俗我也懂一些,再说了,咱们就是去吃饭,去走走看看,又不是去抓人,放心吧,不会出事的,说好了,明天下午2点,福田料理店门口会合。”

两人沉吟半晌,没想到张炎竟然要去日本人的饭店,多多少少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不过好在这也不违反特务处的条例规定,加之出于好奇的心理,当场就答应下来。

三人闲聊到大半夜,倦意袭来,这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张炎离开特务处,穿过好几条街道,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街头依稀可数的路灯和霓虹灯发出零星的亮光,一阵冷风吹来,他脸上勾起一抹冷冷的微笑,口中也吐出冷森森的几个字:

小日本,老子也来摸摸你的底!

第二十八章 料理店的高官秘书(一更)

福田料理店距离张炎西城区的家只有两公里左右,下午一点,张炎起床收拾一番,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走出了门,大约20分钟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在原地打转将近十分钟,陈宝树和孙广明才姗姗来迟,两人穿着得体,打扮时髦,一眼看去完全就是两个富家公子!

得,瞧这阵势,早就想来了吧!

三人寒暄一阵,正准备进去时,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今天出门好像穿错了战袍!

进出料理店的客人,放眼望去全是身着和服的日本年轻男女,嘴里还叽里咕噜的飚着日语,三人的西装简直就是不和谐的音符!

张炎三人在门外的大街上徘徊了十多分钟,不仅没有等到一个‘志同道合’者,而且还看到了更为扎心的一幕。

不远处的街面上,几个喝的东倒西歪的日本人正在殴打一个身材干瘦的黄包车夫,车夫鼻青脸肿,满口都是鲜血,一个劲的跪地求饶,可是,那群人越打越凶猛,甚至还有一个日本狗不顾廉耻,当街掏出他未发育完全的小鸟,朝车夫身上洒了一泡‘狗’尿,几分钟后,更是一脚把他踹个四脚朝天,然后扬长而去,可怜的车夫,捂着肚子在那里疼的哇哇直叫。

那一刻,日本人指指点点,嘻嘻哈哈,黑皮警察远远观望,眼神冷漠,路过的中国老百姓纷纷驻足,眼中满是同情之意,张炎三人则是紧握拳头,眼里饱含屈辱与无奈。

总的说来,日本人幸灾乐祸,中国人无动于衷。

中国的土地上,今日这样的场面,恐怕只是一个缩影,那么,出现这种情况,到底怪谁?

其实,张炎自穿越以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思来想去,得出的答案只有四个字—

谁也不怪!

如果不是这个答案的话,难道能怪祖宗们无能?不,中华民族的祖先们是伟大的创造者。难道能怪今人不争气?不,今人正在用鲜血和汗水使这个古老的民族恢复昔日的荣光。

今天这种局面,也许可以用四个字来解答—

时也,势也。

“嘿,老弟,发什么愣呢?”

陈宝树的话一下子将他拉回了现实。

“啊?怎……怎么了?”张炎一脸懵逼的问。

“快看,有几个穿西装的人正朝店里走。”孙广明一脸兴奋的说,那副样子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张炎顺势一看,果然是六个身穿灰色西装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附近外国银行的职员!

“组长,队长,待会儿我做什么动作,你们都不要管,只要笔直的站着就行,如果表情能严肃点的话,那就更好了。”张炎一脸坏笑的说道。

陈宝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弟,敢情我和组长今天是来当保镖的啊。”

“两位,我也不想啊,这不是赶上了吗?”张炎一脸委屈的说,并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行了行了,我和宝树就当是来学习了,走吧。”

孙广明一锤定音,不愧是一组组长,霸气满满!

可是,下一刻,这二位长官身体微微前曲,右手向下做了个‘请’的动作,口中不约而同的说道:“公子爷,您请!”

张炎不禁打个寒颤,我擦,尼玛怎么还有点儿姑苏慕容复的感觉?

三人走进福田料理店,里面奏着悠扬的小调,弥漫着淡淡的香味,看来,岛国人民还挺有情调啊。

不多时,一个穿着白色和服,挽着发髻的女服务员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她身形婀娜,肌肤似雪,朝着张炎三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口中响起美妙的声音:“三位先生,空尼奇哇,请问需要点什么?”

张炎呼吸着扑入鼻孔中的那一缕幽香,笑着点点头,用一口标准流利的日语说道:“美丽的小姐,三份寿司,阿里噶多。”

“先生是北海道人?”那女服员扑闪着水灵的大眼睛,害羞的问。

张炎闻言心中一凛,意识到考验演技的时刻来了,当下,面不改色的瞎编道:“是啊,我叫山本一木,刚刚从日本来到中国,每天都想家啊!唉!我们北海道的秋刀鱼真是太美味啦!你知道吗?如果在家乡,我和小伙伴们冬季还要去滑雪,打猎,可好玩啦!……”

瞎话编了整整一分钟!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老板娘也是北海道人,她见到先生你一定会很高兴。”女服务员高兴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又道,“三位先生,请随我来。”

女服务员将三人引到二楼的雅间坐下,身体再次鞠躬成90度,然后转过身,踩着小碎步离去了。

三人坐了五分钟,寿司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福田料理店的老板娘!

没办法,张炎只好继续飚演技,从北海道的城市说到乡村,从渔民说到农夫,又从大海说到小河,足足二十分钟,老板娘的思乡之情才算得到慰藉,踩着小碎步满意的去了,离去之时,还给了张炎三人一个大大的福利—免单!

她竟……竟然信了!

看着老板娘远去的背影,张炎心道谁说读书没有用,我这杠杠的演技不就是从书上……等等,难道这就是教科书般的演技?

“老弟,你和这个日本娘们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她怎么还哭上了?”陈宝树突然大声飚出一口流利的中文。

煞风景!

张炎急忙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说道:“小点声,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已。”

“嘿,这日本娘们还真有意思。”

孙广明嘿嘿一笑,看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日本女人!

……

十分钟后。

三人正在密西美味的寿司,忽然,一个人影从半闭的门口飘过,孙光明和陈宝树抬头一看,脸色骤然一变,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他怎么来了?”

“谁?”

张炎机警的问!

“国民党中央党部副秘书长秦东升的秘书杜一明。”

两人嘴上齐刷刷的说,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组长,队长,你们待在这儿不要动,我跟过去看看。”

第二十九章 失去的胜利

杜一明慢慢踱着步子,敏锐的目光从身旁走过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一分钟后,他在十号包厢门口停下来,机警的看了一眼过道,用手压低帽檐,这才推门而入。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远处,张炎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深信,这位高官的秘书来到这家料理店,绝对不是为了一顿饭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此刻,狭窄的过道中还有不少日本人,如果直接走上前去偷听,恐怕连这群猪都能看出有猫腻。

怎么办?

张炎一时间竟束手无策,毕竟,这儿是日本人的地盘!

“山本君,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温婉的丽音从背后飘来,这是……女服务员山口纯子的声音!

“包间里有点闷,出来走走。”张炎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随口问道,“纯子小姐,九号包间有客人吗?”

“没有。”山口纯子笑着摇了摇头,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山本君,你不是在五号包间吗?怎么……”

“纯子,快过来!”

一位面色焦急的女服务员站在二号包间门口朝她呼喊招手!

“山本君,有客人来了,我得过去忙了,撒有啦啦!”

山口纯子微微鞠躬,踩着小碎步欢快的离去。

张炎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心道这女服务员喊得还真及时,不然我又得瞎编乱造。

趁着过道上的日本人不注意的机会,张炎悄悄溜进九号包间,将门从里面锁死,又把耳朵紧紧的贴在墙上,听着隔壁包间的动静。

“一明君,明晚八点把人送到日本大使馆,剩下就交给我了。”

这人说的是一口生硬的中国话,沧桑而又浑浊的声音之下,底气十足!

“多谢长刀阁下。”

毫无疑问,这是杜一明的谄媚之声!

“再见!”

“再见!”

尼玛,这就结束了!

张炎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句!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口,透过门缝才看清了另外一个接头人的模样—

身着一套灰色西装,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偏瘦,个子很矮,一撇小胡子,眉宇间透着成熟稳重的气息,典型的小日本形象!

直到两个接头人身影消失后,张炎还在思考刚才的那两句话。

人?大使馆?长刀?

片刻之后,他蓦的站起身来,三两下打开门,拼命的冲向五号包间,拉起陈宝树和孙广明两人就走。

……

半个小时后,三人气喘吁吁的回到特务处,在科长办公室,张炎将福田料理店的一幕幕一五一十的道出。

“什么?老弟,你说的是真的?”

赵玉林几乎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那份从容早已消失无踪!

是啊!谁能相信?堂堂国民党中央党部的副秘书长,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卖国贼!

“科长,千真万确。”张炎十分严肃的说道,“秦东升早就成了日本人的走狗,那个杀人凶手苏林,其实是日本人,案发后一直藏在他家,明天晚上八点,秦东升将会把他送到日本大使馆,然后,大使馆的‘长刀’负责后续的撤离。”

这时,陈宝树和孙广明对视一眼,沉声道:“科长,证据确凿,赶紧下令抓捕吧,不然,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赵玉林顿时沈默下来,良久,他道了句‘稍等’,就离开了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

赵玉林带着一脸的疲惫之色返回,不用说,这事又要泡汤!

“三位老弟,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涉案人员既有党内部的高级官员,又有日本人,处长亲自请示校长,鉴于当前的国际形势和社会舆论,校长只能紧急叫停,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准再提,违令者,严惩不贷。”

三人重重的点点头,悻悻的回到办公室。

那一刻,张炎真是悲伤到了极点!

胜利的曙光明明就在眼前,简直是唾手可得,可是,天空中飘来的几朵乌云,竟然遮住了太阳!

所谓失去的胜利,不就是这样么?

第三十章 神秘人物(一更)

“张炎同志,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长虹’,记住,一定要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

睡梦中,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缓缓向张炎走来,又渐渐远去,目光深邃而又坚定,口中还唱起了那首《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忽然,那道身影举起右手高呼:

中国共产党万岁!共产主义万岁!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长空,那道身影“扑通”一声倒地。

“啊……”

张炎惊出一身的冷汗,他看得分明,梦中的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入党见证人李享!

不……不会的!

他顿时无比心塞,一想起刚才梦中的情景就心有余悸!

“咚咚咚”门口响起一阵颇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啊?”张炎不耐烦的说,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张中尉,是我。”

门外,一道轻柔缥缈的丽音传了进来。

这是……胡秘书!

“请进!”张炎语气冰冷的说,下午委员长紧急叫停任务一事,成功的点燃了他的情绪,现在,他不想见到任何人!

“张中尉,还生气呢,我是来向你报喜的。”胡秘书一边走,一边微笑的说。

“报喜?”张炎感到有些惊讶,这几个月以来,行动科几乎天天都接到坏消息,难道今儿个还是转折点?

胡秘书晃了晃手中的信笺纸,笑着解惑道:“奉委员长命令,升你的军衔为上尉,奖法币两万元。”

上尉?两万元?

张炎愣了那么几秒,这才如梦初醒,暗自佩服委员长小手段高明!

这次抓捕苏林的行动虽然半路夭折,但特务处能够挖出卖国贼和日本特务,终究是大功一件,委员长岂会亏待自己的统治利器然而,这也就是收买人心的小把戏,小计俩,注定不能长久!

“胡秘书,多谢了。”能升官发财,张炎自然是求之不得,手中的权力越大,接触到的机密就越多,今后为党办事就更顺利。

胡秘书轻轻一笑,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亮光,淡淡的说:“今天晚上八点,咱们行动科的主官要去小汤山歌舞厅聚会,张上尉,你去吗?”

国难当头,特务内奸不抓,你他娘还有闲工夫跳舞?

这一刻,张炎终于明白了,中国人民跟着国民党走,指望国民党救中国,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啊,大家都去,哪里能少了我。”张炎笑吟吟的说,心中却是失望到了极点。

……

晚上八点。

几十辆黑色的小轿车准时停在小汤山歌舞厅门口,从车上走下一个个身着帅气军服的男人,这宛如港片中黑帮驾临的场景,顿时把歌舞厅中客人吓得够呛,明白过来之后,马上识趣的离开‘战场’。

现在,虽然战争的阴云密布,中日关系极其紧张,今年上半年,日本人在华北大量增兵,华北五省名存实亡,但是,这里依然热闹异常,繁花似锦,人们闭口不言政治,似乎,华北与南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老弟,今晚咱们多喝两杯。”陈宝树倒显得很慷慨豪爽,毕竟,花的是特务处的钱,又不用他自己掏腰包。

孙广明则一脸坏笑的走过来,神秘兮兮的说:“老弟,要不要老哥给你找个妞,很正点的。”

泡妞?

哥们儿都是老司机了!

“不需要。”张炎摇了摇头,又道,“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又肩负着委员长的重托,请注意风度。”

“哈哈哈,老弟,你该不会是个雏儿吧?”陈宝树打趣了一句。

我擦,老子一个情场老手,岂容你这般调戏?

当下,张炎强忍着满腔的怒火,一脸奸笑的说:“两位老哥,怕是你们想找妞吧,去吧,老弟我就不打扰了。”

“哈哈哈……”

三人放生大笑,勾肩搭背的来到一间包厢。

“来,两位老哥,干一杯。”张炎端起手中,笑着说道。

“老弟,干。”

“干杯。”

两人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一杯的冷酒下肚,三人的情绪显得非常激动,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突然间,大厅里响起了圆舞曲,主官们纷纷上演一场找妞丑剧,然后成双成对的步入舞池。

“炎哥,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包厢门口忽然闪出一位绝色佳人的倩影,不是胡秘书又是谁!

她,竟然叫我哥了!

“好……好啊!”张炎愣了愣,下意识的点点头。

他走到胡秘书跟前,摊出手,弯腰行礼道:“胡秘书,很荣幸与你共舞。

礼貌,一定得到位!

胡秘书笑着把她的手放到张炎手心里,两人缓缓走向舞池。

包厢里的陈宝树和孙广明,此刻已是目瞪口呆!

这小子竟然是个泡妞高手!

张炎一手扣着胡秘书的手,另外一只手搂着她的纤腰,神情淡定的随着音乐舞动身体。

“炎哥,我漂亮吗?”胡秘书忽然问道,一缕缕淡淡的酒香味和体香味飘入张炎鼻孔,弄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老实说,胡秘书长得十分漂亮,皮肤白皙,五官清秀,身材更是让人喷血的那种,简直就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挺……挺漂亮的。”

张炎支支吾吾的说,瞬间从一个情场老鸟变菜鸟!

“呵呵呵……”

胡秘书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张炎耳畔,显然,她很开心。

两人又是一通闲聊,张炎这才知道胡秘书背景大的吓人,她是国民党某元老的女儿,两年前来到特务处工作。

心真大!

一支舞结束后,张炎没有回包厢,而是留在大厅喝酒,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那辆黑色小轿车,直觉告诉他,这辆车必有古怪,因为大家进来的时候,门口根本没有停车,现在,特务处在这儿聚会,哪个不长眼的敢把车停在门口?

不多时,赵玉林从包厢出来,急匆匆走出歌舞厅,打开那辆黑色小轿车的门,顺势坐了进去,几秒之后,小轿车就突突开走。

一时间,张炎心惊不已,刚刚他看得清楚,黑色小轿车里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半边脸被礼帽捂得严严实实。

这个神秘人物是谁?

党务调查科?

特务处?

日本人?

我党?

……

隐隐间,张炎觉得车上那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第三十一章 密谋(补更昨天的)

晚上十一点,漫长的聚会才宣告结束。

行动科的几位主官跌跌撞撞的走出舞厅大门,一个个眼花耳热,面色通红,完全不见往日的半分模样。

张炎刚刚升了上尉军衔,又得到两万法币的奖赏,是特务处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自然就成了几位同事争相告别的对象。

“老弟,慢走。”

“炎哥,路上慢点。”

“老弟,呃,慢点。”

“老弟,老哥下次带你去个好地方,慢走啊。”

……

张炎为人八面玲珑而又谦虚谨慎,同几人一一握手道别,甚至连几个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乱语的家伙,他也走上去稀里糊涂的安抚几句。

虽然是小事,但也要留个好印象嘛!

“炎哥,你能送我回家吗?”胡秘书轻轻走过来,轻声问道。

妹纸,我不记得撩过你啊!难道跳舞也算么?

当下,张炎立刻飙起演技,故作为难之状,说道:“胡秘书,我非常乐意送你回家,可是,组长刚刚交给我一项紧急任务,十万火急,你看这……”

“那……那好吧,再见。”胡秘书闪亮的美目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低着头,慢慢走上一辆小轿车。

“再……再见。”张炎呆呆的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挥了挥手,心道妹纸,我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任务啊!

小汤山歌舞厅离西城区不远,告别胡秘书之后,张炎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向北而行,在西城区最繁华的知春路商业街付钱下车,他两眼环顾,看四周没有什么异常,就直接步行回家,原本打飘的脚步,忽然间变得平稳,迷离的眼光,一下子变得无比明亮,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干地下革命工作,容不得半分马虎大意!

在路上,他一直都在猜测那个神秘人物的身份,不知不觉间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丝不安。

那个男人如果是国名党或日本人的话,他倒不是很担心,可如果是党组织中的人,一定是叛徒无疑,那样一来,地下党组织将会面临覆灭的命运。

张炎从后世穿越而来,参加了不少重要会议,听许多大领导讲起过十月革命领导人的列宁的一句名言一‘堡垒往往最先从内部攻破’,他深知,潜伏在党组织内部的敌人,往往比正面的敌人还要恐怖。

可是,他并不知道,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西城区桂花饭店的包间里,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老弟,这么着急约我见面,什么事,说吧。”

说话的男子语气冷峻,目光阴沉,细看之下,不是赵玉林又是何人?

“老兄莫怪,我这三个月以来都在沉睡,今天苏醒,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一名年轻男子口中吐出重重的浊音,言语之中带着一丝惶恐。

“废话少说,快讲。”赵玉林不耐烦的说,今天晚上是行动科难得的聚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搅扰,教他如何不生气!

年轻男子不禁皱眉,两年前,他在上海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时,被赵玉林手下的行动队员抓捕,重金利诱之下,他立即叛变,成为一个可耻的叛徒,后来奉赵大科长之命打入南京地下党组织的内部,充当特务处的眼线,可惜,没有人打心眼里喜欢叛徒,就是赵玉林也不例外!

良久,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赵玉林,说道:“这个人叫亚历山大·卡尔斯基,明天中午12点将在南京火车站上车,动身前往中共中央所在地陕北保安,他身上携带有一份重要的机密,想必很合你们的胃口。”

“哦?重要机密?仔细说说看。”赵玉林顿时来了兴趣,毕竟,他就是在打击我地下党组织的行动中屡立功勋,才从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副队长,爬到行动科科长的高位!

年轻男子犹豫片刻,才说道:“我只知道共产国际让他把一份重要情报交给陕北共产党的领导人,至于情报的具体内容,我想,我们的1号都不知道。”

“什么?1号都不知道”赵玉林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和我党的地下组织多次交手,马上就明白这份情报的价值,片刻之后,阴沉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森森的笑意,直让人彻骨生寒。

“对了,共产国际的总部不是在莫斯科吗?这个俄国老毛子要去陕北,怎么会跑到南京来了?”赵玉林不明就里,问道。

年轻男子干咳一声,提醒道:“他是苏联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什么?苏联大使馆?”赵玉林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不停的摇头道:“老弟,如今国际形势十分紧张,日本人对我们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特务处有几个脑袋?还敢得罪苏联?所以,你这份情报没有多大价值。”

今天下午,涉及日本人的案子被委员长紧急叫停,这会儿,赵玉林哪里还敢去碰苏联人?找死嘛不是!

“老兄,‘攘外必先安内’是国民政府的基本国策,委员长更是视共产党为心腹大患,你何不请示一下再说呢?”年轻男子侃侃而谈,顺手点起一只香烟,翘起二郎腿,神气劲十足!

赵玉林面色凝重,沉吟半晌,咬牙道:“好,我就向上峰请示一下,老弟,这事要是办成了,钱少不了你的。”

“那就多谢老兄喽!”年轻男子抱拳道,脸上尽是谄媚之色,完全就是一副欠揍的嘴脸!

“哼!以后办事麻利点,别老拖拖拉拉的,你耗得起,我可耗不起!”

赵玉林轻哼一声,眼中流露出不屑之色,拿起俄国老毛子的照片就退出了包厢。

年轻男子笑容顿时僵住,恭敬的道了句‘是’,看着赵玉林远去的的背影,眼底却闪过一丝愤怒之色,两分钟后,手中的烟卷燃成灰烬之时,他起身离开饭店,迅速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悄的向亚历山大·卡尔斯基撒去……

第三十二章 强悍的苏联同志

整整一个晚上,张炎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第二天早上,他刚刚走进特务处大楼,就被胡秘书叫到赵玉林办公室,好家伙!昨夜参加聚会的几位主官一个不落,全在!张炎顿时心中一动,心道今天必有大事发生!

“队长,有任务?”张炎凑到陈宝树身边,问道。

陈宝树摇摇头,小声说道:“不知道,我是被胡秘书叫过来的。”

“二位老弟,稍安勿躁,科长待会儿就到。”孙广明扭过头,低声说道。

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赵玉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张炎心中的那份不安又渐渐迸发。

不多时,赵玉林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致意。

领导嘛,总是要留到最后出场!

赵玉林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叠照片,又冲胡秘书招招手,说道:“胡秘书,把照片给大家发一下。”

胡秘书急忙接过照片,一一分发,当张炎拿到照片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特务处什么时候开始对白种人感兴趣了?

“各位,这个人是苏联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身上携带有重要情报,今天中午12点将在南京火车站上车,你们务必把他抓住,记住,我不要一个死人,听明白了吗?”赵玉林命令道。

“明白!”办公室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赵玉林的情报是从哪儿来的?莫非……莫非是昨天车上的那个男人?

对!一定是那个男人!

可是,当前国际形势严峻,国民政府连小日本都怕,还敢惹苏联这头北极熊?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俄国老毛子是共产党,而且身上的情报相当重要,才会让委员长不惜和苏联政府硬扛!

那么,车上的那个男人是谁呢?

苏联人,不,不会,人家图什么呢?

不好,是党组织中的败类!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一时间,张炎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

如何才能让这次行动泡汤呢?

对,把事情闹大,惊动苏联大使馆,让苏联人先发制人!

可是,张炎的这种念头很快就被打的烟消云散!

“科长,昨天日本人的事,上头都紧急叫停,今天抓苏联人……”站在办公桌最前面的孙广明说出了众人心中的顾虑。

赵玉林干咳一声,大声说道:“这件事上头已经同意,大家不要有任何顾虑,另外,我再宣布一条纪律,从现在起,这栋大楼只许进,不许出,不许任何人往外打电话,违令者,严惩不贷,听清楚了吗?”

“是!”又是一阵山崩地裂之声!

一个小时后,行动科全体行动队员集体‘学习’完毕,身着便衣,一组前往南京火车站,混迹于人群当中,择机抓捕,二组则前往苏联大使馆,一路监视。

作出这样的安排,主要是考虑到苏联大使馆距离南京火车站不过一公里,总不能在大使馆附近就抓人吧?

三十分钟后,火车站正对面宾馆的一间客房里,三位主官正拿着望远镜死死的盯着进进出出的旅客。

张炎心急如焚,他十分清楚,如果目标是中国人或日本人,特务们还有可能看花眼,抓错人,甚至一旦动枪,目标钻到人群中连影都摸不到,可是,这位苏联的老同志,金发碧眼不说,还留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再加之鼻梁上顶着的那副茶色眼镜,这么明显的特征,莫说是特务,就是火车站的路人都忘不掉吧!

“老弟,你说咱们能抓住这位亚历山大·卡尔斯基么?”陈宝树点燃一只香烟,问道。

嘿!你他娘的名字倒记得挺全!

看得出来,这家伙心里有些发虚,毕竟,以前特务处抓的人,大都是我党地下工作者和日本特务,至于外国人,尤其是苏联人,很可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队长,怎么,怕了?”张炎打趣了一句。

陈宝树猛吸一口香烟,忽的吐出一阵烟雾,飙起了脏话:“怕?咱们天天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怕个球啊?”

“那你这是干嘛?莫非对苏联人感兴趣?”张炎滚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坏笑着问。

“去去去,我一个大男人对俄国老毛子没兴趣。”陈宝树挥了挥手,又道,“只是,我听说这些老毛子生活在北边苦寒之地,身强力壮,性格彪悍,个个都是狠角色,心里有些没底。”

这就对了,要不然怎么说是战斗民族呢?发起火来,连山姆大叔都心惊胆战!

张炎心里急得团团转,嘴面上却说道:“不用担心,咱们行动科两个组都出动了,一组负责火车站,二组负责大使馆,老毛子肯定插翅难逃。”

“倒也是,倒也是。”陈宝树口中连连说道,可是,身体却很诚实,这不,手上那半截烟卷一下子掉在地上。

“你们两个安静点,时间快到了,打起精神来!”

孙广明一脸严肃,话语之中隐隐有几分担忧。

“是!”

“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唉!亚历山大·卡尔斯基同志,你让我们一行人压力山大啊!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炎心中越来越焦急,可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会儿,他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坑人的老乡—委员长。

一个日本人就够你丫受的,还去惹苏联干什么?以后咱们还得依靠人家呢!

历史上,1937年7月7日全面抗日战争爆发之后,苏联在8月份就和国民政府签订了《中苏互不侵犯条约》,向中国人民伸出援助之手,正式开始援华之路,在抗日战争前期,更是向中国提供大量的优惠贷款,各种武器和军用物资,还派出了空军志愿队和军事顾问。

值得一提的是,军事顾问中有一人,叫崔可夫。

这么牛逼的二战苏联名将,委员长竟然天真的以为他是斯大林同志打发配到中国的戴罪之臣,没什么军事才能,对他的各种合理意见置之不理,后来人家崔可夫也懒得再提,真不知道1943年他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一举扬名的时候,委员长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样的表情?

“两位老弟,快看,人来了,两点钟方向。”孙广明小声提醒道。

张炎急忙举起望远镜,朝两点钟方向看去,果然,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手里提着一个小皮箱,眼光不停的向四周扫视着,看样子受过特殊训练。

克格勃!

张炎脑海中一下子闪出这个让后世之人闻风丧胆的间谍机构,心中更是暗暗竖起了大拇哥:“苏联的老同志,就是牛逼!”

看来,特务处这次要想抓到人,难度很大!

“组长,我看这人是个练家子啊!”陈宝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打击士气的话!

孙广明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狗日的,没想到这回碰上个硬点子!”

张炎心中冷笑一阵,心道不愧是亚历山大啊!还没动手就让人胆寒,杀气内敛啊!

“队长,组长,人就快走进站里了,到底干不干啊?”张炎假装急切的说。

孙广明和陈宝树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看向张炎,说道:“老弟,我看咱们这次就……就算了吧,硬上肯定要死不少人。”

我擦,还能这样玩?

“二位老兄,科长那儿要是问起来,咱们怎么交代?”张炎故作为难之状,心里恨不得把人放走才好,我就不信委员长真的敢跑到苏联大使馆抓人?

“我们三人不说,谁知道,再说火车站前面人山人海,咱们就说看走眼了。”陈宝树表面上强硬的说,心底却是害怕得紧!

“不干是不干,但样子必须做足!”孙广明故作深沉的说。

张炎和陈宝树愣了那么几秒,然后双双竖起大拇指!

不多时,就听到火车站里传来一声枪响,不一会儿,旅客们吓得做鸟兽散,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声,火车站里里外外顿时一片混乱,特务处的人员急得朝天鸣枪,然而越是这样,人们越是仓皇逃命!

这一阵枪响,来的好!

三人就像看电影似的看着这一幕!

半个小时后。

赵玉林办公室。

“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抓不住!”

赵玉林气呼呼的说,不停的用拳头敲打着办公桌,简直就是一只没毛的蛤蟆!

几位主官纷纷低下头,一个个噤若寒蝉!

张炎也低下头,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半晌之后,赵玉林冷静下来,冷森森的眼光扫过眼前的几位主官,冷幽幽的说:“俄国老毛子现在在哪里?”

四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压根就不知道啊!

“一组的主官留下,其余人回去好好反省。”

“是!”

二组几位主官退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赵玉林和张炎三人。

“你们三个平时看着挺机灵的,都立过大功,怎么这次就……”

赵玉林一时气急,连话都说不利索。

“科长,火车站每天客流量大,咱们的人实在太少了,不够用。”

孙广明开始飙起了演技,活脱脱一个影帝!

“够了!”赵玉林厉声喝道,手掌狠狠的拍在桌面上,眼中仿佛有千万道噬人的怒火喷出。

半晌之后,赵玉林的目光渐渐缓和下来,颇为感叹的说:“张老弟,我真该让你担任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啊!”

“啊!”

张炎闻言目瞪口呆,心道关我什么事?

第三十三章 暗夜独行侠

“科长,如今俄国老毛子不知所踪,你看该怎么办?”

孙广明向前走出几步,问赵玉林。

“张老弟,你看呢?”赵玉林沉默半晌,目光忽然投向张炎。

“科长,老毛子身手极好,警惕性很高,想必是苏联政治保卫总局(格别乌)的成员,此时此刻,恐怕他已经回到苏联大使馆,向苏联驻华大使汇报遇袭一事,我想,不出两日,莫斯科的严正抗议就会来了。”张炎不慌不忙的说,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这一年是1936年,伟大的苏联人民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并且提前完成了第二个五年计划,工业总产值跃居欧洲第一,世界第二,是响当当的大国,苏联大使馆工作人员在中国遇袭,莫斯科会无动于衷?斯大林同志的雷霆之怒难道是闹着玩的?

“该死的俄国佬!”赵玉林恶狠狠的叱骂一句,锐利的目光直刺人心,厉声说道,“你们三个都下去吧,我会亲自向上头解释这件事。”

“是!”

三人闻言内心一松,齐声大喝!

张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现在,苏联老同志已经安全,他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付那个可耻的叛徒了。

可是,他心中却又在犹豫,到底该不该给党组织报信呢?毕竟,他只知道内奸是个男人,模样,职务,年龄一无所知,贸然给党组织传信,不仅会让组织陷入猜忌混乱之中,而且自己还有暴露的危险,苏联老同志的事情在特务处内部是绝密,一旦叛徒狗急跳墙,凶性毕露,敌人很轻易就能揪出我这个内鬼啊!

怎么办?

一时间,张炎如坐针毡,内心矛盾到了极点!

“干!”

十分钟后,张炎咬牙作出决定,为了揪出内奸,即使自己暴露了也在所不惜!

五年前,因为叛徒的缘故,南京地下党组织就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今日,党组织绝对不能再毁在叛徒手里!

叛徒,曾经让我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1931年3月,中央特科红队(也叫“打狗队”,负责镇压叛徒特务)负责人顾顺章叛变,导致数千人被杀或被捕,幸亏“龙潭三杰”(李克农,钱壮飞,胡底)及时传递消息,我党上海的地下组织才转危为安,尽管如此,党在上海和其他一些城市的地下工作几乎瘫痪,被迫撤往瑞金中央苏区。

白天,张炎当然是不能行动的,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晚上,天气寒冷,街道上行人稀少,才是活动的最佳时间。

一个漫长的下午在时钟的嘀嗒中过去,昏黄的太阳沉沉落下之时,张炎回到家中,取出一张纸条,飞快的写下一行字,并留下“长虹”的代号。

晚上十点,他来到密室之中,穿上黑色的风衣,戴上黑色的礼貌和手套,全然一副江湖夜行侠的打扮,迈着急促的步子走出了家门,穿过两条小巷,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大街之上,北风呼呼的刮,木叶飘飘洒洒,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影,只有霓虹灯的闪烁的流光映照着他的身影,远处则是一片漆黑,仿佛有无数的鬼魅在黑暗中乱舞。

今夜的天空,哪还有月亮姑娘的一缕倩影?有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看来,老天很给力啊!

张炎催动自己的脚步,飞一般的向北城区龙蟠路32号赶去,那里是李享交代的接头地点,几个月前,张炎来过一趟,可谓是轻车熟路。

三十分钟后,他来到了目的地,不过,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等待着小洋楼的灯光熄灭,只是,今夜的寒风出奇的冷,冻的他直流鼻涕,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手掌也忍不住来回摩挲。

忽然,张炎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因为一对面小洋楼的灯,熄灭了!

就是现在,干!

一时间,浓浓的夜幕中,只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翻过铁栅栏,穿越花园,将一张纸条从门缝塞进去,用手指重重的敲了三下门,然后又原路返回,躲进黑暗之中。

整个过程,仅仅用了一分钟!

小洋楼内。

“问明,刚刚有人敲门,你听见了吗?”说话的是一个唤作‘梦桐’的女人!

“听见了,老朋友又来送消息了。”唤作‘问明’的男人脸上扬起一丝笑意,又道,“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开灯,走,去看看。”

夫妻二人紧握手枪,从二楼摸索着来到一楼,伸手在门前一摸,果然摸到一张纸条!

“梦桐,快去开灯,让黑暗中的同志安心。”问明说道。

“嗯。”梦桐轻应一声,拉开电灯,打开门,问明则晃了晃手中的字条。

黑暗之中,张炎看到这一幕,不觉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他笑得很开心,转瞬之间就离开了龙蟠路。

灯下,夫妻二人将纸条缓缓打开,当看到内容的一刹那,两人脸上写满了惊讶与恐慌,只见纸上写着:“问明,梦桐夫妻惠鉴,苏联老同志亚历山大·卡尔斯基已安全,另,组织内部有叛徒,男性,其人样貌,职务,年龄均不详,望同志们小心,小心,再小心!一‘长虹’”

梦桐呆了半晌,说道:“这条消息是……是真的吗?真是太让人吃惊了,组织内部竟然有叛徒。”

“是啊!”问明长叹一声,又道,“你看,连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都不知道这个叛徒的情况,可想而知,叛徒在组织内部的地位有多高。”

“啊!!”梦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脸的不敢相信,心道这样高级别的叛徒,一定掌握了同志们的信息,那……那敌人会不会已经盯上我们了?天啦!简直太可怕了!

“苏联老同志亚历山大·卡尔斯基是谁?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梦桐缓过神来,又道。

问明则是一脸的沉重,缓缓说道:“恐怕只有杨书记知道,不行,我得出去一趟,慢一分钟,同志们就多一分危险。”

梦桐没有阻拦,道了句‘注意安全’,就上楼去准备男人外出的衣服,这是十万火急的消息,难怪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连夜送来!

二十分钟后,一道黑色的身影离开龙蟠路32号,很快就融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又是一个暗夜独行侠!

第三十四章 固执的委员长

三十分钟后,‘问明’敲响了北城区幸福路16号的大门,这里是中国共产党江苏省委一把手杨天星的家。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杨天星的警卫老赵,机敏的他立刻拨出手枪,轻手轻脚的靠近大门,小声问道:“谁?”

“清风。”问明低声说道,同时双眼炯炯有神、机警的扫视了一下周围。

问明同志!

老赵一听声音,脑海中就闪出这四个字来,急忙打开门,将问明迎了进去,又朝幸福路东西两边的黑暗中看了看,然后迅速合上大门。

“老赵,杨书记睡了吗?”问明焦急的问,地下党危急的形势,容不得他不焦急!

老赵顿时心中一惊,眼中掠过一丝异样之色,这个年青的同志平时稳如泰山,波澜不惊,今天怎么这般焦急?莫非……莫非出了大事?

“还没呢,在客厅看报纸。”老赵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又道,“快跟我来。”

老赵将问明引到客厅,杨天星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轻轻的将报纸放到茶几上,面带笑容的说:“问明同志,你来了。”

问明点了点头,脸上的沉重之色依旧如故,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老赵则是像往常一样,按着手枪来到院子里警戒。

杨天星请问明坐下,自己也坐到沙发上,缓缓打开纸条,读完的那一刻,古井不波的脸上骤然一变,额头上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党并不害怕正面凶恶的敌人,敌人越强,我们在严峻的形势中,也在不断的成长壮大,可是,党组织内部的叛徒,曾经给党造成多大的损失,杨天星心中可谓是一清二楚。

“问明同志,这是那位同志送来的?”杨天星取出手绢擦擦汗水,轻声问道。

“是,半个小时前送来的。”问明挺起身体,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又道,“杨书记,五年前,组织内部出现叛徒,江苏省委的几位领导全部牺牲,只有李书记一人死里逃生,今天,又出现叛徒,你……你看怎么办?”

杨天星长吁了一口气,重重的敲打着茶几,连连说道:“没想到,没想到啊,我们省委的老革命中也有叛徒,共产党员的觉悟呢?党性呢?气节呢?”

“杨书记,现在看来,这个叛徒级别很高,以送信的那位同志的地位,都没搞清他的情况,想必敌人对他的保护非常严格。”问明眉头微皱,一本正经的说。

“是啊,我想,那位同志肯定是无意中看见他的。”杨天星点燃一支香烟,又道,“问明同志,叛徒的事先不要声张,我自会处理,我想,那位同志也会暗中相助,记住,那位同志的身份很重要,一定要严格保密。”

“是!”问明严肃的说,心道那位同志及时送来消息,战斗在敌人的核心部位,一定要保护好!

“杨书记,这位亚历山大·卡……卡”问明沉吟半晌,结结巴巴的说。

“亚历山大·卡尔斯基。”杨天星干咳一声,笑着纠正,又道,“原本这位苏联同志的身份是绝密,但现在敌人都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这位同志是共产国际的秘密代表,在苏联大使馆任职,原本今天中午12点在南京火车站上车前往陕北保安,向党中央传递共产国际的重要情报,可是,在火车站遇到了袭击,万幸的是,他身手很好,从容脱险了。”

问明闻言心中一凛,咬牙切齿的说:“杨书记,肯定是叛徒泄露了苏联老同志的行踪,你说这国民党反动派真是反动啊,怕日本人都怕得要命,还敢惹苏联这头熊。”

“知道苏联老同志行踪的,只有省委的几位领导,所以我才敢说省委中有叛徒。”杨天星愤愤的说,又道,“国名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并不是冲他苏联人的身份,而是冲他共产党的身份,因此,我们干革命工作,不能对反动派存一丝侥幸,要拿起手中的武器,团结起来不断的斗争,在斗争中成长,在成长中斗争,只有那样,我们才能打破旧世界,建立一个全新的新中国!”

“杨书记,你讲的真好!”问明由衷的赞叹道,在杨天星身上,他看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的精神风貌!

革命的同志总是聚少离多,地下工作者更是如此,这不,离别的时刻又来临了!

“杨书记,消息已带到,我该走了!”问明站起身来,说道。

杨天星送他到客厅门口,叮嘱道:“现在出现叛徒,你和梦桐同志更要注意安全啊。”

“是!我们会的。”

“好,路上注意安全。”

问明的身影很快又消失在黑夜之中,杨天星回到客厅,面色凝重,几乎是发火的对老赵说:“老赵,你去把知远同志找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负责地下行动工作的?”

“是!”老赵面色一沉,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

星移斗转,又一个黑夜成为过去,清晨,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射出道道金芒,昏暗的天空渐渐明亮,一股股热流驱走一道道寒冷之气,让人心神一暖。

张炎心情舒畅的来到特务处,可是,他很快就心塞了。

刚刚走进办公室,队长陈宝树就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老弟,咱们再也不能放羊了,委员长发话了,一定要抓住那个俄国老毛子,亚历山大·卡尔斯基。”

“不,不会吧,难不成咱们还真要跑到苏联大使馆抓人?这差事可不好办,弄不好咱们都成了替罪羊,让别人放。”张炎小声说道。

“不知道,委员长自有安排,咱们只管执行命令就行了,走吧,去科长办公室。”陈宝树一脸无奈的说。

安排?安排个屁?还真打算和北极熊杠到底啊!明年还要精诚合作呢!

这就是张炎的老乡一委员长,大智慧,大计谋没有,小智慧,小伎俩一箩筐!

嗨!固执的人儿!

第三十五章 必成

张炎和陈宝树一走进赵玉林的办公室,立马就感觉气氛异常凝重,空气中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抬头一看,行动科的几位主官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不苟言笑,简直就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坐姿模样!

张炎顿时心神一凛,心道莫非‘东窗事发’了?不会吧?我都绕了好几条巷子,没有发现尾巴啊?

难道是这群家伙要开声讨大会,声讨我?可是,我也没有犯事啊?

这他娘的到底是要干嘛!

“各位,热烈欢迎张老弟,来,呱唧呱唧。”坐在上首的赵玉林忽然带头鼓掌,笑吟吟的说道。

“啪啪啪……”几位主官一时间纷纷鼓掌,目光齐刷刷的向张炎投来,然而,脸上的表情却透着玄机!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科长,诸位同仁,你们这是……”张炎一脸懵逼的问,心中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一七上八下。

赵玉林冲他招招手,指着右边的第一个空位,笑着道:“老弟,坐到这儿来。”

尼玛,什么梗?难道是升官了么?

张炎忐忑不安的走过去,坐在他的右边,小声询问道:“科长,到底什么事啊?”

“老弟,委员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到那个俄国老毛子,我想听听你的高见?”赵玉林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手里则夹着一只燃着的古巴大雪茄!

嗨!原来是这事啊!至于这般紧张么?

只是,我能让你抓到苏联的老同志么?

张炎扫视一眼‘会场’,一如既往的谦虚道:“科长,在座的各位主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我才进来几天,哪里还轮得到我说话?”

做人嘛,一定要低调!

“哎……”赵玉林故意拉长了声音,摆手道:“虽然你进入特务处的时间不长,但却屡立功勋,大家也想听听你的高见嘛,诸位,张老弟嫌大家的掌声不够热烈,来,再呱唧呱唧。”

“啪啪啪……”会场里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怪!处处透着怪!这些家伙怎么笑得这么贱呢?

掌声到这个份上,张炎不能再推辞下去了,当下轻咳一声,问道:“科长,这个俄国老毛子现在在哪里?”

“老弟,果然不出你所料,今天早上,政府外交部的工作人员传来消息,老毛子回到了苏联大使馆。”赵玉林刻意恭维道,甚至还竖起了大拇哥!

张炎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不过,嘴面上依然说道:“科长,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要想抓住这个俄国老毛子,必须得先派人潜入苏联大使馆,掌握他的行踪,习惯,爱好等方方方面,然后引蛇出洞,毕竟,直接冲进苏联大使馆抓人,搞不好会引起严重的国际冲突。”

“嗯!老弟高见。”赵玉林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今天早上,外交部就收到苏联外交人民委员会主席莫洛托夫的严正抗议,指责我们不遵守国际法,随意逮捕苏联人,可是,只要我们证明这个家伙和共产党有瓜葛,苏联政府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擦,你们非得要和我党过不去是吧!

张炎默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老子听到了!

“老弟,你看派谁去合适呢?”赵玉林忽然问道,眼光漫不经心的盯着地面。

张炎顿了顿,随口说道:“科长,只要找个精通俄语,办事灵活的兄弟去就行了,毕竟,这样的兄弟在特务处人数还挺多!”

赵玉林苦笑一阵,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兄弟倒是有不少,可是,我都不放心啊!”

张炎一瞬间就明白了赵大科长的话外之音,我擦,这一开始就是个局,专门挖坑等老子跳是吧,我说这些家伙怎么一脸贱笑?

当下,张炎积极发挥鸵鸟精神,心道我不请缨,你还真敢让我去啊!

不过,他的这种侥幸心理很快就被打得支离破碎。

“老弟,你精通俄语,办事能力强,独立负责过好几起案子,要不就你去吧,这样,我也放心。”赵玉林沉声道。

尼玛,想让我当背锅侠,没门!

张炎十分清楚这帮人的心思,事情不闹大,立功受奖,皆大欢喜,事情一闹大,上头兜不住的时候,就会把他甩将出去,息事宁人。

狗日的,老子平日里也没得罪你们啊?看来,特务处真是个尔虞我诈,冰冷无情的地方,好,老子就亲手把它埋葬。

“科长,我还是在外围负责吧,这事难度太大,我干不了。”张炎面露不悦之色,胸中憋着一股怒火。

赵玉林故作为难之状,故意说道:“老弟,你是委员长和处长指定的人选,这事我也不能做主啊?”

呵呵,委员长老乡会派我去,你他娘的蒙谁呢?平日里哥长弟短的,关键时刻把我往火坑里推。

罢!罢!罢!于公于私,我都要你们接受人民的审判!

“好,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我去吧。”张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杀意。

“这就对了嘛,那我就祝老弟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赵玉林笑着拍拍张炎的肩膀,又道,“来,各位,让我们一起祝贺张老弟。”

“老弟,祝你马到成功!”

“炎哥,祝你再立功勋!”

“老弟,祝你旗开得胜!”

……

一副副恶心的嘴脸,直让人作呕!

我……呸!

“老弟,你的身份和专业设备我都准备好了,快来看看吧。”

赵玉林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工作证,张炎接过来一看,差点没笑出猪叫,只见工作证上赫然写着:

姓名:张必成

性别:男

年龄:22岁

职业:大公报记者

户籍号码:…………

“老弟,这化名怎么样?必成必成,寓意就是你这次任务一定会成功。”赵玉林得意的抽了一口大雪茄,脸上荡起一抹抹笑意。

张炎重重的点点头,笑着抱拳道:“那我就借科长吉言了。”

赵大科长,你想让我成功,可是,我真的想说:这次抓捕苏联老同志的任务必须得凉凉啊!

另外,赵大科长,必成必成,真正的寓意是我党的革命一定会成功!

第三十六章 一言不合就飙歌

一个小时后,苏联大使馆门前的跑马桥东街之上,出现了一位资深媒体人。

这人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看上去20岁左右的年纪,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鼻梁上装模作样的顶着一副黑色的平光镜,脖子上还挂着一部闪闪发亮的黑色照相机,真真是文艺范十足!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公报记者张必成!

这次,张炎接到的是一件非常棘手的坑人任务,不过,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特务处想抓到苏联老同志,做梦!

就在他向苏联大使馆走去之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卖报声:

“卖报啦!卖报啦!苏联外交人民委员会主席莫洛托夫严重抗议国民政府无视人权!”

报童的声音还未落下,几个行人就纷纷围过去,一时间好不热闹。

张炎顿时心中一惊,心道这个时候谁还敢卖这样的报纸?难道不怕被查封么?

也许,买份报纸更有利于我开展工作!

当下,张炎冲小报童招招手,说道:“那小孩,给我来份报纸。”

小报童一溜烟的跑过来,从邮包里取出一份刚刚印刷的报纸,笑着道:“先生,给,您要的报纸。”

张炎接过报纸,扫视一眼报头,上面赫然印着“大公报”三个清晰的大字。

呦呵,我们报社的报纸啊!

“多少钱一份啊?”张炎边问边打量小报童,他身上穿着一件布满补丁的破旧单衣,脚上一双破布鞋,寒冷的天气冻得他瑟瑟发抖。

小报童仰起头,笑着说:“先生,三分钱。”

“不用找了,剩下的是给你的小费。”张炎取出一块银元,颇为阔绰的说,现在,他在特务处上班,不差钱!

小报童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激动得连连点头,大喜道:“谢谢!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张炎微笑着点点头,心道来特务处工作的,能是好人吗?

报童的身影渐渐远去,稚嫩的声音仍然在空中响起,张炎却是一阵心酸,心想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父母怀中呢!

旧中国,上层人物花天酒地,下层老百姓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

转眼之间,张炎就来到苏联大使馆门口,一个门卫模样的苏联小年轻走过来,上下瞅瞅,用一口带着浓浓重音的中国话问:“你好,这里是苏联大使馆,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大公报的记者,刚刚从上海赶来,应邀到苏联大使馆做一个人物专访。”张炎一边瞎扯,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

小年轻想来也是一位爱岗敬业的工作人员,他一遍又一遍的浏览着工作证,又仔细打量张炎,忽然问道:“张先生,请问你有预约吗?”

尼玛,这……这还要预约么?

“有的。”张炎面不改色的说,脸上荡起了一丝笑意。

苏联小年轻的眼光很是锐利,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满腹狐疑的问:“真的……有预约吗?”

我擦,我还能骗你……么?

“真的有,先生。”张炎信誓旦旦的说,心里却是有些发虚。

小年轻眨眨眼,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张先生是吧,你等一下,我向使馆秘书处打个电话问问。”

张炎心里叫苦不迭,毛熊……呃,苏联的同志们果然不好骗啊!我这走遍天涯都不怕的演技终于还是遭遇了滑铁卢!

一分钟后,小年轻去而复返,脸上依旧是一副欠揍的笑容,摊手耸肩,说道:“张先生,骗人可不好玩,说说吧,你来苏联大使馆到底想干什么?”

“先生,我真的是来做采访的,请你相信我。”张炎依然在瞎编,只是,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

这时,那位小年轻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握起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朝张炎晃了晃,厉声说道:“看来,我只能用拳头让你说实话了。”

尼玛,要不要这么猛!

怎么办?

张炎的大脑急速飞转着,忽然,他想起了苏联的国歌《国际歌》,心中顿时冷哼一声,小年轻啊小年轻,你不是爱岗敬业么,我倒要看看你爱不爱国?

当下,一句句高亢激昂的俄语从他口中迸发而出: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小年轻闻言一愣,迅速立正,昂首挺胸的唱起国歌,声音渐渐盖过了张炎。

果然是一个爱国的小年轻!

这么响亮雄浑的歌曲,自然惊动了苏联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跑到门口,放声高歌,就这样,两人的合唱渐渐变成了群唱,越唱越嗨皮!

一曲唱完,一位年轻漂亮,五官精致的苏联毛妹轻摇琼步,走到小年轻跟前,问道:“伊万诺夫同志,怎么回事?”

小年轻高昂的情绪刚刚才平静下来,扬起头,朗声说道:“莎娜波娃同志,这位张先生说自己是来采访的,可是,他没有预约,所以,我就拦住了他,正准备武力驱赶时,他竟然唱起了我们的国歌。”

what?莎娜波娃同志?张炎在旁边听得一脸懵逼!

莎娜波娃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冲小年轻吼道:“伊万诺夫同志!你必须向这位先生道歉,另外,回去写份八千字的检讨,还要在本周的党小组会议上作自我批评。”

吃瓜群众张炎一听,更加懵逼了!心道毛妹这是要唱哪出?

小年轻神情一愣,不满的说:“莎娜波娃同志,我没错,凭什么?”

“伊万诺夫同志,我们敬爱的列宁同志曾经说过,无产阶级到了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用《国际歌》找到自己的朋友,你对中国朋友的态度如此恶劣,难道不应该作出深刻的自我检查吗?鉴于你的工作表现,检讨增至三万字。”莎娜波娃一脸严肃的说道。

好家伙!列宁同志的名言都引用了!

小年轻默默的低下头,似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三两步走上前来,向张炎鞠躬道歉。

张炎木然的点点头,他发现自己有点儿弄巧成拙了,现在,他已经被苏联的同志认定为无产阶级,特务处那边一旦知道……

唉!张炎啊张炎,你丫嘴真贱!

第三十七章 布尔什维克的礼遇(抱歉,太晚了!)

吃瓜群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消片刻,苏联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纷纷离去,台阶之上,只剩下三个‘演员’。

“你好!我叫玛利亚·莎拉波娃,是大使馆秘书处的负责人。”年轻漂亮的苏联毛妹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绍,看样子在中国工作多年。

玛利亚·莎拉波娃同名同姓啊!咳咳,不知道你会不会打网球?

张炎快步走上前去,笑呵呵的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张必成,是大公报的记者。”

“哦?大公报?”苏联毛妹水汪汪的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又道,“先生是从上海过来的?”

“上午刚到,不请自来,还望两位见谅。”张炎恭敬的朝两位苏联同志深深鞠躬。

这个善意的举动,立刻赢得了两人的好感,更是消除了伊万诺夫胸中的怒气,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两人竟然也朝张炎弯腰鞠躬。

好搞笑的苏联同志!

伊万诺夫是一个20出头的小年轻,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下笑着发问:“张先生,南京有很多外国的大使馆,你为什么要到我们苏联大使馆来采访呢?”

嘿!就等着你问呢!

张炎故意长叹一声,双目中流露出一丝无奈,说道:“两位有所不知,我们记者这一行,只有追求重大新闻才有饭吃,而且,我们大公报内部正在裁员,同事之间竞争激烈,我腿脚再不勤快点,一家老小都得去喝西北风了。”

两位苏联同志也在机关单位上班,对此深有感触,说话的功夫,两人的眼眸中不禁闪出一缕缕同情之色。

“先生,你恐怕不是来做人物专访的吧。”莎拉波娃冲张炎神秘一笑,说道。

张炎从西装口袋里取出那张报纸,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笑,说:“实不相瞒,我是为苏联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遇袭一事而来。”

“对不起,这件事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莎拉波娃一口回绝,又道,“伊万诺夫同志,送客。”

什么情况?上一秒热情似火,下一秒冷若冰霜,毛妹你到底要闹哪样?

这件事闹得越大对苏联人越有利啊,怎么他们倒还有点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

对,一定是亚历山大同志身上的情报太重要,不想引人注意,可是,两国政府现在打起了口水仗,你都被推到风口浪尖,人们不关注你关注谁?难不成你还真想当忍者神龟?

想到这里,张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那个啥……莎拉波娃小姐,也许,我可以帮你们摆脱目前的困境,但是,我必须要见到当事人。”

“什么,你?”莎拉波娃惊呼道。

怎么,看不起我,还是我手中的如掾大笔

张炎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笑着点点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事实上,一切还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直到这时,莎拉波娃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才开始仔细打量张炎,心中的热情更是如火苗一般窜起,扭动着迷人的娇躯,轻盈的走过来问:“先生,你真的有办法?”

张炎忍住心中最原始的冲动,重重的点点头,再次强调道:“不过,我一定要见到当事人,否则,我的新闻报道就没有说服力。”

“张先生,请稍等,我去向大使馆参赞通报一声。”莎拉波娃一脸诚恳的说。

张炎轻应一声,心道莫非亚历山大同志就是参赞?嘿!官还挺大!

与此同时,苏联大使馆大使办公室,两名西装革履的老布尔什维克正在低声交谈。

“安德烈,刚刚共产国际又发来电报,催促我尽快启程,可是,如今的局面……”沙发上一位金发碧眼的西装男话语戛然而止,面容异常严肃,此君正是亚历山大·卡尔斯基!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安德烈沉吟半晌,忽然说道:“卡尔,要不你越级向季米特洛夫主席汇报吧,他很清楚中国革命运动的形势,说不定会另派他人去陕北保安。”

“向他汇报又如何?”亚历山大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又道,“毕竟,共产国际不是他一个人在做主。”

“莫斯科这帮人难道不看新闻吗?每天只会下愚蠢的命令。”安德烈重重的敲打着桌子,几乎咆哮起来!

“安德烈,你是大使,怎么能说这样的糊涂话?”亚历山大的表情严肃起来,又道,“我们还是想想其他的办法吧,毕竟,中国的同志太需要这份情报了。”

安德烈正准备开口,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请进!”

安德烈脸上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又恢复了往日和蔼可亲的大使形象。

“莎娜波娃同志,是你呀,怎么,共产国际又发消息来了?”

亚历山大今天一个上午就收到共产国际三封电报,现在,他的压力比山还大!

莎拉波娃摇摇头,说道:“两位先生,大使馆门口来了一位大公报的记者,他说能够帮助我们摆脱目前的困境。”

“什么?记者?你去让伊万诺夫同志用拳头把他赶走。”亚历山大粗暴的说,格别乌特工出身的他,心思缜密,手段高明而又简单,他深信,记者那张哇哇乱叫的嘴,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安德烈则不同,他这人善于交际,深知多条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当下多问了一句:“记者叫什么名字?”

“张必成。”莎拉波娃连忙报上张炎的化名,又道,“刚刚,他还在大使馆门口唱起了我们的国歌。”

唱国歌?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一头雾水,但却肃然起敬,这年头,敢在公共场合唱这首歌的中国人,十个人中就有九个在大牢里吧。

难道是中国的同志找上门来了?

“莎拉波娃同志,你去将他请到贵宾室,别忘了,给客人上一杯香浓的苏联咖啡。”

外交官出身的安德烈,礼仪方面可谓是面面俱到,但是,他这人有个毛病,逢人就喜欢推广民族品牌,而且还感觉倍有面子!

“好的,先生。”

莎拉波娃点头称是,迈着优雅的步子就走出门去。

第三十八章 都是演员

苏联大使馆,贵宾室。

嗯,张炎正在享受贵宾一般的待遇,尽管他心里很懵逼:我特么就是个小记者啊!

“张先生,请喝咖啡。”莎拉波娃恭敬的说,目光非常柔和,态度相当热情。

张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眉头微皱,这个小细节却被苏联毛妹看在眼里,惶恐的问:“怎么了,张先生?”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烫。”张炎连忙回答道。

其实,张炎很想说:“苏联咖啡,真特么难喝啊。”

十分钟后,大门突然被推开。

两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张炎只认得后面的那个,嗨!苏联老同志亚历山大·卡尔斯基嘛!

这人气势凌厉,眼神格外的犀利,仿佛能洞穿人的内心,相比之下,前面的人眼光倒很温和,一看就比较有内涵。

这时,莎拉波娃急忙迎上去,笑着介绍道:“张先生,这位是我们苏联大使馆大使安德烈,这位是大使馆参赞亚历山大·卡尔斯基,大使,参赞,这位是大公报记者张必成。”

“大使先生,参赞先生,你们好!”

“张记者,你好!”

“张先生,你好!”

张炎立刻起身,上前与两位老毛子握手,只是,当他的手接触到参赞的手时,顿时心神一凛,心道这特么是手吗,明明是一块冰好吧。

这人果然是狠角色!不能马虎大意!

四人各自坐下,安德烈又亲自递上一根雪茄,笑着说:“张先生,来,抽一只。”

张炎愣了一秒,原本他想摆手拒绝,只是,当他看到亚历山大旁若无人的吞云吐雾时,只好接过来攥在手中。

“两位先生,我的来意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张炎非常客气的问,俨然一副资深记者的模样!

不过,亚历山大很快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慢,先生会俄语么?”亚历山大冷冷的说,看得出来,这人身上有一股老毛子专属的傲慢之气。

我擦,不会俄语我敢单骑直入,你特么也太小看人了吧。

张炎定了定神,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用一口正宗的俄语装逼道:“参赞先生,不能叫会,应该说是精通。”

“哦?!”

三位老毛子顿时惊讶不已,尤其是莎拉波娃,嘴巴都成了o型。

趁着三人发懵的功夫,张炎轻咳一声,继续瞎编道:“两年前,我就以见习记者的身份在欧洲游历,英国,法国,德国,比利时,苏联我都去过,对了,我还在列宁格勒待了半年,参观过普希金的故居。”

还是那句话,谎言不怕大,越大越容易把别人搞懵,别人也越容易相信!

难道苏联老毛子会为你一个小记者专门做调查?

闲的蛋疼!

一时间,三个老毛子更加懵逼,手中燃着的雪茄竟然也忘了抽。

半晌之后,张炎以为表演成功,正准备开始采访,亚历山大又整出了幺蛾子,他笑着问:“先生认为普希金怎么样?”

尼玛,试探我的身份啊!哼哼,这一回合,我可不会输给你们!

“参赞先生,我怎么认为,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我从事记者工作已经两年,我十分清楚,普希金在我们中国非常有名,他的小说很受我国读者的欢迎。”张炎一副自信满满表情,又道,“我记得,你们苏联作家协会的主席高尔基先生都称他为‘俄国文学的太阳’呢。”

高尔基唉!列宁同志的挚友,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导师,就问你怕不怕?

果然,三人一听到“高尔基”三个字,脸上满是自豪的小表情,当下,立刻正襟危坐的接受采访。

其实,张炎压根就不想采访亚历山大遇袭一事,心道我都是目击者了,还采访个球啊?只不过,要做做样子嘛,借以了解亚历山大的喜好,毕竟,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特务处吧。

“参赞先生,请问袭击你的是什么人?”张炎询问道。

亚历山大顿了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那些人行动统一,身手极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贵国的特务机构—特务处。”

尼玛,不愧是老鸟啊,这么准!

张炎故作吃惊之状,义愤填膺的说:“这帮恶棍,这些年没少干杀人放火的勾当,我们大公报就报道了好几起他们的恶行。”

“你们大公报真是良心报纸啊。”亚历山大由衷的赞叹道。

“谢谢夸奖。”张炎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来,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

“好的。”

……

半个小时候后,采访愉快的结束了,张炎将相机挂回脖子上,又收起写满字迹的小本子,准备告辞离去。

忽然,压力山大站起身来,笑吟吟的问:“先生着急回上海么?”

“两位先生,我在南京还得停留三天,不过,请你们放心,我回到上海后,一定将采访的内容见报。”张炎信誓旦旦的说,脸上满是诚恳之色。

“多谢了,张先生,要不你就住在我们大使馆吧,这样,我们也好聊聊人生经历。”

我擦,住大使馆?聊聊人生经历?还是在试探我啊!

“可是,我还有采访任务。”张炎连忙拒绝道。

安德烈插话道:“无妨,你只是住在大使馆,放心,我们不会耽误你的采访工作。”

客要走,主强留!

“那……那好吧。”张炎一脸苦笑,心中骂道:

赵玉林,我日你个先人板板!

“莎拉波娃同志,去给张先生安排住处。”亚历山大微笑着说。

“是!”

……

大使办公室。

“怎么样,卡尔,能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吗?”安德烈沉声问道。

亚历山大想了想,说:应该是记者,我偷偷观察他的右手,发现中指处有一小块老茧,看样子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的确,两位老布尔什维克猜的很准,只是,张炎手上的那块老茧是在西城区警察分局值班室留下的!

亚历山大同志如果知道真相,恐怕会哭晕在厕所吧!

第三十九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苏联大使馆一共四层楼,里面有大大小小上百间屋子。

莎拉波娃把张炎带到二楼的一间屋子门前,柔声道:“张先生,这里就是你的住所,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莎拉波娃小姐,谢谢。”张炎客气的点点头,又道,“请问你住哪儿?”

“哦,我就住在你隔壁。”莎拉波娃嫣然一笑,说道。

张炎抬头一看,心中顿时一惊,自己的房间号是006,毛妹的房间号竟然是……007,苏联老毛子的用意,不言自明!

直到这时,张炎才算是看出来了,苏联毛妹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楚楚可怜的小秘书,表面看上去萌萌哒,其实也是个狠人儿呐!

他奶奶的!合伙给我下套呢!

“好的,多谢。”张炎笑嘻嘻的说,心中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莎拉波娃眨眨眼睛,告别道:“张先生,那我就去工作了,再见。”

“再见。”张炎微笑着挥了挥手,哦不,挥了挥拳头。

莎拉波娃走后,张炎迅速打开门,进去后又立刻关上,房间里金碧辉煌,摆设奢华,宛如沙皇的宫殿一般,他也懒得去寻找窃听器之类的东西,我一句话都不说,你他娘的窃听什么?至于摄像头,他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高科技产品!

他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脑海中想着一个问题一怎样才能让苏联老毛子不怀疑我呢?

蓦然间,张炎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既要向特务处那帮混蛋交差,又要掩护亚历山大同志安全离开,搞笑的是,要帮助的人还特么怀疑自己!

“这也许就是对一个革命者的考验吧。”张炎脑海中忽然生出这个念头。

当下,他看了一眼手表,指针指向十二点半。

行动吧!

给外面二十四小时盯梢的混蛋们传个信!

张炎一个骨碌从床上弹起,正准备以采访之名离开,这时,门口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不用说,老毛子又来找事了!

他推开门一看,门外赫然站着安德烈三人,脸上挂满了天使般的笑容。

“大使先生,你们这是……”张炎试探着问。

安德烈咧嘴一笑,说道:“张先生,我们已经备好了酒宴,恳请赏光。”

“大使先生太客气了。”张炎接连点头致意,忽然话锋一转,说道:“三位,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下午还有个重要的客人要采访,所以,这顿酒还是以后再喝吧。”

“不不不,张先生,喝酒工作两不误嘛,你帮了我们大忙,我们请你吃顿饭,应该的,应该的。”亚历山大言辞恳切的说。

“不行的,参赞先生。”

“一顿酒而已,快走吧。”

……

张炎来来回回婉拒了五分钟,然而,亚历山大仿佛就是一块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后,张炎只能妥协,心道好吧,苏联的同志们,就算是鸿门宴,我也要去一回,顺便给你们指点迷津!

大使馆,某包间。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西式菜肴,还有七八瓶伏特加,四个人客气一番,才各自落座吃饭,席间,沙拉波娃疯狂的劝酒,这毛妹甚至拿起一瓶伏特加仰脖就咕噜噜的喝完,嗯,酒桶!安德烈和亚历山大则斯斯文文的,保持着外交官的翩翩风度。

张炎看着眼前和谐的场面,不禁深思: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酒酣耳热之际,安德烈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放到张炎面前,醉熏熏的说:“张先生,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张炎则小心翼翼的捧起盒子,打开的一刹那,一道道金光差点闪瞎他的双眼,晕晕乎乎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口中顿时诚惶诚恐的说:“大使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大公报有规定,私自接受客人礼物是要被开除的,所以这份贵重的礼物,我万万不敢接受。”

“张先生,你肯顶着巨大的风险报道这件事,我们苏联大使馆全体工作人员非常感激,我想,我们伟大的领袖斯大林同志会感谢你的,我们伟大的苏联人民也会感谢你的,这点小意思,还请不要拒绝。”亚历山大同志说话开始打飘!

“张先生,请收下吧。”莎拉波娃同志醉眼迷蒙的说,白皙的脸蛋上泛起点点红光,女人味十足!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半晌之后,张炎心一狠,牙一咬,严肃的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三人满意的点点头,又开始推杯换盏,谈天说地。

俗话说的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张炎本来就是要帮助苏联老同志安全离开,当下,他谨慎小心的说:“参赞先生,今天上午的采访,有一点你似乎没有讲到。”

“哦?哪一点?”亚历山大放下酒杯,好奇的问。

张炎轻咳一声,小声询问道:“特务处的人为什么要袭击你?”

话音刚落,三个老毛子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凝重,六道碧蓝的目光齐刷刷向他投来。

“参赞先生,我只是出于职业的敏感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张炎慢悠悠的抿了一口烈酒,又道,“你们要想真正的摆脱困境,我这儿倒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先生,难道你的采访报道还不能帮助我们打破困局么?”莎拉波娃天真的问。

张炎一听,眉头微微皱起,只想说:“毛妹同志,你还不是一位合格的外交人员。”

“两位先生,你们认为呢?”张炎将目光投向两个苏联老毛子,颇为玩味的问。

两人相视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双双请教道:“张先生,快说说你的办法,我二人洗耳恭听。”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张炎故作深沉的说出这八个字来!

“有道理!”两个苏联老毛子闻言一振,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尼玛,不愧是中国通啊!

阴霾,一扫而空,希望,就在眼前!

第四十章 接头

下午两点,酒宴渐渐进入尾声。

三个苏联老毛子已经在云雾中飘荡,张炎一看,不禁暗自嘲笑道:战斗民族的酒量,也不过如此嘛!

“张先生,你可真是千杯不醉啊!”莎拉波娃满脸通红,醉迷的眼神仿佛能摄人魂魄!

张炎得意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怕惹事!

这时,亚历山大同志微眯双眼,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张先生,我十分想知道,你怎么会唱《国际歌》?”

老哥,不该问的绝对不要去问,否则死得快,你不知道么?

“参赞先生,我在列宁格勒居住了半年,耳濡目染罢了。”张炎云淡风轻的说,言语之间带着点点自信!

“可是,你是一个中国人,唱这首歌似乎……”

“莫非参赞先生认为我是共产党?”张炎直接了当的打断他的话,空气中顿时充满火药味!

亚历山大支支吾吾的说:“不,不,我只是……”

“只是什么?”张炎紧紧的追问,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

旁边,安德烈急忙打起圆场:“张先生,卡尔就是这个性格,请你不要生气,今日先生赠送的八字箴言,我代表苏联大使馆全体人员表示感谢,先生日后如果有难处,可以直接来大使馆找我,当然,这一切必须在我离任之前。”

亚历山大立刻附和道:“对对对,张先生,谢谢你的帮助。”

“两位先生,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张炎的双眼中射出两道狡诈的光芒。

两人闻言顿时一愣,片刻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得,都是聪明人!

半个小时之后,张炎回到006号房间,拿起专业的设备就走出了苏联大使馆。

大使馆三层楼,安德烈和亚历山大隔着玻璃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安德烈,要不要派人跟踪?”亚历山大低声询问。

“不行。”安德烈急忙制止,又道,“卡尔,刚才酒宴之上,你太无礼了,这样的错误是外交工作不允许的。”

亚历山大不服气道:“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中国的同志?”

“糊涂,你把审问犯人的那一套用在客人身上,这就不是待客之道了。”安德烈责备道。

亚历山大沉默不语,半晌之后,问:“安德烈,你看他是不是中国共产党人?”

“看不出来,不过,他是一个好人,否则,那八个字他断然不会说的。”安德烈一脸严肃的表情,又道,“你是格别乌的特工,怎么样,看出来没有?”

“唉!我也没有啊!”亚历山大无奈的耸耸肩。

安德烈思索一阵,开口道:“我们暂时就不要去管他的身份了,只需要珍惜他释放的善意就行,我的大特工,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明白。”亚历山大自信满满的说。

下一秒,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爆发出鬼哭狼嚎般的笑声。

……

张炎刚刚出了大使馆,走在跑马桥大街上,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年青的汉子,拉着黄包车就飞奔过来,这人不是周源,而是乔装打扮的曹三明。

不过,此时此刻,张炎很想骂人,曹三明那个家伙竟然不顾其他客人的招呼,直接向他冲来。

尼玛,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有猫腻吧,遇上厉害的特工,这特么还怎么玩?

张炎急忙蹲下,假装系鞋带,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一下四周,还好,没有尾巴。

不一会儿,曹三明的黄包车就在他的身旁停下。

“哥,上车吧。”曹三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似乎已经适应了黄包车夫的角色。

哥你麻痹!特务处哪个不长眼的笨蛋让你来接头,脑子特么的进水了么?

说到底,曹三明这人心思简单,在战场上直面敌人还行,至于特务工作,唉!长路漫漫呐!

“叫我先生。”张炎阴沉着脸,目光如电。

曹三明闻言神情一变,改口道:“上车,哥,哦不,先生。”

我特么真想一脚踹死你!

张炎也懒得再和他瞎逼叨,当即坐上车去,厉声说道:“去绿源书店。”

“得嘞!”曹三明兴奋的应了一声,活像一只掉进蜜罐的老鼠。

看来,你以后和周源得调换一下位置!

黄包车在街道上飞奔,一分钟后,当车子离开跑马桥大街时,曹三明稍稍降低车速,忍不住问道:“哥,怎么样?”

“你特么给我闭嘴!我让你说话了么?”张炎气的七窍生烟,又道,“你狗日的耳朵塞驴毛了,叫我先生。”

我擦,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个优点啊!

曹三明立即沉默下来,埋头只顾拉车,半晌之后,张炎才开口道:“你回去告诉科长,我已经取得老毛子信任,据我暗中观察,老毛子有开溜的迹象,让行动科的兄弟们盯紧每一辆进出苏联大使馆的车,记住,是每一辆车,另外,如果放走了老毛子,是我的问题我自然会承担责任,不是我的问题,谁特么也别想诬陷我,有消息我会及时传递出来,明白了吗?”

“是,先生。”曹三明总算回答正确!

“你今天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你知不知道,任务差点就泡汤了。”张炎一脸的沉重之色,又道,“你回去以后,找队长好好学习一下。”

“是,先生!”曹三明再次回答正确!

“说说吧,你今天怎么回事?”张炎轻声问道,毕竟,这小子也是背井离乡的苦命人!

曹三明回过头,笑着说:“先生,我就是有点儿想你了。”

尼玛,我不搞基啊!

“行了,办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张炎语气缓和了不少!

十分钟后,曹三明把车停在绿源书店门前的大街上。

“先生,到了。”曹三明一脸欢笑的说。

张炎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装模作样的取出一块银元,递给他说:“师傅,不用找了。”

曹三明也积极的配合演戏,连连点头致意,激动道:“谢谢先生,小的谢谢您了。”

张炎则微笑着点了点头,踏着稳健的步子就向绿源书店走去,心道我让曹三明成为特务,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第四十一章 赵大科长的愤怒(多谢疯狂gank的1000币打赏)

晚上八点,苏联大使馆,大使办公室。

安德烈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名表,立即拿起桌上的电话,沉声道:“伊万诺夫同志,行动吧!”

“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

一时间,苏联大使馆楼下,数十辆黑色的小轿车打着明晃晃的车灯,从院子里浩浩荡荡的驶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社会去打群架呢。

而与此同时,大使馆正对面的旅馆一间屋子的窗口处,陈宝树和孙广明二人正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组长,看来张老弟的情报没错,苏联老毛子真的要跑路,怎么办?”陈宝树一脸严肃的问。

孙广明手拿望远镜,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苏联大使馆,口中不紧不慢的说:“老毛子这是要布迷魂阵啊,宝树,你传令下去,让兄弟们跟紧每一辆车,伺机抓捕。”

陈宝树点头应诺,走出老远之后,又问:“组长,旅馆这儿咱们还留人么?”

“苏联老毛子狡猾无比,咱们必须得留一手,有备无患。”孙广明侧过头,小心谨慎的说。

“组长高见!我这就布置下去!”陈宝树向孙广明投去敬佩的目光,组长果然是组长!

显然,亚历山大同志给这二位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陈宝树离开之后,孙广明扭过头,朝房间剩余的人马说:“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再特么吊儿郎当的,别怪老子不客气!”

几名行动队员顿时心神一凛,重重的点头领命!

十分钟后,又一辆亮灯的黑色小轿车从大使馆悄悄开出。

“苏联老毛子,我擦嫩娘!这回看你狗日的往哪儿跑?”孙广明恶狠狠的骂道,说话的时间,他带着几名队员就冲出旅馆,一路悄悄跟随。

然而,他走后不到十分钟,一辆黄包车从大使馆飞奔而出,迅速闯入夜幕之中。

大使馆二楼006号房间。

张炎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他笑了,活像一只叼着鸡的黄鼠狼!看来,苏联老毛子还挺聪明!

只是,张炎的任务依旧没有完成,还差一招苦肉计。

考验演技的时刻,又来临了!

……

三天后,科长赵玉林办公室。

行动科大大小小的主官面露苦色,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张炎也赫然在列,此时此刻,他双眼通红,头发蓬乱,简直可以搭一个鸟窝,身上的名贵西装也被划破,精神更是萎靡不振!

这副凄惨的狼狈相仿佛在告诉世人,他曾经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嗯!这是他在苏联大使馆自导自演的杰作,最后,由于他演技精湛,苏联的同志们‘客客气气’的把他‘请’出来,安德烈同志还顺便收回了承诺和那盒金条,同时,莎拉波娃同志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也轰然倒塌,至于那篇报道,呵呵,见鬼去吧!

现在,他终于非常出色的完成了赵大科长交给的任务!

“废物们!都把头给我来!”赵玉林咬牙切齿的吼道,眼里闪出一股无法扑灭的怒火,宛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一众主官吓得心惊胆战,急忙昂首挺胸,齐刷刷立正,脸上哪儿还有一丝血色?

“废物们!告诉我!老毛子去哪儿了?你们这三天又都在干什么?”赵玉林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一看到这帮无能的手下,一想到委员长的指示和处长的命令,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主官们一声不吭,张炎也是面无表情,不过,他心里却开心的像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

赵玉林一看这场景,更是直接爆粗口:“蠢猪们……”

整整三十分钟,特务处大楼里都回荡着赵玉林的咆哮之声,行动科全体人员都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老弟留下,其余人出去,立刻,马上!”赵玉林一脸疲惫的再到沙发上,说道。

主官们如蒙大赦,强忍着心中的欣喜之情,鱼贯而出。

张炎自然也是欢喜满满,不过,他面上不得不有所表示,当下,他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言辞恳切的说:“科长,这次抓捕苏联老毛子的任务失败,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他先是苦肉计,再以退为进,心道赵大科长,你想让我背黑锅,呵呵,没门!

果然,赵玉林闻言一愣,无力的摆摆手,说道:“老弟,言重了,严重了,你传递出来的消息很准确,谁能想到啊!苏联老毛子竟然这般无耻,连一个手无寸铁的记者都下毒手。”

“是啊!老毛子真他娘的不是东西,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土匪绑架这一套。”张炎骂起人来连草稿都不打!

赵玉林见他满脸愠怒之色,急忙摆手示意:“老弟,坐吧,这次你受苦了。”

妈**,还不是拜你所赐!

两人又闲扯了一通,不过,张炎总感觉怪怪的,毕竟,这次抓捕任务到底怎么样收尾,还得有个下文。

“老弟,你觉得苏联老毛子现如今在哪儿?”赵玉林冷不丁问了一句。

三天时间,亚历山大同志应该到达陕西保安了吧!

这一回,张炎吸取了上次的血泪教训,摇头道:“我被老毛子绑架三天才放出来,差点连命都没了,如何知道老毛子的下落?”

“唉!”赵玉林长叹一声,又道,“以前咱们特务处规模小,可是队员办事能力极强,现在队员的数量翻了几倍,怎么战斗力反倒下降了呢?”

张炎瞬间无语,只想说:“酒囊饭袋都要,流氓地痞成群,水的一逼,不降才怪。”

“嘿!老弟,我问你话呢?”赵玉林紧紧追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自己沮丧的情绪。

张炎灵光一闪,趁机溜须拍马道:“那是,科长你当年在行动科呼风唤雨的时侯,我们这些人还在玩泥巴呢。”

“嗨!老弟,你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赵玉林摆手苦笑,又道,“行了,你下去好好休息吧,等待新的命令。”

张炎躬身领命退下,脚步越走越快,然而,他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虽然苏联老毛子的事情落下了帷幕,但是,党组织内部的叛徒却仍然在潜伏,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我党的地下组织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一刻,时间的车轮已经走到1936年11月3日。

第四十二章 锄奸

特务处,是一潭平静的湖水,大大小小的案子,就好比一粒粒石子。

石子落入湖中,砰的一声,激起阵阵涟漪之后,渐渐又归于平静。

这不,经历几件虎头蛇尾的案子后,特务处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宁静时光。

然而,张炎的内心一直惴惴不安,直到1936年11月6日,一个命令的下达。

这天傍晚,赵玉林正准备下班回家,忽然,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

“我擦嫩娘,下个班都不让人安生!”赵玉林小声啐了一口,转身就拿起了电话。

“喂,我是赵玉林,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老兄,是我。”

赵玉林顿时面色一沉,心中一惊,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责备之意:“老弟,你怎么打电话来了?这不符合规定。”

“老兄,我可能暴露了。”电话那边的人惶恐不安的说。

“你等一下。”赵玉林将电话放在桌上,迅速把办公室的门死死插住。

30秒后,赵玉林返回‘战场’,又拿起电话:“老弟,请你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老兄,共产党已经知道组织内部出现了奸细,正在紧锣密鼓的展开调查,我想迟早会查到我身上,求你拉兄弟一把,拉兄弟一把。”电话那边的人为了保住性命,已经彻底放下身段。

赵玉林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怀疑,冷幽幽的说:“我们每次见面都非常隐蔽,不可能被别人发现,怎么会……”

“老兄,现在不是分析推理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打断了他,又道,“共产党有撤离的迹象,依我看,你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派人突袭各个联络点。”

赵玉林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他十分清楚,一旦共产党转移位置,再想抓住他们,简直比登天还难!

“喂,喂,老兄,你听到没有?”电话那边的人催促道。

“好吧,老弟,你说出共产党的联络点,我记一下。”赵玉林咬牙答应,神色凝重,目露凶光,慌忙取来纸笔。

“老兄,共产党的联络点有东城区东风粮店、北城区光华诊所、南城区怡心茶楼……”那人话语中带着一丝丝慌乱,转眼间就将共产党在南京的联络点全部供出!

形势危急!

“老弟,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去我们的秘密基地。”赵玉林说完,“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时间紧迫,他必须充分利用每一分钟,否则,大鱼很有可能就此溜走。

想到这里,赵玉林打开门,大喝一声:“紧急集合!”

“呸!妈的!”电话那边的人叱骂了一句,甩下电话,稍稍压低礼貌就闯入一条巷子。

此时,夜幕悄然降临,灰暗的天空中刮起阵阵刀风,巷道里已经看不到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柔和的灯光之下,百十来户人家正在享用难得的晚餐。

这人刚刚走进巷子,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冰冷的空气中隐隐藏着一丝杀机,而且,这种感觉很是熟悉,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相反,机敏的他甚至一路小跑起来,右手紧紧握着口袋里的小手枪。

只是,一切都晚了,今夜,他注定要命丧黄泉。

黑暗之中,四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分为两组,如同魔神一般从巷子两头踏着稳健的步伐,缓缓靠近巷子中的他。

他立即放慢脚步,精神顿时紧张起来,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掌心还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不一刻,五个人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术,同时停下了脚步,然而,当他看清四个壮汉的面容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脸上挂满了恐慌与惊讶。

“老杨,老赵,老王,小周,是……是你们呀。”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其实,心里早就乱做一团。

年青气盛的小周目眦尽裂,眼神中带着一丝凶狠,气的直发抖:“狗叛徒!我们今晚要替死去的同志们报仇!”

“不……不是的,不是的,同志们,你们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他面条似的瘫软下来,一屁股跌坐到冰凉的青石路面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巴拉巴拉的落下。

“解释?白秘书长,你要解释什么?我们已经跟踪你好几天了,你这个狗叛徒,可耻!”老王冷峻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恶狠狠的骂道。

他,不是别人,正是中国共产党江苏省委秘书长白光!

老杨长叹一声,点点泪花溢出眼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老白,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叛徒会是你啊!1922年,我们都是京汉铁路上的工人,在路矿工人俱乐部上相识,1924年,我们在上海一起入党,鲜红的党旗之前,宣誓为党奋斗终身,1927年,我们又一起去莫斯科列宁学院学习,回国后,一直搭档至今天,你……你怎么就背叛革命了呢?”

“杨书记,和这个狗叛徒费什么话,直接送他上西天。”一向沉稳的老赵,这会儿也忍不住骂出声来,黑洞洞枪口更是对准了烂泥一般的白光。

地面之上,白光整个人的意志已经松垮下来,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哭着道:“老杨,同志们,革命太苦了哇!”

“老白,干革命的同志们,谁不苦啊!大家都在咬牙坚持,期待着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你也是个老革命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啊?”杨书记悲伤的说,一起奋斗近十五年的战友叛变,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杨书记,刚刚他和敌人通了电话,我想,敌人很快就会行动起来,开枪吧!”老王负责的是南京地下党的行动工作,做事雷厉风行,这一刻,他的内心显得无比焦急。

杨书记抹了一把眼泪,面色蓦然沉重,厉声道:“老赵,动手!”

白光一听,吓得连连向后蹬腿,胯下立刻变得湿漉漉一片,咆哮道:“不,不,不,我要活命,我要活命,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说时迟,那时快,老赵在白光掏枪的那一刻,扣动了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一颗尖头铜芯子弹从枪口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眨眼之间就打在白光的脑门上,绽放出点点血花。

“撤!”

随着杨书记一声令下,四个汉子很快就消失在这条街巷……

第四十三章 同志们终于安全了!

视线拉回特务处。

赵玉林的命令刚下,行动科全体行动队员立刻冲出大楼,飞快的在院子里列成六队,齐刷刷的站立在凛冽的寒风中,只是,队伍里不时传出几句低沉的嘟囔声。

不一会儿,赵玉林就在几位主官的簇拥之下,威风凛凛的来到众人面前的水泥台上。

张炎自然也在主官之列,嗨,狗腿子之一嘛!行动科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心里越来越不安宁。

果然,下一刻,重磅炸弹就从天而降!

赵玉林清清嗓子,开始对全体人员训话:“各位,咱们行动科这几个月来的工作很不理想,上次抓捕苏联老毛子的行动失败,你们每个人都被扣掉三个月的薪水,告诉我,你们甘不甘心?”

行动队员们在风中凌乱,冷锐的目光直视前方,心中仿佛在说:“没事,我们还有外水。”

赵玉林一看没人鸟他,顿时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我特么在上面累的要死,你们在下面一声不吭,都特么哑巴了?告诉我,你们甘不甘心?”

行动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声道:“不甘心!”

好嘛,法不责众的道理,这伙子人倒是明白滴很!

“好!常言道‘知耻而后勇’,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现在,我命令,孙组长率领一队前往东城区东风粮店,陈队长率领二队前往北城区西华诊所,张副队长则去……,哪个队放走了敌人,队长就提头来见,听明白了吗?”赵玉林厉声说道,脸色阴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弄不好真要杀鸡儆猴!

“明白。”行动队员们齐声大吼,一个个两眼泛着绿光,有任务就意味着有丰厚的油水和奖赏,他们又不用承担风险,自然是乐意之至。

主官们面面相觑,心道事情好像很严重,搞不好就会摊上大事。

“科长,咱们这次要抓的人是什么身份?”孙广明犹豫片刻,问道。

赵玉林闻言一愣,随即咬牙切齿的说出让他头疼不已的三个字:“共产党!”

“嘶!”张炎暗自倒吸一口凉气,精神顿时一振,组织内部的叛徒果然跳出水面,同志们,你们转移了吗?一时间,他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出发!”

赵玉林暴喝一声,几位主官和行动队员们不敢怠慢,立刻跃上卡车,杀气腾腾的扑向我党在南京的各个联络点。

张炎要去的地方是西城区的庆喜包子铺,以前,他在西城区警察分局当黑皮警察的时候,经常去那儿吃早点,因此和包子铺的老板贾老三相熟,贾老三年过半百,为人处世相当圆滑,一张嘴皮子简直可以吹遍天下,张炎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贾老三竟然也是自己的同志,现在,他只想说:我党地下工作者果然都是素质过硬的一级演员啊!

“长官,到地方了。”一名行动队员将卡车停在庆喜包子铺门口,说道。

张炎侧过头来一看,庆喜包子铺早已收摊,大门也紧紧关闭,屋子里看起来也没有一丝亮光,心中顿时一喜,暗自道:赵大科长,这次你合该走霉运啊!

“还特么的愣着干什么?下车砸门,搜。”张炎佯怒道,同志们已经安全转移,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躁动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是!”30多号行动队员飞身下车,一脚就踹开包子铺那扇破烂不堪的门,紧接着众人蜂拥而入,不多时就响起一阵阵霹雳乓啷的声音。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包子铺附近的人家,一个个不是透过门缝,就是稍微开窗偷偷瞄向这里,活像一只只活动在黑暗中的小老鼠。

不得不说,吃瓜群众吃瓜的方式真是五花八门啊!

五分钟后,一个行动队员从包子铺里跑将出来,直至张炎跟前,立正道:“长官,包子铺里头的共产党好像……好像溜了。”

“什么?溜了?”张炎故作惊讶之状,又道,“说说具体情况。”

“长官,我们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一个人影都没有,还有,炉膛早就冰冷了。”那名队员恭恭敬敬的说。

看来,同志们是从容撤退啊!

张炎故意紧锁眉头,思忖一阵,语气冰冷的说道:“去,找个吃瓜……附近的人家来,我得仔细问问。”

那名队员点了点头,转身就朝一户人家走去,一番客客气气的邀请后,一个小老头战战兢兢的来到张炎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的说:“军爷饶命,我说,我全说,昨儿个晚上我不该偷看周寡妇洗澡,我该死,饶命啊!”

这尼玛意外收获啊!我擦,你个老色鬼!

“噗!”张炎终究憋着了笑意,板着脸,严肃道:“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抖露你身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来问你,庆喜包子铺的老板贾老三人呢?”

小老头立即安静下来,好奇的问:“长官认识贾老三?”

“你个老不死的,长官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再特么废话,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旁边的行动队员似乎看小老头很不顺眼,语气一下子就强硬起来。

“是……是是,军爷,贾老三前天早上就关门歇业了,说是要回老家探亲。”小老头牙关哆嗦着说,脸上布满了谄笑。

回家探亲?好理由!

“你走吧,以后再要是为老不尊,休怪我……”张炎故意拖长声音,恐吓地上的老色鬼!

“军爷,我懂,我懂。”小老头满脸惶恐之色,连滚带爬的跑开,那阵势,真恨爹妈给少生了两条腿!

张炎久久伫立在原地,任凭寒风吹拂,心道同志们都转移了,问明,梦桐二位同志呢?我以后还是去北城区龙蟠路32号传信吗?

“长官,现在怎么办?”旁边的行动队员忍不住问。

张炎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深沉的说:“共产党两天前就撤离了,继续搜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去,招呼兄弟们撤!”

“是!”行动队员的话中透露着一丝欣喜,毕竟,这么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出来活动啊!

生死危机已然过去,同志们终于安全了!

第四十四章 谁是内鬼?

“什么?共产党全溜了?”

夜间九点,面对行动科的几位主官带回的消息,赵玉林不可思议的问。

孙广明郁闷的点上一只香烟,猛嘬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道:“科长,这群人儿都特么属耗子的,狡猾至极,转眼间就跑的没影了。”

其他几位主官一听,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张炎也不例外,心里却暗自嘀咕:将来有一天,你们都会成为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这几次的任务接连失败,已经让赵玉林心力交瘁,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几位主官也不敢多做停留,纷纷起身告辞。

不一刻,嘈杂的办公室重归宁静,赵玉林颓然坐到沙发上,眼中流露出黯然之色,今晚的行动真真是不堪回首,原本想打共产党一个措手不及,不曾想,共产党竟然从容不迫的撤离了所有的联络点,难道他们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不,不,不会的。

赵玉林在心里自我安慰,但是,他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

他在沙发上呆了好长时间,才摇摇晃晃的离开办公室。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赵玉林早早就来到特务处,昨夜抓捕共产党的行动失败,他必须向处长戴星光作出汇报,即使免不了一顿训斥,这是特务处的规矩,任何人都得遵守。

不多时,胡秘书也踩着轻盈的步子来到办公室,笑着打招呼:“科长,早。”

“早。”赵玉林随口一说,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唉!事业上的失败,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心情拔凉拔凉的,哪里还有半点欣赏美女的兴致?

胡秘书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一看到赵大科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刻敛起脸上的笑容,轻轻的走向办公桌,默默的收拾桌上的稿件,生怕惹怒赵玉林这只随时都会咬人的兔子。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接听电话是胡秘书的职责,当下,她拿起话筒,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磁性:“您好!这里是特务处行动科赵科长办公室。”

“您好!我是南京市警察厅厅长梁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赵科长。”梁衡焦急的说。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加之办公室里又是静悄悄的,离着老远就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胡秘书捂住话筒,正准备转过身,这时,赵玉林一个健步冲上前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电话,语气冰冷的说:“梁厅长,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科长,北城区下马巷发现了一具男尸,麻烦您派人过来看看。”梁衡姿态非常谦卑,言语中带着一丝企求之意。

赵玉林的情绪本就处于低谷,乍一听是件普通的杀人案,无名的怒火顿时涌起,斥责道:“梁厅长,你们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杀人案都处理不了,你当我们特务处是什么地方,警察局吗?啊?”

特务处是黑皮警察的顶头上司,赵玉林的虎啸之声,吓得梁衡脊背上直冒冷汗,只得弱弱的回了句:“赵科长,那人的脑门上有个枪眼儿。”

“什么?枪眼儿?”这下轮得赵玉林大吃一惊,他深知,如果是街头的小瘪三打架杀人,有把刀就相当不错了,可是,这会儿都使上枪了,说明这件案子绝非普通的杀人案,就随口问了一句,“那人有什么特征吗?”

梁衡一听这事有戏,急忙说道:“听下边的人讲,那人左下巴有颗黑痣。”

我擦!

赵玉林顿时头晕目眩,他安排在共产党内部的小老弟,左下巴处正巧也有一颗黑痣。

莫非……莫非共产党锄奸!

“梁厅长,我待会儿就派人过去,就这样。”赵玉林严肃的说。

挂断电话后,赵玉林抬头看了一眼楚楚动人的胡秘书,哈巴狗似的笑道:“胡秘书,劳烦你告诉宝树和张老弟,让他们俩人去北城区下马巷一趟。”

赵玉林刚才粗暴无礼的举动,给胡秘书留下了很差很差的印象,这会儿,他这副癞皮狗的模样,更让胡秘书心生厌恶,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不止大一级,胡秘书只得微笑着点点头,开门离去,心里只想说:“什么玩意儿。”

张炎和陈宝树接到命令后,立即驱车来到案发地点,嗯,黑皮警察将现场保护得很好,只是,不远处仍有一群不和谐的音符,细看之下,原来又是吃瓜群众。

两人仔细检查尸体,又走访附近的几户人家,一致认定:这人死于一把消音手枪之下,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傍晚。”

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特务处,将案情一字不落的说给赵玉林听。

沙发上,赵玉林微闭双眼,聚精会神的听完,最后,缓缓睁开眼睛,摇头苦笑道:“果然是他啊!”

“科长,是谁?”

张炎和陈宝树一脸的疑惑之色,机警的问道。

“唉!他叫白光,是我在南京地下党安插的眼线,两年来为咱们行动科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赵玉林一脸的无奈,又道,“哦,他的真实身份是共产党江苏省委的秘书长!”

“啊!”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

当张炎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仿佛响起一道惊雷,现在,他终于确定了赵玉林车上那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的身份,万幸的是,这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已经命归黄泉。

这会儿,憔悴的赵玉林不禁深思,行动科抓日本特务一抓一个准,立功受奖简直是易如反掌,怎么一碰上共产党就接连败北呢?

忽然,他从沙发上腾的跃起,这架势倒把张炎和陈宝树吓了一跳,两人一头雾水,只得在懵逼状态中慌忙站起。

此一刻,赵玉林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然而到嘴边的话却让他活生活咽了回去,他十分清楚,特务处有内鬼!

因为,他蓦然间想起了一件往事,一件被他忽略的往事!

只是,这个内鬼会是谁呢?

第四十五章 背锅?不存在的!

上午十点,艳阳高照,天气渐暖之时,戴星光才慢腾腾的来到特务处。

刚刚走上三楼,一直在走廊里徘徊的赵玉林立刻跑到他的面前,两腿紧紧并拢,脚后跟猛然一砸,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戴星光停下脚步,板着脸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问:“老赵,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处长,我……我……。”赵玉林心里一凉,他很想把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说清楚,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底气不足呐!

戴星光紧盯着他的双眼,面色不悦的说:“进去再说!”

“是!”

赵玉林硬着头皮跟着戴星光走进办公室,恭恭敬敬的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说吧。”戴星光翘起二郎腿,一点儿也不掩饰眉宇之间的丝丝怒气,上次行动科抓捕苏联老毛子失手,委员长当着他的面骂了好几句‘娘希匹’,这会儿,他可不想给赵大科长好脸色。

赵玉林暗暗叫苦,沉声道:“处长,昨夜我们行动科紧急出动人马偷袭共产党在南京的所有联络点,但是一无所获,共产党全部撤走,连我安插的线人也被杀死。”

“哼!你还有脸说,真是不知世间还有羞耻二字。”戴星光顿时火冒三丈,重重的敲击桌面,又道,“这几个月你们行动科正在滋长一股歪风邪气,前几天,一个中尉竟然在工作时间勾搭小秘书,搂搂抱抱,又亲又吻,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赵玉林彻底哑火,一张大肥脸涨得通红,站在桌前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戴星光见状,又及时出言安抚道:“好了,这次就算了,你们行动科以前是打过不少胜仗,可也不能骄傲自满,老躺在功劳簿上啊,你回去之后,给我作出深刻反省,好好整顿整顿你们行动科。”

赵玉林深以为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向前走出几步,压低声音道:“处长,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向你汇报。”

“哦?什么大事?”戴星光不以为然的说,在他看来,眼下没有任何事比紧急刹住行动科那股不着调的歪风邪气更大。

“处长,你还记得我曾经向你提起内鬼一事吗?这次偷袭行动失败,我怀疑就是他在背后捣鬼。”赵玉林严肃的说。

“内鬼?就是那个向共产党爆出我们新型无线电定位侦测车的狗贼?”戴星光额头上青筋冒起,一脸的愤怒之色,又道,“你这个科长是怎么当的?我四个月前就把挖出内鬼的任务交给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摸到他的尾巴?”

赵玉林再次沉默了,行动科这几个月来被日本人和共产党搞得焦头烂额,他,竟然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年底之前,必须挖出内奸,否则,严惩不贷。”戴星光下达了死命令!

“是!”赵玉林信誓旦旦的说,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

……

下午时分,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宽敞的办公室,张炎斜倚在柔软的沙发上,迷蒙的享受着冬日的温暖,沉沉欲睡。

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里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直接推门而入。

张炎急忙从沙发上离开,三两步跑向门口,立正敬礼,全然一副小公务员的形象。

“科长,有事你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来一趟?”张炎语气恭敬的说。

“呵呵,老弟,我给你送礼物来了。”赵玉林神秘一笑,说罢就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小黄鱼!

张炎隐隐就猜出了盒子里的东西,只是,赵玉林那蒙娜丽莎般的微笑,让他有种即将入坑的感觉。

“老弟,五根金条,给你的。”赵玉林边说边打开盒子,脸上堆满了笑容。

“嚯!”张炎适时露出惊讶之状,又道,“科长,你有事不妨直说,不用这么客气的。”

其实,张炎很想说:我虽然碰过钱,但我对钱没兴趣。

赵玉林慢慢的挪腾过来,脸上的神色非常凝重,低声道:“老弟,实不相瞒,咱们特务处有内鬼。”

内鬼?莫非……我暴露了?

张炎演技高超,内心蓦然一紧,面上也流露出惊异的表情,小声道:“科长,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再说了,既然有内鬼,在没揪住这人之前,我也在怀疑之列,你不应该告诉我的。”

“老弟啊,实不相瞒,你加入我们特务处之前,这个内鬼就存在了,所以,我想把揪出这个内鬼的任务交给你。”赵玉林郑重其事的说,脸上显现出一副无比诚恳的神色。

尼玛,又想让老子背锅!

赵玉林的一石二鸟之计,张炎看得是清清楚楚,当然不会轻信他的那一套说辞,立刻拒绝道:“科长,我加入特务处不过短短的四个月,只是个小小的副队长,处里的好多兄弟仅仅混个脸熟,这般紧要的任务,你还是让别人去办吧。”

“这是命令,年底之前完成,否则,严惩不贷。”赵玉林彻底撕下伪装,顺手将盒子扔到沙发上,扬长而去。

张炎望着赵玉林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万个草泥马在翻腾,自从进入特务处之后,他一直安分守己,兢兢业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是这样还特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难道,是我太善良了么?这下可好,又一个棘手的任务摆在他的面前!

良久,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心中杀机顿起,喃喃道:“赵大科长,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你想让我背锅,不存在的!”

第四十六章 警示还是挑拨

赵玉林这尊瘟神走后,张炎渐渐冷静下来,他意识到必须尽快打破眼前的危局,否则,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

怎么办?

弄死赵玉林!

一个看上去荒诞不经且不切实际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生成!

张炎在特务处根基浅,底子薄,保不齐哪一天,赵大科长心血来潮,派他打入我地下党内部,这特么不就悲剧了么?

他端坐在沙发上,继续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一边抽烟喝茶,一边冥思苦想。

“砰砰砰!”

办公室突然有人敲门,继而两个不速之客闪将进来。

“小老弟,你好啊!”

两人脸上笑出了花儿,看样子心情不错。

“叶科长,朱科长,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张炎惊讶得站起身来。

两位来客正是特务处财务科科长叶志云和装备科科长朱一天!

张炎一头雾水,他和这两人只有一面之缘,算不上深交,今天这是怎么了?两大特务头子竟然联袂而来!

这一刻,他虽然惊疑不定,但还是笑着迎上去,说起了场面话:“二位科长大驾光临,我这间办公室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坐,请坐!”

三人互相客气寒暄一番后,这才慢悠悠的坐到沙发上。

张炎率先开口道:“唉!说起来真是惭愧啊!特务处四大科长,只有你们二位我还不曾亲自上门拜访,真是失礼了!”

“无妨,无妨。”叶志云摆摆手,又道,“我二人别无他意,就是过来串串门,顺便给老弟你捎点礼物。”

得,又是来送礼的!

“二位科长能过来坐坐,都是我求之不得的,至于礼物,我真的不能要。”张炎婉拒道。

“哎……”

朱一天拉长猪一般的声音,又道,“老弟,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我二人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我的礼物也不贵重,一把勃朗宁手枪而已。”

叶志云也赶紧表示道:“老弟,你进入特务处快半年了吧,一直也没看到你来领薪水和奖金,今儿个我一并给你送来了,不多不少,正好十根金条。”

尼玛,十根金条,你确定有这么多?

“那……那就多谢二位了。”张炎抱拳道,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三人闲扯一阵,忽然,朱一天指着沙发上的紫檀木盒子,打趣道:“哟,小老弟,还有人赶在我们前边了。”

张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无奈的笑道:“我们科长送的。”

气氛骤然凝重,叶志云和朱一天立刻对视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张炎则隐隐有些担忧,小声询问道:“二位科长,有话不妨直说。”

叶志云急忙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窗,神秘兮兮的说:“老弟,你……你要当心。”

尼玛,要不要这么吓人!

朱一天沉默半晌,才说道:“老弟,你要小心啊,据我所知,你们赵科长只有碰到非常棘手的事情,才会重金求人呐!我想,他要求你完成的任务,一定非常困难。”

张炎闻言心神一凛,他听出了话外之音,当下,再度抱拳道:“二位老哥,你们都是特务处的老人,经验丰富,足智多谋,还请指点一二。”

“罢了罢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给你透露点内幕吧,五年前,你们科长还是一个小队长,他和南京城的黑帮头头合伙做一笔军火生意,后来东窗事发,为了避免受到牵连,就花重金收买了一位‘斧头帮’的绝顶杀手,将那个头头乱枪打死,记住,这是机密,不要到处乱传,否则,是要掉脑袋的。”朱一天低声细语,声音比蚊子还要细微。

“是……是,多谢二位科长。”张炎心惊胆战的说。

此时此刻,张炎真真有种骂娘的冲动:赵玉林,你狗日的真拿我当枪使啊!

“老弟,万事小心,告辞!”

“多谢二位老哥提醒!”

两人走后,张炎越想越窝火,暗自道:“赵玉林,你这只乱咬人的兔子,必须死!”

只是,下一秒,他脸上的愠怒之色瞬间消失了,整个人显得无比镇定、冷静。

赵玉林才把挖出内奸的重任交给他,叶志云和朱一天就过来串门,送礼,还说了一大堆有点挑拨离间意味的话。

两位科长的话,到底是警示还是挑拨呢?

于是,又一道难题横亘在张炎面前!

第四十七章 揪心

时间一点一点的溜走,看着外面马路上来去匆匆的行人,听着耳边时钟的嘀嗒之声,张炎不禁思绪纷飞。

原本,他以为进了特务处,只要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巧妙地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自己的生命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从而更好的为党组织输送情报,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老好人,万万做不得!

这是张炎的血泪教训,虽然他已经晋升上尉,手中的权力大大增加,在同事的眼中风光无限,前途更是一片光明,但是,他的性命还是掌握在上层人物的手中,上峰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就得人头落地。

抛弃了种种幻想,张炎立刻换上一身崭新的中山装,提起一只小皮箱,就出了办公室。

他一路步行来到大街之上,伸手招来一辆黄包车。

“师傅,去西城区警察分局!”

“得嘞!先生,您坐稳了!”

一个皮肤黢黑的中年汉子支应一声,拉起黄包车就在街上飞驰。

车子在街上跑了十多分钟,张炎忽然看到街道两旁,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正在一个劲的哀求过路的行人。

“先生太太,求求您了,我们一家已经三天三夜没吃饭了。”

“小姐,可怜可怜吧,我们是逃难过来的。”

“……”

听着这熟悉的京味儿,张炎忍不住问:“师傅,这些难民是从北边来的”

黄包车夫也是个热情的汉子,扭过头,无奈的说道:“是啊,我听同行们说,日本人在华北地区闹腾的厉害,好多村子的老百姓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死的死,逃的逃。”

经车夫一提醒,张炎瞬间就想到了,历史上的1936年11月,日本人向华北大举增兵,强化中国驻屯军,强迫当地的百姓种植棉花,并且强行搜刮粮食,掠夺煤炭,老百姓活不下去,只得拖家带口的向外地乞讨。

“政府难道没人管吗?”张炎愤愤不平的问,寒冷、饥饿正在夺去难民们的生命,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然而,这话刚一说出口,张炎就后悔了,因为这不是他这个穿越者该说的话,这个时候,委员长老乡正勒令少帅的东北军进攻我党的红军部队呢。

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算算还有一个月就爆发了吧。

黄包车夫放缓车速,讥讽道:“切,政府?先生,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张炎回头望去,十来个黑皮警察正挥舞着警棍,维持‘社会秩序’,难民们则一个个仰天呼号,哭声连连,怎一个惨字了得?

“唉!”

车夫和张炎同时叹息一声,然后不再说话。

张炎好歹也混过社会,他深知安置难民一事,如果没有国民政府出面,根本就无从谈起,原因很简单,这笔安抚费用,不是一个人,一个民间团体能够承担得起的,可惜,政府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真是苦了这些难民!

黄包车又行了十多分钟,才到达西城区警察分局,张炎付完一块银元的巨额车费后,径直走进警察局大门。

“哦呦,小炎,你可算来了!”程林隔着老远就打起招呼。

张炎心中虽然很是郁闷烦躁,但还是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我就是有点想念大家了,顺道过来看看。”

两人寒暄几句,程林就拉着张炎进了办公室,分座位坐下。

“程叔,上次我让人送的钱你收到没有?”张炎迫不及待的问,毕竟,西迁重庆对他来讲,绝对是头等大事。

“收到了,收到了,是一个叫曹三明的小伙子送来的。”程林边说边拿钥匙打开办公室里的保险柜。

张炎稍稍平复一下不安的心情,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怎么样,警察局有多少兄弟愿意跟着我们走?”

忽然,程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垂头丧气的坐到沙发上,面色沉重的说:“除了学勇,海光,明义,我之外,没人愿意去重庆,你都不知道,这群家伙宁愿辞职不干,也不愿意跟我们走。”

我擦,还特么要不要命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张炎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又道,“叔,你还是要多做工作,不然,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日本人明年在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张炎如何能够忘记?

“说了,我这张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说歹说,这群小子就是一头头犟驴,拉都拉不走。”程林一脸无奈的说。

沉默了半晌,程林又道:“我看这事急不得,这群小子没看见日本人的动静,哪里会相信我的话?再说了,南京毕竟是他们的家乡,故土难离啊!”

张炎一下子怔住了,的确,他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想到距离日本人打到南京还有近一年的时间,他只得艰难的点点头,急忙从小皮箱中取出两盒礼物,说:“叔,这里是十五根小黄鱼,你告诉兄弟们,不必担心西迁重庆的路费。”

“十……十五根?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不会是敲诈勒索的吧?”程林脸上各种表情接连交替变换,他一个小小的警察分局局长,一个月的薪水才50法币,算上灰色收入,也就80法币,十五根金条,他做梦都不敢想象。

张炎也知道这钱来路不正,当下,瞎编道:“我们特务处抓了一个汉奸,这钱是从他家里查抄来的。”

“哦?看来这个汉奸真是富的流油啊!那就行,汉奸的钱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程林满意的说,似乎是在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大好事!

得,汉奸果然是人人喊打!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张炎忽然想起周源的事情,问道:“叔,周源这小子呢?拉车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吧?”

“小炎,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周源家出大事了。”程林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惶恐,看得出来,这事还挺严重。

“什么大事?”张炎心里一紧。

程林愁眉苦脸的说:“他家的房子被一个混混头看上了,强令他们搬走,他爹不肯,还被打成重伤。”

什么?

张炎气的七窍生烟,厉声道:“混混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碰上我,你的死期到了!”

第四十八章 同志的忧虑

“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周源是咱们西城警察分局的人,哪个混混头这么不长眼?活腻了吧!”张炎连珠炮似的说,表情越来越严肃。

程林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是昨天上午发生的,普通的混混当然不敢惹我们警察,只是,这个混混头可不简单,他叫陈小强,是南京警察厅厅长梁衡的小舅子,这小子仗着他姐夫的势力,平日里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放高利贷,我们哪里敢管?”

“不就是个警察厅厅长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也不来告诉我?”张炎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毕竟,周源也是警察分局的兄弟。

“嘿!那是警察厅厅长啊!我们的顶头上司,有钱有势,谁敢得罪他?”程林抽了一口闷烟,无奈的说。

张炎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当即表示道:“这事你们别管,交给我了!”

程林看到张炎眼中的杀机,心中顿时一沉,继而微微一笑。

两人一直聊到晚上八点,张炎才起身告辞,走在灯光闪烁的大道上,他眼中闪出幽冷之光,恶狠狠的说:“陈小强,老子现在很不爽,明天就拿你狗日的开刀,我倒要看看,你特么的是不是打不死的小强!”

……

同一时刻,南京地下党的正在召开一次重要的会议。

会议地点就在南城区栖霞路28号。

这是什么地方?

特务处眼皮子底下。

看来,我党的领导同志深知这一道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句话形容—大智大勇!

会场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就在四天前,他们都接到了转移的命令,这么大的动作,几位经验丰富的同志立刻就断定是党组织内部出了大问题!

坐在首座的杨天星扫视一眼参会人员,站起身正准备宣布会议开始,却听得省委组织部部长黄天明说道:“杨书记,还是再等等吧,我看秘书长白光同志还没到呢。”

杨天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缓缓放下手中的稿子,扭头转向负责党组织行动工作的王知远,厉声说道:“知远同志,你给大家说说吧。”

王知远不敢抬头仰望,他慢腾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沉声说道:“同志们,白光同志来不了,他是叛徒,已经被老赵击毙。”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位领导同志顿时就不淡定了,原本安静的会场立刻炸开了锅,不为别的,白光同志是名副其实的老革命,地下经验丰富,刻苦坚韧,思想活跃,坚持原则,又善于团结同志,还和杨书记一起去苏联留过学,两人有十多年革命同志的友谊,这一下子就成了叛徒,让众人心里如何接受得了?

“同志们,安静,安静。”杨天星单手轻轻的拍打着桌子,待众人止住声音之后,又道,“知远同志,你继续说。”

王知远点了点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白光两年前在上海就背叛了革命,敌人连酷刑都没有用,仅仅一笔小钱,他就甘当敌人的眼线,成为潜伏在党组织内部的一颗定时炸弹,之前我们几次行动失败,都是他向敌人告的密,这次让同志们紧急转移,原因就是就在于此。”

“知远同志,这……这是真的吗?”省委宣传部部长蔡运周支支吾吾的问道,在他眼里,秘书长白光一直是个好同志!

“运周同志,经过我和杨书记的仔细调查,确认无误,白光临死之前,都一一交代了,难道还能有假?”王知远面色不改,又道,“同志们,我是负责党组织行动工作的,未能及时揪出这个叛徒,我检讨,我……”

“你必须向党组织作出深刻的检讨,另外,还要改变工作方式。”一直没说话的杨天星噌的站起来说道,白光的叛变,让地下党在南京的联络点全部暴露,如果不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及时送来消息,将会有多少同志被捕,因次,王知远工作中出现的大漏洞,几乎就是不可原谅的!

“是!”王知远严肃的说,他十分清楚自己犯下的错误,真的很严重!

杨天星摆手示意王知远坐下,又看了看在场的同志,重重的敲击着桌子,说:“一个老革命,竟然连一点革命者的气节都没有,党性呢?觉悟呢?同志们,共产主义的理想和信念,任何时候都不能丢,我们的事业并不煊赫一时,但将永远存在,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都想想自己是怎么在鲜红的党旗下宣誓的,尤其是我们几位领导同志,今后要加强同级监督,职务大了,肩上的责任也大了,更要为下边同志的生命负责,向党组织负责。”

会场一片沉寂,杨天星的话,如同一柄重锤,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仔细回想着自己入党时的情景。

半个小时后,会议就结束了,几位领导同志向杨天星一一告别,相继离开了会场。

这时,负责搜集情报工作的丁问明同志走到杨天星跟前,小声道:“杨书记,我有件事要想你汇报。”

杨天星立即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莫非那位同志又来消息了?”

“不是,这次白光叛变,我和梦桐已经撤离幸福路32号,换了新的住所,今后那位同志传递消息,我们可就收不到了。”丁问明的话中透出一丝丝忧虑。

杨天星轻叹一声,说道:“是啊!不过,问明同志,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次我们铲除内奸,动静太大,敌人也会积极行动起来,我想,那位同志短时间内不会有情报送出,另外,知道那位同志身份的,只有老李,只要老李一回来,就能联系上了。”

“杨书记,你是说敌人有可能察觉到那位同志?”丁问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嗯,问明同志,千万不要小看敌人啊!我们在成长,他们也在成长。”杨天星语重心长的说。

丁问明重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真的希望那位同志能安全潜伏下去,我还要向他当面请教呢。”

“会的,将来革命胜利了,你们就会见到的,问明同志,到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杨天星打趣了一句。

丁问明嘿嘿一笑,说道:“杨书记,一定,一定!”

那位同志在哪里?

那位同志正在西城区的家中,盘算着如何对付陈小强这个小瘪三!

第四十九章 找茬(求推荐收藏)

一夜鼾睡。

第二天,大清早。

张炎抬头看了一眼天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迎着刺骨的寒风离开家门。

走出巷子,就是长庆路,小商小贩早就在道路两旁支起了摊位,一个劲的叫卖吆喝,沿着长庆路一直往北走,大约三十分钟后,张炎才到达周源家。

穿过花园和厅堂,张炎在客厅见到周源。

“炎哥,你来了?”周源迎上来问,脸上写满了悲伤。

张炎点点头,说道:“老爷子怎么样?”

“就是手臂骨折了,不碍事。”周源淡淡的说。

张炎一听就火了,低声吼道:“这特么还叫不碍事,受伤的是你爹啊!”

“炎哥,陈小强是南京市警察厅厅长梁衡的……”周源似乎很害怕,说话的声音凭空小了许多。

“行了,我听说了,你收拾一下,跟我走,什么也不要问。”张炎及时打断他的话,语气显得异常冷峻,不容置喙!

“哦。”周源吱了一声,立刻跑开。

两人收拾一番,叫了两辆黄包车,直奔特务处而来。

搞陈小强这事要借助行动科的力量,所以必须得向赵玉林知会一声。

梁衡警察厅厅长的官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其实,张炎也不怕赵大科长不答应,你丫让我挖内奸,我调个把人整整街头无赖,小事嘛!互利互惠,礼尚往来而已!

八点整,赵大科长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张炎急忙走上去,陈诉一番,赵玉林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随便!

看来,在特务处大鳄的眼里,警察厅厅长的职位就是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官!

八点一刻,同事们陆陆续续的来到办公室。

八点半,孙广明和陈宝树姗姗来迟,张炎立刻拦住两人,故作神秘道:“二位,想不想发财啊?”

陈宝树闻言心神一振,朦胧的熊猫眼顿时一亮,兴奋的问:“哦?钱在哪儿?”

孙广明注意力不错,指着周源问道:“这位兄弟看着眼生,怎么称呼?”

“两位长官,我叫周源,是特务处的外围力量,也是炎哥的兄弟。”周源恭恭敬敬的说,抬手就给这二位立正敬礼。

得,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儿!

张炎没有闲着发愣,而是将情况简单的作了介绍。

陈宝树义愤填膺,大骂道:“特么的,一个街头混混竟敢欺负我们特务处的人,找死!”

“哼!一个警察厅厅长算什么,还不是在我们脚底下过日子。”孙广明嗤之以鼻。

张炎也从旁添油加醋,不屑道:“咱们想弄死这二人,就像捏死两只臭虫一样容易,这件事科长也点头同意,二位,现在就看你们想不想赚一笔了。”

“没得说,我去叫人。”陈宝树显得急不可耐,毕竟,大把的钞票就在眼前,谁不心动?

孙广明一把拉住他,沉声道:“去多少人,咱们还得合计一下,少了,撑不住场面,多了,恐怕会惊动上头。”

陈宝树欣然点头,说道:“二十人?”

“少了,三十人。”孙广明摆手不同意。

张炎眼珠咕噜一转,故作深思之状,说:“四十人,不多不少。”

“行!就四十人。”

“全部身着便衣,我要给这小子来个厉害的!”

“好!就依老弟。”

三人眉飞舞色,唾沫四溅,周源呆在旁边,看得一脸懵逼。

……

三辆军用卡车在大街之上飞驰,驶向陈小强的老巢—北城区隆兴茶楼。

离茶楼尚有一段距离,张炎停下车辆,命令众人徒步前进。

“老弟,你这是干嘛?直接冲进去不就完了吗?”陈宝树不解道。

孙广明若有所思,沉吟半晌,喜道:“老弟,你莫非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对喽!”张炎猛然点头,说道,“陈小强这个混混头肯定和北城区警察分局有勾结,待会儿他见势不妙,一定会报警,警察们畏惧梁衡的势力,必然前来相助,这样,我先带十个人进去,你二位率剩下的三十人埋伏在暗处,只要警察一来,咱们就内外夹击,这不是又可以赚一笔么?”

“哈哈哈,老弟,真有你的!”陈宝树由衷赞叹道。

“老弟,你真是这个!”孙广明竟然破天荒的竖起大拇哥!

张炎嘴角一翘,乐道:“彼此彼此!”

分工完毕,三人就各自展开行动。

五分钟后,张炎一行十一人走进隆兴茶楼,就听到楼上飘来一阵京剧腔调: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这是……《空城计》!

好吧,今儿个就陪你玩玩。

喝茶的客人一看这伙子人穿着清一色的中山装,顿时就感觉有些不妙,当下纷纷结账离开,茶楼的伙计倒挺机灵,一溜烟的跑过来,点头哈腰的招呼众人坐下,笑道:“几位先生,请问喝些什么茶啊?”

“西湖龙井。”张炎冷冷的说。

伙计闻言一愣,暗叫不好,脸上却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唱喏道:“先生们稍等,马上就来。”

不多时,伙计双手捧着一个茶盘,一路小跑过来,客客气气的给众人倒茶。

张炎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道果然是正宗的西湖龙井,脸色却骤然阴沉下来,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向地面,破口大骂:“你特么坟前烧报纸—糊弄鬼呢,这是西湖龙井么,明明是云南普洱,你个狗日的,竟敢欺负我们兄弟不懂茶。”

“先生,这真的是西湖龙井,小的没骗你们啊。”伙计信誓旦旦的说,心里郁闷的要死。

张炎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骂道:“你狗日的还想骗我们,来啊,兄弟们,把这茶楼给我砸了。”

十来人立刻抡起板凳,上演着后世电视剧里恶人砸店的一幕,茶楼里顿时一片狼藉,到处都充斥着霹雳乓啷的声音。

直到此时,伙计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朝楼上撕心裂肺的喊道:“兄弟们,抄家伙,这伙人是来找茬的!”

张炎闻言轻轻一笑,心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五十章 “胜利”

伙计话音刚落,一帮市井之徒就从楼上冲下来,将张炎一行十一人团团围住,手里还不停的挥舞着警棍。

嗨!至少在张炎看来,警棍在他们手中,简直就是烧火棍!

其实,以张炎的身手,对付这帮人绰绰有余,他之所以叫来陈宝树和孙广明二人,原因有二,一是让兄弟们赚笔小钱,借以收买人心,二是日后一旦出事,后果就是三个人扛,而不是他一人背锅。

“特么的,哪个狗日的敢来老子的地盘闹事?”一个三十年来岁的汉子分开眼前的几个泼皮,张嘴就爆粗口。

张炎仔细打量那汉子几眼,不禁目瞪口呆!

那人身着一件不合时宜的短衫,皮肤黝黑,头发稀疏,长得肥头大耳,连走路都腆着肚子,但目光却是异常贼亮。

这……这尼玛不就是《水浒传》中牛二的形象么?

“喂,你们聋了,没听到我大哥说话吗?”一个小瘪三骂了一句。

张炎这边仍旧一言未发,那帮人见状,马上就爆发出铺天盖地的谩骂声:

“狗崽子们,跪下磕一百个响头,赔五十根金条,就饶你们性命,否则,大爷我让你们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你们这帮不长眼的,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警察厅梁厅长听说过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吧!”

“哈哈哈!大哥,你看,这帮兔崽子吓傻了!”

“……”

张炎心里冷笑一阵,咧开嘴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心道连你们这帮泼皮无赖都收拾不了,我还不如回家哄老婆孩子去。

“兄弟们,往死里打。”张炎扭过头冷幽幽的说。

“是。”行动队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

行动科的兄弟都是军中的高手,同时,也是一枚枚兵痞,哪里受得了这群小喽啰的言语侮辱?因此,张炎命令刚下,十个人立刻如闪电般冲上去,顿时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之声响起,几分钟后,这帮人就躺在地上哀嚎,尤其是他们的大哥,脑袋几乎肿成了猪头。

张炎竖起一条板凳,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眼睛微眯,唇角扬起一抹讥俏,明知故问道:“谁是陈小强?给我滚出来。”

“是他,是他,就是他。”一个小喽啰指着猪头大哥说道。

陈小强哭丧着脸,双腿跪地前进,一把抱住张炎的大腿,试着问:“兄弟,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我们这帮兄弟哪里得罪了你,你给明示一下啊!”

张炎重重的扇了陈小强两个耳光,冷森森的说:“周源认识吧,你特么竟然要霸占他们家的房子,还打伤了人,说说吧,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兄弟,我该死,我该死,房子我不要了,医药费我全赔,您看这样行不?”陈小强哭着喊道,脑袋磕得咚咚直响。

“还有精神损失费!”张炎大喝一声。

“啥……精……精神损失费?”陈小强有点搞不清状况。

“啪!”张炎顺手又是一记耳光扇过去。

“兄弟,别打了,别打了,我都赔,我都赔!”陈小强捂着猪脸,哭着吼道:“刘三,快去楼上拿二十根金条。”

地面上,另一个猪头小喽啰爬起来,一脸懵逼的说:“大……大哥,我记得楼上没金条啊!”

陈小强侧过头挤眉弄眼,刘三顿时秒懂,蹭蹭蹭飞快的爬上楼,张炎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有出手阻止,嗨!不就是想报警吗?我等着呢!

刘三一去不复返,这帮猪头依旧跪在冰冷的地上,双腿冻得直发抖。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忽然,茶楼外面响起一阵紧急的哨音,接着,又传来一声斥骂:

“快快快,把这儿团团围住,特么的,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隆兴茶楼来撒野,不想活了吧!”

呦呵,黑皮警察这么快就到了!

不一会儿,一个猥琐粗鄙的黑皮警长走了进来,指着张炎一行人,大声骂道:“特么的,你们是什么人?”

地上的猪头们似乎看到了救星,相互扶着站立起来,陈小强更是扑到黑皮警长面前,咆哮道:“万局长,给我弄死他们,弄死他们。”

“陈老弟,咱们俩谁跟谁,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万局长憋着笑意,装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张炎道:“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谁让你得罪陈老弟的?”

“哦?是吗?”张炎反唇相讥道:“把这破铁盒子拿开,我的命由不得你做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万局长黑着脸,慢慢打开了保险。

“打死他!”

“万局长,打死这个狗日的!”

“你麻痹,找死!”

“……”

无赖们在旁边当起了拉拉队,情绪相当激动,恨不得置张炎于死地。

“特务处办案,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到一边去!”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孙广明和陈宝树带领三十名好手就冲将进来。

万局长听到动静,立刻收起手枪,跑到两人跟前,毕恭毕敬的说:“孙组长,陈队长,你们二位来的正好,这儿有人捣乱。”

陈宝树轻哼一声,眼中流露出轻蔑之色,指着张炎道:“万局长,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万局长疑惑的问。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特务处行动科一组一队上尉副队长张炎。”张炎冲上去就是几个耳光,直接把万局长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万局长举双手投降,苦苦哀求道:“张长官!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这个时侯,刚刚还牛逼哄哄、神气十足的小瘪三们一个个又扑腾扑腾的跪倒在地,苦着脸,活像一只只下锅的饺子。

“够了!阻挠特务处办案,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全都抓回去,老子要一个一个审!”张炎沉着的下达命令!

“是。”行动队员们一个个兴高采烈,这帮泼皮只要进了特务处,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钱呐!

第五十一章 审讯

“科长,快看,孙组长他们回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

“喏,那儿呢,那儿呢。”

“……”

情报科科长办公室,窗户边上,一老一少两个鬼头正在努力的寻找凯旋归来的行动科勇士们的身影。

好吧,这二位其实是想打秋风的。

早上,张炎一行人离开特务处的时候,虽然很低调,但还是没有逃出这两位情报高手的火眼金睛,整个上午,两人都在办公室里盘算着如何从中捞点好处。

周同一扔掉烟屁股,轻轻吐了一口白雾,欣喜道:“怡中,带上金条,咱们走。”

“好的,科长。”沈怡中连忙附和。

……

不一刻,三辆军用卡车熄火停下,行动队员们押着一干‘俘虏’,紧紧的跟在三位主官的身后。

“哈哈哈,老弟,咱们这次发大财了!”陈宝树笑着说。

孙广明也感慨道:“老弟,还是你牛啊!一下子抓了这么多财神爷!”

张炎摆摆手,玩笑道:“二位老哥客气了,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这会儿都死在万大局长的枪下喽!”

“特么的,姓万的胆子不小,敢在我们面前舞枪弄棒?”陈宝树不屑的笑道,“待会儿我要他gou ri de好看。”

忽然,孙广明手指前方,低声道:“二位老弟,看,抢功的来了。”

张炎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灰色的身影正朝这边快速移动,后边的那个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不……不会又是送礼吧!

“三位老弟,恭喜你们又立大功啊!”周同一十步之外就打起招呼。

“周科长好!”三人下意识点点头。

瞎叨一阵后,周同一终于说明了来意:“三位老弟,我看你们抓了不少人,审问起来想必非常困难,匀几个给我怎么样?”

尼玛,要不要这么委婉?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开始了精彩的表演。

孙广明眉头一凝,为难道:“周科长,这……”

周同一急忙从沈怡中手里取过一个锦盒,笑嘻嘻的说:“三位老弟劳苦功高,哥哥我理当前来慰劳,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收下收下。”

陈宝树假意推辞,双手却接过锦盒,一边暗自掂着分量,一边正色道:“周科长,咱们都是为了党国大业,你这是干什么?”

周同一自然知道其中的玄妙,三两步走到张炎身边,小声道:“老弟,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扔几个兔崽子给我,行吗?”

“周科长,你别忘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副队长,做不了主。”张炎提醒道。

“老弟啊,刚刚我和老赵打过招呼,他说了,只要你点头同意就行。”周同一老脸一红,忽然话锋一转,小声道:“你不是嫌官小吗?一个月内,我保证你官升一级。”

“真的?”张炎两眼冒光,心里一下子激动起来,周同一既然敢作出这样的承诺,就证明升官一事十拿九稳。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周同一搜肠刮肚,口中突然蹦出这几个酸词来。

张炎心中鄙视不已,暗道你一个杀人不见血的老牌特务,竟然还有脸以君子自居,真真是厚颜无耻!

“成交!”张炎十分爽快的答应,官做的越大,他就越安全。

三人商议半天,决定只留下万局长和陈小强二人,其余的俘虏全部交给周同一,这年头,头头手里才有钱,小跟班能混个温饱就相当不错了,哪里还有油水可榨?

周同一满意的押着俘虏走了,三人立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这老货,石头里都能榨出油!”陈宝树笑骂了一句。

孙广明连连摇头,感叹道:“不服不行啊!”

“二位老哥,咱们也去榨榨油!”张炎打趣道。

“对对对!”

……

审讯室冷寂幽暗,恐怖阴森,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万局长是警察出身,心理素质高于常人,只是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至于陈小强那厮,当场就瘫软在地,两便失禁,继而昏死过去。

果然,小瘪三都是吓大的!

5号审讯室。

陈小强被两个行动队员绑在一根木桩上,一瓢凉水浇过去,审讯也就开始了。

“长……长官,我姐夫是南京市警察厅……”陈小强哆哆嗦嗦的说。

“闭嘴!”张炎厉声道,“陈小强,现在我们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多嘴,明白吗?”

“长官,梁衡厅长是我姐夫,周源家的房子我不要了,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全赔,您就饶我一条贱命吧。”陈小强依旧絮絮叨叨。

好嘛,没明白!

张炎打了个响指,一名行动队员会意,抡起皮鞭就是一顿毒打,顿时,杀猪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小强哭天抢地,连声说道:“长官,别打了,别打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停!”

张炎挥了挥手,行动队员立即退下,陈小强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说说你这些年的恶行吧,我警告你,千万别给我们耍花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张炎冷幽幽的说。

“是是是,min guo二十年八月,我让刘三杀了茶楼老板,min guo二十一年二月,我又祸害了五个……”陈小强一口气交代个精光。

好嘛,这才是真明白了!

半晌之后,张炎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问:“你,想活命吗?”

陈小强闻言顿时一愣,紧接着不停的点头,哭着喊道:“长官,想想想……想啊!”

“我这帮兄弟手头有点紧,不知……”张炎趁机敲诈。

陈小强急忙说:“长官,100根小黄鱼够不够?不不不,500根,500根。”

“你特么的打发叫花子呢?”陈宝树火冒三丈,一脚踹翻椅子,命令那名行动队员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尼玛,看来这家伙眼里只有钱啊!

“长官们,别打,别打,我愿意交出全部的财物,求求你们,饶我一条狗命吧!”

张炎冷哼一声,心道你个罄竹难书的恶棍,还活得了吗?

第五十二章 无可奈何(补更)

8号审讯室。

万局长被牢牢的绑在一张长板凳上,双眼空洞无光,嘴唇泛白,身体在瑟瑟发抖。

“支呀”一声,审讯室的门开了,三个熟悉的人影闪将进来。

“哈哈哈,万局长,欢迎来到特务处做客。”张炎打趣道。

万局长苦着一张脸,哀求道:“张长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就饶了我吧。”

“哼!饶了你?”张炎反唇相讥道,“你和陈小强狼狈为奸,残害良善,呸!rén zhā,万死不足惜。”

“孙组长,陈队长,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还请你们帮忙求求情。”万局长还不死心。

孙广明沉默了。

陈宝树则是一副落井下石的模样,轻蔑道:“万大局长,我忘了告诉你,张老弟有个习惯,就是会杀死向他开枪的人,哪怕那人的枪里没有子弹,所以,你gou ri de认命吧。”

万局长脸上露出万念俱灰的表情,落在特务处这群杀人如麻的冷血动物手里,人命简直贱如蝼蚁。

“万局长,救你一命也行,张老弟平日里最喜欢小黄鱼,就看你舍不舍得财了。”孙广明忽然开口说道。

得,这才是狠角色。

万局长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眼眸中瞬间恢复神气,只要能活命,这号主哪里会在乎钱,大不了出去以后再赚嘛。

“长官,要多少?麻烦您开个数。”万局长笑道。

三人同时一惊,嗯,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

孙广明嘿嘿一笑,乐道:“多多益善。”

“没问题!”万局长几乎是脱口而出。

至于张炎和陈宝树,他们听着两人愉快的对话,早已是神采飞扬,喜上眉梢。

……

南京市北城区庆元路20号。

这里是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洋楼,嗯,一座典型的豪宅。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驶入,停下,车门拉开后,一个穿着黑皮,年龄大约在40岁左右的中年警察从车中钻出。

此人,就是南京市警察厅厅长梁衡!

不过,他感觉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年轻漂亮的妻子会像一只活泼的百灵鸟一样飞出来迎接他,今日,竟然……没有!或者说,迎接他的只有浓如墨色的黑夜。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梁衡暗暗嘀咕一句。

正当他满腹狐疑之际,一个同样身着黑皮的警察从小洋楼中走出,急匆匆跑到他面前,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厅长,出大事了。”

黑皮警察名叫徐宏业,是北城区警察分局的副局长。

梁衡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颜色不改,轻声问道:“宏业,出了什么事?”

“今天上午,特务处行动科的三位主官带人砸了隆兴茶楼,抓走了小强一干兄弟,还……还有万局长。”徐宏业支支吾吾的说。

梁衡脸上顿时一片煞白,浑身打个机灵,牙齿哆嗦道:“走,进……进屋说。”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来到小洋楼一层,各自坐下,徐宏业心里焦急,不待梁衡发话,他就将今天上午的事情一一道来。

“这个混蛋,尽特么给老子惹事!”梁衡怒目圆睁,额头上的青筋骤然暴起,五指瞬间握成拳头,重重的捶打着沙发。

二楼上,梁衡的妻子听到楼下的动静,急忙哭哭啼啼的跑下来,嚎叫道:“当家的,快,紧急集合你手底下的警察,去那个什么特……特务处把我弟弟救出来,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啊。”

好吧,这女人压根儿就不清楚状况。

“救?怎么救?”梁衡怒气冲冲的吼道,“整天就知道打牌,搓麻将,平日里我管教那个混蛋,你总是拉着不让,怎么样,今儿个碰上硬茬子了吧。”

女人抹了一把泪水,摇晃着梁衡的衣袖,天真的说:“当家的,你是警察厅厅长,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旁边,徐宏业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两声,缓缓道:“嫂子,特务处是我们警察厅的顶头上司,直接向委员长负责,任何人都无权过问,小强这次怕是……”

“怕是什么?”对外人,女人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顿时撒气喝道:“快说!”

徐宏业犹豫片刻,咬牙道:“小强兄弟怕是凶多吉少。”

“啊!”女人一声尖叫,那声音在寂静的寒夜中显得异常恐怖,两个七尺高的男人顿时就被震得眼冒金星,头皮发毛。

梁衡是个宠妻狂魔,看着妻子梨花带雨,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心如刀绞,恨不得把陈小强打个半死,只是,爱屋及乌,小舅子的性命,他如何能够置之不理?

“夫人莫哭,容我再想想办法。”梁衡安抚道。

女人一听,泪水急刷刷止住,喜道:“我就说嘛,你堂堂一个大厅长,怎么会没有办法,好了,我先上楼去睡觉,你们慢慢想招吧。”

梁衡和徐宏业相顾无言,良久,各自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五十三章 梁厅长的电话

繁星漫天,夜空璀璨。

深夜时分,小洋楼已经是一片黑暗。

沙发上,梁衡划着火柴,点燃了嘴上叼着的香烟,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认识的大人物。

小红点闪闪之间,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了。

曙光初升,又到天明。

梁衡没有急着去上班,他依旧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时钟。

漫长的等待之后,时钟的指针终于走到九点整。

这个点,大多数zhèng fu机构已经开始上班。

梁衡抓起桌上的电话,拨动转盘,然后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回话。

“您好!哪位?”

“宋部长,您好!我是梁衡。”

“哦,梁厅长啊!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参加美国大使馆的酒会?”

“宋部长,我小舅子被特务处的人抓走了,麻烦您向戴处长打声招呼,把他放出来可好?您放心,钱完全不是问题,拜托了,拜托了。”

“特……特务处啊,梁厅长,不好意思啊,九点半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先就这样,回来再说,回来再说。”

……

一个小时过去了,认识的大人物要么不在,要么就是以种种理由匆匆挂掉电话。

“啪!”梁衡愤怒的把电话扔在桌上,忍不住骂道:“特么的,这些个吸血鬼,送好处时一个个都拿你当亲兄弟,碰上点难事,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发泄完后,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松了松衣领,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哈哈哈,老哥,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啊!”屋外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手中还提着一份贵重的礼物。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梁衡心头一喜,立刻笑嘻嘻的迎上去,说道:“老弟,今儿个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老哥勿怪,单位里每天烦心事一堆,抽不开身,今天是我是专门请假,买些礼品来看看你和嫂子,哎,嫂子人呢?”年轻男人一脸诚恳的说,眼睛不停的向四下张望。

“还在楼上睡着呢。”梁衡接过年轻男人手中的礼物,又道,“老弟,快快请坐。”

年轻男人注意到梁衡复杂的表情,迟疑片刻,抬头试探着问:“老哥,你莫不是碰到了什么难事?”

梁衡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一脸忧伤的说:“实不相瞒,哥哥我还真的遇到了头疼事。”

“头疼事?”年轻男人倍感意外,心里顿时一惊,在他看来,天底下几乎就没有南京市警察厅厅长办不到的事。

莫非……

“老哥,快讲。”

“老弟,事情是这样的……”

梁衡一口气将陈小强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讲出,心中依然是那么沉重,暗想连上面的大人物一听到“特务处”三个字都闪烁其词,唯恐避之不及,小老弟又能有什么办法?

年轻男人却越听越入神,神色越越来越凝重,思维敏锐的他瞬间就抓住了事情的本质,良久吐出一句话:“老哥,看来你非常有必要拜会一下这位张副队长。”

“他?”梁衡听得一脸懵逼,半晌之后,鄙夷道:“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队长,上峰不开口,他就敢放人?这……这不大可能吧。”

年轻男人摆摆手,笑道:“老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强是他带人抓的,特务处上层就是放人,还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呢,反过来,他如果想放人,自然会向上峰作出一番解释,关键是老哥你的大黄鱼,小黄鱼要给到位。”

“真的?”梁衡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回味过来之后,乐道:“老弟,快跟哥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特务处这些规则的?”

“哈哈哈,老哥,你莫不是忘了我的工作单位?”年轻男人说着指了指头顶的军帽和身上的军服。

梁衡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笑道:“明白了!明白了!相爱相杀啊!好,我这就打电话,你就和我一块儿去拜会拜会这位张副队长。”

“老弟我乐意之至。”年轻男人拱手施礼道。

……

张炎正悠闲的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还装模作样的点燃了一只雪茄,泡了一杯咖啡,这段时间,他处处都向特务处大鳄们看齐,否则,不就是搞特殊化么?

只是,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桌上的电话,准确来讲,是梁衡打来的电话。

张炎之所以如此自信,理由很简单,他带人抓了陈小强,堂堂的梁大厅长会听之任之?真要那样的话,传出去肯定会被人耻笑,另外,还会多了一个荣誉称号一怂货。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好嘛,梁大厅长果然识时务!

“喂,哪位?”

“张长官,我是梁衡。”

“梁厅长啊!请问你有什么指示吗?”

“不敢,不敢,张长官,您真是折煞我了,我就想约您出来见个面,地点在南城区丰宁茶楼,请您务必赏光,务必赏光。”

“这个……这个,我们特务处上午有个会议,下午还要……”

“张长官,张长官,您先忙,我会一直在丰宁茶楼等着,您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再过来,这样行吗?”

“那……那好吧,梁厅长,实在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们特务处身负党国重任和委员长的嘱托,公务繁忙,请你见谅。”

“好的,好的。”

张炎放下电话,嘴角扬起一缕淡淡的微笑,剧情,果然和预想的一样,甚至,更完美。

一直拖到下午四点,张炎才慢腾腾的离开办公室,直奔丰宁茶楼而来。

梁厅长的意图,他早已了然于胸,嗨!金钱交易嘛!

出发之前,张炎当然没有忘记向孙广明和陈宝树两人打声招呼,毕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三人还不是亲兄弟,更何况“清酒红人面,黄金黑世心”,一旦三人因为些许黄金{分赃}闹得不愉快,反倒有违他的初衷。

黄包车一路东行,阵阵寒风如刀,割得人脸生疼,张炎只能催促黄包车夫快些,快些,再快些。

“先生,丰宁茶楼到了。”中年车夫冻得直流鼻涕,说道。

张炎从大衣领里露出脑袋,取出两块银元,客气道:“多谢,这是车费,辛苦了。”

“多谢先生。”

黄包车夫拉着车子渐渐远去,张炎也急忙整理好着装,慢条斯理的走进茶楼。11

第五十四章 遇问明

丰宁茶楼古香古色,朴素而典雅。

浓浓的雾气和氤氲的茶香之间,客人们尽情谈笑,品茶对饮,颇有些民国范儿!

“请问您是张长官吗?”一个中年男人一脸谄笑的走过来,客客气气的问。

张炎愣了半晌,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欠扁的家伙,这人油光满面,双眼红肿,头大耳圆,鼓着个大肚子,活脱脱一个贪官的模样。

罢了,养肥了再杀。

“您好!我是梁衡。”对方见张炎眼光怪异,急忙报上了身份。

“梁……梁厅长,你好!鄙人正是张炎!”张炎依然没有缓过神来,心想,堂堂中华民国首都南京的警察头头,竟然是一个中年大胖子,委员长,你还要不要国际形象了?

“张长官,楼上请。”

“梁厅长,你请。”

短暂的客套之后,梁衡就带着张炎沿着楼梯爬上二楼,到达一间包厢门前。

“张长官,请进。”梁衡顺手将门推开,恭敬的站在一旁。

张炎微微一笑,昂首挺胸的走进去,只是,他很快又退到包厢外面,脸上怒气顿生,大喝道:“梁厅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刚刚,他发现包厢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着军官服,肩膀上佩戴的标志显示出这人是中尉军衔。

梁衡顿时吓得心惊肉跳,面露苦色,慌忙解释道:“张长官,里头的军官是我老乡,他只是前来送礼的,请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他是什么身份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张炎不得不留个心眼。

“鄙人国民党中央党务调查科行动二队队长丁问明。”包厢里的中年军官自我介绍道,言语之间带着几分淡定。

什么?党务调查科?丁……丁问明?

张炎闻言面色如常,心里却翻江倒海,他清楚的记得,八月份李享让他去北城区龙蟠路32号传递消息的时候,黑暗之中,女主人正是以“问明”二字称呼男主人,莫非眼前的这位行动队长是自己的同志?难道党组织早就派人打入了党务调查科内部?

很有可能!

这个党务调查科,张炎可不陌生,特务处的死对头嘛,而且,未来它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一‘中统’,目前处长是徐耀庆,幕后的大老板是cc系领导人二陈兄弟,连戴星光都不敢轻易得罪。

“张长官,您看……”梁衡的话将张炎拉回了现实。

“看?看个屁?跟老子耍心眼是吧,告辞!”张炎气呼呼的向楼下走去,他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一旦特务处的主官们知道他同党务调查科的人见面,就是没事也有事啊!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这会儿,他恨不得一脚踢死梁衡这头猪!

“张长官,请留步,请留步!”梁衡摇摇晃晃的跟上来,每走一步都震得地面咚咚作响,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热汗直流,只是,他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追张炎到茶楼外面的街道上。

张炎忽然止住步子,转过身,指着他骂道:“滚!别特么再跟着我,否则,老子让你和陈小强在特务处团圆。”

这时,丁问明也从茶楼走出,来到梁衡身旁,一言不发。

双方对峙十秒,梁衡最终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返回茶楼,丁问明在回身的瞬间,竟然冲张炎神秘一笑。

尼玛,什么鬼?

张炎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我不会看走眼了吧,这家伙会是自己的同志?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一丁问明知道陈小强的累累恶行后,故意以送礼之名跟随梁衡,双方相见后又亮出身份,刺激他离去,从而让梁衡此行泡汤,这样一来,也就达到了置陈小强这个恶棍于死地的目的。

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丁问明那神秘的微笑!

尼玛,今日这事让别人抢了主角啊!

张炎满心欢喜的来到茶楼附近的巷道,朝两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招了招手。

两个叫花子一看,原本浑浊的双眼顿时变得无比贼亮,立即闪电般的跑到他面前。

“先生,您好!”两个叫花子异口同声的说,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口袋。

张炎闻着这二位身上的‘香气’,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问道:“你二位怎么称呼啊?”

“小的叫狗蛋。”一个叫花子回答道。

另一个叫花子也不甘落后,笑道:“小的叫二傻。”

“噗!”张炎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笑意,喷出一口气来,心想,这都是些什么名字啊!

狗蛋两只眼珠子一转,乐道:“先生别笑,小时候家里的老人取的名儿,说是叫得越贱越容易养活。”

“对对对。”二傻也在一旁附和道。

张炎笑着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四块大洋,扔给这二人,说道:“鄙人姓张,家里排行老三,江湖人称张三爷,三爷我现在有点事需要你们俩跑个腿儿。”

两人领到白花花的大洋,顿时一阵欢欣鼓舞,看样子,好久都没有得到这般阔绰的打赏。

“三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狗蛋和二傻信誓旦旦的说。

张炎点了一只香烟,神情异常严肃,沉声道:“待会儿会有两个人从丰宁茶楼出来,一个身穿西装,年龄在40岁左右,一个身着军装,大约在30岁左右,你们两个给我盯紧那个穿军装的,看他在哪儿落脚,明白吗?”

“三爷,盯梢,跟踪,偷鸡摸狗这些事我俩干过很多次,从来都没失手,您就放心吧。”

“三爷,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他穿什么颜色的裤衩,我们都给您弄清楚。”

“好,事办成了三爷我还有重赏,三天后咱们还在这里会合,三爷等着你俩的好消息。”

“多谢三爷,您就瞧好吧。”

十分钟后,梁衡和丁问明肩并肩走出丰宁茶楼,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张炎躲在街巷一侧,指着黑色的小轿车,命令道:“狗蛋,二傻,行动!”

“是!”

“是!”

两个叫花子拦了两辆黄包车就跟了上去。

第五十五章 周同一的邀请

“咦,老弟,怎么就你自个儿回来了?”陈宝树好奇的问,又偏过头看了看张炎的身后。

“啪!”张炎解下中山装往办公桌上重重一扔,骂道:“特么的,到手的小黄鱼,溜了!”

陈宝树一脸懵逼,茫然不知所措。

张炎急忙解释一番,他这才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愤怒不已,更是一个拳头砸在桌子上,咆哮道:“梁衡这个狗日的,竟敢跟我们抖机灵,还特么请党务调查科的人来压阵,等着吧,老子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陈小强怎么处理?”张炎冷不丁的问一句。

陈宝树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两道寒光,牙缝里冷冷的蹦出一个字:“杀!”

好嘛,大快人心!

处决陈小强的批示很快就下来了。

陈宝树闻风而动,带着三十名行动队员直奔他家,‘没收’了所有的财产。

这期间,梁衡不止一次的打来电话求情,张炎当然是一口回绝,处长戴星光的批示,谁敢违抗?

三天后。

丰宁茶楼边上,小街巷。

“怎么样?都打听清楚了吗?”张炎直奔主题。

狗蛋笑道:“三爷,我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刀山,下火海,终于完成了您交付的任务,那名军官叫丁问明,家住北城区开宝路22号,他老婆名叫唐梦桐,是济和医院的一名医生。”

“三爷,那个女人真是漂亮滴很!大美人一个!”二傻在一旁直流哈喇子。

“瞧你小子那点出息!”

“狗蛋,本来就是美女好不好!”

“……”

两个小叫花打起了口水仗,张炎却是目瞪口呆!

尼玛,这侦查水平,简直比特务处的兄弟还牛逼啊!

不得不说,高手在民间!

“别吵了,你们俩事办的不错,诺,这是赏钱。”张炎说着就掏出四块银元扔给这两个小叫花。

两人见了银钱,哪里还有心思打架,当场就收起大洋,齐声呼道:“多谢三爷!”

“走了!”

张炎留下一句话就飘然而去,其实,他很想将这两人收为己用,只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兵马马乱,黑白颠倒的时代,建立在金钱之上的关系,到了最后,终将以金钱谢幕。

“三爷再见!”

“三爷再见!”

两个小叫花在寒风中朝他挥手,看样子还有些依依不舍。

唉!金钱的魅力真是大啊!

回到特务处,张炎刚刚走上楼梯,就碰到了情报科科长周同一。

周同一脸色不大好,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似乎被人抽去灵魂一般。

“周科长好!”见到长官要行礼,这一点,张炎可是学得有模有样。

“老弟,是你!”周同一忽然现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热情的迎了上来。

不知为什么,每当特务处的大鳄们露出笑意时,张炎的第一反应就是五个字:绝对没好事!

赵玉林,叶志云,朱一天三人是这样,周同一也不例外!

“老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去我办公室。”

“呃……好。”

张炎跟着他来到二楼的办公室,当门关上的一刹那,周同一的脸色顿时又恢复如初。

“周老哥,你怎么了?”

“唉!”周同一长叹一声,亲自给张炎泡了一杯咖啡,落寞的说:“老弟,先前我给予你的承诺,恐怕不能兑现了。”

什么?升官一事泡汤了?

张炎心中一阵窝火,将咖啡往桌上一搁,毫不客气的说道:“周老哥,往日你从我们行动科要犯人,我二话不说就给了你,今日这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周同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特务虽然是见不得光的职业,但也讲究信义,否则,嘿嘿嘿,小心黑枪。

“老弟啊,对不住了,实在是事出有因,刚刚我还被处长臭骂了一顿,唉!”

“周老哥,到底什么事?能说说吗?”

“好吧!”周同一犹豫片刻,咬牙道:“我们情报科监听一个不明信号好长时间了,可就在昨天晚上,那个信号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炎端起咖啡,品了一口,小声问:“是哪一方的信号?日本人还是共产党?”

“凭我多年的经验,可以确定是日本人的信号,不过,他们更换了密码本,短时间内,我们还破译不出来。”

“你们科的新型无线电定位侦测车不能确定信号的具体位置么?”

周同一叹了口气,惭愧的说:“这个信号持续的时间很短,往往车还在路上,它就消失了,我们只能确定大致的方位。”

张炎没有继续问下去,双手捧着咖啡杯,转而问道:“周老哥,这事咱们处还有谁知道?”

“老弟,你的意思是……”

“周老哥,你是搞情报的行家,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

“实不相瞒,我也在往这个方面想,可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怡中,老赵,老吴,再加上你,就五个人啊。”

“咳咳咳。”张炎被一口咖啡呛住,剧烈咳嗽一阵,摆手道:“周老哥,你别扯上我啊,我刚刚才知道,算不得数的。”

周同一顿时一愣,随即笑道:“老哥我是情报出身,遇事爱琢磨,习惯了,习惯了,老弟不要往心里去。”

张炎大脑急速的飞转,心想,信号怎么早不停,晚不停,偏偏昨天晚上停呢?

难道有人通风报信?又或者是日本人已经完成了潜伏使命?

不,小鬼子只有坚守到最后一刻,才算是完成任务,这会儿,离全面抗战爆发还有八个月呢。

莫非……特务处真有日本人的间谍?

“老弟,刚刚处长命我暗地里展开调查,要不,你帮老哥我一把?”

尼玛,处长还让赵玉林暗地里挖内奸呢,可是,这狗日的转身就当起了甩手掌柜,让小爷我背锅。

“好,周老哥,我就舍命陪君子,帮你一把。”张炎刻意逢迎道,心中直作呕。

嗯,这老货时常以君子自居。

“好好好,有老弟你相助,我就放心了,来,咱们再仔细分析一下。”

第五十六第章 孤狼现身

周同一和张炎在办公室里足足商讨了两个小时,终于制定出一份引蛇出洞的计划。

然而,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来了。

这份计划到底要不要上报给处长戴星光?

毕竟,所谓的日本间谍,说到底只是两人的猜测而已,手头上没有一点真凭实据。

这会儿,不仅张炎心里犹豫不决,就连一向雷厉风行的周同一也是迟疑不定,揪出奸细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稍不留神就会得罪一大群人。

“周老哥,下班时间快到了。”张炎这是在提醒周同一,处长要回家吃饭了,要汇报就赶紧汇报,时间不等人。

周同一眉头微皱,细细思量一阵,片刻之后,他将手中的香烟掐灭,沉声道:“老弟,走,跟我一块儿去处长办公室。”

“别别别。”张炎连忙摆手拒绝,严肃道:“周老哥,特务处人多眼杂,你是情报科科长,我是行动科副队长,不在一个级别上,如果我们一起进了处长办公室,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所以,你一个人去再合适不过了。”

周同一恍然大悟,称赞道:“老弟啊,还是你想得周到,好,我这就上楼向处长汇报,你在办公室等我的消息。”

张炎连连点头,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作为一个小主官,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而且,刚刚进特务处的时候,他就向组长孙广明打听过处长的好恶,嗯,戴星光最不喜欢上蹿下跳的手下。

……

处长办公室。

戴星光刚刚接完一个电话,美女秘书就过来报告:“处长,周科长来了。”

“嗯……”戴星光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眉头一凝,不悦的说:“让他进来吧。”

不一刻,美女秘书就将周同一领到戴星光的办公桌前。

“处长,打扰您了。”周同一陪笑道,两个小时前,戴星光怒气冲冲的样子,他一想起就心有余悸。

戴星光不愧是处长,自有一套驾驭手下的妙术,瞬间闪出一副笑脸,说:“老周,是不是信号消失一事有眉目了?”

周同一点了点头,面露笑容,压低声音道:“处长,刚刚我和张炎老弟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想必您……”

“等等。”戴星光打断了他的话,不满的说:“你怎么把这事告诉了他?还有,你们的计划是怎么回事?”

“我……”周同一一时语塞,耷拉着脑袋,木然站在原地。

“说说你们的计划。”戴星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周同一顿时一喜,飞快的将计划讲出,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哪里肯错过?

戴星光耐心的听完,原本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拍板道:“好,就这么办。”

“处长,这几个要监视的人,位高权重,恐怕……”

“不要怕,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戴星光打消了周同一的最后一丝顾虑。

“是!”

……

晚上七点整。

特务处大楼下。

行动科一组全体人员在寒风中列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旁边的水泥地面上,赫然停着一辆插满天线的卡车,这,正是情报科的看家法宝—新型无线电定位侦测车!

“该死,这么冷的天还出任务!”

“谁说不是呢,我都答应香香今晚去看她的,这下可好,又特么的黄了。”

“老白,你狗日的是怕跪搓衣板吧,哈哈哈。”

“……”

几个意志不坚定的家伙在队伍中絮絮叨叨,浑身上下散发着兵油子气!

“看,处长来了!”队伍中不知是谁忽然冒出这句话,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齐刷刷向前方看去。

黑暗之中,借着点点微光,戴星光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众人面前,开始发表简短有力的讲话:

“弟兄们,东城区宁武巷发现一伙日本间谍,今天晚上,只要你们抓住这伙人,不论死活,统统有赏!”

队伍中仍然是一片安静,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中却震惊不已。

什么样的日本间谍,值得处长亲自下令捉拿?

“孙组长,行动吧!”

“是!”孙广明立正敬礼,转身朝众人大喝道:“上车!”

一时间,行动队员们个个精神抖擞,飞快的跃上卡车,直奔东城区宁武巷而去。

特务处大楼二层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位中年军官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

看着渐渐远去的卡车,他急忙打开办公室的门,向楼道里观察了几眼,确认无人后,迅速插上了门,然后疾步走到办公桌前,猛的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沧桑浑浊的声音。

“飞鱼,你们已经暴露了,快撤!”中年军官干脆利落的说。

“孤狼,你……嘟嘟嘟。”电话那头的人还未说完,中年军官就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中年军官办公室外传来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副科长,科长请你过去一趟!”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中年军官的心彻底松懈下来,乐道:“稍等,我马上就过去。”

“哦,你快点,我先上去了。”

“好的。”

中年军官戴上淡绿色的军帽,哼着小调向门口走去,就在他拨开铁梢的那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门撞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死死箍住他的双臂,接着,五六个行动队员一拥而上,不消片刻,战斗就结束了!

这人本来是个高手,只可惜,转眼间就成了菜鸡!

“我是副科长,你们干什么?不要命了吗?”中年军官咆哮道。

“哈哈哈。”门口忽然传来张炎和周同一爽朗的笑声,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孤狼先生,您好!”

中年军官一听,疯狂的挣扎几下,然而,他的身体一点儿也不能动弹,眼中怒火顿生,口中不甘的爆发出一句鸟语:“八嘎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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