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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两晋》


第一章:魂穿两晋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秦淮河畔乌衣巷,

千古风流数谢王!

秦淮河,又称淮水,龙藏浦,自东往西,贯穿整座建康城,秦淮河上,修有浮桥二十四座,而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家喻户晓的朱雀桥。

乌衣巷,晋代豪门大家谢王两家宅邸之所在,就座落在秦淮河南岸,朱雀桥的不远处,与乌衣巷隔河相对有一条长街,被朱雀桥一分为二,成为东西大街,那些地位比之谢王两家稍逊的乔寓士族,本地士族,还有地位更为次之的寒门,都分布在这条大街之上。

时值太元四年,东晋孝武帝司马曜即为第四个年头,位于东大街的兰陵公卫嚾的府邸内,生了一件极为不愉快的事,兰陵公的孙子,卫家的二公子卫阶,在建康城屈一指的青楼,秦淮楼与谢家子弟谢鲲生冲突,被人打成重伤后抬回了家中。

“我没死!手术成功了!”

魏杰的耳边传来嘤嘤的啜泣声,模糊中听不真切,但是这实实在在的人声却让他心中一阵欣喜,至少他还活着,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兴奋的事吗?

不自觉中,口干舌燥的魏杰动了动嘴唇,传递着自己想要喝水的信息。

“老爷,二少爷醒了!”一道略显尖细,男童的声音却让已经逐渐恢复意识的魏杰心中一怔。

“老爷?二少爷?”

魏杰极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这一幕场景却让他禁不住“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先被魏杰收入眼中的是身处其中的花木雕栏大床,再放眼看去,房间很大,显得很是空旷,摆置的都是一些只在古装电视剧中才能看到,带着明显古代特色的家具。

房间里三个古装打扮的人更是让魏杰心中虚,不明所以,其中一个三十几岁贵妇模样的女人坐在床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眼角处还有泪痕残留。

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着官服的男人,端坐屋内,一脸不虞地看着魏杰,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站在他的身后,看向魏杰的眼神中透着明显的害怕神色。

“我这是在哪?外婆呢?”

眼神所到之处反馈而回的信息让魏杰心中苦,一阵极度的虚弱感传遍全身,顿时再次晕了过去。

似梦似幻似泡影,一幕幕场景在晕死过去的魏杰脑中不停转换。

身患骨癌晚期,魏杰只能接受手术,手术最终失败,魏杰死在了手术台之上,而他唯一的亲人外婆,也未能禁受住外孙死在手术台上的打击,突脑溢血直接住进了医院,能不能再醒过来也成了未知之数。

下一刻,魏杰的灵魂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了很久很久,像是穿越了无数的空间,最终附在了现在的躯体之上。

“真是慈母多败儿,早就说过,让你平时对他多加约束,不要总出去惹是生非,说话结巴,还学别人清谈,成天只懂得流连烟花之地,现在更是和谢家子弟争风吃醋,得罪了谢家,让老夫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之上立足?”

魏杰这一惊一乍使得一直坐在床边的贵妇显得更是心慌了,不停地轻拍呼唤着,而这一连串的举动也惹来了房内原本就脸色不好的男子的一阵呵斥!

“阶儿生下来就有缺陷,这是老天爷不公,能怨在他身上吗?”贵妇闻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一脸威严的丈夫,略显不忿地说到。

“老天爷对他不公,咱们做爹娘的不该给他更多的补偿和呵护吗?”

“看好他!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逐他出卫家!”官服男子腾然起来,再不看依然晕倒在床上的魏杰一眼,走到门口处停了下来,冷眼看向站在原地没有动过半分的小厮。

“还有你这个家奴,二少爷要是再犯错,家法伺候!”

“小松,照顾好二少爷,我去准备点他爱吃的燕麦粥!”

看着门口处那熟悉中透着陌生的背影,贵妇在心中轻叹一声,自己也站了起来,吩咐了一声小厮,脚步匆匆地追了出去。

“二少爷,二少爷?”

男女主人都走了,小厮明显放松了很多,趋步来到床前,轻轻推了推床上的魏杰,见魏杰没有半分反应,禁不住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去。

“小松我自从被老爷买回来,就一直跟在二少爷身边,算算日子也有三年多了,虽然平日里你对我不是打就是骂的,但是我除了心里害怕,却没有恨过你,我知道二少爷你的心里也苦!”

“满腹经纶,原本应该是贵圈之中的一个清谈圣手,却是个天生的结巴,有时候想想,小松我都替你感到不公!”

说着说着,这个叫小松的小厮站了起来,走到桌前,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闻了一下,凑到嘴边,看似心中挣扎了几下又放回了原处。

“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把你心中的不忿和自卑泄在我的身上,起码你还有这上好的雨前龙井喝,而我,只能偷偷地闻一下!”

“你要是想喝,你就喝吧,我不介意!”

就在小松还在犹自自言自语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魏杰的声音,原来他其实早就已经再次醒过来了,只是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一直装晕没有说话,现在见这个小厮说得有趣,忍不住接口了。

“二少爷,你醒了!”小松在短暂的惊喜之后又极度惶恐地跪到地上。

“二少爷恕罪,小松不是有意的,不要再鞭笞小松了!”

魏杰看着眼前惶恐的小厮,心中不忍,挣扎着坐了起来,却感到周身四处都是酸痛无比,头部又传来阵阵眩晕,此时他才现自己的额头被绷带包扎了起来。

“你叫小松?”

“二少爷?”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魏杰迎着小松疑惑的眼神,故作镇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神略显迷茫。

“我明白了!我去通知夫人!”小松一脸恍然,走到床前就要扶着魏杰重新躺下。

“不着急,你先告诉我,我是谁,这是哪里?”魏杰并没有放小松离开,毕竟小孩子比较好忽悠,自己什么讯息都没有得到,想装失忆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您是卫大人家的二公子,叫卫阶!”小松有点同情地看向魏杰,原本就不得意,现在再来个失忆,还真是祸不单行!

“卫阶??”

魏杰虽然头晕的症状并没有完全消除,但是还是很快就从自己的脑海中得到这个和自己名字同音不同字的人信息。

“难道我附身在两晋时期清谈名士卫阶的身上了?”

“我爸,嗯,我的父亲是不是叫卫恒?”简单的一个人名,并不能确认自己目前的身份,魏杰继续试探着问道。

“正是卫恒卫大人,当今的尚书郎,看来二少爷您还是没完全失忆嘛!”

“我还有个兄长叫卫噪?我的祖父叫卫瓘?”

“没错,看来二少爷你都想起来了,大少爷是散骑侍郎,您的祖父正是兰陵公卫瓘!”

“天呐!”

现在身份已经确认无疑,他现在就是号称中国四大美男子之一的卫阶,两晋时期最著名的清谈名士之一。

他还活着,还顶着一个历史名人的身份。

“二少爷,你说话怎么不结巴了?”直到此时,小松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平时一开口就吭吭哧哧的二少爷,不仅变得好像和善了不少,就连说话,也不结巴了。

“小松,二少爷醒了吗?”

魏杰还没来得及敷衍小松,门口处就传来了卫阶母亲急切的声音,对于历史,他虽然并不是非常擅长,但是两晋时期的一些大事名人他是知道的,尤其是这个卫阶,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卫阶的母亲王氏,以宠溺卫阶而留名历史,此刻急匆匆地小跑着进了房间,脸色在看到魏杰坐在床上后而变成一脸的欣喜。

“阶儿,你醒了?”

“是啊夫人,二少爷不但醒了,说话也不结巴了,这还正是因祸得福啊,就是二少爷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太清醒,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看着小松表功似的噼里啪啦一阵禀报,魏杰恨不得抱着他亲上一口,小松这一番说辞虽然简洁,但也替他省了不少心。

“醒了就好,头部受创记不得事情是很正常的,休养几天应该就能康复了,阶儿啊,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流连烟花之地了,更不要和谢家还有司马家的子弟起冲突了,尤其是谢鲲!”

王氏根本就没把小松口中的说话不结巴听进耳朵里,对她来说,自己的儿子,说话结巴不结巴,那根本就不是事。

“谁?谢鲲!?”

第二章:初访秦淮

“谁?谢鲲!?”

王氏的一番话又让此时已是卫阶的魏杰对自己现在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谢鲲是谁?两晋时期最为风流的谢氏一族中,除了谢安谢玄和谢道韫之外最为出名的谢家子弟了,他当然是知道的。

只是,据他对两晋历史的了解,谢鲲和卫阶之间的历史跨度足有几十年之久,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交集,难道说此卫阶非彼卫阶?但是一个人可以同名,父母兄弟都同名的几率也太小了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历史记载有失偏颇,也许卫阶,真的就是和谢鲲是一个时代的人!

魏杰略显激烈的反应落在王氏的眼中,并未让她起疑,或许是两人之前在青楼起过冲突,说到谢鲲,难免他的情绪会有点激动。

“谢家如今在朝堂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半分,就连皇室的司马家族也得礼让三分,阶儿啊,以后看见谢鲲,你还是退避三舍吧!”

“知道了,娘亲!”

王氏温和的语气加上关切的眼神,让魏杰感动之余,又有点享受,那是他无比渴望却又异常陌生的母爱。

魏杰的父亲出生在一个生意家族,而他的母亲却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小学教师,一次偶然的邂逅,二人相遇,相恋,只是这段恋情却遭到了男方家族的极力反对,最终的结果是魏杰的父亲与家族决裂,选择了爱情,并最终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就是魏杰。

只是好景不长,这段浪漫的爱情却一种凄美的方式结束了,魏杰不足五岁的时候,山中爆泥石流,魏杰母亲所在的小学受到波及,为了解救学生安全,他的父母双双殒命。

尚不足五岁的魏杰就此开始了和他的外婆相依为命的生活,外婆数次想将他送回到城里的魏家,都被虽然年幼却已日渐成熟,有着自己信仰和坚持的魏杰拒绝。

只是天意弄人,就在魏杰长大成人,快要大学毕业的时候,却被查出了骨癌晚期,虽然经过众筹和乡亲们的帮助凑够了手术费,最终却手术失败,魂穿两晋,变身卫阶,离开了他最爱的外婆!

往事一幕幕,像电影般过滤在脑海之中,魏杰眼角擒泪,转而掩饰般不经意间将泪痕抹掉,转而微笑着说到:“既然如此,以后我不招惹他便是。”

王氏闻言大喜,她正愁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不听劝告,硬要去和谢鲲争个高下,再惹恼老爷的话,只怕真要被逐出卫家了,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如此便好,你赶紧躺下休息会,稍后我遣小娥把你最爱吃的燕麦粥给你送来,几日未进食了,好歹吃几口!”

说完王氏便又匆匆离开了魏杰的房间,虽然卫恒表明上凶巴巴,治家又极其严格,但是骨子里对他这个可怜的儿子还是关心的。

“小松,你过来,和我说说我怎么会和谢鲲起冲突了?还有,谢家如今不知是谁当家?”

王氏走后,魏杰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如今身处晋朝,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好好活下去才是王道,谢家虽然最终会没落,但是一日谢安在,谢家便稳如泰山,他是决然不能得罪的。

而且对于,谢安谢玄这两个历史中赫赫有名之人,他的心中还是很有敬意的。

“回二少爷,谢家名义上是谢石执掌,但实际上则是谢安谢大人说了算!”魏杰没有第一时间让人鞭笞他,言语间还颇为的和蔼,这也让小松松了一口气。

“谢安果然还健在,只是不知道现在是淝水之战之前还是之后!”

魏杰暗暗想着,他的心里满是疑问,只是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再问下去,只要确定谢安尚在,他便有了在这两晋时代活下去的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魏杰都没有出门,只是在房内好好养伤,每天都吃着能淡出鸟来的燕麦粥,不过有人侍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倒是好好享受了一番做名门少爷的滋味。

卫阶的记忆并没有融入他的脑海之中,对于卫家的人和事,魏杰都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些人看着眼熟,期间除了王氏一日来探望几次外,父亲卫恒来过几次,大哥卫噪前来看过他一次,而他的爷爷兰陵公则是一面未露,大概是对他不喜的缘故。

“丰神俊逸,面如冠玉,身材虽然并不高大,但看上还算挺拔,果然不愧是中国四大美男子之一。”

看着镜子中自己全新的面孔,魏杰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叹着,以后他就是卫阶了,魏杰这个名字就要和他说再见了。

今天是卫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院落内的杂役和奴婢数量不多,只有寥寥几人,看见他的时候,眼神中都有着难以掩饰的害怕,想来之前都或多或少吃过他这个二少爷的苦头。

对于此,卫阶只能摇头苦笑。

“小松,我们出去溜达溜达!”

以前的魏杰就是一个乐观好动的人,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已经让他憋得有点难受了,加上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此时的卫阶已是伤刚好,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见识一下了。

“可是老爷吩咐过,一个月之内,二少爷不能出门!”

几日相处下来,卫阶的改变,小松这个随身侍从的感受最为的清晰和明显,说话也显得胆大了许多。

“快去快回,懂吗?没人看见,我们就没出去过!”

对于那个生着一张包公脸的父亲卫恒,卫阶没有半分感觉,没有亲切,也没有敬畏,只是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看他脸色做人做事罢了。

“等我和谢安攀上关系,得到他的赏识,到时候看你在给我脸色看?”

卫阶感觉自己就处在一个规模极其巨大的影视基地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道具,而所有的人都是演员,这是这些群众演员,演的实在是太真实了。

“秦淮楼!”

不知道是身体作祟,还是小松下意识中的引路,卫阶看着眼前这个规模宏大的建筑,单看表面的话,大概谁也想不到这里就是建康城内最出名的青楼了。

门口之处显得很是冷清,没有浓妆艳抹的艳丽女子在门口搔弄肢,只有两个精简装扮的小厮守在门口。

似是被楼内什么东西吸引,卫阶心中一动,迈步就朝里面走去,身后的小松微微摇头,紧紧跟上,他敢对天誓,来秦淮楼绝对不是他刻意引路的,完全是跟着二少爷来的。

“二少爷就是二少爷,伤刚好,就惦记着秦淮第一美人了!”

让卫阶没想到的是,楼内一如楼外般冷清,没有半分青楼该有的喧闹与活色生香,静,极度的安静!

“难道我来得太早了?”

卫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了这秦淮楼,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从小松口中得知这是一家青楼之后还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进来,要知道,以前的魏杰,对于这种地方,那是决然不会沾惹半分的。

“阶少爷来了!楼上雅间请!”

就在卫阶有点尴尬,不知接下来干什么的时候,一道极为温婉的声音传到耳中,一个长相甜美秀丽,奴婢打扮的少女轻步走了过来,躬身作揖,替他引路。

“叮叮咚咚!”

二楼一个包间内传来了泉水流动般的琴声,不由的让卫阶停下了跟在女婢后的步伐,对于乐器,他所知甚少,只是这道琴声,像是能渗入人的灵魂,让他不禁停下了脚步,想要仔细聆听。

引路的婢女适时停下了脚步,露出会心微笑,卫阶的表情和反应,她已经见怪不怪,每一个听到烟小姐琴声的人,都会如此情不自禁!

第三章:第一美人

“好美的琴声!”

卫阶在心中感叹着,却没有追问琴声的主人是谁,以他在秦淮楼过往的资历,是不可能不认识这个琴声的主人的,难道吸引自己走进这秦淮楼的,就是这琴声的主人?

让卫阶失望的是,引路的女婢并没有把他带到之前有琴声传出的房间,而是来到了隔壁的雅间之内,没有丢下任何交代,女婢便掩门离开。

数个案几,散乱地随意摆放在雅间之内,一个略大点的案几隐在一道屏风之后,整个雅间的布置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就连从未见识过灯红酒绿的卫阶都觉得这个所谓的雅间有点名过其实了。

小松倒是显得有点熟门熟路,径直找了一个离屏风处最为偏远的一个案几坐下,然后就安静地等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秦淮楼似乎有着一种魔力,一种让人安静下来的魔力!

就在卫阶百般无聊地的时候,隔壁雅间再次传来了琴声,而这一次伴随着琴声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合唱。

“天宇之一碧,万籁之咸寂,似孤月之明秋,影涵万象。当斯之时,朝阳寂寥,迢迢未央,孤坐阁楼,抱琴于膝,鼓弦而歌,以诉心中之志。但见明月窥人,入于阁楼之内,使心与道融,意与弦合,不知琴之于手,手之于琴。”

“妙啊!”

对于隔壁雅间,卫阶此时的好奇心已是达到顶点,急不可耐地站起身来,想要去一探究竟,却被听到歌声后大惊失色的小松给一把拉住。

“少爷,隔壁是谢鲲谢少爷!”

“谢鲲?”卫阶眉头微皱,转而展颜微笑。

“这谢鲲,不正是自己搭上谢家最好的借口吗?”

卫阶推开小松抓住自己的双手,没再理他,径直来到隔壁雅间门前,推门而入,雅间内的琴声歌声随着开门声戛然而止。

这间雅间的布置和隔壁并无二致,只是更加散乱而已,三五个案几后居然都坐着人,都是不到双十年纪的少年郎,屏风之后隐着一个少女的身形,双手还放在案几上的琴弦之上。

卫阶“粗鲁”的闯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离屏风最近的那个少年更是双目喷火,只是不知道在顾忌什么,没有当即爆出来。

“我当时谁,原来兰陵公家的结巴郎来了!”

卫阶看向说话的人,眼前一亮,这个少年的俊朗之处比起自己,大概也就稍逊半分,再看他坐的位置,离屏风最近,身份已是呼之欲出,必是谢家三爷谢琰的公子,谢鲲。

“结巴郎这个称号只怕要和在下说再见了!”卫阶微微一笑,没有理会谢鲲言语中的讽刺和挑衅。

“姑娘的琴声醉人,谢少爷的歌声也迷人,在下在隔壁听得心痒痒,便不请自来,还望诸位恕罪!”

小松胆怯,并没有跟着卫阶走进雅间,而是留在了门外,心中想着势头不对的话,就第一时间回府报讯,打死他也想不到他的二少爷,失忆到连秦淮第一美人,第一名妓烟濛濛都忘记了。

“还真是没想到,一顿棒槌倒是把你的结巴病给治好了,不过这里不欢迎你,你哪来就滚哪去!”谢鲲浑然不把卫阶放在眼里,论学识,论家世,他自认为都有藐视卫阶的资格,若不是美人在侧,他早就让人乱棍打走了。

“我是来听这位姑娘弹琴的,至于你的歌声,虽然也算好听,如果你不想让我听的话,我可以选择不听的!”卫阶转而对着屏风之后的人影说到,他就是引起冲突,事情越大越好,最好能惊动双方的家族,这样说不定自己就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那位淡定爷谢安了!

屏风后的少女不置可否,没有任何表示,谢鲲冷笑一声说到:“想听濛濛姑娘的琴声,可以,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也献歌一曲,濛濛姑娘满意了,你就留下吧!”

“这有何难?”

卫阶沉吟片刻接着说到:“谢少爷之前那歌,应该改自东汉蔡浥醒心琴谱中的秋月照茅亭吧,小子不才,借花献佛,同样以秋月照茅亭为本,献歌一曲!”

“此曲音调高古,趣味深远。抚之当体月净秋寂,人月相融,弦手相合,物我两忘之味。虽曰体味,然用在自然,洗心净虑,静静弹去,其味随手而就,趣自天成也。”

卫阶的声音虽然不如谢鲲般清澈透亮,却是低沉厚重,充满着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成熟意味,一曲歌罢,卫阶微笑着说到:“简单来说,姑娘的琴声只应天上有,人家难得几回闻!”

“叮咚”

像是附和卫阶的评价,屏风后传来了琴弦拨动的声音。

谢鲲冷哼一声,就要站起来难,他怎么能容许卫阶当着美人和自己的面洋洋得意。

“谢公子,稍安勿躁!”屏风后传来的声音,犹如清泉,和琴声一般充满着魔力。

“动粗是俗人行事,使人动粗,更是俗上加俗!”

看着在屏风后女子看似轻描淡写的劝说之下,谢鲲出奇地安静了下来,卫阶却不愿意了,不动手,怎么闹到家长那去啊?看来还得下点猛药才行!

得到美女肯,谢鲲又还没作,卫阶见房内案几都已满员,便示意小松从隔壁雅间搬过来一个案几,摆放在离屏风更近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就坐到了案几之后,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原本谢鲲的案几离烟濛濛的屏风足有三米,如今卫阶竟然坐到了离屏风处不足两米的地方,这一举动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不敬,也是对烟濛濛的不敬,要知道,秦淮楼的规矩,所有客人,必须远离烟濛濛的四周,三米距离,已是极限!

谢鲲再也按耐不住,站起身来就要去扭打卫阶,而烟濛濛的琴声却适时地响起,包间内的诸人顿时浑身一颤,安静下来,极力聆听,害怕错失每一个音节,包括谢鲲,也是悻然坐下,不敢对美人有丝毫的冒犯,只是看向卫阶的眼神不时透露着凶狠。

秦淮楼外,众生芸芸,充斥着凡尘烟火,而秦淮楼内的这间雅间之中,此时却彷如仙境,所谓天上一日,人世数年,一曲奏罢,雅间内诸人已是不知身在何年何处,尤其是卫阶,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小山村,回到了当初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时空。

“哼!矫情!”看着眼眶湿润的卫阶,谢鲲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地就挖苦到。

“大男人的,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卫阶也是极为的尴尬,没想到这个叫烟濛濛的少女,琴技如此了得,当下擦去眼角的泪痕,有点抱歉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诸位公子都是健康名门之后,当下时局动荡,民不聊生,皇权不稳,不知诸位有何高见呢!”烟濛濛双手扣弦,红唇轻启,浅声问到。

“来了!”

卫阶精神一振,对于两晋时期的清谈风气,他是有所了解的,当时的朝廷苟安一时,朝堂上下都不思进取,清谈也就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

房内诸人的眼光都落在谢鲲的身上,一如往常的聚会清谈,都是由他来开始并总结收尾的。

“世人常说,谢安不出,世间不稳。如今我大晋虽然偏安一处,却只是一时,如今我大爷爷谢安复出,振兴晋室,指日可待,再加上我大伯谢玄数年前便开始组建北府兵,来日北伐,收复河山,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在众人崇拜的眼神之中,谢鲲侃侃而谈,仿佛展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幅由他谢家勾勒出的万里河山图。

“谢少爷所言不虚,如今我大晋内有谢安振邦,外有谢玄桓玄二玄摄敌,确是未来可期!”

“正是如此!”

听完众人的附和,烟濛濛不置可否地继续说到:“听闻北方前秦苻坚重用汉人王猛,国立日盛,声威渐显,来日若前秦大军南下,我等该如何应对?”

一直没有言的卫阶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烟濛濛的话无疑透露出一个讯息,眼下这个时间点还在淝水之战之前。

“北方蛮子,有何所惧,他敢南下,自有北府兵给他迎头痛击,即便他不南下,相信我大晋经过几年休养生息,再次北伐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道卫公子有何见解?”

第四章:清谈时局

“不知道卫公子有何见解?”

卫阶没想到烟濛濛会向自己这个安静的美男子问,原本只想敷衍了事的他在听到谢鲲的一声冷嗤后顿时改变了主意。

“苻坚虽为北胡,但是他的高瞻远瞩在胡人中确属少见,单见其敢重用汉人王猛便可见端倪,如果苻坚能安定内部,消弭内部隐患,来日举兵南下,一统中原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只是想要消弭内部隐患,谈何容易,现如今前秦国力鼎盛,暂且能压制麾下诸雄不敢妄动,一旦犯错,慕容垂,姚苌此等不甘居于人下之辈必将反咬一口!”

“诸位别忘了,北方尚有拓跋一族,如今虽然势微,但其祖上余威尚在,也是不可小觑的!”

“反观我南方大晋,偏安一时,只能依淝水之险,苟且偷生,北府兵虽然勇猛,但是组建时日尚短,加上兵力有限,自保或许有余,眼下妄图北伐,只会自取其辱!”

屏风后有着秦淮第一美人之誉的烟濛濛的眼睛,随着卫阶侃侃而谈逐渐变亮,这个卫阶果然有不世之才,以前苦于表达上的障碍,被人忽视乃至讥笑,如今颇有几分一鸣惊人的味道。

卫阶的一番话当然不是信口胡说的,他的优势就是来自未来,对历史的有着粗略的了解,他很清楚历史是断然改变不了的,但是这也无碍于他利用自己的历史知识说一些改变不了时局的高谈阔论,他最想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在任何时候都能站对队伍!

“卫公子见解独特,让小女子大开眼界,不知道对于健康高门与寒门之争,卫公子又有何看法?”烟濛濛终于问到了她最关心的话题。

谢鲲对于卫阶抢了他的风头,极为的不满,但是又碍于烟濛濛身份特殊,不好当场作,只是插话说到:“寒门终归是寒门,又岂能觊觎高门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如今所谓的高门寒门之争,只是几个别有居心的小人在无端生事罢了,终归也只是跳梁小丑!”

“非也,高门之于朝堂的贡献和作用毋庸置疑,但是寒门一样是人才辈出,任人唯贤,各司其职,才是正途,可以预见的是,高门寒门在不久后的未来必然会渐渐消失!”卫阶挑衅地看着谢鲲,一字一句地说到,他现在一心就想激怒谢鲲。

“你说这些有何依据?你这是在挑衅健康所有的门阀家族,别忘了,你卫家在健康也算是高门望族!”卫阶一而再的和他唱反调,已然让谢鲲的忍耐逐渐达到极限了。

“自始皇帝一统天下至今,历经数百年,经验告诉我们,只有高度集权,才能保证国家繁荣昌盛,高门的存在,对于稳定朝政,自然功效显著,但是高门过于势大,难免影响皇室威信,别忘了当年的桓温!”

一说到桓温,谢鲲顿时哑口无言,有些事情,别人不知情,他作为谢家子弟却是清楚得很,谢家的主事人谢安,虽然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但是皇室司马家族对他的顾忌已在当年的桓温之上了。

“内忧外患,就是当前我大晋最真实的写照!”最后,卫阶一句简单的总结结束了他魂穿后的第一次清谈。

烟濛濛沉寂下去,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端坐在座位上擦拭她的琴弦,卫阶虽然好奇美人的容貌,却也不想唐突地走到屏风后窥视,而在座的诸人包括谢鲲在内都有秩序地离开了雅间。

“卫公子随时可以来秦淮楼听濛濛弹琴!今天就不送了!”

“二少爷,你成功了!”烟濛濛的话并掀起卫阶心绪半分波澜,倒是小松迎上了走出雅间的卫阶,一脸激动地说到。

“什么成功了?”卫阶不明所以地问到。

“你见过烟小姐主动相邀过谁吗?刚刚那句话说明你已经成功地赢得她的好感了,恭喜你啊,二少爷,佳人入怀,看来为期不远了!”

“不过一个青楼歌妓罢了,有这么大的谱?”不觉中卫阶忽略了自己这句话很有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也就你敢拿她当成普通的歌妓!她可不是一般的青楼歌妓,她秦淮第一美女的盛名不仅仅限于建康城,听说北方胡子都听说过她的艳名,对她的容貌和琴技都推崇备至,最离奇的是,她和谢安谢大人是忘年之交!还有人说,谢安谢大人是他的干爹!”

“什么?”小松的一番话让卫阶差点有了捶胸顿足的冲动,转身就要再回到雅间。

开什么玩笑?烟濛濛居然和谢安有这么深的渊源,和美人搞好关系,再接近谢安,这可比靠激怒谢鲲来达到目的好太多了。

“回来,少爷!烟小姐一天只见一次客人,这是谁也不能破坏的规矩,而且我们出来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明天是你二十岁的生日,只怕家里已经在准备你的弱冠之礼了!”

卫阶停下了脚步,既然已经知道了烟濛濛和谢安的关系,就不急一时了,依现在的局势来看,淝水之战并不是短时间内生的,他还有时间。

“嘿嘿,好你个卫阶,竟然敢抢谢少爷的风头,我看你是不想在健康城混下去了吧!”

卫阶和小松刚走出秦淮楼没多远的地方,便被几个公子哥给挡住了去路,定睛看去,正式之前在秦淮楼内听烟濛濛奏琴的几人。

小松慌不迭地护在了卫阶身前,却被卫阶一把给拉到了身后,他不相信眼前这几个公子哥就敢当街做出围殴之事,却忘了自己之前的脑袋是怎样受伤的。

“卫阶,给本少爷跪下磕几个响头,再起誓以后不再踏足秦淮楼,本少爷今天就放你一马!”人群中被簇拥着的谢鲲,一脸不屑地看着卫阶,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嘿嘿,有种你今天就当街打死我,不要以为你是谢家子弟就可以为所欲为,来吧,本少爷就站在这里让你打,你要不把我打死,你就枉为谢家子弟!”

卫阶的父亲兄长在朝堂之上的地位虽然不及谢安谢玄,但也算是举足轻重,爷爷更是兰陵公,他不相信谢鲲会如此的不理智。

“我当是谁在当街闹事,原来是谢家少爷和卫家少爷,怎么着,要当街比武吗?有没有签生死状?”

就在谢鲲狠要下令出手的时候,一列兵士从不远处跑步过来,排众而出说话的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将军。

卫阶疑惑地看了一眼小松,只见小松附耳低声说到:“是司马元显!”

“原来是这个二世祖!”卫阶一脸恍然,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谢鲲,很明显,这个司马元显是冲着谢鲲来的,自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原来是元显公子,怎么不好好操练你的乐属军,有闲心来管本少爷的事?”谢鲲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司马元显,神色间并不是很顾忌。

“本公子现在是乐属军的最高长官,请叫我司马将军,乐属军的职责就是维持健康的治安,难不成你谢鲲自以为是谢家子弟,就可以当街闹事?谢辅就是这么约束家门子弟的吗?”

卫阶没想到司马元显这个二世祖的词锋会如此犀利,短短几句话便占据了情理,一时间谢鲲竟无力反驳。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当街闹事了?我们只是在处理一些私人恩怨!”谢鲲最怕的人就是谢安,谢安是出了名的治家严格和不护短,平日里他只要顶着谢家子弟的名号就可以为所欲为,一般是没人敢把事情捅到谢安那里去的,但显然司马元显并不在此列。

“既然没有闹事就散了吧,替我向辅大人问好!哈哈!”

如今谢家权重,内有谢安执掌朝政,外有谢玄十万北府精锐,司马元显也不想和谢鲲撕破脸,见谢鲲萌生退意便见好就收。

司马元显只是看了卫阶一眼便带兵离开了,谢鲲一干人也是悻然窜进人群,消失不见。

卫阶摸着下巴,看着司马元显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司马元显看来并不像历史中记载的那样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倒是有几分心计。

第五章:周公入梦

回到卫家的庄园的时候,卫家上下为数不多的下人已经忙碌成一团,虽然不是长子嫡孙,但好歹也是卫家子弟,弱冠之礼也不能草草了事,还得郑重操持起来。

让卫阶意外的是,他的父亲兄长都已经在家等他,就连他养伤期间从未露面的爷爷兰陵公也来了,在众人不悦的眼光中,卫阶挺直腰脊,并没显出如何的局促。

卫阶的表现并没有让卫家这几个身份最高的人感到意外,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的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只是神色间更加的不悦了。

“阶儿,眼看着就是弱冠之年,就不能长进一点?”大堂内坐在位的老爷子沉声说到。

“你大哥弱冠之年,已在为朝廷效力,你再看看你自己,整日流连青楼,老夫不期望你能为家族做出什么贡献,但是起码你不能给家族丢脸吧?”

“父亲息怒,日后我定当严加管教,绝不会让他再做出有损家族颜面,有损您老人家颜面之事!”垂站在一侧的卫恒眼看着老爷子要动怒,急忙惶恐地说到。

“请帖都出去了吗?”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转而对着卫噪问到。

“回爷爷,琅琊王府,谢家,王家,还有其他一些建康城的高门,都已经使人送过请帖了!”卫噪恭声说到,眼角都未曾瞟过卫阶一眼。

“你们商量吧,我保证明天不给你们丢人,晚上没睡好,我要去补觉了!”

卫阶心中冷笑一声,说什么给自己操办什么弱冠之礼,只是给卫家一个巴结权贵的机会罢了,当下不再理会堂内诸人不悦的眼光,领着小松就朝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父亲大人息怒,我去责罚于他!”

王氏没想到卫阶说走就走,赶忙对着老爷子告罪一声,朝着卫阶就追了上去,无论如何,明天宾客满堂的时候,这个宝贝儿子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任性!

“阶儿啊,明天对于卫家,对于你的父亲,很重要,你可千万不能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了!”卫阶的房间内,王氏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卫阶,语重心长地说到。

“我明白,放心吧娘亲,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把明天那场戏演好的!”对于面前这个真心关心自己的王氏,卫阶还是很感激和尊敬的。

“娘亲,我真的要睡一会了,您也去休息吧,忙活一天了!”

小松把王氏送走后,掩好门后就留在了房外,卫阶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帐,他不是真的想睡觉,只是不想去应付这些人和事,他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手术失败,他却没死,还魂穿到了卫阶的身上,只是眼前这个卫阶却并不像历史记载中的那样得意,反而是一个连在家中都没什么地位,无关紧要的人,也许以后他该做的,就是把卫阶活成一个真正的历史名人。

还有一个让卫阶感到心悸的问题,那就是他马上就二十岁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卫阶只活到了二十七岁,也就是说,如果这一次,历史是靠谱的,那他只有七年的命了!

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这让卫阶的心中充满了恐惧,然而隐隐的他又觉得历史记载并不是那么靠谱,否则他也就不会和谢安谢玄,乃至谢鲲处在同一个时代了,卫阶其人更不可能是个结巴,他有机会改变这个七年的宿命!

想着想着,卫阶渐渐压下了心中的那份对未来的恐惧,竟真的生出了几分困意,慢慢的睡了过去。

熟悉的山村,熟悉的小河沟,河沟上的简易石桥上他刻画的滑稽脸还清晰可见,眼前熟悉的一切让卫阶有点迷茫,尤其是桥头处正朝他摆手的那个佝偻的身影,那不是外婆吗?

“外婆!”

卫阶忍不住迈腿要冲上石桥,去拥抱石桥尽头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老人。

石桥消失,卫阶一步迈空,进到了一个灰蒙蒙的空间,眼光所及之处,什么也看不见,气氛更是安静到诡异。

“原来我是在梦里!”卫阶苦笑一声,意识到自己处在梦境之中,只是梦中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

“何为现实?何为梦境?年轻人!”

卫阶被这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吓得不轻,只见迷蒙之中一个一脸慈祥的老人朝他走了过来。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卫阶对眼前这个老人一点印象都没有,梦境之中是不可能出现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的。

“我姓姬,叫姬旦,现在人们都叫我周公!”

“周公旦?”卫阶大讶,都说周公解梦,但是在梦中虚构出一个周公,还真是没听说过。

“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现实与梦境,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中的卫阶失笑摇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你确是在梦境之中,但是我和你这番谈话确是真实的!”自称周公旦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卫阶,温和地说到。

“我来见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有缘人,老朽肉身坐化之后,灵魂寄生于梦境之中,不朽不灭,但是这数千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个可以魂穿千年之人!”

老人说到这里,卫阶反而信了几分,他能魂穿千年,附身卫阶之身,周公旦寄生于梦,化为不朽的存在,也不是太难接受。

“请问您老人家找我有何贵干?”

“传你真正的易经之术!”老人满脸期待地看着卫阶,在得到卫阶对自己身份的认同之后,语气变得略显激动。

“那就免了吧!”卫阶翻了翻白眼,不感兴趣地说到。

易经他有粗略地看过,经后人翻译过的易经他都看的很是乏味,别说这样一个老古董来传自己所谓真正的易经之术了。

“后人相传,易经乃是周文王依据伏羲八卦所作,用以预测未来,趋吉避凶,实则不然,易经实乃一部天书,分天地人三卷,如今流传于世的易经仅仅只是其中的人字卷罢了!”

周易分三卷,连山,归藏,易经,卫阶是知道的,而前两卷早已失传,难道说,这真的是三部天书?

“能帮我回到我以前的地方吗?能让我在未来复活吗?”这是眼下卫阶最关心,也是最渴望的事情。

“很抱歉,并不能,熟读天书,也只能对未来加以演化,做到趋吉避凶,但是却不能逆天改命,你魂穿当下,兴许是带着天命而来,个中玄妙老朽也不能勘破!”

“那我能不能破七年后的死劫?”老人的回答让卫阶只能退而选其次,有点无奈地问到。

“对于尚未生的事,不能断言,能与不能,都在于你对着三卷天书的参悟!”

“好吧,我接受!”

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既然有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机会,卫阶自然不能因为参悟天书乏味就放弃了。

迷蒙的空间中,老人的身形化作虚无中三道淡黄色的光芒,隐入到梦境中卫阶的脑海之中。

“记住,顺势而为中探索真理,是三卷天书的真义所在,呵呵,老朽终于可以休息了!”

床榻之上的卫阶腾身坐了起来,满头的大汗,梦中的老者,还有他口中的天书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梦?

卫阶只觉得头痛欲裂,大量晦涩难懂的信息在脑海中乱窜,一个一个字符像是烙印一般被刻制在他的脑海之中,许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这是要我自己慢慢参悟?”

卫阶无语了,脑海中的烙下的字数并不是很多,三卷天书共计两万字不到,但是个个晦涩难懂,无从提取。

“先易后难吧,先从自己有所了解的人字卷开始!”

第六章:暗流汹涌

梦中惊醒后,卫阶索性什么都不想,只是从脑海中提取三卷天书中人字卷的精要进行参悟,连小松过来喊他去用晚膳都回绝了。

天书人字卷以人为本,以我为本,分我无我,有我两大境界,结合前生对周易的粗略了解,经过一夜的参悟,卫阶总算是理出了一点头绪。

无我境界讲究道法自然,讲究顺势而为,万事顺其自然,无我境界中逆来顺受,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核心理念为卫阶所不喜。

而有我境界则是着重于人道合一,在万事万物的阴阳变化中探索真理,寻求展的轨迹,强调自我修养,自我实现,这一点更容易让卫阶接受。

不觉中天色大亮,端坐床榻之上一整夜都未曾动过的卫阶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就房门处传来了小松的敲门声。

“二少爷,是否已经醒了?该洗漱准备去外堂了,已经有客人上门了!”

“这么早就有客人上门?”卫阶一边嘟囔着,一边着小松给自己打水洗嗽。

卫家在朝堂之中的地位虽然不比谢王两家,但是也不算低,意图巴结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么早上门的只怕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卫阶没有半分出去应酬的兴趣,不紧不慢地洗嗽打扮着。

期间王氏遣人来催促过一次,等到卫阶现身前厅大堂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太阳已上三竿了。

“看,卫家二公子出来了,果然是人中龙凤,生得是一表人才!”

“是啊,论人品学识,建康城内,除了谢家孙少爷谢鲲之外,只怕就属卫家二少爷最为杰出了!”

大厅时已是宾朋满座,卫阶的出现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赞誉之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有的人拍马屁连谢鲲也连带在一起了。

作为弱冠之礼的宾赞,代表皇室的琅邪王府,还有谢王两家的人都还没有到,卫阶只能是有点无聊地杵在大厅之中,不停地对着各方来宾展现着他卫家子弟谦逊有礼的一面。

“谢家谢玄谢统领携孙小姐谢钟灵,王家王凝之王大人到!”

门口处迎宾小厮唱诺之声传入大厅之中,卫嚾,卫恒,卫噪,卫家三代最杰出的人,都是匆忙赶向门口处迎接,一众宾客也是紧随其后。

这一次,不用王氏催促,在听到谢玄的名字的时候,卫阶就眼睛一亮,跟着父亲兄长就朝着门口走去,这也使得王氏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兰陵公有礼了,卫家三代为朝廷尽忠,今日卫家又有子弟步入弱冠之年,来日必定又是国之栋梁,哈哈!”

谢玄素有儒帅之称,虽为不世将才,却是一副名士打扮,风度翩翩,让人一眼望之便心生好感,跟在他身后的应该就是他最小的女儿,谢钟灵,十五六岁的年纪,清新可人,整个一美人胚子。

“大统领见笑了,为朝廷尽忠,是我卫家的职责所在,两位大人里面请!”虽然谢安未至,但能得谢玄亲来,卫嚾已是觉得老脸有光,当下意气奋地说到。

“这就是谢玄,果然有这摄人的风采!”卫阶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找机会接近谢玄,能得到谢玄的认可和赏识,那也是成功了一半了。

“旁边这个微微福,脸色略显白的矮胖子应该就是王凝之了,没想到王羲之的儿子竟然是如此的其貌不扬!”

谢安早年便与王羲之是好友,二人经常结伴同游,谢安更是极力将自己最为欣赏的侄女谢道韫和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撮合到了一起,自己的亲生女儿更是嫁给了王家的王国宝,两家的关系可以说是同气连枝。

“这位便是卫阶贤侄了吧!果然一表人才,让人看着心喜!”在经过卫阶身边的时候,谢玄停下了脚步,看着卫阶,异常和蔼地说道。

“天呐,这可是谢玄,以八万北府兵力挫苻坚百万雄兵的谢玄啊!居然在和我说话!”

卫阶强自按捺住心中激动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说到:“谢大统领夸奖!日后还望大统领多多提携!”

谢玄身后的谢钟灵原本是一副好奇的模样看着卫阶,此刻将卫阶的话听在耳中,竟然不屑地瞥了瞥嘴。

“都说卫家二少爷卫阶桀骜不顺,软硬不吃,喜欢到处惹是生非,实在是建康城内最大的一个混蛋,今日一见,倒是觉得传言不实了!”

原本对卫阶的表现很是满意的卫家三巨头顿时一脸尴尬,没想到谢大统领最宠爱的幼女竟然如此的心直口快!

“灵儿不得无礼!”谢玄沉声呵斥到,然后一脸歉意地对着卫家诸人笑了一笑,带头朝大厅里走去,谢钟灵吐了吐舌头,紧跟在父亲的身后走了进去。

让卫阶奇怪的是,和谢玄同来的王凝之,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别人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期间只是打了几次哈切。

“老爷,吉时快到了,琅邪王府的人还没来,这可如何是好?”

一干人进入大厅后,谢玄等人自然被一众宾客围住寒暄,王氏凑到卫恒的面前,一脸忧色地说到。

“再等等吧!”卫恒无奈地说到,琅邪王府的人是宾赞之一,他们不到,弱冠之礼也无法进行。

“琅邪王司马道子,乐属军统领,司马元显到!”

厅内绝大部分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是琅邪王司马道子亲至,不仅如此,司马元显这个朝堂新贵也来了,谢玄没有理会王凝之看向他时询问的眼神,不动声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卫嚾告罪一声,便领着卫恒卫噪迎了出去,卫阶若有所思,并没有跟出去,而是打量着四周,想找机会接近谢玄,司马家族已经是日落西山,绝对不能站错队伍!

这一打量,厅中有个人引起了卫阶的注意,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谢玄来的时候,这个人就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这和其他宾客的反应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二十左右的年纪,大众脸,丢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只是这样的表现给人一种自命清高的感觉,这个人是真清高,还是故作姿态,引人注意?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卫阶凑上前去,毫无征兆地搭讪到。

“见过卫二公子,在下袁湛!”年轻人不卑不亢地说到,腰脊直挺。

“见过袁兄,袁兄现在的姿态可是与旁人格格不入哦!”卫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袁湛聊着天,一边在脑海中搜索袁湛这个名字,最终也没能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有关这个袁湛的信息。

“阿谀奉承,小人行径,若非父命难违,在下是决然不会在此等场合与卫公子相识的!”

“好臭的脾气!”

卫阶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直来直去的,难道这样的性格也能在官场打混?不过如果这是他的真性情,倒是一个值得结交之人。

两个人的交谈也引起了谢钟灵的注意,谢钟灵看到袁湛的时候竟是眼中一亮,低头问谢玄到:“那个人是不是琅邪内史袁质的公子袁湛?”

“正是袁质袁大人的公子袁湛,是个可造之材!”谢玄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袁湛,点头说到。

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进来后,与谢玄,王凝之等人只是互相点头示意,这些落在卫阶眼中,并没有让他觉得奇怪,司马道子当权之后,一直都是极力压制谢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今天他亲自前来参加他的弱冠之礼,无疑也是拉拢卫家的一个手段。

这是一场无声的暗战!

三位宾赞都已经到场,时辰也差不多了,卫嚾对着卫恒微一点,示意他卫阶的弱冠之礼可以开始了。

“吉时已到,请各位大人移步卫家宗祠,为犬子的弱冠之礼做个见证!”

第七章:弱冠之礼

卫阶有点后悔,他应该早点了解一下弱冠之礼的流程,但凡有点粗略的了解,也不至于向现在这般像个扯线木偶般任人摆布,还一脸懵懂的模样。

供品早早就由下人摆好了,卫阶跟着父亲卫恒走进家族宗祠,祭告天地,祖先后,由三位宾赞依次为他加冠。

第一组宾赞搭档是司马道子父子,只见司马道子从司马元显手上取过一顶由黑麻布制成的帽子,先是向天行李,口中念念有词后,最终戴在了卫阶的头上。

“卫家三代忠良,今日为你加冠,望日后你能秉承卫家忠勇,为朝廷效力,尽心尽力!”

卫阶谢礼,司马道子身后的司马元显适时地给了卫阶一个眼神,虽然不明其意,但是还是能从中读出以后多多亲近的含义。

继司马道子父子后,谢玄和谢钟灵替卫阶戴上了一顶由白鹿皮制作的帽子,意味着日后若有需要,卫阶需要从军服兵役,保卫社稷疆土!

好笑的是,自卫阶和谢玄说了一句“望大统领以后多多提携后”,谢钟灵便没再给过卫阶好脸色,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冰美人的模样。

最后由一言未的王凝之一边打着哈切,一边替他戴上了一顶红中带黑的素冠,过程有些随意。

流程结束后,卫阶照例跪谢礼宾,一番谦让之后,由司马道子替他取字:叔宝!

卫阶,姓卫,名阶,字叔宝!

“这个字也取得太随意了!”卫阶在心中暗骂司马道子,这取得什么字?既不文雅,也不霸气!

他不知道的是,除卫噪之外,卫阶原本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年幼夭折,叔字意指排行第三,而宝字也对应美玉,司马道子取这个名字是对他人品相貌的肯定。

接下来便是拜见长辈,家族中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卫阶心中叫苦不迭,不仅要一直赔着笑脸,面部早就僵硬,还要不停的磕头,前世这一辈子磕的头估计都没这一个时辰里磕得多!

“终于完事了!”

看着卫家三巨头将他撇在一边,分别找上司马道子还有谢玄等人寒暄,卫阶知道,自己的任务结束了。

只是任务结束了,他的目的似乎并没有达到,除了一开始谢玄客套性的几句话,谢玄并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赞赏的眼神。

原本是主角的他,竟然在此刻被遗忘在角落里,这让他既愤恨,又无奈,他不知道以前那个卫阶这二十年是怎么混的,至于混得这么差吗?

让卫阶略感欣慰的是,厅中被忽略遗忘的人并非他一个,那个直来直去的袁湛,此时也是坐立难安,恨不能插翅膀飞离这个喧闹的大厅。

“袁湛兄倒是悠闲啊!”卫阶晃晃悠悠中来到袁湛面前,打趣般说到。

“素闻卫二公子不善交际,看来所言非虚,二公子如我袁湛一般不合群啊!”不同于第一次对话时那种目空一切的放肆,也许是因为在场的大人物太多了,此时的袁湛显得有点尴尬和局促。

“不善交际?”卫阶微微一笑,以前的卫阶也许是因为有口吃之症,满腹经纶而无法与人沟通交流,长久下来变得有些乖张叛逆,现在的他可没这些障碍,他只是追求有的放矢,不愿意做无用功罢了。

“如果我真的不善交际,也就不会站在这里和袁湛兄说话了,袁湛兄表里如一,这种性格我很欣赏!”

“二公子谬赞了,袁湛只是坚持本心罢了,只是这种坚持能持续多久,谁又知晓,如今这个环境…”袁湛轻叹一口气,想来是对建康城内高门大阀的一些习气极为的不喜。

对于袁湛所说,卫阶深以为然,对于袁湛的直白更是佩服了,心中更是好奇这个袁湛究竟是何方神圣了,这样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如若不能像谢安谢玄般扬名立王,最终也只能被埋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坚守本心固然没错,但是当你暂时还没能力改变周围环境的时候,少不得需要做出让步和牺牲了,适当的曲迎奉承,自己不会损失什么,兴许还能得到证明自己的机会也不得而知,人只有站到一定的高度,才能改变规则,制定规则!”

袁湛身躯一震,目光灼灼地看向卫阶,他没想到在他心中只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卫家二少爷,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令人醒的话。

“公子一席话,让袁湛茅塞顿开,多谢公子指点,看来所有人都低估公子了,公子是有大智慧之人,若袁湛没看错的话,公子来日成就,定当越兰陵公大人!”袁湛深深作揖,言辞恳切地说到。

“袁湛兄无需拘礼!”卫阶不习惯这种沟通交流方式,闪身躲过,不愿受礼。

袁湛环视一圈,低声虚心问到:“不知公子对于未来之路,可否指点一二?”

卫阶心中一动,看来这个袁湛早有一展抱负想法,只是看不清局势,不知道该如何站队罢了,当下沉吟片刻,附耳说到:“如今谢家如日中天,若能攀上谢家,将会一飞冲天!”

所谓交浅言深,初次相识,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卫阶心中清楚,如今皇室司马一族猜忌日盛,谢家的风光也并没有多少日子了,再过几年,随着谢安谢玄相继离世,谢家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只是当下作为起飞的跳板,却是再合适不过来。

至于谢家凋零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卫阶自己心中早有定计,至于袁湛,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吧!

既问之,则信之,虽然心中对谢家触犯皇威有所顾忌,但是基于之前卫阶能说出那一番话,袁湛又觉得此举确实行得通,当下不再说话,若有所思。

“两位公子在讨论什么呢?在场这么多达官贵人,皇室贵胄,怎么不去套套交情?”

向卫阶和袁湛二人走来的是谢钟灵,谢玄此时已被一群阿谀奉承的小人包围,她已经呆不下去了。

卫阶注意到袁湛眼睛一亮,难得得有点脸红起来,顿时明白了这家伙的心思,不由心中好笑:“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这倒是好事!”

想起之前谢钟灵对自己的态度,对她的性格也有了大致的判断,当下决定暗助袁湛一臂之力,嬉皮笑脸地说到:“钟灵小姐来的好,我正愁没有机会与大统领结识,能和小姐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卫阶相信袁湛定能看出自己做这个反面教材的意思,希望他能借此把握住机会,在谢钟灵的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果然,卫阶虽然生的俊秀无比,但是这一副嘴脸却让谢钟灵立马露出了鄙夷的神态,这是一个毫无心机城府的小姑娘。

“二公子想要讨好家父,就该像那群小人一样去围在家父的身边,而不是在这里惹人嫌!”

卫阶一开口,便让袁湛神色一怔,再看谢钟灵的反应,立马明白了卫阶的用心,只是卫阶怎么知道他的心思?这是要给自己趟路排雷啊!

袁湛心中感激之余,更加觉得眼前这个卫阶深不可测了!

别说袁湛不清楚,就连此时的卫阶,也没意识到这都是他昨夜通宵达旦参悟人字卷天书带来的好处!

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袁湛也是聪颖之人,当下就做出了眼下最正确的举动,只见他微微侧过身去,眼光从谢钟灵身上收回,投往别去。

这也是袁湛在掩饰自己在谢钟灵来到身边后的局促,而这个举动果然让谢钟灵眼睛一亮,直接忽略了卫阶的存在,转而对袁湛说到:“谢钟灵见过袁公子,袁公子才是真正的高雅之士,难得之人!”

第八章:各方拉拢

让卫阶无比郁闷的是,原本一切表现得都很完美,节奏也跟得不错的袁湛,竟然在谢钟灵开口之后有了一种一触即溃的感觉。

袁湛竟在一瞬间面红耳赤,张开嘴巴吭哧了半天,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这也惹得谢钟灵微诧之余,掩嘴轻笑。

卫阶都有了骂人的冲动,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小娘子是喜欢有性格的后生,但是兄台你这样就个性得太过分了吧!

事情展已经出了卫阶的预期,他只能无力地站在一旁干着急,而袁湛最终连一句打招呼的话也未能说出来,最后干脆是羞愧得低下了头,卫阶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了一句:“袁湛兄果然有个性,见着谢大小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以前是见着美人就不结巴,没想到袁湛兄是见着美人就结巴,真是…哈哈哈!”

谢钟灵嗔怒地瞪了卫阶一眼,转而温和地对着袁湛说到:“别理这个小混蛋,他是出了名的口不择言,不过你这样害羞,以后看见自己心仪的女子可该怎么办呀!”

“钟灵告退,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说完谢钟灵再次掩嘴轻笑,施施然回到了谢玄的身边,只见她附在谢玄耳边说了什么,竟引得谢玄都哈哈大笑起来。

“二公子,对不起,白费你的苦心了!”谢钟灵走后,半晌之后袁湛才回复常态,一句话没说完,谢玄那边的笑声传了过来,又引得袁湛一阵面红耳赤。

“以后叫我叔宝吧!”卫阶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最后那绝地反击能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单看谢钟灵临走时说的话和反应,还有刚才谢玄哈哈的大笑之声,兴许错有错着,最真实的袁湛说不定最能打动谢钟灵的芳心!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叔宝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痴长你两岁,以后叔宝兄弟就叫我士深吧!”袁湛终于恢复本色,一扫之前的阴霾,略带欣喜地说到。

“袁湛,袁士深!”

袁湛是名字,士深应该是他的字,这样连起来读,反而让卫阶有了点印象,片刻之后一脸恍然地说到:“袁士深,你不就是那谁…”

话没说完,卫阶赶紧闭嘴,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袁士深就是谢玄的女婿,他的女儿后来还成了南朝宋文帝的皇后,历史上也不是个无名之辈啊!

如果说谢玄只有谢钟灵这一个女儿的话,他俩,后来就成了啊!

“叔宝兄弟,刚才说什么?”袁湛疑惑地问到。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卫阶心情大好,没想到无意中结识了谢玄未来的女婿,搞不好这袁湛后来能和谢钟灵喜结连理,还就是因为自己之前的那一番插科打诨!

此时,谢玄起身,以军务繁忙为由现行告辞离开,临走之际,竟然来到了卫阶和袁湛这边。

“卫阶,有学识就一定要有担当,为国尽忠,为民出力,施展抱负,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满腹经纶!”

“如今你三冠加身,身上多了为国效力的职责,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北府兵报到!”

“还有你,袁湛,你现在已在朝廷任职,希望你能尽心辅佐朝廷,为民谋福祉,有空可以来谢家大院坐坐!”

谢玄带着谢钟灵,还有王凝之,在亲兵的簇拥下很快离开了卫家庄园,而谢玄的一席话却让卫阶和袁湛二人回味许久,半晌才回过神来。

二人对视一眼,相继露出会心一笑,成了,二人各自的愿望都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席间宾客6续有人离开,而袁湛也终于找着机会告辞离开,临走之际还特地来和卫阶打招呼,各自许下了以后多多亲近的承诺。

“叔宝兄弟!”

来参加卫阶弱冠之礼的宾客此时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琅邪王司马道子却留了下来,去了内堂,似是和卫家三巨头有什么要事相商,而司马元显这个新晋权贵,却留在了外厅,找到了卫阶。

看着一脸平易近人的司马元显,卫阶有点意外,这个司马元显挺闲啊,居然跑来找他寒暄来了。

“见过司马将军!”

“不用客套,你我年纪相仿,我也是数月前方才加冠成人,叫我郎君即可!”

卫阶心中腹诽不已,这司马父子拉拢人心,玩弄权术还真是有一套,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能拉下身段来拉拢。

“怎敢如此对大将军不敬,大将军与我同岁,便已自己组建乐属军,并兼任大统领之职,卫阶岂敢平辈论交!”

司马元显虽然颇有心计,但是毕竟年轻,对于这种恭维还甚是受落,当下呵呵笑着说到:“以叔宝兄弟之才,既已摆脱口吃之症的困扰,来日成就定当不可限量,如果叔宝兄弟愿意加入我乐属军,参军之职,非君莫属!”

“这是怎么了?前脚谢玄想招自己进北府兵,后脚司马元显就拉拢自己加入乐属军,还许以参军之职,两晋时期的参军之职可不是什么闲职,而是真正的实权派,握有兵权的!”

卫阶一边想着,嘴上一边敷衍着:“卫阶并无从军经验,别说参军之职了,就连一个小小的兵头,只怕也难以胜任,大将军过于抬爱了,如果大将军来日有什么差遣之处,卫阶定当竭尽所能!”

眼下卫阶尚未站稳脚跟,宁可得罪谢玄,也不能得罪司马父子这对小人,所以他也是应对得极为小心翼翼。

司马元显当然不会真的将参军之位交给一个在自己看来乳臭未干的小子,画饼嘛,当然是越大越好了,关键是拉拢人心,想来他也不会没有自知之明到真的就张口来吃!

“如此便好,叔宝兄弟好好考虑,乐属军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卫阶不知道司马道子和自己的父兄长辈们在内堂谈了什么事,他原本不打算去问的,但是想想卫家的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要是整个卫家站错了队伍,他自己的下场只怕也好不到哪去,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但是直接去问,只怕会碰一鼻子灰,卫阶只能找到王氏,想旁敲侧击地问出点什么来。

“娘亲,不知道爷爷他们和司马道子聊得什么?”

忙碌一天的王氏并没有休息,正在给他的宝贝儿子绣真丝手帕,这种手帕,在建康高门子弟中很受欢迎,闻言有点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卫阶,以前他只会问手帕什么时候能绣好,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官场之上的事了。

“娘亲也不清楚,多半是和谢家有关吧,现如今,司马家对谢家的顾忌是越来越深了!”疑惑归疑惑,王氏还是耐着性子把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那不知道咱们卫家是更倾向于司马家,还是谢家呢?”这才卫阶最关心的问题,这可是关系到卫家未来的大事。

“你爷爷一生效忠司马家,你的父亲大哥也是深受影响,大是大非上,卫家是一定会站在司马家族这一边的!”王氏很肯定地说到。

“阶儿,你不会是看上谢家的钟灵小姐了吧?你可不能有这个念头啊,照目前这情势展下去,终归有一天我们是要与谢家划清界限的!”

“娘亲,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想的是咱们卫家的前途,怎么还扯上儿女情长之事了,再说了,钟灵小姐可看不上我!”王氏母亲特有的细腻让卫阶感到非常的温暖受用,说话时也完全把王氏就真的当成了自己已经过世多年的母亲。

第九章:家族地位

大概是因为弱冠之礼上,卫阶的表现可圈可点,当卫阶表示要和卫家三巨头谈一谈卫家未来的路,表达出从政从军的意愿的时候,卫嚾难得地坐了下来,想要看看他这个孙儿是不是这块料。

“不知道爷爷对如今司马王朝的现状怎么看?”

这很重要,如果卫嚾明知道司马家族已经腐朽不堪,还要坚持自己的愚忠的话,卫阶就很难说服这一大家子和他站在一支队伍里。

“我卫家三代忠良,可以说是世代都要为司马家尽忠,怎可妄议皇族之事,你且且你的想法吧,你想做官的话,爷爷会给你找一个合适的职位,为朝廷效力!”卫嚾呵斥到,他没想到卫阶一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

“良禽择木而栖,我们卫家尽忠的对象应该是大晋皇朝,而不是司马家族!”卫阶盯着老爷子的眼睛,毫不退让地说到。

“真是个逆子,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那都是不忠之人给自己找的无耻借口罢了,再说这样的话莫怪我无情,治你忤逆犯上之罪!”

卫嚾大怒,站起身来,指着卫恒就骂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弟弟还不闭嘴!”卫噪也是急忙呵斥道。

“司马道子父子二人,仗着皇太妃撑腰,玩弄权术,扰乱朝纲,连当今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朝堂之上,若非有辅大人谢安威慑并辅佐治理朝政,只怕就连如今的健康城都已是民不聊生,所谓大晋皇朝只怕也是覆灭在即!”

“我不知道司马道子之前和爷爷说了什么,又许给爷爷什么好处,但是请您老想想吧,如今我大晋只能依据淝水之险,偏安南方,外有北方诸胡虎视眈眈,内有江浙孙恩作乱,两湖之地也是水匪频出,如果这个时候还要任由司马道子玩弄权术,陷害忠良的话,我大晋威矣,我大晋子女早晚有一日都要沦为胡人奴役之下的牛马!”

卫阶侃侃而谈,房间内三人瞠目结舌,难以想象这是以前那个一张口就结巴的卫家二少爷。

趁着三人呆的功夫,卫阶继续加强着自己的攻势,眼下即便不能说服他们和自己一样站到谢家这边,也不能让司马道子父子当枪使,去对付谢家,现在对付谢家,那和找死没区别!

“咱们卫家三代忠良,又岂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破坏大晋根基之事,谢家于朝廷,于大晋的重要性,毋需强调,如果我们和谢家为敌,只怕会遭天下人唾弃,成为天下人之公敌!”

卫阶说话之后,房内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安静之中,有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卫嚾老脸由白转红,又有红转白,许久之后,竟然叹了一口气。

“谁告诉你,我们要和谢家为敌了?”

“好,很好!”

卫阶有点不明所以,卫恒,卫噪都没有说话,只有卫嚾自己在那独自感叹,不停叫好。

“很好,阶儿,之前是爷爷和你父亲都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对于时局有如此深刻的看法,果然不愧是我卫家儿孙!真的很好!”

“卫恒啊,你也没想到你会有这么个好儿子吧!来日他的成就必在卫噪之上,看来未来承载我卫家荣耀的,是卫阶啊!”

此时的卫嚾已是老泪纵横,这番话说的卫阶都禁不住要脸红了,他似乎有点小看眼前这个老头了,下意识的,卫阶撇了一眼卫恒和卫噪,二人竟也是一脸的激动。

“爷爷说的是,弟弟确实高瞻远瞩,非我所能及!”只见卫噪谦恭地说到。

“阶儿,如今你这么懂事,有些事我也就不瞒你了,琅邪王此前却是想利用老夫来对付谢家,但是辅大人乃是我大晋的根基所在,我岂能遂他的愿,我已经明确拒绝了!”

“但是有一点你需要谨记,我们卫家效忠的是大晋皇朝,也是司马家族,当然,我们效忠的司马家族是当今皇帝,而不是琅邪王!以后切记不要再说错话了!”

“以司马道子父子的性格,你这样当面拒绝,会不会招来报复?”此时的卫阶渐渐有了融入到这个大家族的感觉,眼前这三个卫家最重要的人,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以前对于自己的冷漠,多半都是因为恨铁不成钢!

“形正不怕影子歪,老夫一生从未犯错,如今更得先帝授予兰陵公,岂是他说报复就报复的,好了,今日累了,都去休息吧!”

一番激动之后,卫嚾已是疲态尽显,卫阶和卫恒卫噪赶忙告退离开,让老人休息了。

父子三人站在院子里,卫恒示意卫噪先行回去休息。

“好好干!”卫噪难得亲切地拍了拍卫阶的肩膀,向卫恒告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阶儿,为父真的觉得很欣慰!”

其时也是夜里,夜空之中已有点点繁星,卫恒抬头看天,感叹地说到,声音低沉,直到此时,卫阶依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没有接话,只是听他说着。

“你自幼聪慧,对于你,我是寄予很大的期望的,只是未曾想你天生结巴,不良于言,以致于满腹经纶而不能表达,到后来更是破罐子破摔,只会流连青楼,终日惹是生非!”

“每次听到你和别人争执,我都很痛心,我恨苍天不公,如此待我卫家儿郎!后来,你甚至惹上了谢鲲,唉,不说了,终于都过去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多谢父亲,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放弃阶儿!”卫阶将卫恒动情的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唏嘘,接话说到。

“以后我定然不会让您和爷爷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你大哥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以后卫家荣耀还是要肩负在你的身上,你的爷爷年事已高,只怕不日就会上表朝廷,除去他兰陵公的爵位,到时候,便由你来承袭吧!”

说完,卫恒不再说话,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而卫阶,则是有点愣神地站在原处。

“兰陵公的爵位?我来承袭?”

卫阶微微摇头,他相信卫恒之前那番话并不是敷衍之言,只是在他的记忆之中,承袭这一爵位的,是他的哥哥卫噪,而不是他。

卫阶没有多想,回到房间后,小松已经在等候,见他回来赶紧打来热水给他洗脸洗脚,伺候他上床睡觉。

卫阶没有真的睡觉,而是端坐床上,开始提取脑海中三卷天书人字卷的烙印开始参悟起来,形势不等人,时间紧迫,他需要尽快地将三卷天书参透。

“无级生有极,有级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即为阴阳,对应天地,日夜,男女;两仪生四象,四象即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对应四方,四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四象演八卦,乾坤震坎艮巽离兑八卦,此八卦即为伏羲八卦,又成先天八卦,八卦又可细分为八八六四十卦,而每一卦又演绎着一个类型的事件…”

晦涩难明的字眼在卫阶的脑海中不停闪烁,随着他不停的参悟,卫阶的房间中逐渐生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鸿蒙之气,卫阶的周身也开始变成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身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阶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是他第二次参悟,相比第一次,获得的有用信息明显增多了不少,如果现在有人在旁边,一定不难现卫阶的眼神,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变得异常的明亮。

“怪不得我现在的感知变得这么敏锐,原来参悟这人字卷天书能潜意识中影响我对人事的判断!”卫阶想起自己白天对袁湛还有谢钟灵性格心思敏锐的捕捉,有点恍然地想到。

只是显然他的参悟还远远不够,否则也不至于看不透卫嚾,卫恒他们心中真实的想法!

第十章:随军出征

一夜参悟,睁眼的时候天色还未大亮,卫阶习惯性地补了一觉,尽管参悟天书的时候似乎和睡觉没啥区别,然而这一觉却睡得并不踏实,卫阶感觉自己应该刚进入梦乡,便被小松急匆匆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二少爷,二少爷,快醒醒,老爷让你快去大堂!”

小松的语气异常急促,卫阶心里咯噔一声,“这是生什么大事了!”,他心中本来就对昨日卫嚾当面拒绝司马道子心存疑虑,不敢怠慢之下,随意披了件衣服就赶到了大堂。

卫嚾,卫恒,卫噪都已在场,而卫嚾,卫恒二人更是一身戎装,卫阶的母亲王氏,则是一脸忧虑地陪在一边。

“出什么事了?”心急之下,卫阶也顾不得请安问好,直接问到。

“阶儿,前秦大军南下,襄阳告急,中郎将朱序八百里加急文书请求朝廷派兵支援,我和你父亲要领军前往协助守城!”卫嚾沉声说到,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卫阶心中咯噔一声,新年刚过不久,如今正是太元四年初,襄阳就是在今年被苻丕联手慕容垂还有姚苌等人攻破的。

“爷爷,襄阳不能去!”急切之下,卫阶失声说到。

“保疆卫土,是我大晋将士职责所在,更何况皇命难违,岂有不去之理,纵然是龙潭虎穴,我卫家子弟也要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卫嚾不悦地说到,心中又清楚此行凶险,只怕一去难回,卫阶这也是在关心他这个爷爷,唯有叹了一口气。

“我已与你的父亲兄长商量过了,爷爷兰陵公的爵位由你来承袭,如果这次出征,我战死沙场,你就直接承袭爵位,若我能得胜而归,爷爷就亲自为你操办承袭大典!”

“爷爷,昨日你才拒绝司马道子联手对付谢家,今天这么早就领皇命出征,这其中定然是司马道子对付你的阴谋,襄阳被围已有一年时间,眼看破城在即,这个时候去,就是送死啊!这是司马道子父子的阴谋!”卫阶心中笃定襄阳城守不住,卫嚾卫恒要是真的去了,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不用说了阶儿,襄阳是非去不可的!噪儿,阶儿资历尚浅,家中大小事务尚需你来打点,日后定要竭力辅佐你的弟弟,光大我卫家!”卫嚾交待后事般语重心长地说着,说完后拿起桌子上的佩剑,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卫恒深深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欲言又止,头也不回地跟上来卫嚾的脚步。

王氏低声啜泣,双膝着地,跪别家翁丈夫,卫噪也跟着跪了下去,看上去卫阶有点失神,实际上脑子确在急的运转,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对父子去襄阳送死,一定要想出解局之方!

“娘亲,我要和爷爷父亲同去襄阳!”

在王氏目瞪口呆中,卫阶匆忙赶回房间更衣,又吩咐小松好好照顾娘亲,便急匆匆地往外追赶卫嚾卫恒已经拔营的队伍。

“刚你弟弟说什么?”直到卫阶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处,王氏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到。

“他说要和爷爷父亲同去襄阳!”卫噪低声回答到。

“什么?!”王氏尖声叫到。

“他疯了吗?你怎么不拉住他!你要看着你的弟弟去送死吗?”

“我…”

“小松,小松,快去,快去把二少爷拉回来!”王氏脚下踉跄,只能招呼小松,让他赶紧去把卫阶给追回来。

天色才刚刚白,卫嚾卫恒出虽然不过比他早了半炷香的时间,但是因为是急行军,卫阶紧赶慢赶了一个时辰,也没能看见大军的踪影。

一路之上,他还在不停地思索破解这个死局的办法,虽然思路还不是特别清晰,但是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襄阳是肯定保不住的,但是可以利用襄阳失守来为以后的事埋下伏笔,做个铺垫,而其中的细节只能在见到卫嚾卫恒后再作打算。

建康到襄阳,直线距离也有一千多里路,就算是急行军,想要赶到襄阳,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卫阶相信有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一定能制定出一套完美的解决方案,前提是他得赶紧追上大军。

“我说卫大少爷,你平时就不能锻炼锻炼身体吗?你这都啥破零件?”卫阶揉着酸痛的小腿,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埋怨着。

历史上的卫阶就已体弱闻名,现在他算是有了切身体会,估摸着这一个时辰下来他也就走了十来里路,就已经有一种无以为继的感觉了,就在卫阶气苦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小松急匆匆的呼喊声。

“二少爷,等等我!”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照顾我娘亲吗?”卫阶皱眉问到!

“夫人说你这是去送死,让我来拉你回去!”小松体力看上去可比卫阶强多了,此刻来到卫阶面前,相比之下显得从容多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我要想办法就他们!你既然跟来了,就也别回去了,你跑得快,赶紧追上我爷爷他们,让他们在前面等我,我有要事和他们商量!”

“我的二少爷,老爷他们是军人出身,现在又是急行军,别说是你了,我就算是吃奶的力气也用上,只怕也是追不上的,我们还是回去吧!”小松苦着脸说到。

“好啊,回去吧!我房里那根倒刺皮鞭好久没用,都沾满灰尘了,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卫阶闻言停下脚步,就要转身往回走。

小松下意识地浑身哆嗦了一下,急忙说到:“别,二少爷,我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个驿站,以你的身份,借两匹马应该没有问题,有马代步,我们应该能追上老爷他们!”

要说怕,小松最怕的还是卫阶!

“那还等什么?!”

然而卫阶和小松两人都不会骑马,马是顺利借到了,上了马背之后才知道原来骑马也不是件简单的事,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征服了胯下这两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等到他们看见卫嚾大军的队形的时候,已是夜幕时分了。

“见过卫二公子,兰陵公和卫恒卫大人已经先行一步,并不在军中了!”

通禀之后,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来到了卫阶面前,口中虽然尊称他一生二公子,神色间却是一副不以为然。

“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卫阶都想骂娘了,世上还有这么着急去送死的人!

“大军拔营之后,两位将军就带领五千轻骑先行一步,赶去襄阳支援了,剩下的步卒还有辎重由末将统帅…”

“行了,行了,其他的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追上他们!”心烦气躁的卫阶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这个副将的喋喋不休,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

“回二公子,只怕不能了!两位将军轻装上路,所率的又都是擅走山路的轻骑,只怕半月时间就能赶至襄阳,而我们,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将军高姓大名?”木已成舟,他和小松二人是绝然无法独自上路去追赶连影子都看不见的卫嚾等人的,眼下只能耐着性子随大军一起赶赴襄阳了。

“末将刘牢之!”

刘牢之出身寒门,高门之中,除了军功赫赫之辈,寻常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卫阶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了,错非他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子孙,他连理都懒得理!

“刘牢之?”卫阶大讶,这个刘牢之不该是跟着谢玄在北府兵混的吗?怎么在他爷爷手下做了个副将,难道说,现在的刘牢之还没有投到谢玄麾下?

“公子认识末将?”

卫阶的反应倒是让刘牢之有点意外,他从军十载有余,直至今日也没有什么显赫的战功,声名不显!

第十一章:攻心之术

“公子认识末将?”刘牢之意外之中掺杂着几许惊喜。

卫阶心中冷笑不已,这个刘牢之确是个将帅之才,然而这人品实在是不咋地,出身寒门,一边与高门对立,一边又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像高门子弟一样受人敬畏尊重,不过这刘牢之后面确是会风光几年,他犯不着得罪这种小人。

“刘将军大名,我早就听我爷爷说过,仰慕已久!出身寒门,却有高门子弟的忠义,更是难得的将帅之才!”想到还要和刘牢之朝夕相处一个多月,卫阶也是不吝赞美之词,有的没的高帽,都戴上再说。

“哈哈,二公子谬赞了,想我从军十载,如今还只是副将之职,公子过誉了!”刘牢之顿时对卫阶刮目相看,恨不能就地坐下,促膝长谈。

“那是刘将军机缘未至,眼下襄阳保卫战就是刘将军难得的机会啊,卫阶在此先预祝将军一战成名,名扬天下!”卫阶呵呵笑着说着,心中却在疑惑,这个刘牢之的机会在北府兵军中,此去襄阳,难道他不仅能保命不死,日后还能投到谢玄军中?

“借公子吉言,这些年还得多谢兰陵公大人和卫将军的提拔,卫氏一门果然世代忠良,前有两位将军身先士卒,后有二公子坐镇后军…”

卫阶有点受不了刘牢之了,给了小松一个眼色,小松当即会意,苦着脸说到:“刘将军,你看我们公子赶了一天路了,还没进食,是否…”

“是了是了,公子恕罪,在下和二公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倒是忽略这些了,人来,给二公子准备吃的,公子用完晚膳后就好生休息吧!”刘牢之虽然容易得意忘形,但是起码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要不然以后也不能达到很多高门子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军营之中,不能饮酒,以前的卫阶不知道,现在的他也不好这口,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卫阶就在这座帐篷中住了下来,虽然是后军,但是也是要急行军的,一天的行程至少也要有五十里,虽然有马代步,不用步行,但是对于卫阶来说,也不轻松。

军营之中多有不便,而天书的参悟也不是一时半刻之功,卫阶索性暂停了对天书的参悟,安心睡觉休息,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原本就体弱的卫阶已经难以承受,就连小松,也整日的叫苦不迭。

好在襄阳已经近在眼前,刘牢之的部队已经到了南阳,再有三日时间,应该就能抵达襄阳了,原本着急上前线立功的刘牢之在看到卫阶的状态后,又改变了主意,下令就地扎营,休整一日再出。

刘牢之的心思卫阶很清楚,眼看着就能见到卫嚾和卫恒了,他现在这样的状态难免会让刘牢之有疏于照顾的嫌疑,当然了,就地休整,也不能以让卫家二公子养好脸色为由,刘牢之美其名曰:“眼看大…敌当前,只有休息好,才能上战场奋勇杀敌!”

“好个刘牢之!”

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之前的二十余天,还有斥候往来前后军之间,互通消息,最近十日,可能是因为战事吃紧,襄阳城已经没再传来消息。

卫阶心急,拒绝了刘牢之的好意。

“刘将军的好意,卫阶心中清楚,然而军情紧急,耽误不得,咱们还是赶紧启程,去襄阳与我爷爷他们会合,见着爷爷后,我定然会为刘将军美言的!”

刘牢之求之不得,现在下令扎营休整,他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他也是权衡利弊才有了这个决定,现在既然卫阶说不用,他乐得继续行军。

大军刚再次拔营,襄阳城内的斥候就到了,带来了卫嚾卫恒父子联手出战,数战数捷的好消息,军中上下都陷入了狂欢之中,唯有卫阶和刘牢之两个人高兴不起来,各怀心思。

战要是打完了,立功的机会就没了,刘牢之哪能高兴地起来,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一路上把二公子伺候得不错,这也许也算是立功了吧!

而卫阶担心的是他的爷爷和父亲恐怕是中计了,前秦领军的是谁?苻丕姚苌就不说了,慕容垂是谁?那可是著名的兵法大家,前秦的军队虽然长途跋涉,但是数量数倍于晋军,怎么会在短时间内连战连败!

卫阶进襄阳城的心思更加迫切了,好在前面都是坦途,也没有前秦军队骚扰,不过两日时间,卫嚾大军的后军在刘牢之的统帅之下,进驻了襄阳城,后军带来的粮草辎重也让襄阳城内的军心大振,加上之前连战连捷,民心也暂时稳定了下来。

“阶儿,你怎么就是不听爷爷的话!”此时的卫阶,一脸疲态,状态尚不如连场大战,老当益壮的卫嚾,卫嚾看着眼里,心中心疼,叹声说到。

卫阶在后军军中的消息,斥候早有回报,卫嚾也曾下令让人护送他回建康,只是卫阶执意要来,卫嚾卫恒二人也是无可奈何,自从上次卫阶一番慷慨激昂后,二人对卫阶是刮目相看,真正视作卫家子弟了。

“我若不来,襄阳不保不说,您和父亲能不能回去都是未知之数!”

卫嚾卫恒半月前抵达襄阳,入城前先是奇袭姚苌在城外的伏兵,杀敌八百,伤敌数千,在襄阳城内的欢呼声中进城,后又出城迎敌,先是突袭苻丕的中军,击溃前军后安然回城,几日后又对上慕容垂的铁骑,恶战之后,互有损伤,慕容垂退走。

卫阶怕二人被之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上来便是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这也让卫嚾卫恒的脸色变了一变,却没有当即作。

“前秦虽然兵力有优势,但是襄阳城固,我们据城死守,再以骑兵突袭骚扰,只要坚持数月时间,前秦大军补给不足,自然便会退走,阶儿你是不是多虑了!”卫嚾此时已经不敢小觑卫阶,他说得这么笃定,也许真的有自己独特的看法。

“如果对手只是苻丕姚苌之辈,爷爷的办法确是无懈可击,襄阳也定能保住,但是我们这次真正的对手是慕容垂,素闻慕容垂用兵,神鬼难测,我怕我们一不小心就会中他奸计!”

领兵打仗,对卫阶来说那是天方夜谭,他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对历史事件的展,历史人物的了解来帮助卫家度过这个难关,如果有可能,尽量为以后的展埋下伏笔!

“慕容垂的骑兵,确是骁勇难敌,他本人更是有万夫难挡之勇,但是我卫家的亲卫骑兵也不是吃素的,两军对垒,更不是一个人的武力所能左右的,日前与慕容垂一战,我军就未落下风!”

卫嚾所言不失道理,慕容垂的盛名正是压在襄阳城内军民心上最大的一块石头,卫嚾正面迎敌不落下风,这确是像给襄阳城打了一针强心剂,城内军民也重新焕了斗志。

“爷爷,阶儿怕的就是这个,人心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有希望之后再次破灭,如果明知必死,城内军民定然能同仇敌忾,上下齐心,死守到底,现在爷爷给了他们能活下去的希望,这也就动摇了他们死守的决心,如果下一次,我是说如果,爷爷的亲卫骑兵,败于慕容垂手下,到时候只怕军心涣散,再难凝聚死守之心!”

“阶儿怕的就是这是慕容垂的攻心之术!”

卫阶一席话,让卫嚾陷入沉默之中,日前一战,己方虽然不落下风,却也没有占据优势,慕容垂退而不乱,确是有避几锋芒,刻意为之的痕迹,如果真的像卫阶所言,这是慕容垂的攻心之术,那他的心计也太可怕了!

“阶儿你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第十二章:假意投敌

“阶儿你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卫嚾越想越觉得卫阶说地有道理,当下不顾老脸,直接问到,反正是自己的孙子,真要是比自己考虑的周全,那是好事!

“我需要见一见朱序朱大将军,和他谈一谈!”

卫阶的心中早就存在了一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需要看朱序的态度。

“好,刻不容缓,现在我就带你去!”卫嚾也是个急脾气,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要带着卫阶去找朱序。

“不,爷爷,只能我单独和他谈,我和他谈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卫阶有自己的顾虑,自己要做的事,是在影响历史进程,甚至可以说是在创造历史,当然是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卫嚾略一愣神,看着卫阶坚持的眼神,失笑摇头,好小子,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好吧,你就在此等候,让你小子的谱再摆足点,我让朱序将军来这里拜见你!”说完卫嚾哈哈大笑着离开了房间。

迄今为止,卫恒还没有和自己的儿子说过一句话,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让他觉得无比的陌生,虽然这种变化是他希望看到的,但是眼前这个儿子,已经开始让他有一种需要仰望的错觉了。

只是朝着卫阶略一点头,卫恒便离开了房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卫恒的儿子!

卫阶在朱序身上看到了谢玄的影子,二人的气质有几分相似,都是极有风度的儒帅,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朱序的年纪要稍大一点,身上更多几分沧桑,而谢玄,则是多了几分气定神闲!

从进门到现在,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朱序一直未曾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桌前品茗,他不说话,卫阶也不说话,二人像是等对方开口,又像是在互相观察。

“听你爷爷说,你说襄阳城必破?”一身儒生打扮的朱序开口了,不紧不慢,像是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语气温和。

“是!”卫阶肯定地说到。

“理由?”

“我肯定你,包括我爷爷还有我父亲,都不是慕容垂的对手!”卫阶能怎么说?难道说历史上襄阳城就是在你朱序手上被攻破的,而你朱序还被俘投敌了!

“你对慕容垂很了解?”朱序不以为杵,坚毅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

“年方十三,便已勇冠三军,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少有败绩,擅用奇兵,用兵诡异之处,神鬼莫测,除此之外,此人更是雄才大略,若非为兄所忌,不忍骨肉相残,转投苻坚,一统北方的很有可能是慕容垂,而不是苻坚!”卫阶在脑海中将慕容垂的信息稍加整理,娓娓道来。

“敢问朱将军自比当年的恒温如何?”

朱序沉默了下去,所有带兵大战的人都明白,慕容垂就是战场上的神话,是不可战胜的代名词,他自己也是当世名将,原本他就已经抱着殉城的决心,不想朝廷却派来了卫家父子增援,要知道,增援的请求,他可是一年前就出了。

朱序清楚,朝堂之上,有人像顾忌他一样顾忌卫家,想借前秦之手除去他们,如今大晋已是内忧外患,朝中之人却还自顾争权夺势,清除异己,他自己死则死矣,只是可惜了卫家这三代忠良,那都是大晋的基石啊!

“趁还来得及,你还是劝劝你爷爷带兵离开襄阳吧,也好替我大晋保存有生力量,我会上奏朝廷,揽下全部责任,尽力替卫家开脱!”

卫阶心中暗赞,这个朱序果然不一般,看事情看得很透彻,不管是朝中的勾心斗角,还是日前战场上慕容垂的伎俩,都逃不过这名将的法眼,只是看得透归看得透,终归是无力破局。

“朱大将军忠勇可嘉,更是义薄云天,卫阶佩服,敢问朱将军,是否为了大晋,能舍弃一切?”

“当然,想我朱序也是名门之后,为国尽忠那是理所当然,我会与襄阳城共存亡,只是我不想卫家也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二公子聪慧,当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朱序已经心存死志,说话间波澜不惊,只是在说到卫家的时候,情绪略有波动。

“那要是让大将军背上投递叛国的罪名呢?”卫阶端起眼前的茶杯,轻抿一口,轻声说到。

“大将军先不要激动,且听我说完,我有一计,既可保我卫家上下周全,也能为朱将军留下一条生路,更是留下一个来日为大晋反攻立功的机会!”

激动起身的朱序听完卫阶的话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卫阶的意思他已经能猜出个大概,这是要他假意投敌,在前秦卧底,来日大晋反攻北伐,他也可以出一份力。

卫阶并不着急,看着朱序神色变幻不停,并没有再出言蛊惑,这个决定需要他自己去做,他相信朱序最终会同意,因为历史就是这么记载的!

让一个脑门上都刻着一个忠字的人做这样的决定,确是艰难万分,许久之后,朱序才像泄了气的脾气般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我想听听二公子还有没有其他的高见!”

“如今前秦国力日盛,进犯襄阳只是第一步,来日大军南下,兵逼建康,可以预见,朱将军难道不想留下有用之身,在关键时候给前秦致命一击吗?”

“当然,如果朱将军不能承受投递叛国带来的耻辱,不能做到忍辱负重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朱将军有种和襄阳城共存亡,我卫家子孙一样可以!”卫阶站起身来,适时地用自己慷慨激昂的情绪再加了一把火!

“忍辱负重,忍辱负重…”朱序口中呢喃着,眼神却渐渐变得亮了起来。

“二公子奇才,高瞻远瞩,朱序接受你的提议,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大将军请直言!”

卫阶口中接话,心中却腹诽不已:“早知道你会答应,何必浪费我这么多口水!”

“还请二公子转告辅谢安谢大人,我朱序一片忠心,如今投奔前秦只是为后计!”想通了的朱序终于恢复了他儒帅风范,镇定自若地说到。

“定当转告!只是这假意投敌,需要做到天衣无缝,少不得需要适当的牺牲,以免慕容垂等人起疑…”卫阶斟酌着说到。

“这些就交给在下来安排吧,定然不会让前秦方面生出疑心的!”朱序眼神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正面交锋,不是你慕容垂的对手,难道欺瞒你一次还做不到吗?大不了…

“如此卫阶告辞,大将军自行准备吧!”目的达成,卫阶起身告退,现在就等着看朱序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了,眼下还有一个难题,怎样把家中那个顽固的老爷子劝回建康城。

卫嚾和卫恒因为猜不透卫阶究竟有什么奇招可以解眼前的困局,正焦急地等在房内,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叹气的时候,卫阶推门而入。

“如何?阶儿,可否和朱将军商量出什么好办法?”一看见卫阶,卫嚾就急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张口便问。

“疼!”

卫阶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被两个铁箍给箍住了,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卫嚾也是赶忙松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朱将军城府很深,我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爷爷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朱序是个聪明人,只怕他也看破了慕容垂的攻心之术,但是却不点破,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阶儿你的意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卫阶心想,一旦朱序宣布投敌,明知事不可为,老爷子还不得乖乖和他一起回建康?假意投敌的事,还是以后再找机会和他慢慢说吧。

教人假意投敌,让朱序背负叛国通敌的罪名,老爷子迂腐,未必就会赞同!

第十三章:天命难违

然而事情的进展有点出乎卫阶的预料,朱序并没有直接投奔苻坚,而是先以前秦军队已经远退,而襄阳城内拥挤为由,让卫嚾的军队驻扎到了襄阳以东,有着一河之隔的重镇东津。

而后又在襄阳城内宣布秦军已退,城防也变得日渐疏松起来,几日之后,襄阳都护李伯护派他儿子秘密接触前秦,表示愿意投降,请求作为内应,苻坚于是命令包括慕容垂姚苌在内的诸路兵马,齐攻襄阳,城内守军甚至来不及作出有效抵抗,襄阳城就被攻破,而卫嚾在得到消息时,因为与襄阳城尚有一河之隔,只能坐看襄阳失守。

朱序逃了,逃到宜阳好友夏奎的家中并躲藏起来,然后又故意放出风声,将夏奎暴露致他被抓,而朱序为保夏奎,出来自,被秦军俘获。

整个事件,作为内应的李伯护最终被苻坚以不忠诚处死,而朱序的好友夏奎,也因欺瞒罪被处死,朱序则因为苻坚欣赏他的气节,不顾慕容垂苻丕等人处死的主张,保了下来,而后苻坚更是以王猛为例,极力招揽,半推半就之下,朱序成了前秦的度支尚书!

襄阳城破,前秦大军也暂时停下了南下的步伐,留下了苻晖驻守襄阳,其他人都撤回北方各自属地,局势渐稳,卫嚾大军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还没等卫阶游说卫嚾回建康,朱序投秦,还做了尚书的消息就传到了东津。

“朱次伦,老夫真是错看你了!”卫嚾没想到朱序竟然不以死明志,反而在前秦做上了官,当时便大雷霆。

“卫恒,广派眼线,看看这个朱序现在栖身在哪里,查到之后,你亲自带人,取他级回来,不诛此獠,老夫无颜回建康!”

卫阶此时正带着小松在东津市集闲逛,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一时隐瞒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爷爷,怎么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回到军营后,看着暴跳如雷的卫嚾,卫阶心中咯噔一声,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阶儿,你没看错,这个朱序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投秦了,看来他把我们支到这东津镇是早有预谋,如今他竟敢还留在襄阳城,我已经着你父亲领兵去袭杀他了!”卫嚾犹自气冲冲地说着。

“什么?”卫阶大惊失色,襄阳城固若金汤,如非历史使然,卫阶也不敢说襄阳城就一定会被攻破,现在让他的父亲去襄阳城袭杀朱序?这是误会不说,简直是送羊入虎口啊!

“糊涂啊爷爷!”

卫阶气急之下,直接冲出帅帐,然而卫恒早就点兵出了,此刻只怕早已到了襄阳城下叫战了,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安然归来了。

“假意投诚?你和朱将军定下的计策?”

卫阶只能无奈返回帅帐之中,支退左右,将他和朱序的合谋和盘托出,也引来了卫嚾的失声惊叫。

“为何不早说啊,阶儿!”

卫嚾已经乱了方寸,他不是不知道如今襄阳城有多凶险,之前那一番命令也是一时冲动才下的。

“您要是能同意,我就拉着您一起商量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你这不是让我父亲去送死吗?”

卫阶说完之后才现卫嚾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苍白,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过重了,转而又安慰地说到:“这事怨我,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现在只能期望父亲能平安归来了!”

卫嚾不一言,只是脚步铿锵地走到挂着戎装盔甲的架子前,无声地往自己身上套着。

“爷爷!”卫阶心中不忍,想要去拉住卫嚾。

“放开我,我要去接应你父亲,我不能白人送黑人!”

“报…”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帐外传来了长长的急报之声。

“卫将军在河对岸遇袭,被冷箭所伤,已然殉国了!”

“什么?”卫嚾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卫阶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片刻不见,那个和他关系刚刚有所缓和的父亲就撒手人寰了。

卫恒的尸体是被抬回来的,前胸处足足插了四五支箭羽,每一支都透胸而过,卫嚾眼见儿子惨死,眼前一阵黑,就此晕了过去,又引来了军中一阵骚动。

卫阶看着卫恒尚未处理过的尸体,鲜血已经流干,已经面无人色,心中悲痛,然而卫嚾又已经晕了,卫家军不能无人主持大局,当即召来亲兵,传刘牢之过来见他。

“小松,照顾好爷爷!”

说话间,卫阶亲自俯下身去,清理着卫恒的尸身,心中的愧疚不足为外人道,要不是他自以为是,说不定卫恒就不用死。

“二公子!节哀!”片刻之后,刘牢之来到他的身边,一脸悲痛地说到。

“刘将军,留下两千兵士帮忙守卫东津,三千兵士断后,以防秦军突袭,其他人即刻拔营,我们回建康!”卫阶整理了一下思绪,吩咐道。

“如今我父亲去世,爷爷也昏迷不醒,军心不稳,军中上下还要刘将军多费心,一定要将我父亲的遗体,还有我爷爷平安护送回建康。”

“领命!”

刘牢之下去后,小松来到卫阶身边,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这个二少爷能不能禁受住这样的打击,好在卫阶虽然悲痛,显然并没有崩溃的迹象,这种丧亲之痛,其实他早就体会过了。

“爷爷怎么样了?”卫阶此时最关心的还是卫嚾的身体,原本就年纪大了,长途跋涉后又恶战连连,又加上丧子之痛,他真怕这位老人家挺不住。

“军医刚刚已经看过了,不是很好,说胸口郁结,如若得不到宣泄的话,会很麻烦!”

“让军医时刻关注病情进展,切不可大意!”卫阶心中清楚,军中条件有限,随军的郎中多是擅长治跌打损伤,刀剑之创的,对于这种心病,只怕是有心无力。

关于卫阶生平,卫阶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爷爷和父亲什么时候去世,因为什么而去世的,就算是知道,他也是回天乏力,无从防范。

卫家的亲卫军足有五万人,除掉战损和留下的五千兵士,跟随卫阶回建康城的还有三万有余,然而全军上下都因为两大主帅的一死一病便的极为消沉,对于这些,卫阶也别无良方,只能偶尔在军营四处走动,开解开解军士,尽可能地提振军心。

转眼已是一月时间,卫家军已抵达淝水,再有半月左右时间,就能抵达建康了,而卫嚾也在此时醒了。

“爷爷,您感觉怎么样?”卫阶强忍着眼中的热泪,尽可能平静地问到。

“阶儿,不用自责,你的顾虑还有你的决定是对的,老夫一生暴脾气,当时那种情况要是被老夫知晓,只怕会误了你和朱将军的大事!”卫嚾的脸色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润,语很慢,但是吐字还算清楚。

卫阶看在眼里,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连忙说到:“爷爷先休息吧,等我们回到建康,您养好身体,阶儿再陪你好好聊!”

“听我说完,我是回不到建康了,咳…咳…”卫嚾的脸色更加的红润了,嘴角处更是有鲜血伴随着咳嗽声溢出。

“如今你已长大成人,无需爷爷再担心,爷爷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我麾下的这数万子弟兵,他们跟我南征北战,亲如兄弟子侄,如今我却要抛下他们,自己走了!”

“阶儿,回到建康后,即刻拜访谢安谢大人,请他为卫家军寻个出路,千万…千万不能并入司马元显的乐属军!”

话刚说话,卫嚾便阖上双眼,就此离开人世!

“爷爷…”卫阶眼角的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此刻他想到了前世的外婆,更是心如刀绞。

“老将军归天了!”

卫家军上下,原本就带着黑纱的胳膊上又加了一圈黑纱,一时间,悲伤弥漫全军,没有人的脸上能看到哪怕一丝的笑容,兵士之间见面换岗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对他们而言,离开的那位老爷子,不仅仅是他们的主帅,更是他们的长辈,亲人!

“加快行军进程,我要在一周之内赶回建康城!”

卫阶抬头看天,吩咐小松将命令传达下去,心中悲痛之余,也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担忧,眼下卫家最位高权重的两个人都没了,以后建康城内的形势,就更加的难以把握了!

果真是天命难违,兴许这就是二人的命运吧,自己随军出征,原本是想帮他们躲过一劫,没想到却成了他们离世的推手,命运,究竟该如何打破?

卫阶顿时想到了烙印在他脑海中的那三卷天书,也许那就是他逆天改命唯一的依仗了!

第十四章:宿敌初逢

建康城已经近在咫尺,卫阶的心里却始终有着一种不详的预感,卫嚾卫恒相继离世,卫阶一番悲痛之后,对于天书参悟的反而变得通透了许多,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二少爷,帐外有员俾将求见!”小松推开帐门,对着独自在帐内沉思的卫阶说到。

“让他进来!”此前他曾让刘牢之在军中给他找一个精明得力的斥候,供他差遣,应该是此人到了。

“末将刘裕,见过二公子!”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中等身材,面相普通确是一脸精明,尤其是一双眼睛,不时闪过摄人的精芒。

“你叫刘裕?”卫阶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脸上却是不露痕迹地问到。

“正是末将,前来听候二公子差遣!”神情自若,不卑不亢,刘裕的表现让卫阶心中赞叹,不愧是刘裕。

“不必客气,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卫阶的表现得恰如其分,平易近人中又不失身份。

进帐之后,刘裕的表情就未曾有过变化,一直都是一板一眼,严阵以待的感觉,此刻见卫阶丝毫没有门阀子弟的架子,才显得略为放松一些。

“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建康城越近,我这心里就越是忐忑,不知道刘裕大哥能否替我解惑?”

有意无意间,卫阶就套上了近乎,顺带着还想试探一下刘裕的深浅。

刘裕闻言眼中精芒一闪而逝,心中对于卫阶又高看了几分,他斥候出身,对于危险的敏锐和直觉,冠绝全军。卫家大军拔营回建康的时候,虽然留有部分精锐断后,但是以他对慕容垂的了解,慕容垂是绝对不会让卫家军轻轻松松安抵建康的!

日前他就已经将他心中的担忧报告了刘牢之,刘牢之对于他的直觉一向颇为倚重,只是这一次却觉得他是在杞人忧天,先不说这里已是大晋后方,慕容垂敢不敢孤军深入,就算他敢以轻骑尾随,也是不可能避过后军的眼线的。

让刘裕意外的是,毫无从军打仗经验的卫家二公子,竟然有着和他一样的预感,当下斟酌片刻才开口问到:“公子在担心慕容垂?”

卫阶微微一笑,心中连声赞叹刘裕了得,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刘大哥果然不负军中第一斥候之名,我正是在担心身后有慕容垂奇兵尾随,伺机而动,如果慕容垂真的有此一招,如今这淝水之畔就是他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

刘裕没有接话,只是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和,他还在意外眼前这个贵公子会有此等眼光和见识。

“我们周围一定有慕容垂的探子,这个人能尾随隐匿这么久都能不被现,一定非常了得,有劳刘大哥把他找出来,要生擒!”

虽然是在猜测和分析,实际上卫阶心中笃定卫家军周围一定有前秦的斥候,慕容垂,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刘裕定不负公子所托,就算他是一只苍蝇,我也要将他生擒活捉,送到公子面前!”刘裕挺身行了个军礼,就要出帐前往搜寻。

“建康方向,刘大哥也不可遗漏,顺便探查一番。”就在刘裕出帅帐的同时,卫阶轻描淡写的声音传入耳帘,不由得让他身形一顿,重重点后走出帅帐。

“难道慕容垂会在前面等我们?”小松不解地问到。

“也许吧,谁知道呢!慕容垂善用奇兵,就算在前面等我们也不足为奇,而且,对我们有兴趣的,也许不只是慕容垂的燕兵!”卫阶看着刘裕离开的方向,心中安定不少,身旁有个真龙天子,想来自己的气运也不会差!

看着沉默下去的卫阶,小松愈觉得陌生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纨绔二少爷吗?

刘裕出了帅帐之后,将关于卫阶能看透当前局势的疑惑抛诸脑后,召开下属全部的得力斥候,将任务分配完毕后,目送众人离开视线,片刻之后,他自己则是装扮一番,身形也隐入军营周围的树林之中。

卫家军背山扎营,并在千米开外的视线开阔处设置明哨暗哨数处,正常情况下,已经没有被袭营的可能,但是,正如卫阶一样,刘裕心中担心的是慕容垂,如果他真的窥伺在侧,那他什么时候出现,从哪个方向出现,就连刘裕,也是心中完全无数。

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慕容垂安排在卫家军营周围的眼线,断其视野,兴许能度过此关。

如果他是慕容垂,一定会已轻骑突袭,骑兵人数也一定不会太多,如若想将骑兵的优势挥到最大,以少胜多,那最大的可能就是…

刘裕将眼神投向军营背后广袤的山林之中,经过一番精心装扮,此时的刘裕像是和山林融为一体,就算是有心人近在咫尺,也难以将他轻易辨出!

“慕容垂伏兵很有可能就藏在这大山深处之中,而他布下的斥候眼线一定也在这片大山之中,一方面便于藏匿,再则方便与大军互通消息…”刘裕一边心中暗自想着,一边隐匿身形,向山中摸去。

刘裕手下有金牌斥候二十四人,全部由他亲手调教培养,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之前刘裕将他们分为三组,两组在明,一组在暗,呈品字型在山中搜索。

三组斥候任务明确,就是要打草惊蛇,这样他这只真正的在后黄雀就能一举擒敌。

刘裕看着前方不时通过秘法传回来的信号,知道前方的三组斥候都没有任何收获,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能被慕容垂委以此等重任的,定不是寻常之辈,只是经过这一暗两明三组斥候前后搜索,再不寻常的对手也难免会心生懈怠,露出马脚,到时候,他的机会就来了。

刘裕不疾不徐地在山林间穿行,异常明亮的眼神不时扫向四周,不时停下脚步,露出思索的表情,迄今为止,对手尚未露出任何痕迹。

“难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就在刘裕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的一处树枝微微的摇晃了一下,幅度很小,却没能逃过刘裕的眼睛。

“果然是个高手!”刘裕看了一眼这颗大树,心中赞叹,大树上的树叶并不十分茂盛,但是树枝纵横交错,适当调整角度的话,一个精心装扮的探子就能完全隐形其中。

如果不是树枝动了一下引起了刘裕的注意,刘裕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在经过这颗树的时候现它的异常,即便如此,刘裕还是破费了一番功夫才分辨出树上的身形。

这是一个略显精瘦的汉子,身材高大,典型的北方胡人的体型,只是看不清面容,刘裕既已找到目标,也就不再隐匿身形,施施然站起身来。

“朋友,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刘裕并不担心还有其他秦军探子,他相信如此厉害的对手,一个就已经非常难得,而且就算还有,也会知难而退,既然已经有人败露,就意味着慕容垂奇袭的算盘落空了!

片刻之后,大树之上才有个身形显现出来,落地以后,也不答话,从身后拔出一把短刀就朝着刘裕攻了过来。

刘裕冷哼一声,他没有唤人帮忙,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生擒眼前这个对手,刘裕,不仅是卫家军军中最出色的斥候,个人武力,也足以排进前三!

一把通体黝黑,看着就显沉重的厚背刀瞬间被刘裕操在手中,对着短刀就磕了上去。

“噹”的一声脆响,让刘裕略感意外的是,对方手中的短刀并没有应声脱手飞出,而是顺势转身一绕,朝着他的后背又扎了下去。

“有两下子!”刘裕顿时来了和对方分个高下的兴趣,对手难求啊!

树丛中,簌簌之声由远即近,转眼之后十几道身影出现在二人周围,将二人环绕在中间,正是刘裕手下那两组在明的斥候!

刘裕架住短刀的手腕一松,对方已经停了下来,瞥了一眼四周,对着刘裕沉声说到:“在下北魏拓拔硅,阁下好手段,不知高姓大名!”

第十五章:各怀鬼胎

“在下拓拔硅,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刘裕将手上的厚背刀抛给手下接住,对着拓拔硅拱手说到:“在下刘裕,请吧!”

夜幕逐渐笼罩着这片大地,此时卫家军营地背后深山之中,一支人数大约在五千左右的精骑无声地隐藏其中,正是战场神话慕容垂座下最为精锐的铁骑。

此时已是晚春初夏时分,山林之中已有不少蚊虫活动,此地虽然隐匿骑兵众多,但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都展现出训练有素的一面,无声地呆在原地,静候命令!

“主上,拓拔已经有几个时辰没有传回来消息了,这与我们约定的时间已有出入!”声音低沉,铿锵有力,单从说话便能判断出此人是一员猛将,而他口中的主上正是慕容垂。

“没想到除了卫懽卫恒,卫家军中还有不可小觑之辈,这一路尾随而来,我们都没有寻到绝对的机会,原本以为今夜会是个机会,看来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了!”慕容垂若有所思,轻声说到。

“主上的意思,拓拔遇到麻烦了?”

慕容垂微微点头,脑海中拓拔坚毅的面容还有那不时露出狠厉的双眸一闪而过,心中竟没来由的一阵轻松。

“拓拔小儿如果真的栽在了这里,倒是省了我一番工夫!”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丝毫动静!”

卫阶心中的震撼难以言明,也无人可以诉说,此刻帅帐之中,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后来北魏的开国皇帝,一个是刘宋开国皇帝,此二人,可以说是一生的宿敌。

“请坐!”卫阶示意刘裕给拓拔硅松绑,又示意拓拔硅坐下说话。

“说说吧,慕容垂的伏兵是不是就藏在深山之中,他准备何时动突袭?”

“哼!”拓拔硅不屑地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刘裕一眼。

卫阶不以为杵,只是微笑着示意所有人退下,片刻之后,偌大的帅帐之中就只剩下他和拓拔硅二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故意让刘裕将军现你的吧,你想借我们的手,打击慕容垂的锐气,消耗他的力量!”

卫阶说得轻描淡写,落到拓拔硅的耳中却犹如雷霆,只见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卫阶,似是想要否认,却半天未能说出半个字。

“你不必否认,我能猜到你的心思,只因为你是拓拔硅,不甘居于人下的拓拔硅!”如果说慕容垂无敌天下的话,那眼前的拓拔硅就是他命中的克星,并不是慕容垂能力有所不如,而是拓拔硅更擅于隐忍和投机,卫阶语气温和平静,微笑着继续说到。

“还未请教?”拓拔硅终于开口,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卫阶放在眼里,他原本想见的是刘牢之,想看看刘牢之是不是一个有资格和他合作的人,如果不是,他也有办法脱身,然后尽心帮助慕容垂吃下这块肥肉。

“在下卫阶!”

“原来是有着建康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卫公子,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原本以为卫公子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却不知公子原来还可以看透人心…”拓拔硅一脸恍然地说到。

“明人不说暗话,公子所言不虚,在下确是有意让你们拿住!”

“那现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吧!”不经意间,卫阶拉开了和拓拔硅之间的距离,一个安全的距离。

想要对一个人有所了解,先要闻其言,观其行,包括卫阶现在这个看似谨小慎微的小举动,拓拔硅意识到这是一个有资格和自己合作的人!

“不瞒公子,山林之中藏有慕容垂五千精骑,原本定于今夜借下坡之势突袭卫家军营,如今我既未回营报讯,今夜定当就此作罢!慕容垂若还要动手的话,就必然选在你们渡淝水之机!”

卫阶深以为然,微微点头,并未接话,而是示意拓拔硅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卫家军能借此机会,除去慕容垂!”

卫阶深深地看了一眼拓拔硅,心中暗叹:“始终还是年轻!虽然有雄心壮志,相比之下,不说慕容垂了,就是与刘裕相比,都还显嫩了点!”

“如果这么容易被算计,就不是慕容垂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对你也必然有防范之心,不然也不会让你这一族之主的继承人来当探子!”

“除掉慕容垂,并不现实,但是借此机会让他吃点苦头,泄泄他的锐气倒是可以一试!”

拓拔硅咬咬嘴唇,心中清楚卫阶所言属实,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到:“那就交给公子安排了!”

“不用灰心,只要有心,慕容垂总有一天会败于你手!”卫阶走上前去,亲切地拍了拍拓拔硅的肩膀,无比自信地说到。

拓拔硅似是有点不适应卫阶的热情,微一闪躲,又被卫阶充满鼓励和自信的语气感染,重重地嗯了一声,眼神愈地坚毅。

眼前这个年轻的美男子,竟然给他一种慕容垂都没有的高深莫测的感觉,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莫名的信任!

“公子,你应该杀了他!”看着消失在夜幕之中拓拔硅,刘裕眼中精光闪闪,此时他已经隐约意识到拓拔硅是有意让自己现的,此子心计远甚常人,今日不除,日后定是大晋之患!

卫阶微微摇头,拓拔硅并不是他的敌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如今,这一个又一个日后青史留名的大人物都和自己挂上勾,说不定他们都会成为自己玩转历史的棋子!

“拓拔硅是个有野心的人,一天此人不死,北胡就没有人能真正一统北方,对于我大晋,这是好事,这就是所谓的以胡制胡,而且…”说到这,卫阶顿了一顿。

“他永远也不可能是大晋的祸患!”

对于卫阶前半句话,刘裕是衷心佩服,这卫家二公子的高瞻远瞩确是他所不及,只是这后半句…他为何如此笃定?

他不知道的是,拓拔硅以后的对手再不是司马家族的大晋皇朝,而是他刘裕的宋朝!

为了防范秦军南下,淝水之上的桥梁早在数年前便已被尽数破坏,而不久前卫家军北上搭建的临时浮桥也没有留下,如今要渡淝水,只能再次搭建浮桥。

所幸的是,大军经过一夜安心休整,状态好了许多,加上渡过淝水后只需数日便可抵达建康,全军上下也是卖力至极,短短几个时辰后,便可以有秩序地渡河了。

“都准备妥当了吗?”看着浮桥上有条不紊过河的士兵战马,卫阶对着身边的刘牢之轻声问到。

“回公子,准备好了,现在就希望是慕容垂亲自来了,保证能给他一个惊喜!”刘牢之看了一眼河畔不远处山林的方向,信心满满地说到。

“轰隆隆…”

二人话音未落,山林中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犹如山崩,只见漫山遍野的骑兵从山林中冲出,阳光之下,刀刃反射的寒芒让人心生战栗。

只是战马刚奔出林子,便陷入了混乱之中,有的被绊马索绊倒,有的则是掉进了陷马坑之中,饶是慕容垂的骑兵行列之间留了数十米冲刺的距离,这一瞬间也损失了数百精骑。

而随着战马扑到在地,树林边缘为数不少的大树也跟着被拉倒在地,挡在了尚在林中未曾冲出的骑兵身前。

“放箭!”

随着刘牢之一声令下,一排排火箭射向树林边缘倒在地上的大树之上,只见腾的一声,串连在一起的大树,遇火即燃,最终化为一条长长的火龙,将慕容垂麾下的骑兵和正在渡河的卫家军分割在两片天地之中!

第十六章:建康异变

“主上,卫家军果然有所防备,如你所料,拓拔果然和卫家军有勾结!”

淝水之西,大火弥漫,浓烟滚滚,广阔的河面之上,卫家军正有条不紊地向江左撤退,而淝水之东,离河畔不足千米之处的一处山坡之后,已有千余精骑在此埋伏!

说话的正是慕容垂最得力的副将宗侯,人称小吕布,箭术尤为了得。

“那倒未必…”慕容垂微微摇头,宗侯是他的亲信,对他心中对拓拔硅的顾忌略知一二,只是这他并没有轻易附和宗侯的观点,在他看来,能看出淝水西畔伏兵,只是等闲之事,如果拓拔硅与晋军勾结,能看出的绝不止于此,兴许他现在已经深陷重围了!

“主上,什么时候开始突袭?”宗侯犹如猎人盯着猎物般看着河畔鱼贯而上的晋军士兵,握着铁弓的手臂不由紧了紧,它已经饥渴难耐了!

“如果卫家军今日被我等尽灭于此,天王大人会否大加褒奖?”慕容垂不答反问,目光灼灼地看着宗侯。

“那是自然,晋军之中,卫家军已是难得的精锐,今日被主上击溃剿灭,来日大军南下,必定势如破竹,一举攻克建康,实现南北大一统!”宗侯两眼放光,声音刻意压低,却掩饰不了他兴奋的心情。

“若苻秦真的一统南北,到时候我北燕还如何取而代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只怕我慕容垂穷毕生之力,也无法实现自己的宏愿!”慕容垂不无感叹地说到。

“那主上的意思?”

“任由他们离开,他们将是我未来对付苻秦最有用的棋子!”

慕容垂的话让宗侯有点难以消化,既然主上如此打算,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张,疑兵在前,伏兵在后?

“如今我北燕内乱频频,遭苻秦压制,早晚需要我慕容垂挺身而出,一正北燕威名。

“只是现如今苻秦势大,正面抗衡,绝非明智之举,好在苻坚雄心勃勃,一心要入主中原,与南晋之间,一战难免,届时无论谁胜谁败,都将是我北燕雄起的机会!”

随着慕容垂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宗侯原本有点迷茫的眼神逐渐变亮,对慕容垂的敬畏之心也攀升到顶点!

“主上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末将佩服!”

宗侯并非蠢材,慕容垂的用心他已是心知肚明,从一开始,慕容垂就想放卫家军回建康,所以才会用拓拔硅做探子,如今枕戈于此,也只是在应对苻坚的眼线!

慕容垂不再说话,看着已经6续上岸的卫家军结好阵势,心中却始终有个疑问:“何以拓拔硅没有借这个机会算计自己?”

卫阶是最后一批撤退的,此时刚踏上浮桥,跟着他身边的除了小松和卫家亲兵,还有刘裕,至于刘牢之,在撤退开始后便去统筹大局了。

“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卫阶蹙眉问到,对象自然是刘裕。

“我没现慕容垂!”刘裕同样是双眉紧皱,如果拓拔硅所言属实,慕容垂亲至的话,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身先士卒的,然而以刘裕的目力,并没有现慕容垂的踪影。

“你的意思?”卫阶有点胆寒地看了看河对面,难道慕容垂已经在河对岸等着他们了?真是如此的话,他们就只有引颈待戮一途了。

刘裕微微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他也不能确定,如果慕容垂在河对面,在渡河部队过去一半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动突袭了!

卫阶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在脑中将最近几天生的事,好好地捋了一遍。

“原来如此,好个慕容垂,好个拓拔硅,真是各怀鬼胎啊!”卫阶猛地睁开双眼,当下形势已是了然于胸,一边暗自感叹,一边示意刘裕安心渡河。

从始至终,慕容垂就没想过真的要替苻坚卖命,他想做的只是那个得利的渔翁,他最顾忌的人是苻坚,而如今苻坚眼中最大的敌人则是偏安南方的晋王朝,晋越强,就越能削弱苻坚的力量,能为他慕容垂争取的时间就越多!

这也是慕容垂明知拓拔硅有异心还要派他来做探子的原因,能借卫家军之手除去拓拔硅最好,如果不能,双方勾结到一起,他也能借机放过卫家军。

而拓拔硅,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就真的能借机除去慕容垂,慕容垂的可怕之处,只怕没人比他更了解,他一面向卫家军示好,一面又只透露有限的讯息,既有了除去慕容垂的机会,又保留了替自己开脱的余地。

一念通达万般顺,卫阶既已想通这些,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只留下了迫切返回建康城的心思。

又是三日过去,建康城终于近在眼前,卫家军的两位统帅终于回家了,卫家军上下的情绪也在这一刻跌到谷底,更有受过大恩惠或是感情丰富的士兵已是难以抑制悲伤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就连天,也变得灰蒙蒙的,建康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然而卫家军却在家门口被拦了下来,朝廷有命,卫家军有通敌嫌疑,暂不准入驻建康城,待调查核实,洗清嫌疑后,方可入城!

城门之上一番喊话之后,便任由城门紧闭,再没有人出面交代只言片语。

活人能等,但死去的两位将军的遗体怎么能等?虽有军医用专门的药物保存,但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再不入土为安,怎么对得起为国捐躯的两位将军?

卫家军上下沸腾了,从一开始的小规模冲突到后来有组织的冲击城门,事态展愈演愈烈,大有一副要演变成卫家军攻城的态势。

建康的治安如今由司马元显的乐属军负责,面对怒气冲冲的卫家军,乐属军上下竟出奇地保持着一致的沉默,任由卫家军闹腾,只是不开城门!

卫阶心中感动,家里那两个老家伙算是没有白活,带出来的兵没有一个怂货,又尽是重情重义之人。

只是这样激烈的手段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正中某些人下怀,授人以柄,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他必须要站出来了!

“各位将军,各位卫家军的兄弟,请听我卫阶一言!”

“你们中间,年长的,可以和我的爷爷,兰陵公称兄道弟,年少的,能和我卫阶称兄道弟!”

“然而不管是年长还是年少,各位应该都清楚卫家军最崇高的信仰是什么,那就是军人的军魂:忠义二字!”

“如今我爷爷,我父亲,都已为国捐躯,但是卫家军的忠魂仍在,所谓忠义,忠字在前,义字在后,相信无论是我的爷爷,还是我的父亲,都不想你们为了与他们二人之间的同袍之义,而丧失了卫家军上下最重要的忠魂,对大晋的忠魂!”

“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在这里也替我的爷爷和父亲谢谢诸位的高义,恳请各位,为了两位卫将军,为了我们卫家的世代忠名,也为了各位自己,稍安勿躁!”

“我相信,朝廷一定是对我们卫家军有什么误会,我也相信朝廷一定会很快调查清楚,还卫家军,还诸位,也还我卫家一个公道!”

“现在,请诸位原地休整,不可再妄生事端,以免错上加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卫阶立于城门之前,一番言论,声色并茂,极富感染力,情绪激昂的卫家军上下得到安抚,逐渐冷静下来,事态终于得到初步控制。

而卫阶自己,差点没被自己恶心得吐出来,如若不是担心这些没有任何城府的军士们中计而将事情闹大,他是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煽情的。

司马道子父子会出招刁难,这是卫阶预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的堂而皇之,谢安怎会坐视不理?

这建康城内,到底生了什么?

第十七章:分道扬镳

此时的建康城,城外驻扎着群情汹涌的卫家军,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攻城的架势,而城内,卫家庄园已被隔离,同样是气氛诡异,风雨欲来,朝堂之上那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都在翘观望,秦淮河畔那幽静的谢家大院之中,尚未传出半点风声。

“大伯,难道我们要坐视司马道子对付卫家?那可是数万大晋儿郎啊!”

谢家大院内的一处小凉亭里,闻名天下的谢安正和他的方外好友支遁大师心平气和的下棋,对躬身立于一旁的谢琰说的话仿佛充耳未闻。

支遁心中无奈,谢家子弟,除谢玄外竟无人能堪破谢安心中所想,如果谢玄在府上,定不会有此一问,当下对着谢琰说到:“你大伯与我下了一整夜的棋,尚未赢过一局,此时就是苻坚南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且下去静心等候吧!”

看着一言不,盯着棋盘苦苦思索的谢安,谢琰唯有暗叹一声,无声地退了出去。

“唉!”谢琰退走之后,支遁一声叹息,欲言又止。

“大师不必叹气,这是我谢家的命数,气运如此罢了,我都早已看透,难道大师看不透?”倒是谢安,竟然丢下手中棋子,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微笑着说到。

“我只是替你,替谢家觉得可惜罢了,原本谢家在你之后,尚有谢玄贤侄,奈何他的命格太过完美,只怕难有善终…”

谢安微一摇头,打断了相交多年老友的话,人人都称颂他的九品观人之术,却不知道此异能带给他自己的困扰。

壮志未酬,英年早逝,数年前谢安便赠予谢玄这八字批语,虽心有不甘,却依然相信谢玄不仅能坦然接受,还会因而变得更有作为,事实证明,谢玄做的比他期待的还要好!

“眼下的事?”支遁虽为出世之人,但却心系普通民众,是为真正得道之人。

“朝堂之上,日渐污秽,正好藉机肃清一番,司马道子父子二人是时候受点教训了,且让他们折腾吧!”谢安重新执起棋子,仿佛又回到棋局之中,再次沉默下去。

卫家军驻扎城外,不觉中已过去三日时间,帅帐中的卫阶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难道真的要兵逼城楼,将事情闹大,才能将父亲爷爷的遗体送进卫家祠堂?”

“谢安究竟在想什么?”卫阶笃定谢安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可是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不管了!该闹一闹了!”

打定主意的卫阶再也坐不下去,带着小松就来到了城门前,原本耐心就已经被消磨殆尽的军士们看见卫阶,便自地全都围了过来,这一幕也引起了城楼上驻军的注意和警惕。

“襄阳被困两年有余,朱序一年多前便向朝廷请援,而我卫家军,却于襄阳城即将失守之时接到驰援的军令!”

“我不敢就此笃定说我卫家军成了朝堂之上勾心斗角的牺牲品,但是我卫家军千里驰援襄阳,恶战连连,却是事实!”

“襄阳城破,完全是因为朱序投敌,与我卫家军毫不相干,而我父亲卫恒将军,为了挽回朝廷颜面,诛杀朱序,更是不惜涉险攻袭襄阳,最终以身殉国!”

“我的爷爷卫懽,年逾古稀,依然千里奔袭,沙场征战,最终落得个白人送黑人的下场,自己也是劳累过度,撒手人寰!”

“我卫家,卫家军上下,对大晋,赤胆忠心,如今被冠以通敌罪名却不得申诉的机会,楼上守城将军听着,我卫阶要求见谢辅,求见皇上!请他们还我卫家军一个公道!”

“一个时辰之内,若是得不到回应,我们卫家军就强行进城,直接进宫面圣!”

卫阶对着城楼之上一番喊话,卫家军上下纷纷声援,一时间声浪滔天,骇得城楼之上无人敢探身查看!

卫阶这也是没办法了,明知道司马道子父子等的就是他失去耐心,事情闹大后,司马元显的乐属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们镇压消灭!

三天,卫阶只能给谢安三天时间,他能等,遗体不能等!如今既然谢安不作为,那他就只能来横的了!

很快,卫阶喊话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建康城城楼之上就出现了大批的乐属军,个个都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卫阶,念你卫家三代为国尽忠,只要尔等放下武器,听后处置,朝廷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若是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意欲武力对抗朝廷,必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何时,司马元显已立于城楼之上,此刻一脸正色地对着城墙外的卫阶喊到。

这个时候还要冠冕堂皇,卫阶对于司马道子父子的行事算是看透,当下冷眼说到:“我卫家军从未想过武力对抗朝廷,只是也不想任由奸人摆布,我等只想面见皇上,请皇上为卫家军做主!”

“威胁朝廷,兵逼城楼,还不算武力对抗朝廷?”司马元显嘿嘿冷笑着。

“我看你们是反意已绝,人来,传令下去,但凡有近城墙十米者,杀无赦!”

司马元显的命令更是激起楼下卫家军的激愤,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操家伙,攻上城楼。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城楼之上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卫噪,卫阶的兄长。

“叔宝,切不可鲁莽,与朝廷为敌,只有死路一条,安抚军心,静候落!”

卫噪的出现让卫阶有点意外,说话更是让卫阶不由一怔,毕竟这已经不是卫家军抵达建康第一天了,现在来说这些岂不是火上浇油?

“难道说大公子已和司马道子父子坑壑一气?不顾老将军名节?”

一时间卫家军上下议论纷纷,卫阶也是皱眉久久不语,对于卫噪,他认识不多,并不是很了解,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说这样的话。

“大哥明鉴!如今爷爷父亲尸骨就在城楼之下,不得回家,想我母亲此刻已是肝肠寸断,时刻盼望他们回家,这个时候你还在说这些,恕小弟无法苟同,今日若不能送爷爷和父亲的遗体进城,我卫阶无颜苟活于世!”

三日前卫阶还能以大局计,暂且忍让,如今已是忍无可忍,处在暴走边缘,卫家军上下也是以他马是瞻,只待他一声令下,即刻攻城。

“如果你执意与朝廷对抗,与琅邪王为敌,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弟,从此以后,你我分道扬镳!”卫噪脸色阴沉沉冷声说到。

卫阶闻言愕然,片刻之后哈哈大笑,面向卫家军,朗声说到:“今日你为自保,不惜与我卫阶,与卫家军划清界限,所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你既不愿与卫家同舟共济,那便脱离卫家,不要再做卫家子孙!”

“放肆!”卫噪红着脸,想要反驳,却遭来卫家军如浪般的嘘声,只能默然不语。

“嘿嘿,卫噪将军明辨是非,乃我大晋真正之栋梁,尔等再不散去,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随着司马元显语气渐冷,城楼上弓箭手一个个弯弓搭箭,对准了城楼之下的卫家军。

卫阶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会展到如此局面,当下也顾不得退缩,挺胸排众而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报…皇上有命,宣卫家子弟卫阶进宫面圣,亲呈襄阳失守之事,卫懽卫恒两位将军遗体,即刻由乐属军护送至卫家祠堂,卫家军其他人等,就地等候朝廷命令!”

最后时刻,城门内传来一阵尖细而又急促的喊话声。

第十八章:九品观人

卫阶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心中知道,这应该是谢安出手了。

只是,是不是大人物出手都要挑在这种千钧一的关键时刻?

古代人,都没有心脏病的吗?

话虽如此,有惊无险渡过一关的卫阶,跟着传令的太监就向皇宫赶去,随身陪同的,除了小松,就只有刘裕一人!

“卫阶公子真是好耐性,可让辅谢大人等苦了!”

传话的太监是位陈姓公公,此刻一张嘴,卫阶便知道这个陈公公不仅是谢安的人,还是谢安的心腹,原来不觉间,他卫阶,已经成了谢安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这让卫阶的心中生出不甘心的情绪,他一个拥有来自未来灵魂的人,竟然成了别人的棋子,这个久闻盛名,却一直缘悭一面的谢安,真的如此了得?

想到即将要见到的是当今明面上还是最大权力拥有者的孝武帝司马曜,卫阶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当日与谢玄见面,他便已经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崇敬和兴奋。

恍惚间,一行人在陈公公的示意下停下了脚步,卫阶甚至没来得及欣赏宫内风光便被带到了大殿之外!

“卫阶带到!”

“宣!”

刘裕和小松留在了大殿之外,独卫阶一人入殿面圣,大殿之内只有寥寥数人,卫阶步入大殿后,抬眼望去,端坐大殿之上的无疑就是大晋当今的皇帝司马曜,不出二十的年纪,乍看之下,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少年!

其他立于大殿两侧的,卫阶只认识见过一面,立于大殿右侧位的司马道子,其他几人都不认识。

下意识的,卫阶就暗暗地瞥了一眼大殿左侧位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谢安,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此人背对自己,看不清样貌,却是个实打实的矮胖子,难道闻名天下,又千古留名的谢安,竟然是个矮胖子?

卫阶暗暗咂舌,却被一声冷喝惊醒过来!

“放肆,见着皇上,还不下跪?”在司马道子不悦的目光中,站在他身后的一个文官打扮的人对着卫阶低喝到。

卫阶没想到这个司马曜会如此年轻,当下有点不情愿地跪下见礼,他虽然带头闹事,又是卫家子弟,却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只能以平民的身份见驾。

“平身吧,兰陵公一生为大晋征战无数,立下赫赫战功,卫恒将军也是我大晋的栋梁,日前琅邪王上奏,说卫家军有通敌嫌疑,为建康城安危计,朕只能下令让卫家军暂驻城外,如今在大殿之上,你与琅邪王好生对质,朕就想知道,朕一直颇为依重的兰陵王,是不是真的就是通敌卖国之徒!”司马曜说得云淡风轻,只是说话时的眼神飘忽不定,时而掠过司马道子,时而落在卫阶的身上,让人难以摸透他心中所想。

“圣上明鉴,日前元显在淝水之滨安排探子,原本打算接应回朝的卫家军,却在淝水边现慕容垂的骑兵,当时卫家军正在横渡淝水,可谓刀俎上的鱼肉,奇怪的是,慕容垂的骑兵在河对岸佯攻一番后便作罢,更像是为卫家军掩护送行!”司马道子先难,将乐属军斥候在淝水边获得的情报尽数说了出来。

“更让人奇怪的是,朱序固守襄阳两年有余,为何会在卫家军到达襄阳后城破投敌?襄阳城破之际,卫家军似乎并未驻扎城内,对于进犯的秦军可谓没有做出丝毫抵抗,这又是为何?”

“众所周知,卫家两位老将军沙场之上,向来都是所向披靡,少逢敌手,如今更是背负朝廷的期冀赶赴襄阳,最终却导致襄阳像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一般,拱手相让于前秦!”

“襄阳乃我大晋南方之屏障,其重要性无需多言,就冲襄阳失守一项罪责,就足以判卫家乃至卫家军一个通敌卖国之罪!”

司马道子的话让司马曜眉头逐渐拧起,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了,襄阳失守,他的内心也是极为愤怒,朱序投敌的消息传回建康后,司马曜足有三日都未曾迈出寝宫一步。

“襄阳失守,卫家和卫家军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司马曜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卫阶给打断了…

“皇上!”卫阶向前一步,来到与司马道子平行的地方。

“请允许草民问琅邪王几个问题!”

司马曜虽然神色间颇为不悦,但还是示意卫阶可以问。

“襄阳军情告急,并非今年之事,为何到了今日才着我卫家军驰援襄阳?”

“我爷爷和父亲在接到军令后,亲率轻骑先行,星夜赶往襄阳后未曾休息片刻,便于秦军恶战数场,歼敌伤敌无数,这些琅邪王难道不知情吗?”

“朱序是否早有投敌之心,我等不得而知,当日朱序尚为襄阳主帅,我爷爷和父亲对于他的决定,只能建议而没有否决权,朱序投敌,实与我卫家军无关,我卫家,卫家军对大晋之忠心毋庸置疑!”

“现如今我爷爷与父亲相继殉国,琅邪王还在质疑我等之忠心,实在是让忠于大晋的将士心寒!”

卫阶一番话让司马曜的脸色趋于平缓,正欲表态之时,又听司马道子冷声说到:“那你对于慕容垂设伏而后又不了了之之事又做何解释?”

司马道子话音刚落,立于另一边的矮胖文官也是闷声说到:“琅邪王此言正是我心中疑虑,素闻鲜卑族慕容垂作风狠辣,既然机会在手,当不会空手而归,为何会在有绝对机会的时候放任卫家军安然回抵建康,要知道,卫家军于我大晋,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卫阶闻言心中叫苦,慕容垂的如意算盘,他自然一清二楚,只是说出来却未必有几人相信,正在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大殿外传来一阵清朗的人声。

“慕容垂狼子野心,若是你等都能看清他心中所想,他就不是那个战场之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慕容垂了!”

卫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与谢玄有几分相似,身形挺拔,一身出尘气质,文士打扮的的老者昂向殿内走来。

“谢安?”

卫阶顿时在心中有了判断,此前那矮胖子一开口,他便知道此人一定不是谢安,谢安怎会与司马道子坑壑一气?

“原来是谢辅到了,快快赐座!”相对于司马道子和那个矮胖子的一脸不自然,孝武帝司马曜快步走下自己高高在上的龙椅,迎向殿外!

卫阶顿时心定,谢安到了!

“谢辅此言是要保卫家,保卫家军吗?”司马道子嘿嘿冷笑着说到。

襄阳城落入前秦之手,卫家乃至卫家军有脱不了的干系,此刻司马道子巴不得谢安大包大揽将卫家军扛到肩上!

“我保不得吗?”

谢安正眼都不看司马道子一眼,一句简单的话后,便面向司马曜,柔声说到:“想必圣上还信得过老臣的九品观人术吧?”

司马曜闻言赶忙恭声到:“谢辅不仅是我大晋栋梁,更是天下名士,您老的九品观人之术不仅朕信得过,普天之下,也没人信不过!”

“既是如此,老臣便斗胆直言几句!”

只见谢安趋步来到卫阶身前,深邃的眼神在卫阶全身上下打量,先是惊讶意外,然后是一副感叹的表情!

“卫家二公子卫阶之名,老夫早有耳闻,数年前便粗略观之,今日再仔细打量一番,只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谢安近在咫尺,卫阶原本就心中激动忐忑,闻言,更是心中一惊,这九品观人之术,还真是有点邪门!

第十九章:谢安风采

谢安的一句“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让卫阶不由得心惊,虽然不惧身份曝光,但是对谢安口中九品观人术的好奇却是达到了顶点。

只见谢安话音刚落,小太监已经遵照皇命抬来了一张太师椅,就摆在殿下正中的位置,与司马曜的龙椅遥遥相对,司马曜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龙椅之上,而谢安也是毫无顾忌地坐到了太师椅上。

“皇上,如今我大晋局势稍有缓和,襄阳如此失守,确是有点出乎意料,依老臣看,此中当另有隐情,请给老臣时间查明,至于卫家以及卫家军,老夫敢担保他们对我大晋的忠心!”

虽是一副恭敬的神态,谢安的语气间却是不容置疑,即便如此,司马曜的脸上并没有丝毫不悦之色,只是认真听谢安说话。

“谢辅如此独断,难以令人信服,卫家军有通敌之嫌,谢辅还如此周全照应,很难让人不觉得谢辅别有用心!”司马道子怎能容谢安一出场便震慑全场,当下打断谢安的话,冷声叫板。

“圣上召唤,谢辅都能迟迟不到,如今一露面便替卫家军脱罪,又说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难道说谢辅的官威,已经凌驾圣颜之上不成?”

司马道子话未说完,谢安倒没什么,倒是司马曜脸色大变,沉声说到:“琅邪王慎言!谢辅年事已高,出门自不方便,冒犯龙颜一说,纯属无稽,切不可再胡乱言语!”

司马道子心中不悦,却也只能隐而不!

谢安站了起来,先是对着司马曜微一垂,而后眼光掠过司马道子还有左侧的矮胖子,最后落在卫阶的身上。

司马道子还好,毫不退缩地对上谢安的眼神后轻声冷哼,别过脸去,那个矮胖子则是浑身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刻意回避着谢安的眼神,坐立难安。

“卫阶从未有过领军作战的经历,却能在算无遗策的慕容垂手中屡屡占得先机,虽然最后棋差一着,未能识破慕容垂最后的一处伏兵,但已属难得,当然,也令人难以置信!”

“慕容垂设伏而不作为,是因何道理?对于此,国宝你怎么看?”

谢安的眼光再次落到矮胖子身上,却只换来矮胖子一阵唯唯诺诺,不敢多一言。

卫阶心中叹服,谢安就是谢安,一出场便震慑住所有人,就连当今皇帝也只有恭听教诲的份!

真是带的一手好节奏啊!

只是卫阶的心中也有疑问,谢安如此高调,难道真的不担心引起皇室猜忌?

谢安又看向司马道子,司马道子冷哼一声:“我又不是慕容垂,如何知晓?”

“卫阶,你怎么看?”

卫阶知道谢安这是在给自己机会表现,其中也不乏试探他有几斤几两。

毕竟不是谢安,卫阶还是很有分寸地先向司马曜行礼,而后斟酌着说到:“依草民看,慕容垂不对卫家军出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卫家军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这个答案是卫阶在心中思量再三才说出来的,既回答了问题的本质,又显得他并没有完全看透慕容垂的心思。

换言之,这是一句无懈可击的废话!

谢安摇头失笑,这个后生有点意思,唱戏的台子都替他搭好了,上台客套了一句就下来了,这是要我谢安唱独角戏啊!

“年纪轻轻,能有此见地,已属不易,慕容垂雄才大略,有经天纬地之才,这种人又岂会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

“慕容垂此举,是要留下卫家军,作为来日苻秦南下的绊脚石,我大晋兵力越强,一则就越能消耗苻秦的力量,再则也能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圣上明鉴,慕容垂此举,也向我们透漏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讯息,前秦大军定会南下,而且时间也不会太久远!”

“依老臣判断,五年之内,苻秦大军,必会南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司马曜闻言站了起来,一脸心惊,语带仓惶地问到:“辅此言可有依据?”

卫阶此时是打心眼里佩服谢安,淝水之战就生在四年之后,而这四年也是谢家风流达到鼎盛的四年,淝水之战后,随着谢安谢玄相继离世,谢家也就日落西山了!

“通过慕容垂的动作,不难看出,苻坚已有南下之心,只是北胡种族林立,大军调度需要时日,加上粮草淄重战马等等的准备,我们尚有五年左右的时间准备!”

“这一战,会是关乎国运之一战,我大晋定要全力备战!老臣提议,为了振奋军心,让城外卫家军即刻返回城中军营安顿休息,追封两位殉国的将军,并犒赏全军!”

“依辅之言!”司马曜顿说到,示意身旁小太监赶紧去城门处宣读命令。

“皇上三思啊!襄阳城破,卫家军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有过不罚,还要追封犒赏,此举恐难以服众啊,皇上!”

久未说话的司马道子见势不妙,赶忙上前,想要阻止司马曜。

“皇上,老臣还有要事请皇上定夺!”谢安再次开口,将司马曜的注意力拉到他的身上。

“辅请讲!”

“皇上,琅邪王欺君罔上,贻误战机,致使襄阳失守,两位卫将军殉国,卫家军回归,又不中途照应,差点致使卫家军全军覆没,请圣上治罪!”

谢安话音刚落,司马道子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不知是否做贼心虚,指着谢安“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谢辅,之前您不是说慕容垂无意卫家军吗?”

司马道子贻误战机,还借机想要铲除卫家,司马曜是心知肚明,奈何司马道子有太后撑腰,私下见面自己还得叫声兄长,可以说,司马道子与谢安,两边他都不想得罪,如今他也只能避重就轻地如此问到。

“慕容垂既然领命追击卫家军,就必然不能应付了事,苻坚并不是一个好敷衍的人,错非卫阶数次夺得先机,卫家军此时已尽是忠魂!”

“琅邪王贻误战机,隐瞒军情,乃不争的事实,望圣上明鉴!”

谢安拜倒大殿之上,久久没有起身,直到司马曜近前搀扶,才慢慢站了起来。

司马曜把心一横,看着司马道子冷冷说到:“琅邪王可还有何话要说?”

朝堂之上,谢安的话就是不争的事实,无需考证,王国宝早已吓得不敢吱声,司马道子也只是恨恨地看了谢安一眼,沉声说到:“太后会为我做主的!”

此话落在司马曜的耳中,不禁让他的面色再次一变,寒声说到:“琅邪王隐瞒军情,枉顾同袍生死,即日起削去琅邪王爵位,贬为广陵刺史,没朕的命令,不得擅返建康!”

“乐属军统领司马元显玩忽职守,一并贬往广陵,乐属军由谢辅着人暂时统领!”

“如今大晋究竟是姓司马,还是姓谢?微臣不服,微臣要见太后!”

“人来,拖下去,即刻遣往广陵!”

出了皇宫后,卫阶原本想第一时间回家的,却被谢安喊住同行,此刻谢府并不豪华的马车内,卫阶与他做梦都想要结识的谢安,面对面坐着。

“老夫的九品观人术,你可曾听过?”谢安一脸和蔼地轻声问到,此时的谢安,相比大殿之上的盛气凌人,判若两人!

卫阶微微摇头后又赶紧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到:“辅大人之前在大殿之上的余威尚在,草民还未回过神来!”

这些当然只是卫阶的托词罢了,虽然不了解谢安具体的性格,但是史书上记载的谢安不拘一格,他大抵上还是知道如何和这类人相处的,只是所为九品观人术,他却是没听过,想想以前的卫阶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才有了先摇头,后又点头的举动。

“俗人俗事,也就只能粗俗对待了!”谢安哈哈大笑着说到,转而又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从面相来看,人分九品,而你,却不在这九品之列,也就是说,你不是人!”

第二十章: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

当这句话被谢安一脸正色地说出口的时候,卫阶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人!

卫阶的身体,魏杰的灵魂,他究竟是卫阶,还是魏杰?实际上,卫阶也好,魏杰也罢,都已经死了,现在坐在马车里的这个卫阶,是人吗?

“辅大人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不是人,我是什么?”卫阶眼睛微眯,同时在心中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谢安摇头,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说到:“早年间,我在梦中得一异人授予这九品观人之术,异人曾言,人生百态,皆逃不过这九品面相,而用之于你,却是一脸朦胧,看不真切,九品之中,无一品能与之匹配!”

“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故有之前你不是人如此一说,并无其他意思!”

卫阶默然,不知如何接话,正想着如何向谢安交待朱序的事,卫家庄园到了,想想索性下次再说,不然以后都没借口去拜访谢安了。

卫阶下车后,领着刘裕和小松就要进去,马车又急赶两步追了上来。

“不知这位小哥姓甚名谁?”谢安掀开马车侧面小窗户上的帘子,和声问到。

“末将卫家军裨将刘裕!见过辅谢大人!”刘裕挺直身躯,不卑不亢地说到。

卫阶心中了然,谢安定是看出刘裕面相不凡,只是有没有看出刘裕有真龙之相就不得而知了。

“很好,卫阶,家中之事安排处理妥当后,来谢府寻我!”

马车渐行渐远,卫阶深吸一口气,迈步朝卫家庄园走去,此前一直忙于平复卫家军怒气,抑或是刻意不愿去想,他很少念及母亲王氏的心情,此刻才觉得头痛,不知如何面对。

卫府内两位将军的灵堂已经设好,除了卫家的人在场外,刘牢之与一干卫家军的高级将领都在,此刻见卫阶走了进来,全都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跪在灵柩前的王氏抬起头来,满是热泪的双眸落在卫阶眼中,不由得又惹起一阵心酸,跪在王氏身后的卫噪则是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到:“既然回来了,就赶紧披麻戴孝吧!”

卫阶也不答话,与众将微微点示意后便自己动手披上孝衣,跪在了卫噪旁边,王氏微微颤抖地伸过冰冷的手掌,与卫阶白皙的手掌握在一起。

很早以前兰陵王就曾留下遗训,有朝一日若是战死沙场,有幸得保全尸回家的话,后事一切从简,卫家所有子弟都需遵照此遗训!

简单地操办了一场法事后,卫家父子二人的遗体在同一时间在卫家祠堂前的院子里被火化,骨灰直接请进祠堂供奉起来,一切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在场的除却卫家的人,就只有卫家军中追随两位将军多年的将士。

“如今爷爷父亲英灵已经请入祠堂,这里就没你的事了!你既已攀上辅谢大人的高枝,往后就不要再踏入我卫家的大门了!”

一切结束之后,卫阶卫噪兄弟二人终于面对面坐到了一起,有些事,终归还是要解决的!

“卫噪,你弟弟年幼,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你这个做兄长的要多担待,多提点才是…”一旁的王氏见情势不对,连忙开口劝解到。

“娘亲,如今爷爷父亲都已离世,我卫家再也经不起折腾,所谓人走茶凉,他们的余荫还能庇佑我卫家吗?他们的在天之灵还能在卫阶闯祸后替他收拾残局吗?”卫噪冷眼转身,看着自己的亲娘,一字一句地说到。

“我这是在替整个卫家着想!”

襄阳之事,王氏还一无所知,卫阶当日跟去襄阳,她没能及时拦下,已是后悔万分,现如今三人去,一人归,夫君也从此与自己阴阳两隔,原本就已六神无主,现在再听卫噪所言,心中更是害怕家翁与夫君的去世与卫阶有关,当下作声不得!

看着王氏左右为难,欲语还休,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卫阶打心眼里心酸,他没有马上理会卫噪的刁难,而是来到王氏面前,情真意切第说到:“娘亲,我知道你最疼的是我,最担心的也是我,今日若我真的脱离卫家,还希望娘亲能对我不离不弃,同卫阶一同离开!”

之前卫噪在城楼上不合时宜地出现,已让卫阶心存疑虑,他与卫噪两兄弟间虽然谈不上特别和睦,但也并没有过直接冲突,如果说有,那就是兰陵公爵位的继承权了!

再则就是如今卫家的两大顶梁柱已断,再没有人能替他们挡风遮雨,以前的卫阶出了名的爱闯祸,他卫噪不想受他牵连,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划分界限。

看之前司马元显对待卫噪得态度,显而易见,卫噪已经选择现在司马道子父子一边了,原本还想提醒他两句的卫阶,此时见他竟是这样一副嘴脸,索性由他去走这条黑路了!

但是无论如何,王氏是一定要带在自己身边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眼看着同是自己骨肉的两兄弟反目,从此以后见面,即便不是仇人,也将会是路人,王氏是既伤心,又无奈!

“兰陵公的爵位是你的,卫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只要娘亲!”看着面无表情的卫噪,卫阶懒得话多,直接挑明说到。

“娘亲?”

卫噪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皱眉对着王氏问到。

“你弟弟年幼,你让我如何放心让他独自离家在外?”王氏的脸上已看不见泪痕,只是声音悲戚,闻者心酸。

“我明白了!”卫噪声音转冷,再次回复面无表情的神态。

“卫家在西大街尚有一处别苑,就作为娘亲养老之处,娘亲既然选择与卫阶一起脱离卫家,那就恕卫噪不孝了,您就当没了我这个儿子,而我的娘亲,也在今日,与我的父亲,一同仙游了!”

“如今天色尚早,收拾收拾,离开卫家吧!从今以后,你二人不可再踏足卫家半步!”

如果不是怕王氏再受到更大的刺激,卫阶此时恨不得击节高歌,想不到卫噪竟然是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活该以后跟着司马道子父子一起倒霉!

脱离了卫家,从卫家庄园出来的卫阶和王氏两个人只能步行去到西大街的别苑,卫阶搀扶着王氏刚走出百来米的距离,身后就传来呼喊之声。

“二少爷!”

“夫人!”

卫阶愕然回头,竟是小松和王氏的贴身婢女小娥两人追了上来。

“你们这是?”

小松红着眼说到:“我和小娥看见你和夫人离开卫家,心里难受,忍不住就在院子里哭了起来,被大少爷看见了,他说不忠心的狗养了也没用,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卫阶无语,向来对下人不错的王氏刚刚稍有平复的心绪又激动起来,眼眶再次红,略显虚弱地问到:“那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小松和小娥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第说到:“我们想继续留在夫人和二少爷身边…”

王氏有点为难地看了看二人,又看了一眼卫阶,如今今非昔比,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问题,那还有闲钱雇佣下人?

卫阶眼中一亮,心中不由自主第盘算开来,小松也算是和他共过患难的,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胆子虽然小了些,但人还算机灵,留在身边,也无不可!

至于小娥就更应该留下了,王氏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如今又经过多重打击,没个贴身婢女在身边照顾,还真是不行!

至于以后的生计,卫阶倒不担心,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实际上,他已经当家很久了,虽然时代不同,但是只要肯吃苦,肯动脑子,赚钱的门路总归是有的!

“那便留下吧!养家糊口的事就交给我了!”

第二十一章:豪言养家

“养家糊口的事就交给我了!”

卫阶刚一开口,就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环顾一看,王氏,小松还有小娥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当下心里好笑,都忘记原本的卫阶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少爷了,现在说要赚钱养家活口,还不得惊掉一地的下巴!

“我是认真的!”卫阶如是说到。

兜里向来不留银两的卫阶此刻被卫噪逐出卫家,身上连半个子都没有,他估摸着自己的母亲王氏除了一些贴己的饰,也不会从卫家带出半个铜板,眼下虽然还有个别院栖身,但是母子二人的下顿饭都成了问题。

一行四人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时间,才从卫家庄园走到西大街的别院前,卫阶是对这别院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王氏一进别院便愣了一下,她记得这处别院以前是卫家的老宅,自从卫家搬到如今的庄园里住下后,除了逢年过节会派吓人来简单打扫一下外,这里就几乎没人来过。

然而眼前的别院却是出奇的干净,显然是不久前才有人来此精心打扫过的,别院之中生活用品也是巨细无遗,一应俱全。

“难道噪儿早就有了要把阶儿逐出卫家的打算?”

就在卫阶没心没肺地打量新家,还不时满意地点头的时候,王氏的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生活用品不用愁了,但是吃饭的银子却还是没有,小松和小娥这一对下人却做出了让卫阶既意外又感动的举动,二人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部贡献了出来,交由王氏保管。

虽然两个人的积蓄加在一起也不过微不足道五百文钱,却足以看出二人对主子的忠诚,卫阶来到晋朝,与卫家人相处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让他感触最深的便是卫家上下和睦一心,主子和蔼,下人忠诚。

当然,以前的卫阶是不在此列的。

王氏与小娥相拥浅声哀叹,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王氏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小娥起码也是衣食无忧,现如今

五两银子能够四个人吃几天?

卫阶正想去安慰下王氏和小娥,他相信给自己几天时间准备,赚点生活费还是不难的,院子里的小松却在朝他挤眉弄眼,招呼他过去。

“怎么了小松?”小松虽然还是自甘以下人的身份跟在他身边,但是卫阶心中却已经视他为自己的小伙伴了!

“少爷,你还记得健康五子中的那个诸葛少爷吗?”小松把卫阶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问道。

“健康五子?诸葛少爷?”卫阶双眉微蹙,他哪会知道什么健康五子,什么毛少爷,当下也只能作出思考状,并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我想不起来了!你不记得我脑袋受过伤吗?有事赶紧说!”

小松一脸恍然,看了一眼还在房内愁眉不展的夫人王氏,尽可能低放低声音说到:“你以前不是有兴趣和那个诸葛少爷一起做五石散的生意吗?后来你脑袋受伤,又去了襄阳,就不了了之了,如今我们缺钱,何不联系诸葛少爷再谈一谈?”

“五石散?”卫阶心中一惊,脸上却是毫不变色,那不是和现代的毒·品是一路货色,这以前的卫阶到底是什么脑子,怎么会想着碰这种东西?

就算是要捞偏门,卫阶也从未想过做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生意,当下皱眉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只不过以前我是卫家二少爷,人家愿意和我搭伙,现在我一没钱,二没势,那个什么诸葛少爷凭啥还要分我一杯羹!”

一边说着,卫阶一边好奇这个诸葛少爷的身份,想必在建康也不是无名之辈,还有那建康五子的名头,听着也甚是响亮,不知道都是哪些人。

卫阶一说完,小松便耷拉下了脑袋,是啊,如今没钱没势,人家凭什么还想着和你一起捞好处,看来自己的两百文钱是收不回来了,以后的日子只怕也是要做牛做马了,难道真的指望眼前的这位少爷去赚钱?

“后悔了?”卫阶看到小松失落的模样,笑着问道。

“倒不是后悔,就是愁,以后的生活可咋过,我和小娥都只会服侍主子,要说赚钱,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小松叹气说到,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完全不再害怕卫阶了。

“有我呢!放心吧!”卫阶拍了拍小松的肩膀,还想再安慰几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人声。

“叔宝兄弟在家吗?袁湛求见!”

卫阶一怔,转眼他的弱冠之礼已经过去快三个月时间,当日一别,两位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少年才俊就再也没见过了,没想到他才被逐出卫家,袁湛就上门了。

“原来是士深兄,别来无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卫阶迎出门去,微笑着说到。

“当日一别之后,叔宝兄弟的金玉良言始终萦绕心间,没过几日我便去府上寻你,没曾想你竟然会跟随大军驰援襄阳,真是令袁湛既意外,又倍感佩服!”袁湛亲热地走上前来,语带兴奋地说到。

“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士深兄太抬举了,不知道士深兄今日来此,是否只是叙旧?”如今卫阶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平民一个,感觉中袁湛虽然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但是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

“前几日便知道卫家军回来,却被挡于城门之外的消息,心中便甚是担忧,今日得到你回府的消息,便匆忙赶了过去,没曾想”

袁湛轻叹了一口气,有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所谓名士,所谓清高,那都是一个人站到一定的高度,或者有着一定的背景,才有资格去论及的,如今卫阶沦为平民,一身才华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埋没!

“士深兄不是来看笑话或者来落井下石的,卫阶就感激不尽了!”卫阶心中温暖,他终究没有看错人,这个袁湛始终还是那个耿直热忱之人,当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到。

“叔宝兄弟如此说话简直就是在侮辱我袁湛!”袁湛顿时不悦,拂袖转身,就要往别院外走去。

“玩笑之言,士深兄别放在心上,是卫阶在苦中作乐罢了!”卫阶赶忙将他拉住,失笑说到。

“士深兄要是知道我的晚饭都要小松来接济的话,只怕就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了!”

袁湛一愣,没想到卫阶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当下有点为难,半晌后才开口说到:“若是叔宝兄弟想我接济一二,只怕为兄有心无力!”

“不说这些了,不知士深兄如今与谢府可有走近些?”卫阶赶忙转移话题,真不该和这个老实人聊这种事!

“一直未曾有机会拜见辅谢大人!”袁湛有点失落地微微摇头说道,眼神略显迷茫,似是想起了谢钟灵!

“想来当日谢大统领只是客套之言,可笑我竟然当真了!”

“那也不尽然,谢统领忙于军务,无暇分身,辅谢大人更是肩负朝堂重担,再等等吧,相信我,只要能和谢家攀上关系,来日定会飞黄腾达,一展抱负!”看着这个耿直的汉子一脸的失落,卫阶于心不忍,安慰着说到。

“希望吧!”说到谢家,想到谢钟灵,袁湛显然情绪不高,再没了第一次听卫阶说的时候那种斗志昂扬的感觉。

卫阶心中一动,转而问道:“不知士深兄对建康五子可有了解?”

第二十二章:建康双绝

“健康五子?”袁湛闻言愕然看向卫阶,还有比你卫阶对这五人更了解的吗?

卫阶一看袁湛神色,顿时明白其中缘由,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到:“想必我与谢鲲生冲突之事你也有所耳闻,自那之后,很多人和事我都记不得了!”

“是啊是啊,我家少爷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小松适时地在旁边神助攻了一把。

“原来如此!”袁湛倒是没有起半分疑心,回过神来。

“一群纨绔子弟,终日只懂得风花雪月,醉生梦死,建康五子的名号也只是附庸风雅,自封的而已,以后叔宝兄弟还是和他们保持距离的好!”

言语间,袁湛对这所谓的建康五子平日所作所为很是不屑,如今心喜卫阶,一番好言相劝是免不了的。

“你且说来听听!”卫阶心中好奇,敢自称建康五子,只怕在建康城内还是有点分量的,以后少不得需要打交道,所谓知己知彼,提前刺探点军情还是有必要的。

袁湛见卫阶坚持,只能微微摇头,勉强说到:“对这五人我也不甚了解,他们分别是檀道济,毛修之,朱龄石,还有郗僧施!”

“五个人除檀道济外都有个共同特点,都是乔寓士族子弟,在建康城内颇有几分名气!”

“平日间这五人都以王弘马是瞻,此六人进出形影不离,是如今建康城内年青一代的代表!”

“王弘又是谁?”建康五子还没弄明白谁跟谁,袁湛嘴里又多出一个王弘,卫阶忽然觉得有点头疼,这建康城内鱼龙混杂,如今再没有卫家庇护,不由得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

“王弘你不知道,他的曾祖王导你一定知道!”袁湛笑着说到,说到王导的时候,眼神之中有分不屑一闪而过。

“王导的曾孙?”卫阶大讶,王导他能不知道吗?东晋初年,那可是王与马,共天下的格局,毫不夸张地说,当初王导在朝堂上的地位,不比如今的谢安差。

卫阶默然点头,且不说这建康五子本身有什么来头,单是与王导曾孙较好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在建康城内横行了。

“这些乔寓士族仗着有司马氏撑腰,不仅看不起寒门子弟,就是本地士族也完全不放在眼内,如今建康城内可以说是乌烟瘴气,怨声载道!”袁湛不知想起什么,叹气说道。

卫阶就更是没话说了,他虽然对两晋期间的历史有所了解,但是对于这种士族间争斗的细节却知之不多,袁湛的话也只能是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这一切问题的解决还得靠谢安,想起谢安朝堂之上震慑一切的风采,卫阶要交好谢家的念头瞬间火热起来,恨不得下一刻就去乌衣巷拜访谢府!

“士深兄可还有别的事?”

袁湛还以为卫阶情绪低落,想要逐客了,当下不好意思地作揖到:“今日本不该来叨扰叔宝兄弟,隔几日我再来拜访!”

“别介,要是没事的话,你我同去谢府拜访如何?就现在!”卫阶拉住袁湛,一脸热切地说到,乌衣巷深,不借机拉这傻小子一起去,让他自己去的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搭上谢家这个大靠山!

“当真?”想到有可能一会就能见到谢钟灵,袁湛不由大喜,他性格耿直木讷,没人相陪的话,只怕乌衣巷口守卫那一关他都过不去!

小松也想着能跟去乌衣巷见识一下,却被卫阶给留了下来,西大街的别院虽然不大,但是家中只有王氏和小娥两个女人却也不妥,卫阶和母亲王氏交代一番后便随袁湛一同前往乌衣巷。

此时也是黄昏时分,天色渐晚,秦淮河上已是灯火辉煌,舟影绰绰,想必建康城内的文人雅士已经开始了他们醉生梦死的夜生活,卫阶本想着先随便找一个吃饭的地方先治治肚子,但是自己囊中羞涩,袁湛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只好作罢!

建康城被秦淮河一分为二,秦淮河之上,从石头城至清溪之间,总共建有浮桥二十四座,而其中最大最出名的,当属被世人称为大航的朱雀桥了,而乌衣巷,就在秦淮河南岸,离朱雀桥不远的地方。

“淮月楼?”

还饿着肚子的卫阶虽然已经无心欣赏秦淮河上的风光,但是沿途中的一处灯火通明的高大阁楼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建康城内与秦淮楼并称的两大风月场所的另一处,只不过相比秦淮楼,这里要庸俗得多,也更为建康城内的公子少爷们喜欢,秦淮楼里没有的艳俗表演,建康高门为之疯狂的五石散,在这里,只要有钱,都能享受得到!”

袁湛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在淮月楼中传出的琴声歌声中,显得有些缥缈,卫阶心中苦笑,不会以为我见到青楼就走不动路吧,其实我是闻到了里面酒肉的香味!

“秦淮楼中有个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不知道这淮月楼有谁?”说到秦淮楼,卫阶不由得想起烟濛濛隐在屏风之后那道神秘的倩影,随口问到。

“苏巧儿,建康城内最擅清谈的一位奇女子,相貌相当平凡,却每每能在清谈之时展现出无上魅力,烟濛濛的琴音,苏巧儿的清谈,人称建康双绝!”袁湛从未踏足秦淮楼淮月楼这等风月场所,平日里也不愿与那些个高门子弟往来,他说的这些事建康城内绝大部分人都知道的。

“建康双绝吗?有机会定要去见识一番!”卫阶暗自想到,没有宣之于口,免得对面这位大哥又要好生教育他一番了。

“我们走吧,朱雀桥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吧!”

二人刚要转身离开,就见对面有五六个少年郎被一群人簇拥着就朝淮月楼走来,袁湛眉头一皱,拉着卫阶急走几步,想要避让过去。

“咿,那不是卫阶卫叔宝吗?”

有个少年眼尖,竟在人群之中一下子把卫阶给认了出来,当下排众而出,边走边喊:“叔宝兄请留步!”

卫阶转身一看,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着华丽,一丝不苟的髻下五官端正清秀,只是脸色略显白,自己却并不认识,当下甩给袁湛一个询问的眼神。

“诸葛长民!”没能摆脱这班人,袁湛也只能无奈地停下脚步,对着卫阶小声说到。

卫阶恍然,原来这小子就是之前拉自己一起要搞五石散的诸葛长民,当下转过身来,不冷不热地说到:“原来是诸葛兄弟,又出来快活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明日愁来明日愁!”诸葛长民一边念着不伦不类的诗,一边不顾卫阶不冷不热的表情,径自热情地挽起他的胳膊,就朝着同伴走去。

“今日是休元兄十八岁的生辰,在淮月楼摆酒庆贺,叔宝兄弟何不一同前往?”

说完这些,诸葛长民又附耳小声说到:“酒宴后苏巧儿会举办一次清谈聚会,不可错过啊!”

说话间卫阶就被拉到了人群之中,袁湛没人理会,却也不愿意抛下卫阶独自离去,咬了咬牙也跟了上来。

卫阶由着诸葛长民挽着自己往前走,心中却是奇怪:“这小子这么热情,难道还不知道我已经被逐出卫家了?”

一群人足有二十余人,外围十几个劲装大汉显然是护卫一类的人,卫阶一眼扫过,除去诸葛长民,人群中还有五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建康五子应该都在,而其中那个为的很有可能就是王导的曾孙王弘,只是不知道诸葛长民口中的休元兄是谁。

除去诸葛长民外,其他人看见卫阶并不是很热情,只是面无表情,客套地招呼了一声,倒是那个疑似王弘的人还算是显得有几分风度。

“叔宝兄多月未见,精神了不少,只是让休元意外的是,叔宝兄竟然和士深兄结伴同游秦淮河,真是建康城一桩奇闻了!”

第二十三章:清谈规矩

“叔宝兄竟然和士深兄结伴同游,真是奇闻!”

疑似王弘的少年面如冠玉,明眸皓齿,颜值相比卫阶谢鲲也只是稍逊半分,此刻开口说话,声音也是清澈明亮。

“年纪相仿,惺惺相惜,结伴同游,何来奇闻一说?”卫阶尚未说话,在他身后的袁湛就闷声说道。

“哈哈,士深兄向来以清高雅士自居,叔宝兄则是建康城内第一纨绔名号的有力争夺者,你二人能惺惺相惜,还不是奇闻?”

卫阶此时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王弘,他说话的时候,身边五人都在微笑倾听,没有人插嘴半句,心中对于这些公子哥的人生观世界观也是有了个大概的认识,王弘口中说出第一纨绔的时候,竟然没有半分鄙视不屑之意,反之还有点洋洋自得的味道。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那就请赏脸一起吧?士深兄和叔宝兄不会不给我王弘这个面子吧?”王弘说完后,径直朝淮月楼里走去。

建康五子也紧跟着王弘的脚步走了进去,诸葛长民落后一步,拉着卫阶就朝阁楼里走去,袁湛只能无奈跟上,不管是从卫阶的角度考虑,还是从自己的家族角度考虑,王弘这顿酒他是喝定了,没想到谢家没去成,倒是破了他绝不涉足风雨场所的规矩。

卫阶此时早已肚饿难忍,有免费大餐吃那是求之不得,搞不好还能见识一下建康双绝的另一绝,也算是不枉此行,至于想要去乌衣巷拜访谢安又未能成行,只能叹一声好事多磨了!

比之秦淮楼,淮月楼确如袁湛所说,庸俗了很多,也热闹了很多,单单是门口之处辉煌的灯火,比之冷清素雅的秦淮楼就热闹万分。

踏进阁楼之后,卫阶和袁湛二人都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大厅很大,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大舞台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又各有一个小舞台,正中的大舞台之上有数十个舞女正在翩翩起舞,四方的小舞台上又各有一个姿色上乘,身形优雅的少女在独舞。

舞台周边,各式各样的酒桌,案几,应有尽有,且都是座无虚席!

“这个王弘好大的排场,过个生日弄这么大动静?”卫阶暗暗咂舌,这比自己弱冠之礼的场面可大多了!

“雅间已经安排好,诸位公子楼上请!”眼见着王弘等人走进了阁楼,一个衣着暴露,身段绝佳的少女扭着小蛮腰,迎了上来,媚笑着说到。

王弘视若未见,带头朝楼上走去,众人赶忙跟上,诸葛长民在经过婢女身边的时候,在她的胸前带了一把,低声笑着说到:“樱桃妹子啥时候让哥哥见识一下你的小樱桃啊!”

笑骂声中,一行人走进了楼上已经准备好的雅间。

“今天只是好友聚会,无关紧要的人我都没有相邀,可以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王弘的至交好友!”

坐下之后,王弘率先开口,神色语气竟然一改之前淮月楼外的轻佻,给人一种颇为正气的感觉。

“休元兄客气了,我等一定以休元兄马是瞻!”建康五子纷纷表态附和。

“士深兄与叔宝兄虽只是适逢其会,也无需拘谨,既然出来玩,就要玩得开心,玩得尽兴,今天的重头戏并非这顿酒宴,而是酒宴之后有着请谈奇女之城的苏巧儿的清谈聚会,届时,二位可不要缺席!”

“尤其是卫阶兄,当日在秦淮楼舌战谢鲲,引得美人侧目,如今在建康城可是早就传开了!”

“休元兄过奖了,那日只是谢鲲心有羁绊,侥幸占得上风而已,算不得数!”此时卫阶已经知道,大厅之中的那些客人只是寻常客人,并非王弘请来的,心中不由得对王弘改观了几分。

寒暄中,酒菜6续上席,腹中空空的卫阶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吃相,浑然没有留意到席间诸人一个个吃得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还不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看他。

就连一直在其他人面前替卫阶鼓吹的诸葛长民的脸色都有点尴尬起来,眼下卫阶的吃相和街上的乞丐区别并不大。

“叔宝兄吃饱了吗?”

看着放下碗筷的卫阶,王弘微笑着问到,袁湛都是一脸尴尬,诸葛长民的神色则是尴尬之中还带着一分鄙夷,建康五子其余四人中有两人都是不由自主地露出鄙夷神色。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真是好久没有吃喝得这么畅快了!”卫阶将面前碗中的黄酒一饮而尽,痛快地说到。

“想必三个月的军营生活,叔宝兄吃了不少苦!”像是替卫阶开脱般,王弘轻描淡写地说到,简单的一句话,倒是让在座几人对于卫阶的吃相,释然不少。

“菜倒是寻常,与平时并无二致,酒确是好酒,是会稽的特产女儿红!”

卫阶看似埋头大吃大喝,对于周边一切不闻不顾,实则在座众人的神色都被他看在眼中,这个王弘,很不简单,他表面看上去的这样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应该是他的伪装,只是他为何要伪装成这样,还要与诸葛长民等所谓的建康五子这种人为伍?

“还是休元兄心细,军营就是那些大老粗呆的地方,哪里适合我们这些文人雅士!”诸葛长民顿时哈哈笑着接话说到。

“王公子,巧儿小姐让我来询问一声,各位公子是否用完膳了?”没等卫阶开口,门外就传来了婢女樱桃的声音。

“劳烦樱桃姑娘转告,请巧儿小姐稍等,我等休息片刻,即刻过来!”也许是因为樱桃在替苏巧儿传话,王弘言语间也显得颇为客气。

“王弘是否能保存颜面,就看诸位仁兄的了!”樱桃走后,王弘站起身来,对着席间各人抱拳行礼,呵呵笑着说到。

“休元兄放心!我们有六个人,难道还惧她一个女子?”诸葛长民身边一个身形稍显臃肿的少年闷声说到,只是说话间却将卫阶和袁湛排除在外了。

“就是就是,我们还有叔宝兄弟帮手,定不会输给一个娘们!”诸葛长民也是一脸不以为然地说到。

“粗俗!巧儿姑娘怎可以用一个娘们来形容?”王弘不悦地呵斥道,换来诸葛长民一阵讪笑。

卫阶和袁湛四目相对,不明所以,不就是苏巧儿的请谈聚会吗?怎么弄得跟龙潭虎穴似的,旁人对于他二人都是爱理不理,又不好直接问王弘,卫阶只能捅了捅坐在自己身边的诸葛长民,小声问到:“究竟什么情况?”

诸葛长民微微一愣,失笑说到:“都说叔宝兄弟情迷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眼中再无第二个女子,如今看来,传言不仅是真的,事实情况,还犹有过之啊!”

“叔宝兄弟难道连巧儿姑娘清谈聚会的规矩都没听说过吗?”

“规矩?聚会清谈还要规矩?”卫阶一脸愕然,不是大家有话就说,畅所欲言吗?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说头?

看着一脸茫然的卫阶和袁湛,席间众人都微笑摇头,一个是情痴,一个是木瓜!

“一般来说,巧儿姑娘的请谈聚会一个月举办一次,报名时间就是聚会结束后的下一个月,每一次聚会只从中选拔十人,聚会中,十人可单独与巧儿姑娘辩谈,也可十人一起与巧儿姑娘辩谈,若是巧儿姑娘赢了,输的人不仅要替大厅中所有人买单,还要脱掉上衣,在大厅中间的大舞台上走一圈!”诸葛长民最为话多,在众人还在失笑摇头的时候,就抢先开口向卫阶和袁湛解释到。

“今天休元兄生日,巧儿姑娘赏脸,应了我等的额外约战!”

“那要是巧儿姑娘输了呢?

第二十四章:淮月奇女

“那要是巧儿姑娘输了呢?”

这么奇葩的规矩让卫阶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替大厅客人买单倒没什么,被选上参加聚会的十人只怕非富即贵,掏点钱应该都还掏得起,但是脱光上衣去舞台走秀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建康名门子弟最在乎的是什么?还不是那张脸!

“巧儿姑娘从未输过!”诸葛长民长叹一声,摇头说到。

“那万一要是有人赢了巧儿姑娘呢?”卫阶饶有兴趣地问到,既然能开出这么奇葩的条件,上门挑战者还络绎不绝,想必这青楼奇女子开出的条件也是无比诱人。

“任君采摘,满足胜利者一切条件!”

“好吧!”

卫阶顿时闭嘴,奇女子就是奇女子,这是何等自信?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秦淮楼的烟濛濛,都说他情迷烟濛濛,事实上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烟濛濛是琴音动人,且周身三米范围不得有男子靠近,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

可是这个苏巧儿,则是另辟蹊径,以清谈会友,胜者不仅可以一亲芳泽,还可以提出任何条件,给人无限的遐想和可能。

建康双绝,果然各有特色,名不虚传!

卫阶顿时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赴会见一见行径如此奇特的女子,而袁湛,在听完苏巧儿请谈聚会的规矩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苦着脸坐在一边,他是真的有苦自知了。

袁湛不是没有少年心性,只是家教甚严,自幼对自己的要求又特别高,这才造就了如今这个既木讷,又耿直的袁湛,他也想去见识一下建康双绝的风采,但是要是输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他都承受不起!

“钱肯定不用你我担心,真要输了,也就是光着上身去下面走一圈,没啥大不了的,顶多到时候我替你挡着点!”卫阶一看就知道袁湛在担心什么,附耳小声说到。

开什么玩笑,不就是光着膀子在台上走一圈吗?大男人的,怕什么,魂穿之前的那个年代,还没到夏天,差不多光着膀子的女人都能随处可见了!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袁湛重重点头,双颊微红。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王弘率先走出雅间,清澈的嗓子倒也唱出了几分雄壮的意味。

“诸位公子上面请!”

兜兜转转间,在王弘的带领下,卫阶来到了应该是淮月楼里最为隐秘,也最为清雅的一处阁楼前,婢女樱桃已经等在这里。

卫阶和袁湛进阁楼的时候,王弘和建康五子都已经各自坐到案几前,严阵以待,二人相继找个位置坐好后,跟在众人身后走上阁楼的樱桃退了出去。

“巧儿本不想答应弘公子和诸位公子的约战的,毕竟今天是弘公子的生日,大家开心痛饮一番也就罢了,真的要弘公子再去楼下走一圈,巧儿于心何忍?”

人未到,声先至,如涓涓细流,沁人心扉,说话的一定就是淮月楼奇女子苏巧儿了,卫阶循声望去,昏黄的灯光中,一道纤纤细影从阁楼最里面的小房间中走了出来。

“额?”

苏巧儿竟是巧笑倩兮地直接走到了诸人身前,待看清面容打扮后,卫阶却是不由的一怔,苏巧儿的声音没话说,只是这副容貌和打扮却让倍感意外。

面庞五官还算精致,素颜示人,没有半分修饰,小巧的鼻子上点缀着几点雀斑,显得格外惹眼,头随意扎起,给人一种极为慵懒的感觉,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裹绕的也不是名贵的绫罗绸缎,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布料制成的青色素衫。

“整个一邻家清新小妹的感觉!”卫阶不禁在心中感叹,也终于明白为何秦淮楼有个烟濛濛,而淮月楼还能与之并称建康两大青楼了。

“巧儿姑娘言之过早了吧,今天我等就打破姑娘不败的神话,而巧儿姑娘你也就是休元兄最好的生日礼物!”说话的人是檀道济,此前酒席之上,卫阶就已将建康五子尽数分清,此时才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言辞颇为犀利。

“若诸位公子真能胜过巧儿,那是巧儿的幸事,求之不得!”

苏巧儿的目光转到卫阶身上,不由眼前一亮,喜滋滋地问到:“这位公子定是卫阶卫公子吧,怎么没去秦淮楼纠缠我烟姐姐,倒来了我淮月楼!巧儿真是意外得紧!”

“哪里有花香,哪里就有我这个想要摘花的狂蜂,有何意外可言?”卫阶笑嘻嘻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言语逗趣一番,也无不可。

“你这样说,不怕我烟姐姐听到了会给你扣分?”苏巧儿旁若无人地坐到卫阶身边,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般盯着卫阶说到。

“若是旁的庸脂俗粉,我定会像巧儿姑娘一般担心,如今卫阶来的是淮月楼,会的是名震秦淮的苏巧儿,我想你烟姐姐只会更加肯定我的品位,想来就算是给我加分,也不是没有可能!”卫阶丝毫不让地与苏巧儿四目相对,不疾不徐地说到。

“巧儿有预感,今天巧儿可能真的要输呢!”

苏巧儿嘟起小嘴,一副小女儿情态,站了起来,朝着自己专属的案几走去,自言自语般嘟囔着。

“哈哈,知道厉害就好,今天我等有叔宝兄相助,巧儿姑娘可要小心应对了!”见卫阶辞锋如此犀利,逼得苏巧儿都好似落了下风,王弘心中大喜,哈哈笑着说到。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倒是希望卫公子能用一张巧嘴,让巧儿甘愿认输,只是不知道诸位公子是要单独与巧儿辩谈呢,还是一起呢?”说话间苏巧儿已经在自己的案几前坐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在座诸位都是建康城内有名的清谈大家,卫阶公子日前更是当着我烟姐姐的面将谢鲲说得无地自容,巧儿真的很期待与诸位一战呢!”

“巧儿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檀道济看了一眼王弘,见后者点头示意后接着说到:“我们与卫公子也是适逢其会,要是联合在一起与姑娘辩谈,日后难免遭人话柄,不若今日辩谈就改成三方辩谈,我们六人一组,巧儿姑娘自己独辩,卫公子则与袁公子一组!”

卫阶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檀道济,这是一个在史书上都有位置的人,果然够自信,够霸气,在这些公子哥眼里,苏巧儿那就是建康城内清谈第一人,他们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抱团就是欺负人的。

而卫阶,以前虽然结巴,但是学识才情那也是人所共知的,现在说话不再有任何障碍,自然也是不可忽视的清谈高手,檀道济此举显然是要和苏巧儿还有卫阶一分高下!

“之前聚会,檀公子还有毛公子都未曾参加,想必今天是有备而来,就依檀公子所言,我们今天就分三组辩谈,卫公子意下如何?”目的达成,苏巧儿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给卫阶。

“无所谓,大家开心就好!”卫阶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却被袁湛在后面拉了一把,示意他谨慎一点,卫阶给了他一个“请你放心!”的眼神。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输了就裸奔的后果了,大厅内还有数百的客人等着土豪来买单呢,可不得谨慎点吗?此刻袁湛的肠子都悔青了,真要是输了的话,他家那三代人都挤在一起的那座破院子给卖了估计都付不起!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巧儿就出题了!”

第二十五章:未来命运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巧儿就出题了!”

苏巧儿眼睛转到卫阶处,狡黠一笑,说到:“巧儿本想和大家讨论一下我大晋未来的国运,一则大家都是建康高门子弟,尤其是王弘公子,更是出身显赫,担心你们放不开;再则今日卫阶公子恰巧也来了,我们今天便讨论下卫阶公子未来的命运如何?

闻言众皆愕然,卫阶心中一跳,袁湛则是面露不喜之色,以二人的才智都能猜到苏巧儿已经得知卫阶被逐出卫家了。

奇怪的是,就连王弘和建康五子都没收到消息,这个苏巧儿究竟何方神圣,这么快就知道了?要知道,卫阶被逐出卫家,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数个时辰时间而已,卫噪也并没有刻意去散播这个消息。

果不其然,只见苏巧儿抿嘴一笑,朱唇轻启:“难道大家还不知道卫阶公子已经被他大哥卫噪逐出卫家了么?如今的卫阶公子已经只是一介寒士了!”

“竟有此事?”

王弘与建康五子都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卫阶,诸葛长民更是惊呼出声。

卫阶只好无奈地点头说到:“巧儿姑娘消息灵通,在下佩服!”

这可真是没想到,虽然卫嚾卫恒都已去世,卫家再无之前风光,但好歹余荫尚在,高门上下多少还是会给卫家一点薄面的,如今卫阶被逐出卫家,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们开始吧!谁先来?”苏巧儿环顾一周,轻咳一声说道。

卫阶自不会上来就开口评价自己未来的命运,而王弘与建康五子尚在震惊之中,只见袁湛一反常态站了起来,语句铿锵地说到:“巧儿姑娘这是在挑拨高门与寒士只见的关系,难道说我叔宝兄弟如今变成一介寒士,以后就不能一展抱负了不成?”

苏巧儿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那袁湛公子的意思是卫阶公子来日定会东山再起?”

“那是自然,以叔宝兄弟的才情远识,来日成就,只怕更在其祖父兰陵公之上,所以在我袁湛眼里,他是否卫家子弟,都不要紧!”袁湛闷声说到。

“那倒未必,巧儿认同卫阶公子的才识,但是卫阶公子毕竟刚过弱冠之年,与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并无本质上的差别,怕只怕卫阶公子尚未功成名就,便湮没在建康城内各方势力的倾轧之中。”

苏巧儿的意思很明显,有才识远见固然重要,怕就怕卫阶身后没了靠山,而又恃才傲物,最终会变成了权势争夺的炮灰。

在听到今天辩谈的论题是自己的时候,卫阶变意识到一个问题,面前这个邻家小妹般的苏巧儿,来头绝对不小,他很有可能成了某一方势力借机实现某个阴谋的棋子,当下静下心来,闭目假寐,似在倾听众人辩谈,实则在静心思考。

如今建康城内,算上皇帝司马曜的话,有三股势力最为势大,另两股分别是谢王两家领衔的朝堂势力,太后在背后支撑的司马道子父子一伙,苏巧儿是谢王两家的人的可能性不大,以乌衣巷的作风,只怕王弘每次来淮月楼都是偷偷摸摸的。

其他两方就不好说了,都有可能,卫阶甚至想到了远在荆州的桓氏一族,也极有可能,苏巧儿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在座各位有谁不是满腹经纶,又有谁人不是名门望族之后?休元兄导相之后,如今也只是在朝堂之上挂个闲职,再想我建康五子,各个都自认才品学识,不居于任何人之下,然则又如何?还不是整日流连青楼,难以一展抱负,时局如此,非人之祸也!”就在卫阶愁眉苦思的时候,郗僧施轻拍案几,感叹般说到。

“依在下看,卫叔宝即便未被逐出家门,日后想有所成也并非易事,毕竟,卫家的顶梁已经坍塌!”

郗僧施言下之意卫阶的未来,命运堪舆。即便尚在卫家,也是前途渺茫,没有指望,更何况现在已经被逐出卫家,彻底沦为一介寒士,可以说没有半分指望!

“惠脱公子此番论点是否代表在座诸位?”

惠脱是郗僧施的字,苏巧儿听完郗僧施的话,看着与卫阶袁湛泾渭分明,分席而坐的王弘等人,微笑问到。

王弘等人面面相觑,诸葛长民一言不,似是默认,朱龄石也没有任何表示,檀道济与毛修之二人相顾一眼,都是微微摇头,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惠脱所言,说的是如今建康城内的现状,并无不妥之处,不过王弘心底对于叔宝兄还是有着些许期待!”王弘见众人都不开口,知道建康五子向来都是同进退,当下也不勉强,站起来说到。

“我与叔宝兄非第一次见面,此番相见,叔宝兄一改往日纨绔之风,变得犹若深潭,让人看不清深浅,故王弘保留意见,往后咱们就且行且看,此次辩谈我认输退出!”

卫阶愕然,这个王弘眼光还真有他独到之处,在别人眼里,对于卫阶来说,卫家就是最大的靠山,最为倚重的凭仗,只有卫阶自己知道,卫家于他而言,不说可有可无,作用还真的没那么重要,连当个跳板的资格都没有,现阶段他的目标,是乌衣巷中的谢家!

“巧儿姑娘这个辩题实在是难以辩明,更是难为了在座的诸位公子,无论什么观点,都免不了有假意奉承,或是落井下石的嫌疑,巧儿姑娘此举有挑拨的嫌疑哦!”

卫阶斟酌再三,终于开口出招,苏巧儿此举,用心叵测,他先是点名辩题的难辨之处,给王弘以及建康五子留下台阶,再将矛头和注意力引向苏巧儿。

“卫阶公子言重了,何为清谈?那就是畅所欲言,无所顾忌,在这片小阁楼之中,苏巧儿都敢说大晋明日就会分崩离析!”苏巧儿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第微笑应对。

“公子一日高门变寒士,身份的转换与冲突,不正是当下建康城内乃至大晋最真实的写照吗?以公子未来命运作辩题,就是要大家借公子的境遇来谈一谈对高门寒士之争未来的看法!”

卫阶差点无言以对,暗呼厉害,苏巧儿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势,当下微一耸肩,示意其他人继续。

“巧儿姑娘巧思,倒是我等愚笨了!”王弘拱手说到。

檀道济叹气不言,建康五子中只有他出身寒门,他本是京口人士,自幼父母双亡,跟随兄嫂来到建康,因为天资聪颖而在建康城内少年成名,与其他四人并称建康五子,同进同出,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掩盖其寒门出身,五人中平日里数他最为寡言。

不管建康五子是否貌合神离,平日里终究还是算是相处和睦,苏巧儿此言一出,顾及到檀道济的出身,几人都是沉默了下去,再没人说话,阁楼内一时间变得异常沉闷。

“巧儿觉得,三岁定老,一个人的气质才情,从小就得培养,寒门子弟于年少时多缺少良好的教育,这也导致他们在成年后,无论是人品,还是见识,都无法与高门子弟相提并论!”苏巧儿见众人都沉默下去,自顾说到。

“学识才情也许后天还能养成,但骨子里的气质终究还是缺乏,这就好比照猫画虎,画得再逼真,最多也只能做到神似,而非真正的兽王!”

“借用市井一言,只见过猪跑的,始终不如吃过猪肉的明白了解肉的美味!”

说到这里,苏巧儿顿了一下,对着檀道济浅然一笑说到:“巧儿并非针对道济公子,道济公子是寒门中的异类,建康城内,人所皆知!”

“巧儿姑娘此话差矣!”

第二十六章:锋芒毕露(为陌.╭★子轩加更,感谢打赏!)

“巧儿姑娘此话差矣!”

一道闷声响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王弘以及建康五子早已被苏巧儿一番话说得毫无招架之力,并非他们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被苏巧儿占了先机。

只见袁湛腾的一声站了起来,面色微红,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半晌才接着说到:“巧儿姑娘之前所言与我叔宝兄弟没有半分关系,叔宝兄弟自幼聪颖,在建康城内那是屈一指的,巧儿姑娘此言岂不是自相矛盾?”

这个袁湛,从头到尾就没把什么高门寒门之争听在耳里,只是一心找机会替卫阶辩白,此言一出,众人不禁摇头,这都哪跟哪!

“袁湛公子稍安勿躁,巧儿刚说的只是一个方面!”苏巧儿轻移莲步,来到袁湛面前,示意他坐下。

“幼年时得到好的熏陶,这只是一个士子能闯出一番成就的前提,而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机会!”

苏巧儿语调轻缓,声音悦耳动听,又擅于引导带领节奏,阁楼里的人,包括卫阶都听得入神,没人再出声打断。

“朝堂之上,官衙之中,职位有限,然则天下士子却犹如过江之鲫一般,仿似无穷,机会也就成了决定命运的最关键因素!”

“高门相对于寒门,最大的优势就是掌控着朝堂,掌控着朝堂之下全天下的官衙,可以说,这些有数的机会,天生就是给高门子弟准备的,而且即便是高门子弟,想要获得这种机会,也是难上加难,更遑论寒门子弟了!”

“当然,寒门子弟也并非没有出路,最佳也是唯一的出路就是从军,用军功去证明自己,这其中的难度就无需巧儿多说了!”

“回到卫阶公子这里,卫阶公子无论人品学识,人皆称颂,但是如今身后没了卫家,也就基本上断了仕途,不说机会全无,也是相当渺茫了!”

苏巧儿看着还在入神听她清谈的众人,满意地微微笑,转身朝自己的案几走去,不败之名,又岂是你们这般只知风花雪月的少年郎能打破的?

“巧儿姑娘说完了吗?”看着苏巧儿施施然坐下后,卫阶站起身来,微笑着说到。

“卫阶公子还有话说?不妨直言!”苏巧儿不由稍微一愣她之前那一番话可以说是占尽先机,破绽难寻,难道这个卫阶还不垂手认输?当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每每清谈,苏巧儿并非完全胜在词锋之上,把握机会,占据先机,然后引导全局,让别人无话可说,才是她的制胜之道!

“当然!既然是辩谈会,怎能让巧儿姑娘独自辛苦?”卫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就走到阁楼中间。

“巧儿姑娘之前所言,句句真理,如果让卫阶反驳的话,无从驳起,因为巧儿姑娘说的是当今时势,大环境之下,个人的力量确是微不足道!”

“卫阶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巧儿姑娘,休元公子祖上的祖上,是否高门?”

“乌衣巷中的谢家,其祖上的祖上,又是否高门?”

“且不说谢王两家,我卫家也并非世代高门,也仅仅是在我爷爷那一辈的时候才跟随朝廷,迁之建康,祖上亦是寒门!”

“再说道济兄,虽说出身寒门,但是谁又敢说道济兄的祖上就一定是寒门,就未曾有过高门一般的辉煌?”

“何为才情学识?何为识?远见也!若要论及远见,又岂能局限于当下时局,又岂能拘泥于这前后数代数十年时间?”

“巧儿姑娘你还是暂且休息,听卫阶说完!”卫阶侃侃而谈,见苏巧儿想要打断自己,微笑着制止到,他是看破苏巧儿的套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到高门寒门之争,正如巧儿姑娘所言,也许数年内,乃至数十年内,如今的高门还会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是之后呢?”

“如今我大晋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北有匈奴,鲜卑,羯,氐,羌五胡虎视眈眈,前秦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内有江浙孙恩,卢循,徐道覆作乱为患!”

“所谓时势造英雄,在这种内忧外患,更大的环境之中,寒门子弟从军者众,可以预见的是,不久的将来,会有大批寒门子弟因军功卓绝而受朝廷册封!”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敢问巧儿姑娘,届时寒门子弟兵权在手,高门寒门之争,孰高孰低?”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卫阶可以大胆断言,我大晋说了算的再不是朝堂之上的高门,而是兵权在握的寒门!”

卫阶最后的一句话犹如雷霆般落在众人的心口之上,阁楼的几人,包括苏巧儿在内,尽皆变色,却没人出言反驳。

如何反驳?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如今乱世,笔杆子怎么斗得过枪杆子?

“巧儿姑娘可还有话说?诸位可还有话说?”

卫阶负手而立,气势逼人,一时间锋芒毕露,众人看着面前这张完美无瑕,略显苍白的脸庞,不由得都在心中升起一种感觉:“卫家将卫阶逐出门户,很有可能是一着最大的败笔!”

“说得好!”

袁湛一声暴喝,仿似此前压在心中的憋屈尽数得到宣泄,率先鼓起掌来,王弘,檀道济也紧跟着鼓掌叫好,连带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公子见识不凡,高瞻远瞩,巧儿仿似在公子身上看到了安公的影子,令人叹服,巧儿收回之前说的话,此刻方觉得在座的只有王弘公子和袁湛公子眼光独到,能识得真英雄,真名士!”苏巧儿见大势已去,也洒脱一笑,不再妄图辩驳。

“巧儿姑娘这句话正说到我心上,我王弘识人无数,叔宝兄此前指点江山的气势,除了安公,还真是无人可以比拟!”王弘也是站起身来,走到卫阶身边,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说到。

看着这个从乌衣巷中走出来的高门子弟,卫阶心生好感之余又有所保留,这个王弘眼光独到却心机颇深,交往需谨慎。

“哈哈,巧儿姑娘这是认输了吗?”只见诸葛长民兴奋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苏巧儿身边,一脸热切地说到。

“巧儿输的心服口服,今日就任凭卫阶公子处置,卫阶公子还可以提任何其他要求!”苏巧儿举袖掩面,羞赧一笑,如此神态不由得让楼内诸人都是眼前一亮,此种风情,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与自己没半分关系,诸葛长民还是兴奋得哇哇大叫起来,好似接下来要和苏巧儿共度春宵的是他诸葛长民。

“今日辩谈,实难说与巧儿姑娘分出高低,就作打和论吧,皆大欢喜如何?”卫阶微笑着说到,这个苏巧儿来历不明,他可不敢随便招惹。

“卫阶公子莫非看不上巧儿?”苏巧儿幽怨地瞥了一眼卫阶,无声地坐回案几之后。

“当然不是,巧儿姑娘莫误会,卫阶只是不想与所有建康城内的士子为敌!”卫阶哈哈笑着说到。

“如果巧儿姑娘愿意,倒是可以替卫阶释疑一二!”

“好吧,既然公子执意不肯垂怜巧儿,巧儿自不勉强,毕竟巧儿比起公子心中的烟姐姐,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公子有何疑问不妨直言!”

“敢问姑娘何以这么快就知道在下被逐出卫家?”卫阶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巧儿,语气平静地问到。

王弘等人也都看向苏巧儿,他们也在好奇,苏巧儿的消息怎会比他们还要灵通!

“淮月楼是什么地方?风月场所,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什么样的消息传不来?公子是个明白人,应当懂得!”苏巧儿俯身拨了一下案几上油灯的灯芯,抬说到。

“原来如此!”卫阶能感觉到苏巧儿那一瞬间眼神的闪烁,知道她说的有不实之处,也不说破,只是起身告辞。

“时辰已晚,家中无人,在下告辞了!”

第二十七章:夜遇穆之

“时辰已晚,家中无人,在下告辞了!”

卫阶起身告辞,袁湛自然跟他一起离开,王弘等人一夜都只充当陪客,也没了呆下去的兴致,也顺势起身告辞。

“公子兄长卫噪将会出任新任乐属军统领,公子可否知晓?”就在卫阶经过苏巧儿身边的时候,苏巧儿压低声音说到。

“日后若有迷茫之处,还望公子莫把巧儿视作外人,能来淮月楼与巧儿一诉衷肠!”

卫阶脚下一顿,微一点后,便走出阁楼,却见诸葛长民正等在阁楼下。

“叔宝兄弟,刚刚没看见我给你使眼色吗?”

诸葛长民一边比之前更加热情地挽起了卫阶的手臂,一边埋怨地问到,似是一点都不在意卫阶如今的身份已是寒士。

“你给我使眼色了吗?我没看到啊!”卫阶故作愕然地反问到,之前他在拒绝和苏巧儿共度春宵的时候,就已经留意到这个二世祖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只是不想理会,装作没看见罢了。

“叔宝兄弟,你还记得不久前和你说过的五石散的事吗?”诸葛长民回头看了一眼袁湛,确认他已经刻意回避后,对着卫阶低声说到。

“记得,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整个建康的五石散都掌控在这淮月楼的手上吗?而苏巧儿就是淮月楼的老板!”诸葛长民不满地说到。

“咱们要想插手五石散的生意,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

卫阶心中明白,再过几年,建康城内的所有高门子弟都会臣服在五石散的淫威之下,掌控了五石散的生产和经营,就等于掌控了整个建康的高门,但是让他去经营五石散的生意,却是万万不肯的!

“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我随军出征,亲眼见识到前秦将士的强悍,正面交锋,我大晋将士难撄其锋,五石散是什么东西?它只会消磨大晋军民的意志,如果我们在建康城内大做五石散的生意,等于间接帮助前秦大军攻打大晋!”卫阶不想再和诸葛长民纠缠这个问题,索性挑明了说。

诸葛长民愕然看着卫阶,心中却骂开了:“装什么正经,别忘了,以前要搞五石散的也是你!”

想想五石散带来的丰厚收益,诸葛长民又耐着性子说到:“咱们不做,还是有其他人做,何必让油水进了别人的口袋?”

“别人是别人,人要先自律,再说了,退一万步讲,你觉得苏巧儿真的能兑现诺言,和咱们分五石散这么一大杯羮?”卫阶有点不耐烦地甩开诸葛长民的胳膊,沉声说道。

“五石散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嘿嘿,好,很好!你没兴趣了是吧,我再想别的办法,哼!”诸葛长民见卫阶决心已定,当下不再纠缠,拂袖气呼呼地走了。

“说得好,也做得对!我没看错你,叔宝兄弟!”袁湛快步上前,对着卫阶就竖起了大拇指!

“耳朵很好使嘛,你怎么不留在淮月楼?就算无胆上马,隔墙听听那一把浪声也好啊!”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淮月楼外,袁湛明显一直跟在后面竖着耳朵偷听,卫阶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当下调侃着说到。

“你…”袁湛当即有点气急,却被卫阶接下来的话问得忘记了作。

“你怎么看苏巧儿?临走的时候她告诉我,我大哥卫噪即将统领乐属军,你觉得她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

“你大哥卫噪出任乐属军统领?那是好事啊!”袁湛不解地看向卫阶,苏巧儿难道不是只是想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吗?

“这一天时间,生了太多的事,如今看来,虽然司马道子父子被皇上贬到了扬州,但是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忽视,乐属军终归还是被他留住了!”卫阶一脸郑重地说到。

“有一件事还没告诉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大哥卫噪,已经投向司马道子那一边了!”

“什么?”袁湛大惊之后又沉默下去,这也正常,否则何以这么快就把卫阶给逐出了卫家,这应该也是向司马道子父子表忠心的一个手段吧。

“荆州和扬州,是建康城的两大门户,司马道子名义上是被贬了,实则还是实权派,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卷土重来!”卫阶虽然知道司马道子父子最终还是会站上历史舞台,但是还是希望那个时间可以晚一点。

对于司马道子父子,袁湛心中是极为不喜的,只不过他为人木讷,不知道如何表达,当下只能一脸忧色地听卫阶分析。

“走吧!”

“去哪?”袁湛愕然地看向往朱雀桥方向走去的卫阶。

“乌衣巷谢家!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卫阶一把拽住袁湛,拉起就走。

此时已是亥时,秦淮河上依旧灯火通明,只是过往的船只稀疏了不少,偶尔还能看见有文士装扮之人立于桥头,放声高歌,唱的尽是些伤春悲秋之调,听者唏嘘。

“我们还是来日再来拜访吧?这个时辰,只怕安公都已经就寝了!”被卫阶拖着急行的袁湛来到朱雀桥上后,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

“大概也就九点多点吧?就睡了?”卫阶愕然停下,想想还真有可能,毕竟谢安年纪大了。

“我心存疑问,需要求解安公,我们去碰碰运气吧!”

“叔宝兄弟,你听我说,这个时辰乌衣巷只怕早就戒严了,非谢王子弟或是皇室中人,根本进不了乌衣巷,咱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再弄出什么事端,惹得安公不高兴了!”

眼见袁湛驴脾气又犯了,就是不往前走,卫阶轻嗤一声说到:“安公怎会是如此拘泥之人?你怕的是另有其人吧?”

“明日我们再来,如何?今日本就没送拜帖,已是冒犯,再半夜前往,更是不敬了!”

就在二人相持不下的时候,朱雀桥下一艘舫舟缓缓驶来,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布衣寒士的年轻人立于桥头之上,正含笑看着桥上的二人。

“两位兄台可是有什么争执?在下京口刘穆之,愿为二位调解一二!”

说话间,这个叫刘穆之的就让船夫将船靠在岸边,快地就爬上了朱雀桥,身手还颇为利索。

“在下刘穆之,字道和,不知二位在此为何争执?”

刘穆之躬身行礼,文士范十足,卫阶和袁湛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争执了吗?没有吧!只是讨论了几句而已,这人是真热心,还是爱管闲事啊?

“在下袁湛袁士深,见过刘兄!”袁湛先行礼,不管人家因何而来,咱也不能失礼。

“卫阶卫叔宝!”卫阶只觉得刘穆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好现行见礼。

“穆之世居京口,今日方抵建康,秦淮风光慕名已久,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番,不曾想如此深夜时分还能遇见两位兄台,真是缘分啊!”这个刘穆之谈吐不凡,举止优雅,一身布衣随风嚯嚯,面对卫阶袁湛这两个看上去就是高门公子的人,丝毫不露怯色。

“穆之见二位兄台气宇轩昂,又在桥上争执,便不请自来,望能调解一二,还望二位莫嫌穆之唐突!”

刘穆之初到建康,显然未曾听过卫阶和袁湛的名头,只是一心想要替二人调解纠纷,卫阶摸摸鼻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说到:“夜晚风凉,我们下桥再说吧!”

“刘穆之,刘穆之!”

卫阶眼中一亮,心中不由得不感叹缘分使然,对于自己将要在历史中扮演的角色更加迷茫了!

“竟然会夜遇刘穆之!”

第二十八章:为将来计

卫阶体弱,朱雀桥上晚风吹在身上,丝丝凉意透体而过,只是卫阶的内心此时却是火热的,就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刘穆之。

刘穆之,字道和,汉高祖刘邦的后人,也是日后辅佐刘裕称帝建立南朝宋的关键人物之一,如今虽然是初到建康,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但是在卫阶看来,刘穆之的头上已经自带丞相级别的光环了。

刘穆之性格开朗,喜欢交朋结友,在京口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只是寒门出身,难得高门赏识,揣着怀才不遇的憋屈来到了建康,想在建康谋得一方天地。

“刘兄,我们刚是在讨论这个时辰能否进去乌衣巷拜访安公,并未有什么争执,不过倒是引来了刘兄,也算是好事一件!”想起了刘穆之的身份,卫阶顿时有了拉拢之心,热情地寒暄到。

为了卫阶自己也好,为了刘裕也罢,无论如何,这个刘穆之是一定要留在身边的。

“去乌衣巷拜访安公?”卫阶此言一出,刘穆之顿时意识到面前这两位身份非凡,寻常人别说是这个时辰了,即便是平时,也难有拜访谢安的念头和机会吧。

“卫阶,卫叔宝…莫非这位仁兄就是兰陵公卫嚾府上的二公子?”

“正是在下!”卫阶没想到自己的名头都传到京口去了,当下呵呵笑着说到。

“穆之早该想到的,像公子这样生得白玉无瑕,如珠似宝的美男子,除了卫阶卫公子,尚有何人?”刘穆之再次显现出他善谈的一面,说的卫阶都快脸红了。

“不知道二位公子这么晚还要拜访安公,所为何事?如果信得过在下的话,不妨说出来参详一下!”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刘穆之深明这个道理,作为寒门出身的他,一定要时刻准备着展现自己的才能,眼下这两人都是有机会见到谢安的人,此等机会怎能错过。

卫阶与袁湛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好笑,都说交浅言深,就算是自来熟,只怕也没有刚认识就这么热情的吧?不怕过犹不及吗?

卫阶心中一动,如果是货真价实的刘穆之,以后自然是他这边的人,是信得过的,借机考察试探一番,也无不可。当下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还有心中的疑虑尽数告知,想听听这个日后会是刘裕私人助理加秘书的人会有何独特的见解和看法。

“这个苏巧儿很有问题!”刘穆之沉思片刻,一开口便让卫阶眼中一亮,果然是个明白人。

“这个苏巧儿一定是哪一方势力安插在建康城内的眼线,而且极有可能整个建康城都遍布着这个势力的眼线网,甚至卫家之内,就有眼线!”

卫阶闻言微微点头,眼前这个刘穆之应该货真价实,非同名同姓之人,刘穆之说的正是他担心的,这样的一个眼线网遍布建康城,却不知道属于何方势力,那就是一个不知何时爆炸的定时炸弹啊!

袁湛闻言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他虽然耿直木讷,但并不愚笨,此刻他也觉得这个苏巧儿很有问题。

“公子如果想要知道苏巧儿背后的人是谁,其实不难,临别之际,她已经有了几分招揽之意!”刘穆之轻拍双手,语态轻松地说到。

卫阶闻言苦笑,现在时局这么乱,不是谁的船都可以上的,一个不小心就是舟覆人亡的结局,他怎敢大意,当下接着问到:“刘兄能否猜出一二?”

刘穆之拧眉陷入沉思之中,半晌之后才肯定地说到:“荆州桓家!而且多半是桓玄私自安插在建康城内的眼线!”

“刘兄何以如此肯定?”卫阶眼前一亮,他虽有怀疑,却不敢肯定,这个刘穆之为何能这么肯定。

“五石散!”

“当年桓温作乱,虽被镇压,其子桓玄却一直妄图秉承父亲遗志,然则桓玄想要取代司马王朝,最大的障碍将会是来自建康的高门,而五石散将是桓玄控制建康高门最狠也是最有效的一着妙招!”刘穆之越说思路越是清晰,眼神也跟着愈明亮,落在卫阶的眼中,这就是智慧的光芒。

“有道理!”对于大晋的国情民情,还有一些宿怨,卫阶自然没有刘穆之那么清楚,此刻听刘穆之娓娓道来,不由得愈佩服起来。

“刘兄高见,不知道刘兄在建康城内可有落脚之处?”

天色已晚,总不能一直呆在河边彻夜长谈,卫阶都担心自己这破身体会不会着凉感冒了,虽然如今已是初夏时分。

“尚无落脚之处,本想彻夜泛舟,明日再寻住处的!”刘穆之坦然说到。

“移驾卫阶如今居住的别院如何?我三人来一个彻夜长谈!”所谓贵在初交,情是老友浓,卫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先入为主的机会。

“两位公子是我在建康认识的第一批朋友,彻夜长谈,有何不可?请吧!”刘穆之也是爽朗之人,当下与舫舟艄公一番讨价还价后结账,跟着卫阶袁湛就回了西大街的别院。

一夜长谈,几乎都是卫阶和袁湛在听刘穆之在说,卫阶现,这个刘穆之简直就是个全能,大到国家大事,南北形势,小到世俗民情,各地风俗,再杂到书法音律撰文,是无不精通。

天色渐明,袁湛起身告辞,他此时已在家中长辈的努力下出任中书黄门侍郎,要是错过了点卯的时辰,是要挨板子的,一夜倾听下来,他也是收获颇丰,对于卫阶和刘穆之的钦佩之情达到了顶点,直接在卫阶的别院中简单洗嗽后,便直接赶赴官衙了。

“刘兄今后有何打算?”卫阶想把刘穆之留在身边,只等时机成熟,便推荐给刘裕,但是这种预知未来的事又不能明说,当下不露声色地试探道。

“唉,寒门子弟,能有何打算,只能见步行步了!”一夜未睡,刘穆之一脸疲乏,言语间竟然有几分萧索之意,大别与昨夜畅谈时的意气奋。

这大概就是刘穆之身上最大的缺陷了,对于未来充满了迷茫而不自信,看来得想个办法帮帮他才行,卫阶一边暗自想着,一边开口说到:“不若留在别院,我二人也好做个伴,将来之事慢慢再做打算!”

“公子愿收留在下?”刘穆之脸上喜色一闪即逝,站了起来就要行礼。

“你我之间,相见恨晚,贵乎知心,无需如此!”

卫阶不肯受礼,避让之后接着说到:“如今我卫阶也是一穷二白,还要想办法填饱肚子呢!”

刘穆之表面爽朗,热情活络,内心却因为出身寒门,怀才不遇而变得自卑自怜,卫阶心有所感,不便言明。

才是有了,但是还需要一个强大的内心,才能为将来的宋武帝所用,好在时间还有很多,不急一时!

刘穆之当下有点尴尬,他本想以门客的身份留下来,卫阶言下之意,他还得和卫阶一起出去赚钱养家,这种营营小利的琐事,别说他愿不愿意了,他根本也就不会。

“你不用担心,事情我去做,你只要帮我一起想办法便可!”卫阶心中无语,怎么一说到要赚钱养家,这里的人怎么都是这么一副德性?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为将来计,这些,也就都忍了吧!

说到赚钱,卫阶当然不可能随便就跑出去做些贩夫走卒的营生,还得动动脑子想想才成,做些什么才好呢?

不由自主中,卫阶最终就轻哼起来,他现在需要一些能放松心情,忘记忧愁的调调来调节一下。

“公子你哼的这是什么曲子?为何从未听过!”

第二十九章:鸥鹭忘机

“公子你哼的这是什么曲子?为何穆之从未听过!”卫阶一边洗嗽,一边轻哼曲调,刘穆之听在耳中,原本惆怅的心绪竟莫名得到舒缓,不禁大讶问到。

“是公子自创还是失传于世的名曲?”

“啊?什么?”

卫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又哼了几句才回过神来,他哼的这曲子刘穆之怎么可能会听过,这是一七弦琴的曲子:鸥鹭忘机,后世所作,现在都还没出世!

卫阶自幼喜欢音乐,但凡好听的音乐,不管是流行歌曲,还是民歌山谣,甚或古典名曲,他都有所涉猎,此刻下意识地便哼起了这鸥鹭忘机。

鸥鹭忘机是宋人刘志方所作,所谓“人能忘机,鸟即不动;人机一动,鸟即远离。”此曲的意境就是要人莫动机心,心机不动,心境也会随之豁然开朗,是一引导人们展现真善美精神世界的曲子。

“闲来无事,随便哼哼的!”卫阶洗嗽完毕,微笑着说到。

“奇才啊,公子!”刘穆之两眼冒光,略显激动。

“公子只是轻哼几句,便能使人心神舒缓,忘掉忧愁烦心,意境之不凡,令人心叹!”

卫阶心中一动,将手中的方巾放好,开口问到:“刘兄擅长谱曲,不知可否凭卫阶所哼之调来谱曲?”

“当然可以,只是公子…”

卫阶赶忙打断刘穆之的话,他知道刘穆之要问什么,无非就是他为何能创却不能写之类,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还不如自己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也许我确如刘兄一样,擅长谱曲弹琴,只是不久前脑袋受过重创,如今不仅很多事不记得,就连以前最为得意的谱曲弹琴的能力也丧失殆尽了,只是脑海中还残留一些谱曲的记忆!”

刘穆之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卫阶,面前这个“璧人”,也算是命运多舛了。

“我想到了一个赚钱之方!”卫阶深吸一口气,如果这个想法能成,想必就不用再为以后的生计愁了。

“我们可以卖曲子!”

刘穆之也是通透之人,闻言眼中一亮,说到:“确是可行之道,健康城内青楼林立,不乏抚琴卖艺的歌女,喜欢附庸风雅的公子哥更是数不胜数,公子如果能谱出几像之前哼的调子,想必能赚个盆满钵满!”

“曲子尽力去想的话,应该能想起几,只是怎样才能卖个好价钱?要是有人也像刘兄这样听到调子便能谱出来,那岂不是不值钱了?”卫阶虽然觉得可行,但是细节之处还需斟酌。

“公子杞人忧天呢!且不说这天下名士多如繁星,实则多为附庸风雅之辈,真正通音律者少,能听懂,就已经算是不寻常了!”刘穆之顿时神采飞扬,摇头晃脑,无比自信地说到。

“公子莫不是以为穆之能听音谱曲,天下之人便都能如此了?”

“哈哈,刘兄莫怪,刘兄奇才,天下无俩!是卫阶患得患失了!”卫阶也是不由得好笑,真要这么容易,个个都是音乐大家了,即便是像烟濛濛那样琴技了得之人,只怕也只能据谱弹奏吧!

“如今建康城内,人心浮躁,公子之前哼的那个曲调,只怕就会大受欢迎,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请公子将脑海中记忆的曲调完整地哼一遍!”

卫阶摇头失笑,这个刘穆之,究竟是着急赚钱,还是心切证明自己?

时辰还早,小娥也只是刚起来准备早饭,卫阶索性就随了刘穆之的意,二人就在别苑的小小院子里忙活起来,一个哼唱,一个执笔记录。

然而卫阶接连哼了三遍,刘穆之却是一个音符也没有记录下来,只是在那皱眉呆。

“有什么问题吗?是我哼的太小声了?”卫阶看着依然空白的纸张,不由得心中一突,略显紧张地问到。

“不知为何,始终把握不到第一次听公子哼唱时候的感觉了,无从落笔!”刘穆之微一摇头,放下毫笔,叹声说到。

“不应该啊,之前只是随便哼了几句,现在可是将我能记得的都完整的哼出来了,怎么反而会无从落笔了?”卫阶皱眉苦思,低声喃喃着。

“我明白了,是心境,这曲子要求心境淡然,你我二人如今心里满是铜臭的念头,如何能成!”片刻之后卫阶眼前一亮,想到了其中关键之所在。

“什么都不要想,静下心来体会,我们再来!”

卫阶先是深吸一口气,将急切赚钱的心思按捺下去,一边感受着院中划过的微风,一边仔细聆听着清晨时分独有的鸟儿清鸣之声,很快,卫阶便进入了一种空灵的意境,心无旁骛。

犹如清风拂面,平缓和谐的音调从卫阶口中传出,在院落中散落开去,刘穆之闭上双眼,仔细聆听,手中的毫笔跟随者节奏勾勒出一个又一个音符。

不知道何时,王氏已经起床,依门安静聆听,就连在厨房忙活的小娥与小松二人,也被卫阶轻哼声所吸引,小院之中,一人忘情哼唱,一人听得如痴如醉,盲眼下笔,还有三人也是听得忘我,都像是与这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小别苑融为了一体。

不过短短的四五分钟的时间,卫阶已经将存于自己脑海中的鸥鹭忘机完整地哼了出来,而另一边刘穆之也已经尽数记录下来,转化成了标准的七弦琴曲谱。

王氏眼角湿润,走到卫阶身前,也不说话,只是执起卫阶的手,老怀安慰地轻拍了几下,她一直最为挂心的幼儿,终于再也不用她担心了。

“少爷,这曲子好空灵!”

小松虽是下人,以前却没少跟着卫阶参与一些附庸风雅的聚会,对于这种古曲的鉴赏能力,只怕不在如今这个卫阶之下。

闻言,卫阶刘穆之相视一笑,如今大功告成,当务之急,就是怎么把这曲子卖个好价钱了!

“公子给这曲子取个名字吧!”刘穆之递过记录下来的琴谱,充满期待地说到。

“就叫它‘忘机’吧!”卫阶并不想窃取后人的成果,如今只是迫于生计,无可奈何,鸥鹭忘机别名就叫忘机。

“忘机,忘机,好名字!”刘穆之大为赞赏地看了一眼卫阶,不由得又叹了一声。

“如此好曲,却偏偏要用来行些营营之事,可悲,可叹!”

卫阶心中也是无奈,清高没饭吃,怎么着也要活下去吧?当下没好气地说到:“不要伤春悲秋了,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卖个好价钱吧?”

“公子恕罪,这个方面对于穆之来说好比盲人摸象,帮不了你,不过我们可以去找个青楼了解一下先!”刘穆之先是一脸难色,而后跟着又是眼前一亮,卫阶顿时怀疑他这个提议的居心。

“刘兄莫不是想去见识下建康城内的风月吧?”卫阶没好气地说到。

“可别忘了,你我如今都是身无分文之人,话说回来,刘兄你身无分无,何来的底气来建康城闯荡?”

“这个…穆之一向都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这不,初到建康便得遇公子!”刘穆之面色微红,辩解到。

“青楼?”

卫阶不有心中一动,琴谱想要卖个好价钱,先得造势,如何造势?如今建康城内若说琴技了得的话,当属有着秦淮第一美人之称的烟濛濛了,若是能借烟濛濛之手弹奏此曲,只怕想不火都难吧?

琴谱一火,自然便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再把建康城内对琴谱有兴趣的青楼大亨,高门公子,都弄到一起,来个竞价,价高者得,到时候还不真赚个盆满钵满?

“我们去秦淮楼,拜访我们的第一美人!”

第三十章:变卖为赠

“我们去秦淮楼,拜访我们的第一美人!”

卫阶说走便走,他相信烟濛濛这类奇女子,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现在变成一介布衣寒士就不待见了,却忘记了现在还是大早上,人家兴许还没起来呢!

刘穆之看着卫阶朝门口走去,都没回过神来,之前提议去青楼,确有去见识一番的私心,所以卫阶开口质疑他的居心,有种莫名的心虚,此刻见卫阶不仅接纳了他的提议,还要带他去秦淮楼,当即愣在那了。

秦淮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建康城内数一数二的青楼,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的栖居之地,天呐!这就要去拜见秦淮第一美人了吗?

“少爷,现在还是卯时…”

身后传来小松怯怯的声音,卫阶脚下一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回到了院子里,对着小娥说到:“一会让小松带你去市集,买些好酒好菜回来,还没替刘兄接风洗尘,正好一并庆贺一下!”

要去秦淮楼拜访,最好的时机当然是晚上,只是晚上人多,烟濛濛未必有暇分身,加上此去拜访,是有正事要办的,卫阶决定下午前去。

卫阶还好,虽然也有些心急,但是还能耐住性子,刘穆之一想到下午便有可能要见到烟濛濛,便犹坐针毡,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午时,简单用过午饭后便催促卫阶动身。

午间的秦淮河相比夜间来说,冷清了很多,两岸之上鲜有行人往来,河间更是几乎没有舫船的影子,二人心急赶路,匆匆沿着西大街就直奔朱雀桥而去,沿途路过淮月楼都未曾驻足,很快秦淮楼就近在眼前了。

“你倒是走啊!停下来干什么?”卫阶一边喘着气,一边对着身后停下的刘穆之轻嗤到。

这个刘穆之,一路拉着他狂奔,都不曾歇过,害的他现在上气不接下气的,现在到地方了,反倒停下了。

“这个距离,刚刚好!我要先在此感受一下濛濛小姐的气息!”刘穆之先是一脸肃穆地看了不远处的秦淮楼一眼,然后竟真的就闭上了双眼,一副无比陶醉的神情。

“死穷酸!”卫阶暗骂一声,要不是顾忌仪态,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他现在只想早点进秦淮楼,好歹有个凳子可以坐坐。

“卫公子来了,可是来寻我们烟小姐的?”二人刚踏进秦淮楼,上次招呼卫阶的婢女便走了上来,轻声问到。

“正是如此,有劳姑娘带路了!”卫阶还没开口,刘穆之便上前一步,对着婢女就躬身行了一礼,文绉绉地说到。

“这位公子客气了!”

文人雅士见得多了,但是对一个婢女酸成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婢女掩嘴一笑,领着二人就朝楼上走去。

卫阶也不说话,由着刘穆之自己挥,心中却在不停地盘算着一会见到烟濛濛后如何开口,烟濛濛毕竟性子淡漠,这种宣扬之事也许并不情愿为之吧。

“两位公子稍等,奴婢这就去禀报!”

“建康城就是建康城,秦淮楼就是秦淮楼,就连一个婢女,都是如此的风姿绰约,仪态万千!”刘穆之看着婢女离去的背影,摇头晃脑地说到。

“只是个小姑娘,你哪看出来的风姿绰约,仪态万千?”此刻没人,卫阶也无需顾及刘穆之的颜面,看他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当下没好气地说到。

“那是你没去过京口,没领教过京口青楼中那些姑娘婢女的强悍,唉,保证你去过一次,便会留下永生难以磨灭的阴影!”刘穆之不以为杵,轻叹一声说到。

“别说我没提醒你,一会烟姑娘来了,你可不能这么孟浪,口舌招尤,容易惹来烟姑娘反感的,别忘了我们这次来是有求于人的!”卫阶郑重提醒到。

“谁人孟浪?又口舌招尤了?”就在卫阶叮嘱刘穆之的时候,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烟濛濛那一听难忘的声音传了过来。

“卫阶公子数月未见,别来无恙?”

“公子?”

卫阶没想到,烟濛濛就这么来到了自己身边,不是从不与任何男子近身相见吗?

“说好的三米距离呢?此刻只怕一米距离也有限吧!”

“说好的轻纱掩面,屏风相隔呢?就这么明晃晃地站到我的明前了?”

卫阶此刻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这已经不是见没见过的问题了,他从来也就没想过一个女子可以美到这个地步,美到他已经无法形容,只觉得面前的烟濛濛,从髻到隐于裙下的三寸金莲,从五官到身段,从妆容到服饰,没有一处不完美。

而这所有的完美结合在一起,竟然没有半分违和,只是造就了面前这样一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完美体!

“公子并非第一次得见濛濛真容,何以还会如此失色?”烟濛濛的一句略感意外的话把卫阶从迷失中惊醒过来,确是有点过于失态了!

“纵然见过千遍万遍,每一次得见濛濛小姐真容,卫阶都会如此前那般迷失自我,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卫阶感叹着说到,此话虽有敷衍成分,却也不无真心,这样惊若天人的女子,谁看见会不震惊?

“原来公子口中的孟浪说的是自己呢…”烟濛濛掩嘴轻笑,顿时满屋春色,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卫阶身后却于此时传来了嚎啕大哭之声。

“这位公子…”烟濛濛看向刘穆之,一脸愕然,卫阶也是无言以对,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刘穆之自顾大哭不止,一边哭还一边犹如癫狂般喊到:“见到了,我刘穆之见到了!”

卫阶和烟濛濛都沉默下去,二人多少也能猜到点刘穆之为何如此失态,也许此情可悯,但是未免也过于癫狂了。

刘穆之哭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待他渐渐止住哭声,已是满脸狼藉,烟濛濛看得不忍,唤来婢女带着刘穆之下去洗脸了。

“公子这个时辰来见濛濛,想必是有事要说吧?”

刘穆之不在,卫阶也变得自然多了,此刻听到烟濛濛问,从怀中拿出鸥鹭忘机的琴谱,递到她的手上,和声说到:“濛濛姑娘请过目!”

烟濛濛一脸疑惑地接过,先是蛮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结果这一瞥之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烟濛濛莲步轻移,径直就来到了摆着七弦古琴的案几前,坐了下去,玉手轻抚,一阵舒缓而又轻快的琴声传了开来。

“果然好琴技!”卫阶知道此时烟濛濛已经完全被曲谱所吸引,也不打扰,只是精心倾听,烟濛濛显然是第一次见到鸥鹭忘机的曲谱,但是弹奏起来,却是不失神韵,比卫阶所哼唱的不知道要好听多少倍。

不知道何时,刘穆之也已经回到了雅间之中,此时的他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独自垂坐在一处案几前仔细聆听。

一曲奏罢,卫阶刘穆之久久才起身鼓掌,烟濛濛面色微红,拿着曲谱就走上前来,喜不自胜地说到:“此曲是公子所作吗?真乃奇曲!”

卫阶心中暗叫不妙,此女高雅之处,比之建康城内所谓的高门子弟,不知胜过多少,要是知道自己谱曲是为了卖钱,只怕多少会心生鄙夷,不过事已至此,卫阶也别无他途了。

“卫公子知道濛濛姑娘琴技冠绝建康,故而不惜呕心沥血,谱出此曲,特来献于姑娘,以表敬仰之意!”卫阶刚要道明来意,却被刘穆之抢先开口。

“此等神曲竟是为濛濛所谱?”烟濛濛闻言眼前一亮,言语间更是喜不胜收了。

第三十一章:色不自色

烟濛濛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中的曲谱,对于琴谱,她是情有独钟,无论是古时经典,还是当世大作,她无不精通,即便是有些失传已久的古谱,她也略有珍藏。

这曲鸥鹭忘机,虽然在她所会的曲谱中,算不上最为顶尖的,但是已是难得的佳作,曲谱中蕴含的空灵无争的意境,就更是罕见了!即便不是最好,也是她的最爱了!

“如此便多谢卫公子了!”

卫阶还能说什么?他就不该带刘穆之来,这小子至情至性,一忘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待会离开秦淮楼之后就露宿街头,他也是顾不上了。

“没有濛濛姑娘出神入化的琴技,此谱也就没了任何意义!”事已至此,卫阶也只能顺势讨美人欢心了。

“公子近日遭遇濛濛也有所耳闻,心中甚是替公子担忧,如今得见公子,濛濛才略感心安!”无形之中,二人之间似是无限地拉近了距离,言语间多了几分交心的默契感。

“濛濛有一提议,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濛濛姑娘但讲无妨!”卫阶做不到像刘穆之那样,美色当前,便能忘记所有,此刻他已经在为日后的生计担忧,言语间已经有些泄气。

烟濛濛深深地看了卫阶一眼,露出会心一笑,朱唇轻启:“公子此曲,必定会将秦淮楼的名声推至另一高峰,濛濛不想独揽此功,想聘用公子为秦淮楼的曲谱师,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卫阶不由一怔,还有曲谱师这个行当?闻所未闻!刘穆之虽然号称大江南北,无所不知,但是对于曲谱师这个职业也从来没听说过。

想到烟濛濛此前那会心一笑,卫阶顿时明白过来,想来烟濛濛已经从他之前的表现看出刘穆之说的不尽不实,再结合卫阶当下的处境,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这个曲谱师的名头只是在给卫阶一个台阶下罢了。

“好个聪慧体贴的女人!”

卫阶心中感动,对于烟濛濛更是多了一分好感,当下也不推辞,说到:“卫阶正苦于无事可做,如此正好!多谢濛濛姑娘!”

“这忘机谱就算是公子为秦淮楼出的第一份力,谱虽无价,但是规矩则不能破,此谱就定价千贯,收于秦淮楼,日后两位公子月钱十贯,平日无事可不用前来,若有琴师需要指导,需随传随到,可有异议?”

说到这里,烟濛濛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刘穆之,有点难以启齿地说到:“不过秦淮楼有过明言,楼内禁止大声喧哗,不知这位公子?”

“没问题,没问题,穆之只是初见濛濛小姐,过于激动兴奋,以致失态,绝没有下次!”

“等一下,濛濛姑娘,忘机曲谱既已赠予姑娘,自不可再收钱,卫阶只有一个请求,可否预支半月工钱?”

月前十贯,一贯是千文钱,已是不少,袁湛一个月俸禄只怕也才不过两三贯吧?鸥鹭忘机的一千贯卫阶是绝然不能再要了的。

“那便多谢公子!”烟濛濛并不推辞,只是心中欣慰,笑着说到,对于卫阶,不禁又多了几分好奇。

“你听到了吗?千贯!”迫在眉睫的生计问题已然解决,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是尚算完美,离开秦淮楼后,卫阶对着刘穆之抱怨地说的到。

“要不是你横生枝节,咱们现在就是腰缠千贯的富人了!”

一番相处下来,刘穆之和卫阶之间已经不再像昨日刚见面时那般客套生分,知道卫阶这是在说笑,当下摇头晃脑地说到:“钱财即便不是粪土,那也是身外之物,岂可为了区区千贯之财唐突了佳人。”

“你难道就没感觉到濛濛小姐对你的另眼相看吗?她看见你时候那分惊喜可是瞒不过穆之的眼睛。”

“若是穆之能的濛濛小姐另眼相看,纵使让我肝脑涂地又如何?”

“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秦淮楼谱曲的工作还得落在你的身上,我顶多也就没事的时候哼点小调给你听听,让你找找灵感,秦淮楼是建康城内最为风雅之地,对于琴谱的要求只怕会很高,咱们收了钱,就要办点实事!”

一说到烟濛濛,她那惊若天人的容颜和气质就浮现眼前,卫阶不禁有点迷茫,如此美人,说没有好感,不心生仰慕是不可能的,如今身在大晋朝已是不可改变的现实,尽力为自己谋取未来那是必然之事。

若能与秦淮第一美人的烟濛濛能展开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再将其纳入房中,那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只是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活不过七年,卫阶顿时一片惆怅,没了心思。

“叔宝你有心思?”刘穆之看似放荡不羁,有点粗线条,实则心细如,见卫阶脸上落寞神色一闪即逝,当即问道。

“我在心疼那被你随口送出去的千贯钱!”卫阶没好气地说到,他不是不信任刘穆之,只是他的忧虑,无法言明。

刘穆之呵呵一声,不再言语,他知道卫阶并未说实话,也不在意,谁没有些属于自己的隐秘?他刘穆之,就可以事事对人言?

“我们回去吧,再过一个时辰,只怕士深兄就要来寻我们了,今晚定要去乌衣巷拜访安公!”卫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和历史挂钩,但是若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身边的帮手自然是越多越好,而靠山,自然也是越大越好。

其实卫阶的心中还有一个他不敢深思的念头,如今是太元四年,他二十岁,史书中关于他逝世时的年龄有二十六岁,也有二十七岁,如果是二十六岁,那也就是太元十年,后世记载就是公元385年,而这一年,也是谢安去世的年头,两者之间是否有着联系?

让卫阶和刘穆之二人意外的是,如今时辰未到,袁湛竟已在别苑门口等着了,一见二人回来,袁湛便急切地走了过来,一手抓住一个。

“快走,刚刚得到消息,安公今晚会去秦淮楼,这是拜访安公最好的机会!”

“什么?”

卫阶与刘穆之二人相继失色,这来回一趟可不容易,早知如此,不如留在秦淮楼了!

“听说安公多年的至交好友,支遁大师今晚也会去,你二人别再呆了,赶紧随我去,去晚了只怕就没位置了!”见二人还在呆,袁湛心急,拉着尚未进门的二人就往回走。

“和尚也去青楼?”卫阶一边跟着袁湛的步伐,一遍奇怪地问到。

“是即色宗创始人支公支遁大师吗?”刘穆之则是一脸兴奋地问到。

“相传支遁大师精通老庄之学,佛学造诣也是极深,若是能有幸听支遁大师清谈一番,实乃我等之大幸啊!”

“你们还没回答我,和尚也会逛青楼?听你们说,这个支遁大师还是个得道高僧,怎么会去秦淮楼这种地方?”卫阶第一次问的时候,二人还当没听见,此刻再次问及,刘穆之与袁湛二人顿时没好气地摇头。

“叔宝你难道连即色宗支遁大师的名头都忘记了吗?”袁湛摇头之余,对于卫阶的失忆又颇感无奈,这不该记得可以不记得,但是也不能全忘吧。

“即色宗讲的是色不自色,故虽色而非色!又岂会避忌区区青楼?”刘穆之则是一脸仰慕地跟着说到。

“般若学六家七宗,穆之最为推崇的便是支遁大师的即色宗了!”

卫阶才不信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一套,美人当前,难道真的就真的只是一副臭皮囊?心中惹不起半分涟漪?

“那就去秦淮楼拜访安公吧,顺便见识一下这位色不自色的大师!”

第三十二章:醉人琴音

三人回到秦淮楼的时候,袁湛还好,眼前这一幕拥挤热闹的场景在他的预料之中,而卫阶和刘穆之则是一脸懵逼了,这样急走一个来回,时间也不过过去大半个时辰,之前还是冷冷清清,这会儿已是人头攒动!

“两位公子回来了,小姐已着我收拾了一处房间,作为两位公子日后在秦淮楼的盘桓教习之所!”

卫阶心中好奇,怎么每次他来都是这个婢女引路,现在和人家也算是同事了,当下微笑着问到:“姐姐贵姓?日后还请姐姐多多照拂!”

“公子客气了,小婢菲菲,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凡是小姐的客人都由小婢引路!”菲菲微笑着说到,卫阶人帅嘴甜,对于这种小丫头,极具杀伤力。

“菲菲姑娘可知安公与支公何时到?”

来到这间以后就属于他和刘穆之的办公室后,卫阶一边问着菲菲,一边四处打量,房间不是很大,前后各摆放了一个稍大的案几,上面摆放着当下最为流行的七弦琴,和二十一弦的古筝,琴和古筝看上去都不是寻常的大街货。

房间的中间稀稀拉拉而又整齐地摆放了几个应该是给秦淮楼琴师们听课学琴坐的案几,不大的房间由此也变得略显拥挤。

“尚有一个时辰,秦淮楼房间有限,这里挤了一点,还请两位公子见谅,小姐说日后会给二位公子更换一个大点的房间!”

菲菲又再简单交代几句后,便匆匆离开,想必今晚是闲不下来了。

“你们这是?”袁湛看着房间内的摆设,心中猜到几分,好奇地问道。

“以后我和叔宝就是秦淮楼的人了!”刘穆之昂说到,底气十足,仿佛在秦淮楼工作比在身处朝堂还更有面子。

眼看着即将就能再次见到谢安,上次马车之上,卫阶没有把握住机会,心想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博得谢安的好感和赏识,当下没有心情听刘穆之在那吹嘘卖弄,没好气地说到:“还是省点口水吧,一会来的可是安公还有你们心中的偶像大师支公,届时好好表现,争取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正事要紧,当下刘穆之和袁湛二人都随便找个案几坐了下来,三人都是各怀心思,没了说话的兴趣,一时间房间之内沉默下去。

心有牵挂,时间也过得慢了许多,就在三人等得心焦的时候,楼下大厅传来了欢呼之声,三人几乎是同时抬腿朝门口走去。

推开房门一看,只见谢安和一个得道高僧模样的老和尚在人群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而大厅里以及楼上雅间里闻讯赶出来的人都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如雷,可见谢安在建康城内的人气威望之高。

“吁,终于来了!”卫阶按捺住患得患失的心情,没有冒失地就上去拜访,谢安此来肯定有所安排,还是等等再看。

“老夫年事已高,久未活动,只觉得身子骨都僵硬了不少,今日得支遁大师造访,便相约前来秦淮楼听听烟濛濛小姐的琴音,诸位不必拘束,各自潇洒吧!”

谢安刚一开口,便又惹来一阵欢呼和掌声,而谢安和支遁二人也拾级而上,朝楼上雅间走去。

“谢鲲居然也来了!”看着跟在二人身后的谢鲲,卫阶皱眉说到。

袁湛是知道二人有过冲突的,当下也有些当心,不知道这个谢鲲一会会不会坏事,惴惴说到:“安公在此,谢鲲该不敢放肆吧!?”

只是说话间,袁湛的明显是底气不足,谢鲲毕竟是谢家子弟,更是谢家年轻一辈中谢安最看得上眼的一个。

谢安刚刚踏上二楼,二楼正中的雅间内便响起了烟濛濛那独有的七弦琴声,卫阶听在耳中,不禁一怔,竟是他下午才送过来的鸥鹭忘机。

琴音刚一响起,秦淮楼内顿时鸦雀无声,而谢安支遁等人也是就地驻足,静心倾听,谢安在倾听之余,竟然随着音符律动,闭目轻拍手掌,一副忘乎所以的模样。

“恭喜濛濛小姐,新作佳曲,此曲听之令人忘忧,仿佛置身大海之滨,看海鸥周身起舞,意境空灵之处,令人感叹,真乃神曲也!”一曲奏罢,谢安情不自禁鼓掌,不吝赞美之词。

“安公,支公请进!”房内烟濛濛的声音也犹如天籁般传出,支遁大师此刻方才回过神来。

“许久不见,不曾想姑娘不仅琴技更胜从前,更谱出如此空灵神曲,老和尚我真是受益匪浅啊!”

“大师客气了,词曲并非濛濛所作,乃是秦淮楼新聘的谱曲师卫阶卫公子新作,此番濛濛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说话间,烟濛濛已然来到房门边,替谢安和支遁打开房门,引二人进去,却未招呼谢鲲,谢鲲立于房门之外,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最终留在了门外。

“叔宝你看,就连谢鲲,濛濛小姐也完全不放在眼内,还说她对你不是另眼相看?如今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只怕仅次于安公了!”刘穆之看着守在门口的谢鲲,笑着说到。

烟濛濛的房间内琴音再次响起,此时无论是楼上雅间,还是楼下大厅之内的客人,都停止了一切消遣,只是倾听她的琴音,平日里谢安不来,一个月时间也难得听到一次,今天算是赶上了,只怕没个三五曲子,是停不下来的。

“难道他们来秦淮楼就为了听几曲子?”卫阶皱眉问到,烟濛濛琴音好听,但是此刻他却无心欣赏,只是他的问题却没人出声回答。

卫阶一看,顿时无语,不说刘穆之了,就连袁湛,都已经听得魂不知处,完全陶醉其中了,再看看楼上楼下,包括立于烟濛濛房间门口的谢鲲,无一不是屏住呼吸,听的醉了!

当下只能暗叹一口气,耐住性子,也静心倾听起来,琴音入耳,由耳入心,卫阶仿似进入梦境之中,而烟濛濛抚琴的画面也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没有屏风遮掩,没有轻纱拂面,那张微冷中带着神圣的完美容颜被一个个音符勾勒而出,卫阶不由自主地就朝着美人走去,白洁无暇的手掌伸出,细长的手指轻抚在美人的面庞之上。

“噹”的一声,终皆愕然,尽数惊醒过来,烟濛濛竟然曲中破音,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当下所有人都翘相望,想知道生了什么事。

“濛濛失态了!菲菲,取我的古筝来!”此刻烟濛濛的房间内,她面色微红,对着谢安和支遁歉声说到。

卫阶心中一突:“难道刚才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并非完全是臆想?否则何以烟濛濛会在自己手指拂面的时候抚断琴弦?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自己脑中的天书在作祟,烟濛濛的琴技已臻至天人合一的境界,她的琴音已经能与自己神魂想通。”

很快,烟濛濛的古筝便被取了过来,只是在抚琴试音的时候,却再没了平时的水准,烟濛濛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到:“安公支公抱歉了,濛濛今日乏了,来日再为二位抚琴如何?”

“不妨事,能听到小姐此前一曲忘机,已是不虚此行,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虽然烟濛濛已然难以为继,支遁大师还是心满意足地说到,而谢安则是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濛濛,你说忘机是卫阶所作?”片刻之后,谢安开口问到。

第三十三章:反骨之患

“濛濛,你说忘机琴谱是卫阶所作?”

听到卫阶的名字,烟濛濛不由得又是俏脸一阵微红,垂低声“嘤”了一声,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在弹琴之时,脑海中会浮现卫阶的面容身形,更气恼的是,他居然还敢伸手…

“兰陵公卫嚾家的公子吗?”

支遁对着烟濛濛问到,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接着说到:“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才情学识尚佳,可惜就是有口吃之症,还是一副短命之相!”

“什么?”烟濛濛不禁掩嘴惊呼出声,难以相信,卫阶虽然看上去体虚,但也不似短命之人啊。

谢安微微摇头说到:“卫阶口吃之症早已痊愈,面相更是大异从前,不若有机会的话,大师与我同去,再去看一番如何?”

“卫公子当下正在秦淮楼,就在西厢教习房内!”烟濛濛连带忧色,语气有点急促地说到,而这几乎从未在烟濛濛身上出现过得失态也引来了谢安若有所思的眼神。

“同去?”支遁站起身来,对着谢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烟濛濛既然身体不适,不能再抚琴奏乐,秦淮楼内众人也都各行其乐,不再期待,卫阶等人也回到了房间之中,商量着何时去拜访谢安比较妥当。

“不若现在就去?这里不是乌衣巷,没人阻挠,想必安公不会据我们于门外的!”袁湛最为心急,先行开口提议到。

“不妥,安公性子风流不羁,此刻只怕与支遁大师还有濛濛小姐相谈甚欢,这便去打扰,有失我等名士风范!”刘穆之斟酌片刻,开口反对到。

“什么名士风范?名士风范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别说我没提醒你,我和士深兄都很反感这种有的没的东西!”卫阶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刘穆之动不动就冒出一股穷酸劲,刘穆之刚已开口,他就出言讥讽到。

“卫阶公子在里面吗?”就在三人相持不下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谢鲲的声音,语气中难掩嫉恨之意。

“安公,支公来访!”

房内三人面面相觑,刘穆之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冲到门前,以他自认最优雅的姿势打开房门,依门行礼到:“恭迎安公支公!”

卫阶和袁湛也是赶紧起身行李,谢安和支遁踱步走进房内,示意三人无需拘礼,

“卫小哥似有话要说?”刚一坐下,支遁便看着卫阶,笑眯眯地说到。

“支公慧眼,卫阶确是心有疑惑,想要征询安公意见。”虽然坐在房内的这两人都是在建康城内的威望如日中天之刃,卫阶却并没有很多顾虑,开门见山地说到。

“但讲无妨!”谢安微一示意,挨着支遁就坐了下来,浑然没有大晋第一实权人的架子。

“司马道子父子扰乱朝纲,安公好不容易将其逐出建康,何以又坐视乐属军的军权落入我大哥卫噪之手,想必安公心中应该清楚,继我爷爷父亲离世,卫噪已然投向司马道子父子一边!”卫阶看着谢安的眼睛,不解地问到。

谢安与支遁相视一笑,接着说到:“老夫在朝堂之上能立足说话,是因为得当今皇上倚重,而司马皇朝却并非只有皇上一人,司马道子得太后撑腰,想要根除,并不现实,老夫费尽心机想要将司马道子从皇上身边扫除,最终虽然成功,却也必须有所妥协,而这妥协的代价,就是乐属军的军权。”

“我本以为小阶无意朝堂之事,本想与你结为忘年之交,不曾想你对于大晋国事也甚为关注,老夫有话直说,这几日经老夫反复推敲,小阶之面相与大晋国运相冲,呈此消彼长之势,日后若小阶得势,我大晋危矣!”

听到这里卫阶已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谢安会对自己有了如此深的防备之心,谢安微一顿后,接着说到:“当然,只要小阶能保证不参与到国事之中,谢安定能保你一世无忧!”

不仅卫阶无言以对,就连袁湛和刘穆之也是面面相觑,接不上话,对于谢安的眼光,上至朝堂,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人会怀疑的。

房内只有卫阶自己心中最清楚谢安的眼光是如何的毒辣,他确实有着招揽扶植刘裕,取大晋朝而代之的念头,只不过这是历史使然,他卫阶只是顺势而为,以图自保罢了,如今却被谢安无情看破!

支遁眼见房内气氛有些尴尬,当下轻拍卫阶的手背,和声说到:“安公之言,卫小哥不必过于在意,安公一心为大晋,只要小哥依安公所言,不入仕途,便无大碍!”

卫阶苦笑一声,看了支遁一眼,想做最后的努力,对着谢安又说到:“安公法眼,无人敢质疑反驳,只是卫阶一心想要秉承爷爷父亲的遗志,为大晋效力,安公一席话便将卫阶置于死路,何其不公?”

谢安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前,叹声说到:“如今我大晋内忧外患,再禁不起折腾,而我谢安观人,从未走眼,这个险,谢安冒不得,大晋更是冒不得!”

“就这样吧,小阶如今既已在秦淮楼谋得曲谱师之职,就在秦淮楼风花雪月一番,极尽风流,又何尝不是人间美事”

“而且,据老夫观察,濛濛小姐对于小阶不无好感,若能把握机会,携美同行,人生之路,还有何憾?”

以谢安的地位以及他和烟濛濛之间的关系。这最后一句话等同于是把烟濛濛许配给他卫阶了,同时也是彻底地堵住了卫阶的仕途。

话已至此,卫阶还有何话可说?除了隐忍,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如此卫阶便谨遵安公的意思!对了,卫阶还有一事需要呈禀安公,襄阳太守朱序将军…”

“襄阳之事,我已知晓,原本这就是我和朱序将军谋划已久之事!”卫阶话未说完便被谢安出言打断,而卫阶就再也无话可说,对于谢安的眼光还有对大局的统筹愈的敬畏。

“既然早有派朱序去前秦卧底的安排,那卫嚾卫恒岂不就等于是枉死了?”卫阶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恼怒。

谢安支遁并未久留,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教习房,二人走后,刘穆之和袁湛看着一脸失落的卫阶,都不知道如何安慰。

这等于是被判了死刑了,还怎么安慰?

“我没事,不用替我担心!”倒是卫阶先开口了,他想通了,既然谢安这颗大树靠不上,那便不靠,原本想着依靠谢家就只是权宜之计不是?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隐忍,然后伺机而动,毕竟最终最粗的大腿是刘裕,还有拓跋珪!

“没事就好,安公说的也对,若能真的与濛濛小姐携手一生,岂不比仕途倾轧来得更好?”袁湛接话安慰到。

刘穆之则是一脸惆怅,没有心情说话,原本以为今晚不仅能听到支遁大师清谈,运气好点还能得到谢安的赏识,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已经人走茶凉了!

“大师怎么看?”

回到烟濛濛的房间后,烟濛濛不知为何不在,房内空无一人,谢安面色不佳,对着支遁问到。

“面相确是大变,此子来日成就已然看不清,脑后反骨更是无故凸显,安公忧虑不无道理,只是何以面相突变,更生出反骨?”支遁百思不得其解,面相天生,后天自变那是闻所未闻。

“兴许这一切祸源都源自我谢家!”

数月之前,卫阶与谢鲲冲突,冲突之后不仅口吃之症得以痊愈,面相也随之改变,脑后更是反骨凸起,历经数月,不消反长,想到这里,谢安自觉谢家难辞其咎。

“老夫尚有几年活头,届时若此子反骨尚在,只能带他一同离开这个乱世了!”

第三十四章:关键人物

秦淮河畔,朱雀桥上,此时正是一天里最为热闹的时刻,只是卫阶三人显然已经无心体会,相比于来时的急切,此时三人的步伐显得极为沉重,若再让卫阶得知谢安已有了在寿终正寝之时带他一起离开人世的念头,只怕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许当今皇帝判一个人死刑,谢安还能挽救回来,若是谢安判了一个人死刑,那这个人就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卫阶神情落寞,心不在焉,袁湛看到于心不忍,开口说到:“叔宝你不是说你看开了吗?为何还是此等神情?如今我不知多羡慕你,你往后的生活才是我最渴望的!”

卫阶时有苦自知,他如今所处的这个年代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动荡的一个年代,他何尝愿意去趟这浑水?只是真的就此平庸下去而没有转机的话,当命运审判那一刻来临,他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的。

“我没事,只是连累了你们,对不住了!”

原本指着这次见到安公,能让袁湛的仕途明朗开阔一些,而以刘穆之的才学,也定能得到谢安的赏识,只是现如今都是无功而返,卫阶只能说声抱歉了。

“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我刘穆之虽然急切表现自己,但是也是有原则,有要求的,非明主而不侍,如今的大晋,虽有谢家扶持,但是安公毕竟年事已高,尚能撑几年都是未知之数,一旦安公去了,大晋也就完了,穆之早没了替大晋卖命的念头!”刘穆之看着秦淮河上影影绰绰的画舫,难得的一脸郑重。

“所以说叔宝也不必挂心安公之言,来日安公一去,届时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穆之甚至觉得,以安公的眼光,兴许日后大晋要是完了,取而代之的说不定就是叔宝兄弟呢!”

卫阶和袁湛二人同时骇然看向刘穆之,心中的惊骇之处自然是不同的,卫阶是在震惊刘穆之的远识,事实确如他所说,谢安死后没几年,大晋就完了,只是取而代之的不是他卫阶,而是刘裕,至于此事会不会和自己有关,目前还不得而知。

而袁湛,则完全是惊骇于刘穆之的大逆不道,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但是此时周围的人比白天还要多,刘穆之就敢堂而皇之地说这样的话,当即看了一下周围,示意刘穆之噤声!

“穆之所言,没有道理?”刘穆之轻嗤一声,浑然没把袁湛的提醒放在心上。

就在二人几欲争执的时候,几个劲装打扮,带着斗笠的人影从三人身边风一样掠过,卫阶注意到这几个人的衣袍鼓起,像是藏着长剑之类的兵器,而他们掠往的方向,正是秦淮楼!

卫阶心中一突,这几个人是刺客,而刺杀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此时还在秦淮楼内的谢安,而谢安的身边只有支遁大师和谢鲲二人,并无任何随从护卫。

想到这里,卫阶顿时心跳加,要去示警吗?他感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以他对谢安本人的尊重,他应该去提醒的,但是一想到此前谢安的那番话,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他犹豫了!

“要是谢安此时死了,就没有人阻止约束我的计划了!”

卫阶尚在心里挣扎,那几道人影已经窜进了秦淮楼内,很快便传出了人群慌乱的惊叫声。

“有刺客!”

“安公还在楼上,快挡住刺客!”

听声音应该是有人自要挡住刺客,保护谢安。

此时袁湛和刘穆之也停止了争论,愕然看向秦淮楼,袁湛第一时间就朝秦淮楼冲去,刘穆之则是和卫阶一样,刚迈出步子便停了下来,二人对视一眼,都是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既害怕,心中又似期待什么。

只听“砰砰”几声响,几道人影从秦淮楼的二楼飞了出来,摔在大街之上,眼看着是不能动弹了,支遁大师的身影出现在破窗之处,锐利的眼神在夜幕之中显得格外明亮。

这个支遁,不仅是个高僧,还是个高手!

卫阶心中那隐隐约约的一点期待也随着这几道身影落地而彻底破灭了,心中却是暗吁了一口气,心境也通透了不少。

刘穆之脸上失望之色一闪即逝,看来,还要再等几年了!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不去保护安公?”袁湛又是小跑回来,对着二人埋怨到。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卫阶瞥了一眼袁湛,轻描淡写地说到。

“安公既能不带护卫出行,自有凭恃,再说了,我和道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又有何用?”

袁湛微一愣神,想想也是,卫阶和刘穆之和他不一样,他从小还练过几下把式,年幼时也曾在军营中生活过一段时间。

“散了吧,各回各家,日后再聚,今天到此为止!”

卫阶和刘穆之告别袁湛后,回了西大街的别苑之中,母亲王氏,还有小松小娥都已休息,他本想直接回房休息,却见刘穆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下皱眉问到:“有话要说?”

“叔宝是否真有问鼎天下之心?”刘穆之猛一咬牙,开口说到。

“若叔宝正有此意,穆之愿尽心辅佐!”

“你说什么呢?你以为要问鼎天下,动动嘴皮子,哼几调子就行?”卫阶顿时啼笑皆非地说到。

“叔宝不是还有数万卫家军吗?相信叔宝在卫家军中,早就确立威望了吧!”刘穆之充满期待地继续说到。

“安公虽然迂腐,但是看人却从未看错,叔宝日后定是大晋覆亡的关键人物!”

卫阶此时很想告诉他,真龙天子另有其人,而刘穆之这个真正的真龙天子之间确实关系匪浅,但是一想到时机尚未成熟,当即郑重问到:“穆之信我?”

“当然!”刘穆之目光灼灼地看着卫阶,肯定地说到。

“自打第一眼看见叔宝,就知道叔宝非寻常之辈,你我虽昨日才相识,却犹如多年老友,相逢恨晚,穆之有一种预感,叔宝日后当是穆之的指路明灯!”

“信我就好,我知道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我也可以肯定日后你定能才尽其用,只是当下尚需隐忍,咱们权且就在秦淮楼,抚琴逗趣,过一段日后想过都难的潇洒时光!”卫阶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到。

事情的展已经不是有点出乎意料了,送走刘穆之后,独自回房的卫阶心中感慨,他一心想交好谢安,却不曾想惹来谢安的忌讳,以后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混迹青楼了。

让卫阶心中宽慰的是,此前虽然数月时间他都没有再主动参悟过天书,但是不知不觉间却也在不停地领悟着,之前在秦淮楼听了烟濛濛一曲忘机,更是直接进入了天书人字卷中的入梦的境界。

“难道说烟濛濛的琴音能助我参悟天书?”

卫阶一边想着,一边在脑海中调出天书人字卷,现在移居别苑,环境清幽了很多,对于未来,一时间又没了指望和打算,他反倒有了闲心和时间可以尽情参悟天书了。

很快,卫阶便进入到了半睡半醒的状态,相比之前,周身散的鸿蒙之气更加浓郁了,不仅仅是卫阶的身形,就连他坐在身下的床榻,还有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片朦胧之中。

清晨的山风有点微凉,卫阶立在小石桥的桥头,桥下清澈溪流中不时有鱼儿浮出水面,来呼吸清晨新鲜的空气,石桥尽头,是错落有致,为数不多的十几间小屋,眼前的这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再一次回到了他长大的地方。

头花白,面容慈祥,却又身形岣嵝,那是他最亲最爱的外婆!

第三十五章:梦中团聚

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境,都是虚假的,卫阶还是忍不住眼中的热泪,他真的很感谢周公,起码,他在梦中,还能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小杰子,是你吗?”

让卫阶意外的是,这一次,桥头的外婆竟然开口说话了!

“外婆!”

卫阶顿时扑了上去,抱住外婆瘦削的肩膀,感受着那很久都没感受到的温馨。

“这不是真的吧?小杰子,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难道说外婆已经死了,我们在地府团聚了吗?”

外婆的话顿时让卫阶一愣,这话说得,这不像是梦啊,更像是真的,当下不由得松开外婆的肩膀,陷入了沉思之中。

“难道说这不是我的梦,是外婆的梦?我竟然跨时空进入了外婆的梦境?”

“说话啊,小杰子,这里是不是地府?没想到地府还真的存在啊,自从你手术失败,死了之后,外婆也禁不住打击,变成了植物人,眼看着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能见你一面,便想着再临死之前再做场梦,在梦中能再看一眼我的小杰子!”

“没想到,外婆梦没做成,却直接到了地府,和小杰子团聚了!”

说到这里,外婆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真的是在外婆的梦里,卫阶心中高兴之余,却又悲伤不已,因为这很可能是外婆最后一场梦了,也就是说,这是他和外婆最后一次见面!

“外婆,你听我说,这里不是地府,这就是你的梦,不过这个梦是真实的,我不仅没死,我还能进到你的梦里,和你团聚!”

“你没死?外婆亲眼看着你断气的啊,话都没给外婆留下一句!”外婆顿时愣住了,卫阶说的她没听明白。

“真的,外婆,我没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灵魂穿越到了晋朝,现在附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我在晋朝活了过来!”卫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希望外婆能接受,能相信了。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那你在那边好吗?”外婆显然没有想那么多,还有比自己的外孙没死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我很好,外婆,我现在是一个大将军的孙子,在家里是个少爷,无忧无虑,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卫阶把外婆眼角的眼泪,用袖角轻轻擦掉,微笑着说到。

“真的吗?”外婆眼前一亮,老怀安慰地说到。

“你原本就该是富家少爷,只是跟着外婆吃了这么多年苦,外婆对不起你,不过现在好了,外婆总算是放心了,死也能瞑目了!”

“外婆你可千万不能死,以后我们还要天天晚上在梦里团聚的!”卫阶跪在地上,抱住了外婆的双膝,顿时又悲伤起来,没想到第一次入梦,很有可能也就变成了最后一次。

外婆微微摇头,一边轻摸着卫阶的额头,一边心满意足地说到:“外婆熬不住了,如今心愿已了,是时候走了!”

“小杰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在哪里,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外婆走了!”

“知道了外婆!外婆走好!”

卫阶睁开双眼,衣襟处早已被泪水打湿,他知道,刚刚那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梦,而是真的在梦里和外婆团聚了,只是外婆,也真的没了!

卫阶只觉得头颅变得异常沉重,浑然软无力,一阵头晕目眩,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叔宝,叔宝!”

“起床了,已是晌午时分了!”

卫阶有点困难地睁开双眼,此时他还是头痛欲裂,只是勉强还能忍受,门外刘穆之不停的催促叫门声让他有点烦躁。

“怎么头会这么痛?身体还变得比平时还要虚弱了很多,难道这是入梦的后遗症?”卫阶一边想着,一边挣扎着起身,给刘穆之开门。

“你怎么了叔宝,生病了吗?为何脸色如此之差?”刘穆之乍一看卫阶的脸色,吓了一大跳,昨晚还是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脸色就苍白得像个死人了。

“有吗?”

卫阶不由得拿起桌上的铜镜看了一下,也被自己的脸色吓了一大跳,这也白的太吓人了吧,像抹了一层石灰似的,看来入梦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好,代价太大了,再来几次只怕都不用等什么六年七年了,直接就可以嗝屁了!

“还是请个大夫看一下吧,兴许是昨夜受了风寒了,加上心有郁结,脸色才会如此之差的!”刘穆之一脸担心地提议分析到。

“不用,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大夫还是少看为妙,没问题都能给你看出问题来!”卫阶顿时摇头否决,不是怕看大夫,是怕大夫给他弄一些莫名其妙的中药喝,那就遭罪了。

“你这样让夫人看见了,她会担心的,到时候少不了要说你一顿,以后只怕天黑后都不让你出门了!”刘穆之也不坚持,只是有点担心地说到。

“不出门便不出门,在家修身养性,韬光养晦,有何不可?”卫阶看了一眼刘穆之,知道这家伙又在惦记着晚上去秦淮楼快活,故意一本正经地说到。

“话虽如此,只是…”

刘穆之还要说话,见卫阶递过一个钱袋,不由得一愣,没再说下去。

“给你,这几日你便自己去秦淮楼吧,如今虽然咱们在秦淮楼都是有身份的人,一则也要尽到教辅琴师琴艺的职责,另外饮酒费用什么的咱们还是得付讫,不可占人便宜!”

卫阶递过钱袋,里面有两贯钱,昨日预支了五贯,留下两贯作为家用,自己留了一贯。

他现在既没心情,身体也不允许。

“你要死自己觉得孤单,就让小松陪着你吧!”

刘穆之走后一会的功夫,小松便来了,来送洗嗽用的水的,小松也被卫阶的脸色吓了一跳,径自夸张地咋呼了一顿后便被卫阶打走了。

外婆去世了,卫阶心中悲伤之余又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如今他自己身在晋朝,外婆一个人在那边,还是植物人状态,可以说是生不如死,死也是一种解脱,卫阶遗憾的是,不能再在梦里和外婆团聚了。

此番过后,卫阶留在将来唯一的牵挂也就断了,而他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古代人!

如今谢安在仕途上判了他死刑,他也只能无奈接受,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跳过谢家,直接去找刘裕了,卫嚾卫恒死后,卫噪成了乐属军的统领,而卫家军却并没有归入到乐属军之中,目前还驻扎在建康城内的军营之内,无人问津。

刘牢之,刘裕都在卫家军里,可以预见的是,最终卫家军会被并入谢玄的北府兵,只是如今谢玄尚在京口练兵,尚未回抵建康,此事也就被暂时搁置。

“一定要在谢玄回到建康前见刘裕一面,先在他的心中种下一个友谊的种子!”卫阶一边想着,一边嘴里喃喃自语,此前虽然和刘裕有过并肩战斗的经历,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卫阶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真的这样一直等到谢安去世,他等不起,谢安去世,纵使自己不死也没几天好活了,他要有所行动,还要在暗地里进行,避过谢安的耳目。

他相信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谢安的监视之下了。

想了一会,卫阶又是头痛难忍,只得再次躺下休息,这一睡,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卫阶才被小松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少爷,少爷,快起来,刘公子在秦淮楼被人打了!”

第三十六章:穆之被辱

“少爷,少爷,快起来,刘公子在秦淮楼被人打了!”

“什么?”

卫阶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心中直到刘穆之日后将是封侯拜相的大人物,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无端被人打也不能不理会的。

当下便穿好衣服跟着小松就往秦淮楼赶去,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个刘穆之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如今这个时代还不属于你,让你隐忍,让你隐忍,偏还要给我惹是生非!”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小松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不知道?不是让你陪在他身边的吗?”卫阶顿时无语,他本就不放心刘穆之放荡不羁的性子,这才让小松陪着的,没想到这个小松一样不靠谱,如今人被打了,回来报信,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看着一副机灵相,却是胆小如鼠,饭都白吃了你,以后别吃饭了,直接去米缸里扒拉点白米吃吧!”

小松心虚,不敢顶嘴,只好闷头跟在卫阶的身后,急匆匆地赶路。

卫阶感到秦淮楼的时候,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了,要知道,秦淮楼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且不说来这里消遣的都是建康城内的名门子弟,单是烟濛濛和谢安的关系,就已经让太多别有居心的人望而却步了,来惹事打人的定当是个厉害角色。

纵然有心理准备,卫阶看到那个把刘穆之踩在脚下的人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愣了一愣,竟然是司马元显!

这才几天?前后不过三天而已!

刚被贬到广陵的司马元显竟然就这么回来了,簇拥在他身边的无疑都是乐属军中的将领,卫噪赫然也在其中。

“元显公子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的朋友!”看着刘穆之被司马元显踩在脚下不能动弹,卫阶心中震怒,脸上确实不露痕迹,略显气喘地说到。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卫家二少爷,卫阶卫公子来了,真是有失远迎了!”司马元显脚下用力,皮笑肉不笑地说到,刘穆之也随着出了疼痛难忍的哼哼声。

“统领大人,卫阶已经被我逐出卫家,再不是我卫家之人,以后都与我卫家全不相关!”司马元显身后的卫噪沉声说到。

“听到了吗?如今你与卫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一介布衣,看在你与卫噪大人昔日兄弟情分上,暂且饶你一次,还不有多远就给本统领滚多远,再纠缠不清,休怪我连你一起打!”司马元显松开刘穆之,走到卫阶面前,不屑地说到。

卫阶知道司马道子有皇太后在背后撑腰,也知道这对父子早晚会回到建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其父子在建康城内的影响力,可想而知,只是刘穆之还在对方手上,退让不得,当下也是往前一步,丝毫不让。

“我劝你还是把他放了,这里是秦淮楼,刘穆之是秦淮楼的曲谱师!你不要忘记了秦淮楼和安公的关系!”

“哈哈哈,可笑可笑,别说他只是秦淮楼的一只狗了,就是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如今本公子想摘就摘,谁又能奈何?”司马元显狂笑着说到。

“不要以为你们靠上谢家这颗大树,就可以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告诉你们,如今我父已被皇上册封会稽王,而我司马元显,也重新执掌乐属军!”

后面这句话,司马元显是环顾左右,对着秦淮楼内所有人说的,当即引来了一阵嘘声,只听楼上传来了王弘的声音:“元显公子如此气盛,是否要与整个建康的高门为敌?”

“在做诸位莫不是建康名人,如今齐聚秦淮楼,只是为了能听濛濛小姐抚琴一曲,如今公子如此做派,濛濛小姐只怕也是无心再为大家抚琴,公子这是要扫所有人的兴啊!”

卫阶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弘,微一点示意,知道这是在声援自己,想要鼓励司马元显。

“休元莫要仗着出身乌衣巷便可出言挑拨,如今的王家已彻底沦为谢家附庸,再不复当年导相之威,还是自求多福吧!”司马元显冷嗤一声,毫不顾忌地开口说到。

王弘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被顶的哑口无言,司马元显怎么说也是皇室子弟,又执掌乐属军,他确是无可奈何。

“想来即便是我大爷爷来此,你司马元显依旧会如此放肆的了?”一道清朗的人声穿过人群,落在秦淮楼楼内,来人正是谢鲲。

司马元显看着谢鲲施施然走进大厅之内,脸色有点惊疑不定地看向谢鲲身后,现他只是一人来此,顿时心定下来。

“倒不敢对安公有所不敬,只是这厮口无遮拦,无端冒犯本公子,故此打他一顿,以作惩戒,也好告诉他人,本公子并非好惹之人!”

“难不成秦淮楼的一条狗,你谢家也要护着?”

“狗不听话,自然是要教训的,最好是连带那些乱吠的狗一并教训了,只是教训一番也就罢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不要借题挥,适可而止就好!”刘穆之的生死,谢鲲自然不会关心,他只是不允许司马元显藉此来打击谢家的威信。

在他看来,刘穆之打便打了,最好是连卫阶也一起打了,也好替他出一口恶气,只要不拆了这秦淮楼,不难为到烟濛濛,他都无所谓。

卫阶心中冷笑不已,这个谢鲲,真是无脑至极,司马元显摆明是来秦淮楼闹事的,目的就是要来打击谢家,以彰显他父子在建康城内的威势,可笑的是,谢鲲竟然还想着借司马元显的手来给自己难看!

想到这里,卫阶心中也有定计。

“建康城内,谁不知道秦淮楼内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小姐和安公的关系,在秦淮楼内打秦淮楼的人,那就是在打濛濛小姐的脸,也就是打的安公的脸,元显公子此番只怕是故意生事,来挑衅安公的吧?”

“元显公子父子二人日前才因为安公在皇上面前进言,被贬到广陵,如今刚刚官复原职,便来秦淮楼大闹,不由得不让人多想几分啊!”

卫阶先是对着司马元显说了一番,转而又对着大厅之内所有的人说了几句,他知道,来秦淮楼消遣的人,多半都是对谢安极其敬畏的。

“就是就是,这司马元显如此嚣张跋扈,简直就是在打安公的脸啊!”

“这怎么能忍?安公在我等心中犹如神明,岂可任由这厮在此放肆!”

一时间秦淮楼内楼上楼下人声鼎沸,议论声越来越大,司马元显一行人的脸色也是越变越差。

“卫大人,难不成你就任由你这个弟弟在此大放厥词?挑拨我司马家和谢家的关系?莫不是还要我动手不成?”司马元显一看群情汹涌,顿时阴沉着脸对卫噪说到。

“叔宝还不给我闭嘴!”卫噪向前一步,大声喝道。

“会稽王父子对安公,一样的尊重,何来你口中打脸一说?休要再胡言乱语,巧言挑拨!”

“怎么?莫不是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又要动手打人了?”卫阶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冷然说到。

“别忘了公道自在人心,在座的都是建康名士,大家都在看着,最好是闹到安公,闹到皇上那里,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究竟是我巧言挑拨,还是元显公子咄咄逼人!意欲打脸安公!”

卫噪站在原处,一时说也不是,动手也不是,只得回头看了一眼司马元显,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

司马元显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之后才猛然说到:“给我打!”

簇拥在司马元显身边的乐属军将领一个个卷起衣袖,就朝着卫阶冲了过来,卫噪则是避往一边,不欲亲自动手。

“谁人敢动卫阶公子!”

第三十七章:军人情义

“谁人敢动卫阶公子!”

一声暴喝从楼外传了进来,只听大街上同时传来了“咚咚咚”整齐的步伐。

堵在门口处的人慌忙让开位置,卫阶一看,只见刘牢之,刘裕一身戎装就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将领。

三人身后,齐刷刷地跑步进来几十个卫家军的士兵,将司马元显等人围了起来,一时间,大厅内变得拥挤不堪。

司马元显顿时变色,他手下的乐属军多是由健康城内外的纨绔拼凑起来的,论起战斗力,怎么能和面前这些身经百战的卫家军相比。

“做什么?为何不留守军营?没有军令,擅自出动,想要造反吗?司马元显一边大声喝道,一边对着卫噪示意,眼下这情形,要是卫家军起疯来,只能指望卫噪能压得住了。

“刘牢之,你好大的胆!”卫噪对着刘牢之大声喝道。

“谁准你擅自带兵出营的?还不放下兵器?”

刘牢之不屑地看了一眼卫噪,沉声说到:“属下听闻秦淮楼内有人意欲对二公子不利,便带兵前来,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不曾想原来大公子也在其列,真是万万没想到!”

卫噪一直在建康城内任职,从未与卫家军将士有过接触,而卫阶却已经在之前的几个月中在卫家军中形成了不可替代的威信,此番对比下来,卫家军自然是站在卫阶这边的。

“你们这是违反军令,朝廷问罪下来,全部都要问斩,还不回军营,自缚等候朝廷降罪!”司马元显急了,卫噪竟然在卫家军中毫无威信可言。

“待收拾了你们这般小人后,刘牢之自会带头前往兵部领罪!”刘牢之断声喝道。

“人来,将这般欺辱二公子的小人乱棒打出去!”

卫阶没想到刘牢之这么讲义气,心中感动,同时也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闹大,且不说事情闹大之后刘牢之等人轻则受罚,重则就是除去军籍,被朝廷问斩。

这事要是再传到谢安的耳中,只怕谢安对他的顾忌就更深了!

“刘将军且慢!”

卫阶趋步上前,先是从司马元显一群人手中夺回刘穆之,交到卫家军士兵手中,然后来到刘牢之和刘裕身边,感谢了一番。

“多谢两位将军出手替卫阶解围,卫阶感激不尽,只是此事不宜闹大,适可而止,有所威慑变成!”

刘牢之微一顿,挥手示意卫家军士兵放行,司马元显卫噪等人在秦淮楼内众人的狂嘘声中狼狈逃走,谢鲲见事已至此,呆着无趣,也径直离开了秦淮楼。

“这位将军是?”卫阶看着那位有点眼熟却不知道姓名的将军,轻声问到。

“末将魏泳之,见过二公子,此前在军中,二公子曾与末将见过几面!”魏泳之拱手说到。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秦淮楼被司马元显刁难,还来的这么快?”

卫阶好奇地问到,军营到秦淮楼可比他的别苑到这里远多了,刘牢之他们不仅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快,说明他们得到消息和小松回来报信的时间差不多。

“是末将在巡营的时候,有个小厮传进来了一张纸条,上面说二公子在秦淮楼有难,于是末将就火禀明了刘爷,刘爷当机立断,立马就带着亲兵,全赶来了!”

魏泳之笑着说到,刘牢之和刘裕也是相视一笑,看得出来,这几人,都没把之前得罪了司马元显放在心上。

一番寒暄之后,卫阶再次谢过,并告知三人自己如今的住址,邀请他们有时间过来做客后便劝他们离开了,毕竟是擅自离开军营,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究竟是谁报信的?”卫阶若有所思,眼神投向二楼烟濛濛的抚琴奏乐的房间,房内油灯明亮,显然有人,只是大厅内闹得沸沸扬扬,房内这位却从始至终都未曾出声,似乎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会是她吗?”

刘牢之等人走后,卫阶心神骤松,脚下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被小松从后面一把扶住,原本身体状况不太好,刚才又着急赶路,之后又是一番激辩,现在事情过去,终于坚持不住了。

“穆之怎样?”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理他作甚,他现在在教习室内,有人在替他敷药!”小松已是眼角噙泪,不忿说到,对于卫阶,他现在是打心眼里佩服尊重,这哪还像以前那个动不动就用皮鞭招呼自己的那位。

“扶我去看看,顺便歇息一下再回家,这样回去,娘亲又得担心了!”

“对了,千万记住不要和娘亲提今日之事,免得她伤心!”

在小松的搀扶下,卫阶走进教习室,不由得眉头一皱,这都用的什么药油,这味道也太刺鼻了!

只见刘穆之赤着上身,趴在案几之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嘴里还不由得出哼哼之声,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最要命的,自诩名士的他,今天被人踩在了脚底下,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卫阶看着刘穆之,心中盘算着如何安慰他那受伤的小心灵。

“你没事吧?”卫阶一边斟酌着开口,一边示意小松去外面等候,没人在场,想必刘穆之会好受点。

“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被人踩在脚底下确是不好受,不过没关系,来日等你飞黄腾达了,咱们再踩回来便是!”

“当日我还不是被谢鲲给打的不省人事,虽然我已经记不得当时的详细情形,但是想来一番羞辱也是少不了的!”

“你不要这样,说说话吧,你不是喜欢哭吗?现在没人,你哭吧,哭出来你会好受点!”

“喂!”

卫阶自顾喋喋不休说了一大串,刘穆之却是一声不吭,只是在那哼哼,无奈之下,卫阶只好移步过去,轻轻推了他一下。

“我k!”

卫阶当即连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这家伙,哪里是痛的在哼哼啊,根本就是已经睡着了,在打呼噜呢!

“哎呀,好痛!叔宝你干什么呢!”

刘穆之惨叫一声蹦了起来,原来是卫阶心中不忿,在他的伤口处戳了一下。

“痛你还睡得着?难为我还担心你会留下阴影,在那傻子一样唱独角戏!”卫阶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要去戳。

“别啊,阴影?开什么玩笑!这点小事又岂会在我刘穆之心中留下阴影!”刘穆之一边左右躲闪,一边没事人一般夸张说到。

“想当年,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

“行了行了!”卫阶不耐烦地打断了刘穆之的话。

“没事就好,你先休息一下,一会一起回家,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

“人家救了我们,不得去说句谢谢吗?”卫阶回头瞥了一眼又趴回案几之上的刘穆之,确认他没事,才招呼小松进来扶自己出去。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刘穆之的双拳紧握,狠狠地将眼角强忍已久,此时才无声落下的泪水擦掉。

“司马元显,刘穆之対天起誓,有朝一日,我定如今日般将你踩在脚下,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濛濛小姐在吗?卫阶求见!”烟濛濛的房间外,卫阶轻声叩门,强提精神说到。

“公子请进!”片刻之后,房内才传来了烟濛濛略显犹豫的声音。

“公子脸色很差!”原本见到卫阶,羞涩得有点不知如何自处的烟濛濛愕然说到。

“昨晚没睡好,脸色有些差,濛濛小姐见笑了,卫阶来谢过濛濛小姐出手相助之恩!”美人在前,卫阶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

“公子何出此言?”烟濛濛的表情更是愕然了,而后又是一脸恍然。

“卫家军并非濛濛遣人去唤的,男儿家的事,濛濛从不插手!”

“相助公子的,该是另有其人!”

第三十八章:谢安夜访

“相助公子的,该是另有其人!”

烟濛濛的话不禁让卫阶微一愣神,他满心以为是烟濛濛对事态展有所预知,故在司马元显等人来的时候便遣人去军营给卫家军报讯,没曾想贵人竟另有其人。

“难道还有神秘贵人相助?”

卫阶暗自想着,嘴上说到:“既如此,卫阶便告辞了!”

烟濛濛显然没想到卫阶说走就走,脸上失望神色一闪即逝,起身送卫阶出门,昨日抚琴时生的那一幕还萦绕在她的脑海,未曾释怀。

“公子走好,濛濛还期待公子能谱出新曲呢!”

“卫阶尽力而为!”心中苦笑摇头,卫阶走出房门,刘穆之和小松已在楼梯口处等候,见卫阶出来,竞相急走过来,对着烟濛濛微一示意,便左右搀着卫阶走下楼梯,离开了秦淮楼。

“这便回家吗?”

刘穆之刚一开口,卫阶便有点诧异地看了过去,这家伙好像变了一点,说话语气没以前那么轻佻了,显得有些闷声闷气,难道还是心存芥蒂,没迈过那道坎?

“王弘他们还在吗?”

之前王弘等人也有开口声援,虽然并未起到什么效果,卫阶还是想去致谢一番。

“刚刚走了,估计是被司马元显扫了兴,去到淮月楼了!”刘穆之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卫阶,一边开口应到。

“走之前,他和一个叫檀道济的还去了教习室寻你说话,知道你在濛濛小姐的房间后便没等你,让我给你带声好!”

卫阶身份转变后,王弘似乎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卫阶一阵头晕,如今是动不得半分脑子了,一想问题便头晕。

“道和你帮我想想,谁去找的卫家军给咱们报讯!”

“不是濛濛小姐?”刘穆之也是一愣,他和卫阶想的一样,觉得应该就是烟濛濛。

卫阶摇头,不再说话,轻轻挣脱了刘穆之的胳膊,让小松一个人扶着自己往前走。

“叔宝,如果不是濛濛小姐的话,那这个人的身份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刘穆之猛然开口说道。

“要么就是安公安插在建康城内的眼线事先看破了司马元显等人的意图,又不欲与司马元显的人正面起冲突,便去军营找了卫家军!”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是司马元显那边的人!”

秦淮河上晚风清凉,徐徐吹过,卫阶精神略有好转,闻言微微点头,刘穆之分析得有道理,从时间上看,报讯的人只能是把握了先机才能提前报讯,卫家军的人也才能及时赶来解围。

谢安确是有这个可能,毕竟他有言在先,只要卫阶不参与朝政,便保他无虞!

如果不是谢安,那就是司马元显的人了,卫阶想到一种可能性,却不敢肯定,那就是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名义上的大哥卫噪。

当日卫阶刚回建康,卫噪便投向司马道子,更将他逐出卫家,卫噪其人他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卫嚾卫恒还有王氏的性格,卫阶多少是有点了解的。

撇开以前的卫阶这个另类不说,卫家上下可以说是相处得相当融洽,说是父慈子孝一点也不过分,按道理说,卫噪是不可能违背长辈的遗愿,投向司马道子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卫噪一直以来都是隐忍扮乖的可能,毕竟他从成年后便在建康城内任职,与卫家军感情淡漠,卫嚾卫恒一死,没了制约,便露出了本来面目。

卫阶很想去找卫噪问个清楚,但是又担心自己猜错,最终热脸贴上冷屁股,那岂不是自取其辱,何苦来哉?

“还是算了吧,且行且看,早晚都会弄清楚的!”

卫阶微微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心中独自想着,刘穆之见他不说话,也沉默下去,再不像以前那般话多。

“这是?”

从秦淮楼到卫阶在西大街的别苑,步行的话,正常情况下也就半个时辰多点的时间,如今卫阶体弱,加之刘穆之有伤在身,三人闷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别苑,只是别苑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却让卫阶有点意想不到。

竟是谢安的马车,昨日一别,卫阶自认短期内再难和谢安有何交集,没曾想时隔一日,谢安竟登门来访了。

相比秦淮河南岸乌衣巷还有东大街的繁华,夜幕中的西大街显得格外的清冷,谢安的马车就那样停在那里,融入夜幕之中,让卫阶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难道说,事有转机,谢安想通了什么不成?”

患得患失间,卫阶对着别苑门口谢安的护卫点头示意,便强振心神,领着刘穆之和小松匆匆往里走去,名震天下的安公,就在里面等着他呢!

不大的正厅内灯火通明,大门敞开,谢安和支遁竟然都在,此刻正和王氏聊得正欢,见卫阶等人回来,王氏赶忙站了起来,迎了出来。

“阶儿,快来见过安公支公,他二人已等你大半个时辰了!”

“见过安公!见过支公!”

卫阶和刘穆之走进厅内,现行行礼,王氏开口说到:“阶儿好生陪安公聊聊,娘亲先回房歇息去了!”

说完又对着谢安支遁告罪一声,行了一礼后就带着小松一起离开了正厅。

刘穆之神色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刚要抬腿跟着王氏一起离开,忽有似是想起了什么,咬咬牙又留了下来。

支遁看了一眼刘穆之,微笑着说到:“小兄弟不必拘束,我们来找卫阶也就是闲聊几句,你就留下与我们一起吧!”

“多谢支公!”刘穆之感激地看了一眼支遁,恭声说到。

“小阶以为我大晋国运如何?”

王氏等人走后,谢安轻抿香茗,开门见山地问到,昨夜虽已打定主意要限制卫阶仕途,必要时候甚至要根除祸患,后来在支遁大师的建议下,决定还是再给卫阶一次机会。

毕竟人才难得,卫阶能在刚抵襄阳,便敢游说朱序为将来前秦南下做准备,可见其目光远见,这对于如今处于内忧外患之中的大晋,尤为重要!

这也是谢安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眼光的怀疑,第一次有这样的妥协。

卫阶沉默下去,久久没有说话,不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而是太简单了,卫阶甚至可以清楚明白而又直接地告诉谢安未来几十年生的大事,只是说出这个事实后,谢安能否接受?会不会更加认定这即将生的一切都和他卫阶有关?

但是什么都不说,或是插科打诨的话,只怕更会惹来谢安猜忌,这简直就是两难的境地,卫阶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到未来几年自己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还是如履薄冰,挣扎求存,是一个对未来命运的抉择。

屋内一时间陷入极为沉默的气氛之中,卫阶清楚,他思考的时间不能太长,时间越长,他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就越低,就在谢安的脸色逐渐变得失望的时候,他开口了。

“安公,恕卫阶直言,如今的大晋已是病入膏肓,再难有所作为,司马皇朝被取代,只是早晚之事!”

卫阶刚一开口,谢安花白的眉毛便拧到一处,强自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卫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安的神色落在卫阶眼中,不由得让他心中一突,然则既已开口,就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当下卫阶把心一横,接着往下说去。

“如果大晋是一个高度集权的皇朝,兴许尚能自救,可惜的是,自秦皇汉武一统天下至今,当属今朝皇权最为不稳,乱世用重典,而重典得以运用的前提是一个可以上令下行,高度集权的政权,很显然,我大晋并不是!”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就是乌衣巷的谢王两家!”

第三十九章:决裂谢安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就是乌衣巷的谢王两家!”

卫阶此言一出,谢安自己倒没什么,支遁顿时变色,欲言又止,刘穆之则是惊骇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立马让卫阶住口,再说下去,只怕活不过今天晚上!

然而卫阶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卫阶犹记得皇朝南迁之初,王与马共天下的格局,天下本是司马家的天下,却与王家共治之,而王家其时威视之盛,已然在皇室之上,这样的政权,何来未来可言?”

“再看如今,安公声威,已不下当初导相,卫阶说句斗胆之言,如今安公于我大晋,就是一副最甜美的毒药!”

“安公一日在世,便能震住四方宵小,没人胆敢妄动,而司马王朝对安公的依赖也是与日俱增,只是安公可否想过,百年之后,这天下将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安公问我大晋国运,我的答案是,安公在,大晋在,安公一日归天,大晋便会如日暮西山,命不久矣!”

谢安听到这里,竟是无从辩驳,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再没有了江左第一风流的风范。

“也许安公想说,谢家还有谢大统领,还有其他后人,乌衣巷中还有王家为司马王朝作为后盾,只是恕卫阶直言,若能军事才能,大统领当世难逢敌手,只是若是走上朝堂,像安公一般肩负乌衣巷,朝堂,乃至整个大晋的重担,只怕大统领力有不逮!”

“若真有那么一天,大统领命运堪虞!大统领之后,谢家尚有何人能像安公大统领般扛起整个王朝,整个大晋?”

“反观王家,尽是王坦之,王凝之,还有王国宝之流,早已没了当年导相之能,说句不客气的话,没有谢家为后盾,王家早就从乌衣巷中迁离了!”

卫阶终于将他心中能说的尽数说完,脸色已经苍白到骇人,站在那里,已是立足不稳,摇摇欲坠,刘穆之赶紧上前,扶他坐下。

支遁深深看了一眼卫阶,心中暗叹,对于卫阶,他是打心眼里喜欢,一个能谱出忘机这种空灵曲子的少年,一个有着如此远见的后辈,真的是极为难得。

只是没人比他更了解谢安,卫阶此前所说,句句珠玑,谢安也早就看透此点,所以才在早年间选择退隐,拒不入朝,只是后来为形势所逼,不得不复出。

可以说,谢安一生,谢府一门,都是为大晋而生,退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信,进则是为了维护皇权安稳,如今卫阶虽然说得通透,却也是犯了谢安的大忌,只怕更加明确了他要限制甚至出去卫阶的决心了!

心中担忧,支遁又看了一眼此刻已是面无表情的谢安,不禁又是苦笑一声,这应该是暴风雨的前夕吧!

“今日到访,能听到小阶肺腑之言,且又字字珠玑,令人醒,确是不虚此行!”沉默中,谢安开口了,语气很稳,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不过,正如小阶所说,老夫一日尚在,大晋一日便会稳如泰山,而老夫也定当竭尽全力,在有生之年为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老夫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大晋安危的事情生,也绝对不会任由对大晋有威胁的人展起来!”

卫阶一听,顿时脚下一虚,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始终还是赌错了,他错估了谢安对司马王朝的衷心程度,在他看来,高门大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族荣耀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

对于建康城内高门来说,谁当权,谁做皇上,他们其实并不关心,他们唯一关心的是各自门阀的利益,只要不损害到他们的门阀利益,谁入主建康,又有什么问题?

卫阶原本想的是,如果能让谢安意识到自己能看破司马王朝未来的命运,让他明白大晋已是积重难返,覆灭在即,兴许能让谢安另眼相看,最终会考虑到在谢安百年之后,能让他卫阶来维护谢家在新政权中的地位。

然而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如此卫阶明白了!”卫阶恭声行礼,不卑不亢地说到,想来只要以后他行事低调一些,谢安是不会无故为难他的吧。

“你不明白!”谢安看了一眼卫阶,又转向他身边的刘穆之,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说到。

“小阶你知道你最令老夫忌惮的是什么吗?那就是你如今浑身上下散出的一种亲和力,你很容易让别人对你产生信任,这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号召力,你明白吗?”

“很多事情,不是你说不去做就不会做的,人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老夫如今身在朝堂,站在这里和你说这番话,又何尝是自己的本心本意?”

“你的身边,已经隐约聚拢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像是这位小哥!”

谢安看了一眼刘穆之,又接着说到:“还有卫家军中的刘牢之,那个刘裕!”

“他们都不是寻常之辈,却都已经与你有了交集,成了好友兄弟,这些都是你避无可避的天生魅力!”

“好好享受剩下的这几年吧,老夫不会在闭眼前留下你这个祸患的!”

“安公?”支遁脸色一变,没想到谢安竟然直接当着卫阶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这是何等残忍之事?

谢安摇头挥手,无奈叹气。

“老夫也不想,事已至此,只能这般了,小阶你好生珍重!”

“还是那句话,老夫一日不死,便保你无虞,老夫时辰若是到了,你便与我一同上路吧!”

“安公!您老这样是否对叔宝太不公平了?”刘穆之大急,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冒犯谢安,急步上前,跪下说到。

“安公若去,蠢蠢欲动者只怕会犹如过江之鲫,你又岂能凭叔宝的面相和他的一番话便有此论断和决定?”

“小哥你说的没错,除非谢安无能为之,否则谢安定会尽力替大晋扫除一切障碍!”

谢安的意思很明显,他针对的并不是卫阶,而是一切对大晋王朝有着威胁的人和事,言已至此,多说无益,谢安再次看了一眼犹自愣神的卫阶,率先朝别苑外走去。

“小阶,你的身体不是很好,这里有本华佗五禽戏的手抄本,你且留下,日后闲暇时间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支遁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放在卫阶面前,见他没有反应,再叹一口气,追着谢安的脚步往外走去。

“叔宝,叔宝,你没事吧?”

刘穆之将谢安和支遁二人送出别苑回来后,见卫阶还在那愣神呆,不禁心内急苦,小声唤到。

“我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卫阶终于开口说话,这也让刘穆之暗吁了一口气。

卫阶根本就没有真的失神,谢安说的那些话只是让他有点震惊而已,毕竟他早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活不过六七年时间,他只是没想到原来他的这个宿命竟真的是和谢安联系在一起的。

震惊,惊骇到失神,也只是做做样子给谢安看的而已,如果让谢安看出他对于自己的命数都早有心理准备,只怕还要横生枝节。

当下虽然情况并不乐观,但是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只是兜兜转转间,回到了原点而已。

“你没事就好,安公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安公虽然年迈,但是看他的精神头起码还能活个几年,到时候只怕早就忘了今日之言了!”对于谢安,即便是在背后,刘穆之也不敢过于不敬,能这么说话,已是难得了。

“就我这身体,说不定安公还没怎样,我就已经先赴黄泉了!”卫阶笑着说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眼光落在案几上的小册子上。

“这就是华佗五禽戏?”

第四十章:华佗五禽

“这就是华佗五禽戏?”

卫阶虽然脸色依然很不好,但是语气神态却并没有刘穆之之前看到的还有他想的那么颓丧,这不禁让他有点愕然。

“华佗五禽戏的手抄本极为少见,没想到支公竟以此相赠于你!”

卫阶轻轻拿起案几上的手抄本,小心翼翼地翻看了几张,原本并不是很在意的他顿时对刘穆之的话深以为然,果然不是后世流传的华佗五禽戏可比,不仅画工精细,动作刻画得栩栩如生,旁边还有支遁大师用小字注释,应该是一些体会和心得。

“叔宝,你果真没事?”刘穆之虽然对华佗五禽戏的手抄本也极为好奇,但是更关心卫阶此时的心情,怕他将心事都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我没事,道和放心,安公虽然心意已决,但是我敢肯定再过几年,他就无暇顾及到我了,而且我相信他对我的看法,迟早会改变!”卫阶眼中精芒一闪,笃定说到。

刘穆之所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他自认自己也是个有远见卓识之人,只是每每和卫阶比起来,始终觉得自己有所不如,不由得愈觉得卫阶有点深不可测,看不清楚。

“叔宝体弱,这华佗五禽戏于你将有大用,相传当年华佗的弟子吴普,就因为日日练习这五禽戏,活到一百多岁还耳不聋,眼不花!”

“嗯!”卫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身体再好,若是为宿命所束,忧心过重,只怕也是难以活多久。

“夜深了,道和先去休息吧!”

不管怎样,卫阶此刻对自己的这具身体是极为不满意的,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被确诊身患绝症之前,他的身体一直都是特别好,每天早晨都会晨练,放假回到小山村后也会帮着外婆做些体力活。

最主要的是,他虽然得到了三卷天书,如今参悟人字卷,不说完全悟透,也已经可以勉强入梦他人,虽然尚不清楚这入梦的具体要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入梦的消耗巨大,他现在的这个身体难以支持。

如今手中的这个手抄本也许能在强身健体之余,兴许在他参悟天书的时候也会有所帮助。

五禽戏,顾名思义,就是参照五种动物的动作姿态所创作的一种气功功法,而这五禽就是熊,鹤,虎,鹿,猿。

同时学习五种,有点不切实际,简单翻了一遍后,卫阶便心中有了打算,五戏中的鹤戏鹤鹿戏相对来说,比较适合他如今的身体状况。

鹤戏增强肺功能,调运气血,疏通经络,鹿戏舒展筋骨,这些对卫阶来说,可以说非常实用。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了谢安的照拂,未来的一段时间肯定是不能有什么大动作的,现如今卫阶能做的,就是参悟天书,学习五禽戏,调理好自己的身体,为未来的硬战做好准备。

卫阶唤来小松,着他翌日开始,卯时便叫自己起床,小松愕然点头,心中却在哀嚎:“又抽的哪门子风,你不睡觉,我还得睡觉啊!”

西大街如今在建康城内,相当于现在的郊区,虽然不如乌衣巷或是东大街那般繁华,但是胜在清静,心无旁骛,美美睡了一觉的卫阶被小松唤醒后来到院子里,也许是心情通透豁达了的缘故,他感觉身体状况好了许多。

天色还只是微微亮,卫阶一边舒缓着筋骨,随意做着一些简单的热身动作,一边在脑海中回忆鹤戏的几个动作。

双脚平行站立,两臂自然下垂,眼睛平视前方。

左脚向前迈进一步,右脚随之跟进半步,脚尖虚点地,同时两臂慢慢从身前抬起,掌心向上,与肩平时两臂向左右侧方举起,随之深吸气。

之后,右脚前进与左脚相并,两臂自侧方下落,掌心向下,同时下蹲,两臂在膝下相交,掌心向上,随之深呼气。

这是鹤戏中左右两式中的左式,右式同左式,只是左右相反。

卫阶又将右式的动作做了一遍,动作都很简单,只是对于如今的卫阶这具身体来说却并不是很容易,一套动作下来,竟然有点气喘的感觉。

稍事休息后,卫阶又重复做了一遍,如此反复,做了七遍之后,时间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已然大亮,小娥也已经起床开始做早饭了,刘穆之的房中也有了动静传出来。

支遁大师在鹤戏中的批注是要表现出亮翅,轻翔,落雁,独立等神态动作,注重的是轻灵飘逸,卫阶自认为自己这只鹤不仅没有做到轻灵飘逸,更像是一只笨鸟,一只飞不动的笨鸟。

“过犹不及,今天到此为止吧!”卫阶有心再做一遍鹿戏的动作,但是身体已经不允许,只得自我安慰般想到。

“叔宝,早!”刘穆之推开房门,一看卫阶已在院子里,不禁一怔,开口招呼到。

“你在练习五禽戏?怎会如此心急?等身体恢复了再练不迟啊!”

“醒了?正好有事和你说!”卫阶不愿讨论自己身体的事,转而说到。

“这几日还是让小松陪你去秦淮楼,我要留在院里修养,不得再嘴欠闹事,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隐忍!”

“明白!”刘穆之点头说到,径直去找小松。

这一日过得很平静,刘穆之和小松去了秦淮楼,卫阶也没在练习五禽戏,只是陪着母亲王氏聊天,下午则让小娥陪着王氏出去逛街,他又睡了片刻,醒后就拿起手抄本琢磨起鹿戏的动作要领。

卫阶选择鹤戏和鹿戏同时练习,就是因为这两有类似之处。

和鹤戏一样,鹿戏的起手一样是身体直立,双臂下垂,两眼平视,分左右两式,右式动作与左式相同,唯方向左右相反,绕环旋转方向亦有顺逆不同。

左式,右腿屈膝,身体后坐,左腿前伸,左膝微屈,左脚虚踏;左手前伸,左臂微屈,左手掌心向右,右手置于左肘内侧,右手掌心向左。

之后再是两臂在身前同时逆时针方向旋转,左手绕环较右手大些,同时要注意腰胯、尾骶部的逆时针方向旋转,久而久之,过渡到以腰胯、尾骶部的旋转带动两臂的旋转。

卫阶又看了看支遁大师的注释:“心静体松,姿态舒展,要体现出鹿的探身,仰脖,缩颈,奔跑,回等神态。

卫阶一边在脑海中模拟出这些动作,一边体会着支遁大师所说的心静体松的状态,今天早上练习了几遍鹤戏,虽然有点吃力,但是卫阶隐约间觉得还是有点效果,呼吸似乎舒畅了一些,这让他很是欣慰,对于学习五禽戏有了更浓厚的兴趣。

刘穆之和小松二人直到卫阶都准备睡了才回来,今日秦淮楼并没有什么大事生,也没有因为司马元显昨日前来闹事受到影响,一如既往的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濛濛小姐托我向你问好!”刘穆之看着已经准备上床就寝的卫阶,颇有深意地说到。

“嗯,明日也代我向她问好!”

卫阶的淡然让刘穆之有点不太适应,似乎和谢安决裂后,卫阶变得有点消沉起来,隐忍和消沉可是两码子事,刘穆之一心想要做一番大事,实现自己的价值,若是时机不宜,暂时隐忍他还能接受,若是就此消沉,不再作为,那是他接受不了的。

“叔宝打算修养多久?”

“看情况吧,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有可能一直到安公归天!”

刘穆之的心思卫阶很清楚,历史上的刘穆之并不是眼前这样沉不住气的一个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还不合格,还需要打磨!当然,打磨也是需要方法的。

“明天若是秦淮楼无事的话,你去趟卫家军的军营,邀请刘牢之,刘裕他们来别苑做客,就说答谢他们秦淮楼相助之恩!”

第四十一章:埋笔军中

翌日清晨,卫阶依旧早起,练习华佗五禽戏,刘穆之难得地在卫阶起床没多久后便也起身,简单洗漱后于卫阶打声招呼便匆忙独自出门,卫阶知道他是着急去军营,也不点破,由他去了。

对于刘牢之等人是否有暇前来别苑做客,卫阶也心中无底,只是着小松小娥备好酒菜,做足了事前准备,晌午时分,刘穆之便和刘牢之刘裕等人来到了别苑。

刘牢之等人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别苑,对于别苑的清幽环境格外的羡慕赞叹,卫阶心中好奇,前日在秦淮楼虽未爆冲突,但毕竟也是擅离军营,算是违反军规了,这几人怎么还会如此轻松。

“前日之事,未曾给几位将军带来麻烦?”

小院中,各人随意坐下闲聊,除了刘牢之刘裕外,魏永之也来了,还有一个只有十五六岁左右,卫阶从未见过的少年郎也在其中。

“呵呵,没啥大事,只要司马道子父子不借机刁难,旁人不会说什么,现如今安公旧事重提,要在建康城推行之前桓温实施过的土断政策,他父子二人正忙着在朝堂之上和安公斗法呢!”

西晋末,北方人民大量南流,东晋建立后,政府设立了许多侨州、侨郡、侨县予以安置。他们只在这种侨立的地方机构登记,称为侨人。侨人的户籍称为白籍,不算正式户籍,入白籍者不负担国家调役。

土断的目的就是要整理户籍,调整地方行政区域划分,以现居地为准,来给所有人编定户籍,主要针对的乔寓士族,对于健康本地的高门大阀也有一定影响。

乌衣巷的谢家,王家,都是乔寓士族,谢安此举在其他乔寓士族看来,就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自然会遭到反对。

卫阶微微点头,估摸着建康城内要乱一阵子了,谢安应该有一段时间顾不上自己了,当下心中宽慰,微笑看着一直站在刘牢之身后的少年郎问到:“这位躲在刘将军身后,有点害羞的小哥是谁啊?”

刘牢之哈哈大笑一声,将少年从身后拽出,推到卫阶面前,嘴中说到:“这是我的外甥何无忌,日前才从老家过来寻我,无忌自幼习武,兼习兵法韬略,是个人才,只是还需要锻炼一番!”

“何无忌!”

这个少年看上去虽然羞涩了点,却是一脸正气,再过几年,只怕也会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只是卫阶对这个名字陌生之余,对他的身份有点不太感冒。

刘牢之的亲外甥,刘牢之总有一天会和刘裕站在对立面上的,这个何无忌只怕不会站在刘裕这一边的吧,口中却不吝赞美之词。

“果然是一表人才,颇有几分刘将军的风范!”

这边卫阶和刘牢之在寒暄,那边刘裕魏永之则和刘穆之在另一边闲聊,只是刘裕话少,基本都是刘穆之在那唾沫横飞,偶尔魏永之会陪着说上几句。

卫阶看在眼里,心中好笑,现在对着人家一阵唾沫横飞,以后只怕要俯帖耳了!

“夫人不在家中?”刘牢之看了看内堂方向,问起了王氏。

“娘亲这几日感染了风寒,不便出来见客,刘将军见谅了!”卫阶知道,他的父亲卫恒在卫家军中名望甚高,连带着母亲王氏也备受尊重。

“夫人无碍吧?”刘牢之一脸关切,嘴中愤愤不已。

“没曾想两位老将军去世后,夫人和二公子会沦落自此,大公子所作所为,卫家军上下都看不过眼呢!”

“没啥大碍,休息几天便好了,现在也挺好,远离了卫家,也就远离了朝堂,远离了纷争!”卫阶摇头说到。

“对了将军,如今你是卫家军的最高统帅,灵魂人物,不知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朝廷对卫家军以后如何安置?”

“我爷爷临终时有过遗言,卫家军是不能落入司马道子父子手中的!”

“这是自然!”说到司马道子父子,刘牢之难以抑制的一脸不屑。

“牢之正有一事要请教二公子!”

“北府兵大统领谢玄不日就要从京口返回建康,想来安公有意要将卫将军纳入北府兵的建制之中,不知二公子以为此举可行否?”

卫阶闻言陷入沉思,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换作以前,他是非常乐意将卫将军编入北府兵的,但是如今谢安对他的顾忌日深,卫家军可以说是他最大的凭恃,就这样交到谢安谢玄手中,只怕于他的将来会很不利。

“若真能编入北府兵是件好事,相信日后在北府军中,卫家军在刘将军的统领下,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只是卫阶有个建议,若是安公真的有次提议,刘将军不妨和安公还有谢大统领提议,卫家军虽然编入北府兵中,但是还是由刘将军你来统帅,一切军务还是你说了算,与北府兵原本的阵营独立开来!”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刘牢之有点愕然地看向卫阶,这其实和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自己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并不想轻易把军权交出去,只是他心中清楚,目前他是没有那个能力和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对抗的,如果最终结果真的如卫阶所说,编入北府兵,有了谢家和北府兵做靠山,又能将军权握在手中,那就完美了!

“卫家军是卫家几代人的心血,牢之也不想就此将它交到外人手中,二公子的提议正是牢之所想,如此牢之会尽力的!”

卫阶知道刘牢之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北府兵中现在自谢玄而下,就是他的嫡系何谦,卫家军编入北府兵后,刘牢之自然有办法取得谢玄的信任和赏识,最终会在北府兵内形成两大派系,而终有一天,刘牢之在北府兵中的声望,也将过何谦,成为谢玄之下第一人!

最重要的事情定下来后,小娥的酒菜也准备好了,众人也不推辞,留下来尽情地喝酒畅谈,刘裕从始至终都很少开口,卫阶也没有刻意地找刘裕说话,如今的刘裕,还没有到光热的时候,这个时候低调,反而是最好的掩饰和保护。

酒足饭饱之后,刘牢之一行人告辞离开,此一别,若是卫家军最终编入北府兵,只怕不日就要拔营前往京口,再想见面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裕将军遇事冷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好好提拔运用,将来会是将军有力的臂膀!”别苑门口,卫阶和刘牢之退后少许,卫阶站在刘牢之的角度巧妙地替刘裕说了几句好话。

“确是个人才,就是性子有点耿直,不够圆滑,是个能做事的人!刘牢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裕,笑着说到。

“将军需要的,不正是这样的人吗?”卫阶大含深意地看了刘牢之一眼,轻声说到。

“哈哈!”大笑声中,刘牢之领着一干人等,上马绝尘而去。

“建康城内的酒是不是比京口的要香甜?”

回到院子里后,小娥已经将酒席撤走,去伺候王氏用膳去了,卫阶看着醉眼迷离的刘穆之,笑着问到。

“没喝醉吧?没喝醉说点正事,你觉得刘牢之此人如何?”

“刘牢之?”刘穆之斜眼看着卫阶,说话间有点不屑。

“有治军之才,却无大将之风,纵然能有番作为却也有限!”

“此人刚愎自用,有才智却无城府,喜怒易行于色,若非如今乱世,身处军中,也难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卫阶微微点头,刘穆之看人还是很准的,刘牢之确就是这样的人,一句话言之,智商有,情商却有欠费之嫌,这也决定了他以后的高度。

“那这些人中,就没有你道和能看上眼的?”

第四十二章:军中隐龙

“那这些人中,就没有你道和能看上眼的?”

卫阶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却是在进一步考察刘穆之的眼光,看看初次相遇,刘穆之和刘裕之间有没有擦出一点火花!

“乱世人心浮,军中隐龙现!”

刘穆之没有回答,反而站起身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两眼亮,径自吟唱起来。

卫阶心有所感,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刘穆之看出了刘裕的不凡之处,同时心中不禁冒出一个疑问:“刘穆之都能看出刘裕的不凡之处,称之为军中隐龙,谢安没道理看不出,何以谢安没有针对刘裕,而单单针对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叔宝啊叔宝,穆之今日终于明白,你并非真龙,真龙另有其人,而你将会是幕后的推手,为真龙造势之人!”

仿佛一下子酒醒,刘穆之一脸热切地看着卫阶,有点急促地说到:“我终于明白我此次来建康的意义,就是为了遇到他!”

“叔宝,我要去报名卫家军!”

“你冷静点!”卫阶看着有点迫不及待的刘穆之,皱眉说到。

“你说刘牢之喜怒易行于色,非做大事之人,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和他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刘牢之一心要做台前之人,而我的目标,则是做一个幕后的无名英雄!”刘穆之显然不愿把他和刘牢之相提并论,有点不悦地说到。

“你相信我吗?”卫阶看进刘穆之的眼里,他没想到刘穆之如此的沉不住气,太过于急躁了。

“你现在去找他,只会害了他!”

刘穆之闻言愕然,稍微冷静了一点,重新坐了下去,沉思片刻后微微点头后又摇头说到:“我明白叔宝担心什么,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帮他分析形势,做好每一个决策!”

“那道和你告诉我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你怎么取得他的信任?你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卫阶一脸三个提问像是三盆冷水一样劈头盖脸地泼在刘穆之的头上,顿时让他哑口无言,沉默下去。

“他现在还只是个种子,他先需要的是一块好的土壤,之后才是充足的阳光和水分,你明白吗?北府兵就是他最好的土壤,道和你稍安勿躁,你的作用是在他长成一颗参天大树后替他修枝剪叶,翻土除虫,你明白吗?”

“我要冷静一下!”刘穆之一脸沮丧,丢下一句话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卫阶不知道以前在刘穆之身上都生了什么,以至于在见到刘裕后如此的沉不住气,刘穆之表面上看似没有反对他的提议,但是心中的不忿和不服气却被卫阶看在眼中,一定要想办法让刘穆之打消这个念头,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偷偷跑去军营找刘裕了。

自己的提议被卫阶否决后,刘穆之变得沉默了不少,秦淮楼也懒得去了,卫阶每天就在别苑之中练习五禽戏,他则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建康城内高门大阀,乔寓士族的怨气却因为谢安的土断政策变得与日俱增,就在矛盾激化,来到爆的边缘的时候,北府兵大统领,谢玄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北府兵一万精锐。

谢玄的身影一出现在朝堂之上,顿时让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闭嘴噤声,就连司马道子父子这几日变得无比膨胀的气势也弱了几分,土断之政,也因此变成了势在必行之事。

“大伯,今日您过于操劳了!”看着一脸疲惫,脸色极差的谢安,谢玄不由得心中一紧,忧心忡忡地说到。

“不妨事,只要土断得以施行,老夫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朝廷了!”谢安摆了摆手,示意谢玄坐下。

“这次回来,你把卫家军也带离建康,编入北府兵,卫家军留在建康城内,始终不妥!”

“知道了大伯!”谢玄顿,对于谢安,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老夫年事已高,大部分精力都需放在朝堂之上,很多事已经有心无力,回京口后,你的要任务是将北府兵操练好,随时应对前秦大军南下,再则需密切留意荆州方向的动态,适时军演,给予荆州军一些压力!”

“建康城内交给老夫,城外的事就由你来操心吧!”

说完这些,谢安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示意谢玄回房休息。

谢安的决定很快便变成了朝廷的旨意,传达到了军中,刘牢之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乌衣巷拜访谢安,只是谢安已经休息,只是见到了谢玄,刘牢之在一番慷慨激昂地表完忠心后,委婉地表达了要继续统领卫家军的意愿。

谢玄对于刘牢之的能力大为赞赏,不仅应了刘牢之的请求,还提升他为北府兵参将,刘牢之顿时对于谢玄的用人不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有了为谢玄能肝脑涂地的冲动。

对于这一切,一直没有出过院子的卫阶无从得知,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刘穆之的状态,这家伙这几天除了吃饭,房门都没出过,卫阶几次找他聊天,都被他婉拒,只怕是心中另有想法。

卫阶白天练习五禽戏,晚上参悟天书,几日下来,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比之以前都好了许多,脑中不由得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古时的人对于托梦一说甚为迷信,如果能进入到刘穆之的梦中,在梦中给他一顿说辞,只怕比自己当面费尽唇舌来劝说效果要好得多。

想法是有了,但是还有需要斟酌的细节,譬如说如何才能进入到刘穆之的梦中,这需要契机,需要巧合,需要卫阶出现在刘穆之的梦中,他才能够进去刘穆之的梦里。

再就是梦中的形象问题,卫阶本身的形象肯定是不行的,需要幻化成支遁大师,或是谢安这种有着出尘气质的老者形象才会有说服力!

先要解决的就是梦中形象的幻化问题,卫阶从未尝试过在梦中变换自己的形象,不由得想起从天书中参悟到的诀窍,每个人的梦中都是以自己为主的,也就是说所有的人在自己的梦中都是无敌的,只是绝大部分人在做梦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处在梦中,这才有了各种负面情绪,好比心悸,慌乱,想要逃离等等。

一般人梦都是无法自行掌控的,而由于对天书的参悟,卫阶可以随时随地进入梦境,而且每次入梦都无比清醒,梦境于他而言与现实无异,只是在梦中他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卫阶先尝试了一下在自己的梦中变换形象,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可以在自己的梦中随意变换形象,甚至能幻化成外婆这样的老妇人形象。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刘穆之营造契机,让他不仅在睡觉的时候梦,还有梦到卫阶,一连三天,卫阶都在不停地给刘穆之心理暗示。

每天清早天未亮,卫阶便来到刘穆之的房前喊他起床,在他睡梦正酣的时候吵醒他,白天的时候有事没事都跑去他的房间坐坐,时不时还不经意间落下自己的物件在刘穆之的房里,同时还吩咐小松有机会就在刘穆之面前唠叨自己,好事坏事以前事,所有和自己相关的事。

而到了晚上,卫阶就尝试着进入刘穆之的梦境之中,只是刘穆之显然是心事重重,连续几天的心理暗示都未能让他梦到卫阶,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卫阶再次尝试的时候,终于成功地进到了刘穆之的梦中。

第四十三章:梦点穆之

秦淮河上,两艘画舫不疾不徐并行前进,卫阶隐在其中的一艘画舫之内,并未着急露面去寻刘穆之,他知道,对方就在旁边的画舫之上。

这是刘穆之的梦,他现在正藏在这个梦里,只是刘穆之完全意识不到罢了,在刘穆之看来,旁边这艘画舫只是自己潜意识中的陪衬而已。

卫阶先尝试了一下在刘穆之的梦中变换形象,现在这里,他也可以随意变换,当下变成了一个老妇人的模样,正是卫阶的外婆。

卫阶又尝试了一下他自己梦中的一些行为,结果现,在刘穆之的梦中,他只能影响到他自己,其他的还尚不足以去随意改变,就在他暗忖着什么时候露面去见刘穆之的时候,秦淮河上忽然天色大变。

之前还是和风日丽,这一刻已是乌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阴暗的天色中,刘穆之的画舫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对面的一艘画舫逼停停了下来,只见司马元显带着几个随从跳到刘穆之的画舫之上。

“一介布衣寒士,也胆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给我打!”

随着司马元显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随从扑向一脸惊惧的刘穆之,三拳两脚将刘穆之打倒在地,随后司马元显施施然走了过来,将刘穆之踩在脚下,嘴里还出“哈哈哈”得意的大笑之声。

这一切都意思不了地落在卫阶的感知之中,他这才知道,被司马元显羞辱的事始终还是在刘穆之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心中无奈之余却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期待刘穆之能自己站起来,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梦,在这里,他能随意打倒司马元显和他的几个随从。

然而刘穆之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任由司马元显羞辱,而他自己只能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卫阶随着刘穆之的梦不停地转换场景,时而在秦淮楼,时而在大街之上,时而又在别苑之中,只是无论刘穆之在哪里,在做什么,片刻之后,总会有个司马元显跳出来加以羞辱。

最终画面一变,卫阶跟着刘穆之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看周围的陈设还有喧闹的环境,应该也是个青楼,只见刘穆之手中拿着一把短刀,短刀上还有新鲜的血迹滴下,正一脸仓皇地从二楼的一个房间内跑出。

“杀人了!杀人了!刘道和杀人了!”

在惊惧的叫喊声中,刘穆之冲出人群,消失在大街之上,卫阶跟着完全失神的刘穆之又来到了一处荒郊野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块大石头之上,冷冷地看着刘穆之。

“刘裕?!”

此人竟然是刘裕,只是一个梦,就让卫阶对于刘穆之的了解过了之前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在京口时,刘穆之先是在青楼被辱,不堪忍受下只身来到建康,一心想要谋个好前程,不料没过几日又遭到司马元显的羞辱。

在梦中反复被羞辱后的刘穆之最终爆,却也只是回到之前京口的那家青楼,杀了羞辱过自己的青楼女子泄愤,而刘裕这个他心目中的希望和未来以救世主的身份登场了。

“刘将军,带我走吧!穆之日后定会尽心辅佐,日后荣登大宝,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啊!”刘穆之跪倒刘裕身前,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说到。

刘裕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不屑地看了刘穆之一眼,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不要走!请相信穆之,刘将军你有真龙之相,来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留穆之在身边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刘裕的身影越来越淡,眼看着就消失在刘穆之的梦中,失望至极的刘穆之失声痛哭,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失落的情绪。

“莫哭,莫哭,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卫阶知道,自己是时候登场了。

“你是谁?”刘穆之愕然看向眼前这个由卫阶幻化成的妇人,这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老妇人。

“莫问老身是谁,最近你是不是心中凄苦,难以宣泄?”卫阶和颜悦色地问到。

刘穆之微微点头,这个妇人看上去和蔼可亲,浑身上下又透着一种难以言明,让人心生好感的气质。

“梦中之事,无需纠结,老身来是要告诉你,日后你定能当上宰相!”卫阶走了过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刘穆之,并轻轻将他身上的碎草灰尘扫去,轻声说到。

刘穆之愕然,任由卫阶在自己身上拍拍打打,犹自不敢相信。

“孟子有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如今你承受的这些挫折和屈辱,只是对你的一种打磨,为你日后位极人臣,体恤万民,造福天下做准备,你明白吗?”

“如今真龙已现,你该做的就是不断充实自己,在他需要你的时候挺身而出,光热!”

孔孟之道对于刘穆之这样的文人来说杀伤力巨大,卫阶也是毫不犹豫地就搬出了这个对他来说也是极为有感的名句,来劝说刘穆之。

“老人家莫非是仙人,前来点化穆之的吗?”刘穆之将满脸的泪痕胡乱擦去,一脸热切地问到。

“那穆之以后该怎么做?”

“静心等待,时机成熟之时自然有高人予以指点!”卫阶心中好笑,抛出高人这个角色,他相信刘穆之日后定会将自己和这个所谓的高人对号入座。

“穆之明白了,多谢仙人指点!”

卫阶睁开眼睛,嘴角处还蕴含笑意,他相信做完这个梦之后,刘穆之一定会打消去找刘裕的念头,留在他的身边,等待时机。

而司马元显这个心结,就算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相信刘穆之也能看开不少。

想到司马元显,卫阶不由得轻哼一声。

“趁还有时间,你就尽情地蹦跶吧,早晚有一天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少爷,卯时了,该起来锻炼身体了!”

门口处传来了小松的声音,原来不觉间,已到卯时,卫阶这才现这次入梦,居然没像上次一样身心俱疲,想来多半是因为最近人字卷天书参悟得越来越透彻,再加上练习华佗五禽戏的缘故。

当下不敢怠慢,卫阶匆匆爬起身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既然五禽戏的效果如此显著,怎可偷懒?

让卫阶意外的是,刘穆之竟然也在院子里,此时见卫阶出来,急走两步过来就扑倒在地,不禁让卫阶又是一阵愕然。

“你干什么?赶紧起来!”

“叔宝,是穆之愚钝,过于心急,以后穆之对叔宝一定言听计从,什么都挺叔宝的!”刘穆之说完没有立即起身,就这样跪在地上,抬头一脸激动地看着卫阶。

“昨晚穆之得仙人托梦了!”

“老仙人的意思和叔宝竟然不谋而合,都是着穆之暂时隐忍,等待时机,穆之这才明白叔宝是何等的高瞻远瞩,眼光竟与老仙人不相上下!”

“你先起身再说!”卫阶扶起刘穆之,两人执手走到院中石凳前,先后坐下。

“既是如此,那边如老仙人所说,静候良机吧!”

“告诉你叔宝,就连仙人都说刘裕就是真龙天子,只是正如叔宝所说,眼下刘裕还是名不见经传,何时才能出头啊!”刘穆之一想到还不知道要隐忍多久,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说到。

虽然刘穆之的情绪又略显低落,但是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很多,卫阶微微一笑,说到。

“眼下乱世,以刘裕的人才武功,只有有机会便能很快出头,现在他又已经随着卫家军编入了北府兵之中,机会就更多,依我看,刘裕立功的机会很快就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情挑美人

转眼继司马元显在秦淮楼闹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期间刘穆之还去过几次秦淮楼,而卫阶则是一次面也没露过,白拿了人家一个月的工钱。

而这一个月里,袁湛也未曾来过别苑找卫阶,好像消失了一般,卫阶曾问过刘穆之在秦淮楼处可有听过他的消息,刘穆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卫阶感觉如今的身体状况和前世自己最好的时候也已经相差不大,当即决定去秦淮楼去报个道,美其名曰:“上班!”

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去见烟濛濛的,这一月来,烟濛濛多次在他的梦中出现,从一开始的不经意间的梦到美人,到后来的刻意入梦见美人,最重要的事,有几次见到烟濛濛,似乎都不是在他自己的梦中,而是在烟濛濛的梦里。

“也许美人与我,是彼此牵挂呢!”

在与谢安决裂前,卫阶根本就没想过去情挑烟濛濛,即便动心,他觉得自己也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毕竟他的未来迷茫而不确定,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疑问,总不能在叩动对方的心扉后便撒手不管,任其自怨自艾吧。

现在不同了,没有进入到谢安的阵营之中,很多事不能做,一则这样过日子会很无聊,再则烟濛濛似乎对他也有所期待,不知不觉中,卫阶心中一直压抑着的小火苗就开始有了燎原之势。

卫阶决定和烟濛濛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心中的情意也好,对于未来的担忧也罢,尽数告知,如果对方不介意,在这动乱的年代,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爱情游戏,也未尝不可!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加上身体也渐渐变得强健,卫阶脱去了厚重的斗篷披风,转而换了一件白色帛装长衫,此刻漫步在秦淮河畔,迎着河面上徐徐吹来的晚风,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卫阶刚趁兴吟唱出声,便心叫不妙,这泊秦淮此时还没出世呢!

果不其然,卫阶刚刚吟完,刘穆之和小松便陷入到沉醉品味之中,刘穆之更是出感叹:“叔宝真乃奇才,这种诗体闻所未闻,其意境含义令人扼腕!”

“小松你这个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哪家的贵公子呢!”为了转移注意力,卫阶只好拉小松来当垫背。

小松近来开始学会了打扮,衣着不俗,完全没有下人的模样,应该是受刘穆之影响,耳濡目染的缘故。

“少爷,可别寒碜小松,小松只是附庸风雅,怕丢了您和穆之少爷的颜面罢了!”小松洋洋自得地说到,对于自己最近的转变也颇为满意。

“以前是腆着脸追求小娥,再这样下去只怕小娥都要看不上眼了!哈哈!”刘穆之也跟着打趣到。

卫阶微笑着,不再说话,秦淮楼到了。

因为已是秦淮楼自己人,算不得客人身份了,菲菲也没再来为几人引路,月余没来,卫阶已经有点陌生的感觉,原本这里其实也就不是很熟悉。

“你们去教习室,许久未见,我去拜会下濛濛小姐!”

卫阶示意刘穆之和小松直接去教习室,他自己则去看看濛濛小姐在不在,小松却不同意了,说到:“少爷,一起呗,这一个多月你没跟着来,我和穆之少爷也未曾见过濛濛小姐一面,别说见面了,就连琴声也没有听过!”

卫阶愕然看向刘穆之,只见刘穆之微笑点头称是,心中不禁暗忖到:“难道她病了?”

心中去拜会的念头更迫切了!

“让叔宝独自前去吧,许久未见,说不定有啥贴己话要说,咱们在场,诸多不便!”

刘穆之嘴上说着,一把拽起小松,不顾小松的反对和挣扎,就朝着教习室走去。

“濛濛小姐在吗?”卫阶有点忐忑地走到烟濛濛的房间前,轻叩房门,和声问到。

“是卫阶公子么?”房内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正是烟濛濛。

房门嘎然而开,只见婢女菲菲脸颊微红,依门让卫阶进房,而后就走出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咳,濛濛小姐身体无恙吧?”

虽然梦中没少见到这惊为天人的大美女,如今面对面,卫阶还是有点不知如何开口,无论是今生后世,男女之情,他都不擅长。

“听道和说濛濛小姐近来都未曾路面,也未有抚琴奏乐,心中牵挂,特来问候一声。”

“濛濛身体无恙,只是最近睡眠不是很好,没有心情见人,也没兴致抚琴!”烟濛濛的声音落在卫阶的耳中,犹如天籁,好听动人之余,还带着点娇羞。

“睡眠不好?小姐近日是否总是梦?”卫阶听得醉了,迷茫中,不知不觉就开口问到。

“啊?”烟濛濛掩嘴轻呼出声,一时间竟然有点慌乱。

“公子何出此言?”

卫阶心中一突,暗叫糟糕,一时失神下说话有点过于直接了,当下索性把心一横,厚着脸皮说到:“因为卫阶最近总是在梦中见到小姐!”

“在卫阶的梦中,小姐独自垂怜,无心抚琴,惹人怜惜!”

烟濛濛此刻完全蒙了,难道自己最近的梦境都与眼前的卫阶相通?甚至说,上次抚琴时,那个轻抚自己脸颊的白皙手掌也并非完全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当下烟濛濛抬眼看了一眼卫阶,这一看,不禁有点呆了,只见卫阶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今天的卫阶,还是以前那个卫阶,建康城内第一美男子,只是脸色健康红润了很多,再没了以前那种病态的苍白。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情之所至,卫阶已是难以自控,不经意间再次借用后人诗词,吟完之后又再目光灼灼地盯住烟濛濛,用一种咄咄逼人的语气问到:“不知小姐是否相信这世上确有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事?”

烟濛濛惊醒过来,双颊通红,对于卫阶的直接有点难以招架,逃离般后撤几步,心口已如小鹿般乱撞,强自平复几分后才羞涩开口说到:“公子的意思是和濛濛心有灵犀吗?”

卫阶心中叫妙,这个烟濛濛果然不是寻常女子,这是反击呢,看来眼前这个美人即便是对他有好感,有心与他携手同行,也想着要将主动权掌控在她自己手中。

“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之前失态是因为卫阶过于直接果敢,她有点猝不及防,此刻平静下来后,烟濛濛又恢复了淡然神色,只是相比平时,说话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还带着几分俏皮。

“心有灵犀,又何需多言回答?濛濛的一笑一颦,都能给卫阶一种意想不到的快乐!”这种若即若离,相互揣测的情挑方式让卫阶觉得既新鲜,又刺激,此刻已是忘情其中,尽情享受。

“公子此言只怕有些牵强吧!若是濛濛没记错的话,公子也有三十三日未曾踏足秦淮楼了,莫不是以为就凭着公子口中的心有灵犀和梦中相会便能慰藉濛濛的相思之苦吗?”

朱唇轻启,莲步轻移,烟濛濛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案几前,俯身坐下,玉手轻按琴弦,稍一拨弄,“咚”的一声落在卫阶的心上。

烟濛濛此言一出,表白心迹之余,也承认了与卫阶梦境相通的事实,这让卫阶兴奋不已,而烟濛濛同时又用他这么久不来秦淮楼看他这个事实,来质疑他是否心口不一。

当下卫阶苦笑,口中说到:“小姐说的是,只是并非卫阶心口不一,只是有难言之隐,无法言明,今日前来,就是想与小姐坦白!”

第四十五章:高山流水

“并非卫阶心口不一,只是有难言之隐!”

卫阶的话并没有让烟濛濛有丝毫情绪神色上的变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等着卫阶说出他的难言之隐。

“安公说卫阶生有反骨的批语想必小姐也有所耳闻吧!”

卫阶当然不会就此说出他的灵魂来自未来,而是把他心中的担忧通过谢安和支遁大师的批语表达出来。

“还有支遁大师也曾说过,卫阶的面相为短命之相!”

支遁大师当然没有当着卫阶的面说过这句话,这句话卫阶只是借支遁大师的口说出罢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支遁大师不仅确实说过这句话,说的时候烟濛濛还就在当面。

当下烟濛濛也难以再淡定下去,轻声接口说到:“面相之说,虚无缥缈,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我并非质疑安公和支公,只是想告诉公子,今日若是濛濛同时此等处境,定不会就此认命,更不会因此错过人生中一切美好的事物!”

“即便濛濛明日便会魂飞魄散,今日也会尽情与公子把酒言欢,抚琴直至天明!”

卫阶一脸钦佩地看向烟濛濛,没想到眼前这个美人竟然能豁达至此,不禁有点惭愧地说到:“小姐教训的是,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卫阶受教了!”

烟濛濛眼前一亮,从之前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到现在的这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还有那让人忘忧的忘机谱,卫阶总是能让她感到意外,给她惊喜。

“公子果然不负建康城内第一才子之名,濛濛真的有点爱上公子了!”烟濛濛喜滋滋地说到,示意卫阶坐下。

卫阶微笑不语,他已经知道,烟濛濛并不在意他前途迷茫,依言坐下后,烟濛濛那冠绝天下的琴音已经扑面而来。

竟是一高山流水!

卫阶分心两用,一边享受着烟濛濛高的琴技,一边心中苦笑,还以为烟濛濛此时会来一诸如凤求凰之类的曲子来应应景,没想到会是这高山流水,这是要告诉自己,她只是将自己引为知己,别无他想吗?

一曲奏罢,秦淮楼内已是一片欢腾之声,这些高门子弟,成日流连秦淮楼,为的就是能听到烟濛濛的琴音。

“公子以为濛濛这高山流水如何?”烟濛濛轻叩琴弦,看着卫阶微笑着问到,眼中促狭意味一闪即逝。

“小姐琴技已无需卫阶多作评价,之前外面的欢呼声已经证明了一切!”卫阶顿时明白,这是在玩呢吧?

“小姐蕴含琴声中的含义卫阶也已清楚,如此便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卫阶起身作势就要离去,烟濛濛微一愣神,卫阶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处,当下略显急切地喊到:“公子留步!”

“知己贵乎知心,小姐既然视卫阶为知己,当明白卫阶此刻心中苦楚,请允许卫阶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尽情痛哭一番!”

卫阶背身而立,语气悲壮,心中则是暗叫好险,烟濛濛再不出声留人,他就只能自己停下来或是就这样走出去了。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输了!

“先相知,后相恋,若是连知己都算不上,两个人又怎能执手白?”烟濛濛轻叹一口气,卫阶此举让她有几分失望。

只是这点失望却在卫阶转身之后化为嗔怒,此刻的他的脸上哪里有失望悲凉的情绪,有的只是计成后的洋洋自得之色!

“你!”

烟濛濛双颊微红,转瞬又转怒为喜,喜滋滋说到:“公子不仅是个好知己,还是个好对手呢!”

“好对手?”卫阶愕然,转而恍然。

“可不是对手?任何一对恋人,彼此间既是恋人,又是对手,玩这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游戏!”

“濛濛想离开建康!”

烟濛濛站起身来,走到卫阶身边,差不多挨着他又一起坐下,语带萧索地说到。

“今日之前,建康城内唯一让濛濛挂心的就是安公,自濛濛来到秦淮楼伊始,安公听过濛濛第一曲子后,便将濛濛视作知己,这几年来,每当安公有烦心事的时候都来听濛濛抚琴奏乐。”

“原本安公一年也难得来几次,近年来却是越来越频繁,安公的烦心事越来越多,濛濛听得多了,心中装的事也就越来越多,现在已经觉得有点乏,想要逃离了!”

卫阶默然不语,他明白烟濛濛的意思,并不是要自己带着她去私奔什么的,只是在向自己倾诉,只是不知为何,说话的时候,烟濛濛的眼神中竟然露出迷茫的神色,这对于这个豁达的奇女子来说,是件很不寻常的事。

“她有心事,难以启齿的心事!”

“时候不早了,公子早日回去歇息吧,萌萌也乏了!”

猝不及防之下,烟濛濛竟然下起了逐客令,这次再不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游戏规则,而是实实在在的逐客,卫阶心中疑惑,只能点头告别。

“多谢卫阶卫公子!”卫阶刚从烟濛濛房内走出来,便被楼上楼下异口同声的道谢声吓了一跳,这是为哪般?

只见刘穆之和小松正在楼下大厅中,被众人簇拥着,一脸自得地看着卫阶,卫阶对着四周拱了拱手,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朝二人走去。

“这是闹哪样?”

“他们都在感谢你,为他们带来了濛濛小姐的琴音!”小松摇头晃脑地说到,神色举止间已和刘穆之同出一路了。

“诸位公子都说了,以后唯卫公子马是瞻,只希望公子日后能常来秦淮楼,也好让我们大家伙沾沾光!”人群中一位长相颇为不俗的公子哥扯着嗓子喊到,顿时又引来一阵附和之声。

“一定一定!”

卫阶一边敷衍着,一边就拉着刘穆之和小松走出了秦淮楼的大门,再呆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三人刚出门口,刘穆之看卫阶脸色不佳,似有心事,正要开口询问,只见好久不见的袁湛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叔宝,出大事了!“

第四十六章:定世之人

“叔宝,出大事了!”

袁湛看上去很是着急,好像真的有什么大事生了似的,而且袁湛不像刘穆之,并非浮夸之刃,当下卫阶也是心中一紧,一脸凝重地问到:“出什么事了?”

“杜子恭死了!”

“杜子恭?杜子恭是谁?”卫阶一脸茫然地看向袁湛,这算什么大事?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

这下轮到袁湛和刘穆之愕然了,袁湛转而释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到:“你看我,又忘记叔宝失忆的事了,杜子恭是五斗米道教的领袖,他死了!”

“五斗米道?”

这么一说,卫阶顿时有了点印象,这个杜子恭应该就是后来举兵作乱的孙泰的师傅,而孙泰死后,乱军的领袖孙恩,则是孙泰的侄子,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之人。

“死了便死了,这种歪门邪道,士深如此惊慌失措,莫不是你也是五斗米道的信奉者吧?”孙泰作乱,还是很多年后的事,弄不好他都看不到了,当下卫阶没放在心上,半玩笑地说到。

“当然不是,袁湛只推崇孔孟之道,叔宝你有所不知,这个杜子恭在东隅沿海一带威望甚高,其徒弟孙泰次永嘉南渡士族出生,却有着极大的野心,此番杜子恭死了,只怕孙泰会借机起兵作乱!”

“今日朝堂之上安公向圣上进言,举荐北府兵前往沿海一带驻扎,以防乱事生!”

袁湛心忧司马皇朝的稳定,故将孙泰这个隐患看成大事,说起话来也一扫平时的稳重,表面上看来这件事其实和卫阶并没有关系,只是卫阶有着自己的想法。

卫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从他魂穿两晋开始,历史的轨迹似乎生了微妙的变化,与史书记载或多或少都有了出入,就好比卫阶其人,原本是西晋时期之人,如今却活在东晋,孙泰起兵,孙恩作乱,应该是多年以后的事,现在却已经近在眼前。

卫阶不由得不想多一点,如果后世他所看的史书记载无误的话,那就是历史的轨迹生了改变,轨迹变了,谁又能结果不会变?

“是谁杀的杜子恭?”卫阶脸色愈凝重,如今看来,未来越来越不明朗了。

“是桓玄献计王恭,将杜子恭从吴郡诱出,然后设伏擒杀!”

袁湛叹了一口气,先是简单说出当事人都是谁,进而又解释到:“王恭大人与王珣大人二人同是是当今皇后的族兄,甚得圣上器重信任,分任兖、青二州刺史!”

“今日一早王恭大人来到建康面见圣上,呈上了杜子恭的级,圣上一直忧心东南沿海区域的稳定,见到杜子恭的级后原本非常开心,可是安公却是一脸不虞,当面指责王恭大人此举有欠考虑,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王恭中计呢!被桓玄当枪使了!”刘穆之轻叹一声说到。

除了谢安谢玄,还有刘裕等有限几人,东晋历史上又有谁是桓玄的对手?对此卫阶并不意外,微微点头说到:“弄不好和安公推行的土断政策有关系!”

王恭本不该是如此冲动之人,杀杜子恭,替朝廷扫除东南海沿岸的毒瘤只怕还在其次,被桓玄撺掇着向谢安示威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是正好中了桓玄的计谋,如今南朝越乱,安公的威信就会受到影响,桓玄才能伺机而动。

“安公深谋远虑,看到了高门寒士之间的矛盾摩擦越来越大,故强行推出土断之策,以平复寒士心中的不平衡,只是眼下却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土断之策,受影响最大的就是谢王两家,还有建康城内其他的乔寓士族,王恭这么容易被桓玄利用,也就不奇怪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安公?”袁湛一脸担忧地说到。

卫阶微微摇头,没有说话,他心中很多话,可以和刘穆之说,却不能和袁湛说,因为袁湛始终都是谢安的忠实粉丝。

“安公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小人物去提醒,他老人家能力排众议,坚决推行土断,想必如今的这些状况都在算计之中,何须我们多言?”刘穆之先是看了一眼卫阶,见他不说话,当即开口说到。

“还有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安公认定王恭诱杀杜子恭是为肆意妄为,今早在朝堂之上已经向皇上进言,要求收回王恭的兵权,并将王恭赋闲在建康城内!”一说到谢安,袁湛都是满脸的关切和担忧,恨不得陪侍在侧,日夜替他分忧。

“让朝中上下意外的是,圣上头一遭没有当即附议,只推说明日再议便退朝了!”

卫阶意识到谢安,乃至整个谢府都在面临着一个危机,谢安如今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对抗建康城内所有高门,即便威望再高,盲从者众,只怕也是艰险重重。

“好了,士深,以后朝堂上的事就不要来和我们说了,安公有过明言的!我们要回去了,你可与我们同行?许久未见,晚上把酒畅谈一番?”卫阶知道袁湛心中忧虑,却不想再讨论这些事,转而说到。

“我就不去了,饮酒日后有的是机会!”

袁湛难掩一脸失望之色,他急匆匆过来秦淮楼,就是希望卫阶能给他点建议,却没想到卫阶似乎在不热衷于此。

来得快,走得也快,说完之后,袁湛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秦淮楼,卫阶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禁有点怅然,不知道以后和这个耿直汉子还能不能站在一个阵营之中。

“今日起,南朝又要开始乱了!”袁湛走后,卫阶看似自言自语地说到,小松闻言一脸的担忧,而刘穆之则是兴奋不已,两眼放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越乱越好,其实如今我们的处境和桓玄没什么不同,都需要在动乱中寻找机会,浑水方能摸鱼!”刘穆之嘿嘿笑着说到。

“和桓玄比?人家有家有业,一方诸侯,你有啥?”卫阶没好气地说到,现如今他脑子里已经一团乱麻,他如今碰到的事,已经和史书上记载的大相径庭了!

“回家!”

...

“安公,又碰到烦心事了?”

卫阶等人走后没多久,谢府的马车便停在了秦淮楼的后院之中,此刻烟濛濛的房间中,谢安竟是一脸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濛濛给你弹一曲忘机吧?”烟濛濛走了过去,一边替谢安轻轻揉肩,一边和声说到。

谢安摇头说道:“老夫坐一会便走,如今这建康城内,只有濛濛的这个房间能让我略感心安了!”

“濛濛你说老夫是不是错了?”

“安公说的是土断之策吗?”烟濛濛停下按肩的动作,坐到了谢安的对面,替他将面前的茶盏添上热水。

“土断是大势所趋,可以说是势在必行,如果说错的话,那大概就是时机了,眼下南朝内部不稳,需要仰仗高门大阀的地方还有很多,此时推行土断,确非最佳时机!”

“老夫何尝不知?我大晋朝能建国,本就靠的高门大阀,朝堂上的决策向来也是由高门把持,只是如今矛盾激化得厉害,老夫是不得不推行土断,否则不等前秦大军南下,我南朝内部就已经分崩离析!”

只有在烟濛濛面前,谢安才会展露出他犹疑,疲惫的一面,这是一种没有理由的信任,谢安轻抿了一口茶,接着说到:“老夫时日无多,只能寄希望于老夫在世的时候,尚能压住那些不服气,甚至蠢蠢欲动的高门,希望老天爷能多给老夫一点时间,让老夫能看到我大晋中兴的一天!”

烟濛濛欲言又止,轻叹一口气,没有接话,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人能不用顾及谢安的颜面和威严,可以直言说话的话,这个人一定就是她烟濛濛了,她已经不止一次向谢安提议,退出朝堂,归隐山野之间,乐得逍遥。

“这是老夫的命,濛濛还是看开些吧!”谢安看烟濛濛一副无奈的模样,不禁眼中一亮,笑着说到。

“濛濛的魅力真的是无法阻挡,老夫此生若有遗憾的话,就是未能在年轻的时候遇到濛濛!”

这句话当然只是谢安说笑的,二人情同莫逆,是忘年知己,谢安笑颜才展便收,房内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濛濛是否爱上了卫阶?”许久之后,谢安才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擦拭琴弦的烟濛濛,看似轻描淡写地问到。

“安公要用濛濛来安抚卫阶吗?”烟濛濛头也不抬,同样轻描淡写地反问道。

“若濛濛不情愿,老夫自不会强求!”谢安失笑摇头,嘴里说着,手还在轻轻揉着自己的脑门。

“不过这世上若还有人能配得上濛濛的话,当是卫阶了!”

“世上能配得上濛濛的,还没有出生,卫阶公子,也只是勉强及格罢了!”烟濛濛抬头,笑着说到。

“若濛濛有一日真的与卫阶公子携手余生,那定是濛濛被其征服,心甘情愿,与安公的国家大事毫不相干!”

“濛濛尚有一言,安公是定世之人,顺势隐,顺势出,定乾坤,掌格局,可谓快意一生。如今安公已入暮年,何不视卫阶为下一个定世之人?”

第四十七章:见步行步

“安公何不视卫阶公子为下一个定世之人?”

烟濛濛虽然不知道谢安早有了在他时日无多的时候除去卫阶的打算,但是以她对谢安的了解,却也能猜到几分,才有了之前的这句话。

“且不说卫阶是否有这个资格做定世之人,即便有,他必然也是先破然后定,定的也并非我大晋乱世,濛濛若是想替他求情,不若还是劝他莫踏足这乱世纷争吧!”

谢安站了起来,脸上虽没有不虞之色,语气却已有了几分冰冷,即便是烟濛濛,也不能阻挠他维护大晋朝司马氏皇权的决心。

谢安心知,卫阶在烟濛濛心目中的地位,只怕还在他的预计之上,否则以烟濛濛对他的了解,是绝然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老夫走了,濛濛好自为之,让卫阶也好自为之,所谓危机危机,危机并存,替我转告卫阶,老夫言出必行,千万不要自诩聪明,以为可以在乱局中找到什么机会!”

不欢而散,这是数年来的第一次!

烟濛濛看着谢安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天平似乎已经在向卫阶这边倾斜,否则不会为了替卫阶开脱而顶撞谢安。

“濛濛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若这世上还有人能改变安公的决定的话,那就只能是她了!”



而此时的卫阶,正在和刘穆之讨论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一番讨论下来,二人都认为孙泰起兵在即,刘裕崭露头角的机会来了。

“道和,看来咱们要去秦淮楼请假了!”卫阶沉思片刻后说到。

刘穆之闻言一喜,欣然说到:“你我二人不谋而合,我正想着可以和刘裕并肩作战了,只是不知安公会否放你离开建康。”

卫阶心中叹气,没想到谢安竟然成了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这是始料未及的,导致如今行事起来,束手束脚,当下无奈说到:“安公虽然对我有所顾忌,但还不至于到禁足的地步吧!”

“到时候找个借口,就说回老家祭祖好了,离开建康应该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去和刘裕会和,还有会和后如何隐藏行径,咱们现在都是见不得光的!”

“见步行步吧,总会有办法的,我现在担心的是见到刘裕后我们怎么和他说,难道直接说我们看好他,要捧他做皇帝?”刘穆之皱眉想着,把自己的另一个担忧说了出来。

“只怕他会以为我们疯了!”

卫阶哈哈大笑一声,促狭地说到:“你不是着急去辅佐你的真龙天子吗?怎么又担心起这个问题了?前几日可是拦都拦不住地想要去找刘裕的哦!”

刘穆之苦笑一声,说到:“叔宝就别取笑我了,之前是我欠考虑,还是梦中的老仙人说的对,如今的刘裕还只是一个有机会,有潜质长成一棵苍天大树的种子,这个时候过于激进的话,只会坏事!”

“对了,安公要剥夺王恭兵权这件事你怎么看?”

卫阶摇了摇头,想剥夺王恭的兵权,只怕是谢安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无论是王家的人,还是司马道子父子,甚至是当今皇帝司马曜,只怕都不会同意谢安的这个建议。

“难,这个王恭也是王家之人,王家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威望虽然大不如前,但是还有王珣等几个实权派,安公此举,只怕会将王恭甚至整个王家推向桓玄,甚至司马道子父子这边,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皇上只怕也并不赞同,否则就不会推到明天再议了,他虽然对安公偏听偏信,那也只是在利用和忌惮安公在朝堂之上的威信罢了,所谓功高震主,皇上对安公的顾忌少不了,这种兵权上的大事,只怕不会轻易再遂安公的意思了!”

刘穆之微微点头,心中同意卫阶的看法,接着说到:“谢家本就掌握着北府兵,前些日子卫家军被安公和谢大统领强行编入了北府兵中,谢家手中的兵权已经是大晋朝屈一指的了,唯一能与之稍作抗衡的便是桓家的荆州军,若王恭的兵权再被剥夺,谢家的在军中的影响就会扩展到荆扬一带,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正是如此,若无意外的话,只怕今天晚上王恭就会连夜回到自己的驻地了!”卫阶若有所思,肯定地说到。

“不至于此吧?王恭若是此番行事,岂不是再没了回旋的余地?”刘穆之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卫阶,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个判断。

“你想想,如今朝堂之上谁说了算?”卫阶一边思索,整理着思路,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是不是还是安公?所谓一口唾沫一颗钉,安公已然表态,就连司马曜也只能选择拖延时间,而不敢当面驳回,遑论其他人了,即便有心反对,只怕也不敢说出口。”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司马曜的默许下,让王恭回到自己的驻地,如此一来,安公纵然有心剥夺他的兵权,也是鞭长莫及了,毕竟大局为重,再闹下去,只会逼得王恭也要跟着起兵造反了!”

“我现在想的是桓玄会怎么做,看得出来,最近他和王恭走得很近,如果让王恭逃回自己的驻地,不知他会不会怂恿王恭就此起兵,讨伐安公!”

刘穆之顿时心服口服,卫阶所言,句句在理,当下问到:“那我们要不要去乌衣巷提醒一下安公?”

卫阶微微摇头,说到:“不必了,正如你所说,如今是越乱越好,桓玄想乱,咱们也想!再者说,建康城如今毕竟掌握在乐属军手中,司马道子父子若是有心协助王恭逃离的话,安公就算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叔宝和士深兄情同莫逆,以士深兄对叔宝你的了解,只怕知道你能看透眼下建康城内的这个局势,叔宝什么都不做,不怕日后士深兄会心存芥蒂吗?”刘穆之想到了袁湛对谢安的崇拜,皱眉提醒到。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无论如何,袁士深都是我卫阶的好朋友,好兄弟!”卫阶眼中精光一闪,冷静说到。

“休息吧,也许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开始新的征程了!秦淮楼的风花雪月,烟濛濛的醉人琴音,都要与我们说再见了!”

第四十八章:见过大姐

王恭逃了,如卫阶所言,在守城军的有心放行之下,王恭和他的亲卫连夜逃离了建康,回到了自己的驻地,青州!

翌日早朝,谢安于朝堂之上震怒,当面斥责司马道子父子二人玩忽职守,懈怠城防,并再次进言处罚这父子二人,却在王国宝等人的斡旋之下,拿守城的一个兵头顶罪,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谢安更在朝堂上直言司马曜过于优柔寡断,如今王恭逃回青州,只怕尚有后患,整个上午,朝堂之上都能听到谢安愤怒的声音,退朝之后不久,乌衣巷传出消息,谢安病了!

一时间整个建康城内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谢安毕竟年事已高,此番在朝堂之上情绪如此激动,结果气出病来,没人知道,谢安这一倒下,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先慌了的是司马曜,没了谢安替他威慑朝堂上下,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傀儡,当下派遣宫中最好的御医,组团去给谢安看病,只是回宫后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乌衣巷附近则是挤满了人,大多是是自前来看望谢安的平民百姓,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探子,建康城内,上至高门,下至贩夫走卒,都陷入了观望之中。

谢玄回来了,在会稽镇守的王凝之夫妇二人也回来了,谢万,谢石,谢啖等谢家的军方大佬也都一个个的回了建康城,来看望谢家的主心骨谢安。

“谢家的大人物全都回了建康城,难道安公不行了?”

此时卫阶和刘穆之也在观望建康城内态势的展,二人正在秦淮楼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刘穆之皱眉说到,语气中竟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卫阶微微摇头,他是真的不清楚,按理说谢安还有好几年可以活,只是眼下史书上记载的已经不能完全相信。

“说不准,毕竟年纪大了,此番再折腾一下,真要是出点啥事也不奇怪!”

老年人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波动太大,卫阶后世的外婆不就是因为禁受不住他离世的打击变成植物人了吗?

“安公若是不行了,会不会对你出手?”刘穆之忽然想到谢安曾经说过,要在离开人世前处理掉卫阶这个祸患的,当下变色说到。

卫阶心中一突,心跳加,不会这么倒霉吧,谢安要是把心一横,非要把自己抹杀,那也就是覆手之间的事,当下再也不能淡定地坐下去了。

“我们去乌衣巷,看望安公!”

奇怪的是,乌衣巷外被拦住的达官贵人,不知凡几,偏偏卫阶和刘穆之二人在报上姓名之后便放行了。

“看来安公早知道你会来,想必一会还要考察你一番,你可要小心应对!”虽然被守卫放行,刘穆之却是面无喜色,反而忧心忡忡地说到。

卫阶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之前守卫放行,他都有了掉头回去的冲动,谢安明显知道他要来,会不会就此把自己留在乌衣巷,甚至直接让自己在人世消失?

事已至此,卫阶只能强自冷静下来,越是关键时候,越要冷静应对,如果谢安真的不行了,就算不能改变谢安对自己的看法,也要让他打消带自己一起走的念头。

乌衣巷就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巷子很深,左右各有两个偌大的庄园,分别是谢家和王家这两个两晋时期最为势大的高门。

巷子里显得很冷清,惴惴间卫阶和刘穆之来到了谢府的大门口处,只见谢鲲竟然已经在门口处等候。

“请进吧!”

除了神态稍冷之外,谢鲲并无其他异常之处,语气非常冷静,与往日里见到卫阶时那种恨不得立马把他踩在脚下的状态完全不同。

“这小子这么能沉住气,难不成已经知道安公的想法了?”谢鲲的反常让卫阶心中更是不安,一边暗自揣测,一边跟着谢鲲就朝院内走去,谢府的风光完全就顾不上欣赏品味。

不觉间,一行三人就走进了一个大厅之中,谢鲲停下了脚步,跟在谢鲲身后的卫阶有些失神,差点撞上谢鲲,卫阶只能歉意地笑了笑,对方没有失礼,自己也不能小气。

谢鲲只是冷笑了一声,没再理会二人,径直离开了大厅,卫阶这才注意到,大厅中已经有不少人坐在里面。

七个人,卫阶只认识其中的两个,分别是谢玄和王凝之,这二人都曾是他弱冠之礼上的宾赞,其他五人,三男两女,一个都不认识。

“小阶来了,进来坐下吧!”

眼看着卫阶和刘穆之站在门口处有点懵,谢玄起身迎了上来,笑着说到。

“见过谢统领!”

谢玄的亲切让卫阶安心不少,当下也不推辞,拉着刘穆之就走进大厅,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

“小阶,我给你介绍一下!”谢玄站在厅中,将各人一一介绍个卫阶认识,卫阶赶忙起身,逐个见礼。

坐在厅中位两边的是谢万和谢石,二人都是谢安的弟弟,谢玄的叔叔辈,坐在谢石和谢玄下手处的是一个样子清丽的妇人,模样与谢安有几分相似,正是谢安的女儿,谢灵蕴。

谢万下手处坐着一女一男二人,男的卫阶认识,正是印象颇为深刻的矮胖子王凝之,此刻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而坐在谢万和王凝之中间的妇人则是让卫阶眼前一亮,三十出头的年纪,模样打扮自然不能与烟濛濛相提并论,比之谢家的另外两名女子谢灵蕴和谢钟灵都略有不如,只是她身上的这份雅致随安的气质,和谢安如出一辙。

“谢道韫!”

卫阶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乌衣巷谢家,除了谢安谢玄,他最了解的便是眼前的这个谢道韫,东晋时期最为出名的女诗人,谢家继谢安后最有才情的后人,可惜的是婚姻并不幸福,嫁给了这样一个矮胖子!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卫阶不不禁在心中腹诽,瞥了一眼旁边的王凝之,见对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和任何人说话的想法,当即又暗叹一口气。

“不介意的话,我也跟小玄一样叫你小阶了!”谢道韫微笑着开口说到,她本就是有才情的奇女子,卫阶的名声她早有耳闻,对于这个后辈,心中欢喜。

“当然不介意,若非碍于辈分,卫阶都想喊您一声大姐呢!”卫阶同样报以微笑,和声说到。

“你若愿意,便叫声大姐又如何?”

谢道韫顿时喜滋滋地说到,此言一出,谢万谢玄还好,只是微微一怔,而谢石则是脸露不虞之色,而王凝之,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闭目养神。

卫阶心中一动,脸上不露痕迹,当即弯腰行了一礼,喊了一声:“见过大姐!”

“以后小阶就如小玄一般,是我的亲弟弟了!”谢道韫牵起卫阶的手,对着厅中其他的人说到。

谢万谢玄失笑摇头,谢石欲言又止,闷哼一声也没有说话。

“恭喜大姐,也恭喜小阶!”

谢灵蕴站了起来,嘴上说恭喜,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神色,卫阶心中奇怪,从厅中这几个人的神态来看,谢安的病情应该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严重,何以这个谢灵蕴却始终苦着一张脸?

“小阶年纪轻轻,便学究天人,才华横溢,又颇有远见,本就甚得大伯欣赏,如今又被大姐看上,认作小弟,真是可喜可贺啊!”谢安不在,厅中虽有还有两位长辈在,但是显然主事之人是谢玄无疑,此刻谢玄开口,众人就更没话说了。

卫阶心中欣慰,终究还是和谢家拉上了关系,虽然被谢安顾忌,但是谢家之中还是有不少人赏识自己,肯定自己的,也许走亲友路线,能改变谢安对自己的看法也说不定。

“大哥见笑了!”不觉间卫阶已然改口也叫上了谢玄大哥。

“小阶跟我来吧,大伯在房中等着你!”谢道韫对着刘穆之微一点头,示意他在此稍等。而后便牵起卫阶的手,朝厅后走去。

“大伯,你可好些了?小阶来看你了!”

寝室内,谢安正卧榻休息,谢道韫轻轻走到塌前,轻声唤到。

“老夫没事,你二人都坐下说话吧!”谢安并未睡着,闻言坐了起来,微笑看着卫阶和谢道韫二人说到。

卫阶心中一突,不是说生病了吗?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难不成是装病?

“卫阶听闻安公身体抱恙,特来看望,希望安公能早日康复!”卫阶恭声说道,神态也是恭敬无比。

“呵呵,小阶是担心老夫不行了,连带着你自己也活不成了吧?”谢安呵呵一笑,打趣说到,谢道韫闻言捂嘴轻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的神色,谢安对于卫阶的看法和顾忌她显然早就知情。

“安公说笑了,卫阶是真心前来看望安公的!”卫阶郝然说到。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不妨事,老夫料定你会前来,正好借机与你讨论一些事!”说话的工夫,谢安穿着睡衣就坐到了卫阶对面的凳子上。

“想必王恭杀死杜子恭这件事你已知晓,对于此事,不知小阶可有什么看法?”

第四十九章:峰回路转(求收藏,求推荐票!)

“王恭诱杀杜子恭,小阶你怎么看?”

谢安有此一问,顿时让卫阶稍稍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这应该是谢安对他的又一次考察,只是谢安对他的看法,不是早有定论了吗?

当下卫阶看了一眼尚站在一边的谢道韫,心中暗忖:“难道是自己新认的这个大姐替自己说情了?”

“小阶不必紧张,也无需敝帚自珍,有话直说,老夫想听你的真知灼见!”卫阶的犹豫落在谢安眼中,让他失笑摇头,当下和颜悦色地说到。

“安公真的不是在考量卫阶?”卫阶怀疑地看着谢安,不确定地问到。

“老夫有点失望了!”谢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说完唏嘘不已。

卫阶顿时明白过来,谢安说的失望自然不是对他卫阶失望了,而是对司马王朝失望了,谢安不惜损害家族利益,与整个建康高门为敌,一心就是为了维护司马王朝的皇权,结果却只招来司马曜的猜忌和不信任,难免会心生失望。

“自古功高盖主,若是气度不足,难免会心生猜忌,错不在安公!”卫阶没有直言司马曜没有气度,他怕这样冒犯皇上,谢安会心生不喜。

“好一句气度不足,老夫何尝又不是气度不足,以至于被司马一族所束缚,忽略了万民的福祉!”谢安叹了一口气,应该是情绪上又有所波动,禁不住咳嗽了几声,谢道韫赶忙过去替他轻拍了几下后背。

“老夫没事,小阶你可以畅所欲言了吧!”

“请恕卫阶直言,如今这个局面都是因安公不合时宜地推行土断政策而造成的,土断极大地损害了乔寓士族和高门大阀的利益,这才让某些别有居心的人有机可乘,怂恿王恭杀死了杜子恭!

事实上,无论谢安如何顾忌卫阶,甚至有除掉他的念头,卫阶心中也升不起半分怨恨之心,对于谢安,他只有尊重,所以在谢安表态之后,卫阶不再心有顾虑,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出。

“依卫阶看,这事才刚刚开始,王恭为安公所迫,逃离建康,此刻只怕已回到青州府,想必王恭和背后怂恿他的人不会就此罢手,很有可能借此机会兵逼建康,而身在兖州的王珣只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谢安闻言微一变色,在他看来,王恭逃离建康,应该只是为了自保,难道还有胆子起兵作乱,兵逼建康城?

“小阶你是否高看了王恭此人?再则说,王恭此人本质不坏,想来对朝廷都是忠心耿耿,平日做事也还算有分寸,此次只是被有心人挑唆,才行下这糊涂之事!”

“非也,王恭也许没有这个心,但是那个怂恿他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且,恕我直言,眼下这建康城内高门大阀子弟,除了谢家,除了安公你,还有谁把司马王朝的利益放在自家门阀的利益之上的?”卫阶摇了摇头,不敢苟同,径自说到。

“王恭若是起兵,必以清君侧的名义,目的只怕就是要逼迫安公下野了!”

谢安露出思索神色,半晌没有接话,站在他身边的谢道韫柔声说到:“大伯,小阶说的有理,大伯向来看不起琅邪一系的王氏子弟,这王恭王珣二人正是王氏琅邪一系的代表,只怕对大伯不无怨恨之心。”

“老夫用人向来只看才情人品,不问出身,即便那王国宝是老夫的女婿,朝堂之上,老夫也从未给过他好脸色,遑论那王恭王珣了!”谢安闻言眉头微皱,没好气地说到。

“所以国宝如今几乎从不踏进我谢府大门,大伯别怪侄女多嘴,您这样只会让灵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是想起了谢灵韫不幸的婚事,还是感叹自己也遇人不淑,谢道韫轻叹一口气,说话时难得带了几分怨气。

“老夫今生最后悔的就是把你和灵韫许配给了王家,如果你二人不想再在王家生活,随时可以回到谢府,老夫定会全力支持。”

卫阶在一边安静地听着谢安和谢道韫两人聊着家常,心中不禁暗感可惜,谢道韫嫁给了王凝之,谢灵韫嫁给了王国宝,这两个人卫阶都没什么好感,真是可惜了谢家这两个女人了。

“不说这些了,小阶你认为老夫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比较妥当?”谢安似是不想再聊家事,转而对着卫阶说到。

“安公装病,可是诱敌之计?”卫阶不答反问,谢安装病,一开始他以为是针对自己的,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谢安心中应该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卫阶想先弄清楚再回答。

“不错,只要老夫健在一日,那些别有居心的人都只会隐忍不,如今老夫装病,正是要这些人一个个都露出狐狸尾巴,小阶能有此问,老夫颇感欣慰!”谢安抚须笑到,对卫阶的玲珑剔透大为赞赏。

卫阶苦笑一声,接着说到:“说出来不怕安公笑话,此前在乌衣巷外,守卫为卫阶放行,卫阶差点吓得掉头逃窜!”

谢安闻言不禁大笑出声,谢道韫也禁不住莞尔一笑,说到:“小弟莫不是被大伯给吓坏了?”

转而又对谢安说到:“如今小阶已是侄女的弟弟,大伯可不能再轻言恐吓了!”

“小弟?”谢安不禁有点愕然,进而露出赞赏之色。

“令姜你可知道大伯最欣赏你什么吗?最欣赏的就是你为人洒脱,敢做敢言!”

“天下男儿,能比得上令姜的,也是屈指可数!”

“哈哈,小阶莫在意,平日里谢府聊天就是如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又跑题了不是,你接着说吧!”

卫阶闻言不禁腹诽,在意?敢么?讨好你还来不及呢!当下作出一副思索状,口中说到:“敢对安公不敬甚至冒犯的,只怕没几个人,王恭若在青州举兵,敢配合响应的应该就只有兖州的王珣,像殷仲堪,杨诠期等人只怕还没那个胆子!”

“有想法,有胆量,又有实力帮助王恭的,就只剩下身处荆州的桓家了,只是荆州路途遥远,除非是早有预谋,否则只怕二者难以呼应!”

“而且桓玄此人极有可能只是利用王恭来打击安公的声望,而他自己则是置身事外,王恭成事则更好,若不成,也不至于引火烧身!”

“桓玄此子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谨小慎微又有宏图大志,只是戾气过重!老夫有生之年若是不能找到机会将其除去,怕就只能交给谢玄侄儿了!”

之前卫阶和谢安口中的有心人说的就是桓玄,只是二人一直也都没有点破,此刻卫阶既已点明,谢安也就不再顾忌,直言说到,说完后不知想起什么,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小阶,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安公但讲无妨!”卫阶连忙恭声说到。

“老夫收回之前对你的约束,以后你就放手去做,需要老夫,需要谢家支持的,只管出声,只是老夫希望在老夫百年之后,小阶能照拂谢家一二!”

“如果最终司马王朝真的再不值得维护,望小阶能以天下苍生念,寻找明君辅之!”

直到此刻,卫阶才真正将心放下,不禁有点诚惶诚恐地说到:“卫阶定会不遗余力,维护谢家尊严!”

“好,好,好!”谢安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对于卫阶提到的谢家尊严极为满意,点后赞许后示意卫阶接着之前的话题往下说。

“谢统领只需将北府兵分出一半,陈兵徐州北,即可震慑住王恭等人,若是王恭等人执意举兵南下,兵逼建康,北府兵可迎头痛击,杀一儆百!”对于军事调度,运筹帷幄,卫阶并不擅长,当下也只能尽力建议。

第五十章:谢家尊严(求收藏,求推荐票!)

“叫谢玄侄儿前来!”

卫阶说完自己的建议后,谢安沉思片刻,对着谢道韫说到,谢道韫连忙依言去大厅唤谢玄了。

“此刻没人,小阶可否对老夫坦言,此前小阶虽然有才,但也仅限于舞文弄墨,吟诗作赋,为何如今对天下大局有如此深的见解?很多远见卓识让老夫都自愧不如!”谢道韫走后,谢安沉吟着说到。

“卫阶不敢隐瞒安公,自上次与谢鲲公子在秦淮楼起冲突后,卫阶痛定思痛,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都还得感谢谢鲲公子呢!”卫阶能说什么?只能信口开河,随意拉了一个挡箭牌!

“如此也对,所谓相由心生,正因为小阶心性生变化,所以后脑反骨才会显现出来,如今看来,大有愈凸起之势!”并非卫阶说的多有说服力,只是谢安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原因,当下也就只能信以为真,进而分析着说到。

卫阶心中叫苦,后脑那块凸起并非无缘无故出现的,那是被谢鲲一棍子打出来的,只是一直都消不掉而已,谢安一说反骨,卫阶便心中紧张,生怕谢安又改变主意。

“世上生有反骨之人,不知凡几,小阶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之所以对你心生顾忌,是因为你展露出来的远见卓识让老夫心生寒意,如今老夫念头通达,明白了不可为之事便任之的道理,自不会再与小阶为难!”谢安看着卫阶的一张苦脸,知他心意,宽慰着说到。

“抛开这一点,小阶实乃老夫最看重的人之一,也抱有极大的期望!”

说话间,谢玄来了,先是对着谢安行李,而后笑着对卫阶说到:“小阶此刻心情如何?”

卫阶明白这是谢玄知道自己的心结已被解开,在此调笑自己呢,当下故作正经地说到:“只能说是喜忧参半了!”

“原本打定主意浑浑噩噩,苟且一生,做一个世外潇洒之人,如果安公这一松口,卫阶以后只怕是难得安生了,这算不算是自作孽?”

谢玄哑然失笑,亲热地拍了拍卫阶的肩膀,口中说到:“得了便宜还卖乖,该打!”

谢安谢玄都是随和之人,只是谢安盛名在外,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让人不敢亲近,而谢玄则是儒雅至极,令人心生好感之余还想要亲近,卫阶心中温暖,这次真是不虚此行了!

“怎么没看见钟灵小姐?”

一路走来也没看到谢钟灵,也不在大厅之内,一开始卫阶以为她在谢安的房中陪着谢安,竟也没在,此刻见到谢玄,不禁有点好奇地问到。

“难得你还记得钟灵这个丫头,此刻不知道去哪里疯了,我也不知道!”谢玄笑着说到。

“不妥!”卫阶闻言双眉微蹙,轻声说到。

“有何不妥?”谢安,谢玄不禁好奇,几乎是同时问到。

“安公此刻正在装病,谢府上下应该一片肃穆,这个时候钟灵小姐外出游玩,怕有不妥!”卫阶一脸郑重地说到。

“钟灵小姐年幼,胸无城府,只怕会被有心人看出端倪,要是坏了安公的大计如何是好!”

谢安谢玄闻言相顾一笑,看出彼此眼神之中的赞赏之色,这个卫阶,不仅聪颖,还很心细,只听谢玄笑着说到:“不仅要让她出去游玩,而且还是偷偷的溜出去!”

卫阶恍然,看了一眼对面的谢安谢玄二人,心中说到:“两个都是老狐狸!”

谢安装病,谢府上下人尽皆知,单单瞒住了谢钟灵,谢玄不仅瞒着谢钟灵,还藉此要她禁足,不让她外出游玩,自由活泼好动的谢钟灵哪里能呆得住,纵然家中有事,她还是偷偷地溜出去玩了。

一个没有半点城府的谢家小姐,一出乌衣巷自然便会被有心人给盯上,想得到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这些人万万没想到,这些消息都是谢府刻意通过谢钟灵传散出去的而已。

“安公与大统领行事高深莫测,卫阶佩服!”卫阶当然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拍马屁只是费点口水的事。

“小阶建议北府兵分兵徐州镇守,你以为然否?”谢安忽而一脸正色地对着谢玄说到。

“陈兵徐州,确能威慑青州兖州,只是小侄怕若王恭真有兵逼建康之心,单单威慑恐不足够!”谢玄沉吟片刻,沉声说到。

“谢王两家世代交好,若真的起了冲突,未免会有伤和气,而且青州军也好,兖州军也罢,都是我大晋的军队,如此相互消耗,实不明智!”

谢安闻言微微点头,又看向卫阶,示意他有话直说。

“两害取其轻,王恭若真的举兵南下,势必是要逼安公退出朝堂之上,想必大统领也绝然不会接受吧,眼下皇权虽然在建康城内,但是各地却犹如一盘散沙,只顾着拥兵自重,维护一方利益,若是王恭最终起兵,这战不仅要打,还要将青州军打疼,如此一来,大统领与安公一个在军中,一个在朝堂之上,相得益彰之下,就再没人敢挑衅安公!”

此刻的卫阶,完全站在谢府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毕竟谢安谢玄,还将是淝水之战这个决定性战役的决策人,替他们分忧,扫清障碍,也算是责无旁贷!

“我觉得小阶之言有理,王恭一有异动,玄侄你就迎头痛击之,如小阶所言,只有打疼他才能牢记于心,才能震慑其他那些蠢蠢欲动之人!”谢安最终接受了卫阶的提议,示意谢玄即刻秘密返回京口安排此事。

“安公且慢,小阶还有话说!”卫阶见谢玄要走,赶忙开口说到。

“卫阶认为此次任务应该交由刘牢之部,他们本属卫家军,并入北府兵时日尚短,寸功未立,只怕会让北府兵的老人心生怨愤,有碍军中团结!而且卫家军与青州兖州的地方军素无来往,交起手来,没有那么多顾忌!”

谢玄闻言微微点头,不禁又看了一眼谢安。

谢安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卫阶,点头说道:“就如小阶所言,刘牢之部是时候为北府兵出份力了!”

“另外,小阶,不若你也在北府兵中挂个闲职,随军前往徐州,体验一下军营生活也好,可能的话,见识一下战场上的恢宏!”

卫阶心中一突,不禁有点后悔,谢安此前已经明言日后不仅不会约束他,还会给予他帮助,刚刚他还是别有居心地提议谢玄启用刘牢之,现在看来,他的小算计已然被谢安看破了。

“卫阶听从安公吩咐!请安公放心,卫阶日后定不会再对安公有所隐瞒!”

谢安满意点头,挥手示意二人退下,谢道韫随后走进了谢安的房间。

“卫阶说会尽力维护我谢家尊严!”谢安每每看向谢道韫的时候,心中都会忍不住升起一丝怜惜和后悔,这个他最欣赏的谢家后辈,一生的幸福都毁在了他的手中。

“呵呵,谢家尊严!”

“大伯,土断之策的推行势在必行,即便是此刻会遇到重重阻挠,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得到顺利实施,届时我们谢家必然需要顺势转型,否则便会从此退出历史的大舞台!”谢道韫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替谢安添茶。

“卫阶此子无论人品才情,都是当世罕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得到我谢家的支持,日后成就定当不可限量,其实大伯,之前侄女的提议您可否再考虑一下?”

第五十一章:云开见月(求收藏,求推荐票!)

谢安推行土断,且不说遭到了建康众多高门的阻挠和反对,即便是在谢家之中,也有着不同的声音,谢玄自不用说,唯谢安马是瞻,全心全力支持着抚养自己成人,培育自己成材的大伯。

谢万谢石为的其他谢家子弟,则是压根就不赞同推行土断,毕竟这对谢家本身的利益损害也是极大,只是谢安在谢家之中说一不二,又拧不过谢安的决心,只能被迫接受。

而谢道韫则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她并不反对土断,只是觉得眼下时机并不成熟,而且她对司马王朝的**痛心疾,已经不止一次提议谢安扶植他人,取代司马家族的统治地位,如此一来,既能维护谢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又能为天下万民造福。

只是谢安虽然于谢道韫有愧,这种原则性的立场,他始终坚定不移,此刻谢道韫旧事重提,满怀热切地看着谢安。

“令姜,表面上看来,如今司马王朝是靠着咱们谢家才能勉强立于朝堂之上,只是你可否想过,咱们谢家何尝又不是靠着司马家才有今日今日的地位?”

谢道韫虽然才情俱佳,也颇有几分远见,但始终未曾踏足官场,无法真正看透其中的利害关系,谢安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到。

“谢王两家,还有司马家,如今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老夫不惜自损家族利益也要推行土断的原因,如今乱世,寒门子弟于大晋的作用愈明显,却在朝堂之上得不到应有的地位,也得不到高门大阀的尊重,二者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

“推行土断,方能缓和这二者之间的矛盾,司马王朝的地位才能暂时得到稳定,而我谢家也才能继续维持今日的社会地位!”

“即便真如你所言,我谢家有足够的能量可以扶持他人,取司马家而代之,之后呢,谁又能保证新的王朝不会过河拆桥?狡兔亡,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届时我谢家能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谢道韫无言以对,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显然没有谢安想的这么透彻,谢安犹自问到:“大晋朝是怎么来的?”

“司马家窃魏所得!”谢道韫简单答道。

“正是如此,有了此等前车之鉴,不仅仅是司马家族有了防范,日后司马王朝崩塌,新朝也必会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

“这也是司马道子父子无论如何犯错,老夫如何打压也始终能死而不僵的根本原因!”

“大伯说的是,侄女受教了,日后再不提此事!”谢安今日把话说透,谢道韫心服口服,当下恭声说道。

“老夫时日不多,有生之年还是要替大晋,替司马家出最后一份力,日后老夫百年之后,尔等就可以放开手脚,无需看老夫脸色了!”

想到司马曜在朝堂上的对自己的顾忌和提防,谢安不由得神色一黯,人力有尽时,能做的他都做了,日后见到历代先皇,见到列祖列宗,他也不至于无颜以对!



谢玄亲自将卫阶和刘穆之送出了乌衣巷,卫阶还好,毕竟和谢玄已经有过几次接触,知道这个人亲和的很,刘穆之则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停地谦让道谢。

“小阶,回家和你娘亲交代清楚,明日清晨你便从东门出城,我们在城外会合,再一起回京口!”此刻已然夜深,乌衣巷外还是人影绰绰,谢玄看了一眼,对着卫阶低声嘱咐到。

“切记保密行藏,不要被有心人盯上,坏了安公大计!”

“知道了,大统领!”谢道韫不在旁边,卫阶还是开口称呼谢玄大统领,当下和刘穆之二人就告别谢玄,离开了乌衣巷。

“去京口?和大统领一起去?”刘穆之还不知情,此刻才寻到机会询问卫阶。

“嗯,我们大展身手的机会来了!”卫阶微笑着说到,为了避免刘穆之得知全部实情后过于兴奋,被有心人看出端倪,当下简单说到。

“回家再详细说予你听!”

“不要卖关子了,你知道穆之是个急性子,你若现在不说,我就不走了!”刘穆之当下大急,脚下也停了下来。

卫阶心中一动,谢安对他的评价和顾忌,如今在建康城内只怕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他和刘穆之表现得兴奋一点,会不会有助于谢安的诱敌之计?

当下卫阶轻声说到:“安公收回成命,不再对我约束了!”

“什么意思?”

刘穆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狂喜道:“叔宝的意思咱们以后不用束手束脚,可以放手而为了?”

“不仅如此,安公还着我去北府兵中任职,说以后有需要谢家出力的地方可以随时开口!”刘穆之现在的状态正是卫阶希望看到的,当下又加了一把火。

“哟呵!”刘穆之喜极忘形,差点没当街跳起来。

“叔宝啊叔宝,正如老仙人所说,你果然便是穆之的指路明灯,天可怜见,我刘穆之的梦想就要启航了!”

“是不是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开心吗?兴奋吗?你不是喜欢哭吗?尽情的宣泄你心中压抑的情绪吧?”卫阶看着刘穆之,呵呵笑着说到。

“守得云开见月明?”刘穆之眼前一亮,禁不住抱住卫阶的肩膀,并肩前行,气势昂扬至极。

“叔宝你的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信手拈来便是可以脍炙人口的金句,穆之叹服!”

卫阶微笑不语,他已经无力解释,这些传诵千古的经典诗句,很多他都不知道具体是谁的作品,只是不经意间便借来表达情绪了。

“穆之,此去京口,我们要的任务不是扶植刘裕,而是帮助刘牢之在北府兵中树立威望,让他成为北府兵中继谢玄之下的第一人!”

“什么?帮助刘牢之?”卫阶话说到一半,刘穆之便愕然惊呼出声。

第五十二章:告别美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帮助刘牢之树立威信?”刘穆之当即不明白了,即便他是玲珑剔透之人,也完全猜不透卫阶此刻的心思。

“可是我们的真龙天子是刘裕,直接助他上位,进而取代刘牢之,甚至取代谢玄执掌北府兵,岂不是痛快直接得多?”

“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你明白吗?”卫阶当下没好气地打断了刘穆之的喋喋不休,对于刘穆之的急性子很是不解,他没道理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刘裕以前在卫家军中只是一个斥候领,无论是军衔还是威望,都还远远不够,你觉得就凭你我二人,能扶他上位?”

“刘裕的未来还要落在刘牢之的身上,先确立刘牢之在北府兵的地位,如果能同时让刘裕获得刘牢之的赏识最好,如若暂时不能,也不要勉强,以后再找机会,咱们现在做的是一件大事,一件需要从长计议的大事!”

“如此穆之明白了,我们的真龙天子此时尚未成气候,需要一个跳板,而刘牢之就是叔宝选中的跳板!”刘穆之顿时醒悟过来,当下有点羞愧地说到。

“不知为何,只要说到刘裕,穆之变回不可抑制地失态!”

“也许这是你们命中注定的缘分,刘裕此人,是你的福星,也是你的命门所在也说不定!”卫阶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不去和濛濛小姐告个别吗?”

边走边聊之际,朱雀桥已经近在眼前,刘穆之看着朱雀桥另一侧的秦淮楼,对着卫阶说到。

“正有此意!”

明早便走,要想和美人告别,今夜是唯一的机会了,卫阶不由得心中有些怅然,刚和美人的关系有所进展,这便要告别了!

想起烟濛濛那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惊世容颜,还有那独步天下的醉人琴音,此去京口,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患得患失间,卫阶已经来到了烟濛濛的房前,还未来得及敲门,房门已经咿呀一声被打开了。

“哎呀,是卫阶公子!您怎么又回来了?”

开门的是烟濛濛的贴身婢女菲菲,每次看到卫阶,菲菲都会情不自禁地双颊绯红,心跳加,想必已是情陷其中。

“嗯,是菲菲姑娘啊,我来找濛濛小姐的!”卫阶见了个礼,和声说到。

“哦,小姐在房里,公子请进吧!”

也许知道她只是一厢情愿,庸人自扰,在卫阶说完自己的来意后,菲菲虽然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还是很快便恢复过来,让卫阶独自进房会佳人了。

“你又来了呢!”

烟濛濛头也不抬,径自擦拭着自己心爱的古筝和七弦琴,她的这两件乐器从来都不假手他人,即便是菲菲,也几乎没有碰过。

“嗯!”卫阶心情复杂,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你有心思?”

自上次卫阶来访,彼此表露心迹后,烟濛濛称呼卫阶时再不公子前公子后,而是直接以你相称了。

“我要走了!”当断不断,必遭其乱,卫阶把心一横,直接开口说到。

“要走?”烟濛濛愕然,终于抬头看向卫阶。

“你要去哪?”

“奉安公之命,和谢大统领一起去京口,去北府兵中任职!”卫阶不敢直视烟濛濛充满疑惑的眼睛,微一低,轻声说到。

“你和安公?和解了吗?”烟濛濛先是脸露喜色,而后又是一脸怅然。

“此去多久能再回健康城?”

“嗯,安公收回成命了!多久回来眼下我也不知道!”

卫阶抬头看着烟濛濛的眼睛,一脸认真地接着说到:“不若濛濛和我一起去吧?”

虽然烟濛濛一介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但是北府兵向来治军严格,加上烟濛濛又和谢安关系匪浅,想来注意一些,问题并不是很大,如今烟濛濛在卫阶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他已经不愿和美人分隔两地。

“不,濛濛不能和你同去!”烟濛濛微一摇头,咬了咬牙,笃定说到。

“为何?”烟濛濛的坚决出乎卫阶的预料,卫阶愕然看向烟濛濛,有点难以相信地问到。

“你不是想离开建康吗?”

“如若你与安公并未和解,此时也不是要带我去京口,而是带着濛濛去浪迹天涯,想来濛濛会乐意同行!”烟濛濛走上前来,执起卫阶的手,轻声说到。

“既然你已与安公走上同一条路,濛濛此刻和你走,与留在建康,又有何分别?”

“而且,眼下安公更需要濛濛,所以濛濛不能随你走!”

卫阶有点失神,谢安在烟濛濛心目中的地位,只怕犹如父母了吧,当下也不勉强,只是有点失落地说到:“如此便留在建康吧,安公此时身边确需要一个贴心之人。”

“只是我要是想你了如何是好?”

“你我不是还可以梦中相会吗?”烟濛濛斜眼瞥了卫阶一眼,双颊微红,轻声说到。

“梦中相会,别有一番滋味!”

“可是那毕竟是梦,而且若是濛濛梦不到卫阶,卫阶想要梦境相通,也是无可奈何呢!”事已至此,再多的自怨自艾也是无用,卫阶收拾心情,调侃着说到。

“为何会梦不到你?你不知道濛濛的心中梦中都是你吗?”烟濛濛若无其事地说到。

“若是梦中不能相会,那只因为你不愿来!”

卫阶摇头失笑,烟濛濛绝非寻常女子可以比拟,要想留住芳心,一般的挑逗方式显然是无用的,只能另辟蹊径。

当下卫阶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口中吟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卫阶之心,当比天上明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月有阴晴圆缺不假,人有悲欢离合也真,只是你我之间,何来悲欢离合?”烟濛濛也移步窗前,银色的月光洒在完美的容颜之上,不禁让卫阶看得痴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嘛真是一好词!”烟濛濛喜滋滋地说到,不经意间,柔软的娇躯已经靠到了卫阶的肩上。

“我走呢!”

带着烟濛濛身体的柔软和微温,卫阶离开了烟濛濛的房间。

第五十三章:不敢苟同(求收藏,求推荐票!)

“什么?安公装病?实则是诱敌之计?”

卫阶刘穆之回到庄园后,王氏等人早已睡下,兴奋的刘穆之顾不上休息,拉着卫阶还要聊天,在听到卫阶说起谢安装病的时候,不禁大为错愕。

“安公用心良苦,真是不负盛名,令人尊重!”

卫阶微微点头,心中赞同,谢安确是一个令人尊重的老人家,口中说道:“所以我们日后肩负的,不仅仅是造就新皇,还有安公百年之后的谢家!”

“想必这就是安公对你提出的要求吧?”刘穆之若有所思地说道,有点犹疑地问到。

“你答应了?”

“当然!”卫阶有点不悦地看向刘穆之,语气微显不满地说道。

“难不成你认为我不该答应?”

“应承下来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你想过没有,安公百年之后,谢家很有可能会就此一蹶不振,到时候不仅不能给我们提供帮助,反而会成为拖累!”刘穆之看着卫阶微冷的眼神,硬着头皮说到。

“安公没了,谢家还有谢玄,还有其他谢家子弟!”卫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相信,也许只有他最清楚,谢安死后,谢玄也没活过几年。

“而且,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提这个要求的是安公!”

“道和你切记,日后你若真的飞黄腾达,成为新皇的左膀右臂,定要照拂谢家!”

“谢统领…”刘穆之还待要说,却被卫阶冷声打断。

“够了,道和,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这个想法卫阶实在不敢苟同,你若做不到我今日所言,明日去京口我便独自前去!”

卫阶知道刘穆之想说什么,谢玄领兵有方,治军打战都没有问题,但是在朝堂之上,却没有谢安的威信,做不到向谢安一样能左右权衡之余还能威慑群臣,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政治手腕。

“叔宝不用动怒,我也是为你设想,如此依你便是!”去京口找刘裕是刘穆之最大的心愿,当下刘穆之不敢再多言。

讨论完之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至于告别母亲王氏,只能等明日清晨了。



秦淮河畔,与秦淮楼隔河相对的淮月楼此时还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苏巧儿刚刚结束了一月一度的辩谈大会,淮月楼一楼大厅中的大舞台上,又多了几个赤膊走秀的高门子弟。

而苏巧儿的阁楼之中,迎来了一个极少露面的贵客。

“谢鲲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苏巧儿一边稍稍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髻,一边招呼谢鲲坐下。

“公子不是秦淮楼忠实的拥趸吗?何以今日会来我淮月楼?”

“去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男人嘛,谁不想图个新鲜?”谢鲲伸手在苏巧儿的脸上轻抚一记,笑着说到。

“自从上次清谈败于巧儿小姐,得巧儿小姐宽宏放过,心中感激,今日才有暇前来道谢!”

苏巧儿抿嘴一笑,口中说到:“公子可不比其他高门子弟,您是安公的侄孙,巧儿又岂敢让你赤身上台,这不是扫了安公的颜面?”

谢鲲对于苏巧儿的乖巧体贴大为受落,当下握住苏巧儿的手,不等她挣扎,一把拽了过来坐到自己的腿上,说到:“不知谢鲲今日可否留宿巧儿姑娘的闺房呢?”

苏巧儿没有挣扎起身,只是愕然看向谢鲲。

“安公病重,公子何来此等闲心?”

“巧儿姑娘不是外人,谢鲲也不必隐瞒,我叔爷爷确是生病了,只是稍感风寒,并无大碍,远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严重!”

一说到谢安的病情,谢鲲顿时有点不耐烦,放开苏巧儿的手腕,站起身来,没好气地接着说到:“没病装病,还不让我们出来玩,这不是真的有病吗?”

苏巧儿愕然,片刻之后方才开口说到:“想必安公是累了,借这个机会休息几天呢!”

“想要休息就在家休息,以我叔爷爷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休息再多时间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谢鲲又恢复了常态,再次将苏巧儿拉到自己的腿上,双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稍安勿躁,公子难道想让巧儿破坏自己的规矩,失信于所有建康城内的高门子弟?”苏巧儿挣扎了一番,战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被谢鲲弄得有些乱的衣襟,开口嗔怒到。

“今日便由公子出题,只要公子能赢过巧儿这一张嘴,今夜便任由公子处置,决无二言!如此既能满足公子心愿,也能打破巧儿身上的桎梏!”

“又来?”谢鲲顿时一脸不悦,谁出题都无所谓,他压根就没信心赢过苏巧儿,当下闷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巧儿姑娘何必惺惺作态?难道我谢鲲还配不上你一个青楼女子?今夜之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何人能知晓?莫扫了本公子的雅兴!”

说话间谢鲲又要去强心搂抱苏巧儿,却被苏巧儿一把推开,冷声说到:“公子请自重,巧儿虽是青楼女子,却也不是随便之人,公子莫不是以为安公会在背后支持你在这所谓的青楼之地为所欲为不成?”

“公子当真以为巧儿背后无人吗?公子今日若是用强,传了出去,毁的是安公的清誉,公子担待得起吗?”

“故作正经,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早晚还不是被人弄上榻肆意蹂躏!”苏巧儿搬出谢安这个挡箭牌,谢鲲顿时没了脾气,只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地肆意羞辱着苏巧儿。

“别落在本公子手里,否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你给我等着!”

说话间,谢鲲已是悻悻然走下阁楼,朝着淮月楼的大门走去。

“谢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东西!”苏巧儿看着谢鲲离去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谢安既然是装病,此中必有什么阴谋,还是禀上主公为妙!”

时值子时,淮月楼已是人去楼空,一道娇小的身影隐藏在裹身的黑袍之中,来到早就停在淮月楼后院的马车之上,踢踏声中,马车朝着西大街方向疾奔而去。

第五十四章:惊天阴谋(求收藏,求推荐票!)

“你怎么亲自来了?”

西大街距离卫阶住的别苑没多远的一处小院中,一道高大雄岸的身影立在月光之中,一身黑衣,显得极为神秘,说话的声音显得非常不悦。

“主上明鉴,事情紧急,巧儿不敢耽误,只好亲身前来!”苏巧儿闻言异常惶恐地匍匐在地,颤声说到。

“主上请放心,来的时候,巧儿已经着人暗中尾随,并未现有尾巴!”

“嗯,很好,有什么要紧事,赶紧说吧!”黑衣人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并没有让苏巧儿起身说话。

“之前谢鲲来到淮月楼,无意中让巧儿得知谢安竟然是装病的!”

“老匹夫装病?其中会不会有诈?”黑衣人负手在院子中踱了几步,思忖片刻后皱眉说到。

“不会,谢鲲此子应该是对巧儿没有提防之心,说话时并未有任何遮掩之处!”苏巧儿对于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相当自信的,她笃定谢鲲和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你看人确有一套,只是老匹夫为何会装病?”黑衣人这才示意苏巧儿起身,自己则是坐到院子中的石凳上,皱眉苦思。

“我明白了!”

“主上明白什么了?”苏巧儿轻移一步,适时地迎合着问到。

“想必是老匹夫自知时日无多,这是在行诱敌之计呢!想必这老匹夫并不只是装病这么简单,尚留有后手!”黑衣人有点不耐烦地说到。

“此事巧儿立了大功,我记下了,你赶紧回淮月楼吧,我有要事要办!”

说完也不等苏巧儿在说话,黑衣人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嗖嗖两声,两道黑影从院子里的暗处跃出,跟着黑衣人就走进了夜幕之中。

黑衣人一路疾行,竟朝着建康城的北门方向而去,如此半个时辰后,建康城的北方已在视线之中,黑衣人对着守卫掏出一块令牌,在对方还在怔的瞬间就抬步走上了城楼,进了城楼上的警备室之中。

“怎么会是你,司马道子呢?”

警备室中,司马元显在乐属军亲卫的簇拥下,端坐其中,黑衣人刚一进来,便脸色不虞地问到。

“父亲年事已高,已经回府歇息了,有事和本公子说也是一样!”司马元显脸露怒色,但是顾忌对方身份,当下也只能勉强解释到。

“王大人也在,很好,我来是要告诉你们,谢安老匹夫是在装病!”

黑衣人一开口,司马元显还有坐在他对面,黑衣人口中的那个王大人就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惊叫道:“安公装病?”

从这二人的称呼声中就能知晓,他们对于谢安还是有极深的顾忌,即便是在背后,也不敢像黑衣人一般称呼谢安为老匹夫。

“好一个安公!”

黑衣人冷笑一声接着说到:“果然都是胆小如鼠之辈,被人骑到脖子上,还要尊称一声安公!”

“将军说这些气话有何意义?我王恭既然已经上船,就断然没有半途下船的可能,谢安搞土断,就是损害我们大家共同的利益,怎可坐视不理?”

这个王大人竟然就是王恭,他不仅没有逃回青州,反而在司马道子父子的掩护之下,就躲在建康城中。

“大人你的兵马可已就位?”黑衣人看着王恭问到,气势逼人。

“在会稽王父子乐属军的掩护下,已经藏身石头城了!”王恭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无奈,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见步行步了。

“谢安装病,这应该只是第一步,老匹夫是要引诱我等动手,然后一网打尽,想必谢安这老匹夫最大的依仗北府兵近期也会有大动作,元显公子,还请你加强各城门处的警戒,如果现谢玄离城,不必惊动,任他离去!”黑衣人双眸深邃,时而智珠在握,时而目空一切,压得王恭和司马元显二人只有听得份。

“我料定谢玄定会赶回京口,回到京口后,定会陈兵徐州,以威慑青州兖州,届时王大人的隐在石头城的兵马就可以先制人,在乐属军的配合之下控制建康城,逼迫谢安下野!”

“不知将军的消息是从何得知的?我乐属军的探子遍布建康城,日间也曾派人尾随过谢家的钟灵小姐,综合各处的蛛丝马迹来看,安公应该是真的病重啊!”司马元显一直没敢插话,此刻黑衣人话说完之后,他才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我自由获得消息的途径,元显公子就不必对此劳心了,我可以保证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元显公子务必要弄清楚谢玄的动向!”黑衣人瞥了一眼司马元显,顿时让司马元显有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我知道了!“司马元显怯怯说到。

卫阶一夜没睡,原本想着第二天就要舟车劳顿,晚上好好歇息一番,却始终无法成眠,脑海中一会浮现出烟濛濛那张略显幽怨的绝世容颜,一会又浮现出安公那满眼不甘的双眸,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到第二天清晨,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种愈强烈的危机感。

成行在即,卫阶也没多想,由于时间仓促,告别的时候,母亲王氏是一百个不放心,有几次都想劝说卫阶留下来,莫要去趟这浑水,都被卫阶巧言安抚了下来。

小松也要跟去京口,,卫阶有心想带小松前往,现在已经习惯了有个小厮跟在后面服侍着,但是家中没个男人照应,实在不行,只好不顾小松的恳求,硬将他留了下来,至于没人服侍倒也不怕,实在是懒了就使唤一下刘穆之好了。

“大统领,不知道为何,昨夜之后,卫阶心中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我们中间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建康城西郊处,在于谢玄会合后,卫阶一脸郑重地说到。

谢玄闻言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之后展颜微笑到:“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想必小阶是放心不下娘亲或是濛濛姑娘?”

“放心吧,他们都会有人照应,到了京口稳定下来之后,等小阶适应了军中生活,就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了!”

第五十五章:荆州桓玄(求收藏,求推荐票!)

太元四年夏末,卫阶迎来了穿越后的第一个真正的契机,他最终如愿以偿地和谢家搭上关系,上了谢家的大船,得谢安钦点,去北府兵任职。

卫阶和刘穆之二人在和谢玄会和后,在谢玄的安排下便改为水路赶往京口,一路上,不同于卫阶的心神不安,刘穆之显得极为兴奋,一直不肯休息。

刘穆之不久前才从京口去到建康,自幼在京口长大的他对这里可以说是相当了解,拉着卫阶东扯西拉地聊着京口的风土人情,一开始他浑然没注意到卫阶兴致不高,只是敷衍着应答了他几句,后来卫阶索性就不理他,独自思索哪里出了问题。

“我说叔宝,京口可是我的地盘,你现在对我不理不睬的,到时候去到京口可别怪我不带你出去见识!”刘穆之兴奋的情绪没地方宣泄,当下有点不满地说到。

刘穆之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到京口,还是去北府兵中报道。

“道和你就别闹了,我始终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卫阶没好气地打断了刘穆之,自从参悟天书后,他对于危机的意识敏感了很多,只是这种预感不足为他人道罢了。

“我看你是放心不下濛濛姑娘,这点你大可放心,建康城内虽然不乏文人雅士,但是能打动濛濛姑娘芳心的,除你之外,再无他人!”刘穆之自以为是地说到。

卫阶摇了摇头,他心中的危机感确和烟檬檬有关,却也不尽然,出了烟檬檬之外,还有谢安,当下说到:“道和你觉得安公的计谋若是被有心人看破会如何?”

刘穆之闻言露出思索的表情,微微摇头说到:“即便被看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这些人按兵不动,难不成叔宝认为建康城内会有人敢对安公不利?”

“我怕的就是这点,如果真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安公动手,到时候咱们就非常被动了!”卫阶担心地说道。

刘穆之哈哈大笑一声,说道:“叔宝你多虑了,且不说当今圣上虽然对安公有所顾忌,但是需要倚重安公的地方更多,他就第一个不允许有人对安公不利,再则说就算人脑袋热,冒犯了安公,之后呢?谁来承受北府兵的怒火?”

“都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不明智的事!”

卫阶想想也是,一日北府兵不除,谢玄健在,就没人敢动安公分毫,只是这不详的预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想了,叔宝你就是乍离建康,有点不适应,想当初我初离京口之时,也如你现在一般患得患失,这是人之常情!”刘穆之安慰着说道。

“你还是听我给你说说京口的人情风貌吧!”



“果如将军所料,今日一大早,城门刚开,谢玄等人便乔装从西门出城了,按大将军吩咐,元显并未惊动,只是遣人尾随其后,想来用不了多久消息就能传回来了!”

建康城北门的军备室内,黑衣人,王恭听司马元显说完后,王恭先是看了黑衣人一眼,恭声问道:“谢玄既然已经离城,我等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不忙,谢玄此次离城,应该是回京口,咱们再等三日,等他将北府兵调往徐州后再动手也不迟,还请元显公子密切注意京口方向的动静!”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黑衣人不慌不忙地说道。

“另外,请王恭大人遣人知会兖州的王珣大人,让他做好准备,配合大人留在青州的军队,作势攻击徐州,牵制北府兵!”

“将军,元显有一点不明白,要控制建康城,逼迫安公下野,在乐属军的配合支援下,王恭大人在石头城的军队已经绰绰有余,何不现在就动手?迟则生变啊!”司马元显不解地问到。

“然后呢?”黑衣人看了一眼司马元显,眼中的嘲讽意味一览无余。

“若是北府兵倾巢出动,兵逼建康,谁来抵挡?靠王恭大人隐藏的这点人,还是公子手下的这群乌合之众?”

“若非我荆州军不敢妄动,怕引起谢玄的警觉,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谋定而后动,方能无往而不利,我桓玄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这一次,我不仅要谢安老匹夫下野,还要将整个谢家连根拔起,此役之后,我要让北府兵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黑衣人正是荆州桓家的桓玄,桓温的幼子,太元二年,谢安提议由谢玄招揽因战乱而从北方迁至南方的壮丁,组建北府兵,在谢玄的操练之下,主要由北人组成的北府兵的战斗力很快便成了大晋境内最有战斗力的一直军队,自此也开始对荆州军形成了无形的压制和威胁。

王恭和司马元显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惊骇的意味,事实上,从王恭诱捕杜子恭开始,桓玄,王恭,司马道子父子,就已经联合成了统一战线,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谢安。

王恭杀死杜子恭,回建康进献杜子恭级,激怒谢安,再做出连夜逃离建康回青州的假象,进一步激怒谢安,这一步步,环环相扣,都是桓玄的连环计策,只是一开始,桓玄只是说逼迫谢安下野,并没有说把北府兵也列为目标。

王恭在来建康的时候,就有三千精锐青州军随行,在乐属军的掩护下,隐藏在与建康城成掎角之势的石头城中,一开始只是为了应付突情况,如今确变成了控制建康城的工具。

“北府兵于我大晋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如此这般只怕不好吧?”

桓玄一说北府兵也是此次行动的目标,司马元显是既害怕又兴奋,没了北府兵的压制,以后建康城还不是他乐属军说了算?只是王恭却还算冷静,质疑地说到。

“有所得必有所失,想要维护高门的利益,谢安是必须要除去,要除掉谢安,就必须把谢玄和他的北府兵算在内,否则,北府兵的怒火,谁来承受?”面对王恭的质疑,桓玄若无其事地说到。

“届时北府兵只怕不会去找我荆州军的麻烦,只是两位王大人的青州军和兖州军,还有这件建康城内的乐属军,就要被北府兵给吃掉了吧!”

王恭脸色一变,心中叫苦,这真是始料未及!

第五十六章:赶赴京口(求收藏,求推荐票!)

王恭是有苦说不出,他始终还是王家子弟,谢王两家再怎么说也是世交,同是司马王朝的左膀右臂,两家的关系怎是荆州桓家能比?若不是谢安执意推行土断,损害到了王家的利益,他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桓玄所挑拨,行下这欲罢不能的糊涂事!

只是还能怎样?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无论如何,还是自身的利益最重要,骑虎难下的王恭最终只能妥协,就算是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如此王恭便听将军差遣,希望这件事早点有个了解!”

“放心吧大人,很快,这件事很快就会拉下帷幕!”桓玄阴冷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上扬的嘴角出卖着他此刻心中的得意之情。



建康城到京口不过百里,若是走6路有马匹代步的话,半日便可抵达,卫阶等人为了隐藏行迹,走的水路,顺江而下,到京口时也是入夜时分。

京口是东晋的军事重镇,相比建康而言,冷清肃穆了许多,几人未做停留,上岸后便直奔北府兵的军营而去。

原本北府兵只有五万余人,在卫家军纳入编制后扩展到将近九万人,军营也随之扩大了不少,划分成两个区域,除了一些联合演练之外,两部平日里都是各自操练。

卫阶和刘穆之自然是前往刘牢之部的军营之内报道,刘牢之此时还并未得到消息,在见到卫阶后显得极为的意外。

“二公子你这是?”

刚刚结束操练,用完晚膳的刘牢之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有点不敢相信地说到。

“以后不要再叫二公子,以后卫阶就是刘将军的麾下一员了!”卫阶微笑着说到。

“奉安公之命,卫阶携刘穆之前来报道,请将军安排任务!”

卫阶陡然大声说话,直把刘牢之吓了一个激灵,对于卫阶,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当下挥手示意他不要这么夸张,嘴上说到:“二少爷你这是为难末将了,安公怎么会让公子屈才到末将属下,要不然,末将这个参军之位让予公子如何?”

“将军说笑了,安公让我们二人来,就是锻炼一下,将军就在军中给我安排个现职即可,譬如参谋之类的?”

卫阶失笑摇头,参军之职他可不敢染指,自家事自己知道,动动脑子出点主意还行,领军打战可不在行,再说眼前这个刘牢之可是个权力控,他怎么舍得放权!

“参谋?”刘牢之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明白这个参谋是干什么的。

“就是军师之类的!”卫阶笑着提醒到。

“动动嘴皮子不用干活的行当,比较适合我二人!”

刘牢之恍然说到:“那二公子和这位刘公子便在军中任职军师一职吧!人来,给两位军师准备晚膳!”

转而刘牢之又问到:“玄帅可有和你们一同回营?”

卫阶嗯了一声之后将近几日建康城内生的事尽数告知,眼下刘牢之还是可以信任的,他也没有任何隐瞒。

“驻兵徐州?”刘牢之皱眉说到。

“若王恭王珣真的有意起兵,只怕广陵会当其冲,何不陈兵广陵?”

卫阶微微摇头,提醒到:“如果想要正面冲突,广陵却是最佳选择,只是安公的意思以震慑为主,而且广陵和徐州相去不远,即便是震慑无用,将军还有时间驰援广陵!”

刘牢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今他虽然已是北府兵中的将领,直辖卫家军单成一部,但是毕竟是初来乍到,和北府兵的嫡系何谦一系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非常融洽,他是急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此外还可以立威军中。

“还要多谢二公子替末将争取到了这个机会!若是王恭真敢出兵,末将定让他的青州军有来无回!”

“还是叫我卫军师吧!”卫阶含笑看着刘牢之,心中明白刘牢之立功心切,巴不得这战明天就打起来,同时也知道刘牢之其实很看中身份地位,不愿因为这种小问题而心生隔阂。

“这是军中,除玄帅外,将军就是最大的!”

刘牢之满意点头,心中得意之余对卫阶的识趣大为赞赏,顿时有了好好提拔卫阶的念头。

“如此便不打扰两位军师用膳休息了,我去大本营找玄帅商量一下出兵的时机!”

军中规矩甚多,用完晚膳后除了负责巡营的士兵,其他人都得呆在各自的营帐之中,不得随意走动,卫家军中的几个熟人,如刘裕,魏永之等人也都没有前来看望二人。

卫阶并不习惯坐船,加上路上又一直忧心忡忡,在送走刘牢之后也没等人送来晚膳,便径自先去了给他和刘穆之二人安排的营帐中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卫阶便被整齐划一,振聋聩的呼喝声惊醒,简单洗嗽后推开帐门一看,好家伙,昨天来的时候没看见,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还是以前的卫家军,只是经过这个一个月的操练熏陶后,精神面貌大胜从前。

卫家军原本有五万人,骑兵五千,步卒四万五,没有水兵,襄阳一役之后,尚余骑兵四千,步卒四万,此刻呈现在卫阶面前的就是四万步卒一起操练的壮观场面,卫阶此前虽然也在军中呆过,但是一直都处于赶路状态,何从见过这个场面?

当下不禁看得有点热血沸腾,径直找了一片空地,跟着士兵们的节奏,也操练起来,只是没练几个架势,就跟不上节奏,索性变动为静,练起了自己的五禽戏。

“见过卫军师!”

卫阶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何无忌,刘牢之的亲外甥,当下笑着说道:“原来是何兄弟,怎么没和士兵们一起操练呢?”

卫阶的亲热让何无忌有点吃不消,当下低下头,有点腼腆地说到:“军中这些操练于无忌而言并没什么用,无忌都是和刘爷的亲卫一起练拳的!”

“对了,卫军师,玄帅有请!”

刘爷是卫家军纳入北府兵后对刘牢之的称呼,这也意味着卫家军时代的结束,刘牢之自此完全取代了卫嚾卫恒在卫家军心目中的地位。

“玄帅有事找我?这么早?玄帅在哪?”卫阶不禁大讶,难不成自己这个军师刚一上任,就要出任务了?

“玄帅此刻正在中军大营中的帅帐之中!”

何无忌小声说到,紧接着抬起头来,嗫嚅着说到:“不知卫军师刚刚演练的是否华佗五禽戏?”

第五十七章:军师卫阶(求收藏,求推荐票!)

“不知卫军师刚刚演练的是否华佗五禽戏?”

何无忌认识华佗五禽戏,卫阶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并不是什么秘术,当下说到:“正是华佗五禽戏,怎么了何兄弟?”

“华佗五禽戏无忌也曾经随着舅舅练习过,只是和公子演练的似乎有所不同!”多说了几句之后,何无忌总算是放开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不同?哪里不同了?”卫阶不禁有点好奇,难道说这五禽戏还有不同的版本不成?

“动作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觉得卫军师演练的五禽戏似乎更有神韵一些!”何无忌的眼神中逐渐迸出一种渴望,语带热切地说到。

“不知卫军师可否教导无忌学习您的五禽戏?”

“当然可以,何兄弟有时间便来和我一起练习吧,不过要下次了,现在我要去见玄帅,可不能让玄帅等我!”

卫阶此时心中是有些疑惑的,据上次刘牢之所说,这个何无忌应该算是一个武痴,自幼练武,武艺不凡,才被刘牢之带着身边作为亲兵的,现在何无忌看上了自己练习的五禽戏,难不成说支遁大师给他的这个五禽戏手抄本,还是什么武功秘籍不成?

想想之前在秦淮楼,几个刺客顷刻间便被支遁大师给打下了楼,卫阶愈觉得自己练的这个五禽戏非同一般。

一路之上卫阶没有说话,何无忌也不敢出声打扰,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了谢玄的帅帐之前。

“卫军师到!”何无忌赶忙通报。

“小阶快进来!”帐内响起谢玄温和的声音。

卫阶掀开帐门走了进去,抬眼一看,不禁一愣,账内居然有不少人,应该是在开军事会议,这还真够早的!

“小阶,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刘牢之将军你认识,这位是何谦何将军,与刘将军一样,是北府兵中的另一个参军,统帅北府兵的另一部。”

谢玄亲热地执起卫阶的手,替他引荐账内的诸人,除了刘牢之和何谦之外,尚有孙无终,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等人,都是北府兵的参将,分属刘牢之和何谦麾下。

“见过各位将军,卫阶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将军多多提携!”卫阶彬彬有礼地对着众人行礼,口中客气寒暄着。

“见过卫军师,卫军师大名我等早有耳闻!”

卫阶不由得好奇,不知道刘裕和魏永之他们在哪位参将的属下做事,不过也不方便问,当下在谢玄的指示下坐在了他的身边。

“此次王恭未请示皇上,擅离建康,安公忧其会图谋不轨,着我回来准备,以防王恭回青州后,联合兖州王珣举兵!”一番寒暄后,众人皆坐会自己的位置,谢玄环顾一圈,开口说到。

“依安公言,我已有了决定,让刘牢之帅其部陈兵徐州,威慑王恭!”

何谦闻言看了一眼谢玄,欲言又止,谢玄看在眼中,示意他有话直言,何谦先是清了一下嗓子,继而开口说到:“刘将军部初来乍到,就当此重任,会否操之过急?”

谢玄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刘牢之和卫阶,刘牢之会意站了起来,先对着何谦拱了拱手,而后对着谢玄说到:“末将部下虽然纳入北府兵编制不久,但是之前是兰陵公卫嚾座下卫家军,没有一人是新募兵丁,末将有信心完成玄帅任务,末将敢立军令状!”

谢玄满意点头,卫阶双眉微粗,这个何谦似乎对刘牢之颇有几分戒心,应该是和刘牢之能快取得谢玄的信任不无关系,害怕被取代这也是人之常情,当下微笑着站了起来。

“想来何将军担心的并不是刘将军的领军能力及其部下的战斗力,不妨听何将军把话说完!”

卫阶是谢安钦点的军师,谢玄也与其亲热有加,他说的话自然还是有一定的分量,当下刘牢之也坐了下去,想听听何谦还有何话要说。

何谦先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卫阶,然后说到:“末将认为,若只是以震慑计,确是陈兵徐州为上上之策,只是末将想提醒一下刘将军,若是王恭不惧威慑,直接举兵,直奔徐州牵制刘将军,而后兖州军再兵逼广陵,到时候只怕刘将军会顾此失彼,坏了安公的大计!”

刘牢之闻言眉头紧皱,这确是一个难题,之前考虑的都是青州兖州会联合出兵,若是他们分兵两处,分逼徐州广陵,无论哪一路失守,都会将建康城暴露出来,只是若他刘牢之也将兵力分陈两处的话,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谢玄赞赏地看了一眼何谦,自从卫阶提出陈兵徐州开始,他就已经有了完全的打算,此刻只是想调动众将的情绪,让大家各抒己见罢了!

卫阶也是有点失神,他还真没考虑到这种情况,毕竟领军作战,排兵布阵于他而言,太过陌生了,当下一边替刘牢之着急,一边蹙眉苦思对策。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卫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

“额?”谢玄微笑着看向卫阶,他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卫阶。

“小阶你说说怎么个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先我们肯定只能派一部人马前往震慑,另一部人马要坐镇大本营供玄帅调度,以备不时之需!”一理通百理通,想通之后,卫阶笃定开口,信心满满地说到。

“想来王恭若是有意举兵,只怕此刻京口四周已经布下不少斥候,我们就大张旗鼓地举兵徐州,实则只是派少许兵马虚张声势,造成大兵前往徐州驻扎的假象!”

“我们的重点还是放在广陵,毕竟广陵距离建康更近,若是王恭有心兵逼建康,必然不会舍近求远,我们就来一招暗度陈仓,陈重兵于广陵,王恭若来,就给予迎头痛击,打的他不能翻身!”

“当然,这里还需要何将军协助,虚张声势前往徐州的部队要从何将军的部挑选,这样也符合常理!”

“小阶此计甚妙!”谢玄拍掌笑到。

第五十八章:收徒无忌(求收藏,求推荐票!)

“小阶此计甚妙!”

谢玄一边鼓掌,一边感叹着说到:“安公着小阶来我北府兵中任军师一职,果然是独具慧眼!”

帐内众人都是领军之人,都有着无比丰富的作战经验,卫阶的这个计策虽然说不上有多刁钻,但是却很实用,尤其是针对王恭这样的有心人。

而且卫阶只是一介书生,并未有过从军的经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个计策,已是相当难得,当下众人都随着谢玄,尽皆鼓起掌来。

卫阶微笑着站起身,对着众人拱手作礼,心中难免有些得意,看来这领军打战,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嘛。

“如此便依卫军师所言,刘牢之将军率部秘密前往广陵部署,何谦将军配合,遣小股士兵虚张声势前往徐州,可还有其他异议?”

谢安的威望毋庸置疑,但是在北府兵中,说一不二的始终还是谢玄,谢玄的这一句卫军师,也就坐实了卫阶军师的职位,谢玄说完之后,账内众人皆点头领命。

“小阶便随牢之前往广陵,以策万全!”

昨晚没吃饭,饥肠辘辘的卫阶从帅帐中出来后便急匆匆地想赶回去大吃一顿,却现何无忌如影随形地默默在身后跟着自己。

“无忌兄弟你这是?”

“奉刘爷之名,贴身保护服侍卫军师!”何无忌先是挺身行礼,而后大声回答道。

卫阶愕然,这刘穆之对他可真够好的,自己的外甥加亲兵都送来供他卫阶差遣了,当下也不推辞,由着何无忌跟在自己的身后。

“卫军师,可否收无忌为徒,教我华佗五禽戏?”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卫阶迫不及待地就开始治自己的肚子,却被何无忌的一句呛得差点没把嘴里的米饭给喷了出来。

“还请师父收我为徒!”说着何无忌就跪了下去,任卫阶如何拉他都不起身。

“还真是个武痴!”

卫阶一边暗忖到,一边放开怎么也拉不动的何无忌,嘴上说到:“我可以教你五禽戏,但是拜师就免了,你是个武痴,我却是一介书生,怎么做的了你师父?”

“军师教无忌五禽戏,军师就是无忌的师父,军师若是不答应,无忌便长跪不起!”

卫阶无奈摇头,难道古人就喜欢来长跪不起这一套?不过何无忌这个少年性子腼腆,是个忠厚的老实人,他还真的挺喜欢,当下不再坚持。

“随你吧,我答应你了,可以起来了吧!不过咱们的师徒关系只能私下论,不可对外人提起,包括你的舅舅,平时还是喊我军师吧!”

“多谢师父,不,多谢军师!”何无忌大喜,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教我是教不来的,这里有个手抄本,我也是跟着学的,你且拿去看吧!”卫阶从怀中取出五禽戏的手抄本,递到何无忌的手中。

何无忌郑重接过,小心翼翼地翻看了几张,不由得激动地说到:“若无忌没看错的话,这是吴普先生亲手所著的手抄本,这可是孤本啊!”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丝质方帕,小心翼翼地将手抄本包好,卫阶看得好笑,说到:“不就是一个手抄本嘛?有必要这么夸张?”

“军师有所不知,这五禽戏乃当年三国时期华佗先生所创,但是并未有任何记载,只是华佗先生的徒弟吴普先生观摩其动作,手绘了一本,军师给无忌的,应该就是当年吴普先生亲手所绘的那一本!”何无忌将手抄本放入怀中,恭声说道。

“后来流传于世的手抄本都是后人依照这个手抄本临摹而得,怕是失了其中神韵了!”

“原来如此!”卫阶没想到支遁大师给自己的这个手抄本竟然如此珍贵,当下对这个得到高僧又多了几分好感。

“如此你便好生研究研究吧,有不明之处也别来问询于我了,想来我在这方面的悟性还不如你呢!”

“知道了军师,无忌先行告退!”

何无忌已是一副急切想要溜走的模样,卫阶心中好笑,口中说道:“请便吧!”

何无忌走后,卫阶继续吃着早饭,还没等吃完,刘穆之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了,刚一进营帐便咋呼呼地说到:“叔宝,叔宝,猜猜我刚去见谁了!”

卫阶头都没抬,一听刘穆之那兴奋的语气就知道他跑去见刘裕了,把口中的馒头咽下去之后,再喝了口汤粥,才郑重开口说到:“道和若真的替刘裕着想,现在还是尽量别去找他,以免横生枝节!”

“穆之在军中就这么几个熟人,刚来报到,去见面打声招呼没什么吧?”刘穆之不以为然地说到。

“我说的是以后,军中人多眼杂,又耳目众多,还是注意些的好!”卫阶总算吃完,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吃饭了吗?给你留了一个馒头!”

刘穆之愕然看着营帐中空空的桌子,他清楚地记得他走的时候上面可是有一大盆稀饭还有五六个馒头的,现在竟然只剩下一个馒头了!

“都是叔宝你吃的?”

“有什么问题吗?昨晚没用膳,早上便多吃了些!”卫阶站了起来,稍稍舒展了一下四肢,语态轻松地说到。

“大家都是斯文人,有斯文人这么能吃的?话说叔宝你最近的饭量是越来越大了!”刘穆之苦着脸说到,军中用膳时间非常固定,卫阶只给他留了一个馒头,怎么撑得到晌午?

“额!”

卫阶闻言微微一怔,好像还真是这样,在练习五禽戏前,一盏燕麦粥就能喂饱他了,刚才却在不觉间吃了一大碗稀粥,还吃了好几个大馒头。

“可能是身体二次育了!”

刘穆之此时正往嘴里塞着那最后一个馒头,浑然没把卫阶的话听进去,不然指不定又要问什么叫二次育了。

“吃馒头要大口吃,你这么个吃法要吃到什么时候,一个馒头也要吃一个时辰吗?”卫阶看着慢条斯理吃着馒头的刘穆之,没好气地说到。

“玄帅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你我都要随刘牢之去到广陵,只怕即刻就要动身!”

第五十九章:各施奇谋(求收藏,求推荐票!)

“去广陵?”刘穆之送到嘴边的手停了下来,闻言若有所思。

“难道北府兵要倾巢而出?这只怕不妥吧!”

徐州是一定要陈兵的,不仅要陈兵,还要陈重兵,这样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刘牢之部却要陈兵广陵,不知内里的刘穆之当下有了这个疑问。

当下卫阶将全盘计划和盘托出,刘穆之不住点头,嘴上说到:“此计甚妙,不过若是被识破,便难有回旋的余地!”

“难不成王恭还能看破这虚实之计?”卫阶皱眉问到,当下又有点忐忑起来,仔细想想这个计策虽然简单有效,但是却没有后手,若真的被王恭识破,只怕不妙。

“说不好!”刘穆之微微摇头。

“王恭王珣,这两者都是有带兵作战经验的人,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仔细想想,可能性不大,安公为人,众所皆知,陈重兵于徐州威慑青兖二州正是安公的风格,既然是要威慑,当然是要大张旗鼓,唯恐王恭不知了!”

卫阶顿时意识到,若是论及到心思缜密,他始终还是比不上刘穆之,刘穆之想的透彻程度比他深了不止一个层次,当下虚心请教到:“那道和你觉得王恭识破的可能性有多大?”

“若是正常两军对垒,王恭识破此计的可能性过五成,只是如今大家都知道安公意在威慑,所以王恭能识破此计的可能性不会过一层!”刘穆之信心满满地说到。

“我还是去提醒下玄帅,让他好有个两手准备!”

就算是只有一成被看破的可能,卫阶还是不敢大意,急匆匆地要去帅帐向谢玄禀明,毕竟这是他出的计策,要是因此坏了大事,那就不好了。

“叔宝留步!你这是关心则乱啊!”刘穆之总算是把那一个馒头吃完,施施然挡住了卫阶的去路,微笑着说到。

“玄帅何等人也,岂会看不破此计的疏漏之处?”

“若穆之猜得没错的话,玄帅应该已经另有定计,至于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则是要在一众将领面前帮你树立威信呢!”

“玄帅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对叔宝也是寄予厚望啊!”

卫阶停了下来,微微点头,心中对于谢玄的器重既感激,又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帅才,当下点头说到:“道和言之有理,我们收拾一下,准备随军去广陵把!”



建康城,北城门军备室,此时已成了桓玄意图控制建康城的临时指挥所,王恭,司马元显一直在此作陪,而司马道子却始终未曾露面。

“会稽王是否觉得桓玄此举难以成事,所以不愿露面,想要明哲保身呢?”

每次看到司马元显,桓玄就不会不由得想起司马道子,脑海里更是浮现出那一幕让他永生难忘的耻辱时刻。

桓玄是桓温的庶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却自幼得桓温喜爱,桓温是晋明帝的驸马,官至大司马,曾领兵三度北伐,虽然最终在第三次北伐的时候被慕容垂大败而归,却也立下累累战功,回朝后独揽朝政十余年。

晚年时,桓温操纵废立,有意夺取帝位,却被谢安与王坦之牵制朝中而未能如愿,而后病逝,篡晋自立也就成了他的遗愿,故此桓玄不仅继承了父亲桓温的遗愿,对谢王两家也是恨之入骨,尤其是谢安。

只是说到桓玄心中最痛恨的人,却还不是谢安,而是司马道子,当年桓温病逝,桓玄不过五岁,服孝期满后去建康拜访司马道子,以图后事,却被司马道子在酒后加以羞辱。

桓玄当年七岁,时隔至今已逾十载,只是每每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历历在目,司马道子当着一众建康高门的面戏问桓玄:“你父亲晚年想当贼,你怎么看?”

桓玄虽然年幼,却已经机警过人,当下装作害怕至极,长跪不起,而这一跪,也跪出了滔天恨意。

“大将军误会了,家父真的是身体抱恙,养病在家,不便出门,而且元显都在这里,父亲如何明哲保身?”司马元显陪笑着说到,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桓玄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异常的阴冷。

即便是司马道子只怕也想不到,当年他的一句酒后戏言,会在一个孩子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也给他自己埋下了祸根。

桓玄轻哼一声,若不是还要借助司马道子父子的手除去谢家,此刻他就想拔剑手刃司马元显,让司马道子尝尝丧子之痛!

“元显公子,乐属军的探子有消息了吗?”王恭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似的说到,所谓请佛容易送佛难,桓玄素来以残暴著名,还是不要激怒的好。

“刚刚送来的消息,谢玄已经回到京口,看京口北府兵的架势,谢玄是要派遣何谦领兵去徐州,以威慑青兖二州!”司马元显借机转移话题,把最新消息呈上。

“何谦的部众是北府兵的精锐所在,有步卒四万,水军五千,骑兵五千,若是何谦倾巢而出,我青州兵决然不是对手!”王恭斟酌着说到。

“即便是得到兖州军配合,也难有胜算!”

“谢玄此举意在威慑,谢安行事果然是迂腐不堪,以为陈兵徐州,便能吓退两位王大人,当真是可笑至极!”桓玄冷笑着说到。

“我就要谢玄来个顾此失彼!”

“王大人,快马加急知会王珣大人,让他出兵,直奔广陵,不过要秘密行事,王大人你的青州军则大张旗鼓赶赴徐州,与何谦对峙,将何谦的北府兵牵制在徐州即可!”

“相信王珣大人定能把握时机,进占广陵!”

王恭眼前一亮,若是能拿下广陵,建康城就近在眼前了,到时候石头城的青州军再在乐属军的配合下控制住建康,谢玄投鼠忌器之下,自然不敢妄动,如果自己再果敢一点,与占据广陵的兖州军前后夹击徐州,说不定真的能吃掉何谦的北府兵!

“将军此计甚妙,说不定真的能让北府兵解散呢!”

“我不是要解散北府兵,我是要消灭北府兵!”桓玄看了一眼王恭,冷笑一声说到。

“灭掉北府兵,将谢家从此抹去!”

第六十章:一触即发(求收藏,求推荐票!)

王恭和司马元显无言以对,王恭内心忐忑,司马元显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看向桓玄的眼神却不是露出隐晦的嘲讽之色,他想起了来之前父亲司马道子叮嘱他的那些话。

“桓玄此人与他父亲桓温一样,是个有大才之人,只是阴狠之处犹有过之,而且桓玄行事向来都不讲信用,此番与他打交道,定要倍加小心!”

桓玄在江陵荆州一带的行事作风,司马道子素有耳闻,他并非如王恭一样是受桓玄挑唆,而是有着自己的算盘,主动找的桓玄,可以说王恭是受了他和桓玄两人共同的唆摆!

司马道子也是个有野心之人,他知道桓玄靠不住,却也愿意去赌这一次,若然事成,既能扫除了谢安和谢家这个障碍,又能把桓玄和王家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一举三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若然事败,他全程都没有参与,到时候最多定他一个失职之罪,在皇太妃的斡旋之下,想必很快便能翻身,至于司马元显,一日他司马道子不死,都能轻易地将他捞出来!

对于父亲司马道子的算计,司马元显是打心眼里佩服,什么谢安,谢玄,桓玄,王恭,统统只是父亲棋盘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大将军威武,扫清谢家后,想必大将军就可以在建康城内大展拳脚了!”司马元显微笑着说到。

“呵呵,身为大晋臣子,谁不想进建康城,去朝堂之上尽一份力?此事还需会稽王从中出力呢!”桓玄嘴上敷衍着,心中冷笑不已。

“除掉谢安之后,就轮到你们这一对狗父子了!到时候整个司马王朝都是我桓玄的囊中之物!”



此时的京口方面,何谦一边大张旗鼓地整顿军备,进军徐州,半途之上又秘密折返而回,进到刘牢之部的军营之中,恢复了日常操练,随后刘牢之部秘密离开军营,潜往广陵布置。

一连三日,刘牢之的部队都潜伏在广陵城北面的山林之中,卫阶和何无忌二人闲着没事,一直在一起练习五禽戏,不同于卫阶热衷于练习鹤戏和鹿戏,何无忌练得是虎戏和熊戏。

而刘穆之,对于五禽戏没有兴趣,百般无聊之下,把卫阶的叮嘱抛诸脑后,跑去找刘裕和魏永之等人去了。

“师父,您看我这虎戏如何?”何无忌一边演练着虎戏的动作,一边热切地问卫阶。

卫阶停下自己的动作姿势,抬眼一看,只见何无忌目光炯炯,身体前倾,后臀微挺,颇有几分摇头摆尾的架势,神态也是威猛至极,紧接着何无忌又做了一套虎戏的动作,皆是刚劲有力的同时又刚柔并济,极具神韵。

“很好,这虎戏填精益髓,强腰健肾,非常适合你!”

何无忌收了动作,双加微红,有点怯怯地说到:“我也觉得虎戏熊戏比较适合我的体格,想必以后用来临阵对敌,也能收到奇效!”

“我看你像熊多一点,哪有这么腼腆的老虎?”卫阶微微摇头,何无忌这种性格,以后怎么领兵?

何无忌微微一怔,露出所有所思的神色,而后拜服在地。

“多谢师父教诲,无忌总算明白为何这套虎戏只得神韵,而不得神髓,原来都是无忌的性格所致,日后定当改变!”

“嗯,仿其形而不得其神,犹如照猫画虎,最终都是徒劳无功,无忌日后若想有所作为,势必要改掉你这个容易腼腆的性格!”

“卫军师,刘爷有请!”

传令兵过来传话,卫阶赶紧示意何无忌起身,这一出要是传到刘牢之耳中,只怕不好。

卫阶带着何无忌赶去之后,刘牢之,孙无终,还有魏永之刘裕和刘穆之等人都已在场,众人看到卫阶后点头示意一番后,刘牢之开口了。

“小裕你给大家说一下最新的消息!”

“是,刘爷!”刘裕接口说到。

“照刘爷吩咐,末将和手下二十四名斥候日夜监视青州兖州方向,现王恭的青州军大战旗鼓奔赴徐州,此刻已至徐州城下,而王珣的兖州军,则是秘密赶来广陵,此刻距此已不足五十里!”

“同时玄帅至京口传来消息,着我们活捉王珣王恭,莫伤了二人性命!”

“至于青州军兖州军,尽量留下其有生力量!”

刘牢之闻言倒没露出什么异色,想必这些消息他早已知晓,其他人则都是双眉微蹙,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这是玄帅的军令!

“玄帅说了,活捉王珣王恭,尽量保留青州兖州的有生力量,是尽量!”卫阶一看场中诸人的神色,就知道这些人是担心上了战场后束手束脚,会吃亏,当下微笑着说到。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玄帅的意思想必大家都能体会得到吧!”

众人恍然,刘牢之也露出赞赏之色,他巴不得全歼兖州军,这样不仅能立功,也能显示出他的军事才能。

至于王珣王恭,留他们一命,无关紧要!

“无终,你领骑兵在此高处埋伏,到时候我在此处布下口袋阵恭候兖州军大驾,等兖州溃军从口袋逃离,仓皇奔袭至你处后,想来已经力竭气短,届时你只要把骑兵的优势挥出来,此战必可完胜!”刘牢之取出地图,一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布置任务,一边智珠在握地说着。

“此战我们不仅要胜,还要大胜,完胜,用最小的代价击溃兖州军,活捉王珣!”

大军开始拔营,前往既定地点埋伏,孙无终带着全部骑兵,前往兖州军堵截兖州军的退路,卫阶心中感叹,这个刘牢之确是个将帅之才,不过也够狠!

兖州军本就是秘密行军,谋的是一个奇袭效果,正面单独于北府兵对抗,王珣是断然没有这个胆子的,此时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估计就能把王珣吓得够呛,更别说刘牢之事先布下了一个口袋阵了。

兖州军步卒为主,骑兵不过千人,整军也不过两万余人,刘牢之这是要将兖州军尽数吃掉!

第六十一章:软禁濛濛(求收藏,求推荐票!)

徐州是南北枢纽所在,古往今来,一直都是军事重地,此刻城墙之上,何谦面容冰冷地看着兵临城下的青州军。

“城下青州军听着,往后退出五里,再让王恭大人出来对话,否则我北府兵将出城动攻击!”

城墙之上,在何谦的示意下,传令兵扯开嗓子喊到。

青州军领兵的是王爽,王恭的亲弟弟,此刻也扯着嗓子喊道:“城楼之上的可是何谦何将军?”

“正是本将军,楼下何人?快着王恭大人出来说话!”何谦并不认识王爽,心中正奇怪王恭怎么没有亲自领兵,难不成和兖州军一起奔赴广陵主持大局去了?

“在下王爽,王恭大人的兄弟,在下有一言,还望何将军能听进去!”王爽一听果然是何谦,心中暗喜,北府兵的精锐还真的被牵制在这徐州城了,此刻王珣大人在广陵那边只怕已经得手了吧!

何谦心中冷笑,知道王爽这是在拖延时间,当下也乐得陪他废话几句,笑着说到:“原来也是王大人,失敬了,王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何将军也是东海望族之后,何以甘心在北府兵中当个小将军,王爽也不怕明言,此番谢家难得善终,何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归降我王家!”王爽得意至极,大笑说到。

“王大人说笑了,谢家如今如日中天,安公在朝堂之上的威望不作二想,我北府兵更是大晋第一军,难不成王大人以为凭你区区青州军,就能威胁到徐州城?”何谦失笑摇头,这个王爽还真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如今事已成定局,我也不怕说于何将军知晓,王珣大人的兖州军此刻已经直奔广陵而去,此刻只怕已经进占广陵,何将军若不早点作出明智决定,只怕再过片刻,徐州城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了!”

王爽索性翻下马来,向着城门走来,在他看来,何谦得知这个消息,还不得乖乖把城门打开,兴许再过片刻,他就可以进程庆祝胜利了。

“聒噪!取我的弓箭来!”何谦皱眉说到,这个王爽太不是个东西了,如此目中无人!

亲兵奉上弓箭,只见何谦张弓搭箭,瞬间拉至满弦,只听“嗖”的一声,眨眼之间,箭羽已经将王爽头上的头盔射落在地。

“你若再向前走半步,下一箭射的就是你的头颅!”

王爽骇然变色,仓皇跑回阵中,口中犹自骂道:“好你个何谦,不识抬举,一会破城,看我不把你千刀万剐,一泄我心头之恨!”

“哈哈,你若真能进占我徐州,不用你动手,我何谦自行了断,咱们且行且看,看看谁最终会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吓唬了王爽一番,何谦顿时舒爽了不少,大笑着说到。

“退后五里,否则莫怪我不念同朝为官之情!”



桓玄长身而起,缓缓呼出一口气,笑着说到:“是时候去见一下我们的秦淮第一美人了呢!看看这个能得谢安赏识的女子究竟有有何过人之处!”

王恭何司马元显紧跟着也站了起来,心中都清楚,行动的时机到了呢。

“王恭大人请下令石头城的青州军,即刻进驻建康,控制乌衣巷,至于皇城的都卫军就交由元显公子的乐属军负责吧,想来会稽王定然有他的办法!”

简单吩咐完后,桓玄走出了军备室,在护卫的陪同下,就朝着朱雀桥方向走去。

此刻的秦淮楼,尚不知建康城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诸多高门子弟依旧聚集在这里,期待着能一睹烟濛濛的芳容,聆听她的琴音。

“菲菲,告诉大家,今日濛濛无心抚琴,让大家各行其乐,不用再等候了!”

烟濛濛话音刚落,门外边传来了一道浑厚中带着霸气的声音。

“濛濛小姐在吗?荆州桓玄求见!”

“桓玄?”烟濛濛顿时愣住了,同时也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一般。

桓玄的名字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谢安提过,年少有才,却因父亲桓温的关系为朝廷所忌,一直未曾得到重要,如今被北府兵压制在江陵荆州一带,是个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不是没有召唤,不得进入建康吗?”

烟濛濛一边想着,一遍戴上面纱,退到屏风之后,开口说道:“大将军请进吧!”

桓玄推门而入,不由得眼前一亮,他看到的是婢女菲菲,婢女便有此等风姿,遑论屏风之后的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了。

“素问小姐琴技美色天下双绝,今日桓玄特来拜会,望能一睹芳容之余,听一听小姐动人的琴音。”

桓玄好色却不急色,深知唐突佳人是一大忌讳,当下稳如泰山地坐了下来,看着映在屏风上烟濛濛的影子,微笑着说到。

“菲菲,给大将军看茶!”

烟濛濛不知桓玄来意,昨日谢安来秦淮楼时并未提及桓玄会来建康,如此看来,桓玄当时秘密潜进建康,居心叵测,当下想要支开菲菲,去给谢安报讯。

“若大将军有次雅兴,濛濛当尽力替将军抚琴一曲,算是替将军接风!”

菲菲随侍烟濛濛多年,主仆之间的默契自然是极高的,当下明白烟濛濛的用意,告罪一声后便开门出去了。

桓玄讥诮地看了一眼急匆匆出门的菲菲,没有出声阻止,转而开口对着烟濛濛说到:“不知道小姐和安公是什么关系?”

“大将军说笑了,安公名扬天下,濛濛只是一介青楼女子,怎会与安公攀上关系!”

桓玄似乎并不着急听她弹琴,当下烟濛濛也只是轻按琴弦,嘴上敷衍着,心里一直在揣测桓玄此来的目的。

“小姐才是说笑了!”

桓玄站了起来,走到屏风之前,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顿时让烟濛濛双眉微蹙,心生不悦,但又不便出言阻止,怕适得其反。

“小姐似乎有点紧张,莫不是知道建康城即将变天了么?”

烟濛濛顿时色变,同时明白过来,桓玄此来建康,就是要对谢安不利。

“不知大将军此话何意,莫不是前秦大军即将南下?”

“小姐乃聪慧之人,当明白桓玄言语中的意思,桓玄此来只是要告诉小姐,以后建康城内,常来听小姐抚琴,陪小姐谈心的,再不是安公,而是我桓玄了!”

桓玄说完之后,对着门外说到:“将外面不相干的人全部驱离,我要独自聆听濛濛小姐的琴音!”

“这是要软禁我?”烟濛濛如是想到。

第六十二章:广陵战事(求收藏,求推荐票!)

卫阶看着愈昏暗的天色,不知为何,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冒了出来,并且愈的强烈起来。

“难不成刘牢之这次设伏被王恭识破了?”

当下卫阶再也坐不住,径直跑去找刘牢之,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刘牢之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安排有问题,不过出于对卫阶的尊重,还是唤来了刘裕。

“小裕,卫军师担心王恭识破了我们的计谋,不若你带着手下的斥候,再去打探一番!”

“回刘爷,斥候刚刚回来,末将可以肯定兖州军并未看破我们的埋伏,此刻已经进入了我们布下的口袋了,再过半个时辰,等兖州军尽数进入口袋,就是最佳的攻击时机了!”

刘裕笃定地说着,眼神中散出的自信不禁让刘牢之不停地赞赏点头,然而卫阶却愈的迷茫了,他知道,肯定会有事生,还是大事,既然不是这里出问题,那就是别的地方出问题了。

眼下毫无头绪,又大战在即,卫阶只能强自冷静下来,决定等击溃兖州军后再仔细把最近生的事情捋一遍。

“通知各人准备,半个时辰后,动攻击!”

“叔宝你没事吧?”

一路上卫阶都显得忧心忡忡,之前刘穆之只是觉得他不适应,现在虽然大战在即,却也已经胜券在握了,卫阶还是这样,刘穆之反倒相信了。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没事,等打完战再说!”

传令兵开始活跃起来,刘裕手下的斥候也不停地将兖州军的最新动态传递回来,没过多久,兖州军已经出现在卫阶等人的视线之中了。

兖州军虽然是打着奇袭广陵的主意,行军却是不急不躁,步卒分为前中后三军,一字长蛇排开,三军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骑兵分护两翼,推进得极为小心。

“弓箭手准备,看我令旗放箭,三轮箭雨后,步卒呐喊冲锋,注意,呐喊声要大,冲锋的步伐要稳而慢!”刘牢之看着伏击圈内的兖州军,嘴上吩咐着传令兵。

卫阶知道刘牢之这是要搂草打兔子,要把兖州军从口袋口处给吓回去,到时候,就是孙无终骑兵收割的好时机了。

“放箭!点火把!”

随着刘牢之令旗一摆,传令兵大喝一声,漫天箭雨飞向山坡下的兖州军,于此同时,数万步卒点起火把,高举的同时声大喝:“全歼兖州军,活捉王珣!”

仓惶之下,兖州军顿时乱了阵脚,最先遭到攻击的是两翼的骑兵,一轮箭雨之后,骑兵已没七八成,因为全军都已经进了口袋,前中后三军步卒也同时遭到箭雨攻击,顿时像没头苍蝇般乱窜,再也难保持住阵型。

卫阶看得直摇头,这兖州军的军纪实在是不怎么样。

“有埋伏,快保护王大人,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快退!”

三轮箭雨之后,兖州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北府兵步卒也开始呐喊着冲锋,昏暗的天色中,漫山遍野尽是高举火把冲锋的北府兵,化成一条条火龙,冲向口袋中的兖州军。

再没了来的时候那样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转进为退的兖州军恨不得多生两条腿,飞快地跑出了北府兵部下的口袋,而追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条条火龙,还有那能振聋聩的呐喊声。

如此追了足有七八里地后,刘牢之眼看着就快到孙无终骑兵埋伏的地方,传令放慢步伐,缓缓尾随,他要给兖州军一个喘息的机会,这一喘息,也就彻底放松了心神。

王珣在亲兵的护卫下跑在最前面,此刻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听有亲卫说到:“大人,北府兵没再追来了,我们把他们甩掉了!”

王珣顿时再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说到:“让三军继续撤退,不要停,赶回兖州!”

“大人,北府兵为何不再追击,只怕其中有诈啊!”王珣身边一个谋士打扮的人喘着气,皱眉说到。

“放屁,还有什么诈?你是杀人跑得快,还是逃命跑得快?”王珣咆哮着说到,他原本不打算掺和这件事的,就是被眼前这个家伙给蛊惑心动,如今被北府兵像撵狗一样追着跑。

“平日里把自己说得有多聪明,怎么识不破北府兵的埋伏?还说不要打草惊蛇,连探路的斥候也不要安排,现在好了吧?看本大人回兖州后怎么治你得罪!”

这个谋士三十出头的年纪,此刻听到王珣的话,不由得心中愤怒,却也不敢再顶撞,心中暗忖:“要不是大将军有命,我会随侍在你这头猪的身边?”

“大将军说得果然没错,这建康高门,王谢两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咚咚咚咚!”

就在兖州军有气无力地像散步一样向兖州方向撤退的时候,大路两边的山林中传出了万马奔腾的轰鸣声,像是催命钟声一般敲在所有兖州军军士心口之上。

“全歼兖州军,活捉王珣!”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来的正是孙无终的骑兵。

当下所有人都吓傻了,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般站着原地,有的甚至吓得连手上的武器都拿不住,掉在地上,而后干脆直接就抱头蹲到了地上,口中喊着:“我投降,我投降!”

战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孙无终的骑兵只是一个冲锋,将兖州军中为数不多的抵抗者格杀,其他尽数生擒活捉。

同时,尾随其后的刘牢之的大军也到了!

“王大人,别来无恙啊!”刘牢之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王珣,笑着说到。

“何以不在兖州享你的清福,跑到广陵来生事?”

王珣脚下哆嗦,却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既然只是要活捉自己,想来还不至于就因此而丢了性命,毕竟他始终是王家的人!

“刘将军,此间事了,我看我们还是赶去徐州和何谦将军会和吧,我担心徐州会出问题!”卫阶看了一眼王珣,低声对刘牢之说到。

刘牢之闻言微微点头,大功已立,此役之后,他在北府兵中的声望地位,已然不输何谦。

“人来,伺候王珣大人上马,其他生擒的兖州军即刻放回兖州,我们陪着王大人,去徐州看看王恭大人!”

第六十三章:洞悉阴谋(求收藏,求推荐票!)

此刻在徐州城外,王爽被何谦一箭射落头盔,仓惶之下,不敢再在城下与徐州守军对峙,依言退出五里之外,只等王珣拿下广陵后来与他会和,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确是等来了王珣,却是个被五花大绑的王珣。

“王珣大人?”

王爽愕然看着马上被五花大绑的王珣,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刘牢之卫阶等人,有点慌乱地问到。

王珣苦笑不语,刘牢之轻蔑地看了一眼王爽,说到:“让王恭大人出来说话!”

王爽还没来得及回答,何谦已经打开城门,拍马来到了刘牢之等人身边,皱眉问到:“只拿住了王珣?王恭呢?”

刘牢之卫阶等人尽皆愕然,卫阶顿时心叫不妙,嘴上说到:“两位将军,咱们回城再说!”

何谦一看,心有所感,微微点头后,对着王爽说到:“王大人若再不退兵回青州,就不用走了!”

事已至此,王爽知道再没他什么事了,他并不清楚桓玄和王恭等人的具体安排,在他看来,这一次只怕是彻底失败了,当下退兵回了青州。

“王恭不在这里,也没和王珣在一起,难道说他留在青州了?”回城之后,一直眉头紧锁的何谦最先开口。

“不,王恭不在青州!”卫阶叹了一口气,摇头说到。

“若卫阶没猜错的话,此刻他还在建康城中!”

“而且,此刻的建康城,只怕已经在青州军的掌控之下了!”

“什么?怎么可能!”

此时除了卫阶外,只有刘牢之和何谦二人在场,二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之处。

“我们中计呢!”卫阶苦笑着说到。

“从一开始我们就落进了敌人的圈套之中,想来桓玄和王恭的打算就是要控制建康城,然后对安公不利,而这其中,司马道子父子很有可能全程参与,没有乐属军的掩护,王恭是没可能将青州军隐藏在建康城内的!”

卫阶说得大抵不差,只是王恭的几千青州军并非藏在建康,而是躲进了石头城之中。

“若真是如此,我们要赶紧回京口禀明玄帅,请他定夺!”

刘牢之皱眉说到,眼下建康城极有可能已经落在桓玄王恭等人手中,形势已经极为被动,好在桓玄等人用来牵制北府兵的青州兖州军已被击溃和击退,尚有筹码反击!

卫阶和何谦都点头称许,这么大的事,一定要谢玄主持大局才行!

“照目前情形来看,小阶的判断已经十有**是真的!”

卫阶等人并没有和大军一起回京口,而是先行快马赶了回来,经过数个时辰不停的赶路,此刻已经到了北府兵的大营之中,谢玄在听完卫阶的分析后,皱眉说到。

“今日开始,建康城的消息已经被完全封锁,我们已经不能和城内互通消息了!”

“想来过不了多久,桓玄等人就能收到青州兖州兵失利的消息,既然没能牵制住我北府兵,想必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当下我们应该即刻出兵建康,以作震慑!”何谦斟酌着说到。

刘牢之点头,也跟着说到:“必要的时候,为了安公的安全,我们就攻下建康城!”

“不可如此!”

谢玄摇头,接着说到:“北府兵绝对不能作出攻击建康的举动,如此一来,不仅安公不喜,更会招人话柄!”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北府兵大胜的消息传往建康,让安公知晓,如此一来,安公便能扭转乾坤,度过此难关!”

谢玄,刘牢之,何谦,都陷入了苦思之中,此刻想把消息传进建康城已是难上加难,若是乌衣巷被封锁,消息再传到谢安手上,就更是不可能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卫阶开口了。

“我有办法!”

谢玄眼前一亮,语气难得的有点急促地问到:“小阶有何良策?”

卫阶微微摇头,说到:“这个方法有点匪夷所思,说出来你们也未必信,就恕卫阶卖个关子了,而且究竟能不能成,还要试过才知!”

“匪夷所思?”

谢玄三人有点莫不着头脑,难道说卫阶还能通灵不成?不过见卫阶说的坚决,众人也不好再问,当下由着卫阶离开了帅帐,三人径自各自苦思良策。

卫阶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和烟濛濛来个梦境相通,将北府兵大胜的消息在梦中知会烟濛濛,然后让烟濛濛再设法告诉谢安。

所谓关心则乱,卫阶总算是知道了自己今日一直心神不宁的原因,他还有一个担心,搞不好,此刻桓玄也已经在建康城中,历史中的桓玄可是一个出了名的大色鬼,他会放过有着秦淮第一美人之美誉的烟濛濛吗?

卫阶努力了很久,可是绷紧的神经一直放松不下来,他始终无法进入到入梦的状态,无奈之下只好喊来何无忌。

“无忌,你去把军中的郎中请来,我有事相询!”

他只能求助军医,看看军医能不能弄点安神催眠的药来吃一下,何无忌见卫阶神色焦虑,没有多问,只是急匆匆地请军中郎中。

“卫军师要即刻入眠的安神药?”

郎中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头,在听到卫阶的要求后不禁一怔,宁神安神的药他倒是有,但是让人即刻入眠的药却是闻所未闻。

“老朽只能给军师熬制一碗宁神汤,关键还是要军师自己平心静气,守住心神!”

“没有蒙汗药什么的吗?”卫阶心中大急,要是能平心静气下来,还找你有什么用?

“没有!”老郎中更是一头雾水了。

“西域的曼陀罗花总有吧?”卫阶无奈之余,只能退而求其次,蒙汗药的主要成分就是这曼陀罗。

“有,只不过…”

“快给本军师取来!”卫阶匆忙打断老郎中的话,他已经等不起,也顾不上了,曼陀罗可是有毒的,用得不好的话,会留下后遗症!

“顺便熬一碗宁神汤!”

卫阶就这宁神汤嚼下了一片曼陀罗的花瓣,片刻之后,终于有了昏昏入睡的感觉,他原本是想让何无忌直接给他干晕的,又怕干晕大脑没有活动无法入梦,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迷迷糊糊间,卫阶在心中不停地祈祷着。

“快来吧,我的濛濛!”

第六十四章:琴梦相通(求收藏,求推荐票!)

此刻的烟濛濛正心如乱麻一般,桓玄的一番话让她心中对于谢安的担忧达到了顶点,桓玄能在此刻于建康城内出现,一定是有了完全的准备,整个建康城只怕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谢安此时很有可能还完全蒙在鼓里,而且即便谢安已经知情,只怕也是于事无补,回天乏术,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把建康当下的局势告诉卫阶,让他知会谢玄,从建康城外想办法。

烟濛濛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小睡一会,然而桓玄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见桓玄来到屏风前,微笑着说到:“桓玄不远千里来到建康,难道濛濛小姐赏脸见一面的机会也不给么?”

烟濛濛心中一突,心中吃不准桓玄会不会做出越轨之事,勉强笑着说到:“大将军何必心急,长夜漫漫,还怕见不到濛濛的庐山真面目么?”

“先听濛濛为大将军抚琴一曲如何?”

烟濛濛话音刚落,琴声便随即响起,正是卫阶为其所作的忘机曲,桓玄也随之一震,缓步走回案几前,坐了下去。

想要通过入梦去见卫阶已经不可能了,桓玄一时不会只怕是不会走的,烟濛濛不由得想起上次和卫阶在琴音中神交,如今唯一之计,就是希望卫阶能听到她用心弹奏而出的琴音了。

烟濛濛的琴技已经到了凡脱俗的地步,桓玄是第一次听到,此刻已是浑然忘我,沉醉其间而无法自拔,仿佛连来到建康城的目的都已经全数忘记。



经过各种尝试以后,卫阶总算是成功地进入到了半睡半醒之间,只是始终等不到烟濛濛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又着急起来,想来这个时辰,烟濛濛也该睡觉了啊,莫不是秦淮楼也出了什么意外?

患得患失间,一缕缥缈的琴音仿似从天际传来,卫阶不由得心神大振,是烟濛濛的琴音,循着琴音寻去,卫阶仿佛又回到了秦淮楼之中,烟濛濛正端坐房内屏风之后的案几前,埋抚琴。

“濛濛!”卫阶失声喊到。

“嘘!”烟濛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房内尚有外人。

卫阶这才注意到房内除了烟濛濛之外,尚有一个略显虚无的身影,就连身形都看不清楚,只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人既不是谢安,也不是菲菲。

烟濛濛示意卫阶在他身边坐下,喜滋滋地轻声说到:“濛濛没有看错你呢!你果然来了!”

“他是谁?”卫阶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用口型问道。

烟濛濛当下皱眉,一边琴音不停,一边附耳说到:“是桓玄,如今他正在濛濛的房中,建康城此刻只怕已被桓玄控制,濛濛担心安公的安全,所以尝试用琴音召你前来,想你知会玄帅这里生的事情!”

卫阶微微点头,看来这是真的了,没想到他还真的身具异能,这天书还真不是白参悟的,只是似乎这种神交只能局限在烟濛濛的琴音之中。

“濛濛不必担心,桓玄的依仗是青州军和兖州军,只是这两军都已被北府兵击溃,北府兵随时都可以作态兵逼建康城,濛濛一定要想办法通知安公这个消息,想来安公定然能利用当前这个玄妙的局势,度过难关!”

“濛濛知道呢!”

忘机曲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二人在互通消息后,琴曲已接近尾声,卫阶不敢久留,双唇在烟濛濛的额头轻轻一点,消失在房内。

琴声戛然而止,桓玄久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口气说到:“想我桓玄阅女无数,识遍天下奇女子,唯独濛濛小姐能让我如此的动情忘忧!”

“大将军过奖了!”烟濛濛莲步轻移,从屏风之后走出,同时抹去脸上轻纱。



“建康城已经在桓玄他们的控制之下,只怕明日安公会被胁迫上朝了!”

卫阶再次回到谢玄的帅帐之中的时候,依然有些头痛,只是顾不得休息,想要第一时间将建康城内的消息告诉谢玄。

“桓玄此刻正在秦淮楼,卫阶已将北府军击退青州军和兖州军的消息传给了濛濛小姐,着她想办法通知安公!”

谢玄有点难以相信地看着卫阶,不过才过去一个时辰,卫阶和烟濛濛究竟是如何互通消息的?

在卫阶的要求之下,此刻帐内除了谢玄,别无他人,卫阶知道这件事多少也要透露点事情,不然无法取信于人,他唯一能完全信任的,就只有谢玄。

“不瞒玄帅,卫阶和濛濛小姐能心灵相通!”

“小阶你?”谢玄一脸震惊,换作今天,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卫阶的说辞,只是那时候的谢玄确信了,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濛濛小姐抚琴之时,卫阶能与她神魂想通!”卫阶继续硬着头皮解释到。

“卫阶也不知何解,只是上次在秦淮楼时偶然现的!”

“不必解释了,如安公所言,小阶真乃奇人!”

谢玄长吁一口气,心中踏实了许多,桓玄控制建康城只能是一时,他唯一的依仗就是利用青州军和兖州军牵制住北府兵,让北府兵无暇顾及到建康城,这样他就有时间逼迫谢安下野,只要谢安知道了城外的情况,自然就有了底气与桓玄争斗到底。

“今次谢家若是能度过危机,小阶当计功!”

“玄帅谬赞,此乃卫阶本分!”卫阶谦虚说到。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配合安公?真的不需要兵逼建康?”

谢玄微微摇头,谢家是绝对不会与司马王朝为敌的,他深知谢安想法,即便最后谢安真的被逼下野,也不会允许谢家人做出任何损害司马王朝的事的。

“安公绝不愿意看到我们如此做法,当下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一切只能靠安公自己,我相信安公会利用好北府兵这着棋的!”

卫阶虽然心中不敢苟同,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如果谢安是只顾自己利益,家族利益之人,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取代司马王朝,问鼎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那我们就静候安公佳音吧!”

第六十五章:建康风云(求收藏,求推荐票!)

王恭看着大厅内端坐,面无表情的谢安,心中忐忑至极,如非心中怨愤达到了顶点,又有桓玄多次唆摆,他是无乱如何也不敢和面前这位老人为敌的。

“安公,只要你明日上朝时能自动请辞,我王恭定保您和谢家周全!”王恭定了定心神,恭声说道。

“保证?你拿什么来保证?”谢安笑了,笑的极其灿烂。

“你王恭充其量只是任人摆布的一枚棋子罢了,真是可笑至极!”

王恭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谢安自动请辞,拼着与桓玄翻脸也要保证谢安的人身安全,毕竟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是他王恭,不是桓玄,他一则不愿承担这个风险,二则内心深处对于谢安还是有几分尊重。

“识时务者为俊杰,安公,这一次您是一败涂地,您最大的依仗北府兵也已经被青州军和兖州军联合牵制在徐州和广陵了,没了北府兵的保驾护航,您老还是自动请辞吧!”王恭索性把话挑明了。

“我王恭对安公的尊敬,从未变过,只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势如骑虎,安公还是不要让王恭为难的好!”

“让你的人退出乌衣巷,老夫要休息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朝堂之上再议!”说完后谢安再不理王恭,只是示意谢家一干人等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径直回房休息去了。

“皇叔你这是何意?”

皇宫之内,司马曜看着司马道子带着乐属军将皇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只是看上去警戒的都是皇宫外延。

“皇上,今夜建康城内有大事生,微臣担心皇上安危,特领乐属军前来护驾!”司马道子面上恭敬,语气却很是平淡。

“什么大事?寡人怎么不知?”司马曜皱眉问到,司马道子有皇太妃撑腰,很多时候他都无可奈何,甚至还要看他的脸色做事。

“王恭领着青州军攻陷乌衣巷了!”

“什么?!”

司马曜大惊失色,乌衣巷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建康城内除了皇宫大内以外最重要的地方了,堪称整个大晋的政治中心。

“王恭好大的胆子!寡人当日就该听从谢辅的建议,削去他的兵权!”

“皇上稍安勿躁!谢安推行土断,分化的是高门人心,于我大晋有百害而无一利,若能借王恭的手将其除去,岂不是好事?如此一来,皇上在朝堂之上说话就再没有人敢出言反对了!”司马道子退后一步,不疾不徐地说到。

司马曜皱眉沉默下去,在他看来,谢安在朝堂之上确有些飞扬跋扈,让他不喜,但是司马曜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谢安对司马王朝的忠心,朝堂之上若是没有谢安,谁来制衡面前的这个皇叔,还有王国宝等人!

“谢辅对大晋忠心耿耿,推行土断,当其冲的就是他谢家,为何尔等就不能明白谢辅的苦心?”

“皇上别忘了,大晋的基石是所有建康内的高门,乔寓世族,而不是单单一个谢家,谢安如今已犯众怒,皇上若是一心维护于他,只怕会引来更大的祸患!”司马道子见司马曜终究还是有维护谢安之心,当下语气微冷说到。

“想来皇太妃也早就对谢安看不过眼了!”

“呵呵,口口声声喊寡人皇上,你们何曾真的把寡人当成皇上了?”司马曜一听司马道子搬出了皇太妃,顿时横目相向,冷笑着说到。

“随你们怎么折腾吧,我司马曜注定就是个傀儡!别怪寡人没提醒你们,谢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北府兵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不用等前秦大军南下,北府兵就能把大晋搅个天翻地覆!”

说完之后,司马曜再不多言,带着小太监就回了寝宫,司马道子不屑地看着司马曜的背影,毫不掩饰嘴角处的讥诮,心中冷笑不已。

“若是没把北府兵算在其内,如何谈得上算计谢安?”

桓玄敢誓,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像此刻露出庐山真面目的烟濛濛一样,给他如此大的冲击和震撼,在见到烟濛濛的第一眼,他知道,从此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人和女子!

“大将军怎么呆了?”烟濛濛嫣然一笑,来到桓玄面前,轻声说到。

“大将军!?”

“小姐真美!”桓玄半晌才回过神来,感叹着说到。

“桓玄此刻只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大将军何出此言,将军仪表堂堂,英武不凡,更是天下数得上的豪杰英雄,何以会自惭形秽?”烟濛濛故作不解地说到。

“桓玄不是个完美的男人,小姐却是个完美的女人!”桓玄目光灼灼地盯着烟濛濛的双眼,热切地说到。

“不知小姐可否愿意与桓玄一同回荆州?”

“荆州?”烟濛濛心中一突,知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当下表情有些落寞。

“濛濛只怕是去不了荆州了!”

“为何?”桓玄不解地问道。

“濛濛如今是身不由己,自从几年前濛濛来到秦淮楼后,事无大小,就再也轮不到濛濛自己做主了!”烟濛濛的神情愈地失落。

“额!”

桓玄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沉声问到:“莫不是谢安视小姐为禁脔?”

桓玄并没有觉得谢安此举有何不妥,如此完美的女人,是个男人,都想纳入房中,只是从今天开始,有资格拥有烟萌萌的,就只有他谢玄!

烟濛濛默然不语,似是默认!

“小姐不用担心,明日之后,再没有人敢约束小姐的自由!”桓玄看向窗外,眼神中掠过厉芒,不经意间已经来到烟濛濛的身侧处,强健的臂弯就要把烟濛濛搂在怀中。

烟濛濛闪身让过,轻移两步后转身对着桓玄说到:“若是将军能还濛濛自由,濛濛跟将军去荆州又何妨,只是将军怎能是他的对手!”

桓玄哈哈大笑,说到:“世人皆惧谢安,独我桓玄不怕,明日朝堂之上,我定让那老匹夫自动请辞!”

烟濛濛闻言眼前一亮,说到:“将军此言当真?”

桓玄无比自信地点了了点头,这次没有再靠向烟濛濛,只是看向烟濛濛的眼神之中掩饰不住那份热切。

“濛濛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答应!”

第六十六章:暗流汹涌

“小阶,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不若你早点去休息吧,现在除了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谢玄看着脸色有点白的卫阶,和蔼地说到。

卫阶微微摇头,他还能坚持,只是一时之间建康城只怕是没有消息能传出来了,他们唯一获得消息的途径就是烟濛濛。

“玄帅,我们有封锁消息传入建康吗?”

谢玄嗯了一声,说到:“已经着人设置障碍了,不过并未完全封锁,青州军兖州军失利的消息传进建康城的时间我们需要掌控好,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

“桓玄等人想要逼安公下野,只能是让安公自己在朝堂之上亲口说出,我们就要桓玄等人在上朝之时收到这个消息,这样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卫阶点头称是,谢玄思维的缜密之处却非他所能比,紧接着不由好奇地问到:“但凡世族大家,都有密道进出城,乌衣巷中难道没有和城外相通的密道?”

卫阶的意思若有密道能进城,不需人多,只需谢玄亲至,必能给予谢安最大的支持。

谢玄哑然失笑,摇头说道:“建康城若是保不住,大晋也就完了,我谢家岂有利用密道逃离,独自逃生的道理,乌衣巷内从来就没有建过密道!”

顿了一顿后,谢玄又接着说到:“不过小阶倒是提醒的是,从如今这件事看来,建条密道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必要的!”

“小阶去休息吧!明日全军上下照常操练!”



“小姐任何的要求桓玄都会尽力满足!”桓玄看着欲言又止的烟濛濛,笑着说到。

“濛濛想让将军明日上朝之时能带着濛濛一起,濛濛相当面告诉谢安,濛濛自此自由哩!”烟濛濛两眼放光,微带热切地说到。

桓玄愕然,带烟濛濛上朝?他还没嚣张到如此目中无人的地步,当下不由得皱眉说到:“如此只怕多有不便吧!”

看着烟濛濛一脸失望之色,桓玄急忙又说到:“若是濛濛小姐真想当面奚落谢安一番,也不是没有办法!”

桓玄以为烟濛濛是想借机找谢安出口气,当面奚落谢安一番,这对他桓玄来说,又有何乐而不为?

“真的?”烟濛濛顿时又露出喜色,看来她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只要能见到谢安,自然就能把卫阶告诉她的消息说于谢安知道。

“当然!”美人喜笑颜开,桓玄顿时有了一种意气奋的感觉,笃定地说到。

“明日上朝之前,我们就在皇城外,恭候谢安大驾,到时候小姐无论说什么,桓玄敢保证谢安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只是今晚…”

桓玄一脸热切地看着烟濛濛…

“将军心急哩!”烟濛濛娇羞说到。

“濛濛累了,想早点休息,明早见!将军,不送!”

桓玄失笑摇头,欲擒故纵么?想玩游戏?本将军就陪你好好玩玩,当下大笑着离开了烟濛濛的房间!

而此刻的谢安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即便是平时他再淡定,如今优势尽失,陷于完全的被动之中,他也是淡定不起来了。

如果真的只是逼他离开朝堂,倒也不妨,谢安累了,三十几载了,日日夜夜为四码王朝劳心劳力,如果能借这个机会下野退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对方的目的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他谢安若是于此时离开朝堂,谢家未来的命运堪虞,只怕连谢玄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北府兵都保不住!

只是现在还能做什么?如今只怕不仅仅是建康城在王恭等人的控制之中,桓玄肯定也另有他法对付北府兵,难道说,谢家今次真的是一败涂地?到头来还是小看了桓玄,这是一个极具冒险精神的野心家!

就在谢安胡思乱想的时候,支遁大师来了,支遁大师是建康城内有名的高僧,德高望重,无人不识,他要见谢安,也没人敢阻挠。

“安公可还好?”看着一脸愁容的谢安,支遁大师轻叹了一口气,和声问到。

“老夫自己并没有什么好挂忧的,倒是谢家明日之后的命运,还有北府兵的未来,才是老夫真正担心之事!”谢安微微摇头说到。

“大师不该来!”

二人几十年的交情,彼此间的默契已经无需多言,支遁大师此刻前来,就是要陪着谢安一起上朝,无论明天朝堂之上会生什么,支遁大师也要凭借一己之力,护安公周全!

“我怎能不来?老和尚虽然已经遁入空门,却并非了无牵挂,最起码,还有你这个老友始终是老和尚的心结!”支遁大师笑着说到。

“安公不必多言,回想当年,安公,逸少(王羲之的字),还有老和尚我,我们三人畅游天下,何等潇洒风流,如今逸少已然仙游,老和尚又怎能在任安公你独处险境!”

“是啊,老夫时常再想,复出朝堂,究竟是对还是错!”遥想当年,谢安不胜唏嘘,感叹着说到。

“无论对错,老和尚我都无条件支持!”

支遁大师坐到谢安对面,笑着说到,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何不借机怀旧一番,追忆往日情怀!



桓玄离开秦淮楼后,虽然心切第二天的上朝,却也还是耐着性子回到了北门的军备室之中,他估摸着广陵被兖州军占据的消息应该已经传过来了。

“什么?至今还未有消息传过来?派出去的斥候也都没能回来?”

听完司马元显的报告后,桓玄皱眉说到,隐隐间有了不祥的预感,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就不该让司马元显封锁建康城内的消息,而是应该散播一些假消息给城内北府兵的斥候,封锁消息,很有可能引起了谢玄的警觉。

只是从时间上来算,即便是引起了谢玄的警觉,谢玄应该也来不及作出反应,兖州军拿下广陵应该是板上钉钉之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看着皱眉苦思的桓玄,司马元显心中忐忑,不敢打扰,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数个时辰内,他已经派出了好几拨斥候,只是没有任何人有消息回报。

王恭此时也已经离开乌衣巷,回到了军备室,兴许是见过谢安,被谢安威势所慑,在听完司马元显的报告后,显得兴致不是很高,有点有气无力的感觉!

第六十七章:朝堂之争

午夜时分,建康城下了一场大雨,直至卯时,依然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斜风细雨,替酷暑中的建康平添了几分清凉。

谢安的马车驶出了乌衣巷,除了车夫外,没有任何亲随,马车之上,谢安,支遁大师,王坦之默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人说话。

而马车后不远的地方,一队青州军也是静静地尾随着。

“安公!”王坦之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唤到。

谢安微微摇头,轻声说到:“什么都不必说,老夫自由分寸!”

王坦之沉默下去,不由得咳嗽了几声,他告病在家已经有段时日,今日却坚持要跟着谢安一起上朝,此刻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安看着这个跟自己并肩战斗多年的战友,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的女婿王国宝,正是王坦之第三个儿子,却与司马道子父子坑壑一气。

王坦之虽与谢安同辈,曾与谢安联手在朝堂之上制衡桓温,年纪却比谢安小了十多岁,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却身染顽疾,于朝堂之事早已有心无力,他儿子虽有三四个,却都不是成材之人。

谢安知道王坦之在担心什么,不由得又开口安慰到:“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你我二人,于天地无愧,于历代先皇无愧,于祖先亦无愧,尚有何憾?”

王坦之微微摇头,说到:“无愧的是安公,坦之心中的遗憾却是太多!”

王坦之与谢安是亲家,他的儿子王国宝在娶了谢灵蕴后却投向了司马道子父子,以至于谢灵蕴每每在回到谢家后都自觉抬不起头。

而王坦之与桓温同时也是亲家,他的二儿子王愉娶的就是桓温的女儿,而最终桓温也在他和谢安的共同牵制下,抱憾病逝,这也使得他的儿媳桓伯子对王家有了极深的恨意。

“坦之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替安公分忧!”

不疾不徐间,皇城已经近在眼前,却被一匹马,一顶轿子拦住了去路,马夫停下马车,回头低声对着马车内的谢安说了几句话。

谢安掀开帘子一看,不禁有点愕然,轿子他很熟悉,应该是烟濛濛专用的轿子,而坐在马上的人却并不认识,只是看着眼熟,仔细看了几眼后当下心中了然。

“桓玄拜见辅谢大人!濛濛小姐有几句话要对安公说!”桓玄没有下马,居高临下地冷声说到。

烟濛濛施施然下轿,先是对着桓玄嫣然一笑,而后莲步轻移,来到谢安德马车前,盈盈见礼。

“濛濛见过安公,今日濛濛前来是要告诉安公,濛濛心了心上人哩,以后不能再为安公抚琴了!”

对于烟濛濛的了解,谢安又怎是桓玄可以比拟的,当下知道烟濛濛这是借故要来见自己,定是有要事相告,当下不疾不徐走下马车,嘴上说到:“如此便恭喜濛濛了!”

而后谢安又看着桓玄说到:“谢玄桓玄并称江东二玄,世人眼中难得的英雄豪杰,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

桓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仿佛多看一眼谢安都不愿,他最烦的就是别人把他和谢玄并称,因为他总是被排在谢玄的后面。

“安公,请受濛濛最后一拜!”

说话间烟濛濛借机俯身,在谢安耳边匆匆小声说到:“安公,玄帅赢哩,广陵徐州都无恙,青州军,兖州军皆已被击溃!”

谢安顿时会意,也不去想烟濛濛从何得知的消息,当下笑着说到:“如此便好!老夫要去上朝了,濛濛再会!”

今日前来上朝的人并不多,但是来的都是建康城内跺一跺脚都能引建康地震的大人物,大殿上左边为的三个人分别是谢安,王坦之和支遁大师,往后便是平日里支持谢安的一众大臣。

大殿右边为的司马道子,往下是桓玄,王国宝,王恭,还有司马元显等人,有别于以往上朝前的议论纷纷,今日的大殿内显得格外安静。

司马曜迟迟未至,桓玄不禁有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司马道子,眼神中带着十分明显的质询意味,司马道子不置可否地耸耸了肩,表示不知。

“难不成皇上还想要借故不上朝?”桓玄转而看了一眼对面面无表情的谢安,低声对着司马道子问到。

“昨夜会稽王难道没有知会皇上吗?”

“将军稍安勿躁,皇上一定会来上朝的!”司马道子神色不改,双眼平视前方,轻声说到。

“皇上驾到!”

就在桓玄已经等得有些焦躁的时候,司马曜终于姗姗来迟,此刻的司马曜看上去一脸倦色,想必昨夜也是没有睡好。

“众爱卿平身!”司马曜坐到龙椅上之后,先是看了一眼谢安,嘴上说到着,而后眼光转向桓玄。

“桓玄将军什么时候回的建康?寡人怎么不知?难道将军忘记了先皇的旨意了?”

桓玄排众而出,跪下行礼,说到:“先皇旨意,桓玄断不敢忘,桓玄此次上京是应各位大人所请,来的匆忙,还未请示皇上,还请恕罪!”

“众爱卿可有本奏?没有的话就退潮了,寡人身体颇感不适!”司马曜有心问责桓玄,却又知道无可奈何,当下转而说到。

“微臣有本启奏!”

开口的是王恭,司马曜的态度他已经从司马元显处得知,此刻岂能让司马曜借机逃避。

“辅谢大人强行推行土断,如今已弄得天怒人怨,建康城内高门,人人反感抵触,已然人心不稳,还请皇上定夺,废除土断之策,想来谢辅已然知道自己行为有所失当,有心退出朝堂了吧?!”

王恭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谢安说的,只是说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谢安,在他心中,谢安给他的压力更在司马曜之上。

“我大晋国力日衰,究其更本原因,就是因为高门大阀的存在,土断之策,损害的有我谢家的利益,有王家的利益,有建康城内所有高门的利益,但是于我大晋确是有利无害,大晋想要富强,独断势在必行!”谢安看都不看王恭,只是对着司马曜拱手行礼说到。

“而且,谁说老夫要退出朝堂了?老夫所做之事,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为何要自动请辞?”

第六十八章:血染大殿

“老夫没有任何理由自动请辞!”

谢安的一席话让王恭目瞪口呆,同时司马道子则是露出深思的神色,而桓玄则是冷笑连连,不以为然,难道谢安还看不清今日的局势吗?

司马曜双眼亮,安公就是安公,如此情势之下,还可如此镇定自若,当下微微点头,说到:“辅大人说的是,辅大人乃我大晋不二之栋梁,岂可轻言退隐!”

司马道子接口说到:“辅大人这几十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劳苦功高,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考虑事情那面没有以前那么周全,江山代有人才出,国宝与两位辅大人关系匪浅,无论威望或是能力都能接任辅一职!安公是时候退隐了呢!”

朝廷两大辅,王坦之和谢安,一个是王国宝的亲生父亲,一个是他的岳丈老泰山,然而司马道子在说的时候,王国宝并没有任何自得之色。

“坦之在这里,老夫也不怕直言,王国宝虽然是老夫的女婿,但是其才情品德,不足以重用,这也是老夫多年来不曾给予提拔的原因,老夫用人,唯才是用,不作他想!”谢安看了一眼王国宝和王坦之,沉声说到。

王坦之没有说话,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料,他最清楚,并没有因为谢安的贬低而有所不悦。

王国宝顿时双颊赤红,他知道谢安一向看不上他,当初把女儿嫁给自己也是纯粹看在老爹王坦之的面子上,只是没想到谢安会在朝堂之上如此揭短,再看他老爹王坦之,也完全没有袒护之意,顿时再也沉不住气。

“如此国宝今日就斗胆数一数辅大人的几桩罪,也好让您老给自己个台阶下,自动请辞!”

“这第一桩罪,辅大人多年来单凭自己喜恶用人,还美其名曰九品观人,辅大人一句话便断了多少人的前程?”

“安公于此时搞土断,这就是在动摇我大晋的根基,大晋从何以能开朝立国?最大的依仗便是高门大阀的支持,此时第二桩罪!”

“再有安公于朝堂之上,目无皇上,安公大声说话之时,就连皇上都都不放在眼里,国宝就想问一句安公,这大晋朝究竟是司马家的,还是安公你谢家的?”

“放肆,还不给我住嘴!”王坦之的脸色随着王国宝的话越来越差,到最后更是被气得连连咳嗽,大声说呵斥到。

司马曜此刻心里的悲凉没人能知道,做皇上坐到他这样,也算是异类了,朝中众人没一个把他放眼里,径自在下面争论,也不管这些议题会不会损害到他这个皇上的颜面。

“嘿嘿,住嘴?国宝说错了吗?如今的建康城,早已天怒人怨,安公若不下野,矛盾一旦激化,只怕一不可收拾,到时候皇上的皇位,只怕都会不稳吧!”

“国宝也是替皇上着想,还请皇上下令,恩准安公下野!”

王国宝冷笑连连,做父亲的不维护自己的儿子,那他为何还要把这样的父亲放在眼里。

司马道子和桓玄等人紧跟着跪伏在地,口中喊着:“望皇上明断,恩准安公下野!”

司马曜只觉得很呼吸困难,心跳加,真的很想震怒一次,可是看看大殿中的这些人,没一个是易与之辈,当下用求助的眼神无奈地看向谢安,期望着安公能拨乱正,逆转乾坤!

就在此时,殿外侍卫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跪下说到:“皇上,殿外有人求见会稽王!”

司马曜看了一眼司马道子,“皇叔?”

司马道子心道:“总算是盼来了!”

当下说到:“请皇上准许此人上殿说话!”

司马曜没有立即应允,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谢安,见谢安没有任何表示,这才点头说到:“让他进来吧!”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装扮应该和刘裕一样,是个斥候头领,此人哪见过这个场面,满心想着司马道子能出去和他说话,结果却被叫到了大殿之上。

“会稽王,属下属下有事禀告!”

司马道子会心一笑,示意他不要紧张,和声说到:“有事当着黄上面,当着众位大人将军的面直说吧!”

来人愕然,有点吞吞吐吐地说到:“可是大人!”

“让你说你就说吧!哪来那么多废话!”桓玄冷然呵斥道。

“是!”来人连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此刻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恭大人的青州军已经被北府兵逼回青州,而王珣大人的兖州军也被尽数击溃,王珣大人也被刘牢之生擒活捉了!”

“什么?!”

除谢安外,所有人尽皆失色,王恭脸色惨白,差点没一屁股做到地上,而司马道子则是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桓玄冷喝道:“消息可否属实?”

谢安抚须轻笑,说到:“你们太小看小玄呢!”

司马曜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北府兵尚在,谢家谢安就可确保无虞!

“那又如何?难不成谢家还想携北府兵威胁朝廷?”桓玄森然笑到。

“如今建康城都在王恭大人和会稽王的控制之中,还怕他区区北府兵?”

司马道子闻言顿时变色,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置身事外,如今却被桓玄一句话就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内心处顿时陷入了挣扎之中。

这是除去谢安最好的机会,只是如今北府兵还在,事情便变得有些被动,究竟是冒险干这一票,还是求稳一点,先置身事外,以后再找机会?

“怎么了?会稽王,难不成这个时候还要当墙头草吗?当断不断,必遭其乱,莫不是你以为你做的事皇上不知,谢家不知吧?”桓玄看着司马道子犹豫不决的样子,冷笑着说道。

“大将军说的是,为了我大晋的根基,为了高门大阀共同的利益,谢辅必须退出朝堂之上!”司马道子终于下定决心,在他看来,桓玄虽然颇有几分智谋,但是威望尚浅,相比谢安来说,好对付多了,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抓住时机,解决谢安这个最大障碍!

“皇叔!”司马曜色变,不悦喝道,然而却并没有应有的威慑力。

“够了!”

一直沉默的王坦之终于怒,只见他捂着胸口蹒跚着走到大殿中央,指着桓玄司马道子一众人怒喝道。

“小人,统统都是居心叵测的小人!”

“皇上明鉴,安公乃是我大晋的基石,没有安公的朝堂,就只是乌烟瘴气,尔虞我诈的污秽之所,安公一生为大晋鞠躬尽瘁,千万不可听信小人挑拨啊!”

“我王坦之无能,不能效仿先祖,尽到人臣的职责,今日以死谢罪,还请皇上务必留住安公,保住谢家!”

说完王坦之奋起余力,就朝着大殿上的柱子撞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相互妥协

太元四年夏,乌衣巷王家继王导之后最有名望的王坦之死了,死在了皇宫大殿之上,头撞顶梁柱,血溅三尺!

王坦之以死明志,维护谢安的一幕让大殿中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坦之!”

谢安悲呼一声,没想到这个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友竟然为了大晋,为了他谢安,不惜一死!

司马曜,司马道子父子,桓玄,王国宝等人,谁也没想到,一向敦厚温和的王坦之刚烈起来,竟然如此的极端,当下都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王国宝三两步来到王坦之身边,一把将王坦之扶了起来,然而王坦之已然出气多,入气少,人也已近没了意识,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王国宝眼眶含泪,嘴里念叨着:“爹,你这又是何苦!”

而后猛然推了一把和他一样过来看王坦之的谢安,嘴里嘶吼着:“谢安,我与你不共戴天!”

谢安失神间差点被王国宝一把推倒,幸得支遁大师从背后扶了一把,支遁大师怒喝道:“竖子无理!敢如此冒犯安公!”

桓玄和司马道子互相看了一眼,定了定心神,给了司马道子一个不可心软,趁热打铁的眼神,司马道子会意过来,对着司马曜说到:“皇上,辅王大人与谢安情同手足,不惜一死相维护,实在值得尊敬!”

“然而这也说明了王大人心中的矛盾之处,于情他要站在谢安一边,于理则是要以朝堂为重,这也是王大人选择血洒大殿的无奈之处!”

“由此可知,辅王大人心中对于土断之策也是极不赞同的,还请皇上明鉴,让谢安下野,退出朝堂,以免今日的悲剧再次生!”

桓玄听得不住点头,这司马道子的嘴皮子果然厉害,王坦之的死都能被他说成这样,而谢安和支遁大师等人则是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

“原本老夫已经有意退出朝堂,归隐田园,求个自在,如今见你等小人为了各自利益,不仅是非不分,还能颠倒黑白,老夫如何放心把大晋交与尔等之手?老夫决定,用余生与你们抗争到底!”谢安看着振振有词的司马道子,出言打断道。

“即便是为了死去的坦之,老夫也不能就此退出朝堂,任由你们胡作非为,祸害我大晋!”

“安公息怒,王辅的死,寡人也很悲痛,只是逝者已逝,还请节哀,安公放心,寡人一定站在你这边!”

王坦之的死终于激起了司马曜的斗志,让他第一次萌生出不甘心只做个傀儡皇帝的念头,当下和声对着谢安说到,转而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司马道子和桓玄等人。

“众爱卿今日也闹够了,念你等是出于对大晋的一片忠心,这次寡人就既往不咎,此事就算过去了,谁要是再提让谢辅下野的事,寡人立即将他赐死!”

“皇上,微臣不同意!”桓玄怎甘心就此了事,冷声说到。

“微臣为了大晋的将来,不远千里回到建康,就是要清君侧,如今目的未达,决不罢休!”

“相信会稽王和王恭大人都如我一般所想!”

“桓将军是不是以为自己的根基在荆州,山高皇帝远,朝廷就对你无能为力了吗?”谢安冷笑着说到。

“老夫还真不知道如今这荆州军说了算的是你桓玄,还是你的叔父桓冲?”

桓玄顿时色变,桓冲是他父亲桓温最小的弟弟,桓温当年病逝,就由桓冲继承了桓温在荆州地带一切的权力,而不同于桓温和桓玄,桓冲一向对大晋都是忠心耿耿的。

“如果让桓老将军知道你今日之所作所为,不知他会作何感想!”谢安冷冷盯着桓玄,一字一句地说到。

“你若不就此回头,只怕日后天下之大,再无你桓玄的立足之处!”

谢安没再理会脸色一变在变的桓玄,转而对司马曜说到:“皇上,桓玄将军也是一心为大晋着想,当年桓温老将军南郡公的爵位尚无人承袭,不若就让桓玄将军承袭,也好让桓玄将军能尽心替大晋出力!”

南郡是桓氏一族的祖籍所在,与荆州江州为邻,谢安让司马曜封桓玄为南郡公,就是要让他终老南郡一带,永不准迈出南郡一步。

司马曜会意,点头说道:“就依谢辅所言,桓玄将军今日起封为南郡公,属地南郡,没有寡人的命令,不准踏出南郡半步!”

桓玄脸上阴晴不定,想要当场作,却见司马道子和王恭等人皆已沉默下去,不再声援,当即也只能无奈谢恩领旨。

“还有,请皇上恩准老臣辞去骠骑将军一职,就让王国宝继任吧!”谢安接着说到。

司马曜点头同意,他知道,今日之事,能善罢就是最好的结果,适当的妥协无伤大雅,日后再找个借口收回这个命令。

一场闹剧就以王坦之血洒大殿这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结局而结束,回到马车上后的谢安终于是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瘫软在座位上。

“安公,辛苦了!”支遁大师看着满脸倦容的谢安,叹气说到。

“只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大师你知道老夫已经收回当日和卫阶说的那番话了吗?”谢安强自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轻声说到。

“大晋完了,老夫已然无力回天,老夫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大晋苟延残喘几年!”

“不是老夫想要纵虎归山,只是不想逼狗跳墙,兔子急了都还要咬人,何况是这样的几个角色!”

“眼下青州军尚有几千兵马在建康城内,司马道子父子奸狡如狐,他们的乐属军又立场暧昧,若是老夫得理不饶人,只怕会逼得他们铤而走险,到时候只怕皇上连皇位都保不住!”

“再有桓玄,桓冲虽然对大晋忠心,却也很宠溺这个最小的侄子,若是留难桓玄,难保他不会反出大晋,就把桓玄留在南郡,让桓冲好好看着他吧!”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建康城恢复原有的秩序,和北府兵恢复联络,到时候就一切都好说了!”

支遁大师点头称是,说到政·治上的敏锐,谁人能出安公之右?

第七十章:军师大喜

上朝之时,天空之中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今回去的路上,却已是雨过天晴,阳光明媚,安公的马车在快要进巷口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老夫认得你,你是上次在秦淮楼和卫阶在一起的年轻人,何故拦老夫的马车?”谢安掀开帘子一看,拦路的人他有些印象,当下和声说到。

“下官黄门侍郎袁湛,见过安公,安公可还好?”袁湛双颊微红,有点急促低说到,这还是谢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他说话。

“老夫没事,多谢小哥挂心,有事吗?”袁湛的一举一动被谢安看在眼中,不由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事,就是想看一眼安公,确认安公无恙!”袁湛嘴笨,不过正是这种木讷博得了谢安的好感。

“哈哈,老夫记起来了,你应该是琅邪内史袁质袁大人家的公子吧,老夫曾听钟灵那丫头提起过小哥。说起来,你爷爷和老夫还算是旧识呢!”

谢安忽而恍然说到,前阵子谢玄和他讨论过谢钟灵的婚事问题,当时就有提过这个袁湛,似乎钟灵那丫头对这个袁湛不无好感,而谢玄也对他是赞赏有加。

“小哥今日可有闲暇?”

“安公有事尽管吩咐,袁湛定替安公办妥!”袁湛大喜,听谢安的语气似乎有事要他去做,当下不假思索地说到。

“那好,你替老夫去趟京口,帮老夫带个口讯去北府兵大营,告诉谢玄,老夫一切安好!”谢安抚须轻笑着说到,似乎看见袁湛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谨遵安公之命!袁湛定火赶往京口报讯!”

袁湛走后,支遁大师有点不解地问道:“何以要麻烦人家小哥?谢府中有的是人,如今又不需掩人耳目了!”

“大师有所不知,此子是小玄看上的准女婿,老夫也只是成人之美,给他个表现的机会罢了!”谢安哈哈大笑着说到。

还有句话谢安没有说出口,虽然他早就把谢家的将来托付给了卫阶,但是今日见到袁湛,不知为何,觉得这小子似乎比卫阶更合适,更靠谱!

此时身在军营之中的卫阶,也是一夜没睡,期间他还试图沟通烟濛濛,直到此刻,已是第二日快要入夜时分了,终究也没能沟通到烟濛濛,而建康城内,也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就在卫阶和刘穆之二人的大眼瞪小眼,焦急等待的时候,何无忌推开帐门走了进来,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已经到了。

“二位军师,大喜!”

卫阶和刘穆之顿时喜出望外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何事大喜?是否安公无恙?以诛除奸贼?”刘穆之抢先开口问道。

“正是安公无恙的消息传过来了,来人还是二位的熟人,此刻正在玄帅的帅营之中,恭候二位军师大驾呢!”何无忌一脸兴奋,难得用这种调侃的语气和卫阶二人说话。

“熟人?”卫阶愕然,要说熟人,建康城内和卫阶刘穆之二人同为熟人的还真不多。

“难道是谢鲲?”卫阶暗自想着,不禁又摇了摇头,觉得谢安不太可能派遣谢鲲来报讯。

“不会是王弘吧?”卫阶如是问道。

何无忌摇头笑道:“不是王弘,是黄门侍郎袁湛袁大人!”

这下卫阶更是意外了,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袁湛这个木讷的家伙,难不成这家伙开窍了?知道主动上杆子替人办事了?

揣着满腹的疑问,卫阶和刘穆之跟在何无忌的身后感到了玄帅的帅营之中,刘牢之何谦等人不知是否有任务在身,二人都不在,帅帐之中,除了谢玄和袁湛,竟然还有刘裕,这也让卫阶有点意外。

经历过一轮风雨,老朋友再次见面,难免又是一阵寒暄,就连谢玄这个北府兵中的大佬,也被几人甩到了一边,没人理会!

卫阶瞥了一眼谢玄,把袁湛拉到一边,低声问到:“你小子这是开窍了还是怎么的?大老远来讨好老丈人来了?”

袁湛顿时大窘,失身叫到:“哪有的事!”

又看了眼谢玄,见他没有留意,只是在和刘裕不知在讨论些什么,当下又压低声音说到:“是安公着我来报讯的,我也不知何故!”

卫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到:“安公认可你呢,看来士深的美事已经成了一大半呢!”

卫阶心中高兴,谢安能有此举,说明袁湛已经过了谢安这一关,得到了他的认可,搞不好谢玄在谢府的时候就曾经讨论过袁湛和谢钟灵的事,否则谢安为何会有此安排?

“好好表现,把你的木讷进行到底!不久的将来谢家大小姐就是你的人了!”

没等袁湛反驳,卫阶又径自问到:“可有去秦淮楼看望濛濛小姐?她还好吗?”

“嗯,濛濛小姐没事,听说昨晚桓玄去了秦淮楼,今日一大早点完卯后我便去秦淮楼找濛濛小姐了,她已经不在秦淮楼,避进乌衣巷了!”袁湛点头答道。

卫阶顿时放下心来,桓玄是个聪明人,在得到北府兵大胜的消息后,安公在朝堂之上一定会变现的极为强势,桓玄没道理猜不到安公消息的来源,事后少不了会想办法报复烟濛濛,如今她躲进了乌衣巷,想必桓玄如今是没那个胆子进乌衣巷闹事的。

卫阶没想到的是,桓玄在退朝后确有去过乌衣巷,只是并不是去找她的麻烦,而是要去带她回荆州,只是没找到人,只能作罢,独自回荆州罢了。

“他怎么在这里?”卫阶看了一眼刘裕,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虽有安公口谕,确没有令牌,巡营的人不让我进军营,幸亏了这位刘将军,我才能进军营报讯呢!”袁湛也看来看刘裕,感激地说道。

“这位刘将军是个难得的好人!”

“呵呵!”卫阶笑而不语,要是袁湛知道他以后会是刘裕手下一员猛将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刘裕日后讨伐桓玄,袁湛就是他重用的人之一,而后刘裕建立刘宋朝,袁湛更是开国元勋之一,只是这些卫阶都还不能明说罢了!

第七十一章:夜回建康

“小阶,你过来!”

就在卫阶和袁湛互咬耳朵的时候,谢玄的声音传了过来,卫阶依言走了过去,满眼疑问低看着谢玄。

“如今王恭之事既已告一段落,小阶有何打算,是继续留在军中,还是回建康?”

卫阶有心留在军中,毕竟来一次不容易,就这么回建康了,以后再想回来只怕没那么好的借口了,但是又想回建康城看看烟濛濛,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不由得有些犹豫不决。

“要不叔宝你先和士深回建康吧,我留下来!”帐中最了解卫阶的,非刘穆之莫属,刘穆之见卫阶犹豫,知他心意,当下开口说到。

卫阶看了看刘穆之,又看眼含笑看着自己的谢玄,打定了主意,当下说到:“如此也好,希望能尽快回归军营!”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时间,卫阶还是喜欢上了军营中简单的生活,苦是苦了点,但是却很充实。

刘裕过来道别,不知为何,卫阶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真龙天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在他的肩上拍了几下,以后想拍就难了!

“告诉安公,谢玄和北府兵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临走之际,谢玄不经意地说道。

卫阶不知道这一切准备一切到什么地步,是针对朝堂之上,还是说的是前秦大军,他如今已是归心似箭,无暇多想,当下和袁湛一起,快马离开了京口,赶回建康去了。

一路之上,二路心急赶路,并未多做停留,星夜赶回了建康,如今烟濛濛既已去了乌衣巷,告别袁湛后,卫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烟濛濛,而是回到了西大街自己的别苑中,想来母亲王氏一定对他非常挂心。

卫阶的心中尚有一个疑问,此次司马道子父子参与王恭和桓玄对付安公的阴谋,他那个名义上的大哥卫噪,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如果参与其间了,难免又会让王氏担心。

卫阶回家的时候,王氏才刚刚起床,听到卫阶的声音后连洗嗽都顾不上,就眼眶湿润地跑了出来。

“阶儿你回来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简单的一句话让卫阶不由得鼻子酸,感受着这字里行间的浓浓关切和温暖,卫阶也只能是低声地嗯了一声。

“回来就好,陪娘亲一起吃早饭吧!”

“娘亲,这件事,大哥参与了吗?”

小娥做的馒头比军营中的松软了很多,卫阶接连吃了好几个,此刻才有暇开口问到,他担心的自然不是卫噪,而是怕王氏担心。

“好像并没有,你不在的这几天,你大哥来别苑看过娘亲一次,他似乎并没有得到司马道子父子完全的信任,这次密谋对付安公,你大哥似乎并不知情!”

王氏深受卫嚾和卫恒的影响,对于谢安是非常的尊敬和崇拜的,如果她的儿子参与密谋对付谢安,只怕她在担心之余,也会非常的难过。

“嗯,没有就好!这样娘亲就不必为难担心了!”卫阶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还是阶儿贴己,懂得娘亲的心思!”卫阶平安归来,卫噪也没有卷入风波之中,王氏心中高兴,喜滋滋地说道。

“好了,娘亲,儿子吃完了,有事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再陪你好好闲聊!”

卫阶这是要去乌衣巷拜访谢安,当然,去看望烟濛濛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烟濛濛竟然一大早就回了秦淮楼,他在乌衣巷中只找到了谢安。

“小阶,这次幸亏有你!”

支遁大师也还在,卫阶对着二人简单施礼之后,谢安先一步微笑着开口说道。

“小阶是如何把消息传给濛濛小姐的?”支遁大师看着这个自己一直青睐有加的少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谢安从烟濛濛处得到北府兵获胜的消息,在退朝回来的路上谢安就告诉了支遁大师,昨日烟濛濛避进乌衣巷后,谢安和支遁大师都有问起消息如何得来之事,只是都被烟濛濛借故推辞,未有说出缘由。

卫阶心中叫苦,他没想到烟濛濛在谢安面前还如此的守口如瓶,当下苦笑着说道:“若不是安公和大师相询,卫阶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卫阶和濛濛小姐心有灵犀,可以神通!”

说完卫阶也不管谢安和支遁大师的脸色变化,自顾接着说道:“切莫问卫阶何以能做到这些,卫阶也不清楚!”

谢安也好,支遁大师也罢,都与谢玄不是一类人,谢玄再如何儒雅,始终还是个武将,对于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基本都是理解不了便接受之,这两人可不一样,相信且追求的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当下卫阶只能先开口堵住这二位的嘴。

果不其然,谢安和支遁大师都是张嘴要说话,又硬生生把没问出来的问题给咽了回去,这种欲言又止的尴尬让二人好生难受。

“安公,玄帅让卫阶带话,他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卫阶担心二人最终还是要问,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老夫知道了,小阶此次回来,还打算回京口吗?”谢安老怀安慰地点了点头,卫阶不知道谢玄这句话的意思,谢安确是一清二楚。

“暂时就留在建康吧,暂时玄帅那边还用不着卫阶,卫阶就留在安公身边鞍前马后吧!”卫阶笑着说道。

此番事了,按照卫阶的想法,淝水之战前北府兵中都不会有什么大事生,还不如留在建康城混混日子,这里毕竟还有个烟濛濛。

“哈哈,不若小阶娶了濛濛,也好断了建康内外其他人的念头!”心情大好的谢安半开玩笑着说道。

支遁大师也是含笑点头,这一对青年男女,都是他极其喜爱之人。

“安公说笑了,卫阶要是真的娶了濛濛小姐,只怕天下之大,真的没有卫阶的立足之处了!”卫阶还真没想过和烟濛濛结为夫妻,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二人之间,只能是一场纯精神上的恋爱。

“对了安公,何以濛濛小姐这么着急离开乌衣巷,这就回了秦淮楼?”

第七十二章:美人心计

卫阶心中挂念烟濛濛,并未在谢府多作停留,对于他的问题,谢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言美人心,海底针,无法捉摸!

等卫阶到了秦淮楼才知道,原来烟濛濛,病了!

看着脸色苍白,卧于榻上休息的烟濛濛,卫阶怜惜,唤来在门口伺候的菲菲。

“濛濛怎么了?有请大夫来看一下吗?”

“前日桓玄走了之后,小姐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小姐本身对于药理就颇有心得,所以也并未请大夫!”菲菲有点不敢看卫阶的眼睛,低头小声说到。

卫阶有点意外,没想到烟濛濛居然还精通医理,想来自己对这个美人了解还真是不多,当下接着问到:“那濛濛怎么说?没有大碍吧?”

“只是觉得累,多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公子不必太过担心!”

菲菲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问到:“近日事多,公子可还好?”

“卫阶没事,只是让你主仆二人受惊了!”卫阶微笑着说到,菲菲虽然衣着打扮都是婢女的模样,但是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不逊于建康城内高门大阀的大小姐。

“咿,小姐醒了!”菲菲惊喜地轻呼到。

“奴婢告退!”

“你来哩!”菲菲走后,没等卫阶近前搀扶,烟濛濛径自勉强靠着塌沿坐了起来,语带惊喜地说到。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清晨时分便回来了!”

嘴上说着,卫阶就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烟濛濛的脸色,不由得又担心地问到:“濛濛觉得如何?”

“并无大碍,只是前日抚琴引你后心神过于疲累,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卫阶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梦中和外婆团聚后也如烟濛濛此刻一样,像是大病了一场。

看来这种入梦,神通之事对于心神的损耗极其巨大,饶是卫阶参悟了天书,对于五禽戏的练习也未曾间断,之前在入梦刘穆之,还有和烟濛濛神通之后也都还是难掩疲惫。

心中知道,却不便言明,卫阶只能打定主意以后尽量不主动进入烟濛濛的梦境,也尽量避免和她神魂相通,他不清楚这样会不会对烟濛濛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

“还走吗?”就在卫阶短暂失神的时候,烟濛濛开口问到。

卫阶微微摇头,将烟濛濛身上的棉被往上拽了拽,嘴上说到:“暂时就留在建康城,看看能不能帮安公做点什么!”

烟濛濛嗯了一声,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些。

两人之间如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无论是谁再向前一步,便可将其捅破,就在卫阶鼓起勇气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菲菲的声音。

“卫公子,王弘公子求见!”

卫阶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心里那个不爽,禁不住看了一眼烟濛濛,欲言又止。

“你去吧,濛濛没事,来日方长,有些话濛濛现在还不想听呢!”烟濛濛的心思何等玲珑,一看卫阶的神色和反应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当下抿嘴笑着说到。

“有些话,濛濛更想卫叔宝能让濛濛先说出口哩!”

卫阶愕然,失笑摇头,都这样了,还有这种心情,当下也不多言,给了烟濛濛一个“那就等着吧”的眼神,施施然离开了烟濛濛的房间。

门口的菲菲指了指西厢方向,示意王弘正在教习室中等候,卫阶一边想着王弘这时候来找自己会有什么要紧事,一边就朝着教习室走去。

“叔宝兄弟,你来了!”

卫阶刚推开门,王弘便站了起来,迎了过来,只是脸色并不太好!

“休元兄怎么会来?”

王弘是王坦之的孙子,按理说王坦之刚刚去世,于情于理,王弘此刻都不该出现在这秦淮楼之中的,而且卫阶才刚回建康,王弘的消息还挺灵通。

“早上安公过来慰问,王弘从安公处得知叔宝兄弟已回建康,便急匆匆地过来寻你了!”除了谢安,王弘最尊重的人就是他的爷爷王坦之,王坦之血洒大殿,对于他的打击颇大!

“休元兄有事?”卫阶不禁好奇问道,有什么事比自己爷爷的丧礼还重要?

“王弘确是有事相求,想请叔宝兄在安公面前美言几句,替为兄在北府兵中谋个职位!”王弘不知想起什么,在说到正题时竟是眼眶一红。

“辅王大人为了大晋,为了维护安公,不惜一死,令人尊敬,休元兄还请节哀!”卫阶心中感叹,安慰着说到。

“只是这件事休元兄何不直接去找安公?”

“这件事家父家母都不同意,王弘主动去找安公的话,只怕安公也会顾及到家父家母的顾虑,不会同意,只能请叔宝兄弟先说服安公,然后让安公主动开口,如此一来,家父家母便无从反对了!”王弘坐了下去,叹气说到。

“令尊令堂为何不同意?”卫阶好奇地问到,加入北府兵,不是一件好事吗?

“主要是家母,实不相瞒,桓温是王弘的外公,桓玄是王弘的亲舅舅!”王弘无奈地说到。

“什么?”

卫阶顿时无语,王弘的母亲居然是桓温的女儿,那要是能同意王弘加入北府兵就真的奇怪了,不管王弘的母亲站在哪一边,王弘一旦加入北府兵,早晚有一天都会和桓氏的荆州军为敌,稍有远见的人都能预感到这一天,到时候王弘的处境就尴尬了!

“如此来说,休元兄确是不要加入北府兵的好,以免日后不知如何自处!”

“不,我意已决,还请叔宝兄弟成全,我王弘秉承的是爷爷的遗愿,报效大晋,追随安公,才是王弘最想做的事!”王弘顿时激动起来,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嘶吼着说到,声音沙哑而低沉。

“王弘也不怕坦白告诉叔宝兄弟,桓玄逼死爷爷,王弘的心里再没有这个舅舅,加入北府兵,就是要和桓氏势不两立!”

卫阶顿时明白过来,因为王坦之的死,王弘恨上了桓玄,加入北府兵,这是要找机会替他爷爷报仇,当下沉默不语,半晌后才提醒了一句。

“休元兄有没有考虑过你母亲的感受!”

第七十三章:义助王弘

“休元兄有没有考虑过你母亲的感受!”

王弘闻言冷笑不已,不以为然地说到:“她嫁入了王家,就是我王家的人,但是她的心却一直还在桓家,当年我爷爷连同安公,制衡我的外公桓温,粉碎了桓温篡晋自立的阴谋,这几十年来,她一直都心存怨愤,弄得我王家是鸡犬不灵,这才导致我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都不能再与安公携手作战!”

“说起来,我爷爷的死,她也脱不了干系!”

卫阶看着情绪激动的王弘,不知如何安慰,没想到这个王弘心中,不仅对桓玄是恨意颇深,对他自己的母亲,也有诸多不满。

“叔宝兄,眼下建康城内,安公最看重,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还请你务必帮王弘这个忙!”

“休元兄说笑了,卫阶只是适逢其会,帮助安公解决了一些麻烦,看重信任有点言过其实了!”说到信任,安公最信任的人除了谢玄,就是支遁大师了,哪有他卫阶什么事,当下卫阶苦笑着说到。

“不过,卫阶会尽力一试!”

“如此便仰仗叔宝兄弟了,还有檀道济和毛修之他们,也想和王弘一起加入北府兵,也请叔宝兄弟一并向安公呈秉!”

卫阶既已松口,王弘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加入北府兵,成为军中一员,只要有机会立功,在北府兵中站稳脚跟,来日与桓玄叫板,也就并非不可能之事了。

卫阶没想到刚到建康,就有人上门求他办事,既然已经答应王弘,就得尽力去尝试一下,王弘走后,卫阶暂别了烟濛濛,又回到了乌衣巷中。

而此时的乌衣巷的谢府中,在有惊无险度过一场风波,经过短暂的喜悦之后,全府上下又陷入了一片哀痛之中,因为王坦之死了,还是为谢安死的。

只是谢府中有一个人此时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无暇悲痛,那就是谢鲲了,谢鲲不是蠢人,相反,他还非常的聪明,否则也不可能是谢家年轻一辈中谢安最赏识的人了。

桓玄王恭在建康逗留,密谋对付谢安,谢安误打误撞装病,让桓玄等人进入了观望等待的状态,而后谢鲲去了淮月楼,无意中泄露了谢安装病的事实,紧跟着桓玄等人就动了对付安公的阴谋,这说明淮月楼的苏巧儿实际是一个坐探,而且极有可能是桓玄的坐探!

谢鲲心中明白,如今王坦之刚死,众人都无暇多想,还没有人意识到谢安装病的消息是被人泄露出去的,等过了几天此事一过,以谢安缜密的思维,十有**能想通这一点,到时候一盘问下来,多半他谢鲲是没法隐瞒的了。

依照谢安的吩咐,谢府中人同王府一样,年轻一辈的人需要披麻戴孝,此时的谢鲲却一个人躲在巷子里,心中挣扎,就在此时,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竟然在这一天第二次出现在了乌衣巷中。

“谢鲲公子何以一个人在这里?”

如今已经和谢安成了莫逆之交,对于谢鲲,卫阶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只是礼貌上,还是停了下来,打声招呼。

“和你有什么关系?”谢鲲冷哼一声,闷头说到。

“不要以为攀上了我大爷爷,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充其量你也就是我谢家的一条狗!”

卫阶不由得一愣,这谢鲲对他的意见居然这么大,难道是因为烟濛濛?卫阶当下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当下不屑地看了谢鲲一眼,嘴上说到:“我是不是谢家的狗,咱先不说,我可以肯定你谢鲲就是谢家的一条虫,一条毫无用处的蛀虫!”

“你!”

谢鲲顿时气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又有着其他顾虑,当下反驳不得。

大笑声中,卫阶径自走进谢府大门,心中却在好奇谢鲲今日的战斗力似乎下降得厉害,平日里可没这么容易缴械投降的,这家伙有心思!

再见到谢安的时候,他正在和支遁大师在下棋,似乎只有在下棋的时候才能让他忘却一切忧愁和烦恼,卫阶见谢安正在苦思,不敢打扰,当下站在二人旁边,俯观望棋局。

后世的魏杰尚没有机会接触过围棋,如今卫阶对于围棋也是一窍不通,只见谢安手执白子,落子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再看棋盘之上,卫阶虽然看不出好歹,却也知道白子的形势似乎不太好。

看了片刻之后,百无聊奈的卫阶心思又回到了谢鲲身上,谢安支遁大师下棋的小亭子远离前院,很是幽静,也没人前来打扰,卫阶的心神也得到了彻底的放松,顿时觉得谢鲲的举止有些反常。

这个时候谢府上下除了谢安和支遁大师,多在王府中协助王坦之丧事事宜,以谢鲲的身份,此时应该和大家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躲在巷子里,在见到卫阶后也没有斗一斗的心思。

卫阶看了一眼谢安,心有所感,隐隐捕捉到一些什么,但是始终想不通透,这几日建康城内的事他多半都没有参与期间,不能从全局去思考。

“小阶,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就在卫阶沉思的时候,支遁大师开口了。

“老和尚我这是平生头一遭赢了安公,你不该祝贺一下老和尚吗?”

支遁大师对于王坦之的死看得极淡,原本他和谢安就把死亡看得很淡,他们也知道,王坦之已经时日无多,如今死得其所,其实并无太多悲伤,只是谢安骤然失去老友,难免有些失落。

“恭喜大师旗开得胜,卫阶有一事不明,望安公指点!”卫阶先是微笑奉承了支遁大师几句,转而对着谢安行李说到。

下完一盘棋的谢安已然恢复了几分以往的风流神韵,笑着说到:“小阶有话不妨直说!”

“还是王恭之事!”

卫阶刚一开口,便被谢安挥手制止。

“各有算计罢了,老夫未曾想到桓玄王恭等人对老夫的恨意已然凌驾在理智之上,装病诱敌之计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意义!”

“只是让老夫意外的是,谢府中人竟然有人泄密,不过这也是错有错着,否则桓玄王恭就不会心急行事,若再忍耐几天,这场风波也就不从谈起,老夫也不知道这些人的野心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卫阶明白了!”

第七十四章:人靠衣装

“卫阶明白了!”卫阶没有再提及谢鲲的异常,他心里已然清楚,谢鲲应该是无意中走漏了风声,只是错有错着,反倒引得桓玄司马道子等人漏出了狐狸尾巴,而谢安,也清楚这个人是谁!

“我想他只是无心之失,小阶就给他一个机会,不要再纠结此事了!”谢安心中叹气,谢家后辈几无成才之人,谢鲲已算是屈一指了。

“说吧,不在秦淮楼陪濛濛,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王弘想加入北府兵,希望安公能主动去找他的父母要人!”卫阶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犹豫了片刻后才开口说到。

“还有那所谓的建康五子,也想在北府兵中效力,想安公能手书一封荐书!”

谢安似乎并不是很意外,只是微微一怔后才开口问到:“小阶怎么看?”

“辅王大人去世,安公扶植王国宝继任您骠骑将军的职位,想必只是一时妥协的权宜之计,王弘此人卫阶虽然接触不多,但是直观上是个可塑之才,放在军中锻炼一番后也许能堪重用!”

卫阶并没有因为答应了王弘而夸大其词,实事求是地说着,微微一顿后加了一句:“如此一来,也是给了已故的王辅一个交代,好让他后继有人!”

谢安微微点头,培植王弘,日后取代王国宝作为王家的栋梁,不失是一个好办法,王弘虽然在才情上比不上谢鲲,但是为人处世的圆滑上,却非谢鲲可比。

“如此便依你,稍后老夫便手书一封,让他们携书去京口找小玄,只是不要指望老夫会安排什么实权高位给他们,无论是谁,都要从最低级的兵头做起!”

“本该如此!”卫阶谢到。

“对了,稍后若是有闲暇,去找一趟袁湛,你二人同来谢府用晚膳!老夫还没谢过袁湛小哥的报讯之情呢!”谢安一边说着,一边将棋盘上的棋子拣回草盒之中。

卫阶知道这两位老人还要继续对弈,当下拜别,径直离开谢府去找袁湛了,一路之上心中却在苦笑,难道没人体谅他一下吗?他可是昨夜星夜赶回的建康城,还没休息过呢!

卫阶还是第一次去袁湛的府上,东大街靠西的位置,因为在东大街或豪华,或壮观的庭院对比下显得极为寒碜,而变得非常好找。

看着异常简陋寒酸的袁家“大院”,卫阶不由得想起自己刚被逐出卫家时和袁湛说到钱银时他的反应,不禁有点想不明白,袁家也算是世代为官,虽比不上那些显赫一时的高门大族,但是也不至于落魄至此啊!

袁湛刚从自己的官衙回来没多久,就听看守大门的老仆人在门口和人说话,当下有点好奇,袁家院子可是鲜有人上门的,出门一看,竟是卫阶,不禁有点愣。

“叔宝何以会来我这?”两人相交已有数月,卫阶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袁湛不由得有点受宠若惊,再看看院内寒酸,又怕有点失礼。

“我来报喜呢!”

卫阶笑着说到,而后看到袁湛的装扮,不禁又摇了摇头,不说和谢鲲等谢家子弟相比了,就是和卫阶自己比起来,也显得极为寒酸。

“士深你没有换洗衣服吗?为何每次见你都穿的这一套?”

卫阶隐约间觉得,今晚谢府夜宴,于袁湛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能否得到谢钟灵的青睐和谢安的赏识,尽早上位,就看今天晚上的了。

“叔宝说的什么话,怎么会没有换洗,只是这套衣服款式简单,价钱便宜,所以多做了几套而已!”

卫阶顿时更是无语了,一模一样的衣服几套和一套又有何分别。

“快进去换套衣裳,跟我走,打扮得精神点,像个有为青年!”

“有为青年?”袁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知道卫阶要带他去哪,要去做什么,他向来对于打扮都很随意。

“叔宝要带我去哪?”

“不是我要带你去哪,我是受安公之托,请袁湛袁大人今晚去乌衣巷谢府赴宴!”卫阶笑着说道,他很好奇袁湛在听到这句话后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

袁湛的表现没有让卫阶失望,只见袁湛刹那间便慌张起来,手有点不知放哪好地来回搓着,原地转了几个圈后才勉强冷静下来。

“叔宝可知安何以今夜设宴相邀?”

卫阶微微摇头,故意试探着问到:“莫不是是替钟灵小姐选婿?”

“宴席宾客,除了你我,还有何人?”袁湛刚稍微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如果是替钟灵小姐选婿,只怕建康城内受邀的名门之后少不了。

这一刻,袁湛都忽略了一个事实,王坦之刚刚去世,谢府怎么可能会大摆筵席来选婿?

“逗你的呢!”卫阶觉得再逗弄袁湛,只怕他都不敢去赴宴了,当下笑着说到。

“安公是要谢谢你帮他老人家报讯!”

“不过”卫阶顿了一顿,接着有说到。

“今晚对士深你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你真的对钟灵小姐有意,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依卫阶看,安公和玄帅他们对你都很满意,只要你能征服钟灵小姐,这件事就成了!”

“果真如此?”老实木讷如袁湛,此刻也是两眼放光。

“那我们赶紧出吧,怕去晚了安公他们都等急了!”

“咳咳,现在才是申时!”卫阶又好气又好笑低提醒道。

“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吧,不一定要华丽,但是看上去一定要精神,这样也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袁湛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卫阶当即明白过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跟我来吧!”

东大街的成衣铺很多,东晋建国以来,南方的纺织业得到了很大的展,很多成衣铺内已经有以前只有高门大阀才穿得到的绸缎衣服出售,卫阶看着换上绸缎新衣的袁湛,眼前一亮,果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哪里还有以前那个木讷袁湛的影子?整个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袁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迷茫,原来他也可以像其他高门公子一样,风度翩翩,意气奋!

第七十五章:谢家客卿

卫阶带着无比忐忑的袁湛再次来到乌衣巷的时候,已是酉时,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拜访谢府,赶得上以前加在一起的次数了。

谢鲲还在巷子里不安徘徊,二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只是不耐地瞥了一眼,没有多说半个字,卫阶心中好笑,对着袁湛笑着大声说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某些人就是命好,有个豁达的大爷爷!”

袁湛只能傻呵呵地赔笑,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已经放在了晚上的宴席之上,像卫阶说的,争取好好表现,至于谢鲲,他好感乏乏,无心理会。

卫阶的话自然被谢鲲听在耳中,心下更是忐忑,这卫阶很明显是意有所指,似乎他和谢安都已经知道自己无意中泄密的事了,只是卫阶话中的意思似乎在提醒自己大爷爷不仅知情,而且也决定不再追究了。

当下谢鲲看了一眼转入谢家大院中卫阶的背影,不明白卫阶是好心提醒,还是刻意来编排自己。

谢府中去王府帮忙的人也都已经回来,应该是谢安有过吩咐,宴请卫阶和袁湛二人并没有准备太多酒菜,更像是一顿家常便饭。

除了谢玄在京口坐镇外,谢家其他人几乎都在,谢万,谢石,谢道韫这几个谢家除谢安谢玄外最有地位的几个人都在,除此之外,谢钟灵也赫然在席,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卫阶并不认识,经袁湛暗地介绍后才知道,这人是谢鲲的老子,谢琰。

谢安和支遁大师坐在主席之上,卫阶和袁湛是客人的身份,分坐二人下手处,谢家其他人就只是随意地找位置坐下,由此看得出来,谢府并不是特别讲究身份地位,不知是凑巧还是特意安排,谢钟灵坐在了袁湛的邻位之上。

众人都坐好之后,在谢府下人开始上菜的时候,谢鲲才有点惴惴地走了进来,在父亲谢琰的身边坐了下来。

“小鲲,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有客人上门,怎会如此失礼,让客人等你开席?”谢安看着谢鲲,微笑着说到,既是责备,又是开脱。

“对不住两位公子,辅王大人去世,谢鲲悲伤之余,有些失态了,还望二位见谅!”在谢安面前,谢鲲永远都表现得彬彬有礼,有谢家子弟该有的风范!

卫阶,袁湛二人皆是示意不碍事。

宴席开始,谢安先行举杯,示意众人一起。

“老夫年事已高,不胜酒力,这第一杯也是唯一一杯老夫敬小阶和小湛,以表老夫的谢意,这次谢家还有老夫谢安,能平安度过此次风波,小阶小湛二人功不可没!”

卫阶袁湛赶紧谦虚举杯,尤其是袁湛,更是有点羞赧地说不出话,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任何功劳可言。

“安公抬举了,卫阶能有今天,也是得安公赏识,为安公尽些微薄之力,是卫阶分所应当之事!”

一巡酒罢,谢安示意众人坐下,径自开口说道:“今日老夫宴请小阶小湛,一是为了答谢,另则老夫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小阶小湛都算是当事人!”

“老夫年事已高,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想必时日无多,今日老夫想请卫阶做我谢府的客卿,老夫百年之后,谢家由谢万谢石共同执掌,小玄辅之,谢家任何事,无论大小,小阶这个客卿有一票否决权!”

谢安此话一出,包括卫阶在内,众皆愕然,谢安这是唱的哪一出?只有谢道韫似有所感悟,漏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安公,此举只怕不妥,卫阶毕竟是个外人!”卫阶赶忙站了起来,谢安一死,谢玄再一去,谢家的地位就会一泻千里,他可不想把自己和谢家绑在一起。

“老夫没记错的话,小阶似乎认了子姜做大姐吧!”谢安微笑着说到,他口中的子姜正是谢道韫,谢道韫跟着微笑点头。

“既然是子姜的弟弟,怎么能算是外人?”

“这…!”卫阶顿时无语。

“大哥?!”

谢万倒没说什么,倒是谢石皱眉开口。

“大哥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如今讨论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谢石不敢当面顶撞质疑谢安的决定,只能旁敲侧击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四弟你怎么看?”谢安看了一眼谢石,又对着谢万问道。

“谢万没有意见,大哥的决定从来都是正确的,都是为了谢家的利益!”谢万恭声说道。

“四哥!”谢石顿时不满地看了一眼谢万,他不明白何以谢万如今会变得如此软弱,若是以前,谢万定然不会允许一个外人掺和到谢家中事的。

谢安兄弟六人,如今尚在人世的就只剩下眼下这三人,谢安本排行老三,至老大老二相继离世,谢安在谢家的威望又极高,谢家后辈都尊称谢安大哥,大伯之类。

而谢万排行第四,谢石排行第五,谢家老六则是幼年便已夭折。

卫阶不禁有点尴尬,原本以为这个宴席纯粹是为了袁湛才弄的,他只是个陪客,没想到会牵扯到有关谢家未来的决定之中。

谢万似乎对谢安言听计从,而谢石虽然不敢反对,却明显是保留了意见,卫阶不想两位老人因为这件事争论下去,当下说到:“安公,日后若是谢家有用得着卫阶的地方,卫阶定然会尽力而为,至于谢家大小事的决定权,还是交由谢家人自己来执掌吧!”

“如此也好,只是日后谢家若真的遇到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小阶可定要给出宝贵意见!”谢道韫站了起来,打圆场地说到。

“依大姐所言!”卫阶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谢道韫恭声行礼说到。

卫阶有着自己的考虑,谢安对他的态度是前倨后恭,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果只是真的看好他,不约束他的展,还想着日后他能照拂谢家一二,那自然是好事。

若是谢安此举只是在麻痹自己,在自己身上用什么诱敌之计之类的,等自己的狐狸尾巴完全翘起来后再把自己打到不能翻身,那就什么都完了!

对于谢安,他还是不能做到尽信,这样一个深谋远虑,偏又无比固执,对大晋忠心耿耿的人,不能一点提防都没有!

第七十六章:成人之美

“如此小阶以后谢府客卿的身份就定下来了,日后小阶定要对我谢家多家照拂!”

话已至此,谢安也不再坚持,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以他在谢家的威望,确是可以不用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一意孤行,只是当人不同意,那也只能作罢了!

“老夫还有一件事要宣布,老夫决定把钟灵许配给袁湛公子!”

“什么?”

除了卫阶稍稍有点心理准备外,其他人都是意外至极,即便是对谢安了解最深的谢道韫也是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谢安,不知他何时有了这个决定。

袁湛也好,谢钟灵也罢,一直在席间都像是隐形一般,此刻谢安突然说出了这样一个和他们二人切身相关的决定,顿时骇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当然,这仅仅是老夫以及小玄的态度,至于最终如何,还是要看钟灵自己的态度!”

“大爷爷…”谢钟灵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边,已然将头都埋到桌子上的袁湛,心中苦恼,嗔怒着说到。

卫阶也是看的大急,现在是害羞的时候吗?还不起来表个态,难道要等人家女孩子先表态?

“士深你倒是说话啊!”

“我…我!”袁湛勉强抬起头来,抬眼便看到谢安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再看谢钟灵,早已别过头去不看他,顿时双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家其他人此刻的神情也是不尽相同,谢道韫虽然吃惊,但是明显是支持谢安的,短暂的惊愕之后也是微笑鼓励着看着袁湛,谢万则是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谢石谢琰则是纯粹的吃惊和不相信。

谢鲲冷哼了一声,皱眉说到:“如此木讷,怎配得上我钟灵妹子?”

“哈哈!”看着愈窘迫的袁湛,卫阶只能大笑着站了起来。

“卫阶给大家讲个笑话!”

“卫阶和士深相识于卫阶的弱冠之礼上,当日也是士深和钟灵小阶初次见面,大家猜生了什么?”

众人顿时被卫阶吸引了注意力,就连谢鲲也看了过来,而早就听谢玄说过此事的谢安也微笑着看着卫阶,看他如何给袁湛解围。

“半柱香!我们的袁湛袁大人在见到钟灵小姐第一面的时候,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

“钟灵小姐美吗?但凡建康高门子弟,说起钟灵小姐的才情品貌,谁人不竖个大拇指,赞一声大美人!”

“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我们的袁湛公子,在对钟灵小姐一见钟情之后,竟然陷入了无边的沉寂之中,大家可以想象当时在他心中,钟灵小姐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可以说,当时袁湛公子的心里就已经有了非钟灵小姐不娶的念头,此刻他的心里,只怕更是一百二十个愿意!”

“可惜的是,我们的袁湛公子不擅于卖乖讨巧,唉!”

卫阶的声音抑扬顿挫,说的逗趣,在座众人无不露出了会意的微笑,只有谢鲲依然不冷不热地说到:“既然如此不会卖乖讨巧,又如何能讨得我钟玲妹子的欢心?!”

卫阶暗道一声问得好,搭台唱戏,也要一唱一和才行,谢鲲再不接话,他都无以为继了,当下接着说到:“卫阶敢肯定,钟灵小姐的心中也是有我们的袁湛公子的!”

“建康高门林立,有才的公子哥更是数不胜数,大家有见过钟灵小姐给过哪个公子哥好脸色吗?”

“乌衣巷谢家子弟,男子个个风流,女子也是不拘一格,凡事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见解,以卫阶对钟灵小姐的了解,她中意的正是士深这种看似木讷,实则有内涵,有担当的男子!”

说到有内涵,有担当的时候,卫阶特地加重了语气,并且是对着袁湛和谢钟灵二人说的,而袁湛也终于恢复了常态,站了起来。

“袁湛感谢叔宝兄弟替我解围,叔宝兄弟谬赞了,袁湛确是心仪钟灵小姐,如果安公玄帅和钟灵小姐不嫌弃袁湛,袁湛定会好好努力,用余生来保护钟灵小姐,给她幸福!”

不知是不是被卫阶顺带着捧了一把,谢鲲此时的脸色也好了不少,众人看着一脸诚恳的袁湛,都是微微点头,算是全票通过了。

当下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谢钟灵的身上,只等她表态了。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都你是,大爷爷,你坏死了!还有你这块大木头!”谢钟灵说完之后,在众人的哈哈大笑声中掩面就逃离了大厅。

袁湛呆呆地看着谢钟灵的背影,摸着自己的后脑,不明其意。

“她不反对呢!”卫阶笑着说道。

袁湛疑惑地看了一眼卫阶,似是在问:“钟灵小姐真的同意了?”,在卫阶肯定地点头之后,才深深呼了一口气后坐了下去。

“恭喜士深兄得偿所愿,也恭喜安公觅得一个好孙婿!”卫阶笑着说到,也坐了下去。

“小阶你很有做红娘的潜质呢!”卫阶坐下后,谢道韫附耳笑着说到。

“小湛还需努力,钟灵这丫头不是一个愿意听从安排的人,如今想来,老夫此举只怕是适得其反了!”谢安忽而摇头笑着说到。

卫阶明白谢安的意思,他是担心谢钟灵的叛逆之心,当下微笑着说到:“不会适得其反,只会是成人之美,安公和玄帅表明态度,只会让钟灵小姐少了很多顾虑,接下来就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了,咱们就袖手看戏吧!”

“小湛,此事既已定下,想必你在建康城内也少了一分牵挂,不知小湛可否想过去军中展?”

卫阶顾忌谢安不是没道理的,很多时候他都猜不透谢安在想什么,对于未来又有着怎样的安排,就像此刻,他就不明白谢安为何忽然又想让袁湛去军中展。

“安公的意思?”袁湛是黄门侍郎,也算是个不小的官了,此时再去军中展,那就是从头开始了。

“老夫想让你去北府兵中任职,替小玄分忧!”谢安一边示意众人不用再理会谢钟灵,接着饮酒,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到。

第七十七章:再生分歧

“老夫想让你去北府兵中任职,替小玄分忧!”

谢安才说完,卫阶顿时就意识到,对于袁湛,谢安只怕不仅仅是赏识这么简单,应该是他的九品观人让他觉得袁湛可堪大用,这是要把袁湛培养成他自己,乃至谢玄的接班人啊。

难道说,谢安已经知道谢玄比他自己多活不了几年?谢安的九品观人真的有这么玄乎?

谢安是朝廷的中书令,掌管所有人事调动,把袁湛调到北府兵中只是一句话的事,当下袁湛恭声说道:“袁湛但凭安公安排!”

卫阶的最终目的是要捧起刘裕来接谢玄的班的,如今谢安要培养袁湛,只是于情于理,卫阶都不便反对,当下没有说话,只是饮酒。

“小阶有心思?”谢道韫心思敏锐,觉察到卫阶的反常,当下小声问道。

卫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这才苦笑着说到:“大姐,如今建康城内卫阶说得上话的朋友极少,士深这再一走,卫阶怕是要寂寞呢!”

“寂寞?”谢安哈哈大笑。

“要是让濛濛听到这句话,只怕会是要伤心的!”

酒过三巡,谢安一直没有提及装病泄密之事,谢鲲想起了之前卫阶的提醒,不由得多看了卫阶几眼,不知怎的,觉得顺眼了不少,当下和卫阶也觥筹交错,碰了几次杯。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老夫还要和大师去对弈几局,今日老夫连输三局,甚是不甘!”谢安站了起来,握着席间一直很安静的支遁大师的手,笑着说到。

“此例一开,只怕日后安公想要再赢老和尚,殊为不易了!”支遁大师毫不相让地笑着说到。

谢安支遁走后,卫阶和袁湛也向众人告辞,这顿家宴算得上是圆满结束。

“若有闲暇,便来谢府陪陪大姐!”临走至极,谢道韫拉着卫阶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到。

“大姐放心,如今卫阶是闲人一个,少不得会来打扰!”谢道韫内心掩藏的苦楚,卫阶多少能体会到一点,当下和声说到,而后挥手道别。

“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走出谢家大院后,饮酒不少的卫阶说话也开始有点不着边际,可惜的是袁湛此刻根本就没心思听他说话,再卫阶连着说了好几次后才反应过来。

“叔宝见谅,袁湛此刻心中忐忑!”袁湛不好意思地说到,他虽然酒量也不好,但是比卫阶喝的少了很多,此刻脑子还算清醒,只是满脑子都是谢钟灵。

“板上钉钉的事了还有什么忐忑的?”卫阶没好气地说到,再过几日,袁湛也要去北府兵中报到,他还真的变成闲人一个了。

秦淮楼是一个去处,却不能常去,因为我们的烟濛濛小姐喜欢玩一个叫若即若离的游戏,去得多了,不仅会适得其反,也让这场游戏变了味道。

“袁湛始终觉得钟灵小姐对于袁湛只是好奇,而不是好感!”袁湛忽而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到。

“士深何出此言?”卫阶没想到袁湛会有这种感觉,当下不解地问道。

“钟灵小姐对士深兄确是另眼相看啊,明眼人一看便知!”

“那是因为袁湛在建康城内是个另类,叔宝见过像袁湛这般木讷的高门子弟吗?如今这建康城,处处喧哗,事事浮夸,袁湛木讷,所以显得格外显眼,这才引来了钟灵小姐的好奇心!”袁湛似乎一下子开了窍,分析起来有条有理,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这不是另眼相看,这就是纯粹的好奇心!钟灵小姐中意的男子,想必会如玄帅一般,有着儒雅的气质,又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当之无愧的绝代豪杰!”

卫阶顿时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袁湛的分析很有道理,女儿一般都很崇拜父亲,找对象也是照着父亲的版本,谢玄如此出色,谢钟灵的眼光自然不会低,如此说来,谢钟灵是否真的喜欢袁湛,还真的不好说!

毕竟,无论是何时的袁湛,和谢玄比起来,都远有不及,只是世上男子,能过谢玄的,又有几个?

“听说过好奇害死猫吗?”卫阶稳了稳心神,袁湛最后成为谢玄的女婿,那是史书上记载的,史书已然不能完全相信,要想成事,还得自己来筹谋。

“对你好气,就是最好的开始,好奇会带来好感,有了好感,就什么都好说了!”

“而且如今士深兄得到安公和玄帅的赏识和认可,这也是个利好,会在钟灵小姐的心里加分,振作点,自信点,事有可为!”

“希望吧!”袁湛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从头到尾安公都是个明白人,他把袁湛调往军中,就是要袁湛跟着玄帅学习呢!”

卫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谢安所想,可不是袁湛想的这么简单,只是不便言明,当下卫阶说道:“别多想了,回去好生休息,到了军中,就没这般自由了!”

袁湛没有回话,自顾低头自语着朝自己破院方向走去,卫阶无奈摇头,这个袁湛,还真不适合在官场打混,去到军中,说不定能有番大作为!

卫阶回到别苑后,小娥已经服侍王氏睡下,小松还在等他,此刻见到卫阶回来,小松一边给他打水洗嗽,嘴上一边叨叨个不停。

“我说少爷,你此去京口几日,没小松在身边,有没有不习惯?”

“睡觉的时候没人给你盖被子,没有感冒吧?”

“唉,真不让人省心,喝了这么多酒,下次再出门,记得把小松带上吧,小松如今今非昔比,不会再给少爷丢人的了!”

卫阶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小松不停地碎嘴叨念,心中温暖,不知这小松和小娥展得怎么样了!

“少爷,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给你去冲杯醒酒茶?”

“不用,你忙完早些歇息去吧,时候不早了,少爷以后出门都带着你!”卫阶接过小松递过来的毛巾,微笑着说到。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虽然如今这个别苑偏到了西大街上,但是每次只有回到这里,卫阶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第七十八章:步步为营

一大早刚起来,卫阶的别苑便迎来了一个不之客,一个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访客,建康城内最知名的高门公子,谢家少爷谢鲲。

前晚赶了一整夜的路,昨日白天又未曾休息哪怕片刻时间,卫阶难得没早起联系五禽拳,等他到大厅的时候,谢鲲已然等了有些时间了。

“鲲公子你这是?”

小松到房内通传的时候,卫阶就已经在心里嘀咕,难不成这谢鲲一大早就来找自己晦气?此刻见到谢鲲,见他除了因为等的时间有点长,略显心焦外,别无其他负面情绪,似乎并不是来找麻烦的。

“嗯!”

谢鲲看上去有点别扭,张了张嘴,嗯了一声后没有说出口,半晌之后才又再次出声。

“今天专程前来谢谢叔宝的,昨日…”

卫阶顿时明白过来,这个谢鲲要么是对他有所改观,要么是谢安和他说了什么,眼前这个谢鲲还真是让他不太适应。

“客气了,是安公宽宏,和卫阶无关,再说,鲲公子始终是谢家人!”

“如此谢鲲走了,以后有空再来拜访!”

谢鲲说走就走,这也让卫阶笃定是谢安让他来示好自己的,心中愈的不安了,如今虽然经过一轮风波,谢安的威信看似受到了打击,但是卫阶他是非常清楚的,谢家威望的顶峰远还没有到来,一而再的示好,只会显得谢安别有居心。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卫阶如今身处乱世,怎敢不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卫阶吃着小娥做的馒头,却是食不知味,谢安要封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危机感,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做什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王氏聊天。

“阶儿,怎么从京口回来后便心思重重的?”

如今卫阶身体状况日益好转,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病恹恹的,只是这次回来,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爱笑爱逗闹,王氏看在眼里,不由得有点担心地问道。

“娘亲,问你个问题,我要不是你的儿子,你还会不会这么关系我?”卫阶一脸认真地问道,对于王氏,他觉得亲切之余还有点愧疚,毕竟他并不是真的卫阶。

“痴儿,说什么胡话呢!”王氏看着卫阶,反而笑了,还能开这种玩笑,说明卫阶的心情差也差不到哪去。

说完又是神色一黯,嘴里说到:“要是你父亲听见你说这话,又得骂你了!”

卫阶赶忙告罪,连声安慰到:“娘亲恕罪,阶儿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想起父亲大人了!是阶儿的错,阶儿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了!”

王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娘亲没事,娘亲只是想起来你英年早逝的父亲,若你爷爷和父亲尚在,你们兄弟二人就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也不会被逐出卫家,流落到这个别苑了!”

卫阶被卫噪逐出卫家后,兰陵公的爵位已经由卫噪继承,只是如今这个兰陵公卫噪比起卫嚾,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可以说是天差地远,没有了卫家军,已经不是以前的卫家了!

卫阶沉默下去,卫嚾卫恒的死,和他有直接关系,他如果不参与其中,说不定谢安还有办法能挽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想到王氏不过四十的年纪便要守寡,卫阶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娘亲,阶儿日后定会好好孝顺您!”

王氏欣慰点头,示意卫阶再喝点稀粥,以前卫阶虽然到处惹是生非,但是和她这个娘亲还是很亲近的,卫阶忽然变得懂事,王氏渐渐习惯之余,心中更多的还是宽慰。

就在母子俩温馨地吃着早饭,聊着天的时候,菲菲来了,还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

小松迎菲菲进来的,卫阶注意到小松看菲菲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心有所感,再看看站在王氏身侧的小娥,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菲菲姑娘,你家小姐痊愈了么?”

“嗯,小姐的精神已经好多了,特地着菲菲来请公子去秦淮楼,小姐想请公子给她谱个新曲子!”菲菲含羞说到。

“这些薄礼是小姐带来孝敬夫人的!”

菲菲的想法很简单,她自然是不会也不能和小姐去争卫阶的,她自认为也配不上卫阶,只是若小姐和卫阶能成的话,她自己也可以以陪嫁丫头的身份嫁入卫家,这样就够了!

所以菲菲虽然从来没有向卫阶表白过情义,但是也没有掩饰过她热切的眼神。

“濛濛小姐太客气了,阶儿等会定要替娘亲谢谢濛濛小姐!”王氏站了起来,招呼菲菲坐下,笑着说道。

“不坐哩夫人,怕小姐等得着急!”菲菲乖巧地对着王氏行了个礼,微笑说道。

卫阶心中叫苦,刘穆之如今不在身边,谁给他谱曲?菲菲催的急,当下只能随她赶往秦淮楼,而小松也腆着脸跟这一起去了。

“素闻叔宝琴棋双绝之名,却从未在濛濛面前展示,今日可否让濛濛开开眼界呢?”

到秦淮楼后,卫阶径直去了烟濛濛的房间,而小松则去纠缠菲菲,刚走进房间,端坐案几前的烟濛濛一开口便把卫阶吓了一跳。

琴棋双绝?有没有搞错,琴也好,棋也罢,统统都是一窍不通好不好?口琴算乐器吗?就算是吧,这个时代也根本就没有。

“怎么了叔宝,有什么为难之处吗?”烟濛濛有点意外地看着一脸尴尬的卫阶,不明所以地问到。

“濛濛向来都是以耳代心得,想要征服濛濛的心,先要征服濛濛的这对耳朵哩!”

“抱歉,濛濛,所谓琴棋双绝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卫阶其实一窍不通,让濛濛失望了!”卫阶此时也只能实话实说,毕竟是要见真章的,信口开河只会适得其反。

烟濛濛看似很平静,卫阶却知道这平静的表面背后隐藏着的是极深的失望,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忽然心神一动,他想起了一曲子。

笑傲江湖,后世魏杰最爱的一部电视剧里,有一琴箫合奏的曲子,笑傲江湖曲,当时的魏杰在听过后极为震撼,还曾经特地买了一支洞箫来学习过,如果和烟濛濛也来一个琴箫合奏…

“不知濛濛这里有没有洞箫?”

“洞箫?”烟濛濛微微一愣。

第七十九章:琴箫合奏

洞箫源于古时的骨哨,与笛子同源,从最初的五孔,展到最终的八孔,到西晋时期,洞箫的制作工艺已经和现代相差无几,东晋时期也出了几个洞箫大家。

“叔宝稍等!”

说话间,烟濛濛站起身来,转进房内屏风之后,片刻之后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支淡黄的竹箫。

“叔宝试试这支是否合用!”

卫阶接过一看,前五后一的典型两晋时期的六孔洞箫,重量不轻不重,很是趁手,丝纹细密,圆而直,粗细适中,淡黄的颜色中带着黑色的斑纹,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洞箫。

下意识的,卫阶就将洞箫置于口边,试了一下音色,简单吹了一个吹长音,就听洞箫出了轻柔,舒缓,秀雅的声音。

“好箫!”卫阶不由得赞赏到,有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叔宝真是识货,这支洞箫正是柯亭笛,当年蔡邕柯亭取竹所制,箫中的极品!”烟濛濛看卫阶喜欢,心中高兴,笑着说到。

“莫非叔宝擅长吹箫?”

洞箫音量小,用途比之其他乐器要小很多,当时流传的并不广,喜欢吹箫的人并不多,更遑论擅长吹箫的了。

“略有研究!”卫阶看着手中的柯亭笛,心中还在想明明是支箫,为什么会叫柯亭笛!

“濛濛喜欢玩游戏,不若今日叔宝就陪你玩个游戏如何?”

“额?”

烟濛濛顿时眼前一亮,这还是卫阶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要玩游戏,顿时大感兴趣,喜滋滋地说到:“叔宝只管放马过来吧!”

“我先用洞箫吹一段曲子,如果濛濛能用你的琴声完全还原,便算你赢如何?”卫阶笑着说到。

“若是濛濛不能还原,也别来问卫阶了,卫阶是不会告诉你曲谱的!”

卫阶此举一则是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另一则也是避免自己陷入不会谱曲的尴尬境地,可谓是一举两得。

“叔宝请哩,濛濛洗耳恭听!”

笑傲江湖曲改编自清心普善咒,无论是琴谱还是箫谱,卫阶都已经烂熟于心,当下不再推辞,就用手中的柯亭笛径自将笑傲江湖曲中的琴曲一段吹走出来。

清心普善咒原名普庵咒,是南北朝时期普安禅师创作,旋律清朗,曲调柔和,骤听上去,犹如朝露无声润花瓣,晓风低拂弄柳梢,初次听闻的烟濛濛顿时难以自已,情不自禁地随着卫阶的箫声翩翩起舞。

一曲奏罢,卫阶垂下洞箫,微笑地看着犹自不能沉迷期间而不能自拔的烟濛濛,没有出声打扰,片刻之后烟濛濛才双颊微红地停下了舞步,抿嘴说到:“濛濛失态哩!”

卫阶微微摇头,笑着说到:“兴之所至,浑然天成,何来失态,只是濛濛能还原成琴声吗?”

“叔宝可否告知此曲名称?”烟濛濛微微点头,满含期待地说道。

“清心咒!”卫阶揉了揉脑袋,半晌才回答道。

“曲是好曲,只是濛濛适中觉得期间不够圆润,似是缺少点什么!”烟濛濛忽而若有所思地皱眉说到。

“濛濛若能将之前的箫声还原成琴声,卫阶自会将其中的缺失填补起来!”

琴箫合奏,单单只是琴曲,自然不够圆润,而且还是以箫代琴演奏而出,当下卫阶自信满满地说到。

烟濛濛不在说话,先是轻扣琴弦,调试了一下琴音,在短暂的感悟和回忆后,琴声自烟濛濛的指尖飘出,卫阶顿时愣神,差点忘记与之合奏了。

如今还未到午时,秦淮楼内几无客人,饶是如此,秦淮楼内的婢女,侍从,还有琴师歌女等等,只要听到这合奏之音的,无不驻足聆听,翘相望,这笑傲江湖曲,与忘机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笑傲江湖曲的末端高氵朝部分逐渐转向激昂,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感觉。

“在小松的指导下,少爷的音乐造诣是越来越高了!”

随着卫阶和烟濛濛二人最后一个音符落幕,楼内所有人都恍如隔世般惊醒过来,看着满眼都是小星星的菲菲,一直缠在身边的小松顿时心叫不妙,煞有介事地说道。

“在你的指导之下?”菲菲满脸不相信地看着小松,横看竖看,这个小松也不是这块料啊!

“菲菲不信?”小松顿时来了精神,纠缠这么长时间,这还是菲菲第一次搭理他。

“你不觉得我们家少爷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吗?变得更成熟,更有魅力了吗?”

菲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来,卫阶确是是改变很大,这也是她对卫阶动心的直接原因。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小松一脸自得地接着说到。

“不怕告诉你,菲菲,这其实都是我小松的功劳!自从我家少爷和谢鲲公子起冲突之后,小松就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家少爷,男人不能只靠脸吃饭,一定要有内涵!”

“毫不夸张地说,我小松,就是我们家少爷的指路明灯,菲菲你看,现在效果出来了,我们家少爷如今是一个多么有内涵的人,都能和你家小姐合奏如此天籁之曲了!”

“真的假的?”菲菲看着根本停不下来的小松,又看了看楼上,不知想到什么,不由得双颊微红,不再理会小松,自顾给卫阶和烟濛濛沏茶切水果。

“叔宝!濛濛的耳朵醉哩,心也醉了!”烟濛濛的手还轻按琴弦之上,粉脸红润,有点喜不自胜地说道。

“濛濛喜欢就好,你赢呢!”此时的卫阶也是不饮自醉,欢喜说到。

“没想到叔宝还留有这样一手,如今濛濛和叔宝之间的这场游戏是越来越有趣了,也许要不了多久,濛濛就要难以自抑,向叔宝投怀送抱了!”

烟濛濛转而又轻叹了一口气,卫阶双眉一蹙,问到:“怎么了濛濛?”

“濛濛很向往曲中的意境,可惜如今乱世,何时才能真正清心,何地才能觅得真正的逍遥!”烟濛濛微微摇头着说到。

“不知叔宝有没有听过弥勒教?”

第八十章:异教弥勒

“不知叔宝有没有听过弥勒教?”

卫阶不由得一愣,烟濛濛思维的跳脱让他有点接受不了,这么浪漫温馨的气氛下,怎么忽然扯到了什么弥勒教,当下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支遁大师离开建康呢!”烟濛濛丝毫没觉得自己如此说话有何不妥,面带忧色地接着说到。

“濛濛所学之医理,就是支遁大师所授,于濛濛而言,支遁大师亦师亦友!”

“支遁大师和弥勒教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卫阶有点明白过来,应该是支遁大师过来辞行的时候,曾向烟濛濛提及这什么劳什子弥勒教,从名字看,这弥勒教应该算是佛教的一个分支吧。

“冀州沙门中人法庆,慧晖崇尚宣扬弥勒教,信徒日众,如今更是扬言‘新佛出世,除去众魔’,聚众闹事,烧寺院,焚经像,杀僧尼,如今北方僧人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支遁大师是佛门领袖,昨夜得到消息后已经星夜赶往北方主持大局了!”

“针对佛门?”

卫阶讶然,不由问到:“这弥勒教不该是佛门分支吗?如今怎么会针对佛门?”

“非也,弥勒教综合了佛门,道门,还有摩尼教诸教思想,独树一帜,自有其蛊惑人心的一套!”烟濛濛似是对这种不伦不类的异教极其反感,言语间甚是不屑。

古今中外,信仰之间的争斗向来都是极其残忍的,于此卫阶自然是很清楚的,当下有点担忧地说到:“如此支遁大师孤身前往,会不会有危险?”

冀州如今在前秦辖内,支遁大师此去,除了佛门自身的力量,只怕是得不到其他的帮助。

“濛濛正是忧心于此,而且据大师所言,法庆等人大有南下建康传教之势!”烟濛濛皱眉说到。

“南下传教?安公怎会允许!”卫阶微微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到。

如此不伦不类的弥勒教,在谢安看来,只怕就是蛊惑人心的异类,又怎么容许他们前来建康传教?

“这就是事情复杂之处哩,昨夜安公和支遁大师商谈后得出一个结论,此次弥勒教如此大张旗鼓,很有可能是针对安公的又一个阴谋!”烟濛濛轻托双腮,看着卫阶轻声说到。

“司马道子父子,还有王国宝,都是弥勒教的信徒呢,王国宝更是法庆的亲传弟子!”

“什么?”

卫阶不由得大惊,原来这弥勒教的爪子早就伸进了建康城,难怪乎谢安如此看不上王国宝和司马道子父子了,这中间信仰不同的原因只怕占了极大的比重。

“那安公有何应对之策?”

“全力驱逐!”烟濛濛神色一黯,无奈说道。

“安公和支遁大师约定,大师去冀州安抚佛门,若是弥勒南下,安公将全力驱逐,绝不容许弥勒教在南方传教!”

“如此即便不会适得其反,只怕也会收效甚微,这种信仰问题,强压政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谢安的做法,卫阶有点不敢苟同。

“濛濛也是如此说,只是安公说这是目前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如今乱世,儒家学说,佛门真理,只会让人心生抵触,若还只是顺其自然的话,只怕建康城内的百姓很快便尽数变成了弥勒教的信徒!”

烟濛濛苦笑失神,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建康城落在弥勒教手中的那一刻的场景。

“既然源自佛门道门,想必这弥勒教也并非一无是处,濛濛也不必过于担心了!”对于弥勒教,卫阶不甚了了,当下也只能如此安慰道。

“叔宝难道不知弥勒教毫无佛门慈悲可言么?法庆自成其为弥勒所生,自命新佛,号称大成佛,力倡杀人,杀一人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烟濛濛难得嗔怒,没好气地说到。

“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这就是弥勒教的宗旨!”

卫阶顿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这算什么弥勒教?以杀证道?这不是玄幻小所里的桥段吗?这样的教义宗旨要是腐化了人心,天下还能安生?

当即卫阶摇头,连声说到:“要不得要不得,这弥勒教绝对要不得!”

“看来这弥勒教要来建康传道,还有那什么大乘佛法庆,真的很有可能是司马道子父子联合王国宝对付安公的一个阴谋!”

“叔宝可有良方帮助安公?”烟濛濛见卫阶意识到其中的利害,顿时一脸期待地问到。

“邪教组织历来都有,如今乱世,儒家佛门感化人心那一套能治本,却是费时良多。这一时半会卫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卫阶微微摇头。

“叔宝能作出忘机谱,清心咒这种让人心神灵境的曲子,怎会于此毫无头绪?”烟濛濛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卫阶,轻声说到。

“叔宝也不用急于一时,即便是弥勒教要南下传教,也还需要些时日准备,不若这几天叔宝找个时间去和安公商谈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嗯,只能如此了!”毫无头绪之下,卫阶只能点头说道。

“谢谢你的曲子,还有你的箫声!”烟濛濛总算是恢复正常,展颜微笑着说到。

昨晚谢安宴请卫阶袁湛,烟濛濛身体未曾痊愈,没有出席,然而深夜时分,谢安携支遁大师一起来访,说起了这弥勒教之事,这也使得烟濛濛才好起来的心情又再次失落,这才一大早便遣菲菲去找卫阶来相陪。

卫阶果然没让她失望,虽然口口声声说琴棋双绝只是徒有虚名,却以一琴箫合奏的清心咒让她心情舒缓了不少,她相信给卫阶几日时间,定能想到对付法庆弥勒教的好办法。

“能看到濛濛重展笑颜,就是卫阶最大的开心和满足!”卫阶忍不住走上前去,拥住了烟濛濛的香肩,和声说到。

烟濛濛并非挣扎躲避,而是顺势靠在了卫阶的肩膀之上,嘴里呢喃着:“叔宝兴许是上天赐予濛濛最大的恩赐呢!”

卫阶微笑,享受着回建康后难得的温情时刻,并未做作地自谦。

第八十一章:别苑践行

谢安既已主动开口,王愉和桓伯子夫妇二人自然不能再阻挠王弘加入北府兵,得偿所愿的王弘对于卫阶的相助心存感激,决定在去京口前宴请一次卫阶。

只是王弘的邀请还没出,便收到了卫阶的邀请,依照谢安的安排,王弘等人会和袁湛一起赶赴北府兵报到,卫阶索性在别苑设宴,替众人践行。

“叔宝兄弟,这一次,你算是帮了王弘大忙,日后叔宝兄弟有需要王弘出力的地方,尽管言语!”

建康五子,除了诸葛长民外,尽数到齐,此刻也都围在卫阶身边,在王弘开口后,也都表达着各自的感激之意。

“诸位客气了,安公用人唯贤,与卫阶其实没多大关系,卫阶只是适逢其会罢了!”卫阶招呼众人坐下,笑着说到。

“叔宝兄弟何不与我等一起去北府兵军营?”檀道济笑着说到。

“那就要问我们的濛濛小姐舍不舍得放人了,哈哈!”

“和濛濛有什么关系呢?”

在众人惊喜的眼神中,烟濛濛在菲菲的陪同下,施施然走进了别苑,众人慌忙见礼,心中感叹着卫阶面子真够大的,这秦淮第一美人,除了安公,谁还能请得动?

卫阶微笑着看着烟濛濛,口中说到:“男儿志在四方,卫阶也想有一番作为呢,等建康事了,还真的要去玄帅那里报到呢!”

卫阶说的是弥勒教的事,解决了此事,他还真有必要去到军中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刘裕了,刘穆之,袁湛,王弘等人都去了北府兵,至于烟濛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休元兄对弥勒教和大乘佛可有了解?”卫阶心中一动,王弘是王国宝的侄子,兴许对这个弥勒教之事有所了解。

“略有耳闻,所知甚少,叔宝何以有此一问?”王弘略感惊讶地说到。

“卫阶听闻最近司马道子父子,还有你的叔叔王国宝大人正在安排弥勒教来建康传教一事,所以才多嘴问了一句。”卫阶看得出来,王弘应该是真的知道的不多。

“竟有此事?”王弘皱眉说道。

“我叔叔并未提及过此事,素问法庆此人残忍嗜杀,弥勒教更是异端邪教,他怎会糊涂至此!”

卫阶微微摇头,王国宝这人他见过几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多半是受司马道子父子唆摆,再加上心中对谢安的怨恨。

“此事休元兄就不用理会了,此去京口,路途虽然不远,但是北府兵军纪严明,只怕短时间内很难再相见了,来,大家举杯同饮,祝大家一路顺风!”

酒过三巡之后,袁湛忽而低声对着卫阶说到:“我想晚点去北府兵,在建康城再多留一段时间!”

卫阶知道袁湛这是放心不下他还有谢安,想要留下来帮他们对付弥勒教,心中感动,微微摇头说到:“此次弥勒南下,是思想上的交锋,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此去京口,帮我给道和带句话,让他切记稍安勿躁,凡事莫要操之过急!”

袁湛以为卫阶担心刘穆之立功心切,会犯下错误,当下没再多言,除了谢安,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卫阶了,此刻连卫阶都不赞同他留下来,他索性也不再去想。

“濛濛小姐既然来了,想必不会毫无准备吧?”酒足饭饱,小松小娥将院子收拾干净,王弘看着烟濛濛,一脸期待地说到。

“菲菲!”

烟濛濛示意菲菲摆琴,又看了一眼卫阶,卫阶顿时会意,知道烟濛濛这是要和他再来一次琴箫合奏,当下也不推辞,着小松去房中取来了柯亭笛。

“叔宝手中的可是柯亭笛?”王弘看着卫阶手中的洞箫,眼前一亮,忍不住开口问到。

“正是!”卫阶不解地看了看王弘,莫不是王弘也是酷爱洞箫之人。

“莫非叔宝兄弟认识梁州桓伊?”

“桓伊?卫阶不认识!”这王弘似乎对着柯亭笛兴趣极浓,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卫阶不禁苦笑,他并不愿意告诉众人这柯亭笛是烟濛濛所赠之物。

“桓伊是当世最出名的的洞箫大家,柯亭笛正是桓大家之物,数年前曾与濛濛有过一面之缘,便将柯亭笛赠予濛濛,如今濛濛又转赠了叔宝!”烟濛濛轻声说到。

王弘恍然,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桓伊虽然也姓桓,但是与桓温一系已经没有太大关系,此时拥兵梁州,官职梁州刺史,说起来也算得上是王弘的舅舅,王弘年幼时喜声乐,曾想拜在桓伊门下学习吹奏洞箫,却在听完桓伊吹奏一曲后自动放弃,当时桓伊吹奏所用的洞箫就是柯亭笛。

烟濛濛动人的琴音响起,卫阶的箫声跟着轻轻萦绕,穿插其间,这是第二次合奏,二人的配合显得默契了许多,再没有了第一次合奏时的生涩,这一次的听众更皆是风雅识趣之人,一曲合奏下来,众人连鼓掌叫好都忘记了。

“王弘总算是明白濛濛小姐何以对叔宝兄弟青睐有加了!”王弘叹气说到。

“二位珠联璧合,合奏的这一曲天籁之音,让王弘只觉得时间所有的烦忧都只是庸人自扰!”

王弘说出来了在场众人的心声,不说建康五子来的这四人,就连袁湛,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对着卫阶就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叔宝新作清心咒!”烟濛濛微笑着说着,盈盈起立,对着众人施了一礼。

“濛濛乏了,这便回秦淮楼,诸位公子尽兴!”

烟濛濛并非真的乏了,她只是心有所感,脑子里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也许弥勒南下之时,她烟濛濛也可以出分力。

在小松失望的眼神中,菲菲收拾好烟濛濛的七玄琴,跟着烟濛濛就出了别苑,众人也是送出院子,看着主仆二人上了马车。

“叔宝兄弟真是人生的大赢家!”烟濛濛的马车去的远了,王弘这才深呼了一口气,羡慕地说到。

“羡慕可以,嫉妒也行,但是千万不要恨上卫阶哦!”卫阶笑着说到。

“我们进去再喝!”

第八十二章:乱世为人

“少爷,过段时间,你真的打算离开京口?”小松一边打扫着院落,一边对着院子里独自呆的卫阶问到。

“嗯!”

卫阶并没有搭理小松的心思,他正在想如何解决弥勒教的事,在他的记忆中,弥勒教的盛行应该是百余年后的事,随着在这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脑海中的历史知识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照本宣科已经变成了一条不可取的路。

像弥勒教这种鼓吹杀人的教义在乱世之中很容易风靡,毕竟社会不公,人心浮躁,在杀人宣泄的同时还能证道成佛,谁不想?

“少爷?!”

“小松,少爷如果让你杀人,你会杀吗?”卫阶忽然开口问道。

“少爷你要杀人?谁得罪你了?你要杀谁?”小松吓了一跳,受伤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如果此人不死,少爷就得死的话,小松一定替少爷杀了这个人!”

“你不怕死吗?不怕杀人吗?”卫阶眉头深锁,紧接着问到。

“如今乱世,即便是建康城之中,哪日没人死于非命?俗话说的好,宁做盛世狗,莫为乱世人,如今的人命还算是人命吗?犹如草芥罢了!”小松叹了一口气,不知哪根心弦被拨动了,竟说出了一句感悟极深的话。

“乱世人,盛世狗,唉!”卫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人命一旦变得不值钱,犯罪成本就直线下降,思想也就越容易被蛊惑,弥勒教这种异端邪教也就有了可乘之机!

“少爷不是真的让你去杀人,只是小松以你的胆子都敢去杀人,就别说其他了!”

“世道真的乱了!”

卫阶抬脚就吵院子外走去,他想通了,弥勒教这件事一定要防患于未然,绝对不能让弥勒教在建康城生根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要去乌衣巷找谢安,让谢安想办法将弥勒教扼杀在南下的路上!

“少爷你要去哪?带小松一起啊!”身后传来小松不甘的声音。

“安心扫地吧,不是去秦淮楼!”



“小阶你的意思,坚决不能让弥勒教传教的人进入建康?”谢安抚须,轻声问到。

“正是如此,安公,卫阶在想,弥勒教若是得到一丝展的空间,只怕都会酿成大祸!”卫阶一脸郑重地说到,所谓攻心为上就是此般,世人多愚昧,若是被蛊惑了心神,还不个个都成了敢死队?

“小阶是否过于悲观了?弥勒教的教义能接受的人并不多,建康城内的高门更是反感,而且皇上已经批准了王国宝的奏请,在建康城内建造供奉大乘佛的寺庙!”

谢安皱眉说到,王国宝的奏请是今天上朝之时提出的,一开始他也曾极力反对,后来在司马道子的撺掇下,王国宝又做出了让步和妥协,法庆和惠晖二人不可亲来建康,司马曜最终同意了王国宝的奏请。

“什么?建造寺庙?那不是公然将弥勒教引入建康?”卫阶顿时色变,沉声说到。

“如此法庆等人岂不是要大摇大摆的进建康城?”

谢安微微摇头,说到:“皇上已经下令,法庆和惠晖二人不得踏足建康,只可派遣数名弟子前来传教。”

事已至此,卫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寺庙要是建起来了,那就是在建康城内竖起了一面弥勒教的旗帜,就算传教的人再少,有司马道子父子和王国宝有心照拂,法庆和惠晖进建康城也就是早晚的事。

离开乌衣巷后,卫阶也没心情去秦淮楼找烟濛濛,此刻正站在朱雀桥上,迎着河面出来的微风,想要冷静下来。

谢安是故意的,以谢安的远见,他不可能意识不到弥勒教潜在的威胁,只是为何会松口,任由王国宝等人在建康城内修建供奉大乘佛的寺庙?

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这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卫阶看着屈指可数河面上的画舫,陷入了沉思之中,隐隐约约间觉得谢安的这个决定和他自己有关。

谢安把袁湛王弘等人尽数安排进了北府兵,这些人都深得他的赏识,都具备谢玄接班人的潜质,只是这些人和他卫阶比起来,诸多方面都有所不如,谢安这是要借故把他留在建康城,给袁湛王弘他们留下表现和展的空间。

说到底,谢安最顾忌的人还是他卫阶,所以宁愿纵容王国宝和弥勒教,也要将卫阶留在建康,如此一想,卫阶不由得有些后怕,不知烟濛濛对谢安的这个安排是否知情?

协助谢安对付弥勒教的建议是烟濛濛提出的,弥勒教要进建康城传教的消息也是她透露给卫阶知道的,究竟这其中烟濛濛是知情人,还是只是被谢安利用而已?

卫阶不禁头痛起来,烟濛濛似乎并不是如此有城府的人!

“谢安啊谢安,你始终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卫阶不禁又担心起了刘裕,此时的刘裕,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无法与王弘相比的,就算比之袁湛,也有不及,如果他被谢安一直借故留在建康城内,只怕时间一久,刘裕再想出头就更难了!

这个时候,卫阶倒希望刘穆之激进一点了,不由得又后悔起来,真不该让袁湛给他带话!

卫阶抬头看了看秦淮楼方向,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原本他想着去试探一下烟濛濛,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南郡,如今已是南郡公桓玄的封地,此刻桓玄的心情非常不好,桓冲来了,大骂了他一顿,刚刚离开。

“若不是我父亲,哪有你今时今日的风光和地位,都说饮水思源,如今竟然如此不顾情面!”桓玄一边恨恨说着,一边又对着门外喊道:“请况先生过来!”

“见过大将军!”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留着山羊胡须,一副智囊模样。

“况先生请坐!巴蜀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桓玄客气地问到。

“谯公那边已经肃清了毛氏家族的残余势力,巴蜀已经完全掌控在谯家手中!”

此人叫况逊,是桓玄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最仰仗的谋士。

“如此甚好,巴蜀那边就有劳先生多联系,一定要把谯家拉到我这边!”桓玄欣慰地点了点头,巴蜀有天府之国之城,物产资源极其丰富,控制了巴蜀,也就控制了大半个天下。

“那个老家伙我已经受够了,先生可有良策?”

第八十三章:主动出击

“那个老家伙我已经受够了,先生可有良策?”

说完巴蜀的事情后,桓玄忽然阴狠地说到,他口中的老家伙自然便是他的叔父桓冲,况询显然明白他说的是谁,沉思片刻方才开口。

“如今大将军的声望尚不足以威慑整个荆州地区,尚需隐忍些时日!”

“还要忍?我已经忍够了,我才是桓家的继承人,他桓冲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桓玄怒火中烧,嘶吼着说到。

“相信我,不用再等很久!”况询表情不变,不疾不徐地说到。

“下去吧!给我唤如夫人过来!”桓玄紧了紧拳头,咬牙说到。

况询出门之后,转身看了一眼双眼快喷出火的桓玄,心中暗叹一声,径直离开。



卫阶在别苑中接连闷了三日没出门,前一段时间因为谢安的示好,心神有点过于放松,以至于现在又陷入了被动之中,脑海中后世的记忆在帮助他拟定前路的同时,也对他的判断造成了不利的影响。

谢安是一个让人尊重的历史人物,但是先他是一个政客!

三天时间,卫阶除了吃喝睡觉,练习五禽拳的鹿戏鹤戏,其他时间都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此时的卫阶已经不再单单只想着随波逐流,顺应历史形势,而是要试图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能任由谢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他牵着鼻子走,我卫阶,要主动出击!

既然已经答应了烟濛濛帮助谢安处理弥勒教的事,就不能撒手不管,而且想要进入北府兵,还得谢安开口,卫阶决定主动出击,在弥勒教进入健康之前打压下去,这样既完成了对烟濛濛的承诺,也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要想阻止弥勒教进入建康,眼下只能卫阶自己想办法了,谢安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还得从建康城外想办法。

卫阶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拓跋珪,拓跋珪虽然得到苻坚允其成立代国的承诺,却也急需在北方树立自己的声望,而拓跋珪的老巢在盛乐平城一带,虽然距离冀州还有些距离,但是如果能和拓跋珪联系上,他有把握说服拓跋珪帮他来对付弥勒教。

只是眼下以什么样的借口离开建康城,才能不引起谢安的警觉呢?

烟濛濛,想要合情合理地离开建康,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烟濛濛,卫阶想到始终还是利用烟濛濛,顿时有点不是滋味。

“濛濛,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吗?眼下没事,不若我们去领略一下北国风光?”到了秦淮楼后,卫阶开门见山,直接说到。

“去北方?很好啊,如今建康时值炎夏,酷暑难当,北方却没这么热哩!”烟濛濛先是诧异地看了卫阶一眼,接着喜滋滋地说到。

“只是我们要去哪呢,如今北方已是前秦的属地了!”

“北方虽然由前秦占据,苻坚其人却不歧视汉人,咱们只是去游览风光,想必没有问题!”卫阶早有定计,从容应对到。

“卫阶昨日翻阅典籍,上面说前秦以北还有个柔然国,风情迷人至极,卫阶着实想去见识一番!”

“柔然多美女,只怕叔宝是想去异域美女吧!”烟濛濛嗔怪地看了一眼卫阶,掩嘴轻笑着说到。

“什么样的美女站到濛濛身边都会黯然失色,卫阶何必多此一举,只是想去见识一下各地风情罢了,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时候出去看看呢!”卫阶咧嘴笑道,烟濛濛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这让他有种得计的自得感。

“好一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濛濛便陪叔宝走这一趟又如何?”

烟濛濛唤来菲菲,着她去准备相关事宜,毕竟这次是出远门,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濛濛去知会安公一声?”卫阶一边拨弄着烟濛濛的七弦琴,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到。

“嗯,此去不知何时能回,是需要和安公说一声,听听他的意见!”烟濛濛沉吟着说到。

“行程上的安排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安公对付弥勒教的大计!”

卫阶心道:“此趟出去就是为了对付弥勒教,怎会耽误?”

嘴上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微笑着看着烟濛濛在思索该带什么东西上路,不知道谢安知道他们有这个决定后会怎么想,饶是谢安千算万算,也决然算不到他认识拓跋珪的吧!

果不其然,谢安在知道他们有了这个打算后,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并未反对,只是让他们尽量在入冬前赶回来,一则入冬后北方过于寒冷,二人未必适应,再则是大乘佛的寺庙约莫着半年时间就能竣工,届时法庆的弟子只怕就会到建康了。

卫阶的行李不多,只是带了几套换洗和应季的衣服,而小松,卫阶耐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加上王氏不放心,跟在了卫阶的身边。

当卫阶带着小松刚到秦淮楼后和烟濛濛会和的时候,被秦淮楼门前的架势给吓住了,行李足足装了两辆马车,另有两辆马车供四人赶路和休息,另外还有一队由二十四个谢安亲随组成的护卫队。

卫阶暗自摇头,如今乱世,如此招摇过市,岂不是自找麻烦?当下找到烟濛濛,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烟濛濛狡黠一笑。

“这些人都是安公安排的,濛濛推脱不掉,我们出城后找个机会甩掉他们!”

“见过卫公子,在下谢法亮,奉安公之命,前来保护濛濛小姐和公子!”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走了过来,对着卫阶抱拳行礼,朗声说到。

卫阶并未见过此人,抱拳还礼,嘴上谦虚到:“如此一路之上有劳了!”

谢法亮看上去甚是精明,不知道谢安有没有特别叮嘱,卫阶直觉烟濛濛想要甩掉谢法亮和他的手下有点不太现实。

一行人将近四十人,浩浩荡荡从建康城北门出城,这第一站,就是北府兵治下的徐州城,卫阶也好趁这个机会和军中的诸位好友小聚一番!

第八十四章:徐州休整

由于行李太多,随队的人也不少,队伍的行进度很慢,到徐州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这个阵势是卫阶始料未及的,原本只想着轻装上阵,现在却演变成了一个旅游团,这样一来,他还怎么去找拓跋珪,怎么和拓跋珪商量对付弥勒教?

只是怎样才能甩掉谢法亮等人呢,或者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把他支开?

徐州如今由刘牢之部下参将孙无终镇守,而刘裕也被刘牢之安排在孙无终手下,刘裕在这里,刘穆之自然也在。

听说卫阶和烟濛濛要去游览北国风光,刘穆之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他也有游览天下的想法,只是却一直未能成行。

“叔宝,若不是脱不开身,穆之定会陪你走遍天涯海角!”刘穆之不无遗憾地说到,如今今非昔比,卫阶不在,他已经是孙无终座下席军师加谋士,和刘裕之间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此时只有卫阶和刘穆之二人,说话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之类,卫阶摇头说到:“此次北上,有重要的事要做,游览风光只是为了离开建康城打的幌子罢了!”

“穆之你切记小心行事,我觉得安公心中对我们始终心存芥蒂,现在袁湛,王弘等人都进了北府兵,应该是被安公当成了着重培养的对象!”

“你眼下的任务就是留在刘裕身边,适时地帮帮他,不要让他们之间的差距过大了!”

“嗯,穆之知道了,叔宝此去有何要事?”刘穆之微微点头,袁湛王弘都是过人之处,若是刘裕和他们的差距被拉得过大,以后想要翻身上位,只怕不易!

“我去找一个人,找一个能对付弥勒教的人!”想到自己目前还尚无头绪,卫阶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我猜想安公是故意放任弥勒教进建康的,然后藉此将我牵制在建康城内!”

“安公是怕你在北府兵中树立威信?”刘穆之沉声问到。

“所以你想在弥勒教进入建康前解决掉,为自己争取时间?”

和刘穆之说话就这点好,不用怎么说透,他都能明白,这是刘穆之的聪明,也是二人间的默契。

“嗯!我确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卫阶点头说到。

“你要找的这个人是谁?看看穆之能不能帮上忙!”

“拓跋珪!”

“代国少主拓跋珪?”刘穆之大讶说到。

“叔宝怎么会认识拓跋珪?”

当下卫阶将认识拓跋珪的经过说了一遍,刘穆之听过之后露出沉吟的表情,片刻之后才开口说到:“依叔宝所说,若能找到拓跋珪,还真有机会说服他对付弥勒教!”

“拓跋珪是代国昭成帝拓跋什翼健的嫡孙,母亲贺兰氏更是个女中豪杰,拓跋珪本人也是有雄心壮志之人,想必非常乐意借助消灭弥勒教来提升自己在北方的声望!”

卫阶点头说到:“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如今这拓跋珪根基不稳,其部族又是以游牧为主,只怕想要找到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盛乐,平城一带,是拓跋珪部族的根基所在,想必在那里能打听到拓跋珪的消息!”刘穆之说完之后,又有点担心。

“此去盛乐数千里,一路之上只怕也是艰险重重,安公的这些随从不知能不能应付!”

“你还嫌少?”卫阶不由得苦笑。

“这么多人跟着,不仅不方便我做正事,还引人注目,极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道和不若想个办法帮我摆脱这些护卫随从!”

刘穆之微微摇头,让卫阶和烟濛濛再带着小松和菲菲上路,他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自然不会同意卫阶的这个想法。

“没有必要摆脱他们,而且这也不是个明智的做法,万一遇到危险,这些护卫随从随时都能救叔宝的命的,依我看,只需化整为零便可!”

“怎么个化整为零?”这种事情,卫阶自认为没有刘穆之想的那么仔细,当下也懒得去想,径自问到。

“先,濛濛小姐的行李肯定要简化过滤一遍的,只带些换洗衣服,轻装上阵,因为马车越少越好,最好只有一辆!”

“谢法亮的人都要乔装打扮,神态动作也要注意,不要有点动静就如临大敌一般,这样只会招来真正的土匪强盗!”

“最后就是化整为零的问题了,可以让谢法亮的护卫队分成三组,一组于前面开路探风,一组断后,中间则由谢法亮贴身保护叔宝和濛濛小姐!”

“如此一来,每组也就十人左右,如此便不会显得过于显眼,前后也能有个照应!”

眼下乱世,南北交易往来也受到极大的影响,不过也并没有,刘穆之这个建议算是权衡利弊后最为妥善的办法了。

当下卫阶让人喊来了谢法亮,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谢法亮是谢家小辈中的翘楚,文武双全,否则也不会被谢安安排来保护烟濛濛,对于刘穆之的建议,他也是极为赞同,当下就这么决定下来。

只是菲菲在整理行装的时候嘴上却一直在埋怨,濛濛小姐大到睡觉用的席子棉被,小到喝水的杯子,都是专用的,轻装上阵的话,难免需要落下很多东西,烟濛濛倒没什么,如今满脑子都是北国迷人的风光,菲菲则是替主子忧心不已!

“道和,记得我说过的话,属于我们的时代还未到来,能隐忍则隐忍,必要的时候替刘裕刷一下存在感就可以了!”

徐州城内休整三天后,护卫队组成的先遣组先行出探路,此刻徐州城门外,卫阶又把刘穆之拉到一边,郑重叮嘱道。

“放心吧叔宝,穆之心里有数,倒是你,此去北国完全陌生,又任务艰巨,穆之真想…”

卫阶打断了刘穆之的话,说到:“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卫阶并不是盲目自信,自从参悟天书后,无论是危险还是机遇,他似乎都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点。

拓跋珪,未来北魏的开国皇帝,我卫阶来寻你了!

第八十五章:途遇黑店

既然是北上,青州兖州是避免不了的需要路过,自出徐州后,卫阶和烟濛濛在谢法亮等人的陪同护卫下,经义兴,兖州,青州,所幸一路之上,王恭王珣不仅没有刻意针对,反而对众人是礼遇有加。

“再往北去,过了淝水后就到了寿县了,出了寿县就是前秦的控制范围了!”

路边的茶寮中,烟濛濛饶有兴趣地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对着卫阶轻声说到,一路之上,她对新鲜事物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也不避讳和一众护卫同桌吃饭什么的,一句话言之,建康城内的各种束缚与规矩都被她暂时抛诸脑后。

“嗯,越到这种边缘交界地带,就越是危险,咱们大晋也好,前秦也罢,都是统治大于管理!”卫阶点头说到。

此前他就留意到已经不止一伙人在尾随,想必是这附近盘桓的土匪强盗之类的探子,虽然前后都有谢家的护卫,谢法亮更是贴身保护,卫阶心中始终还是七上八下,觉得不安。

若不是烟濛濛坚持要体验一下路边的茶寮,卫阶甚至都不愿意在这荒山野岭中停留,能在这种三不管地带开茶寮的,就算不是黑店,和这附近的土匪多少也有来往。

前面一组探路的是八名谢家护卫,此刻应该已在数里之外找地方宿营,卫阶一边低头喝茶,一边打量着旁边几桌的客人,一个个都身形彪悍,眼神凶恶。

“老板,你这卖得什么茶水?茶叶是不是泡完了晒干再泡的?没有一点茶味!”就在卫阶心神不宁的时候,路边桌子有个看上去颇为斯文的少年闷声说到。

“哎哟,这位小哥,有口茶喝就不错,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您就将就点吧!”老板娘扭着肥臀,一脸媚笑地走过来。

“小哥身子板不错啊!这是要去哪啊?往南就是大晋,往北可就是前秦了!”

少年不耐烦地推开老板娘的手,没好气地站了起来,随手扔下两枚铜钱就要离开茶寮。

卫阶这才看清这个少年的长相身形,之前坐在那里,又自顾喝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此刻再看,国字脸,典型的北方汉子,棱角分明,一脸正气,让人心生好感。

“哎哟,这么着急走干嘛,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前面可没有投宿的客栈,小哥不妨在此留宿啊!”拉拉扯扯中,老板娘就要留下这个少年。

“再不放手,我就要不客气了!”

“不客气?老娘倒想看看你要怎么个不客气!”老板娘冷哼一声。

“今天老娘算是赚了,来的人倒是不少,还有几个大主顾呢!”

说到大主顾的时候,老板娘的眼神瞟向卫阶等人,卫阶顿时心叫不好,果然是黑店!

呼啦一下子,原本端坐在桌子前喝茶的那些大汉一个个都站了起来,顺手从桌子底下抽出明晃晃的大刀,将卫阶,烟濛濛等人还有那个少年,尽数围了起来。

“老娘要钱不要命,乖乖合作,留下值钱的家伙事,你们就可以走了!”

小松顿时被骇得脸色白,不过总算没忘记把菲菲护在身后,卫阶则是看了一眼谢法亮,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除了谢法亮外,还有两个机灵功夫又好的随从,此刻都是拔出佩剑,指着周遭的大汉。

“哎哟,这刀剑可不长眼,要是拔剑的话说不得老娘就钱命都要留下了!”老板娘看着谢法亮等人手中的长剑,冷笑着说到。

“我们只是过路的,不妨碍老板娘做生意,若是把路让开,今天的事当没生过,若是执意动手,就别怪我等手下无情了!”

谢法亮何等人,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几个拿刀的彪形大汉根本就不放在他的眼里,只是他也不想多生事端,毕竟这次出来任务只是保护烟濛濛和卫阶罢了。

“老娘就喜欢自信的男人,不过你的自信用错地方了!”老板娘陡然变色。

“给老娘把他们的家伙全都下了!”

和卫阶他们同样被围起来的那个少年,闻言鼻尖微微一动,顿时双眉微皱,正要出声提醒,卫阶等人竟然全部都手脚软,坐会凳子上。

“曼陀罗!”

卫阶有气无力地说到,之前那个少年鼻尖微微一动的时候,卫阶也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茶叶是烟濛濛自带的,沏茶用的水也是小松陪着菲菲在附近的山泉中取来的,应该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那道香味之上,这个茶寮的老板娘有用曼陀罗花制成的迷药!

“这个迷药可不便宜,希望这次不会亏本吧!”

听老板娘愤愤不平,自怨自艾的语气,茶寮似乎不是第一次用这种迷药,只是之前都没能把本钱捞回来。

卫阶苦笑不已,何止不会亏本,简直是赚大,烟濛濛自离开徐州后,一直都是带着轻纱斗笠,遮掩了本来面目,若是让老板娘看见她的真容,再猜出她的身份,不知会不会带来什么更坏的后果。

“放我们离开,不然后果自负!”谢法亮强自站了起来,冷声说到。

后面那组护卫再有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这个茶寮,而前面的那组半个时辰后没见他们赶过去会和,同样也会回头寻找,想必第一个想到的,也会是这间茶寮。

“大哥,你就算是有叫板的底气,也需要拖延时间啊,你这样说话能不能活过一分钟都是问题!”卫阶看着一本正经的谢法亮,不由得暗骂一声,谢家的人难道都这么不懂得迂回?

老板娘等人看见谢法亮居然还能站起来,不由得心中打突,这群人只怕真的不简单,只是曼陀罗都用了,怎可空手而回?

“就算老娘要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只怕你这小白脸也是看不到的了!”

“叶二娘,你说话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就在老板娘从身边大汉手中接过长刀,冷笑着走向谢法亮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响起。

第八十六章:王猛之孙

包括卫阶在内,谁都没有注意到,之前随着卫阶他们一起坐下的少年根本就没有受到曼陀罗制成的迷药的影响,此刻才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到手中拿着长刀的老板娘面前。

“你是谁,怎么知道老娘的名号?”老板娘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少年,终于色变问道。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不过可以告诉你,今天我来,就是为了你叶二娘!”少年一改之前闷声闷气,朗声说到。

“拦路打劫,残害无辜,叶二娘,今天就是你授的时候!”

围在四周的大汉一看势头不对,拿着手中的长刀,一窝蜂地涌向少年,卫阶一看少年的架势,不禁一愣,这不是五禽戏里的熊戏吗?

他虽然没练习过,看却是看过的,而且何无忌也曾练过熊戏给他看,所以卫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少年对敌时用的正是五禽戏里的熊戏,而且还是和他那本手抄本上一模一样的熊戏。

“这个少年只怕和支遁大师有什么渊源!”

那些大汉看似精壮,临阵对敌却是完全没有方寸,片刻功夫,已然尽数被少年打到在地,整个茶寮四周,眼下站着的,除了这个少年,就只有老板娘叶二娘了!

“壮士好功夫,叶二娘今天认栽了,要杀要剐,请动手吧!”叶二娘眼看着帮手都被打倒,自知不敌,索性扔了长刀,站在那等候少年处置。

“我王镇恶手下,从无冤死鬼,今日杀你,是你咎由自取!”

在烟濛濛和菲菲还有小松的惊呼声中,王镇恶手起刀落,就朝着叶二娘的脖子劈了过去,只见长刀毫不费力地滑过叶二娘的脖子,却没有想象之中的鲜血喷涌而出,也没听见叶二娘的惨呼声。

众人再定睛看去的时候,叶二娘哪里还在原地,身形早已跑出足有百米,眼看着是追之不及了,王镇恶不禁有点失神,似是想到什么,又皱了皱眉。

“这是解药,放在鼻尖闻一下就没事了!”

也许是看出卫阶相貌不凡,是这一群人的领头人,王镇恶径直走到卫阶身边,递过一个小瓷瓶,轻声说到。

说完等卫阶接过瓷瓶之后,王镇恶就欲转身去追逃之夭夭的叶二娘,却被卫阶出声喊住。

“兄台留步,敢问兄台和王猛王先生是什么关系?”

王镇恶脚下一顿,闷声说到:“没有关系!”

紧接着有说到:“这个叶二娘懂的幻术,想必是弥勒教法庆的徒子徒孙,各位后续还是小心为上!”

说完又要走,卫阶却不同意了,他没记错的话,王猛的孙子就叫王镇恶,如今再听眼前这个王镇恶说话,似乎对弥勒教有不少了解,想必是从北方来,正适合做他们此行的向导,怎可轻易放过。

“还请兄台留步!”

王镇恶勉强回头,脸色已然有些不虞,闷声说到:“还有何指教?”

“借一步说话!”

卫阶递过瓷瓶,示意谢法亮替其他人解毒,他自己则半拉半拽着王镇恶来到远处,这才开口说到:“刚听兄台自报姓名王镇恶,若在下没记错的话,王猛先生的孙子就叫王镇恶!”

“同名同姓,天下何其多?”王镇恶不耐烦地说到。

“王兄稍安勿躁,那请问王兄又从何习得支遁大师的五禽戏呢?”卫阶并不能肯定这个王镇恶就是王猛的孙子,不过既然和支遁大师有渊源,想必还是可以套套交情的。

“你认识支遁大师?仁兄高姓大名?”王镇恶惊愕之余,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在下卫阶,来自建康城!”卫阶拱手说到。

“支遁大师五禽戏的手抄本,不久前就已赠予卫阶,如今正在卫阶身上!”

王镇恶显然没有听说过卫阶的名字,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没有半分意外神色,只是在听到卫阶说支遁大师把手抄本送给他的时候,才微微动容。

“大师既然能以手抄本相赠,想必卫兄弟和大师关系匪浅,不知大师如今身体可好?”

“支遁大师现在应该在冀州,弥勒教在冀州盛行,大肆屠杀僧尼,焚烧寺庙,他赶过去主持大局了!”卫阶也不隐瞒,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大师在冀州?”

王镇恶微微摇头,神色一黯,他本是南方汉人,却出生在北方,在胡人的环境中长大,如今想着回到南方,寻明主侍奉,不久前才经过冀州,没想到这个他一直都挂念的恩人竟然就在冀州。

“王兄认识大师?”

王镇恶一脸正气,看上去就是一个作风极其正派的人,如果真的是王猛的孙子,那将来也就是刘裕麾下的一员猛将,完全值得信赖!

“镇恶幼年时曾受过大师的救命之恩,还有这熊戏!”似是想起了往事,王镇恶神情有点落寞!

“实不相瞒,卫阶此次北上,就是为了帮助支遁大师对付弥勒教,王兄武艺智计俱佳,还望王兄能伸出援助之手!”

虽然王镇恶自己不承认,但是卫阶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王猛的孙子,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就像当初的刘穆之一样。

王镇恶露出意动的神色,他一直都想找支遁大师报恩,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又是南方,当下不由得犹豫起来。

“王兄信不过卫阶?”

对付王镇恶这种人,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不奏效的时候,只能用激将法了,卫阶当即露一脸的不高兴,冷声说道。

“卫兄弟不要误会!”王镇恶急忙辩解到,卫阶不仅长的漂亮,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感,否则以他王镇恶的性情,怎会容他一再纠缠,还拉到这里说私话。

“只是镇恶刚从北方过来,所以一时间有些犹豫!”

“既是如此,镇恶便陪卫兄弟走这一遭吧!”

卫阶大喜,这王镇恶不仅仅可以做向导,以后交心之后成为心腹,以他的身手,也完全可以在撇掉谢法亮等人之后,还能保证他和烟濛濛的安全。

“如此甚好!王兄请这边请,我来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保证有惊喜!”

第八十七章:汉帮破天

卫阶的名字王镇恶没有听过,但是烟濛濛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直到此时王镇恶才明白之前卫阶说的惊喜是什么,原来就是眼前这个秦淮第一美人!

烟濛濛此时已经摘下轻纱斗笠,饶是以王镇恶的定力,也是看得有点目眩神迷,在烟濛濛微笑见礼的时候有点短暂失神。

“王兄?”

王镇恶的失态并没有被卫阶放在心上,他第一次见烟濛濛的时候比之王镇恶更狼狈。

“失礼了,濛濛小姐比传言中还要动人!”王镇恶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烟濛濛,最终只能敲定了动人二字。

“王大哥过奖了,一副臭皮囊罢了!”烟濛濛浅声说道。

“叔宝兄弟,渡过淝水就是寿县了,如今的寿县是一个两不管的缓冲地带,既没有前秦军士,也没有大晋的军队驻扎!”王镇恶斟酌着说到,他不习惯于寒暄,简单打过招呼后直接切入正题。

“王兄的意思?”

寿县目前的状况人所共知,王镇恶这句话应该只是个开场白,当下卫阶附和着问到,他不是在说废话,而是想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让王镇恶尽快融入这个团体之中。

“如今寿县由南帮和北帮共同把持,顾名思义,南帮由南晋汉人组成,据说南帮老大和荆州桓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北帮则是由北方胡人建立,北方诸族都有人加入!”

“近年来,寿县由这两个帮派共同管理,整体上来说,还算相安无事,只是谁都知道,这种平衡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

王镇恶说了这么多,卫阶总算是听出一点头绪,接口说到:“王兄的意思是寿县鱼龙混杂,是个极其混乱的地方,同时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正是如此,一个词可以形容现在是寿县,那就是无法无天!”王镇恶点头说到。

“寿县,各方势力都想控制在手中,同时又不虞让他人控制,相互牵制之下,就形成了今日的局面,在寿县,叔宝兄弟能找到任何一方势力的坐探,甚至是代言人!”

王镇恶微微一顿后又加了一句:“也许我们就能在寿县打听到支遁大师和弥勒教的消息!”

卫阶并没有去找支遁大师的想法,若是支遁大师知道了他的真正打算,那几乎等于谢安也知道了,但是听完王镇恶所说,卫阶知道,这寿县,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以拓拔硅的高瞻远瞩,寿县之内是不可能没有他的线人的!

卫阶看来一眼烟濛濛,征询她的意见,烟濛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没有意见,此时第三组谢家护卫队也已经赶了过来,会合后一行人二十余人就朝预定会合点点赶去。

寿县又称寿阳,是淝水的源头之一,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历史上曾经四次为都,十次为郡,历来都是兵家争夺的军事要地!

寿县的城墙在经过无数次战火之后,已是一片残垣断瓦,没有任何防御性可言,卫阶等人以王镇恶为向导,从寿县的南门进城,就近选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

寿县正中有条大街,就叫正大街,正大街以南就是汉人为主的南帮的势力范围,南帮又称汉帮,老大有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南霸天!

传闻这个南霸天身高八尺,力大如牛,说起话来声如洪钟,脾气又极其暴躁,动辄挥刀相向,也正是因为南霸天这种火爆的脾气,才使得汉帮能在这龙蛇混杂的寿县立足。

正大街以北就是以五胡联手创立的北帮,北帮没有名义上的老大,由匈奴,鲜卑,羌,氐,羯五族领组成长老会主事,长老会大长老每年由长老会推举生成!

卫阶他们下榻的客栈就是由汉帮经营,在他们刚进客栈的时候,卫阶就注意到他们已经被人盯上,果不其然,各人刚进自己的房间,卫阶还没来得及让小松打水洗脸,门外就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这位客官,我们老板有请!”

小松打开房门,卫阶一看,正是大堂的店小二,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

“没想到这个南霸天如此谨慎小心!”

心里暗忖着,卫阶跟着店小二就来到了大堂后面,店主人的房间。

“这位小哥,从南方来?”

问话的是一个相貌狰狞,身材彪悍的男子,只是说话的声音显得阴柔,给人一种不和谐的古怪感觉。

“南霸天?”

看着这个相貌身材和王镇恶所描述的南霸天有着八成相似,但声音却格格不入的壮汉,卫阶微微一笑。

“在下确是打南方来,准备和同伴一起去北方游玩!”

“游玩?只怕小哥言不由衷吧,如今可是乱世,小哥这个借口找得可不好,说说吧,小哥是哪条道上的,来寿县又有何目的?”阴柔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不知这位大哥和南霸天南帮主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就是南帮主本人?”

卫阶并没有因为对方同是汉人就有所放松,反而更加警惕,毕竟这个汉帮,和桓玄脱不了干系,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怕不会不提供帮助,反而会从中破坏。

“在下南破天,南霸天是我的大哥!”

卫阶心道原来如此,当下拱手见礼:“原来也是南帮主!”

“小哥是不打算说了?”南破天手一松,手中的杯盖掉在桌子上,出砰地一声。

“在下说的就是实情!”卫阶表情不变,不卑不亢地说到。

“呵呵,有胆识,小兄弟,敢问与你同来的那位姑娘可是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南破天的话差点没让卫阶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什么?”

卫阶的脑子顿时飞地运转起来,他和烟濛濛离开建康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是知道他们目的地的却没有几个人,而且知情的都是像谢安一样,算是自己人,对方如何能猜到烟濛濛的身份?

“卫公子不必紧张,我大哥有事外出,等我大哥回来,自会像你解释清楚!”南破天呵呵笑着说到。

此时的卫阶,甚至都没注意到南破天对他的称呼,已然改变!

第八十八章:开诚布公

卫阶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并没有着急去找烟濛濛和王镇恶等人,听南破天的口气,汉帮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晚饭过后没一会,店小二再次来请,南霸天回来了。

还是那个房间,卫阶推门进去一看,不由得楞了一愣,房内除了南破天外,还有一个和南破天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应该就是南霸天,原来二人是孪生兄弟,只是细看之下能看出二人之间的差别,南霸天的右脸颊上又一道细长的刀疤。

“汉帮南霸天见过卫阶卫公子!”果然不同于南破天阴柔的嗓音,南霸天这一张嘴,卫阶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见过南帮主,没想到南帮主连在下的身份都已经探知,佩服!”卫阶总算是留意到自己的身份也已经不是秘密,也不奇怪,只是微笑着说到。

“哈哈,那是自然,月余前在下就已经知道卫阶公子会来了!”南霸天哈哈大笑着说到。

“安公来信,公子和濛濛小姐会北上游玩,途中会经过寿阳,着我兄弟二人好生照应!”

卫阶恍然的同时心中暗自警醒,外界都在传闻汉帮是桓玄的势力,没想到南霸天二兄弟竟然是谢安的心腹。

“原来是安公的安排,怪不得了,没想到两位帮主竟然是安公安插在寿县的心腹,真是失敬了!”

卫阶此言不无试探之意,只是南霸天似乎完全领略不到,自顾说到:“公子过奖了,心腹谈不上,只是我兄弟二人甘做安公的两枚马前卒而已!”

“不知公子在寿县盘桓几天?”

卫阶微微摇头,笑着说到:“尚不确定,可能会多呆几天吧,濛濛小姐未出过远门,一路过来难免舟车劳顿,不太适应,需要多休整几日!”

“敢问公子,濛濛小姐是否如传闻般惊若天人,琴技更是天下无双?”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南破天忽然开口说到,言语间含着浓浓的期许。

“二帮主明日一看便知!”卫阶笑着说到。

“寿县形势复杂,公子在若是要外出游玩,还请知会我兄弟二人,有我汉帮的人陪同前往比较妥当!”南霸天说话,有一种不容反驳的霸气。

“若是二位出了什么闪失,我兄弟二人就没法向安公交待了!”

“至于濛濛小姐,二弟也不用心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们再设宴为他们洗尘,到时候不仅能见到濛濛小姐,说不定还能一睹濛濛小姐天下无双的琴技呢!”

在南霸天哈哈大笑声中,卫阶离开了房间,心中对于谢安的这个安排更加的心里没底了,这南霸天两兄弟除了照应他和濛濛,是不是还负有监视他的任务?

卫阶回到房间的时候,王镇恶已经在他的房里等他,见他回来,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卫阶先行开口。

“王兄你这是?”卫阶有点疑惑地看着王镇恶,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我在等叔宝兄弟开口,白天的时候你似乎有话没说完,对王镇恶也还有疑问!”王镇恶缓缓坐下,不疾不徐地说到。

卫阶会心一笑,知道王镇恶看出了他卫阶有所顾忌,否则不用避开烟濛濛等人单独找他聊天。

“是,在下北上对付弥勒教之事,是瞒着濛濛小姐他们的!”

“而且我也知道,你就是王猛的孙子!”

“不错,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正是王猛之孙,只是叔宝兄弟凭什么如此信任在下,连濛濛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情却说与我王镇恶知道?”王镇恶打量着卫阶,似要看穿他的心肝脾肺肾!

“感觉!也是对支遁大师眼光的一种信任!”

真正的原因,卫阶自然不能说,如果单单只是说感觉,又不足以取信王镇恶,卫阶只能搬出支遁大师这个挡箭牌。

“支遁大师能以熊戏相传,足以证明王兄的为人!”

王镇恶微微点头,这个理由他能接受,其实就算卫阶说单凭感觉,他也能接受,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以貌取人之人!

“对付弥勒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叔宝兄弟为何会瞒着濛濛小姐?”

卫阶盯着王镇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王兄信得过卫阶吗?”

在王镇恶重重点头之后,卫阶接着说到:“那就不要问,以后卫阶自会坦诚相告,只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

“卫阶唯一可以说的是,陪伴濛濛小姐北上游玩,只是一个借口,是为了掩人耳目!”

王镇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之后才说到:“我明白叔宝兄弟的苦衷了,只是叔宝兄弟的计划,想必可以说与镇恶知道吧?”

“当然,我去北方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合伙人,王兄能猜到是谁吗?”

卫阶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强人所难,只是他还会想通过这个问题来看一下这个名垂青史的王镇恶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王镇恶再次陷入沉思之中,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缓缓开口说到:“最有可能的,就是拓跋族的拓跋珪,还有一个人也有可能,匈奴一族的赫连勃勃!”

卫阶暗暗点头,这个王镇恶,果然名不虚传,对北方各族的形势看的非常清楚,撇开他和拓跋珪认识这一层不说,赫连勃勃确是另外一个有可能获得帮助的合伙人!

“王兄智谋,令人赞叹!”

“叔宝兄弟过奖了,想必叔宝兄弟选定的合伙人应该是拓跋珪吧!赫连勃勃此人残暴凶狠之处,比之弥勒教犹有过之,叔宝兄弟应该不会对这个人感兴趣!”王镇恶进一步分析道。

“不错,卫阶这次北上就是要找拓跋珪,实不相瞒,卫阶和拓跋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卫阶相信,只要能找到他,想必他不会拒绝卫阶的提议!”卫阶毫不隐瞒,将他和拓跋珪相识的经过尽数告知。

听完之后,王镇恶微微点头,嘴上说道:“此事就交给我吧,想必叔宝兄弟也已经知道,这寿县内定然有拓跋珪的人,只是你自己出马的话,多有不便,给我几天时间,我把这个人找出来!”

“如此便有劳王兄了!”

第八十九章:南北之统

卫阶知道,王镇恶很可能已经看出隐藏在他心中的顾忌的源头,只是基于二人自己的默契,谁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心照不宣而已,顿时对王镇恶又高看了几分。

原本以为在寿县可以安心休整几天的卫阶,在来到寿县第二天的一大早,就被喧闹的锣鼓声给震醒了。

出来一看,顿时呆住了,客栈的门口已经被一群胡人给围住,打锣的打锣,敲鼓的敲鼓,只是从服饰来看,卫阶并不能判断出这是北方哪一族的,就在卫阶不明所以的时候,南破天和王镇恶二人一起走了出来。

“是鲜卑族的慕容狂!”南破天的声音传到卫阶的耳中。

“鲜卑族,慕容狂?好狂的名字,一大早在客栈门口这么闹,是来闹事的?”卫阶刚说出自己的疑问,就听门口那群人中有人说话了。

“鲜卑慕容狂,求见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小姐,还望濛濛小姐赏脸,出来见诸位兄弟一面!”

竟然是冲着烟濛濛来的,看来烟濛濛到寿县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卫阶有点神色不虞地看了一眼南破天。

南破天的脸色有些尴尬,按道理说这些胡人是不可能知道烟濛濛到了寿县的,只怕是汉帮的内部出了点问题,当下低声说道:“公子见谅,本帮自会给公子一个交待!”

“不妨事!”卫阶叹气说到,这事也怪不得南破天兄弟二人,汉帮毕竟是个大帮,不可能是铁板一块。

“慕容狂,这一大早的,你跑我们汉帮的地盘上闹事,是不是不把我们汉帮放在眼里?”

南破天的声音,即便是怒,也只是显得有几分阴狠,缺乏威慑力,当然,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而已。

“二当家说笑了,我等只是慕名前来拜访秦淮第一美人而已,何来闹事一说?”慕容狂看上去人如其名,粗犷豪放,说话也是大嗓门,只是在说道烟濛濛的时候,稍稍显现出几分温柔。

“第一美人!第一美人!”

随着慕容狂话音刚落,手下众人异口同声地喊起了口号!

“二帮主可不能小气,若是阻挠我等见濛濛小姐,那汉帮只怕就要变成寿县的公敌了!”慕容狂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地说到。

“大家不要吵了!我家小姐说了,既然各位如此盛情,今晚我们小姐做东,就在这云来客栈设宴,款待诸位老大!”

就在此时,菲菲从客栈里走了出来,红着脸小声说到。

“还请慕容当家转告北帮的各位当家,到时候赏脸出席!”

“敢问姑娘芳名?”慕容狂眼前一亮,笨拙地行了一礼,轻声说到。

菲菲俏脸一红,没有回答,转身就一溜烟就跑进了客栈,身后传来了慕容狂和一众鲜卑族人的哈哈大笑之声。

卫阶诧异地看了一眼客栈之中,不明白烟濛濛何以如此高调,难不成还想会一会这北方豪杰?

“今日是秦淮楼第一美人驾临我寿县的大日子,我提议,以后每年的今天,就定为寿县的美人日,美人日当天,停止一切冲突!”慕容狂看着南破天,朗声说到。

“我慕容狂可以代表我北帮做这个决定,不知二当家你可有这个气魄啊?”

“如此好的提议,我汉帮怎会拒绝,就照慕容当家的意思吧!”南破天微笑着说到。

“如此便不送了,慕容当家走好,别忘了只会各位老大晚上来我云来客栈赴宴!”

“这个慕容狂是慕容垂的人?”回到房间后,卫阶对着跟他一起回来的王镇恶问道。

王镇恶微微摇头,说道:“慕容垂如今已弃燕投秦,前燕覆灭后,如今鲜卑正统是西燕慕容泓,慕容狂是慕容泓在寿县的代言人!”

不知道是不是说起了慕容垂,王镇恶的神情黯然下去,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卫阶不由得头疼,什么前燕后燕,东燕西燕的,慕容姓的人他就知道慕容垂慕容恪,其他的一概不知,王镇恶失落的表情他也没有注意到。

“那慕容垂现在算不算是氐族之人?”

“哼,慕容垂要是一心侍秦,甘做氐族之人,我爷爷就不会死得这么早了!”

王镇恶情绪上猛然的爆不禁让卫阶有点猝不及防,愣神问道:“王兄这是怎么了?”

王镇恶叹气说到:“慕容垂投秦,我爷爷看出他狼子野心,早晚会反秦复燕,屡次劝说天王苻坚擒杀慕容垂,都被苻坚拒绝,心灰意冷之下,才抱病离世的!”

“爷爷临终之时曾告诫于我,让我在北方寻找明主侍之,说由北统南,则长治久安,若由南统北,天下必然会陷入纷乱之中。”

“只是镇恶却并不如此认为,我本南方汉人,怎会助北人来一统天下,我相信南方定然也有明主,能完成一统大业!”

什么北统南,南统北,卫阶根本就没这方面的概念,不过对于王镇恶的志气还是给予了肯定。

“王兄说得好,事在人为,日后你定能寻到明主侍之!咱们就来个由南统北!”

“我去南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当下北方最有可能实现一统的,就是慕容垂,而我王镇恶,又怎能甘心给慕容垂卖命!”

王镇恶的话让卫阶顿时无语,他很想告诉王镇恶,后来一统北方的,其实是现在根基都还未扎稳的拓跋珪,只是如此一来,只怕王镇恶就轮不到刘裕了。

卫阶微微点头,知道多说无益,只是对于晚上烟濛濛的宴会尚有疑虑。

“王兄觉得濛濛小姐今晚设宴是否妥当?”

王镇恶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卫阶,说到:“叔宝兄弟不必担心,寿县这些帮派老大,虽然都是大老粗,但是也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在这寿县呆久了,难免也会沾惹一些南人附庸风雅的习气!”

“对于濛濛小姐,他们只会有恭敬之心,而无亵渎之意,叔宝兄弟不必杞人忧天!”

卫阶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王兄误会了,卫阶只是担心濛濛小姐的安全,如此便最好了,听王兄这么一说,这个寿县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嘛,相反,似乎还有点可爱之处!”

第九十章:北方豪杰

烟濛濛要宴请各方老大的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寿县,即便是汉帮的人,那些稍微有点地位的帮派中人,都在打听着能不能谋个席位,北帮各族老大自不必说,都在被邀之列,手底下的人为了争得一个席位,吵得是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就差没动手了!

到中午的时候,整个寿县,只要是有点规模,自认为在寿县有点面子的店铺,都在门前挂起了横幅:“欢迎秦淮第一美人光临寿县!”

而汉帮治下的一些小型汉人帮派,更是在云来客栈四周搭起了临时的帐篷和诸多台子,开始做起了没有席位又想找机会近一点看看美人的寿县人的生意了。

从慕容狂离开云来客栈开始,云来客栈的四周就已经像过年过节一般的热闹起来,对于此,卫阶只能苦笑,他本身是一个很不喜欢热闹的人!

“濛濛,此举何意?”

虽然王镇恶已经明说烟濛濛的安全不会有问题,被客栈外的喧闹声吵得头疼的卫阶还是来到了烟濛濛的房间,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叔宝恼了?”烟濛濛看着神色有些疲惫的卫阶,微笑着问道。

“叔宝是在担心寿县英雄云集,濛濛会移情别恋么?”

卫阶摇头失笑,正要出声辩解,现烟濛濛已然露出调皮的微微笑,这才知道美人在逗他玩呢。

“卫阶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又如何博得濛濛的青睐?”

“算你哩!”烟濛濛嗔怪地看了卫阶一眼,含羞说到。

“濛濛此举别有深意,也许叔宝是第一次来这寿县,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曾有过了解,濛濛却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这里的人,看似都是亡命之徒,无法无天,但也都是性情中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善恶观和信念,都是值得钦佩的英雄豪杰!”

“宴请各族老大,一则是给他们个面子,二则拉近彼此的关系,他们虽然都是帮会老大,在各自的族群中都有着不低的地位,是各族领安排在寿县的代言人,与他们交好,于咱们北上游览,有百利而无一害!”

卫阶微微点头,烟濛濛这是借这个机会为以后铺路,毕竟他们要去的北方,不是大晋的辖区!

“濛濛深谋远虑,倒是卫阶过于短视了!”

“不是叔宝短视,只是叔宝一介文人,不习惯和这些江湖人士打交道罢了,毕竟他们的行事都只看个人喜恶,毫无道理可言!”烟濛濛走到卫阶身边,抬头看着卫阶羊脂白玉般精致的面孔,醉声说到。

“此番再回建康城,帮安公解决弥勒教之后,不若叔宝和濛濛一起找个地方隐居吧!”

卫阶顿时苦笑不已,他不是不想和美人就此隐居,两厢厮守,不问世事,自得其乐,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只是卫阶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做,他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去对抗命运!

“濛濛,卫阶很想答应你,只是卫阶有说不出口的苦衷,请相信我,等时机成熟,卫阶一定会带着濛濛远离尘嚣,避世隐居!”

烟濛濛轻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已经难言幽怨意味。

“叔宝果然有心思,从那次在秦淮楼再次看见叔宝的时候,濛濛就知道,叔宝再不是以前那个浮于尘世的叔宝!”

“不过,濛濛会等你,一直等你!”

卫阶知道,烟濛濛说的就是他第一次去秦淮楼的那一次,那其实也是是烟濛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自己!

二人就此沉默下去,卫阶搂住烟濛濛的香肩,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客栈外传来的,带着浓厚胡人特色的各种乐器声!

不过申时,第一批前来赴宴的客人就已经到了,不过并不是鲜卑族的慕容狂,而是羌族的姚兴,姚老大。

姚老大自然不是一个人来赴宴的,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七八个抬着礼物的随从,在他身边的还有两个应该是心腹的手下。

最为宴会主人的烟濛濛自然第一时间就出去迎客,只是尚还带着轻纱斗笠,并在卫阶的陪同之下。

“姚兴见过濛濛小姐,濛濛小姐的大名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未曾有勇气去建康拜访!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姚兴三生有幸啊!”

姚兴说的是汉语,这并不奇怪,北方自苻坚实现一统后,大力推行普及汉语,北方各族都形成了学习汉语的风气,只是姚兴的口音落在卫阶的耳中,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只是尊重起见,还是忍住了笑!

“濛濛见过姚老大,姚老大实在太抬举濛濛了,宴会尚未开始,还请姚老大稍坐片刻!”

烟濛濛清脆好听的声音让姚兴都已经有点迷醉了,只是看不见她的真容,难免有些失望,当下也只能安静地坐了下来,等待其他客人到齐。

“哈哈,果然是姚老大第一个来,姚老大寿县第一护花人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姚兴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哈哈大笑声,只见南霸天大踏步走了进来,对着烟濛濛,卫阶还有姚兴分别拱手见礼!

“南帮主也是一如既往地表面粗犷,实则心急如,动辄就要捧杀人啊!”

姚兴的身份地位和南霸天可以说事平起平坐,南霸天进来,他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坐在原地,拱手还礼,轻描淡写地说到。

“濛濛小姐相请,姚某自然是无比积极了!”

“现在才申时,姚老大也过于积极了吧,还是说姚老大是想先睹为快,一会诸位老大来了,也好有了吹嘘的资本?”南破天此时也走了进来,不阴不阳地说道。

坐在烟濛濛旁边的卫阶一直旁观倾听,未曾开口,这南北二帮,平日里只怕没少斗来斗去,此刻见面,一番唇枪舌剑他并未觉得奇怪,只是对姚兴那所谓的寿县第一护花人的头衔生出好奇之心。

“寿县第一护花人?姚老大看来是个风雅之人啊!”

姚兴早就注意到卫阶,只是对于卫阶的容貌实在是不感冒,此刻方才瞥了一眼卫阶。

“这位公子是?”

第九十一章:特色晚宴

姚兴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屑和轻视,只是其中隐藏着的嫉妒和忌惮也能轻易分辨出,卫阶闻言微微一笑。

“在下卫阶,见过姚老大,姚老大是惜花之人,这个语气可与你的名号不相称哦!”

姚兴老脸一红,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这个美得不像话的白脸书生能坐在这里,想必身份不简单,刚那语气有点过分了。

有过就认,这就是寿县人的作风,当下姚兴站了起来,弯腰郑重其事地道歉起来。

“这位小哥还请原谅,刚刚是姚某语气不对,谁叫小哥生得比女人还要美!”说完之后姚兴自顾大笑起来,连道歉都不忘损一损卫阶,这是姚兴自己的作风!

“姚老大客气了!”要是以前的卫阶,兴许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些人,如今的卫阶什么没见过?现实没见过,电视剧电影里可没少见!

“卫阶只是觉得像姚老大这么风雅的人在濛濛小姐面前应该展现出自己的风度!”

“哈哈,风度?卫公子说笑了,姚老大只怕连风度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南霸天哈哈大笑着说到,对于姚兴,能逮着机会奚落一下,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谁说姚老大不懂风度?”

南霸天话音刚落,姚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击,慕容狂那特别的嗓音就传了进来。

“姚老大可是我们北帮之中最有风度之人,南帮主如此贬低我们姚老大,还让我们这群人如何在濛濛小姐面前露脸?”

卫阶抬眼一看,好家伙,来的人可不少,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带头的四个人中他只是慕容狂,其他三个应该就是另外三胡在寿县内的代表了。

“平日里开会各位老大从来都没这么积极过,濛濛小姐的魅力当真是举世无双啊!”南破天阴柔独特的嗓音出,这次没有人再和他抬杠说他不是了。

“既然诸位老大都来了,就让濛濛先抚琴一曲,聊作心意吧!”烟濛濛微笑着站了起来,示意菲菲取来她的七弦琴。

众人都是精神一震,还没开席,好戏便上演了!

就连卫阶,也才充满着期待,烟濛濛的琴音,真的是百听不厌,怎么听都听不够!

一曲忘机,让云来客栈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变得像是郊外的夜晚般宁静,所有人都沉醉在那种宁静之中,那种从心底出的宁静,久久不愿醒来。

琴音早就停止,只是没有人愿意开口打破这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宁静,没人知道他们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除了他们自己。

这种宁静最终被王镇恶的一声叹息打断王镇恶一边叹息,一边说到:“这世上如果多几个濛濛小姐,只怕就不会有战争,有争斗,所有人都能和睦相处,所有人都能与世无争!”

众人皆露出深思的神色,原本像慕容狂,姚兴等人,被王镇恶的一声叹息从宁静中带出,心有不悦,此刻听完王镇恶的肺腑之言,皆默然点头。

“我爱上濛濛小姐呢!”姚兴长叹一声,闷声说到。

这一次,没有人笑话他,因为很多人都有了和他一样的感受。

“南帮主,宴席准备好了吗?”

姚兴的话没让烟濛濛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反而微笑着看向南霸天,轻声问道。

南霸天重重点头,朗声说到:“濛濛小姐吩咐,各位老大又赏脸,我南帮岂有拖后腿的道理,今晚,不分南帮北帮,大家放开怀抱,尽情畅饮!”

只听南破天一声呼啸,云来客栈眨眼间变得灯火通明,天色其时尚未天黑,只是各位老大来得比预料的要早,宴席也就只能提前开始。

运来客栈的周边也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因为运来客栈用来设宴的阁楼的四周全部被打通,如此一来,阁楼内的一举一动,都毫无保留地显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烟濛濛不负众望地摘下了轻纱斗笠,一时间,喝彩声,唿哨声,不绝于耳,卫阶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氛围,之前在建康城内,哪有人敢如此唐突佳人,而在这寿县,即便是路边摆摊的大叔,也对着烟濛濛吹起了口哨。

卫阶没觉得唐突,反而觉得有些亲切,在他的记忆深处,他也曾经在路边向路过的女孩吹过口哨。

菲菲和小松早已吓得面色白,就怕这些人失去控制,一窝蜂地冲进运来客栈的小阁楼,而烟濛濛,只是俏脸微红,虽然有些不太适应,却也并未露出惧色。

南霸天高举下手,微微下压,云来客栈周围的喧闹声顿时消停下来,只是偶尔有胆大的者间断吹着口哨,南霸天走到阁楼的窗户边,对着外面喊道:“寿县的兄弟们,秦淮第一美人今日来了,这是我们寿县的光荣,用你们最热烈的方式,向我们的美人致敬吧!”

客栈周围顿时爆出雷鸣的掌声,并异口同声地喊着:“第一美人,烟濛濛!第一美人,烟濛濛!”

烟濛濛微红着脸走到窗前,看着激动的人群,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顿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停下了所有动作,动静之间的反差在这一刻表现到了极致。

“濛濛谢谢诸位的盛情,今日就让我们把酒言欢,无醉无归!”

“无醉无归!”

“无醉无归!”

南霸天,南破天,慕容狂,姚兴,还有石雄,刘光,苻颇这三个后来的各族老大都是相识而笑,寿县,除了两帮街头混战,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石雄,羯族族人在寿县之中的领,因为后赵早就亡国,一直为人都很低调,平日里都是不显山不露水,也从未任职过北帮长老会的大长老,却也从未有人敢对他有半分轻视。

只见石雄端着酒杯走到烟濛濛面前,先是笨拙地行了一个汉人的礼仪,而后才开口说到:“石雄嘴笨,不善言辞,这杯酒敬濛濛小姐,饮完这杯酒,以后濛濛小姐的事就是我石雄的事,谁和濛濛小姐过不去,就是和我石雄过不去!”

说完之后,石雄仰起脖子,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引起了楼下众多羯族族人的一阵喝彩之声。

“谢石老大,石老大以后也就是濛濛的朋友!”烟濛濛也是不甘示弱地将杯中的酒尽数喝完。

这一幕落在卫阶的眼中,却是惹得他双眉微微一蹙,烟濛濛来者不拒,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杯酒了,虽然看起来烟濛濛尚无醉意,但是看这场面,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的。

今晚的主角显然是烟濛濛,宴席开席到现在,除了几个老大象征性地和卫阶碰杯之外,他这个建康城内的第一美男子早就被人遗忘在犄角旮旯里了。

“濛濛!”

卫阶皱眉提醒道:“适可而止!”

烟濛濛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卫阶一个放心的眼神,径自又和另一个敬酒的人碰了一杯!

“叔宝兄弟不用担心,濛濛小姐应该有分寸!”和卫阶一样被遗忘的还有王镇恶,只是他显然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一直都是皱着眉头。

卫阶嗯了一声,随着王镇恶来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点的角落。

“来了吗?”

王镇恶微微摇头。

“没有现疑似拓跋珪的族人,不过想必这个慕容狂应该能提供点线索!”

宴席开始前,卫阶就和王镇恶有过商量,让他留意今天在云来客栈附近的人,看看能不能现拓跋珪族人的线索。

“慕容狂?”

卫阶看了一眼簇拥在烟濛濛身边的一群人,慕容狂自然也在其中。

“嗯,拓跋族和慕容氏族一样,同是鲜卑族,只是相互之间并不和谐,争斗不断,拓跋珪更是为慕容泓所忌,想必寿县之内若有拓跋珪的族人的话,慕容狂一定知道!”

卫阶微微点头,王镇恶说的很靠谱,最清楚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看来少不得要和这个慕容狂打打交道了。

“交给我吧!”

王镇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去套慕容狂的话,卫阶确是比他王镇恶合适的多。

慕容狂此刻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完全放在烟濛濛身上,他在和烟濛濛喝酒的同时,不时地还逗站在烟濛濛身边的菲菲说话,这让跟在菲菲身后的小松非常的不满意,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怎么了小松,怎么不去找人喝酒?”卫阶看在眼里,知道小松憋屈,故意逗弄着说到。

小松看了眼慕容狂,愤愤说到:“我又不是酒鬼,没有到处找人喝酒的习惯!”

小松满带牢骚的语气被慕容狂听到了,不由得看了一眼小松,又看了眼菲菲,若有所思,对着小松就说到:“这位小兄弟喜欢菲菲姑娘?”

小松大窘,哪有这么直接的,胡人就是胡人,完全没有情调可言!菲菲更是羞恼地分别狠狠剜了一眼慕容狂和小松,逃命死地跑了!

“哈哈哈!”慕容狂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说小兄弟,你这个样子可是追不到菲菲姑娘的,对付女人就是要直接点,看上了,就直接说,不行就来个霸王硬上弓,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霸气!”

这次就连卫阶都听不下去了,连忙咳声说到:“慕容老大就别逗弄小孩子了,女人香都没闻过,哪来的胆气霸王硬上弓?”

“慕容老大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九十二章:狂人慕容

卫阶找他聊天,还是私聊,这有点出乎慕容狂的意外,跟着卫阶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后,慕容狂开口了。

“卫阶小哥有话不妨直说,用不着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吧!”

慕容狂的谨慎和提防在卫阶看来很正常,毕竟这里是寿县,什么事都可能生,什么样的人也都有,慕容狂在寿县多年,见的多了,自然养成了这种谨小慎微的习惯。

“慕容老大不必紧张,卫阶只是心仪老大的气度,找你闲聊几句罢了!”

卫阶虽然面带微笑,说话也是言辞恳切,但是慕容狂确是连半个字都不相信,这寿县之中,谁不是无利不起早之辈?即便眼前这卫阶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谁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闲聊?当我慕容狂傻子呢吧!

当下慕容狂一样报以微笑,嘴上说到:“明人不说暗话,小哥有话就说吧,我还要陪濛濛小姐喝酒呢!”

卫阶心道这些北人果然性子耿直,只是寒暄两句没有切入正题便有点不耐烦了,当下不再顾左右而言其他,直接说到:“不知慕容老大可否认识拓跋珪?”

“拓跋珪?”慕容狂顿时一脸警惕地看着卫阶,不知道卫阶何以会突然问到拓跋珪。

如果说在这寿县之内他慕容狂还有顾忌之人的话,这个人就是和拓跋珪有着密切关系的拓跋炎,如今的北帮的长老会,虽然名义上只有五个长老,但是在这五人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威信也不在这五个长老之下,这个人就是拓跋族的拓跋炎,拓跋族领拓跋珪的堂兄!

想到这里,慕容狂心中对拓跋珪的远见卓识更是心中忌惮,早在几年前,各族都还没有派人在寿县布置的时候,拓跋炎就已经在拓跋珪的示意下在寿县暗中扎稳了脚跟,虽然后来各方势力涌入,背后又各有大人物支持,拓跋炎在寿县的势力受到影响,甚至连北帮的长老会都未能进入,但是却没有人敢忽略这个存在,轻易触犯到他。

“卫阶公子和拓跋珪认识?”慕容狂粗中有细,如今卫阶问到拓跋珪,他决定以静制动,先摸摸卫阶的底。

卫阶微微摇头,这个时候如果说他与拓跋珪相识,只怕马上便会被慕容狂列为敌人。

“实不相瞒,卫阶此举北上,是背负特殊使命的!”卫阶说的不疾不徐,却把慕容狂的好奇心给吊了起来。

“额?小哥信得过在下的话,可否详细说来听听?”

“当然,既然能找到慕容老大,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卫阶此次北上,岂是是奉了安公之命!”卫阶看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慕容狂,这才再次开口。

“数月之前,拓跋珪在淝水附近为我大晋所擒,曾被送到安公面前,安公看出此人非寻常之辈,一时惜才,将其放了!”

卫阶话未说完,慕容狂便微微点头说到:“没想到拓跋珪此子还能过安公法眼,想必是如今安公觉得当初是纵虎归山了,今日着小哥北上对付拓跋珪了!”

说到谢安的时候,纵然慕容狂是个胡人,依然还是露出了明显的尊敬畏惧之色。

“安公确有此意,只是说对付拓跋珪就有点勉强了,卫阶一介书生,还没那个本事,安公的意思是让卫阶打探一下拓跋珪及其族人如今在北方的形势!”卫阶呵呵笑着说到。

“小哥问对人呢,若说对拓跋族的了解,这寿县之内,除了我慕容狂,不作二想!”

卫阶虽然说的含蓄,慕容狂还是觉得安公有对付拓跋族的意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是如此,合作一番有何不可,这寿县之内,可没有那么多顾忌!

“拓跋族如今依附氐族苻坚,族群在盛乐平城一带,如今还以游牧为主,只是这拓跋珪高瞻远瞩,早几年就在这寿县之内展开了南北贸易,以物换物,囤积粮草,若是小哥能与我慕容狂联手,拔掉拓跋珪在这寿县内的势力,岂不是两全其美,你好我好大家好?”

明人不说暗话,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卫阶能找上他,应该就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当下慕容狂已然忘记了要去陪烟濛濛喝酒的事,对着卫阶热切地说道。

如果能拔除拓跋族在寿县的势力,对于拓跋族的打击将极其巨大,那可是大功一件!

卫阶没想到这个慕容狂如此心急,想必是对这拓跋族恨意极深,如今已是两难境地,同意的话,那就是欺瞒慕容狂,他根本就不是来对付拓跋珪的,若是不同意,只怕再难从慕容狂口中得知半点关于拓跋族人的消息。

“如今好像慕容老大比卫阶更心急呢!”

卫阶只能敷衍着拖延时间,脑子急转着,他需要做出一个抉择。

“好吧,慕容老大,不若你先和卫阶说一下拓跋族人在这寿县都做什么生意,都有哪些厉害角色,咱们再从长计议?”

慕容狂顿时脸色微沉,不悦说到:“小哥我看你说话像个爽快人,不像南人,怎么做起事来也是这么不痛快!”

“既然小哥无意合作,那恕慕容狂不奉陪了!”

说完慕容狂转身就走,端的是言出必行!

“慕容老大且慢!”无奈之下,卫阶只能见步行步,打算暂时答应下来,过后再看怎么挽回补救。

“卫阶答应你了,咱们就合作,将拓跋族在寿县的势力清楚出去!”

“哈哈,这才像个男人嘛,如此稍后你我详谈,现在人多,诸多不便!”慕容狂没有转身,只是哈哈大笑着,朝烟濛濛走去。

“这些老大看来没一个易与之辈!”王镇恶看慕容狂离开,走了过来,轻声说到。

卫阶微微点头,同意到:“那是自然,否则也不能代表各族在这寿县之内为各族谋取利益了,更不能在寿县立足!”

“王兄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卫阶的意思是如何应付慕容狂这个狂人,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和慕容狂联合起来对付拓跋族人的!

第九十三章:寿县规矩

卫阶的忧虑不是没道理的,慕容狂既然如此大胆直接,说明这个人也是很容易翻脸的,如果让他知道卫阶的本意只是从他这里得到拓跋族人的消息,目的是为了和拓跋珪联合起来对付弥勒教,只怕随时都会翻脸,到时候朋友没做成,反倒竖立了一个强敌,那就得不偿失了!

“叔宝不用过于担心,慕容狂虽然代表的是慕容鲜卑族,但是他如今是在寿县,还得遵照寿县的规矩行事,咱们先从他这里得到拓跋珪族人的消息,而后再制造一种形势,让慕容狂知道事不可为,到时候一切麻烦自会迎刃而解!”王镇恶沉吟着说到。

“寿县规矩?”卫阶好奇地问到。

“在这寿县之内,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规矩不成?难道这些老大并不是把各自族群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寿县的地理位置特殊,南北交界,向来都是南北双方势力必争之地,然而也从来没有一方势力能长期统治寿县!”王镇恶好整以暇,不疾不徐地说着。

“最终这寿县也就成了一个两不管的大熔炉,南人也好,北人也罢,在这里都受到彼此的影响,久而久之,这里的人更多的都是称呼自己为寿县人,而不是北人或是南人!”

“寿县的规矩就是稳定,任何破坏寿县稳定的人,不分南北,不分族群,都将会成为寿县的公敌,慕容狂找你合作,是冒着被寿县人群起而攻之的风险的!”

“关于寿县人,还有个说法,镇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卫阶笑着看了一眼王镇恶,知他说话严谨,没有依据的话不喜欢随便乱说,嘴上说到:“说来听听,现在我对这寿县还有所谓的寿县人越来越好奇了!”

“据说来寿县打拼的人,尤其是这群胡人,虽然代表着各自的族群,但是却都不为族群所容,他们要么为人所忌,要么就是犯下滔天大错,在这寿县将功补过!”

卫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这种说法就算不完全是事实,只怕也很接近了!”

“也正因为如此,寿县才是个真正无法无天的地方,而这里的人才会以寿县人自居!”

“这件事等找到拓跋族人以后再坐计议!”

二人正说着话,那边被人群簇拥着的烟濛濛在告罪一声后来到了卫阶面前,卫阶此时已经在怀疑烟濛濛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的千杯不醉了,已经不知道酒过几巡了,烟濛濛除了脸色微红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叔宝,时间不早了,咱们为诸位老大合奏一曲,以作谢幕吧?!”

“嗯!”

卫阶求之不得,眼下这个喧闹的氛围他不喜欢,再则他和慕容狂还有要事要商量。

南霸天南破天两兄弟,羌族的姚兴,鲜卑族的慕容狂,羯族的石熊,还有氐族的苻颇,匈奴的刘光,此时都已经酒足饭饱,端坐在座位上等着听二人的合奏,当然,他们期待的只是烟濛濛的琴音罢了。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卫阶的洞箫吹奏得也极为动人,虽然与烟濛濛不是一个档次,但是勉强也能合拍,至少以他们的音乐水准,还是无法说出卫阶的不好之处的。

一曲清心咒,再次让众人重新沉醉了一会,合奏很快结束,众人都是意犹未尽地各自离开了运来客栈,临去之际,纷纷都拍着胸脯要保证烟濛濛北上之旅的安全。

慕容狂托词留了下来,除了姚兴露出警惕的神色外,并没有其他人在意,南霸天兄弟二人也回了南帮的总部,卫阶让菲菲伺候烟濛濛回房间休息后,便带着慕容狂和他的两个心腹慕容天,慕容地两兄弟去到了自己的房间。

“敢问慕容老大,拓跋族人在这寿县之内有何了不起的人物,他们的势力又分布在哪个区域?”

卫阶的这个问题问得极为讲究,既普通到不会让慕容狂起疑心,又能探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线索,果不其然,慕容狂并未生出半分疑心。

“拓跋族的族人主要分布在寿县西北区域,那里是他们的老巢,为的交拓跋火,是拓跋珪的堂兄,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极好!”慕容狂微微整理一下思路,侃侃道来。

“拓跋族游牧为生,在平城和盛乐都有牧场,主要养殖战马,而拓跋火就在寿县和各方势力做战马生意,用战马换取粮食和兵器!”

“每隔一个月,平城方向都会送来一批战马,然后再从寿县带回粮食和兵器,这个月他们就有一批资源需要交接,到时候拓跋火一定会寿县内的族人保护粮食回平城,而他自己,一定会留在寿县主持大局,届时就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

“只要除去了拓跋火,就等于戳瞎了拓跋族在寿县的眼睛,断了拓跋珪的一根手臂!”

“拓跋火!”卫阶默默地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要想联系到拓跋珪,就要先找到这个拓跋火,取得他的信任。

“卫阶知道了,慕容老大,不知他们何时行动?慕容老大能弄到具体的时间吗?”

做戏就要做足,不然如何取信于人,虽然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消息,但是戏还要继续唱下去,否则被慕容狂识破,便会陷入完全的被动之中。

“那是自然,拓跋族中就有我们的人!”慕容狂自傲说到。

“只是不知这次我们的合作,南帮会不会提供帮助?”

卫阶微微一笑,心中在盘算着慕容狂这个问题的含义,按理说在慕容狂看来,南霸天兄弟二人应该是桓玄的人,如今他既然有此一问,说明慕容狂对南帮真正的主人有所怀疑。

当下卫阶看了看屋外,轻轻嘘了一声才开口低声说道:“南帮主并不知道我的来意,卫阶也并不想让他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慕容狂若有所思地了点了点头,卫阶的话是可信的,南帮若是桓玄的势力,卫阶此举合情合理,至于南帮礼遇烟濛濛,那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如此卫小哥便静候我的消息吧,等我的线人传来拓跋族行动的具体时间,我就咱们再商谈一下细节!”

为了避免有心人怀疑,慕容狂并未多做停留,二人达成共识后,慕容狂从卫阶房中带着几匹南方才有的绢帛,离开了运来客栈!

第九十四章:拓跋之火

既然已经知道拓跋族人活动的区域,卫阶决定当即行动,找到拓跋火,与他取得联系,只是要避过谢法亮等人,这件事最终落在了王镇恶的身上。

卫阶并不担心王镇恶的行踪被人现,即便是有心人慕容狂现了,也无大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让王镇恶去探听拓跋族人的消息,这在慕容狂看来才更合乎常理!

今天是到寿县后的第三天,为了不引起谢法亮还有南霸天兄弟二人的疑心,卫阶一整天都没有出云来客栈,即便是烟濛濛前来相邀一起去逛逛,都被他婉拒,这个时候,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王镇恶本来就是中途加入他们的团队,他的行踪自然轮不到他们来揣测和过问,直到夜半时分,王镇恶才回来,其他人早就休息了,只有卫阶关灯在房间里等他。

“如何?找到拓跋火的行踪了吗?”王镇恶刚推门进来,坐在椅子上等候的卫阶就站了起来,急匆匆地低声问到。

房间没有点灯,王镇恶借着月光做到卫阶对面的椅子上,闻言微微摇头,卫阶顿时一脸失望,没想到王镇恶这一天都白跑了,这个拓跋火还真是谨慎,由此也可以看出拓跋族人确是足够小心谨慎。

“没有找到拓跋火,却找到了拓跋族在寿县开的店铺!”

“额?”卫阶闻言精神一振。

“什么店铺?卖战马的吗?”

王镇恶微微摇头,说道:“是一间不起眼的成衣铺,店铺很小,但是镇恶留意到店铺后面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的建筑应该是间仓库,而且院子中有马匹身上的味道传出!”

“镇恶能肯定这个成衣铺就是拓跋族人的大本营!店铺中不时有穿着拓跋族人服饰的伙计出没,看身形步伐,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而是拓跋族的战士!”

“王兄没有进去打听一下吗?”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是拓跋族的大本营,拓跋火应该就在里面才是,只是这中间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王镇恶似乎并没有进去打探一番。

“没有!可能是我穿的是汉人的服饰,还没靠近店铺,就被拓跋族的战士给轰出来了!”王镇恶一脸歉意地说到。

“镇恶不想过于引人注意,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回来了!”

卫阶点头,王镇恶的选择无疑是明智的,寿县势力多而杂,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十个有八个都是各方势力的耳目,停留过久必然会让人起疑心!

“既然已经找到地方,那就不着急了,找个机会我和你一起去一趟,拓跋火那我来应付!”

“如果要去,镇恶觉得事不宜迟,今晚就去!”王镇恶看了一眼卫阶,沉吟着说到。

“寿县人多很敏感,之前镇恶虽然没有多做停留,但是总会有人能从中揣摩出一些意味,过了明日,只怕拓跋族人那边耳目会更多,搞不好,咱们很难再找到机会避开这些耳目!”

“好,我们这就去会会拓跋火!”



半个时辰后,同是一身黑衣的卫阶和王镇恶已经来到了寿县城内西北区域,王镇恶指着不远处一家不大的店铺说到:“就是此间,我估摸着咱们再往前去,就会有人出来拦路问话了!”

卫阶眯着双眼,随着王镇恶手指的方向看去,店铺很不起眼,还在街尾的位置,离寿县的北门只有千余米的距离,想来这个位置的选择是经过精心考虑的。

二人藏身的小巷子距离店铺足有百多米远,听王镇恶的意思,拓跋族的警戒范围应该不低于一百米,这可真是够小心谨慎的,除非是骑兵来袭,否则店铺可保万无一失。

“我们过去吧,要的就是他们出来找我们!”

嘴上说着,卫阶就从小巷子中走出,堂而皇之地就朝着店铺走去,正如王镇恶所说,而是从小巷中走出不过十多米远,就有三四个大汉从夜幕中闪身而出,拦在二人身前。

“什么人?这条街宵禁,退回去!”

“在下卫阶,前来拜访拓跋火,拓跋老大,诸位拓跋族的兄弟,烦请代为通传!”

“建康城来的卫阶公子?”

月光之下,当中的那个拓跋族战士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听到卫阶自报家门后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

“请公子稍后,这就通传!”

在他的示意下,左侧的一名拓跋族战士匆匆往店铺跑去,很快便再次跑了回来,示意拓跋火有请。

为的这位战士给卫阶二人带路,其他人则回到了各自的警戒岗位,片刻之后,卫阶就已经来了店铺之中,别带到了店铺后的一间密室之中。

密室中点着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身高足有七尺的大汉背门而立,看他入神的样子应该正在思考问题。

“卫阶见过拓跋老大!”卫阶进门后一边感叹着北方人的身形高大,一边说到。

拓跋火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卫阶,嘴上说到:“卫阶公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俊俏,不知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卫阶打量着拓跋火这个人如其名的北方汉子,五官棱角分明,眼神坚毅,像是始终有团火在眼中闪烁。

“卫阶此来,是想拓跋老大帮我带话给贵族领拓跋珪,卫阶有事相商!”

几日下来,卫阶对于北方人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到,这种干脆直接嘚瑟说话方式也让拓跋火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公子有话和我说也是一样,我可以全权拓跋族!”

“那卫阶就直言了!”卫阶毫不怀疑拓跋火的话,若不其然,拓跋珪不会放心让拓跋火在这寿县主持大局,寿县对于拓跋族的意义,远大于其他各族。

“卫阶想联合贵族对付弥勒教!”

“什么?”拓跋火有点意外地看着卫阶。

“弥勒教在冀州根深蒂固,信徒甚多,影响深远,想要对付弥勒教,只怕不易!”

“正是因为弥勒教难对付,所以才找贵族帮忙!”拓跋火的态度在卫阶的预料之中,当下好整以暇地说到。

“而且卫阶相信,贵族领拓跋珪一定和卫阶一样,有对付弥勒教的兴趣!”

第九十五章:出师初捷

卫阶的话顿时让拓跋火来了兴趣,只见他一边请卫阶坐下,自己也坐到卫阶对面,一边笑着说到:“请恕拓跋火之前说大话了,对付弥勒教这么大的事,确是需要领定夺,拓跋火也没那个能力!”

“只是公子如此笃定我们领会同意,拓跋火倒是想听听公子的说辞了!”

拓跋火的意思很明显,要想打动拓跋珪同意一起对付弥勒教,先要打动他拓跋火,过他这一关,卫阶微微一笑,说到:“想必拓跋老大该知道卫阶和贵族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吧!”

拓跋火微微点头,否则今日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见到他了,拓跋珪在淝水之畔的遭遇他一清二楚,拓跋珪是拓跋族的未来,卫阶能放拓跋珪一马,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卫阶又接着说道:“虽然只是一面之缘,未曾深交,卫阶已然知道,拓跋领是一个有雄心壮志之人,一直想复辟代国,拓跋老大在这寿县用战马换取粮食和武器就是最好的证明!”

“拓跋领毕竟年轻,虽是代国皇族嫡系后裔,但是在北方的声望尚还不能与苻坚,慕容垂,姚苌之辈相比,拓跋领在准备粮草兵器之余,一定也在找机会在北方树立自己的声望!”

“若能成功消灭弥勒教,拓跋当家在北方的声望定能有一个质的提升!”

拓跋火面带微笑,极为有风度地听卫阶说完,然后不置可否地问到:“公子也提到了慕容垂姚苌,就算真的像公子所说,我们领有逐鹿天下之心,难道公子不觉得以我们拓跋族如今的实力,最该做的事不是隐忍吗?”

“树立声望,赢得人心,确是应该去筹谋的,却并非当务之急!”

卫阶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否则怎会有把握说服拓跋珪和他合作,当下笑着说到:“拓跋族如今最该做的事确是隐忍无疑,只是拓跋老大有没有想过,以贵族领的行事作风,隐忍究竟能不能起到应有的效果?”

“据我说知,慕容垂最忌惮的人正是拓跋领,拓跋老大不妨想想,慕容垂会不会因为贵族的隐忍而放过贵族?”

拓跋火闻言一愣,拓跋珪给他的指示就是低调做事,隐忍做人,这也是为何以他在寿县根深蒂固的实力和影响力,都没有去争夺北帮长老之为的原因,还没等他开口反驳,卫阶又接着说到。

“与其一直隐忍,不如借此机会做件轰轰烈烈的事,扬拓跋族的虎威!”

“如果拓跋老大做不了决定的话,还烦请阁下遣人知会拓跋领一声,卫阶想当面和他详谈,地点由贵族来定!”

“公子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在下尚有一事不明,弥勒教的根基在冀州,何以公子要远北上对付弥勒教?”

拓跋火已然心动,只是还是想知道卫阶为何会有此打算。

“请恕卫阶卖个关子,日后见到拓跋领,自然会如实相告!”

拓跋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公子的想法我会如实让族人带给领,领的意思我也会第一时间着人通知公子!”

拓跋火言下之意是要送客,只是卫阶还有事没说呢,怎能就这么走了,当下说到:“拓跋老大且慢,卫阶还有事相告!”

当下把他和慕容狂之间说的话还有慕容狂的打算尽数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摊了摊手,无奈地笑了笑,毕竟这是小人行径!

“呵呵,不妨事,此事好解决,我与慕容狂之间争斗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安排在我们这里的眼线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到时借他的口告诉慕容狂,他和公子之间的合谋已经被我知悉,如此一来,事不可为,他自然就会放弃!”

说完之后拓跋火又笑了笑,接着说道:“到时候只怕公子催着慕容狂动手,他也是不肯的了,寿县的规矩,不是谁都有勇气打破的!”

卫阶顿时大喜,没想到这个拓跋火这么有办法,怪不得慕容狂会如此忌惮他,当下也不再多做逗留,向拓跋火告辞!

“如此便有劳拓跋老大了!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寿县,有消息了还请第一时间告知!”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这算不算出师初捷?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拓跋珪传回来的消息了,保守估计也得一个月时间!”从拓跋族的店铺里出啦后,卫阶一脸轻松,笑着说到。

“嗯!”

王镇恶似乎兴致不高,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卫阶奇怪地看了一眼王镇恶,问到:“王兄怎么了?”

“叔宝,我们和慕容狂之间的误会,还是找个机会说开的好!”王镇恶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说到。

“在这寿县,慕容狂算得上是个人物,言出必行,拓跋火此人也是性子耿直,很重承诺,这二人虽然是争斗多年的对手,却也不无惺惺相惜之意!”

“二人之间的矛盾完全来源于这两族之间,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始终同源,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二者之间会消弭误会,言归于好,届时镇恶敢肯定,慕容狂和拓跋火二人之间,定会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到时候叔宝的小算计只怕会成为他人的笑柄!”

如果只是卫阶自己,他才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但是王镇恶显然是个注重名节的人,这其中也有王镇恶的事,王镇恶既然委婉地说出口了,卫阶自然不能忽略王镇恶的感受。

“那王兄的意思如何?是找慕容狂坦白吗?”

“最好如此,而且要快,要赶在慕容狂从拓跋族那边收到消息之前!”王镇恶见卫阶似乎并不反对自己的提议,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卫阶无语地看着王镇恶,这家伙,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点子是他想的,路也是他铺的,现在事情出来了,又说这样不行,这是想干嘛?

王镇恶显然能看出卫阶眼神中的意思,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叔宝见笑了,之前是间叔宝心急,才出此下策,现在想来这个办法有些过于小人了,所以想尽力挽回一番!”

“王兄不用解释了,卫阶明白,就依你吧,明日一早我们便找慕容狂说清楚!”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想来慕容狂看在自己能如实坦白的面子上,不至于当面翻脸吧!”正想着,云来客栈到了!

第九十六章:小松心思(谢谢诸神的打赏!)

回到云来客栈后,卫阶和王镇恶二人都悄无声息地各自潜回房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卫阶轻轻推开房门,正要脱掉身上的夜行衣,却现小松正不声不响地坐在凳子上,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少爷,你这是去哪了?怎么穿成这样?”

“嘘!”卫阶一边示意小松噤声,一边三下五除二地把身上的夜行衣给扒了下来。

“不准问,以后也不准乱说!”

卫阶不是信不过小松,小松是他的家奴,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毕竟小松年幼,有些事不方便告诉他。

“知道了少爷!”

卫阶不让问,也不让说,自然有他得道理,小松虽然好奇,终究还是没有追问,不过看上去似乎有心思,说话时情绪不太好。

“怎么了小松,这么晚不睡觉,在我房间干啥?”

离开建康后,小松在卫阶身边的时间并不多,更多的时候都缠在菲菲身边,这么晚来找卫阶更是头一遭。

“心情不好,想找少爷说说话的,结果您还不在房里,小松都等了好久了!”小松无精打采地回答道。

卫阶微微一笑,小松心情不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菲菲了!

“怎么了?和菲菲吵架了?”

小松追求菲菲,卫阶虽然并未干涉过,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支持的,他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一夫一妻的观念不说根深蒂固,也是最容易接受的,菲菲内心的想法他多少能猜到点,但是他自己却并没有这个打算。

若是小松能成功打动菲菲的芳心,把她追到手,无疑也是帮卫阶解决了一些麻烦。

小松微微摇头,叹气说到:“要是吵架倒好了,菲菲连吵架都懒得和我吵!”

“一路之上她对小松都不怎么理睬,经过小松的死缠烂打,情况刚有好转,又杀出来一个慕容狂,现在菲菲又不理小松了呢!”

卫阶不禁愕然,难道说菲菲看上慕容狂了?

不过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对比起来,慕容狂各个方面都完爆小松,甩他何止十八条街那么远?

而且,慕容狂身上的那股子野性对于女子来说,确有着很大的诱惑力!再加上菲菲知道卫阶的心中只有她们家小姐,对慕容狂萌生出好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事少爷可帮不了你!”卫阶只能摊摊手,无能为力地说到。

“男女之间的事要看缘分,菲菲要真的看不上你,那也没办法,少爷倒觉得小娥很不错,也比较适合小松,你们要是能结合,一起服侍夫人,倒是一件好事!”

一开始的时候,小松的目标应该是小娥,只是后来受刘穆之影响,经常出入秦淮楼,小松一个没定性的孩子,又喜欢上了菲菲。

“小娥不懂我!”小松埋趴到桌子上,说话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少爷,小松就是喜欢菲菲!”

一直以来,在卫阶眼里,小松都只是个孩子,即便是喜欢菲菲,也不至于说用情能有多深,没想到这一路走过来,小松居然已经情迷至此!

当下卫阶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安慰地拍了拍小松的后背,半晌之后才开口安慰道:“小松,也许从表面看来,你比不上慕容狂,但是咱有咱的优势不是?”

“慕容狂总不能时刻在菲菲身边吧?你能!对于心爱的女子,死缠烂打虽然比较俗,但是往往也是最有效的招数!”

“而且菲菲和慕容狂之间,也许并非像你想的那样,再者说,菲菲会离开濛濛,跟着慕容狂留在寿县,或者去北方吗?”

卫阶不忍小松小小年纪,就为情所伤,当下也只能有的没的都说出来了,只要能安抚到小松的情绪,就是好的。

小松听完之后,抬起头来,看上去恢复了几分神采,虽然眼角处还有未擦去的泪痕,但是说话的语气又有了几分兴奋。

“少爷说的是真的吗?小松还有机会?”

“当然!”为了提升小松的信心,卫阶只能加重语气说道。

要说自信,又有几个人站在慕容狂面前,还能自信?小松是被慕容狂的气势所摄,心中有了自卑的感觉,此刻听完卫阶的分析,信心恢复了不少。

“少爷说的对,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菲菲不会离开濛濛小姐,而慕容狂就更不可能为了菲菲背叛族群的了!”

“正是如此,只是小松,少爷还有句话提醒你,感情的事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和菲菲之间能不能成,关键还在于你自己的表现!”卫阶见小松情绪稳定了些,提醒着说到。

“先要知道菲菲心仪的男子是什么类型,再努力向这个方向靠拢,时间久了,菲菲自然能感觉得到!”

“知道了少爷,您的话小松记住了!谢谢少爷!”小松站了起来,眼神之中透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这一瞬间,卫阶觉得小松仿佛长大了。

“我回去睡了,少爷也早些歇息,今晚的事小松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卫阶满意点头,一个人是否成熟,还真的很年纪没多大关系,关键还是看他过往的经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越多,思想就会越成熟。

小松眼看着长大,思想也日趋成熟,卫阶自己呢?他的经历从来没有人尝试过,一个二十一世纪之人,穿越时空,回到古代,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面对命运的裁决,重重压力之下,他能挣脱这些桎梏,最终打破命运的束缚吗?

再之后呢?就算打破了命运的束缚,成功避过七年后命运的裁决,接下来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小松走后,卫阶想起自己的命运,一时心有感触,浮想翩翩,想得多了,不禁又有些迷茫,如今这里的人和事,能让他有归属感,心生牵挂的,除了母亲王氏和烟濛濛,还有谁?

刘裕,刘穆之,袁湛,王镇恶?还是说拓跋珪?

和这些人相遇,都只是适逢其会,命运的安排罢了,最终都会分道扬镳,各行其路!

卫阶晃了晃脑袋,将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诸脑后,是时候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找慕容狂解释清楚,只怕又是一件麻烦事!

第九十七章:镇恶之策

一早起来,卫阶就去找烟濛濛,现在要在寿县逗留过一个月的时间,自然要和烟濛濛去商量一下的。

只是到了烟濛濛的房间后,卫阶就愕然现烟濛濛和菲菲正在收拾行装,这架势是要出门,难道今日便要继续北上?

没等卫阶开口,抬头看见卫阶进来的烟濛濛就喜滋滋地开口说到:“叔宝来哩,来的正好,你和小松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出啦!”

“出?”卫阶心叫不好,眼下可不能走,这才刚有拓跋珪的消息,要是现在离开了寿县,还怎么和拓跋珪取得联系?

“濛濛这是要动身继续北上了吗?”

“当然不是!你忘了我昨晚和你说过的话吗?”烟濛濛嗔怒地看了一眼卫阶,双手还在不停地收拾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今天去八公山玩几天的吗?”

卫阶苦笑无语,烟濛濛说过吗?他根本就没听到,是烟濛濛酒喝多了记错了,还是他当时心思都在慕容狂身上,压根就没进耳,只是眼下说这些也没用了。

“濛濛见谅,叔宝还真的是忘记了,我和小松都还未曾收拾东西!”

烟濛濛愕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点不明所以地看向卫阶,又看了看菲菲,顿时俏脸不禁红了起来,这一幕落在卫阶眼中,不禁让他又有点不明所以。

只听菲菲嘀咕道:“小姐,菲菲都说了,你昨日根本就没说过去八公山,你自己做梦呢!”

卫阶这才明白过来,想来还真是烟濛濛昨晚饮酒饮醉了,在梦中和他说的,因为卫阶能和她梦境相通,烟濛濛迷糊之间,竟然当成真的了,她大概没想到,昨晚她梦到卫阶的时候,卫阶可能都还没睡觉,如何和她梦境想通?

看着烟濛濛一脸尴尬,卫阶轻咳了一声,说到:“我来就是想告诉濛濛,咱们在这寿县多呆一段时间,寿县有几个地方还真的值得去见识一下的,除了这八公山外,还有万佛山!”

“真的?”烟濛濛眼前一亮,寿县大胆自由的风气她很喜欢,她也有在寿县逗留的念头。

“嗯,只是今日没有准备,八公山是去不了了,明日我们再去如何?”一会还要和王镇恶去找慕容狂,要是去了八公山游玩,只怕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回来,那指定是来不及的。

“今日要陪王兄去寻一个故人,不能陪濛濛了!”

来到寿县已经几天时间,卫阶还一直没有配烟濛濛出去走走,当下卫阶愧疚之余,又有些心虚。

“那便明日去八公山!”好在烟濛濛看上去并没有失望,也没有半句怨言。

“正好姚老大约了濛濛找个时间去见识一下羌族的特色,那便今日就去,叔宝你自便吧!”

“菲菲,你去让南帮主找个兄弟去告诉一下姚老大,濛濛一会便去!”

卫阶摇头苦笑,心中吃不准烟濛濛是真的想去见识一下所谓的羌族特色,还是心中对自己这几日的冷落有了怨言,只是一时间也顾不上这些,当下告辞离开。



“前面便是慕容鲜卑的地盘,从这条街开始,总共八街十巷!”用过早饭后,卫阶和王镇恶就来到了寿县的东北区域,王镇恶指着前面的一条街说到。

小松这一次并没有主动跟来,而是去陪着烟濛濛主仆二人去到羌族地盘那边,羌族的地盘在寿县的西北边,和拓跋鲜卑的地盘是挨着的。

“这一个西北,一个东北,遥遥相对,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看来还真是互相看不过眼,大有水火不容的意味!”卫阶想到一会要和慕容狂坦白,完全没有观光的兴致。

“这也是拓跋火和慕容狂的聪明之处,二人选择的地方都是临近城门,无论是进攻还是退守,都占有主动权!”王镇恶闻言笑着说到。

“想必姚兴石雄还有苻颇等人,王兄似乎更看得起拓跋火和慕容狂,这是不是卫阶的错觉?”卫阶还从来没有听王镇恶说起过这三人,不禁有点好奇地问到。

王镇恶微微摇头,沉吟着说到:“这并非叔宝的错觉,在我王镇恶眼中,他们三人都算不上英雄之辈!”

“实不相瞒,拓跋火,慕容狂,是我在寿县人中唯一能看的上的两个人!”

卫阶微微点头,王镇恶是谁?王猛的孙子,且不说王镇恶日后自己的成就,单单是他王猛孙子这一个身份,就让卫阶不会觉得他有大言不惭之嫌,更对拓跋火和慕容狂这两个人高看了几分。

“稍后叔宝可放心直言,也只有如此,才有可能想消除我们和慕容狂之间的误会!”王镇恶的眼神中不时透露着智珠在握的神采。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说不定慕容狂在知道我们的真正意图后,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卫阶看着走在自己稍前方的王镇恶,久久没有说话,此时的王镇恶给他一种感觉,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似乎从一开始,王镇恶就有这一系列的打算,这中间的连他卫阶都算计在内。

“王兄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卫阶轻描淡写地问道。

“呵呵,叔宝终于看破呢!”王镇恶不置可否地轻生一笑,直到此刻,方才将他得全盘计划和盘托出。

“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争斗已久,从叔宝打算找拓跋鲜卑帮忙对付弥勒教开始,镇恶就有了拉慕容鲜卑下水的想法,只是直接找上慕容狂,只怕会被拒之门外!”

“先用欺瞒的手段让慕容狂提供咱们拓跋鲜卑在寿县的线索,与拓跋鲜卑达成初步共识后,再回头去找慕容狂坦白,再借机拉拢,如此一来,慕容狂在不甘于让拓跋鲜卑独美的心理作祟下,极有可能也与我们站到同一阵线,对付弥勒教!”

“相互牵制之下,不出意外,两族都会与叔宝达成合作的协议!”

“有了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这两大助力,对付弥勒教就轻松多了!”

卫阶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整场戏都是王镇恶导演,他只是其中一个演员罢了,为了让戏演得更逼真,王镇恶甚至连他都瞒在了鼓里,不过他也提不起半分怨愤之心,因为听完王镇恶所说之后,他就明白,王镇恶的办法,确是最佳的选择!

出门之时还心有忐忑,到了此刻,卫阶对于见慕容狂的心理,反倒热切起来!

第九十八章:说服慕容

慕容狂没想到卫阶这么快便自己找上门来了,更没想到的是卫阶一见面就是给自己道歉赔罪,然后告诉他,他被忽悠了!

慕容狂还没反应过来,慕容天和慕容地两兄弟先翻脸了,上来就提刀要剁了卫阶,卫阶是来诚心道歉的,自然是不闪不避,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势!

就在慕容天的长刀快要划过卫阶喉咙的时候,慕容狂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退下!”

慕容天和慕容地两兄弟心不甘情不愿地提刀退到慕容狂身后,看向卫阶的眼神仿佛都能将他杀死!

“卫阶小哥能亲自前来说出实情,也不枉我慕容狂信你一回!”

气氛有点尴尬,慕容狂没说话,卫阶和王镇恶也没再多言解释,半晌之后慕容狂才开口说到。

“只是以小哥和濛濛小姐的关系,想从慕容狂这里得到拓跋族的消息,大可以之言,无需人如此大费周章!”

卫阶听的出来,表面上看这件事在经过慕容狂一番消化之后,已经过去,但是慕容狂的心里对于自己欺瞒他的举动还是有点不舒服,这也正常,换谁都是一样。

“实在是这件事对卫阶来说太重要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慕容老大海涵,原谅则个!”除了再次道歉,卫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王镇恶的想法和安排,他是不能主动拉拢慕容狂的,对付弥勒教这件事,还得慕容狂自己提出来。

“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必再提,慕容狂只是好奇,小哥何以如此心急找拓跋族的人!”卫阶言辞恳切,态度又很好,这也让慕容狂的心里又舒服了一些,当下有点好奇地问到。

“若是信得过我慕容狂,不妨直言,我相信拓跋族能帮到小哥的,我慕容狂一样能做到。”

话说到这个份上,剧本已经完全按照王镇恶的设想在走,当下卫阶也不做作,直接说到:“慕容老大当然是信得过的,此次卫阶找拓跋族,是想请他们帮忙对付米勒叫的妖孽!”

“冀州的弥勒教?”和拓跋火的反应一样,慕容狂闻言也是颇感意外,只是意外之余,很快就在心中盘算对付弥勒教的难度,以及能给慕容鲜卑带来什么好处。

“小哥要对付弥勒教,只怕拓跋火就算有心帮忙,也是力不从心吧?”

弥勒教信徒成千上万,都快赶得上拓跋族全族的战士了,在慕容狂看来,只怕拓跋族倾尽全族之力,也会力有不逮。

“对付弥勒教这种邪魔外道,自然不能循规蹈矩,想着一网打尽,要从最根源处想办法!”卫阶知道慕容狂动了心思,当下好整以暇地说到。

“法庆,惠晖二人是弥勒教的精神支柱,若是能组成敢死队,袭杀二人,弥勒教自然土崩瓦解,再无作为!”

“看来小哥是对法庆和惠晖二人不甚了解!”慕容狂闻言微一皱眉,不置可否地说到。

“且不说这二人本身就武艺高强,寻常高手三五个都无法近身,而且想置他们二人于死地的人有很多,但是这些人往往连他们的藏身之所都找不到!”

“这二人不仅行藏诡秘,而且都有数个替身,想杀他们,请恕慕容狂直言,小哥只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卫阶微微一笑,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有几个不怕死的?有各种防范措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事在人为,只要有心算计,不怕算计不上,再说了,凡事不去尝试一番,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卫阶自有对付他们的良策,这点慕容老大就不必替卫阶担心了,只要老大能宽恕这次卫阶的欺瞒之罪,卫阶就心满意足了!”

慕容狂将信将疑地看着卫阶,吃不准卫阶说的良策是什么,只是若卫阶真的在拓跋族的帮助下将弥勒教给解决了,那拓跋族在北方的声威只怕会以几何级数攀升,这可不是慕容鲜卑一族愿意看到的。

“小哥可不可以稍事透露一些?”

卫阶正不知如何开口,王镇恶适时说到:“慕容老大还请见谅,对付弥勒教之事,兹事体大,我们的计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并非我等信不过慕容老大!”

王镇恶虽然很少说话,但是慕容狂却从未有所轻视,这种把什么都隐藏在心里的人才是最可怕,最难看透的,就好比他这个时候选择开口,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候,这也让慕容狂不禁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对付弥勒教,目前还只是卫阶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如果说有计划,那就只有四个字:见步行步!慕容狂现在显然是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姿态,王镇恶岂能让他得逞,一句话便搪塞了过去,将慕容狂又置于两难的境地。

卫阶心中好笑,这个王镇恶还真是个人才,平时一本正经的,像个厚道人,这玩起心眼来却是驾轻就熟,让人防不胜防!

慕容狂沉默下去,陷入了挣扎之中,王镇恶给了卫阶一个可以告辞了眼神,卫阶当即会意,对着慕容狂就说到:“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慕容老大也已经原谅了卫阶,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日后有机会再把酒言欢!”

这是不给慕容狂过多的考虑时间,迫使他做决定,果不其然,慕容狂一听卫阶要走,当即有点着急地说到:“不再多坐一会?”

“濛濛小姐去了羌族那边,卫阶也想过去见识一下,慕容老大要是没别的事的话,咱们这就走了!”卫阶一边不疾不徐地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招呼王镇恶就要离开。

“小哥且慢!”慕容狂咬了咬牙,总算是有了决定。

“对付弥勒教之事,我慕容狂也有兴趣,不若小哥给慕容狂点时间,让我请示下燕王,有了决定,我们再详谈如何?”

“小哥放心,想必燕王对此也会有很大的兴趣,等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派人知会小哥!”

“如此只怕有所不便吧,贵族和拓跋族…”

卫阶欲言又止,意思很明显,他已经找了拓跋族做合作伙伴,如果慕容狂再参与进来,二者之间能不能在这件事上和睦相处,同仇敌忾!

“小哥放心,等事情定下来,约上拓跋火,我们在一起合计合计!”

第九十九章:羌族舞蹈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从慕容鲜卑的铁匠铺中走出后,卫阶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王镇恶,笑着说到。

“王兄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叔宝兄弟谬赞了,镇恶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王镇恶谦虚地笑着说到。

“慕容鲜卑一定会参与其中,他们的动态也必然瞒不过拓跋族的探子,到时候拓跋鲜卑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形势已然明朗!”

“嗯,形势好得出乎我的预料,这都是王兄的功劳!”卫阶心情大好,周围的人和事都变得动人起来。

“眼下要好好定计了,到时候三方碰头,咱们却拿不出像样的方案,那就闹笑话了!”

“王兄不若也帮卫阶想想,对付法庆和惠晖,如何定计才比较妥当?”

王镇恶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看来又在大动脑筋,思考对付弥勒教的事了!

卫阶笑了笑,这个王镇恶放在二十一世纪,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当下也不再出声打扰,一边自己也在脑子里思索着如何对付弥勒教的具体事宜,一边朝着羌族的地盘方向走去,虽然出来玩是幌子,但是有机会见识一下少数名族的特色,见识一下也好!

羌族在寿县内的生意明面上主要是手工艺制品,羌族人制作工艺品的技术十分精湛,大到马鞍,石雕,木雕,漆器,织毯,小到耳环,手镯,帽花,挑花,刺绣,还有各种挂饰佩饰,应有尽有。

前两天去找拓跋火,卫阶就已经路过这里,只是当时在王镇恶的带路下,有刻意回避,加之是深夜,卫阶并没有留意到羌族的建筑的特色,此刻正午时分来到这里,才感觉到这几条街的建筑极具特色。

羌族分管的几条街上,几乎所有的建筑前面都有一座碉楼,或高或矮,有四角,六角,八角几种形状,高的有数层十几米高,矮的也有两层,看上去无一例外都是非常的坚固,极具防御力。

“这羌族人的防范意识够强的!”卫阶看着这些碉楼,笑着说到。

“嗯,这些碉楼主要用来御敌,也可以储存粮草!”王镇恶对这些碉楼,自然不觉得陌生,简单介绍到。

“前面那座最高的八角碉楼后面,应该就是姚兴的大本营了!”

卫阶早就注意到这座足有二十米高的碉楼,也猜到这应该就是姚兴的居所,当下和王镇恶二人就朝着这座碉楼直接走去。

碉楼里有十几名羌族战士把手,见到卫阶二人后,并未阻拦,直接放行,二人穿过碉楼后,里面竟然出人意料地并不是一个店铺,而是一个空旷的大厅。

二人进去的时候,大厅中只有寥寥几人在跳舞,卫阶有点意外,嘴上问到:“这大白天的他们跳哪门子舞?”

“这是羌族最盛行,也是最普通的萨朗舞,是羌族人自娱自乐的一种舞蹈!”王镇恶笑着说到。

“羌族有一句名言,叔宝听过后就不会对眼前这一幕觉得奇怪了!”

“这句名言就是:无歌不成族,无舞不成群!”

卫阶点头,看来这羌族是一个热爱歌舞的民族,二人正说着,大厅尽头隐约又传来了歌舞之声,只见大厅中原本不多的人在听到后都争先恐后地向大厅后面跑去。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这些人也朝里面走去。

眼前这一幕不禁让卫阶眼前一亮,这大厅之后竟然又是一个大厅,一个比外面的大厅更大的大厅,烟濛濛正在大厅的正中央跳着一种不知名的舞蹈,菲菲和小松二人也是喜笑颜开地在烟濛濛身侧胡乱跳着,将三人围着中间的,是数十个羌族的男男女女。

“这是什么舞?这么欢快!”虽然看不出好赖,但是这种欢愉的气氛卫阶还是能感受得到,当下好奇地问道。

“仁木那耸瓦!”王镇恶随口说道。

“羌族人欢迎贵宾时跳的舞蹈。

“什么瓦?”卫阶双眉一挑,表示根本就没听清,这名字也太拗口了!

还没等王镇恶再次开口,人群中的烟濛濛已经看到了他们,挥手招呼着二人加入一起跳舞,王镇恶很自然地就加入了阵型之中,跳得还不赖!

卫阶摊了摊手,表示没有兴趣,径直站在一边看着众人跳舞,他奇怪的是,烟濛濛在跳舞,姚兴居然不在这里!

这个什么瓦舞的动作并不复杂,只是节奏轻快,人多跳起来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王镇恶一看就是跳过的,而烟濛濛的天赋自不必说,短暂的学习后就已经跳的极为熟练,菲菲略差,但是也能跟上节奏步伐,唯独小松,从头到尾都是在瞎蹦乱跳,毫无美感可言!

卫阶的注意力都在烟濛濛身上,也没觉得无聊,时间过得很快,感觉只是一转眼的工夫,众人就跳完了一调子,烟濛濛一边擦着额角的香汗,一边走到卫阶的身边。

“叔宝怎么不一起?”

“我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小松刚跳的你也看见了?我们的舞蹈天赋在伯仲之间,只是他的脸皮比较厚实,我比不了!”卫阶笑着说到。

“姚老大呢?怎么没看见人?”如今舞都跳完了,姚兴还没回来,卫阶不由得又好奇地问到。

“客人来了,主人家怎么还没影了!”

“之前还在,后来有人来和他密谈了几句便离开了!”在卫阶面前,烟濛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不假思索地说到。

卫阶心中一动,有什么事比陪烟濛濛更重要?姚兴可是号称寿县第一护花之人的!

“姚老大什么时候离开的?”

烟濛濛不禁看了一眼卫阶,不明白他何以要问的这么清楚,偏着脑袋微微想了一会后才开口说到:“大概就在你们进来前的半个时辰左右!”

“进来前半个时辰?”卫阶心中暗暗一算,这个时间与他和王镇恶离开慕容狂铁匠铺的时间相差不大,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这个姚兴,很有可能是在监视他和王镇恶的行踪,他和王镇恶离开铁匠铺后,羌族人应该是通过什么秘法通知到了姚兴,而后姚兴就离开了此处,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第一百章:捅马蜂窝

烟濛濛虽然现了卫阶的异常之处,却并没有多家询问,卫阶有自己的秘密和打算,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也相信卫阶不是刻意瞒着不愿意告诉自己。

就在卫阶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去和王镇恶商量一下的时候,姚兴回来了。

“哈哈,卫阶公子也赏脸来了,今日我羌族真是贵客不断,蓬荜生辉啊!”姚兴似是早就知道卫阶和王镇恶来了这里,刚一进门,便哈哈大笑着说到。

“不对劲!”

姚兴一开口,卫阶立马就觉得不对劲,这个姚兴有问题,第一次见面姚兴不仅没这么热情,反倒言辞刻薄,颇有敌意。

“姚老大大忙人啊,连陪濛濛小姐的时间都欠奉呢!”卫阶自然不会放过试探一下的机会,当下笑着说到。

“临时有些琐事,不得不抽身处理,还望诸位见谅,不若诸位今晚留下用膳,也好给在下一个机会赔罪!”姚兴也是个老油子,怎能轻易就被卫阶套出话来,三两句就敷衍了过去。

“一直也想和卫公子亲近亲近,只是没有机会,今日公子就赏脸留下用膳吧!”

卫阶心中好笑,你什么时候想过要和我亲近亲近了,只怕是收到什么风声,想从我嘴里得到点什么消息吧,同是心中暗自警惕,寿县的这些个老大果然每一个好糊弄的,都是眼线众多!

王镇恶也露出深思之色,看了一眼卫阶,欲言又止。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卫阶此刻也想知道这个姚兴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索性答应下来,王镇恶微微点头,似是在赞同卫阶的这个决定。

烟濛濛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姚兴,又看了一眼卫阶,尤其是看向卫阶那一眼,满满的疑问,卫阶知道,今晚之后,势必要给烟濛濛一个交代了,最近他的举止过于反常,烟濛濛虽然一直都没有过问,但是总不能一直就这么隐瞒下去!

如今刚过午时,因为没有特别准备,卫阶和烟濛濛等人在羌族的碉堡中简单用过午饭后,就在羌族的各种手工艺店中逛了一下午,在姚兴的属意下,烟濛濛看上的所有物件都是免费赠送。

看得出来,有了卫阶相陪后,烟濛濛的心情是真的愉悦起来,整个下午都流连在羌族的小商品店内,她自内心流露出来的开心笑意也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姚兴就自不必说了,就连王镇恶这个看上去对美女没多大的兴趣的人也时不时被烟濛濛巧笑倩兮的姿态弄得神魂颠倒。

羌族的晚宴很有特色,各种闻所未闻的小吃让卫阶大开眼界之余也过足了嘴瘾,只是饮用的酒水还是专门从汉帮那边买过来的,除了卫阶和烟濛濛王镇恶等人,姚兴并没有大张旗鼓地邀请别的老大前来。

酒足饭饱之后,姚兴显然是有话想要单独和卫阶说,借故把其他人支开后,好整以暇地开口了。

“卫公子一来,寿县便是暗流汹涌,不知公子在筹谋什么大事呢?”

卫阶微微一笑,这个姚兴虽然看上去比拓跋火和慕容狂斯文不少,颇有几分南方名士的风范,但是他心里却并没几分好感,总觉得这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姚老大严重了,卫阶一介书生,能筹谋什么大事,这寿县更不可能有因为卫阶的到来而平添暗流了!”

“公子这是把我姚兴当外人啊!”

卫阶的反应似乎在姚兴的预料之中,只见他不疾不徐地又接着说到:“公子先是夜访拓跋族的成衣铺,今日又一大早便去了慕容鲜卑的铁匠铺,如此频繁地和这些老大接触,说没有图谋,我姚兴是不信的!”

卫阶闻言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姚兴的监视之中,看来这个姚兴在寿县内的情报网十分完善。

“姚老大在情报上花费如此大的精力,这不得不让卫阶怀疑姚老大才是那个真正有图谋的人!”卫阶心中虽然惊骇,表面却是若无其事,见招拆招地说到。

“公子言重了,在这寿县,想要生存下去,情报是第一位的,姚兴敢说,公子自进寿县后,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诸位老大的掌控之中,而并非只有姚兴一人知道!”姚兴不以为杵,笑着说到。

“公子也不必紧张,这也只是寿县人自保的一种手段罢了,只要公子不威胁到各位老大在寿县的利益,大家都只会作壁上观,不会出手干预!”

“姚兴想要说的是,若是公子有什么好事,可不能只想着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两家,怎么着也要算我羌族一份吧!”

卫阶苦笑摇头,一脸无奈地说到:“卫阶终究是小瞧了寿县各位老大呢,姚老大给卫阶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姚兴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

“考虑一下是应该的,只是姚兴想提醒公子一句,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之间,向来都是水火不容,公子同时和他们合作,很容易引火烧身!”

“多谢姚老大提醒,卫阶会慎重考虑,有结果了会知会老大一声!”

说完之后,卫阶就告辞姚兴,烟濛濛也跟着卫阶一同离开了羌族的碉堡,众人一起回了云来客栈。

“唉,我们好像捅了马蜂窝了!”

云来客栈内,烟濛濛没有第一时间找卫阶去解答她心中的疑惑,而是去沐浴更衣了,卫阶也趁机去到了王镇恶的房中,和他交流一下之前姚兴的反应。

听完卫阶把他和姚兴之间的谈话内容尽数说完之后,王镇恶也是眉头紧锁,觉得事情有些麻烦。

“似乎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如此下去,很难保证消息不泄露出去!没人敢保证这寿县之内没有弥勒教的人,到时候只怕不等我们找上门,法庆和惠晖就得找上我们了!”王镇恶担心地说到。

“我怕的就是这个,王兄你觉得寿县之内如果有弥勒教的人,那这个人会是谁?属于哪方势力?”

卫阶双眉微蹙,心有不甘地问到,此刻事情已经渐渐有点失去控制,要想防患于未然,就要先找到弥勒教安插在寿县内的人,最起码也要把嫌疑人确定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坦白从宽

王镇恶微微摇头,单单靠猜测的话是无从判断的,不管谁是弥勒教的人,从表面都是无法看出来的。

“猜是猜不出来的,镇恶只能肯定拓跋火和慕容狂他们二人不会是弥勒教的人,其他的人都无法肯定!”

卫阶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如果熟悉北方各族的王镇恶都无从判断,他就更没头绪了,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传来了菲菲的说话声。

“卫阶公子在吗?我们小姐有请!”

卫阶只能苦笑着看了一眼王镇恶,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家翁的,烟濛濛此刻心中的疑虑只怕已经累积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当下告辞离开,跟着菲菲就去到了烟濛濛的房间。

“叔宝难道不想坦白从宽吗?”

就在卫阶还在整理思绪,想着如何开口解释的时候,烟濛濛的声音已经先行响起。

卫阶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答反问:“若是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卫阶和安公反目,濛濛该如何自处?”

烟濛濛闻言没有表现出错愕的表情,只是表情瞬间黯然下去,嘴上说到:“濛濛最不想看到的的事情终归是生呢,最不想面对的问题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烟濛濛的冰雪聪明卫阶早有领教,知道就从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她就能判断出很多信息,当下苦笑着说到:“想必濛濛已经猜到卫阶此次别上,并非只是陪濛濛游玩这般简单吧?”

“猜到又如何,没猜到又如何,叔宝最不该的就是用陪濛濛北上游玩来做离开建康的幌子!”烟濛濛表情落寞,情绪低落到极点,无比幽怨地说到。

“而安公,也不该以保护濛濛之名,派谢法亮他们来监视叔宝的一举一动!”

“濛濛最亲近的两个人都让濛濛失望呢!”

卫阶顿时无言以对,烟濛濛比他想的还要看的通透,这个时候除了低头认错之外,还能做什么,说多错多,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叔宝,你让濛濛为难呢!”烟濛濛来到卫阶身后,纤细的手臂环腰抱住卫阶,低声喃喃道。

“有时候,濛濛宁愿自己笨一点,或者可以装的笨一点,这样即便是以后安公问起,濛濛还可以推作不知!”

“叔宝又为何要和濛濛坦白,你既已坦白,濛濛还如何装作不知?”

卫阶缓缓转身,顺势将烟濛濛拥入怀中,轻声说到:“卫阶此番坦白,不是要置濛濛于两难的境地,也不是逼着濛濛做出选择,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对濛濛有任何欺瞒!”

“即便濛濛真的把今日卫阶所做的一切都告知安公,卫阶也不会因此有半句怨言,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濛濛!”

“此类情话濛濛听得多了,若是换个人来说,濛濛只会觉得这些话都是诱迫濛濛做出决定的言不由衷之言!”烟濛濛的额角依在卫阶的胸口,满含深情地说着。

“叔宝说出来,濛濛却只觉得从心底感到温暖!”

“人总有取舍的时候,濛濛决定了,无论以后叔宝要做什么,濛濛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谢谢你,濛濛!”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卫阶更是没有质疑烟濛濛此言的诚意,一句简单的谢谢就足够了!

“对了,叔宝,你此番北上究竟想要做什么?”烟濛濛抬起头,好奇地问到,下定决心之后,人反而轻松了很多。

“对付弥勒教!”卫阶用食指轻轻勾起烟濛濛迷人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到。

“实不相瞒,对于大晋未来的国运,卫阶和安公的看法存在分歧,安公不想卫阶在军中树立声望,想利用弥勒教把卫阶牵制在建康城之内!”

“卫阶自知时日无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建康城,便想北上对付弥勒教,将弥勒教扼杀在萌芽之中!”

“什么叫时日无多?”烟濛濛有点受不住卫阶此刻,火热的眼神嗔怪地看了一眼卫阶后,便挣脱了他的怀抱,没好气地说道。

卫阶心中苦笑,可不是时日无多了吗?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只是不想烟濛濛再添心事,当下只能笑着说到:“卫阶口误,该说时间不等人才是!”

烟濛濛横了卫阶一眼,说到:“算你哩!然后呢?叔宝还有什么打算?”

“我想联合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刺杀法庆和惠晖,将弥勒教在冀州的势力连根拔起,以绝后患!”卫阶冷静下来,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

“只是眼下却遇到了麻烦,这几日我和镇恶兄联系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的事,只怕已经被各位老大尽数知悉了!”

烟濛濛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付弥勒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不小心,就会有泄密的可能,否则,搞不好,猎人猎物的身份就会掉个个了!

“我们要先一步找到弥勒教在寿县之中安插的眼线,依濛濛看,这个人一定存在,而且只怕身份还不会低!”

不觉间,烟濛濛已经开始站在卫阶的角度思考问题,而且想法和卫阶的不谋而合,如出一辙。

“卫阶也是这般想的,只是眼下想要找出这个人,殊为不易!”卫阶先是点头,而后又苦笑着摇头说到。

“此事急不得,一定要沉住气,今天姚老大找叔宝是不是也谈的这个事?”烟濛濛想起之前姚兴的反常举动,开口问到。

卫阶点头说到:“嗯,只是卫阶并没有透露,目前知道卫阶打算的只有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据镇恶兄的判断,目前只有这两人是信得过的!”

“这个姚兴靠不住,表面上是个爱花惜花的花花公子,遇到正事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含糊,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叔宝要小心提防!”烟濛濛斟酌着说到。

“既然拓跋火和慕容狂是信得过的,我们就不妨找个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好好探讨一下,想必他们二人对于寿县人更了解,对于弥勒教安排在寿县的人,说不定会有线索!”

解决了烟濛濛的事后,没了心理负担的卫阶念头通达了不少,他早就想到可以通过拓跋火和慕容狂来做点事了。

“濛濛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第一百零二章:游八公山

没有了烟濛濛这个顾忌,卫阶顿时像变了一个人,他这种自内心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王镇恶的眼睛,而这,才是真正的卫阶。

“叔宝兄弟一脸春风的模样,看来是已经解决了后顾之忧了!”王镇恶心中高兴,难得用一种调笑的语气说到。

“豁然开朗!”卫阶笑着说到。

“这几日辛苦王兄了!”

王镇恶会心一笑,从认识卫阶的第一天开始,他始终就觉得卫阶有心事,做起事来始终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能专心应对,直到此刻,才真正恢复了神采。

“接下来怎么打算?去找拓跋火和慕容狂谈谈吗?”

想当初,在刚听到卫阶的想法后,王镇恶虽然也觉得可行,但是始终觉得卫阶考虑得不够周全,于是便用自己的方式引导着局势的展,如今卫阶的念头恢复通透,一下子让王镇恶觉得有点深不可测起来。

“接下来,我们就好好领略一下这寿县的风光,八公山等等之类!”

说完之后,卫阶哈哈大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地下独自愣神的王镇恶,既然是出去游玩,自然要收拾一下行囊。

八公山,是汉代淮南王刘安的属地,是著名的文化胜地,汉文化重镇,由大小四十余座山峰叠嶂而成,方圆两百余平方公里,主峰海拔两百四十多米,又有北山,淝陵,紫金山之称。

相传淮南王就在八公山羽化登仙,留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神话传说,而这八公分别就是苏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晋昌,八人同是被刘安招于麾下的炼丹之士,相传最后都跟刘安得道升天而去。

“叔宝可知,来这八公山游玩,最紧要的一件事是什么?”王镇恶似乎并不习惯和烟濛濛说话,虽然话是对着大家说的,却以卫阶开头。

“还请王兄你这半个地头蛇不吝赐教!”不管是前生还是后世,卫阶都未曾来过这八公山,当下谦虚请教到。

“就是品尝一下此河涧之中的回黄鱼了!”

此时众人已到沫河口,正在河涧边休息。王镇恶看着清澈见底的涧水,有感而地感叹着说道。

“这就是回黄鱼?”卫阶看着河涧中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鲜黄色,个头不小的鱼儿,好奇问到。

“王兄不说我还以为是鲶鱼呢,只是颜色有些不同而已!”

回黄鱼形似鲶鱼,呈鲜黄色,嘴巴微扁,长在头的正下部,身体光滑而无鳞,鱼肉鲜美可口,嫩滑无比,端的是道人间美味!

“来八公山而不食回黄鱼,那就是入宝山空手回!”王镇恶应该是之前有吃过回黄鱼,此刻说起来还是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哎,叔宝,不用着急下水捕鱼,山下就有现成的回黄鱼鱼馆!”

说话的工夫,卫阶被王镇恶说得意动,当下卷起袖子和裤腿,甩了鞋子就要下去抓两条上来,此刻闻言不禁讪讪笑道:“有现成的么?你说得那么美味,我都想抓两条来给濛濛尝尝了!”

烟濛濛嗔怒地看了一眼卫阶,没好气地说到:“濛濛还真不知道叔宝原来这么贪口舌之欲的!”

一时间河涧边满是温馨的欢声笑语之声。

看着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卫阶不由得心中感叹,若是能就此与世无争,和烟濛濛隐居于此,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奈何他现在已是开弓之箭,无法回头了!

“这一路走来,我们已经去过了不少名胜,不知道后面都还有哪些好玩的去处?”眼看着已是下午,再过阵子天色就要黑了,卫阶抬头看了一眼绵延的群山,对着王镇恶问到。

“天下名胜,其实都相差无几,游玩者追寻的只不过是一种情怀罢了!”王镇恶笑着说到,意思后面的风景已经相差无几。

“再往前去,只有一处狭长的山谷尚有几分看头,其余不看也罢!”

“此处山谷九曲回环,盘旋而上,落差较之此间最高的山峰也不遑多让,足有两百余米,当然,此处山谷于外人而言并非什么知名之处,只是镇恶上次游玩时无心现罢了!”

卫阶并不知道,王镇恶现的这出山谷就是后来八公山最有名的景点之一:忘情谷,此刻见王镇恶并没有什么特别介绍,心中又惦念着山下现成的回黄鱼,当下开口说到:“既是如此,便打道回府吧,下次再来玩过!”

众人以为卫阶怜惜烟濛濛,怕他担心烟濛濛过于劳累,故有此提议,于是都会意点头同意,就此下山,殊不知他心中真是的想法只是尽快下山去大快朵颐罢了。

王镇恶的介绍果然没有错,一条足有四斤重的回黄鱼,不消片刻便被众人风卷残云般解决掉,吃完之后,包括烟濛濛在内,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少爷,这个回黄鱼实在是太美味了,不若我们再点一条吧?”小松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舔着嘴角,厚着脸皮说到。

除了王镇恶以外,其他人也都看向卫阶,眼神中都充满着期待。

“不用多想了,除非我们明日再来!”王镇恶呵呵笑着说到。

“店中规矩,一桌一次只供应一条回黄鱼!”

卫阶不禁愕然,看着王镇恶就说到:“是因为过于美味,所以过量捕捉了吗?”

王镇恶点头称是,不无遗憾地说到:“人总是缺乏自律,过分追求眼前之利,回黄鱼如是,天下纷争如是!”

“既然有这个规矩,之前王兄就不该拦着卫阶下水捕鱼,他不卖可以,咱们自己动手总行的吧!”卫阶埋怨着说到,回黄鱼如此美味,他也没吃够呢!

“回黄鱼离开了八公山的涧水,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不是新鲜活鱼,也做不出这种味道!”王镇恶失笑摇头,轻声说到。

“而且,不私自下涧捕鱼,算是一种约定束成,叔宝乃是雅人,岂能为了口腹之欲而坏了规矩!”

卫阶顿时肃然起敬,不知道后来二十一世纪的人,还能不能吃到这回黄鱼,如果能,完全就是王镇恶这种有着远见卓识的人的功劳了。

第一百零三章:如簧之舌

众人接下来又在八公山逗留了几日,在王镇恶的带路下,去了后世才出名的忘情谷等地方游玩,又再吃了几次回黄鱼后,总算是心满意足地回了寿县。

烟濛濛知道卫阶有要事要办,不仅没有缠着要他相陪,还把谢法亮等人都带着了自己身边,为卫阶的行动创造了足够的自由空间。

按照卫阶的想法,他要在今天把拓跋火和慕容狂叫到一起,一则是为了以后能顺利融洽地合作,打个良好的基础,双方有什么要求,摊开来说,

再则是和二人讨论一下这寿县内谁最有可能是弥勒教的人,如果大家都有合作对付弥勒教的诚意,那找出这个人就是当务之急。

见面地点的选择是个麻烦,云来客栈是南霸天两兄弟的地盘,这两兄弟都是谢安的人,运来客栈也被卫阶第一个排除,而无论是拓跋火的成衣铺,还是慕容狂的铁匠铺都不是最佳选择,对于此,卫阶也只能求助于王镇恶。

听完卫阶的苦恼后,王镇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这的确是个难题,既要掩人耳目,还要考虑双方的感受,半晌之后王镇恶才犹豫着开口说道:“不若就选在和平街吧?”

“和平街?”

卫阶微一愣神,和平街是寿县内的一个特殊存在,由东至西纵穿寿县的一条长街,也是南帮北帮势力的分割线,是两大势力的缓冲区域。

说是和平街,实际上两帮之间绝大多数的争斗都生在这条长街之上,只是每到夜晚,和平街上就变成了真正的和平之地,杜绝任何冲突,所以和平街还有另一个名字,夜安街!

“我们就约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今晚在和平街见面!”王镇恶斟酌着继续说到,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见面地点了。

卫阶微微点头,和平街确是最佳选择,先,寿县一到晚上,各族的地盘上几乎都会宵禁,和平街就成了寿县人唯一能享受到夜生活的地方,人一多,就能很好地起到掩饰的作用,虽然人多眼杂,但是去到和平街的人多半都是奔着寻乐子去的。

和平街又叫夜安街,独特的规矩也保证了各人的安全,选在这里见面,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都能最大程度打消心中的顾虑。

“那就选在和平街吧,时辰就定在亥时三刻!”

“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找慕容狂,我去联系拓跋火,一路之上留意身后的尾巴,尽量甩掉!”卫阶沉吟着说到。

“见到慕容狂后,他若同意,你就不必回云来客栈了,和他同去和平街!我这边也是一样!”

事情隐秘,自然是越少露面越好,而且,以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在寿县的手段,清除尾巴自然比卫阶和王镇恶有把握得多,如此一来,他们最终会面的地点,也能最大程度地得到保密。

和王镇恶约定好时辰和地点后,二人分头行事,一路之上,卫阶至少甩掉了四五个尾巴,然而他却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他知道,没有甩掉的更多,这些人可谓是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好在进入拓跋鲜卑的地盘后,跟在身后的尾巴尽数自动放弃了尾随,这也让卫阶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和拓跋火的谈话不被这些人听到,其他的事都无伤大雅。

“公子似乎心急了,这才过去七日时间罢了!”看着神色凝重的卫阶,拓跋火笑着说道熬。

“这身后的尾巴只怕是甩不干净吧!”

卫阶苦笑摇头,说道:“这寿县内的眼线,比之建康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自然,建康虽然比寿县大得多,但是复杂之处却是不能比,安公在建康城内是独大之势,而寿县却是各方势力相互牵制,呈现出一种均势!”拓跋火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说到,言语之间似乎并不把建康城放在心上,只是提到谢安,还是尊称一声安公。

“公子此来可是让我去慕容狂?”

卫阶哈哈一笑,也不掩饰,笑着说道:“拓跋老大果然消息灵通,更是智计非凡,卫阶的举止心思都瞒不过拓跋老大!”

“慕容老大也有兴趣对付弥勒教,卫阶此来,就是想请两位老大坐在一起商量一下!”

“拓跋火真的很佩服公子的自信,眼下我们领尚未有回信传来,公子已然联系上慕容狂了!”拓跋火眼中精光一闪,咄咄逼人地对着卫阶说到。

“不若公子单方面去找慕容鲜卑合作如何?我拓跋鲜卑不奉陪呢!”

“拓跋老大稍安勿躁,卫阶此举也是为大家考虑,并非胡乱找人就合作!”拓跋火虽然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卫阶却不以为意,好整以暇地说道。

“卫阶始终觉得慕容鲜卑最大的敌人并非是拓跋鲜卑,而是叛出慕容鲜卑一族,投奔氐族的慕容垂!”

“反之也是如此,拓跋鲜卑最大的敌人也是慕容垂,而不是慕容狂代表的慕容鲜卑一族,在慕容垂失势之前,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就有合作的空间和可能性!”

“这也是慕容狂在知道拓跋老大有意向与卫阶合作后,也要参与其中的真实原因,这是两族之间暂时休战的一个契机!”

拓跋火若有所思,看着卫阶,没有说话,卫阶知道拓跋珪肯定会同意,但是到时候和自己合作的十有**还是面前的这个拓跋火,当下继续耐心解释到。

“实不相瞒,从心底来说,卫阶更倾向于和贵族合作,依卫阶看,贵族领拓跋珪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是一条蛰伏的游龙!”

“如果拓跋老大实在是不愿意和慕容鲜卑合作,见面之后,卫阶会亲自向慕容老大解释!”

拓跋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当即表态,只是沉声问道:“在哪见面?”

“亥时三刻,和平街!”卫阶缓缓说道。

听到和平街三个字,拓跋火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笑着点头。

“公子为了合作之事,煞费苦心了,准备得不可谓不充分啊!”

第一百零四章:夜安一族

和平街,又叫夜安街,顾名思义,到了夜晚就会变成寿县内一处绝对安全的所在。

夜安街最大的特色就是这里清一色的都是一些消遣娱乐的场所,其中以赌场和妓院最多,夜安街的东边半条街,清一色的赌场,西边半条街则是清一色的妓院,只有中段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娱乐场所,比如酒馆之类。

而街道的中段,也就是寿县的东西南北的中心地带,是一个诺大的广场,就叫和平广场,广场的中心矗立着一个足有三四十米高的灯塔,也是寿县内最高的建筑,灯塔之中有古钟一口,故又称钟塔。

灯塔是寿县的标志性建筑,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寿县内的任何一个角落,抬眼便能看见,一到晚上,不论阴晴风雨,灯塔的顶端都会点起特制的油灯,彻夜不灭!

这是一个独立在南帮和北帮之外的存在,一个不用看这两大帮派脸色的存在,夜安街上的所有营业场所,赌场也好,妓院也罢,背后都是同一个老板,而这个幕后的身份一直都是一个谜,一个寿县内唯一一个让各方势力都摸不着头绪的神秘人物。

有了拓跋鲜卑族人的掩护,卫阶和拓跋火成功地甩掉了所有尾巴,在亥时三刻前赶到了这卫阶早就想来见识一下的夜安街。

“这里人这么多,难道就没有各方老大的眼线吗?”卫阶看着无论是街边的店铺之中,还是这大街之上,都是人头攒动,人挤人的样子,不禁有点担心地问到。

“这就要归功于这里的幕后老板了!”拓跋火笑着说到。

“来这里放纵享受夜生活的人,各族都有,但是他们又都有一个统称,叫夜安族!”

“白天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是各自族群的战士,到了晚上,他们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夜安族的人,夜安街的守护人!”

“每一个夜安族的人在加入之前都会立下重誓,以维护夜安街的和平为己任,夜安街生的一切事,在夜安街内和平解决,天亮之后,各自回家,谁也不能将夜安街生的事说出去半个字,即便是亲眼所见!”

“而这最后一条,所有来夜安街享乐的人都必须要遵守,否则就回成为整个夜安族的公敌!”

卫阶微微点头,夜安街的这个幕后老大不仅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还极具魄力,在寿县,越是强硬,就越能站得住脚!

“不知这条夜安街背后的老板是谁?”

拓跋火摇头说到:“我也不知,在下来着寿县已有五年,比寿县内所有的老大来得都早,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难道这个人比拓跋老大来得还要早?”卫阶好奇地问到。

“不,恰恰相反,夜安街的形成只是前两年的事,像是一夜之间,就多了这样一条街!”拓跋火一脸郑重地说到,对于他来说,这种完全摸不着底的存在才是最可怕的。

两年前,北帮南帮一场激烈的火并,地点就是这和平街,那时候和平街还不叫和平街,只是一条无名的街道,事后双方都是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元气也是大伤。

就在双方都无暇顾及的时候,和平街悄无声息地展起来,直到灯塔矗立在寿县的正中心地带,成为了寿县的标志之一,才引起了各位老大的警觉,经过多番或强硬,或谈判的交涉,和平街最终还是演变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更得名夜安街。

卫阶顿时露出注意的神色,这个幕后老板非常不简单,不仅时机看得准,形势的利用上也是到了极致,他有一种感觉,眼下这寿县,最有影响力的,只怕不是南帮,也不是北方诸族联合组成的北帮,而是这不知来历的神秘人和他一手组建的这夜安族!

“这么久了,难道诸位老大就全然没有摸到这个人的底?”卫阶好奇之余,更多的是从心底升腾起来的忌惮。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这个神秘人如果别有居心,只怕不动则已,动起来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届时只怕寿县各方势力尚未作出反应,便已一败涂地了!”

卫阶此言不无道理,就目前这个形势来看,这个神秘人的夜安族,已经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各族之中,这番手段有点像是现代传销之中的洗脑,只是麻痹人的手段不是赚钱,而是夜夜笙歌的奢靡生活。

“这个神秘人和弥勒教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是卫阶最担心的的事,宗教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这和夜安族拉拢人心的手法如出一辙,这两者要是有什么联系,不是没有可能。

“公子想多了,夜安族只存在于夜安街,而且只是晚上,到了白天,或是出了夜安街,夜安族就再不是夜安族!”拓跋火还不知道卫阶已经将夜安族和弥勒教联系到了一起,笑着说到。

“这也是各位老大容忍夜安街存在的最根本的原因!”

卫阶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斟酌着开口问到:“拓跋老大觉得这夜安街的老板有没有可能是弥勒教的人?”

“如果法庆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从时间上来算,这个可能性极大!”

弥勒教在冀州盛行也就这两年的事,夜安族的形成也是从两年前开始的,如果法庆早在两年前便有了这个安排,心计可怕之处,令人胆寒!

拓跋火不由得双眉紧蹙,陷入了沉思之中,如若不是因为卫阶的提议,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弥勒教的事,如今再想起来,似乎还真的有这个可能性。

“公子若是一语成箴,这个法庆就太可怕了!”拓跋火深吸了一口冷气,仿佛骨子里冒出了一股寒意。

“看来这个弥勒教非除掉不可了!”

“慕容狂在哪里等我们?”拓跋火甩了甩脑袋,对着卫阶问到。

“就在灯塔之下,想必他们已经到了!”

之前的那番话似乎起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拓跋火似乎也觉得夜安族和弥勒教之间有可能存在联系,对弥勒教起了极深的忌惮之心。

三方合作的可能性,似乎提高了不少!

第一百零五章:三方协议

王镇恶受到的关注度应该是比卫阶要低了不少,慕容狂和王镇恶一早就甩掉了跟踪的尾巴赶到了夜安街,等卫阶和拓跋火赶到的时候,二人在灯塔之下已经等了好久了。

出人意料的是,拓跋火和慕容狂见面后,并没有冷眼相向,而是热情地互相拥抱了一下,像是久违见面的好兄弟。

“两位老大这是英雄惜英雄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想到当初王镇恶对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之间关系的形容,卫阶笑着说到。

“实不相瞒,在这寿县,拓跋当家是我慕容狂最看得起的人!”慕容狂笑着说到,而拓跋火也是微微笑,深有同感地点着头。

“合作之事还是要另当别论的!”拓跋火最先冷静下来,淡淡说到。

“拓跋当家就不必如此高姿态了,你我之间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交手也有数次,如果能有机会合作一次,岂不是人生快事?”慕容狂笑着说到,看上去,慕容狂合作的意向比拓跋火强烈得多。

卫阶看了一眼王镇恶,心中在想王镇恶是不是比他更适合做说客,慕容狂的态度可比拓跋火积极不少。

“既然都来了,咱们就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大家都是爽快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看看能否合作!”卫阶看拓跋火听完慕容狂的话后,一副不置可否地模样,忙打圆场地说到。

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都表现出了对对方的信任,各自都没有带随从跟来,一行四人在灯塔附近找了一间酒馆后,选了一个相对隐秘一点的包厢就走了进去。

“两位老大都在,卫阶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有半分隐瞒,此番对付弥勒教卫阶是势在必行,还望二位能出手相助,大家通力合作!”

各自坐下后,作为主导之人的卫阶率先开口,没有什么开场白,上来便直奔主题,这也是为了迎合北方人的说话方式。

“多余的话暂不必说,对付弥勒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若是事成,对我慕容鲜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卫小哥信任我慕容狂,慕容狂义不容辞,定当尽力!”慕容狂看了一眼拓跋火,不疾不徐地说到。

“慕容老大快人快语,不知道拓跋老大如何打算?若是有什么顾忌,不妨直言!”卫阶合作对象的选依然是拓跋鲜卑一族,如今慕容狂已然表态,他自然希望拓跋火也能畅所欲言,把心中的顾忌尽数说出来。

“拓跋火想先听一听公子的计划!”拓跋火不急不躁地拿起酒杯,自斟自饮了一杯后才淡然说到。

卫阶心中叫苦,时间仓促,他还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他原本的打算是先说服拓跋火和慕容狂和他合作,三方达成协议后再一起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如今看来,他要是没一个靠谱的方案的话,拓跋火是不会轻易松口答应的。

为了打消拓跋火的顾虑,卫阶索性把心一横,说到:“卫阶确是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只是需要拓跋老大和慕容老大的配合!”

王镇恶微微一怔,卫阶有没有计划,他是知道的,卫阶这是要临时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吗?只听卫阶又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卫阶打算以自己为饵,引出弥勒教的人,而后再顺藤摸瓜,找到法庆的老巢,等找到法庆和晖惠二人的老巢后,再组织死士实施斩行动!”

“只要斩行动能成功,弥勒教也就名存实亡,再也不能兴起多大的风浪!”

王镇恶眉头微皱,忍不住出声提醒到:“叔宝!”

话没说完便被卫阶摆手打断,他知道王镇恶这是担心他的安危,弥勒教信徒死士众多,以自己为饵的话,危险性太高。

“这寿县之内必有弥勒教的线人,咱们的一举一动只怕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两位老大可以“无意中”将卫阶的计划泄露出去,引起弥勒教中人的警觉,以他们的行事作风,势必会先下手为强!”

拓跋火只听不说,还是没有表态,慕容狂则是皱眉说到:“不若我和拓跋当家就假装拒绝,而后再将此事宣扬出去,引出弥勒教的人,如此一来,效果岂不是更好?”

“你那是对付笨人的办法,法庆晖惠之流,岂会是这么容易上当的?”拓跋火终于开口,只见他放下酒杯,好整以暇地开口说到。

“公子能以身犯险来表明诚意,这件事对我拓跋一族来说,又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拓跋火自然再无拒绝的理由,只要家主不反对,拓跋火一定和公子精诚合作!”

“只是公子要考虑清楚,弥勒教信徒众多,不乏亡命之徒,届时若是计划开始实施,只怕公子时刻都处在生死之间!”

“实不相瞒,就在两位见面前,卫阶都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方案用来对付弥勒教,此刻想来,这个将计就计的诱敌之计就是最佳的办法了!”拓跋火的松口让卫阶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当下笑着说到。

“只是细节之处,还需我们共同斟酌一番!”

拓跋火和慕容狂愕然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头失笑,这个卫阶!

“公子急智,拓跋火见识了!”既然已经答应合作,拓跋火自然不会再板着一张脸,笑着说道。

“只是拓跋火还有一件事要先说清楚!”

卫阶暗叹一声,知道拓跋火始终对慕容鲜卑心存芥蒂,嘴上说到:“拓跋老大有话不妨直说!”

“既然是三方合作,想必慕容当家和我拓跋火一样,彼此都不服,如此一来,只怕会贻误战机,影响决策!”拓跋火看了一眼慕容狂,沉声说到。

“我提议,这次合作由公子一人话事,在下和慕容当家只是在行动上予以支持,不知慕容当家以为如何?”

卫阶没想到拓跋火要说的竟然是这番话,他以为拓跋火要争夺决策权,现在看来他倒是小人之心了,不禁又多看了一眼拓跋火,心中对于拓跋火的心思,又多了一分好奇。

“拓跋当家之言,正合我意,只是我想补充一点,咱们也不能只在行动上支持卫阶小哥,小哥毕竟对北方不熟,对寿县不熟,定计之时,你我还是要帮着参详参详的!”慕容狂不置可否地点头说到。

“只是最后的决定,让卫小哥自己来做就好!”

第一来零六章:上官清流(诸神的打赏让我汗颜!)

话说到这份上,三方协议算是达成了,结果比卫阶预想的还要好,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不仅表态会鼎力支持,还把决策权完全交个了他。

就在四人打算再谈一下具体的细节的时候,包厢之外传来了一道极为温和好听的男声。

“上官清流前来拜访拓跋当家,慕容当家,还有建康城的卫公子!”

卫阶愕然看向拓跋火和慕容狂,上官清流这个名字他听都没有听过,只见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都是一脸凝重。

“上官老板请进!”

拓跋火一句上官老板,卫阶顿时意识到,门外这个上官清流,应该就是夜安街背后的神秘老板,只是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卫阶看到上官清流的第一眼的时候,有一种看到谢玄的错觉,这个上官清流很明显是一个汉人,并不是长得和谢玄有多像,而是与生俱来的那种气质,儒雅之中带着威严的气质,和谢安如出一辙,这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见过上官老板,这还是我慕容狂第一次得见上官老板的真容呢!”慕容狂言下之意,当然不是质疑他的身份,而是隐约透着一种得偿所愿的感叹。

房内四人没有人见过上官清流,却也没有一人质疑眼前这个上官清流是个冒牌货,随着上官清流稳步走入包厢之内,卫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这是以前在谢玄,甚至在谢安身上都没有体会过的压力。

“不知上官老板何方人士?为何以前从未听过上官老板的大名?”

众人还在仰翘望着上官清流,就见他施施然坐下之后才柔声开口说道:“山野村夫,何来大名?”

“来这寿县之前,清流一直都在避世隐居,未曾在这喧闹的人世间有过流连!”

卫阶听得心中暗暗吃惊,这个上官清流说话语调温柔,口气却是一副上位者的口气,仿若仙人一般,什么叫没在人世间流连过?

“不知上官老板此次赏脸露面,所为何事?”几人中,以王镇恶此时最为冷静,见几人似乎都被这上官清流出场的威势所震慑,当下淡淡问道。

“想必阁下就是王猛先生的嫡孙镇恶老弟吧?”

上官清流不答反问,看似轻描淡写地说着,却仿佛在房内四人的心中都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拓跋火和慕容狂是惊骇王镇恶的身份,王猛是谁?在北人心中,王猛就好比南晋人心中的谢安一般的存在。

卫阶和王镇恶是吃惊这个上官清流消息的灵通,要知道,王镇恶的身份,一直都未曾宣扬过,就连烟濛濛都尚未知晓!

“王公子竟然是王猛先生的孙子?”拓跋火和慕容狂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到,语气中难掩浓浓的惊诧,同时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卫阶,这个卫阶,竟然能让王猛的孙子俯帖耳地跟在他的身边?

王镇恶微微点头,嘴上说到:“镇恶并非有心隐瞒两位老大,只是觉得这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上官老板,何以会得知镇恶的身份?”

这是充斥在四个人心**同的疑问,这个上官清流,消息的灵通,实在有点过于匪夷所思了!

“实不相瞒,清流年少时曾经有幸拜访过王猛先生,镇恶老弟虽然面相与王猛先生并无几分相似之处,但是身上的气度还有给人的感觉却是极其相似,加之镇恶老弟也姓王,故此清流有次猜测!”上官清流环视了一眼众人,笑着说到。

“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竟然猜对了!”

“不尽不实!”这是卫阶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但是也找不到任何质疑的理由,当初他自己能看破王镇恶的身份,不是也有猜测的因素在里面吗?

“上官老板还没有说出此来的目的呢!”

上官清流一进包厢,便牵着所有人的鼻子在走,这让拓跋火不禁有点上火,当下瓮声瓮气地说到。

“清流对各位在此讨论的话题也很感兴趣,所以冒昧前来,想要加入,不知诸位可否欢迎?”上官清流自顾给自己拿了一个空酒杯,满上之后举杯,若无其事地说到。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上官老板能有此言,想必是对我等今日讨论之事已然心中有底,只是还恕慕容狂直言,初次见面,交浅言深,是为大忌讳!”慕容狂和拓跋火对视一眼,两人的手都暗暗摸向背后的短刀。

这个上官清流太可怕了,拓跋火和慕容狂性子相近,不由得都起了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心思。

“事关重大,我们对于上官老板,知之甚少…”

慕容狂话音未落,上官清流开口了。

“两位老大放松点,这夜安街的规矩是清流定的,清流自然第一个遵守,即便今日诸位不同意清流的提议,今夜之后,清流也绝对会把此事抛诸脑后,只字不提!”

虽然不了解上官清流的为人,但是他说话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令人相信的说服力,拓跋火和慕容狂伸向短刀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

这个上官清流看上去也就三十几的年纪,但是给卫阶的感觉却像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说话轻声细语,喜怒不形于色,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在他的心里惹起半分涟漪。

“上官老板,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卫阶斟酌着说到,这种感觉确是有点熟悉,他可以肯定现实中他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是否在梦中见过,就不得而知了,故有此一问。

“清流确与卫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之中,上官清流好整以暇地缓缓开口说到。

“当日公子的好友刘穆之在京口的青楼内杀了一个青楼女子,公子在后照应,当时清流就在围观的人群之中!”

“清流当时就留意到公子,只是公子心系好友,应该未曾留意到清流!”

上官清流的话别人听不出什么意思,卫阶却是一清二楚,同时心中的惊骇已经不足为外人道了,刘穆之在京口杀青楼女子并非现实,只是刘穆之的一场梦罢了,当时卫阶一心想着阻止刘穆之去找刘裕,才想出了入梦点刘穆之这一招的。

上官清流,竟然也进入了这个梦,这是什么道理?

第一百零七章:弥勒内应

卫阶的朋友杀了一个青楼女子,卫阶在旁照应,上官清流说的笃定,卫阶也没有反驳,这让房内的其他三人不由得有些意外。

如今乱世,杀人只是寻常之事,王镇恶也好,拓跋火,慕容狂也罢,谁的手上没有沾过血腥?但是卫阶怎么看也不像是伙同别人杀人的那么一个人,更何况,杀的还是手无寸铁的青楼女子!

“那只是个误会!”

卫阶有点受不了房内众人异样的眼神,苦笑着辩解了一句,虽然解释无力,却也是无可奈何,这里面的事太过玄乎了。

“不知卫公子对清流加入一事有何看法?”上官清流是房内唯一清楚事情真相的人,此时看似漫不经意地岔开话题问到。

拓跋火和慕容狂眉头微皱,直觉这个上官清流是在以此要挟卫阶,当下不由得都看向卫阶,既然之前已经说好将决策权交给他,那就是他说了算!

卫阶却沉默了下去,他确是深深感受到了威胁,只是并非其他人想的那般简单,这个上官清流竟然能出现在他和刘穆之的梦中,这个人绝对不一般,搞不好,这个人和那三卷天书还有着一定的联系。

只是是敌是友,却无从判断,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的存在,让卫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答应他?风险太大!不答应?若上官清流是敌非友,这样的一个敌人隐藏在暗处,只怕会更麻烦!

“如果上官老板真的有兴趣加入,卫阶求之不得!”

许久之后,卫阶才下定决心,不管是敌是友,上官清流这个人还是放在明处更合适,当下微笑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卫公子果然没让清流失望,放心,清流也不会让公子失望!”上官清流一副早在预料之中的表情,淡淡说到。

“既然清流已经加入,就请公子说说你们的计划吧,清流也好尽力帮各位参详一下!”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下卫阶没有半分隐瞒地将之前定下的计划尽数说了出来,上官清流一边听,一边点头。

“公子是大智大勇之人,清流佩服!”

“这个计划听上去风险非常大,但是有危就有机,成败得失往往就在一线之间,清流主动请缨,就让清流来保护公子的安全吧!”

上官清流听完之后,也觉得这是最快有效的办法,同时把保护卫阶的责任也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至于斩行动,清流觉得人数不能过多,就由清流和拓跋当家还有慕容当家三人亲自去完成吧!”

卫阶不禁有点愕然,斩行动,他都没想过让拓跋火和慕容狂两人亲自去做,毕竟这个行动的危险程度太高了,拓跋火和慕容狂身份特殊,并不适合,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的战士中并不缺乏死士!

“此举会否不妥?三位毕竟身份特殊!”

拓跋火微微摇头,说到:“我倒觉得上官老板这个提议很好,单从身手论,我和慕容当家在伯仲之间,在这寿县,几无对手,如今看来上官老板定然也是高手,不在我和慕容当家之下!”

“法庆惠晖二人身手了得,并非人多和不怕死就能解决的,我们三人出手,再合适不过!”

拓跋火说完之后,慕容狂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武功高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卫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除了两军对垒,至今他也没有真正见识过所谓的高手对决,只是拓跋火和慕容狂能如此自信,想必功夫确是了得,即便行动不能成功,自保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泄密这件事也就交由清流来办吧,眼下这寿县内,真正能算得上在暗处的,就只有清流了!”

上官清流的话虽然很有道理,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上去不太情愿,整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泄密,保护卫阶,斩行动,上官清流都主动揽上身了,到头来,他俩就纯粹变成了斩行动中的刺客了!

“两位老大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大家都是为了计划顺利实施罢了!”上官清流看了一眼拓跋火和慕容狂,笑着说到。

“卫阶还有个问题,想和诸位参详一下!”

来之前,卫阶还在怀疑这个上官清流是不是弥勒教的人,此刻他已经找上门了,卫阶又想起了另一个值得怀疑的人。

“羌族的姚兴最近举止有些反常,诸位觉得姚兴是弥勒教的人几率有几成?”

卫阶抛出姚兴,有双重目的,当其冲的自然是真的想弄清楚姚兴是否和弥勒教有关联,再则就是混淆视听,麻痹上官清流,他心中对于上官清流的戒心和怀疑并没有因为他主动的加入而有所减少,反而更深,抛出姚兴来试探一下上官清流也是好的。

“公子多虑了,姚兴此人我最了解,说好听点是谨小慎微,实则就是一个胆小如鼠之辈,这种人能在寿县立足,完全是仰仗整个羌族在背后撑腰,他何德何能能被弥勒教看中?”慕容狂嗤笑一声说到,言语间对姚兴极为地看不起。

拓跋火跟着微微点头,抛开立场不同,他和慕容狂在看人做事这些方面还是有很多共通点的。

“慕容当家所言有理,然而看事情也不能只看表面,在清流看来,弥勒教本身残暴不仁,嗜杀成性,他选的线人却极有可能完全相反,这样才能更好地掩人耳目!”

上官清流的话其实更接近卫阶的想法,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做卧底内应的人,往往为了很好的隐藏自己,会做足表面的工夫,上官清流借机把弥勒教卧底的嫌疑推给姚兴,这也让卫阶心中不由得一紧,而上官清流又开口了。

“不过,清流也觉得姚兴是弥勒教的内应的可能性很低!”

“弥勒教选内应,选应该会是不那么引人注意,相对势微的一方势力,就像拓拔鲜卑族这般,根基不稳,在北方尚无明显影响力的势力!”

拓跋火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上官清流,似乎把弥勒教内应的矛头指向了他们拓跋鲜卑一族!

第一百零八章:深夜遇袭

“上官老板此话何意?”拓跋火的性格虽然不像名字一般性如烈火,但是北方人直爽的脾气还是在此刻让他瞬间变脸。

“我敢担保拓跋当家并非弥勒教的内应!”慕容狂也是阴着脸说到。

上官清流不会是来挑拨离间的吧?卫阶双眉微蹙,拓跋鲜卑和弥勒教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他是非常清楚的,这个上官清流说这番话是要干什么?如此挑拨离间似乎有点过于下乘轻率了,并不像他沉稳的作风。

“各位不要误会,清流矛头所指,并非拖把当家和他背后的拓跋鲜卑一族,大家不妨想想,符合清流所说的,除了拓跋鲜卑一族,尚有哪一族?”

拓跋火和慕容狂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模样,卫阶和王镇恶也是眉头紧皱,气氛尴尬,上官清流却不为所动,施施然说到。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卫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人,如果说这个人是弥勒教的信徒,只怕没人不相信,但是太过明显,反而又不像。

“匈奴一族?统万城的赫连勃勃?”卫阶征询似地看着上官清流,轻声问道。

拓跋火和慕容狂眼前都是一亮,这个赫连勃勃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和弥勒教如出一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王镇恶眉头微皱,沉声说到:“赫连勃勃此人行事,比之弥勒教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说有人能无需顾及名声,和弥勒教合作,他确是最有可能,只是太过明显,反而让人心里没底!”

正因为赫连勃勃的行事和弥勒教太过类似,众人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件事和匈奴一族联系到一起。

“可能性太多哩,多想无益,眼下除了在座的各位,我们只能把所有人都列为嫌疑人,羌族姚兴和匈奴的刘光是重点监视对象!”卫阶总结着说到。

众皆点头,眼下除了等,确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他们原本的定计就是诱敌之计,一时间不能确认弥勒教内应的身份并无大碍!

事已至此,就等着拓跋珪和慕容泓的回信了,一旦双方都同意,计划就可以开始实施了,卫阶有心留在夜安街,想再套套上官清流的底细,但是考虑到这样单独离开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最终还是和王镇恶两人分头行动,各自照来时的路线离开了夜安街。

“卫公子!”

离开夜安街后,卫阶并没有直接回云来客栈,而是跟着拓跋火来到了成衣铺之中,刚进密室,拓跋火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阶一看,笑着说到:“拓跋老大何时变得如此扭扭捏捏了?放心吧,卫阶和慕容老大一般确定,贵族和弥勒教没有半分关系!”

拓跋火微微摇头,说到:“拓跋火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神秘的上官清流!”

“除了知道他的名字,我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甚至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却能把我们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没人喜欢,否则卫阶也不会在大成初步共识之后还跟着拓跋火来到这里,他就是有事需要拓跋火帮忙。

“卫阶也是心中没底,所以特地来请拓跋老大帮个忙!”卫阶斟酌着说到。

“直到现在卫阶也没有完全排除上官清流和弥勒教有关系的可能!”

拓跋火眼前一亮,他还以为卫阶已经对上官清流失去了戒心,如今看来,只怕这个上官清流已然是卫阶诱敌之计中的一环。

“卫阶公子之前把我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是不是诱敌之计已经开始了?”

卫阶微微点头,说到:“不错,若是上官清流确和弥勒教有勾结,那诱敌之计,从他那里就已经开始了!”

“若然不是,那咱们就等于多了一个极为有力的臂膀,希望这个上官清流是真心想要帮助我们!唉!”

说完之后卫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上官清流实在是太可怕了!

“呵呵,就算他不是弥勒教的人,只怕说真心帮助我们也是不可能的,寿县的人,个个都是无利不起早,没有利益驱使,怎会无端为我们出力?”拓跋火不以为然地说到。

“暂时只能持观望态度了,拓跋老大,能不能找两个信得过的兄弟,混入夜安街,监视上官清流?”卫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是还是想尽可能地掌握上官清流的行踪。

果不其然,拓跋火微微摇头,说到:“只怕不现实,夜安族不说上下一下,只怕也是相差不远,北人最重承诺,加入夜安族的前提是要立下重誓,遵守夜安街的规矩,只怕不好办!”

“嗯,卫阶知道了,如此卫阶告辞了,贵族领若有回信,还请第一时间通知卫阶,我们也好展开行动,时间不等人哩!”

时间太晚,卫阶怕烟濛濛担心,说完之后,便要告辞离开,此时也是深夜,拓跋火要派族中战士护送,被卫阶婉言谢绝,弥勒教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对自己动手,而其他人,则没有对付自己的必要!

甫出建康之际,还是酷热的炎夏,如今已是深秋,寿县虽然位于南北交界之处,这入夜时分,还是有几分入骨的寒意,卫阶独自走在清冷的大街之上,脑子里却是一片火热,眼下虽然多了上官清流这个不确定的因素,但是至少和拓跋火还有慕容狂达成了共识,对付弥勒教的大计已经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想到烟濛濛很有可能还未入眠,等着自己回去,卫阶脚下的步伐不禁又加快了几分,只是在刚过羌族的地盘没多远的路口,有三个一身黑衣的身影无声地矗立在那里,看那架势,等得正是卫阶无疑。

卫阶放慢脚步,脑子快转动起来,他先想到的就是上官清流,只有他是弥勒教的人,才能这么快做出反应,线路和时间上也把握的这么准。

上官清流真的是弥勒教的人?卫阶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上官清流会不会如此沉不住气?难道不会借此机会替弥勒教谋取更大的利益?杀死一个卫阶,除了单单能阻止这次对付弥勒教的计划外,没有任何其他好处!

卫阶攥了攥拳头,如今他的手心已经汗湿,说不紧张是假的,来者不善,这几个人显然是来取他小命的!

“各位在这里是在等我卫阶吗?”

第一百零九章:莫问莫问

卫阶的问题并没有人回答,只是三个黑衣人的手都伸向了背后,下一刻每个人的手中都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那种非常普通常见的圆月弯刀!

卫阶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严阵以待,他早就在脑子里推演过无数遍当前这种场景,五禽戏他从未落下一天没有练习,虽然从来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自保的能力,何况对方人数并不多,只有三人!

正想着,一道寒光已经来到了面前,卫阶闪身避过,迅捷之极,第一个出手的人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卫阶的想法当然不是击败并活捉这几个黑衣人,而是找机会逃命,毕竟他练习的只是鹤戏和鹿戏,自保有余,攻击不足。

不过他始终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三个黑衣人的联击之术,三人应该是经常在一起,默契十足,攻击时配合十分娴熟,若不是卫阶早就将鹤戏鹿戏烂熟于心,只怕此时早就身异处,只是如此一来,想要脱身,却也不容易了。

时间一久,卫阶渐渐有了后力不济的感觉,脚下步伐也跟着慢了下来,心中一乱之下,被其中一个人的短刀贴身划过,带下一片衣襟,卫阶逐渐紊乱的气息自然逃不过三人的感知,当下手下的攻击更盛。

这是羌族和南帮交界的地方,再往前百余米便是和平街,卫阶只要能逃进和平街,再穿过和平街进入南帮的地盘,就能避过此劫,只是这百余米的距离却犹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就在卫阶险象环生的时候,三个黑衣人忽然停下了攻击,转瞬之后竟然消失在夜幕之中,卫阶愕然片刻之后才现,原来是有人来了,赫然便是上官清流!

“上官老板再不来,卫阶只怕要身异处了!”卫阶无暇多想,抱拳笑着说道。

“没想到公子弱不禁风的模样,居然能在三个杀手的围攻之下坚持这么久,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啊!”上官清流目露异色,赞赏地说道。

“公子之前所用,应该是当年神医华佗亲传的五禽戏吧?”

卫阶微微点头,心中不由得对支遁大师又升起了几分感激之心,若非他将手抄本相赠,刺此刻只怕早就魂归故里了!

“确是华佗五禽戏,上官老板怎会知道卫阶在此遇袭?”

上官清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黑夜中无比醒目的灯塔,说道:“适才清流在钟塔之上赏月,正好看到此处有人在打斗,清流识得公子的服饰,知道是公子遇险,便火赶来了!”

卫阶神色一凛,没有说话,不知道该不该信,灯塔数十米高,距离此处又不下千米之远,这个上官清流的目力太过惊人。

“呵呵,工资不必怀疑,习武之人,目力远胜常人,更可况清流也算是天赋异禀了!”上官清流见卫阶看似不太相信,呵呵笑着说道。

“清流似乎还是低估了弥勒教的消息灵通之处,之前那三个杀手就是弥勒教徒,他们的联击之术正是大乘十柱功中的一种!”

上官清流这一句低估,就把他自己的嫌疑撇了个一干二净,卫阶微微皱眉,说道:“请恕卫阶直言,眼下嫌疑最大的,似乎是上官老板自己呢!”

一味地等着对方犯错,并不可取,卫阶决定先制人,直截了当地试探一下这个上官清流的反应。

上官清流不以为杵,笑着说道:“公子怀疑的有理,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地点上来说,确是清流最为可疑,只是若真是如此,清流又何必现身,惊退杀手?”

“很简单,卫阶只是上官老板棋盘之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什么时候想收掉都可以,上官老板有更大的图谋,或者说,弥勒教有更大的图谋!”卫阶一边暗自恢复体力,一边严阵以待,和上官清流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更大的图谋?”上官清流不禁笑了起来。

“还请公子指点一二,更大的图谋又是什么?”

“不得而知,可能是拓跋鲜卑在寿县的利益,也可能是慕容鲜卑在寿县的利益,最大的可能就是,寿县这一整张大饼!”

上官清流看上去非常轻松,似乎完全没有把卫阶的质疑放在心上,只是他越如此,卫阶心中的警惕就越浓,卫阶的质疑合情合理,若是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在这次行动中出了意外,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群龙无之下,在寿县的利益势必会被其他势力瓜分,到时候一场混战在所难免,而与世无争的和平街夜安族,就极有可能成为得利的渔翁。

就此吞下整个寿县也不是不可能!

“公子想的通透,你说的这一切合情合理,确是非常有说服力!”慕容清流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灯塔,淡然说道。

“只不过,公子多心了!”

“公子的一举一动,可以说都在清流的掌握之中,清流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公子,帮助公子打破七年后的那个宿命!”

“什么?”卫阶整个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上官清流。

“敢问阁下究竟是谁?”

“莫问,莫问,等你打破宿命,清流自会告诉你我的来历!”上官清流忽然变得一脸正色,言语间也变得凝重了不少。

“眼下清流只能说,在与天争斗的路上,并不只是你一个人!”

上官清流能进入他和刘穆之的梦,知道他七年后的死劫,更有可能连他的来历都是一清二楚,难道说上官清流和他卫阶一样,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难道上官老板和卫阶一样,都是来自…”

卫阶话没说完,就被上官清流打断,上官清流手指天穹,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很多事放在心中,不对人言的话,那即便是老天爷,也不能尽数知悉!”

“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卫阶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上官清流了,可以说,从此以后,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信得过的话,这个人,无疑就是眼前这个神秘的上官清流!

第一百一十章:姚兴上门

虽然没有说破,但是上官清流的来历,已经呼之欲出,他很有可能和卫阶一样,都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来自于未来世界。

自从穿越到这里之后,虽然有王氏的关心,有烟朦朦的陪伴,还有刘穆之,袁湛,王弘等一众好友,但是他内心深处是孤独的,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孤独,只是这份孤独却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和宣泄,原来,他并不孤独!

上官清流是友非敌,这让卫阶的心里轻松了很多,虽然弥勒教找上他的度比想象中快了很多,他却并没有慌乱,更多的反而是期待。

回到客栈后,王镇恶已经回来,正在卫阶的房中等着卫阶,除了王镇恶意外,烟濛濛也在,此时的卫阶有点狼狈,衣衫不整,髻也有点凌乱。

“这么快!?”王镇恶皱眉说到。

“难道是上官清流?”

烟濛濛也是一脸凝重地看着卫阶,卫阶的计划,还有上官清流的身份她已经从王镇恶处知晓了,对于上官清流,她和王镇恶一样,充满着猜忌。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是他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烟濛濛陡然变色,计划的危险性有点出她的预期,当下犹豫着说到:“叔宝你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这个计划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时间仓促,不冒点险怎么行,放心吧,卫阶并非你们想的那么羸弱不堪!”卫阶笑着说到。

“卫阶的五禽戏已经略有小成了呢!”

当下卫阶把回来路上生的事逐一告诉了烟濛濛和王镇恶,只是隐瞒了他和上官清流之间的对话,这也使得二人对上官清流的身份更添了几分怀疑。

“叔宝,濛濛始终觉得这个上官清流居心叵测,虽然是他的出现惊退了杀手,但是他为何不出手擒下他们?”烟濛濛皱眉说到。

“依你们所言,这个上官清流应该是个高手才是,即便这几个杀手不能尽数擒获,擒下一个应该不是问题吧?”

“这个尚可以解释!”王镇恶沉吟了片刻,轻声说到。

“这些杀手都是亡命的死士,想要生擒几乎是不可能,更别说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什么线索了!”

“只是他应该暗地尾随这几个杀手,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处!”

“总的来说,这个上官清流还是很可疑!”

“相信我吧!”卫阶无从解释,只能利用二人对他的信任。

“上官清流绝对是友非敌!这是我的直觉!”

直觉是个奇怪的东西,很多人相信直觉,也有很多人认为直觉多数都是错觉,被后人称为第六感的直觉显然是卫阶眼下唯一能替上官清流找的借口了。

卫阶知道,烟濛濛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说的直觉,只是王镇恶,偏向理性,未必就会完全买账,不过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等事件再往下展几步,王镇恶自然就能体会到上官清流是可靠的!

事情的展出乎意料地顺利,也有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第二天卫阶他们就收到了上官清流秘密传过来的消息,那几个杀手最后躲进了羌族的地方。

也就是说,姚兴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他就是弥勒教在寿县里的内应,这和当初拓跋火还有慕容狂的判断有了很大的出入。

不管怎么说,姚兴变成了第一嫌疑人,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拓跋鲜卑,还有慕容鲜卑,包括上官清流的人,都对羌族的地盘展开了密切的监视。

烟濛濛每天都带着小松和菲菲在寿县各地闲逛,谢法亮等人也被尽数带在了身边,以方便卫阶和王镇恶行事,而羌族的地盘经过几天的监视后,并没有现任何和弥勒教有关的事,而此时,姚兴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公子似乎不把姚兴当朋友呢!”

见到卫阶后,姚兴的开场白就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这让卫阶有点意外,以为他是觉察到羌族周围的监视,故此来倒打一耙。

“姚老大何出此言?卫阶自问没有做对不起姚老大的事啊!”卫阶轻描淡写地应对着,心中在盘算着姚兴此来的目的。

“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碉楼之内,姚兴不是说过,公子若是有好事,要预姚兴一份的吗?”卫阶的态度有些敷衍,这让姚兴有些不悦起来。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公子似乎把我姚兴的话全然忘记了!”

卫阶顿时恍然,看来这姚兴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监视,此次前来找他,还是为上次的事,这是在担心错过什么好处。

卫阶同时也意识到,姚兴很有可能只是探查到他和拓跋火还有慕容狂有接触,至于他们之间的计划却是一无所知,如此说来,姚兴是弥勒教内应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那三个杀手躲进羌族的地盘,极有可能是栽赃嫁祸,转移视听的计策!

“姚老大想多了,卫阶此来真的只是陪濛濛小姐游玩,并无其他打算!”

无论如何,姚兴也不够资格参与到他们的计划之中的,卫阶从始至终就没想过算上姚兴,所以后来干脆就把这件事都忘了!

“嘿嘿!”

这里是云来客栈,姚兴虽然不高兴,但也不至于当场翻脸,只是冷笑着说到:“慕容狂在寿县之内确是个人物,但是这寿县可不是只有他一人,至于拓跋火,更是连列席北帮的长老会都没资格!”

“公子有好处却只想着他们两个人,有没有想过其他老大的感受?有没有问过其他人会不会答应?”

卫阶眉头微皱,这就是慕容狂和拓跋火口中胆小如鼠的姚兴?怎么觉得他不仅不是胆小如鼠,反而还挺大,这里是云来客栈,是南帮的地盘,他卫阶可是南霸天兄弟二人的座上宾,姚兴就敢在这里出言威胁?

“是不是卫阶上茅厕也要问过诸位老大?”卫阶冷声说到。

“若是姚老大觉得卫阶有对不起各位老大的地方,尽管联合各位老大前来问罪,到时候就看看各位老大会不会买你姚老大的帐了!”

“哼!”姚兴拂袖离开。

“那咱们就走着瞧!”

第一百一十一章:新的目标

姚兴上门这么一闹,卫阶反而愈觉得当初拓跋火和慕容狂分析的对,这个姚兴还真的不太可能是弥勒教的内应,他们这几天的布控监视应该是做了无用功了。

和烟濛濛打过招呼后,卫阶和王镇恶再次分头行动,分别找上了拓跋火和慕容狂,目的地依然是夜安街的灯塔,是时候再碰个头了。

杀手藏进羌族地盘的消息是上官清流透露给大家知道的,如今卫阶已经从姚兴那里得到较为可靠的判断,他很有可能只是弥勒教故意迷惑他们的烟雾弹,除了卫阶之外,其他几人对上官清流的身份更是怀疑了。

“上官老板不会是故意误导我等吧?”见面刚坐下,慕容狂率先忍不住,对着上官清流就质问道。

“一开始慕容狂就说了,姚兴不可能是弥勒教的内应!”

“慕容老大稍安勿躁!”卫阶看了一眼有点压不住火气的慕容狂,轻声劝慰道。

“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就不能放过,没有布控监视,我们也无法完全将姚兴身上的嫌疑洗去,如此说来,咱们这几天也并非都做了无用功!”

“对付弥勒教,兹事体大,任何线索咱们都不能放过,再有,上官老板我卫阶是完全信任的,也希望各位心中也不要再有疑虑,以免影响判断,误了大事!”

拓跋火微微点头,沉声说到:“我相信卫阶公子的判断,以后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自己人,相互就不要再有猜忌了,当务之急,还是确认弥勒教内线的身份!”

“先可以肯定,这个内线一定存在,而且身份不会低,现在想来,上官老板上次所言不无道理,拓跋火现在怀疑匈奴的刘光!”

“这个刘光是赫连勃勃的心腹,在寿县之内,却是安分守己,从未做过过激之事,这很值得可疑!”

其时赫连勃勃虽然还没做出用人的头骨砌城这种天怒人怨之事,但是残暴的本质已经初现端倪,刘光作为赫连勃勃的心腹,在寿县的这几年,却一直未曾做过逾越寿县规矩的事。

“单从此点来推断刘光可疑,有点牵强,毕竟众怒难犯,匈奴如今大不如前,他遵循规矩,低调行事,并不出奇!”王镇恶考虑比较周全,沉吟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如果再判断错目标,只怕咱们的诱敌之计就要变成笑话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行事再如何保密,时间拖久了,也会让有心人看出端倪,更何况是弥勒教,单是从以羌族的地盘为杀手的藏匿之所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小心谨慎的程度。

“对了,两位老大家主那边可有回信?”卫阶转而问到。

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两族领应该给出回应了,一切行动都建立在这两族支持的前提之下的。

拓跋火和慕容狂几乎是同时点头,说道:“鄙族家主以回信同意,并让我等尽力帮助卫阶公子!”

卫阶微微点头,凝重的神色舒缓了不少,抬头看了一眼上官清流,语带期待地问到:“清流兄怎么看?”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确实很难判断,不过清流也觉得匈奴刘光的可疑度最高,这一次就由清流亲自来监视刘光!”上官清流面容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一如既往地淡然。

“弥勒教既然是个有着自己信仰的宗教,想必一些法事是避免不了的,这件事交给清流,只要他们是弥勒教的人,清流自会让他们无所遁形!”

“清流兄需要多久能确认?”

卫阶已经有点等不下去的感觉,眼看着一个月时间就要过去了,实在不行,只能继续北上,到了冀州后再想办法了!

他答应过谢安,入冬之前,是要回到建康城的,出来之后,他才知道当初他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南霸天兄弟是谢安的人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他甚至怀疑谢安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在密谋对付弥勒教。

“三天!”

上官清流站了起来,背负双手,抬头看着灯塔顶端闪烁的烟火,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到。

“三天时间,无论刘光是不是弥勒教的人,清流都会给大家一个肯定的答复!”

“清流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咱们不会再找错目标了,两位当家也准备一下,一旦确认下来,咱们就以雷霆之势将刘光秘密控制住!”

“到时候清流自有办法让她开口,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拓跋火和慕容狂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深深的忌惮,在他们心中,寿县的各位老大,除了姚兴,他们还想不到谁能被人要挟到说出一切的可能。

他们也在庆幸,至少这一刻,他们和上官清流,是友非敌,只是,此间事了,下一个回合呢?

在寿县呆的时间越长,卫阶愈觉得寿县人的不简单,即便是在拓跋火和慕容狂眼中一无是处的姚兴,也有着他的手段和气魄,就在上官清流亲自监视刘光的这几天时间里,慕容狂却陷入了麻烦之中。

在姚兴的提议下,北帮召开了紧急长老会,会议之上,姚兴联合其他三位当家向慕容狂提出质疑,要慕容狂在长老会上说出他和卫阶还有拓跋鲜卑族合作一事的相关事宜。

慕容狂自然是不可能说的,长老会上一时间气氛极为凝重,大有一副风雨欲来的躁动,幸得拓跋火及时赶到,虽然拓跋火没有列席长老会,但是在北帮之中的声望地位却不长老会任何一位长老之下。

最终在拓跋火的尽力斡旋之下,二人以作出不损害任何一方的利益的保证后,长老会才息事宁人,一场风波也就在明面上得到了平息。

至于姚兴,虽然不满意,但是以他一个人的实力,是无法面对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任何一方的,更可况在这件事上,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还少有地联手了。

姚兴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卫阶的注意,以他的性格,应该不是这种遇上事喜欢打前阵的人,而从长老会最终投票的结果来看,似乎和他有勾结,撺掇他出面的人似乎并不是北帮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姚兴的背后,应该有南霸天兄弟二人的影子。

等待是漫长的,好在三天过后,上官清流如约传来了消息,这个刘光有九成的可能是弥勒教的人,就差他亲口承认!

第一百一十二章:摄魂大法

等卫阶王镇恶等人如约赶到灯塔的时候,慕容狂和拓跋火已经到了,而刘光,也已经被上官清流给抓来了。

刘光的状态看上去有些不太正常,精神状态有点萎靡,像是经历了几日几夜的折磨,卫阶看在眼里,暗自心惊,这个刘光被抓到这里,最多不过几个时辰时间。

“诸位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问刘光!”见人都到齐了,上官清流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刘光,淡淡说道。

“他看上去有点不对劲!”王镇恶一脸凝重地看着萎靡的刘光,斟酌着说到。

“上官老板是不是懂得摄魂**?”

“摄魂**?”卫阶心中一突,难不成就是后世所说的催眠术?

“镇恶先生好见识,清流确是懂得西域传过来的摄魂**,如今这刘光的思想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对诸位的提问会言无不尽!”上官清流赞赏地看了一眼王镇恶,笑着说到。

拓跋火和慕容狂倒吸一口冷气,这摄魂**竟然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那在这摄魂**面前,还有任何秘密可言?两人的心中同时涌起一个念头,这个上官清流,留不得!

“赫连勃勃和法庆是什么关系?”卫阶当然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多,上官清流他是完全信得过的,当下直截了当地对着刘光问到。

只需要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其他的都不必问了!

刘光的脸上竟然没有挣扎的表情,在卫阶问完之后马上就开口了,只见他有气无力地说到:“赫连家主是大乘佛的第二个徒弟,刘光奉家主之命,在寿县替统万城和弥勒教谋取利益,还有打听各方势力的动向!”

拓跋火听完之后,神色凝重地走到刘光面前,双手在刘光的脸上摸索了一阵,应该是对面前这个刘光身份的真实性起了疑心,只是并没有现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此人确定是刘光无疑。

“那法庆和惠晖是不是在冀州,平时都呆在什么地方?”慕容狂开口了,他最关心的就是法庆和惠晖的藏身之地,他们才是行动的终极目标!

“大乘佛在冀州,平日里都呆在寺院之中,极少外出!”

几人又轮番问了几个问题后,基本确定了法庆和惠晖二人的老巢的位置,弥勒教在冀州有一个规模极大的寺院,只是平日里在这里主持大局的却只是法庆的一个替身,他的真身却隐藏在寺院周遭的民居之内,错非赫连勃勃是法庆的徒弟,刘光又是赫连勃勃的心腹,一般人是不可能知晓这个秘密的。

“依刘光所说,再有月余时间,法庆和惠晖二人就会去到建康城,咱们不若在去建康的路上动手?”拓跋火整理了一下刘光透露出来的消息,率先说到。

“冀州毕竟是弥勒教的大本营,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咱们的行踪很难隐藏!”

慕容狂点头同意,既然法庆他们要走出来,在必经之路上截击,应该是这次斩行动最理想的行动方案。

“如此一来,不确定因素太多呢!”王镇恶微微摇头,去冀州执行斩行动,自然是困难重重,但是毕竟目标明确,若是守株待兔的话,就存在错失的可能。

“无论是具体的时间,还是他们去建康的路线,刘光都不能确定,法庆和惠晖二人都是高手,咱们只能集中力量对付,若是被动等待,只怕一不小心,就会错失良机!”

“不知道两位老大,还有上官老板能不能抽出身去冀州?”卫阶看了一眼几人,缓缓说到,他心中更倾向于王镇恶的说法,既然是斩行动,自然是主动出击把握性大得多。

去冀州,风险自然会大上不少,不过卫阶相信,这些风险都不会被几人放在心上,只是这几个人都是各族在寿县的老大,上官清流更是和平街的精神领袖,此去冀州,只是往返的话只怕都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能不能抽开身也是个问题。

之前就说好,卫阶是拍板之人,既然他认为该去冀州执行斩计划,拓跋火和慕容狂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只要暂时停止在寿限内的一切活动,离开一段时间问题不大,只是人手方面恐怕会有问题!”

拓跋火说的也是慕容狂心中的疑虑,当家的不在,寿县内自然需要更多的人来维持治安,还有保护族人的利益。

“呵呵,人多反而碍事,此去就两位老大只身前往最好,加上清流,卫阶公子,还有镇恶老弟,就咱们五人去就足够了!”上官清流微微一笑说道,说完之后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卫阶,唯一真正有麻烦的其实是卫阶。

卫阶会意苦笑一声,说道:“我会尽力说服濛濛小姐不跟着去,只是把濛濛小姐就这么丢在寿县,卫阶有点不放心,而且也很难找出借口独自离开!”

这次去冀州,即便事情再如何顺利,回到寿县也会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卫阶拿什么借口离开,说服烟濛濛还是其次,如何去敷衍谢法亮,还有南霸天兄弟二人?

“放心吧,清流早就替公子想好了!”上官清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在卫阶面前晃了几下。

“濛濛小姐是个以大局为重的女子,说服她不难,公子说服她之后,让她吃下这个瓶子中的药丸!”

“这是?”卫阶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瓶中是一粒红褐色的药丸,隐约还散着一种奇怪的香味。

“昏睡丸!”上官清流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吃饭之后,濛濛小姐会一病不起,寿县之内除了清流,无人能治,到时候南霸天兄弟自然会找上清流,届时清流就能给公子找到一个离开寿县的借口!”

卫阶倒没什么,拓跋火,慕容狂,还有王镇恶顿时露出警惕之色,怀疑地看着卫阶手中的小瓷瓶,烟濛濛在他们心中那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上官清流不会藉此耍什么阴招吧?

“放心吧,这不是毒药,只是吃完之后让人昏昏欲睡,浑身乏力而没有精神,没有解药的话,症状不会得到缓解!”看着众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上官清流哑然失笑,摇头说道。

“卫阶明白了,这确是一个很好地借口!”卫阶也笑着说到。

第一百一十三章:美人抱恙

饶是王镇恶等人再如何信任卫阶,对于卫阶此时的反应和态度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王镇恶更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叔宝兄弟三思!”

卫阶摇了摇头,一脸轻松地对着满脸担心的三人说到:“若是濛濛小姐病了,卫阶是不是应该竭尽全力,去为她寻找治病的良药?”

三人这才从忧虑中挣脱,明白过来!

寿县出大事了,在寿县盘桓逗留了一个月的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得了一种怪病,全身乏力,昏昏欲睡,时睡时醒!

但凡寿县内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卫阶和南霸天兄弟二人请到了云来客栈,但是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全都是束手无策!

各族老大也费劲了心思,各种秘方稀罕药材,都毫不吝啬地砸向云来客栈,几日下来,美人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严重,无奈之下,南霸天去了一趟从未踏足过的夜安街,找到了寿限内最神秘,也是最有办法的上官清流这最后一根稻草!

上官清流也没有让所有寿县人失望,虽然只是暂时让濛濛小姐的病情有了一点起色,但是业已比其他寿限内的那些所谓的名医要好太多了,而且,上官清流还留下了一个可以治本的药方,只是其中有一味药极其罕见,寿限内的人都是闻所未闻!

最终,寻找这味药的重任当仁不让地被卫阶揽在了身上,而王镇恶,也自告奋勇地陪同前往找药。

一切尘埃落定,又一次暂别在即。

“叔宝,此去冀州祝你马到功成,斩行动大获全胜!”烟濛濛的房间内,烟濛濛依靠在卫阶的胸口,低声喃喃说到。

卫阶将计划带回来的时候,烟濛濛从始至终就没有提出要跟着一同去冀州的要求,对于卫阶让她服药装病的要求也没有半分犹疑地照办,这让卫阶感动之余,对于她的体贴更是感到欣慰。

“嗯,切记照顾好自己,明天我便让清流兄把解药送过来,等我们离开后,你再服下!”

装病只是为了给卫阶找个独自离开寿县的借口,等顺利离开寿县之后,烟濛濛不药而愈,即便是有人心生怀疑,也是无话可说。

“濛濛知道怎么做呢!”

不知是身体抱恙,还是心中担忧,烟濛濛的情绪相比平日低落不少,此刻对于卫阶的怀抱似乎特别的依恋,触手可及的柔软也让卫阶有点心神荡漾。

“休息吧!”

再这样抱下去,卫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犯错,当下缓缓推开怀中的美人,明天,就要赶往冀州了!

拓跋火离开寿县的借口很自然,押送资源回平城,这在平时也是极为寻常的事,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慕容狂,颇费了一番周折,细节方面,卫阶并未多问,只要不让有心人起疑心即可。

五骑五人,没有任何随从,此刻已经在寿县以北,去往冀州的官道之上,拓跋火和慕容狂稍稍做了些掩人耳目的妆容改变,取官道只是为了更快地到达冀州。

“那个刘光后来怎么处理的?”

想到前日在云来客栈,被上官清流催眠了的刘光居然也露面了,而且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之处,卫阶不由得有些好奇,对着上官清流就问到。

“那晚之事,他已经尽数忘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只会觉得自己睡得不好,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上官清流姿态潇洒地甩了甩披在肩上的长,自得地说到。

卫阶奇怪地看了一眼上官清流,感觉自离开寿县后,他身上散出的气质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好像“轻浮”了不少。

对于上官清流,王镇恶等人没有卫阶那般盲目的信任,不仅如此,还始终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戒心,对于此,卫阶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别无他法来解决。

“上官老板不仅懂得摄魂**,事后还能让当事人完全失忆,真是骇人听闻,拓跋火见识了!”

上官清流展现出的异能越多,拓跋火心中的顾忌也就越深,此刻禁不住有点阴阳怪气地说到,更是博得了慕容狂的点头附和。

卫阶还从来没见过拓跋火用这么语气说话,相比慕容狂来说,拓跋火的言行举止更像一个南方人,粗狂之中不失文雅气质,如今竟然在上官清流面前小有失态,他心中的的想法就可想而知了。

“拓跋当家过奖了,雕虫小技罢了,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上官清流仿佛听不出拓跋火言语间的古怪意味,犹自笑呵呵说到。

“倒是拓跋当家和慕容当家,都是寿县的英雄豪杰,自然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卫阶不禁有点头痛,此去冀州是要干大事的,然而他们内部却很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拓跋火和慕容狂是一个阵营,上官清流自成一个阵营,王镇恶虽然并不参与,但是很明显在心里是靠向拓跋火他们的!

这样下去,会不会坏事?

这个上官清流也不知道怎么了,从离开寿县的那一刻起,仿佛像是摆脱了什么束缚一般,变得有点放荡不羁起来,再没有了在夜安街时的那种从容和云淡风轻,言语间和拓跋火等人也针锋相对起来。

“我说各位老大老板们,咱们去冀州可是办大事的,你们这样争论不休,让卫阶心中不安啊!”无奈之下,卫阶也只能通过说笑来缓和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

“公子放心,一码归一码,只要上官老板在对付弥勒教的事情上不耍什么心眼,拓跋火绝对不会刻意刁难!”拓跋火言下之意,此间事了,就另当别论了!

上官清流闻言嘿嘿几声没有说话,卫阶也只能无语摇头,没再多说,别说拓跋火和上官清流了,在场的这几个人,除了他和王镇恶,彼此之间,哪个不是临时合作的关系?

解决掉法庆和惠晖,弥勒教土崩瓦解之后,大家都会各行各路,到时候是敌是友,又有谁知道?

无人不分昼夜地骑马急行了半个多月,冀州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北上冀州

上古时期,黄帝划野分州,冀州为九州之一,大禹治水后,九州又得到重新划分,冀州已然成九州之。

如今的冀州,在前秦辖下,弥勒教于数年前开始盛行,而前秦志在南下一统,对于弥勒教的生根芽,并未给予过多关注,这也使得近年来弥勒教在冀州地区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以法庆惠晖为的沙门子弟,自立门户,在弥勒教教义的基础上创立大乘佛教,自称大乘佛,数月前,大乘佛教更是挑起佛门内乱,大肆屠戮其他佛门子弟!

一直盘桓在建康的佛门高僧支遁大师,也不得不在数月之前,北上冀州主持大局,应对大乘佛教的疯狂举动,而数月之后,卫阶也到了冀州。

大街之上,汉人随处可见,更有不少胡人身穿汉人的服饰,从表面上看,也是汉人无异,人与人之间沟通交流的,也多半用的是汉族语言,卫阶一行人走在街上,虽然有胡有汉,却也显得并不是特别的突兀。

拓跋鲜卑也好,慕容鲜卑也好,在冀州都没有设置据点,众人也只能老老实实投栈,只是客栈位置的选择上费了一番心思,找了一个人流量少,相对比较隐秘,又四通八达的地段上,一家名叫北方人家的客栈。

客栈的店主人是个汉人,这在冀州并不少见,店中的客人也很繁杂,各族都有,既方便打听消息,又不引人注目。

王镇恶提议先找到支遁大师,说不定从支遁大师那里能得到不少有关法庆和惠晖的消息,却被卫阶否决了,此番来冀州,他还想瞒住支遁大师,到时候事成之后,他甚至不想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一切明面上的事都由拓跋族和慕容族去解决。

一路之上,众人都没有过多的停留和休息,到了冀州,好好休息一晚之后,上官清流自动请缨去摸摸弥勒教的底,而其他四人都留在了客栈之中,并未外出。

直到深夜时分,上官清流才回来,卫阶等人早已等得心焦!

“怎么样?刘光说的那个藏身之处是不是真的?”

上官清流主要探查的就是之前从刘光那里得到的,法庆和惠晖二人真身藏匿的地方,卫阶给上官清流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上,这才开口问到。

“嗯,却像是有弥勒教的高层人士在该处流连!”上官清流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肯定地点头说到。

“明哨没有几处,暗哨却是极多,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至该处!”

“只是还不能确定里面的人就是法庆和惠晖!”

没有见到法庆和惠晖本人,就不能贸然动手,否则的话,一旦打草惊蛇,法庆和惠晖有了防范,再想找到机会就难了,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一击即中!

“两位老大怎么看?”卫阶有心想冒险一搏,对着拓跋火和慕容狂就问到。

两人都是摇了摇头,看来都是心有顾虑,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案,王镇恶看了一眼卫阶,说道:“我看还是先找到支遁大师吧,也许他老人家能提供更确切的消息!”

“你们都忘了咱们最初的定计了吧!”卫阶摇了摇头,轻声说到。

“当初咱们最先定下的就是诱敌之计,结果只引出了三个杀手,就由清流兄擒了刘光,也从他处得到了法庆和惠晖在冀州的消息!”

“卫阶觉得咱们的诱敌之计,进行得并不彻底,而现在,是时候再来一次诱敌了!”

“不可!这里是冀州,不是寿县,弥勒教做事没有任何顾忌,一旦公子暴露身份和目的,只怕对方会以雷霆之势将你扑杀!”拓跋火先反对到。

“难道他们还能大张旗鼓地鼓动信徒来对付卫阶么?”卫阶笑着说到。

“这里毕竟还是前秦的地盘,还是有规矩的,弥勒教只是一个宗门,再如何胆大只怕也不敢如此招摇吧!”

“他们要杀卫阶,选还是派遣死士前来刺杀,到时候就有劳诸位退敌了!”

“几次三番下来,难保法庆不会亲自动手,毕竟,他才是弥勒教中武力值最高的人!”

“到时候咱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以法庆谨小慎微的性格,怎会亲自动手?”慕容狂质疑地问到。

“谨小慎微的对象,是当权者,而不是我卫阶!”卫阶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卫阶在弥勒教眼里,只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跳梁小丑,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蚂蚁,如果这只蚂蚁几次三番都杀不死,法庆会是什么心态?”

“一个残忍嗜杀的人,再如何谨小慎微,只怕也会受不了一只蚂蚁在自己脸上肆无忌惮,忍不住要出手拍死他吧!”

几人都沉默了下去,卫阶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样一来,也等于是把众人都暴漏在弥勒教面前。

“不用担心,法庆应该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我们在激怒他,逼他出手的同时,也要适当保留实力,给他希望!”

卫阶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的顾忌比拓跋火慕容狂他们还要多,如今只能是尽量通过特殊的渠道将他来冀州的消息散布到弥勒教的线人之中,既要让弥勒教知晓,又要避免让其他势力,特别是建康方面的线人知道。

上官清流看着卫阶,没有说话,但是给卫阶一种感觉,他心中的一切顾虑,似乎上官清流都一清二楚。

“干脆直接点,我们直接杀进法庆藏匿的民居,给他来个干脆利落!”慕容狂眼中厉芒一闪,狠狠说到。

“清流也觉得慕容当家这个提议可行,以刘光的身份,他的消息无疑是可靠的,咱们只要找准机会杀上门,还是有很大的机会一击即中的,这也好过再用什么诱敌之计,等他上门了!”上官清流同意地说到。

王镇恶和拓跋火都不约而同地点头,一路相处下来,几人之间不经意间都已经有了肝胆相照的感觉,这个时候再让卫阶去冒险,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那好吧!”

刺杀法庆和惠晖,于卫阶而言,是只可成功不可失败的,但是话说到这份上,他感动之余,也已拒绝不得。

“不过,这次出手,清流兄先隐匿起来,除非确认法庆和惠晖的真身在民居内,否则不要轻易出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佛爷好坏

夜长梦多,有了决定的卫阶等人,把行动就定了今天晚上,先是上官清流又去了一趟该处民居,确认法庆和惠晖极有可能就在民居之内后,卫阶等四人换上夜行衣跟着上官清流就潜行到了民居之外。

其时已是后半夜,整个冀州城都已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五人趴在离目标不远处的一处民居上,商量着行动的具体布置。

“院子前后门有两处明哨,院子里四周有呈双品字型的暗哨,两处明哨由两位当家的解决,这六处暗哨由清流和镇恶解决!”上官清流一边借着月光在瓦砾上简单勾画出明哨暗哨的位置,一边分配者任务。

“公子你就在外围替我们把风!”

上官清流的话让拓跋火和慕容狂同时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这不明显是说他和王镇恶比二人强吗?二人都是桀骜之辈,只是眼下行动要紧,虽然心中不快,也并没有表示出异议。

卫阶点点头,说道:“诸位小心!”

就事论事,他的那两下子,比较适合逃命,制敌还是免了!

以四人的身手,解决外围的岗哨还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消片刻,上官清流就在院子里出了约定的信号,卫阶和拓跋火慕容狂二人会和之后,悄无声息地走进院子之中。

“里面除了几个不会武功的下人,就只剩下我们这次的行动目标了!”上官清流指了指内院方向,轻声说到。

“接下来,清流兄在外照应吧,如果确认是法庆和惠晖,你再进去,如若不是,你就不要露面了!咱们还得为下一步棋做准备!”

卫阶点头说道,示意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打头阵,他和王镇恶殿后,四人朝着内院就走了进去。

内院应该是禁止下人入内的,一路过去,别说明哨,就连暗哨都没有一处,院子里的房内还留有昏黄的灯火,应该是屋内的人还没休息,四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走到窗下,房内有两人正在谈话,而说话的内容让卫阶惊愕之余又不禁兴奋起来。

“佛爷,你好坏啊,弄得奴家不上不下的!”

说话的是一把娇媚的女声,这让卫阶有点莫不着头脑,既然是叫佛爷,想必是法庆的几率很大,但是似乎又在屋内做些男女之事?

“嘿嘿,佛爷还没功呢,等佛爷功了,保准你这浪蹄子只上不下!”

嗓音浑厚,中气十足,一听便是个习武之人,卫阶征询地看了一眼拓跋火等人,几人都微微点了点头,同意即刻动手。

卫阶不知道,他们几个却都清楚得很,弥勒教不仅不禁欲,还提倡男女双修,大乘佛教的十柱大乘功更是把男女双修放在了要的位置上,法庆和惠晖二人名义是师徒,实则就是双修的伴侣,屋内的这对狗男女十有**就是这二人。

既然确定了屋内人的身份,卫阶不敢大意,正要给院外的上官清流信号,招呼他一同进来动手,屋内又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佛爷,什么时候把奴家推荐给大佛爷啊!奴家很想得大佛爷垂怜呢!”

一句大佛爷瞬间让众人推翻了此前的推测,这个女子嘴里的大佛爷应该才是法庆,而眼下和共度巫山的则另有其人,只是听她说话的口气,她口中的这个佛爷和法庆关系颇为亲密!

“嘿嘿,难道我大乘佛教就只有大佛爷一个佛爷吗?”男子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佛爷一心都在佛娘身上,想要他雨露均沾你就想太多了,还是好好伺候我这个佛爷吧!”

话音刚落,房内就传来了一阵娇喘之声,屋外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动手好还是不动手好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卫阶心中一动,只怕屋内这个淫1僧和法庆关系匪浅,若是能将其生擒活捉,再交由上官清流催眠一番,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当下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拓跋火和慕容狂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算什么事?堂堂寿县两个老大,竟然在墙角之下偷听人家鱼水之欢的声音。

“砰”的一声,房内大床上两条赤裸的声音还纠缠在一起,房门就被慕容狂一脚给踹开了,床上的人影反应很快,瞬间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操起床头的鬼头大刀就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竟然坏佛爷好事!”

“嗤!佛爷!?”拓跋火轻嗤一笑。

“也就你们弥勒教的畜生,如此行事,还敢自称佛爷!”

“呵呵!”

大和尚只穿了一条裤子,赤着上身,笑起来一身横肉翻飞,倒是尚在床上的女子看上去不仅年轻貌美,身材也极为苗条。

众人一想到如此女子被这堆肥肉压在身下的场景,禁不住露出恶心的表情。

“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在佛爷面前叫嚣,佛爷答应,手上的鬼头刀也不答应,受死吧!”

话音未落,大和尚倒先动起手了,鬼头刀翻飞着朝着众人卷了过来,身手端的是敏捷得很,拓跋火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从后背摸出弯刀就迎了上去。

弥勒教大和尚的鬼头刀虽然舞起来大开大阖,却也是密不透风,拓跋火的弯刀虽然轻盈,一时之间无法攻进去,交手之后,两人竟然相持不下,看上去一时之间是分不出胜负了。

迟则生变,卫阶示意王镇恶和慕容狂二人上前帮忙,现在可不是比武,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活捉这个大和尚。

大和尚一看,不禁心底慌,原本以为只是三拳两脚便能解决掉的小角色,没想到随便上来一个就够自己对付的,这一下子又上了两个,只怕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快走,让大佛爷救我!”

大和尚心知不敌,对着床上的少女喊道,也没见少女有什么动作,大床的中间就朝内凹了下去,人影随之不见,卫阶上前一看,床上原来有机关,床下是一条密道,密道之中漆黑一片,不明情况的卫阶并没有跟着追进去。

这个少女即便不逃,他也打算放走的,不然谁给他们报信?

三人联手,大和尚没撑住几个回合便被制住,此刻正一脸不屑地看着卫阶,想必是看出来这几人以卫阶为。

“小子,有种就报上名来!”

卫阶已经摘下了遮住脸庞的黑巾,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和尚。

“在下卫阶,不知大师是弥勒教哪位佛爷?”

大和尚顿时变色!

第一百一十六章:意外收获

卫阶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早在一个月之前,寿县就传来消息,有个叫卫阶的少年,要图谋对付弥勒教,而这个卫阶来自建康,背后极有可能是谢安。

没想到这个卫阶长得如此清秀,这个容貌只怕能让绝大多数女人都会觉得嫉妒吧,大和尚想必是知道这件事难以善了,索性闭上了嘴,什么也不再说。

“怎么了佛爷,难道连名字都不敢说了吗?”

大和尚已经被几人带到了北方人家,拓跋火看着一言不的大和尚,讥笑着说道。

“弥勒教的人就这点胆量?”

“要杀要剐,放马过来,佛爷可不是吓大的,忒多废话!”大和尚倒也硬气,抬头看了一眼拓跋火,不屑地说道。

“想必阁下就是法庆的师弟,也是法庆一奶同胞的兄弟法难大师吧!”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皱眉思考的王镇恶开口说道。

法庆和法难的关系,知道的人极少,错非是王镇恶,从王猛那里知悉了诸多北方隐秘之事,一时之间也无法想明白这个大和尚的真实身份。

“大乘佛教的二佛爷!”

“你是谁?”

法难终于再难沉住气,身份被揭穿,意味着自己的利用价值就会陡然上升,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不想在临死之前还连累到自己的打个法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让你开口说话,太容易哩!”上官清流也凑了过来,一边恶趣味地笑着,一边强喂法难吃下了一粒药丸。

“这是昏睡丸,再配合爷的摄魂**,保管你连双修时的细节都给说出来!”

药丸入口即化,顺喉而下之后,法难立马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上官清流的话也已经听的不太清楚了。

这是上官清流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这个所谓的昏睡丸,看效果显然和之前烟濛濛装病吃的那颗不一样,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继续当众施展摄魂**的时候,上官清流开口了。

“各位公子,当家还请回避吧!清流要施用秘术了!”

说完之后上官清流看了一眼法难,嘿嘿笑了起来,显得无比奸诈阴险又恶毒,房内众人不禁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依言离开了房间。

上官清流如何施法,已经不得而知,只是时间真的不太长,不过一炷香时间,上官清流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轻松,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施法过后的疲倦。

“有何收获?”卫阶笑着迎了上去,虽然上官清流在离开寿县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反而给他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上官清流似乎更真实。

“你猜?”上官清流嘿嘿笑着,把卷起的衣袖放了下去。

“有话直说吧!”拓跋火不耐烦地说道,这个上官清流,不管是在寿县中表现出的那种处变不惊的淡然,还是如今的无赖轻浮,他都看不顺眼。

“粗人就是粗人,没有半点情趣!”

上官清流翻了翻白眼,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你们一定想不到,这个法难和法庆二人竟然是孪生兄弟,两人长相身材都是一模一样,而且,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好,好到连女人都可以共享!”

“我估摸着赫连勃勃或者刘光都被骗了,和他们一直有接触的都是这个法难,而不是法庆本人!”

“说重点!”

上官清流说到这里,慕容狂也有点坐不住了,皱眉说道。

“他有没有说出法庆的下落?”

上官清流嗯了一声,微微点头,众人也顿时来了精神,露出倾听的神态。

“大乘佛寺中的替身其实是法庆的真身!”

“什么?”

众人都大呼法庆奸诈,这个法庆,心机也太重了吧,这种虚实之计完全是用来对付聪明人的啊,谁能想到替身不是替身,真身也不是真身?

“那个成天在大乘佛寺中宣扬佛经的就是法庆本人?”卫阶犹自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法难是这么说的,而且,在我面前,他已经失去了撒谎说假话的资格!”上官清流自信满满地说道,他的这些手段从来就没有出过差错。

“如此说来这个法难已经没有任何留下来的必要了!”拓跋火眼中精光一闪,化掌为刀,做了一个斩的动作。

慕容狂点头,跟着说道:“他也留不得,否则即便我们击杀了法庆,他也能冒充法庆,继续蛊惑人心,毕竟他们是孪生兄弟,相互之间应该非常了解,想要冒充起来并不难!”

“不急一时!”

卫阶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很深,若是咱们在对付法庆的时候出现意外,这个法难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叔宝说的没错,法难就留在北方人家,想必上官老板一定有办法让他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咱们先去对付法庆和惠晖,若是事成,回来再解决这个法难!”

王镇恶同意卫阶的说法,拓跋火和慕容狂也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怕夜长梦多,法难毕竟是弥勒教的妖人,杀一个少一个!

“那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去大乘佛寺,想必法庆虽然知道他的弟弟被擒而有所警惕,但是也想不到他的行踪已经被他的弟弟尽数说出来了!”

上官清流此前对法难施法,虽然出来后看上去一副轻松的模样,但是他自己清楚这个法难的意志有多强,事情的经过并非表面看上去的这么轻松!

“咱们的人数似乎太少了!”

拓跋火皱眉说道,大乘佛寺不是昨晚那间民居可比,此去和强攻并无二致,己方却只有五人,即便弥勒教中都是乌合之众,人数一多,也够他们受的。

再说了,既然是弥勒教的大本营,死士高手自不会少,法庆和惠晖二人更是没有摸过深浅的高手,反观这边,卫阶杀敌制胜的能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卫阶暗叹一口气,给他三本天书有何用?还不如给他一本武功秘籍来得实用,很明显他现在成了一个拖后腿的了!

“我们还是先找到支遁大师,想必佛门之内也不乏高手,消灭弥勒教此种斩妖除魔的善事,他们也必然乐意为之!”

王镇恶再次提到支遁大师!

第一百一十七章:佛门高手

王镇恶再次提议向支遁大师求助,这一次拓跋火和慕容狂也大为意动,若是能得到真宗佛门的帮助,强攻大乘佛寺,不是没有可能。

面对众人期许的眼神,卫阶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问题,这一次,他没有再断然拒绝,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都说两害取其轻,然而在卫阶看来,对付弥勒教和瞒住支遁大师和谢安,根本就是一码子事,若是事后支遁大师将此事如实告诉了谢安,那即便是弥勒教被灭了,他回到建康城后,只怕还是会被谢安想出别的里有困在城中,断绝他和北府兵的联系。

眼下事情的展已经出预计,说好的斩行动很有可能最终会演变成强攻,若是卫阶还是执意不求助支遁大师,单单他们五个人去对付大乘佛教,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很有可能五人去,一个也回不来。

事情完全失控了!

这是卫阶心里的想法,对付弥勒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不可能说停就停,什么都不做,或者就杀个法难,然后就回寿县,他更没有理由让拓跋火和慕容狂等人为了他自己的事去做这种有死无生的事!

“好吧,只是支遁大师的行踪只怕不好找吧?”

卫阶总算松口,这也让众人松了一口气,大家都知道他心中有顾忌,却又不知为何,上官清流似乎知道,却从未提起过,王镇恶隐隐约约能猜到一点,却也不能确定!

说话的同时卫阶看向王镇恶和上官清流这二人,要说对这冀州,无疑是王镇恶最为了解,由他去打探支遁大师的行踪最为合适,不过上官清流身上有太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技能,兴许他能更快完成任务。

“清流去吧!”上官清流微微一笑,轻松地说道。

“真宗佛门如今在冀州虽然遭到弥勒教的打压,但是要找到支遁大师,也不是难事,日落之前,清流必然有好消息带回来!”

话音未落,上官清流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外。

“你们不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对他的了解我不比你们多多少,只是直觉告诉卫阶,他是信得过的!”

卫阶看着三人同时投递过来的眼神,无奈摇头说道。

上官清流虽然浑身透着神秘,办事效率却是高的出奇,太阳还未下山,他变回来了,随他同来的,赫然便是支遁大师本人。

这个名震南北的大师站在面前,拓跋火和慕容狂除了尊敬之外,别无其他情绪,王镇恶则是异常的激动,支遁大师实打实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支遁大师,王镇恶如今早就变为一抔黄土了!

卫阶则是心中忐忑,颇为不安,看见支遁大师的时候有点不知如何开口,他很怕支遁大师会问他为何会在冀州出现,又想着对付弥勒教,他不想欺骗这个得道高僧!

好在支遁大师来到之后,只是一心和众人讨论攻打大乘佛寺之事,其他事则没有多问半句,这也让卫阶心安不少。

“如今冀州之内,佛门遭到压制,绝大部分僧人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如今留在冀州的,都是曾经习过武的武僧!”各自坐下后,支遁大师开门见山,直接把真宗佛门如今在冀州的情况说了出来。

“我们正在图谋反攻,恢复冀州佛门的秩序!”

“不知大师口中的武僧有多少人?还有大乘佛寺内弥勒教的实力如何,大师可有了解?”卫阶看了一眼支遁大师,收回眼神之后才开口问道。

“百余人,但是多是武艺平凡的僧人,能算得上高手的不过一手之数!”支遁大师苦笑摇头,无奈说道。

佛门正宗,平日做的都是礼佛参拜之事,真正去习武的没几个,这也是为何几个月前在弥勒教的挑衅之下无力反抗的原因。

“他们四个都是高手,大师觉得强攻一途能否行得通?”卫阶看了一眼其他几人,微笑着说道。

支遁大师顿时露出欣慰中略带兴奋的表情,说道:“绝对可行,大乘佛寺中,武艺最高的当属法庆无疑,不过也就和老和尚我在伯仲之间罢了,余下以惠晖法难为,能称得上高手的也就十人左右,其他信徒多是有力无技的莽夫!”

“而且,人数方面并不比我们多多少,我相信有了各位的帮助,强攻是可行的!只是,死伤在所难免!”

说完之后,支遁大师的神色略微黯淡下去,虽然说除魔卫道是佛门弟子的职责所在,但是毕竟都是鲜活的生命,很多僧人,都还和面前的卫阶一样年轻!

支遁大师担心的自然不是自己的安危,卫阶心有所感,微微叹气,只是哪有革命不流血的?放纵弥勒教的后果将会是死更多的人!

“如此我们便尽快行动吧,烦请大师回去后和诸位佛门高手商量一下,我们这边随时都可以动手!”

多余的话自不必再说,只要能消灭弥勒教,血就没有白流!

“就今晚吧,我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支遁大师两眼放光,沉着说到。

“等太久哩!”

时间确定下来之后,众人就行动的细节又仔细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由佛门高手率领佛门子弟打头阵,支遁大师则和卫阶他们一起,从旁策应,应付弥勒教的高手,法庆和惠晖若是提前出手,就交由支遁大师和上官清流负责。

时间定在了亥时三刻,以火箭为号!

“小阶,眼下无人,老和尚和你说几句贴己话!”

大战将至,其他人都抓紧时间去休息一会,养养精神,支遁大师要赶回佛门的据点安排,送支遁大师的任务就落在了卫阶这个注定会是闲人的身上。

“大师请说!”卫阶心道来了,不由得心下又忐忑起来。

“安公当年对你的批语,老和尚其实并不敢苟同,只是这么些年了,老和尚从未说过安公的不是!”支遁大师想起建康的过往,微微叹气说道。

“小阶你到冀州来,想必是瞒着安公的吧,对付弥勒教之事,只怕也不想让安公知晓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小心有诈

卫阶默然不语,支遁大师看的透彻,而且似乎颇为挣扎,既想维护卫阶,又不想对谢安有所隐瞒。

卫阶跟在支遁大师后缓缓走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里本就是冷僻地带,行人已经很少看见,直送到下一个街口,卫阶才缓缓开口说道:“大师厚爱,卫阶心中感激,卫阶也不想让大师为难,若是安公问起,大师实话实说便是!”

支遁大师看着卫阶,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不再说话,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卫阶看着支遁远去,收拾心情,转身回到北方人家,大战在即,能不想的就暂时别去想了!

王镇恶也好,慕容狂,拓跋火也罢,都各自回房休息了,唯独上官清流,却在卫阶的房中等他。

“清流兄没有休息?为何适才不与我一起相送大师?”

上官清流促狭一笑,说道:“你心中的秘密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你和大师的谈话难道不怕我听到吗?”

卫阶摇头失笑,这个上官清流,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在清流兄面前,卫阶还有何秘密可言?不知清流兄有何建议?”

“建议倒是有,你却未必肯听!”上官清流深深看了一眼卫阶,难得认真地说道。

“此次正面强攻,是场硬战,死伤在所难免,若是你不想建康方面知道你在冀州这里的动作,支遁大师,可以在在大乘佛寺中与敌携忘,同归于尽!”

“你说什么?”

卫阶顿时不悦起来,同时看了一眼门口方向,上官清流这句话若是让王镇恶听见,只怕会当场翻脸。

“做不到是不是?”上官清流呵呵一笑。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上官清流和支遁大师过往并无交集,加上很有可能和他卫阶一样,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这里的人和事没有什么归属感,说出这番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卫阶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就没有办法了!”上官清流耸肩说道。

“你就只能祈祷支遁大师愿意为你保守秘密了!”

“清流兄,有件事一直都没有问你,你为何会参与到这件事之中?”

按理说,上官清流根本就不用在意弥勒教,对付弥勒教,于他而言也没有半分好处,最终却成了整件事中的关键人物。

“不是我想参与进来的,而是我不得不参与进来,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上官清流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黯淡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颇为的无奈。

卫阶很想问他,是不是和三卷天书有关,曾经那个在梦里自称周公的人是不是和上官清流也有瓜葛,但是看见上官清流已然没了谈话的兴致,话到嘴边,最终也是没有问出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亥时,王镇恶等人也来到了卫阶的房里,是时候行动了!

临走之际,上官清流又逼着关在他房中的法难吃了一颗特制的昏睡丸,几人尽数换上夜行衣,赶到约定地点和支遁大师等人会合。

这支由真宗佛门弟子组成的队伍没有半分掩饰,在五个年纪稍大的僧人带领下分成了五组,此刻已经埋伏在大乘佛寺的周边,只能支遁大师一声令下,便强攻目标。

王镇恶看了看天色,对着卫阶点了点头,时辰到了。

此时的大乘佛寺显然是有所戒备的,临近子时,却还是灯火通明,寺庙内也是人影攒动,并未休息。

既然是强攻,就顾不得这么多了,卫阶对着支遁大师微微点头,随着支遁大师的一声佛号,五支小分队鱼贯而出,对着大乘佛寺内就冲了进去。

一触之下,很明显,代表正义的这一边战斗力更强,寺庙内的弥勒教徒几乎是一触即溃,溃败着向寺庙内逃去,小分队在高手的带领下犹如尖刀般直插进寺庙大厅之中。

卫阶等人组成的高手小组也不敢怠慢,紧随其后,只等弥勒教的高手现身!

佛门弟子一百余人冲进大厅之后,却现迎接他们的不是严阵以待的弥勒教信徒,而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在卫阶等人也进去后,大厅的十几扇大门也在一瞬间尽数被关死。

气氛异常诡异,大厅四周的墙上被无数的火把笼罩,整个大厅被照得亮若白昼,而弥勒教的人,却是踪影全无。

“小心有诈!”

支遁大师排众而出,断声喝到,让众人小心提防。

“哈哈哈!”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的时候,大厅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狂笑之声,中气十足,只见三道人影在十来个弥勒教徒的簇拥下出现在大厅的二楼走廊之上。

卫阶眯眼一看,心中咯噔一声,放肆狂笑的这个人竟然是法难,脸颊上的伤痕还清晰可见,而站在他旁边的,左手边的是一个和法难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和尚,应该是法庆无疑,而另一边,则是一个年纪不到三十的俏尼姑,应该就是法庆的双修伴侣兼大徒弟惠晖!

“法难,你竟然能逃出来?”上官清流无比震惊地问道,神色凝重至极!

“法难?哈哈哈!”

只见法难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的得意与不屑之情尽显,只见旁边那个应该是法庆的大和尚也是笑着说道:“法难佛爷在这里!”

大厅中诸人尽皆变色,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上官清流身上,法难的身份是上官清流确认并确信的,为何如今又另有其人,那这个法难是谁?难道是法庆本人?

上官清流抿嘴不语,只是神色凝重地盯着走廊之上的三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敢自称大乘佛,果然有两下子,上官清流从未失手,今日居然给你骗过了!”

“清流兄?”卫阶愕然问道。

“此人是法庆,旁边那个才是法难,我们中计了!”上官清流恨声说到。

“当日在民居,本佛爷就已经知道你们在外埋伏,只是为了将你们一网打尽,这才甘心束手就擒,不然就算你们人多,佛爷我也早就遁走了!”

说完之后,法庆嚣张得意的大笑之声再次充斥整个大厅之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身陷重围

“不过阁下还真是好手段,佛爷也差点折在你的手里!”笑完之后,法庆看着上官清流,竟然大为赞赏地说道。

“若不是佛爷我有雪莲丹护体,百毒不侵,只怕还真扛不过你的摄魂**!”

“本佛爷爱才惜才,你若肯投诚到佛爷麾下,死罪可免,至于其他人,全部都得死!”

拓跋火和慕容狂和王镇恶第一时间取出各自的兵器,将卫阶护在身后,并警惕地看向上官清流,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尽信上官清流。

法庆说完之后,上官清流居然鼓起掌来,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说道:“我明白了!”

“法庆啊法庆,我们还真是低估你了,当日在民居之时,你原本有时间逃走,却并未逃走,反而留了下来,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你是法难!”

“而后更是利用清流来让大家确认你法难的身份,被我等带到客栈之后,你既然没有被清流摄魂**所制,想必我们的计划也都被你尽数偷听,你再以秘法传回大乘佛寺!”

“如今更是在这布下天罗地网,等我们送上门,此计妙哉,果然妙哉!”

“佛爷不打诳语,诸位都是难得的高手,要想将你们一网打尽,颇有难度,唯一的办法就是请君入瓮!”法庆一脸凝重地说道。

这件事悬而又悬,胜败其实都只是一线之间,若非他事先服下了可御百毒的雪莲丹,饶是他意志力再惊人,也无法抵挡昏睡丸和摄魂**的双重效力。

“看来你是不愿意投降了,那就尽数格杀吧!”

法庆大手一挥,走廊四周响起来齐刷刷的弯弓搭箭的声音,火把的后面竟然隐藏着无数的弥勒教徒,此刻大厅内的众人尽数暴露在箭羽之下。

“放箭!”

漫天的箭雨随着法庆的一声令下,铺头盖脸地就朝着卫阶等人和一众佛门子弟倾泻而下,弥勒教信徒兴许多半都没有正儿八经的武艺伴身,但是要找数百个臂力惊人来无差别放箭的却是绰绰有余。

漫天的箭雨,配合着不绝于耳的惨叫声,转瞬之后,佛门子弟已经有大半倒在血泊之中,就连佛门的五大高手,也有两个为了替其他人挡箭,身中数箭,失去了作战之力。

“清流兄,快想办法!”

大厅的大门也已经尽数被封死,唯一的退路就是冲上二楼的走廊,和弥勒教的人决一死战,然而饶是他们这边不乏高手,在劈头盖脸的箭羽的压制下,一时半刻之间,也只能自保。

“上面!”支遁大师一指法庆等人背后的墙壁,大喝道。

门被封死,但是二楼走廊之上还有窗户,而法庆等人背后的窗户并未被封死,想必这也是法庆给他自己留的后路。

“照顾好其他人,老和尚我去开路!”

支遁大师不愧是将华佗五禽戏尽数融会贯通的高僧,漫天的箭羽被他躲过大半,还有小半也被他尽数拨开,寥寥几根落在身上也被他硬生生震落到地上,说话的工夫,人已化作残影,朝着法庆等人掠去。

若是能将法庆等人逼离这个窗户,也就是打开了一条生路,上官清流也是清啸一声,不见有任何动作,身影竟然消失在众人眼前,下一刻,竟然已经到了法庆等人身边,双方已然交起手来。

拓跋火和慕容狂有心上千帮忙,却又没有两人的身手,只能勉力配合王镇恶在护住自己的同时,也将卫阶护在他们的身边。

这一刻,法庆才算是真正展露出他过人的身手,支遁大师在台阶之上就被法难和惠晖二人拦住,双方斗了个难分难解。

上官清流不知用何秘术隐身至法庆身边后,偷袭却并未得手,最终二人也是缠斗在一起,分出胜负爷不是一时间的事。

而一楼的大厅之中,佛门子弟还在不停地有人倒下,只是弥勒教的箭雨也逐渐稀疏下来,想必是所剩的箭羽已经不多,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趁此机会,也向台阶方向冲去。

法庆身后一直站着的几个弥勒教高手不甘示弱,冲上前就将二人围在中间,展开了围攻,而此时佛门百余子弟,已死伤大半,有作战能力的已不足一成,走廊之上的弥勒教徒在射光手中的箭羽后也都手持大刀冲杀下来。

形势越来越严峻,眼看着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支遁大师一掌击退法难和惠晖二人,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门子弟,随我一同诛杀邪魔!”

佛门子弟齐声应诺,视死如归般冲向台阶上走廊后的窗户。

“诸位施主,你们先走,我们断后!”

窗户边的弥勒教高手已然尽数被拓跋火和慕容狂牵制住,支遁大师纵身跃到卫阶身边,衣袖一挥,左右手分别抓住卫阶和王镇恶的手臂,奋力一甩,将他们甩到窗户边。

“小阶,我们建康再见!”

走廊处并不宽敞,佛门子弟剩下的十几人都是武功佼佼者,一番冲击之下,竟然成功冲上台阶,来到窗户前,将弥勒教的信徒尽数挡在外围。

“拓跋当家,慕容当家,你们先走!”上官清流轻喝一声,摆脱法庆的纠缠,将围在二人身边的高手尽数笼罩在自己的攻击之下。

一时间,以台阶为界限,双方之人泾渭分明地分立两边,只是互相交换了个位置而已。

“快走!”

卫阶还在犹豫,拓跋火和慕容狂已经咬牙从窗户处纵身跃下,事不可为,只能能走一个算一个了。

王镇恶抓住卫阶的肩膀,带着他一起也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走廊之上,只剩下支遁大师,上官清流,还有十几个佛门子弟断后。

“大师,清流兄!”

王镇恶臂力惊人,卫阶挣脱不得,身体悬在空中,着急大声喊道。

四人逃出大乘佛寺后,片刻也没耽误,北方人家的行李也顾不得,直接奔着城门方向就跑去,如今已是子时,城门早就关闭,只能攀墙离开了!

“多想无益,只能来日再给诸位大师还有清流兄报仇了!”

身陷重围,四人心中都清楚,上官清流和支遁大师,还有那些佛门子弟,只怕是再难逃出弥勒教的魔掌,拓跋火和慕容狂显然没想到上官清流会留下来断后,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和卫阶一样,都不想说话。

只有王镇恶,一边拽着卫阶往城门方向跑,一边冷静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章:大师圆寂(谢谢诸神大大的打赏!)

大乘佛寺的火光也引起了前秦在冀州驻军的注意,乘着城门口驻军向大乘佛寺方向聚集时的一时混乱,卫阶等人成功越过城墙,来到了城外。

四人并未走远,在离城门两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心中都还存有最后一丝幻想,支遁大师和上官清流能冲出重围,出城和他们会合,这里是事先约定好的会合地点。

要说前秦驻军和弥勒教没有勾结,他们是断然不会相信的,现在军队也出动了,对于身陷重围的支遁大师和上官清流,还有一种佛门子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

“天亮之前,我们一定要走,否则城门一开,谁也不知道前秦的军队和弥勒教的人会不会把搜索范围扩展到城外!”

慕容狂看了一眼冀州方向,沉声说道,然而并没有人有心思作出回应,只是默默地在原地休息,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期待着能有人赶来会合。

时间在无边压抑的气氛之中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东方已经开始露出鱼肚白,天快要亮了,城门方向爷隐约传来了人声,应该是前秦军队准备出城搜索了。

然而支遁大师,还有上官清流,却依旧没有路面。

“我们该走了!”

慕容狂站了起来,先是看了一眼拓跋火,又看了一眼卫阶和王镇恶,见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忍不住出声提醒到。

拓跋火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到卫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叔宝兄弟!再迟了就来不及了!”王镇恶看了一眼城门处,已经能听见有骑兵出城了!

卫阶知道,这一次,他是一败涂地了,不仅没能阻止弥勒教去建康的步伐,更是搭上了上官清流和支遁大师,还有一种佛门子弟的性命!

上官清流,更加可能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知音!

“我一定会回来的!”卫阶再次看了一眼冀州方向,喃喃说道。

“走,我们回寿县!”

“慢着,有人过来了!”就在众人准备再次潜逃的时候,王镇恶精神一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草丛,低声说道。

只见上官清流衣衫褴褛地从草丛中一跃而出,来到几人面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清流兄!”卫阶一脸激动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而后又看了看他的身后。

“大师和其他佛门弟子呢?”

上官清流默然无语,微微摇头,片刻之后才说道:“城外的搜索已经有骑兵开始搜索了,我们先离开这里,稍后再说!”

卫阶知道,支遁大师,是真的回不来了!

上官清流过来会合后,众人再次开始向寿县方向疾奔,一去十数里后,上官清流率先停下了脚步,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这里应该是安全了,城外搜索,应该不会过冀州城周边十里的范围。

“清流兄,大师他?”

卫阶走到上官清流身边,不死心地再一次问道。

“大师和法庆同归于尽了!”上官清流看了一眼围了上来的诸人,叹气说道。

“最后时刻,大师为了掩护清流撤退,选择了和法庆同归于尽,两人皆已身死!”

“清流也是趁着法庆死的时候弥勒教众混乱的间隙逃出来的,其他佛门子弟,也都死了!”

众人满脸不相信地看着上官清流,既伤心,又觉得震惊,他们无法相信,在那种局面之下,支遁大师还能与法庆同归于尽?斩行动,竟然以这种方式完成了!

换句话说,支遁大师有能力和法庆同归于尽,就极有可能逃出生天,可以说,他是牺牲自己来成全在场的众人的。

“大师!”

王镇恶已经热泪盈眶,跪倒在地,支遁大师再一次救了他的命,只是这一次,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王镇恶再也没有机会去报答了。

拓跋火和慕容狂同时对着冀州方向跪拜下去,诚心三叩,对于支遁大师,以前他们只是出于对一个出家人慈悲心肠的尊敬,如今,更多了一份感激!

三人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仿佛变成了三座雕塑,而与此同时,上官清流给了卫阶一个跟他过来的眼神。

卫阶不知道此时上官清流还有什么私密之话要说,恍惚中跟着他就走到了远处。

“叔宝,法庆还没死!支遁大师想和他同归于尽,却并没有成功!”

上官清流的一句话顿时让卫阶清醒过来,支遁大师死了,法庆却也死了,这多少让卫阶还有其他几人能有点心理慰藉,至少觉得支遁大师没有白死,只是现在…

“为何要骗我们?这种谎言能持续多久?”卫阶不悦的说道。

这是他在知道上官清流的身份后,第二次这样和他说话了,上一次就是因为上官清流说支遁大师可以在这次斩行动中意外身亡,没想到一语成箴!

“清流兄,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能力救出支遁大师却没救?”

卫阶不由得不如此怀疑!

“叔宝可以这么想,因为实际上,如果我真的有能力阻止大师和法庆同归于尽,我可能也不会阻止,虽然清流并没有这个能力!”上官清流看着卫阶,眼都不眨地说道。

“清流兄,对不起,卫阶不该如此质疑你,卫阶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卫阶考虑!”

要不是他卫阶担心支遁大师回建康后会像谢安透露自己的计划和心思,上官清流也就不会有这个想法,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阵营,只是上官清流考虑更多的是卫阶罢了。

“只是法庆没死,为何要说他死了!”

“因为我们还有机会杀死他!”上官清流异常冷静地说道。

“再回冀州?”卫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冀州前秦驻军的反应很奇怪,若是他们和弥勒教坑壑一气,为何昨晚伏击我们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动,不然的话,此刻只怕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生生站在这里!”

“若是双方没有勾结的话,为何又派骑兵协助弥勒教出城搜索?”

“前秦驻军和弥勒教虽然有合作关系,但是互相并不信任,尤其是弥勒教,对前秦更有提防之心,昨晚的计划,弥勒教是决然不会透露给前秦驻军知道的,法庆更怕前秦军队与我们联合,反戈对付弥勒教!”上官清流沉着地分析到。

卫阶微微点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此看来,骑兵出城搜索,很有可能并不是相助弥勒教,而是前秦驻军自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拓跋火和慕容狂,前秦军应该从弥勒教那里知道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即便如此,我们此时也不能再回冀州继续斩行动吧?”

“叔宝有听过一种说法吗?如果一个人在梦中死了,现实中他也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梦斩法庆

卫阶愕然看向上官清流,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他进入法庆的梦,在梦中杀了法庆,他是有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但是先得是对方梦到自己,再则说他还从来没试过在梦中杀人。

梦斩法庆,真的能让法庆在现实中圆寂?

上官清流神色凝重,郑重地说道:“支遁大师已死,佛门再无制衡法庆之人,法庆不除,后患无穷!”

“清流兄,不是卫阶不相信你的说法,就算卫阶真的能梦斩法庆,也得能进入他的梦境才行啊!”卫阶无奈地说道,上官清流的提议太匪夷所思了,就连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支遁大师虽然未能与法庆同归于尽,却也成功重创于他,此时的法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的状态,都是处于谷底之中!”

“清流临走之际,也给法庆留下了一句暗示之言!”

“是什么?”

如果这个暗示能让法庆梦到自己,卫阶说不得要入梦尝试一下在梦中与法庆斗一斗了。

“当时我说的是,三日之内,法庆必死,而取他命的,正是叔宝你!”上官清流轻声说道。

“支遁大师的视死如归,给法庆心理造成的冲击想必极大,清流说的笃定,只怕此刻法庆满脑子都是叔宝你,日夜提防,精神肉体都处在极端的紧张之中!”

“至于给出了三日期限,因为清流笃定以法庆目前的状态,再熬三天不眠不休的话,精神更是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三日一过,神经骤松之下,定然会沉睡过去!”

“到时候,叔宝梦斩法庆的机会就来了!”

卫阶微微点头,上官清流思维的缜密自不必说,对于人性的认识也达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卫阶能在梦中杀死法庆。

“卫阶会尽力一试!”

“清流知道叔宝体内有三卷天书,三日之内,若是天书的参悟能再上一个台阶,梦斩法庆,可能性很大!”上官清流目光灼灼地盯着卫阶,认真地说道。

“只是叔宝记住,梦中杀人,杀死的是一个人的灵魂意志,而不是肉体,法庆意志力极强,纵然是清流已经费尽心思多番消耗打击,叔宝还是要全力以赴,谨慎应对!”

卫阶郑重点头,法庆过人的心计,还有强的意志,他早有领教,自不会轻敌,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参悟天书,在天书之中找到杀死法庆灵魂意志的方法!

卫阶决定在这荒郊野外再呆三天的决定,让拓跋火和慕容狂有点意外,如今既然法庆已经死了,任务已然完成,留下来还有何意义?因为在冀州逗留的时间已经出预期,当下寿县局势的二人在卫阶的劝说下现行回了寿县。

王镇恶和上官清流自然留了下来,这三天时间,卫阶要闭关参悟天书,身边自然不能没有人,卫阶想做什么,在做什么,王镇恶虽然心中疑惑,确也从始至终没有多问一句。

三卷天书中人字卷,也就是后世有部分记载的周易,卫阶早就烂熟于心,只是目前来看,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可言,除了能偶尔感知一些潜在的危险外,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时间紧迫,卫阶决定,先将地书和天书两卷通读一遍,从中找出和杀死人的精神意志相关的内容再针对性参悟。

让卫阶失望的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将天地两书通读一遍之后,他现这两部天书主要都是讲占卜,趋吉避凶之法,悟透之后,也许对以后会有用处,但是眼下对付法庆,却是作用不大。

第二天,卫阶停止了对天书的参悟,因为参悟天书对于精神力的损耗极其巨大,现在参悟,有百害而无一利,而这一天,他都在和上官清流还有王镇恶讨论大乘佛教的教义,既然天书中找不到克敌之法,那就只能从对手身上找破绽了。

第三天,卫阶已经对大乘佛教的教义有了一定的认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然后伺机进入到法庆的梦中,在梦中舌战法庆,摧毁他的意志,意志强如法庆,若是本身的信仰遭到颠覆,想必会接受不了,就此崩溃!

第三天晚上,上官清流和和不明就里的王镇恶二人回避之后,卫阶开始进入鸿蒙状态,将脑子里的所有杂念摒除,独留法庆一人。

申时开始,卫阶就绷紧了全部的神经,直到子时,他也没有感受到自己在法庆的梦中出现,到了第四日的卯时,依旧毫无动静,法庆意志力的坚强,还在他和上官清流的预计之上。

这种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对于心神的消耗极其巨大,就在时间来到第四日辰时三刻,卫阶已经有点难以为继的时候,他终于感知到了法庆的梦,法庆终于放松心神,睡觉了,并且真的梦到了卫阶这个折磨了他神经三天三夜的人!

卫阶精神一振,知道机会来了,当下毫不犹豫地就穿行到法庆的梦中!

这是一个卫阶从未去过的地方,不是那处民居,也不是大乘佛寺,而是一处山洞之中,法庆的位置卫阶已经感知到,就在山洞深处之中。

卫阶并不怕惊动法庆,这不是要去偷袭,步履虽轻,却也是大摇大摆。

“大佛爷可还好?!”

蒲团之上的法庆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处露出不屑的微笑,跳梁小丑,居然还能在梦中出现,自己当真是乏了!

几日前大乘佛寺一战,确是让法庆有点胆寒,占尽先机,不仅跑了几人,他自己也在支遁大师临死之前的反扑之下受了重伤,上官清流遁走之际还留下了三日内卫阶必取他人头的言论。

若是往常,法庆只会觉得上官清流这句话只是痴人说梦,但是如今法庆重伤,不仅没了这个想法,反而觉得上官清流言之凿凿,并非胡乱恐吓,足足提醒吊胆了三天。

谁曾想,三日已过,那个卫阶连影子都不曾出现,精神骤松之下,法庆很快便睡了过去,没想到这几日朝思夜想的小子,竟然在梦里出现了。

“佛爷莫不是以为这只是你的南柯一梦?”卫阶施施然在法庆面前盘腿坐下,微笑说道。

法庆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梵我如一

此刻的法庆犹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地就看了看山洞周遭,除了他和卫阶,再无第三人,当下放心不少,之前卫阶一句话,差点让他以为这不是梦,而是现实中中了别人的埋伏。

很快他也意识到,虽然这是他的梦境,但是卫阶的意识却进入到了自己的梦境之中,这依旧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这种异能,只传闻于传说之中。

“没想到你还有此等异能,佛爷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即便如此,法庆却并不慌张,梦境之中,比的就是意志精神,而他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意志力。

“大师听过原罪一说吗?”

时间紧迫,卫阶不知道法庆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秘法能强制地从梦中醒过来,上来就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吸引他的心神。

原罪一说源于圣经,法庆怎么会听说过,不过短暂的皱眉之后,法庆还是开口说道:“佛爷虽然未曾听说过原罪,但是也不难辨析其中的含义!”

“所谓原罪,无非说的就是人身上与生俱来的罪孽,倒是和佛爷大乘佛教的教义有相通之处!”

大乘佛教推崇以杀证道,杀戮成佛,杀一人成就一柱菩萨,杀十人则为十柱菩萨,宣扬的就是人生而本恶,杀人即是灭罪救赎,人杀得越多,功德越高!

“大师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卫阶心中赞叹,这个法庆确是有几分真材实料,怪不得能够蛊惑人心,创立大乘佛教。

“所谓原罪,指的就是人生而有罪,苟活于世也只不过是要历经万般磨难,洗尽身上的罪孽!”

“如果说原罪一说,就是大乘佛教的精髓,不知大师同意否?”

法庆微微点头,如此解释的话,大乘佛教的教义的精髓,确是可以用原罪一词来概括。

“呵呵,莫非你这小子也觉得我大乘佛教宣扬的教义有理,想要如我大乘佛教,入佛爷门下?”

“非也!”

卫阶微笑摇头,他想做的就是动摇法庆坚持了一辈子的信仰,灭杀他的意志,只是法庆的意志坚强,一番勾心到脚,自是避免不了的。

“卫阶假设大师的大乘佛教教义是对的!”

一句假设让法庆不禁冷哼一声,他坚持几十年的信仰怎会是错的,何来假设一说,只是没有答话,想听卫阶接下来如何往下辩!

法庆不接话,卫阶早有预料,法庆这是要等他自己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制胜,当下笑着问道:“大师,卫阶心中有个疑问,不知大师可否替卫阶释疑?”

“但问无妨!”法庆闭上双目,不置可否地说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弥勒教崇尚杀人,不知对于所杀之人,是出于惩戒,还是给其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法庆闻言露出注意的神色,有选择的必然就有陷阱,弥勒教杀人的主旨其实只是从本我出,利用杀人来替自己赎罪,却从未从被杀之人的角度去宣扬过。

“当然是出于惩戒,世人皆有罪,唯有杀之,才能洗脱他身上的罪孽!”法庆斟酌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

“果真如此的话,第一个该杀的想必就是大师你吧?”卫阶不置可否地说道。

“如果死就能洗脱自己的罪孽,又何需杀人来赎罪?大师何不自行了断,想必这才是宣扬大乘佛教教义最佳的手段吧!”

法庆微微一愣,摇头失笑,说道:“若是世间罪孽皆已清除,佛爷我自会自裁赎罪,只是眼下自然是不行的,世人多愚昧,能看透此点的有几人?佛爷是职责在身,欲求自赎而不得!”

“大师犹豫呢,这是不是说大师本身就不相信这一套呢?”法庆的犹豫怎能逃脱卫阶的感知,当下微微耸肩,轻描淡写地问道。

“阿鼻地狱是存在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也自有它的道理,大师如今如此行事,有否想过,日后不仅登不了极乐之地,反而会沦落至阿鼻地狱?”

法庆露出挣扎的神色,闷哼不语,只是额头之上,已渐渐冒出细微的冷汗。

“大师更应该推崇的其实应该是梵我如一!”卫阶不去理会法庆,径自往下说道。

“人从出生到死亡,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死时的形容枯槁,步履维艰,这具肉体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然而内心的那个本我却从未变过,本我越一切感知,在极限之外,无法度量揣测,而生死,也只是一种转移!”

“死亡让人恐惧,却也只是开启另一段生命,另一个空间的钥匙,不仅不是终结,反而只是另一个开始!”

“此谓之梵我如一,也是生死之道!”

“阁下辩才无碍,法庆佩服,但是凭此番论调就想动摇佛爷与生俱来的佛心,却是痴心妄想!”法庆已然汗雨如下,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地强自硬撑着说道。

“大师想多呢,卫阶此来,并非想要动摇大师的佛心!”卫阶知道,此时只怕一根稻草就能将法庆压趴下。

“卫阶只是不忍大师在歧途之上越走越远,特来相劝!”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啊!”法庆一声狂喝。

“不要再说了!”

法庆和卫阶所处的这个山洞不是别处,正是法庆当年拜师学道之地,几十年坚持的信仰却在此刻不仅被卫阶硬生生说得一文不值,更有了坍塌的迹象。

“梵我如一,即是天人合一,大师所信奉的信仰有违天道,难道还不自省吗?”

随着卫阶一声断喝,一缕鲜血从法庆的嘴角处缓缓流出,法庆也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精神更是萎靡到了极点,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模样。

“师尊,莫要听他胡言!”

就在法庆意志即将崩溃的瞬间,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山洞之中,对着法庆喊道,同时两道几欲杀人的眼神投向卫阶。

来人是惠晖,二人心灵相通,这一瞬间,惠晖竟然也进入了法庆的梦中。

无量无数岁,空过无有佛。

众生堕恶道,世间眼目灭。

三恶道增广,诸天路永绝。

今日佛兴世,三恶道殄灭。

随着惠晖一遍又一遍地吟唱大乘佛佛经,法庆的神志竟然渐渐稳定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联手克敌

卫阶双眉紧蹙,惠晖的出现他有点始料未及,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似乎惠晖对于大乘佛经的参悟更在法庆之上。

下一刻,卫阶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支长箫,正是柯亭笛!

清心咒!

惠晖用大乘佛经替法庆稳住心神,他就用清心咒来继续打击法庆和惠晖的意志!

一个至善,一个至恶,佛音与箫声来回倾轧,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眼看着法庆的嘴唇也跟着动了起来,跟着惠晖合念起佛经。

“濛濛,助我一臂之力!”

卫阶一边吹箫,一边在心中默念,清心咒毕竟是琴箫合奏,如今一箫独奏,难免威力大打折扣。

片刻之后,遥远的天际,仿佛是从山洞之外传来,又仿似就在山洞之中环绕,烟濛濛的琴声附和着卫阶的箫声,响了起来。

清心普善咒,消灾解厄,一切凶神恶煞都会闻音逃遁,饶是法庆惠晖二人意志坚定,大乘佛经却天生被克制,来回三曲之后,二人同时口喷鲜血,自此一蹶不振,同陷崩溃的边缘。

卫阶并没有就此停手,反而再次用洞箫吹起了鸥鹭忘机曲,而烟濛濛的琴声也适时跟上,无间配合。

一曲奏罢,惠晖和法庆二人已是万念俱灰,只是看向对方的眼神却是清澈不少,再没有之前的戾气。

“公子好手段,不知这两曲子叫什么名字?”

“清心普善咒,鸥鹭忘机!”

眼看着法庆和惠晖即将神志消散,就此圆寂,卫阶也不隐瞒,说出了这两曲子的真实名称。

“好曲!”

话音刚落,法庆和惠晖二人同时头歪向一侧,就此失去生机,而三人所处的山洞也在这一瞬间逐渐扭曲模糊起来,法庆神志已死,梦境自然也会随之消散!

卫阶缓缓睁开双眼,天色才刚亮,梦中一天,世间一年,果真如此。

刚想站起身来,却是腿下一软,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而这边刚有点动静,上官清流和王镇恶一前一后就赶了过来。

“叔宝,你没事吧?”

上官清流一把扶住卫阶,缓缓又坐了下去,关切地问道,王镇恶索性也坐到了地上,让卫阶靠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我没事!”卫阶极其虚弱地说道,此前虽然只是在梦中,但是对于神魂的消耗,还是极大的。

“如何?”上官清流看了一眼王镇恶,低声问道。

二人的计划王镇恶并不知情,上官清流心急知道答案,也顾不得他也在场了。

“镇恶现行回避!”

王镇恶心中疑惑,却也知机说道,并未觉得卫阶和上官清流此举有何不妥,谁都有不可对人言的秘密!

“不用了,王兄留步!”

王镇恶也许不会多心,但是卫阶却不想再瞒着他,一路生死相随,如果这都不能信任,他那做人就太失败了。

“我成功了,不仅如此,还有意外收获!”

“当真?”上官清流一蹦三尺高,落地之后,又重重地在卫阶的肩膀上拍了一记!

“叔宝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下任务完成了,爷我终于可以全身而退了!”

最后一句上官清流说得含糊不清,卫阶和王镇恶二人都听得不太真切,卫阶刚想开口询问,却被王镇恶给打断了。

“什么成功了?意外收获又是什么?”

卫阶既然不介意让他知道,他理所当然会把心中的疑惑全部说出来。

“我杀了法庆呢!顺带着把惠晖也解决了!”

上官清流犹自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嘟囔什么,王镇恶却被卫阶的话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法庆不是已经死了吗?卫阶一直在这里打坐,怎么又杀了一次法庆,还有,怎么连惠晖也一起解决了?

“王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事先将你瞒在鼓里,如今已然事成,自然要和你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卫阶微笑着说道。

“支遁大师想和法庆同归于尽,却并没有成功,上官老板之前只是想给大家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不过,刚才在梦中,卫阶已经将法庆和惠晖二人全都说死了!”

卫阶将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没有半分隐瞒地尽数说于王镇恶知晓,而王镇恶,久久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整件事,已经出了常理的范畴,一时之间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同时心中愈觉得卫阶和上官清流深不可测,此前他们对他有所隐瞒也是情理之中了。

“法庆和惠晖真的死了?王镇恶艰难地问道,他已经被卫阶说得怀疑眼下是不是正在梦中了。

“嗯!”卫阶微微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法庆和惠晖二人是永远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你们慢慢聊吧,此间事了,清流要先走一步了!”上官清流终于自言自语完了,凑过来说道。

“回寿县后,叔宝去夜安街找我一下!”

话音刚落,上官清流的人影已经消失在清晨的雾气之中,卫阶和王镇恶二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上官清流在抽什么疯。

好在这一路之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有王镇恶一人相护,已然足矣。

“那我们休息片刻也回去吧,叔宝你稍事休息一会,镇恶去找点吃的!”

王镇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树林,卫阶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不弄点吃的补充下体力,只怕是无法赶路。

“不,王兄,我想再回趟冀州!”卫阶挣扎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冀州方向,沉声说道。

“当真?”王镇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卫阶,一脸热切地问道。

“嗯!”

看王镇恶的神态,卫阶就知道,王镇恶此刻心中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那就是回到冀州,夺回支遁大师的遗体。

王镇恶瞬间双眼通红,对着卫阶就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一,卫阶体虚,无力阻止,只能无奈受了一礼!

“从今天起,我王镇恶的命就是叔宝兄弟你的!”

“王兄快起来!”卫阶轻声说道。

“大师不仅仅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卫阶的救命恩人,卫阶又岂会容许大师的遗体,落在弥勒教的妖人手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绝尘而去

此时的冀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清晨时分,弥勒教的两个最高领导,精神领袖,法庆和惠晖被信徒现死在了各自的房中。

失去控制的弥勒教到处杀人放火,并与前秦的驻军也生了冲突,一时间,冀州城内大街上十室九闭,大街上除了暴乱的弥勒教信徒和镇压的前秦军队,再无半个行人,卫阶和王镇恶趁着混乱,悄悄潜进了城中。

支遁大师的遗体就悬挂在大乘佛寺外的旗杆之上,其他佛门子弟的遗体已然不见,应该是被草率处理掉了。

卫阶和王镇恶来得及时,到处找地方泄愤的弥勒教徒已然把眼光投向了支遁大师的遗体,二人赶到的时候,旗杆下已经聚集了十数个弥勒教教徒,正要把遗体取下来分尸。

王镇恶看得火起,不等卫阶吩咐就上去将这些弥勒教徒尽数击毙,用事先准备好的带子,装上支遁大师的遗体,二人又趁乱逃出了冀州城。

出家之人,后事一切从简,只要没在死后遗体还遭到弥勒教徒的羞辱,想必支遁大师的在天之灵也颇感安慰了。

卫阶在冀州城外找了一处还算山清水秀的地方,和王镇恶二人安葬了支遁大师,之后没再多做停留,径直回了寿县。

得偿所愿的卫阶回到寿县之后,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烟濛濛真的病重了,为了卫阶的计划能天衣无缝地实施,她竟然一直都没有服下卫阶在临走之前留下的解药。

半个多月前,更是耗尽心神在梦中相助卫阶对付法庆和惠晖,就此昏睡过去,直到卫阶回来,都没再清醒过来。

原本还打算避嫌的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卫阶回来的时候,正好打着探望烟濛濛的旗号堂而皇之地来到了云来客栈。

“濛濛姑娘已经昏睡半月有余了,前几日上官老板来过一次,已经喂他吃过解药,却还是不见好转!”

烟濛濛重病,牵动每个人的神经,拓跋火看着卫阶,忧心忡忡地说道,就连卫阶他们在冀州附近逗留的事都没再问起。

三天前,烟濛濛服用了上官清流的解药,只是起色和气息稍微好了一点,如今脸色看上去还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卫阶心知这和上官清流的昏睡丸关系不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

然而他却也是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冀州那边传来消息,不仅法庆死了,惠晖也死了,如今的弥勒教在法难的带领下,已经大不如前!”慕容狂看了一眼卫阶,心中怀疑惠晖的死和卫阶此前在冀州都留有关。

卫阶看了一眼烟濛濛的房间,叹了一口气,无心和二人寒暄,直接说道:“惠晖的死和卫阶无关,卫阶留在冀州,只是想找机会夺回支遁大师的遗体,以免遭到弥勒教徒的羞辱!”

此言一出,拓跋火和慕容狂二人同时露出了羞惭之色,二人并不是没想到这一茬,只是不想为了一具遗体再去冒险,所以才在卫阶的坚持下,现行回了寿县。

“二位老大请回吧,法庆和惠晖的死,还得仰仗二位造势了,尽量和卫阶撇清关系!”

既然无心作陪,干脆送客了!

“卫阶要去趟夜安街,也许上官老板有什么办法救濛濛也说不定!”

寿县是南北各地消息最全,也是传递最快的消息,弥勒教法庆惠晖在被支遁大师率领佛门子弟,联合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伏击之下身亡的消息,在寿县城中不胫而走,并迅向南北各地扩散。

而夜安街,依旧还是寿县到了夜晚之后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夜安街有着寿县最神秘的主人,上官清流。

卫阶再次见到上官清流的时候,上官清流又恢复了初识之时那副云淡风轻,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叔宝来了,正等你呢!”

这一次二人见面的地点再不是夜安街上的客栈,而是灯塔顶端的阁楼。

卫阶微微点头,开门见山地说道:“清流兄,濛濛如今的状况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她是因为梦中相助卫阶对付法庆和惠晖,以至于神魂消耗过巨,才一睡不醒!”

微微顿了一顿之后,卫阶才再次开口说道:“清流兄可有什么奇药能帮濛濛恢复心神?”

上官清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叔宝算是找对人呢,这世上除了我上官清流,估计谁也救不了濛濛小姐!”

“此前清流就在怀疑濛濛小姐的症状,却不敢妄下判断,就等着你回来!”

说话的工夫上官清流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卫阶手上。

“这瓷瓶中有一粒养神丹,让濛濛小姐服下后,休息几日,便可慢慢复原!”

卫阶顿时大喜,打开瓷瓶一看,一颗碧绿色的丹药安静地躺在瓶底,一股清香也是扑鼻而来。

“清流兄总是能让人惊讶,多谢了!”

“叔宝你今天既然来了,这夜安街正好也一并交予你吧,从今天起,你就是夜安街的主人!”上官清流呵呵笑着说道。

“什么?”卫阶猛地一呆,夜安街交给他?

“清流兄,这是何故?”

“我要走哩!”

上官清流遥看天际,缓缓说道,仿佛无边的苍穹之中有什么人或事在等着他,没等卫阶追问,他又再次悠然开口。

“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你也好,我也罢,都是如此,只是向你我这样能有交集的不说绝无仅有,却也是少之又少!”

上官清流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和他,和卫阶毫不相关的事,错非是他二人,旁人也体会不到其中的含义。

“也许你我之间的缘分今日就缘尽于此了!”

卫阶默然不语,上官清流既然能把夜安街交给他,自然是对他无比的信任,他自己也有信心能把夜安街在寿县,在这乱世之中,治理好!

他遗憾的是,上官清流这唯一的知己,就要离自己而去了。

“清流兄,一路珍重!”

没有多余的话,卫阶知道,上官清流身上有诸多的秘密,只是这些秘密,就让他随着上官清流的离去,就此尘封吧!

“后会有期!”

夜安街的一切文书印鉴等等都交于卫阶后,上官清流绝尘而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夜安新主

上官清流留下的养神丹需要凌晨的露水送服才能挥药效,卫阶没有着急回云来客栈,而是留在了灯塔,打算明天一早采完露水之后再回去。

上官清流走了,带走了太多的秘密,同时也给他留下了无尽的疑惑,最终他都没有搞清楚上官清流是不是和他一样,来自未来世界,看着上官清流给他留下的满满一箱子的东西,卫阶只能是摇头无语,这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吧!

上官清流展示人前的一直都不是他的本来面目,卫阶想起他临走时露出的真容,不禁露出微微一笑,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面容,只是那双眼睛,却无时不露着狡黠,还有那不时上扬的嘴角,那坏坏的笑容

整个寿县,整个夜安族,见过的上官清流,只是如今被卫阶捏在手上的一张面具罢了!

除了这个面具,就只剩下一整箱子的房契地契之类的文件,并没有那些让卫阶,让所有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药丸,上官清流,留给卫阶的,只是夜安街,还有夜安街主人的身份!

烟濛濛服下养神丹之后片刻时间,人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除了看上去还是很乏的样子外,其他已经没什么问题,药效之强,卫阶早已见怪不怪,并不觉得意外。

这是眼下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就是上官清流留下的夜安街,卫阶不可能一直留在寿县,如今法庆已死,他想尽快赶回建康,寻找机会重新加入北府兵,扶植刘裕!

那个代表夜安街主人身份的面具,还有那一箱子财富,只能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而这个人,就只能是王镇恶了!

王镇恶的身材和上官清流很接近,他在寿县之时展现出的气质也颇为的儒雅,王镇恶模仿起来也不是很难,当王镇恶从卫阶手上接过面具的时候,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王兄,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也很想让你和我同回建康,毕竟以后需要仰仗王兄的地方还有很多!”

卫阶能看得出来,王镇恶并不是很想留在寿县,而是想去建康,寻找他心中那个能由南统北的真龙天子!

“只是寿县地理位置特殊,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上,都有得天独厚的地方,清流兄既然给咱们留下了夜安街这个在寿县之中能独当一面的势力,咱们不能弃之不顾!”

“卫阶有一种感觉,寿县,夜安街,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会大放异彩,甚至能起到定乾坤的作用!”

王镇恶微微一怔,卫阶此言似乎言过其实了,寿县在一统天下中的作用他自然很清楚,只是说要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就有点夸大其词了!

“叔宝兄弟不用多费唇舌,既是你吩咐的,镇恶留下便是!”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王兄你误会了,卫阶不是为了让你留下而故意夸大其词的!”

数年之后,淝水之战爆,寿县就是影响整个战局的转折点,届时谁能掌控寿县,谁就握有先机。

“王兄一直苦苦寻觅的真龙天子,卫阶已有人选,而且这个人也定不会让王兄觉得失望,时机成熟,卫阶自会为你二人引荐!”

王镇恶不禁动容,卫阶心中盘算的明显比他的想法高端了几个层次,他只是想要一个明主辅佐,而卫阶,显然是想造皇!

“镇恶有一事不明,叔宝是否有未卜先知之能?”

王镇恶是第一个当面问卫阶这个问题的人,此前包括谢安,支遁大师,还有刘穆之等人在内,兴许都只是觉得卫阶颇有远见,却从未想过他能未卜先知。

并非王镇恶比上述几人都聪明,而是他见识到的卫阶与众不同的地方更多而已!

“王兄可以这么认为,所以,请王兄相信卫阶!”

为了打消王镇恶的疑虑,卫阶索性承认下来,微笑着说道。

王镇恶微微点头,目光灼灼低盯着卫阶说道:“叔宝兄弟是否得到了上古时期的三卷天书?”

这一次轮到卫阶愕然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王镇恶居然会知道三卷天书的事,还能一下子就联想到这个上面。

而卫阶的表情和反应也给了王镇恶答案,只听王镇恶微笑着说道:“当年我曾经听我爷爷说起过,说只要得到并悟透这三卷天书,便能趋吉避凶,甚至能预知未来,未卜先知!”

“你爷爷?王猛先生?”卫阶微微一顿,这个王猛不会是和他一样,也是穿越来的吧,然后也曾被周公旦选中过?

“老先生是如何得知三卷天书的消息的?”

卫阶此问等于承认了他拥有三卷天书,王镇恶得到确认,顿时精神一振,压低声音兴奋地问道:“叔宝,天书是否真的可以预知未来?”

卫阶能预知未来,是因为他来自未来,而并非因为天书,只是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微微点头说道:“说预知未来有点夸张,不过倒是能从其中得到一点启示!”

王镇恶点头,这才合理,要是真的那么玄乎,那他们对付弥勒教就不至于如此费力了,最终支遁大师和佛门弟子们还因此牺牲了。

“据我爷爷说,当年他拒绝桓温,北上辅佐苻坚,就是因为曾在梦中受人点化,而三卷天书也是梦中人透露于他知道的!”

“可惜的是,我爷爷却并未有资格去拥有这三卷天书!”

微微一顿之后,王镇恶接着又说道:“我爷爷还怀疑,当年梦中点化他的人也曾经找过安公,安公赖以成名的九品观人之术很有可能就源自天书!”

卫阶不禁暗自摇头,在心中否认了王猛来自未来的看法,因为他知道,谢安是不可能来自未来的,否则就不会对司马王朝如此愚忠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不靠谱的周公旦,急于卸下身上的重担,采取了撒网的模式来选取继承人!

不过王镇恶的话倒是提醒了卫阶,那就是谢安的九品观人之术源自天书,这个说法可信度很高,他自己参悟了天书之后,看人的眼光方面,也比以前毒辣了许多。

只是谢安的九品观人能如此神奇,一方面是天书之功,另一方面,他在朝堂之上的威势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毕竟朝堂之上绝大部分的职位都是由他来直接或间接地任命的,这其中,谢安的主观因素占了大部分原因。

如此想来,卫阶对于回建康后,对于如何应付谢安,没来由地多了几分信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返程建康

经过几天时间的休息,烟濛濛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她知道卫阶心切回建康,便提议即日启程,返回建康。

卫阶心中明白烟濛濛这是在替他考虑,也清楚他的性格,知道多说无益,也不反对,找来谢法亮还有南霸天兄弟二人,商量回建康的事宜。

谢法亮自不会反对,原本一路之上他就提心吊胆,自觉肩上的担子极重,此前烟濛濛病重,他就寝食难安,生怕烟濛濛一病不起,回去无法向谢安交代,在他看来,当然是越早回去交差越好。

自卫阶等人到寿县后,和南霸天兄弟二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反而和拓跋火慕容狂接触更多,此刻卫阶要走,二人也只是客气挽留了一番,并未多说什么。

卫阶始终觉得,这南氏兄弟,表面看上去粗犷,行事又颇为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这将近两个月以来,他在寿县的动作不可谓不多,但是这南氏兄弟却从未有过干预,虽然卫阶有心提防隐瞒,但是说一点痕迹不露,那也是不可能的。

南氏兄弟别有居心,需要小心提防,这是卫阶临走之际告诫王镇恶的话!

秦淮第一美人要离开寿县,返回建康,这自然是寿县的一件大事,除了刘光没来,寿县的各个老大尽数前来送别,卫阶再一次沦为配角。

“叔宝兄弟,真的要今天就走?”

不觉间,拓跋火和慕容狂对卫阶的称呼都已生变化,以前一个喊他公子,一个喊他小哥,如今则都变成了叔宝兄弟。

“过阵子,家主就会秘密来寿县,他很想再和叔宝兄弟见一面!”

家主自然便是拓跋珪,卫阶也很想和拓跋珪见一面,毕竟是未来的道武帝,北魏的开国皇帝,只是时间紧急,实在是刻不容缓了。

“替我向拓跋家主问好,以后我们一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心想,再次见面,想必是几年之后淝水之战前后了。

这几日不时有消息传来,多半都是和弥勒教有关,法庆和惠晖死后,弥勒教在法难的带领下已经撤出了冀州,不知所踪,可以说是就此土崩瓦解,销声匿迹了。

而这一功劳,自然也被北方各族的人记到了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的身上,两族在北方的声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想必这也是拓跋珪到寿县来的原因,有了这件事做底,以前很多不能做的事,很不多不屑与他合作的人,如今都可以再次尝试一次了。

“慕容老大,卫阶有句话想和你说!”

卫阶的目光来到慕容狂身上,如今在他身边的只有慕容狂和拓跋火,其他人都去相送烟濛濛了。

“事不可为的时候,多替自己想想!”

卫阶说的隐晦,西燕最终难逃败途,为慕容垂所灭,若是慕容狂一心把自己的命运和慕容泓绑在一起,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慕容狂微微点头,似懂非懂,即便他的才智再高绝,也绝然想不到卫阶话语中的真正含义,卫阶只是想在他心中提个醒,以后事到临头的时候,也好早作决断。

一路之上,过徐州,经京口,卫阶都没做停留,甚至连去看刘穆之等人都没有,他一心只想着回建康,京口,迟早要去,只是去之前,先要搞定谢安!

建康此时已经是秋末初冬时分,大街之上满是红色的枫叶,此时已是黄昏,街上的行人已经没有几个,偶尔阵阵秋风起,卷起枫叶飞舞,更添几分萧索的景象。

不知是因为气候变化,天气使然,还是建康城内生了什么变故,卫阶一踏入城门,心中就隐隐有了一些不安,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警惕,每每他有这种不安的感觉,都会有大事生,只是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王镇恶早在离开寿县后没多久便找借口离开了队伍,回去寿县做了夜安街的新主人,进城之后,卫阶将烟濛濛送到秦淮楼后,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小松就回到了西大街的别苑。

让人意外的是,别苑的大门紧闭,小松多番敲门之后,小娥才红着眼圈出来开门,见到卫阶和小松后当时就哭了起来。

卫阶心中咯噔一声,莫不是母亲王氏出了什么事?

无心多问,卫阶健步如飞,跑进内院,直奔王氏的房间而去。

“娘亲,娘亲!”

卫阶推门一看,母亲王氏正坐在房内绣着方帕,看上去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顿时松了一口气,真被这个小娥给吓死了。

“娘亲,阶儿回来了!”

让卫阶意外的是,从他进门前喊王氏开始,直到现在已经走进房间,王氏却始终都是充耳不闻,似乎她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此时,小松和小娥也跟着走了进来。

卫阶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阴着脸走到王氏面前,蹲了下去,双手按在了王氏的肩膀之上,王氏这才抬头,先是一呆,而后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卫阶清楚,只怕母亲王氏的耳朵聋了,当下也没再和王氏说话,只是冷然转过头来,看着小娥。

“小娥,这是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娥还未张口,泪先流了下来,卫阶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小娥,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都是极差,不禁语气缓和了下来。

“家里究竟怎么了?少爷回来了,有事少爷给你喝娘亲做主!”

“哇!”

小娥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小松应该是没见过小娥这样,不由得走上前去,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小娥顺势就趴在了小松的怀里,尽情地哭了起来。

半晌之后,小娥才渐渐止住哭声,呜咽着说道:“少爷,夫人的耳朵是被人打伤才失聪的!”

“什么?”卫阶顿时站了起来,虽然已经极力压制,身上迸出的怒火还是压迫得小松和小娥二人同时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呵呵!”

卫阶一边冷笑着,一边闭上双目,他需要冷静一下,小娥虽然还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于他知道,他也知道,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第一百二十七章:别苑阴云

前因后果小娥已经断断续续地说给了卫阶听,卫阶一边冷然听着,一边安慰着王氏,王氏应该是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在小娥说的时候,她虽然听不见,没有插话,却也一个劲地示意卫阶她没事!

这一次离开,前后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就在卫阶他们离开建康城没多久,小娥在一次去市场买菜的时候被一伙流氓给盯上,之后三天两头就来别苑捣乱。

卫阶和小松都不在,袁湛也已去了京口,一开始,王氏和小娥都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能忍则忍,直至后来这些人变本加厉,想要把小娥强抢回去。

无奈之下,王氏先是去到东大街卫家的大院,求助卫噪,想让他出面替小娥化解危机,不曾想当日司马元显也在卫府,王氏的求助不仅没有得到回应,还被卫噪给赶出了卫府;王氏又厚着脸皮去了几次乌衣巷,却每次都被拦在乌衣巷之外,连谢安的面都未曾见到过。

几次三番之后,冲突终于升级,这些个流氓地痞终于动手强抢,王氏为了保护小娥,被其中一个流氓用木棍打中了头部,最终导致双耳失聪,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那些流氓地痞,你是不是以前从未见过,而这件事后,他们是不是也都消失了?”卫阶看着小娥,轻声问道,示意她不要再哭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寻常的地痞流氓最懂得看人,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没有人这些混迹市井的人更清楚,他卫阶再不济,也不是这些流氓地痞能惹得起的,这些人,一定是有人请来的临时演员,目的就是要对付他卫阶。

小娥微微一愣,愕然点头,那个市场她以前常去,这些人还真的没有见过,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而这件事之后,那些人又凭空消失了!

“确是像少爷说的那样,只是那个把夫人打伤的人,他的尸体前几天被人从秦淮河里捞出来了!”小娥有点怯怯地说道。

“杀人灭口?”

卫阶第一时间觉得这人幕后之人在杀人灭口,只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既然计划的如此天衣无缝,无迹可寻之下是没有必要杀人灭口的,再说了,要想杀人灭口,为何只是这一个?

“小娥,给夫人找过大夫了吗?”

若是目标是他卫阶,对方自然还会找上门,不必费心再去查这件事,当务之急,是王氏的耳朵还能不能治!

“看过了,大夫说恢复的可能性不大!”说着说着,小娥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一棍子,夫人是替奴婢挡的!”

王氏虽然听不见,大致也能猜到卫阶他们在说什么,眼见小娥又开始流泪,不禁把她拥在了怀里,轻拍着安慰。

卫阶顿时无比怀念上官清流,若是他在这里,兴许治好王氏的耳朵也就是一粒药丸的事吧!

虽然知道对方早晚会再找上自己的,卫阶看着主仆二人相拥哭泣,还是心中难受,忍不住又在脑子里盘算起来,究竟是谁要对付他,竟然还对他的家人下手。

这算是敲山震虎,还是算作一个警告?

这个人又是谁?

司马元显?谢鲲?还是说,根本就是谢安干的事?

谢安想让他留在建康城,也不至于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吧?

卫阶排除了谢安是主谋的猜测,也许他有失察之责,但是主谋的可能性不大,至于谢鲲,离开建康前,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也不太可能是他。

那就是司马元显了,之前在秦淮楼,二人有过冲突,卫阶更是在刘牢之等人的撑腰下,让司马元显丢脸人前,不排除他趁卫阶不在建康的时机,报复他家人的可能。

俗语有言,祸不及家人,若是真是司马元显一心报复,那他就实在是太卑鄙了!

想到这里,卫阶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当下向院外走去,他不想自己这个表情被王氏看见,又要替他担心。

小松也跟着走了出来,卫阶的脸色他自然全看在眼里的,他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被人欺负到家了,心中也是一口怒气难平!

“少爷,想到是哪个王八羔子做的了吗?咱们不报复回去,往后还怎么在这建康城立足?”

回建康之后,相比之前在寿县之时,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表情,小松都显得自信了许多,大概是回到主场的缘故吧!

“我想到了一个人,司马元显!”卫阶沉声说道。

“司马元显?”小松微微一愣,声音低了不少,有点泄气的感觉。

“司马元显怎么会和这种流氓地痞扯上关系?”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这些流氓地痞应该是乐属军的人假扮的,事情做完之后,回到军营之中,就无从查起了!”

“什么乐属军!脱了军服,就是一群流氓!”小松愤愤不平地说道。

“少爷,若真的是司马元显在捣鬼,咱们怎么办?想必他最终还是冲着少爷来的!”

跟在卫阶身边久了,小松也变得聪明了不少,很快他就想到问题的关键点,司马元显不可能闲着没事对付他们的家人的,最终的目标是卫阶无疑。

卫阶沉默了下去,没再和小松讨论这件事,他虽然也觉得司马元显可能性最大,但是并不觉得这中间就没有疑点了。

司马元显想要报复他,完全可以找人直接对付他,甚至杀了他,难道司马元显觉得拿家人开刀会来得更爽快?

司马元显却又不像是这么变态的人!

想着想着,卫阶都有点迷糊了,他知道,这次回到建康,只怕是步步维艰了。

身边没有了刘穆之,袁湛也不在,而谢安,他不仅不能尽信,还得小心提防,唯一能信任的,只怕就只有烟濛濛了。

好在,在他和谢安之间,烟濛濛已经有了选择!

秦淮楼,乌衣巷,在卫阶的脑海中一一闪过,既然已经回到了建康,自然要在第一时间去拜访一下我们的安公大人,聆听他的教诲了!

“小松,照顾好夫人和小娥,我去趟乌衣巷!”

第一百二十八章:跳出掌心

时隔数月,再次踏上朱雀桥,卫阶的心境却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在不久前,他成功地梦斩法庆惠晖,完成了一件在常人看来无法完成的事,如今的卫阶,已经不再是遇到事都有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对于未来,他充满了期待和自信。

此去乌衣巷,他不是去问罪,也没有找谢安摊牌的打算,只是要去争取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上,你有九品观人之术,朝堂之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我却是来自未来,更坐拥三卷天书,没有道理事事被你牵着鼻子走!

乌衣巷的守卫由固定的人轮值,卫阶要进,自然没人阻拦,他的身上,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谢府的终身客卿!

“不久前,是不是有个妇人带着一个丫鬟前来拜访安公?”守卫放行,卫阶却停下了脚步,看着两边的守卫冷声问道。

乌衣巷向来冷清,拜访的人都是朝堂大员,越是普通人越是让人印象深刻,当下有个守卫答道:“回公子,前阵子却是有这么两个人前来拜访安公,属下没有放行!”

“那就是你了!”卫阶看了一眼接话的守卫,声音愈地冰冷了。

“啪!”的一声!

卫阶已经重重一个耳光打在了那个守卫的脸上,打完之后,没再说话,也顾不得一众守卫惊愕不愤的表情,径直朝谢家大院走去。

如若不是职责所在,今日卫阶赏他的就不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

谢府的大门之上挂着白绫,卫阶心知这是谢府已经收到了支遁大师圆寂的消息,这是在悼念大师,心中默哀一番之后才朝着院内走去。

谢鲲正在花园之内舞剑,看见卫阶之后,不禁呆了一呆,收剑停下之后,站在原地就对着卫阶微微点头示意,还算坦然。

“没想到,鲲少爷还会舞剑,看上去还颇有几分造诣!”

谢鲲不想说话,卫阶却想找他说几句话,毕竟这个谢鲲,并非毫无疑点。

“卫公子说笑了,活络筋骨罢了,何来造诣可言?”谢鲲不冷不热地说道,相比之前,态度算是好了不少。

“不知道鲲少爷最近有没有去过卫阶西大街的别苑?”

开门见山,出其不意,往往能收到奇效,对付谢鲲,卫阶自问无需多费心思唇舌,直截了当地说道。

谢鲲愕然看向卫阶,眼神之中不屑之色一闪而逝,微微一笑说道:“就算谢鲲想要巴结讨好公子,那也要公子在家才行,公子想必是今日才回的建康吧,谢鲲岂会心急如斯?”

卫阶笑着说道:“鲲少爷误会了,如此没事了,回见!”

谢鲲不是个会装傻的人,简单一句对话,卫阶就排除了谢鲲找人生事的可能,这一个被排除了,另两个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小阶来了!”谢安的声音显得异常落寞,情绪很低。

这是他以前和支遁大师对弈的亭子,虽然已经渐渐入冬,又已是夜晚,空气之中已经弥漫着刻骨的寒意,谢安还是独坐亭中。

卫阶知道谢安在追思支遁大师,两人之间几十年的友谊毋庸置疑,抛开立场不同不说,无论是谢安,还是支遁大师,都是令人尊敬的前辈高人。

“卫阶拜见安公!”

“大师圆寂了!”谢安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

“当年的几个老匹夫,如今就只剩下老夫一人了!”

“安公节哀,大师死得其所,他的死重于泰山,您不必过于伤怀!”

支遁大师的死,和卫阶不无关系,此刻见谢安悲戚的模样,禁不住也是心中一酸,勉力安慰着说道。

“好一个死得其所,重于泰山,小阶说的不错,旁人除了安慰,别无劝慰之词,小阶的话让老夫想通不少!”

谢安站了起来,缓缓转身,眼光落到卫阶的身上,卫阶从寿县回来,支遁大师圆寂的消息应该比他更早知道。

“听闻大师是和拓跋鲜卑还有慕容鲜卑联手对付的弥勒教,小阶从寿县来,可有听闻此间细节?”

卫阶微微摇头,这件事打死也不能往自己身上靠,无论如何也要一问三不知,一推百里远!

“卫阶得到消息是,支遁大师和法庆同归于尽,其他的则不甚了了!”

“老夫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老和尚居然会和北方的鲜卑族还有来往,想必他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冀州啊!”

谢安似乎并未起疑,只是叹了一口气,又缓缓做了下去,示意卫阶也坐下说话。

“这么晚过来找老夫,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卫阶微微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谢安,嘴上说道:“安公可否记得应承过卫阶的事?”

谢安眉头微皱,以他的睿智,自然第一时间就能明白过来,卫阶家出事了。

“究竟生何事?”

“家母为恶人所伤,如今已经双耳失聪!”卫阶淡淡说道,只是语气却显得异常冰冷。

“竟有此事?”谢安愕然看向卫阶,看上去这件事真的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令堂何以不来找老夫做主?”

“安公事忙,身份又极为尊贵,家母无缘登门拜见!”

卫阶缓缓坐下,言语间的轻描淡写,和四周冰冷得空气融为一体,几欲成冰!

“小阶迁怒老夫了?”

谢安双眉微蹙,只是这一皱眉,不知是针对卫阶此时和他说话的态度,还是那些把王氏拦在乌衣巷外的守卫。

“卫阶岂敢迁怒安公,此来拜访安公,只是想安公替家母做主,将凶手绳之以法!”

“建康城内,天子脚下,怎能容许上门强抢民女,随意伤人之事生?”

“此乃小事,老夫即刻差人去查明,定会给令堂和小阶一个说法!”

谢安伸手找来守在园门口的守卫,简单吩咐了几句后,守卫就退了下去,卫阶看在眼里,没有说话,以他目前的眼光,是无法看透谢安言语是出自真心,还是仅仅只是应付敷衍,至少现在不能!

看不透,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来这见谢安之前,卫阶就有了决定,他要彻底跳出谢安的手掌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彻底反目

“支遁大师虽然圆寂,令人扼腕叹息,却也使的弥勒教土崩瓦解,解了建康的思想危机,同时重重打击了司马道子还有王国宝等人的阴谋!”

谢安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卫阶,又重新说到这个话题。

“小阶,如今建康城短期内已无隐忧,令堂这件事处理完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卫阶眉梢一跳,没再犹豫,直接说道:“卫阶想去北府兵中再历练一番,望安公批准!”

“家母这件事也告诉卫阶,人一定要靠自己,所有的靠山背景,都只是虚的!”

原本已经舒展双眉的谢安再次皱眉。

“这次见面,怎么感觉小阶的心中怎么多了许多的怨愤?”

“令堂的事是老夫失察,小阶不要过于放在心上,不出三日,老夫定然给你母子一个交代!”

“至于去北府兵之事,小阶不说,老夫也有此意,既然弥勒教南下已成泡影,是时候去军中好好锻炼一番了!”

无论谢安说什么,卫阶的心中始终都有所保留,即便是如今谢安说得诚恳,言真意切的模样。

“如此多谢安公,卫阶告辞了!”

卫阶走后,谢安让人叫来了谢鲲,他虽然不相信谢鲲会在卫阶离开建康的这段时间里做出伤害他家人的事,但是之前他装病一事被谢鲲透露出去,他一样没想到。

他谢安毕竟也是人,不是事事皆知的神!

好在谢鲲对于此事矢口否认,让谢安心安不少,谢鲲是绝然不敢当着他的面撒谎的。

支遁大师死后,谢安在这世上再无知己,他心中的那些思量再也无人可说。

卫阶原本还想去秦淮楼看看烟濛濛,只是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只见到菲菲有点幽怨地守在烟濛濛的房门外。

“公子你来了!”

即便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卫阶,菲菲也显得兴致不是很高,似乎有心事。

菲菲的这种状态自离开寿县之后便有了,卫阶心中隐约能猜到一些原因,却也不便多问,少女心事,怎可妄加揣测,只是无论是站在小松的角度,还是站在烟濛濛的角度考虑,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菲菲,人这一辈子,总会面临着很多的抉择,舍与得之间的抉择,有些选择也许不是最好的,却是最适合自己的!”

“卫大哥,菲菲可以叫你卫大哥吗?”菲菲凤目一红,心中一酸,低声问道。

卫阶微微点头。

“卫大哥,菲菲自八岁开始跟着小姐,如今已有**载,当年若不是小姐垂怜收留,菲菲如今早就客死异乡,纵然侥幸保命,只怕也早就沦落风尘,万劫不复!”

“所以,在菲菲心中,没有任何的人和事,比小姐更重要!”

“不怕大哥笑话,菲菲原本想着小姐总有一天会嫁给大哥为妻,届时菲菲跟着小姐嫁过去,就这样一辈子服侍大哥和小姐,这一辈子也就没白活了!”

“没曾想却让菲菲在寿县遇见了慕容当家…”

菲菲虽然没有再往下说,卫阶却已经明了,菲菲果然已经心系慕容狂,而且她对慕容狂的这份情感和当初对他卫阶不一样,这一次才是真的动了情愫。

“菲菲,姑娘家最适合过得还是稳定的日子!”

“慕容当家豪气干云,英雄了得,确是充满着魅力,但是与他一起,就要过着提心吊胆,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生活,这并不适合你!”

说到这里,卫阶微微一顿,把心一横,有点艰难地说道:“其实大哥觉得小松不错,菲菲不妨考虑一下!”

既然菲菲都开口喊他大哥了,他也就不怕丢这个人了!

菲菲微微摇头,肯定地说道:“小松不是菲菲喜欢的类型!”

“菲菲已经决定了,终身不嫁,一辈子都服侍大哥和小姐!”

说完之后,菲菲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留下卫阶一人独自愣在走廊之上。

第二天一大早,卫阶就再次出门,这一次他去的是已经很久没有再踏足过的卫家大院,见的是如今在建康城内已经可以呼风唤雨的兰陵公卫噪!

如果说整件事谁最让卫阶最痛心,最愤恨的话,无疑就是这个卫噪了!

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居然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丝毫不念这份亲情,这种行为,与畜生有何异?

家丁还是那些家丁,下人还是那些下人,卫阶虽然已经被逐出卫家很久,但是想要进卫家大院,却还是没人敢阻拦,毕竟这些人就没有人没挨过以前那个卫阶的倒刺皮鞭的!

“我有没有说过,决不允许你踏进卫家半步的?”卫噪看着毫无阻拦就走到自己书房的卫阶,冷声说道。

这间书房是卫嚾生前使用的,如今卫噪集成了兰陵公的爵位,变成一家之主,理所当然地也由他来使用了。

卫阶环视一圈,虽然心中对这个卫家大院的感情还不如自己的那间小别苑,但是如今故地重游,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感触,闻言缓缓将眼光投向卫噪。

“卫噪,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那个不是别人,是生你养你的亲生母亲!你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毫不顾念亲情!”

“如今她被人重伤,双耳失聪,不知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会不会有分毫的愧疚?”

“你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些的?”卫噪不屑地看着卫阶,冷声说道。

“你以为这一切是我卫噪造成的吗?”

“不是!罪魁祸是你,是你卫阶!”

“若不是你整日惹是生非,为了卫家的未来,我会将你逐出卫家?既然她顾念和你之间的母子情分,不愿意再留在卫家,那也就怨不得我今日无情!”

“卫噪早就说过,只要踏出这个门口,就再不是卫家的人,以后你们的死活都和我卫噪没有半分关系!”

“她?”

卫阶呵呵笑着说道:“称呼自己的亲生母亲她?”

“你果然就是个畜生!”

“卫阶今天来,不是来看你这副畜生嘴脸的,而是来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攀上了司马道子父子,就自以为日后可以飞黄腾达,咱们走着瞧!”

“看看以后振兴卫家的,究竟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还是我这个被逐出卫家的卫阶!”

原本在卫阶的心里,多少对卫噪还有点情分,不想看着他一条路走到黑,毕竟不看在他自己的份上,还得看在母亲王氏的份上,如今卫噪居然为了自己的前程,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保护,他已经彻底死了这份心。

他想死,就跟着司马道子父子一起去死吧,关我卫阶何事!?

第一百三十章:元显作妖

在一众家丁惊惧的眼神之中,卫阶踏出了卫家大院,和来时相比,心情轻松了许多,以后做起事来,少了很大的一个顾忌!

卫噪看着卫阶离去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挣扎片刻之后才挥手让家丁们尽数散去。

这些家丁都是卫噪唤来驱赶卫阶的,只是卫阶一个眼神就让这些废物不敢有丝毫动作,没想到卫阶被逐出卫家这么久了,还有着如此大的淫1威!

不觉间,卫阶竟然哼起了小调,他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卫噪在他心目中并非像自己想的那样,毫无分量,他一直以来的顾忌也并非单单来自王氏一个人,有一部分也来自卫噪,不觉间他已经真把自己当成了卫阶,卫噪的弟弟!

如今两人彻底反目,反而让卫阶轻松了许多!

等卫阶回到西大街的小别苑的时候,谢鲲竟然来了,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在宫中任职的御医,以谢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找个御医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经过御医一番精心诊断之后,现王氏的失聪并非是器官性失聪,也就是还有恢复听力的可能,只是这其中的难度不小。

按照御医的说法,王氏的听觉神经应该是受到压迫,有可能是受到重击后,脑中的淤血没有消散,以至于暂时性失聪,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却也无法断定。

这个御医能有此判断,卫阶已经非常吃惊了,如今可还是东晋时期,临床经验相比二十一世纪,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永久性失聪和暂时性失聪他都能分辨而出,不由得不让卫阶佩服。

送走御医之后,谢鲲却留了下来,看他神情,应该是有话要说,卫阶如今对他印象改观不少,主动邀他到院子里坐坐。

谢鲲显得有些局促,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之前你怀疑令堂大人的耳朵是我造成的?”

卫阶微微一笑,并未觉得尴尬,直言道:“确有过这个想法,只是鲲少爷一开口便知道不是你了!”

“那是因为谢鲲的回答太过幼稚吧!”

谢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找了一个离卫阶比较远的石凳坐了下去。

昨晚卫阶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谢鲲曾自以为是地以为卫阶是在取笑于他,直到谢安找到他,问他王氏的事,他才反应过来。

“怎样都好,只要不是鲲少爷做的,一切都好说!”

卫阶看了一眼谢鲲,接着说道:“今天谢谢鲲少爷了!”

“不关我事,我只是奉大爷爷之命,去宫中请的御医罢了!”谢鲲别过头去,看往别处,也许是对卫阶当下有点热切的眼神有点不太习惯。

“上贵府肇事的元凶也已经找到了!”

卫阶不禁愕然,谢府办事的效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只听谢鲲又接着说道:“那几个假扮流氓地痞之人,来自乐属军,参与此事的几个人皆已被我谢府护卫控制!”

“只是当中为的那个人,几日前便被人投入秦淮河淹死了!”

如果凶手不是来自谢府,那便不难判断出是来自乐属军,只是想要把这几个人从乐属军军营中揪出来,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此看来,到目前为止,司马道子父子在谢安面前,差的火候还不是一点半点!

“背后的人是司马元显?”

卫阶的声音异常冰冷,谢鲲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冬天了,有点冷了!

“既然落到我谢府手中,区区几个乐属军还不得如实招供?”

谢鲲的话无疑是在告诉卫阶,幕后元凶正是司马元显,只是卫阶却觉得事情似乎并非那么简单,司马元显有必要用如此行径来报复他?

当下卫阶皱眉问道:“那安公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大爷爷让我给你带话,这件事如何处置,全凭公子的意思!”谢鲲终于聚敛了自己的目光,投到卫阶身上,淡然说道。

“甚至让他从此消失,也只是公子一句话的事!”

卫阶心中一突,谢安不是要借此摆他卫阶一道吧?司马元显可是司马道子的独生子,要是被谢安用这个理由给弄死了,司马道子从此还不视他卫阶为死敌?

“鲲少爷言重了,还不至于要死要活的!”

卫阶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以后这建康城的人,都以为我卫阶好欺负了!”

“司马元显的事就交由卫阶自己处理吧,烦劳鲲少爷带话给安公,让他费心了!”

“如此谢鲲告辞了!”

谢鲲也站了起来,拱手行了一礼,接着说道:“公子能顾全大局最好,大爷爷的意思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告辞!”

谢鲲走后,卫阶并没有着急回王氏的房间看往王氏,而是在院子里呆了一会,谢鲲看似前后矛盾的话非常值得玩味。

谢安不无利用这个机会挑拨他和司马道子的意思,虽然如今在旁人看来,卫阶就是谢安阵营中的人,但是无论是卫阶自己,还是谢安都清楚,卫阶就是卫阶,实质上并非完全和谢安站在同一战线!

若是因为司马元显的事,卫阶和司马道子变成死敌,为了应付司马道子的怒火,卫阶除了将自己卖给谢安,别无他途!

这一切还是建立在司马元显是始作俑者的基础之上的,如果元凶不是司马元显,而是另有其人,那谢安的这个计划就更是歹毒了!

只是这个可能性很小,谢安毕竟还是江左第一名士,行事还是有着自己的原则的,整个事件他也只是适逢其会地加以巧妙利用罢了。

“司马元显!”

一想到司马元显,卫阶不由得想起刘穆之被他踩在脚底的那一幕场景,想起了这件事在刘穆之心中造成的阴影,不经意间攥起了拳头。

“司马元显,既然你能为了报复我,如此不择手段,那就别怪我卫阶,先拿你父子二人开刀了!”

这次回建康,最重要的事便是回到北府兵,在军中立足,而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现在建康城中树立起足够的威慑力,如此一来,母亲王氏,还有小娥,才能踏踏实实地留在建康生活!

第一百三十一章:合作人选

想要有效地打击司马道子父子,树立起足够的威信和威慑力,就得从他二人的根本着手,司马道子父子二人最大的依仗有两个,一个就是负责建康城安保的乐属军,另一个就是皇太妃李陵容。

而无论是从哪一方面入手,都能从根本上动摇司马道子父子二人的根基。

乐属军的兵权如今被司马元显牢牢地掌控在手中,想要夺取军权,实属不易,而孝武帝司马曜对谢安也不无顾忌,让司马道子父子抓点军权在手,对谢安也有一定的制衡作用。

思前想后,卫阶决定从皇太妃李陵容身上着手,这个李陵容是司马道子最大的靠山,如果能在短时间内扳倒李陵容,对司马道子父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李陵容一倒,司马元显的兵权随时可能不保,到时候这父子二人做起事来,自然会束手束脚,诸多顾忌!

先帝简文帝司马昱原本育有五子,四子夭折,一子被废,而后再无子嗣,后宫嫔妃尽皆绝育十数载,后在尚还是琅邪王司马道子的安排下,李陵容以宫女的身份得到司马昱临幸。

李陵容成功怀上司马昱的龙种,也就是当今孝武帝司马曜,而她自己,也从宫女,先后被册封为贵人,夫人,直至如今的皇太妃。

可以说李陵容能有今日今日在后宫乃至朝堂上的地位,司马道子功不可没,这也是她鼎力支持司马道子的原因。

凡事有利必有弊,李陵容以皇太妃之尊,却时常挂念司马道子的恩情,不惜与经常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司马曜唱反调,让司马曜心中不无怨愤和顾忌。

如果能利用司马曜的心理,有效打击李陵容,对司马道子父子来说,无疑是釜底抽薪,打击不可谓不大!

只是想要动摇李陵容在后宫中的地位,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卫阶想了整整一天,想的头都快炸了,一时间也是不得要领,无奈之下,只能在夜幕降临后带着小松去了秦淮楼,想要适当的放松一下。

昨晚和菲菲的一番谈话,卫阶并没有告诉小松,怕他禁受不住打击,此刻一到秦淮楼,小松便独自去找菲菲痴缠,卫阶除了在心中无奈苦笑,什么也做不了!

“叔宝,听说夫人病了,濛濛本待明日去探望的,不想你今晚便来了?”

谢鲲带着御医去卫阶别苑的事,自然瞒不过烟濛濛,烟濛濛看卫阶脸色不佳,以为是在忧心王氏的病情,轻声问道。

“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暂时双耳失聪罢了,对了,濛濛曾经和支遁大师学过医理,可否懂的以针灸按摩穴位?”

卫阶心中一动,烟濛濛也算是半个神医,虽然对于上官清流那种奇奇怪怪的药丸没有办法,但是母亲王氏的耳朵说不定她有办法医治,而且病理已经查明了。

当下卫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对谢安的怀疑,全部都说了出来!

“叔宝多心呢,安公不是这样的人!”

烟濛濛微微叹了一口气,先是替谢安辩解了一句,这才接着说道:“你说的针灸按摩穴位一说,濛濛并不擅长,不过濛濛可以有时间就去给夫人按摩穴位,想必对病情也有帮助!”

卫阶微微点头,如果懂得针灸,自然效果显著,不懂的话也就不能胡乱下针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濛濛,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卫阶看了一眼烟濛濛,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烟濛濛不由得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想对付一个女人,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找一个更厉害的女人了!”烟濛濛理所当然地说道。

“只有女人才能对付女人,而对付厉害的女人,就只能找一个比她更厉害的女人!”

卫阶心头一震,这么简单地道理他怎么就没想到?

想要对付李陵容,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在司马曜的身边安插一个更厉害的女人!

“什么样的厉害女人能让叔宝如此头痛?”

适才卫阶并未和她说对付司马道子,顺便立威的事,烟濛濛再如何冰雪聪明,也无法猜到此刻卫阶心中盘算的念头。

“不会说的是濛濛吧?”

“当然不是,是李陵容!”卫阶一脸凝重地说道。

“皇太妃李陵容?”

烟濛濛不由得一脸愕然。

“叔宝要对付司马道子父子?”

“嗯!”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很快我就要去京口,与穆之他们会合,在此之前,我需要立威!”

“而立威的最好对象就是他们父子二人,刚才没有告诉你,娘亲双耳失聪一事背后的元凶,很有可能就是司马元显!”

“绝我所知,皇上至今尚未立妃!”烟濛濛若有所思,斟酌着说道。

“想来皇室并非没有安排,而是皇妃的人选应该都是皇太妃和司马道子父子的人,而皇上一直没有妥协!”

“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卫阶点头说道,这一点他早就想到!

“只是这个人选只怕不好找,既要甘心和我们合作,又要有能力与皇太妃对抗!”烟濛濛有点苦恼地说道。

“而且只怕这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事!”

“人选我倒是有一个,只是和这个人合作,有很大的风险!”

卫阶看了一眼烟濛濛后,眼光透过窗户,投到了秦淮河的对岸之处!

烟濛濛顿时会意过来,说道:“苏巧儿?”

苏巧儿八面玲珑,在建康城这个复杂的地方混得风声水起,又善于清谈,辩才无碍,迄今为止,除了败在卫阶手下一次之外,再无败绩!

“苏巧儿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她很有可能是桓玄的人,想要说服她跳过桓玄,与我们合作,难度不小!”

“而且,这其中的风险极大!”

卫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明,他看中苏巧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建康城内的五石散都掌控在苏巧儿的手上,而通过五石散,无疑是控制司马曜最有效,也是最快的手段。

“苏巧儿是桓玄的人?”烟濛濛吃惊问道。

她和苏巧儿有过几次接触,相互之间也颇为赏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苏巧儿是桓玄的人!

“嗯!”

卫阶点头说道:“而且安公对于此应该也是心中有数,应该是故意将她留下的!”

烟濛濛感觉自从卫阶从寿县回来之后,似乎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犹豫不决,遇事变得果敢了很多,此时卫阶只怕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说服苏巧儿和他合作了!

“叔宝你有几成把握?”

卫阶微微一笑,说道:“原本不足一成,现在却有十成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达成一致

“想要说服一个人,最有效的手段便是先要出其不意,再恩威并施!”卫阶看着一脸懵懂的烟濛濛,笑着说道。

“而这出其不意占足了其中九成!”

“原本卫阶只能做到恩威并施,只有一成把握,刚看濛濛的反应就知道,最重要的出其不意也有了,所以卫阶如今有十成把握可以说服苏巧儿!”

“唉,叔宝,濛濛忽然觉得,咱们之间的游戏玩不下去了!”烟濛濛心服口服地叹息一声说道。

“濛濛已经完全不是对手哩!”

卫阶微笑不语,真的不是对手吗?如今这一招不就是以退为进吗?

打铁趁热,从烟濛濛房间出来后,连小松也没有招呼,卫阶就独自离开了秦淮楼,目的地自然是与秦淮楼隔河相望的怀月楼!

时间紧迫,他只能是尽量加快部署的节奏和步伐!

淮月楼一如既往地热闹,只是卫阶显然没心思去领略这些,到了淮月楼之后就径直去到了苏巧儿的阁楼。

苏巧儿估计是做梦也想不到卫阶会来,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心中虽然疑惑,但是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

“卫阶公子真是稀客,不知今日前来是给机会巧儿报仇呢,还是前来索取上次赢了巧儿的报酬呢?”

卫阶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阁楼中苏巧儿的侍女,在侍女识相离开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卫阶此来主要是来向巧儿姑娘学习的!”

“学习?”苏巧儿巧笑倩兮地来到卫阶身边,玉指在卫阶的脸颊一划而过,媚笑说道。

“公子太谦虚了,这整个建康城,谁人不知公子才情?又有谁敢大言不惭地敢在公子面前自称老师?”

“巧儿姑娘,卫阶是认真的,卫阶就是想来请教一下巧儿姑娘,何以如此大胆,就敢在这建康城内替桓玄潜伏这么多年?”卫阶低头品茗,看似轻描淡写地说道。

“公子此言何意?”

苏巧儿瞬间脸色苍白,却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勉强开口问道。

苏巧儿八面玲珑,心思细腻,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顾左右而言其他,让她有暇分神思考,卫阶直截了当的质疑,几乎在瞬间就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看着脸色稍有恢复,说话还算镇定的苏巧儿,卫阶心知她已是强弩之末,当下不容分说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姑娘莫非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以安公的睿智,还有谢家在建康城中的情报网,姑娘所做之事,能瞒过他老人家吗?”

“之前安公装病,难道不是姑娘透露给桓玄知道的吗?”

这最后一句话,俨然成了压溃苏巧儿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卫阶话音刚落,苏巧儿就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安公不动你,是觉得你还有用,如今的建康城对姑娘来说,只是一座囚牢罢了!”

卫阶的心理攻势还在继续,苏巧儿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下里巴人,稍微的喘息都能让重整防线。

“而桓玄,也不可能意识不到你很有可能早就暴露了,却一直没有接应你离开,巧儿姑娘可有想过为何?”

“为何?”苏巧儿下意识地就问道。

“因为姑娘的生死在桓玄心中轻若鸿毛!”

说道轻若鸿毛的时候,卫阶几乎是一字一顿,加重语气说道。

“对于桓玄的了解,想必巧儿姑娘比卫阶更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无需卫阶多言,只是桓玄的这一份侥幸心理,对他来说,无足轻重,而对巧儿姑娘你,却是性命攸关!”

苏巧儿已经面如死灰,仿佛看到了自己必死的结局,半晌之后双眼又重新露出神采,急切地说道:“公子救我!”

苏巧儿就是苏巧儿,短暂的喘息之后就意识到,卫阶此来,绝对不是来说这一番话这般简单,一定是有所图谋,如此一来,她就还有谈判的筹码,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卫阶赞赏地看了一眼苏巧儿,这个苏巧儿,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和我合作,你就能获得一个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

对于苏巧儿来说,还有什么比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更具诱惑力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此刻对于卫阶,苏巧儿已经是心服口服。

“还请公子明示!”

“卫阶想让姑娘和我合作,我们一起对付司马道子父子!”

苏巧儿是桓玄的人,对于司马道子父子,自然印象极差,同时也充满着不屑,如果只是合作对付司马道子父子,对她来说,没有半分的心理压力。

然而,事情当然不是她想的这般简单!

“我要从根本上动摇司马道子父子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卫阶看着苏巧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公子想要巧儿如何配合你?”

事到如今,横竖都是个死,怎么看,卫阶都比桓玄要可靠得多,而她自问在谢安那里没有半分的利用价值,和谢安合作,又几乎没有可能性,眼下唯一的活路,就只剩下卫阶了。

“我想送你入宫,给当今皇上为妃!”

饶是苏巧儿聪慧过人,也万万没想到卫阶会有这个打算,当下不由得惊呼出声:“什么?”

卫阶走到苏巧儿身边,将她扶到椅子上做好,这才开口继续说道:“控制司马曜,制衡皇太妃李陵容,打击司马道子父子!”

“这就是卫阶和巧儿姑娘合作的全部内容!”

“巧儿姑娘只要获得皇上欢心,想必以前替桓玄做的那些事,安公也无从追究了!”

“而桓玄,自然也不敢再对姑娘有半分要挟!”

“到时候,姑娘的命运就可以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了!”

苏巧儿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卫阶给她勾勒的美好蓝图仿佛已经呈现在她的面前。

“只是巧儿如何才来进宫,又如何才能讨得皇上欢心呢?”

卫阶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看着窗外半空之中的明月,黑宝石般的双眸在夜色中散出智慧的光芒。

“送姑娘入宫,卫阶会安排,至于如何讨皇上欢心,卫阶相信姑娘你,有不止一百种方法!”

苏巧儿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露出会心一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环环相扣

说服苏巧儿,对付司马道子父子的计划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卫阶要做的是,找个机会把苏巧儿推到司马曜的身边去。

先他得再次见到司马曜!

对于司马曜,卫阶其实心中是同情的,作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却处处被人掣肘,不管是皇太妃李陵容,还是谢安,司马道子,在朝堂之上说的话都比他这个皇帝管用得多,说白了,他就只是一个傀儡。

傀儡皇帝,卫阶知道的多了去了,只是大部分的傀儡皇帝都选择了自甘堕落,得过且过,而司马曜显然并不甘心于此,图谋反击,重新执掌皇权,振兴皇室威信,是他最大的心愿。

正是知道司马曜是这样的一个人,卫阶才有了安插苏巧儿到司马曜身边来帮助他的计划,这是一个双方得利的计划!

卫阶只是一介平民,并无官职在身,没有特殊的理由的话,想要见到司马曜是不可能的,上一次见司马曜,是从襄阳回来,因为司马元显在城门刻意制造事端。

而这一次,也是因为司马元显!

想要见到司马曜,还得通过谢安,这一次,卫阶决定,和谢安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说服谢安。

谢安不就是想看到他和司马道子斗一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吗?那就成全他,满足他!

不管是谢鲲,还是谢安,对于卫阶这么快再次来到谢府大院,都没觉得意外,仿佛二人早有心理准备,不知谢安出于何等考虑,这一次二人的谈话,谢鲲也在现场。

“安公,是时候制衡一下司马道子父子了!”

谢鲲在场,卫阶并不在意,毕竟谢鲲是谢安培养接班人的选,有些事让他参与一下,也无可厚非。

“小阶还是拿司马元显开刀?”谢安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疾不徐地说道。

“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卫阶也是为安公考虑,为谢家的将来考虑!”

寿县回来后,卫阶感觉无论是从气势,还是从心理上,他都提升到了一个和谢安平起平坐的地位,再也没了此前的束手束脚的感觉,他相信谢安也有了这种感觉。

“一日司马道子有皇太妃在背后撑腰,一日便是谢家的心头大患,安公应该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年!”

卫阶的话让谢鲲陡然变色,正要开口质问,却被谢安挥手制止了。

“小阶说的不错,如今老夫健在,司马道子虽然视谢家为眼中钉,但是也是无可奈何,一旦老夫归天,司马道子将再无顾虑!”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安公,我们得为将来筹谋!”

不觉间,卫阶将我们二字重重说出,意思很明显,在这件事上,他卫阶,和谢家站在同一战线之上。

“好一个人无千日好,花无千日红,小阶字字珠玑,老夫佩服,只是小阶有何打算?”谢安微微动容,卫阶的这个形容实在是贴切!

“卫阶想先扳倒皇太妃李陵容!”

卫阶深深看了一眼谢安,李陵容和司马道子之间的渊源,没人比谢安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更是看得透彻。

司马道子年轻的时候,为人处事都很低调,一副无心争斗,清心寡欲的模样,甚得谢安赏识,这才被先帝封为琅邪王,而后他才有机会成全李陵容在后宫上位!

谢安没想到的是,李陵容上位之后,司马道子却是一反常态,在朝堂之上变得积极了许多,在和李陵容相互支持下,日益权重,直至今日,在他的刻意打击下,还能几起几落,获封会稽王,司马元显乐属军的兵权也日益稳固。

谢安眉头微皱,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如今后宫都由李陵容把持,他也曾几次给司马曜推荐过妃子,都被李陵容以各种借口推掉了。

扳倒李陵容,他不是不想,只是有心无力,就好比李陵容同样想扳倒他谢安一样,同样是有心无力,难道卫阶有什么好的办法不成?

“小阶是否已经成竹在胸?”

谢鲲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卫阶,露出了倾听的神色。

“嗯!”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卫阶确是已经有了从初步的计划,只是需要安公的帮助和配合!”

“卫阶打算给皇上推荐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能在皇帝身边站稳脚跟,想必她有能力对付李陵容!”

李陵容能以宫女的身份立足后宫,直至今时今日在后宫之中一人独尊的地位,岂是易与之辈?谢安不由得露出怀疑的神色,有这样的人选?他怎会不知!

反倒是谢鲲,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心有所得。

卫阶接着说道:“这个人就是建康城内的清谈女王,淮月楼的幕后老板,苏巧儿!”

谢安微微一怔之后,露出笑容,击掌说道:“小阶好魄力,老夫自愧不如!”

与此同时,谢鲲也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应该是心中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看来苏巧儿在谢鲲心中留下的印记颇深!

“安公,卫阶和苏巧儿之间的协议,请恕我卖个关子,反正对谢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另外,苏巧儿在后宫之中的行事,也请安公不要出手干预,还尽量予以支持!”

谢安倒没什么,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到时谢鲲,一脸不虞地开口了:“公子有何秘密不可对我爷孙二人说的?莫非是公子有何不可告人的图谋?”

卫阶微微一笑,不以为杵,说道:“有些事,安公确实不宜知道,卫阶是替安公的清誉着想,不想有损安公在世人面前的形象!”

卫阶说的抽象,谢鲲不得要领,只能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但是卫阶知道,谢安一定能从自己的这番话中揣摩出其中的含义,他卫阶,为了对付司马道子父子,是要不折手段了!

谢安想不到利用苏巧儿来对付李陵容,是因为苏巧儿从来就没放在他的心上,在谢安眼里,苏巧儿只是他和桓玄之间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只是如今这粒棋子,似乎要被卫阶给用活了!

“小阶只要告诉老夫该如何配合你的计划便行,其他的事,老夫一概不干预!”

第一百三十四章:马不停蹄

卫阶走后,谢安将谢鲲叫到身边,无比凝重地问到:“小鲲,来日老夫百年之后,你可有把握制衡于他?”

“大爷爷,谢鲲自问才智不及卫阶!”谢鲲垂,低声说道。

“而且,这次从北方回来之后,孙儿觉得卫阶整个人似乎都变了,身上多了几分以前感觉不到的阴狠味道!”

谢安微微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谢鲲,缓缓说道:“所以,老夫才极力配合他对付司马道子,在老夫心里,无论是卫阶,还是司马道子,对司马王朝,对我谢家,都有无穷的威胁,就让他们先分个你死我活吧!”

“这二人,都不是小鲲你能应付的,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将这二人一并除去,那将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从谢府出来之后,卫阶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淮月楼,苏巧儿还在等他的回音。

“巧儿姑娘,你准备一下,三日之后,安公会在谢府设宴,届时皇上将会出席,到时候你和濛濛小姐都会以宴会嘉宾的身份列席!”

见到苏巧儿后,卫阶免掉了一切客套话,直接将他和谢安的约定说了出来。

“到时候姑娘务必要好好表现,争取博得皇上的好感!”

苏巧儿媚眼如丝地走到卫阶身边,轻轻替他将衣服上的尘土拍去,附耳说道:“公子就这么狠心把巧儿推给别的男人?”

“不若公子今晚就留在淮月楼,让巧儿尽心服侍一晚?”

卫阶眉头微皱,苏巧儿不可谓不迷人,但是此刻他哪里还有这份心思,沉声说道:“巧儿姑娘,大事为重,你好生歇息吧!”

“姑娘能否反转命运,就看你自己三日后的表现了!”

苏巧儿委屈地看了一眼卫阶,轻声说道:“巧儿连公子都无法魅惑,何来信心让当今皇上对巧儿另眼相看?”

“再说了,到时候濛濛姐姐也会列席,巧儿姑娘又何来信心将皇上的目光从濛濛姐姐的身上转移到我这里?”

烟濛濛和苏巧儿号称建康双绝,既然要请,自然是一个都不能少,只是苏巧儿的担心却不无道理,二人虽然并称,但是在绝大多数建康人的心里,烟濛濛胜过苏巧儿何止一筹?

“这点无需担心,卫阶自有安排,姑娘只需做好本分即可!”

如此明显的漏洞,卫阶怎么会想不到,他早就有了万全之策,烟濛濛不仅要去,还会尽力衬托出苏巧儿,让苏巧儿在司马曜心中的印记得到无限的放大!

苏巧儿不是一个甘于任人摆布的女人,她最大的自信不是来自她少有人能匹敌的清谈之技,而是她的身体,还有那让人欲罢不能的五石散,然而她两个最大的依仗卫阶都没有兴趣,这让她如何甘心?

看着卫阶离去的背影,苏巧儿的脸色逐渐阴沉下去,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咬着嘴唇坐回到椅子上。

卫阶站在朱雀桥头,看着朱雀桥尽头,秦淮河对岸的秦淮楼,若不是时辰太晚,他真的很想再去秦淮楼,找烟濛濛诉说衷肠。

谢安也好,苏巧儿也罢,无不是勾心斗角的互相利用,只有在烟濛濛身边,卫阶才能感受到难得的恬静!

微微叹了一口气,卫阶沿着秦淮河畔的大街,向西而去,他的母亲王氏,很有可能还在等他,尚未休息。

晚风很凉,彻骨的寒意随风潜入衣袍之内,在与肌肤亲密接触之后留下冰冷的印记,这也让卫阶原本有些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这是一招险棋,苏巧儿不是李陵容,她不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即便日后成功上位,也许对他卫阶,并无感激而只有被利用的恨意。

司马曜只是一个无辜的傀儡,为了对付司马道子,卫阶也只能通过苏巧儿来控制并利用他,而这期间,苏巧儿的手段只怕不会光明正大,少不得会用一些旁门左道。

而谢安,更是旁观者清,虽然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卫阶却也知道,最需要防范的人,反而就是这个江左第一名士!

好在目标清晰,司马道子,司马元显,只要能扳倒李陵容,成功打击到这对父子,这一切心思就没有白花,这所有的险,也就没有白白承受。

唯一让卫阶感觉心中有愧的就是烟濛濛了,为了卫阶,如今烟濛濛在谢安面前,也只能是虚与委蛇,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交心,想必她的心里并不好受。

这一次,为了帮助苏巧儿吸引司马曜的注意力,卫阶更是要直接利用到烟濛濛,不仅要让烟濛濛在司马曜面前展现出她秦淮第一美人的魅力,还要用最彻底的方式打击司马曜对她的野心,只有这样,才能让司马曜产生的心理落差达到极致!

也只有这样,苏巧儿在施展她的魅力的时候,才能将落在司马曜心中的投影得到无限的放大!

卫阶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他会如此地利用到烟濛濛,烟濛濛过往为他的付出像是电影回放一样,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之中,不由得让他攥紧了拳头。

只要他开口,烟濛濛断然不会拒绝,只是他该如何开口?

思绪纷呈,别苑到了,卫阶收拾了一下心情,露出微微笑,推门而入!

“少爷,你回来了,濛濛小姐等你很久了!”

都已经是亥时了,小松居然没有进房,还守在院子门口,他说的话更是让卫阶微微一怔,濛濛怎么会来了?

“濛濛在哪?”

“在夫人房间呢,在给夫人按摩脑门呢!”小松打了个哈切,手指了指王氏的房间。

卫阶抬头一看,王氏的房间内果然还点着灯,这么晚了,还按什么摩?不禁微微摇头!

“困了就去睡吧,不用你守着了!”

说完之后卫阶没再理会摇晃着回房的小松,径直朝王氏的房间走去。

推门一看,菲菲和小娥二人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烟濛濛正坐在床边,在王氏太阳穴附近不停地按摩着。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按摩?”

卫阶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不悦,他不是在责怪烟濛濛,而是担心她和王氏都不能好好休息。

“叔宝回来了!”烟濛濛惊喜地说道。

“夫人非要陪濛濛一起等你回来,濛濛只好一边等你回来,一边给夫人按摩了!”

也许是因为卫阶的语气不太好,烟濛濛说得有些委屈!

卫阶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有问题,当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歉声说道:“这么晚了,卫阶只是担心你们的身体!”

王氏已经在烟濛濛的按摩下睡着了,烟濛濛对着卫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王氏,又指了指趴在桌子上的菲菲和小娥,示意他们换个地方说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为了叔宝

“叔宝怎么这么夜才回来?事情办得不顺利吗?”

卫阶和烟濛濛携手来到自己的房间之中,房门虚掩,并未关上,烟濛濛有点担心地问道。

她不知道卫阶不仅已经说服了苏巧儿,整个计划也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

卫阶微微摇头,眼下美人就在眼前,他更不知如何开口了!

“叔宝有何为难之事?”

对于卫阶,烟濛濛已经是非常的了解了,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而且这个难题很有可能和自己有关。

“若是需要濛濛做什么,叔宝直接开口便是,濛濛无论如何也会给叔宝办到的!”

她相信卫阶不会让她做觉得为难的事!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卫阶看着烟濛濛的眼睛,终于开口。

“我已经说服了苏巧儿和我合作,目前来看,为了活路,她会极力配合!”

“我也已经找过安公,让他帮忙设宴,宴请皇上,给苏巧儿制造接近皇上的机会!”

事情的顺利有点出于烟濛濛的想象,没想到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卫阶就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不禁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顺利,叔宝何以还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安公设宴,若是只请苏巧儿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濛濛届时可能也得出席!”卫阶有点艰难地换换说道。

烟濛濛双眉微蹙,司马曜想见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要么就被她直接拒绝了,要么就是被谢安委婉地给挡下来,这一次,她同样不想去见这个傀儡皇帝,高门大阀,除了谢安之外,她几乎都不曾给过好脸色!

“这件事也不是没办法想,宴席之上,只要安公托词濛濛病了应该就能敷衍过去,濛濛拒绝皇上的邀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办法卫阶不是没想过,只是如此一来司马曜显然会兴致大减,到时候苏巧儿只怕再如何施展魅力,也难以让司马曜的心里起半分涟漪。

毕竟在司马曜的心里,烟濛濛有着先入为主的优势,这也是为何二女并称建康双绝,而司马曜却只对见烟濛濛感兴趣的原因。

烟濛濛若是不去,就是给司马曜留下了幻想的余地,这种幻想若是不能当面打得支离破碎,苏巧儿是很难在司马曜的心里留下印记的。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濛濛不仅要去,还要当场拒绝司马曜,让他就此梦醒,绝了对濛濛的念头,如此一来,才能凸显出苏巧儿的魅力!”

烟濛濛怔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好吧,濛濛届时定会如时赴宴!”

卫阶上前一步,将烟濛濛环在怀中,这才呢喃倒:“委屈濛濛了!”

烟濛濛的额头在卫阶的胸口轻轻蹭了几下,这才抬头说道:“为了叔宝,不委屈!”

而后又神采飞扬地挣脱了卫阶的怀抱,郑重其事地说道:“正好借助安公的宴席,濛濛要宣布一件大事!”

在卫阶疑惑的眼神之中,烟濛濛走出了房间,又轻手轻脚地唤醒了菲菲,天色再晚,还是要回秦淮楼的!

卫阶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他不是想留下烟濛濛,如此就太唐突美人了,他想问的是,二人怎么回去,好像门口并没有看见主仆二人的马车!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烟濛濛每日一早便会来到别苑,给王氏做头部的穴位按摩,而王氏的听力似乎也在逐渐地恢复起来,偶尔对一些比较尖锐的声音有了一些反应!

头两天,烟濛濛都是呆到深夜才回的秦淮楼,而到了第三天,午时刚过,烟濛濛便带着菲菲离开了别苑,晚上要去谢府赴宴,卫阶也是座上宾,女为悦己者容,少不了是要回去精心打扮一番的!

卫阶没想到的是,谢安办的竟然是私宴,他以为谢安会将朝堂之上一些重臣都会请过来,结果被邀的人,独独只有一个司马曜!

卫阶到谢府的时候,苏巧儿和烟濛濛都还没露面,不知道是没到,还是在后堂之中没有出来,倒是身为天子的司马曜,已经在厅中端坐了。

“安公,不是说濛濛小姐回来的吗?怎么还没看见人?”

司马曜看了一眼从厅外走进的卫阶,对着坐在他左手边的谢安就低声问道。

“皇上稍安勿躁,濛濛稍后便来,不仅如此,老臣把淮月楼的苏巧儿也一并请来了!”谢安轻抚花白胡须,微笑着说道。

司马曜难免有些愕然,谢安虽然自命风流,平日里也不忌讳与这些名妓交往,但是何时给他这个皇上如此安排过?难道是开窍了?

苏巧儿他的名头他是听过的,不过兴趣泛泛,他最期待看见的还是烟濛濛,这个有着秦淮第一美人头衔的美人,已经不止一次扫他这个皇上的兴头了!

“草民卫阶,见过皇上!”

卫阶跪地行礼,司马曜只是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起身自便,便不再理他,比起美女,所谓的建康名士自然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谢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小阶虽然无官职在身,但是于我大晋,却是有过贡献之人,无论是当日跟随其祖父父亲驰援襄阳,还是不久前跟随北府兵坐镇徐州广陵,都展现出了过人的才能!”

“这次老臣设宴招待皇上,把小阶也邀请过来,就是想请皇上给小阶一个机会,让他去北府兵中锻炼一番,日后定是我大晋的栋梁之才!”

卫阶可以不放在眼里,谢安的话司马曜却不得不留心,当下对着卫阶笑着说道:“公子阶的名头响彻建康城,自然不是徒有虚名之辈,既然有真材实料,那就交由安公来安排吧!”

卫阶再次拜谢,不再多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是今天这次宴会的主角,该低调的时候,还是低调点好。

就在司马曜等得心焦的时候,宴会厅的四周响起了叮叮咚咚各式乐器出的声音,两排年轻貌美的女子踏着鼓点,顺着厅门左右,鱼贯而入。

一看这出场就知道,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都是伴舞之人,跟在她们后面出场的才是这场戏的主角。

果不其然,眨眼的工夫,苏巧儿就衣着华丽地登场了。

碧绿色的丝质长裙从香肩瀑布般倾泻而下,露出一双白皙的赤足,高高挽起的髻上,极有层次感地斜插几支簪,原本脸上的几粒雀斑也用朱砂刻意点缀后变成点点红晕,酥胸微露,引人至极!

司马曜不禁暗自咽了咽口水,心跳陡然加,这就是苏巧儿?

第一百三十六章:卫氏濛濛

苏巧儿的这一亮相,厅中所有的男人,包括卫阶在内,无不是眼前一亮,好一个动人心弦的尤物!

司马曜目瞪口呆的表情让卫阶心中一突,这个司马曜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好色,当下不禁有点后悔,也许烟濛濛真的可以不用来,苏巧儿自己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苏巧儿先是对着司马曜嫣然一笑,这才对着众人躬身行了一礼,而这一笑,又差点把司马曜的魂给勾走。

与此同时,大厅中又有几个婢女模样的人推着一张巨大的屏风进来,屏风之后放置案几,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屏风之后,在案几前缓缓坐下,一打眼,卫阶就知道,屏风之后的身影正是烟濛濛。

“今日就由濛濛和巧儿妹妹合作,由濛濛抚琴,妹妹献舞,替皇上,安公助兴!”

“在此之前,濛濛还有件事要宣布!”

“今日起,秦淮楼宣布结业,建康城内再无秦淮楼,秦淮第一美人烟濛濛也从此作古,留在世间的,就只有卫家妇人卫氏濛濛!”

烟濛濛此言一出,众皆愕然,卫阶顿时想到前几日烟濛濛说的,趁着宴席,宣布一件大事,这何止是一件大事?

秦淮楼如今就是建康城的标志,建康高门子弟的精神寄托,如今却宣布结业,从此消失在建康城中,而烟濛濛本人,更是从此嫁入卫家,做他卫阶的妻子!

司马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有看向卫阶,而是神色不虞地看向谢安,嘴上说道:“安公此次设宴招待寡人,难道就是要寡人见证美人出嫁?”

而谢安显然也是毫不知情,正一脸茫然,不无震惊,闻言沉声回到:“皇上明鉴,微臣也不明就里,想必是濛濛和小阶两情相悦,故借此机会请皇上做个见证吧!”

说完之后,谢安看了一眼卫阶。

卫阶还能如何?难道说他也不知情吗?如此一来岂不是冷了美人的心,当下微笑点头。

“草民与濛濛确是想给皇上和安公一个惊喜,也想请皇上和安公给我二人做个见证!”

司马曜还要说话,只听烟濛濛琴弦一扣,出叮咚一声。

“如今濛濛已嫁为人妇,不便露脸人前,还请皇上恕罪,就让濛濛在屏风之后,再为皇上和安公最后抚琴一曲!”

话音刚落,琴声想起,而苏巧儿的身姿也随之曼舞起来。

而司马曜原本阴沉的脸色,在苏巧儿曼妙的身姿有意无意地在他身边数次滑过之后,渐渐变得明朗起来,而席间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琴音醉人,舞姿撩人,酒至酣处的谢安更是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放声高歌。

一曲奏罢,烟濛濛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而屏风也很快被婢女们撤去,司马曜看着空空的案几,还有案几上尚残留烟濛濛气息的七弦琴,不禁微微露出失落的神色。

只是这份失落,很快便被另一种兴奋所替代,苏巧儿已经不着痕迹地坐到了司马曜的身边,陪他喝起酒来。

“唉!”

苏巧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出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美人这是怎么了?今日如此高兴,何以会蹙眉叹息?”

若不是身在谢府,谢安又在场,司马曜此时早就把苏巧儿搂入怀中,恣意怜惜了。

“巧儿只是羡慕濛濛姐姐,能觅得如意郎君,从此能过平静的生活了,想想巧儿自己,迄今还犹如无根之浮萍,无处着落,无依无靠!”

苏巧儿替司马曜满杯之后,再次举杯,叹息着说道。

烟濛濛与苏巧儿,一个拒他千里之外,让他心冷,一个近在咫尺,让他热血沸腾,这强烈的反差让司马曜顿时觉得苏巧儿越看越是顺眼。

“巧儿姑娘怎会无依无靠,从此以后,寡人就是你的靠山,从今天起,你就是寡人的人!”

“巧儿只是青楼女子,怎敢妄想得皇上垂怜?”苏巧儿瞬间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

“即便是皇上怜惜巧儿,巧儿也不敢有此等奢望!”

“安公,寡人要接巧儿姑娘进宫,你看如何?”

司马曜扶起苏巧儿,一边把玩着苏巧儿的玉手,一边对着谢安说道。

“皇上,巧儿姑娘,虽然出身青楼,却和濛濛一样,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皇上想必还不知道,巧儿姑娘还是建康城内的第一清谈高手,人称清谈女王!”

既然已经答应卫阶尽力配合,自然替苏巧儿美言几句了,更何况,谢安说的,也都是大实话!

“当真?”

司马曜眼前一亮,苏巧儿给他最大的顾忌就是她的出身,如果真的和烟濛濛一样,身在青楼,却守身如玉的话,那这最后一点顾虑也就彻底打消了。

不知为何,司马曜只要看向眼前的苏巧儿,就有一阵热血沸腾的感觉!

“寡人今夜想在这乌衣巷之中留宿,安公以为如何?”

谢安心中叹气,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卫阶,司马曜很明显是要先验明真身,之后才能下决心把苏巧儿接进皇宫,给她名分!

只是苏巧儿当真是冰清玉洁?谢安并不能肯定,毕竟这个苏巧儿,曾经是桓玄的人!

而卫阶也是听得眉头微皱,他不知道这个司马曜,是性急了,还是有心想要先验货!

“皇上,微臣这就令人去给皇上准备!”

事已至此,一切都要看苏巧儿的本事和造化了,希望她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苏巧儿又陪着司马曜喝了几杯酒之后,谢府的下人过来通秉,司马曜休息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司马曜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巧儿,便在谢安的陪同下先行去了准备好的房间。

“巧儿姑娘,没什么问题吧?”

卫阶看了一眼司马曜的背影,低声问道,他担心这第一关就过不去。

“能有什么问题?”

因为饮了不少酒,苏巧儿面色红润,说话时唇舌间还溢出淡淡的酒香,平添了几分魅惑。

“公子是在担心什么?还是在庆幸上次未在淮月楼留宿?”

卫阶看不出苏巧儿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担心,当下心安不少,只是这个苏巧儿有事没事的魅惑让他有点不喜。

“没有问题的话,姑娘就去准备吧,皇上还在等着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兑现承诺

皇上二字落入耳中,苏巧儿微微呆滞之后迅拉远了和卫阶之间的距离,微笑着说道:“多些公子能给巧儿这个机会,巧儿以后定会报答你!”

“不过,公子有句话说的非常对,巧儿的命运,就该掌握在自己手中,谁也不能替巧儿的命运做主,公子,也不能!”

看着苏巧儿离去时的背影,卫阶知道,二人之间的合作,正式开始,而苏巧儿也只是和他平等合作的伙伴,绝不是他可以轻易操纵的傀儡!

“巧儿妹妹是不是很动人?”

卫阶还在回味着苏巧儿临走之时留下的话,烟濛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笑着说道。

卫阶微微点头,苏巧儿的魅力无需否认,他从来都不避讳对美好事物,尤其是美丽女子的欣赏,就好比他也从不介意别的男子对烟濛濛的欣赏一样。

“确是很动人,否则卫阶也不会选她来做合作伙伴!”

“那比之濛濛如何?”烟濛濛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叫濛濛?”

卫阶笑了,他很开心,因为他想起了宴席开始之前,烟濛濛说的话。

“是不是该自称一声卫夫人了?”

“叔宝想多呢,那只是濛濛为了配合叔宝的计划,让司马曜死心罢了!”烟濛濛若无其事地说着,倩影已来到卫阶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叔宝还没回答濛濛的问题呢,巧儿妹妹的魅力,比之濛濛如何?”

卫阶不由得翻了翻白脸,不由分说地就抱起了烟濛濛。

“不知道安公的府邸之上,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濛濛是时候兑现承诺了呢!”

清晨起床的时候,烟濛濛的身影早已不在,想起昨晚的满屋春色,卫阶不由得露出心满意足的微微笑。

除了谢安在前厅用膳,其他人都已踪影全无,司马曜,烟濛濛,苏巧儿,都已经离开了谢府。

“昨晚睡得如何?”看到卫阶意气奋的表情,谢安笑着说道。

卫阶呵呵一笑,没有多言,只是在谢安身边坐了下去,自由仆人过来给他也盛了一碗稀饭。

谢安看了一眼卫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难得用一副认真的神态说道:“老夫和濛濛相识数载,既是至交好友,老夫同时又将濛濛视为己出!”

“无论将来如何,小阶定不能负了濛濛!”

卫阶虽然对谢安心存芥蒂,但也能听出他这几句话说得真心,当下点头说道:“安公放心,日后无论如何,卫阶不仅不会有负濛濛,卫阶在安公面前许下的任何承诺都会兑现!”

这最后一句说自然是谢家未来的前途命运!

谢安微微点头,眉宇间闪过一丝挣扎。

“小阶,老夫终究还是没看错你!”

“吃完之后,来老夫书房,老夫有东西给你!”

卫阶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本想问苏巧儿进宫的事怎么样了,想想应该没那么有消息,索性没问。

看着整齐摆在桌上的两本书,卫阶不禁有些疑惑,这是谢安当着他的面从密室之中取出的,而他要交给卫阶的东西,显然就是这两本书。

参同契,还有五相类!

只是看名字,卫阶就意识到,谢安的九品观人之术很有可能就是源自这两本书,而不是他脑子里的那三卷天书。

“安公这是?”

谢安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两本书,露出回忆的神色,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当年老夫与支遁大师,还有逸少三人,结伴同游天下!”

“这两本书就是老夫在一处深山之中偶然得到的!”

逸少即是后世尊称书圣的王羲之,三人年轻时是非常要好的好友,谢安出仕前经常结伴同游。

只听谢安又接着往下说道:“这两本书都是东汉魏伯阳所作,是道家难得的典藏,是一本集周易与养生为一体的经典之作!”

“世人口中所传,有关老夫的九品观人之术,正是由此参悟的!”

参同契和五相类也和周易有关系,看来被周公旦选中的人并不是谢安,而是这个魏伯阳,只是谢安无意中点到了魏伯阳的著作,才领悟到了所谓的九品观人之术。

说来说去,这九品观人之术始终还是和天书有关!

既然这两本书都很有可能源自天书,那就是对卫阶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谢安的这个举动却很值得玩味。

卫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这两本书接了过来!

“多些安公,安公为何不将这两本书传于鲲少爷?”

谢安微微摇头,说道:“即便是传于他,他也无法领略到其中的要义!”

微微一顿之后,谢安又说道:“而且,参同契之中含有大量的有关道家炼丹的记载,这里面不乏玩物丧志的糟粕,小鲲定力有所欠缺,老夫怕他会沉迷于此!”

“炼丹?”

卫阶微微一怔,据他所知,各朝各代立志于炼丹的人不在少数,有不少帝王都沉迷于此,当其冲的便是秦始皇,甚至妄想炼出长生不死的丹药。

“道家的炼丹之术本意只是养生之术,最终却被后人演化出各种痴心妄想,最终变成了不可取之道!”谢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卫阶,凝声说道。

“相信以小阶的眼光和定力,定能留其精华,去其糟粕,将这两本书的作用挥到最大!”

“安公何不直接传我九品观人之术?”卫阶呵呵笑着说道。

谢安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他的心中到底在顾忌什么?卫阶已经愈确定谢安想要废掉他的心思,先是任由弥勒教南下,如今又送这两本所谓的道家典藏给他。

嘴上说的是相信卫阶的定力,谁知道心里是不是希望卫阶最终沉迷于炼丹,无法自拔,最终不问世事!

只是为何要弄的这么复杂,以谢安今日今日的地位,想要他卫阶消失,难道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谢安哈哈大笑,摇了摇头说道:“世上哪有什么九品观人之术,这是世人硬扣了一顶帽子在老夫头上!”

“只不过,参悟这两本书,尤其是五相类,确是能让人学会带眼识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秦淮绿珠

卫阶目前最关心的就是苏巧儿进宫的事,其他的能放一边就放一边,谢安只要没拿到架到他的脖子上,只是和玩些心眼,他都没必要在意。

揣着谢安送给他的两本道家典藏,卫阶离开了乌衣巷,烟濛濛说秦淮楼要结业,他的去看一看,秦淮楼结业,绝不是小事!

果不其然,从秦淮楼到朱雀桥头,都已经站满了人,其中很多人卫阶都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叫不出名字,这些人都是秦淮楼的常客。

如今还没到午时,秦淮楼还没开门是很正常的事,只是这些人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这个时候就聚集在秦淮楼之外,想要确认秦淮楼是否就此结业了。

“看,卫公子来了,秦淮楼结业的事情他一定清楚!”

卫阶刚一路面,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些人他不全都认识,但是他卫阶,却是无人不识!

转眼的工夫卫阶就被秦淮楼外的人群给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就问了起来。

“公子,秦淮楼是否今日就结业了?”

“公子,濛濛小姐关闭秦淮楼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卫阶不由得一阵头痛,濛濛难道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吗?不禁又后悔起来,真不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跑过来,对于自己的名气,还有和秦淮楼之间的关系,还真是预估不足!

“各位,濛濛小姐确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决定将秦淮楼结业,但是也请大家放心,卫阶定会竭尽全能劝说濛濛小姐,继续经营秦淮楼!”

众怒难平,更何况这些人要么本身就是建康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么就是他们的老子在建康城内跺跺脚都能震动皇城的人,卫阶也只能先将事情揽上身,尽量平复一下这些人的情绪。

他自己其实也不赞同秦淮楼就此结业,建康城想要保持稳定,秦淮楼还真的不可或缺,要不然这些人没地方去,成日大街上闲逛生事,头疼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卫阶也知道,想要说服烟濛濛改变这个决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先不说烟濛濛本身就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单单这个决定是当着司马曜的面说出来的这个问题,就不好解决!

在众人的质疑声,拜托声中,卫阶有点狼狈地挤进了秦淮楼,愕然现,秦淮楼内的一众歌女,舞娘们,都已经聚集在大厅之中,看那架势应该也是在劝说烟濛濛不要就此结业!

烟濛濛正在菲菲的陪侍下坐在大厅的中间。

“濛濛”

卫阶刚开口,烟濛濛就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要说话,卫阶愕然闭嘴,心想没得罪你啊,昨晚还好好的,怎么这一见面这个态度!

“诸位姐妹,濛濛心意已决,就不要再费唇舌劝说了,这么些年了,大家还不知道濛濛的性子吗?”烟濛濛看了看秦淮楼各人,淡然说道。

“濛濛”卫阶轻咳一声,再次开口唤到,此刻他多少觉得有点尴尬,因为他从来没试过被这么多女人围着,还都是些漂亮女人!

“公子,帮大家劝劝濛濛姐姐吧,秦淮楼就是我们的家啊,若是秦淮楼结业了,我们就又都变成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了!”

只见一个姿色只是稍逊烟濛濛的绿衣少女着急地说道,这个少女卫阶认识,叫绿珠,秦淮楼之内,除了烟濛濛之外,就数她的才情姿色最佳。

卫阶微微点头,再次看向烟濛濛,却现烟濛濛始终都没拿正眼看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尴尬。

“濛濛,不若你把秦淮楼转让给绿珠姑娘,你自己则荣退幕后,你看如何?”

秦淮楼往日里绝大部分的事都是由绿珠在操持,烟濛濛只是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这个绿珠在很多方面和苏巧儿都很像,其实在当初考虑合作人选的时候,卫阶也有想过绿珠,只是皇宫大内危机重重,绿珠未必就能应付。

更何况烟濛濛和绿珠情同姐妹,即便绿珠同意,她也不会同意把绿珠送进宫去。

听到卫阶这个建议,绿珠先附和着说道:“姐姐,若你真的想就此隐退,不妨考虑一下卫公子的提议,这样对众位姐妹也有个交代!”

“是啊,是啊!”

周围众女顿时出了七嘴八舌的附和之声,她们都不愿意离开秦淮楼!

烟濛濛在菲菲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先是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卫阶,这才对着绿珠说道:“并非濛濛狠心,不想给众位姐妹留个栖居之所哦,实在是事突然,没有来得及和众位姐妹商量!”

“如今濛濛已经在皇上面前言之凿凿地要结业秦淮楼,事情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众女尽皆变色,如此一来,秦淮楼确是唯有结业一途了!

“这件事也并非濛濛说的,毫无转圜的余地!”

卫阶笑着说道,惹得众女又一脸热切地看了过来,难道卫阶真的有什么办法,能解这死局?

司马曜眼下只怕一门心思都在苏巧儿身上,想必他心里清楚烟濛濛此举的真正用意,即便他心中有所怨愤,一日谢安健在,他也不敢动烟濛濛分毫。

秦淮楼只要改头换面,换个名字继续经营,只要烟濛濛是真的在人前隐退,想必司马曜也没那份闲心来管这等闲事!

“秦淮楼只要改个名字,就可以继续营业,只是濛濛的隐退,势在必行!”

绿珠眼前一亮,率先明白过来,烟濛濛也是白了卫阶一眼,一副就你聪明的模样。

“姐姐只要将秦淮楼改个名字,然后对外宣称已经转让给绿珠,想必皇上也会无话可说吧!”

“只是这样一来,秦淮楼的名气难免会大不如前!”

绿珠的担心却不在卫阶的考虑之中,秦淮楼没有了烟濛濛,名气的折损再所难免,但也并非无法可解,而且绿珠的名气并不比烟濛濛逊色多少,毕竟平日里和客人打成一片的,始终还是绿珠。

“绿珠姑娘不必担心,卫阶还有一策,可解此困局!”

“濛濛姑娘离开秦淮楼之后,将她的房间封存,一则作为留恋,再则可以用来作为新秦淮楼打响招牌的噱头!”

“濛濛隐退之后,也可以不定时地来此抚琴一曲,给大家一种濛濛并未离开的错觉,如此一来,和以前其实并无二致!”

“濛濛甚至可以挂个名誉会员之内的虚衔!”

“以后秦淮楼就改名绿珠楼吧!”烟濛濛打断了卫阶愈兴奋的个人表演,淡然说道。

“绿珠妹妹,以后众位姐妹,就交到你的手上了,要是妹妹不介意的话,就让濛濛在绿珠楼挂个闲职吧!”

“当然不介意,任何时候,濛濛姐姐都是我们最尊敬的姐姐!”

绿珠和众女同时对着烟濛濛躬身行了一礼,而秦淮楼也就此正式更名,绿珠楼!

第一百三十九章:弄月夫人

烟濛濛并没有就此跟着卫阶去了他的别苑,而是依旧留在了如今已是绿珠楼的秦淮楼,绿珠楼后面便是秦淮河,连接着绿珠楼建有水榭一所,水榭唯一的入口就是绿珠楼的后院,而这水榭就成了烟濛濛隐居避世之所。

而对于此,卫阶并没有什么异议,既然是烟濛濛的主意,除了尊重,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烟濛濛眼下对他的态度让他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

从他踏足绿珠楼开始,到如今身在水榭,烟濛濛虽然没有不让他跟在身边,却也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大部分时候都直接无视了。

“濛濛,卫阶要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直言!”无可奈何之下,卫阶只好低声下气地求饶般说道。

烟濛濛若无其事地看了卫阶一眼,说道:“叔宝并无做错之处,只是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和一个不合适的地点,做了一件并不合适的事罢了!”

卫阶顿时想起昨晚在谢府的一夜风流,不禁有点懊恼起来,昨晚确是被苏巧儿撩得火气,有点失去理智了,无怪乎烟濛濛会对他不理不睬了。

“濛濛,不论地点时间是否合适,只要人是对的,就无伤大雅,是不是?”

除了腆着脸求饶,卫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毕竟这件事错在他,不能再用若即若离的游戏想心态了。

“啐!”

烟濛濛不禁粉脸通红。

“什么叫人是对的,就无伤大雅?明知道濛濛早就情不自禁,偏偏在被别人撩出火之后来撩拨濛濛,还是在哎安公的府邸之内,你让濛濛以后如何面对安公?”

卫阶顿时哑口无言,当时情不自禁,没有细想,在他看来,情之所至,幕天席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烟濛濛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卫阶以后会注意的!”

“你走吧,这几日就不要再来烦扰濛濛了,让濛濛在水榭清静几天!”烟濛濛看了一眼认错态度并不诚恳的卫阶,没好气地说道。

“下午濛濛会让菲菲把夫人和小娥接来水榭住几日,这几日你就和小松二人相依为命吧!”

卫阶心中好笑,玩游戏你倒是挺有一套,一动真格的居然这么容易羞臊,哎!

离开绿珠楼之后,卫阶去淮月楼去碰了碰运气,想知道苏巧儿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却被告知苏巧儿上午的时候就被接进宫去了,淮月楼的一干人等,此刻也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建康城内最有名的两处青楼都变了天!

淮月楼未来的命运卫阶自不会去关心,苏巧儿不在,他也无心多留,径直就回了自己的别苑,他相信苏巧儿一有消息就会想办法来通知自己。

下午的时候,菲菲来了,把王氏和小娥都带去了水榭,别苑之中,就只剩下卫阶和小松二人大眼瞪小眼。

烟濛濛已经明说,这几日不得去水榭找她,除此之外,又别无去处,无奈之下,卫阶只能安心呆在院子里参悟天书,偶尔也会把谢安送他的参同契和五相类拿出来翻阅一番,不时也练下一下五禽戏。

让卫阶惊讶的是,参同契内记载的道家炼丹之方确是有值得认真研究的地方,就譬如上官清流曾经给烟濛濛服用的养神丹,参同契里就有类似的丹药记载,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强身健体的丹方和炼制方法。

当然,有精华必然就有糟粕,而且这些在卫阶看来是糟粕的记载,在别人看来却未必就是糟粕,参同契里赫然还有关于五石散的炼制方法,足足有数十种之多,每一种不同方法炼制出来的五石散,其功效都还不一样,有让人1欲1仙1欲1死的,有让人力大如牛,状若癫狂的,更有甚者,能让人进入假死状态的。

在此之前,卫阶一直以为五石散就是五石散,不曾想会有如此多的花样,也算是打开眼界了!

了解归了解,让卫阶去炼制五石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过他不想炼制,却知道有个人一定会感兴趣,当下卫阶将参同契中有关炼制五石散的丹方尽数分别抄录下来。

到了第三日,终于有人上门,来的是淮月楼的小厮,让卫阶去趟淮月楼,苏巧儿回来了。

卫阶知道,苏巧儿这是要和他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了!

苏巧儿是打着回淮月楼交接的幌子回来的,时间并不多,等卫阶赶到淮月楼的时候,苏巧儿已经准备回宫了。

“公子,巧儿如今已被皇上封为弄月夫人了!”阁楼之内,苏巧儿看着卫阶,不无满足地说道。

卫阶难免有些愕然,苏巧儿的能力似乎还在他的估计之上,要知道,夫人之下尚有个贵人的称号,原本卫阶以为,苏巧儿初入皇宫,能被封为贵人就是很了不得的事了,毕竟,以苏巧儿青楼的出身,想要进皇宫就是一件难事了。

李陵容作为皇太妃,岂会容许一个青楼女子进入后宫?

“如此恭喜姑娘了,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卫阶笑着说道。

“接下来,姑娘打算如何行事?”

卫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眼看着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过完新年,他是一定要去京口的,所以年前这件事一定要有个结果。

“接下来,巧儿当然是要做皇妃,进而成为后宫之中的第一人了!”

苏巧儿理所当然的语气,理所当然的表情,这让卫阶忽然间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苏巧儿一朝上位,只怕不但不会顾及和他之间合作的关系,还很有可能倒戈相向来对付自己。

这个女人,太难控制了,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要控制苏巧儿,但是也不想被苏巧儿控制住!

得想个办法震慑她一下!

“卫阶这里有个丹方,姑娘兴许用得着!”

卫阶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讲事先抄录好的五石散的丹方的其中一份,放在了苏巧儿面前的桌子上。

第一百四十章:游戏规则

苏巧儿一听,原来只是一张五石散的丹方,不禁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副兴趣泛泛的模样,炼制五石散,这建康城内还有比她苏巧儿更擅长的吗?

炼制五石散还需要什么丹方吗?巧儿闭着眼睛,只用鼻子都能炼制出上等的好货!

苏巧儿的想法卫阶心知肚明,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建议姑娘还是看一下的好,兴许用得着!”

苏巧儿见卫阶说的笃定,不禁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往桌子上的丹方瞥了一眼!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一瞥之下,顿时把苏巧儿的眼神尽数吸引过去,同时脚下生风,三两步走到桌前,一把将丹方抓在了手中。

“公子这是五石散?”

看用才成分,是五石散无疑,只是这些比例,还有新增的几种材料,又让苏巧儿不得不怀疑这个丹方的真伪。

苏巧儿隐约间又觉得,要是按照眼前这个方子炼制出五石散,只怕比自己炼制了数年的那些五石散效果要好很多!

卫阶微微点头,没有言语,除了这些丹方,对于五石散他一窍不通,言多必失,只有闭上嘴才能装的莫测高深!

苏巧儿轻吁了一口气,将丹方揣入怀中,这才说道:“公子真的很让巧儿意外,居然连新型的五石散都能研制出来,看来咱们的合作关系能维持很久哩!”

“巧儿要走了,短期内再想出宫,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巧儿如何和公子联系?”

卫阶微微一笑,决定抛给苏巧儿一颗重磅炸弹,五石散的丹方只能让苏巧儿有兴趣和他合作,却起不到威慑作用,而这颗重磅炸弹,可以!

“卫阶会去姑娘的梦中找你!”

“什么?”苏巧儿不禁愕然,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卫阶。

“卫阶是认真的!”

说完之后,卫阶站了起来,接着说道:“想必巧儿姑娘还是比较喜欢卫阶称呼你为弄月夫人吧!”

“我们梦中见,弄月夫人!”

看着卫阶挺拔的背影,苏巧儿不由得觉得呼吸急促起来,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卫阶一直称呼她巧儿姑娘,确是让她心中有所不满,毕竟二人只是合作关系,她如今已是当今皇上的新宠,弄月夫人!

梦中相见?他说的,是真的吗?

似乎是为验证卫阶说的话,当天晚上,卫阶就进入了苏巧儿的梦中,他不怕苏巧儿梦不到他,卫阶自认为白天给苏巧儿的震撼足够多了,苏巧儿必定会在今夜梦到他。

“如何?弄月夫人,新的五石散有试过吗?”

“你竟然真的可以进入巧儿的梦里!”苏巧儿叹息着说道。

“巧儿觉得,公子还是不要叫我弄月夫人的好!”

“恭敬不如从命,巧儿姑娘!”卫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既然已经确定了卫阶的异能,苏巧儿也不作他想,径自说起来白天新炼制的五石散。

“公子给巧儿的丹方实在是巧儿平生见过最好的五石散,无论是纯度,药效,还是其中毒性的降低程度,都是以前巧儿从未遇到过的!”

苏巧儿似乎还在回味服用五石散时的那种感觉,双眼微闭,一脸的陶醉。

“呃,巧儿姑娘,五石散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服用,尽量还是不要服用吧!”

虽然如今建康城内服用五石散,已成风气,苏巧儿服用五石散更不是一天两天了,卫阶还是好心开口提醒道。

巧儿嫣然一笑,说道:“以前巧儿也担心五石散的毒性终有一日会要了巧儿的命,只是如今公子给了巧儿新的丹方,巧儿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而且,有了这个五石散,巧儿对取悦皇上,博取他的欢心,就更有把握了!”

卫阶默然不语,这是苏巧儿自己的选择,他不想,也没必要多言。

“卫阶走了,以后每隔三日,卫阶会尝试进入姑娘梦中,姑娘要是有消息,或是有什么为难之处需要卫阶帮手的,都可以在梦中告诉卫阶!”

“公子要走?”苏巧儿忽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难道即便是在梦里,公子也不愿意垂怜巧儿吗?”

卫阶微微一笑,说道:“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卫阶都属于烟濛濛一人!”

卫阶睁开双眼,子时才刚过,然而他却已经睡意全无,苏巧儿那边顺利得惊人,这也意味着,很快,他就能狠狠打击司马道子父子了。

他没有告诉苏巧儿,他可以随时在梦中杀死她!

这是卫阶最后一着棋,如非必要,他并不想走这一步!

之前他们在梦中见面的地方应该就是司马曜的寝宫,苏巧儿甚至还想在龙榻之上与他共赴巫山,不知为何,卫阶觉得自己不像是离开了苏巧儿的梦境,更像是逃离!

第二天中午,绿珠楼后的水榭终于传来消息,王氏的双耳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听觉,为了庆祝王氏痊愈,烟濛濛难得地让菲菲过来请卫阶和小松过去小聚一番。

卫阶已经整整四天没有看见烟濛濛,原本以为这次见面,烟濛濛应该是气已经消了,结果去了之后才现,烟濛濛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好在王氏的听力恢复了,一番热闹之下,倒是让卫阶少了不少尴尬。

“叔宝,是不是觉得很气苦?是不是觉得濛濛有点无理取闹?不近人情?”

王氏还要留在水榭接受烟濛濛的按摩治疗,用完晚膳之后,有点无趣的卫阶正要带着小松回别苑,烟濛濛却主动过来找他说话了。

面对着噼里啪啦的三连问,卫阶哪敢说一个是字,只能站在原地,摇头苦笑。

“叔宝,你还记得濛濛和你说过的话?”烟濛濛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

“濛濛说过,情不自禁的时候,会主动投怀送抱的,可是结果呢?”

卫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还真的错了,那晚在谢府的一时冲动,竟然破坏了他当初和烟濛濛定下的游戏规则!

“濛濛,卫阶总算是知错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弄巧成拙(多谢诸神的打赏!新书上架,多点订阅吧!)

按照烟濛濛的意思,卫阶和她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因为谢府的那一晚有了质的突破,反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这让卫阶不禁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可是又无可奈何,谁让坏了规矩的是他卫阶!

垂头丧气回到别苑之后,脸也没洗脚也没洗,卫阶就直接爬到了床上,他需要找个地方去舔一下自己的伤口。

然而留给他疗伤的时间却并不是很充裕,第二天一到早,乌衣巷便来人了,宫里出大事了,皇太妃李陵容,竟然被人下毒了,而且已经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

看着脸色阴沉的谢安,卫阶也不禁有了心跳加的感觉,他并不认为这件事和苏巧儿有关系,虽然短短几日,苏巧儿就被册封为弄月夫人,但是这么快就敢对李陵容下狠手,这不合情理,苏巧儿绝对不止于疯狂到这个地步!

这中间有蹊跷!

卫阶明白这个道理,谢安自然也明白,他比卫阶看的还要透彻,谢家设宴招待司马曜,司马曜第二日便把苏巧儿给接进了宫,旁人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司马道子父子绝对会以为这是谢安对付他们的手段,苏巧儿就是谢安安插在司马曜身边的棋子。

原本谢安并不在乎这些,以他的性格,更是不屑于去和任何人去解释这些事,只是如今苏巧儿进宫短短几日时间,皇太妃就被人下毒,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谢安即便是不屑于解释,也要撇清和这件事情的关系了。

谢安现在唯一没有想通的是,这件事究竟是卫阶安排苏巧儿刻意为之的,还是司马道子和皇太妃联合起来对付他的苦肉计,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如今他谢安都极为的被动!

卫阶自然不知道谢安此刻会转着这些念头,只是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个江左第一名士,现在的心情很差,非常差,随时都有可能暴走,而谢安若是暴走,只怕建康城内很多人都会遭殃!

绝对不能让谢安把怒火撒到他卫阶的身上,然而谢安却有无数个理由把这团火烧到他身上,为今之计,只能替谢安把这股火给泄了,灭了!

“安公,稍安勿躁!”

卫阶知道,如今事态紧急,一定要谨言慎行,他一边观察着谢安脸色的变化,一边斟酌着说道。

“这件事定是司马道子和李陵容的苦肉计,目的既要将苏巧儿逐出宫,还要把安公你牵涉其中,这件事需要审慎处理,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李陵容果然不简单,苏巧儿进宫才几天时间,她这么快就出招,而且还这么狠!”

“不过,这件事要是能妥善处理,反而能稳固苏巧儿在宫中的地位!”

“如何处理才算妥善处理?”谢安再淡定,如今这个形势下,也控制不了自己言语间的怒意。

“司马道子和李陵容这么做,无非就是做给皇上看的,由此可以看出,皇上的看法始终还是最重要的!”

卫阶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将他心中的算计缓缓说出。

“先,我们要让皇上在心中认定,这是司马道子和李陵容的苦肉计,让皇上在心理上站到我们这边来!”

“而后,我们再通过苏巧儿给李陵容解毒,如此一来,就可以让皇上更加认定苏巧儿入宫只是为了尽心服侍皇上,而不是与李陵容争权夺势!”

谢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卫阶,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嘴上说道:“知易行难,小阶你这个计划,有两个难点!”

“其一,如何让皇上认定这件事是司马道子的苦肉计!”

“再则,我们如何给皇太妃解毒?”

卫阶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安公这第一个疑虑,只需交给苏巧儿解决便可,相信以她的能力,让皇上认清真相,只是等闲之事!”

“至于如何给李陵容解毒,这件事还得安公出手才行!”

谢安微微点头,说道:“皇太妃中毒甚深,随时性命不保,若真的是他们的苦肉计,想必解药就在皇太妃的寝宫之中!”

“不错!”卫阶接口说道。

“而且这些解药,想必具有奇效,服下即刻见效,这就需要安公府内的能人异士出手了!”

谢府之内,怎会没几个身手敏捷的门客?

苏巧儿以青楼女子的身份进宫,不过三日,司马曜就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要册封其为弄月夫人,而苏巧儿以前是桓玄的坐探这个身份,司马道子并不知情,然而出席谢安为司马曜所设的酒宴的事实却很容易查明。

司马道子和李陵容自然就想到这是谢安为了要染指后宫而采取的行动,出于对谢安的顾忌,还有苏巧儿不过几日时间就能把司马曜迷得晕头转向的忌惮,二人不敢怠慢,决定立即反击,而且要用雷霆之势,将苏巧儿赶出皇宫,如果能捎带着打击谢安,那就最好了!

只是二人做梦也没想到,李陵容冒着生命危险亲身试毒的苦肉计,竟然被卫阶联合谢安和苏巧儿,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不仅如此,还让苏巧儿在宫中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而司马曜对他的这个亲生母亲,成见更深了!

李陵容中毒的第二天一大早,弄月夫人苏巧儿就在司马曜的陪同下前往看望,弄月夫人更是亲自替皇太妃李陵容解毒,费尽心思之后,皇太妃的症状得到了明显的减轻,经太医诊断,皇太妃已无生命危险。

弄月夫人医治皇太妃有功,被司马曜册封为月妃,而皇太妃李陵容,遭此劫难,在月妃的提议下,司马曜也加以册封,封为皇太后,已示慰藉!

此时距苏巧儿进宫,不过十日时间,李陵容虽然由皇太妃变成了皇太后,在司马曜心中的地位却是大幅度下跌,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月妃苏巧儿。

加之苏巧儿在替李陵容解毒之时又刻意减少了解药的分量,始终只是让李陵容吊着一口气,不会死,但是也不能痊愈!

没有了李陵容在背后撑腰的司马道子,也终于变得仓皇起来!

卫阶知道,立威的时机,就快成熟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平行空间

“公子,皇上已经对李陵容彻底死心,即便是巧儿即刻要了李陵容的命,只怕皇上也不会多问半句!”

卫阶按照约定,每隔三天就尝试进入苏巧儿的梦境之中,这一次是他第二次进入到苏巧儿的梦中,刚一露面,苏巧儿就志得意满地说道。

苏巧儿变了,变得很快,变化也非常的大,以前在淮月楼,苏巧儿虽然也是一副八面玲珑,遇人遇事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始终缺少一种能掌控一切的霸气和底气。

而如今,苏巧儿浑身上下,从骨子里透出一种自信,一种有能力掌控一切的自信,卫阶知道,这和近几日她在皇宫之中的顺风顺水不无关系,再加上司马道子和李陵容因为心急又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如今的苏巧儿,才是真正的苏巧儿。

卫阶并不怕苏巧儿跳出和他只见的合作关系,他还有数十种五石散的丹方可以作为合作的筹码,而且他还有最后一招撒手锏可以使用。

“公子,怎么不说话?难道对巧儿在宫中的行事不满意吗?”

卫阶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姑娘做得非常好,已经出了卫阶的预期了!”

“那为何公子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苏巧儿只穿了一件丝质睡袍,完美的胴体若隐若现,而在卫阶面前,她似乎也无心加以掩饰。

“事情的顺利出卫阶的预期,卫阶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原本打算两个月之内完成的事,不过半个月就已经见到十足的成效,而卫阶,确是还没有进一步的具体计划。

“不知道上次公子给巧儿的五石散的丹方可还有新的品种?”苏巧儿小嘴一嘟,似乎对此并不放在心上,转而问道。

“你知道哩,越是效果显著的五石散,人的身体越容易产生耐药性,重复使用的话,效果会越来越差!”

“若是能有新的品种可以交换使用,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卫阶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张丹方,放到苏巧儿面前,说道:“这是在梦中,想必记下一张丹方,对姑娘来说,只是等闲之事吧!”

苏巧儿只是瞄了一眼丹方,就收回了眼光,喜滋滋地说道:“就知道公子留有后手,别说一张丹方了,就是公子有一百张,巧儿也能过目不忘!”

卫阶知道苏巧儿在试探自己的底牌,不禁心中好笑,五石散丹方可不是我卫阶真正的底牌!

“过段时间,卫阶自会向姑娘提供新的丹方,只要姑娘真心诚意和卫阶合作,卫阶手上的这些丹方,早晚都是姑娘你的!”

“其实巧儿还有一个疑问!”苏巧儿将眼中的失望神色很好地掩饰下去,这才开口说道。

“以巧儿对公子的了解,应该是无从得到这些丹方才是!”

“公子的背后,是否另有高人?”

卫阶微微一愣,五石散丹方背后的高人自然便是谢安,一开始,谢安给他参同契和五相类的时候,他以为谢安只是想用这两本书中记载的旁门左道来消磨他的意志,如今被苏巧儿这么一问,不禁又有了一点动摇。

苏巧儿会利用五石散来控制司马曜,谢安不会想不到,卫阶和苏巧儿是合作关系,参同契中有大量的五石散炼制方法,谢安送卫阶参同契,是不是也有利用苏巧儿通过五石散来控制司马曜的嫌疑?

让苏巧儿控制司马曜,对谢安又有什么好处?

“巧儿姑娘,接下来在宫中你就自由挥吧,保护好自己便可!”卫阶忽然间觉得这整件事有点乱,决定独自去思考一番。

“若无其他的事,卫阶告辞了!”

这一次,苏巧儿并没有相留,也没有出言魅惑,卫阶很快从梦中醒了过来,之前苏巧儿的问题还盘桓在他的心里面。

不知为何,原本一切顺利,不该有多余的忧虑,偏偏此刻卫阶的心中又冒出了一种浓浓的危机感,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找不到问题所在的卫阶,只能把回建康后生的所有事都重新再脑海之中过滤了一遍,结果依旧是找不到明显的破绽,如果说破绽,就是谢安送他那两本书的动机了,这也是卫阶心中那股不安的源头。

卫阶看不透谢安此举的动机!

迷迷糊糊间,卫阶的耳边响起了上官清流的声音。

“叔宝兄弟!”

“清流兄?”卫阶不禁大讶,这显然是梦境无疑,只是这是上官清流的梦,还是他卫阶的梦?

上官清流的语气有点急切,面容神情也看得不是很清晰。

“叔宝兄弟,时间紧急,清流只能长话多说,你只需要记住,我们所处的这个时空,和你我知道的那个历史并无半分关系,千万不要被记忆中那些先入为主的历史左右了你的判断!”

说完之后,上官清流的声音逐渐远去,身形面容也慢慢消失,卫阶再一次惊醒过来!

这无疑是卫阶自己的梦,上官清流不知用何种手段,短暂地进入了他的梦里,给他传递了这寥寥几句的信息。

“难道这里并不是东晋?我来的是一个平行空间?”

上官清流的话最先表达出来的信息无疑就是这个,卫阶所处的,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晋朝,很有可能是一个平行空间。

“不能被历史左右判断,上官清流的这句话又指的是什么?是要告诉我,谢安并不是我自以为的那个谢安吗?”

卫阶越想脑子越乱,当下只能从床上爬了起来,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中。

这里和地球并没有什么不同,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月亮,一年是三百六十天,一天也是十二个时辰,怎么就成了平行空间了?

“不能被所知的历史所左右!”

卫阶一边感受着冰冷的寒意,一边呢喃着,揣摩着上官清流这句话的含义。

“难道说,这个谢安,并非真心侍奉司马王朝,而是一心想要取而代之?”

陡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卫阶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而这个想法也让卫阶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寒而栗

卫阶不由得在心中做起了假设!

任何觊觎司马王朝的人都不得不面对建康高门的阻力,如果说有人能取司马王朝代之,又能被多数建康高门所接受,这个人无疑就是谢安。

若果谢安真的有这个心思,相比司马道子,桓玄来说,他的优势无疑是极其巨大的,然而凡事有利有弊,谢安苦心经营多年,在世人面前树立起的形象一直都是司马王朝最忠实的拥趸,如果他要接手司马王朝,就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司马曜至今无后,若是司马曜驾崩,司马曜的嫡系之中只有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有这个实力和能力去继承皇位,然而司马道子父子又不为建康高门所喜,加上如今又失去了皇太妃李陵容这个最大的依仗。

如此一来,司马王朝就没了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到时候谢安就有很大的机会被拥戴为新皇,开辟出新的王朝,不要忘了,谢安的背后,还有谢玄和他的北府兵!

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谢安为何明知道苏巧儿会利用五石散来控制司马曜,在清楚苏巧儿和卫阶合作的情况下,还要送卫阶参同契了。

最开始的时候,谢安断定卫阶生有反骨,予以打压,后又借机收回成命,放手让卫阶去搅风搅雨,看似矛盾,实则都是早有预谋。

卫阶从一开始就只是谢安意外收获的一枚棋子,迄今为止,这枚棋子已经帮他做了很多事,卫阶甚至觉得,弥勒教的崩溃,法庆等人的死,谢安早就知道是他卫阶所为,南霸天兄弟二人不可能只是他放在寿县的摆设而已!

卫阶所走的每一步,他自以为都经过深思熟虑,实则只是谢安刻意营造出来,事先就给他设计好的路线,这每一步,实际上都是按照谢安的设计在走!

包括苏巧儿这一步棋!

他卫阶能想到和苏巧儿合作,谢安凭什么想不到?

谢安只是想借卫阶的手去完成这一步罢了,毕竟,联合苏巧儿,利用五石散控制司马曜,这是一步见不得光的棋着,这个锅,也由他卫阶替谢安背了!

只是苏巧儿的合作对象,究竟是谢安,还是他卫阶?

再往前深想,卫阶已经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了!

当初卫嚾和卫恒去襄阳支援朱序,谢安既然早有部署,为何没有阻止?即便是司马道子假借皇命,刻意报复,他谢安也有足够的能力去阻止这个悲剧的生。

唯一的解释就是,谢安心知卫家父子忠于司马王朝,早晚都是他的心腹大患,故此正好借司马道子的手将这二人除去!

卫阶有一种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透明的感觉,谢安早把他看透,而他,直到今日才可能真正看清谢安的居心。

“清流兄!”

卫阶看着天上的明月,心中充满了感激,整件事虽然让人感到颓丧,好在还并没有到万劫不复,一败涂地的局面。

若不是上官清流一语惊醒他这个梦中人,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司马曜驾崩,谢安顺利登基,而他卫阶,很有可能就成了新朝的第一批牺牲品!

事已至此,卫阶决定就按照谢安的设想继续走下去,只有时时都把自己放在他的掌控之中,才能让他失去戒心!

只是,李陵容可以死,司马道子父子也可以垮台,但是司马曜绝对不能死!

司马曜要是死了,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卫阶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了出去,像是把心中的压抑也由此尽数带了出去,双眼之中的斗志愈地明显了。

既然要斗,那就来吧,反正我卫阶已经算是偷生于世,谁怕谁?



一夜未眠,卫阶练习了一整晚的五禽戏,而天才刚亮,别苑就来人了。

来的是宫中的人,带着司马曜的皇命而来!

卫阶于朝廷有功,着他即刻上朝接受封赏!

如今谢安出什么招,卫阶都不会觉得意外了,只要他按照谢安的设想,一门心思去把司马道子父子斗垮就行了。

文武百官都在朝上,说百人上朝有点夸张,卫阶目测了一下,左右两边各占了十多个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人罢了!

司马曜端坐龙椅之上,月妃苏巧儿,赫然陪坐一旁。

朝会伊始,卫阶就当其冲地被叫到了大殿中间。

司马曜看着跪在大殿上的卫阶,微笑着说道:“日前听安公说了卫卿家诸多事迹,寡人心中甚是欣慰,如今朝中缺少的就是卿家这种年轻有为的新鲜血液!”

“寡人现在册封你为侍中,同领北府兵镇军将军一职,官至三品!”

心中明知道是谢安的安排,卫阶却不经意间将感激的眼光在看向谢安之余,又投向了苏巧儿。

“谢主隆恩,卫阶定当为我大晋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好好!”司马曜一边笑着连声说好,一边示意早朝开始!

“皇上,如今皇太后所中之毒并非得到根除,恳请皇上准许微臣在城内贴下告示,广寻名医,进宫替皇太后解毒!”司马道子率先说道。

李陵容所中的毒,除了应症的解药外,无药可解,解药只有两颗,当日在寝宫内被谢安的人偷走交给苏巧儿之后,实际上李陵容的生死就已经掌握在苏巧儿的手上了。

司马道子心知肚明解药的去向,却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只是他的提议却并不是无的放矢!

只见司马曜一听到司马道子的呈请,顿时双眉紧蹙,颇为不耐地说道:“皇叔每次早朝都说这个事,不嫌烦吗?“

“寡人早就说过,月妃已经再替皇太后解毒,就不劳皇叔费心了!”

“皇上,微臣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太后是中毒,不是患病,何以月妃娘娘能解毒,却始终不能让太后痊愈?”司马道子看了一眼苏巧儿,冷声说道。

“皇上!”

苏巧儿先是撒娇般摇了摇司马曜的手臂,而后又转脸冷然对着司马道子说道:“皇叔此话是否在说巧儿故意延误太后娘娘的病情?”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司马道子冷哼一声,抬头说道。

“放肆!”

第一百四十四章:引蛇出洞

司马曜一声断喝,不禁让司马道子垂下头去,却也没有就此跪下。

李陵容是他最大的靠山,李陵容若是不能再次回到朝堂之上替他说话,以后他都要跪着说话了!

“皇叔请自重,巧儿如今已经贵为皇妃,岂能再容你如此冒犯?”

司马道子为之神情一滞,愤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说话!

“会稽王忧心太后身体,冒犯了皇上和月妃娘娘,其情可悯!还望皇上不要责罚!”谢安昂走到大殿中央,朗声说道。

“太后娘娘所中之毒,毒性异常剧烈,加之解毒时机又有所延误,会稽王若要怪责的话,也应该是宫中的御医,而不是月妃娘娘!”

“老臣相信,月妃娘娘已经尽力了,月妃娘娘能保住太后的命,已是出人预料,大功一件,会稽王又何必迁怒于月妃娘娘!”

“相信只要再给月妃娘娘一段时间,定能将太后体内的毒素尽数清楚!”

谢安开口,身后一众大臣也都跟着交头接耳,唯唯诺诺,司马曜看了一眼司马道子,说道:“还是安公识得大体,不像某人,身为朝堂重臣,却犹如市井疯狗一般,见人便咬!”

原本被谢安前恭后倨的一番话说得脸色更是难看的司马道子闻言更是心里愤恨不已,看向谢安的眼神都快冒出火来。

“没事的话,退朝吧!”

司马曜刚牵起苏巧儿的手站了起来,就听谢安说道:“皇上,老臣还有一事启奏!”

谢安不比失去背后失了李陵容的司马道子,司马曜不敢怠慢,重新坐下后和声说道:“安公有事不妨直言!”

“皇上,这件事和新任镇军将军有关!”谢安看了一眼卫阶,呵呵笑着说道。

“卫将军心切为朝廷出力,想尽快赶赴京口与北府兵会合,还请皇上恩准!”

司马曜不由狐疑地看了一眼谢安,这种人事上的安排,他很少过问,一般都是谢安直接安排,今天这是怎么了?

“此等小事,安公自己做主便是,既然是北府兵中的镇军将军,应当去北府兵中报道的!”

卫阶一时间吃不准谢安这个安排的用意是什么,不知是该推辞,还是该欣然上任,不过既然谢安话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出来,他自然是不好当面推却的!

“微臣还有个建议,收回王恭在青州的治权,交由卫将军!”

“至于青州军,由卫将军接手,纳入北府兵的编制之中!”

谢安的话让卫阶为之一愣的同时,司马曜也是眉头微皱,谢安今天的举动是不是过于反常了?

时隔数月,谢安怎么会旧事重提,又要剥夺王恭的兵权?这不是明着逼王恭造反吗?

“安公,此举是否不妥?王恭如今在青州地界,安分守己,何来借口剥夺他的兵权?”司马曜皱眉说道。

“皇上,老臣此举自有深意,还请皇上下诏,稍后老臣自会向皇上详细说明!”谢安不疾不徐地说道。

“荒唐!谢辅此举只会逼得王恭再次作反,不知是何居心?”司马道子根本就不会关心王恭会不会作反,也不在意作反之后,王恭的命运会如何。

但是谢安此举他根本就不明其意,心底涌起极度的不安,越是如此,就越不能让谢安轻易得逞。

“皇上,眼下我大晋,要的追求便是稳定,一动不如一静,无论谢辅有何用意,此举都是大大的不妥,还望皇上明鉴!”

就连卫阶都猜不透谢安此举的用意,更别说这满朝文武了,只是虽然各人的心中都存有疑惑,但是这个提议既然是谢安提出来的,也没人有像司马道子一样站出来反对!

“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司马曜看向满朝文武,却没有人表任何意见。

“皇上,老臣相信众位同僚都不会反对老臣的这个提议,至于会稽王,想必还在念及他和王恭之前的情义吧!”谢安看了一眼司马道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过,老夫还得提醒会稽王一声,在皇朝的利益面前,任何个人的情义都要放到一边,老夫这个提议自有老夫的道理!”

“安公何不把其中的关键,当着众位爱卿的面说出来,也好替大家释疑解惑啊!”司马曜斟酌了片刻,这才说道。

“皇上有命,老臣自当听从,那老臣便说了!”谢安再次看向司马道子,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想必皇上还记得被王恭诱杀的杜子恭吧?”

司马曜微微点头,这件事当是闹得相当的大,谢安自己都差点因为这件事被逼下野,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多时,谢安如今旧事重提,又是何故?

满朝文武也都露出了面面相觑的表情,只有卫阶和司马道子二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只听谢安接着说道:“老臣本不想在大殿之中说这件事,是因为当初王恭诱杀杜子恭,和会稽王不无关系,老臣只是怕会稽王多心,这才想私下向皇上禀明此事!”

“杜子恭死后,他的弟子孙泰,联合他的本家侄子孙恩,将五斗米教改头换面,创立了天师道,自称孙天师,五斗米教的信徒尽皆加入天师道!”

“如今天师道的威胁已经远当日的五斗米教,更让老臣担心的是,孙泰孙恩叔侄二人都擅于隐忍,更擅于蛊惑人心,在渤海一带已经是深得人心!”

“老臣曾想过让小玄率领北府兵前往渤海,将天师道扼杀在萌芽之中,孰料孙泰叔侄二人对朝廷大军早有防范,将根基隐于海外,难以围捕!”

“青州,兖州,距离渤海不远,老臣提议皇上收回王恭兵权,有两层用意!”

“其一,王恭若是服从皇命,那是最好,届时让卫将军进驻青州,严密监控渤海一带,只要现天师道的踪迹,便可一举歼灭之!”

“若王恭不甘遵从皇命,执意起兵作乱,想必会和孙泰孙恩联系,一同出兵,即便孙泰孙恩二人不与王恭合作,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独自起兵的良机!”

“老臣这是要引蛇出洞!”

第一百四十五章:以身试药

听完谢安的一席话后,卫阶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同时更加笃定自己是在一个平行空间之中了,他所知的历史上,王恭却是曾经两次起兵对抗建康,但是这其中的跨度足有二十年,眼下这才多长时间?

不过半年时间罢了!

而王恭第二次出兵,孙泰孙恩的天师道,也确实是趁机起兵作乱,在江浙地带作乱了很多年!

卫阶初登朝堂,自然是能不开口,便不开口,司马道子却没有如此多的顾忌。

“辅大人深谋远虑,思虑周全,司马道子佩服,只是我有一点不明,还请辅大人解惑!”司马道子冷笑一声,先是恭维了谢安一番,这才继续说道:“辅大人让卫将军接管青州,然后监控渤海一带,难道说王恭大人就不能直接对渤海一带实施布控监视吗?”

司马曜也露出狐疑之色,司马道子问的正是他心中的疑惑,王恭带兵多年,能力毋庸置疑,监控一个天师道应该还是能够胜任的!

卫阶不禁听得心中暗自摇头,对于谢安的那些伎俩也有了更深的认识,谢安最擅长的就是刻意留下破绽,让对手以为有机可乘,实则是将对手带入自己的节奏,一着占先,步步先机!

果不其然,只见谢安微微一笑,对着司马曜说道:“皇上,会稽王刚才说的,老臣也曾经经过深思熟虑,最后得出结论,王恭大人并不能胜任这份职责!”

“从王恭诱杀杜子恭开始,他就和五斗米教,也就是如今的天师道,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而这份血海深仇,想必天师道不仅记在了王恭的头上,也记在了我大晋的头上!”

“而王恭,自然也很清楚这点,老臣相信,天师道的情况王大人不会不清楚,他比我们在座的各位都要关心,更想将天师道连根拔起!”

“何以王恭至今毫无建树,不仅如此,还让天师道在渤海一带得到长足的展?会稽王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司马道子眉头紧皱,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他确是想不通其中的因由!

“皇上明鉴!”

谢安对着司马曜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就是因为王恭大人覆灭天师道心切,只要现一点蛛丝马迹便会倾巢而出,如此打草惊蛇,又大动干戈,扰乱民生,不仅不能对天师道造成分毫的威胁,更将渤海一带的民众推向天师道一方!”

“所以老臣认为,王恭已经不再适合驻守青州,让卫将军接手之后,一方面安顿民生,做些顺应民意的实事,一方面严密监控天师道,一举两得!”

谢安说完,满朝文武,除了司马道子,就连司马曜都露出了信服的神色,卫阶不由苦笑,若是司马曜死了,谢安想不当皇帝,只怕这些文武百官都不会同意!

不过谢安的这番分析,合情合理之余,也很透彻,卫阶不由得也不佩服!

只是无论谢安如何折腾,卫阶也一定要保住司马曜的命!

“安公言之有理!”

司马曜不禁走下龙椅,来到谢安的身边,握起他的双手,言辞恳切地说道:“能得安公相佐,是大晋的福气,是我司马曜的福气!”

“寡人这就起草诏书,下令王恭即日返回建康述职,交出兵权!”

“卫将军接令,王恭返回建康后,将军即可走马上任,赶赴青州,替寡人镇守青州,严密监控天师道在渤海一带的行迹!”

卫阶领命之后,终于退朝,这第一次上朝,不仅摇身一变,从一个平民变成了三品大员,更有可能去到青州,变成一个坐拥兵权的一方诸侯。

不知道卫噪知道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会作何感想?

司马道子父子如今已经明显失势,想必卫噪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吧!

谢安已经找人在东大街找了一块地,替卫阶修建新住所,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三品大员,北府兵的镇军将军了!

只是新的府邸竣工尚需要一些时日,在此之前,卫阶还是要住在西大街的别苑,其实他更喜欢这处别苑,够清静!

母亲王氏一直待在烟濛濛的水榭,不曾回来,不知是呆的习惯了,不想回来,还是烟濛濛习惯了水榭之中有王氏作陪,不放她回来。

无论如何都好,卫阶没有收到烟濛濛的邀请,是断然不敢去水榭烦扰她的,这几日,他也没有了这份心思,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他还没有得到答案。

苏巧儿的合作对象,究竟是他卫阶,还是谢安?

卫阶有想过偷偷潜入到苏巧儿的梦中,看看能否在梦中看出一点端倪,然而每一次不是被苏巧儿现,就是看不出任何问题。

他也尝试过进谢安的梦境,事实却很残忍,谢安根本就对他梦到他没兴趣,也或者,谢安根本就不会做梦!

苏巧儿的立场太重要了,如果她是谢安刻意安排给他卫阶的棋子,那就太可怕了,届时只要通过苏巧儿的手弄死司马曜,再把黑锅往他头上一扣,那就是百口莫辩,唯有死路一条了!

整件事,谢安确实没有参与其中,谢安唯一经手的就是李陵容寝宫之中的那两粒解药,而这些他都刻意毫不费力地推个一干二净,事后以他谢安的身份地位,想保住苏巧儿的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是卫阶最终能抱着苏巧儿一起死了,只怕这也是谢安乐意看到的!

卫阶不能确认苏巧儿的真正身份,同时心中又希望苏巧儿是真的在和他卫阶合作,如此一来,苏巧儿将是他最有用的棋子,替他续命的棋子。

卫阶自然也不可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苏巧儿身上,他自己也得做点什么,苏巧儿需要五石散的丹方,而服用五石散和服用慢性毒药没什么分别,卫阶要做的,就是将剩下的五石散丹方好好研究一下。

再配合参同契中其他的养生用的丹方,加以改良,将根据新丹方炼制出的五石散的副作用降到最低!

为了了解研究成效,不得已之下,卫阶也只能是以身试药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改良丹方

王恭虽然有很大的几率不会领命回建康述职,而是会第二次起兵和建康对抗,卫阶却已经不敢再相信所谓的历史了,万一王恭真的束手待毙,回了建康,那多则一个月,快则半个月,他就要走马上任去青州了。

即便王恭真的作乱,他也不敢保证谢安会不会借机把他这个新任镇军将军推上前线去,总之时间很紧迫,改良五石散丹方必须要在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尽数完成。

炼制五石散,服用五石散,都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关心他的人担心,至于别苑之外,是否有谢安的人监视,卫阶并不在意,也许谢安就想看到他去染指五石散,把小松也撵去了水榭打杂后,卫阶自己,独自留在了别苑之中,一心改良五石散。

目前建康城内颇为流行和大众的五石散的主要成分是石钟乳和石硫磺,再辅以其他配料炼制而成,服用后可壮元阳,令人亢奋!

参同契中的五石散丹方之中,又引入了其他几味主药,譬如白石英,赤石脂,还有紫石英等等,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五石散,也是五石散这个名字的由来。

卫阶仔细研究一番才现,五石散并非只是兴奋剂,对于很多病痛的确是有很好的疗效,体寒体虚的女子,有能力障碍的男子,服用五石散,都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而服用五石散之后,一定要进行非常剧烈的运动,才能将体内的燥火尽数清除出体外,服药之后,还得大量进食,食不厌多!

参同契中由五种主材配合辅材,按不同比例记录的五石散丹方共有三十六种,除去已经给过苏巧儿的两种,卫阶手上还有三十四种之多,时间仓促,想要尽数改良不现实,照他的预计,能成功改良两到三种,就算是有了不错的成果了。

五石散的原材料建康城中的药铺几乎都有,炼制需要的器具也不难购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卫阶也就开始了丹方的改良。

卫阶从未服用过五石散,对于服用之后的反应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虽然大街上服用过五石散后出门的人随处可见,但是也只能看出这个人行动举止反常,放荡不羁,对于身体的感受却是一概不知。

随意挑选了一个丹方后,卫阶就按照丹方上的比例配好原材料,所有的流程都小心翼翼地完成,几个时辰之后,一堆白色粉末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炼制五石散,甚至是他第一次见到五石散,想到马上就要以身试药,卫阶难免心中忐忑,如果不是别无良策,他实在是不想走这一步。

卫阶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沾了一些粉末,放入口中,半晌之后,现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心中疑惑,不由得又多弄了一些放入口中,想起书中记载,用酒送服五石散,效果更佳,不由得又拿起事先就热好的黄酒,灌了一口。

片刻之后,卫阶就不由得就觉得浑身燥热,舌唇干,下意识地就在院子里奔走起来,不时地还出嘶吼之声,意识也逐渐陷入模糊之中。

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卫阶看了看天,不由得暗自惊心不已,他这一狂,足足有一个时辰,如今虽然清醒了过来,却是头痛欲裂,同时又觉得腹中空空,饥饿无比!

应该是用酒送服的缘故,五石散的药性比他想象的药厉害,起效也比他想得要快,目前来看,除了头痛,似乎并没有其他不适的反应,还有就是饥饿感特别强。

卫阶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馒头,放在口中嚼了几下,不由得胃中又是一阵翻腾,将还没咽下的馒头又全都给吐了出来。

头痛,反胃,卫阶一边细细体会着身体的不适,一边在心中想着解决的方案。

从怀中摸出参同契,最外面的两张纸已经被汗水湿透,卫阶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他记得这中间有关于治头痛和反胃的丹方,如果能将丹方中相应的材料配进五石散之中,是不是能降低这种副作用呢?

天麻,苍术,白茯苓,都有治头痛的功效,配上人参之后,还能有效抑制恶心呕吐,只是这些都是药材,显然是不能和药石放在一起炼制的!

如何才能把这些都融合到一起?

卫阶眼光不禁投向了那罐黄酒,药材和药石不能放在一起炼制,若是用药酒送服五石散呢?会不会在保留原有功效的基础上,降低一些副作用?

既然一心想要以身试验,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卫阶把心一横,甩了甩尚在疼痛的脑袋,朝院外走去。

这些药材并没有准备,他需要去药材铺现买回来!

再次回到院子中,将那几味药材按一定的比例放进黄酒之中后,卫阶要再煮一次,将中药的药性融进黄酒之中。

足足煮了有一刻钟的时间,酒香之中已经蕴含着药味,卫阶再次弄了一些五石散放在嘴中,灌了一口酒。

又是一个时辰的狂奔,清醒过来的卫阶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瘫软在地,感受着两次服药后身体感受上的变化。

让他失望的是,头还是那般痛,馒头入口还是会恶心反胃,他这一天天的努力几乎是白费了,眼看着太阳落山,夕阳就快西下,卫阶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明日只能是从头开始了!

卫阶勉强站了起来,正要去简单收拾一下一片狼藉的院子,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迷迷糊糊间,卫阶踉跄着走了过去,打开房门。

“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站在门口的事菲菲,她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此时的卫阶披头散,衣衫不整的,哪有半分平日里风流潇洒的俊俏模样?

再往院里一看,菲菲顿时明白过来,不禁大惊失色,失声喊道:“公子你在炼制五石散?你刚才服用五石散了?”

卫阶这才清醒过来,心中一突,这该死的五石散,还真是坏事,竟然让菲菲给撞了个现行,这不等于王氏和烟濛濛都知道了?

“菲菲,你听我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无奈之举

卫阶担心菲菲掉头就走,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无法追上菲菲,索性一把抓住了菲菲的胳膊,这一番折腾之下,脑袋又是一阵迷糊,当下就顺着菲菲的身体往地上倒了下去。

“大哥,你没事吧!”

在菲菲着急的呼喊声中,卫阶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卫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院子已经收拾得很干净,炼制五石散的器具都还在,并没有被菲菲扔掉,只是那些原材料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

卫阶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那么燥热了,还有些湿润的凉意,不知是菲菲的泪水,还是因为菲菲给他擦过脸后未干的水渍,髻也让菲菲重新梳好隆起。

“大哥,身上的衣服换一下吧,菲菲在院子等你!”

菲菲和烟濛濛虽然是主仆关系,却情同姐妹,连带着和卫阶的感情也是极深的,加上之前在秦淮楼那次谈心,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很多。

卫阶浑身还是有点软,他心知肚明这些都是服用五石散的后遗症,连续服用了两次五石散,那两个时辰疯狂成什么样子,他自己都不知道,单看院子里的那一片狼藉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勉力收摄心神之后,卫阶缓缓换上干净衣服,走到院子中,菲菲正背对着门口,看不清脸色,只是双肩微微抽动,显然是在啜泣。

之前院子里的那一幕还有卫阶的状态无疑是吓到她了,失望之余,更多的是痛心,五石散虽然风靡建康城,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毒药,让人沉迷的毒药,建康城中的人服用五石散,只是自我麻痹,苟且偷生罢了!

“菲菲!”卫阶一边虚弱点唤了一声,一边缓缓走到菲菲的对面。

菲菲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垂低声哭泣,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卫阶,带着哭腔说道:“大哥,你让菲菲很失望!小姐若是知道了,定然也会失望至极!”

卫阶无奈摇头,勉强微笑说道:“菲菲,不是你想得那样,大哥并非沉迷五石散,炼制服用五石散,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菲菲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菲菲挣脱了卫阶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犹自啜泣着说道。

“原本小姐担心大哥独自在别苑寂寞,让菲菲来请大哥去别苑小聚的!”

“不想却让菲菲撞见了这一幕,这让菲菲回去如何向小姐说陈?”

“千万不要告诉濛濛!”卫阶心中一急,手臂再次搭上菲菲的肩膀,并用力握紧。

他不是怕烟濛濛知道,事情解释清楚,并没什么大不了,他只是不想烟濛濛和王氏担心,毕竟是以身试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卫阶的心中还有一层更深的顾虑,若是让烟濛濛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她的性格,只怕会坚持帮卫阶以身试药,别忘了,烟濛濛还精通医理,知道真相的她绝对不会任由卫阶一个人以身犯险!

“菲菲能不说吗?”菲菲轻叹一口气,情绪总算是了稳定了少许。

“自打菲菲跟在小姐身边后,就从没试过对小姐有过本分隐瞒!更何况的,大哥是小姐的心上人,服用五石散也不是件小事!”

菲菲如此认死理,让卫阶有点无可奈何,他原本不想告诉菲菲真相,如今看来不告诉她真相是无法让她配合自己瞒着烟濛濛等人了!

“大哥这是在以身试药,试图研制出新的五石散丹方,将五石散的毒性降到最低!”

即便是说,也不能全盘说出,卫阶斟酌着将他炼制和服用五石散的原因说出来,至于为何要如此,也只能是一言带过!

“至于个中就里,一言难尽,大哥是怕濛濛知道了,会代为试药,菲菲知道的,濛濛精通药理,在试药上比大哥要有优势!”

菲菲闻言一怔,既然卫阶开口解释,她没有理由不相信,她信任卫阶,一如信任烟濛濛一般,如此一来,这件事还真的不能告诉烟濛濛!

“大哥,菲菲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半晌之后,弄清楚原委的菲菲忽然抬眼热切地看着卫阶,坚定地说道。

“让菲菲来替大哥试药吧,菲菲跟在小姐身后多年,当年小姐和支遁大师学习医理的时候,菲菲也略有涉猎,虽说不上精通,却也粗通一二!”

“什么?”

卫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半晌之后才苦笑说道:“当然不行!”

试药不是一两天的事,先不说菲菲找什么理由离开水榭,就算是让她瞒过了所有人来到别苑帮卫阶试药,他也是断然不能同意的,这种事怎么能牵连到菲菲!

“大哥,你听我说,小姐早晚都是大哥的人,菲菲早晚也会是你的人,替大哥试药又有什么关系?”

菲菲忽然间有些娇羞起来,知道卫阶并不是沉迷五石散后,她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

“在菲菲心里,大哥和小姐都是最重要的人,如今大哥一个人以身犯险,菲菲岂能置身事外,就就让菲菲代替小姐,来帮大哥试药吧!”

“菲菲,服食五石散会成瘾的,其毒性一旦入体,再难根除!”

卫阶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现女人一旦固执起来,他根本就无从劝说,烟濛濛如是,菲菲如是!

“大哥不想你与我一起冒险!”

菲菲展演一笑,说道:“这是菲菲的荣幸!”

天意如此,让菲菲撞见,无可奈何的卫阶只能这样想了,事已至此,只能尽心去改良丹方了,希望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菲菲以后的生活。

“大哥,小姐和夫人已经在水榭等候多时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卫阶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就除了别苑。

看了一眼一脸轻松的菲菲,卫阶轻声问道:“菲菲用什么借口离开水榭?试药短则半月,长则一整月的时间也未必能见成效,不若你还是在水榭好好陪濛濛吧?”

如今之计,也唯有寄希望于菲菲过不了烟濛濛这一关了!

“山人自有妙计,大哥不用担心!”

菲菲俏皮一笑,不禁让卫阶微微一呆,不经意间,菲菲已经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一个花样少女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菲菲告白

几日未见,再相见之时,卫阶和烟濛濛都没有过多的情绪表现出来,有点平淡如水的感觉,卫阶是心中有鬼,身体也还有些许不适,而烟濛濛也自有她的想法,卫阶虽然看不透,却也早就习以为常!

烟濛濛耍性子,可以暂时不去理会,母亲王氏却还是要去陪着说一会话的,毕竟最近这段时间,王氏都呆在水榭之中,母子二人很少见面。

自双耳恢复听觉后,王氏的心情好了很多,卫阶看得出来,在这水榭这些日子,她是真的过得很舒心,很惬意,想必和烟濛濛之间的关系处的非常的融洽。

这边卫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氏闲聊,偶尔小松小娥也插科打诨地夹在中间说几句,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而另一边,烟濛濛,菲菲主仆二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不时出银铃般的笑声,片刻之后,只见菲菲一脸娇羞地跑开了。

菲菲应该是在和烟濛濛商量离开水榭一段时间的事情,只是不知她找的什么借口,又为何说着说着就这么表情走开了,卫阶只能在心中企盼着烟濛濛能拒绝菲菲的请求,又觉得不切实际,毕竟这主仆二人关系极好,只要菲菲找的借口不是太拙劣,烟濛濛拒绝的概率太小了!

俗话说母子连心,虽然卫阶已经换了个灵魂,但是他这微微一愣神,还是被王氏给看在了眼里。

“阶儿你有心思吗?是不是初登朝堂,压力很大?”

卫阶被朝廷赐封,王氏并不是很兴奋,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反而更希望卫阶以后的生活过得平淡一点。

而且,卫阶如今上位,也就有了和卫噪争一日长短的资本,她不想看见这一奶同胞的兄弟有兄弟相残的一天!

卫阶微微摇头,勉力堆起笑容,说道:“只是有些许不适应,过些日子就好了!”

又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卫阶就告辞离开,作为主人家的烟濛濛没有出声相留,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卫阶意外的是,菲菲竟然拎着包裹从房里出来,和他站到了一起!

“如今小松也在水榭,夫人还需要在水榭再住一段时间,别苑无人照应,就让菲菲过去照顾你几天吧!”

烟濛濛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后,走到王氏的身边,扶着王氏就朝房间走去。

剩下卫阶,小松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此举何意!

卫阶惊讶的不是菲菲能这么快说服烟濛濛,而是何以连夜就跟着自己回别苑,至于小松,就更是心中忐忑了,若是他的少爷截胡,他和菲菲岂不是半点可能性都没了?

只有跟在王氏和烟濛濛身后的小娥,不经意间露出了微微笑!

卫阶疑惑也好,小松无奈,不乐意也罢,烟濛濛既然已经开口,菲菲又做好了准备,事已成行,也就只能如此了。

“菲菲,你是如何和濛濛说的?”

回别苑的路上,卫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才对着菲菲问道。

菲菲狡黠一笑,俏皮说道:“大哥真想知道?”

卫阶微微点头,他确是好奇得很!

“菲菲和小姐打了个赌!”

菲菲嘴上说着,脚下生风,快走了两步,甩开卫阶几个身位,声音传到卫阶的耳中,却看不见她说话时的表情脸色。

“菲菲说能在一个月内俘获大哥的身心!”

“什么?”卫阶顿时停下脚步,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但是还是被菲菲的这句话给吓到了。

菲菲脚下更快了。

“小姐这几日刻意冷淡大哥,菲菲虽然不明原委,却也知道小姐定然有她的道理,索性借机和小姐打赌!小姐若是再如此冷淡下去,不出一个月,菲菲就能在大哥的心中占据一个位置!”

卫阶摇头苦笑,这主仆二人都是奇葩,有拿这个打赌的吗?

无论如何,卫阶也想不到菲菲竟然会想出这个借口来别苑,而让他更意外的是,烟濛濛竟然还答应了,这是自信之余,相信他卫阶,还是另有打算?

是要成全他和菲菲吗?

“菲菲你找的这个借口真是够荒唐的!”除了用荒唐来形容,卫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哥觉得荒唐?可菲菲却是认真的!”

菲菲的话顿时让卫阶无语,不禁怀疑自己的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即便是被烟濛濛知道了他试药的事,只怕也好过当前这个局面吧!

“菲菲!”

卫阶快走两步,拦到菲菲面前,有些事是一定要说清楚的,否则他伤害的就不是菲菲一个人了,还有烟濛濛,小松,甚至是小娥!

“你知道的,大哥的心里只有濛濛,而且,你也清楚小松对你的情意,你这样是在让大哥为难!”

菲菲停了下来,该面对的,纵然快走几步也是逃避不了的,卫阶能感受到菲菲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之中带着的那份灼热。

“大哥,菲菲是菲菲,小松是小松,菲菲早就说过,和小松是不可能的,之前在寿县,慕容当家的出现,让菲菲以为终于可以有个人能让菲菲把心从大哥身上移走!”

“菲菲再看大哥小姐卿卿我我的时候,就只有开心,而没有失落了!”

卫阶眉头微皱,他记得不久前,菲菲还在他面前说过喜欢慕容狂的事,怎么好像又把心思放到了他的身上,这转变是不是太快了?

“在寿县和慕容当家几次相处之后,菲菲就知道,慕容当家或许能对菲菲的心造成冲击,却始终也是无法占领,因为菲菲的心里已经被大哥完全占据!”

打开话匣子之后,菲菲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看向卫阶的眼神不闪不避,倒是卫阶,眼神闪烁,略显心虚。

“回建康后,菲菲想尽办法想要将大哥从心里挤出去,可是菲菲做不到!”

卫阶这时候才明白,之前在秦淮楼,菲菲和他说的那番话应该是故意为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安心。

“菲菲,你这又是何苦?”

“是啊,这又是何苦呢,菲菲自知再也无法忘情大哥,可是大哥确是属于小姐的,菲菲以为能替大哥,替小姐做的,就是祝你们幸福!”

“然后替大哥试药!”

第一百四十九章:王恭起兵

卫阶缓缓将菲菲拥入怀抱,心中并无半点邪念,只是想给菲菲力所能及的安慰,菲菲双目微红,微微一抱之后便挣脱开来。

“谢谢大哥!”菲菲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展颜笑着说道。

卫阶嗯了一声,跟在菲菲身后的步伐变得更加沉重了,无论如何,也要尽量让菲菲只是在一旁负责看护自己,试药的事情,还是尽可能地自己来做吧!

当晚并没有再炼制五石散来做实验,卫阶把菲菲安排进小娥的房间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回来的路上,菲菲和他说的那一番话,还萦绕在心间。

他知道,菲菲成功了,无论他和菲菲的结果如何,她也已经成功地在自己的心中或深或浅地留下了一道印记。

眼下当然不是儿女情长的好时机,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改良出几种五石散的丹方交给苏巧儿,让她在能更好控制住司马曜同时,也能让司马曜的龙体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就垮掉。

和菲菲一起回别苑后的第二天,二人就开始了试药大计,卫阶把他之前在药酒上下工夫的想法告诉了菲菲,却遭到了菲菲的否决。

无论药酒如何调制,始终都只会加强五石散的药效,而起不到缓和不良反应的作用,经过一番查询典籍之后,菲菲最终敲定了一种叫泗滨的砭石作为辅材来改良五石散的丹方。

泗滨砭石其时并不常见,当时的典籍之中关于泗滨砭石的记载多是当做一种物理治疗的辅助器材来使用,很少有提及到直接入药的!

菲菲却别出心裁地想到了在炼制五石散的过程中加入这种砭石粉末,用来缓和五石散的毒性,在卫阶的坚持之下,按照这种方法,最先几次炼制出来的五石散都由他来尝试,在经过数次比例上的改良之后,才让菲菲少量地尝试了一下。

结果让人欣喜,菲菲在试药之后,服用五石散该有的表现尽数表现出来,只是在平静下来之后,头痛和腹中恶心的感觉几乎没有了。

泗滨砭石入药,还真的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让卫阶略显尴尬的是,菲菲在服药之后的疯狂展现出来的女人魅力,让他多少有点难以招架!

七日时间,菲菲来到别苑已经七日,而第一张丹方的改良工作也算是完成了,按照卫阶的计划,至少要改良出三张丹方,才可以应付苏巧儿未来一段时间内的需求。

好在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历后,后面的丹方改良顺利了很多,又过了五日之后,二人又挑选了两张丹方改良成功,如今卫阶的手上已经有三张改良之后的丹方!

而这个时候,青州王恭的消息终于也传到了建康。

王恭再次起兵了,这一次,不仅仅是兖州的王洵站了出来,连雍州的杨佺期也加入其中,而荆州刺史殷仲堪也不甘其后,单独起兵,表檄文,声讨王国宝!

而江陵,南郡一带的桓冲,桓玄叔侄两却未见任何动静!

一时间建康城内,人人自危!

卫阶将近半个月没有上朝,不知是不是谢安替他在司马曜面前说了什么,司马曜并没在意,只是眼下生这么多事,卫阶终于第二次以朝堂大员的身份站在了朝堂之上。

司马曜看上去忧心忡忡,原本以为只是想革除王恭的兵权,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多也就王洵会跟在后面凑个热闹,届时让京口的北府兵稍微北上做个姿态,就能压得这二人服服帖帖。

不曾想杨佺期和殷仲堪二人也跟着起兵,在司马曜看来,这火玩的有点大了,无论是杨佺期,还是殷仲堪,都是东晋名将,尤其是杨佺期,更是数败前秦大军,新生代将领之中,名气只是稍逊谢玄桓玄二人!

“辅大人,如今这局面可是你想看到的?”

眼看着司马曜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龙椅都坐不安稳,司马道子怎会放过这个打击谢安的机会。

“会稽王稍安勿躁,一切都在老夫的预料之中!”谢安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安公有何良策,快快道来,寡人已经心急如焚!”司马曜先是怒目瞪了司马道子一眼,这个时候,他再没心情看见这两人在朝堂之上斗嘴!

“皇上,王恭王洵不足为虑,殷仲堪也仅仅只是造势而已,皇上只需暂时将王国宝撤职,他自然会息事宁人,唯一需要谨慎对待的,当属杨佺期!”

谢安停顿了片刻,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之后,这才开口说道:“杨佺期手握数万精兵,雍州兵的战斗力也极为不俗,不在北府兵之下,强行镇压的话,得不偿失!”

“杨佺期在雍州镇守多年,一直都是安分守己,这一次冒然响应王恭,一同起兵,想必是王恭许了重诺!”

“只要弄清楚二人之间协议的内容,再对症下药,杨佺期的问题也可迎刃而解!”

“既然是他二人之间的协议,又怎么会让我等知道?”司马道子冷笑一声说道。

“安公太想当然呢!”

“敢问会稽王可有其他良策?”谢安不以为杵,微笑着说道。

司马道子神情为之一滞,在司马曜期许的眼光中,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悻悻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皇叔若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提议,今天朝堂之上,就不要再开口说话了!”

李陵容眼看着时日无多,没有了李陵容在背后撑腰,司马曜在面对司马道子的时候,说话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司马道子闻言张了张嘴,却也只能是哼了一声之后,不再言语!

“安公,王恭和杨佺期之间的协议当时极为隐秘之事,所知之人有限,安公可有办法探听得到?”

“回皇上,老夫早就想到这个可能性,在皇上起草圣谕,剥夺王恭兵权之时,就已经广派眼线到了青州!”

谢安的话音刚落,卫阶就已经知道,这整件事,又都已经落入了谢安的算计之中!

果不其然,只听谢安又接着说道:“二人之间的协议内容,老臣已然知悉,王恭除了许杨佺期重利之外,更是答应,将其亲生女儿下嫁杨佺期!”

第一百五十章:离间之计

谢安说完之后,除了卫阶之外,大殿之上的所有人,包括司马曜,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

卫阶知道,王恭的女儿,必然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看司马曜失落的表情,似乎他也曾经动过染指之心!

“原来如此,这个王恭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司马曜不无叹息地说道,苏巧儿这次并没有陪他一起上朝,也让他少了些许顾忌!

“这位大人,王恭的女儿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卫阶心中好奇,不禁微微转身,对着站在他身后的官员小声问道。

凑巧的是,站在卫阶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袁湛的父亲,内史大人袁质,只是卫阶从未见过,并不认识。

“卫将军说笑了,陌桑小姐和钟灵小姐,是建康高门内最著名的两位美女,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袁质的话不由得让卫阶微微一愣,这个王陌桑居然能和谢钟灵齐名,抛开身份这一因素不说,只怕其姿色更在谢钟灵之上了!

毕竟还是在大殿之上,袁质客气地敷衍了几句后便不再言语,而司马曜也在短暂的失落之后再次对着谢安问道:“安公既然已经二人之间的协议,可有良策应对?”

谢安微微一笑,说道:“杨佺期此人,老臣非常了解,虽有将帅之才,其缺点却也异常明显,自私自利,在利益面前视信义若无物,性又多疑,虽好色却也不至于被美色遮住双目!”

“皇上只要分别颁布诏书给杨佺期和王恭二人即可,先赦免杨佺期被王恭蛊惑,起兵作乱之罪,再封其为大将军,并领幽州刺史,赐婚杨佺期和王陌桑!”

“颁给王恭的诏书之上,除了赐婚之外,再施加更大的压力,使其能迷途知返,尽早回建康城向皇上请罪!”

司马曜不禁点头,这着离间计,将杨佺期自私自利的性格,还有王恭患得患失的心态尽数考虑进去,不失为一着妙计!

“陈公公,就按照安公的意思起草诏书,即刻派人去青雍二州传旨!”

“安公,若是二人杨佺期不领旨,又该如何?”

这一句话,将司马曜患得患失的心态暴露无遗,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应付各地藩王,他的火候始终是欠缺太多了。

司马道子本来还想说话,但是一看他身后脸色苍白的王国宝,顿时闭上了嘴,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眼下谢安的威势太盛,一句话就将王国宝头上还没捂热的骠骑将军的头衔给下了,搞不好王国宝从此以后都不用上朝了,他又失去了一个帮手!

这个时候再在言语上顶撞谢安,搞不好连自己会稽王的爵位都保不住了!

“皇上不必忧心,杨佺期不仅会领旨,更会反戈逼迫王恭领旨,兴许不需北府兵动手,杨佺期就能替皇上分忧,解决了王恭,届时皇上只需对杨佺期给予嘉奖,再依言将王陌桑嫁于杨佺期即可!”

谢安笃定的神态让司马曜安心不少,王陌桑嫁给杨佺期,固然可惜,但也胜过杨佺期和王恭联手来对抗朝廷了,更何况,他已经有了月妃苏巧儿了!

“至于尚书大人,即日停职,回家闭门思过吧,骠骑将军的职位,还是由安公来并领吧!”

司马曜宣布完决定之后,刚要退朝,卫阶却站了出来!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谢安正一步步地实施着他自己的计划,如果卫阶始终什么都不做的话,不仅会越来越被动,搞不好还会引起谢安的猜忌,如果让谢安知道,卫阶已经看破他心中最大的阴谋,只怕他卫阶就再没了任何利用价值了!

“微臣想做两手准备,皇上派人给杨佺期传旨,微臣去京口和北府兵会合,领兵北上,做出随时攻击的姿态,给杨佺期心理上的压力!”

“如此一来,可保万无一失!”

卫阶说完之后,司马曜微微思索了片刻之后,这才把眼光投向谢安,征询他的意见。

谢安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卫将军所言甚是,如此确是可保万无一失!”



“小阶,老夫在朝堂之上虽然言之凿凿杨佺期定然会领旨,心中其实并无多大把握,你此去京口,和小玄说明之后,可放手而为!”退朝之后,谢安将卫阶叫到一边,一脸郑重地说道。

“关键还是青州,杨佺期即便不领旨,暂时也可以不用去理会,只要分出部分人马,将他压制在雍州,动弹不得即可,只要击溃王恭,接管青州,杨佺期自知事不可为后,定会回建康领罪!”

“若是杨佺期领旨,小阶可以和他联手,必要的时候,除掉王恭也未尝不可!”

王恭虽然两次起兵对抗朝廷,但毕竟还是琅邪王氏嫡系子弟,在建康高门之中还是有着一定的声望的,卫阶若是真的杀了王恭,必然会被建康所有高门视作公敌!

“安公不是想借卫阶的手,除去王恭吧?杀死王恭这个罪名,卫阶可担待不起!”做戏就要做足全套,不时地和谢安常常反调,向他彰显自己的提防之心,才能更好地麻痹谢安。

“王恭自恃出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三番两次抗旨出兵,如此对朝廷不恭,这种人,难道还能留在世上吗?”谢安不满地看了一眼卫阶,沉声说道。

“小阶尽管放手为止,有任何后果,老夫替你担着!”

卫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安公,卫阶知道怎么做了!”



这一次离开建康去京口,短时间内只怕是很难回来了,卫阶想到如今和烟濛濛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好在烟濛濛的心始终在他身上,这是毋庸置疑的,淡化烟濛濛心中的不快,只能交给时间了,今晚就是和苏巧儿约定的梦中相见的日子,届时把三张改良之后的五石散丹方交给她,建康这边,只能放手让她去经营了。

而他卫阶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北府兵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第一百五十一章:以后再爱

“大哥!”

回到别苑之后,卫阶不得不面对另一个让他头痛的事,那就是菲菲对他的情意了,这半个月以来,二人朝夕相处,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在他面前,菲菲已经没有什么会避忌的了!

“今天还继续试药吗?”

不知不觉间,菲菲对试药,已经渐渐期待起来,似乎服用几次五石散之后,有点迷恋上了这种感觉,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讯号!

“不,短时间内不会再试药了,大哥明日便要去北府兵军营之中报道了!”卫阶不禁揉了揉太阳穴,头痛说道,若不是心中对于五石散非常排斥,只怕他自己也会迷恋这种感觉。

“菲菲你又服用五石散了?”

“嗯,大哥去上朝之后,菲菲自己一个人,觉得无聊,就想看看咱们改良的五石散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菲菲的双颊微红,髻衣裙虽然已经经过收拾,却还是略显凌乱,一看就是不久前服用过五石散。

“以后不要再服用了,千万不可上瘾!”卫阶一边用带着愧疚的语气郑重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炼制好的五石散尽数收了起来。

“这几日炼制的五石散都在这里了吗?”

在菲菲点头之后,卫阶将收好的五石散尽数揣到怀里,而后轻轻拍了拍菲菲的脑袋,说道:“收拾一下吧,一会就回水榭去吧!”

“大哥,菲菲就这么输了?”菲菲没有动,只是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如此菲菲怎么有脸回去见小姐?菲菲当时说的斩钉截铁,如今才半个月,就要无功而返了吗?”

“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之事,即便是大哥不愿意给菲菲名分,只要给机会让菲菲伺候你,菲菲也是心甘情愿的!”

卫阶无奈摇头,说道:“菲菲,你和濛濛打的赌难道不是要得到大哥的身心吗?来日方长,菲菲如此贴心,也许大哥以后真的会爱上菲菲也说不定,是不是?”

“只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给大哥一点时间,好不好?”

菲菲眼前一亮,抬头喜滋滋地问道:“大哥说的是真的?你以后真的会爱上菲菲?”

卫阶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说道:“现在可以去收拾东西了吗?”

菲菲轻嘤一声,欢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一脸惆怅的卫阶,站在远处,心中苦,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对菲菲并非一点好感都没有,如此可人贴心,五石散都愿意替他尝试的女孩,怎能让他无动于衷?

将菲菲送到水榭之后,卫阶在水榭呆了一整个下午,期间陪着王氏好好地聊了一会天,烟濛濛依旧还是冷若冰霜,对他爱理不理,任凭他巧舌如簧,始终难以让美人展颜相对,用过晚膳之后,卫阶只能悻然回了别苑。

这一次,小松跟着他一起回了别苑,要和他一起去京口,这是王氏的意思,他的身边,此去京口,时间短不了,身边不能没一个贴心的人侍奉着。

如今一切都安排妥当,王氏已经决定,以后都和小娥留在水榭之中,和濛濛菲菲同住,这也让卫阶放心不少,只要晚上再把丹方交到苏巧儿手上,就可以安心地离开建康了!

苏巧儿看上去很兴奋,却不是因为卫阶一下子就给了她三张丹方,她很快就要被司马曜封为皇后了,卫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真的是难以置信,如果当初司马曜能把王陌桑娶进宫,封王陌桑为皇后,只怕所有人都举得理所应当,毕竟王陌桑高门出身,冰清玉洁,只是苏巧儿想要被立为皇后,这个难度只怕不会小。

苏巧儿是怎么做到的?司马曜又要如何去说服满朝文武?谢安会同意吗?

没想到临了临了,苏巧儿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疑问,只是除了恭喜之外,卫阶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二人是合作关系,苏巧儿在宫中混得越好,以后对他也就越有利!

梦中醒来之后,卫阶反而愈地清醒了,没有了半分睡意,他忽然想到,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他需要去找一趟司马元显,说好的,在离开建康城之前要立威的,虽然如今官至三品,又被封为镇军将军,也算是变相立威了,但是,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说起来,司马元显也算是一个尽心尽责的一军统领,这也是他兵权能一直握在手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平日里,他几乎很少回家住,不是住在乐属军的军营之中,就是在城防所的碉楼之内。

卫阶并不清楚司马元显的行踪,好在还有时间,便决定先去城防所碰碰运气,如今他已经是镇军将军,又是朝廷的侍中大人,城防所的守卒自然不敢阻拦,卫阶一路长驱直入,直接就进了碉楼之内。

司马元显正趴在桌子上研究地图,卫阶一看,竟然还是青州到幽州一带的地图,不禁微微一笑心,心中明白,这父子二人对这件事是不能不上心!

只怕他二人更希望雍州的杨佺期和北府兵来一场硬战,最好是北府兵不敌,雍州军联合青州兖州军一路南下,直奔建康,到时候谢安可就麻烦了!

“元显统领真是够操劳的,这么晚了还在研究地图?”

直到卫阶开口说话,司马元显才知道他的碉楼之内来了外人,微一愣神之后不禁有点恼怒地瞪了一眼亲兵。

“原来是卫将军,不知来元显这城防所有何贵干?”

“卫阶想来给统领讲一个故事!”卫阶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后,这才施施然开口说道。

“讲故事?”

司马元显脸上嘲弄之色一闪即逝,虽然如今他父子二人在朝堂之上有所失势,卫阶又是谢安的人,但是除了谢安本人,其他人他司马元显还真的不放在心上。

“卫将军真的是好雅兴,不是明日就要赶赴京口了吗?这大半夜的还要来给本统领讲故事?”

“本统领”这三个字仿佛是被司马元显咬着牙说出口的,卫阶听在耳中,再次微微一笑,他知道司马元显这是在提醒自己,即便他卫阶傍上了谢安,在司马元显这个乐属军大统领眼中,始终还是算不上什么!

“统领要是不想听的话,卫阶告辞了!”卫阶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去。

司马元显露出疑惑的神色,心中吃不准卫阶来城防所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眼看着卫阶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口,这才开口说道:“既然将军有这份闲情雅致,本统领听听又何妨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讲个故事

“卫阶想给统领讲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别人手起刀落,身异处的故事!”

重新坐下后,卫阶看了一眼司马元显,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而这又是父亲,又是儿子,还身异处的,不禁让司马元显脸色微变。

“将军此言何意?”

卫阶挥手示意司马元显不要打断自己,径自往下说道:“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出身皇室的公子,也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不过二十的年纪,就已经手握兵权,端的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可惜的是,这位公子始终还是年少轻狂,而且心胸极其狭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别人结怨,最终还趁着这个对头不在家的时候,用一些卑劣的手段伤害了这个对头的家人!”

卫阶越说,司马元显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找下属扮成流氓去卫阶别苑中捣乱,打伤王氏的事情,确实是他做的,而且这件事,司马道子都不知道。

只是这个卫阶既然知道了是他做的,何不借谢安的手来报复他,跑到这城防所来耀武扬威,想要干什么?

“元显统领不要心急,卫阶还没讲完,这个故事最终的结局才是重点!”卫阶看着司马元显阴晴不定的脸色,几次想要阻止他说下去,不禁笑着开口说道。

“这个公子的对头回来之后,很快便查明了真相,并开始了他的报复计划,一开始,这个对头只是想小惩大诫一番算了!”

“不曾想这个公子不识好歹,几次三番与这个对头为敌,最终,这个对头一狠,将这个公子送上了断头台,而他的父亲,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异处,落得个白人送黑人的下场!”

司马元显再也听不下去,只见他冷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的对头还真是厉害啊,他凭什么就把这位公子送上了断头台?”

“难道他的出身比这位公子还要好?将军这个故事是个好故事,可惜的是逻辑混乱,完全不合常理,就让本统领来告诉你这个故事的结局吧!”

“最终这位公子不仅将这个对头送上了断头台,更是将他的女人也占为己有,肆意享用!”

卫阶眼中怒火一闪即逝,转而微笑着说道:“如果元显统领知道那个对头的后手的话,定然不会如此胡乱更改结局了!”

“后手?”司马元显脸色一变,沉声问道。

“他还能有什么后手?”

“那位公子最大的依仗来自宫中,他却不知道宫中那个人的命,已经完全掌控在他的对头手中,只要他的对头愿意,随时都可以取了此人的性命!”

卫阶眼中精光一闪,目光灼灼地盯着司马元显,毫不避忌地说道,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

“这位公子一旦没了宫中的靠山,他父子二人还能有何作为?到时候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还用多说吗?”

“最可怜的是,如今这公子父子二人已经被他们最大敌人压制得动弹不得,在朝堂之上,就连大声说话都已经变成了奢望,如此一来,元显统领觉得这个结局还能像你说的那样改吗?”

司马元显的脸色一变再变,一边勉强将嘴里的口水咽了下去,一边示意碉楼内的亲卫尽数退了下去!

如果不是考虑到杀了卫阶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造成更坏的结果的话,司马元显的亲卫就不是退出碉楼,而是将卫阶扑杀了!

“那照卫将军说,这个结局是否还有改变的可能?”

认怂,眼下只能认怂!

卫阶微微一笑,说道:“世事无常,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若是这个公子日后能安分守己,他的对头自然不会再刻意刁难,以后二人携手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合作?”司马元显眼前一亮,很快有有点犹疑地问道。

“既然是对头,还能有合作的可能?”

“天地之下,没有永远的合作伙伴,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卫阶微微一笑,知道司马元显已经被自己吓破了胆,立威的目的,已然达到,当下施施然朝着碉楼的门口走去。

“能不能合作,就看这位公子以后如何表现了!”

在司马元显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卫阶扬长而去!

建康城夜风中蕴含的寒意越来越深,只是这寒意彻骨的冷风吹着脸上,卫阶却只觉得神清气爽,他已经很久没试过这么畅快了。

上次梦斩法庆,原本是件让人舒畅的事,只是支遁大师也因为这件事情圆寂,一众佛门弟子也命丧大乘佛寺,所以卫阶当时并无太多喜悦之情,这一次在城防所中把司马元显压得没有脾气,怎能让他不觉得畅快?

更重要的是,他确是真的看到了和司马元显父子二人合作的可能,一开始他把司马道子父子二人作为立威对象,是因为还没有看透谢安的真实意图,如今一切都已经明了,事情自然是要重新定计!

只是眼下却不是合作的最好时机,想要合作,前提条件是司马道子父子二人能在谢安最近策划的这一系列的事件之中能保命活下来,只要二人能活下来,以二人的身份地位,就很有可能有登山再起的一天。

等到了和谢安摊牌的那一天,不得不和谢安正面对抗的时候,司马道子父子二人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了!

政1治,不就是如此吗?

当然了,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是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那和别人谈合作就只是个笑话,永远也只有给别人做一枚棋子的份。

刘裕,刘穆之,何无忌,这些人将是他在北府兵中树立威望,建立自己势力的基石,还有王弘和袁湛,若是让他们看清谢安的真实面目,把他们争取过来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还有埋在寿县的王镇恶这枚棋子,必要的时候,他还能通过寿县的慕容狂和拓跋火,联系上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这两族。

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谢安的这些念头,谢玄和一众谢家子弟知道吗?虽然说谢安在谢家之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谢家子弟,好比谢玄,谢道韫之流,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吗?

卫阶不相信,谢家就真的是铁板一块,而谢安在谢家,就真的能只手遮天!

谢家的神,可不止谢安一座,还有谢玄,如果谢玄在这件事上存有异议,那谢安也将会举步维艰,没有了北府兵支持的谢安,还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京口,北府兵,我卫阶,来了!”

夜幕之中,卫阶一声长啸,积压在心中多时的抑郁,总算是在这一刻得到了一点宣泄!

第一百五十三章:再赴京口

卫阶走后,司马元显在城防所之内再也待不下去,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独自回家了,卫阶来找他的这件事,还有他说过的这些话,势必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的父亲的!

会稽王府毗邻皇宫,司马元显赶回家的时候,司马道子已经就寝,司马元显不敢耽误,硬着头皮将司马道子从爱妾的房内叫了出来。

父子二人来到书房之后,原本一脸不悦的司马道子听完司马元显的话后,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顿时把爱妾还在房内等他的事抛到了脑后!

司马元显看着思索着的父亲,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赶路赶得太急,嘴唇有点干,半晌之后才斟酌着开口问道:“父亲,如今咱们的形势是不是真的像卫阶说得那样不堪?”

司马道子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心中暗叹一声,这才说道:“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如若怕落人口实,谢安如今随时都可以要了你我父子二人的小命!”

叹了一口气之后,司马道子又说道:“当年先祖司马昱,是在谢王两家的支持之下,才在这偏安一隅的建康城,延续了司马王朝的统治,也因此导致了如今皇权不稳,大权旁落谢王两家的局面!”

“就连当今皇上的命运都掌握在谢王两家的手中,遑论你我父子了!”

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呼风唤雨,他的父亲更是无所不能的司马元显不禁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地问道:“那这个卫阶真的会和我们合作吗?他能帮我们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吗?”

司马道子微微摇头,说道:“爹还真是看走眼了,一直以为这个卫阶只是徒有其表,和建康城内其他的公子哥没什么分别,不想他居然最终成了谢安的左膀右臂,今天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他的野心还不止于此!”

“野心越大,他和咱们合作的兴趣也就越大!”司马道子又加重语气说道!

司马元显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再次问道:“爹,那是不是说他很乐意和我们合作?”

要不是司马元显是他唯一的儿子,司马道子这会儿连一巴掌拍死他的心都有了,老子一世英名,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儿子!

“元显,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卫阶应该是真心想和我们合作,只是却不是当下,咱们务必先要设法自救,度过眼前这个难关,而后才能和他谈合作之事!”

“咱们眼下自身难保,凭什么去和别人合作?”

司马元显顿时哑口无言,又想起了之前卫阶所说的手起刀落,身异处之类的威胁,顿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知从何时起,卫阶已经成了他惹不起的存在了!



司马元显父子二人的这番对话,卫阶自然是不得而知的,不过他去城防所找司马元显,还有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他能笃定司马元显不敢瞒着司马道子,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司马道子。

司马元显是个没脑子的小混蛋,司马道子却不是没脑子的老混蛋!

这一次离开建康去京口,卫阶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可以大大方方,堂而皇之地出门,不仅如此,谢安还派人过来相送,城门口处司马元显的乐属军也都毕恭毕敬。

“少爷,咱们终于又做回人上人了!”出城之后,小松不无感叹地说道。

卫嚾卫恒在世的时候,小松跟着卫阶,在建康城中,无论去到哪里,都能得到足够的尊重和礼敬,自从被卫噪逐出卫家之后,身份地位就变成了一介布衣,无形之中也被人看轻不少。

卫阶微微一笑,小松虽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也算是自小就在卫家长大的,见惯人情冷暖,所有了这句感慨之言!

门第之见,自古有之,即便是一千多年后,依旧也没有消除,何况是当下了,只不过卫阶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对于高门寒士只见的差异看的自然没有现在的人这么重,此刻间小松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不禁笑着说道:“做个人上人真的这么重要吗?”

“当然!”

小松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嘴上说着:“不说别的了,就说少爷你了,你若不是当年兰陵公大人的孙子,又岂能认识濛濛小姐?”

“如果小松也像少爷一样,是个名门公子,想必菲菲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对小松不理不睬的了!”

卫阶没想到小松的感叹源自于此,不禁微微一怔,这才说道:“菲菲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吗?”小松微微摇头。

“她亲口说的!”

“菲菲说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喜欢的人是少爷这样的名门公子!”

卫阶顿时无语,只怕菲菲是想告诉小松她喜欢的人是自己,只是话到嘴边变成了这个类型的,当下有点无奈地说道:“实话实说,我觉得小娥更适合你!”

小松顿时耷拉下脸来,说道:“小娥也看不上我了!”

“这就是你三心两意地结果!”卫阶一副你活该的样子。

“等这次京口回来之后,我请娘亲给你做主,把你和小娥的事定下来吧!”

“只不过,以后你一定要一门心思对小娥好,知道了吗?”

卫阶不知道昨天临走之前,菲菲和小娥都分别对小松说了什么,现在看来只怕一个是明确拒绝了他,另一个则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小松先是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而后才重重点头,说道:“知道了,少爷!”

二人走的是6路,骑马不消半日时间,京口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了,卫阶远远就看见一身戎装的王弘正在门口等着了。

卫阶要去北府兵报到的消息早就传到京口,王弘能加入北府兵,其中就有着卫阶的功劳,如今知道他要京口,自然是早早就过来等候了。

“建康一别,转眼就快半年,别来无恙啊,叔宝兄弟!”

卫阶下马后,王弘上来就给了卫阶一个热情的熊抱,一边示意亲卫替卫阶和小松把门牵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平乱元帅

王弘随身携带着四个亲卫,从亲卫毕恭毕敬的态度不难看出,王弘在这些人心目中威信颇高,仅仅只是半年时间,王弘应该就已经在北府兵中树立了自己的地位!

“王将军很有大将军风范啊这是!”卫阶重重拍了几下王弘的肩膀,笑着说道。

久未见面,王弘给他的感觉比在建康之时要亲切了不少,以前王弘虽然表面上也比较客气,但是骨子里还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叔宝兄弟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说完之后王弘不无感叹地叹息了一声,这才又说道:“军营真的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在这里,无论你是什么出身,若是自身没有几把刷子的话,在这也只有被人奚落欺负的份!真是奶奶个熊!”

卫阶不由得愕然,这王弘在军中呆了不过半年时间,说话就已经像个老兵痞子一样粗鲁了,再有,北府兵军营他不是没呆过,并没觉得像他说的那样,会欺负新兵啊!

王弘显然注意到卫阶表情的变化,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手底下几个亲兵自嘲般说道:“都是和和这几个混蛋小子学的!叔宝兄弟见笑了!”

几个亲兵顿时撇了撇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没事,这里不是建康城,这里是京口,北府兵大营,休元兄现在是将军,不是建康城的公子哥!”卫阶一边搂住王弘的胳膊向前走着,一边笑着说道。

“就让我们的王将军带着小弟去见识一下北府兵军营里的奶奶个熊吧!”

刘穆之和刘裕都被谢玄安排去了徐州跟在孙无终后面,故此没来接卫阶,何无忌要贴身保护刘牢之,也不方便出军营,不过等卫阶到了军营后,除了刘穆之和刘裕外,其他几个熟人都在谢玄的帅帐中等他了。

除了何无忌之外,谢玄,刘牢之,何谦,甚至是魏泳之都问询赶了过来,各人见面,自然又是一阵寒暄。

卫阶现,王弘和何谦走得似乎要近一点,二人之间说话比较多,相互之间也比较恭敬,而王弘与刘牢之,还有魏泳之等人显得并不是很合拍,相互之间的交流很少。

大概是因为何谦也是高门出身,而刘牢之和魏泳之等人都是出身寒门的缘故吧,卫阶如是想到,看来王弘骨子里始终还是抛不开对寒门子弟的成见。

“小阶,闲聊完了,说点正事吧!”谢玄一边示意众人安静,一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招呼各人也都坐下。

“你到京口之前,安公的口讯已经到了,如今你已是北府兵中的镇军将军,安公着你兼任北府兵副统领,权责只在我之下!”

“另外皇上也带来口谕,封你为平乱元帅,即日点兵赶赴徐州,与孙无终将军会合,然后一起出兵青州,镇压王恭!”

这又是副统领,又是平乱元帅,离开建康之前,卫阶一点风都没收到,如今摇身一变,卫阶就已经是北府兵中自谢玄而下的第一人了!

“大统领,卫阶寸功未立,担任副统领不合适吧?”

卫阶吃不准谢安此举何意,谢安没道理如此扶植自己的,他不怕自己北府兵中树立起不逊于谢玄的威信吗?当下不禁眉头微皱着说道。

“再则说,卫阶并无领兵在第一线作战的经验,这平乱元帅一职卫阶也不敢领!”

谢玄哈哈一笑,说道:“能得皇上和安公器重,小阶反而退缩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副统领一职既然是安公钦点,小阶就勿需推辞了,再有去青州平乱之事,小阶也不必担心,你可随意点兵点将!”

既是皇命,又是谢安的意思,卫阶自然是不能推辞的,只能先应承下来,见步行步了,他的心里始终还盘桓着一个问题,谢安的图谋,谢玄究竟是否知情!

“那好吧,大统领,卫阶什么时候出?”

“明天一早!”谢玄转为正色说道。

“所以我也没有给你接风洗尘的准备,稍后用完晚膳之后,小阶就去营帐休息吧,顺便想想需要多少将士,明日一早告诉我变成,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准备哩!”

卫阶嗯了一声,便告辞离开,他是该好好想想带谁一起去了。

因为小松跟着来了,卫阶谢绝了谢玄给他安排亲兵的提议,只是从刘牢之处把何无忌给借了过来,有了何无忌在身边,安全方面应该不成问题。

何无忌他是打算一直带在身边的,这个小孩憨厚,朴实,没有心机,又正处在容易和人交心的年纪,卫阶打算好好培养何无忌一番。

还有就是魏泳之了,寒门出身,和刘裕的关系一直很好,此次去青州,也得带在身边,以后就找机会放到刘裕身边去,让他一直跟在刘裕后面。

唯一让卫阶有点矛盾的就是王弘了,卫阶有心想将刘裕引荐给王弘,毕竟王弘也算是建康高门年青一代的代表,刘裕最终想入主建康,势必要得到王弘他们的认可!

只是从之前王弘对待刘牢之等人的态度来看,他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寒门子弟的,刘牢之如是,更何况是刘裕了,卫阶又担心时机没成熟,会弄巧成拙!

当初建康五子除了诸葛长民之外,其他四人都跟着王弘加入了北府兵,只是四人都被谢玄安排去镇守广陵,并不在意大本营之中,之前都没有见到,其实若是这四人都在京口的话,卫阶倒是想带上毛修之和檀道济二人,这二人给他的印象非常好!

尤其是檀道济,也是寒门出身,而且对于领兵打战,似乎很有一套!

“无忌,你觉得王弘王将军这个人怎么样?”左思右想也拿不定主意的卫阶,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一直都不说话的何无忌,轻声问道。

“师父,王将军人很好,平日里对待下属也很好,算得上平易近人吧!”眼下营帐之内除了小松,别无他人,何无忌还是称呼卫阶为师父。

从何无忌说话的语气态度就知道,在他心里,王弘就是高高在上的高门子弟,说话客气点就是平易近人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平日里只怕王弘没少展露出他盛气凌人的一面。

“就这些?没别的了?”卫阶不由有点失望,何无忌还是个孩子,不会撒谎,只是说的比较委婉罢了,看来还真没到介绍他和刘裕认识的时候。

“师父,王将军毕竟是从乌衣巷走出来的!身上带有一些建康高门子弟的陋习在所难免,师父你问这些做什么?”面对卫阶的追问,何无忌涨红着脸,勉强说道。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去休息吧,明日随我一起去徐州!”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第一百五十五章:虚伪小人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卫阶早早便起床去找谢玄,等他到谢玄帅帐的时候,谢玄早就已经一身戎装在等他了。

“小阶来了,想好需要带哪些人去了吗?”

此刻谢玄正伏案就着灯火看着地图,只是听到卫阶的脚步声,并未抬头,直接说道,想必是从脚步声中辨认出了卫阶。

卫阶微笑点头,说道:“大统领以身作则,果然不愧是北府兵的大统领!”

“卫阶想好了,玄帅只需给我五千兵马,其中一千骑兵足以,当然,辎重后勤另算!”

徐州还有五千北府兵,从中调取三千,问题不大,加在一起就有八千人,北府兵人人精锐,八千之数,对付区区两万青州军,绰绰有余!

谢玄微微点头,这才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说道:“小阶又说从未领过兵,打过战,怎敢就以八千之数去对敌两万?”

“大统领亲自操练的北府兵,怎能是王恭之流的青州军可比?”

卫阶走到谢玄身边,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军事地图,正是青州兖州一带的地图,杨佺期镇守的雍州一带也要标识!

“再说了,即便是卫阶这个镇军将军不会打战,还不会找大统领要几个会打战的将军吗?”

“呵呵,说得有理,说吧,想要谁,除了谢玄自己,小阶想要谁都行!”谢玄哈哈大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亲切地在卫阶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换作以前,卫阶只会因为谢玄这个微小的举动觉得亲切,感动,甚至会觉得有点受宠若惊,现如今,却只觉得谢玄越是如此,他越需要警惕。

尤为让卫阶不安的是,饶是他脑内有三卷天书,又得谢安赠予他的五相类奇书,他始终还是看不透谢安和谢玄这两个人!

“大统领卫阶自然是不敢劳烦的,刘参军和何参军也不敢稍有僭越!”卫阶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轻描淡写地说道。

“徐州有孙无终将军,刘裕和刘穆之都在徐州,大统领只需从刘参军处帮卫阶借来无忌兄弟一用就可以了,至于卫阶此次出兵的后勤保障工作,就交给魏泳之吧!”

魏泳之其时还和刘裕一样,只是个裨将,入不得各人的法眼,把辎重和后勤保障工作交给他正合适!

谢玄不由得一愣,他以为刘牢之和何谦二人,卫阶至少是要带上一个的,不曾想,卫阶谁也没要,就连二人手下极为能征善战的将领也是一个没有,单单只是要了何无忌这么一个小屁孩!

“小阶你确定吗?”谢玄是不由得不怀疑,饶是他认可卫阶的能力,此时也觉得他有点托大了!

“嗯!”

卫阶重重点头,接着说道:“之前在广陵,卫阶有幸见识到孙将军的风采,此次去青州平乱,有孙将军一人足够了!”

卫阶是故意将孙无终提出来做挡箭牌,其实他相信的是刘裕,区区一个王恭,又怎么会是刘裕的对手?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替刘裕掩盖光芒,他相信即便只有徐州的那五千兵马,刘裕要收拾王恭,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无终确是一个难得的将才!”

对于孙无终的能力,谢玄自然是心中有数,孙无终也许对付不了桓玄,但对付王恭却是绰绰有余,当下笑着说道:“那便依你,稍后便让刘牢之陪你前去点兵,何无忌的事也交给我来办!”

卫阶的决定,谢玄都有点意外,更别说是刘牢之和何谦二人了,昨晚卫阶虽然没有说,但是二人都做好了随他一起去青州的准备,尤其是刘牢之,已经憋足了劲想要再次立功了,如今在北府兵之中,他的声望,隐隐还是及不上何谦!

“二公子,为何不让牢之陪同前往青州?”

从谢玄那领了军令的刘牢之,出了帅帐之后,就把卫阶拉到一边,低声皱眉问道,不知何故,他又叫回了卫阶二公子!

卫阶如今是镇军将军,论军衔,论官职,都在他这个参军之上,却以二公子相称,不过卫阶也不以为杵,知道他心中并不拿他这个镇军将军当回事。

北府兵中,若论声望,自是以谢玄居,无人能出其右,次之则是何谦和刘牢之,何谦是老人,刘牢之胜在为人处事更加圆滑,擅于拉拢人心,二人可谓不分伯仲,至于卫阶这个新任副统领,还没被这些军功赫赫的将军放在心上。

刘牢之自然不敢拿自己和谢玄相提并论,但是要压倒何谦,却是志在必得的!

“这种小事也要劳烦刘参军?”卫阶呵呵一笑,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

“王恭王洵只是参军大人的手下败将,何须大人再次出手?”

“王恭王洵自无需多虑,牢之担心的是杨佺期,二公子毕竟没有领兵打战的经验,若是对上骁勇善战的杨佺期,只怕占不得便宜!”刘牢之皱眉说道。

“保险起见,二公子还是去请示一下玄帅,让牢之陪同前往吧?”

这个刘牢之真是想立功想疯了,任何一个机会都不想错过,卫阶心中无语,嘴上却神秘兮兮地说道:“刘参军稍安勿躁,还记得卫阶曾经说过的话吗?”

刘牢之不禁一怔,问道:“二公子说过什么?”

卫阶停下脚步,凑到刘牢之耳边,轻声说道:“卫阶曾经答应过参军大人,会尽力替你在北府兵中树立威信的,你忘了?”

刘牢之不由露出微笑,说道:“当然没忘,不过相比二公子的安全,牢之树立威信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虚伪小人,信你才怪!”

卫阶不由得心中暗骂,嘴上说道:“卫阶自认为不是杨佺期的对手,不过安公说了,杨佺期极有可能会倒戈对付王恭,所以参军大人不必担心他的雍州军!”

“另外,卫阶还有别的考虑!”

刘牢之见卫阶始终不肯松口,脸上已经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闻言面无表情地问道:“二公子还有何考虑?”

第一百五十六章:王恭来访

北府兵军纪严明,军容肃穆,此刻卫阶和刘牢之二人站在原地说话,显得格外扎眼,卫阶看了看四周,一边拉着刘牢之走向点将台,一边低声说着他的想法。

“对付王恭只是小事,若是这等小事也要刘参军出马,一则显得卫阶这个新任副统领能力不足,再则别人也会觉得刘参军贪功!”

“卫阶本就不是领兵打战之人,被人说也就被人说了,只是军中要是传出对刘参军不利的留言,那就不太好了!”

刘牢之闻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脚下跟着卫阶往前走,却是默然不语!

“卫阶是这么打算的,杨佺期倒戈也就罢了,若是他执迷不悟,硬要和王恭联手与建康对抗,卫阶自然不是杨佺期的对手,到时候就要有劳刘参军出手了!”

“能镇压杨佺期,才是真正的大功一件,俗话不是说,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吗?”

“刘参军就是北府兵中的那一块好钢!”

刘牢之面容稍霁,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谦虚说道:“二公子过奖了,既然二公子已有了全盘计划,那牢之就随时听候你的调遣!”

卫阶暗嘘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人给打了!

好在刘牢之虽然一心想要去青州立功,在给卫阶调配人手的时候却也没有弄虚作假,清一色调拨给他的全是精兵强将,那一千骑兵人马齐鸣时更是看的卫阶心潮澎湃,自信心爆棚!

兴许我卫阶领着这一千精骑就能踏平青州城!

区区王恭,算的了什么?

斥候早已出,一路之上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些由刘裕训练出来的专业人士,卫阶草草吃了几口稀粥,就跟着大军,向徐州疾行而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卫阶的大军终于来到离徐州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而徐州城内的部分守军,已经在刘裕和刘穆之的带领下,在这里接应。

刘穆之很兴奋,他和卫阶分开后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这些日子他都和他看中的真龙天子刘裕在一起,但是刘裕这段时间的表现让他颇感失望,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卫阶说!

大军之中,刘裕又在旁边,有些话自然是不方便说的,刘穆之好几次欲言又止的表现不禁让卫阶有点心中好笑,在军中熏陶了这么久,还是改不了他那心里藏不住话的急性子!

隐秘的话不方便说,正事却是可以说的,刘裕一如既往地沉稳,话很少,就连客套的话都没说几句,刘穆之却说了一件让卫阶大感意外的事。

“叔宝,徐州城内有个人在等你,你一定想不到是谁!”刘穆之神秘兮兮地说道。

“王恭在他女儿的陪同下,今天一早来了徐州城,指名道姓想要拜访你,看他那架势,似乎要把替陌桑小姐选婿呢!”

说到王陌桑的时候,刘穆之一脸的钦慕表情,想来这个建康高门中和谢钟灵齐名的大小姐带给他的震撼不小。

“王恭在徐州?他想干嘛?选婿?他不是把王陌桑嫁给杨佺期了吗?”卫阶一时间没体会到刘穆之话中的意思,心神完全被王恭到徐州这件事给吸引了。

“很奇怪吗?人家是要亲自见你这个朝廷钦封的镇军将军,想要和你谈判也说不定,想一想,真是替陌桑小姐不值啊!”刘穆之微微叹气说道。

卫阶这才体会到之前刘穆之那句话的意思,敢情王恭带着女儿来徐州见自己,不无拿这个人人钦慕的大小姐做筹码的意思,心中对王恭不由得更添了几分鄙夷!

这是为人父应该做的事吗?王陌桑又为何甘心就范?

心中叹了一口气后,卫阶这才说道:“没影的事,道和就不要乱说了!”

刘穆之撇了撇嘴,不再说王陌桑的事,看了一眼刘裕之后,凑到卫阶的耳边问道:“叔宝有没有觉得我们的这个真龙天子有一点呆呆的?真龙之相似乎隐而不见了!”

卫阶不禁愕然看了一眼刘裕,不明白刘穆之何出此言,仔细一看,刘裕的面相似乎真的变普通了不少,以前是隐而不露,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上位者的感觉,如今似乎少了这种感觉!

“难道是受我目前境遇的牵连?”

卫阶一边想着,一点对着刘穆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心!

二十里地,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徐州城已经到了!

如今卫阶已经是北府兵中谢玄以下第一人,孙无终又不同于刘牢之和何谦,加之他本人就比较平易近人,当然是来到了城门口亲自迎接了。

“末将孙无终,见过镇军将军!”孙无终始终和卫阶不是很熟,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见面之后,先是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孙将军太夸张了!”卫阶不禁有点郝然,孙无终是头一个正儿八经拿他当上司的人!

“卫将军,王恭已经在府内等候多时了!”孙无终的性格有点像刘裕,不太喜欢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来就直奔主题!

“末将还未将此消息送往京口,等将军过来之后再行定夺!”

卫阶微微点头,王恭来意不明,却是还没有上报谢玄的必要,等与王恭谈过之后,知道了他的想法,再禀报不迟!

“我们这就去见他,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若是能承领皇命,回建康述职,一切都好说!”

王恭显然已经等得心急,卫阶走进徐州府官衙的时候,他已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走个不停,卫阶刚一进来,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卫大人总算是来,王某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了!”

王恭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出来做筹码,卫阶自然对他没什么好感,当下不紧不慢地先坐了下来,这才开口说道:“王大人不在青州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跑来徐州做什么?”

“且守且珍惜吧,兴许过不了几天,卫阶就要踏足青州府的城楼之上了!”

王恭显然没想到卫阶一上来就如此说话,态度和此前几次见面可谓是大相径庭,不禁心中一突!

第一百五十七章:陌桑小姐

如今形势的展有点出王恭的预期,让他去建康述职的圣命传达到青州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派了亲信分别联系了王洵和杨佺期二人。

王洵自不必说,一直以来都唯王恭马是瞻,虽然上一次失败被擒,这一次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和王恭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之上。

至于杨佺期,觊觎王陌桑多时,以前数次提亲都遭到王恭的断然拒绝,这一次王恭求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狠狠敲诈了一番王恭之余,趁机再次表达了他想要娶王陌桑为妻的愿望。

王恭育有两子一女,平日里王陌桑不仅备受父亲宠爱,两个哥哥也对他宠爱有加,可谓是青州府最明亮耀眼的明珠,与建康的谢钟灵遥相呼应,并称高门中最受年轻一辈欢迎的两位美女!

让王恭没想到的是,谢安竟然会用处赐婚这一招来离间他和杨佺期之间的合作关系,杨佺期原本就无心和建康对抗,只是实在是对王陌桑垂涎已久,为了如愿迎娶王陌桑,不得不做出与王恭合作的姿态。

如今既然有了赐婚的圣谕,对杨佺期来说,事情自然是变得简单多了,只不过杨佺期很聪明,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这中间所扮演的角色,是王恭和建康方面都极力想要争取的对象,越晚表态,就越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杨佺期聪明,王恭这个老滑头也不笨,在圣谕送到青州之后,他立马就意识到杨佺期再也靠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倒戈,联合北府兵兵逼青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寻求生路,这也是王恭如今身在徐州的原因。

在王恭看来,建康方面自然是能不动干戈就不动干戈,毕竟都是大晋朝的军事力量,窝里斗,最终渔翁得利的还是北方的胡人!

在他看来,此次来徐州与卫阶谈判,他的手上并非一点筹码都没有的,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卫阶似乎并没有和他谈判的兴趣。

“卫将军说笑了,我琅邪王氏世代镇守青兖二州,如今皇上一道圣旨就剥夺了我王氏在青州的军权,这让王恭如何甘心?”卫阶冷嘲热讽的话不禁让王恭眉头微微皱起,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去。

卫阶怎么可能把王恭放在眼里,见王恭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禁心中火气,冷声说道:“青州是属于朝廷的,不是你王家的?莫非皇上要收回青州,还要征询你的意见不成?”

“难不成王大人还以为现在是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

卫阶的强硬让王恭非常的不适应,他自认为只要不是皇上或是谢安亲临,即便是谢玄坐在这里和他谈判,也决然不敢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

这种心理预期和现实的强烈反差让他不由得脸色阴沉下去,人也跟着沉默下去。

“两兵交战,不斩来使,今趟我卫阶不与你为难,王大人你回青州吧,不日卫阶就会率领大军,亲身前往青州拜访!”王恭不说话,不代表卫阶就会放过他,当即站了起来,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卫阶!”

王恭勃然变色,因为愤怒,身体已跟着颤抖起来!

“不要以为仰谢安鼻息,被朝廷封了个镇军将军,就敢如此和老夫说话,想当年你的爷爷卫嚾,见到老夫,也得毕恭毕敬!”

卫阶反而笑了起来,不屑地看着王恭,用嘲弄的语气说道:“我爷爷在世之时,对你毕恭毕敬,是因为你是朝廷的青州牧,代表朝廷镇守青州,如今你既然敢举兵与朝廷为敌,你觉得我爷爷他老人若是还在世,还会对你毕恭毕敬吗?”

“王大人还是请回吧,我们战场上见!”

“别怪我没提醒王大人,雍州的杨佺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卫阶清楚,他,王大人应该是指望不上了!”

“卫将军喜怒,万事好商量,可否听陌桑一言?”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王恭正欲拂袖离开的时候,大厅之外传来了一道极为动人的声音,卫阶闻声为之一怔,这道声音,当真是犹如黄鹂轻啼,动人至极!

只见一个穿着碧绿罗衫,体态轻盈的女子趋步走了进来,因为背光,五官看不太真切,只是单从这轮廓的精致就可以看出,这王陌桑确有资格和谢钟灵相提并论!

“陌桑,你怎么也来了!”

卫阶微一呆滞的表情不仅没让王恭面露喜色,反而露出一丝厌烦,有点不悦地问道。

“父亲大人,女儿久闻卫将军的大名,一直缘悭一面,今日既然有机会相见,怎可错过!”

一边说着,王陌桑的身影已经走到近前,近处这么一看,卫阶更是看得有点呆了,这个王陌桑何止能和谢钟灵并论,其美艳程度出谢钟灵何止半分,除了气质魅力略有不及之外,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烟濛濛了!

“原来是陌桑小姐,卫阶有礼了!”

除了第一次见到烟濛濛真容之时,卫阶还从未有过被一个女子的相貌震慑住的经历,当下不由得有点尴尬,歉声说道!

“陌桑真的有点嫉妒濛濛姐姐了!”

与谢钟灵相比,王陌桑的身上多了一种恬静美,知性美,更像是个大家闺秀,只是这再一开口,又带着点谢钟灵身上的俏皮味道。

说着说着,王陌桑竟然走到卫阶身边,仔细打量起来。

除了烟濛濛,大概也就试过被王氏这样盯着自己看过,卫阶顿时大窘,面色也微红起来,这也惹得王陌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说是倾国倾城毫不为过,即便是王陌桑的亲生父亲王恭,也不由得呆了一呆,只是他这一呆,并不是为王陌桑的惊世容颜所摄,而是他也从未见过他的女儿在年轻男子面前露出过这副神态!

卫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错非自己,换作建康城内任何一个高门子弟站着这里,只怕早就失态了,这个王陌桑的杀伤力绝对不在烟濛濛之下,她的身上有着一种烟濛濛都没有的贵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掌控全局

现场的紧张气氛,因为王陌桑的出现,变得缓和了许多,卫阶强自收摄心神之后,不由得心中警惕不已,这个王陌桑应该是刻意如此,一则缓和气氛,再则替他父亲解围,让王恭和他之间能有个回寰的余地!

高门千金,还真的都是厉害的角色!

感觉到气氛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之后,王陌桑总算是后撤几步,微笑着再次开口了。

“卫将军明鉴,小女的父亲起兵对抗建康,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并非真的要与健康为敌!”

“他老人家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卫阶苦笑摇头,对着王陌桑,他自然不能像对王恭一样,粗声粗气,丝毫不留情面,那也显得他太不绅士了!

而且卫阶觉得他很有可能无形之中已经被刘穆之之前说的话给带到沟里,以至于误会王恭了,看王陌桑和王恭的表现,似乎王陌桑并不是被王恭逼着一起来的徐州,极有可能是她自动请缨,要陪着父亲一起来的!

“陌桑小姐,不是卫阶想妄动干戈,实在是有皇命在身,身不由己,王大人即便是再多的苦衷,也不该一而再地与建康作对!”

王陌桑不由得露出幽怨之色,轻叹了一口气后才浅声说道:“父亲大人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琅邪王氏,为了陌桑!”

“也许这些理由不足以打动卫将军,却足以让陌桑为了父亲,可以做任何事了!”

说到任何事的时候,有意无意间,王陌桑又向卫阶身边靠近了一点,卫阶不由得就往后退了两步,与王陌桑之间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陌桑小姐的孝心让卫阶感动,卫阶有个提议,就是不知王恭大人可否愿意采纳了!”卫阶先是对着王陌桑抱拳行了一礼,以示敬意,转而对着王恭说道。

“王大人若是真的想和平解决此事,不若随卫阶一同回建康述职,当面向皇上澄清起兵之事如何?”

卫阶也不想妄动干戈,若是能和平拿下青州,那是最好,当然,前提是王恭要亲自去建康,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为何王恭动辄就要起兵,是不是手握兵权,就可以如此任性?

原本一脸期待的王恭顿时再次拉下脸来,话也不多说半句,掉头就朝厅外走去,在他看来,卫阶说的完全就是废话,若是他肯回建康,就没必要前来找他谈判了!

如今这个形势下回建康,等着他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路一条,要么从此被终生赋闲在家,形同软禁!

“父亲大人,请等一等,陌桑还有话说!”王陌桑急走两步,拦住了王恭的去路。

“卫将军,我父亲的一切都在青州,如果就这样随将军回建康的话,不仅什么都没了,安全也无法得到保障,不知卫将军能否保我一家大小的平安?”

王恭并非寻常高门,而是琅邪王氏的嫡系,若是真心认错,即便是谢安,也不敢公然将他处决,否则的话就不会在临行之前,暗示卫阶除掉他了。

王恭全家大小的安全,卫阶还真敢保证,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让苏巧儿在司马曜面前吹吹枕边风,说几句好话。

只是没等卫阶开口,王恭先说话了。

“陌桑,不用再求这个一时得志的中山狼,为父绝不会将青州拱手让于他人,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说完之后,王恭拽起王陌桑的胳膊,消失在厅门之外。

“卫将军”

王陌桑的声音还回荡在大厅之中,不禁让卫阶有点微微失神,他不明白王恭何以固执至此,难道兵权真的比性命还重要?事态如此展下去的话,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就真的是无法回头了!

“无忌,进来!”

随着卫阶的一声喊,一直在厅门外守着的何无忌走了进来。

“吩咐下去,礼送王恭父女二人,任何人不得有丝毫冒犯!”

“卫将军果然有大将风度,孙无终佩服!”

何无忌走后,孙无终,刘裕还有刘穆之三人携手走了进来,之前卫阶要单独和王恭谈话,三人当然只能回避。

三人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丝毫都不觉得意外,也许他们对王恭的了解,比卫阶要多,就拿孙无终刘裕来说,很多东西确实比身家性命更重要。

比如对北府兵,对谢玄的忠诚!

原本孙无终以为卫阶会就此强行把王恭扣下,这样一来,青州便会不攻自破,毕竟卫阶不是职业军人,以前只是建康城内的一个公子哥罢了,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卫阶却不仅没有留难王恭,反而下令礼送,这很出乎孙无终的预料,不由得对卫阶的观感攀升了不少,卫阶似乎颇具大将之风,这个副统领的头衔似乎也并非太过名不副实!

“孙将军,王恭始终不肯回建康述职,接下来该当如何?”

谢玄在北府兵大营中的风采让卫阶折服,不知不觉中就模仿起来,他虽然心中早有定计,开口之前,还是先问了一下孙无终的意见。

“刘裨将和道和有何建议,也可直言!”

刘穆之早就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闻言立马抢先说道:“当然是击溃青州军,进占青州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和雍州的杨佺期达成共识,他的态度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刘穆之想的和卫阶的出入不大,刘裕和孙无终听完之后也都各自点头,显然是同意他的说法。

王恭态度坚决,和平进驻青州已经成了一个幻想,打是一定要打的,就像刘穆之说的在这之前一定要先弄清楚杨佺期的态度。

对于此,卫阶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道和所说,大致方向上和我想的一样,只是细节方面略有出入!”卫阶一边琢磨这掌控全局的感觉,一边整理思路,斟酌着说道。

“杨佺期的态度很重要,不过我们也不用急着去找他!”

三人都是一愣,不找他,怎么弄清楚他的态度?难不成还要等他找上门?

卫阶似是看透了他们心中所想一般,笑着说道:“我们就是要等杨佺期自动上门,来表明他的态度!”

第一百五十九章:如此奸诈

杨佺期心中盘算的小九九,卫阶非常清楚,如今的杨佺期玩的就是奇货可居的那一套,事态越紧急,他的价值就越高,能获取的利益就越大。

这中间既是耐性的比拼,也是眼光的比拼,卫阶说要等杨佺期上门,表明他自己的态度,就是铁了心的要和杨佺期耗下去,绝对不去主动示好!

卫阶的心中还在盘算着其他的念头,杨佺期若是倒戈投向建康,王恭作乱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笑话,青州城顷刻间就会被雍州军和北府兵组成的联军攻破,如此一来的话,这件事最终就只能沦落成一幕闹剧。

而潜伏在渤海的孙泰,孙恩的天师道,还会藉此机会起兵吗?

孙泰卫阶不了解,对于孙恩却是略知一二,以孙恩的睿智,绝对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

到时候,这叔侄二人就不知又要隐忍到什么时候,南方在淝水之战前就会一直处于一种和平的态势之中,没有战事,如何在军中展?如何去培养刘裕?

卫阶不仅要刻意冷落杨佺期,最终还要把他彻底推到王恭的船上,如此一来,青兖二州再加上雍州军,势必能在短时间内与北府兵相持不下,而孙恩叔侄,绝不会错过此等起兵良机!

卫阶并不是战争狂人,孙恩起兵是早晚的事,他只是想把这个事件生的时间提前一点,既然早晚要乱,何不早乱,早死早生!顺便也替我卫阶做点贡献!

“杨佺期现在一定在等着我们去找他,他好提出要求,索取利益,我们越早去,他的胃口就越大!”看着一脸茫然的三人,卫阶微笑着说道。

“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偏不如他的愿,就将他的胃口掉在那里,等他实在是想吃东西的时候,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到时候,给他吃什么,吃多少,可就由不得他了!”

三人恍然的同时,也都露出信服的神色。

“叔宝,这招高啊,什么时候你已经变得如此奸诈了?穆之都快不认识你了!”

刘穆之夸张的话顿时惹得孙无终大笑起来,就连刘裕,也罕见地露出了微笑,同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接下来,我们只要做足姿态就行了!”

卫阶看了看孙无终,开口请教道:“青兖二州互成犄角,相互呼应,如何才能同时将王恭王洵二人压制得动惮不得?将军可有良策?”

无论是对青兖二州地势的了解,还是排兵布阵的常识,卫阶都自问远不及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开口请教时显得格外的谦虚!

“若是不把雍州考虑在内的话,此事不难,青兖二州的兵力以及素质都远不及雍州军,在我北府兵将士面前更是不堪一击!”孙无终沉吟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王恭王洵二人绝不敢开城迎敌,一定会据城死守,想要震慑压制的话,只需要在两城中间构建堡垒,陈兵其中,再以骑兵分兵两路,分别在青兖二州两城四周巡视骚扰!”

“如此一来,定可将王恭王洵二人压制在城中,不敢有丝毫动弹!”

卫阶微微点头,他自问并不擅长行军布阵,这方面的定夺只能是交给孙无终等人来拍板,不过他还是对着刘裕问道:“刘裨将以为如何?”

正常情况下卫阶是不应该先问孙无终再问刘裕的,毕竟二人军衔有差,孙无终是刘裕的上司,不过孙无终这个人比较坦荡,并不计较这些,而且他本人对于刘裕的能力也比较的赏识和认可。

孙无终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刘裕!

“这确实一个非常可行的方法!”刘裕肯定地点头说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不能忽视了雍州方向,末将提议,在雍州方向也陈兵警戒,如此一来,既可防范杨佺期的突袭,又能摆出一种姿态!”

卫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震慑王恭王洵,又摆出防范杨佺期的姿态,让他知道,建康方面并不在意他最终的选择。

名义上,卫阶是想替建康方面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实际上,卫阶是要杨佺期的心理产生一种建康并不他放在眼里,对他也不信任的错觉!

“卫将军,末将以为小裕说得有理,雍州方面也不得不防!”孙无终并未因为自己的考虑不周全而三缄其口,反而主动替刘裕表功似地说道。

卫阶深深地看了一眼孙无终,这个孙无终,也许领兵作战的能力比刘牢之差远了,但是做人却比刘牢之坦荡得太多!

这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

“就这么办吧,孙将军刘裨将你二人去安排!”

二人走后,刘穆之终于找到机会和卫阶单独说话,不想却沉默下去。

“道和怎么了?不是有一肚子话想要和我说吗?”卫阶看着欲言又止,故作深沉的刘穆之,笑着说道。

“叔宝你是知道的,我一向都唯你马是瞻,我怕我说了你会不高兴!”刘穆之叹了一口气说道。

“有话就说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了,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我会不高兴?”

卫阶想到来徐州的路上,刘穆之说得关于刘裕的那几句话,心知刘穆之可能是对刘裕最近的表现有点不太满意,但是刘裕又是他二人认定的真龙天子。

“穆之怀疑咱们之前的判断有误,刘裕这些日子的表现有点出乎预料,让穆之有点失望!”刘穆之应该是想起了最近这些日子刘裕在军中的表现,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话怎么说?”卫阶难免好奇,在他看来,刘裕的表现虽说不上抢眼,但也算中规中矩,谈不上失望吧。

“叔宝还记得王弘和建康五子中的那几个人吗?还有我们的老朋友袁湛!”刘穆之看上去显得很无奈。

“他们加入北府兵才多久,不过半年时间罢了,如今王弘和袁湛都已经升为偏将,而檀道济,还有毛修之几人也都已经是裨将!”

“而我们的真龙天子呢,直到现在,仍然还是个裨将!”

第一百六十章:你做皇帝

刘穆之说完,卫阶就知道,这家伙并不是真的对刘裕失望,而是心急的毛病又犯了!卫阶之前北上对付弥勒教途径徐州的时候,曾经和他商讨过这件事,当时给他的任务就是帮助刘裕在军中树立威望,不要被王弘等人甩开太多!

然而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没有背景的话,想要升职就唯有立功一途了,眼下却并无战事,刘裕何来机会去提升自己的军衔?

“眼下不正是我们的真龙天子斩获军功的大好机会吗?”卫阶看着一脸不忿的刘穆之,笑着说道,与其安慰他,还不如给他点希望!

刘穆之不屑地撇了撇嘴,眼下只是看上去形势比较紧张而已,真想打起来,没那么容易,再说了,就算是打,打败王恭,拿下青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的功劳!

“我看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刘穆之这一句话还真没说错,刘裕上位是在淝水之战之后的事,即便是在那之后,他还需要跨过刘牢之还有桓玄这些人的门槛,当然,这些都是卫阶所知道的所谓历史知识,他已经开始抛却这些认知,准备自己给刘裕营造时机了。

眼下就是第一步!

“叔宝,不若咱们就别管什么真龙天子了,就你来做下一个帝君吧?穆之辅佐你来开辟一个新的朝代!”

卫阶被刘穆之这句话吓得不轻,他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念头,不禁失声喊道说道:“道和你说什么?”

“小点声!咱们现在说的可是掉脑袋的事,你别咋咋呼呼生怕别人听不见!”刘穆之看了看大厅外面的亲兵,幸好没有人留意到厅内二人的聊天。

“我是认真的,与其培养一个真龙天子,不如就由叔宝兄弟自己顶上,你的条件可比刘裕强太多了!”

卫阶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此时没刘穆之这么一提,像是被拨动了心弦一样,心脏急地收缩了几下,感觉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

“我为什么不自己做皇帝?”

当下卫阶的脑子像不受控制一般,重复地思量着这一句话,久久之后才摇了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是励精图治,牺牲所有,来做个人人称颂好皇帝,还是耽于安逸,贪图享乐,做个被世人唾骂的无能昏君?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卫阶想要的,虽然历史已经不再可靠,几年后,他未必真的就会死,但是性命攸关的事,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不能掉以轻心,都需要他全力去周旋解决。

什么看杀卫玠,体虚丧命,纯属无稽之谈,如今他每日都勤练五禽戏,怎么可能会因为身体原因而丧命,最大的可能还是遭人陷害,以致丧命,从时间上算,这个人有极大的可能就是谢安。

谢安将会和他同一年去世!

“我自问不是做皇帝的料子!”卫阶摇头说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做皇帝之前,谁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刘穆之不知何故,还在费尽唇舌,想要打动卫阶。

卫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舒展了几下筋骨说道:“没别的事了么?那我要去休息了,赶路还是很累的!”

刘穆之知道他这是在找借口撵人,当下也不好再呆下去,临走之际还丢下让卫阶好好考虑的话!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这明显是个火坑,可不能症这样安静往下跳!

皇帝确是很多人想做,但是这些人里,没有我卫阶!

清静下来的卫阶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了王陌桑清丽之中带着点妩媚的面容,同时又冒出了谢钟灵的样子。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做高门千金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王陌桑虽然把王恭说得一副很疼她的样子,但是最终还不是被当做交易的筹码嫁给杨佺期?在家族利益面前,她们的命运早就注定!

包括谢钟灵,虽然谢玄的女儿,最终也很有可能会嫁给袁湛,这其中不论二人之间是否有感情,从谢安和谢玄的角度来看,尤其是谢安,始终还是拉拢袁湛的占了绝大部分的考虑!

只是谢钟灵的运气也许比王陌桑要好,毕竟袁湛是真心喜欢谢钟灵,而他这个人也着实不错!

这些还只是高门大阀的缩影,所谓宦海浮沉,有几个人不是身不由己?

刘穆之还要他去做皇帝,难道他不知道皇帝是那个最身不由己的人吗?

他卫阶如今身在徐州,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做着身不由己的事?如果能陪着烟濛濛留在水榭,或是找个有山有水的隐秘之地隐居,岂不是人生快事?

再次叹了一口气后,卫阶收摄了一下心神,想再多都没有用,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去面对,眼下要做的,就是把杨佺期逼到王恭那一边去,既然站好队伍了,就不要做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好了!

兵马调动,行兵布阵的的事都由孙无终和刘裕两人去安排了,卫阶不用操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杨佺期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了,来徐州找他!

而此时的杨佺期也在等待,等着王恭或者卫阶前去找他,谁给的利益更多,他就会靠向哪边,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正是他最喜欢的!

徐州城自然有他杨佺期的坐探,王恭到徐州,卫阶到徐州,都逃不过他的眼线,王恭和卫阶不欢而散早在他的预料之中,眼下事态的展都顺着他事先预想的路线在走。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他在雍州等了三日时间,新任镇军将军,北府兵的副统领卫阶,居然没有去雍州找他,这让他的心里隐隐萌出一丝不安,这个卫阶,似乎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三日又三日,转眼卫阶到徐州已是七日时间,期间除了让北府兵威慑住青兖二州之外,雍州方向也广派斥候,并陈重兵在雍州通往徐州的必经之地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杨佺期再也坐不下去了,如今青州面临的压力很大,万一要是王恭禁受不住,率先向建康妥协了,那他杨佺期不仅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如今这种消极的态度也会得罪建康的那些高门。

好吧,既然你卫阶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后果自负

一晃到徐州后已是八日时间,卫阶每日都和士兵们一起操练,不同的是,别人在练军中拳术,而他演练的是华佗五禽戏,加上偶尔刘穆之会过来陪陪他,过得倒也充实。

杨佺期的耐性比他想的要好,这已经是第八天,如果他再没有什么动作的话,卫阶就要被动了,他不可能就这样无限期地等下去,毕竟还需要向建康方面交差。

好在杨佺期的耐性终于被消磨殆尽,就在卫阶和一群士兵打成一团的时候,何无忌来了。

“将军,杨佺期来访,末将已经将他领到府衙之中了!”

卫阶停下手中动作,心想老杨啊老杨,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这出戏可没法唱下去了。

“我们回去!”

“无忌,你就守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另外,去把孙将军请过来!”回到府衙后,卫阶对着何无忌吩咐到。

他和杨佺期见面会谈的事,任何人都不可能瞒得过,他既要把杨佺期逼到王恭的战线,又不能落人口实,孙无终,将是最好的证人。

卫阶并没有马上进去见杨佺期,一则再消磨一下他的耐性,二则他要把握好孙无终赶来的时间,卫阶在府衙外又沉思了大约半刻钟时间后,这才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

“雍州杨将军?”

杨佺期的身高与卫阶相仿,都不是那种健硕型的体型,皮肤稍显白皙,长相还算英俊,只是眼角略显得狭长,给人一种精明圆滑的感觉。

“哈哈,想必这位一定就是镇军将军卫将军了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杨佺期在此拜会了!”杨佺期站在原地,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是举止间确看不出有几分尊重。

既然是来讨价还价的,这种姿态也在卫阶的预料之中,杨佺期在很久前就被建康封作中军将军,军衔与卫阶平级,确也没有逢迎的必要,而且,杨佺期自认为主动权在他的掌控之中。

“杨将军过奖了,卫阶只是适逢其会,这个将军当不得真,倒是杨将军您这个将军,那可是靠着一点一滴的战功累计起来的,这才真的令人钦佩!”

说话的工夫,卫阶已经走到杨佺期身边,做出手势请他坐下后,这才接着说道:“不知杨将军此来有何见教?”

“如今王恭摆出一副与建康对立的姿态,不日前也曾派人联系过杨某,说了一大堆朝廷对他不公的话,王恭大人的委屈杨某深有体会,此次过来,是想问问卫将军,这件事除了武力一途,可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杨佺期依言坐下后,不疾不徐地说道。

“杨将军似乎对王恭颇为同情啊?”卫阶端起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请恕卫阶直言,将军的这个想法危险可是得很!”

“和建康为敌,只有死路一条,王恭如今已是一条路走到黑,无法回头,来日踏破青州城,他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杨将军可要三思,千万不要步了王恭的后尘!”

杨佺期此来的目的,卫阶心知肚明,他就是来要好处来的,而且要不到好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如此,上来就把你的嘴给堵上,就算憋不死你,也要把你憋个够呛!

杨佺期果然露出不悦之色,卫阶态度的强硬出乎他的预料,怪不得王恭会灰头土脸地回青州,怪不得这个卫阶一直都没有去雍州见他,看来是不打算给雍州点好处啊!

“卫将军此言差矣,王恭大人也是朝廷的老臣,重臣,他对建康的忠诚向来都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朝廷不公,建康有人对他不利,他岂会出此下策,落到今时今日的这般田地?”

“杨某此来,就是希望朝廷能给王恭大人一个说法,想居中调停,做个和事老,这件事也好能够和平解决!”

“关起门来大家都是自家人,何必为了点小事大动干戈,最终遭遇损失的还不是我大晋!”

卫阶微微一笑,杨佺期说的还真是义正言辞,不过说来说去也只是为了体现出他自己在这整件事中的作用,他是要告诉卫阶,他杨佺期是中立的,随时都有可能站到王恭那边。

“杨将军不会以为自己身在雍州,又手握重兵,就可以威胁建康?”

“朝廷的旨意想必将军收到已经有些时日了吧,为何不见将军有任何行动?”

“莫非杨将军真的想和王恭做那一丘之貉?”

卫阶连续问了三个问题,杨佺期的脸色一变再变,这个卫阶,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以为我雍州军想青兖二州一样,是吃素的吗?

“依杨某看,卫将军似乎对当前的形势不太清楚啊!”

“说句不好听的,我雍州军要是选择和青兖二州一起起兵和建康对抗,只怕建康城内很多人都会感到害怕吧,不知道卫将军此前的这些话是代表你个人呢,还是代表建康城中的某些人呢?”

卫阶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气氛已经营造得差不多了,孙无终也快到了。

“杨佺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威胁本将军,你是在质疑本将军的身份,还是在质疑朝廷的决定?”

“本将军是朝廷钦封的镇军将军,说话自然是代表这朝廷!”

“杨佺期,你不要自恃过高了,朝廷念在你往日的功劳,觉得你始终是个人才,这才网开一面,没有追究你和王恭勾结的事,你不要得寸进尺,还想凭此来威胁朝廷?威胁本将军?”

“杨佺期,若是朝廷不满足你的无理要求,你是不是掉头就和王恭联手,对抗朝廷?”

这时候孙无终已经走到了厅外,卫阶说的这些话他都已经听到了,等走到厅门口的时候,厅中的二人已经是怒目相对,气氛已经紧张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好你个卫阶,朝廷怎么会派你这么个不识时务的人来做镇军将军!”

杨佺期大怒,很多事是不能摆上台面说的,话被卫阶说道这个份上,他还能捞到什么好处?半分好处都别想再捞到了。

“哈哈,本将军告辞了,一切后果卫将军自负!”

第一百六十二章:费尽心思

孙无终刚走进大厅,杨佺期就和他擦肩而过,朝厅外走去,看都没看孙无终一眼。

“卫将军,杨将军这是?”孙无终心中不悦,这个杨佺期也太过无力了!

“他以为他是谁?割据一方的藩王?还想借机威胁朝廷,做梦!”卫阶怒气冲冲地说道,声音很大,已经在厅外的杨佺期也能听到。

孙无终顿时阴下脸来,他最痛恨的就是拥兵自重,罔顾朝廷利益的这些所谓的将军,当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连雍州军一起收拾了!”

论打战,北府兵还没怕过谁!

杨佺期走出府衙大门,守在门口的亲兵赶忙把马牵了过来,心中奇怪,将军怎么出来的这么快,看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这个卫阶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杨佺期的心中愤怒之余,又异常憋屈,难道真的要和王恭联手,和建康对抗?

“我们回雍州,传令下去,沿途做好警戒!”

既然已经和卫阶翻脸,那就得小心被他下黑手,毕竟这里是徐州,不是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孙将军,杨佺期的态度已经很明确,朝廷若是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会帮着王恭来对抗朝廷!”杨佺期走后,卫阶阴着脸,对来到身边的孙无终说道。

“将军以为此事如何?卫阶适才是不是做的有欠考虑了?”

“不,末将认为将军的坚持是正确的!”孙无终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作为一个镇守一方的大将,怎么能在朝廷用人之际和朝廷讨价还价,要是每个人都是如此,朝廷还有何威信可言?”

“卫阶也是这般考虑的,所以在他开口之前就堵住了他的嘴,绝不容许这般小人如此耀武扬威!”卫阶点头,附和着说道。

“将军做的对,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一定要坚持原则,绝对不能退让,否则他们还以为我北府兵好欺负!”孙无终对卫阶此前的表现大加赞赏。

“这件事要向玄帅呈秉,雍州军若是强行加入,咱们的兵力就需要应付三条战线,力有不逮!”卫阶斟酌着说道。

事情正按照卫阶设计的路线在展,是时候向京口和建康汇报这里的情况了,而刘牢之,也该登上历史舞台了!

“末将这就派人赶回京口,向玄帅禀明此事!”孙无终接口说道。

“不,这件事非同小可,需要孙将军亲自回京口陈述,烦请将军转告玄帅,徐州需要支援哩!”

孙无终是一个坐立起行之人,卫阶有命,领命之后,杨佺期前脚刚从西城门出城,后脚他就从南边城门出城,直奔京口而去。

而刘穆之,也闻讯赶了过来,他是想来帮卫阶出出主意,应付贪婪的杨佺期的,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赶来的时候,杨佺期早就走了。

“叔宝,你究竟如何打算的?杨佺期居然连他的要求都没提出来就被你给气走了?”

刘穆之不是孙无终,卫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想要隐瞒刘穆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以他心思的聪敏细腻还有对卫阶的了解,定然会觉察到这其中的蹊跷。

“我只是在为我们的造皇大计做点事情罢了!”卫阶笑着说道。

“天师道道和有了解吗?”

“天师道?”刘穆之微微一怔,不明白卫阶何以会突然说道天师道。

“在徐州呆了这么久,自然听过天师道,而且穆之对孙泰这个人还略有了解,这件事和天师道有什么关系?”

“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卫阶看了一眼厅外,何无忌还远远地守在那里,没人有靠近。

“镇压王恭王洵,对于北府兵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大功一件!”

“若是杨佺期的雍州军再加入其中的话,又轮不到咱们的真龙天子出手!”

“那你还费尽心思气走杨佺期?”刘穆之不解地问道,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中间另有玄机,卫阶很多时候都让他看不透。

“天师道的领除了孙泰,还有一个孙恩,你了解孙泰,却不了解孙恩!”卫阶索性把话点明了说。

“如今天师道的领名义上还是孙泰,但是他的侄子孙恩在天师道中的影响力和威信,相比孙泰来说,已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恩其人,胸中虽没什么特别大的志向,但是擅于投机,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如果天师道有所图谋的话,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乘杨佺期和王恭等人联合起兵的时机,揭竿而起?”

刘穆之顿时佩服不已,不停点头说道:“叔宝说得有理,孙恩若真的是一个擅于把握机会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毕竟雍州军的战斗力并不比北府兵逊色多少,两军若是打了起来,不是短期内能结束的事!”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卫阶气走杨佺期,让他负气起兵,一则让他拖住刘牢之等人,再则给孙恩孙泰机会起兵,到时候,卫阶再举荐我们的真龙天子去对付天师道!”

“对付杨佺期力有不逮,对付天师道总是可以的吧,若是能消灭或是镇压住天师道,替朝廷消弭渤海附近的隐患,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叔宝,穆之感觉你变了!”刘穆之露出思索的表情。

“这次回徐州,你似乎变得积极了不少,是不是生了什么穆之不知道的事?”

卫阶的转变无非是因为谢安,只是关于谢安的新现,要告诉刘穆之的话,还不是最佳时机,只能等刘裕或是他卫阶有了一定的气候之后才能说,否则只会打击到他的信心!

如果让刘穆之知道谢安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目的是为了自己做皇帝,只怕刘穆之接受不了之余,立马缴械投降,只怕除了卫阶,没人觉得自己能阻止谢安这样一步步走下去!

即便是卫阶,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最终赢得和谢安之间的博弈,只是别人也许有的选择,而他卫阶没有,要么扳倒谢安,要么被谢安带进地狱,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第一百六十三章:一锅乱粥

杨佺期回到雍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军备战,同时派遣密使前往青州,向王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即日起,雍州将会和青州共同进退!

与此同时,孙无终也回到了京口,将卫阶和杨佺期谈判的结果告知了谢玄,谢玄在肯定卫阶态度的同时意识到杨佺期应该很快就会有大动作,即刻下达了军令,着刘牢之部火驰援徐州,陈兵雍州方向,与杨佺期对峙!

青州兖州方面刘牢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的菜是杨佺期,只要击溃雍州军,甚至生擒杨佺期,他在北府兵的声望将会如日中天,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杨佺期可是大晋国内仅次于谢玄和桓玄的猛将!

孙无终并未和刘牢之同行,在将消息带回京口后,便火赶回了徐州,青州兖州的兵力虽然不足为虑,但是卫阶毕竟是个新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也是谢玄的意思!

刘牢之没有进徐州,而是直接带着大军进驻到徐州驻军在雍州方向构建的军事堡垒之中,做好了随时与雍州军短兵相接的准备,而卫阶,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刘参军,雍州军杨佺期就交给你了,想必我们参军大人不会让朝廷,让玄帅失望的吧!”卫阶看着一身戎装,满脸兴奋神色的刘牢之,微笑着说道。

刘牢之和谢玄不同,二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对于卫阶在面谈杨佺期时的态度,谢玄只会是认为卫阶是在坚持原则,紧守底线,避免朝廷的利益受到无端的损失。

而刘牢之则是一心想要立功,加上卫阶从京口出前,曾经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提起过杨佺期可能会继续配合王恭出兵的话,他自然而然会以为这是卫阶在替他创造立功的机会,心中对于卫阶,充满着感激。

而刘牢之在感激卫阶的同时,也觉得卫阶的这个打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他刘牢之以及他的这些部下前身都是卫家军,他刘牢之混好了,卫阶也就多了个坚强的后盾,谁人不是自私的?不在考虑着自己的利益?

“二公子放心,杨佺期虽然声名远扬,却还不放在牢之的心上,他不来则已,若是敢来,定要让他知道,压在头上的,又何止玄帅和桓玄二人!”

不难看出,刘牢之对于自己的军事才能极具信心,只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刘牢之的这份自信在卫阶看来,难免是有点自大了,不过这正是刘牢之的特点,卫阶也不点破,刘牢之确是有真材实料的,二人交手,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最好的结果就是二人相持不下,将战局拖入僵局,时间拖得越久,孙恩孙泰叔侄两起兵的几率就越大。

“那就恭祝参军大人旗开得胜,到时候军功在手,朝廷的封赏提拔,指日可待了!”

卫阶过来见刘牢之,不仅仅只是走一个形势,此来既要了解一下刘牢之的心态,同时还要给他一个心理暗示,他卫阶始终都和刘牢之站在一条战线之上。

卫阶的目的就是要两军相持,引出孙恩孙泰,没过几日,杨佺期果然是倾巢出动,数万雍州兵直奔徐州而来,却在徐州以西百里之处遭到刘牢之迎头痛击。

刘牢之其时声名不显,除了谢玄卫阶等有限几人对他的能力颇为了解之外,北府兵以外的诸多势力,大概也就王恭王洵略微有些了解,杨佺期一时轻敌,两军初次交战,以刘牢之大获全胜告终。

雍州军的兵力两倍于刘牢之部,却被刘牢之硬生生地拦阻在堡垒之西,难做存进,而杨佺期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名将,在第一次失利之后,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军互有胜利,陷入到一种僵持的局面之中。

杨佺期想进驻徐州城,而刘牢之想要全歼雍州军,活捉杨佺期,两人的目的一时之间都无法达到。

而徐州方面,卫阶只是象征性地攻了几次青州城,其余时间一直都只是摆出威慑的姿态,处于观望之中。

他给出的解释是,刘牢之和杨佺期那边才是主要战场,只要刘牢之收拾了杨佺期,青兖二州不攻自破,现在强攻,只会造成无谓的伤亡,而卫阶的打算,也得到了谢玄的认同。

转眼就是一个月时间过去,天气渐渐转冷,眼看着新年就要到了,而刘牢之和杨佺期那边始终还是处于僵持阶段,二人谁也无法扩大战果,而渤海方面,孙泰和孙恩叔侄两终于有了动作。

太元四年冬,以孙泰孙恩为的天师道,聚众数千,于浃口登6,攻克上虞,仅仅数日后,天师道就袭破会稽,俘杀内史王凝之。

王凝之不仅是乌衣巷王家子弟,更是谢安的侄女婿,谢道韫的夫君,会稽城破之时,与王凝之一同遭到俘杀的,还有一众谢家子弟,而谢道韫,孙恩念其巾帼风范,未予斩杀,将其释放,遣回了建康城。

孙泰占据会稽后自封征东将军,会稽,吴郡,吴兴,义兴,临海,永嘉,东阳,新安八郡民众纷纷响应,旬日之间,义军展至十数万人,一时间建康城陷入恐慌之中,朝堂上下也是人人自危。

其时北府兵刘牢之部还在徐州以西被杨佺期的雍州大军牵制得动惮不得,谢安为了安抚建康人心,传令谢玄,着他亲自带领北府兵本部何谦部前往会稽平叛!

与此同时,荆州刺史殷仲堪举兵相应王恭,江陵桓家又置身事外,不予理会,南郡公桓玄更是呈表建康,南郡毗邻荆州,形势危急,请朝廷派兵支援。

形势的展已经远当初卫阶的预期,大有一不可收拾之势。

刘牢之被杨佺期牵制,不能返回京口,卫阶,孙无终,袁湛,王弘等人都赶回京口,参加谢玄亲自举行的紧急军事会议。

让卫阶不安的是,谢安,竟然也到了京口,与他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从会稽郡逃回来的谢道韫!



第一百六十四章:领兵平乱

“大姐节哀!”

丈夫身亡,谢道韫此刻看起来颇为憔悴,对于谢道韫,卫阶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会议尚未开始,他想开解几句这个命运坎坷的谢家才女,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似乎只要和谢安沾上边的人和事,他都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

“大姐没事,此来京口,就是为了看看你和小玄的!”谢道韫微笑开口,似乎除了面容有些憔悴之外,并无太多的伤感情怀。

小玄指的当然就是谢玄了,即便是谢家子弟,敢称呼谢玄为小玄的,除了谢安之外,大概也就谢道韫了。

“没事就好!”卫阶略感心安,在谢道韫身边坐了下来。

“如今南方大乱,不知安公有何应对之策?”

谢道韫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君不像君,臣不像臣,这一天早晚会来!”

“大伯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不然就不会着急找你们过来开会了!”

卫阶微微点头,眼下这个局势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虽然根源不在他这里,但是毕竟也是做了个推手,眼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正遭受战乱之苦,说起来,他卫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卫阶想领兵前往会稽平叛!”

“小阶你?”谢道韫不由得有些愕然,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卫阶出头的。

“大姐,如今北府兵捉襟见肘,刘参军被杨佺期牵制,动弹不得,荆州殷仲堪也不是个善茬,据闻他曾经与玄帅颇有几分交情,玄帅想必会亲自去应付殷仲堪,而京口,也不能没人坐镇,何参军势必要留下来!”卫阶看着谢道韫,脸色凝重地说道。

“再怎么说,如今卫阶也是镇军将军,北府兵的副统领,这个时候如果不挺身而出的话,往后还如何面对北府兵上下将士?”

谢道韫听完之后,沉思了片刻,这才点头说道:“小阶说得有理,大姐支持你!”

卫阶微微点头,这个时候,谢安谢玄等一干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都在往谢玄的帅帐走去,紧急军事会议,要开始了!

“如今的局势想必大家都清楚,我大晋如今可以说是已经站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有坠入万丈深渊的可能!”

既然是谢安亲自举行会议,说开场白的自然是他,只见谢安环顾一周,一脸肃穆,鼓着花白胡须,沉声说道。

“老夫原本打算让小玄亲自领兵前往会稽平叛,想用雷霆之势击溃天师道的叛军,尽快安抚人心,只是如今荆州的殷仲堪也趁机难,此法已然行不通,各位都是大晋的栋梁,北府兵的精锐,可有何良策?”

谢安话音刚落,何谦就站了起来。

“末将愿领兵前往平叛,保证在三个月之内清剿叛军,末将愿立军令状!”

“若是小玄能坐镇京口,何参军确是前往平叛的最佳人选!”谢安赞赏地看了何谦一眼,凝声说道。

“只是如今殷仲堪响应王恭,势必需要小玄亲自出手,江陵桓氏的态度暧昧不明,尤其是坐镇南郡的桓玄,也不得不防,何参军需要留守京口坐镇,随时支援小玄!”

何谦微微一愣,只能无奈坐下,谢安所言属实,他和谢玄确是都分身无暇,只是谢玄不能抽身前往,除了他,谁还能去会稽平叛。

“安公,玄帅,卫阶愿前往会稽平叛!”卫阶站了起来,异常冷静地说道。

“小阶?”

一如谢道韫听到的时候一样,谢玄的反应也是有点愕然,不禁还看了一眼谢安,而此时的谢安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眼下刘参军虽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击溃杨佺期的雍州军,但是雍州军也已无暇他顾,王恭王洵二人早已被吓破了胆,连出城都不敢,徐州已然无恙,徐州的守军可以抽出大部分用作平叛!”卫阶思路清晰,笃定地说着。

“玄帅再将镇守广陵的数千兵马调拨给卫阶,只要能有一万兵马,卫阶就有信心前往会稽平叛!”

“会稽的叛军人数已经过十万人,小阶你有信心?”谢安终于开口。

叛军的人数其时并不在谢安和谢玄的考虑之列,虽然号称十万之数,但是尽是乌合之众,只怕其中十有**连装备都配不齐,一万北府精锐用以平叛,应该是绰绰有余,他们真正担心的,还是卫阶的领兵能力。

“卫阶并无信心,所以想找几个帮手!”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藏着掖着,小心翼翼的时候了,机会来了,就一定要抓住!

“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是能调动的,我一定满足你!”

卫阶能站出来,谢玄已经颇感安慰,即便卫阶不说,他也不会让卫阶一个人独自领兵。

“王弘,袁湛,刘穆之,檀道济,还有毛修之!”卫阶报出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卫阶想让他们几个人随卫阶一同去平叛!”

“还有,如今会稽郡已经全部落于敌手,末将还需要带上刘裕刘裨将和他的二十四金牌斥候!”

最终,卫阶用一个最委婉的方式,将刘裕的名字加了进去,两兵交战,军情第一,这个请求合情合理!

谢玄其实留意刘裕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提拔,这一次原本想把刘裕待在身边的,不曾想卫阶竟然慧眼识珠,点名要刘裕和他手下的二十四金牌斥候相助,就这一点,就让谢玄对卫阶刮目相看!

“这几个人你都可以带在身边,刘裕你也可以带走,只是他手底下的二十四金牌斥候,却只能分你一半,刘裨将训练处的斥候,独步全军,其他战线之上也都用得着!”谢玄笑着说道,言下之意已经同意让卫阶领兵前往会稽平乱。

“大伯以为如何?”

最后的决定权自然还是在谢安手里,只是谢玄已经点头,谢安自然不会拂他的面子,做出损害谢玄威信的事,当下点头说道:“小阶身为镇军将军,又是北府兵的副统领,理应肩负起自己的职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调兵遣将(感谢诸神打赏!)

时隔多日,卫阶,袁湛,刘穆之,王弘等人终于再次聚,只是这一次却没有过多重逢之后的喜悦,因为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十数万天师道乱军,而他们却只有万余北府兵精锐,压力不可谓不小!

“叔宝!”

应召而来的袁湛,目光灼灼地看着卫阶,热切地喊了一声。

袁湛变了,以往的木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镇定自若和刚毅表情,这大半年时间,他的成长显而易见。

“很高兴你回到北府兵中,你我兄弟二人又可以并肩作战呢!”

在场的这一干人,论对卫阶的了解,当属刘穆之,但是论及感情的真挚,则非袁湛莫属,这是性格使然。

“卫阶也很高兴,这一战,将是我等兄弟证明自己的一战,大家有没有信心?”卫阶先是笑着应了一声袁湛,转而对着各人大声喊道。

“有!”

众皆轰然应诺!

“出之前,我们先制定一个大致的行动方针!”卫阶招呼大家做下,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依安公和玄帅的要求,即便我们不能全歼天师道乱军,也要把他们赶回海上,替朝廷收复会稽郡!”

“谁能说说天师道中除了孙泰孙恩之外,还有哪些比较厉害的人物?”

卫阶说完之后,众人都沉默了下去,对于天师道,也就是以前的五斗米教,在做的这些人多半都是充满着不屑,从未放在心上,又谈何了解?除了知道孙泰孙恩这两个人的名字外,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

好在还有个见闻广博的刘穆之!

只见刘穆之沉吟着开口说道:“天师道虽然号称十数万,算得上精锐的却也只有他们从海上带过来的数千信众,其余则多是会稽郡周遭县城乡镇响应的贫民和流寇,人数虽然夸张,却是不足为虑!”

“只是天师道中骁勇善战的,却并非只有孙泰孙恩这两叔侄,据穆之了解,孙恩的妹夫卢遁,还有他的徒弟徐道覆,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本身也很骁勇善战,不容小觑,而徐道覆更是擅长水战!”

“会稽郡周遭海域颇多,咱们不得不防!”

檀道济闻言接口说道:“北府兵的水师主要集中在何参军部下,若是能得到何参军部的水师支持,咱们此行一举荡平乱军的几率将会大增!”

卫阶微微点头,卢遁和徐道覆二人他当然是知道的,这二人在天师道中都是声名赫赫之辈,孙恩败亡之后,这二人还挣扎求存了一段时间才被剿灭!

卫阶有心想让刘裕在众人面前露一手,看向刘裕问道:“刘裨将怎么看?”

袁湛倒没什么,刘裕和他虽然不是很熟,但也算认识,此前在建康的时候,刘裕还曾经替卫阶解过围,倒是王弘,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色,众人都在各抒己见,他这个偏将却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说话。

而这一刻,卫阶总算是体会到一些刘穆之对生出刘裕失望心态的原因,此时的刘裕似乎显得过于保守和小心了。

“回将军,末将是个斥候,末将敢保证,从即刻起,天师道大军精锐的一举一动都将在末将的监控之中,至于其他,末将听命从事!”

“刘裨将说的不错,行军大战,讲究的就是上令下行,各司其职,刘裨将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王弘终于开口,对着刘裕说完之后转而对着卫阶说道:“叔宝,王弘愿打头阵!”

卫阶眉头微皱,心中略有不快,既有对刘裕此时还想着隐忍的失望,也有对王弘此刻还在排挤他人的不满。

“大家过来看!”卫阶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王弘的请命,而是取出了会稽郡的地图。

“天师道的精锐一定集中在会稽城中,刘裨将,会稽郡由你亲自监控,一旦城内乱军有丝毫异动,第一时间回报!”

“如今,吴郡,吴兴,义兴,临海,永嘉,还有东阳,新安都在天师道的掌控之中,除了会稽外,吴郡,吴兴,义兴这三城是会稽的门户,天师道定然安排了重兵,临海永嘉是天师道的退路,想必也不会疏于防守!”

“东阳,新安,此两处应该是天师道目前防守最薄弱的两处!”

“叔宝的意思,先收复这两座城池?”袁湛看着卫阶手指在地图上滑动,若有所思地说道。

“两兵交战,士气最为重要,天师道如今气势如虹,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阻击不多,几乎是以势如破竹之势占领了这八城!”

卫阶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如果这个时候给予他们迎头痛击,挫挫他们的锐气,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这第一战,尤为关键!”

“我同意叔宝的看法,这第一战,就让我王弘来打吧!”王弘再一次请命说道。

檀道济和毛修之也相继请命。

“末将等愿陪同王将军前往收复这两城!”

卫阶微微点头,收复东阳和新安只是轻而易举之事,让王弘去喝这第一口汤,也未尝不可,当下说道:“那就由休元兄去收复东阳和新安二城,给你两千兵马足够了吧?“

“至于道济和修之,你二人另有任务!”

卫阶再次指向地图,说道:“道济和修之,你二人各领两千兵马,分兵吴郡,吴兴两处,作出攻城的姿态即刻,不用真的攻城,只要能压制城中守兵即可!”

“士深兄,你领两千兵马,陈兵义兴与会稽之间,找一个地势险要支出扎营即可,不可妄动,等我下一步指示!”

“穆之,你即刻返回京口,请何参军调拨两千精锐水师,由你统帅,顺着海岸线在临海,永嘉一线游弋,找机会骚扰徐道覆的水军,不可正面交锋!”

众人轰然应诺,想必卫阶是早有算计,如今这才能如此调配有度,从容自若地指挥众人。

卫阶看了一眼斗志昂扬的众人,笑着说道:“都下去准备吧,是时候让这些邪魔外道知道我们北府兵的厉害了!”

“刘裨将留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全盘计划

“刘裨将留下,我们再讨论一下会稽周围布置眼线的细节!”

之前卫阶已经分配刘裕任务,此刻却又让他单独留下讨论细节,众人虽然狐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下去各自准备了,王弘欲言又止,还是转身离开了卫阶的营帐。

“将军,末将此处带了十二名金牌斥候,只需给末将四人,定可将会稽城四周都置于严密的监控之下,将军大可不必担心!”

卫阶微微摇头,对着刘裕说道:“我把你留下来,另有要事,对会稽郡周遭布控,交由你的得力手下即可,无需你亲自前往。”

刘裕不禁一呆,难道卫阶还有什么别的安排不成?

“末将恭听将军指示!”

卫阶叹了一口气,示意刘裕做下说话。

“你不用将军前将军后地叫我,我们是朋友,是兄弟!这北府兵中你我二人算是认识最早的了,你的能力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若不是时机尚未成熟,此刻卫阶就想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如此一来,刘裕也能积极点表现自己。

“以后就叫我叔宝吧,我就唤你小裕,如何?”

刘裕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重重点头,却没有接口说话。

“我记得小裕在建康的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为何会有这种转变?”卫阶其实想问的是,刘裕为何在机会来到身边的时候,却不懂得去把握,去珍惜。

好在卫阶这句话中的意思刘裕能明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刘裕周边的一切都变了,所以刘裕也变了!”

卫阶微微一怔,略有所得,刘裕说的应该是刘牢之,还有王弘。

“小裕说的没错,别人在变,你就得也跟着作出转变,只是你的转变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放心吧,小裕,如今我卫阶来了,会尽量扶持你,给你展现能力的机会,不会再有人刻意打压排挤你了!”

“我让你留下来,是想让你率领剩下的两千北府兵,秘密潜到临海和永嘉的东面,蛰伏起来,切断天师道乱军的后路,等待机会,将他们一句歼灭!”

刘裕不禁眼前一亮,他早就想到应该切断敌人的后路,只是会议之上却一直未曾开口。

“为何是刘裕?”

卫阶微微一笑,当然不会说这是老子刻意给你营造的机会,嘴上说道:“因为只有小裕有能力能将这两千北府兵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敌后!”

这句话也是事实,其他人未必有这个能力!

给刘裕创造机会,唯一的障碍便是王弘,所以一开始,卫阶就提出了先声夺人,打击敌人连胜锐气的建议,王弘立功心切,自然会抢下这个唾手可得功劳,只是他拿下这个功劳后,剩下的事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东阳和新安,天师道虽然不会驻有重兵,但是想凭借两千北府兵连取两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王弘收复两城之后,想必也是精疲力竭,难有再战之力。

而在卫阶的计划中,王弘在取下两城后,不得有丝毫耽误,需要继续领兵直逼吴郡吴兴两城,配合檀道济和毛修之二人取下两城,吴郡吴兴顺利攻下后,面对的就是义兴,而这个时候的义兴已经是四面楚歌,横在义兴和会稽郡中间的还有袁湛的两千兵马。

取下义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其实到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硬战的开始,那就是会稽城了,卫阶估计,届时天师道连战连败,早已失了锐气,到时候北府兵合兵一处,作出攻击会稽郡的姿态,孙泰孙恩二人只怕连守城都需要鼓起足够的勇气了。

而这个时候,刘穆之率领的北府兵精锐水师,在临海永嘉一带又牵着着徐道覆的水军,这难免会让孙泰孙恩二人担心后路会被北府兵切断,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鉴于天师道有过退守海外的经历,想必他们的选还是回到海外,继续养精蓄锐,等待再起的良机,如此一来,放弃会稽郡,由临海永嘉一线退会海外,就成了他们最佳的选择。

如果孙泰孙恩最终选择了退守海外,临时招募的乱军自然会被遣散,海外资源有限,不可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人,最终随他们一起撤退的,自然就只剩下本部的数千精锐,到了那时,刘裕的伏兵登场,决定战果的时机就到了。

如果能斩杀孙泰孙恩,无疑将是大功一件,刘裕这个名字,也将响彻整个北府兵,甚至整个大晋朝!

这整个计划,卫阶早在谢安同意让他领兵平乱之时就已经开始在想,并逐步完善,现在,终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叔宝恩情,刘裕没齿难忘!”

卫阶这摆明就是给他机会立功,对于别人,刘裕或许很难信任,但是对于卫阶,早在襄阳之时,他就已经认识,从第一次见面至今,他都会没来由地选择相信卫阶。

“小裕不用客气,卫阶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完全都是为了我自己!”卫阶笑着说道。

事情的展却不像卫阶想的那么容易,王弘立功心切,率领两千精兵,连夜突袭东阳,不想误中埋伏,好在埋伏的天师道乱军战斗力实在是太差,大部分人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最终王弘不仅突破埋伏,更是乘机取下了东阳城,赢了两军交战第一战的胜利!

饶是如此,王弘所率领的两千北府兵也是伤亡不轻,战斗力损失将近一半,给攻取新安造成了一定的难度,王弘未能第一时间攻下新安,使得战局陷入了僵持之中,派往其他各城的北府兵也都陷入到观望之中。

无奈之下,卫阶只能是火从檀道济和毛修之处各抽调了五百兵马,由他亲自率领,增援驻扎在东阳城内修养的王弘。

“叔宝兄弟,王弘对不住你,扰乱你的计划了!”

王弘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卫阶赶到东阳的时候,他的身上还缠着绷带,见到卫阶后,有脸郝然地说道。

“不碍事,只是让天师道多活了几天而已!”卫阶笑着说道。

“休元兄没有大恙吧,如今增援的兵马都给你带来了,是时候取下新安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连收两城

王弘立功心切,卫阶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并非完全是因为王弘贪功,而是他的心中始终横着一根刺,那就是桓玄!

桓玄在朝堂之上逼死了王坦之,这也导致乌衣巷王家声势大不如前,完全变成了谢家的附庸,正因为此,王弘才加入的北府兵,不然的话,此刻他现在只怕还在建康城中风花雪月,逍遥快活呢!

虽然背后有谢王两家撑腰,但是军中始终是一个用军功说话的地方,摆在王弘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不断立下战功,在北府兵之中成为一个真正拥有实权的人!

卫阶清楚,即便是王弘有伤在身,也会带伤上阵,索性也不劝他,收复新安的功劳,让与他又如何?

攻打新安的时候,王弘就显得小心了很多,他先是派遣斥候探明了城中虚实,知道城中缺粮,便放弃了强攻一途,该为重兵封锁出城的要道,再以骑兵在城外游弋,待等到城中粮尽之时,新安城也就不攻自破了!

卫阶并不着急,无论是行军还是布置陷阱,刘裕都需要时间,他在想着刘裕在临走之际和他说的那句话。

“叔宝,刘裕会带着这两千北府兵,一直守在临海永嘉以东,直到天师道溃军前来!”

他似乎并不看好卫阶定的这个计划,言语之间似乎认为这其中尚有变数,只是却又笃定天师道必然会败退到海外!

卫阶是在刘穆之的参详之下制定这整个计划的,双方将士的战斗力,士气,当前形势等各个方面都被考虑其中,一时间,卫阶很难想到其中的破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了!

卫阶知道,刘裕应该也只是一种直觉,所以只是留下了这句话,而没有详细道明原委!

新安被困七日后,城中终于粮绝,守城的天师道乱军无奈之下只能作鸟兽散,尽数弃城,王弘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新安城。

在新安又再休整了一日后,卫阶和王弘只留下数百北府兵维持治安,再次领着大军去到吴郡,和檀道济的人马会合。

其时东阳新安城破的消息已经传到吴郡,吴郡城内有天师道乱军万余人,却被檀道济的两千北府兵压制在城中,不能动弹分毫。

吴郡守将方大尤,是天师道本部将领,擅于守城,深明守城而不袭营,是为下下策的道理,檀道济刚到吴郡城外的时候,他便亲自领军出城偷袭。

奈何两军的战斗力相差实在是天壤之别,方大尤领兵五千出城,檀道济一边领千余北府兵迎敌,一边命令余下北府兵构建防御工事,应对的极其从容。

五千天师道大军,对上一千北府兵,不仅没能占到分毫便宜,反而被一举击溃,一直衔尾追杀至城门口,差点全军覆没,方大尤只能无奈据称死守,而檀道济,初战大胜之后便偃旗息鼓,只是在吴郡城外构建工事,防止天师道大军突围。

方大尤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外北府兵大营之中篝火通明,还不时出振聋聩的欢呼声,他知道,北府兵的援兵到了,而吴郡也再难守下去。

他不由得想起孙恩在他来吴郡前给他的指示:“固守吴郡,坚持一个月之后,临时招募的士兵尽数遣散,只带着千余天师道本部人马向永嘉战略性转移!”

如今仅仅过去半个月时间,若不是错估北府兵将士的战斗力,一时糊涂做出了袭营的举动,想来以万余兵力坚守城池一个月是轻而易举之事,可现如今,守军比之围城的北府兵,人数上已经没有多大的优势!

常理来说,若要强攻一个城池,攻方的士兵数量最少要是守城士兵的两到三倍,这样才有强攻破城的可能性,但是这是建立在双方战斗力在一个层面的基础上的。

别说这些临时招募的士兵了,就连他手下那不到一千的天师道本部的士兵,只怕北府兵也能以一当五,此时的方大尤已经丧失了继续守下去的信心,想要提前向永嘉战略性转移了。

方大尤总算是还有几分真材实料,也是个尽心职守之人,他一面加紧城防,一面派人前往快寄,向孙泰孙恩禀报,请示提前转移的事宜。

而这个时候,北府兵的工事内已是一片欢声笑语。

檀道济的能力卫阶早就心中有数,单以领兵作战论,檀道济的能力绝对在王弘之上,这一点从檀道济构建工事的布局就能看出,进能攻,退能守,攻守兼备。

檀道济的执行能力也是极好的,虽然刚到吴郡便斩杀了吴郡差不多一半的守军,但也没有着急攻城,而是按部就班地驻扎城外,等待卫阶和王弘前来会合。

“道济你该一鼓作气拿下吴郡,这样一来,此刻我们应该是在吴郡城内喝酒庆祝,而不是在这城郊野外了!”王弘笑着说道,在他看来,天师道上至将军,下至士兵,无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吴郡守城的叫方大尤,此人是孙恩培养多年的弟子,并非寻常流寇能比!”檀道济性子耿直,向来都是实话实说,此刻也是如此,并未因为此时说话的是是王弘而有所顾忌。

他能和其他几人并称建康五子,并非是因为他像诸葛长民一样,擅于溜须拍马,凭借的是他的真才实学。

“方大尤趁道济安营扎寨之时率兵偷袭,深合兵家之道,不容小觑,道济能初战得胜,完全是因为他所率领的袭营士兵,届时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战斗力比之北府精锐,差距之大,难以道里计!”

“方大尤是个人才,若非轻敌,绝不会犯此错误,单看他如今据称固守,死不出城,就能看出一二!”

二人相交多年,檀道济的为人王弘自然清楚,当下不以为杵,只是脸上稍稍露出凝重之色,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得那般简单。

卫阶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道:“道济认为,吴郡能否强攻?若是强攻,何时攻城又是最佳时机?”

第一百六十八章:诱敌之计

若是强攻,即便是拿下吴郡,北府兵只怕也会死伤惨重,大伤元气,并不是上上之策,如果能像新安一样,不攻自破,那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檀道济微微摇头,说道:“吴郡,吴兴,还有义兴是会稽的门户,此三处不比东阳和新安,天师道若是想有进一步图谋的话,这三座城池是断然不会轻言放弃的!”

“吴郡城内,粮草充足,想要和新安一样,围城至敌人粮绝,不攻自破的话,只怕需要数月时间!”

卫阶双眉微蹙,心中暗忖,难道只剩强攻一途?

“道济的意思,如果想要短期内拿下吴郡,唯有强攻一途?”

檀道济再次摇头,说道:“强攻亦不可取,据末将这几日观察,吴郡内应该有不下千人的天师道正规军,若是正面交战,想要吃掉这一千人,自然是轻而易举,若是这些人全心守城的话,只怕会给我北府兵带来极大的威胁!”

“强攻自然能破城,但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只怕会远预计!”

王弘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不悦说道:“道济的意思,围城不可取,强攻又不行,难道我们要撤军不成?”

卫阶微笑挥手示意王弘不要急躁,檀道济说话的时候思路非常清晰,显然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也许就早就有了应对之方。

“休元兄稍安勿躁,听道济说完,想必他有破城良策!”

“攻城之策,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上之策!”檀道济对着卫阶和王弘拱手说道。

“道济已经想出一个诱敌之计,只是需要两位将军定夺!”

“道济请说,如何诱敌?”卫阶顿时来了精神,他对檀道济是寄予厚望的。

“以目前吴郡城内守军的实力来看,若是正面交锋的话,一千北府兵就能稳操胜券,如今我们驻扎在吴郡城外的北府兵有三千五百之数!”檀道济缓缓说道。

“咱们只需在这防御工事内留下一千之数,剩下两千五北府兵绕开吴郡,直奔吴兴,做出支援吴兴的态势…”

“如果我们摆出支援吴兴的姿态,弃吴郡于不顾,想必吴郡城内的守军必然会坐不住,定然也会派兵出城,支援吴兴,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在吴郡到吴兴的必经之地上设伏,一举歼之!”王弘眼前一亮,抢先说到。

檀道济微微一笑,说到:“不错,正是如此!”

卫阶略一思索后,微微点头,檀道济这个诱敌之计是不怕对方不中计,即便是这个方大尤有真材实料,能看破檀道济的这个诱敌之计,如果他坚持不出城,这两千五百北府兵大可以真的去支援吴兴,吴兴若是城破,吴郡就变成北府兵包围之中的孤城,唯有献城投降一条路可走。

“道济的这个诱敌之计甚妙,传令下去,寅时生火做饭,卯时出,赶赴吴兴,与毛修之将军会合!”

方大尤已经一日一夜没有合眼了,一直都在城楼之上,密切关注着北府兵的动向,如今北府兵援军已到,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开始强行攻城。

看天,此时刚到寅时,北府兵大营忽然篝火处处,看着架势似乎正在生火做饭,一时间人声鼎沸,战马嘶鸣,方大尤的心不由得升到嗓子眼,难道要在天明之前攻城?

方大尤一边传令全体守军严阵以待,一边亲自观察着北府兵的一举一动,让他意外的是,北府兵大部分人马在吃好饭之后,并没有摆出攻城的姿态,而是向着吴郡城的侧翼方向移动,看他们的行军方向,竟然是吴兴。

“他们要放弃强攻吴郡,绕道支援吴兴区了?”

方大尤不由得心跳加,吴兴若是城破,他方大尤就连后路都没有了,到时候别说转移到永嘉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之数了!

只是,这若是北府兵的诱敌之计又该怎么办?若是领兵前往吴兴支援,半路上被北府兵伏击的话,死得更快。

如今看来,他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了,方大尤只觉得胸闷异常,气都透不过来,会稽城的消息怎么还没传过来?!

前往吴兴的两千五百北府兵由王弘和檀道济共同率领,卫阶留在了吴郡城外的工事之中,他身边还有个何无忌,可以领兵杀敌。

原本卫阶是打算让王弘留下来的,后来想想,王弘定然不会同意,即便是同意了,也会心中不悦,无谓多生事端,卫阶索性就自己留了下来。

“无忌,你快回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王弘和檀道济出已经有两个时辰,现在已经将近午时,只见吴郡城忽然城门大开,城内的守军一个一个都空着手向城外奔去,有独自逃命的,有三五成群的,一时间看得卫阶,何无忌,还有一众北府兵面面相觑。

“他们要弃城逃命了,这些都是临时招募的民兵,应该是就地解散了!”

好一阵子之后,城门处总算是安静下来,已经是空空荡荡,人影全无,城楼之上也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对!”卫阶忽然心中一突,檀道济说过,吴郡城内有千余天师道本部的正规军,民兵会解散,难道这些从海外带来的子弟兵也会解散?

卫阶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猎人与猎物的界限似乎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了刘裕临走之际说的话。

“快,无忌,整合骑兵,兵分两路,往会稽,临海和永嘉方向搜寻,看见有成群结队的天师道乱军,就地格杀!”

何无忌来不及询问,急忙领命而去,临海和永嘉在一个方向,所以只需分兵两路即可!

之前天师道乱军开成逃命的时候,卫阶就觉得不对劲,那些民兵应该是逃命心切,没有丝毫的组织性,所以都是各自逃命,而那些三五成群的,显然就是天师道的正规军,他们夹杂在民兵之中逃出城,而后肯定会在指定的地点集结,然后向会稽或者永嘉方向转移!

天师道的正规子弟兵,退而不乱,一定是有着后续的图谋,不可不防!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六十九章:再下两城

卫阶并没有直接进城,只是派了数百北府兵进城搜索,在确定城内再无天师道乱军之后便将这数百北府兵留在了吴郡城内,用以维持治安,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余的数百北府兵,在城外等何无忌等两路骑兵回来会合。

何无忌领兵去追赶的时候,天师道乱军已经跑了有大半个时辰了,卫阶估摸着他这一次是要无功而返了,果不其然,将近一个时辰后,何无忌回来了,连半个天师道的正规子弟兵都没有追到,这些人像是从吴郡蒸了一样。

如今这个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则就是孙泰孙恩二人知道事不可为,此次占领会稽八郡只是抢掠一番,并替天师道壮大声势,在北府兵平乱大军赶来之后便会保留实力,退回海外,继续蛰伏!

另一则就是孙泰孙恩二人留有后手,知道正面与人人骁勇善战的北府兵作战,并不明智,而是在诱敌深入,天师道各部子弟兵很有可能在前方某个地放已经布好了口袋,等着北府兵钻进去!

如果是前一个可能,那此次平乱将会变得极为容易,收复会稽八郡将是水到渠成之事,潜伏在临海永嘉之东的刘裕定然也会给天师道一个巨大的惊喜,若是后一个可能,事情将会变得异常复杂,对于卫阶的北府兵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得不中招的诱敌之计!

因为收复会稽八郡,是势在必行的!

何无忌无功而返,心情自然有点郁闷,天师道必然在城外某处藏了不少马匹,不然即便是晚了半个时辰去追,骑着马追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定然能追上的,天师道还真是不容小觑!

“师父,是否直接去和王弘,檀道济两位将军会合?”

谁能想到檀道济的诱敌之计会以这个方式结束,方大尤并没有领兵前往吴兴支援,而是直接弃城逃跑了!

卫阶当然能感觉到这件事之中有着蹊跷之处,只是脚步却不能因为看不透对方的打算而停下,当下微微点头,说道:“稍事休整之后,即刻出!”

方大尤要么就是回了会稽,与孙泰孙恩会合,要么就是直接去到了临海永嘉,王弘和檀道济二人此时正在吴郡到吴兴的必经之路上,他们没有等到方大尤,却把卫阶给等来了。

卫阶把吴郡那边生的事告知二人之后,王弘先是眉头一皱,跟着笑道:“想必孙泰孙恩这两个小毛贼又要逃到海外去呢,只怕此去吴兴,义兴,敌人也会不战而降,弃城逃命了!”

檀道济则是露出思索的表情,犹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天师道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内史王凝之大人怎会这么快就失守,还命丧会稽?”

王弘叹了一口气说道:“道济有所不知,王大人本身就是天师道的信徒,信奉的就是天师道邪门歪道那一套,听闻天师道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不仅没有积极备战,反而躲在房内作法,要请天兵天将下凡前来对付乱军!”

卫阶叹气,微微摇头,他也从谢道韫处听说过这件事,王弘所言,并非虚言,当时会稽城就是因为王凝之一再贻误战机,才会失守的这么快的。

会稽城失守,不仅王凝之自己被天师道枭示众,谢家一众子弟也被尽数格杀,谢道韫也被孙恩擒获,若非孙恩念及谢道韫巾帼英雌之名,只怕谢道韫此时也已经魂归故里了!

“道济还是觉得不对劲!”檀道济陡然开口说道,不禁让卫阶和王弘二人都同时看了过去。

“若是孙恩和孙泰只有掠夺资源,制造混乱来壮大声势的打算,他们早就可以退回海外了,又何必收编如此多的贫民流寇?孙泰还自封征东大将军!”

檀道济的话,卫阶颇有同感,他的心中有着同样的顾虑,孙泰自不必说,孙恩此人绝对不凡,徐道覆和卢遁都有其过人之处,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王弘微微一笑,说道:“这点很好解释,孙泰祖籍琅邪,是永嘉南渡世族,曾经担任过吴郡太守,却不受朝廷重用!”

“像他这样的南渡世族子弟,自视甚高,又不得朝廷重用,难免会有郁郁不得志的感觉,如今机缘巧合占领数个城池,怎会不借机大肆风光一下?”

王弘言下之意,对孙泰不无鄙夷,檀道济眉头微微一皱,正欲反驳,被卫阶用眼神制止下来。

“无论如何,此次我们出征的目的就是要收复会稽八郡,把天师道乱军赶回海外,无论他们想耍什么诡计,我们都要毫不畏惧,定要完成朝廷和玄帅下达的军令!”

卫阶和王弘,檀道济会合之后,连夜赶到了吴兴,和毛修之会合一处,清晨时分便赶到了吴兴,只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毛修之已经在吴兴的城楼之上等着他们了。

“昨晚城内守军趁夜跑了,一刻钟之前才完成对吴兴的接收!”毛修之苦笑说道。

此前卫阶已经派人前来吴兴报信,让毛修之密切留意城内动向,若是现天师道守军弃城逃跑,定要将天师道从海外带来的子弟兵甄别出来,只是传令的人刚到,毛修之尚未有所准备,吴兴城内的守军就已经连夜跑了!

可以预见,义兴城此刻只怕也已经是一座空城,剩下的就只有会稽城,如果孙泰孙恩叔侄二人还想有所作为的话,定会据城死守,寻找机会和北府兵决一死战!

卫阶忽然有一种被孙恩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似乎孙恩从一开始就看破了他全盘计划,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刘裕这着后手,孙恩有没有看破,若是也被看破,刘裕极有可能会遭到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

不由得,卫阶又担心起刘裕起来,只是刘裕此时已经变成了孤军,完全失去了联系,就连卫阶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刘裕在哪了,只能是寄希望于刘裕能避过天师道的眼线,很好地藏匿起来,不求有功,但求自保吧!

第一百七十章:自动请缨

短短不过二十余天时间,卫阶,王弘,檀道济,毛修之,就来到了会稽城外,与袁湛合兵一处,北府兵上下,除了有数的几个高层有着隐忧之外,人人都是士气昂扬,想要在顷刻间攻下会稽,手刃孙泰孙恩,替谢家子弟报仇,替谢道韫洗刷被擒的屈辱!

“城内守军,不过万人,但是都是天师道的精锐子弟兵!”袁湛抬头看着城口之上,对着众人说道。

此时据扎在会稽城外的北府兵不过五千余人,刘裕带走了两千,收复的那几处城池都留下了数百维持秩序,兵力对比上,北府兵显然处于劣势,即便是算上战斗力上的差距,若是选择强攻,还是力有不逮!

袁湛的意思很明显,强攻不可取!

这一次,就连王弘也没有了轻敌之心,会稽城楼上天师道守军的军容和气势,远非之前那几个城池可比,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也天师道正儿八经的正规军!

“不急一时,我们回去再说!”卫阶看了一眼城楼之上,他仿佛看到了孙恩此刻就站在城楼之上,正遥遥与他对望!

“穆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到营帐之后,卫阶示意众人现行坐下,对着袁湛问到,想要拿下会稽郡,需要好好筹划一下了。

刘穆之临行之前,卫阶就告诉过他,一有消息,直接传到袁湛这里,袁湛微微点头,说道:“最新的消息是昨天传过来的,何参军部两千水军在刘轨刘参将的带领下,已经赶到了永嘉附近海域,与徐道覆的水军对峙!”

“刘参将此刻正在想办法切断天师道海上的退路!”

卫阶微微点头,若是海上的退路被断,孙泰孙恩想要退回海外,唯有走6路一途,到时候就会坠进刘裕的陷阱,前提是卫阶他们有能力攻破会稽城。

“大家说说,如何才能攻破着会稽城!”

一时间,各人都沉默下去,想要强攻,足够的兵力是必须的,眼下他们却并没有这个条件,听卫阶的意思,可是要在短期内强攻破城的!

卫阶不由得有点怀念起王镇恶来,以王镇恶的军事能力,想必能想出好的办法,在座的这几个人,他最看好的无疑是檀道济,只是比起王镇恶,檀道济显然又有所不及。

“卫将军,道济认为,强攻并不明智,即便是血战之后能拿下会稽,只怕北府兵的伤亡也会过大半,眼下的形势,北府兵是不允许有如此大的伤亡的!”檀道济斟酌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眼下各条战线都处在僵持之中,咱们不若求稳,围而不攻,只要切断城内的补给,想必天师道支撑不了多久,毕竟城内除了万余天师道大军,还有数十万平民百姓,消耗不小!”

北府兵自然不用担心补给问题,魏永之负责的后勤大军,正源源不断地将补给从京口输送到他们的营地之中,只是围而不攻,时间上变得太不确定了,毕竟城内的情况并不清楚,谁也不知道天师道究竟在城内囤了多少粮草!

“我们先要弄清楚会稽城内的粮草情况,如果围城能逼得天师道大军一个月内出城和我们决战,那此计可行!”

“士深,会稽城内的情况你最熟悉,你来说说!”

袁湛微微点头,站了起来,沉声说道:“会稽城内有粮库四处,若在平时,每处存放的粮草够全城军民用一个月时间,紧急时期,能坚持一个半月左右!”

“据城内安插的眼线回报,城内至少有两处粮库是满载状态,当然,这是七日前的消息!”

七日前,会稽城偶尔还会打开城门,此刻已经是彻底封城了,即便是城内有北府兵的探子,消息也传不出来了!

“那就是会稽郡至少还能支撑两个月时间了!”王弘叹声说道。

“要是能把城内的这两处粮库给毁掉就好了!”

两个月,若是在平时,别说两个月,就是在这会稽城外耗个半年时间,他卫阶也无所谓,只是眼下是不行的,谁也不知道王恭王洵会不会趁此机会来攻打徐州城,青州兖州军再如何不济,要是豁出去了,对徐州还是有一定威胁的,毕竟徐州城内如今守军很少!

徐州要是告急,到时候被动的就不仅仅是卫阶这一条战线了,和杨佺期对峙的刘牢之,还有赶到荆州与殷仲堪对峙的谢玄,只怕都会同时有腹背受敌的危险。

届时卫阶少不得要回撤支援徐州,天师道大军在衔尾追击骚扰,会稽八郡不仅会重新回到天师道手上,天师道很有可能会借机逼近建康!

要是上官清流在就好了,凭他鬼神莫测那些手段,成功毁掉城内的两处粮库应该有着很大的可能性。

“将军,让无忌去试试!”就在卫阶不得其方的时候,何无忌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皆愕然,看向这个形影不离,跟在卫阶身后的小屁孩,不由得同时又是眼前一亮,何无忌看上去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加之何无忌身手了得,虽然看上去木讷,实则极为机灵,若是让他混进城去,这件事还真的有可能成功!

卫阶眉头微皱,这其中的风险极大,何无忌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去冒这个风险,再说了,他把何无忌带在身边是想好好培养的,不是让他去冒险的!

而且会稽城如今城门紧闭,进城就是个大难题!

“叔宝,就让无忌去试试,实在找不到机会,想必天师道的人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王弘一脸期待地看向卫阶,会稽城不攻破,以前立下的所有功劳都是白搭,他自然不想半途而废!

檀道济毛修之也都热切地看向卫阶,重重点头附和着,只有袁湛,阴沉着脸,默然不语,既不反对,也不赞同!

事关大局,何无忌是自动请缨,又有两个人已经表态同意,卫阶自然不能一力否认,不由得看了一眼袁湛,希望他能表态,只是袁湛并没有表态!

“如果你们能想到办法让无忌顺利混进城去,我就同意让他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一章:隐现内讧

为了让何无忌顺利混进会稽城,王弘亲自领兵去干了一件北府兵从未干过的事,那就是扰民,王弘从义兴城中不同的地方找了百来个互相都不认识的老弱妇孺,将他们从义兴城中驱离,而何无忌也找了个机会混进了这群人之中。

王弘并没有刻意将这些人赶往会稽方向,而是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都无形之中给封死,最终逼得这些老弱妇孺只能前往会稽,天师道正处在收拢人心的阶段,在北府兵远离会稽城下的情况下,经过严格盘查之后,将他们放进会稽城中。

只是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何无忌在混进城后,和其他一众老弱妇孺一起,被集中安置在一处民居之中,并受到天师道士兵的严加看管,非常时期,孙泰孙恩自然是不敢大意的,即便放进城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卫阶和一干北府兵将领,都驻扎到了义兴城中,只待会稽传来何无忌的好消息,不想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会稽城内才传来了冲天的火光,从着火的方位看,应该是其中一处粮库,何无忌得手了。

消息传来后,卫阶暂时压下了对何无忌安全的担心,开始着手调兵遣将,围困会稽城,此前一直放空会稽城四周,就是为了降低城中的警惕。

让卫阶意外的是,北府兵对会稽的围困尚未完成,城内的天师道子弟兵就已经开始向临海永嘉方向撤离了,孙泰孙恩的果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叔宝,天师道大军已经从会稽城东门有序撤离,咱们应该即刻衔尾追击,给予重创,不让他们有之机!”

卫阶出围城,封锁要道的命令没多久。王弘就急冲冲地重进了他的营帐之中,一脸兴奋低说道。

“请叔宝下令,王弘愿领骑兵追击敌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袁湛,檀道济,毛修之也都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虽然只要收复会稽,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但是谁不想斩草除根,彻底将天师道消灭,谁会和军功过不去?

而且他们的心中始终还横着一个疑问,那就是刘裕去哪了,还有两千北府兵去哪了?因为卫阶是北府兵副统领,是这一次的平乱将军,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才一直没有问!

各人心中也都猜测到卫阶应该是留有后手,另有安排,只是天师道的乱军若是顺利撤返临海和永嘉,那就等于龙入大海,再难现行了!

“卫将军,时间紧急,快请下令吧!”

王弘的自动请缨,几人都在帐外听见了,毛修之自然是站在王弘一边的,冲进来后就开始催促卫阶下令。

卫阶心中很清楚,在座的除了袁湛之外,其他人虽然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骨子里却并不把他就真的当回事,毕竟论出身,论阅历,或是论军功,王弘都压他不止一筹。

只是卫阶毕竟是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又曾经有恩于他们,一路之上这才甘心俯听命,若是卫阶敢阻挠他们立功,只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道济,士深你们怎么看?”

追是肯定要追的,如果不衔尾追击,刘裕那边也不会有好的机会伏击,只是却也不能无脑仓促追击,要是被反咬一口就得不偿失了!

卫阶不疾不徐的态度不禁让王弘和毛修之二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一丝不满,袁湛尚未说话,檀道济却开口了。

“天师道乱军退而有序,咱们若是冒然追击,恐会落入他们的圈套,如今北府兵多线作战,实在不宜冒险,依道济看,咱们当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直至把他们赶回海外即可!”

袁湛闻言点头,说道:“我同意道济的说法,这个险咱们不能冒!”

卫阶知道,王弘和毛修之二人的态度已经让袁湛心中不满,毕竟在袁湛心中,除了谢安谢玄,北府兵中还没人的地位胜过卫阶的,只是檀道济就事论事,没有偏向王弘,让他颇感欣慰。

“把他们放回海外,就是纵虎归山,始终是个隐患,天师道不彻底消灭,咱们此次出征毫无意义!”不觉间,王弘的语气已经强硬起来,在他看来,号施令的人应该是他王弘,而不是卫阶。

“道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当断不断,必遭其乱,难道你想空手而回吗?”毛修之也是对着檀道济不满地说道。

“就这样回去复命,我们怎对得起玄帅对我们的信任?”

“玄帅信任的是卫将军,不是你们!”袁湛顿时冷声说道,与毛修之横目怒对起来。

“不要吵了!”

卫阶心中不悦,双眉拧到一处,若不是想着为刘裕培养羽翼,他是不会带上王弘和毛修之这两个人的,不曾想这二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起内讧!

“休元兄和修之说得有理,咱们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把乱军放回海外,即便是不能全歼,咱们也要尽可能地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能卷头重来!”

卫阶忽然有了一种给王弘一个教训的想法,这个王弘,不把他的棱角磨平,难堪大用,早晚都会坏事!

“王弘,毛修之听令,着你二人率兵三千,衔尾追击天师道乱军!”

“檀道济,袁湛听令,你二人与我一起,率领两千北府兵,接收会稽城之后,再从后接应!”

在这一刻,卫阶忽然间明朗起来,孙恩定然留有后手,如今这个局势,极有可能是他一步步营造出来的,他应该正在期待这北府兵去追击,最好是倾巢出动去追击。

从一开始,孙恩图谋的就不只是会稽八郡,眼下北府兵的形势他非常清楚,能阻挡天师道大军前进步伐的就只有卫阶这一部人马,若是能将卫阶所率领的北府兵全歼或是击溃,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他们哪怕是半步!

到时候,大晋疆域之中,整个东南区域都将落在天师道的控制当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令人发指

吴郡,吴兴,义兴,这三座城池之中,应该都有天师道子弟兵隐于城内,等北府兵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这些子弟便化整为零,与临时招募的兵员一起弃城逃命,而后再重新集结待命!

三座城池之中,吴郡吴兴各有千余人,义兴则有将近两千人,这四千人显然没有回会稽与孙恩会合,去向成谜!

想要弄清楚孙恩的布置,就必须要有诱饵,而王弘和毛修之二人,正急切地想要做这个诱饵,卫阶知道,他这个决定等于是把王弘和毛修之二人,还有三千北府兵送入虎口之中,然而不论从哪个角度去考虑,他都觉得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王弘和毛修之最多也就是大败一场,三千北府兵,孙恩想要击溃,并不容易!

卫阶又想到了刘裕临走时说的那番话,他隐隐觉得刘裕早就看透这点,而且刘裕看透的,还不仅是孙恩的天师道,还有北府兵内部的隐患,而且,听刘裕的语气,似乎即便卫阶遇到挫折,他们可能会等来援兵,天师道始终难逃溃败退回海外的命运!

所以刘裕才有了无论如何也会等到天师道乱军出现的话!

王弘毛修之二人欣然领命,带走了北府兵剩下的全部精骑,千五骑兵,千五步卒,就连粮草,也仅仅只带了三五日只需!

“即日起,道济再不是所谓的建康五子中的一员!”

王弘毛修之走后,檀道济阴沉着脸说道,原本他觉得王弘等人与其他高门子弟并不太一样,这才勉强与其交往许久,如今看来,事实似乎并不是如此!

“道济言重了,休元兄只是立功心切罢了!”卫阶微微一笑,耸肩说道。

檀道济苦笑摇头,袁湛则是轻哼一声,说道:“若他们率领的不是北府兵兄弟,真恨不得他们被天师道大军反咬一口!”

檀道济深深看了一眼卫阶,说道:“卫将军,请恕道济直言,将军是不是就是这么打算的?”

“你觉得呢?”

卫阶不答反问,朝帐外走去,留下了一脸愕然的袁湛,还有露出思索表情的檀道济,如果顺利的话,何无忌该回来了!

见到何无忌,从他烧粮库的过程,孙恩的算计也许能由此看出一点端倪!

一个时辰后,卫阶率领北府兵进驻会稽城,宣告会稽重新回到大晋的控制之中,卫阶进城没多久,小松就领着何无忌来了。

“师父,无忌不辱使命,安全回来了!”何无忌看上去小脸通红,应该是初立大功,心中兴奋。

“平安回来就好,坐下说话!”卫阶示意何无忌坐下说话,他还有问题要问,

“无忌你混进会稽,足有半个月时间,这期间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何无忌露出思索的表情,半晌之后才缓缓摇头说道:“并没有什么反常之处,只是无忌能烧掉粮库,纯属侥幸!”

“呃?”

卫阶顿时露出注意神色,沉声问道:“为何这么说?”

“进城颇为顺利,盘查虽然严格,但是并没有诸多刁难,只是进城之后,无忌和一众老弱妇孺都被控制在一处,等同软禁!”

当下何无忌一五一十地把这半个月来在会稽城内的遭遇尽数说出,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若不是他们看我还算机灵,想让我加入天师道,只怕我没机会走出那所民居,也就没机会烧掉粮库了!”

卫阶心中叹了一口气,何无忌的身份很明显是被看穿了,让他加入天师道,给他自由,只是想给他一个烧掉粮库的机会,粮库被烧,天师道大军退出会稽城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这果然是孙恩的诱敌之计!

“若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把你拉进天师道后,很快就信任你,不再对你监控了吧!”

何无忌微微点头,说道:“回师父,确是如此,所以无忌才能找到机会烧掉粮库,而且,粮库被烧后,也没人怀疑到无忌身上!”

“师父,是有什么不妥吗?”

“无忌,传令下去,急传信王弘,毛修之,着他们谨慎行军,放缓追击,等我前往会合!”

卫阶没有回答何无忌的问题,他不想让这个刚立了功的孩子这么快就明白,他只是被孙恩利用了罢了!

王弘和毛修之,他是有责任去提醒的,至于听不听,就是他们二人的事了!

转眼又是数日时间,会稽城除了粮库被烧了一处之外,天师道大军并未在城里造成什么破坏,卫阶只是在城内呆了一天,便率兵起和王弘会合,只是几天过去了,眼看着快要到永嘉地界了,也未能赶上王弘等人的步伐。

传令兵昨日就已经回来报信,王弘并没有等卫阶前来会合的打算,而是要乘胜追击,全歼天师道乱军!

一路之上都有战斗过的痕迹,多处战场都未经打扫,北府兵牺牲士兵的遗体,天师道乱军的遗体,偶有可见,这也让卫阶等人心中更是不虞了,同袍的遗体就这样弃之荒野!

卫阶等人一路打扫战场,行军度变得更慢了,又是三日之后,这才到了永嘉城,此时的永嘉已经处于无人管治的状态,既无北府兵驻扎,也没有天师道乱军的踪影,整个永嘉城像是被洗劫过一番,变得混乱不堪!

不用问,卫阶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王弘所为,他们随身携带的粮草应该早就用完了!

不仅仅是卫阶和袁湛,就连檀道济,此刻对一路走来所看到的这一幕幕,心中都已经充满了愤怒,王弘和毛修之二人已经完全被树立军功充斥了内心,蒙蔽了双眼,这一路上的行径已和强盗无异,令人指!

卫阶等人又在永嘉逗留了几日时间,城内实在是太乱了,不仅人心惶惶,就连光天化日之下,大白天的都有人入室行凶抢劫杀人。

卫阶一边安抚人心,一边派北府兵维护治安,三日之后,永嘉城总算是恢复了一定的秩序,而与此同时,王弘和毛修之所率领的北府兵,遇到伏击,身陷重围的消息也传到了永嘉城。

第一百七十三章:黔驴技穷

永嘉向东北去不过百余里,就是临海的地界,在两城之间的必经之地上,有一处长约五里的峡谷地带,名唤鹰愁峡。

王弘和毛修之率领的北府兵,此刻就被困在鹰愁峡之中,二人的身上都带着或大或小的伤势,看得出来,应该刚经过一场恶战,他们率领的三千北府兵,此时也只剩下两千左右了!

“休元兄,此次只怕咱们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是卫将军领兵来援,只怕也会落入天师道大军的陷阱!”毛修之看了一眼四周峡谷上旌旗招展,军容鼎盛的天师道大军,沉声说道。

峡谷两端的口子都被数千天师道大军封死,两边峡谷上也都列满了手持弓箭的天师道子弟兵,只是不知才处于何种考虑,对方在起一波攻击后,便偃旗息鼓,只是将他们围在这峡谷之中了。

“他们围而不攻,就是等叔宝前来救援,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王弘一脸疲惫,这些天马不停蹄地追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神,损耗都极其巨大。

“这一次,咱们只怕要成为北府兵的罪人了,咱们竟然被一群乌合之众给算计了!”

王弘在领兵进入峡谷之前,并非没有排斥候查探,只是天师道大军将此处的地势利用到极致,很好地隐藏了行踪,在没有露出丝毫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将王弘毛修之放入了口袋之中。

说完之后,二人都沉默了下去,周围的一众亲兵也都个个露出了疲态,战斗力大打折扣,普通士兵就更不用说了!

眼下突围已经成了一个幻想,直到此刻,王弘才醒悟过来,天师道子弟兵并非他想象中的乌合之众,天师道的领也不是寻常的寇可比,从他们从京口奔赴会稽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

会稽八郡的收复虽然顺利,却并非一帆风顺,原本就是孙恩刻意为之,不足以引起北府兵众将领足够的警惕,加之显然王弘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又立功心切,这才于鹰愁峡被天师道大军算计,误中埋伏!

卫阶和檀道济,袁湛等人在收到报讯后第一时间就带领剩下的北府兵前往支援,只是一路之上并非盲目行军,走得颇为谨慎小心,谁的心理都清楚,如果此去鹰愁峡还能见到王弘等人,那一定就是天师道给他们留下的诱饵罢了。

“卫将军,再往前三十里就是鹰愁峡了,前方并未现有何可疑之处!”檀道济拍马来到卫阶身边,神色凝重地说道。

要说担心,几人中数他最为担心王弘和毛修之的命运!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对方给我们布好的口袋,一定就在鹰愁峡的入口附近,而不会再这么远的地方,在此处布置任何眼线岗哨都有打草惊蛇的风险!”卫阶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地图。

“道济,士深,你们过来看,鹰愁峡长约五里,峡口颇为开阔,周围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最适合做口袋之用,天师道大军只需两三千兵马在此设伏,咱们就只能徒叹奈何!”

卫阶心中暗叹,王弘毛修之要是全军覆没,不仅埋伏在临海以东的刘裕派不上任何用场,起不到任何作用,唯有小心撤退一途,就连他们自己,也要黯然回到京口,将会稽八郡拱手奉还孙恩。

只是眼下要是埋头往前冲,无疑是送羊入虎口,局面一下子变得彻底被动起来!

“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将军和毛将军被困在其中,不问不顾啊!“袁湛皱眉说道,他虽然看不惯王弘平日里的作风,但是此事性命攸关,又关乎到数千同袍,岂能坐视不理?

“再困几日,只怕天师道大军都不用动手,被困的数千兄弟只怕不是饿死,就是渴死了!”

鹰愁峡内,无粮无水,兴许这也是天师道大军不动攻击的原因之一!

“你们觉得以眼下我们的实力能救他们吗?”

若是正面对垒,天师道大军人数即使再多上一倍,卫阶自问这数千北府兵都能正面硬憾而不落下风,只是眼下敌人以逸待劳,就又占尽地利,别说绝大部分北府兵都被坤宇峡内了,即使军容齐整,也不能妄动!

“咱们先去峡外安营扎寨,摆开阵势,再图谋救人!”

檀道济和袁湛相视摇头,除此之外,他们也别无良策,只是如此一来,等同于告诉天师道,余下的这些北府兵是决然不会踏进口袋半步的,这无疑也是将王弘等人在死亡之路上向前更推进了一步!

鹰愁峡峡口处意料之中的平静,平静到连从峡口内吹出的寒风中都闻不到一丝人畜的味道,可以想象,王弘等人已经深入到峡谷之中,在出口处才被天师道大军围住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口袋,卫阶等人默然无语,这个时候在拍斥候去打探已经无济于事,峡口之内,峡口周围,肯定是布满了天师道的人马。

卫阶到鹰愁峡已有半日时间,不到两千的北府兵只是在鹰愁峡前摆开了正面作战的阵势,没有半分想要挺进的姿态,临近黄昏时分,峡口处传来了单调的马蹄之声,一人一骑,施施然从峡口之中缓缓现出身形。

“天师道卢遁求见北府兵副统领卫将军!”

竟然是卢遁,卢遁在天师道之中的地位非常高,相当于刘牢之在北府兵的地位,此时单人匹马现身相见,显然是已经看出了卫阶等人不会进入鹰愁峡了。

何无忌将卢遁领导卫阶的营帐之中,卫阶正在愁眉苦思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走,王弘的冒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事实上他已经是黔驴技穷,一筹莫展了,除了在峡口处等着王弘等人被全歼的消息传出来之后,率领余下北府兵撤离,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卫阶玉璧一样的脸庞此刻也已经是满脸寒霜,疲态尽显,反观卢遁,则是一副名士打扮,神态轻松。

“卢遁见过卫将军,卫将军果然是名不虚传,名副其实的少年英雄!”

卫阶微微一笑,这个卢遁还颇有风度,并没有因为天师道如今占尽优势而显得盛气凌人,口中说道:“不知卢将军此来有何赐教?”

第一百七十四章:明码谈判

卢遁是来谈判的,筹码就是困在峡谷中的两千多北府兵,还有王弘毛修之等人的性命,他是带着使命来的,他并不怕卫阶不答应,数千士兵的性命,北府兵牺牲不起!

“卢遁此来是把被困在峡内的北府兵还给卫将军的!”卢遁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

“当然了,天师道需要卫将军有足够的诚意!”

卫阶双眉一挑,所谓来者不善,想要天师道无缘无故放过被困的北府兵,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开出怎样的条件!

“卢将军不妨摊开说,也给彼此节约点时间!”

卢遁哈哈一笑,说道:“卫将军快人快语,那卢遁就直说了,只要卫将军代表安公和玄帅作下承诺,将会稽八郡让与我天师道,并且,三年内不可对我天师道用兵!”

卫阶顿时明白过来,孙恩果然是一个有着远见卓识之人,他心知肚明,即便此次能将困于峡内的北府兵尽数吞下,并顺势重夺会稽八郡,下一次,北府兵再来的时候,天师道还是得避其锋芒,退回海外。

这是要给天师道争取三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卢遁并未等卫阶开口,直接说道:“眼下南方形势,卫将军想必比卢遁清楚,北府兵此时多线作战,一则损耗不起,二则此番动乱短期内难以安定,北府兵想必也需要时间来恢复元气,三年时间,对你我双方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不得不说,卢遁的说法极具说服力,卫阶顿时沉默下去,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旁的檀道济依然露出意动之色。

被动的局面已是既成事实,卫阶若是坚持不答应,返回京口后再卷土重来,不说能不能再凑足足够兵力,即便是能再次整军,一场恶战也是在所难免,到时候北府兵又得遭受损失,只是若是答应了卢遁的条件,带着北府兵残余兵力无功而返,谢玄也许会体谅卫阶的苦衷,但是谢安呢,建康方面呢?会不会冠于他一个通匪的罪名?

谢安要是不惜自损名声,借机除掉他卫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卢将军,不若让卫阶考虑考虑如何?明日此时给你答复!”

卢遁并不怕卫阶借机拖延时间,这是意见完全没有意义的事,当下笑着说道:“兹事体大,卫将军考虑一下也是情理之中,那卢遁明日再来拜访!”

“不过,卢遁希望卫将军能替峡内数千北府兵的性命考虑,给卢遁一个满意的答复!”

卢遁走后,卫阶一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孙恩机关算尽,就是为天师道争取三年展的时间,如果他应承下来,以孙恩之才,三年之后,天师道无疑将是南方于大晋以外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檀道济和袁湛二人也是垂头丧气地站在卫阶身边,二人自加入北府兵后,还从未如此吃瘪过,在他们看来,北府兵是无往而不利的一股力量,如今却被他们带到了如此被动的田地,想起来都觉得无比羞惭和无奈!

“不要垂头丧气了,都想想吧,究竟如何取舍!”

卫阶忽然觉得,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似乎都变成了思路,无论他答应与否,谢安都能找到借口置他于死地,现在唯一企盼的就是谢安还并不想这么快弄死他。

“峡口里是与我们朝夕相处,同生共死过的三千兄弟,用三年时间换取这些兄弟的命,道济认为值得!”

檀道济说完之后,袁湛也跟着点头,虽然没有说话,显然是同意檀道济的建议的!

“放心吧,叔宝,袁湛会和你同进退!”应该是体会到卫阶心中的顾忌,袁湛看着犹豫不决的卫阶,沉声说道。

卫阶心中感动,袁湛不是一个说过就忘得人,相反是一个言出必行之人,他能这么说,显然是做好了和卫阶一起来承担后果的准备。

卫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用力说道:“那就样决定吧,传令下去,即刻开始替峡内的兄弟准备饮食,等明日达成协议后,就接应他们出峡谷,而后直接返回京口!”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不过这样一来,起码挽回了数千北府兵的性命!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所有的士兵脸上的表情都极其肃穆,带着或悲伤,或愤怒,或屈辱的眼神,卫阶知道,这些人自从被谢玄纳入军营之后,几乎是未尝败绩,心气极高,如今却被天师道这些算不上完全是正规军的乌合之众逼到如此境地。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时间转眼就过,眼看着和卢遁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峡口处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在卫阶和袁湛等人患得患失的时候,被卫阶留在永嘉城中的小松却被何无忌领着来到了营帐之中。

“少爷,琰爷到了!”小松的语气中满是惊喜!

“琰爷?琰爷是谁?”

卫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袁湛则是先是一愣,而后疑惑说道:“难道是谢琰大人来了?”

谢琰是谢鲲的父亲,谢玄的堂弟,领豫州刺史之位,一直驻守豫州,与前秦对峙,平日里连建康都极少回去,如今怎么会到了临海这里?

只听小松激动说道:“真是豫州刺史谢琰谢大人!”

卫阶表情微动,谢琰自然是不可能独自前来的,与他同来的,肯定还有豫州军,卫阶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刘裕和他说过的话,难道说刘裕早就想到谢琰会来支援?

“谢大人如今在哪?”

事情有转机,卫阶自然也跟着兴奋起来,如果谢琰领着大军前来,天师道乱军除了即刻往海外逃窜,别无他途!

“琰爷和他的豫州军与小松一同出城,小松先行一步过来给少爷报信,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能赶到鹰愁峡!”

一路走过来,小松已经从何无忌处知道了昨日卢遁前来谈判的事,知道卫阶如今肯定正在头疼,他带来的好消息无疑会让眼前的被动局势得到彻底改观,当下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谢琰为何会来,时间上又怎会赶得如此凑巧,这些都已经不是卫阶如今要思考的问题了,眼下要做的,就是即刻将鹰愁峡的入口纳入北府兵的掌控之中,好接应谢琰豫州军的到来。

“和卢遁越好的时辰已过,想必天师道已经得到了豫州军正在赶过来的消息,此刻只怕已经拔营逃遁,想必峡内被困的手足他们也已经顾不上了!”

“道济听令,领五百步卒,向峡谷入口挺近,准备接应王将军和毛将军!”

峡谷之内还有两千多北府兵,想要全歼不是一时三刻之事,想必天师道乱军此时已经顾不上将这块口中的肥肉给咽到肚子里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算无遗策

檀道济将王弘和毛修之二人接应出峡谷的时候,二人的状态已经极差,其部下的两千北府兵中已经有一部分人需要搀扶着才能正常行走。

“叔宝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王弘这条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以后一定唯叔宝兄弟马是瞻!”出谷后,王弘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檀道济的陪护下找到了卫阶,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毛修之自然是与他一同前来的。

谢琰带领豫州军赶来支援的消息他已经从檀道济那里知道了,他要谢的是卫阶居然会为了他们的安全,甘愿冒着被建康降罪的风险,愿意和天师道达成妥协的协议。

“休元兄严重了,大家都是手足,再说了,这次能成功解围,都是谢琰谢大人的功劳!”卫阶示意王弘和毛修之坐下休息,二人的身体状况极差,只怕是没一段时间的调养,是很难恢复过来了。

几人正在说话,营帐的帘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不经通报便能直接进来的,除了谢琰之外,别无他人。

卫阶等人赶忙迎了上去,谢琰的及时出现,不仅救了王弘和数千北府兵的姓名,也挽回了北府兵的尊严,而卫阶也免去了左右两难的境地。

“琰爷来的真是及时,若是再来晚一日时间,此刻卫阶已经和天师道达成退兵的协议了!”

卫阶虽然不明白谢琰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这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谢琰的感激之情,无论如何,这句感谢是要真心诚意去说的。

“小阶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来的这么及时?“谢琰笑着说道,像是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

众人都是好奇看向谢琰,除了卫阶微有体会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之处。

谢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们出兵的当天,大哥就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到豫州,着我悄悄领兵赶来会稽,协助小阶平乱!”

“小阶毕竟是第一次领兵出征,陪同而来的虽然都是年轻俊杰,但毕竟都还经验尚浅,大哥对于孙恩此人颇为了解,担心你们中了孙恩的奸计,故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有了此等安排!”

谢琰口中的大哥正是北府兵的大统领谢玄,原来这是谢玄的安排,卫阶暗忖,谢玄果然是算无遗策,他真正担心的应该不是自己这些人的经验问题,而是担心卫阶不能服众,毕竟檀道济和毛修之二人一直以来都是隐隐以王弘为的。

而王弘显然不是一个甘心屈居人下之人,尤其这个人是身份地位都不如他的卫阶,而谢玄的这份担心此刻也已经变成了现实!

“小阶,你应该是安排了后手吧,接下来如何行事?”

刘裕不在军中,显然是卫阶另有任务安排,谢琰是何等样人,一看便猜出了个大概,当下转入正题。

“前秦大军在豫州以北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有大动作,这里我不便久留,小阶你就下令吧,从此刻起,豫州军,包括我谢琰在内,都听你号令!”

卫阶不由得心中感动,谢琰这是在替他造势呢,摆明了是不想去抢他这份平乱的功劳,当下感激地看了一眼谢琰,这才开口说道:“卫阶确实留有后手!”

“此刻刘裕和他手下的两千北府兵,已经蛰伏在临海以东天师道大军后撤的途中,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快通过鹰愁峡,衔尾追击!”

谢琰赞赏地看了一眼卫阶,这个安排甚妙,对于他这样一个年轻将军来说,能想到此招,颇为难得,当下说道:“请卫将军下令吧!”

卫阶微微点头。

“袁湛,王弘,毛修之听令!着你三人率领北府兵把守鹰愁峡进出口,以作策应!”

“檀道济听令!着你率领全部豫州军,火通过鹰愁峡,追击天师道大军,此番追击不能只做驱赶的姿态,以防他们生出警惕之心,咱们要全力追击,争取打几场硬战,让他们觉得我们就是要衔尾追击,将他们赶尽杀绝!”

“相信刘裕会在最佳时机露面,给予天师道大军最沉痛的打击!”

众人轰然领命后,走出卫阶的营帐,分头准备去了!

谢琰看着卫阶,微笑点头,卫阶的这个安排让他很满意,袁湛的能力也许比不上檀道济,但是相差不会太远,他也完全有能力去率领豫州军去追击天师道,卫阶却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给了檀道济,这也是对王弘的一种安抚。

“小阶的调度颇有大将之风,大哥果然没看错人!”谢琰赞赏说道。

“不过大哥也有句话让我带给小阶,如今你既然已经身在军中,就不能再感情用事,一切都要以最终结果为重。”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做一个好将军最基本的要素!”

卫阶神色一凛,重重点头说道:“卫阶受教了!”

谢琰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卫阶的肩膀,说道:“大哥很看好你,好好干,不要让他失望!”

“此次大伯原本不同意大哥的提议,只是拗不过大哥的坚持,我这才来了这里,小阶千万不能辜负大哥对你的期望!”

谢琰的这句话无意间透露给了卫阶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谢玄能看透卫阶部众中潜在的隐患,谢安没道理看不出来,看来谢安是真的有借机让他背锅,除掉他的想法,只是被谢玄对卫阶的这份赏识无形之中给破坏了!

由此看来,谢玄,有很大的可能并不知道谢安想要当皇帝!

“琰爷,同去如何?”

有了这个大致的判断之后,卫阶的心中轻松了很多,当下笑着向谢琰起了邀请,豫州军毕竟是以谢琰为统帅!

谢琰哈哈大笑一声,向着卫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嘴上说道:“卫将军请!”

“今天就让孙泰老贼知道,我大晋朝,不仅仅只有北府兵这一支精锐,我谢琰的豫州军,一样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哈哈大笑声中,谢琰和卫阶携手走出营帐,檀道济和豫州军全军都已经做好了随时追击的准备!

第一百七十六章:大胜可期

按照卫阶的吩咐,王弘和毛修之二人,率领本部两千余北府兵,就原地守在了鹰愁峡的入口,而袁湛则率领千余北府兵随同卫阶谢琰一起穿过鹰愁峡,驻扎在了鹰愁峡的出口之处,准备随时接应大胜而归的豫州军和刘裕部!

此次随同谢琰前来的豫州军人数逾一万,其中骑兵有三千之众,大军穿过鹰愁峡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卫阶打算是,让檀道济率领三千豫州军骑兵,火追击,不停地冲击天师道大军用作殿后的后军。

若是能将天师道后军击溃,其中军和前军就唯有仓皇逃窜一途,否则被豫州军骑兵再给黏上,就真的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卫阶始终还是想把孙泰和孙恩留给刘裕去解决,这毕竟是天大的功劳,虽然谢琰无心抢功,即便豫州军将天师道大军全歼,功劳也是他卫阶的,但是他却不想领这个功劳!

只是两军交战,孙恩又是极为奸猾之辈,卫阶的这点小心思自然也只能想想而已,作战安排上还是要全力以赴的,唯有寄希望于孙恩安排的后军稍微扛打一点了,在进入刘裕的口袋前不要轻易被豫州军的骑兵给击溃了!

此时的孙恩显然是极为气恼的,他做梦也没想到谢琰的豫州军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心中不甘心之余,对于谢玄,心中更是多了几分畏惧,这个北府兵大统领,东晋第一名将,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之人。

从孙恩将天师道大军分成前中后三军有序撤退来看,就知道他心中对于临海方向也是极为顾忌的,孙恩本人,还有孙泰都在中军之中,后军交给了方大尤等几个善于打防守战的将领指挥,而前军则是交给了卢遁亲自指挥。

从孙恩的这个布置不难看出,对于返回海外的这一路,他更为看重,而追着后面的豫州军,他反而并不是过于在意,然而事实却让他大跌眼镜,豫州军虽然不如北府兵那么骁勇善战,但是三千豫州军骑兵还是在几个冲锋之后就将他布置的后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从鹰愁峡撤离之后,天师道的前军尚未逃进临海城,孙恩安排的三千后军,就已经被檀道济率领的骑兵斩杀殆尽,大将何大尤被檀道济亲手斩于马下,其余大小将领阵亡十多人,豫州兵的战斗力比孙恩想的要强。

所幸的是,临海城还在天师道的控制之中,一路之上,天师道的前军并未遭遇到任何伏击,北府兵似乎并没有在他们的后路之上作出任何安排,天师道大军唯一的威胁似乎只有来自身后的豫州军。

临海只是海滨小城,城防并不坚固,孙恩孙泰还有天师道的大军并没有据城死守,只是在城内休整了一日之后,在豫州军尚未对临海城形成合围前,从东门出城,向天师道的海外基地撤退。

这一次,孙恩做了重新部署,前军只有千余人,其中以斥候游骑为主,主要作探查只用,而后军,则是让卢遁亲自领兵五千,沿途抵挡豫州军的追击,孙恩本人则与孙泰一起,领兵万余,坐镇中军!

卫阶和谢琰进驻临海之后,并未多作停留,直接率领大军追在天师道身后,只是卢遁显然非方大尤之流可比,一路且战且退,不仅很好地抵御了檀道济骑兵的冲击,给中军的撤退争取了时间,沿途之上还设置了不少陷阱,陷马坑之类,让檀道济的豫州骑兵折损不少!

卢遁由前军统帅变后军统帅,显然是孙恩已经放弃了对前方道路的控制,有见如此,卫阶索性把檀道济的骑兵尽数撤回,与步卒一起行军追赶,如此既能放缓追击的节奏,给刘裕多点侦查和准备的时间,也能让谢琰的豫州骑兵少损失一点。

檀道济被卢遁算计,一战损失数百骑兵,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此刻又被卫阶撤回,难免心中惴惴。

“谢大人,卫将军,道济有负所望,使得豫州骑兵无端受损,愿领责罚!”

与卫阶谢琰会合一处后,檀道济第一时间来到二人身边,要求领罚受责,骑兵是战场上最优等的兵种,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机动性,都是屈一指,冠绝全军的,与之相对应的,便是骑兵训练的难度和产量!

骑兵损失数百,已经是一个极大的损失,谢琰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那可是他压箱底的家当,不过碍于面子,并没有过于苛责檀道济。

卫阶一看谢琰的脸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先是痛责了檀道济几句,这才转而对着谢琰说道:“此番平乱有成,琰爷当居功,届时若是朝廷有何封赏,卫阶和一众属下绝不敢贪功领赏!”

谢琰早就有言在先,此次平乱,功劳全归卫阶和他的手下众将,此时虽然有些许意动,却也不便言明。

“两军交战,死伤损失在所难免,小阶和道济无需放在心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荡平贼寇,大胜而归!”

“大胜已然可期,眼下的关键是能否擒杀贼孙泰孙恩两叔侄!”卫阶笑着说道。

“到临海这一路之上,道济的骑兵冲锋已经让孙恩相信他们的返途之上已经没有我们的埋伏,现在就看刘裕是否能把握最佳时机出击,将胜果最大化!”

“我想刘裕定能不负所望,将他这路伏兵的作用挥到极致!”

谢琰还好,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也许心中认为取得这样的战果是情理之中的事,反观檀道济,这是一脸的兴奋。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穷追猛打,让他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神经,时刻处在极度的紧张之中!”

直到此刻,整个局势才重新回到卫阶的掌控之中,走上了他此前设计的路线,可以预见,此役之后,擒杀天师道乱军领的刘裕,在北府兵,乃至整个大晋军中的声望,将会得到提高到一个空前的地步!

第一百七十七章:大战在即

刘裕将埋伏的地点选择在距离海滨不足十里的一处小树林之中,十里的距离,既让快逃的天师道大军放松警惕,也能让徐道覆的水师来不及支援!

“小刘爷,照您的吩咐,方圆五里的地方都已经按照你设计的路线浇灌了火油,四周的树木也都锯断了大半,只要稍有外力拉扯,便会倒在火油浇灌过的地方!”

刘裕正在思索天师道溃军何时出现,闻言不禁一愣,说道:“你叫我什么?”

“小刘爷啊,何参军是大刘爷,您是小刘爷!”传令兵笑着说道,看上去异常轻松。

从新安城前与卫阶分兵,到这距离海滨不足十里的小树林,一路走来,刘裕带着这两千北府兵,完美地避过了所有天师道的眼线,可谓是有惊无险。

这其中,他的精准判断,当断则断的魄力,还有与身俱来的领袖气质,深深让这两千北府兵折服,小刘爷的这个称号,就这样传播开来。

“军中只有一个刘爷,那就是刘参军,记住了!”刘裕皱眉说道。

刘牢之是什么人刘裕非常清楚,要是这个小刘爷的称号传到刘牢之的耳中,只怕一番猜忌,在所难免。

“会稽方向可有新消息传来?”

传令兵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这才恭声说道:“还是今日清晨传来的消息,昨晚天师道大军从临海出城,奔着咱们的方向过来了,预计他们的前军明天便会进入咱们的伏击圈!”

刘裕微微点头,说道:“明日寅时,着人去地势低凹湿润的地方挖去新鲜泥土,收到会稽方向的最新消息后,覆盖到火油之上,时间要把握好,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要在天师道进入伏击圈前一个时辰左右!”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我去睡会!”

刘裕是出了名的精力旺盛,若不是大战在即,需要恢复精力,这件事他还是会去亲力亲为,在传令兵敬畏的眼神之中,刘裕噌地一声翻到了一个大树之上,在树杈处就躺了下来,片刻之后,就传来了刘裕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



卢遁的后军在豫州军的追击之下并未一味地退守,而是时不时会依据地势布阵反攻,几番下来,双方互有伤亡,当然是以天师道伤亡更多,卢遁的五千后军,已然只剩下三千有余。

“小阶,你看,卢遁的大军又停下来了!”谢琰看着前方,神色略显凝重地说道。

前方是一个天然屏障,卢遁已经借着天险摆开了正面迎敌的架势,看眼前这个地势,想要攻取下来,只怕没有半日时间是不可能的。

卫阶略一斟酌之后才开口道说道:“想必是穆之那边的牵制起到了作用,徐道覆的水师还没有赶到海滨接应天师道的主力中军,卢遁则是要给他们争取时间!”

“刘裕究竟在哪?如此地势他怎么会没有加以利用?”谢琰皱眉说道。

“若是刘裕占据此处天险,此时的天师道大军已经是腹背受敌,瓮中之鳖了!”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光线颇暗,卫阶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处天险,缓缓说道:“此处天险是天师道大军退回海外的必经之地,卫阶所料不差的话,这里想必一直都有重兵驻扎,刘裕的两千北府兵想要强行攻取此处,伤亡小不了!”

“也许刘裕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此去海滨不过五十里,不消一日时间,等徐道覆的水师赶到,天师道大军便可溜之大吉,返回海上,到时候咱们就只能望洋兴叹,无可奈何了!”

谢琰已然有些心急,他可是放下了豫州的军务,亲自领兵来到这里,要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未能真正大破天师道乱军的话,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如今如何行事?强攻还是就此对峙?”

卫阶淡然说道:“当然是强攻,这不是咱们一直以来的姿态吗?”



檀道济再次扮演了冲锋陷阵的角色,在他的带领下,两千多豫州军骑兵,配合着数千步卒,轮番向卢遁的大军起了冲击,几次冲锋下来,卢遁的三千天师道大军已然死伤殆尽,再无作战之力。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皎白的月光映照在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之上,仿佛月光都变成了血红色,呈现出一副极为惨烈的景象,卢遁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剩余不过数百的天师道残军追着中军的足迹,想着海滨方向仓皇逃去。

而卫阶和谢琰率领的豫州军,也紧跟不舍地追了上去。



“小刘爷,天师道的前军距离这里已经不足五里地了!”

刘裕睡得异常香甜,直到传令兵来到树下唤他,他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刘裕一个纵身从树上跃了下来。

“都准备好了吗?”刘裕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双眼炯炯有神,大战即将开始了。

“准备好了,泥土在一刻钟之前已经覆盖到火油之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传令兵恭声说道。

刘裕微微点头,说道:“这里留下千五兵力即可,调拨五百之数前往海滨附近,潜伏在事先挖好的沙坑之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有丝毫异动!”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刘裕来到了事先选好的观察点,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天师道前军将会进入他的视线。

斥候的判断非常准确,时间不多不少,刚好过去半个时辰,天师道的前军就仓皇着奔进刘裕的火油阵中,刘裕却没有出任何的指令,前军这千余天师道乱军并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孙恩孙泰为的中军主力。

刘裕一边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静候指令,一边任由天师道前军穿过小树林,去到了一望无垠的海滨之上。

天师道的前军自然还有他们的任务需要去完成,他们还需要去海滩之上布置最后一道防御,策应中军撤退,而等着他们的,将是刘裕安排的五百北府兵!

刘裕想做的,就是凭借这手中为数不多的两千北府兵,将天师道乱军尽数全歼!

第一百七十八章:斩杀孙泰

天师道的前军已经在海滨布置防御工事,离他们不远处,有五百北府兵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沙坑之中,他们的动手讯号就是树林之中的烟火!

刘裕屏住呼吸,眯起双眼,天师道的中军主力已经开始步入他的火油阵之中,只需再等片刻,等所有天师道乱军全部进入到伏击圈之内,就可以动攻击了。

远远看出,刘裕依稀能看到孙恩和孙泰叔侄的身影,虽然未曾见过面,刘裕还是将这天师道中这两个最重要的脑人物一眼认出,孙恩还好,虽然脸有疲态,神色略显凝重,但是还算沉着,而孙泰看上去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不停地催促着周围的士兵赶路。

“弓箭!”

时辰已到,刘裕伸手让身边的亲兵递过弓箭,这一箭,将会将这座天师道大军的坟墓彻底点燃。

“嗖”的一声,一支火箭划破长空,在天际之中划出一道明亮的火光,火油阵中的天师道众人的眼光完全被这一条火龙吸引,一时间全部失神。

孙恩瞬间色变,一脸恐惧地看向火箭射去的方向,正是天师道大军的中心点,距离他和孙泰不远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一箭有什么目的,但是心中已经升起弄弄的不祥预感,这一箭,或许是终结天师道命运的一箭。

哄地一声,火箭准确命中了之前刘裕命人藏在草丛之中的一整桶火油,出砰的爆炸之声,随着火油桶的爆炸,四周被埋在地下的火油也同时被引燃起来,一时间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火龙将天师道大军尽数包围其中。

“拉!”

随着刘裕一声令下,潜伏在周围的树上的北府兵同时力,火龙周围的树木也应声倒下!

“戴上口罩!”

北府兵一众将士几乎是同时将事先准备好的湿布掩住了口鼻,此时整个战场已经被一股浓烟笼罩住。

天师道大军在火油阵之中被灼烧许久,已经折损不少,再被树木烤出的浓烟一熏,几乎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

“杀!”

千五北府兵犹如天兵下凡一般从树上一跃而下,挥刀向着伏击圈内的天师道大军掩杀而去!

“北府兵的兄弟们,跟着小刘爷,荡尽贼寇!”

天师道大军再没有丝毫的组织纪律性可言,除了抱头逃窜,别无他法,即便如此,也难逃身异处的下场,原本只是海滨一处极为安静的小树林,此刻却变成了犹如阿鼻地狱一样的人间炼狱。

孙泰孙恩在亲兵的护卫下,强行突破重围,向着海滨逃去。

就在树林中的火油被点燃的同时,沙滩之上的五百北府兵一个个从沙坑之中跃出,杀了天师道前军一个措手不及,千余天师道乱军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抵抗,就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沙滩,五百北府兵的伤亡屈指可数!

孙恩孙泰二人好不容易在亲卫军的护卫下逃出小树林,还没走出去多久,又被这五百北府兵迎头堵上,此时,海岸线不远处,才遥遥显现出徐道覆水师的踪影。

树林之中万余天师道大军主力已经被刘裕率领的北府兵斩杀大半,其余也做鸟兽状分头逃命,刘裕无心追击,率领几乎零伤亡的北府兵直接追出小树林,将孙恩孙泰二人还有他们的千余亲卫围在了中间。

刘裕排众而出,目光灼灼地盯着孙恩,他的眼里只有孙恩,孙泰还未被他看在眼内。

“孙天师出身山东望族,何以要一心做贼?与朝廷作对!”

孙泰的脸上不由掠过一丝愠怒,刘裕的无视让他心中极为愤怒,只是如今人道刀俎,他为鱼肉,即便是愤怒,也已不能再尽显于脸上。

“想必阁下就是北府兵中刘裨将吧!”孙恩双手负后,虽然一败涂地,却也面不改色。

“孙恩关注你许久了,刘将军是一条蛰伏的巨龙,想必也不敢屈居人下,如今的大晋朝是什么状况想必你也清楚,内奸佞当道,外有五胡虎视眈眈,如此乱世,难道将军不想有番作为,出人头地吗?”

“将军今日一役,斩杀我天师道子弟万余,大功已立,若是能高抬贵手,放我等残兵败将返回海外,来日天师道定不会将今天这笔血海深仇算到将军头上,天师道和将军还将会是最忠实的盟友!”

刘裕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天师平日里是否就是如此蛊惑无知乡民的?可惜我刘裕并不吃这一套,不管我刘裕日后命运会将如何,今日天师的命运已经可以预期!”

只见孙泰俯在孙恩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之后,对着刘裕沉声说道:“成王败寇,今日我等落在你的手上,也是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放马过来吧!”

同时大喝一声道:“小恩,日后定要光大我天师道!”

说完之后,孙泰及其树下千余亲卫军状若疯虎一般冲向拦在后方的五百北府兵!

孙恩也被数十亲卫围在中间,向海岸方向突围而去。

刘裕眉头一皱,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负隅顽抗?刚要全军追击,身后却又传来了喊杀之声,卢遁的数百残兵这个时候终于也到了!

卢遁显然是整合了一部分此前在小树林之中溃散的逃兵,跟随着他冲杀过来的人数也有了一千余人,而卢遁的这支人马,显然已是哀兵,战斗力有了显著的提升。

最终的决战终于爆!

刘裕一边指挥部分北府兵挡住卢遁的冲击,一边率领余下的人马向着孙泰孙恩冲杀过去,这是真正的短兵相接,没有任何花哨可言,刘裕的北府兵虽然战斗力惊人,但是天师道子弟兵也都萌生了死志。

徐道覆的水师已经在泊岸,离这里数里之外,目力可及之处,北府兵的水师也已经正往此处全力开赴。

刘裕手起刀落,将孙泰斩于刀下,而此时孙恩已经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已经开始登船,眼看是追之不及了!

“卢遁,快走!”

孙恩深深地看了一眼刘裕,对着尚在拼杀的卢遁狂声喝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庆功论罪

卫阶和谢琰还有檀道济赶到海边的时候,孙恩和卢遁已经在徐道覆的接应下和天师道的水师一起,扬长而去,刘穆之率领的北府兵水师也尾随其后,追杀而去。

刘裕手提孙泰的级,默然无语地正看着海面上逐渐消失的天师道水师的踪迹,天师道乱军临死前爆出的战斗力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孙恩和卢遁竟然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去,让他的精心布置,功亏一篑,最终也没有完成对天师道的全歼。

“谢大人,卫将军,刘裕有负所托,愿领责罚!”

“不,刘裨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小阶果然没有看错你,只是凭借两千北府兵就能创下如此战果,果然不凡!”谢琰看了一眼孙泰的级,笑着说道。

“如今会稽八郡均已收复,天师道贼更是伏诛,虽然未能全歼乱军,但是此役之后,天师道的元气也已大伤,没有数年时间,休想再回到6上!”

卫阶刘裕皆默然不语,在他人看来,孙泰是贼,而在二人心中,天师道真正的领袖是孙恩,一日孙恩不死,天师道都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孙恩之下,天师道最为优秀的两个将领,卢遁与徐道覆也都安然逃脱,此役可以说是未尽其功,有点差强人意!

众人并没有立即拔营离开,而是在海边就地扎营,等着接应刘穆之的北府兵水师,无论追击有无结果,想必刘穆之都不会孤军深入,很快便会回来。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刘穆之便率领水师返航,刘穆之直接上岸与卫阶等人会合,而北府兵的水师则没有作任何停顿,径直由水路沿着来路返回了北府兵的水师基地。

“徐道覆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天师道水师的装备和战斗力远非北府兵水师可比,然而徐道覆应是和我们周旋了许久而不落下风,最终还能甩开我们前来此处接应!”

营帐之中,简单的庆功宴上,刘穆之一边诉说着这段时间的遭遇,一边对徐道覆的水战能力赞不绝口。

卫阶笑着说道:“如此还体现不出徐道覆的能力,如果卫阶没猜错的话,想必你们也是在入海之后才被徐道覆甩开的吧?”

“正是如此!”刘穆之微微点头说道。

“北府兵擅长内湖作战,而海战则大别于内6水战,入海之后,天师道水军顿时变得犹如游龙入海,士气战斗力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也因此一举甩开了我们的追击和纠缠!”

这才合理,以己之短,攻敌之所长,天师道水师擅长海战,北府兵水师能保持压制追击的状态,已是殊为不易!

“这一次,还得多亏琰爷及时赶到,否则我等哪还有机会再次畅饮庆功?”卫阶举杯敬谢琰,感激说道。

刘穆之,檀道济,刘裕尽皆举杯,遥敬谢琰!

谢琰哈哈一笑,谦虚说道:“我也只是遵照大哥的吩咐罢了,要说有功,那也是大哥的功劳,要我说,此次平乱功劳最大当属刘裕刘裨将,能以两千兵力取得如此大战果的,除了刘裨将外,还有何人能做到?只怕是大哥,也不敢夸口能做到吧!”

“刘裨将的火油阵真是让谢琰大开眼界,还有对战机的把握也是极为的得当!”

“而小阶,没有用人唯亲,大胆启用刘裨将,单是这份信任就也是大功一件了!”

“刘裨将确是该记功,卫阶自己就谈不上有什么功劳可言了,这其中最没用的就属卫阶了!”卫阶笑着说道。

“攻城拔寨有王弘,修之,道济还有袁湛,牵制敌人有穆之,破敌有刘裕,而卫阶是一事无成,哈哈!”

王弘毛修之还有袁湛都不在此处,卫阶这个时候提起王弘和毛修之二人,不无为二人开脱之意,其二人从会稽到永嘉,再到临海,这一路追击6上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诸多的不满,论功二人并无大功,犯下的错误确是不小!

“哼!”

果不其然,听到王弘的名字后,谢琰冷哼一声。

“王弘真是让人失望,大哥给他机会在北府兵中效力,没曾想他居然会做出给北府兵蒙羞之事,这一路之上的行为与强盗何异?最后还差点辱没了北府兵不败的名声!”

“此番你等回到京口,只怕大哥少不了要处罚于他!”

卫阶暗叹,王弘一路之上的行为他的心中也有颇多不满,但是王弘对于刘裕以后在建康城中立足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此事他当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以谢玄的为人处事的作风,从此将王弘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只是如此一来的话,王弘想要再有展,就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这不是卫阶愿意看到的事。

“琰爷息怒,王弘毕竟年轻气盛,经验不足,加之立功心切,才会犯下此等错误,再则说即便有错,也是卫阶犯下的错,他追击的命令始终都是卫阶下的!”卫阶苦笑着说道。

檀道济附和着说道:“琰爷,休元兄也是情切追敌,才会孤军深入,补给不足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琰爷明鉴,在玄帅面前替休元兄美言几句!”

刘裕低头饮酒,默然不语,高门子弟的行事作风他不满已久,王弘能做出抢掠之事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此时让他帮着求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此外,檀道济替王弘说清还情有可原,二人毕竟是旧交,至于卫阶,又何苦揽责上身,替王弘开脱?

场中唯一能体会到卫阶想法的大概就是刘穆之了,刘穆之看了一眼没事人一般的刘裕,心中暗骂竖子不知好歹!

嘴上说到:“依穆之看,王弘确是有错,而且他犯下的错是北府兵的大忌,别说玄帅了,即便是北府兵中的任何一个士兵,只怕都难原谅他,只是王将军毕竟克敌有功,也算是功过相抵吧!”

“你们也都别替他求情了,这件事咱们说了不算,终归还是要大哥来定夺的!”谢琰微微一笑,毕竟这是北府兵的事,他也不便越俎代庖,说的太多。

“我就不与你们一同回京口了,前秦大军一直蠢蠢欲动,不可离开豫州太久!”

卫阶微微点头,举起酒杯说道:“那就祝琰爷一路顺风,预祝琰爷能在豫州前线能大破前秦大军,再次感谢琰爷的援手之恩!”

庆功宴后,谢琰领着豫州军即刻离开了会稽,返回豫州,而卫阶等人,在和王弘毛修之等人会合之后,将北府兵大部分兵力都留了下来,而袁湛,也留在了会稽主持大局,其他人则即日启程,返回京口。

第一百八十章:投资对象

七日之后,卫阶等人便赶回了京口,谢玄还在荆州方向与殷仲堪对峙,只是不知是因为彼此顾忌,还是因为二人顾念旧情,对峙已有数月时间,并未真正爆大规模的冲动,荆州方向的形势还算稳定。

谢玄不在京口,卫阶没有在京口多做停留,他的身上还背负着拿下青州的任务,王弘,毛修之和檀道济都留在了京口待命,卫阶和刘穆之还有刘裕,带着小松和何无忌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徐州,和孙无终还有刘牢之等人会合。

“叔宝,现在去徐州还有意义吗?”

小松和何无忌在前面探路,卫阶三人在马背之上不疾不徐地驱马前行,刘穆之先瞥了一眼刘裕,这才对着卫阶轻声说道。

卫阶原本的打算就是借着逼迫王恭和杨佺期作乱的机会,让天师道也趁机作乱,给刘裕创造立功的机会,如今目的已达,就等谢玄回到京口后上呈朝廷论功行赏了,此时王恭和杨佺期已经变成了鸡肋,没有什么用处了。

“怎么?穆之你想要过河拆桥吗?王恭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难道不该去徐州谢谢他?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他做点什么!”卫阶笑着说道。

刘裕虽然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但是多少也能猜到点,只是依然一如既往地选择了默然不语,置身事外。

刘裕的这个态度显然让刘穆之很不满,对着刘裕就说道:“我说小裕,咱们几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整日摆出一张臭脸,给谁看的?”

“你知道我和叔宝如此费尽心力是为了什么吗?”

卫阶微笑不语,刘穆之说话应该有分寸,不用他来提醒,而且即便此刻让刘裕知道了他和刘穆之的打算,也没什么大不了。

今时不同往日,刘裕已经立下大功,升官加爵指日可待!

“刘裕虽然不知道你和叔宝兄弟想要干什么,但是多少也能猜到点,只是刘裕也许并不值得你们这么做!”刘裕抬头看天,瓮声瓮气地说道。

“叔宝,你看看吧,就他这个态度,穆之真怀疑咱俩的决定是不是明智,穆之怀疑最终咱俩会被他一脚踹开!”

刘穆之不忿地说着,一边拍马往前跑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和刘裕多呆!

“小裕,穆之就这副德行,你别放在心上!”卫阶看着刘穆之的背影,笑着说道。

“早就领教过哩!”刘裕闷声说着。

卫阶微微点头,刘裕就是一个典型的大智若愚型的人,看似木讷,实则心里比谁都清楚,比谁也都精明。

“小裕,你还记得在会稽时你和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刘裕微微点头,说道:“当然记得!”

卫阶深吸一口气,刘裕果然是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是为何事先不对自己言明?

“为何不与我说清楚?如此一来,王弘他们兴许就不会被困于鹰愁峡了!”

卫阶的心中难免生出一丝凝重,如果刘裕刻意如此,他的心机也是极为可怕的,与谢安有的一拼,是否有帝王之志的人皆是如此?

刘裕再度放缓战马向前的脚步,摇头说到:“刘裕也只是相信玄帅的眼光和算计,相信玄帅一定会另有安排,至于刘裕没有和叔宝兄弟说清楚,是因为说清楚了未必有用,不说则一定不会破坏玄帅的安排!”

说完之后,刘裕又加了一句:“刘裕并非存心想置北府兵的数千兄弟于险境之中!”

绝口不提王弘和毛修之,顾及的只是北府兵兄弟的处境,从刘裕这句话不难看出,王弘和毛修之在他的心中,尚不如一个普通的北府兵士兵!

刘裕说得有理,即便是之前刘裕将他心中的顾忌和盘托出,卫阶能做到心中有数,只怕也改变不了王弘桀骜不顺的性子,加之他立功心切,最终被困鹰愁峡的结果不会得到改变,而卫阶在知情后,临阵对敌,遇事安排上很有可能会露出让孙恩能识破谢玄整个布局的破绽,到时候,就适得其反了!

也许卫阶不认为自己有露出破绽的可能,但显然刘裕不是这么想的,可能刘裕除了相信谢玄之外,真正相信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原来在刘裕眼中,除了谢玄能看得上眼外,其余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即便是我卫阶”

卫阶一边暗忖着,嘴上一边说道:“小裕说得有理,只是你可以不相信卫阶的能力,卫阶这个人你定要相信!”

刘裕不禁有点愕然,说道:“二公子说笑了,刘裕自然是相信你这个人的,而且对于二公子的能力,刘裕也从未有过丝毫怀疑!”

“二公子是除了安公和玄帅外,刘裕唯一佩服的人!”

刘裕从叔宝兄弟改口为二公子,显然是想告诉卫阶,从襄阳开始,他刘裕就已经开始信任他卫阶,这也让卫阶欣慰不少。

“小裕若是相信卫阶,就听卫阶一言,以后多听听穆之的意见,穆之于你,意义重大之处,更在卫阶之上!”

“至于王弘,卫阶相信经此一役之后,他会有质的转变,而你定要和王弘打好关系,切莫再在心中对他有那些无谓的抵触!”

“包括毛修之,檀道济,他们各人的身上都有着独到的长处,小裕若是不甘心只做个裨将,想要有所展,定要交好这些人!”

刘穆之,袁湛,王弘,毛修之,檀道济,还有如今尚在寿县也安街的王镇恶,都是卫阶替刘裕精心物色挑选的班底,是后来刘宋的开国元勋,卫阶希望刘裕早日和这些人建立起君臣之间的那种关系,还有彼此的信任!

刘裕眼中光芒大盛,目光灼灼地盯着卫阶说道:“二公子似乎对刘裕期望甚高,这是为何?刘裕只是北府兵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裨将而已,何以二公子几次三番对刘裕照拂有加?”

“安公的九品观人术,想必小裕非常清楚吧!”卫阶微微一笑,淡然说到。

“卫阶虽然不懂得这九品观人术,但是自问看人的眼光,也有颇为独到之处,小裕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是卫阶早就看重的投资对象!”

第一百八十一章:统一战线

刘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如今乱世,群雄并起,有野心者众,所谓乱世出英雄,刘裕也不怕叔宝兄弟见笑,在下确是有成就一番功名的想法!”

顿了一顿后,刘裕又接着说道:“只是听叔宝兄弟言语之中的语气,似乎对刘裕所抱有的期望远不止于此,是否太高看刘裕了呢?”

卫阶微笑摇头,拍马来到刘裕身边。

“小裕可知何以我和穆之都对你期望甚高,尤其是穆之,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你们几乎都是形影不离,想必小裕已经深有感触了!”

刘裕摇头表示不得而知!

卫阶接着说道:“穆之曾经在梦中得仙人指点,着他寻明主侍之,而这个明主就是小裕你!”

这是一次坦白,也是一次试探!

刘裕微微动容,却并未显得过于失态,没有震惊,也没有兴奋,更没有害怕之类的情绪显现,只是声音略显低沉地问道:“竟有此事?想必穆之先生很早之前就做个这个梦了吧?”

卫阶点头,看上去刘裕对这种所谓的真命天子的论调并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他也许并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所谓的真龙天子,真命天子之类,任何目标想要达成,都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刘裕的这个反应让卫阶颇感满意和欣慰。

“那个时候,小裕和穆之还只是初识,谈不上有很深的了解,穆之能有此梦,多少也能反应出部分天机,小裕觉得呢?”

“二公子请恕刘裕直言,并非刘裕不相信二公子和穆之先生的话,只是眼下说这些,实在是没有半分说服力,单从眼下看,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刘裕并没有否认自己想问鼎天下的雄心,而只是强调这其中的难度,卫阶很是宽慰,笑着说道:“所以从即刻起,小裕要加倍努力了,而我和穆之,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帮助你!”

刘裕微微点头,深深看进卫阶的眼里,忽然一脸凝重地说道:“二公子和穆之先生的好意,刘裕却之不恭,只是有句话刘裕想现在就说明白!”

“来日刘裕若真的问鼎天下,做了九五之尊,是绝对不会允许另一个安公或是王导之类的人物出现的!”

卫阶微感愕然,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之前他那句投资惹起了刘裕心中的猜疑,不过刘裕还算坦白,并没有藏在心中,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小裕放心,来日你问鼎之日,就是卫阶退隐之时!”

此番谈话,卫阶虽然没有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尽数告知刘裕,但也算是达成了共识,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的目标方向都是一致的!



徐州城显得很安谧,青州军和兖州军几乎一直被压制在城内,丝毫不敢动弹,在卫阶收复会稽的这段时间内,青州军曾经两次想出城支援杨佺期的雍州军,都被孙无终击退,并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两役之后,青州军再为踏出青州半步,只是据城死守!

杨佺期那边也逐渐陷入了被动之中,刘牢之在逐渐熟悉了雍州军的战斗风格之后,开始主动求变,加之北府兵的持续作战能力又远胜雍州军,最近几次北府兵主动出击,都取得了胜利,而此时的刘牢之,正在筹谋一次大规模的会战,想要扩大战果,将雍州军一举击溃!

刘牢之的功劳卫阶自然不会想着去分一点过来,刘牢之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卫阶回到徐州后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对付王恭的身上,至于杨佺期的雍州军,就交给刘牢之吧,想必很快就能有个结果了。

卫阶决定亲赴青州,找王恭谈一谈,给王恭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王恭还是不识抬举的话,那他卫阶就少不得要做一回谢安的屠刀了!

卫阶收复会稽八郡,凯旋而归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青州城中,王恭此时早就是坐立难安,天师道大军的战斗力虽然远不如北府兵,但是孙恩这个人王恭是非常了解的,原本他心中还抱有期望,希望孙恩能大败北府兵,如此一来不说能解青州之围,起码压力会大大减小,只是没想到,连孙恩,都败在了卫阶的手上。

青州郡王恭府上,王恭一家人也因为这件事争论起来!

“父亲,如今卫阶应该已经回到了徐州,不日只怕就要对青州用兵了,咱们要赶紧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案啊!”说话的王愔之,王恭的长子,在青州军中领参军一职,颇有几分智谋。

“愔之,除了据城死守,我们还能怎么做?上次大哥就已经拒绝了卫阶的要求了,此刻只怕早就没有了回头路可走了!”王爽闷声说道,似乎对上次王恭去徐州谈判的结果颇有几分不满!

“叔叔,昙亨觉得父亲的决定并没有不妥之处,卫阶让父亲放弃抵抗,回建康述职,这不是要把咱们全家人的性命都交到别人的手中吗?此等要求怎可答应!”

王昙亨,王恭的庶子,曾在皇宫之中任职给事中,常侍司马曜左右,王恭第一次起兵的时候,和王恭一起回到了青州,对于建康城中的形势,他最为了解。

“话虽如此,但是如此和建康对抗下去,咱们不仅是死路一条,更是可能背负上叛上作乱的名声!”王愔之沉吟着说道。

王恭和王陌桑都沉默不语,只是听着三人彼此争论不休。

许久之后王恭才挥手说道:“不要再争执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事已至此,咱们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今刘牢之尚被杨佺期所前置,谢玄还在荆州附近和殷仲堪对峙,老夫就不相信,举全城之力,还不能与卫阶小儿周旋!”

“父亲!”王陌桑悠然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以一万北府兵之力,收复会稽八郡,斩杀天师道贼孙泰,天师道大军除了水师之外更是死伤殆尽,卫阶携此威而来,父亲大人觉得咱们青州军又能坚持多久呢?”

“杨将军在刘牢之的牵制下已经自顾不暇,败退回雍州已是早晚之事,届时刘牢之在率大兵前来青州,父亲又当如何应对?”

“女儿甚至担心,杨将军尚在坚持,而我青州城早就被卫阶踏破了!”

王陌桑说完之后,厅中诸人都显出凝重的神色,这些他们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去说破,仿佛藏在心中,就能留住最后的一丝幻想。

“陌桑,你的意思?”王恭颓然问道。

“父亲大人,陌桑愿再此同父亲前往徐州,和卫阶再谈一次!”

第一百八十二章:劝降王恭

王陌桑话音刚落,厅外亲卫传来禀报的声音。

“大人,徐州卫将军求见!”

厅内诸人尽皆愕然,卫阶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王陌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欣喜之色,卫阶那玉璧一般完美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快请!”王恭慌忙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吩咐到,同时心中在祈祷,卫阶此来,是来谈判,而不是示威!

“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远远地,卫阶就对着王恭和厅内诸人拱手打招呼,陪同他前来的,是何无忌和刘穆之二人,除此之外,他连卫兵都没有带。

“卫将军说笑了,王恭此时的境况难道卫将军还不清楚吗?”王恭苦笑着说道。

“不知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陌桑见过将军,恭贺将军凯旋而归,收复会稽八郡之余,还斩下贼级,将军最近的风头,一时无两!”王陌桑走上前来,盈盈行礼说道。

“卫阶见过陌桑小姐,陌桑小姐风采依旧,魅力不减!”

对于王陌桑,卫阶印象颇佳,当下还了一礼,转而对着王恭说道:“卫阶此来,是旧事重提,想让王大人随同卫阶一起回建康,听候皇上落!”

此时卫阶还能抱有这个论调,对青州军,对王恭一家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王愔之已然心动,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王恭用眼神制止住。

“卫将军,除此之外,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王恭这是在垂死挣扎,卫阶当然清楚,当下笑着说道:“王大人当知进退,卫阶是看在琅邪王氏的面子上,才想最后再给王大人一个机会的,说白了,大人若非姓王,此刻来青州的就不是卫阶,而是北府兵大军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卫阶上来就把话说死,这也让王恭心中颇有几分怒气,却又无可奈何,一时间沉默下去。

“王大人,杨佺期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短则数日,长也不过十日时间,他除了黯然退回雍州之外,别无他途!”

“至于殷仲堪,王大人就更不用指望了,眼下玄帅亲赴荆州,王大人觉得殷仲堪还能有何作为吗?偃旗息鼓,上表建康请罪,都只是时间问题!”

“建康的形势,卫将军不会不清楚,若我父亲就这样回了建康,还能有命回青州吗?”王昙亨冷哼一声说道,王昙亨常侍司马曜左右,见惯谢安司马道子等人的气势,并不怎么把卫阶放在眼中。

“除非卫将军能保证我父亲大人的安全,这件事才有谈下去的可能!”

“这位是?”卫阶瞥了一眼王昙亨,对着王恭问道。

“犬子王昙亨,卫将军想必在建康城见过吧?”王恭心不在焉地说道,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卫阶微微摇头,表示并未见过王昙亨。

王昙亨又是一声冷哼,不无讥诮地说道:“昙亨在宫中侍奉皇上的时候,卫将军还只是建康城内一个纨绔子弟罢了!”

“不得无礼!”王恭皱眉轻声喝到。

这个王昙亨,怎么如此不明事理,难道看不清眼下的形势吗?孰为刀俎,孰为鱼肉,难道他不清楚吗?

王陌桑更是皱眉说道:“二哥,卫将军此来是帮助我们的,怎可无理?”

“卫将军,二哥也是忧心父亲大人的安危,才出言冒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陌桑也有相同的请求,父亲大人,甚至我们整个王家,都愿意跟随卫将军回建康城请罪,只是请卫将军保证我们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至少,我们要见到皇上,当面请罪!”

卫阶心中一动,难道王陌桑想亲自面见司马曜求情?

司马曜对王陌桑的野心由来已久,虽然现在后宫之中已经有了一个苏巧儿,但是王陌桑毕竟和苏巧儿不同,她是真正的高门千金,身上有着苏巧儿所没有的独特的气质。

只是王陌桑若是进宫,对苏巧儿的威胁就太大了,谢王两家,尤其是王家,历来都有女子进宫做了皇后,王陌桑若是进宫,只怕苏巧儿即便再如何得司马曜恩宠,皇后之位也是轮不上她了!

只是王陌桑若是执意如此,卫阶却也不便拒绝,难道禁止王陌桑随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最重要是传到司马曜的耳中,只怕还要归罪到他的头上。

“陌桑小姐,卫阶不想巧言相欺,在下并没有那个能力保证你们全家上下的安全!”卫阶歉然说道。

这是实话,建康始终是谢安的天下,从谢安之前和他说的话不难看出,谢安已经有心置王恭于死地,如果谢安执意要杀王恭,他卫阶凭什么阻止?

“但是卫阶可以很明确地告诉陌桑小姐,告诉王大人,回建康,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执意留在青州,与朝廷对抗,唯有死路一条,而且卫阶必然会手刃王大人!”

如果王恭回建康,谢安也许还会顾忌建康高门的反应,放他一条活路,若是执意留在青州,那卫阶也就只能遵照谢安的指示,杀掉王恭!

“如此陌桑明白了!请允许陌桑和父亲大人私下聊几句!”王陌桑告罪一声,挽起王恭的手臂,就朝内厅走去。

刘穆之凑了过来,附耳问道:“叔宝是否因为陌桑小姐,才给的王恭这次机会?”

卫阶微微摇头,低声说道:“别忘了,卫阶已经有了濛濛,陌桑小姐的魅力自不必说,只是比起濛濛,应该还是有所不及的吧!”

刘穆之微微摇头,说道:“两码子事,陌桑小姐和濛濛小姐都是所有男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女神,叔宝能得濛濛青睐,旁人只会为你叫好,只是陌桑小姐在高门子弟的心目之中,只怕地位更高,是一种精神寄托和象征,叔宝对她千万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若是再惹得陌桑小姐青睐,你就成了所有人的公敌了!”

卫阶微微点头,表示心中有数。

片刻之后,王陌桑和王恭携手走了出来。

“卫将军,王恭答应你,和你一起回建康请罪,青州也暂由北府兵接管。只是愔之和昙亨需留在青州,还请卫将军下令照拂犬子一二,确保他们的安全!”

卫阶微微点头,王恭他护不住,王愔之和王昙亨二人留在青州的话,他还是能保证他们的安全的,只要王恭回建康,就什么都好说,更何况,王恭还让出了青州的控制权,想必这也是王陌桑的主意。

“如此我们即刻启程吧,放心吧王大人,看在陌桑小姐的份上,卫阶也会尽力帮王大人开脱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可趁之机

卫阶一句看在王陌桑小姐的面子上,不禁让刘穆之翻了翻白眼,才说过不要去撩拨王陌桑的芳心,这就管不住他那张嘴了!

只有卫阶自己心中清楚,也许看事情,他没有刘穆之看的透彻,但是说到看人的话,估计除了谢安之外,没人能比他看得更准,王陌桑显然是一个把自身利益和个人情感放在家族利益之后的一个女子,在她心里,没有比她的父亲王恭,还有他们王家全家的利益更重要的东西了!

有鉴于此,卫阶并没有放过这样一个交好王陌桑的机会,王恭也许前途堪忧,已步入日暮西山的境地,但是王陌桑,却远未开始!

卫阶并没有直接带着王恭等人回建康,而是先回了徐州,在徐州待命,等待谢玄从荆州凯旋而归,再和谢玄一起会建康复命!

王恭放弃青州城控制权,被卫阶软禁在徐州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杨佺期的耳中,他也是第一时间摆脱了刘牢之的纠缠,率军回了雍州,这一番斗法,损失最大的便是杨佺期,不仅没有从中讨到半分好处,反而让雍州军在刘牢之的手上折损不少,也使得他的名气声望大打折扣,隐隐有被刘牢之的风头盖过的迹象。

然而荆州防线却再生变故,就在谢玄和殷仲堪在荆州城外对峙的时候,桓玄突然难,趁着荆州城内空虚,由南郡领兵突袭荆州,取得了荆州的控制权,殷仲堪腹背受敌,更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无奈之下只能向谢玄投降,被谢玄押回京口,准备同赴建康请罪。

而荆州,则彻底地落入了桓玄之手!

谢玄前脚回到京口,卫阶带着一干人等后脚也到了,而曾经显赫一时的地方大佬殷仲堪和王恭二人此刻都成了阶下囚,此次见面,也是不胜唏嘘,颇有几分感慨!

“小阶,你能兵不血刃地拿下青州城,甚得我心!”帅营之内,谢玄一边起草上呈建康的文书,一边微笑着对卫阶说道。

“倒是我这次去荆州,不仅没有很好地把事情解决,反而让荆州落入了桓玄的手中!”

荆州落到桓玄手中,再想让他交出来,只怕是难上加难了,搞不好又要兵戎相见,桓家的江州军可是大晋国内唯一一直可以和北府兵比拟的军事力量,两军交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王恭是别无选择,卫阶只是顺势而为罢了,算不上什么功劳!”现如今的卫阶,再和谢玄说话的时候,已经少了太多的局促。

谢玄微微摇头,说道:“那也要小阶去争取,王恭毕竟出身琅邪王氏,在高门之中颇有声望,若是最终死在了北府兵手中,只怕会引起建康高门的反感,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如今小阶不仅拿下青州城,更是保住了王恭的性命,可谓是一举两得,既完成了朝廷的军令,又免去了北府兵成为众矢之的危机,妙极,妙极!”

“可是还是有人想要王恭大人的性命!”卫阶突然转而说道,说话之时还目光灼灼地盯着谢玄,他在赌,在试探!

同时卫阶也是在兑现他对王陌桑的承诺,尽量踢王恭争取到活命的机会,眼下能否争取到谢玄的支持,就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谢玄不禁愕然,看着卫阶说道:“小阶难道实在皇上?皇上为何想要王恭的性命,虽然王恭前后两次起兵对抗朝廷,实属大逆不道之罪,但是眼下的形势皇上难道不清楚?王恭先是被奸人挑拨,之后再次举兵也是无奈的自保之举!”

“削其兵权,留其性命,终身软禁在建康城中,这才是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震慑各路诸侯,挽回建康的颜面,又能彰显皇上的仁慈,想必大伯不会任由皇上如此糊涂行事吧!”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若是皇上想要王恭的性命,卫阶反倒不担心,只是这个想要王恭性命的人,正是安公!”

当下卫阶把离开建康时,谢安暗示自己的那番话尽数告诉了谢玄。

“玄帅,卫阶不知道安公出于何种考虑,但是卫阶始终觉得安公的这个决定会给谢家带来麻烦,所以才擅自违背了安公的命令,最终选择了说服王恭回建康请罪!”

“所以杨佺期当初找你的时候,你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便将他给气走了?”谢玄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就为了遵从安公的命令,所以你就放弃了和平解决雍州军和青州军的机会,执意挑起杨佺期起兵的心思?”

卫阶不由得暗呼侥幸,没想到谢玄如此聪明,竟然连他故意气走杨佺期都能看破,好在谢玄终究没能看出他最真实的想法,而是把原因归结到了谢安的命令之上,如此更好,可谓是天衣无缝了!

“是!只是卫阶没想到天师道会趁机起兵,更没想到的是,贼兵还能如此快地占领会稽八郡!”卫阶点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没有半分心虚和慌张。

“好在玄帅早有定夺,不仅会稽八郡得以收复,还斩杀了贼孙泰!”

“小阶,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一辈,都视安公为神明,他的话,也许比皇上的圣旨更加有用!”谢玄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但是你不要忘了,谢家也是朝廷的臣子,我们最终要考虑的始终是朝廷的利益!”

毕竟是谢安的命令,谢玄并没有多说,只是他的这番话还是让卫阶看到了希望,似乎谢玄对于谢安的这个决定,并不敢苟同,他似乎更偏向于保住王恭的性命,如此一来,便有可趁之机了!

“卫阶并没有想这么多,从会稽回来之后,经过几番思量,卫阶还是觉得留下王恭的性命更为妥当!”卫阶言辞恳切地说道。

“卫阶想的是,若是王恭死于卫阶之手,和死在玄帅手上,死在安公手上,并无二致,卫阶不想因此给玄帅,安公,还有谢家带来不好的影响!”

第一百八十四章:论功行赏

“这件事你不要再去理会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回建康后,我会找大伯陈述其中的厉害,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谢玄放下手中的毫笔,请求回京的文书总算是写完了,只是从通篇文书的字迹上看不难现,这后半部分的字迹,相比前半部分,已经略显凌乱!

“大伯那边,小阶也不必担心,虽然你此次违抗了他的命令,但是你的出点始终还是替谢家考虑,想必大伯也不会怪责于你!”

卫阶微微点头,得到谢玄的支持,保住王恭的命,就多了很大的把握,再面对王陌桑的时候,也可以多几分底气了!

建康传回来的文书没几天时间便到了,皇上有命,着北府兵大统领谢玄,副统领卫阶,带着王恭,殷仲堪两个罪臣,还有一干北府兵立下战功的众将领,即刻回建康!

其时春节已过,已是太元五年年初,不知不觉间,卫阶来到这里已经过一年时间,这一年里,他从一个建康城内的纨绔,变成了北府兵的副统领,朝廷的镇军将军,这其中有机缘巧合,有刻意经营,更多的则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袁湛留守会稽,并没有回来,此时除了王恭和殷仲堪跪在大殿中间外,刘牢之,刘穆之,王弘,毛修之,檀道济,还有刘裕几人都站在二人的身后,等着孝武帝司马曜开口说话,而卫阶,和谢玄一起,站在谢安的身后。

“殷仲堪,你上表罢黜王国宝,寡人也都照办了,何以还要于朝廷做对?”司马曜先是冷冷地看了王恭一眼,这才转而对殷仲堪说道。

“是否荆州一带过于富庶,连你殷仲堪的胆子都养肥了?”

殷仲堪默然不语,如今他已是万念俱灰,即便朝廷不追究他的过错,如今荆州已经落入桓玄之手,他已经再无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殷仲堪不说话,司马曜转而对王恭说道:“王恭你身为琅邪王氏后人,竟然两次起兵与朝廷对抗,你此等行为可对得起王氏先祖?对得起导相?”

王恭垂拜服在地,竟然也是默不吭声!

司马曜冷哼一声,环视大殿一周,说道:“诸位卿家,说说看吧,王恭殷仲堪二人大逆不道,当如何处置?”

司马元显和司马道子父子二人今天罕见地同时上朝,尤其是司马元显,卫阶站在谢玄身后,正于他面对面站在大殿的两侧,而他则不时地偷瞄两眼卫阶,直把卫阶看得心中怵,这个司马元显是刻意如此,还是沉不住气?

谢安没有开口,自然没人敢率先开口,满朝文武尽皆保持沉默,卫阶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就在谢安要站出来说话的一刹那,谢玄抢先站了出来,对着司马曜垂行了一礼!

“皇上,两位大人都是朝廷的基石,此次虽然都有大逆不道的行为,但是其情可悯,还请皇上从轻落,免其死罪!”

“不若削去二人兵权,收回二人的封地,皇上在建康城内赐二人府邸,着二人在建康城内养老,以彰显皇上仁义!”

谢玄虽然少有上朝,但是他说出来的话,有着不亚于谢安的威势,只是这一次,谢安未曾开口,谢玄就现行开口,倒是让司马曜还有满朝文武百官颇感意外。

卫阶明白,想必是谢玄对谢安的劝诫未果,于是当朝在谢安开口之前说出自己的观点,如此一来,谢安顾及到谢家团结的形象,只怕是不得不接受谢玄的这个提议了!

谢玄说出来的话,与谢安何异?

司马曜心中疑惑,他此前的态度无非是在为谢安将要说的话做个铺陈,只是谢玄此刻却在替王恭和殷仲堪二人开脱。

“辅大人以为如何?”

“小玄说的就是老臣的意思!”

谢安的眼中掠过一丝愠怒,只是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平静入场,错非卫阶是个有心人,不然也定然不能感受到他此刻心中的怒气。

“诸位爱卿又有何看法?”

司马曜定然不想随便就将王恭和殷仲堪就给处死了,他也没那个胆量,只是循例还是要问一下其他人。

“臣等并无异议!”

谢安谢玄都开口了,别人自然不会再有二话可说,卫阶还有司马道子父子更是乐得顺水推舟,和众人一起异口同声地附和到。

“殷仲堪,王恭,即刻起削去你二人兵权,收回尔等封地荆州和青州!”

“你二人就在建康城内赋闲吧,领俸两千石!”

殷仲堪和王恭二人谢恩后站了起来,退回到上朝队伍的最后面,二人领罪之后,自然要开始对北府兵立下战功的众人进行嘉奖了。

司马曜脸色转缓,微笑说道:“朝中虽然有人始终不肯安分,但好在寡人还有北府兵分忧,此次平乱平反,北府兵居功至伟,陈公公,宣读寡人的赐赏!”

“北府兵参军刘牢之平乱有功,加封鹰扬将军,领青州刺史一职!”

“北府兵偏将王弘平乱有功,加封凌江将军,领江州刺史一职!”

“北府兵刘裕平乱有功,加封轻车将军,领刘牢之部下参军一职,协同鹰扬将军一同镇守青州!”

毛修之则被封为右卫将军,协同王弘共同镇守治理江州,刘穆之则被封为主簿,于青州任职,袁湛则是被封为抚军长史,留守会稽!

“北府兵大统领谢玄,领兵有方,加封左将军,兼领徐州刺史,会稽内史之职,望谢统领再接再厉,继续为朝廷建功!”

“北府兵副统领卫阶,领兵有方,斩杀天师道贼孙泰,加封卫将军,协同谢大统领坐镇京口广陵!”

卫阶加封的这个卫将军并非姓氏,而是官职名,军阶仅次于骠骑将军,车骑将军,还有左右将军!

让卫阶意外的是朝廷对刘裕的嘉奖,比之王弘都还略有不如,王弘独领江州刺史一职,而刘裕却最终只能在刘牢之的部下当一个参军,刘穆之也是如此!

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卫阶也是无可奈何,好在他自己的地位正在稳步攀升,这对刘裕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谢玄见解

退朝之后,卫阶原本想第一时间回烟濛濛的水榭,他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多烟濛濛和母亲王氏了,回抵建康后就直接和众人一起赶到皇宫上朝,还没得及去看他们。

只是他这个平乱大功臣,朝廷的新贵卫将军似乎低估了他受欢迎的程度,刚步出大殿,王恭便找了过来。

“卫将军,多谢活命之恩!”

王恭一上来便真诚道谢,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回建康无非只是给王家其他的人争取一条活路,不曾想谢玄竟然会替他说清开脱,这其中自然有卫阶的功劳的!

不同于殷仲堪,王恭在建康城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就在东大街,离卫阶新建而成的将军府并不远。

“听闻卫将军的将军府已经落成,想必不日就会乔迁过去了吧,将军若是不嫌弃,届时定要通知我父女二人,小女陌桑也想当面谢谢卫将军!”

“王公客气了,救你一命的是玄帅,而不是我卫阶,至于搬到将军府,卫阶还得回去和娘亲商量一下!”卫阶心切去见烟濛濛,并不想和王恭过多纠缠。

王恭如今已被罢黜,自然不能再已王大人相称,为表对前辈的尊重,卫阶还是尊称了一声王公,而这一声王公,也让王恭的心里颇为欣慰。

“孰人于我王恭有恩,孰人欲置王恭于死地,王恭心里清楚!”王恭微叹一声说道,眼神之中不由得掠过一丝不甘。

“从今往后,将军有用得着我王恭的地方,只需吩咐下来,王恭定然全力照办!”

卫阶不由意动,以王恭的身份地位,他只要没死,就拥有者不俗的力量,也许这些力量在谢安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但是总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如此多谢王公,卫阶还有要事,告辞!”

王恭前脚刚走,谢玄后脚就走了过来,似乎隐在一边颇有一段时间了。

“王恭来向你道谢?”谢玄看着王恭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说道。

卫阶微微点头,嗯了一声,接着问道:“玄帅,何以不见安公?”

“大伯去见皇上了,应该是有事商量!”谢玄有点神不守舍地说道。

“小阶,之前大殿之上,想必你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吧,大伯其实并不赞同放过王恭,他还是想置王恭于死地!”

卫阶默然不语,别人兴许看不出来,他作为知情人,没道理看不出来。

谢玄叹了一口气之后,接着说道:“这是谢玄第一次自把自为,与大伯意见相左,并用这种手段强迫大伯接受了我的提议!”

谢玄口中的这种手段,指的就是在大殿之上他抢在谢安的前面表态,逼得谢安不得不妥协,毕竟谢家上下给人团结一心的形象容不得半分有损!

“想必安公不会因此对玄帅心存芥蒂吧,虽然意见不统一,但玄帅考虑的出点始终还是谢府和大晋的利益!”

谢玄何时有过眼下这副失落的表情,卫阶看得心中不忍,出言安慰道。

“我不担心自己,大伯不会对我如何,只是这次回来,我总觉得大伯变了,但是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谢玄摇头说道。

“倒是小阶你,需要留神一些,以大伯的聪明才智,自然能猜到是你在我面前有过进言,加上你违背了他的命令,换作以前,谢玄并不担心,只是现在,却有点担心大伯会把怨气撒在你的身上!”

卫阶心道,不是谢安变了,而是你谢玄直到此刻才把他的真面目看出那么一点点!

“玄帅不必担心,安公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卫阶只需把心中所想实话实说,想必安公定能体谅卫阶!”

谢玄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王陌桑是不是与王恭一同回来了?”

卫阶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谢玄,大家一同回的建康,一路之上虽然王陌桑一直都没露面,但是谢玄不可能不知情,这岂非明知故问?莫非是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谢玄再次开口了!

“小女谢钟灵和王陌桑情同姐妹,自幼一起长大,此次她既然回来了,想必钟灵定会前去王府找她!”

卫阶不语,没有接话,谢玄这句话绝对不是重点。

“小阶,若是王陌桑找你,想要借你的手送她入宫,谨记不要答应!”

卫阶愕然,他没想到谢玄提到王陌桑,最终的重点竟然是这样一个要求,谢玄应该是很清楚他和月妃苏巧儿的关系,若是想要把王陌桑弄进宫侍奉司马曜,应该不是难事!

“玄帅,陌桑小姐完全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进宫,未必会找上卫阶吧!”

谢玄一脸凝重地看着卫阶,说道:“王恭被革职之前,兴许很多人都乐得去牵线搭桥,毕竟这是同时讨好皇上和王恭,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现在却不同了,王恭虽然免去死罪,但是已然失宠,宫中又有月妃娘娘深的皇上宠爱,这个时候把王陌桑送进宫,等同于得罪了月妃娘娘,王陌桑得宠还好,若是不得宠,这其中的风险就太大了!”

“而且,我也不希望陌桑小姐嫁入宫中!”

谢玄想得非常透彻,如今的王恭,已是日暮西山,得罪人的事,无论大小都要三思而后行,想要登山再起,最大的依仗便是王陌桑,而此举最大的阻碍便是月妃苏巧儿,想要绕过这道障碍,就只能是请谢安或者卫阶出手。

谢安显然不会在王恭的考虑范围之内,而卫阶,也就成了选之人!

若不是谢玄郑重其事地提醒和告诫,卫阶有很大的意向帮王陌桑入宫,一则苏巧儿在宫中,难以掌控,扶植王陌桑可以制衡苏巧儿,二则卫阶渴望更多的合作伙伴,因为他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

只是帮助王陌桑并不是没有风险,相反,风险极大,谢安已经摆明态度要整死王恭,让他永不得翻身,帮王陌桑进宫,那就是明着要和谢安作对,谢安一旦震怒,这股怒火一个承受不住,过往的那些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

第一百八十六章:再谈合作

“小阶,如今的建康城,论风光,无人能盖过你这个平乱功臣,但是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你切勿被冲昏了头脑!”谢玄拍着卫阶肩膀,凝声说道。

“切记谨言慎行,我走哩!”

卫阶看着谢玄离开的背影,他清楚谢玄的意思,他卫阶一没背景,二无出身,平乱的功劳其实有一大半都要归功于谢玄的运筹帷幄,还有刘裕的果敢算计,这些他心里都很清楚,他是卫将军没错,但是这个称号朝廷说收回也就收回了,就像王恭!

同时他也是北府兵的副统领,但是论声望,他能和谢玄相提并论吗?谢玄一日在世,北府兵就只认谢玄!

王恭没死,谢安的部署应该是有所被打乱,心中自然会有怨气,而承受这些怨气的对象,又会是谁?会是他卫阶吗?

刘穆之还有刘裕还有王弘等人在宣读完嘉奖后便离开了大殿,只有卫阶一直等到退朝之后才独自离开,此时的卫阶走在皇宫外城的大道之上,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卫将军,会稽王邀您上马车一叙!”一辆马车无声地停在路边,卫阶经过马车的时候,车夫忽然说道,同时司马道子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对着卫阶微微一笑。

卫阶不由得想到大殿之上司马元显的反常举动,眉头微皱的同时打量了一下四周,马车内又传来了司马元显的声音。

“放心吧,卫将军,这附近都没人,还请马车上来说话吧!”

卫阶跨步上了马车,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向着皇城外驶去。

马车内除了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之外,还有一个带着白色斗笠的女子,卫阶不由有点愕然,这父子二人找他不会只是闲聊,这个女子又是谁?

“介绍一下,这位是老夫的亲妹妹,元显的姑姑,金翎郡主!”司马道子看出了卫阶心中的疑惑,不禁笑着解释道。

卫阶微微点头,拱手行礼,嘴上说道:“见过郡主!”

金翎郡主微一颔,并未开口!

司马道子歉然一笑,说道:“元显他姑姑少见外人,让卫将军见笑了!”

卫阶微笑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会稽王找卫阶,不知有何要事?”

李陵容已经彻底被苏巧儿控制在手中,虽然还没有丢掉性命,却也犹如植物人一般长期处于昏迷状态,这么长时间以来,司马道子父子还能在朝中屹立不倒,没有被谢安除掉,这一点还是颇让卫阶佩服的!

司马道子父子不知道的是,这其中还有几分卫阶的功劳,这段日子以来,卫阶虽然远离建康,却也在梦中与苏巧儿见过几次,对于建康城内,尤其是宫中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他曾经就提醒过苏巧儿,适当给司马道子父子留点余地!

卫阶一则想给司马道子父子二人留点空间,二则看看苏巧儿会不会按照他的说法去做,对苏巧儿的立场不无试探之意,如今看来,他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老夫先是想恭贺一下卫将军,凯旋而归,又深得皇上信任,来日成就不可限量!”

司马道子父子二人似乎毫不顾忌马车内的金翎郡主,而金翎郡主都几人的谈话似乎也是充耳不闻,完全不放在心上。

说完之后,司马道子深深看了一眼卫阶,接着说道:“再则,本王想和卫将军谈一谈合作的事!”

司马元显也是热切地看向卫阶,嘴上说道:“卫将军此前离开建康之前,曾经和元显说过我们彼此有合作的可能性,不知如今我们可有与将军合作的资格了?”

卫阶大感愕然地看向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他有说过和他卫阶合作,还需要什么资格之类的话吗?

司马道子颇为尴尬,轻咳了几声,这才开口说道:“卫将军是皇上当前的大红人,又深得安公信任,与将军合作,自然需要一定的资格!”

说完之后又狠狠瞪了一眼司马元显,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说的话颇有不妥之处,顿时噤声,不再言语!

卫阶失笑摇头,说道:“会稽王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卫阶是否真的得安公信任,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卫阶既然曾经留话给元显公子,自然是因为卫阶并不能完全信任安公!”

司马道子闻言精神一振,有了共同的敌人,才有谈合作的可能,当下语气不由得急切了几分。

“将军快人快语,本王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如果卫将军能与本王合作,想必对你我日后在朝廷之上的地位都有好处!”

“会稽王请恕卫阶直言,眼下即便是卫阶与您合作,咱们也斗不赢安公!”卫阶微微摇头说道。

“安公想要除掉我卫阶,甚或是会稽王,也只是弹指间的事,迄今未曾动手,想必也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的缘故!”

司马道子微微点头,卫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司马道子和谢安斗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期间联合王恭,联合桓玄,甚至通过王国宝联系弥勒教,但是都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他司马道子,确实不是谢安的对手。

“那依卫将军看,该当如何?”

“会稽王以为安公最终的打算是什么?”卫阶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是想知道司马道子有没有看穿谢安的真实意图。

司马道子顿时露出紧张的神色,颇为不安地问道:“卫将军何以会有此问,莫非将军也如本王一样,揣摩出了谢安的最终目的?”

这是一个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先不说有没有人相信,就算有人相信,也不敢说出口,谢安积威数十载,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一直都是尽心为国,尽力为民的形象,无论是谁,要是敢说谢安想要谋朝篡位,无疑是要与天下人为敌!

此时的卫阶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转而说道:“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说出口便是祸患,卫阶可以与会稽王合作,只是这份合作,眼下还只能隐于人前,藏于暗处!”

司马道子微微点头,如果被谢安知晓他与卫阶达成了合作协议,只怕马车里的这几个人都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会稽王,眼下卫阶正好有件事需要您来帮忙!”卫阶灵机一动,忽而说道。

司马道子父子二人同时眼前一亮,莫非卫阶这么快便有了什么计划不成,当下异口同声地说道:“卫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卫阶微微一笑,说道:“王恭之女陌桑小姐也来了建康,想必二位都已知晓了,会稽王能否把王陌桑送进宫,安排在皇上身边?”

第一百八十七章:那个家伙

“本王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卫将军,还请卫将军不吝赐教!”

卫阶提到王陌桑,司马道子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像是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面对卫阶的问题,他不答反问。

“谢玄何以会替王恭解围?”

卫阶笑了一笑,摇头说道:“这个会稽王应该去问玄帅本人,而不是问我卫阶!”

“会稽王应该清楚玄帅是一个怎样的人,即便是安公,想要改变玄帅的决定,只怕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卫阶自问没有那个本事去改变玄帅的决定!”

司马道子微微点头,这才合理,他已经像卫阶一样意识到,即便是谢玄,都不在谢安的核心计划之中!

“我们说回王陌桑吧,将王陌桑送入宫中是将军的意思,还是王恭的意思?”

以司马道子的心思缜密,自然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差别,若这只是王恭的想法,那他一定会谨慎考虑,最终有八成的机会会拒绝,若是卫阶的想法,他则会满口答应下来,以表示他想要和卫阶合作的可能性!

说道王陌桑的时候,旁边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司马元显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有件事卫阶并不知道,司马元显也曾经追求过王陌桑,还曾经上门提亲,只是遭到了拒绝!

“是卫阶自己的想法,想必王恭也有这个打算!”卫阶耐着性子说道,他此时的心神早就已经回到了水榭之中。

“既然是卫将军的想法,那本王自会全力办妥这件事,只是本王还有一个疑虑”司马道子不是王恭之流可比,任何事情,在做之前,定要弄个一清二楚。

“本王没猜错的话,月妃娘娘应该是将军的人吧,如今月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比之皇太后,已有过之而无不及,将军何以还要多此一举,将王陌桑送进宫?”

“会稽王说得不错,卫阶确是和月妃娘娘之间有着合作的协议,只是说月妃娘娘是卫阶的人,就有点言过其实了!”卫阶摇头说道。

“会稽王有所不知,之前卫阶在离开建康前,月妃娘娘就曾经给卫阶传信,说很快便能被立为皇后,如今数月已过,她依然只是月妃!”

“会稽王以为,皇上立月妃为后的可能性能有几成?”

司马道子呵呵一笑,自负说道:“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月妃的出身决定了注定不可能成为我大晋的皇后!”

“卫将军,直到此刻,本王才确定将军确有合作的诚意,请卫将军放心,王陌桑进宫的事就包在本王身上,保证任何人都不会把这件事和将军联系到一起!”

“会稽王果然是个心灵剔透之人!”卫阶笑着说道。

“以后咱们之间能合作到什么地步,就看咱们之间的默契了!”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卫阶掀开门帘,走下马车,马车很快便消失在卫阶的视线之中。

卫阶深吸了一口气,濛濛,卫阶回来了!

“爹,卫阶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卫阶走后,司马元显回想着卫阶说过的话,不解地问道。

“卫阶的意思,咱们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如何配合完全看彼此间的默契!”司马道子抚须笑着说到,卫阶的聪明之处更在他预料之外。

“大哥,你们成日如此勾心斗角,有意思吗?”一直没有开口的金翎郡主,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缓缓说道。

司马元显不由得愕然看向金翎郡主,在他的印象之中,他这个姑姑平日里极为低调,偶尔见面也极少开口说话,如今已然快四十岁的年纪,一直都是独身一人,曾几何时,这也是建康城中的一个奇葩,只是如今知道内情的人越来越少,提起的人就更是少了!

司马道子的脸上掠过一丝愠怒,将情绪尽量平复后才开口说道:“若不是因为那个家伙,你大哥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

“是啊,大哥年轻时候是何等的意气奋,还深得安公的赏识,何以今日会变成这样?”金翎郡主的言语中带着浓浓的讥讽和不屑!

司马道子反而柔软下来,叹气说道:“我知道你到今天还在记恨于我,记恨我当日阻拦你去找那个人,只是那个人心中根本就没有你,这一点你很清楚,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够了!”金翎郡主一声冷叱,跟着沉默了下去。

司马元显几次都忍不住好奇,想要开口问问当年是怎么回事,父亲口中的那个人又是谁,但是一看二人的脸色,又强自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绿珠楼!

昔日的秦淮楼更名为绿珠楼之后,不仅没有变得冷清,反而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卫阶站在绿珠楼的大门前,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各式人等,心中感慨万千。

当日就是在秦淮楼,他卫阶被烟濛濛的琴声所吸引,开始了二人的别开生面的爱情游戏,和谢鲲,司马元显起冲突也是在秦淮楼。

结识谢安,支遁大师,也是在秦淮楼之中。

秦淮楼,是他这一世人生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命运不停转折的地方!

秦淮楼更名绿珠楼后,烟濛濛并没有就此彻底隐退,还是会不定时地去都绿珠楼,她以前的房间之中,抚琴一曲,加上绿珠的经营理念和烟濛濛不尽相同,现如今的绿珠楼,在建康城之中的名气更甚从前。

一路之上,卫阶低着头,脚步匆匆,他再也不想被任何人拦下,所幸的是,此时绿珠楼中的客人还不是很多,而且多半也都在自娱自乐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卫阶从绿珠楼中穿过,直接朝着楼后的水榭走了过去。

“大哥?”第一个现卫阶回来的正在木桥之上的菲菲!

“怎么此刻才到水榭?夫人和小姐都已经等得望穿秋水了!”

卫阶宠溺地揉了揉菲菲的头,微笑着,并未开口说话,脚下并未停下,径直从菲菲身边走过,朝着水榭走去。

菲菲看着卫阶的背影,眼中的失落情绪一览无余!

第一百八十八章:水榭柔情

“娘亲,我回来了!”

王氏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此刻正在烟濛濛的陪伴下,正在绣着方帕,卫阶的声音顿时将二人的眼神都吸引过来。

“阶儿,快过来!”王氏不由得站了起来,一只手招呼着卫阶,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烟濛濛的手。

“濛濛,别来无恙?”

这几个月的时间,卫阶都未能在梦中见过烟濛濛,此刻才算是见到她,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可想而知。

王氏微微一笑,将烟濛濛的手放到卫阶手中,嘴上说道:“许久不见,你们先说会话,娘亲回房休息一会!”

烟濛濛俏脸微红,眼光追着王氏的背影,被卫阶紧紧握在手中的玉手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握着。

“真是个呆子,是否没有别的话说了?”

卫阶微微一怔,烟濛濛还是第一次唤他呆子,当下微笑着说道:“此刻建康城内,大概就只有濛濛觉得卫阶是个呆子了!”

“是啊,小女子失礼了,小女子烟濛濛见过卫将军!”趁着卫阶呆的空当,烟濛濛总算是挣脱了卫阶的手,微微撇嘴说道。

“将军府已然竣工,想必将军此来是要接夫人回将军府的吧?”

卫阶不由苦笑,许久不见,烟濛濛似乎还没打算放过他,卫阶没有接口,只是将眼神投往烟濛濛的小腹之处,不知道上次在谢府,有没有一击即中!

“叔宝你在看什么?”烟濛濛何等聪慧,卫阶的眼神之中蕴含的意思岂有不懂之理,当下大窘。

“卫阶在看濛濛有没有怀上小卫阶!”卫阶哈哈一笑,不遮不掩地说道。

“果然是个呆子,哪有一次就会怀上孩子的?”说完之后,烟濛濛才意识到这句话之中的不妥之处,当下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一次不够,卫阶不介意多尝试几次的!”卫阶总算是找到机会扳回一城,怎会就此放手,当下步步紧逼地说道。

“好了哩,濛濛投降了!”烟濛濛镇定下来,白了卫阶一眼,拉着他的手就坐了下来。

“叔宝,如今虽然你风头正盛,可谓春风得意,濛濛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官场之上,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你不能错,一步都不可以!”

卫阶缓缓将烟濛濛拥入怀中,呢喃着说道:“若不是被命运的枷锁束缚,真想找个清静之所,带着你,还有娘亲,就此隐居!”

“濛濛很想知道,叔宝口中的命运枷锁,究竟指的是什么?”烟濛濛躺在卫阶的怀中,贪婪地吸了吸鼻子,同样呢喃道。

“濛濛明白,叔宝能与人梦境想通,绝非常人,定有许多不可忍对人言的秘密,只是濛濛真的很想了解叔宝多一点!”

“叔宝,你不知道,濛濛越来越觉得配不上叔宝你哩!”

卫阶张了张嘴,内心陷入到挣扎之中,只要他说出口,烟濛濛就绝对没有不相信的道理,只是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占据着他人身体这样的事实,又让他如何开口?

“是卫阶配不上濛濛,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卫阶的秘密太多,烟濛濛的内心之处已经隐隐有所抵触,想必这才是这些日子来烟濛濛刻意冷落他的根本原因,想通这一点,卫阶决定向烟濛濛有所坦白。

“一年前,卫阶机缘巧合得到了三卷天书,自此便有了与人梦中相通的异能,特别的是天书,而不是卫阶本人!”

“叔宝不特别,又岂能得到天书?”烟濛濛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虽然直觉卫阶言有不尽之处,但是至少又多知道了一些!

至于这所谓的天书是真是假,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既然卫阶已经说出口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濛濛,卫阶还有一事想要告诉你,只是濛濛要有心理准备才是!”卫阶坐直身体,转而一脸凝重地说道。

卫阶语气上的变化不由得也让烟濛濛略感诧异,不知道什么事需要卫阶如此郑重其事,卫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打算把谢安的真实居心告知烟濛濛,以前烟濛濛只是认为谢安和他的立场不同,并非一定要分出生死,如今的状况显然已非如此!

“究竟何事,叔宝如此紧张?”

“安公,应该是想自己当皇帝,让谢氏家族取司马家族而代之!”卫阶沉声说道。

“什么?”

这个论点简直就是颠覆性的,不由得不让烟濛濛感到无比震惊,烟濛濛极为错愕地看着卫阶,心里极为抵触这个说法,但是又清楚卫阶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尤其是他说这话的对象是她烟濛濛,就更有可能是确有其事了!

“叔宝你有证据吗?”烟濛濛心中还抱着一定的幻想,有点艰难地问道。

“一开始,这只是卫阶的直觉,而最近生的这些事,都在印证着卫阶的直觉!”卫阶伸手,轻抚烟濛濛有点苍白的面颊,想要给她一点心灵上的安慰!

这个冲击,对于烟濛濛来说,无疑是难以承受的!

“从安公帮助卫阶把苏巧儿安排进宫的事开始,卫阶就开始有了这个感觉!”

“为了对付李陵容,打击司马道子,安公任由苏巧儿利用五石散控制皇上,濛濛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

“兴许安公也没想到苏巧儿会用五石散来控制皇上吧?”烟濛濛的辩解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苏巧儿不仅是建康城内的清谈女王,更是控制着全建康的五石散,谢安怎么会想不到这个可能性。

而卫阶接下来的这句话,更是让烟濛濛这一丝幻想彻底湮灭!

“濛濛你看看这两本书,这是参同契和五相类,是安公赠予卫阶的,参同契之中有大量关于五石散的记载!”卫阶从怀中掏出参同契和五相类的手抄本,放到烟濛濛面前。

“我想安公不仅希望苏巧儿利用五石散来控制皇上,更想卫阶自己也沉迷在五石散之中,濛濛不妨想想,日后若是皇上驾崩,死因是因为过量服食五石散,谁会是罪魁祸?”

“是卫阶!”

第一百八十九章:卫府家宴

卫阶的话像是一记重锤一般敲在烟濛濛的心口之上,她可以接受谢安与卫阶立场不一样而产生分歧,甚至是争斗,但是这种充满阴谋意味的算计却让她忽然间觉得异常恐惧起来。

“叔宝,不若咱们不要和安公斗了,现在就辞官退隐吧!”烟濛濛一把抓住卫阶的手,急切地说道。

烟濛濛自问,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安,她心中更是认为,谢安若是不择手段起来,卫阶绝非他的对手。

“若是叔宝就此放手,安公兴许还能看在往日与濛濛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卫阶看着惊慌失措的烟濛濛,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很大,只是这件事烟濛濛早晚都得知道,真的要等到需要与谢安分出生死的那一天才让她知晓的话,只怕她更加承受不了!

“濛濛,来不及了!”卫阶摇头说到!

“从卫阶在秦淮楼与安公第一次见面,最终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不论是卫阶,甚或安公,都再难相信对方!”

“除非卫阶死了,否则安公都不会安心,反之亦然,除非安公死了,否则卫阶最终都难得善终!”

烟濛濛痛苦地出声,结果比她想的要残酷得太多,她早就想到,谢安与卫阶二人定然会分出胜负,只是没想到尚需分出生死!

“叔宝,濛濛很痛苦!”

烟濛濛的话让卫阶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当下缓缓地再次将烟濛濛涌入怀中,却也不知如何安慰!

虽然烟濛濛在他和谢安之间早有选择,但是烟濛濛一直都视谢安为良师知己的心却始终没有变过,如今谢安的形象在她的心中遭到彻底颠覆,这种痛苦必然需要承受,而且也只能是她独自承受,慢慢加以消化,旁人即便是卫阶,都帮不了她!

只是这一次之后,想必烟濛濛就会对谢安死心,而卫阶也从此少掉了一个最大的顾忌,可以放手来筹谋对付谢安的事!

“濛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若你与娘亲一起搬离水榭吧,你们一起搬到将军府去住如何?”

水榭连着绿珠楼,绿珠楼的前身秦淮楼之中,有着太多过往的回忆,为了避免烟濛濛触景伤情,卫阶遂有了这个提议,而且将军府既然竣工,空着总归不好!

烟濛濛微微点头,默许下来,并未纠结她以何身份搬进将军府的事,她早就以卫夫人自居了!



小松和小娥,还有菲菲三人先行去了将军府收拾一番,而卫阶则是陪着烟濛濛和王室又在水榭之内呆了三天,三天之后,一家人极为低调地搬进了将军府,只是邀请了一众好友,因为并不想惊动谢安,卫阶连谢玄都没有请。

王弘比卫阶想的要成长得快了许多,他虽然被朝廷任命为江州刺史,但是行事作风上却比以前低调了许多,想必心中清楚,这一次平乱,他虽然有功,但是过错更大,可以说受到朝廷嘉奖的这些人,以他的水分最大。

几人在建康城没有几天时间好呆,再过些日子就得奔赴各地上任,卫阶的这次乔迁喜宴,也就成了他们聚会的好机会!

“王弘虽然被朝廷封为江州刺史,却是受之有愧,按道理来说,这个刺史的位置应该是刘将军的才是!”酒过三巡之后,王弘放下酒杯,双颊微红,感叹着说道。

刘将军指的自然是刘裕,刘裕两千北府兵,打破天师道子弟兵,还斩杀了孙泰,此等壮举让王弘汗颜,说话的语气之中,能听出他对刘裕深深的敬佩之情!

刘裕只是微笑,并未接口,他并不擅长这种客套的寒暄,虽然王弘言语之间颇为恳切,他始终还是不太习惯!

毛修之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他一向都以王弘马是瞻,王弘突然间放低姿态,这也让他有点不知如何自处了,毛修之心中虽然对刘裕也不无佩服之意,但是始终还是觉得刘裕不能与他相提并论,更遑论是与王弘相比了!

这一切都被卫阶看在眼中,让他颇为欣慰的是,檀道济倒是和刘裕有几分惺惺相惜,二人性格相差不大,都是寡语少言之人,此时比邻而坐,倒也偶尔彼此嘤嘤低语几句。

“休元兄,这是家宴!不用将军前大人后的,太过生分了,在座的各位都是兄弟!”卫阶笑着说道。

“哈哈,叔宝兄弟说的是,王弘自罚一杯!”王弘说完之后,举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想必今天大家应该会有那个福气听濛濛小姐抚琴一曲吧?”

烟濛濛并不在席上,而是陪着王氏在后堂,如今她既然以卫夫人的身份自居,自然不会再行露面之事!

“哈哈,如今濛濛小姐和叔宝兄弟已经喜结连理,休元兄想要再听濛濛小姐抚琴,可就难上加难了!”刘穆之大笑说道。

刘穆之话音刚落,尽皆愕然,除了刘穆之外,其他人都以为烟濛濛在将军府只是小住几日,不曾想二人竟然已经确定关系!

“为何我等都没听说此事?”王弘顿时不满说道。

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结婚犹如小登科,更何况此事与秦淮第一美人有关,众人竟然都是毫不知情。

“休元兄别听道和瞎说,卫阶和濛濛并未确立夫妻关系!”卫阶倒是乐意众人如此误会,只是怕烟濛濛会不高兴,当下解释到。

“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叔宝你就告诉大家,濛濛小姐在将军府,是长住,还是小住几日?”刘穆之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濛濛当然是就此长住了!”

刘穆之才说完,内堂中就传来了烟濛濛的声音,只见烟濛濛略施粉黛,俏脸微红,施施然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任何时间,任何场合,只要是烟濛濛亮相,就一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眼光,包括卫阶在内,所有人都看得眼都直了!

“你们这样盯着叔宝的妻子看,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烟濛濛在菲菲的陪伴下来到卫阶身边,刘穆之赶紧腾出地方让她坐下,只是烟濛濛的这句话让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第一百九十章:追悔莫及

烟濛濛入席之后,气氛反倒变得略显沉闷起来,也许是因为烟濛濛角色的转换,让大家都有点不太适应。

几番觥筹交错,几轮推盏之后,进入状态的王弘话才再次多了起来!

“叔宝,桓玄趁着荆州空虚,从南郡兵,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夺得了荆州的控制权,朝廷不仅没有收回荆州,反而敕封他为荆州刺史,真是令人气愤!”

桓玄是王弘的亲舅舅,却因为逼死他的爷爷王坦之,被其记恨,至今不能释怀,桓玄趁着殷仲堪领兵出城与谢玄对峙的空当,占据了荆州,更是让他愤愤难平,桓玄的势力越大,他就越难替他的爷爷报仇!

“朝廷是不得不妥协,纵观大晋国内各部军事力量,唯有北府兵能与桓家的江陵军匹敌,然而北府兵才应对完多线作战,已是疲军,这个时候与江陵南郡桓家翻脸,讨不到半分好处,反而刚稳定下来的局势又会紧张起来!”刘穆之双眼微微眯起,他的酒量和其他人比起来,稍有不如,此刻已经有点迷糊了!

“怕的就是荆州落入桓玄的手上,就好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王弘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刘穆之说的是事情,只能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休元兄,想要找桓玄的晦气,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实现的,而且,放眼天下,能对付桓玄的人着实没几个!”

卫阶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是个人智计,还是身份地位和背后的军事实力,王弘比起桓玄,差的不是一个档次,王弘想要对付桓玄,还早得很!

他并不怕王弘不高兴,他说的是人人尽知的事实,王弘也确实没有生气,只是神色黯然了不少,嘴上说道:“除了玄帅,王弘实在想不出我大晋国内,还有何人会是桓玄的对手!”

江左二玄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二人都是军事能力极为卓越之人!

“那倒不尽然,现在难找,不代表以后没有!”漫不经心说话的时候,卫阶瞟了一眼正闷头喝酒,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的刘裕!

“去会稽之前,谁能想到小裕能用两千北府兵重伤天师道乱军?”

众人神色一凝,不由得都在心中将刘裕和谢玄比较起来,谢玄像刘裕这个年纪的时候,能否创下如今刘裕的这个壮举?

这个答案无从考证,但是很多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答案,即便是谢玄,在二十左右的年纪时,也没有过像刘裕今天的辉煌战绩!

“叔宝说的是,刘裕确是将帅之才,王弘自愧不如!”原本有些失落的王弘,眼前不由得一亮,诚挚说道。

“若不是限于出身寒门,只怕再经过几年历练,想必刘裕的成就威望将会更高!”

卫阶闻言眉头微皱,没想到王弘到现在还紧守高门寒门之别,若不是不想当面驳斥王弘,怕他下不了台,或是换作别人,只怕卫阶早就出言讥讽了,看来是得找个机会和这个王弘好好聊聊了!

除了毛修之脸有得色之外,其他几人在听到王弘的话后,多少都有点不太自然,尤其是烟濛濛,当即脸色就变了。

“没想到王弘公子到现在还在纠结出身这个问题,濛濛敢问公子,是否寒门子弟就一定不能达到玄帅或者安公那样的高度?”

王弘微微摇头,说道:“王弘并非看不起寒门子弟,道济,刘裕都是出身寒门,王弘一样视为兄弟手足,王弘只是就事论事,并非针对刘裕兄弟!”

“就好比这一次平乱,论功劳,刘裕兄弟远远过我王弘,何以朝廷的封赏却有所不及?就是因为刘裕兄弟并非像王弘一样,背后有整个王家撑腰!”

众人都沉默下去,王弘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众人也已经无力反驳,因为这就是现实,极为现实的现实!

反倒是刘裕看到气氛有点尴尬,遂举起了酒杯,笑着说道:“我相信休元兄是在就是论事,并非是看不起我刘裕!”

王弘感激地看了一眼卫阶,刘裕除了有过人的军事天赋,如此看来,气度也很不凡!

众人又饮了一会酒后,烟濛濛主动要抚琴助兴,接连几曲后,众人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将军府,而王弘却托辞留了下来。

“叔宝兄弟,之前王弘真的没有看轻刘裕兄弟的意思!”

烟濛濛知道王弘定然是有话要单独和卫阶说,带着菲菲就离开了前厅,王弘先是用一种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烟濛濛的背影,这才转身对着卫阶说道。

卫阶微微点头,笑着说道:“休元兄不必诸多解释,席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事论事罢了,卫阶相信你!”

王弘轻叹了一口气,神情忽然间变得痛苦起来,抱着脑袋就蹲到地上。

“怎么了,休元兄?”卫阶不由的有点愕然,他虽然觉得今天的王弘有点不对劲,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的激烈。

“王弘很后悔!”

王弘的声音略显颤抖,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髻也因为双手用力而变得凌乱起来,犹自埋着脑袋不肯抬起头来!

“北府兵千余兄弟因为王弘的立功心切命丧会稽,北府兵不败的盛名也差点毁在王弘的手里!”

卫阶微微动容,他原本以为王弘根本就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不想王弘到现在还沉浸在追悔之中。

“事情都过去了,休元兄何必还要介怀?大家都明白,你也只是想好好表现罢了!”

“不,叔宝兄弟,你不明白,爷爷血染大殿之后,王弘就在心里立下毒誓,一定要竭尽所能,杀死桓玄,替爷爷报仇!”王弘颓丧地说到。

这些卫阶都是知道的,早前的时候王弘就已经说过类似的话,想来王弘还有别的话要说!

“只是王弘从未想过,因此搭上这么多北府兵兄弟的性命,王弘真的很后悔,很痛苦!”

卫阶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王弘的肩膀,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相信卫阶,休元兄定能看到桓玄伏诛的那一天!”

“刘裕兄弟,真的能对付桓玄?”王弘总算是抬起头来,看着卫阶问道,眼神显得有些迷茫。

第一百九十一章:拉拢王弘

卫阶将王弘托了起来,而后自顾走到一边,背转过去!

“休元兄,卫阶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弘的真诚流露让卫阶有所触动,决定借这个机会把王弘彻底拉进自己的阵营之中。

“叔宝兄弟不妨直言!”卫阶的郑重其事让王弘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一扫之前的颓丧,沉声说道,他知道,接下来卫阶想要说的话,定然非同小可!

“休元兄觉得司马王朝还有救吗?”卫阶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弘。

这一刻王弘嗓子像是被人给捏住,呼吸都有点透不过气来,关于司马王朝的兴亡,他不是没有和别人讨论过,但是多半都是在聚会时服用五石散之后的狂言,这一次可不同,卫阶显然是极为认真的!

“朝内有安公坐镇,对外则有玄帅摄敌,我大晋尚未到绝境吧!”王弘艰难地说到。

“如今的司马王朝,和当年东汉末年有何区别?朝廷名存实亡,各地诸侯割据,敢问休元兄,若是司马王朝终有一日会被取代,谁人比较合适?”卫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每句话都如重锤般敲在王弘的心口之上。

“若是安公以谢家取代司马家,问鼎九五之位,休元兄以为如何?”

王弘不禁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卫阶会把这件事扯到谢安的身上,当下有点不解地问道:“莫非叔宝兄弟觉得安公应该即位大统?”

“休元兄还记得当年的大汉是怎么亡的吗?”卫阶不置可否地说道。

“当年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其子曹丕以魏代汉,篡汉窃国,而司马王朝又是窃魏所得,正所谓报应不爽,司马王朝的末日也已可以预见!”

直到现在,王弘还不知道卫阶想要说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似乎和谢安有关,如今的谢安于大晋,正如当年曹操于大汉,司马懿于魏国,不同的是,谢安一直给人形象都是刚正不阿的,而不像曹孟德是个彻头彻尾的枭雄,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如果说像,谢安更接近司马懿!

难道卫阶的意思,谢安要篡晋,或者是说谢家后人之中有人想要篡晋?想到这里,王弘顿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叔宝兄弟,你的意思,谢家有人想要去司马王朝而代之?”王弘都不敢提谢安的名字,对于他来说,这实在是安公忠心的一种亵渎!

“如果卫阶说是安公本人,休元兄信吗?”卫阶呵呵一笑说道,这也让王弘有点分不清卫阶此言是真是假。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王弘定然会认为他实在诋毁安公,不说立马拔刀相向,至少也是当面痛斥了!”王弘郑重说道。

“只是叔宝兄弟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之人,王弘虽然难以相信,却又找不到任何叔宝兄弟用此种言论来诋毁安公的理由!”

“大晋已经完了,安公若不是图谋篡晋,表里不一的虚伪之人,即便他如今年事已高,也是振兴中原的最佳人选!”

卫阶既然已经打开话匣,自然不会点到即止,不曝点猛料,怎能说服王弘?

“只是卫阶对于安公的人品,近日来颇有些怀疑,再则,谢家继安公玄帅之后,再无出色之人,这天下即便是落入谢家手中,鉴于时间的关系只怕也难以得到真正的复兴!”

“叔宝兄弟,因何会怀疑安公?安公执掌朝堂已有数十年,若是有心取司马王朝而代之,只怕不用等到今天吧?”王弘如今是左右为难,谢安和卫阶,都是他极为信任的人,只是谢安高高在上,给他的感觉颇为虚幻,没有卫阶给的感觉来的真实。

“安公曾经两次主动下野,每次复出都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给人的感觉是醉情山水,并无心于政治和朝堂之上的倾轧!”卫阶侃侃而谈,剖析谢安心理的同时也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这样一个自命清高的人,怎能做出主动篡晋之事?即便他如今的声望再高,这种角色上的反转也会让的形象瞬间崩塌,极爱的反面就是极恨!”

“建康内的所有高门都对安公奉若神明,一旦他表露出这种野心,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变成一种欺骗的行为,届时建康高门的反应可想而知!”

“安公唯一能做的就是表面继续经营自己的形象,然后暗中主导局势的展,最终让所有人对司马王朝失望,到时候他继任大统,改朝换代,也就从了水到渠成之事!”

“整个计划的重点就是要水到渠成,不着痕迹,如此才能算得是完美,也是唯一可行之途!”

卫阶的话已经让王弘彻底懵圈,且不说卫阶说的实在真是假,单纯就这样一个故事,就足以震撼人心了,天底下大概除了卫阶,再没第二个人能如此揣测谢安吧!

“叔宝,你说的这些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王弘其实想说的是,卫阶说的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揣测,根本就无从考证!

“很难相信是吗?”王弘心中盘算的念头,卫阶当然清楚,即便是信任他如烟濛濛,在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很难接受,别说是王弘了!

“休元兄,卫阶实话实说,在卫阶看来,大晋已经无药可救,唯有扶植新帝取而代之,而这个新帝,卫阶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是谁?不会是叔宝兄弟自己吧?”王弘已经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了,只能是下意识地跟着问道。

“当然不是!”卫阶哑然失笑说道。

“当然,也不是安公,更不是谢家任何人,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刘裕!”

为了给刘裕铺路,卫阶可谓是尽心尽力了,把王弘争取过来,是他计划之中非常重要的一步,眼下建康高门年轻一辈之中,以谢鲲和王弘为代表,想要拉拢谢鲲,只是痴人说梦,卫阶只能选择王弘!

王弘很快就要去江州上任,要拉拢,眼下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二章:人母之心

王弘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再难做出别的反应,卫阶心中取司马王朝而代之的新帝,竟然是刘裕,这是他无能如何也想不到的,一时之间也根本接受不了!

刘裕可是寒门出身,如何服众?建康城内诸多高门这一关,刘裕如何能过?难道要血洗建康,将所有秩序打破,彻底推到后重新建立新秩序?

只是这样想一想,王弘都觉得头皮麻,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难道休元兄不想替你爷爷报仇了吗?”卫阶淡然说道。

“卫阶敢夸下海口,除了刘裕,没有人能帮你对付桓玄,助你报仇!”

“叔宝兄弟,你就直说吧,你是否想让王弘追随辅佐刘裕?”原本就已经头痛的王弘再经历一番思想风暴,已经有点麻木了!

“不是让休元兄追随辅佐刘裕,而是卫阶诚挚邀请休元兄与我一起,造新皇!”卫阶微笑说道。

王弘说的才是卫阶说这么多的根本目的,只是卫阶担心这个说法多少会让王弘心生抵触,不若换个说法,让王弘觉得自己占据着主导权!

“造新皇?”王弘呢喃着,犹自没从惊骇之中缓过来!

“不错,属于安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应该是我们这些年轻一辈站出来的时候了,推翻腐朽不堪,毫无皇权可以的司马王朝,拥立新皇,取而代之!”卫阶振奋说道。

“当然,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路上的艰难险阻也可以预见,就看休元兄有没有这个魄力和毅力,和卫阶一同走下去了!”

“你们还没谈完吗?”

烟濛濛想必是在内堂等了许久没见卫阶进去,已然找了回来。

“夫人还在内堂等你呢,说有事和你商量!”

烟濛濛的声音一下子让王弘惊醒过来,王弘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烟濛濛,向着卫阶伸过手去,嘴上说道:“叔宝兄弟,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我王弘就更定你了!”

烟濛濛的出现提醒了王弘,像烟濛濛这种有着秦淮第一美人的奇女子,在建康城数年,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高门公子不知凡几,却唯独只独独对卫阶另眼想看,由此可见卫阶的过人之处!

再则说,烟濛濛和谢安之间的关系建康无人不知,就连烟濛濛都能弃谢安而选卫阶,这也应征了卫阶关于谢安的评价,谢安很有可能真的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卫阶微微一笑,握住了王弘的手,击掌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日休元兄就要远赴江州上任,到时候我们保持联系!”



送走王弘后,烟濛濛狐疑地看着王弘的背影,对着卫阶问道:“适才你们在讨论什么?”

“我把王弘争取到我这边来了,即刻起,我们就是同一阵线的真兄弟了!”卫阶笑着说道,说服王弘费了不少口舌,好在结果令人满意!

建康高门都是高傲的,不说言出必行,起码许下的承诺还是颇有约束力的,而且王弘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吧!

烟濛濛哦了一声,没再接话,显然兴致不是很高,卫阶明白,烟濛濛直到此刻还没有完全从自己的那番话中回转过来,他和王弘的谈话,自然会涉及到谢安,这正是烟濛濛难以接受的地方!

“娘亲找我何事?”卫阶只能是转而问道。

“好像是想和谈谈兰陵公的事!”烟濛濛强颜一笑,任由卫阶握着他的手,向内堂走去。

今天是搬进将军府的第一天,将军府的规模比之以前的兰陵公的府邸不遑多让,只是王氏看上去却似乎开心不起来,卫阶进内堂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呆!

“娘亲,我来了!”

看着这个其实和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娘亲”,卫阶的心中别有一番感触,自幼父母双亡的他已经淡忘了亲生父母给他的那种父母知情,倒是这个王氏,给了他不少母爱!

“阶儿,众位将军都已经走了吗?”卫阶进来后,王氏勉强挤出笑容,轻声问道。

卫阶微微嗯了一声,说道:“娘亲,您不开心?是否不习惯这处新宅?”

虽然自己的事业处在上升期,得到了朝廷的重要,暂时也没引起谢安的警惕,但是身边两个最重要的女人看上去都在强颜欢笑,这难免让卫阶有点郁闷。

王氏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娘以为你此次乔迁,会知会你大哥卫噪一声!”

卫阶眉头微微皱起,不由得想起了王氏被司马元显迫害致双耳失聪之事,当下冷然说道:“卫阶早就没有了这个大哥!”

“从他罔顾娘亲的人身安全开始,卫阶就已经彻底和他一刀两断了!”

卫阶自顾说着,并未注意到王氏的眼角处已经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站在王氏身边的烟濛濛赶紧提醒道:“叔宝!”

“娘亲,你这是为何?”卫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再往下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你大哥都是娘十月怀胎所生,是一奶同胞的两兄弟,如今你们两兄弟闹到这个地步,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对得起你们的爹和爷爷,怎么对得起卫家的列祖列宗?”王氏悲从心中来,哽咽着说道。

“卫噪为了自保,将我这个弟弟赶出卫家,我卫阶可以毫无怨言,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任由司马元显迫害娘亲,如此行事有违天理,禽兽不如,卫阶岂会有这样的大哥?”

王氏已然悲哀莫名,卫阶还是如此坚决,并不是他不顾王氏的感受,而是想借此机会让王氏彻底对卫噪死心,卫噪继承了卫嚾与卫恒的愚忠,与他卫阶早晚会有翻脸的一天,长痛不如短痛!

“阶儿,你和大哥平日里虽然并不亲近,但是你大哥的为人难道你一点都不了解吗?”王氏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卫阶!

“平日里他除了对你严厉一点,你每次犯错,他没有维护你?还有他对我这个娘亲,向来都很孝顺!”

“娘亲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不了解?若非有什么苦衷,你大哥怎么会将你逐出卫家,又置娘亲的安危于不顾?”

第一百九十三章:狼子野心

卫阶对于卫噪本就不是很了解,加之来自另一个未来世界的他,见多了为了家财地位兄弟相残之事,只是王氏言之凿凿,不禁让卫阶原本坚定的心略显动摇起来,难道卫噪真的有什么苦衷不成?

“娘亲你的意思,让我去找大哥再谈谈吗?”卫噪他可以做到不闻不顾,但是王氏他是真的做不到。

王氏微微点头,说道:“阶儿你应该在建康呆不了几天,就要去驻守京口广陵了吧,娘亲希望在你离开之前,能和大哥好好聊聊!”

“今非昔比,阶儿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成熟稳重了很多,也得到了朝廷和安公的赏识,想必你大哥之前的那些苦衷也都可以烟消云散了,娘亲希望你们哥俩能重归于好!”

说完之后,王氏又啜泣起来,哽咽着说道:“难道你希望娘亲与你大哥老死不相往来吗?他和你一样,可是娘亲的亲生骨肉!”

卫阶默然点头,王氏说的没错,以后他呆在建康城中的时间不会太多,王氏年纪大了,身边虽然有烟濛濛和小娥等人照应,但是王氏毕竟年纪大了,难免顾念亲情,想有子嗣相陪在侧,膝下承欢!

“孩儿谨遵娘亲教诲,不日就去兰陵公府拜访大哥,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这才是娘亲的好儿子!”

王氏破涕为笑,她当初选择和卫阶一起被卫噪逐出卫家,并非是她偏心偏爱卫阶,而是因为她觉得卫阶始终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会惹出事端,这才不得不自我牺牲,这也是一个做娘的无奈之举了!

卫阶陪着王氏和烟濛濛又闲聊几句后,告辞离开,建康回来之后,除了在皇宫大殿之中和谢安见过一次之外,还未曾碰过面,这是不正常的!

北府兵诸将,除了王弘就住在乌衣巷之外,其他人都住在驿馆之中,包括已经是青州主簿的刘穆之,也随刘裕一起,跟在了刘牢之身边,只是他们都已经先后去拜访过谢安,唯独卫阶迄今为止尚未主动登门拜访!

而谢安,也一直没有找过卫阶!

刘穆之不在身边,卫阶有点不太习惯,一方面少了个人帮他出谋划策,另一方面他也习惯了刘穆之在他耳边唠叨!

卫阶正在小松的服侍下准备睡觉的时候,门房来报,刘牢之来了!

此次宴席,卫阶并没有邀请刘牢之,表面上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刘牢之如今已经是鹰扬将军,和请来的客人地位相差颇远,实质原因是因为刘牢之并不是他卫阶想要拉拢的人,而且以刘牢之的性格,要是来了,只怕会有诸多不便!

刘牢之应该不是得到了消息,前来挑理来了吧,自知理亏的卫阶赶忙迎了出去!

“卫阶见过鹰扬将军!”

卫阶是卫将军,军阶不在刘牢之的鹰扬将军之下,不过如今刘牢之已是青州刺史,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卫阶还是持了后辈之礼!

“今日二公子之举着实让牢之寒心啊!”刘牢之上来便是这样一句话!

“乔迁之喜,贵宾满堂,竟然没有我刘牢之的份,公子让牢之情何以堪?”

“将军误会了,今天只是几个朋友小聚一番,并非庆贺乔迁的喜宴!”卫阶微笑着说道,他有想过刘牢之可能会心中不爽,但是没想到他会找上门来,想必应该不是单纯为了这件事这般简单!

“卫阶主要是考虑到将军如今生威日隆,你在场的话,诸多小辈会放不开,不仅仅是将军你,安公玄帅卫阶一概未有相请!”

卫阶此言无疑是把刘牢之和谢安还有谢玄抬到了一个层次,刘牢之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笑着说道:“牢之怎可和安公玄帅相提并论,大家都是手足兄弟,牢之前来,大家又何须拘束?”

“哈哈,那是将军有大将之风,不代表我等这些小辈与您同席之时会没有压力!”卫阶哈哈大笑说道,对付刘牢之,只需防其不仁,适时戴上几顶高帽即可!

“将军此来应该不是就为了此等小事上门兴师问罪的吧?不知将军找卫阶有何指教?”

“二公子不请牢之进去坐坐?”

摇头失笑之中,卫阶将刘牢之迎进客厅之中,小松第一时间就奉上茶盏。

“二公子,再过几日,牢之就要去青州赴任,心中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坐下之后,刘牢之轻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口说道。

“想我刘牢之,寒门出身,十余年前就跟随前兰陵公征战沙场,可以说是一日卫家军,终身卫家军,即便是后来加入了北府兵,跟随玄帅,牢之的心始终都是靠向二公子这一边!”

“如今牢之得朝廷封赏,坐拥青州,可以说是有了自己的一隅之地,牢之想恢复卫家军的名号,从北府兵之中脱离出来,不知二公子以为然否?”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卫阶直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刘牢之当真是狼子野心,又如此地沉不住气,这才刚封青州刺史,就不甘心屈居谢玄之下了,想着从北府兵之中出来,偏偏还想打着恢复卫家军名号的幌子,这不是想拉他卫阶下水吗?

刘牢之想要独领一军,自己做大统领,卫阶本无意见,反正刘牢之最终都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是他想借卫家军的旗号行事,那就万万不行了,谢安会怎么想?朝廷会怎么想?

“将军是否操之过急了?”卫阶皱眉说道,直言反驳肯定是不行的,刘牢之是头顺毛驴,得尽量顺着他来。

“眼下将军虽然得到了青州府,但是将军别忘了,王恭的两个儿子还在青州,他在青州的势力可是根深蒂固,反观将军,只是初来乍到,很多人事都还不熟悉,冒然脱离北府兵,失去了谢家这个大靠山,只怕有诸多不利吧?”

刘牢之微微摇头,说道:“二公子的这些担心,牢之都有想过,但是二公子可否想过,如果一直只是做谢家的附庸,日后如何能取得大成就,大作为?”

第一百九十四章:再见卫噪

“敢问将军,怎样的成就作为,才算得上是大成就大作为?”

刘牢之的鼠目寸光,卫阶早就有所了解,只是他没想到刘牢之竟然如此短视,在根基未稳的情况之下就想佣兵自立,做一方诸侯,难道是被军中刘爷这个称谓给恭维得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卫阶知道,这将是刘牢之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他如果能接受自己的劝诫,日后还能有番作为,若是执意脱离北府兵,那刘牢之就是另一个命运与史书记载有出入的人!

看着刘牢之志得意满的样子,卫阶真的很想由着他去自寻死路,但是刘牢之选的这条死路却顺带着把他卫阶也该捎上了,这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起码也要成为玄帅安公那样的人物,才算是不枉此生!”刘牢之感叹着说道。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卫阶心中冷笑。

“欲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天时全且不说,地利是肯定没有的,青州对于将军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毫无根基可言!”

“三者之中又以人和最为关键,原本将军投身北府兵,深受士兵爱戴,被人冠以刘爷的称号,可谓得尽人和,只是若是将军要脱离北府兵自立,这来之不易的人和则会尽丧,还请将军三思!”

卫阶说完之后,刘牢之的脸已然变得阴沉下去,卫阶心知刘牢之此来是想获得他的支持的,不料他去泼了一盆冷水,有违他在面对刘牢之时候一贯的态度。

卫阶接着说道:“将军,以你的才能,想要达到安公和玄帅的高度,只是时间问题,将军何不再韬光养晦一段时日?等时机成熟了再作图谋?”

“何时时机才会成熟?”刘牢之不耐问道!

“前秦大军南下之时,就是将军你立下丰功伟业的大好时机,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具,届时将军定大有可为!”

刘牢之微微点头,脸稍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听二公子的!”

刘牢之看上去还是很失望,卫阶一贯来都站在他这一边的,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没有选择继续支持他,刘牢之的考虑不可谓不清楚,他想要脱离北府兵,自领一军于青州,就一定要师出有名,而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无非就是恢复卫家军的编制!

想要恢复卫家军的编制,就必须得到卫家子弟的支持,刘牢之和卫噪素无交往,找卫噪是不可能的,于是他遍想到了一直支持他的卫阶,只是卫阶的这番话打破了他想要拥兵自重,成为一方诸侯的梦想!

刘牢之告辞离开的时候,时辰已是酉时三刻,已经非常晚了,卫阶总算是可以休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便去兰陵公府找卫噪,和他当面说清楚,希望能解开母亲王氏的心结!

翌日一大早,卫阶便起来了,只是烟濛濛比他起得更早,卫阶起床后,他的洗嗽用水还有早饭都由烟濛濛亲自准备,这也给了卫阶一个不小的惊喜,似乎烟濛濛搬到将军府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了卫阶的小媳妇!

出门的衣裳也准备好了,卫阶换上新装,顿时神清气爽,衣服是烟濛濛亲手裁剪的,非常合身。

“濛濛,你如此伺候周到,让卫阶有点受宠若惊!”卫阶看着给他整理衣角的烟濛濛,微笑着说道。

“要是以后每日都能如此,真的是让我去做神仙也是不愿意的了!”

烟濛濛嗔怒地白了一眼卫阶,低声说道:“这是夫人的吩咐,原本濛濛不想宠着你,不过夫人说的对,你在建康城逗留不了多久,让你多体验一下家的感觉!”

卫阶不有一怔,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似乎还有什么别的说道啊!

“夫人说了,自从你上次脑袋头部受伤之后,就变了很多,似乎和至亲家人之间的感觉都生分了许多,我想这也是夫人舍弃整个卫家而选择与你一起被逐离的主要原因!”

“叔宝,夫人对你的疼爱,真的让濛濛好生羡慕!”

烟濛濛的话无疑触动到了卫阶的内心,都说父爱是深沉的,王氏给他的这份母爱同样深沉如斯,这种无声的支持和关怀怎能让不感动莫名!

卫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明白,烟濛濛的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要他此去兰陵公府,行事说话多替王氏想想!

轻轻抱了抱烟濛濛之后,卫阶就离开了将军府,朝着东大街另一头的兰陵公府走去,小松如今已经是将军府的大管家,俗事繁忙,并未随行。

卫阶被朝廷册封为卫将军,辅佐谢玄镇守京口广陵,二人共同统领北府兵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卫噪的府邸,卫府上下除了以前的那些老人,也有新招的家丁,只是无论是新人还是老人,他们都没有想不到,曾经那个说话都结巴的卫家二公子卫阶,在被逐出卫家之后,还能咸鱼翻身,并有了此等作为。

当初卫噪卫阶当众翻脸,围观的人不在少数,如今卫阶撇开谢家的关系不说,单就其个人在建康城之中的影响力,隐隐已在卫噪之上,卫府的下人自然少不了会有些议论,议论的同时也都在观望卫噪的态度,其中有盼望二人和好,在卫府服侍多年的忠仆,也有幸灾乐祸想看卫噪笑话的小人!

只是让所有人都失望的是,卫噪对于此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没有不高兴,也没有表现出兴奋和开心,仿佛卫阶的所有消息真的都与他卫噪再无半点关系!

就在一众下人或失落,或失望的时候,卫府迎来了一位不之客,曾经的二公子卫阶,登门拜访来了!

所有人的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卫噪的书房,曾经势成水火的两兄弟,此时正在书房之中商谈,大家都在翘以待:卫阶上门,是来示弱求和,还是来耀武扬威,给这个曾经将他逐出卫家的大哥一点脸看看!

“上次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还有脸登门拜访?真是没想到卫将军的脸皮原来如此厚实!”卫噪的第一句话就就让卫阶的眉头紧皱起来,当下就有了点头就走的冲动!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九十五章:冰释前嫌

卫阶深吸一口气,母亲王氏的泪眼似乎还在眼前,当下忍住即刻就走的冲动,微微一笑,说道:“难道大哥还认为卫阶是以前那个只知惹事的小子?”

卫噪竟也是微微一笑,说道:“你能忍住没有当即和我翻脸,说明你还是有所长进的,此来所欲何为?是来向我示威的吗?”

没等卫阶开口,卫噪又接着说道:“卫将军平乱有功,建康城内乃至整个大晋之内,可谓是出尽风头,一时无两,确是有着回来示威炫耀的资本!”

“大哥说笑了,卫阶此来并非为了向大哥示威,而是来与大哥冰释前嫌的,想让大哥收回成命,给卫阶机会认祖归宗!”

烟濛濛说的对,王氏因为他卫阶,已经牺牲太多,为了达成王氏的心愿,他在卫噪面前放低一点姿态又能如何?

卫噪闻言不禁呆了一呆,卫阶还是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和他说话,当下叹了一口气,示意卫阶坐下说话。

“小阶你果真是成熟了,懂得向人低头了!”

“娘亲…她还好吗?”

“大哥?”卫阶更是愕然,此时卫噪的态度哪里还有半分盛气凌人,再没有了此前的不屑一顾,难道说他此前真的有什么苦衷不成?

“如今事情已经柳暗花明,小阶你已然成熟,大哥也就不妨对你直言了!”

卫噪走到卫阶身边,颇为无奈和怜惜地看着卫阶。

“一开始,大哥将你逐出卫家,实在是无奈之举,襄阳一战,爷爷父亲双双离世,我卫家声望地位一落千丈,而建康城中不乏将我卫家连根拔起之辈!”

“其时小阶已然靠向安公,然则届时司马道子有皇太妃撑腰,形势并不明朗,为了确保咱们卫家的立于不败之地,香火可以得到延续,大哥只能将你逐出卫家,与你划清界限,而大哥自己,则投向司马道子!”

“而为了让所有人相信你我兄弟二人真正反目,大哥也只能将你瞒在鼓里,大哥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卫家的香火!”

卫阶听得目瞪口呆,卫噪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全,无论谢安司马道子孰胜孰败,他兄弟二人都有一人能借势而起,光大卫家,只是最终两兄弟总有一个人会因此沉沦,甚至丧命!

而这个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卫噪自己,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谢安和司马道子之间的争斗,都是以谢安的赢面居大,卫噪这是为了以策万全,不惜牺牲自己!

“大哥你这是何苦?卫阶已经并非黄口小儿,大哥有事大可以和卫阶商量!”

卫阶叹息着说道,直到此刻他才认识到,他穿越而来的这个卫家,上到卫嚾卫恒,下到卫噪,无不是甘于自我牺牲的英雄之辈。

卫噪微微摇头说道:“我是大哥,自然要担当其这份责任,只是委屈了娘亲还有小阶你!”

说完之后卫噪转而莞尔说道:“好在爷爷和父亲去世后,小阶你总算长大成人,可以说是一夜成熟,如今说道卫家,谁还记得我卫噪,提的都是小阶你卫将军的名头!”

“大哥真心感到欣慰!”

卫阶站了起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卫噪,两兄弟用力抱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哥,你投向司马道子后,似乎并未得到他的重用!”

如今既然已经和卫噪冰释前嫌,自然要替他想一想以后的路,无论是谢安还是司马道子,都非明主,希望卫噪在这件事情上能听他一言。

卫噪自嘲一笑,说道:“可能是因为爷爷和父亲的忠义之名太盛,大哥虽然主动靠向司马道子,却一直得不到他的信任,这父子二人还不时加以试探,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看来这对父子是成不了什么大事!”

“好在安公洞察秋毫,看出了大哥身在曹营心在汉,如今大哥和小阶一样,已经是安公的人了,只是明面上还是亲近司马道子罢了!”

“我大晋有栋梁如安公,真是莫大的幸事啊!”

卫噪最后的感慨之言,其神态,其语气,其坚决,像极了卫嚾和卫恒二人!

卫阶顿时意识到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卫噪对于谢安的崇拜,更胜卫嚾卫恒,卫嚾卫恒二人与谢安年纪相差不大,卫嚾更是比谢安还要年长,对于谢安可能止于尊敬和钦佩,而卫噪,则和建康城内所有年轻一辈一样,对于谢安,那是彻头彻尾的崇拜!

卫阶能说服王弘,那是因为王弘有私心,本身又出自乌衣巷,谢安对于他来说并非遥不可及,相比其他年轻一辈来说,少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对于说服卫噪,让他相信谢安是个大伪似真,大奸似忠之人,卫阶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搞不好,刚刚冰释前嫌的两兄弟,还会因此而再生嫌隙!

“小阶,你怎么了?”

卫阶左右两难的表情没有逃过卫噪的眼睛,卫噪有点疑惑地问道,眼下两兄弟已经是同一条阵线上的人,而谢安这一阵营,又已经稳操胜券,压得司马道子抬不起头,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卫阶展颜一笑,耸肩说到:“没什么,卫阶在替大哥开心,替娘亲开心,娘亲不知道多惦记你呢!”

很显然,卫噪并不足以胜任做一个合格的间谍,连司马道子父子都对他心存提防,更别说是老谋深算的谢安了,谢安拉拢卫噪,极大的可能还是因为他卫阶,卫噪就是卫阶的晴雨表,谢安应该是向从卫噪对他的态度来判断卫阶的态度!

想通这些之后,卫阶并没有去和卫噪辩明谢安的为人,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得不对卫噪有所隐瞒!

“大哥,何时过府看一下娘亲?”

卫噪顿时把脸拉了下来,故作不悦地说道:“你小子说什么呢?霸占娘亲这么久了,难道就不能把娘亲送回卫府小住几日?”

“小阶你也带着你的秦淮第一美人,回来住几天吧,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卫阶微微一笑,抱拳说道:“谨遵大哥之命!”

第一百九十六章:江州祭酒

这几日最开心的当属王氏了,卫阶卫噪不仅冰释前嫌,而且卫阶还陪着她回到了久违的卫家大院!

只是这样开心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几天,乌衣巷就传来了消息,谢玄于明日就要回到京口,而身为北府兵副统领,朝廷的卫将军卫阶,需要随同谢玄一起起兴!

谢安于今晚在谢府设宴,为北府兵诸将践行!

前来送帖子的人是谢鲲,数月未见,谢鲲给卫阶的感觉是变得成熟了许多,已经隐隐有了谢安身上那种深藏不露的感觉,眉宇之间再难看到此前的那种桀骜不顺!

“卫将军,大爷爷说了,请你务必早点过去,他还有要事和你相商!”谢鲲说得彬彬有礼,卫阶却是眉头微皱。

“鲲少爷,玄帅为何赶得这么急,明日便要回京口?”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只给卫阶留下了一天的准备时间,晚上赴宴,第二天一到早便要起兴,实在是太赶了!

“谢鲲不是很清楚,听闻是前秦大军有所异动,大伯要赶回去坐镇,卫将军你自然要随行!”

“前秦大军有异动?”

卫阶眉头皱得更是厉害,京口广陵都不是最前沿阵线,只要不是苻坚举国南下,都用不着如此紧张吧?不是还有豫州谢琰这第一道阵线吗?

卫阶心中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安,难道说淝水之战要提前生?

谢鲲走后,卫阶把谢鲲的话转告了卫噪,想听听卫噪有什么看法,可惜的是卫噪一直都在建康城中任职,并无半分领兵作战的经验,对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阶,安公让你早点去,想必就是商谈这件事,万事有安公筹谋,何须你愁眉不展?”卫噪看着绷着脸的卫阶,笑着说道。

卫阶不由得心中苦笑,要是事事都任由谢安筹谋,他卫阶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脸上自然是不露痕迹,笑着说道:“大哥说得有理,这些烦心的事自然有安公和玄帅去操心,我等只要静候吩咐就成了!”

“不若大哥和我同去?认识一下北府兵中的同僚也是有好处的!”

卫噪微微摇头,说道:“名义上我还是司马道子一系的人,这样去谢府赴宴不好交代,再说了,安公可没请我,我怎能不请自去?”

卫阶心道,就算你去赴宴,司马道子也不会说什么!

“大哥说的是,那卫阶去聆听安公教诲了,哈哈!”



去见谢安,卫阶还是颇为忐忑的,回建康已有十余日时间,本想着在卫府盘桓几天后便去拜访,不想没等他去,谢安已经主动相邀了!

谢府的下人早就熟知卫阶,没有半分阻拦,来到谢府的卫阶长驱直入,直奔谢安的书房而去,没猜错的话,谢安谢玄应该都在书房之中等他。

“卫阶见过安公,见过玄帅!”

果不其然,谢安和谢玄正在书房之中品茗,看二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应该是相谈甚欢,此前在大殿之上的那点不愉快,或压到心底,或已烟消云散了!

“小阶你可算来了,快快坐下!”谢玄一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招呼他坐下。

卫阶欣然坐下,对于谢玄又多了一份感激,谢玄肯定是认为他觉得违背了谢安的命令,没有除掉王恭,所以这几日都未曾登门拜访,刚那个眼神就意味着他已经替卫阶说清,把整件事都揽上身了!

“我和大伯正在讨论你说过的那句名言!”

“卫阶说过的名言?”卫阶不由得一愣,什么时候他说的话变成名言了?

“玄帅说的是哪一句?”

“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谢安微笑着说道。

“老夫正在和小玄讨论这句话适用何处,是男女之间,还是至交好友之间!”

卫阶不由得有点郝然,这句话确是传颂千古,但是却不是他说的,当下笑着说道:“安公和玄帅不是有要事吩咐卫阶吗?怎么变成风雅之事了!”

卫阶实在故作轻松,毫无心理防备得意样子,不管能不能麻痹谢安,他都要如此惺惺作态,实乃无奈之举!

“小玄此次去荆州,认识了一位风雅之人,才德兼备,又擅诗词歌赋,适才和老夫谈起此人,便引出了小阶的这一句精辟之辞!”谢安轻抚胡须,笑着说道。

“额,此人是谁?能的安公玄帅美誉,看来确有过人的才情!”卫阶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此人名叫陶潜,在江州就任祭酒一职!”谢玄笑着说道。

“等王弘去到江州任职后,他会在王弘处领一个建威参军的职位!”

“陶潜?”

卫阶不由得楞了一愣,陶潜不就是不为五斗米折腰,最终写出桃花源记这名传千古的诗词的陶渊明吗?

“小阶知道这个人?”卫阶的反应被谢安看在眼里,不由得语带好奇地问道。

“此人在江州一直默默无闻,难道小阶也能知晓?”

“陶潜安公和玄帅也许没有听说,但他的祖上二位一定知之甚详!”无奈之下,卫阶也只能尽量自圆其说了。

“还有他的母亲,想必安公和玄帅也有所耳闻!”

谢玄表情大讶,不可思议地说道:“我与陶潜连续饮酒三日,都未曾听他说过半句自己的出身,何以小阶会知道得如此清楚?愿闻其详!”

谢安也露出注意的神色!

“陶潜的祖上正是我大晋的开国功臣陶侃,而他的母亲,则是名士孟嘉的女儿!”卫阶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了。

“想必孟嘉这个人,安公不会不熟悉吧?”

谢安微微点头,说道:“当然,孟嘉可谓是老夫的老对手了,其在晚年的时候依附桓温,没少给桓温出谋划策,桓温当年能威震朝堂,多半功劳都源自这个孟嘉,不曾想陶潜竟然是他的外孙!”

“更让老夫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是陶公的后人,真是没想到,想来却也并不奇怪,陶公当年就驻守江州荆州!”

连谢安都要尊称一声陶公,陶侃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卫阶自然也知道这个陶侃的来历,谢安表现的如此恭敬合乎他的为人作风。

“只是小阶你是从何得知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疑兵之计

谢玄在江州之时只是偶遇陶潜,并且在卫阶说出陶潜来历之前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卫阶应该从未去过江州,却对于陶潜的身份来历知晓得如此清楚,不由得不让谢安谢玄二人惊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卫阶顺手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才施施然开口说道:“安公,玄帅,实不相瞒,卫阶年少时虽然一直居于建康城内,未曾远足四游,对于天底下的隐士高人却有着一些了解,陶潜正是其中之一!”

“卫阶曾经拜读过陶潜的一组五言诗词,为他的才情所倾倒,故此特意找人打探了一下他的来历!”

“看来你二人是惺惺相惜啊!”谢玄笑着说道。

卫阶的解释合情合理,谢玄是听之则信,谢安则是挑不出任何毛病,除此之外,二人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说完陶潜,咱们还是说说正事!”谢安接口说道。

“小阶,如今你已是朝廷的卫将军,北府兵的副统领,日后定要尽心尽力协助小玄,统领操练北府兵,我大晋南渡已有些时日,是时候图谋北伐,收复山河了!”

“卫阶从鲲少爷那里得知,前秦大军似有意动,安公何以会这这个时候想要挥师北上?”卫阶不解地问道。

这一次卫阶是真的不明白了,无论谢安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目前最好的打算都是励精图治,而不是妄言用兵!

“先制人,后制于人!”谢安的语气显得很才沉着,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昨日谢琰遣人来报,豫州以北,姚苌部蠢蠢欲动,想必是是那苻坚经过一年的粮草准备,已然有了大举南下的打算,羌族此举意在试探我朝的反应!”

卫阶微微点头,谢安的担忧不无道理,南晋新乱才平,除了荆州军未曾卷入纷争之外,北府兵,雍州军,豫州军等大晋的主要军事力量都先后有过大战,无论是兵员还是粮草,都消耗不小,此时若是前秦大军来犯,势必要荆州军去负担起主要防守职责,只是桓冲桓玄两叔侄未必会如此替朝廷考虑。

如此想来,谢安的北伐应该只是疑兵之计,摆出北伐的姿态以显现出南晋尚有再战之力,一则威慑前秦,不敢妄动,二则也是要分散前秦的注意力!

只是想要北伐,谈何容易,若是北伐只是喊喊口号,最终寸功未立便宣告退军,无疑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届时前秦大军定然会举国南下,再无顾忌!

淝水之战,谢玄虽已八万北府兵,大败苻坚百万大军,然则那是建立在天时地利人和,还有苻坚轻敌,前秦内部不稳所致,这里虽然也有淝水,但是谁知道是否真的就有淝水之战这样的千古一战呢?

“大伯的意思,我们北府兵趁着羌族大军尚未有所行动,主动出击,摆出北伐的姿态,好为我大晋再争取一些时日!”谢玄看了一眼谢安,用手指敲着桌面,沉吟着说道。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卫阶明白,卫阶只是担心此举过于冒险,若是被苻坚慕容垂等人识破,只怕前秦大军,即日便会南下,届时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也有这个担心,所以想在你和小玄回京口前,我们三人好好思量讨论一番,看看如何能把这个计划制定得天衣无缝!”谢安点头说到。

“目前我和大伯只有一个最初的方案,那就是小阶你与我回京口之后,大张旗鼓地带着本部大部分人马,去到豫州与谢琰会和,而后找寻机会先重创姚苌的羌族军队,锉一锉他们的锐气!”

谢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伯想看看小阶对这个方案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前秦大晋之间早晚有一战,而这一战,卫阶势必难置身事外,从这一角度看,无论是他,谢安,还是谢玄,除非是有投靠苻坚的打算,否则都是处于同一阵线,卫阶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去思量考虑。

“卫阶觉得,如果我们能来个虚实之计,兴许能避免被苻坚等人识破的风险!”卫阶斟酌着说道。

“一方面,我们并不掩饰我大晋各部兵力的劳乏,另一方面我们则是认真准备北伐,并非只是做个姿态,而是实打实地和姚苌打几场硬战!”

“只是这几战一定要赢,最好还能从姚苌手上夺回几座城池,所以这一战,一定要倾尽我北府兵主力精锐,如此一来,既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也能让苻坚知道我们还有一战之力!”

卫阶的计划看上去并无虚实之分,反而招招皆是实招,然而谢安谢玄二人并非等闲之辈,自然明白卫阶此言之中的空虚之处。

卫阶的虚实之计之中,虚处在于心虚,当下形势,南晋各方势力,也许除了自大如桓玄,不惧于前秦大军之外,其他人包括谢玄,卫阶在心深处都不想与前秦交战,只是单纯的畏惧并不能躲过这场势在必行的决战,为今之计,只能是尽可能地延缓决战的到来!

前秦苻坚并非铁桶一块,慕容垂也好,姚苌也罢,无不是英雄了得之辈如今屈居与苻坚之下,实乃情势所逼,若是苻坚本部力量在与南晋的决战之中遭到损伤,势必再难将与这些拥有雄心壮志的部下维持君臣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慕容垂!

当年王猛在世之时,就曾经力劝苻坚除掉慕容垂,虽未被苻坚采纳,他的心里对于慕容垂的顾忌却从未消失过!

卫阶的这个计策,针对的就是苻坚对其部下的顾忌之心!

“小阶,你这虚实之计,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谢玄感叹着说道,他也是个擅用奇兵之人,并不排斥兵行险着,只是卫阶的这个计划比之前他和谢安制定的那个还要冒险,等于是把自己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在敌人面前!

“老夫倒觉得小阶此计可行!”谢安抚须轻笑说道。

“别忘了,苻坚的大营之中,还有老夫埋下的棋子!”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九十八章:桓冲死了

谢安口中的棋子自然指的就是当年镇守襄阳的大将朱序了,一想到朱序,卫阶的心中就五味杂成,当初他还自以为是,想劝说朱序假意投降苻坚,岂知谢安早有安排!

而卫家也是大晋朝的两根顶梁柱也在那一战之中全部倒塌,谢安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至今让卫阶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实在是太完美,太无懈可击了,司马道子父子二人完美背锅!

“如此的话,咱们便来商讨一下这其中的细节!”

卫阶提议,谢安复议加决议,谢玄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当下三人又将其中的细节之处好好讨论了一番,足足讨论了一个时辰,而此时,刘牢之他们也都到了!

“见过安公,见过玄帅!咿,卫将军,何以会来得如此的早?”

卫阶已经和谢安谢玄在会大厅之中等候,这让刘牢之颇感意外,在他想来,他是不折不扣的北府兵第二号人物,完全有实力可以独当一面的鹰扬将军!

刘牢之的敏感卫阶是深有感触的,北伐这么大的事,谢玄谢安没有找刘牢之商量,而是找他卫阶,如果让刘牢之知道实情,想必会心存芥蒂!

卫阶都觉得自己快有点神经质了,他竟然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是谢安刻意安排的,意在挑拨他和刘牢之之间的关系!

“呵呵,老夫和小玄有事要和卫将军商量,所以就让他比诸位来得早了一些!”谢安微笑着说道。

而谢玄则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似在附和着在谢安心中卫阶的与众不同!

刘牢之神情微微一僵之后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卫将军年少有为,又立下大功,能得安公另眼相看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在老夫眼里,各位都是年少有为,朝廷的栋梁!”谢安此时想要一碗水端平的举动却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卫阶最担心的就是刘牢之会心生不忿,进而会对自己生出顾忌之心,毕竟这个刘牢之如今在北府兵之中是个实权派,心胸更是狭窄!

王弘也来了,卫阶原本还担心王弘在面对谢安时会有些不自然,会被谢安看出点什么端倪出来,好在除了王弘之外,像刘裕,檀道济,还有刘穆之等人都颇为拘束,王弘的表现相对他们来说,已经好了很多了!

和谢安同席用膳,岂有不紧张的道理?

宴席之上,谢安谢玄从始至终都是谈笑风生,而刘牢之也显得放任自如,卫阶自不用说,这中间除了王弘之外,就数他来谢府的次数最多,其他人除了饮酒吃菜,几乎就只是在倾听几人闲聊。

好不容易宴席结束,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谢安却还有话要说。

“尔等都是我大晋未来的栋梁,明日诸位也都要奔赴各地,各司其职,为朝廷出力,老夫也借这个机会叮嘱大家几句!”

“安公请示下!”众人齐声应诺到。

谢安满意点头,接着说道:“如今我大晋内忧外患,诸位当紧守心中的信念,时刻谨记自己是大晋的臣子,任何时候都要以大晋的利益为重!”

“日前收到消息,前秦大军已经蠢蠢欲动,各位很快就有立功表现的机会,到时候还请诸位不遗余力,为大晋,为皇上,为了全天下的无辜受战火牵连的百姓,尽心尽力!”

“具体的行动方针,诸位回到自己的岗位之后,小玄会各自下达军令,请诸位务必恪尽职守,外御强敌,内防奸贼!”

谢安刚刚说完,谢法亮急匆匆地跑进大厅之中。

“大人,荆州传来消息,桓冲桓将军仙逝了!”

“什么?”

不仅仅是谢安,就连谢玄都是脸色大变,桓冲竟然在这形势紧急的当下死了!

“回大人,据说桓玄已经上奏朝廷,明天大殿之上应该就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了!”谢法亮恭声说道。

“诸位都回去吧,小阶跟老夫来书房!”

说完之后,谢安谢玄都是一脸凝重地转身朝谢安的书房方向走去。

除了刘牢之略显不情愿之外,其他人都恭敬告辞离开!

“小玄,此前你去荆州,不是与桓冲见过一面吗?”回到书房后,谢安尚未坐下,就急匆匆地问道。

“嗯,当时看他的气色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且他的年纪比谢玄长不了几岁,正当壮年,何以会突然去世?”

谢玄百思不得其解,殷仲堪起兵作乱,他领兵去荆州与殷仲堪对峙之时,桓冲曾经秘密来见过他一次,表达了他始终忠于朝廷的心意,不曾想才过去月余时间,就传来了桓冲过世的消息!

卫阶从未见过谢安如此神色不安,即便是上次桓玄勾结司马道子还有王恭,逼他下野,他也没有露出如此神态,按照烟濛濛时候的说法,谢安当时还是很淡定!

当下卫阶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个桓冲很有可能是谢安忠实的拥趸,桓冲的死没那么简单,这中间肯定有事!

果不其然,只听谢安沉声说道:“定是桓玄那个竖子,为了夺得荆州,江陵的军权,谋害了自己的亲叔叔!”

谢玄神情一僵,说道:“果真如此的话,桓玄看来是铁了心要篡晋自立了!”

谢安微微点头,有点疲累地说道:“只怕我们的北伐大计就再难行得通了,真是奸贼误国啊!”

桓冲一死,桓玄顺理成章就继承了桓氏一族军政大权,成为桓氏的决策人,他也就彻底变成了荆州江陵一带的土皇帝,桓玄不比桓冲,自小就继承了他父亲桓温的遗志,想要以桓氏一族取代司马一族,直至问鼎天下!

北府兵想要北伐,前提是南晋的内部不能出乱,桓冲在世,即便江陵荆州的桓家军不参与北伐,起码也不会拖北府兵的后腿,如今桓氏的决策人变成桓玄,谢安谢玄就必须要三思而后行了,若是北府兵倾尽精锐北伐,建康势必空虚,到时候桓玄要是直接兵逼建康,建康危矣,司马王朝危矣!

第一百九十九章:不情之请

“看来我们只能赌一次了!”

就在卫阶和谢玄都认为谢安会重新考虑北伐计划的时候,谢安忽然沉声说道,卫阶不由的暗自心惊,顿时也明白了谢安的想法。

对于谢安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桓玄,而是前秦的苻坚或者是慕容垂,桓玄即便是趁着北府兵北伐的空当占据建康,只要北府兵北伐有成,班师回朝之时还有机会与桓玄一较高下,重新夺回建康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相比下来,谢安不仅能得到建康高门的支持,也更的人心!

相反,如是不趁机延缓前秦南下的步伐,一旦苻坚的前秦大军南下,桓玄势必不会和北府兵合作,到时候北府兵独木难支,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谢安最大的依仗也就没有了!

对于谢安来说,目前最关键的就是不能苻坚迈出南下的第一步,一旦这第一步迈出,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势必要和南晋分出个高低!

不知不觉中,事态的展似乎更加有利于谢安终极目标的实现了,桓玄占据建康之后,定然会废司马曜而自立,到时候谢安再废掉桓玄自立,不仅不会落人口实,反而是一件顺应民意,大快人心的好事!

只是这其中的风险也是极大的!

“大伯三思,此举太过冒险!”谢玄皱眉说道,形势扑朔迷离,任何一个决定都需要三思而后行,绝对不能草率!

“难道小玄有更好的办法?”谢安不置可否地说道。

“小玄你觉得,桓玄占据建康,和前秦大军挥师南下,哪一个更难应付?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卫阶觉得安公说得对,桓玄虽然狼子野心,但始终不得人心,难成气候,最多也只能制造一时的混乱!”

卫阶也是没得选择,如今是同仇敌忾的时候,虽然他明知道这个选择得利最大的是谢安,却也不能不支持谢安。

“而苻坚就不同了,一旦苻坚大军南下,以苻坚亲汉的治国方针,只怕南方很快便被同化,到时候人心尽失,再想把苻坚等胡族赶出我华夏大地,将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小阶看得透彻!”谢安点头说道。

“苻坚比之桓玄,于我大晋,于我华夏,威胁更甚百倍!”

“退一万步说,即便桓玄占据建康后,司马王朝被取而代之,我等无力再恢复司马王朝的统治,也胜过将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给胡人,桓玄始终与我等同一族类!”

谢玄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谢安卫阶说的道理他明白,只是桓玄这个人残暴不仁,若是让他占据建康,成立了新朝,南方万民又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卫阶愈地肯定谢玄并不知道谢安想要自己当皇帝,眼前这个北府兵大统领,大晋第一名帅谢玄,更像民众眼中的那个谢安。

“玄帅也不必过于忧心,我们的设想都是最糟糕的情况,形势的展也许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卫阶看着谢玄,轻声说道。

“桓玄再如何自大,也未必有信心独自应对前秦大军,若是他趁我们北方时攻占建康,那他将要面对的,除了前秦的大军之外,还有我们班师回朝的北府兵!”

“但愿桓玄是个聪明人!”谢玄叹气说道。

谢安拍了拍谢玄的肩膀,微笑说道:“桓玄肯定是个聪明人,老夫倒是怕他聪明过头了!”

从谢府离开之后,卫阶先回了一趟卫府,陪着王氏又呆了一会,卫噪也陪在一边,只是卫阶并没有和他深谈,只是叮嘱他凡事尽量置身事外,不要强出头,而后便离开了卫府,回到了自己的将军府。

离别在即,还需要向将军府的女主人告个别。

因为早有心里准备,对于卫阶的再次离开,烟濛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她却在为别的事情在担心。

“叔宝,有件事濛濛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烟濛濛的话让卫阶有点意外,虽然他自己有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烟濛濛,但他不觉得烟濛濛有什么事不方便告诉他的。

“何事让濛濛如此苦恼?”

“是关于菲菲的!”烟濛濛看了一眼菲菲的房间方向,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从你上次离开建康后,濛濛现菲菲似乎变了一个人!”

“濛濛想问的是,叔宝和菲菲之间是否生了一些什么事,是濛濛不知道的!”

“菲菲怎么了?”

卫阶心中一突,菲菲对他的情意,烟濛濛不可能不知晓,却从未就此事明确表态过,似乎一切都任由卫阶自己做主,她刚才那个问题显然不是怀疑卫阶和菲菲之间有了什么苟且之事,而只是单纯地想问问卫阶是否知道菲菲改变的原因。

卫阶的心中还有个担忧,此前是菲菲帮着他一起改良五石散丹方的,丹方虽然成功改良了几个,但是菲菲似乎沾染上了五石散的毒瘾,菲菲的改变不会和五石散有关吧?

“叔宝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时间以来,菲菲前后和我过三次脾气,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烟濛濛脸上的担忧已经尽显无疑,她自然不是介意菲菲冲她脾气,而是担心菲菲脾气的背后有着什么隐衷。

“每次菲菲情绪大变,完脾气之后,又显得无比后悔,情绪非常低落,濛濛担心菲菲的心中是否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这些日子以来,卫阶一直都半刻意地避开了菲菲,就是不想菲菲再痴心错付,他卫阶的心中,除了烟濛濛,是绝对容不下第二人的!

所以菲菲的转变他并没有看出来,其实即便他和菲菲朝夕相处,他也无法看出,因为他从菲菲的眼神之中,能看到的,除了热切,就是幽怨!

卫阶没有开口,烟濛濛又接着说道:“就在昨天,菲菲还和濛濛大闹了一场,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厉害,事后也愈地痛苦,再这样下去,菲菲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叔宝,濛濛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

第二百章:北伐在即

谢安和谢玄昨夜在卫阶走后应该又做了进一步的讨论,一大早,北府兵众将在城门口和谢玄会合后,遵照谢玄的指示,刘牢之,刘裕,王弘,还有刘穆之以及毛修之檀道济都要随他一起回京口!

看刘牢之的脸色,应该是心切想去青州上任,但是谢玄的命令又不能违抗,故而脸色稍显不悦,卫阶看在眼里,心中越来越担心这个刘牢之会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

卯时出,未时众人就到了北府兵在京口的大本营,刚刚踏足营地,谢玄就下了第一道军令,让北府兵中所有参将以上级别的将领到帅帐开会!

不过一刻钟时间,谢玄的帅帐之中就站满了人,这些人中,除了刘牢之何谦等人,卫阶认识的还有孙无终,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等人,此外卫阶不认识的新晋参将有十几个。

刘裕,王弘,刘穆之等人自然也在帐中!

“各位,今天召大家来,是有重要事情要宣布!”谢玄环视一周,脸色凝重地说道。

“根据朝廷和安公的指示,一个月之内,我们北府兵将士将兵豫州,与豫州军统领谢琰会合,一起北伐!”

账内众将彼此相望,显然都不明白何以朝廷会突然要进行北伐,尤其是刘牢之,他先是看了一眼卫阶,紧跟着眉头皱了起来!

“玄帅,眼下我们应该厉兵秣马,争取一切时间休养生息,练兵屯粮,以应对随时都可能南下的前秦大军,此时北伐实属不智!”

刘牢之话音刚落,便赢得了不少部将的附和,就连何谦听完之后,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显然同意刘牢之的说法。

谢玄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将领之前遭到反驳,不过谢玄并没有丝毫不悦的表情,只是耐心地解释道:“此乃昨晚安公,我,还有副统领卫阶三人共同制定的策略,目的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近些日子来,北府兵征战连连,人困马乏,前秦大军显然是知悉了这一消息,故此有所动作!”

“眼下前秦大军羌族分部正在豫州以北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对豫州城动攻击,若是我们北府兵不采取任何措施,让豫州军独自面对强敌,势必会暴露我军难以再战的虚实!”

说到这里,谢玄停了下来,看了看刘牢之和何谦,接着说道:“二位是我北府兵两大参将,眼下这个形势,你们可有更好的注意,在座的各位要是有更好的提议不妨也在此提出来!”

“大统领,请恕末将之前冒犯之罪,如今形势尽然如此危急,末将也同意主动出击,也好让前秦大军看看我北府兵的军威,让他们知道,任何时候,我们北府兵都不是任人的泥兵水将!”

刘牢之不愧是北府兵中谢玄之下第一人,很快便洞悉了谢安谢玄此举的真实意图,这是要向前秦大军表明北府兵的立场和态度!

我北府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异族面前,绝不退缩!

卫阶缓缓站了起来,沉声说道:“牢之将军说的没错,此外,卫阶可以向诸位保证,只要我们表现出一往无前,不怕牺牲的气势,前秦大军定然会不战而退!”

微微一顿之后,卫阶接着说道:“苻坚什么都不缺,他犯不着冒险与我北府兵死磕,而我们北府兵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一战,就是要为大晋,为北府兵,为在座的各位,争取时间!”

卫阶的话顿时惹来纷纷议论,谢玄挥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何谦听令,你留本部三千兵马留守京口,其余人马全部交由卫副统领调度指挥,同时兼职负责北伐大军的后勤补给!”

“其他众将听令,即刻回去与本部兵马会合准备,明日辰时准时出!”

众将轰然应诺!

第二百零一章:学以致用

豫州,华夏大地南北交接之地,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若非京口是建康的门户,需要北府兵镇守,如今在豫州与前秦大军对峙的就是谢玄,而非谢琰了!

此时的谢琰及其豫州军早就从豫州城开拔,赶赴豫州最北边的弋阳郡,与姚苌的羌族大军对峙,谢玄,卫阶率领北府兵骑兵八千,步卒五万,从京口出,沿6路赶赴弋阳,与谢琰会和。

而刘牢之刘裕刘穆之还有刘轨则是统领北府兵战船三百,水军万余人,从水路出,由淮水抵淮南军待命,都跟随其后。

“师父,玄帅传令就地扎营,请你去帅帐,有事相商!”

谢玄卫阶这边,由孙无终,檀道济领骑兵作为前军,谢玄卫阶坐镇中军,卫阶此时正在马背之上与大军一起星夜赶路,何无忌忽而拍马来到卫阶身边,恭声说道。

“就地扎营?”

卫阶眉头微皱,他们已经急行军半个月时间了,眼看着弋阳郡近在眼前,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扎营?

“我知道了,你随我一同前去!”

何无忌自跟随卫阶以来,只要卫阶身在军中,一定都是形影不离的!

此时的谢玄正在帅帐之中研究地图,卫阶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皱眉苦思!

“小阶,你来了,快过来看!”谢玄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图,沉声说道。

“适才谢琰派人来报,姚苌的羌族大军主力驻扎在许昌,他们的先头部队两万骑兵则在汝阴郡!”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这里!”

“潢川?”卫阶来到桌前,随着谢玄的手指指向,仔细地端详起地图!

怪不得谢玄要就此扎营,潢川距离弋阳郡不过五十里,但是里汝阴郡也不过百来里的路程,这三处呈掎角之势,看来谢玄是想在进弋阳郡之前,先消除掉羌族骑兵这个隐患。

“玄帅是想吃掉这支骑兵?”卫阶皱眉说道。

“北方诸族都以游牧起势,他们的骑兵个个都是骁勇善战,我北府兵骑兵虽然大多也是北方勇士组成,但是毕竟数量只有八千,正面对敌,只怕难是敌手,玄帅三思!”

“弋阳郡城防薄弱,姚苌在许昌驻军十五万,而我方算上豫州军,不过八万余人,弋阳一旦失守,一马平川之下,这两万骑兵将会变成我们的催命符!”谢玄沉声说道。

“必须要现解决掉这两万骑兵,我们才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卫阶不由得头疼起来,这里不是淝水,姚苌更不是苻坚,身边没有朱序煽风点火,不会冒然轻敌,只是谢玄说的又是事实,弋阳郡并不是一处可以坚守的城池,最终双方还是要在平原决战,而羌族的两万骑兵无疑是这场决战的胜负手!

“玄帅是否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汝阴郡毗邻淮水,三月南方多雨,我估计再过几日便会天降大雨,不利骑兵作战,届时羌族的骑兵一定龟缩城内,届时我们一面在城外驻兵与其对峙,一面派人在上游之处筑坝蓄水!”

“水淹汝阴城?”卫阶眼前一亮,两军对垒时的各种奇谋妙计,他多半都只有听的份!

“若想要筑坝蓄水,只能乘雨季来临之前才可!”

“不错,所以方才我才下令就地扎营,不去弋阳郡,改道汝阴,只是兵临汝阴城下的时机定要准确把握,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谢玄一边整理思路,一边斟酌着说道。

“小阶你有什么看法?”

谢玄心中自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眼下问卫阶,显然实在培养他之余,也想考量一下卫阶的眼光。

卫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走到帅帐的门帘前,掀开门帘看了看天色,他浸淫三卷天书已经有一年有余的时间了,但还从未利用过天书来观测天象,现如今大战一触即,战机瞬息万变,是时候学以致用了!

“再过六七日时间,汝阴郡一带将会迎来一段持续降雨的过程,如果我们能控制行军时间,于三至四日后到达汝阴郡城下最为妥当!”

卫阶说的时候,心中其实还是颇有几分忐忑的,他曾经根据天书推衍过天时几次,但是准确率也只在六七成成左右,只是如今这个形势之下,能有五成的把握就值得去冒险一试了!

“小阶你有把握吗?”

谢玄郑重地问道,行军大战多年,对于各地的天理气候他都非常了解,对于天气的预测同样颇有几分心得,但是他做不到像卫阶一样能预测出具体的时间,而他这个计划最大的难点便是雨季来临的具体时间。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有六七成把握!”

“如此足以,那我们休息一晚,明日出,三日后正好抵达汝阴郡,如此算来,正好有三天左右的时间修筑大坝!”谢玄欣喜说道。

“即便我军抵达汝阴郡后,姚苌第一时间派军来援,也会因为大雨耽搁行军时间,说不定咱们还能搂草打兔子,将他们的援军也一锅端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汝阴郡内的羌族骑兵要是被围,姚苌十有**会派遣大军支援,到时候定会因为大雨耽误行军,北府兵只要赶在援军到来之前解决羌族骑兵,收服汝阴郡,就有机会回头再给羌族的援军一个惊喜!

三日后,北府兵兵临汝阴郡城下,谢玄一边让北府兵的八千骑兵与羌族的骑兵对峙,一边在城外构筑防御公事,主要以陷马坑之类对付骑兵的防御公事为主。

为北府兵威名所摄,羌族骑兵未能在第一时间起冲锋,阻止北府兵构建工事,时机稍纵即逝,等北府兵构建好第一道防御工事之后,羌族骑兵直接放弃了与北府兵在城外的对峙,而是回到城内,一边据城坚守,一边派人去许昌求援。

汝阴郡被北府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在任由羌族骑兵求援的数个单骑出城后,谢玄下令将汝阴郡全城封锁,一直苍蝇也不能从汝阴郡城内飞出,与此同时,北府兵的一万后军开始在淮水和汝阴郡护城河的连接之处构建水坝!

第二百零二章:收复汝阴

北府兵抵达汝阴郡城外的第三天,水坝构建完成,第三天傍晚时分,汝阴郡的天空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下的是天昏地暗,人畜不宁,直到第四天凌晨时分,雨势渐止,而北府兵攻城之战也即将开始了!

“小阶,刚才大坝守军来报,如今的水位已经升到已经足以将城内的羌族骑兵彻底失去战斗力了!”帅帐之内,卫阶和谢玄正在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

“骑兵善于冲锋而不擅守城,咱们全力攻城之下,半日内应该就可以拿下汝阴郡,到时候城内的骑兵就只有引颈受戮一途!”

“汝阴郡内有百姓十几万,此次水淹汝阴郡,只怕他们要举家迁移了!”卫阶微一叹气,接口说道。

“这一点我早就想过,小阶无需担心!”一切已成定局,谢玄自然心情大号,笑着说道。

“汝阴郡常年处于战线的最前沿,本就已经不适合居住,此战之后,我会安排他们向南方迁移,同时奏报朝廷,让朝廷拨款找地方,替他们重建家园!”

“如此甚好!”

谢玄考虑周到,卫阶真心觉得敬佩。

“接下来就看孙将军和道济的了!”

孙无终和檀道济既擅于领骑兵重逢,在北府兵之中打攻坚战也是出类拔萃的,二人就是此次攻取汝阴郡的先锋将领!

“现在是寅时三刻,卯时一到,全军全力攻城!”

汝阴郡本只是羌族骑兵暂居之地,无论是守城的经验,还是守城的器械都是乏善可陈,再加上城内已被大水淹没,如今他们除了投降,就只剩下等死了。

胡人的强悍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体现,两万羌族骑兵没有选择投降,而是殊死抵抗,在北府兵攻城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大开城门,弃马步行,与北府兵短兵相接,进行巷战!

此一役,羌族两万骑兵全军覆没,而北府兵的伤亡也是不小,骑兵未参展,得以保全,而步兵折损也过五千之数,北府兵虽赢,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没想到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人数上又占据优势,折损还是如此巨大!”

汝阴郡虽然得以收服,谢玄却高兴不起来,羌族骑兵的强悍乎想像,北府兵伤亡数字虽然只有五千,远少于对方,但是北府兵的战斗力在大晋是屈一指的,总人数原本就只有不到十万人!

“羌族骑兵心知必死,自然会挥出常的战斗力!”卫阶苦涩说道。

“玄帅,还请收拾心情,羌族的援兵应该这两日便到,汝阴郡失守的消息想必他们还未曾得知,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羌族再次付出代价!”

谢玄微微点头,说道:“我已有安排,毛修之已率领骑兵在许昌来此的必经之路上布置好口袋,定能让羌族援军有来无回!”

“毛修之?”

谢玄的策略是围点打援,如今汝阴郡虽然已经被北府兵收服,但是姚苌并没有得到消息,援军一定会继续行军,只是毛修之并不是卫阶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为何不是王弘?王弘不是一直都在待命吗?”

“呵呵!”

谢玄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故意想将他晾一晾的!”

说完之后,谢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原本我对王弘是报有很大期望的,只是上次会稽平乱,他的所作所为让我大失所望,所以,还是暂时观望一段时间吧!”

卫阶哦了一声,会稽平乱,虽然王弘的所有劣行毛修之都是全程参与,但都不是主导地位,谢玄也就理所当然地归责在王弘身上了。

“玄帅打算把他晾到什么时候?”

如今王弘已然和他卫阶同坐一条船,卫阶自然想替他说几句好话,再则王弘也有王弘的苦衷,他并非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再说吧!”谢玄看了一眼卫阶。

“王弘差点害得你们全军覆没,为何还替他辩白?”

卫阶虽然没有直接替王弘说话,但是字里行间,还有说话的语气之中,不无这个意思,谢玄自然不会领悟不到。

“毕竟王弘是卫阶推荐到北府兵之中的,而且卫阶觉得王弘的本质不错,会稽平乱他的所作所为虽然有错,但也有功,而且他有自己的苦衷!”

“小阶似乎对王弘颇为了解?据我说知,在建康时,你们也只是偶有接触吧?”谢玄漫不经心地问道。

“朋友相交,贵乎知心,并非形影不离才算是好朋友!”卫阶笑着说道。

“就好比玄帅与陶潜,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是在玄帅心中,只怕早就视他为知己好友了吧!”

“有道理,哈哈!”谢玄微微一怔,哈哈笑着说道。

“既是小阶求情,等到弋阳与谢琰会合之后,本统领定对王弘量才起用!”

“玄帅言重了,卫阶并非替王弘求情,只是眼下我军不容有失,所以卫阶希望玄帅能权宜行事!”卫阶微微一笑,摇头说道。

“好了,我们也该出了!”谢玄站了起来,看了看帐外的天色!

“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放心毛修之,我给他的军令是任由羌族援军通过他布下的口袋,只需断去他们的后路即刻!”

“正面作战还是以我们这里为主!”

从许昌中开出的羌族援军足有五万余人,以步兵为主,领军的是姚苌的第二个儿子姚昀,姚昀在出兵后的第二天就天降大雨,原本到汝阴只需行军四到五日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七日,才只是行军了一大半的路程。

“少主,这场雨来得很蹊跷!”

说话的人叫宗侯,羌族著名大将之一,有勇有谋,是姚苌的心腹将领,此次援助汝阴事关重大,单是姚昀只身领军前往,姚苌并不放心,于是便让宗侯随军前往。

“嗯,我也觉得,宗将军,你觉得任将军的骑兵能坚守多久?”姚昀沉吟着说道。

任将军就是羌族骑兵的统领,任阚!

“如果围城的是谢琰的豫州军,任将军至少能撑足半月!”宗侯眼中寒光一闪,沉声说道。

“只是这一次他的对手是谢玄的北府兵,谢玄更是亲至,末将估计这会儿任将军已经凶多吉少了!”

“而且,少主率领的这些援军,很有可能也已经变成了谢玄的目标!”

“宗将军的意思,谢玄的北府兵已经拿下了汝阴,正以逸待劳地等我们前往?”姚昀脸色一变,冷声问道,

宗侯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的一处密林说道:“少主你看前面,此处名叫潢口谷,地势险要又易藏伏兵,若我是谢玄,定然分兵两处,一则围城取汝阴,一则在此设下口袋,伏击来汝阴支援的援军!”

第二百零三章:错失良机

“你是说,羌族的援军在潢口谷外逗留了一段时间就撤军了?”

谢玄卫阶在汝阴郡稍事休整之后,就带着三万北府兵步卒向毛修之布好口袋的潢口谷进军,按时间估算,他们应该半道之上就该与羌族的援军相遇,只是一路过来,连羌族的斥候都没有现。

此时谢玄与卫阶已经与毛修之的骑兵会和一出,听完毛修之的报告之后,谢玄不禁皱起了眉头,羌族大军之中,显然已经有人看破了他的计划!

“禀大统领,羌族援军在距离潢口谷五里处停滞不前,末将派斥候前去打探的时候,羌族援军已经前军变后军,开始有序的撤退了!”毛修之恭声说道。

“末将怕中了敌军的诱敌之计,不敢衔尾追杀牵制!”

“修之你做得对!”

谢玄点头说到,只是脸色并不是很好,照他估计,羌族的援军数量应该不下于五万,若是能再将这五万羌军吃掉,羌族就会元气大伤,到时候与豫州军会合后,一举拿下许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一来的话,此次北伐也就开了一个好头,即便之后无力继续北上,也足以给苻坚足够的震慑了!

如今算盘打空,谢玄难免有些遗憾。

“玄帅,姚苌座下并非都是无能之辈,他本人更是一个难得的军事大家,与慕容垂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不中计才是情理之中的事!”卫阶看了一眼毛修之,转而对谢玄说道。

“还是等我们去弋阳与豫州军会合后再从长计议吧!”

从时间上看,羌族援军感到潢川口应该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并没有时间去安排伏兵,行诱敌之计,毛修之谨慎有余,进取不足,错失良机,卫阶虽然没有说破,不代表他心中没数,他相信谢玄定然也是心中有数。

羌族援军赶到潢川口,势必已经全军乏力,战斗力急剧下降,此时以逸待劳的北府兵骑兵若是趁机杀出,衔尾追杀,即便不能全歼这支羌军,起码也能予以重创,扩大战果!

毛修之应该还是受到上次会稽平乱时被困鹰愁峡这件事情的影响,害怕再次犯错,导致错失了这个机会!

“传令兵,传令汝阴郡后军,弃守汝阴,即刻启程,全军奔赴弋阳,与豫州军会合!”

卫阶说完之后,谢玄微微一笑,再次下达了新的军令!

“王弘听令,你与毛修之率所有骑兵,先行一步赶往弋阳,到弋阳后无需进城,在弋阳以北五十里处安营扎寨!”

“王弘领命!”

王弘面不改色,只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卫阶!



因为刚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大军的行进度受到极大影响,原本从潢口谷到弋阳,只需两日时间,而卫阶谢玄率领北府兵中军步卒三万人赶到弋阳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日的傍晚时分了,而檀道济和孙无终等人率领的两万后军更是在卫阶等人到达后的两日之后才抵达弋阳。

弋阳郡只是比汝阴郡稍大一点,城驻有豫州军五万,北府兵与之会合后,也只能将中军驻扎于城内,而后军则是在弋阳郡以东的城外安营扎寨。

“大哥不愧是我大晋第一名将,未到弋阳便让羌族折损了两万骑兵,此等功绩令人叹为观止!”众人刚一见面,谢琰就不吝赞美之词,无比钦佩地对谢玄说道。

汝阴郡的两万羌族骑兵,将他的豫州军压制在弋阳郡,丝毫不得动弹,谢玄一来,就替他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怎能叫他不佩服?

“琰弟过誉了!”谢玄微笑着说道。

“只是琰弟这一次错失良机,让大哥难免有点失望!”

谢琰为之一怔,卫阶却是微笑点头,北府兵攻取汝阴郡的消息谢琰不会不知,而许昌城内的羌军动向他也不会一点不明,羌族援军出许昌,奔赴汝阴支援,谢琰确没有趁机兵,断羌族援军的后路,任其安然返回了许昌,这就是谢玄口中失望的意思!

“大哥见谅,谢琰并非没有想过切断羌族援军的后路!”谢琰微一脸红,歉然说道!

“只是弋阳城防薄弱,谢琰领兵出城的话,城内定然空虚,若是姚苌趁机从许昌兵,直逼弋阳,弋阳势必失守,到时候咱们两军都唯有后撤一途了!”

谢琰能自领一军,镇守豫州,自有其独到之处,更不是个笨人,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谢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琰不是毛修之,是他谢家的人,谢玄说话的时候自然不用顾虑太多,当下谢玄接着说道:“琰弟能这么想,想必姚苌也能想到,此时你只需在城内插满旌旗,布下疑兵,而后在悄然领兵出城,此事定然可成!”

“小琰,临阵对敌,切莫墨守陈规,一定要见机行事,相机而动,而后还要当机立断,如此方能料敌于先,无往而不利!”

“大哥字字珠玑,谢琰受教了!”谢琰不禁汗颜,谢玄说的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做到当机立断,犯了和毛修之差不多的毛病!

“如今北府兵与豫州军已然会合,接下来大哥如何打算?是趁势收复许昌吗?”

谢玄微微摇头,说道:“许昌曾为汉都,一代枭雄曹孟德的大本营,城防坚固,易守难攻,城内又有羌军十数万,强攻只是徒添伤亡,实属不智!”

“小阶,你怎么看?”

卫阶微微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如玄帅所说,许昌城防坚固,易守难攻,直接强攻许昌是为下下之策!”

“不过我们可以采取蚕食的方略,先取南阳,攻取南阳后,再兵分两路,直逼平顶山和漯河,届时姚苌定然不能坐视不理,必会出城与我们决战!”

“姚苌会坐视我们攻取南阳吗?”谢琰沉思片刻之后,怀疑地说道。

“当然不会,南阳与许昌成犄角之势,姚苌定然不会坐视南阳落入我们的手中!”卫阶微微一笑说道。

“羌族无水师,我们可以让刘参军率领的水师从淮水入汝水,沿汝水陈兵平顶山与许昌之间,如此一来,许昌城内的羌军定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攻取南阳!”

“小阶此计正合我意!”谢琰默然点头的时候,谢玄微笑说道。

“原本我的计划就是吃掉羌族五万援军之后,水6两路一起直接陈兵许昌城下,直接强攻许昌城的,眼下此计已然行不通,小阶的这个迂回蚕食之计正是眼下攻取许昌的最佳方略!”

“传令兵听令,八百里加急传令刘牢之,着他统领水师,沿汝水直奔许昌,务必在十日内将北府兵水师置于许昌城内羌军的眼皮底下!”

第二百零四章:空城南阳

南阳郡位处弋阳郡西北方向不足两百里,处于许昌的西南方向,距离也不过两百余里,谢玄在给北府兵水师下达军令的十日后,他亲自率领北府兵步卒五万,骑兵八千,豫州军步卒三万,骑兵五千,从弋阳郡出,直奔南阳郡!

南阳郡城内有前秦守军两万,不过并非羌军,而是秃鲜卑一族,守城的将领正是秃鲜卑的少主秃乌孤,秃鲜卑与羌族素来不合,此刻东晋大军兵逼城下,秃乌孤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向许昌出了求援信!

“少主,请下令弃城!”秃乌孤身边一个年逾六十的老者沉声说道。

“你说什么?弃城?”秃乌孤顿时变色!

“章老,天王陛下信任我秃鲜卑,将南阳交到我秃乌孤的手里,难道东晋大军刚有动静,我就要弃城逃窜?”

“少主,此次东晋领兵的是谢玄,而非谢琰,此时若不弃城离开,等东晋大军完成合围之后,少主,还有我两万鲜卑战士,性命堪虞!”

老者一副江左名士打扮,看上去并非胡人,此时正一脸焦急地劝说这秃乌孤。

“谢玄又如何?”秃乌孤不屑地冷笑一声。

“南阳城防非汝阴可比,比其许昌也是不遑多让,我军若是坚守不出,他能如何?”

“再则说,姚苌难道还敢任由东晋大军肆意围困我南阳?他难道不怕天王陛下知道后降罪于他吗?”

“少主,请听老夫忠告,老夫本是南人,对于谢玄颇为了解,谢玄此人领兵,谋定而后动,他能走出兵逼南阳这一步,定然是有了全盘的计划,南阳他是势在必得,而汉胡不两立,南阳一旦城破,我等的末日也就到了!”章姓老者叹气说道。

“姚苌自然不会坐视南阳失守,南阳若是失守,到时候与南阳成犄角之势的将是弋阳,而非许昌,届时许昌危矣!”

“只是老夫敢肯定,谢玄一定有办法将姚苌压制在许昌城内不能动弹!”

秃乌孤沉默下去,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许昌城内尚有羌军十数万,难道还能全部被谢玄压制在城内?”

“谢玄是谁?他是江左第一名将,用兵以沉稳著称,沉稳之中又不乏奇兵处处,少主别忘了,北府兵水师还一直未曾露面!”秃乌孤这一犹疑,章姓老者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不再那么急切。

“老夫猜得没错的话,北府兵的水师此时只怕已经在汝水之上,很快便能逼近许昌城,届时谢玄只要一招疑兵之计,便可让姚苌不敢妄动,对他来说,许昌自然比南阳重要千百倍!”

“而且,羌族素来与我秃鲜卑不和,北府兵的水师也就给了姚苌不兵支援的借口,如今形势危急,还请少主早作决断!”

“章老,南阳若弃,我们能去哪?”秃乌孤忽而无奈说道。

秃鲜卑如今势微,不说与慕容鲜卑相比了,就算比起拓拔鲜卑,也略有不如,拓拔鲜卑还有平成盛乐两城作为大本营,而秃鲜卑,只有苻坚封赏的这一座南阳郡!

“许昌自然是不能去的,南阳若失,即便天王陛下不会降罪于少主,只怕日后也再难被天王陛下起用!”章老沉吟着说道。

“不若我们向西去,投奔氐族的吕光!”

“氐族?”秃乌孤微微一愣,不知章老为何由此提议。

“不错,少主,氐族如今在西北方根基日益稳固,吕光此人更有一统北方,进而南下进占中原的雄心,少主此时若能带兵去投,定能受到吕光的庇护和重用!”

“如今我秃鲜卑没有自己的根据地,只能是借鸡生蛋了!”

“好,章老,就这么决定!”秃乌孤猛地站了起来,当断不断,必遭其乱,既然丢掉南阳已成定局,自然要保留有生力量,图谋日后了!

“传令全军,即刻弃守南阳,向西北方向行军!”



谢玄领着大军来到南阳郡城下的时候,南阳郡已是城门大开,人去城空,看着空空如也的秃鲜卑的军营,谢玄不禁微微一笑。

“秃乌孤弃守南阳,我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南阳的控制权,大哥何以只是微笑?”谢琰此刻的心情极为舒爽,哈哈大笑着问道。

“难道说这一切都在大哥的预料之中?”

“单看玄帅让骑兵开路,就知道玄帅已经智珠在握了!”卫阶也笑着说道。

“额?”谢玄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卫阶。

“莫非小阶也早也看透个中玄机?”

卫阶微一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说看透未免就有点过于自夸了,不过也算是能看出来一点吧!”

“秃乌孤不是个笨人,此次是玄帅亲至,他自然知道南阳是玄帅志在必得的,他要守住南阳,就必须要有援军,如今唯一能给他提供支援的唯有许昌的姚苌!”

“也许他秃乌孤对姚苌有信心,但是他对玄帅的忌惮更甚,他定会认为玄帅一定有办法将许昌的羌军压制在城内,为了避免无谓的损失,弃守南阳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小阶说的颇有几分道理!”谢玄赞赏地看了一眼卫阶,轻声说道。

“不过,秃乌孤并没有这么聪明,想来应该是他的身边有高人指点,而且,他也不是忌惮我谢玄,而是对姚苌没有信心!”

“想来小阶应该不知道,秃鲜卑素来都和羌族不和!”

卫阶和谢琰同时露出恍然的神色。

“安公说过,我大晋与前秦早晚必有一战,等待这一战的人除了苻坚和我谢玄,还有北方诸胡各族!”谢玄微微一顿,接着说道。

“此战若是前秦获胜,苻坚将会顺势南下,一统南北,天下从此大一统,苻坚的威势将会达到巅峰,前秦也将日益稳固!”

“若是我大晋侥幸得胜,苻坚战败,从此天下南北两分,而前秦势必会一蹶不振,其部下慕容垂姚苌之流将会各自佣兵自立,在北方大地上重演汉末诸雄争锋的一幕,而我大晋将拥有数十甚至数百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再次北伐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第二百零五章:定计许昌

话虽然是从谢玄的口中说出,却是谢安的见解,饶是卫阶对谢安成见颇深,戒心十足,也不得不佩服谢安的独到见解。

只是谢安没有说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谢家从司马一族那里窃取南晋政权的基础上的,按照谢安的想法,南北大战之后,若是南晋败,自然一切休提,若是南晋侥幸得胜,司马曜或死或退位让贤,南晋由他谢安问鼎!

届时北方大乱,无暇南顾,以他谢安之能,南晋自然能借此机会得到很好的休养生息,经过一段时间的厉兵秣马,屯积粮草,北方各族相互征战势必也已经接近尾声,元气大伤,届时就是南晋大举北伐的时机。

战略上,谢安的想法不可谓不完美,既成功夺取南晋政权,问鼎南方,又有机会收复河山,实现南北大一统,名垂青史!

平心而论,若是谢安正的一如历史上记载,忧国忧民,心系天下,对他卫阶又没有杀心,卫阶是支持谢安取司马王朝而代之的,毕竟谢安的根基摆在那里,相比刘裕而言,能少走很多弯路,南方的百姓也能少受很多战乱之苦。

只是如今这个谢安显然不是历史上记载的这个谢安,虽然在一般人眼中,他还是那个忧国忧民,处处为司马王朝着想的国家栋梁,但却是个大奸似忠,大伪似真之人,如今是目的未达,所以时时伪装,一旦让他取得天下,谁也不知道露出本来面目的谢安会是什么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卫阶已经深受谢安顾忌,一旦谢安得登大宝,他只有死路一条!

“大哥,接下来是否就要收复许昌了?”谢玄说完之后,谢琰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南阳既然已经拿下,就能与弋阳成犄角之势,北府兵和豫州军就能进可攻,退可守,反观许昌内的羌军,虽然兵力上不占劣势,却是处处受制,举步维艰!

“不错!”谢玄微微点头。

“如今刘牢之的水师应该已经在许昌城外汝水上的不远处,单是这万余水师就足以让羌军不敢轻易出城!”

“胡人擅野战,不擅守城,咱们只要能令他们不敢出城交战,咱们就已将先赢了三分!”

“雨季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既然羌军不敢出城,咱们何不故技重施,再来一次水淹许昌城?”谢琰眼前一亮,开口说道。

“此计只怕难以再次奏效!”一直沉默不语的卫阶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许昌是当年曹魏五都之一,当年曹孟德就是用的水淹下邳这一招生擒的吕布,许昌临近汝水,他不会没有防备!”

“而且,还有汝阴这一个前车之鉴,姚苌也不会没有防备!”

“小阶说的是,水淹许昌定然已经不可行!”谢玄赞赏点头,笑着说道。

“羌军不擅守城,我们就强攻许昌,也正好利用这一战,打响我们北府兵的名头,真正起到震慑的作用!”

“若是强攻的话,伤亡则无法控制,我们兵力有限,如果许昌一役折损过巨,只怕是无力继续北上了,是否得不偿失?”谢琰皱眉说道。

“而且苻坚不会坐视许昌落入我们的手中,许昌城内的羌族只需坚守一个月,前秦的援军必然就能赶到,届时若是还未拿下许昌,形势对咱们就会极为不利,到时候不仅新收复的南阳汝阴保不住,只怕是弋阳也会落入前秦之手!”

“小琰的担心不无道理!”谢玄微微点头,谢琰能想到的,他自然不会想不到。

“小阶可有在一个月之内拿下许昌的妙计?”

“许昌城内有羌军十数万,即便是羌军不擅守城,只怕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想要强攻许昌,没有数月时间,也难以破城!”卫阶沉吟了片刻,摇头说到。

“到时候前秦援军一到,尤其是前秦的水师一到,咱们不仅优势尽失,更会由猎人变成猎物,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谢玄谢琰二人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卫阶接着说道:“想必姚苌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即便羌军不擅守城,但是许昌毕竟城防坚固,守城的器械一应俱全,他定会据城死守,等待援军!”

“不过,卫阶倒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谢玄眼前一亮,说道:“小阶不妨说出来,我和小琰与你一同参详一下!”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咱们不妨将计就计,先,水路两路大军一起陈兵许昌城下,摆出攻城的架势,而后派刘裕亲领手下斥候去前秦援军所有有可能前来支援的路线之上,密切关注前秦援军的动向!”

“为了表露出我们取下许昌城的决心和战决的态度,我们在抵达许昌城的第一时间就起攻城,姚苌在感受到压力之后定然第一时间向苻坚求援,在此之后咱们就只需适时佯攻即可!”

“待到刘裕那边传来前秦援军的消息,咱们先将水师从汝水撤离,直接开赴淮水,此举定逃不过姚苌的眼线,而后将许昌城外的攻城人马也尽数撤离!”

“姚苌不敢出城与我们交战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军的水师,只要水师真的撤了,姚苌定会出城追击,到时候咱们再回头与姚苌在野外决一死战,用他们最擅长的野战击垮他们,替北府兵扬名!”

“小阶这是要诱敌出城?”谢琰不解地问道。

“如此说来,直接把水师撤回,姚苌大军不就直接与我等在野外决战了吗?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羌军不擅守城,却也不得不据城死守的原因,就是因为北府兵的水师在汝水之中可以动攻击而他们却无力还手,谢琰的意思直接撤走水师,单由6路攻城,羌族水军没有北府兵水师这一顾忌,定会打开城门,在城外与北府兵和豫州军决一死战!

“小琰如此说法有欠考虑,先这于理不合,我军有水师为何弃而不用?用己之所短攻敌之所长?”谢玄摇头说到。

“如此一来只会让姚苌心生顾忌,小阶此计就是要打消姚苌心中的这份顾虑!”



第二百零六章:将计就计

谢玄,卫阶,谢琰三人将行动细节再详加讨论一番之后,一道道军令也从帅帐之中传了出去,谢琰也领命出帐去调度豫州军。

“玄帅是否在忧心桓玄?”

帅帐之内,谢玄的脸色有点凝重,卫阶心有所感,开口问道。

谢玄微微点头,说道:“如今京口只有何谦坐镇,兵力更是不到五千,而建康城内虽然有两万的乐属军协助城防,但是在荆州军面前只是形同虚设罢了!”

“桓玄若是意取建康,只怕是手到擒来之事!”

这些情况都是北伐前就想过的,谢玄的担心也是一直就有的,卫阶心中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说出来谢玄绝对不会信,他真的很想告诉谢玄,谢安很有可能正盼望着桓玄去取建康城,只要他带着谢家子弟去到京口,然后任由桓玄过广陵,京口,直取建康即可达到自己的目的!

“玄帅认为杨佺期会不会任由荆州军过他的防区?”

“杨佺期?”谢玄冷笑摇头。

“杨佺期虽然是个将帅之才,同时也是个趋炎附势,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不趁机与桓玄一起出兵就算不错了,若是殷仲堪尚领兵荆州,兴许不会坐视桓玄出兵!”

“多想无用,如今我们的要任务还是拿下许昌,让前秦见识到我北府兵的战斗力,延缓他南下的步伐,至于桓玄和杨佺期,只能是寄希望于他们能顾全大局了!”卫阶无奈说到。

“毕竟前秦大军若是趁机南下,即便是荆州军与雍州军联合,只怕也难是对手,桓玄应该有这份自知之明吧!”

“呵呵,小阶你低估了桓玄的野心,或者说是低估了他深埋心中多年的,再则若他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的话,早前就不会撺掇王恭逼大伯下野了!”

说起杨佺期,谢玄只是不屑地冷笑,可是说到桓玄,谢玄却是一脸的凝重,因为桓玄虽然狂妄,但是的确是一个有着狂妄资本的人,无论是智计,还是军事能力,能足以和谢玄相媲美!

“桓玄是一个狂妄的冒险主义者,凡事只要有一成成功的可能,他就会全力为之,说说话,我至今都不曾想明白大伯何以会决意北伐,桓玄的为人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甚至担心,许昌城尚未攻下,建康城就已经落入桓玄的手里了!”

卫阶心想,你要是明白你那个受无数人尊敬的大伯是怎么想的那就怪哉了,嘴上却说道:“如今只能是和桓玄比快了,只是攻取许昌,心急不得,卫阶想提醒一句玄帅,如今大敌当前,还是不要分心他顾的好!”

谢玄失笑摇头,拍了拍卫阶的肩膀,没有说话。



北府兵和豫州军整合为一军之后,拥有步卒逾八万,骑兵将近万五,另有水师一万,兵力上许昌城内的羌军还是占有明显的优势,足足有十五万之数,只是羌族的两万骑兵已经在汝阴郡全军覆没,再加上北府兵水师一直护在6路北府兵的侧翼,羌军也只能是据城坚守。

晋军抵达许昌城下之后,只是休息了一日的时间,第二日便对许昌城起了强攻,许昌城内虽然防御器械一应俱全,但是羌军既没有擅于守城的将领,士兵更是对于死守心存抵触,面对北府兵各种攻城器械的轮番攻击,许昌城内死伤惨重,晋军在几轮投石和火油攻击之后,更是利用云梯对许昌城的城墙起了冲击!

这一场攻城战,以北府兵为主,豫州军从后策应,直打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历经两日两夜,攻城未果的北府兵才丢下了数千将士的尸体,暂时退兵!

姚苌有心想趁北府兵退兵的时候出城追击,却又顾忌严阵以待的豫州军和北府兵的万五骑兵,只能作罢,任由北府兵重新在许昌城外安营扎寨,寻找机会再度攻城。

此一役,北府兵折损将近五千,而许昌的羌军更是折损接近两万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死于攻城器械的大范围攻击,城内守军虽然还有十多万,但是姚苌还是心中没底,担心谢玄尚有后手,在攻城战停止后的第一时间就向前秦帝都长安去了求援信!

“禀告玄帅,半个时辰前,羌族的求救散骑已由许昌城四个城门同时出城!”

谢玄的帅帐之内,谢玄,谢琰,还有卫阶这三个联军的最高统帅都在这里,此刻进帐说话的是被谢玄从刘牢之身边调过来的刘裕。

“很好,没有惊动他们吧?”谢玄微微点头说道。

“回玄帅,西门方向出城两骑,其他城门只有一骑,应该是姚苌刻意为之!”刘裕恭声说道。

“为了让姚苌不起疑心,末将已经将其他三个城门出来的散骑尽数拿下,西门方向的两个散骑也拿下一人!”

“小裕你想得很周到,做得也很好!”谢玄赞赏地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想着不要去惊动羌族求援的散骑,以免引起姚苌的戒心,不过刘裕的这个办法显然更有效,姚苌从西门方向先后派出两骑,其他城门则各只派出一骑,目的就是麻痹北府兵的斥候,把求援的讯息成功地送出去。

刘裕此举是将计就计,给姚苌吃了一颗定心丸!

“小裕,接下来你亲自去长安方向布控,两百里外西北方向通往许昌的大道全部都要在你的掌控之中,明白了吗?”

“末将领命!”刘裕大声应诺之后便推开帐门走了出去,虽然前秦的援军不会来得这么快,但是布控也需要时间,更何况通往许昌的大道并非一条!

“小阶,我总算知道你为何对这个刘裕另眼相看,青睐有加了,此人不仅有着极为卓越的军事才能,心思也极为细腻!”谢琰看着刘裕的背影,微笑着对卫阶说道。

“卫阶能看出刘裕过人的能力,还要得益于安公他老人家呢!”卫阶哈哈一笑,敷衍着说道。

“若非他老人家送我五相类奇书,我怎么能知道刘裕的本事!”

第二百零七章:战略撤退

接下来的半个月,北府兵又动了几次大规模的攻城战,双方各有死伤,而随着对守城心得的慢慢体会,许昌城内的羌军的伤亡逐次减少,北府兵的伤亡随之递增,只是许昌城坚固的城防却没有太多的损伤,至少还能坚持两个月的被强攻!

而就在第二十日,刘裕终于传回来消息,已经现前秦援军的踪迹,前军两万骑兵已经距离许昌不足两百里,三五日时间便便可抵达,又过了一日,刘裕再次传回消息,前秦援军中军八万人,由前秦大将苻融统领,已经过来刘裕设置的观察点,距离许昌也只有两百余里!

另外,汝水上设置的观察点也传来消息,前秦两万水军,战船五百艘,也沿着汝水,顺流而下,估计与前锋骑兵同时抵达许昌城。

在北府兵和豫州军得到消息的第三天,许昌城内也的得到了消息,顿时士气大振,城内不时传来羌军的欢呼之声,在谢玄也借机出了撤退的指令,北府兵水师现行沿汝水向淮水全撤离,而北府兵6路大军则一边在许昌城外布防,一边有序地将攻城器械先行向南阳郡撤离。

许昌城内的羌军已经蠢蠢欲动,不少将领趁着北府兵辎重撤退的当口,请求出战,却被谨慎的姚苌拒绝。

“玄帅,眼下我们是不得不撤,只是如今我们的骑兵需要陈戈城外,以作断后,如此一来,许昌城内的羌军只怕未必会出城吧?”

如今形势的展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在变,只是当时卫阶显然忽略了许昌城内没有骑兵这件事情,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呵呵,小阶你总算是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谢玄微微一笑说道。

“这一点我早有想过,小阶你知道吗?咱们的骑兵并非只有放在许昌城外阻止羌军出城追击这一个任务!”

谢玄说完之后,卫阶感到郝然的同时,又恍然大悟,论作战经验他和谢玄之间,始终还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不以骑兵断后,防止羌军出城,难道骑兵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任务吗?”谢琰和卫阶一样,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骑兵这个问题,当下皱眉问道。

“前秦的援军之中有骑兵两万,这两万骑兵若是不设法延缓他们的行军度,一旦黏上我军,将是一边倒的局面!”谢玄若无其事地说道。

“两万氐族骑兵,会造成怎样的破坏和杀伤力?”

“所以,咱们的这一万五骑兵,必须去到西北方向,找一个易于骑兵冲锋的隘口守住,替我们的步卒撤退争取时间!”卫阶笑着说道。

所谓一理通而百理通,谢玄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北府兵和豫州军的骑兵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在许昌城外断后,而是要去阻止苻融的骑兵快支援,不然的话,北府兵和豫州军的后路很有可能被前秦骑兵切断!

“大哥果然是算无遗策,谢琰佩服!”直到此刻,谢琰才如梦方醒,敬佩地说道。

“并非谢玄算无遗策,我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谢玄微微一笑。

“传令兵,传令下去,许昌城外只留一千豫州军骑兵断后,其余骑兵全部交由孙无终和檀道济率领,前往刘裕选好的地点伏击苻融的骑兵!”

“今夜子时,辎重兵和攻城精兵互换,攻城精兵与辎重一起现行撤退,由王弘毛修之率领,在南阳以北五十里出设下埋伏,静等我等会合,辎重兵留下断后!”

卫阶在一旁听得是心悦诚服,辎重兵很少参加战斗,自然不便于现行撤退去布置伏击圈,谢玄如此安排之下,北府兵和豫州军的攻坚作战精锐将可以有将近一半扮成辎重兵和后勤兵现行撤退,埋好口袋,静等许昌内的羌军出城追击。

半夜子时,扮成辎重兵的精锐有许昌撤离之后,北府兵还有豫州军的骑兵也开始向着西北方向撤离,这个时候姚苌,姚昀还有上将军宗侯等人自然在城墙之上注视着北府兵和豫州军的一举一动。

“父亲,他们何以只留下以前骑兵断后?难道不怕我们开城追击吗?”

此前支援汝阴无功而返,这些日子以来又被压制在城中,姚昀早就等得不耐烦,已经蠢蠢欲动了!

“谢玄毕竟是谢玄,虽然截获了我军派出的求援散骑,却也没有掉以轻心,全力攻城之余,还在北面布置了哨点,想来天王陛下的援军已经被他们探知了行军路径!”

虽然围城的晋军已经开始撤退,但是姚苌的心里并不轻松,他正在固守待援和出城追击之间难以抉择!

“主公说的是,晋军的骑兵估计都开赴到西北面,与苻融督军的骑兵对峙去了,这样才能给晋军步卒的撤退争取时间!”宗侯点头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打开城门,全军出击,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姚昀兴奋地说道。

“城内还有数千骑兵,我愿做先锋,领兵出城追杀晋军!”

“不用心急,再等等看,此去南阳有两百余里,我们要确认北府兵的骑兵和水师来不及掉头回援之后才能出城!”姚苌摇头说到。

“传令下去,密切注意北府兵水师和骑兵的动向,同时,城内所有士兵做好出城追击的准备!”

宗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父子二人显然是两个极端,一个激进冒险,一个持成稳重,眼下战机稍纵即逝,他心中其实是支持姚昀的,若想要追击,势必第一时间出城追击,迟则生变,只是姚苌的话也不无道理,若是此时出城,北府兵水师还有晋军骑兵只有有一路回头驰援,羌军都将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许昌城外的北府兵已经只剩下万余辎重兵和精锐在结阵防御,防止羌军出城突袭,又过了一日,这万余北府兵在谢玄和卫阶等人的带领下,也开始了地撤离,北府兵断后撤退之时已略显慌乱,明显是要快行军!

第二百零八章:机关算尽

“父亲,城外只剩下一千晋军骑兵了,谢玄如此欺我等,难道以为这一千骑兵就能把我们压制在这许昌城内吗?”姚昀看着许昌城外仅剩的一千豫州军骑兵,愤然说道。

“姚昀听令,率领城内三千骑兵即刻出城,将城外这一千晋军骑兵击溃之后,追击晋军大军!”姚苌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

姚昀领命而去,姚苌看了一眼宗侯。

“宗将军似乎有话要说?”

“回主上,末将觉得此事有蹊跷!”

前日夜里晋军开始撤军,姚苌没有第一时间下令追击,宗侯的心里就一直隐隐有着一种不妙的感觉,此刻见姚昀斗志昂扬地领命而去,这种感觉愈地明显了。

“宗将军何出此言?”

“时间太长哩!”宗侯皱眉说道。

“晋军骑兵和水师,还有第一批撤退的辎重步卒离开我们的视线已经有一日一夜的时间,虽然探子回报晋军的骑兵确是去了西北方向,而晋军水师也已经在回淮水的路上!”

“但是,主上,晋军先行撤退的辎重步卒却失去了踪影,迄今为止,也没有探子回报他们的具体位置和方位!”

“宗将军的意思是担心晋军的这些辎重兵会给我们设伏?”姚苌不以为然地问道。

“辎重兵除了会操纵器械攻城之外,战斗力实属一般,让他们设伏又能奈我何?”

“若是晋军辎重兵已与晋军精锐调换很粉了呢?又当如何?”宗侯看了看城外已经开始撤退的豫州军骑兵,一脸凝重地说道。

“主上大业未成,不得不小心行事啊,咱们羌族的精锐大半在这许昌之中,不容有失!”

姚苌这才认真起来,点头说道:“那依宗将军的话,该当如何行事?若是不出城追击,任由北府兵回到南阳,晋军擅长守城,一旦毫无损伤地进城,再想取回南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若是错失这个机会,天王陛下定会怪罪,宗将军可别忘了,南阳失守,咱们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少主已经领着三千骑兵追击而去!”宗侯斟酌着说道。

“末将建议,让末将再领两万精锐,跟在少主后面,一则确保少主安危,一则有机会的话,尽可能地给晋军造成杀伤!”

“至于主上,就领大军在许昌城内,静候苻督军前来会合吧!”

“两万人是否太少了?”姚苌皱眉说道。

宗侯的军事才能他是知道的,但是晋军此次攻城虽有损伤,却未曾伤筋动骨,除掉骑兵和水师之外,尚有步卒将近七万人,宗侯只请兵两万,似乎太过轻敌了!

“若是晋军有心撤退,两万人追击已是绰绰有余!”宗侯恭声说道。

“反而言之,若是晋军有心设伏,即便我军倾巢而出,只怕都是个有去无回的结局,宗侯此次领兵,最主要的任务还是确保少主的安全!”

姚苌微微点头,宗侯默然行了一礼之后,领命转身离去。

“小阶,我们似乎忽略一件事,或者说,我们忽略了一个人!”

此时谢玄卫阶等人已经和王弘毛修之会合,真正的辎重兵已经随着辎重返回南阳,留在此地设伏的皆是北府兵的精锐。

“何人?”卫阶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谢玄的意思。

“小阶还记得我们水淹汝阴郡那一役吗?”谢玄拧眉问道。

“当然!”

卫阶微微点头,时间过去不过月余时间,是役羌族两万骑兵全军覆没,他怎么会忘记,只是他还是没明白谢玄意之所指!

“还记得毛修之在潢口谷设伏,无功而返的事吧?”谢玄循循善诱地说道。

卫阶顿时心中一紧,脱口说道:“不好!”

谢玄微微点头,叹气说道:“早就听闻姚苌身边有一个智谋群,名叫宗侯之人,上次许昌的援兵定然是宗侯统帅,而这一次,只怕他还是能看破我们的计划!”

“宗侯?”

卫阶在脑子中搜索着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当初在寿县的时候,听慕容狂提起过这个人,按慕容狂所说,这个宗侯不仅武艺群,弓马娴熟,是北方赫赫有名的神箭手,其智计更是让所有敌人都为之胆寒!

“卫阶听闻过此人,只是仓促间竟然把他给忘了!”

卫阶见谢玄低头不说话,知他在一时疏忽后有点自责,不禁开口宽慰着说道:“既然姚苌已经有很大的可能看穿了我们伏兵,不若我们直接回南阳吧,南阳城防坚固,咱们据城死守,以后的事以后再计算!”

谢玄微微点头,正要下令的时候,何无忌的声音传了进来。

“禀大统领,副统领,探子来报,姚昀领数千羌族骑兵追击而来,豫州军的一千骑兵与之且战且退,离这里已经不足二十里!”

谢玄眼前一亮,问道:“确定是姚昀领兵?”

何无忌重重点头,说道:“探子看的很清楚,确是姚昀无疑,在姚昀的身后还有两万羌族精锐步卒跟随,只是姚苌并未亲自领兵!”

谢玄嗯了一声,对着卫阶说道:“这两万步卒定然是宗侯领兵无疑,咱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卫阶沉吟了片刻之后,轻声问道。

“莫非玄帅想留下这个宗侯?”

“不错!”谢玄点头说道。

“姚昀此人有勇无谋,若是平常,兴许还能对宗侯的意见听得进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我们压制在许昌城内围攻,只怕早就失去耐性!”

“宗侯此来的目的定是为了保姚昀周全,咱们就趁这个机会,利用姚昀,除掉宗侯!”

宗侯心计如此厉害,除掉宗侯,不下于歼灭羌族十万精锐,等于斩断了姚苌的一根臂膀,要是真的能借此机会除掉宗侯,即便是姚苌没有领主力出城,北府兵不能借机拿下许昌,这次精心设计,也算是没有白费了!

“传令下去,让豫州军骑兵不要恋战,以溃败的姿态快穿过我们布下的口袋,等姚昀进入口袋之后,即刻合围,断其后路,本帅要逼宗侯与我北府兵正面决战!”

第二百零九章:摆明车马

“将军,晋军骑兵已被少主击溃,少主此刻已经带着率领精骑追击晋军断后的步卒了!”

宗侯正在率领两万步卒急行军,想要在姚昀中伏之前赶上他,他在领兵出城的时候就已经派人警醒姚昀,若是晋军骑兵溃败,则不可轻易追击,务必等他赶到合兵之后再从长计议,不曾想这个姚昀脑子一热,就自顾追了下去。

三千骑兵宗侯可以不放在心上,两万骑兵都折了,要紧的是姚昀,他可是羌族的少主,羌族的未来!

“不好,少主有危险,传令下去,全行军,务必在落霞岭之前追上少主!”

落霞岭是晋军最有可能设伏的地方,如果能在落霞岭之前追上姚昀,就一切好说,只是宗侯心中清楚,姚昀统帅的是骑兵,又是全力追敌,想要追上姚昀,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若所料不错,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姚昀已经被困于落霞岭之中了。

事实也确如宗侯所料,等宗侯和两万羌军步卒赶到落霞岭的时候,姚昀和他的两千多骑兵已经深陷落霞岭之中,而谢玄已经在落霞岭之前恭候大驾!

谢玄卫阶等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宗侯带着羌军到了之后,谢玄微笑看了一眼卫阶,卫阶会意,走到阵前,对着宗侯拱了拱手。

“阁下可是羌族第一勇士宗侯宗将军?”

“正是,阁下是谁?”

宗侯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姚昀的骑兵完了,只是姚昀应该还活着,眼前的这个长相俊美的少年他并不认识。

“在下卫阶,大晋国北府兵副统领,代表玄帅来个宗将军在阵前说几句话!”卫阶微笑说道。

“原来是在会稽大破天师道的卫将军,久仰大名,不知道有何赐教?”

卫阶能笑得出来,宗侯却已经笑不出了,姚昀还在对方的包围圈之中,现在对方是着过来交换筹码的,宗侯担心对方让羌族用许昌城来换姚昀的命,如此一来,己方就陷入两难之境了!

“贵族少主此刻正在落霞岭之中,如今他的生死就在将军你的一念之间!”

卫阶背负双手,阵前而立,身上的萧杀气息与玉璧一般的脸庞形成极大的反差,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还请卫将军划下道来吧,哪怕是要宗某一命换一命,在下绝不皱半分眉头!”宗侯凝声说道,他已经做好了自我牺牲的准备,只要能救回少主!

“将军多虑了,将军当世名将,我等怎会做出让将军自裁之事!”卫阶微笑摇头说道。

“将军身后的兵马大约在两万人左右吧?”

“素闻羌族战士擅于平原野战,卫阶有一个提议,不若你我双方各投入两万兵力,就在这落霞岭之前,来一场大战,无论谁输谁赢,我军都将完好无损的贵族少主安然送还!”

宗侯不禁愣了一愣,不是这个条件有多苛刻,而是这个条件实在是好的让他没办法拒绝,兵力对等的话,又是他亲自领兵,他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击败晋军,只是晋军如此好说话,是否其中有诈?

“宗将军大可放心,将军不相信卫阶,总该相信我们的玄帅吧!”卫阶看出了宗侯心中的犹豫,笑着说道。

宗侯微微点头,谢玄的确是他既忌惮又无比尊重的对手,他从未和谢玄直接交过手,也早就有了和谢玄一决高下的打算。

“请容许在下厚颜再提一个条件!”宗侯沉着说道。

“宗将军请讲!”

“在下想挑战谢玄谢大统领,肯定贵军由谢统领亲自领兵出战,我军也会由在下亲自出战!”

卫阶微微一笑,说道:“理当如此,宗将军才识过人,享誉大江南北,玄帅自然会亲自下场向将军请教!”

“如此便说定了,明日午时,你我双方在此决战,至于姚昀少主,就先委屈他在落霞岭之中过一夜了!”



“大哥,何须你亲自出战,让我替你出战!”

大战在即,关于出战人选这个问题,谢玄的帅帐之内却出现了分歧,除了谢玄和卫阶同意由谢玄亲自领军出战之外,其余的人都持反对意见。

“是啊,玄帅,您是大统领,当然要坐镇后方了,此战交由王弘出战吧?”王弘也自动请缨到。

倒是檀道济和毛修之二人,虽然也反对谢玄亲自出战,但是却也没有自己要求出战,谢玄看了一眼众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知道何以本统领要与羌族正大光明地两军对垒吗?”

除了卫阶和檀道济之外,众人皆是摇了摇头,他们之知道谢玄此举是想要除掉宗侯,断掉姚苌的臂膀,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确实不得而知,也想不到。

“依我看,直接将落霞岭内姚昀还有他的骑兵一锅端了,再将他的级于两军阵前示敌,羌族少主被杀,一定会和我们拼命,到时候再将这两万步卒尽皆歼灭,岂不是一举两得?”谢琰是第一次用这种有点不耐烦的语气和谢玄说话,而且还是当着众将领的面。

谢玄默然不语,谢琰还是看不透一个宗侯对羌族的重要性,姚苌并非只有姚昀一个儿子,少主死了,可以再立,但是宗侯却只有一个,而且宗侯是一个极为理智之人,姚昀若是死了,他只会率领这两万羌军步卒返回许昌,到时候就算是全力追击,只怕也只能留下或多或少羌族士兵的尸体,宗侯定能安返许昌。

“琰统领,玄帅要和宗侯对垒,并非只是想借机除掉宗侯,还有更深层的想法!”卫阶心中暗叹一口气,轻声说道。

“此次北府兵联合豫州军北伐,用意何在?就是想向前秦彰显我大晋军威,说白了,就是让苻坚知道我们大晋军队的战斗力,胡人自诩无论骑兵还是步卒,战斗力都独步于天下,玄帅就是想通过这一次对垒,告诉苻坚,我大晋士兵的战斗,绝对不逊色于他前秦的士兵!”

“所以,此次决战,不容有失,我军不仅要胜,还要大胜,宗侯此人非同小可,列为将军也许能胜,但是想要大胜,就唯有玄帅亲自领兵上阵,方可达到目的!”

第二百一十章:暗箭难防

卫阶说完之后,帅帐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谁也没想到此战的意义竟然如此重大,不由得心中都变得沉甸甸的,宗侯屡次三番看破谢玄和卫阶的定计和伏兵,已经证明了他的军事能力,再加上他的那把宝雕弓,其实众人也是不想让谢玄亲自去冒这个险!

刘牢之和刘裕都不在此处,论排兵布阵的能力以及临时调度的反应,此时帅帐之中,谢玄之下,当属檀道济了,只是檀道济显然并没有任何信心战胜宗侯,所以之前即便他看出了谢玄此举的真正用意,也并没有主动请求出战!

“大家还有什么疑议吗??”谢玄环顾一周,淡然问道。

“若是没有了的话,就各自回营休息,明日阵前替我助威!”

卫阶默然退出了谢玄的营帐,何无忌紧随其后,一路之上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快到卫阶的营帐的时候,卫阶才看了一眼何无忌,微微一笑。

“无忌你有话要说?”

“师父你看出来了?”何无忌嫩脸微红,低声说道。

“为何玄帅看上去似乎很紧张,玄帅是否没有把握打赢这次决战?”

“宗侯此人殊不简单,再加上姚昀在我们手上,羌军势必会拼命,玄帅没有十足把握也是很正常的事!”卫阶叹气说道。

“若不是这个宗侯,此刻我们只怕已经在许昌城内了!”

“玄帅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会败!”何无忌已经涨红了脸,若不是卫阶是他师父,只怕这会儿他都想翻脸了。

“北府兵是无敌于天下的雄师,玄帅更是天下第一名帅,二者结合,怎么可能会失败!”

谢玄就是北府兵的神,尤其是在像何无忌中年轻士兵的心目之中,谢玄更是战无不胜的神话,之前营帐中众将的担心,还有谢玄的慎重,在何无忌看来,根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

“我也相信玄帅定能赢得明天的决战!”

和何无忌不同,卫阶相信并非出自对谢玄的盲目崇拜,而是他知道,谢玄远还没有到失败的时候!

翌日午时,两军如约在落霞岭之前行程对峙,卫阶远远看去,宗侯选择的阵法是锋矢阵,宗侯自己领两千精锐充当箭头,而反观谢玄这边所布战阵,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字长蛇阵,两万人的一字长蛇阵!

卫阶心中有些不解,一字长蛇阵虽然可以尾相顾,但是两万人的一字长蛇阵颇为罕见,阵线前后太远,尾呼应起来需要时间!

不仅是卫阶,就连谢琰檀道济等人也露出了狐疑之色,不明白谢玄何以会摆出这个阵型。

两边战阵之中几乎是不分先后擂起了战鼓,三通鼓后,宗侯的箭头率先杀向北府兵的阵中,其身后的两万步卒跟在宗侯身后,直接冲向北府兵的阵头。

宗侯显然也看不清谢玄的虚实,打算一鼓作气,将北府兵的阵型冲乱,羌军还未与北府兵接触,就见谢玄阵中大旗已然挥起,一字长蛇阵的阵头阵尾尚未接触羌军,便率先开始头尾呼应,阵型已然生变化,卫阶定睛再看的时候,一字长蛇阵,已然变成二龙出水阵!

宗侯的阵型依旧是锋矢阵,没有任何变化,北府兵变阵之后,虽然弹性较一字长蛇阵有所加强,但是已然挡不住宗侯亲自领兵组成的羌军箭头,之间北府兵阵中阵旗再次扬起,北府兵阵型的中端,谢玄和两千亲卫军亲自向前顶了上去,阵法再次生变化,这一阵,名唤天地三才阵!

从宗侯冲锋到两军短兵相接,不过片刻时间,北府兵的战阵已经变化了两次,而谢玄和宗侯一南一北两个绝世战将,终于正面交手。

宗侯亲自领军做箭头的羌军应该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两军一对上,便是各有死伤,只是谢玄这中军往上一顶,也成功地遏止了宗侯的去势,双方厮杀了一阵之后,羌军无力再向前突进,只见宗侯挥手示意暂缓突进,改仅为退,箭头退回到阵中。

此时宗侯的脸色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时的轻松,他显然没想到谢玄能将两万北府兵如臂使指般将阵型变化得如此灵活,短暂的偃旗息鼓之后,宗侯身边传令兵令旗一挥,羌军的阵型也生了变化。

“这是何阵?”卫阶眉头微皱,羌军的阵法他不认识!

羌军在令旗挥动之后向侧后方散去,前后叠成了五六层,没层次之间有一到两百米的距离,呈现出层层上压的趋势,同时宗侯亲自率领的两千羌军也向战阵的中后方缓缓移去。

“这是鱼鳞阵!”谢琰一脸凝重地说道。

“没想到这个宗侯对于战阵也如此熟悉,并非只是靠蛮力啊!”

“鱼鳞阵!”

卫阶轻轻自语,在看向战场中的时候,北府兵的阵型同时也生了变化,北府兵战阵先是由天地三才阵变回一字长蛇阵,再相互交插,演变成了五虎群羊阵。

鼓声再起,这一次北府兵主动起了冲锋,两万北府兵相互穿插,犹如虎入羊群一般杀进羌军的阵营之中。

就在北府兵变阵的同时,宗侯的脸色就生了变化,原本他是想变阵破阵的,不想自己才刚变阵,谢玄就已经变阵完毕,并冲杀过来。

羌军擅长冲锋,鱼鳞阵的优势就在于能层层推进,像是大江之上的浪潮,一波接一波,永无止境,直至将敌人尽数歼灭,不曾想他还没出进攻的指令,北府兵就已经杀进了自己的战阵之中。

五虎群羊阵对上鱼鳞阵,高下立判,原本是层层推进的鱼鳞阵,顿时被压制得步步退后,此时变阵已然来不及,宗侯见势不妙,从背上取下宝雕弓,想要破阵,唯有先行射杀谢玄!

“玄帅小心!”

檀道济和毛修之二人随同谢玄出战,檀道济在不停下达指令之余,一直在留意着宗侯的一举一动,此时见他取下宝雕弓,不见瞄准,满弓便射,顿时心叫不妙,大声示警!

檀道济的声音没能传到谢玄的耳中,宗侯那一箭的呼啸声却传了过来,谢玄下意识地横剑一挡,只听噗嗤一声,宗侯的这一箭,始终还是没能挡下来,正中谢玄的右胸!

“玄帅!”

檀道济和毛修之几乎同时拍马赶到,一众亲兵也高举盾牌,将谢玄围在了中间,防止宗侯再射第二箭!

“我没事,道济,修之,你二人带兵从两翼冲上去,变阵九字连环阵,务必斩杀宗侯!”

檀道济和毛修之还在犹豫,谢玄咳嗽一声之后喝到:“还不快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军权归属

当姚昀带着残兵和重伤的宗侯回到许昌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姚苌看着重伤难愈的宗侯,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姚昀违抗军令,连累大军受损,总将军受伤,来人,拖下去斩了!”

姚苌并非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想斩了姚昀,宗侯对羌族,对他姚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姚昀违反军令,连累宗侯,他是真的生气了!

儿子他多的是,宗侯确只有一个!

“主公不要!”病榻上的宗侯极其虚弱地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少主也请暂且回避,宗侯有话想和主公单独说!”

姚昀知道宗侯这是要交代遗言了,心中清楚宗侯的话对他的父亲影响有多大,虽然不愿退下,却也不得不在姚苌狠厉的眼神之中离开了宗侯的房间。

“宗将军,有话不妨等你伤愈了再说不迟!”姚苌脸色凝重地来到宗侯的榻前,微笑着说道。

“这一次将军受姚昀连累,遭此大难,实不该再维护于他!”

宗侯勉强摇了摇头,勉力说道:“主公,少主只是年轻,怨不得他,只怪宗侯没能早点追上少主!”

“宗侯自知时日无多,何必再为了宗侯问责少主,主公虽然有数位公子,但日后能创下一番成就,继承主公心愿的,唯有少主一人而已!”

姚苌默然无语,宗侯说的确是事实,他虽然有几个儿子,但是都不成器,这个姚昀已经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原本打算将宗侯放在姚昀身边,多提点提点他,不曾想竟然直接连累宗侯到将死的地步!

“主公,天王陛下和南晋之间,不出三五年,定有一场大战,此战不仅关乎到南北形势,与我羌族也是息息相关!”

“此战若是天王陛下获胜,陛下在世之时,主公有生之年不可妄生异心,定要权力辅佐之,若是天王陛下战败,慕容鲜卑定会自立门户,慕容垂更有可能反水天王,重新打正慕容鲜卑的旗号!”

“不出意外的话,慕容垂定能一统慕容鲜卑,到时主公可取前秦而代之,在长安立下根基,届时北方将是主公和慕容垂两分天下!”

“南晋岂是天王陛下的对手?”姚苌漫不经心地问道。

“如今南北军事力量的差距,日益明显,天王陛下只要南下,定会如摧枯拉朽般击溃南晋,南晋岂有半分侥幸可言?”

宗侯微微摇头,不答反问道:“若是天王陛下南下,与南晋决战,主公是希望他赢,还是希望他输呢?”

姚苌默然不语。

“想必是希望他输吧!”宗侯微微一笑,人之将死,说话也无需有什么顾忌了,再则说,他宗侯本就是羌族之人,当然会站在羌族的立场去考虑问题。

“而和主公抱有同样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此次谢玄中了宗侯一箭,虽然避过了要害部位,只怕也没几年好活了,此人将是最大的变数,若是天王陛下能隐忍至谢玄去世之后再行南下,则大事可成!”

姚苌依然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总将军,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将军放心地去吧!”

羌族想要突破氐族前秦的桎梏,建立自己的政权,先就要推翻苻坚这座大山,只是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姚苌在等,慕容垂在等,还有慕容永,拓跋珪,赫连勃勃,甚至吕光等人,都在等这个机会!



三天过去了,谢玄右胸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是身体一直在热,人也是昏迷不醒,随军大夫已经诊断出,宗侯射中谢玄的那支箭上涂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毒,这种毒不会立即置人于死地,但是却能逐渐侵蚀人的内脏,剥夺人的生机。

换句话说,谢玄中了一种无法痊愈的慢性剧毒,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谢玄就会归西而去!

此役虽然谢玄在排兵布阵上完胜宗侯,宗侯本人更是在檀道济和毛修之的合攻之下身负重伤,眼看着命不久矣,但是谢玄中箭却让这份喜悦化零,北府兵上下都陷入到一种一场凝重的气氛之中。

一年多前,卫嚾卫恒去世,当时的卫家军的军营之中就迷茫着这种气氛,如今的北府兵之中,有为数不少是当年的卫家军!

“师父,玄帅醒了,请你和各位将军进去一下!”

谢玄的帅帐之外,卫阶,谢琰还有一众北府兵将领都守候在这里,等着谢玄醒过来。

众人走进去之后,谢玄已经在亲兵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只是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极为苍白。

“大哥,你感觉如何?”

所谓兄弟同心,谢玄又极得谢琰尊敬,刚一进来,谢琰就着急开口问道。

谢玄轻轻咳嗽了一声,眉头微皱之后才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死不了,只是这次北伐看来就此要告一段落了!”

“如今我已经无力整军,军中事务,无论大小,都交于卫将军负责,尔等不得有违!”

谢玄罕见地称呼卫阶为卫将军,这也是为了郑重其事地交权,谢琰不由微微一愣,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接手北府兵大小事务的准备,没想到谢玄竟然把军权交到了卫阶的手上。

“大哥,那我们接下来如何行事?”谢琰按耐住心中的不悦,勉强问道。

“你们听卫将军安排吧,我要休息了!”

只是做起来短短说了几句话,谢玄看上去就已经无比疲倦,当下就下了逐客令。

“小琰留下,卫将军,在我伤愈之前,北府兵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你先下去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吧,相信自己,放手而为!”

“大哥,为何不让我统领北府兵?”众人走后,谢琰皱眉说道。

“即便大哥质疑我的能力不如卫阶,也大可以让他从旁辅佐,没必要把北府兵的军权交到他的手里吧!”

“小琰,留你下来不是要听你抱怨的!”谢玄看了一眼谢琰,沉声说道。

“北府兵是大晋的军队,不是我谢家的,明白吗?此次我不仅将北府兵交到小阶手中,你的豫州军也要听他的命令行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返程途中

谢琰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对于谢玄的命令却也只有听从的份,谢琰从帅帐之中出来之后,卫阶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心中不忿,不过也没有凑上去套近乎,即便他不相信谢琰,也会相信谢玄说的话在谢琰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他丝毫不担心谢琰会阳奉阴违,给他使绊子。

卫阶并没有依言离开谢玄的帅帐,而是等在了帐外,谢琰出来后,他打了生招呼之后就走进了帅帐,他还有事情需要请教谢玄。

“小阶?”

谢玄诧异地看了一眼卫阶,在他看来,卫阶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现在北府兵形势不妙,他理应当仁不让地担起这个责任,如今去而复返,难道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琰统领打过招呼了,他会配合你的!”谢玄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说道。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卫阶并不担心琰统领,琰统领即便心中不悦,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卫阶相信他还是会以大局为重,不会与我为难,卫阶是在担心别的事!”

谢玄眉头微皱,此前落霞岭决战,双方兵力对等的情况下,北府兵伤亡不过两千,反官羌军,折损之后剩余不足两千,北府兵可谓是大获全胜,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美中不足的就是谢玄中箭受伤,好在并无生命危险。

卫阶的当务之急是带着北府兵回到京口大本营,趁着此时还未传来桓玄作乱的消息,守护建康。

“小阶你在担心我的伤情?”

卫阶微微点头,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有疑虑了,谢玄正当壮年,身体向来都很好,何以会在谢安去世之后两年他就去世了,如今看来,和宗侯这一箭脱不了干系!

“卫阶觉得,此次我们回京口,卫阶领兵并不合适!”卫阶凝眉说道。

“一旦被你的伤情被前秦探子探知,卫阶担心,前秦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南下!”

谢玄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小阶你的担心我也有考虑过,我也曾想过自己亲自大张旗鼓地领军回京口,只是这个方法只能对付庸俗之辈,有此地无银的嫌疑!”

“若是让你领军,反而会让苻坚摸不透咱们的底细,如今北府兵的战力已经毋庸置疑,得到了充分的彰显,我们只需要给苻坚留下一丝疑虑,他便不敢轻易挥军南下,若是由我亲自领军,反而让苻坚看破了我们的虚实!”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玄帅说得有理,那边依玄帅所言,卫阶暂代大统领之职!”

“返回京口这一路上,并非没有风险,小阶,你切不可大意!”谢玄再次叮嘱到。

“如今这南阳,许昌,不仅仅布满了前秦的眼线,想必也有不少的荆州军眼线,我对桓玄的担心,更在苻坚之上!”

卫阶不由得神色一凛,他一直担心的是桓玄会借北府兵北伐的机会夺取建康,却没想过桓玄有可能在解决了北府兵之后再去建康夺权的可能性!

“玄帅思虑周全,卫阶佩服!”

说完之后卫阶又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睿智如谢玄,却也难以察觉谢安的真是居心,等到有一天谢玄得知真相,不知又会做何感想,又当如何抉择。

从谢玄帅帐出来之后,卫阶就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汝阴,南阳,都交由豫州军接管驻守,北府兵全体将士在南阳城内休整三日,等刘裕还有孙无终和王弘的骑兵回来之后再全军返回京口。

而谢琰,率领豫州军骑兵,与北府兵一起,回豫州城。

三日之后,刘裕等人都赶回了南阳,而苻坚在丢失南阳,保住了许昌之后,似乎没有立即对南阳用兵的打算,苻融率领的援军在与北府兵骑兵对峙了几日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想来是苻坚觉得大举南下的时机,并未成熟!

北府兵大军到了弋阳郡之后,卫阶便让王弘与毛修之二人领着各自的亲兵直奔江州,一则二人本就有朝廷的任命在身,此去正好上任,二则江州以西便是荆州,不管桓玄此刻有没有动静,都要有自己人在江州驻守。

又过了半个月时间,大军达到庐江郡,檀道济被卫阶留了下来,并留下北府兵骑兵两千,步卒三千,共计五千兵马,以作豫州的屏障,庐江以东的历阳,颍川等郡县也有谢琰的豫州军驻守。

北府兵到达到达豫州的时候,刘牢之和刘穆之率领的水军也已经抵达巢湖,刘牢之领着几个心腹将领第一时间上岸探望谢玄。

刘牢之在得知北府兵的军权已经交到卫阶的手上之后,他的反应和谢琰相差无几,卫阶知道,谢玄这一伤,在刘牢之看来,属于他的机会来了,只是如今却被卫阶从中插了一脚,卫阶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刘牢之之间那原本就是虚与委蛇的默契,结束了!

此次和刘牢之一同上岸的,除了刘穆之之外,还有一个叫刘毅的,此人是刘裕的本家兄长,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堂兄,只是刘毅的家境要比刘裕好很多,从小接受教育,文化程度非刘裕可比,如今这个刘毅是刘牢之的第一智囊,又颇有积分领军的能力。

刘毅这个人卫阶有点印象,一开始与刘牢之亲近,在刘裕起势之后又投向刘裕,刘裕执掌建康之后,效仿谢玄举行了北伐,刘裕北伐的时候,这个刘毅被刘裕委任留守建康,却趁着刘裕北伐的时候与建康城内的高门勾结,意图取刘裕而代之。

只是后来阴谋被刘穆之识破,刘毅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刘毅这个人,卫阶第一眼看上去就心生不喜,并不是刘毅长得有多难看,相反,刘毅生的颇为俊秀,比起刘裕来,好看太多,只是刘毅的眼神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始终给人一种闪烁的感觉,衣着打扮也并非戎装,而是江左名士打扮,说话谦逊有礼。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刘毅的谦逊有礼,在卫阶看来,就是做作与交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牢之掌权

卫阶对刘毅不感冒,但是刘毅对卫阶确是恭敬得很,刘牢之进帅帐探望谢玄,帐外的刘毅却找上了卫阶。

“鹰扬将军幕宾刘毅见过卫将军,卫将军果然是年轻俊杰,当真乃世罕见!”

刘毅的眉宇之间与刘裕还颇有几分相像,只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远,刘毅显得温文尔雅,而刘裕则是直率粗犷。

“刘毅兄弟过奖了!”卫阶微微一笑,并没有表示出对刘毅的嫌弃。

“以前为何没见过阁下?”

刘毅像是凭空出现在刘牢之的身边,卫阶和刘牢之打交道的时间不可谓不长,但是从未在刘牢之身边见到过这刘毅,最关键的是,这个刘毅还是刘裕的本家兄弟,他也从未听刘裕提起过刘毅,而且刘毅看起来似乎很得刘牢之的信任。

刘牢之虽然也姓刘,但是和刘裕和刘毅半分关系也没有。

“末将是族兄刘裕刘将军推荐给鹰扬将军的!”刘毅恭声答到。

“如今玄帅重伤,卫将军大军在手,可谓是大有可为啊,听闻卫将军和鹰扬将军素来关系都极为紧密呢!”

刘毅话音刚落,卫阶就皱起了眉头,这个刘毅言语之间不无暗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刘毅再次说道。

“卫将军的军权,加上鹰扬将军在北府兵之中的威信,你二人若是精诚合作的话,以北府兵的实力,何等大事不可成?”

卫阶心中恍然,这个刘毅怪不得能得刘牢之信任和青睐,二人可谓是一拍即合,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刘牢之出身寒门,一心想要拥兵自立,做人上人,刘毅显然也是个不甘人后之人,加上有些小聪明和几分口才,迎合了刘牢之的心理,故而备受刘牢之器重,只是刘牢之还没有上报朝廷替刘毅谋取一官半职,故而只能以幕宾的身份呆在他的身边!

“刘毅兄弟说的是,无论是军中威信,还是领兵的能力,卫阶和鹰扬将军之间的差距,都是极为明显的,这一点卫阶有自知自明,玄帅将军权交到我手上,只是因为鹰扬将军统领水师不在身边!”卫阶笑着说道。

“此刻只怕玄帅已经将卫阶的军权收回,交到营养将军手里了!”

指了指帅帐之后,卫阶耸肩说道。

“卫将军谦虚了,鹰扬将军毕竟从军多年,若是卫将军有所欠缺的话,无非也只是在临阵对敌时的经验,假以时日,卫将军定能成为玄帅和鹰扬将军那样的帅才!”

刘毅言下之意,卫阶比起刘牢之,终究还是有所不及,而且无形之中,他也把刘牢之抬高到和谢玄同等高度之上!

卫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时候谢玄的亲兵走了出来,对着卫阶恭声说道:“卫将军,大统领有情!”

卫阶微感愕然,而刘毅则是露出会心地微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卫阶推开帐门走了进去,谢玄依旧躺在榻上,精神状态还是很差,而刘牢之则是躬身站在一边。

“小阶,过来!”谢玄对着卫阶招了招手。

“如今牢之已将水师交由刘轨率领,先行回京口,这段时间就让牢之来统领北府兵吧,小阶你定要好好协助牢之!”

卫阶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忿的感觉,他自问才识威信都不足以去统帅全军,适才刘牢之定然是痛陈利害之余又毛遂自荐了一番,这些他都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刘牢之有过属于他的辉煌时刻!

“卫阶明白了,玄帅放心,卫阶定做好自己的本分!”

“好了,牢之,你去传达一下我的指令吧,我和小阶说几句话!”

不知是否是错觉,甚或多心,大权到手的刘牢之竟然看也没看卫阶一眼,对着谢玄拱了拱手之后,径直就离开了谢玄的营帐。

“小阶你不会多心吧?”

刘牢之走后,谢玄看了一眼卫阶,笑着说道。

“这么久了,难道玄帅还不了解卫阶的为人吗?”卫阶微一耸肩,轻松说道。

“只是卫阶有一点不明,玄帅应该是早就属意刘牢之来暂代统领一职,卫阶只是暂代中的暂代,只是何以不让琰爷取代卫阶?如此一来,也无需惹得琰爷不快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谢玄老怀安慰地叹息了一声。

“刘牢之出身卫家军,小阶也和他多有接触,其为人小阶想必应该有所了解,此人虽有才却不及桓玄,偏偏野心却不在桓玄之下!”

卫阶默然点头,表示认同,谢玄虽将刘牢之看得比桓玄低了一线,却也已经是极高的肯定了,而且谢玄对于刘牢之的野心,显然看得比卫阶还要透彻!

谢玄接着说道:“刘牢之不同于桓玄的是,桓玄靠的是家世收买人心,刘牢之则是靠着自己的手腕收拢人心,这一点,刘牢之确实是个人才!”

“既然玄帅觉得刘牢之居心叵测,何以还会不断委以重任?”卫阶不解问道。

刘牢之加入北府兵之后,先是自领一部,与北府兵老将何谦平起平坐,而后在威信上也逐渐压何谦半头,俨然已是谢玄之下第一人!

“怎么说呢,刘牢之这个人,用得好,则是一把利器,用得不好,则会伤到自己,不过纵使他有百般能耐,我谢玄一日健在,他便只能徒叹奈何!”谢玄极为自信地说道。

卫阶心中同意谢玄的说法,有谢玄压制着,刘牢之确实是翻腾不起多大的浪花,只是估计谢玄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被宗侯射中一支毒箭,落下难以痊愈的伤势,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一箭,很有可能活不过数年了!

而谢玄一去,又有谁来压制刘牢之?

“小阶,我始终觉得此次桓玄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动作,让刘牢之暂代大统领之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基于这个考虑!”

微微一顿之后,谢玄接着说道:“桓玄此人极难对付,即便是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在沙场之上稳胜于他,小阶你虽然聪明多智,但毕竟经验尚浅,环顾全军上下,唯有刘牢之有与桓玄一争高下的可能!”

第一百一十四章:荆州动向

历史不可尽信,但是有些时候,又容不得你不去相信,谢安的为人印证了前一点,而刘牢之的际遇则是印证了后一点。

卫阶心中对于刘牢之是极为反感的,曾几何时,他甚至想凭借一己之力去打压刘牢之,既然谢安已经已经证明了历史的不可靠,那刘牢之的人生轨迹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改变,然而事实上,刘牢之却已经开始在北府兵之中真正掌权,属于他的辉煌时刻不知不觉之中已然悄然开始!

如果桓玄真的与谢玄一个等级,卫阶自问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谢玄在战场之上鬼神莫测的手段他已经见识数次,再加上此前和宗侯对决时的阵法演变,让卫阶唯有叹为观止的感觉,只是刘牢之就能和桓玄周旋?

“玄帅是否高看了刘牢之此人?”

谢玄微微摇头,说道:“是否高看,现在言之尚早,只不过如果刘牢之都不能阻挡桓玄的步伐的话,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谢玄说这话的时候,卫阶很想向他推荐刘裕,他不信刘裕在战场上的表现会不及刘牢之在,只是刘裕露脸的机会不多,他的能力没有得到彻底的展现,空口白舌并没有说服力,谢玄是绝对不会把北府兵,还有司马王朝的命运压在卫阶一个人的判断上的。

除了刘裕,卫阶知道还有两个人有可能击败桓玄,那就是檀道济和王镇恶了,只是檀道济应该也难以入谢玄的法眼,而王镇恶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如今他人还身在寿县!

“玄帅,卫阶有个提议!”

卫阶始终还是不想让刘牢之独美,无论如何,也要替刘裕争取到立功的机会!

“不若让刘裕跟在刘牢之身边历练一番吧,刘裕是个人才,稍加锤炼之后,定能成为我北府兵之中又一个可以独挑大梁的猛将!”

谢玄微感诧然,看着卫阶说道:“刘裕本就是刘牢之的属下,如何使用当是刘牢之的事情,小阶何以特地推荐此人?”

“会稽平乱,若不是刘裕隐伏敌后,此战孰胜孰败,还尤未可知,卫阶觉得刘裕将来定能当大任!”卫阶一脸正色地说道。

“卫阶直言,此一役,玄帅确是料敌于先,只是刘裕在料敌于先的同时更是知己知彼,他不仅料敌于先,更是料己于先,玄帅你说是不是?”

卫阶说完之后,谢玄露出深思的表情,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小阶说的是!”

“是金子总会光的!”谢玄转而笑着说道。

“卫阶相信刘裕早晚有一天都会一飞冲天,只是就让这天来得顺其自然一些吧,如今刘裕的威信和刘牢之差之甚远,若是咱俩过于急于求成了,刘牢之是个妒才之人,只怕对刘裕的展更是不利!”

“一切就交于刘牢之自己把握吧,也许他会想我用他一样,用刘裕!”

“玄帅说的是!”卫阶微微一怔,谢玄说的确是在理!

“那琰爷?”

“小琰对刘牢之颇为忌惮,若是刘牢之从他的手里拿走了北府兵的军权,只怕他会连我的面子都不会给,单场便要翻脸!”谢玄叹了一口气说道。

卫阶和谢玄正在营帐中说话的时候,何无忌未经通秉,直接推开帐门就走了进来,一脸的凝重和焦急。

“玄帅,卫将军,刚刚雍州广陵传来消息,广陵西北方向现有雍州军和荆州军活动过的痕迹!”

“杨佺期?”谢玄不由得凝重起来。

“这个杨佺期难道和桓玄联手了?”

卫阶也是愣了一愣,上次王恭作乱,杨佺期,王洵虽然都有起兵响应,杨佺期更是率领大军和刘牢之对峙了数月,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建康方面根本就没有追着杨佺期和王洵二人,不曾想杨佺期不仅不知感恩,反而再次和桓玄坑壑一气!

要知道,杨佺期平日里和桓玄并无什么交情,此次居然能联合在一起,想必是桓玄又许出了什么重利诱之!

“何无忌,去通知刘牢之将军,让他即刻拔营,我们先去广陵!”

“玄帅,你的伤势?”卫阶看了一眼谢玄的伤口,担心地问道。

“不碍事!”谢玄微微摇头说道。

“广陵是京口和建康的门户,桓玄定是要在我们赶回去之前攻占广陵,而后以逸待劳,等着我们送上门去,我们一定要比他快!”

“希望何谦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能守住广陵!”

荆州到广陵,如果要6路行军,势必要经过江州,豫州,如此一来的话,必然瞒不过江州豫州的眼线,即便是桓玄早一步兵,北府兵也断然不会等到荆州军到了广陵之后才收到消息!

何无忌退下之后,卫阶也想退下去准备一下,拔营在即,谢玄有伤在身,他也行让谢玄争取时间多休息一下,不想还是被谢玄给留了下来。

“小阶别忙着走,我还有事和你商量!”谢玄的眉宇之间已是疲态尽显,只是现在显然不是他能休息的时候。

“这边有刘牢之主持大局,你就无需操心了,我想让你火赶到建康,去找一下殷仲堪!”

“找殷仲堪?”卫阶疑惑地看向谢玄,这个时候去找殷仲堪有什么用?殷仲堪以前虽然是荆州刺史,现在不仅被朝廷除了职,荆州也已经落入桓玄之手了!

谢玄微微点头,说道:“如果只是桓玄的荆州军,刘牢之或许尚能周旋一二,只要能于他对峙一段时间而不落下风,只要我的伤势恢复一二,能领兵上阵,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以桓玄的样子,定会退回荆州!”

“若是杨佺期一心和桓玄联手,刘牢之只怕难以坚持,你回建康找到殷仲堪之后,让他写信劝说杨佺期背盟退军,告诉他,等我回建康后,会像朝廷奏请,替他官复原职!”

“殷仲堪一纸书信就能让杨佺期退兵?”卫阶不相信地问道。

确是很难让人相信,杨佺期能配合桓玄出兵,想必桓玄许下的利益不会少,如今殷仲堪已经是日暮西山,凭什么让杨佺期听他的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反复小人

“玄帅,即便是杨佺期和殷仲堪此前有什么盟约,以杨佺期反复无常的性子,再加上殷仲堪此时的境遇,只怕殷仲堪的话能起到的作用也是有限了吧!”

此时最重要的事自然是组织荆州军和雍州军进占广陵,卫阶并不想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机会此时去建康。

“小阶你是有所不知!”谢玄摇头说道。

“殷仲堪与杨佺期之间有盟约不假,只是这一次能让杨佺期就范的,不是这些所谓的盟约,而世殷仲堪手中掌握着能破坏桓玄与杨佺期之间盟约的把柄!”

“很早之前,殷仲堪就已经和杨佺期相互勾结,互为盟友,殷仲堪是忌惮桓家在江陵荆州一带的势力,故而想找一个得力的帮手和后盾,而杨佺期则是觊觎荆州,意图在荆州谋取利益!”

“这些年来,杨佺期和殷仲堪二人联手做了不少对桓家不利之事,这些事如果比桓玄知道,以桓玄多疑的性格,只怕在进占广陵之前,就先把杨佺期和他的雍州军给收拾了!”

卫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殷仲堪手中一定是留了证据,这些证据只要落入桓玄的手中,杨佺期的死期只怕不远了!

卫阶不由心中感叹,这些个老狐狸,果然每一个是易与之辈!

“这么机密的事,玄帅何以会知道?”

谢玄微微一笑,说道:“殷仲堪的身边,怎么会没有我的人?!”

豫州到广陵,全行军的话,也要十天左右,这十天之内,不仅需要何谦守住广陵,卫阶还要在这十天之内赶回建康,面见殷仲堪!

和谢玄谈完话之后,卫阶片刻也没有耽搁,只身带着何无忌就骑着快马赶回建康,一路之上累死好几匹马,总算是在第七日赶回了建康。

荆州军和雍州军到达广陵的消息俨然已经传到了建康,建康城之中的气氛压抑到了顶点,事态紧急,卫阶回城之后并没有见任何人,而是直接去了殷仲堪被朝廷软禁的地方。

“玄帅让你来找老夫的?”

和王恭在徐州城之中第一次见卫阶时一样,殷仲堪对卫阶的态度也颇为不屑和冷淡,卫阶也没时间和心情和他墨迹。

“不过,玄帅说了,只要你能让杨佺期退兵,等他回建康后,就会上奏朝廷,助你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殷仲堪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

“如今荆州已在桓玄手上,老夫还如何官复原职?”

“玄帅既然能答应你,自然就能做到,难不成殷大人还怀疑玄帅的诚信?”卫阶不悦说道。

“老夫现在除了自己,谁也不信!”殷仲堪冷冷说道。

“不若这样,卫将军,你即刻去见安公,让他老人家先去讨回剌令,老夫再写信不迟!”

“既是如此,殷大人请恕卫阶不奉陪了!”卫阶心中不耐,同样冷然说道。

“不知道桓玄进占建康后,会不会对殷大人手下留情,还能像安公和玄帅一样,看在多年矫情的份上,留了大人一命!”

眼下的形势,殷仲堪不是不清楚,只是这个老狐狸还是习惯性地坐地起价,想要从中替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荆州如今已经落入桓玄的手中,想要桓玄再让还殷仲堪,显然不太现实,卫阶不知道谢玄何以会说出让殷仲堪官复原职的话,但是谢玄既然这样说了,自然有他的把握!

“告辞了,殷大人,卫阶这就赶回广陵,与玄帅会合!”

说完之后,卫阶掉头就走,理也不理殷仲堪,他知道,殷仲堪定然会妥协!

果不其然,殷仲堪显然没想到卫阶如此果敢,说翻脸就翻脸,顿时变色,慌忙说道:“卫将军请慢!”

“玄帅当真说让老夫官复原职?”

“即便是做不了荆州刺史,做个江州刺史应该不成问题吧,而且,似乎幽州刺史这个职位目前还是空置的吧?”卫阶头也不回,冷然说道。

“无论如何,也好过殷大人此时在这建康城中,幽禁终老吧!”

“罢了罢了!”殷仲堪微微一呆之后,叹气说道。

“卫将军请稍后,老夫这就给你写信!”

搞定殷仲堪之后,卫阶再次带着何无忌上路,路过卫家大院和自己的将军府的时候,卫阶连驻足看几眼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建康,又是三日急行,赶到了广陵。

广陵城外并没有荆州军和雍州军的踪迹,卫阶并未多想,直接进了广陵城,谢玄的帅旗和刘牢之的将旗已经插在了城楼之上。

谢玄的脸色较之十天前更差了,显然是因为这十日不停的赶路,伤上加累导致的,好在卫阶及时赶了回来,这让谢玄的脸色好了不少。

“玄帅,为何不见荆州军和雍州军的踪迹?难道他们没来广陵,而是去了别的地方?”甫一见面,卫阶就奇怪地问道。

“城西十里有一处蜿蜒的山脉,如我所料不差的话,此时桓玄和杨佺期二人都隐藏在此处山脉之中!”谢玄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

“他们既然志在夺取广陵,何以还要躲在山脉之中?”

十天之前,他们还在豫州的时候,桓玄和杨佺期就已经到了广陵,按时间上来算,估计半个月前他们就已经身在广陵了,何以等到北府兵都进城了,他们还在山脉之中。

“观望,或是等待!”谢玄淡然说道。

“如若他们不是在观望我的伤情的话,就是在等待攻城的器械到位了!”

“想来他们是得到了谯县水家的帮忙,通过水路将大军运到了广陵,原本应该是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广陵,不想被何谦事先洞察,在广陵增兵布防!”

“广陵城防坚固,若是没有内应又没有攻城器械的话,再多的兵力也是白搭,他们很有可能是在等攻城器械落位!”

卫阶微微点头,谢玄所说,应该距离事实不远,当下说道:“如此一来,只要我们联系到杨佺期,将殷仲堪的信交到他的手上,他应该就会退兵了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谢玄故友

“只是此时给杨佺期传递消息,只怕不容易吧?”

卫阶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说眼下已经能确定桓玄和杨佺期大军藏身的位置,要找到他们的营地不难,只是想要避过桓玄的眼线接近杨佺期只怕困难不小!

谢玄微微点头,说道:“此事我也有考虑,若是说能有一人能完成此任务的话,此人当属刘裕无疑!”

刘裕是北府兵内最出色的斥候,如果他都不能潜进杨佺期的军营,只怕别人更是不行了,卫阶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谢玄一边差人去找刘裕,一边笑着对卫阶说道:“殷仲堪那老小子有没有耍什么花样?”

卫阶微微一笑,说道:“玄帅与殷仲堪相识多年,难道还不知晓他的为人?”

“如今机会难得,哪里轮得到他来惺惺作态,只不过矫情一番是避免不了的,玄帅,难道回建康后,真的要替他拿回荆州刺史?”

“我只是说让他官复原职,至于是荆州,还是其他地方,到时候再说了!”谢玄笑着说道。

“难道小阶和那老小子不是这么说的?”

卫阶不禁有点忍俊不禁,他是真没想到平日里金口玉言的谢玄,也有耍小聪明的时候,当下装作愕然说道:“卫阶已经替玄帅打包票了,说此次回建康后,玄帅定能替他取回荆州刺史之位的!”

“是吗?”谢玄漫不经心地说道。

“事情既然是小阶答应下来的,那就小阶去办吧,哈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都是忍俊不禁!

杨佺期解决在即,二人的心情都还不错,杨佺期只要退兵,桓玄自己定然会陷入两难之境,到时候只要谢玄站在广陵的城楼之上巡视一周,桓玄只怕就会选择退兵,他再如何狂妄,也绝对不敢夸口说能取下由谢玄镇守的广陵城!

很快刘裕便过来了,谢玄示意刘裕坐下说话。

“刘裕,此次去见杨佺期,无需过多进言,杨佺期是个聪明人,对桓玄更是了解,相信他对桓玄的顾忌比对我们的顾忌更深,此人是个投机主义者,同时又极为谨慎小心,你信送到之后,也无需等他答复,一切交由他自己思量!”

刘裕看了一眼谢玄,又看了一眼卫阶,欲言又止!

“小裕有话直说,何时变得像个大姑娘一般扭扭捏捏了!”卫阶笑着说道。

“事关鹰扬将军,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刘裕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说吧,此处没有鹰扬将军的眼线!”

谢玄看了一眼营帐中的几个亲兵,笑着说道,几个亲兵也是相视一笑!

“刘裕族兄刘毅已经投到鹰扬将军帐下,想必玄帅和卫将军已经知晓了吧!”刘裕沉声说道。

“日前,族兄已经被鹰扬将军派到青州,私下募兵去了!”

“什么?”谢玄眉头一皱,质疑地看向刘裕。

“此事你如何得知?他又以何种名义募兵?”

卫阶更是有点瞠目结舌,这个刘牢之是不是太明目张胆,太心急了?这个刘毅到底是何等样人,能让刘牢之又如此转变?

刘牢之确实有野心,但绝非狂妄无边之徒,他不会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看来这个刘牢之最终的败亡和这个刘毅脱不了干系!

只听刘裕接着说道:“昨日刘毅找我喝酒,游说我效命鹰扬将军,还想让我措辞离开广陵,与他一起去青州募兵,募兵是以替刘牢之招募亲兵为由起的!”

“他不是已经有五百人的亲兵团了吗?”谢玄双眉拧到一处,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桓玄贼心未死,刘牢之又已有了自立的倾向!

“玄帅,此事如何处理?

刘毅的时机把握得很准,眼下正是北府兵内忧外困之时,正是需要仰仗刘牢之的时候,即便刘牢之此时有什么过分的小动作,谢玄也知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刘毅还是以招募亲兵的名义去募兵的,编制还在北府兵之中。

卫阶的问题谢玄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默了下去,来之不易的轻松心情显然已经一扫而空,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刘牢之是算准了我伤情未愈这段时间不会拿他怎么样,等我伤好了他根基已稳,我再想动他就得权衡利弊,三思而行了!”

谢玄眉宇间的无奈让人觉得他也只是个凡人,只见他叹了口气,对着卫阶说道:“我现在有点后悔让刘牢之来执掌北府兵军权了!”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卫阶还是第一次从玄帅的口中听出悔意,玄帅应该清楚,此次授权刘牢之是别无选择之举,若是玄帅不对他如此器重,估计他更是要分化我北府兵了!”

“小阶难道觉得如今的北府兵还是铁板一块吗?”谢玄苦笑着说道。

说完之后,谢玄让刘裕去找杨佺期,这才一脸凝重地对卫阶说道:“我从未中过如此奇怪的毒,感觉自己的生机每一刻都在消失,一旦我有何不测,北府兵分列在即!”

卫阶没想到谢玄的伤势严重到随时都会送命的地步,谢玄不是还有几年好活的吗?

“玄帅?”

谢玄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怀中逃出一个异常精美的小瓷瓶,看他的神色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小阶不用担心,这个瓷瓶里装着多年前的一个故友送我的一枚丹药,这枚丹药服下去之后,应该能苟延残喘几年时间!“

卫阶认识这个小瓷瓶,和当初上官清流装药的小瓷瓶一样,换句话说,谢玄口中的故友,极有可能就是上官清流,没想到上官清流居然和谢玄还有交集!

卫阶并没有说破,只是沉默下去,他并没有质疑瓷瓶中的这粒药的神奇,他见识过上官清流的手段,再加上谢玄的确应该还有几年的命!

“杨佺期退兵之后,我就会服下此药,与桓玄来打一场硬战,让他知难而退!”谢玄的眼神之中掠过一丝决然,似乎他将要服下的不是续命的药,而是要命的毒药!

第一百一十七章:顺水人情

刘裕傍晚时分便潜进了广陵以西十里处的山脉之中,第二天天未亮便赶回了广陵城,这一夜,谢玄和卫阶二人多没有睡觉,而是在谢玄的帅帐之中等他回来。

“玄帅,卫将军,末将回来了,幸不辱命!”刘裕也是第一时间就赶到谢玄的帅帐之中复命!

“嗯,小裕你辛苦了,路上可有被人察觉到行踪?”

山脉之中除了桓玄杨佺期的布下的眼线和坐探之外,还有十数万荆州军和雍州军,刘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再潜回来,这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

刘裕微微摇头,略显自傲地说道:“末将若是想隐藏行踪,即便他们将山脉翻个底朝天,也摸不到末将的衣角!”

“杨佺期什么反应?”

谢玄虽然让刘裕不要过多进言,但是杨佺期在看到殷仲堪的信后绝对不会无动于衷,虽然说不至于第一时间就会有所动作,但是一些微弱的反应还是会有的!

“他第一时间想杀我灭口!”刘裕沉声说道。

‘“杨佺期虽然嘴上客气,但是眼中的杀意逃不过末将的眼睛!”

“哼,真是好胆!”谢玄略显愠怒地说道!

“玄帅,咱们何不直接把殷仲堪的信交到桓玄手上,好让他们狗咬狗?”

这是萦绕在卫阶心中很久的一个疑问了,杨佺期不是个好鸟,桓玄更不是个东西,两者都是祸害,要是能让他们自相残杀一番,岂不是美事一桩?

谢玄微微摇头,说道:“杨佺期虽然是个反复无常,唯利是图的小人,但是他和桓玄不一样,只要我们许之以利,就能为我所用!”

“而且,正面冲突,他还远不是桓玄的对手,挑拨他们二人反目,损失的只是朝廷的雍州军罢了!”

归根结底,谢玄还是在乎杨佺期手上的那些雍州军,雍州军战力不俗,来日苻坚南下,雍州军绝对能派上用场!

卫阶苦笑说道:“就怕玄帅最终只是养虎为患!”

谢玄忽然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卫阶说道:“小阶你可还记得安公和你说过的话?”

卫阶不由心中一紧,略显紧张地问道:“玄帅指的是?”

“安公曾经说过,他百年之日,就是你离世之时!”谢玄漫不经心地说道。

“今日我也说一句类似的话,我谢玄离世之日,就是杨佺期末日来临之时!”

卫阶除了摇头苦笑,还能说什么?

“难道小阶至今还在介怀此事?”谢玄略显差异地看了一眼卫阶。

“小阶应该清楚,安公的出点,仅仅是为了司马王朝的地位不受到威胁,如今小阶已经证明自己非但不会是作乱叛上之人,更是我北府兵和我大晋朝的栋梁之才!”

“小阶早就应该释怀才是!”

“玄帅说笑了,我岂敢对此事介怀!”卫阶耸肩说道。

“我明白安公的初衷,委屈自然会有,但也不至于到难以释怀的地步!”

“而且,安公不是早就收回这句话了吗?玄帅可比忘了,我这个谢府终身客卿,可是安公钦点的!”

“小裕,你觉得杨佺期何时会退军?”谢玄微微一笑,忽而转头对着刘裕问道。

“回玄帅,我觉得玄帅应该给杨佺期一个撤兵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刘裕恭声说道。

“适才听玄帅所言,这个杨佺期此时尚有利用价值,日后还有拉拢的可能,咱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额?”谢玄双眉一挑,眼中异芒一闪,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刘裕。

“刘裕你说说看,这个顺水人情该如何做,才会显得自然?”

“只需在军中找一位易容高手,替玄帅掩去脸上的疲色,而后玄帅再亲领精锐,去桓玄与杨佺期藏身的地方拜访即可!”刘裕昂说到。

卫阶心中一动,刘裕的想法和谢玄如出一辙,只不过刘裕是将谢玄的这步棋提前一点了而已,既能威慑桓玄,又能给杨佺期一个合理的撤兵借口,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知道此时我若是向刘牢之讨要刘裕,他会不会放人呢?”谢玄赞赏地看着刘裕,笑着说道。

“玄帅谬赞了,刘裕只是旁观者清罢了!”刘裕谦虚道。

“传令刘牢之,让他点北府精锐一万,我要亲自领兵,巡视广陵四野!”

谢玄的手摸向胸口处,卫阶明白,他这是要提前服用上官清流送他的那颗药了!

此时的杨佺期正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坐立难安,刘裕送来的殷仲堪亲笔信已经被他焚毁,看着地上的灰烬,杨佺期却丝毫感觉不到心有稍定的感觉,反而觉得营帐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人来,传令下去,各营加强戒备!”

桓玄的为人他太清楚了,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恋狂,眼里容不进半点沙子,若是让桓玄知道他曾经和殷仲堪合谋夺取南郡和江陵,只怕今日他和随他来的这两万雍州军,都得命丧于此!

“将军,南郡公大人有请!”

南郡公是桓玄的封爵,虽然后来朝廷又刺封了桓玄荆州刺史,但是杨佺期还是愿意叫他南郡公!

“南郡公有说何事相请吗?”

“属下不知,似乎谢玄领着北府兵精锐出城了,行军的方向正是我们营地的方向!”

杨佺期心中咯噔一声,心口禁不住狂跳起来,在他看到殷仲堪的信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有了退兵的打算,只是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就直接退兵的话,无疑会被桓玄视为叛徒,这个后果又是他不想看到的。

谢玄于这个时候领兵出城,还是奔他们而来,无论谢玄是真的伤势痊愈,还是故作姿态,此地无银,都无疑给了他一个极为合理的退兵理由!

谁都知道,他杨佺期是一个极为谨慎之人,既然谢玄尚有一战之力,请恕我杨佺期不奉陪了,到时候桓玄也不能责怪他背弃盟约!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告诉来人,本将军稍后就去面见南郡公大人!”

屏退左右后,杨佺期渐渐冷静下来,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冷静,桓玄太聪明了,谢玄这边刚出兵,他杨佺期立马就要退兵,难保桓玄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第二百一十八章:棋子命运

杨佺期到桓玄的营帐的时候,桓玄正一脸轻松地坐在营帐之中,身边半个亲卫都没有,看着桓玄毫无提防地背身坐在那里,杨佺期的心口忽然急剧地紧缩了几下。

如果这个时候拔刀杀了桓玄,不知道会有什么用的结果?

杨佺期做梦都想杀了桓玄,这个念头的萌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殷仲堪还是荆州刺史的时候,二人就已经合谋过取桓玄的命,杀手,死士,下毒,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过,只是桓玄至今依然安坐在这里。

营帐中看上去一个亲卫都没有,桓玄更是毫无提防地坐在那里,但是谁也不知道营帐周围暗地里埋伏着多少人!

而且,桓玄本身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高手,杨佺期虽然了得,却没有足够的自信单挑桓玄!

“佺期,你来了!”

杨佺期走到桓玄背后不足五米的地方,桓玄似乎才有所察觉,转过身来,笑着说道。

“佺期,我们的机会来了,破广陵,占建康,指日可待!”

“听说谢玄亲自领兵过来了,南郡公何以还有如此自信?”杨佺期尽量平静自然地问道。

“哈哈,谢玄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要是一直缩在广陵城内,摸不清他的虚实之下,我倒还真的不敢轻举妄动!”桓玄哈哈大笑着说道。

“如今他大张旗鼓地过来找我们,说明他心虚呢!”

“南郡公切莫轻敌!”

杨佺期急忙说道,他现在一心撤兵,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雍州城去,只是撤兵也要撤得自然,让桓玄无话可说,否则撤兵不成,以桓玄的心狠手辣,只怕他杨佺期的命都要搭在这山脉之中!

“谢玄的心思,南郡公还是不要随意猜测的好,说不定他就是想让我们这么想,而后轻敌冒进,如以一来,早晚会中了他的奸计!”

“佺期,我看你是被谢玄吓怕了吧?”桓玄不屑地说道。

“据可靠消息,谢玄此次所中之箭,附有一种奇怪的剧毒,别说是痊愈了,只怕用不了几日便会命丧黄泉!”

“这个时候谢玄如此高调出兵,定是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尽力搏一把,能唬走我们最好,若是唬不走,他定会和我们来一次正面对决,而后尽可能地在这次对决之中,拉上我桓玄做垫背!”

“即便事实确如南郡公所想,为何南郡公还要给谢玄这个机会?”

杨佺期不解地问道,以他的性格,既然明知对手是拼命一搏,换作是他的话,是绝对不会给对手这个机会的!

“呵呵,鼎盛时期的谢玄或许我还有三分忌惮!”桓玄冷笑着说道。

“如今他已是垂死之人,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既然他如此着急想死,我当然应该成全他了!”

“佺期,我知道你生性谨慎,不过如今不是谨慎的时候,这一次,你绝对不能后退,定要与我桓玄共同进退!”

微微一顿之后,桓玄接着说道:“占据建康,将腐朽的司马王朝推翻之后,徐州和青州之地就是佺期你的了!”

杨佺期顿时露出意动之色,他原本向桓玄开口要的是江州和豫州,荆州豫州也与他的大本营雍州相连,只是却横在了荆州和建康之间,他料定桓玄不会答应,如此狮子大开口,也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

果不其然,桓玄许了他徐州和青州二地,而这两地也才是杨佺期最想要的地方,按照他的设想,徐州青州到手之后,兖州也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到时候青兖二州东南方向的会稽还有临海一带地方也是唾手可得!

只是此时他若是不退兵,接着与桓玄合作的话,谢玄是绝对不会再给他机会的,到时候只怕他杨佺期会比谢玄死得更快,死得更早!

见杨佺期还是犹豫不决,桓玄微微一笑,说道:“佺期既然还是不放心,那这样吧,佺期你就坐看我和谢玄来一次对决,若是我胜了,佺期当不可再犹豫,与我一同出兵建康!”

“若是此次我桓玄输给了谢玄,那佺期你就自便吧,我绝对不会有半分阻挠!”

桓玄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杨佺期还能说什么?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谢玄能在这一战之中胜出了,只要谢玄胜出,他就有了退兵的理由,到时候桓玄是退兵,还是继续与谢玄周旋,他就管不着了。

“如此我杨佺期就坐等南郡公大捷而归了!”

说完之后,杨佺期就告辞离开了桓玄的营帐,杨佺期前脚刚出帐门,营帐之中的角落里就施施然走出一道瘦弱的身影。

“杨佺期退兵之心非常坚定!”这道人影先是对着桓玄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说话。

“他很怕大将军!”

“呵呵,杨佺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不光彩的事做的太多,自然会心生恐惧!”桓玄不屑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

“看来他是受到建康方面的威胁了!”瘦弱身影微微一笑,恭声说道。

“早先就说了,杨佺期就是个小人,殷仲堪既然和这种小人合作对付我桓玄,怎么会不有所防备,如今正好被谢玄利用,逼他退兵,这些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桓玄沉声说道,眼中杀意大盛!

“大将军,亮生不明白!”

瘦弱身影名叫侯亮生,是桓玄在荆州地区新招的谋士,侯亮生跟在桓玄身边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极得桓玄的信任和器重。

侯亮生接着说道:“杨佺期既然心存不轨,大将军何以不直接将他杀掉,趁势拿下雍州的控制权,届时雍州,荆州,江陵都在大将军的手中,可谓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呵呵,先生何须自谦!”桓玄目光灼灼地盯着侯亮生,微笑说道。

“我桓玄的才智无需先生自损才智来抬高,先生这是在考较我桓玄吗?”

“杨佺期的命运早就注定,他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棋子,我桓玄也好,谢玄也罢,要收拾杨佺期,都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何以我和谢玄都没有动手?”

第二百一十九章:伴君伴虎

侯亮生恭敬地站在桓玄身边,一副垂受教的模样,不禁看得桓玄失笑摇头。

“先生何须如此?我桓玄在别人面前,或许是一个骄狂狠毒之徒,可是在先生面前,始终只是一个学生!”

“谢玄不杀杨佺期,是因为他和我桓玄一样,觉得杨佺期只是一粒随时都可以利用的棋子,杀掉他得到的只是雍州一片之地,留着他则是留下了无穷的可能,只要利用得当,杨佺期就是一着妙不可言的棋着!”

说完之后,桓玄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天下若是没有谢玄,早就是我桓玄的囊中之物了,又何须隐忍至今!”

“没有谢玄,还有谢安,大将军还是得小心行事,一面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侯亮生终于开口提醒道。

“谢安只是一介文人匹夫,这天下的归属,终归还是要落在马背之上,沙场之中,谢安我桓玄还从未放在眼中!”桓玄不屑地说道。

“好在谢玄命不久矣,以后就再也没有所谓的江左二玄了,有的只有我桓玄!”

“大将军的话,亮生不敢苟同!”侯亮生清了清嗓子,恭声说道。

“额?”桓玄双眉一挑,不解地看了看侯亮生。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亮生觉得这天下归属,并不能完全决定于马背之上,沙场之中,建康城中高门的人心才是决定这个天下归属的主要因素!”侯亮生侃侃而谈,眼中不时出智慧的光芒!

“这也是亮生提醒大将军提防谢安的主要原因!”

“谢安也许不能领兵上战场与大将军为敌,但是却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上战场与大将军为敌,而且,建康城内,论人心归属,声望之盛,无人能出其右,即便是当今皇上司马曜,也远有不及!”

一听到司马曜的名字,桓玄顿时露出不屑之色,撇嘴呢喃道:“司马曜,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大将军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傀儡!”侯亮生微笑着说道。

“日后大将军若是进占建康,定要把这个傀儡皇帝供奉起来,千万不可着急废帝自立!”

“为何?”桓玄冷然说道。

进占建康,改朝换代,是他父亲桓温的遗志,完成父亲的遗志,是他桓玄活着的唯一动力,他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建康臣服在他铁蹄之下之日,就是他改朝换代,废帝自立之时!

“先生应该知道,这是我桓玄活着的唯一目的!”

“大将军的宏图大志,亮生自然清楚,只是改朝换代需要时机!”侯亮生轻声解释道。

“何时大将军能笼络到建康高门大部分的人心,何时您就能废帝自立,改朝换代,不然的话,即便大将军自立为帝,只怕这个帝位也不会做的安稳!”

桓玄微微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侯亮生是他最看重的谋士,他说的话自然需要细加斟酌考虑。

只见侯亮生观察了一番桓玄的脸色之后,这才接着问道:“大将军,亮生听闻建康城内的月妃曾经是大将军的人,不知是否属实?”

“苏巧儿?”桓玄眼中寒芒一闪!

“不错,这个贱人的确是我曾经安排在建康城内的坐探,只是如今已经做了叛徒!”

“呵呵,以前她能背叛大将军,日后她就能背叛司马曜!”侯亮生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将军控制建康之后,暂时不要与她为难,可与这个月妃重新合作,利用她来拉拢建康城内的人心!”

“不与她为难?哼!”桓玄冷哼一声。

“这个贱人竟敢背叛我,等我攻下建康城,第一件事就要杀了她,我桓玄平生最恨别人背叛于我!”

“万万不可!”侯亮生急忙说道。

“大将军进城便要杀皇帝最宠爱的月妃,这无疑会在建康城高门之中带来恐慌,到时候只怕是人人自危,大将军还凭什么拉拢人心?”

“月妃娘娘擅于制作五石散,如今的建康城内,服用五石散已成风气,大将军只要将月妃控制在手中,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建康城的五石散,也就刘无异于控制了整个建康城内的高门!”

“杀了她,只能泄一时之愤,留着她,却是好处良多,大将军还请仔细思量!”

因为着急,侯亮生说话的语气不觉间提高了不少,就在他还不自知的时候,桓玄已然笑了起来。

“这才是桓玄需要的侯先生,先生以后定要适时向刚才那般提醒我,以后桓玄就要多多仰仗先生了!”

侯亮生微感愕然之后才意识到,原来桓玄那番表现都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他侯亮生会不会直言提醒,不禁暗地抹了一把冷汗。

都说伴君如伴虎,侯亮生愈觉得,伴桓玄的危险程度,更甚伴虎!

“玄帅,穿过这片平原,再向前五里,就是桓玄和杨佺期扎营的地方了!”

广陵城以西,谢玄亲自领兵,步卒两万,骑兵五千,卫阶,刘牢之,刘裕等人陪同,刘裕指着前方的一片开阔地,轻声说道。

谢玄微微点头,下令道:“传令下去,就地布阵,相信很快桓玄便会过来相会!”

刘牢之看着脸色与常人无异的谢玄,不禁疑惧不已,此时的谢玄看上去,哪有半分受伤的模样,难道这一路之上,谢玄只是在诈伤?

只是谢玄这诈伤的目的是什么?是麻痹桓玄,还是麻痹他刘牢之?

做贼心虚的刘牢之脸色阴晴不定,卫阶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他是在担心谢玄会不会问责他私下募兵的事,不禁心中好笑。

“鹰扬将军,不为何不见刘毅兄弟?”卫阶忽然转向刘牢之,看似随意地问道。

“我把刘毅派到青州去安抚民生了!”

刘牢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嘴上在回答卫阶的问题,眼睛却不时地打量谢玄的反应,好在谢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也让刘牢之安心不少,神色自然了一些。

“青州那边是该派个人去稳定一下局面了,王恭回建康已经有数月时间,青州一直都没有人主持大局,牢之你考虑得很周全!”谢玄翻身下马,淡然说道。

第二百二十章:阵前对决

“大统领,桓玄来了!”

平原尽头,荆州军的桓字旌旗已经出现在北府兵众将的视线之中,刘裕眼尖,第一个现之后,沉声说道。

“咿,似乎杨佺期也来了,不过他似乎只带了一支五百人左右的亲卫军!”

“情理之中的事,杨佺期再心急退兵,在我和桓玄未分胜负之前,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谢玄不以为意地呵呵笑着说到。

桓玄的大军停留在了视线的尽头,桓玄在杨佺期的陪同下,驱马缓缓向谢玄这边驰来,谢玄看了一眼卫阶和刘牢之,二人顿时会意,跟着谢玄就朝桓玄走去。

“南郡公如此大张旗鼓地陈戈广陵城外,不知意欲何为呢?”谢玄看似漫不经心地对着桓玄问道。

桓玄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玄,微笑说道:“我说我来狩猎,玄帅会相信吗?”

“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之间就无需这些虚妄之言了,玄帅还请划下道来吧,桓玄等这个正名的机会很久了!”

谢玄也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若是谢玄未曾受箭伤,不知道南郡公是否还有那个底气和谢玄一分高下呢?”

其实谢玄的脸色落在桓玄和杨佺期二人眼中,已是让他们心生疑惑了,谢玄负伤定然不是虚传之言,只是眼下谢玄看上去不仅已经痊愈,而且精神似乎更胜从前!

“人人都说江左二玄乃是大晋的中流砥柱,只是在所有人心中,我桓玄只是你谢玄的附庸而已,不管你是不是负伤,咱们之间的这一战,都是早晚的事,不是吗?”桓玄不以为意地说道。

“而且今日你我之间,是两军对垒,而不是单打独斗,玄帅此言颇有我桓玄趁机占便宜的意思,不觉得可笑吗?”

“若是单打独斗便能解决问题,谢玄并不反对!”谢玄缓缓从背后拔出长剑,剑锋指向桓玄。

桓玄不由得神色一凛,一时间吃不准谢玄是认真的,还是在虚张声势。

若是真的能在个人对决中击败甚至斩杀谢玄,无疑比两军对垒来得更有效直接,也更能打击北府兵的士气,要知道,谢玄不仅是江左第一名帅,更有着江左第一高手的头衔!

“玄帅你是认真的?”

杨佺期不由得追问了一句,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扑通扑通乱跳了,谢玄单打独斗的能力他是只闻其名,未曾真正见识过,是否真的那么厉害不得而知。

但是桓玄的剑法他是见识过的,他自问以他的手段,在桓玄手底下绝对支撑不过十个回合,在他看来,若是两军对垒,无疑北府兵的胜算要略高一筹,毕竟北府兵身经百战,而桓玄带来的荆州军,虽然战斗力也不俗,但是缺少战斗经验,还有沙场上独有的那种杀气!

单打独斗,桓玄可谓是求之不得,荆州军意志力上的不如他比谁都清楚,只是如此一来,若是桓玄胜了,他还如何退兵?谢玄败了,北府兵也就败了,他杨佺期死期也就不远了。

不仅杨佺期和桓玄没有想到,即便是卫阶和刘牢之也没想到谢玄会说出单打独斗来解决问题的提议,这是否太儿戏了?

而且,谢玄身上的箭伤只是暂时被上官清流的药丸压制住了而已,什么时候复谁也不u清楚,和桓玄决斗时若是再度引箭伤,只怕谢玄当场就会被桓玄击杀!

“玄帅三思!”卫阶和刘牢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卫阶是担心谢玄的安慰,相对谢玄的剑术来说,他更相信谢玄在两军对垒时展现出那种排兵布阵的能力。

刘牢之则是绝对谢玄此时不能死,就算谢玄要死,也只能是在击退桓玄之后死,否则的话,兵败如山倒,谢玄一死,北府兵就完了,北府兵可是他刘牢之图谋将来的本钱!

谢玄微微摇头,示意二人无需多言,转而微笑看着桓玄,说道:“谢玄早就听闻南郡公一直都自诩剑术天下无双,今日就让谢玄见识一下南郡公天下无双的剑术吧!”

这是桓玄梦寐以求却从来没敢奢望出现的一幕,谢玄竟然与他阵前约战,幸福来得太快,一切都不像是真的,桓玄从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剑术,谢玄虽然被冠以江左第一高手的头衔,在他看来,这只是世人的无知罢了!

“如你所愿!”桓玄翻身下马,也从后背处换换拔出长剑。

“桓玄手中长剑名曰巨阙,长三尺三寸,宽三寸,精钢所铸,重二十斤,玄帅不打算换一把剑吗?”

桓玄的剑看上去比普通的剑要长一些,也宽一些,重量更是重了不少,但看巨阙剑的外型,桓玄的剑路应该以大开大阖为主。

谢玄屈指轻弹剑锋,出嗡嗡之声,微笑说道:“不用,南郡公请吧!”

卫阶也好,刘牢之,杨佺期也罢,顿时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谢玄手中的长剑看上去极为普通,还未动手,兵器上就已经输了。

“南郡公,杨佺期想把自己的兵器借于玄帅,不知可否?”

杨佺期从背后解下长剑,握在手中,他是不得不冒着触怒桓玄的危险,谢玄若是输了,桓玄只怕就不只是动怒那么简单了。

桓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方算公平!”

“只是桓玄有一事不解,玄帅既是有心前来和我桓玄一决高下,为何不把自己常用的佩剑带来!”

“因为对手是你桓玄,谢玄认为有手中这把剑,就已经足够应付了!”谢玄难得的用一种不屑地语气说道。

“不过南郡公既然想要追求公平,那谢玄就勉为其难,借一下杨将军的佩剑吧!”

杨佺期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的佩剑名曰长虹,剑长三尺,宽逾一寸,主走轻灵路线,与谢玄惯用的佩剑颇为接近。

微微一顿之后,杨佺期翻身下马,双手将手中长剑奉上,谢玄将手中的长剑扔向身后的刘牢之,接过杨佺期的长剑,缓缓拔出之后,轻弹了一下。

“南郡公,请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兵不厌诈

谢玄的轻视和刻意激怒并没有让桓玄失态,反而更加认定如今的谢玄是外强中干,否则以谢玄的自傲,何需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桓玄手臂下垂,巨阙剑看似轻轻地点在地上的一个石块之上,却出了噹的一声,石块竟瞬间被击得粉碎,巨阙剑的重量尽显无遗。

桓玄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谢玄却动了,长虹划破虚空,出尖锐的破空之声,谢玄的剑很快,快到肉眼几乎快看不清楚了,这一剑,直刺桓玄的心口!

卫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谢玄亲自出手,没想到谢玄的剑术竟然如此聊得,出剑的度快到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此时若是他处在桓玄的位置上,即便他精通华佗五禽戏之中的鹤戏和鹿戏这两戏,身法极为灵活,只怕也躲不过谢玄这快如闪电的一剑!

这一剑,就会在他卫阶的身上留下一个透明的窟窿!

卫阶觉得这一剑,桓玄绝然也是躲不过的,不过桓玄却并没有躲,只见桓玄也动了,只是简单地将巨阙剑往身前一横,谢玄的剑尖正点在巨阙剑之上,出一声脆鸣,谢玄一点即退,在长虹剑遇阻弯曲前便弹身后撤,复尔重新刺向桓玄身上别的要害部位。

一时间谢玄手中的长虹剑出的寒芒,犹如穿花引蝶一般,毫无规律可言地在桓玄周身闪烁着,桓玄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只是用手中的巨阙剑,一剑不落地将谢玄的剑路尽数封挡,长虹剑击中巨阙剑剑身出的脆鸣声,不绝于耳。

桓玄手中的巨阙剑重四十斤,在他手中却如玩具般轻巧,任凭谢玄的长虹剑如何攻伐,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断其剑路,只是不知他心里究竟在如何盘算,却是只守不攻,任由谢玄全力攻击,而他自己却没有刺出哪怕一剑!

不知不觉间,一刻钟就这样过去了,谢玄的脸色看上去已经稍稍白,剑势也变得缓慢下来,桓玄冷哼一声,变挡为挑,将谢玄奋力再次刺过来的一剑挑开之后,一个后撤步跳出战圈。

“江左第一高手的剑术,也不过尔尔,接下来,轮到我桓玄了吧?”桓玄看着已经略显气喘的谢玄,不屑地说道。

一直只守不攻,一则是因为谢玄此前的攻击虽快,却难以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再则他想借此消耗谢玄的体力,等到谢玄力竭之时再动反攻,到时候定能如摧枯拉朽般几剑便能击败谢玄!

这可是阵前对决,双方的将士都在或远或近地观战,桓玄若是能用这种方式击败谢玄,对于北府兵士气的打击,无疑是极为巨大的!

“恁多废话,想要江左第一高手的头衔,便放马过来吧!”谢玄则是一脸凝重地说道。

刘牢之和杨佺期二人的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谢玄明显是箭伤未愈,所以一开始便打算急攻,想要战决,只是没想到桓玄应付起来,却是如此的轻松自如,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谢玄可以说是败局已定了!

卫阶这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谢玄的伤势未愈是肯定的,战决的战术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谢玄对桓玄的实力的判断,却好像出了很大的偏差。

只见桓玄冷哼一声,巨阙剑就已经举过头顶,直接劈向了谢玄,桓玄这是直接拿长剑当成大刀使了!

卫阶看在眼里,不由得后悔起来,若是自己将五禽戏的鹤戏和鹿戏分享给了谢玄,灵活的步伐,再加上谢玄灵巧的剑术,应付起桓玄的这种大开大阖的剑术,应该是能支撑一段时间的,只是眼下,却不知谢玄能撑的了多少剑!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谢玄撑得很辛苦,桓玄的每一剑,都需要谢玄奋力去架住,而后再借力弹开,拉开距离,才能应付桓玄的下一剑,落败已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刘牢之和杨佺期已经不忍再看,都已经将脸转了过去。

桓玄一剑重过一剑,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他以为三五剑之后,谢玄除了弃剑投降,引颈受戮之外,别无他途。

不曾想他连劈十剑,都被谢玄奋力化解了,虽然如今的谢玄看上去已经气喘吁吁,握剑的手已经隐隐在抖,但是桓玄的心里却是没底了,谢玄的这种以巧化拙的打法,究竟还能撑多少剑?

连劈十剑之后的桓玄,也已经有种难以为继的感觉,这个时候主动权还在桓玄的手上,只要他转换战术,放弃全力主攻,转而与谢玄缠斗,胜利的天平依然会向他这一边倾斜,但是桓玄却并不甘心!

也许下一剑,谢玄就力竭倒地了!

谢玄的战术,卫阶开始有点明白了,谢玄伤势未愈,不能久战不假,但是桓玄的实力与他不相伯仲,显然不是战决就能解决的对手,谢玄一开始的一轮急攻,应该并没有全力出手,而只是想要误导桓玄!

正如决战前谢玄一反常态地多番激怒桓玄一般,都是想要给桓玄一种错觉,他谢玄外强中干,目的就是要桓玄轻视他!

以桓玄的实力,即便是谢玄全力强攻,只怕也只能是让桓玄应付起来稍显狼狈罢了,并不能真正解决他,既是如此,不如留力转攻为守,应付生出轻敌之心后的桓玄的强攻,反过来消耗桓玄的体力!

谢玄这是将兵法融入到了个人的对决之中!

此时的卫阶看向谢玄时的眼神已经不单单只是尊敬了,还有着弄弄的崇拜,早就转过脸去的杨佺期和刘牢之二人也都重新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战圈之中。

桓玄此时已经劈了不下三十剑,谢玄依旧是那一副气喘吁吁,手腕微微抖的模样,而他自己,却已经快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使诈!”

这个时候桓玄要是还没意识到他已经落进了谢玄的圈套的话,他就不是桓玄了,桓玄大口喘气的同时不由得想起了侯亮生,若是侯亮生此时在他身边,他是断然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失误的!

“兵不厌诈,南郡公何需说这些废话!”谢玄微微一笑。

“若谢玄此时再来一轮急攻,不知南郡公还能挡下多少剑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微妙心理

此时的桓玄连提剑的力气都欠奉,别说是一轮急攻了,哪怕是谢玄能再向一开始的时候那般度刺出一剑,他桓玄也已经无力抵挡。

“我输了!”

认输总好过送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桓玄当然明白,大业未成,他就绝对不能死!

谢玄微微摇头,说道:“南郡公并没有输,今日你我二人打成平手,在座的各位,还有两军将士都是见证!”

“哼!”桓玄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显然并不想领情,他倒不认为谢玄是在故作姿态,只是谢家的人向来都是如此迂腐!

“只是谢玄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谢玄收起长剑,交到杨佺期手上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南郡公与我谢玄,同是大晋的栋梁,理应齐心合力,为国分忧,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窝里斗,南郡公趁着北府兵北伐的时机,兵逼广陵,实在是让谢玄寒心!”

“我谢玄能凭手中三尺青峰,挡住南郡公手中的巨阙剑,我就能率领北府兵将南郡公的荆州军挡在广陵以西,让南郡公难有存进!”

“谢玄话尽于此,如何抉择,南郡公自行把握!”

“南郡公…”杨佺期走到桓玄身边,低声说道。

“我们还是退兵吧,谢玄此人如此狡诈,北府兵又兵精将广,咱们难有胜算!”

谢玄于绝境之中逆转取胜,已经看的杨佺期是瞠目结舌,此时面对谢玄,他已经生不起丝毫的对抗之心,即便此前他没有收到殷仲堪的亲笔书信,此时他也要退兵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桓玄早晚有一天,会破你的北府兵!”

桓玄一边沉声说着,一边翻身上马,也不理会杨佺期,径直就朝着自己的大军飞驰而去。

杨佺期略显尴尬地搓了搓双手,对着谢玄等人抱了抱拳,也是翻身上马,向着自己的亲卫军跑去。

“玄帅,你没事吧?”

谢玄此时已经有点站立不稳,卫阶第一时间就想上去搀扶,却被谢玄摆手制止。

“我没事,我们也回去!”

大军就像是谢玄所说一样,只是出城巡视了一遍,便尽数回城回到了各自的营地之中,而谢玄也卫阶和刘牢之的搀扶下回到了他的帅帐之中。

“玄帅!”

卫阶一声惊呼,只见谢玄刚踏进帅帐,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显然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的谢玄脸色苍白之中还透着几许死气,像是随时都要撒手人寰。

刘牢之也赶紧急步走了过来,与卫阶一起将谢玄扶到椅子上坐好。

“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谢玄苦笑着说道。

“好险,适才桓玄若是尚有余力,或是再有那个勇气和决心再劈出一剑,只怕我就再也招架不住了!”

“玄帅现在大可放心休息了,桓玄定会就此退兵!”卫阶安慰地说道。

桓玄锐气已泄,加上对谢玄和北府兵的顾忌,应该不会再主动生起事端,如无意外的话,这一次危机算是过去了!

谢玄微微点头,说道:“桓玄定会退兵无疑,即便他心中还有些侥幸,也会因为杨佺期的退兵而不得不退兵!”

“玄帅说的没错,桓玄此人虽然骄狂,但是骨子里对于桓玄还是极为畏惧的,否则也无需等到玄帅受伤才起兵难了!”刘牢之点头同意到。

刘牢之话音刚落,帐外就传来了刘裕的声音。

“玄帅,两位将军,末将刘裕求见!”

“小裕快快进来!”谢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尚未站起又脱力坐会椅子上。

“是否桓玄退兵了?”

刘裕推开帐门走了进来,看到谢玄的状态后,先是微微一愣,这才开口说道:“禀玄帅,桓玄尚在原地徘徊,但是杨佺期已经开始拔营回雍州了,桓玄并未阻拦,二人只见应该有过协议!”

此前谢玄卫阶等人回城的时候,刘裕并未一起回城,而是遵照谢玄的命令,尾随桓玄的大军潜到了他们的营地附近,观察荆州军和雍州军的一举一动!

“玄帅,你的身体没事吧?”军情汇报完之后,刘裕脸色稍显凝重地问道。

“末将觉得,即便杨佺期退兵,桓玄也未必就会马上退兵,也许他会选择观望一段时间!”

谢玄微微点头,刘裕的担心他早就想过,否则他就不会把北府兵的军权从卫阶手上交给刘牢之了,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只是眼下他却已经不适合再露面,此前他服下的那颗药丸,第一功效就是短时间内激人的潜能,到现在显然已经失效了。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刘牢之沉声问道。

卫阶看了一眼刘牢之,刘牢之的眉宇间虽然透着几分焦急,但是卫阶直觉刘牢之有点惺惺作态,他有点吃不准刘牢之现在是什么样的心理,桓玄无论是退兵还是不退兵,对刘牢之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

桓玄退兵,北府兵的实力得以保存,眼下谢玄伤上加伤,正好给了刘牢之拉拢人心和稳固根基的时间。

桓玄不退兵,刘牢之也无所谓,因为在刘牢之心里,除了谢玄能让他有几分顾忌之外,其余人,哪怕是桓玄,他都并不是很在意,桓玄不退兵只是给了他刘牢之立功的机会而已,只是北府兵的实力难免会遭到折损!

“事已至此,卫阶觉得,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把玄帅不仅伤势未愈,而且还伤上加伤的消息散播出去!”卫阶斟酌着说道。

“此前玄帅与桓玄一战,桓玄输在策略,而非实力,桓玄即便是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回营之后必有所悟,这无疑会对他的信心造成打击,这个时候我们来一个欲盖弥彰,反而能起到绝佳的效果!”

谢玄眼前一亮,他正在愁桓玄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他的破绽,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弥补,卫阶能有这个提议,显然是捕捉到了桓玄此时微妙的心理,心存侥幸而又不乏疑虑。

“只是这个消息如何才能传到桓玄的耳里?”

第二百二十三章:此地无银

一时间帐内诸人都沉默了下去,谢玄的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非常难以回答,北府兵虽说不是铁板一块,但是高层之中定然不会有桓玄的奸细,谢玄伤势复的消息自然应该保密,仅限于高层知道,如何把消息透露给北府兵中桓玄的奸细,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大家都说说吧,怎样才能把这个消息传递到桓玄的耳里?”

谢玄是主帅,自然不会说北府兵之中有桓玄的奸细这种话,尽管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但是由他说出口,显然不合适。

“我倒有个合适的传递消息的人选,只是这个人此刻却并不在广陵!”卫阶沉吟着说道。

谢玄双眉一挑,问道:“小阶指的是谁?”

“毛修之!”

卫阶心中这个合适的人选正是毛修之,毛修之世居谯郡,毛家原本是谯郡第一大望族,后来被巴蜀谯纵用手段将毛家的财产据为己有,并将毛家逐出了谯郡。

毛家与桓家素有往来,毛修之的爷爷当年和桓温算得上是莫逆之交,若是让毛修之假装向桓玄投诚,兴许能博得桓玄的信任!

“毛修之?”

谢玄的表情略显愕然,他以为卫阶推荐的人选是王弘,毕竟王弘是桓玄的亲外甥,让王弘去做这件事在他看来,显然再合适不过来,谢玄不知道的是,王弘心中对于桓玄的恨意,好比滔天,让他去假意投诚,显然是不可能的。

“毛修之的祖上虽然与桓家颇有几分交情,但是他本人却与桓玄素无来往,以桓玄多疑的性格,毛修之能胜任吗?”

“桓玄虽多疑,但是他心中却早就埋下了恐惧的种子,毛修之的任务就是让这粒种子芽!”卫阶微笑着说道。

“而且,毛修之并非没有取信桓玄的理由,此前会稽平乱一战,毛修之犯过错误,此后并未得到玄帅的重用,如今也只是跟在王弘身边做个主簿,共同治理江州!”

“毛修之也是身负血海深仇之人,如今桓玄看起来占尽上风,他完全有理由去投向桓玄那边!”

“呵呵,小阶说得我都快以为毛修之真的要去向桓玄投诚了!”谢玄勉强笑着说道。

“只是毛修之如今身在江州,只怕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吧!”

刘牢之刘裕等人也是微微点头,桓玄无论是退兵,还是对广陵用兵,都只会是这两天的事,从广陵传信到江州给毛修之,毛修之再去找桓玄,起码也需要五日的时间,而且这时间上也会留下破绽!

“如果是让毛修之本人去找桓玄,时间上自然是来不及的,不过我们可以派个人冒充毛修之的心腹,向桓玄投诚!”卫阶斟酌着说道。

“我们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到桓玄的耳中,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好,就这么办!”

谢玄微微点头,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一旦桓玄对广陵动攻势,到时候就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牢之,你去军中挑选一个机灵能干的人去执行这个命令,此外,派人去江州通知毛修之我们的计划!”

刘牢之走后,刘裕也领命退下,他还需要时刻监视桓玄那边的一举一动。

等二人都走后,谢玄似乎一下子轻松起来,就连脸色都变得好了不少,卫阶不由得奇怪地看了谢玄一眼。

“玄帅你这是?你的伤势?”

“谢玄当年的那位故友真是位奇人!”谢玄没有回答卫阶的问题,反而感叹起来。

“我在服下他留下的那颗药丸之后,箭伤已然痊愈,就连体内的毒素也被压制住,想必再活个几年是没有问题了!”

“小阶不要这样看着我,刚才只是脱力罢了,所以脸色难看了一点,并非是伤势复!”

“玄帅这是做给刘牢之看的?”卫阶怀疑地问道。

谢玄微微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想借机给刘牢之留下机会,看看他会不会犯下我难以容忍的错误!”

“既然玄帅无恙,何不趁这个机会引桓玄来攻,彻底解决了这个祸患?”卫阶皱眉问道。

桓玄始终都会是个麻烦,能早点解决掉,难道不是最佳的选择吗?

“小阶,并非是我不想,而是不能!”谢玄叹气说道。

“桓家坐拥荆州江陵一带数十年,早就根深蒂固,眼下朝廷对待桓玄最好的态度就是稳住他,必要的时候甚至需要做出让步妥协!”

“除掉桓玄并不能动摇桓家的根基,反而会促使桓家和朝廷彻底翻脸!”

卫阶不由得一阵头大,也许这就是政治吧!

“至于刘牢之,我希望他能经受得住这次考验!”微微一顿之后,谢玄接着又说道。

正所谓欲要人灭亡,先使其疯狂,卫阶不知道谢玄是在借机考验刘牢之,还是想趁这个机会诱使刘牢之犯下滔天大错,然后除之,不过他倒希望是后者,刘牢之一死,刘裕的面前就少了一个巨大的障碍!

刘牢之很快便把冒充毛修之心腹的人选给挑了出来,此人叫毛攸,和毛修之一样,也是世居谯郡,只是虽然他也姓毛,却和毛修之没有半分关系。

毛攸看上去精明之余不失稳重,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刘牢之选人还是挺有一套,卫阶和谢玄相继问了毛攸几个问题,几人在一起又商榷了一些细节之后,毛攸便悄然离开了广陵城,朝着桓玄的营地去了。

“牢之,此间事了之后,桓玄一旦退兵,你就赶紧去青州上任吧!”毛攸走后,谢玄一脸疲态地坐了下来,揉着脑袋对着刘牢之说道。

“是,玄帅!那广陵这边?”刘牢之一边领命,一边试探着问到。

“广陵这边到时候让孙无终坐镇,我和小阶都会返回京口!”谢玄淡然说道。

“牢之你到青州后,当务之急是稳定民生,这些年青州在王恭治下民众的怨言颇多!”

“明白了玄帅,没事了的话,末将告辞了!”

说完之后刘牢之转身离开了帅帐,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桓玄退兵之后,北府兵的大权就不在他的手上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厚积薄发

刘牢之走后没多久,卫阶也向谢玄告退离开,此前何无忌来报,刘穆之来了,此刻正在他的营帐之中等着他。

卫阶已经有些日子没和刘穆之见面了,自从和刘裕一起跟着刘牢之之后,一向比较张扬的刘穆之深得刘牢之赏识,若非刘穆之早已认主刘裕,以他的才智,哪还有刘毅今时今日在刘牢之心目中的地位。

“道和!”

卫阶推开帐门,就看见刘穆之正无聊地在桌子上随意地翻着卫阶闲暇时写的字,当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小子最近搞什么去了?广陵城形势这么紧张,你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叔宝,你先别忙着打听我最近的行踪!”刘穆之随手在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在卫阶面前晃了晃。

“你先告诉我你写的这是什么字?为何我从未见过这种字体?”

纸上用毫笔写了四个大字,厚积薄!

“你不认识?”

整个军营之中,大概从除了刘穆之之外,没人会在他的营帐之中动他的东西,所以卫阶从未想过自己写的简体字会别人现。

“写的是厚积薄吗?只是这字体为何如此奇怪?”刘穆之目光灼灼地盯着卫阶说道。

“叔宝,你有很多小秘密哦!”

“这是我无意中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字体,觉得颇为清秀简单,这才临摹了这几个字!”除了胡诌之外,卫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道和你最近究竟忙些什么去了?”

“别提了!”刘穆之顿时耷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

“这几日我去青州搞募捐去了,青州有头有脸的商贾都被我勒索个遍!”

“什么?”卫阶不由得一愣,刘穆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是不是刘牢之让你去勒索这些商贾以作军费的?”

刘穆之微微点头,说道:“正是刘牢之的主意,刘牢之不知道做了什么,青州的那些商贾个个都踊跃捐钱捐粮!”

“捐钱捐粮?你不是说勒索吗?”

卫阶皱眉问道,如果刘牢之敢公然勒索青州商贾,这件事就必须要上报给谢玄知道了,到时候谢玄定然不会轻饶了刘牢之,这在北府兵来说,是一件不可饶恕的大事件!

“这和勒索有何区别?”刘穆之撇嘴不屑地说道。

“青州府才多大点地方,短短三日时间就募捐了钱财数十万贯,粮食更是难以计数,我就不信这些人是心甘情愿捐出来的!”

卫阶不由得暗暗咂舌,这么多军费,刘牢之这是要有大动作啊,如今乱世,钱多粮多,兵就多,这么多钱财粮食得招多少兵?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卫阶转而问道,这么多物资,既然是刘穆之募捐的,他怎么没留在青州保管!

“我虽然是青州主簿,却只负责募捐事宜,募捐结束后,这些物资都交到了刘牢之的新贵刘毅手里!”刘穆之淡然说道。

“对了,刘毅似乎要在青州募兵,打的是给刘牢之招募亲兵的名号!”

“嗯,这个我和玄帅都已经知道了!”卫阶点头说道。

“玄帅也知道了?那玄帅是什么态度?刘牢之此举似乎有私自募兵的嫌疑啊!”刘穆之不解地问道。

“呵呵,刘牢之觉得这个时候北府兵没他不行,所以做事张狂了点,至于玄帅,选择了默许!”卫阶呵呵笑着说道。

在谢玄身边的时候,卫阶自然是站在谢玄这边的,如今是在和刘穆之交换情报,他们二人自然是中立的,因为他们真正的合作伙伴不是谢玄,更不是刘牢之,而是刘裕!

“刘牢之现在在北府兵之中的声望越来越高,看来是被冲昏头了,以前倒没觉得刘牢之这么急功近利!”刘穆之感叹着说道。

“不过这样也好,只有这个大刘爷惹得我们的玄帅反感了,我们的小刘爷才有上位的机会嘛!”

“叔宝,何无忌这个小娃娃你得当心点,他毕竟是刘牢之的亲外甥,有些事还是要背着他点好!”

“你都说他是个小娃娃了,还有什么好提防的,而且,我可是他师父!”

何无忌虽然是刘牢之的外甥,但是因为性子憨直一直都深得卫阶的信任和喜欢,卫阶也一直都拿他当自己人,对他几乎没有什么提防之心。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刘穆之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等真的有一天,我们威胁到刘牢之的利益或者生命的时候,何无忌即便是个懂得尊师重道的人,但是夹在你和刘牢之之间,难免会陷入挣扎,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更加顾念亲情!”

“而且,恕穆之直言,顾念亲情也是很正常的事,刘牢之对于何无忌还有知遇之恩,叔宝你自己把握吧,这其中的风险你必须考虑进去!”

卫阶微微点头,刘穆之则是在关心他,关心他们未来的大计。

“我知道了,真到了那天,我会和无忌坦白,让他自己选择,若是他能顾及大义则是最好,若是他顾念亲情,投向刘牢之站到我们对立面,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叔宝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走了,回来之后还没去见过刘牢之,募捐的事还得向他汇报一下!”刘穆之站了起来,顺手又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张纸。

“韬光养晦,嗯,叔宝你的字体虽然奇特,不过字确实是好字!”

韬光养晦,厚积薄!

刘穆之走后,卫阶自己又拿起刘穆之整齐摆在桌子上写着这八个大字的两张纸,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这是他目前必须要做,也正在做的事。

眼下他在军中的脚步已经逐渐站稳,经过会稽平乱,北伐南阳之后,卫阶如今已经不只是北府兵名义上的副统领,他在军中已经树立起了一定的威信。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获得了谢玄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已经确认,谢玄与谢安,本质上并不是一路人,虽然二人最终都会是他造皇路上的阻碍,但是很显然,谢玄不同于谢安,未来他与谢玄之间,也许还会有合作的可能性!

第二百二十五章:静观其变

毛攸是傍晚时分出的广陵城,凌晨天未亮的时候进的城,进城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秘密地来到了谢玄的帅帐汇报结果。

在接到毛攸回来的通知后,卫阶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谢玄的帅帐之中,而刘牢之也紧跟着就到了。

“毛攸是个不可多得的说客之才,牢之这次举荐有功!”

卫阶和刘牢之进来的时候,毛攸已经汇报完退下了,谢玄看着刘牢之,微笑着说道。

“是玄帅培养属下有方,刘牢之不敢贪功!”

从谢玄的神色来看,毛攸显然没有无功而返,桓玄极有可能相信了毛攸传过去的消息,刘牢之一边谦逊地说着,一边心中暗喜。

“玄帅,毛攸他怎么说的?桓玄相信了吗?”

谢玄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正如小阶所说,桓玄的心中早就埋下了种子,毛攸此行已经成功地让这颗种子芽了!”

“牢之还有一个担心,如果桓玄真的相信了毛攸的话,那岂不是认定了玄帅伤势复,难以再战,他又怎肯退兵?”刘牢之忽而沉声说道。

“牢之,你还是没领会到小阶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桓玄此人疑心病极重,毛攸带去的这个消息,只会让他觉得我谢玄是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好引他来攻!”谢玄笑着说道。

“故而他无论是不是相信毛攸的话,都会谨慎对待此事,只要他心存谨慎,思虑再三之下,退兵的可能性就极大!”

刘牢之恍然点头,这几日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此处,否则的话不会看不透其中的奥妙。

“除此之外,毛攸还有着意外收获!”谢玄转而说道。

“他在桓玄身边现了一个叫侯亮生的人,据毛攸说,此人智计极高,是个不可多得的军师之才!”

“侯亮生?何许人也?”

卫阶皱眉问道,侯亮生这个名字他非常的陌生,如果是智计高绝之辈,又是桓玄的智囊,没道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侯亮生也是谯郡之人,早年间在谯郡时就颇有名气,毛攸更是见过其人,在桓玄的营帐时,桓玄虽未介绍,毛攸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谢玄似乎对这个侯亮生极为有兴趣,说到他的时候不时还露出思索的表情。

“玄帅觉得这个侯亮生会不会看出我们的真实目的?”卫阶沉吟着问道,建议是他提出来的,关系重大,他自然不想被人看破。

“侯亮生会不会看破我不知道!”

谢玄似乎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卫阶的话音刚落,他就接口了。

“不过桓玄此人我还是颇为了解,以他自负的性格,若是在心中有了自己的念头,这个侯亮生想要改变,可能性很小!”

“我们静观其变吧,相信不出一日时间,刘裕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不知为何,卫阶心中始终觉得不安,一种无法言明的不安,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不安源自他对天书人字卷的参悟,更像是一种对于未来的预知。

仅仅只是过去一个白天,刘裕就回来了,带回了桓玄退兵的消息,换做别的任何人在观察桓玄和荆州军的举动,卫阶都会担心桓玄退兵会不会只是个表象,然而这个人是刘裕,是北府兵中最出色的斥候。

刘裕在侦查和反侦察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他的观察力更是冠绝整个北府兵军营,他说桓玄退兵了,那就一定是退兵了,不仅仅是卫阶对刘裕有这个信心,谢玄,刘牢之等无不对刘裕充满着信心。

“既然桓玄已经退兵,末将就带着属下去青州赴任了?”刘牢之看了一眼谢玄,恭声说道。

谢玄微微颔,说道:“是时候各司其职了,明天一早你们便启程吧!”

“到青州后,青州的一切大小事务,你全权处理,无需再向我禀告,只要定时向建康呈表即可!”

“等一下,玄帅,卫阶觉得还是观望几日为好!”卫阶忽然开口打断到,若不是心中的危机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强烈,他也不会打断谢玄说话这么唐突。

“桓玄虽然作出了退兵的举动,但是随时都能折返突袭,卫阶觉得,这几日我们还是水6两路同时布控,确定桓玄退兵之后再作打算!”

“卫将军!”

刘牢之一心想回青州培植自己的势力,不想卫阶居然横生枝节,顿时有点不悦地说道。

“桓玄既然已经退兵,难道还会去而复返?再说了,这个计策可是你定下的,自我否定,可是作为军师的一个大忌!”

刘牢之嘴上称呼卫阶为卫将军,却在临了强调卫阶的身份只是一个军师,这也让卫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鹰扬将军,论军衔卫阶是卫将军,比你高,乱官职,卫阶也是北府兵的副统领,同样在你这个参军之上,你就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这是刘牢之和卫阶第一次针锋相对,但是卫阶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自从上一次他拒绝了刘牢之的拉拢示好之后,他与刘牢之之间那层窗户纸早就给捅破了!

“牢之,注意你的语气!”谢玄也是皱眉说道。

“小阶这也是以策万全,并非自我否定,我也觉得小阶说得有理,牢之你就且在广陵再待几日吧!”

“如今我伤势复,桓玄要是去而复返的话,环顾北府兵上下,也只有你是桓玄的对手!”

谢玄既然都开口了,刘牢之自然不敢在谢玄面前放肆,当下低头说到:“玄帅教训的是,一切谨遵玄帅吩咐!”

而后刘牢之又转向卫阶说道:“适才末将对卫将军不恭,还请卫将军恕罪!”

这个末将二字刘牢之说的别扭,卫阶听着更别扭,刘牢之以前口口声声喊卫阶二公子,又何曾真的拿他当二公子了,卫阶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有着利用价值的卫家子弟罢了!

卫阶知道,他和刘牢之之间再无半分情面可讲,他毫不怀疑,日后他若是不小心犯错,刘牢之定会全力落井下石!

反过来说,刘牢之有朝一日若是落我到卫阶手里,定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第二百二十六章:穆之遭弃

卫阶关于留守广陵即日的提议在得到谢玄的肯定之后,刘牢之率先离开了谢玄的营帐,又陪着谢玄说了一会话后,卫阶也回了自己的营帐。

让卫阶意外的是,刘穆之也在他的营帐之中,卫阶推开帐门的时候,他正一脸怨气地看着卫阶。

“道和你这是什么表情?”卫阶不禁一愣,别说卫阶没得罪他了,就算真的得罪了他,也不该是这副表情啊。

“我被刘牢之撤职了!”刘穆之愤然说道。

“这次真是被你连累惨了,我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顺地呆在我们的真龙天子身边,这还没开始,就被你一句话给结束了!”

卫阶愕然片刻之后,顿时明白过来,刘牢之这是清楚刘穆之和他卫阶之间的关系,如今二人之间撕破了脸皮,刘牢之自然不会把刘穆之留在身边的。

想通这些之后,卫阶不禁微微一笑,说道:“刘牢之撤你的职,你就来我身边当个官得了!”

“这能一样吗?”刘穆之不甘心地说道。

“没我在身边时时提醒,万一刘裕一时迷糊犯下难以弥补的错误怎么挽回?”

“道和你大可放心,对于刘牢之的为人,刘裕绝对比你跟我都要了解,他也更懂的如何应付刘牢之!”卫阶微笑着说道,说到底,刘穆之还是有点不放心刘裕。

“那你打算给我个什么官做?”刘穆之狡黠一笑,转而说道。

“刘牢之那我可是堂堂青州府的主簿大人啊!”

“我打算让你和孙无终一起留守广陵,你意下如何?”卫阶转为正色说道。

“你不带我回京口?”刘穆之微一抬,愕然说道。

卫阶微微摇头,沉声说道:“广陵始终是京口的一道屏障,孙无终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你留在他身边正好可以弥补他的这个不足!”

“而且,孙无终此人忠义,是一个值得争取的对象,我的意思,你还可以趁这个机会与他搞好关系!”

卫阶说得有理有据,刘穆之却耷拉下脑袋,说道:“刘裕在青州,你在京口,却让我独自留在广陵,如此一来,穆之会觉得寂寞的!”

“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这就去向玄帅呈请!”卫阶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刘穆之的委屈。

“还有就是,王弘现在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他在江州,你要不时和他联系,互通有无!”

“唉,知道了,可惜军中不能饮酒,眼看着分手在即,咱们却不能把酒言欢,下一次在一起饮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刘穆之叹声说道。

卫阶心中暗叹,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多疑了,自从刘裕带回了桓玄退兵的消息后,全军上下,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桓玄退兵是个幌子,至于谢玄答应留守广陵三天,纯粹也只是出于谨慎的考虑!

很快三天时间就过去了,这三天时间风平浪静,不仅广陵四周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水6两路也同时传来了桓玄的荆州军回到荆州的消息,直到此时,卫阶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虽然心中那种时隐时现的不安并未彻底消失,但是这种感觉和桓玄有关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最低!

桓玄退兵得到证实后,刘牢之如愿赶赴青州上任,预料之中的只带上了刘裕,而将刘穆之留在了广陵,想来青州主簿的职位已经被他内定为刘毅了!

按照卫阶的提议,孙无终和刘穆之留在广陵,一武一文,互为裨益,谢玄对这对组合也颇为放心,檀道济也被谢玄在听从卫阶的建议后,从庐江调了回来,桓玄既已退兵,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动作,檀道济守在庐江只是浪费。

孙无终原本的职责是镇守徐州,如今被卫阶安排在了广陵,徐州城就只能是交到檀道济的手中了,卫阶建议檀道济镇守徐州是有他的考虑的,北府兵的老一辈的将领,多少都和刘牢之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徐州与青州比邻,虽然北府兵中能镇守徐州的大有人在,但是卫阶还是向谢玄推荐了檀道济。

而谢玄更是干脆,凡是卫阶的提议,他一概都采纳下来。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谢玄就在卫阶和檀道济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京口,而檀道济在回到京口的第二天,便奉命前往徐州镇守。

刘牢之和卫阶之间生出嫌隙,二人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心中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是有个人却因此无比苦恼,这个人就是何无忌。

那日刘牢之在谢玄的营帐之中公然顶撞卫阶,和卫阶生口角,何无忌就在帐外,从那之后,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何无忌就更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不仅终日不见笑脸,就连话也没有几句,卫阶看在眼中,心中想起了刘穆之和他说过的那番话。

二人既然早晚会对立,自然不能在身边留下隐患,就好比刘牢之不肯把刘穆之留在身边一样,就是基于这个考虑。

不过何无忌不是刘穆之,他卫阶更不是刘牢之,卫阶决定和何无忌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无忌,你过来!”

卫阶坐在营帐之中,看着忙个不停,却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的何无忌,轻声唤到。

“师父!”

“坐下说话吧!”卫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何无忌还是个孩子,如今夹在他和刘牢之之间,确是难为了他。

何无忌依言坐下,却没再开口说话,只是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无忌,你跟着师父多长时间了?”

卫阶不是想和何无忌打感情牌,他是真心想把何无忌留在身边,打感情牌的话,怎么胜得过刘牢之和何无忌之间多年的舅甥情!

“一年多了,师父!”何无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嗯!”卫阶微微点头。

“如今师父和你舅舅鹰扬将军之间有些误会,不知无忌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师父,您都说是误会了!”何无忌嗫嚅着说道。

“如果有一天,师父和你舅舅之间的关系恶化到水火难容的地步,你会如何选择?”卫阶忽而一脸凝重地问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当断则断

卫阶是不得不逼着何无忌趁早表态,早作选择,一则就像刘穆之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想留一个隐患在自己的身边,刘牢之如此擅于拉拢人心,对于何无忌这个亲外甥,自然就更不会放过。

再则他也是为何无忌考虑,卫阶心中清楚,他和刘牢之彻底反目是迟早的事,而最终他们更是会兵戎相见,若到时候再让何无忌做选择,就更是残忍,这种选择,越早越好,当断则断!

“师父,无忌承蒙您传授华佗五禽戏,圆了无忌很早以前的梦想,无忌心中充满着感激,而对于师父的为人,无忌也是极其的敬佩!”

何无忌双眼微红,只是如今卫阶非要他做出选择,他反而果敢起来,声音也变得大了不少,只不过这番话听在卫阶耳里,却完全不是个滋味,通常前面说得这么漂亮,后面一定会跟着一个但是来转折的!

果不其然,只听何无忌接着说道:“只是舅舅他不仅是我的亲舅舅,从小到大对无忌都是疼爱有加,对无忌更是有知遇之恩!”

“若不是舅舅将我带进了军营,也许现在无忌还是个只会当街斗殴的小混混!”

“好了,师父明白了!”

听到这里,卫阶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何无忌的意思真的只能二选一的话,他必然会选择刘牢之无疑,毕竟刘牢之是他的亲舅舅!

“这样吧无忌,如今你舅舅已经是青州刺史,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如今和师父之间也有了摩擦,你再在师父身边已经不太适合了,不若你就去青州找你舅舅吧!”

“师父你赶我走?”何无忌的眼眶更红了!

“师父你并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难道就因为和我舅舅之间有一些小误会,就容不下无忌在你身边了吗?”

卫阶看着一脸认真的何无忌,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但是无忌,你应该更清楚你舅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即便是师父不介意留你在身边,只怕你舅舅也会介意,师父让你去青州也是为你着想,不想你们舅甥两因为我这个莫须有的师父伤了和气!”

何无忌顿时沉默下去,卫阶说的不无道理,刘牢之的性格,他这个做外甥的自然比一般人了解,若是他真的还继续留在卫阶身边,一定会让刘牢之心中不快,甚至会很不满!

但是和卫阶这一年多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习惯,对于卫阶的为人也非常的钦佩喜欢,让他就这样离开卫阶,又着实不甘心!

何无忌不说话,显然是心中矛盾,卫阶自然是明白的,不过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何无忌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就无谓在将他留在身边,即便何无忌不会出卖他,也难保不会被刘牢之利用。

“无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你就去青州找你舅舅吧!”

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之后,卫阶就推开帐门走了出去,撵走何无忌,何无忌难受,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心情郁闷的卫阶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谢玄的帅帐前,在帐外亲兵的问好声中,他才惊醒过来。

“小阶来了,进来吧!”

帅帐内传来谢玄中气略显不足的声音,卫阶推开帐门走过去一看,谢玄正在研究江州到荆州一带的军事地图!

“玄帅你的身体尚未痊愈,该多点休息!”

“小阶你有心思?”卫阶一开口,谢玄就听出了不对劲,抬头有点诧异地看着卫阶。

“北府兵与荆州军早晚都有一战,越早做准备自然越好,我只是希望这个战场离建康越远越好!”

卫阶微微摇头,何无忌这种小事自然不好和谢玄这种日理万机的人说了,当下指着地图说道:“玄帅打算主动出击吗?”

“若是准备妥当之后,我还没死,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谢玄应该是早就看淡了生死,虽然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谈论起来的时候却也显得非常坦然!

“天妒英才!”

卫阶只能在心中感叹,若非谢玄英年早逝,司马王朝兴许真的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桓玄也好,刘裕也罢,未必能先后入主建康。

“卫阶相信玄帅定能壮志得酬,不会重蹈当年大将军祖逖的覆辙!”

听到祖逖的名字,谢玄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若非受朝中奸佞掣肘,他又岂会忧愤致死,以至于北伐大业功败垂成!

“谢玄岂敢与大将军祖逖相提并论,谢玄有生之年若是能效仿大将军,来一次真正的北伐,就心满意足了!”

说道北伐成效,推祖逖,当年祖逖北伐,讨伐前赵,收复了黄河以南大部分土地,其次便是桓温,桓温曾经三次北伐,也是卓有成效,不同的是,祖逖北伐失败,是因为遭朝廷忌惮,致使奸臣掣肘,以致功败垂成,其境遇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岳飞岳鹏举!

而桓温则是在第三次北伐时被其时还年纪轻轻的慕容垂打败,这一战就是慕容垂赖以成名的枋头大捷!

谢玄最大的心愿便是效仿前人,行北伐之事,收拾旧山河,原本以谢玄的年纪,再厉兵秣马几年,一旦时机成熟,便可领兵北伐,这也是谢玄一直盘桓在内心深处的梦想,不曾想落霞岭一战,宗侯的一支毒箭,却让他的这种梦想变成了奢望,谢玄此刻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玄帅,相信卫阶,你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卫阶心中有感,难免替谢玄难过,安慰地说道。

“小阶不必费心安慰我,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之事皆有定数,又岂会以谢玄的意志为转移?”谢玄笑着说道,看上去比卫阶这个局外之人还要坦然!

“玄帅,广陵传来紧急军情!”

就在卫阶和谢玄二人一边研究地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的时候,帐外的亲兵领着一脸狼狈的刘穆之就闯了进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广陵变故

卫阶和谢玄看到刘穆之,同时变色,刘穆之虽然狂放,但绝对不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既然谢玄把他放在了广陵,若不是有重大事情生,他绝对不会擅离职守!

“道和,广陵怎么了?你这又是怎么了?”

开口相询的是卫阶,此时的谢玄尚能沉住气,并没有像卫阶一样失去方寸。

“广陵,广陵失守了!”

刘穆之一开口便让本就心中忐忑的卫阶谢玄二人略显慌乱起来,广陵怎会失守?桓玄既然已经退兵,还有谁有能力在孙无终和刘穆之合力镇守的情况下如此迅地攻下广陵?

只听刘穆之心有余悸地接着说道:“桓玄,是桓玄的荆州军!”

“无终呢?孙将军人呢?”

谢玄深吸一口气,强自冷静想下来,他先问到的是孙无终!

“孙将军让我带着亲卫军突围,回京口向玄帅示警和报讯,他自己则是留在了广陵死守,只是穆之尚未出城,荆州军就已经进城了!”刘穆之低头说道。

“广陵怎么会这么快失守?”

卫阶确是很不解,就算桓玄此前的退兵只是个幌子,广陵却有孙无终和将近一万的北府兵啊,若非有内应协助,桓玄即便再厉害,只怕也不能在半日之内就攻破广陵吧!

“无终此刻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骤逢剧变,谢玄反而逐渐冷静下来,只见谢玄一边在营帐中来回踱着方步,一边沉吟着说道。

“广陵城内定有桓玄的内奸,桓玄这次能看穿我们的计中计,定然是因为他身边的这个侯亮生,而后又来了一招将计就计!”

“桓玄变了,这个侯亮生究竟何许人也,竟能让桓玄此人都有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

“玄帅,侯亮生咱们可暂且不论,眼下该如何抉择?”

广陵失守,京口就失去了屏障,桓玄随时都可以率领荆州军兵临城下,甚至他还可以选择绕过京口,直接由水路向石头城进,威逼建康!

若非知道谢玄不想在眼下的当口和桓玄决战,卫阶真的想提议谢玄举全北府兵之力,与桓玄来一次大对决,早日斩断这个祸患。

“如今若是和桓玄决一死战,只能是白白便宜了前秦,无论荆州军和北府兵谁胜谁败,等到我们两败俱伤之时,前秦大军南下,一统南北,将会不费吹灰之力!”谢玄皱眉说道。

“我相信桓玄也深明其中的道理,眼下他虽然占据广陵,但是广陵夹在江州与建康之间,与江陵荆州并不相通,眼下他的处境也极为尴尬!”

“玄帅的意思桓玄取广陵只是为了增加和建康谈判的筹码?”

卫阶的神色稍稍轻松了一些,大局的展只有遵循他所了解的历史轨迹,才是对他卫阶最有利的,他虽然很想和桓玄开战,早点解决这个祸根,但是心里也清楚,这个想法并不明智!

“不错!”谢玄微微点头说道。

“咱们暂且静观其变,相信不日桓玄就会遣使者过来谈判,真希望此次前来的是那个侯亮生,我很想见识见识这个人!”

“那孙将军岂不是白死了?”刘穆之见卫阶和谢玄二人竟然渐渐冷静下来,不由得失声说道。

对于孙无终,卫阶极有好感,但是大局当前,一个人的性命显然算不了什么,难道要高举旗帜替孙无终复仇?当下只能是神色一黯,默然下去。

“孙将军的血当然不会白流!”谢玄语气一冷,沉声说道。

“早晚有一天,我会和桓玄算一算这笔总账!”

卫阶心中苦笑无语,不久的将来,前秦大军就会南下,注明的淝水之战就要爆,谢玄已经时日无多,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和桓玄去算这笔总账了,找桓玄算账的事,只能是寄托在刘裕的身上了!

广陵被桓玄占据的消息,谢玄不敢隐瞒,据实上呈给了建康,司马曜震怒之余,又无比惶恐,先是下诏问责北府兵诸将,而后又下诏安抚,并责令谢玄务必将桓玄阻挡在京口以西,尽量争取机会与桓玄和谈,只要桓玄的要求不是太过分,谢玄都可代表朝廷应承下来!

谢安更是送来亲笔书信,责令谢玄务必妥善解决此事,尽量夺回广陵的控制权,谢安的书信之中,对于谢玄和北府兵诸将的此次的失责痛心疾,深表失望,好在之前北府兵北伐虽然未能有实质上的成效,却也收复了南阳汝阴两城,尤为关键的是,此役之后也让苻坚收起了对南晋的轻视之心!

谢玄一面传令江州,让他密切注意荆州方向的动态,以防遭到广陵和荆州的左右夹击,同时京口方面也开始积极备战,即便谢玄并不想开战,但是此时姿态还是一定要摆出来的,桓玄既然已经手握谈判的筹码,他就要表现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广陵被桓玄的荆州军之后已经过去七日时间,期间不断有被冲散的北府兵回到京口的军营,却始终没有孙无终的消息,而桓玄一如谢玄所料,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既没有兵逼京口,也没有沿着水路去到石头城,只是荆州和江州的交接之处荆州军的活动颇为频繁,向江州的一个边陲小县城动过几次试探性的进攻!

第八日,桓玄来谈判的使者终于到了京口,领头的却并不是谢玄神往已久的侯亮生,而是一个姓况的中年男子。

“南郡公座下幕宾况世谋拜见玄帅!”

亲兵将使者带进帅帐之后,况世谋一边自报家门,一边对着谢玄恭敬地行了一礼。

“况先生辛苦了,来人,奉茶!”谢玄微笑着示意况世谋坐下说话。

“况先生此来有何指教?”

“南郡公知玄帅箭伤复,特让不才代表南郡公前来探望!”况世谋不卑不亢地说道。

侯亮生未见其人,但是他的厉害之处,谢玄和卫阶都已经领教过,侯亮生不算,但是眼前这个况世谋,就颇有大家风范,桓玄的麾下,确是有着不少能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何谓现实

“有劳南郡公关心,谢玄已然无恙,只是南郡公公然进占广陵,攻击我北府兵,不知意欲何为呢?”

短暂的寒暄之后,谢玄收起笑脸,转而一脸冷然地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南郡公如是,玄帅如是,今日况某是带着何谈的诚意来的,所以,也希望玄帅能以大局为重,认清现实!”况世谋面色不改,淡定自若地说道。

卫阶虽然一直没有开口,此时也不由得觉得头疼,这个况世谋也许并不是非常擅长舌战,但是却绝对是立场坚定的人,与此人谈判,只怕就算是谢玄,也只能把一切摆在桌面子上来谈。

“南郡公希望兼领江州刺史,只要朝廷满足南郡公的这个愿望,广陵玄帅随时都可以派兵去接收!”

桓玄的目标果然不是广陵,或者说暂时还不想染指广陵,而是雨江陵荆州比邻的江州,只是让卫阶不解的是,桓玄何以不直接兵进占江州,而是先占据广陵,然后以广陵易之!

桓玄果然是是个知人善用之人,如今荆州军掌握着主动权,就该让况世谋这种干脆直接的人去谈判,来的若是侯亮生,谢玄反而不会觉得如此棘手。

“况先生,何谓现实?”谢玄心中焦躁,表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一副淡然自若的口吻问道。

况世谋微微一笑,忽而对着卫阶说道:“听闻卫将军是建康城内第一清谈高手,玄帅若是想要清谈,何不让卫将军作陪?况某只是单纯前来传达南郡公的想法的!”

况世谋嘴上说的淡然,看向卫阶眼神之中却充满着挑衅,卫阶不由的心中一动,这个况世谋应该也是个清谈高手,似乎对他这个建康城第一清谈高手很是不屑!

“况先生说笑了,卫阶也很好奇,在况先生眼中,究竟何谓现实?”

卫阶一接口,况世谋顿时来了兴趣,只见他上身微晃,站了起来,踱了两步之后才悠然开口说道:“现实就是耳之所闻,眼之所见,心之所感!”

“就好比当下广陵与京口还有整个大晋朝的形势,司马王朝已经无力自治,就是现实!”

“先生说得太笼统呢!”卫阶摇头笑着说道。

“若要说形势,南郡公占据广陵,实为作茧自缚的下下之策!”

“广陵在北府兵治下已有多年,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南郡公的荆州军能与北府兵相比吗?”

“南郡公私占广陵,与理不合,于情难容,这就是现实!”

卫阶接招后,谢玄反倒像个局外人一般,不一言,只是坐在椅子上微笑听二人辩论。

“非也!”况世谋摇头摆脑地说道。

“卫将军所说之情理,情理之中的现实,只是太平盛世之时自我约束的陈词滥调罢了!”

“如今乱世,谁人兵多将广,谁人粮草更加充实,谁就是道理,而现实就是南郡公坐拥江陵荆州中原咽喉之地,巴蜀岭南等富庶之地尽在遥控之中!”

“如今南郡公更是占据广陵这个重镇,与荆州遥相呼应,况某不怕直言,若是朝廷不同意让南郡公兼领江州刺史一职,我荆州军大可以自己动手,取得江州的控制权!”

“到那个时候,是战还是和,主动权只怕还是掌握在南郡公的手中吧!”

卫阶差点为之语塞,况世谋说的正是实情,北府兵最大的软肋就在于不愿意在前秦大军随时南下的当口,挑起内斗,而桓玄却完全可以抛去这个顾忌,毕竟前秦南下,当其冲的目标是建康,而非荆州江陵。

即便建康失守,桓玄的荆州军还能凭借长江天险,与前秦大军相抗衡,虽然届时形势难免被动,但毕竟没有建康如今的形势来得险恶!

“先生说的有道理!”卫阶不以为杵,微笑着说道。

“只是先生应该听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如果我北府兵豁出去,不惜于此时与荆州军决一死战,不知先生以为荆州军的胜算如何?”

“如今安公玄帅尚能顾全大局,不与荆州军正面为敌,是因为司马王朝尚对南郡公心存幻想,若是南郡公如此咄咄逼人,狐狸尾巴露得太快太早,司马王朝对南郡公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到时候会不会狗急跳墙,与南郡公拼个鱼死网破呢?”

况世谋顿时变色,如果建康方面真的完全不顾前秦的威胁,誓要在前秦南下之前与荆州军一决胜负,谁赢谁输且先不说,到最后无疑都是给前秦作嫁衣裳。

“卫将军言重了,南郡公说过,任何时候他都是大晋王朝的一个臣子,出兵进占广陵,无非也是因为朝中奸佞当道,皇权旁落,南郡公此举也只是在针对朝中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罢了!”

“先生言不由衷了!”卫阶微笑着说道。

“先生进帐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诚意,想要陈述的是现实,何以要昧着良心说话呢!”

“南郡公之心,路人皆知,先生又何须惺惺作态?”

一旁的谢玄一看火候差不多了,接口笑着说道:“请先生回去告诉南郡公,如今他以兼领江陵,荆州,南郡三地,也该知足了,当年的大将军桓温,也不过兼领南郡江陵两地而已!”

“若是南郡公真的想要兼领江州之地,还请南郡公自己上表呈请朝廷,请朝廷做主,只要朝廷下诏,我谢玄必定奉诏,将江州之地拱手相让!”

“玄帅这是不打算接受了?”况世谋冷冷说道。

“并非谢玄不接受,而是谢玄无权做此决定,江州是朝廷的,并非我谢玄的!”谢玄不置可否地说道。

“顺便请先生替谢玄带句话给南郡公,孙无终将军,还有数千北府兵的血仇,我谢玄早晚会和他一并计算!”

况世谋显然没想到谢玄会如此在意一个将军还有北府兵普通士兵的性命,当下不由得一愣,心中也是一突,谢玄的语气虽然并不激烈,但是字里行间的那种杀伐之气,却让他很是胆寒。

“孙将军并无任何损伤,此刻正在广陵城中,只要玄帅答应南郡公的请求,随时都可以连人与广陵城一起接收!”

第二百三十章:委曲求全

孙无终没事,这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谢玄和卫阶都是心中一喜,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将这份喜色收进了眼底。

“孙将军的葬礼我们都已经替他办过了!”谢玄淡然说道。

况世谋这个时候提起孙无终,显然是把孙无终当作谈判的筹码,想要逼迫谢玄答应桓玄提出来的要求,只是谢玄的这一句话却让况世谋心中没底起来,不禁呆了一呆。

“玄帅说笑了,难道玄帅想替孙将军再办一次葬礼吗?”

“北府兵数千将士都已经魂归故里,他孙无终岂会没有责任?这个时候南郡公若是把孙无终再给我送回来,岂不是给我送了一个麻烦回来?”谢玄看着况世谋,微笑着说道。

“谢玄还是那句话,南郡公占据广陵情理不容,交还广陵,再上表朝廷请罪才是正途,若是执迷不悟,将朝廷的耐性消磨殆尽,北府兵将不惜与南郡公一战!”

这最后一句,谢玄说的义正言辞,让人毫不怀疑他在说这句话的决心,卫阶也在同时一脸正色地像谢玄靠了靠,用这一个简单的举动给予谢玄这番话的证明和支持!

“如此况某告辞了!”

目的没有达成,况世谋显然没有了继续呆下去的兴趣,当下转身就要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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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桓玄拉拢

又过了三日,朝廷刺封桓玄为江州刺史的诏书就传到了京口,由谢玄派人前往广陵宣读,而去广陵宣诏的人选,最终被谢玄定为了卫阶。

卫阶并不想去冒这个风险,上次桓玄和谢玄阵前决斗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和桓玄有过言语上的交谈,但是桓玄看他时那充满杀意的眼神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如果桓玄的心目中有个必杀名单的话,他卫阶即便不是排在第一位,定然也是榜上有名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烟濛濛对他卫阶的那份独一无二的青睐!

桓玄是个了不起的军事大家,然而被世人谈论最多的却不是他的军事才能,而是他的残暴与好色,上次在建康,若非烟濛濛巧妙化解了桓玄的占有之心,只怕她早就落入桓玄的魔掌了。

现如今烟濛濛已经是卫阶的人,而他卫阶很有可能是世上第一个动了被桓玄看上的女人,这个时候去广陵向桓玄宣诏,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桓玄若是借机想要杀他,谁来阻止?

然后无论是皇命,还是军令,卫阶都违抗不得,纵然心中万二分不情愿,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去广陵宣诏。

何无忌已经回到了刘牢之的身边,身边没有了何无忌,卫阶多少还有点不习惯,关键是身边缺少了一个武功卓越的帮手,好在刘穆之自动请缨陪他一同前往广陵,少了一个保镖,却多了一个智囊!

京口到广陵,不过一日的时间,卫阶到广陵的时候,广陵的城楼之上并没有插着荆州军的旌旗,想来应该是桓玄不想太过招摇,选择了低调占领。

桓玄并不在军营,而是住在了广陵城郡守的官衙之中,卫阶在荆州军的带领下去找桓玄宣诏的时候,除了况世谋在场之外,还有四个显然是桓玄的心腹谋士和将领也在,此四人分别是侯亮生,桓伟,桓谦,和桓修这三个最得桓玄信任的桓氏子弟。

卫阶并没有宣读诏书的经历,故而并没有宣读,而是直接把诏书交到了桓玄的手里。

“南郡公,朝廷已经刺封你为江州刺史,何时由广陵退兵呢?”

“你们都退下吧,侯先生留下!”

桓玄先屏退了几个心腹,单单留下了侯亮生,这才开口对着卫阶说道:“卫将军知道桓玄这辈子最佩服谁吗?”

“玄帅?或是慕容鲜卑的慕容垂?”卫阶笑着问道。

桓玄是谢玄的手下败将,桓玄的老子桓温是慕容垂的手下败将,若说佩服,桓玄此人肯定只会佩服击败过自己的敌人!

桓玄微微摇头,同样报以微笑说道:“都不是,桓玄最佩服的正是卫将军你!”

“卫将军不过二十的年纪便已被朝廷册封为卫将军,更在北府兵之中出任副统领一职,不说后无来者,起码也是千古古人了!”

未等卫阶开口,桓玄接着又说道:“当然了,这还不是桓玄最佩服卫将军的地方,因为卫将军的这些成就,换位处之,桓玄自问也能做到,只是卫将军如此轻松便能赢得濛濛小姐的芳心,却是桓玄自问做不到的!”

烟濛濛当众开口,下嫁于卫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桓玄心中也很清楚,烟濛濛只怕也早就已经是卫阶的女人,一想到烟濛濛那惊世容颜,桓玄就难以抑制心中的妒火!

“烟濛濛是我桓玄看中的女人,最终却变成了卫将军的女人,卫将军可知道,从你进广陵城开始,你就已经在鬼门关之上游走了一圈!”

卫阶微微一笑,说道:“卫阶知道南郡公想要杀我,只是为何到现在还未动手?”

卫阶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默默站在桓玄背后的侯亮生,躬身作揖说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桓玄不动手,留他卫阶一命,定然是侯亮生的主意,一定是侯亮生觉得他卫阶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侯亮生微微一笑,回了一礼,似是默认,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南郡公有话不妨直说吧!”

卫阶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在桓玄的心目中还有些利用价值,一直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只是他究竟有何利用价值,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头绪,桓玄不会自以为是到以为能游说他卫阶来给他当卧底吧!

“侯先生说卫将军是一个有大才之人,若是卫将军能为我桓玄所用,大家变成一家人,岂不是快哉?”

桓玄说的淡然,卫阶却在他的眼底之中看出闪烁的杀意,对于烟濛濛身心皆付卫阶一事,看来他始终是耿耿于怀!

“南郡公是在说笑吧,如今我卫阶已经是朝廷的卫将军,北府兵的副统领,南郡公想要拉拢我我卫阶,不该付出更大的诚意吗?”卫阶不置可否地笑着说道。

“难道南郡公还能让我卫阶当荆州军的大统领不成?”

“哼,不识抬举,找死!”

卫阶话音刚落,桓玄就勃然大怒,毫不掩饰眼中大盛的杀意。

“南郡公且慢!”一直默然不语的侯亮生终于开口。

“卫将军,南郡公适才是在和你开玩笑!”

侯亮生一开口,桓玄顿时收敛了一脸的怒色,转而闷哼一声,重重做到椅子上,任由侯亮生和卫阶说话。

“想让我背叛玄帅是不可能的,南郡公你还是杀了我吧!”

卫阶早非昔日的吴下阿蒙,桓玄和侯亮生的伎俩他怎会看不明白,无论是桓玄还是侯亮生,他们都明白,除非是早就安插在谢玄身边的奸细,否则的话想要策反谢玄身边的人,谈何容易?

这两人无非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最终的目的不是要他卫阶背叛谢玄,投向桓玄,定然是另有所图。

果不其然,只听侯亮生笑着说道:“南郡公想要杀卫将军的话,进城的那一刻,卫将军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南郡公原本的意思,并非要卫将军背叛朝廷,背叛玄帅,而是想要给我们彼此之间留下一个合作的可能性!”

第二百三十二章:一身冷汗

卫阶暗道一声来了,此时他的心中对于侯亮生的算计还是不知就里,当下也只能是含糊其辞地说道:“难道我卫阶和南郡公之间,还会有合作的一天吗?”

“当然,也许今日卫将军与我们之间是敌对的关系,但是谁又能说我们会一直敌对下去?”侯亮生微笑着说道。

“请恕侯某直言,司马王朝皇权不稳,皇朝的倾倒只是时间的问题,南郡公志在入主建康,侯某也相信南郡公终有志得意满的一天!”

卫阶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侯亮生已经想得如此深远了,他卫阶这颗棋子已经被侯亮生和桓玄放到健康的布局之中,不用问,在桓玄和侯亮生心目中有利用价值的并非他卫阶,而是和卫阶有着合作关系的苏巧儿。

苏巧儿如今已经脱离桓玄的控制,桓玄再想对她号施令,或者说想要再度将她置于掌控之中,已是难上加难,但是如果能先行说服卫阶这个苏巧儿的新搭档,到时候再由卫阶去说服苏巧儿,定能事半功倍!

想到苏巧儿,卫阶这才意识到二人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联系了,除了烟濛濛,这个苏巧儿是知道他卫阶秘密最多的人,桓玄想要重新掌控苏巧儿,无非是因为苏巧儿会炼制五石散,如果让桓玄知道如今苏巧儿炼制的五石散,都是由他卫阶提供的丹方,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先生的意思,有朝一日若是南郡公入主建康,届时便有用得着我卫阶的地方了是吗?”

卫阶心中清楚,却也不去点破,桓玄和侯亮生既然愿意为了这样一个理由暂时不与他为难,他乐得和他们虚与委蛇。

“不错,卫将军和当今月妃的关系,一般人不知道,南郡公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侯亮生的声音显得极为有磁性,听他说话,让人有一种难以生出反驳念头的感觉!

“可以说,若是没有卫将军帮忙,月妃娘娘又岂会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

“月妃本与南郡公是合作伙伴,却因一时误会与南郡公解除了合作关系,南郡公的意思,大家可以重拾旧日合作的关系!”

“呵呵,如果南郡公真的有入主建康的那一天,那卫阶和南郡公合作一番,又有何不可?”卫阶耸肩说道,似是并不相信桓玄会有那么一天。

事实上,没有人比卫阶更相信桓玄最终能入住建康这件事,因为他是一个后来者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桓玄最终不仅入主建康,还篡夺了司马家族的皇位,只是不幸的是,他仅仅在建康城呆了几个月就被刘裕给赶了出去!

“哼!”

桓玄显然听出了卫阶语气中的怀疑之意,当下不悦地冷哼一声,只是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和动作。

“卫将军,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若是南郡公真的有那么一天,而卫将军又侥幸尚能留住一条命,与南郡公合作,岂不是最佳的选择?”侯亮生虽然说得淡然,但是语气之中却已经隐含威胁。

“呵呵,先生的话让我想到了况先生日前和卫阶讨论的关于何为现实的话题!”卫阶不以为杵,依然笑呵呵地说道。

“先生这句话才算是道出了现实的真谛,那就是人,什么时候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卫阶被先生打动呢,那就这么说定了,来日南郡公若是真的入主建康,届时又有用得着我卫阶的地方,卫阶定当全力与南郡公合作!”

说到这里,桓玄的脸色才舒缓下来,哈哈笑着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卫将军果然是俊杰之中的俊杰!”

“南郡公过奖了,卫阶也只是按照侯先生所说,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卫阶拱手笑着说道。

“若是南郡公没其他吩咐,卫阶就此告辞了,不日您的外甥王弘便会由江州来广陵与您交接广陵城!”

“叔宝,你很热吗?怎么衣袍都被汗水打湿了?”

桓玄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转过脸就没了想要在将来和卫阶合作的兴趣,转而又对他其了杀心,出了郡守衙门之后,卫阶马不停蹄地就招呼刘穆之离开了广陵城。

而此时,放松下来的卫阶才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哪里是热,我这就是被桓玄给吓出来的!”卫阶苦笑着说道。

“桓玄想杀我的心,只怕不在玄帅之下,唉,我真怕没命走出这广陵城!”

刘穆之难免有些愕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卫阶被吓出一身冷汗,可见桓玄在卫阶心中是何等的可怕,所谓无知者无畏,卫阶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畏惧之心,也远常人!

“是因为濛濛小姐吗?那他为何又不杀你?这个时候他要杀你,易如反掌,事后想必也不会有人因为你而去触怒桓玄!”刘穆之疑惑地问道。

“是侯亮生救了我一命,这个侯亮生谋定而后动,目光看得极远,确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卫阶心有余悸地说道。

“侯亮生?”听到侯亮生的名字,刘穆之疑惑之余,不禁神往起来,最近这段时间,侯亮生这个名字听到的频率极高。

“他为何要救你?应该不是因为惺惺相惜的缘故吧?”

“说起来还要感谢苏巧儿,若非桓玄和侯亮生清楚苏巧儿的手段和价值,他们也不会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了!”

当下卫阶把他和侯亮生之间的谈话内容丝毫不落地告诉了刘穆之,说完之后又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听完卫阶说完之后,刘穆之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叔宝你觉得桓玄真的能有入住建康的那一天?”

卫阶喂喂摇头,不置可否地说道:“谁知道呢?眼下桓玄身边有侯亮生况世谋这种谋士在身边,不急不躁的话,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吧!”

“不过…”

卫阶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以桓玄的性子,等到他入主建康,他的末日也就到了!”

“嗯!“刘穆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时的成功容易让人暴露本性,如今桓玄尚能对侯亮生等人言听计从,入主建康之后只怕他们的话桓玄就未必听得进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前尘往事

卫阶回到京口的第二天,毛修之就带来了广陵已经顺利接收的消息,桓玄并未食言,广陵的荆州军已经尽数被他带去接收江州。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孙无终也平安地回到了京口,只是没有人开心的起来,除了荆州江陵一带之外,桓玄又多了江州之地,南晋三分之一的辖地都被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桓玄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建康却已经只剩下表明上的太平!

谢玄重新把京口交到了何谦的手上,而王弘和毛修之二人,则是被他派到了扬州,由江州刺史改任扬州刺史,而谢玄自己,则是带着卫阶回建康述职!

此次北伐虽然达到了想要追求的成效,却被桓玄趁虚而入,夺了京口乃至建康的门户广陵,最终换取了江州的治权,使得桓玄的势力大增,谢玄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而作为北府兵副统领的卫阶,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卫阶并不担心朝廷会降罪于他和谢玄二人,如今这个形势,北府兵可以说是唯一忠心于司马王朝的军事力量,相信司马氏也不至于过于刁难。

只是摆在卫阶和谢玄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答应了殷仲堪的刺史之位该如何去兑现,殷仲堪重新领荆州刺史已经不可能,江州也已经落入桓玄之手,如今殷仲堪能看得上的,除了扬州刺史之外,只怕就只剩下徐州这一个地方了,然而不论是扬州,还是徐州,谢玄显然都不会交到殷仲堪手上的。

此时的殷仲堪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早在数年前,殷仲堪还是荆州刺史的时候,杨诠期就向他进言,让他对付桓玄,讲桓玄在荆州的势力连根拔起,压制在江陵的一隅之地,然而殷仲堪却因为同样故意杨诠期而错失良机,致使桓玄在荆州的势力一步步壮大,最后更是继承了南郡公的爵位,拥兵南郡。

再后来,桓冲去世,桓玄更是成了江陵南郡第一人,势力已经不在殷仲堪之下,而后趁着殷仲堪起兵讨伐王国宝,于谢玄对峙之机,占据了荆州,那个时候殷仲堪就已经铸下大错,不该空巢而出于谢玄对峙,以致桓玄有了可趁之机。

现如今自然是说什么都晚了,当下殷仲堪除了在建康城内自怨自艾,什么也做不了,唯一东山再起的希望就寄托在谢玄的身上,只是让殷仲堪更加没想到的是,桓玄竟然能从谢玄手中硬生生夺取广陵,而后又从朝廷的手上换到了江州的控制权。

殷仲堪的心里很清楚,想重新回到荆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目前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去江州任职,江州与荆州毗邻,他治理荆州多年,在江州一带也颇有几分影响力,若是能去荆州领刺史之位,给他几年时间,定能重铸辉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殷仲堪没有等到江州刺史之位,却等来了江州落入桓玄手中的消息,顿时觉得万念俱灰,连吃饭睡觉都没了心思。

这一日,殷仲康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卫阶和谢玄二人竟然联袂登门拜访!

“玄帅,卫将军过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看上去殷仲堪的兴致不高,表情语气都颇为冷淡,卫阶于谢玄相视苦笑。

“卫阶此来是向殷大人请罪来的!”卫阶先是苦笑,而后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道。

“想必大人也已经知道,卫阶这一次要食言了吧!”

“既然知道自己食言,还有脸来见老夫?”

殷仲堪自顾在院子里的小石凳上坐了下来,并未招呼卫阶和谢玄二人同坐,显得很是不友善。

卫阶眉头微皱,殷仲堪竟然如此摆谱,难道还以为自己是雄霸一方的荆州刺史?

“殷大人脾气不小,若非玄帅看在你们二人之间多年交情的份上,岂会回到建康后第一时间登门拜访??殷大人还是不要倚老卖老的好!”

换做别人,卫阶断然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从上次和殷仲堪打交道卫阶就知道,这老小子你越是好好和他说话,他的尾巴就翘得越高,只能先敲打他一番,他才会和你好好说话!

“你”殷仲堪勃然变色,但是瞬间又萎靡下去!

“是,卫将军说得对,今时不同往日,老夫如今只是任人鱼肉的一介布衣,玄帅和卫将军出尔反尔,不守信用,老夫又能如何呢?”

“只是二位又何须多此一举前来请罪!”

“当年若非得大人建议,谢玄怎么操练出今日的无敌雄狮北府兵?”

卫阶见殷仲堪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待开口再讥讽几句,却听谢玄悠然开口说道。

“莫非大人已经忘了与曾经与谢玄同生共死的那段同袍之义了吗?”

卫阶不禁愕然,没想到殷仲堪竟然和谢玄之间的渊源如此之深,当下往后退了一步,接下,应该是谢玄和殷仲堪二人叙旧的时间。

早年间,谢玄领徐州刺史的时候,殷仲堪竟然还只是谢玄帐下的一个参军,后来得谢玄提拔,继任了他的父亲殷师晋陵太守的职位,而后殷仲堪被谢安举荐给孝武帝司马曜,领黄门侍郎之职,深得司马曜宠信。

其时司马曜刚刚登基不久,朝政大权都由司马道子在皇太妃李陵容的支持下,联合王国宝共同把持,后在谢安建议下,殷仲堪被刺封为荆州刺史。

与殷仲堪一同被刺封的还有王恭王洵二人,其中王恭被刺封为青州刺史,王洵则领兖州刺史一职,可以说,殷仲堪,王恭王洵,这几个人都是谢安一手捧起来的,尤为可笑的是,到最后王恭却在桓玄的挑唆下起兵逼迫安公下野!

“人真的应该懂得饮水思源,不能一朝得势就忘乎所以!”

卫阶一边听谢玄与殷仲堪二人叙旧,一边在心中暗自想到,殷仲堪能当荆州刺史,完全是因为谢安谢玄的赏识和举荐,按理说,对于谢安谢玄二人,殷仲堪不说言听计从,起码也应该存有感恩之心,殷仲堪却在坐稳荆州刺史之位后将这份恩情抛到了脑后!

第二百三十四章:少有大志

卫阶正暗自感叹的时候,只听殷仲堪说道:“二位莫非刚抵建康,尚未各自回府?”

谢玄微微点头说道:“正是,谢玄心中有愧,故而第一时间前来向大人赔个不是!”

一番叙旧之后,也许是被谢玄勾起了往日情怀,殷仲堪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指着石桌旁的其他小凳子说道:“二位请坐吧,请恕老夫刚才失礼了,实在是老夫心情欠佳!”

殷仲堪的怠慢,谢玄都没说什么,卫阶自然也不会去挑理,当下就坐了下来,对着殷仲堪就问道:“不知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和要求?只要我们能办得到的,定然竭力去替大人争取!”

“不劳二位费心了!”殷仲堪一反常态地淡然说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老夫是时候过些与世无争的平淡生活了!”

“若是你真能就此效仿周庄,寻那逍遥游之境,倒是羡煞谢玄了!”谢玄哈哈大笑着说道。

“既然大人不再怪我二人出尔反尔,我二人就告辞了,来日再来拜访!”



殷仲堪的别苑在东大街最西边的地方,卫阶和谢玄由西门入建康城后就直接去见的殷仲堪,出来后,二人同路步行回家。

“小阶你知道吗?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殷仲堪年轻时候的影子!”东大街上,原本各自想着心思的二人都没有说话,谢玄忽而开口说道。

卫阶难免有些愕然,他很难从现在这个殷仲堪联想到他年轻的时候会和自己有几分相像之处。

谢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殷仲堪少有大志,又擅于清谈,年轻时与韩伯并称两大清谈大家,颇得士人欣赏爱慕!”

“还有一件事兴许小阶还不知道,当初我之所以会以北方士民为基础组建北府兵,也是出于殷仲堪的提议!”

谢玄如此一说,卫阶顿时对这个殷仲堪刮目相看起来,不说清谈大家这些虚名,单是有组建北府兵的眼光,殷仲堪就不容小觑,虽说北府兵如今战力骁勇,多半是因为谢玄操练有方,但是殷仲堪的也是功不可没!

“这倒是真让人想不到!”卫阶呵呵一笑说道,见完殷殷仲堪之后,二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一着棋错,满盘皆落索,真是可惜了,殷仲堪若不是响应王恭起兵,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现在只能是徒叹奈何了!”

“小阶你觉得殷仲堪甘于平淡,就此认输了?”谢玄沉吟着问道。

“若是安公玄帅不出面帮忙斡旋,殷仲堪难道还能咸鱼翻身不成?”卫阶皱眉问道,谢玄话中的意思,殷仲堪似乎并非表面表现出的那般消沉,而是另有图谋!

“不甘心归不甘心,有没有能力办到却是另一回事,殷仲堪与桓玄之间势成水火,难道他还能借桓玄之手登山再起?”

“小阶你忘了一个人!”谢玄停下脚步,二人如今的位置正好在王恭的府邸前,谢玄看着王恭门楼上的牌匾,缓缓说道。

“回建康前收到安公亲笔书信,司马道子正在与王恭合谋,将王恭之女王陌桑送入宫中服侍皇上!”

卫阶顿时明了,谢玄说的这个人正是王恭,王恭想把王陌桑送进宫的事他在上次离开建康之前就知道,司马道子加入其中还是卫阶从中穿针引线的,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到现在才有了点眉目,想必是这其中谢安曾经大力反对过!

“即便王陌桑入宫得到皇上的宠信,那也是王恭的机会,与殷仲堪有何关系?”卫阶不解地问道,上一辈的这些人之间的恩怨瓜葛,他所知寥寥。

“王恭,殷仲堪,王洵,三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殷仲堪能复出,对于王恭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王恭若是再度起势,定会和殷仲堪联手!”谢玄沉声说道。

“那安公的意思?”

谢安若是想当皇帝,最大的绊脚石并非桓玄,而是殷仲堪王恭之流,桓玄不得人心,根本就不是谢安的对手,倒是殷仲堪和王恭二人,在任期间都还算贤明,加上门阀出身,二人不仅颇得人心,建康高门支持二人的也不在少数!

谢玄微微摇头,说道:“安公并未就此事表任何看法,只是在信中提及此事罢了,按理来说,他即便不主动帮王恭,殷仲堪等人复职,也不会横加干涉的!”

说完之后,谢玄又加了一句:“单单只是我们谢家,是撑不起诺大的朝廷的,王恭,殷仲堪曾经都是朝堂之上的肱骨之臣,理应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卫阶微微点头,谢玄的态度比较明确,殷仲堪和王恭等人复出,继续为朝廷出力,他是赞同的,但是想要到地方去做一方诸侯,却又是不放心的!

“若是安公不想让他们几个人再立于朝堂之上,玄帅又当如何?”卫阶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谢玄哑然失笑道:“若非了解小阶为人,我都会以为小阶在挑拨我和安公之间的关系了,最近你已经说到类似的话了!”

“安公是对的,谢玄自然鼎立支持,安公若然不对,谢玄也不会一味地盲目更从,当然,安公不对的时候太少哩!”

“当然!”

卫阶微笑着附和到,朝堂之上,谢玄的影响力自然是比不上安公的,但是在军中,谢玄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谢安也不行!谢玄的对于谢安的态度让卫阶宽心不少,虽然他的目的和谢安其实并无二致,都是一样想要推翻司马王朝,另立新君,但是在未来的有段日子里,他还能将其很好地掩饰!

“你的将军府就快到了,我就不进去了,替我向夫人还有濛濛小姐问安!”

卫阶的将军府已经近在眼前,谢玄看了一眼颇为冷清的门口处,脚下不停,嘴上却是笑着说道。

“还有,明日早朝之上,不要开口替谢玄担责,他们不能拿我谢玄怎样,拿小阶你当替死鬼,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经天纬地

广陵被桓玄占据的消息传到建康之后,烟濛濛和王氏等人一直都在替卫阶担心,尤其是烟濛濛,桓玄盯着她看的那个眼神,迄今想起来多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桓玄眼底深处那种占有她的渴望,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将军府的下人虽然不多,只有十来个左右,但是将军府的松管家平日里还是显得极为有派头,有事没事都会找点事得瑟几下,只是松管家这几日却显得不是很开心,似乎没了得瑟的兴致!

小松是在担心卫阶,卫阶离开建康的时候,他已经荣升大管家,不能随行,新官上任初始的那段时间,小松还有几分新鲜感,时间一长,他就现做大管家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的世界里应该是琴棋书画,附庸风雅,而不是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

卫阶不在建康,菲菲又对他爱理不理,将军府的生活愈的平淡,就在小松百无聊赖到撩拨婢女的时候,北府兵失利,广陵为荆州军占据的消息传到了建康,小松跟在卫阶和刘穆之身边时日不短,顿时意识到少爷卫阶这个北府兵的副统领只怕是惹上麻烦了,担心之余,又满含期待地等着卫阶回建康的那一天!

他已经想好了卫阶回来之后他的措词了,他要辞掉大管家之位,菲菲不要他,夫人要将小娥许配给他,他又没感觉,只能是跟着少爷去建功立业了!

小松不过才十六岁的年纪,兴许他是建康城内最年轻的将军府管家,此刻他正在门房呆,像极了一个看守门房的小厮。

“小松,你在这里干嘛?”

就在小松正想着卫阶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卫阶熟悉的声音,他犹自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怎么少爷回来,连个信都没有的。

“少爷,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卫阶没好气地拍了拍小松的脑袋,抬脚就朝院子里走去。

“家里一切都好吧?”

“好,一切都好!”小松一边忙不迭地说着,一边屁颠屁颠地就跟在卫阶身后走进院子。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小松总算是明白了,看家护院当管家这个舞台并不适合小松,小松要跟着少爷去从军,小松要建功立业!”

“你的舞台?将军府不是你的舞台,那哪里是你的舞台?”

小松一开口,卫阶愈觉得好笑了,嘴上说着,脚下的步伐却走得更急了,烟濛濛和王氏都在屋里呢!

“军营才是小松的舞台!”小松挺起胸膛,昂说道。

“军营?”

见小松似乎并非在说笑,卫阶总算是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小松,这才不确定地问道。

“小松你不觉得军营这个舞台对你来说太大,太高了吗?”

“少爷说的没错,如今的北府兵军营作为小松的舞台,却是还是略显高了点!”小松一脸热切地说道。

“但是小松早晚有一天会把这个舞台踩在脚下,等到那天,这个舞台也会因为小松而变得更高!”

卫阶禁不住目瞪口呆,小松虽然受刘穆之影响不小,但是即便是刘穆之,只怕也没此刻的小松张狂吧,这种话他都能说的出口?

“少爷,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认真的!”小松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由何张狂之处,仿佛这一切都只是情理之中的事。

“下人们都说了,小松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该屈身于将军府这一方小院之中!”

卫阶顿时明白过来,小松跟在他和刘穆之身边良久,见识确非寻常下人可比,平日里他只怕已经被将军府的这些下人们给奉承到天上去了,这才有了现如今的口出狂言!

“你有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本少爷不知道,但是本少爷的肚子却是确确实实饿了,赶紧吩咐厨房去准备晚膳,我去见娘亲和濛濛!”

说完之后,卫阶再也懒得理会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径直就去找王氏和烟濛濛去了,卫阶走进前厅的时候,只有烟濛濛一个人在,王氏和菲菲都没看见人。

卫阶蹑手蹑脚地走到烟濛濛身后,轻轻地就从背后将烟濛濛抱在了怀里,只见烟濛濛嘤咛一声。

“叔宝,你回来了!”

将军府内,除了卫阶,谁敢对烟濛濛如此轻薄?加上烟濛濛的聪慧过人,不用回头,她就已经猜到是卫阶回来了!

“嗯!”

卫阶放开烟濛濛,坐到她的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道:“濛濛为何现在不愿与我梦中相见了?”

自从上次谢安府邸春宵一度之后,卫阶就再也没有在梦中见过烟濛濛!

“我还想问叔宝你哩!”烟濛濛媚眼如丝,委屈说道。

“濛濛无数次追寻与叔宝梦中一会,却再也未曾有过真实相会的感受,即便是梦到叔宝,也只是普通的春梦一场,再没有了以前那种灵魂交融的感觉!”

卫阶不禁愕然,他的境遇和烟濛濛一样,虽然他也梦见过烟濛濛,但是却都只是他自己梦中虚构的美人。

“难道和烟濛濛之间失去了那种灵魂相通的能力?”卫阶皱眉暗自想到。

“叔宝,是否因为咱们之间不再纯洁,所以上天剥夺了我们之间灵魂相通的权利?”

烟濛濛何等样人,从卫阶的表情她就知道,卫阶和她一样不是不想与她梦中相会,而是二人都无能为力罢了!

“不再纯洁?”

卫阶顿时傻眼了,难道和他梦境相通的女子必须要保持彼此间纯洁的男女关系?那是不是说如果他和苏巧儿肉体上生了关系,是否他们之间也就不能梦境相通了?

“会不会是距离太远,或者说是有其他的原因?”卫阶皱眉说道。

“如今我已经回到建康,不若今天晚上我们再试验一次吧,看看是否真的不能再梦中相会了!”

烟濛濛微微点头,转而又问道:“为何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道和呢,怎么没和你一回来?”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道和留在京口协助何谦何参军,只有我和玄帅二人回来了,明日还需上朝述职!”

“叔宝,是你回来了吗?”

二人正在说话,厅外传来了王氏惊喜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六章:一门双杰

王氏的声音刚传进前厅,人就在小娥的陪侍下小跑着走了进来。

“担心死娘了,让娘看看!”

王氏端起卫阶的脸庞,一边仔细端详着,嘴里还一边念叨着。

“阶儿,不若就别离开建康了,向你大哥一样,就留在建康当个官算了!”

卫阶知道王氏是在担心他会步卫嚾和卫恒的后尘,客死异乡,不由得心中暗叹,如今他怎么个死法都算是客死异乡了。

“娘亲,卫阶若能安稳地呆在建康,陪着您和濛濛,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形势不由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呢!”卫阶无奈地说道。

“娘亲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辛苦!”王氏怜爱地说道。

“这几个月你大哥在建康渐渐稳定下来,不若去和你大哥说一下,让他给你在乐属军谋个职位,这样也好过一个人在京口呢!”

“乐属军?”卫阶不禁一愣,难道卫噪被司马道子重用了?

“大哥在乐属军中地位很高吗?”

“你大哥现在是乐属军的大统领了!就是几天前上任的!”王氏笑着说道。

“你大哥能得皇上重用,这也是我们卫家的福气,如今建康成内谁不知道我们卫家一门双杰?”

“是安公举荐的大哥做乐属军大统领,就在几天前,司马元显在淮月楼聚众闹事,上朝之时遭到百官弹劾,皇上就此剥夺了他大统领的职位!”烟濛濛看着一脸愕然的卫阶,微笑说道。

卫阶不知道这件事谢安有没有在写给谢玄的信中提到,反正他是一无所知,司马元显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在这个当口聚众闹事,这件事的幕后肯定有推手,而且极有可能就是谢安,这是针对司马道子联合王恭的一种反击!

卫噪表明上是司马道子的人,内地里却又是谢安的卧底,由他来继任乐属军大统领一职,应该是双方博弈后相互妥协的结果。

“乐属军关系到建康的城防安危,关系重大,责任也就重大,大哥担当此任,未必是什么好事!”卫阶微一皱眉说道。

卫阶没说的是,乐属军其实就是个鸡肋,军中多半都是司马元显招募的富家纨绔,或是流氓无赖,真正的军人少之又少,除了吓唬建康城内的百姓之外,一无是处!

“濛濛也如此劝过大哥,但是大哥还是应了下来,说这是朝廷的命令,违抗不得!”烟濛濛自然也清楚乐属军本质,叹气说道。

卫阶知道,说是朝廷的命令那是卫噪在敷衍王氏和烟濛濛,实质上他应该是奉了谢安的命令去接任乐属军大统领的,虽然疏于战阵,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但毕竟也有两万余人,在建康城内,还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关键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既然是朝廷的命令,确是不好推脱,大哥和卫阶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事到如今,卫阶也只能是微笑安慰王氏,原本对这些并不了解的王氏,在听到卫阶和烟濛濛的对话之后,脸上已经挂满了担心和忧虑。

“好在建康是我们大晋的都城,虽然勾心斗角,讹虞我诈多了一些,但毕竟远离前线,大哥在建康城中为官多年,应付起来应该是绰绰有余!”

王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只是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现在时局这么乱,照为娘的看,你们兄弟二人最好都是辞官回家,我们回祖籍过些平淡的日子算了!”

安度余生,颐养天年,这应该是王氏目前最大的心愿,若非宿命缠身,卫阶真的很想成全王氏,再则,卫噪如此看重家族荣誉,让他放下一切去退隐故里,只怕他未必肯答应!

“娘亲,等到了卫阶而立之年,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卫阶定会陪着娘亲和濛濛览尽天下风光!”卫阶笑着说道。

烟濛濛疑惑地看了一眼卫阶,男人三十而立,卫阶却要在而立之年退隐,殊不知卫阶打算在二十七岁打破宿命之后就打算退隐,说而立之年,只是凑个整数罢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之后,小松来报,卫噪闻讯过来了!

“大哥如今做了乐属军的大统领,消息果然灵通了许多!”看着风采依然的卫噪,卫阶笑着说道。

“哈哈,小阶说笑了,我这个乐属军大统领,也比不上你这个北府兵的副统领啊,旁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卫噪不以为然地大笑说道。

“大哥还担心你心情欠佳,第一时间就想来安抚安抚你,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娘亲,濛濛,我和大哥有几句话说,你们先退下吧!”

卫阶忽而对着王氏和烟濛濛说道,卫阶开口,二人虽然疑惑,却也依言离开了前厅,王氏还要亲手给两个儿子做点他们爱吃的菜式!

“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要背着娘亲和濛濛?”卫噪不解地看着卫阶,嘴上说道。

“这次回来,你是不是该给濛濛一个名分了?你们二人把婚事办了吧,这样也能让娘亲放下一桩心事!”

“大哥,我和濛濛的婚事稍后再说!”卫阶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坐到卫噪身边,开口说道。

“大哥,是否安公属意你去接任乐属军大统领的?”

卫噪微微点头,神色间略显意外,应该是没想到卫阶会和他讨论这件事。

“乐属军是什么货色,小阶你也清楚,我本无意这个统领之为,只是安公让我接任,我自然是听从安公的了!”

“那司马元显如今在做什么?他们父子二人对此有什么异议吗?”卫阶接着问道。

“司马道子父子二人是支持大哥的!”卫噪笑着说道。

“我这个大统领人选的提名,就是司马道子像皇上提出的,安公还是与他争执一番之后才假装妥协的!”

卫阶微微点头,这才合理,不过他的心中还是有所担忧,如今他既然已经与卫噪和解,自然需要替他的处境考虑,司马道子和谢安都是精明擅算之人,为了自己的核心利益,随时有可能牺牲卫噪,卫阶不想卫噪变成二人争斗的牺牲品!

“大哥,凡事留个心眼,无论是谢安,还是司马道子,归根到底都是政客,他们的话不可尽信!”

第二百三十七章:臣有本奏

“安公的话也不可尽信?”

卫阶是第一次和卫噪说这样的话,对卫噪而言,这无疑是一个不小的冲击,无论是从谢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或者说是卫阶与谢家的关系来说,卫阶的这番话都很让他意外!

“是!”

卫阶不再含糊其辞,干脆利落地回答到!

“大哥,你是我们卫家未来的希望,只有好好保护好自己,才能将卫家扬光大,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可以出事!”

“大哥知道了!”

卫噪轻轻拍了拍卫阶的肩膀,感动地说道,这还是卫阶第一次如此语重心长地和他说话,似乎角色一下子反转,卫阶摇身一变变成了他卫噪的大哥!

“只是卫家的希望寄托在小阶你的身上,而非大哥的身上,这一年多来生了很多事情,你的成长大哥看在眼中,从今往后,大哥会一直在你的背后支持你!”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我已经答应娘亲,再过几年就会辞官回家,不再搀和朝堂或是军中的事!”

微微一顿之后,卫阶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知道大哥志在将卫家扬光大,这个艰巨的人物就有劳大哥担待了,至于卫阶,配娘亲颐养天年,给她养老送终的事就是我的职责了!”

“我不明白!”

卫噪并不是蠢人,卫阶的话语之中显露出对勾心斗角,充满争斗的日子的厌倦,这与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格格不入,他不怀疑卫阶说这番话时候的真假,只是看不透卫阶内心的真实想法。

“既然小阶你如此厌倦官场还有兵营之中的生活,为何不趁早离开?”

“大哥以为卫阶不想吗?”卫阶苦笑一声说道。

“很多话卫阶不想让娘亲和濛濛担心,所以在她们面前只字不提,卫阶想等大哥在朝堂之上真正站稳脚跟之后再离开,起码也要达到当初爷爷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吧!”

卫阶此言虽然不尽其实,不过也不完全算是违心之言,如今他的心中的确有着帮卫噪在朝堂之上确立地位的想法。

卫噪微微点头,以卫阶和谢家的关系,确是可以让他在朝堂之上的地位更稳固,直到现在,他都认为谢安之所以信任他,找他当卧底,都是因为谢安信任他的弟弟卫阶!

“明天上朝,司马道子等人定然会弹劾你和玄帅,到时候大哥就不能替你们说好话了!”接任乐属军大统领之后,按照朝堂规定,卫噪现在也得每天上朝面圣,卫噪抛开之前的话题,转而说起来明日上朝的事。

“不,大哥不替玄帅开脱,但是怎么着也得替卫阶说几句好话吧!”卫阶笑着说道。

“如今你我重归于好,今日你还登门拜访,明日上朝之时便形同陌路,会惹人起疑的!”

“哈哈,小阶说的是!”

卫噪哈哈大笑一声,过来挽住了卫阶的手臂,用膳的时辰到了,厅外已经响起了小松招呼二人吃饭的声音!



明日还要上朝,用过晚膳之后,卫噪并未多作停留,直接离开了将军府,而王氏和烟濛濛也没有再缠着卫阶聊天,赶了一天的路,该早点休息。

卫阶和烟濛濛还有一件重要的是去做,那就是验证一下二人是否还能梦境相通,然后结果让二人非常失望,直到翌日清晨二人起床,也未能再现梦中相会的场景!

二人心中都颇为失落和遗憾,不过卫阶赶着上朝,并未和烟濛濛过多纠结此事,这一次上朝,卫阶乘坐的是小松一早订做的带有将军府标志的马车。

卫阶进宫的时候,谢安谢玄都还未到,司马道子也没到,让他意外的是,王国宝还有王恭居然都在大殿之上,二人和卫噪一起站在司马道子领衔的那一侧。

有了卫阶昨天的提醒,卫噪并没有刻意避开卫阶,而是上前和卫阶寒暄了几句,王恭也熟络地上来打了声招呼,还不时趁着别人不注意给卫阶打着眼色,似是有事想要和卫阶商量,而王国宝则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片刻之后,文武百官都6续赶了过来,在谢安谢玄还有司马道子等人也到了之后,孝武帝司马曜在月妃苏巧儿的陪同下上殿,早朝就此拉开序幕!

三呼万岁之后,陈公公尖细的声音想起:“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卫阶心中感叹不已,这个司马曜真是没谁了,江州被桓玄硬生生夺去了控制权,看上去他竟然还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陈公公的架势,司马曜并不想在大殿之上问责任何人,但是白白让桓玄获得了江州的控制权,司马道子,王国宝等人怎么会放过这个对付谢家的机会!

果不其然,陈公公话音刚落,司马道子就往前一步,对着司马曜躬身行了一礼。

“皇上,北府兵统领谢玄失察,致使桓玄先占据广陵,后威胁朝廷以江州换之,还请皇上降罪!”

司马道子低头说话,既不看司马曜,也不看谢玄谢安等人,卫阶知道他并非心中顾忌,反而是铁下心来想要借这个机会打压谢家。

卫阶抬头看了一眼谢安谢玄,谢玄神色自若地站在远处,看似并没有自我申辩的打算,而谢安,同样也是无动于衷,一副不把司马道子的参奏放在眼里的模样。

“皇上,此罪不罚,只怕难以服众!”王国宝也向前一步,沉声说道。

直到现在,卫阶都还没弄清楚王国宝是如何官复原职的,此前殷仲堪起兵,讨伐的对象就是他王国宝,他也因此被司马曜免除了一切职务。

“谢辅,你看”

司马曜刚开口,就被司马道子冷然打断。

“皇上,谢玄乃辅大人亲侄,这件事征求辅大人的意见不太合适吧!”司马道子的语气冰冷之中隐含着不忿。

“仅仅只是数日之前,元显只是因为醉酒在淮月楼闹事,便被罢免了乐属军统领的职务,此次谢玄的罪责比起元显,不知严重多少倍!”

“皇上,为求公允,请下旨罢黜谢玄北府兵统领之位,削其兵权,以示惩戒!”

第二百三十八章:大殿斗法

司马道子话音刚落,大殿之上一片哗然,无论是谢安的支持者,还是司马道子的附庸,都被司马道子的这个提议给震惊到了,即便是王国宝和王恭,都完全没想到司马道子会如此的狠,直接就要削谢玄的兵权!

很多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司马道子,司马道子真的是傻吗?当然不是!卫阶知道,这就叫狮子大开口,司马道子心里肯定也很明白,想要剥夺谢玄北府兵大统领的职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个提议只是一个基调而已!

按理来说,谢玄所犯下的错,按照司马道子的提议来惩罚也未尝不可,充其量也不过是稍显严厉罢了,只是司马曜能如此出谢玄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能!

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司马道子才会一上来便把这件事情的基调定高,如此一来,他才能在司马曜,谢安谢玄,还有自己三方的妥协之中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卫阶向前一步,对着司马曜恭声说道。

他是不得不站出来,就像谢玄说的,朝堂之上,无论是谁,想要定谢玄的罪,都是难上加难,但是想要给他卫阶定罪,确是易如反掌!

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个时候他不站出来说话,谢安会如何看他?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站出来之后,司马道子和王恭等人会适当收手!

“皇上,这件事和玄帅无关,都是微臣一力主持!”

“卫将军,实情如何,快从实说来!”

直到此刻,司马曜才找到机会开口说话,对着卫阶说话,他自然没有任何的压力!

“落霞岭一役,玄帅被毒箭重创,而后又在广陵城外与桓玄大战一场,已经无力再操持军中事务,这期间都是由微臣主理军中事务的!”

原本示敌以弱,引起桓玄疑心的计划就是卫阶提出来的,在卫阶来看,这个锅还真应该是他来背,等他把前因后果一清二楚地在大殿之上说出来之后,包括司马道子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皇上,此次广陵被占,实属意外,只因桓玄身边多了一个叫侯亮生的卓之人,若非此人,桓玄定然看不破卫将军的计策!”众人皆沉默之时,谢玄终于开口。

“微臣并非自我开脱,也没有替卫将军开脱之意,广陵在我北府兵手中丢失,最终导致江州落入桓玄之手,北府兵上下所有人都有脱不开的干系!”

“皇上若然要罚,就降罪北府兵全军吧!”

卫阶看向谢玄,有点愕然,谢玄怎会在大殿之上说出这种话,最后这句话之中的威胁意味十足,这并非谢玄的作风,以他的性子,应该是坦然领罪才是!

“嘿嘿!”

果不其然,谢玄话音刚落,司马道子就嘿嘿冷笑起来。

“谢统领好大的口气,莫非真的以为法不责众吗?”

“醉酒闹事,就能剥夺元显的军权,丢了整个江州,谢玄你难道还想置身事外吗?”

大殿之中谢玄和司马道子针锋相对,龙椅之上苏巧儿附耳在司马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司马曜原本阴沉的脸色舒缓了一些。

“诸位卿家都别再争执了!”司马曜沉声说道,虽然只是个傀儡皇帝,但是言语之间还是颇有几分威严。

“此次广陵有失,江州不保,谢玄卫阶作为北府兵统领和副统领,罪责难逃,只不过战场之上,偶有失手在所难免,念在二位将军只是无心之失,又屡建战功,此次罪责就暂时记下,罚俸半年!”

“若是再有下次,定当严惩!”

“嘿嘿,好一个定当严惩!”

司马道子再次冷笑起来,径直走到大殿外,就这样背对大殿,跪在地上,双手张开昂喊道:“列祖列宗在上,如今的大晋究竟还是不是我司马家的?”

在一众文武目瞪口呆之中,司马道子重新回到大殿之上,对着司马曜恭声说道:“皇上,微臣请求调离建康,回会稽镇守!”

“好一招以退为进!”卫阶不由心中暗赞,司马道子能和谢安周旋多年,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数十年来,任凭谢安多番打压,司马道子始终屹立不倒,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司马曜想要留他在朝堂之上制衡谢安,另一方面司马道子本身确实有着常人难及之处!

“皇叔!”司马曜眉头紧皱,司马道子的心思他当然清楚。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罚谢玄卫阶二人?”

“皇上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微臣怎敢干涉圣意?”司马道子并不领情,依然冷冷说道。

“还请皇上下旨,恩准老臣回会稽郡!”

“皇上!”就在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僵持不下的时候,谢安总算是悠然开口了。

“会稽本就是会稽王的封地,他想回会稽颐养天年,原本皇上应该成人之美的,只是如今国事动荡,内忧外患并存,朝中岂可没有会稽王坐镇?”

“而且,老臣也认为皇上此前对谢玄和卫阶二人的处罚过轻了!”

“谢辅,您这是?”

不仅司马曜不禁有点愕然,满朝文武尽皆愕然,难道谢安竟然赞同司马道子,重罚谢玄与卫阶二人?

只听谢安紧接着说道:“无论起因如何,江州失控已经是既成事实,既然产生了恶果,就应该有人对这个结果负责!”

“老臣提议,谢玄从今日起不再领徐州刺史一职,改由殷仲堪任领,至于北府兵,是由谢玄一手招募和操练,由他人接手的话,恐生兵变,就还由谢玄统领,镇守京口广陵一线!”

“而卫将军,解除北府兵内一切职务,赋闲建康城中,皇上,会稽王,你们以为老臣这样的处罚可还算公道?”

司马道子不禁恨得牙痒痒,谢安这个老狐狸,宁愿自损,也不愿意他司马道子从中点便宜,原本他打算借机让司马元显官复原职的,卫噪虽然也算是他的人,但是乐属军的军权怎么说还是掌握在自己儿子的手中比较踏实!

司马曜看了眼司马道子,见他没有说话,这才开口说道:“就依谢辅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九章:两全其美

司马曜说完之后,卫阶心中暗叹,终究还是被谢安找到机会让他远离了北府兵,此次赋闲,不知何时才能重归军中了。

站在谢安身后的谢玄双眉微蹙,欲言又止,给了一个卫阶权且宽心的眼神之后,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异议。

苏巧儿给了卫阶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抿嘴轻笑,似乎并不在意卫阶是否能在军中立足,卫阶则更是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格。

“皇上,卫将军之才人尽皆知,如此赋闲在家实在是过于浪费,不若让卫将军领乐属军大统领一职,微臣愿退位让贤!”只见卫噪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谢安不置可否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司马道子,卫阶则是心中叫糟,卫噪此举明显不妥当,不仅有可能把自己是谢安的人暴露给司马道子知道,也给司马道子出了道难题。

司马道子心里自然不会反对这个卫噪的这个提议,毕竟他和卫阶也是有合作的关系,只是按常理来说,他该极力反对才是,毕竟卫阶和谢家的关系建康城内无人不知!

“举贤二部避亲,卫统领不愧是我大晋的栋梁!”苏巧儿粉唇轻启,柔声说道。

“皇上,让卫将军赋闲在家确是有些不妥,臣妾倒是觉得卫统领的提议可行,让卫氏兄弟共同执掌乐属军,维护建康城的治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谁来当这个大统领,都是为皇上办事,相信两兄弟都无所谓的!”

“不错!卫将军是个人才,怎么能赋闲在家!”司马道子也在此时开口了。

“皇上明鉴,让卫将军赋闲在家,纯属是让他一个人顶罪的行为,微臣也同意卫噪统领的建议!”

卫阶心中暗赞,司马道子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得体至极,既替他卫阶说了好话,又把说好话的原因归结到他想趁机拉拢卫阶之上,很好地掩饰了他原本就和卫阶是合作关系的真实原因,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未等司马曜开口询问,谢安先行开口了。

“卫将军,你以为如何?”

面对谢安的询问,卫阶作出一副恭敬的姿态,谦恭地说道:“但凭皇上和辅大人吩咐!”

谢安微微点头,转而对司马曜说道:“皇上,既然大家都赞同卫将军在乐属军中效力,老臣自然不会反对,以卫将军之才,让他赋闲在家,确是可惜!”

司马曜微微点头,说道:“卫阶听旨,即日起免除你北府兵中一切职务,改任乐属军副统领,还望你与卫噪统领精诚合作,共同为我大晋效力!”

“微臣领旨!”

没想到兜兜转转间,他竟然和卫噪成了同事,还成了乐属军的副统领,如果有的选择,他恨得宁愿赋闲在家,也不想在乐属军之中厮混。

事情定下来之后,司马曜迫不及待地就让陈公公宣布退朝,大殿之上他只是个看人脸行事的傀儡皇帝,回到后宫他才是真正执掌一切的君王!

为了把戏做足,刚一退朝,司马道子就来到了卫阶面前,当着谢安谢玄的面就说道:“此次真是委屈卫将军了,成了某人的替罪羊,以后若是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尽管开口,本王义不容辞!”

卫阶谢过之后,司马道子昂扬长而去,早就把自己自动请辞回会稽的事抛到脑后了!

“这个司马道子是否活马当死马医了?”

看着司马道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卫阶心中怀疑司马道子的戏是不是演的有点过了,嘴上却是笑着说道。

“有老夫在朝堂一日,他就犹如乌云蔽日,完全看不到希望,这次有机会拉拢小阶,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谢安笑着说道。

卫阶心想老狐狸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就怕你嘴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当下微笑不语,只是点头附和。

“小阶你不会怪老夫在朝堂之上拿你顶罪?”谢安漫不经心地看了卫阶一眼吗,淡然说道。

“当然不会!”卫阶摇头说到。

“广陵之事本就是卫阶的责任,何来顶罪一说?只是始终还是牵连玄帅丢了徐州刺史的职位!”

“呵呵,小阶你和小玄不是答应了殷仲堪帮他官复原职吗?”谢安笑着说道。

“这只是帮你们兑现诺言罢了,殷仲堪此人还是有几分能力的,若是从此全心全意为朝廷办事,让他领徐州刺史又何妨?”

“当然没有关系了,徐州刺史谁来当还不是你这个老狐狸说了算!”

卫阶心中暗道,嘴上却说道:“大哥已经和我提过,他是安公安排在司马道子身边的卧底,如今乐属军已经在我们兄弟二人的执掌之下,司马道子他们再难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小阶你想得太简单哩!”谢安不置可否地说道,同时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一直没有说话的谢玄!

“乐属军毕竟是司马道子父子二人一手创立,军中不乏对二人忠心耿耿的高层将领,你二人想在乐属军中树立能取代司马道子父子的威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就好比小玄的北府兵,除非小玄死了,否则无人能取代他在北府兵将士心目中的地位!”

“大伯,如果卫噪未曾开口向皇上求情,您会如何安置小阶?”谢玄忽然开口问道。

“赋闲在家,不是说过了吗?”谢安若无其事地说道。

“小玄,无论司马道子如何编排,皇上都不会降罪于你,只是这件事确是有人为的过失,既然不能处置你,只能是委屈小阶了,不然朝纲何在?”

“小阶虽然不姓谢,并非我谢家子弟,但是人人都知道他是我谢府的终身客卿,就是我谢家的人,皇上处罚他,也就是处罚我谢家,如此既能维护朝纲,又能让皇上有台阶可下,岂非两全其美?”

谢安的一番话说得卫阶佩服得五体投地,按照谢安的说法,反倒是谢玄没有把卫阶当成自己人了,而谢玄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看上去也是无从反驳!

第二百四十章:一饭之恩

此时的大殿之外除了卫阶,谢安谢玄,就只有站在不远处等着卫阶的卫噪,而谢安似是有意想向二人解释,接着又说道:“原本是想让小阶在建康休息一段时间,也好趁这段时间让他和濛濛把婚事办了,过段时间再重新起用,不曾想却错有错着,反倒进了乐属军,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谢玄只是觉得如此一来委屈小阶了,毕竟这件事他并没有真的做错!”谢玄略显释然,轻声说道。

谢安点了点头,说道:“乐属军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毕竟负有驻守建康和石头城的重任,这一次小阶能机缘巧合加入乐属军,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乐属军,加强一下这最后一道防线的强度!”

“卫阶领命!”谢安既然说的这么漂亮,戏演得如此逼真,卫阶自然百分一百二的配合。

“宫中眼线众多,你大哥已经等你多时了,快过去吧!”谢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卫噪,微笑说道。



“小阶,小松这个管家真不错,给你置办的这俩马车有里有面,真对得起你这卫将军这个头衔啊!”卫阶的马车内,心情愉悦的卫噪,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原来大哥也会说笑,卫阶一直以为你只会板着脸说话,时常替大嫂觉得不值呢!”卫阶一副惊诧无比的样子,话才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大哥,你这样子说话,我还真的是不适应,你还是把脸板起来的比较好!”

“是不是觉得很怀念?小的时候你我兄弟二人就是这样成天互相调侃,只是那个时候你有口吃之症,说话不利索,总是被我欺负罢了!”卫噪感叹着说道。

卫阶讪讪一笑,小时候的兄弟情义,别说怀念了,他连印象都没有分毫。

“小阶,大哥是真的很开心!”卫噪接着又说道。

“大哥这个大统领其实做得很憋屈,乐属军什么路数你也清楚,里面太多乌烟瘴气的陈规陋习,大哥有心整顿,却遭到诸多阻挠,现在有你相助,相信很快便有起色!”

卫阶嗯了一声,卫噪想要整顿乐属军,谈何容易,军中高门子弟众多,有很多人的背景比卫噪本身的地位还要高,如何整顿?

“整顿乐属军不急一时,需要从长计议,先我们要解决的是如何权衡与司马道子和安公之间的关系!”卫阶沉吟着说道。

“表面上你是司马道子的人,乐属军中的很多事你不该管,也不能管,但是谢安绝对不会让你什么都不做,如何两边讨好,两边都不得罪,我们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小阶你说的是,不瞒你说,大哥一直头疼的就是这件事!”卫噪无奈地说道。

“大哥,我知道你向来都以安公为榜样和偶像,甚至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但是我有句话你一定要记在心上!”卫阶郑重其事地看着卫噪,沉声说道。

“在司马道子彻底倒台之前,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司马道子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否则的话,以司马道子的性格,定会不惜一切置你于死地,而安公,未必会为了你与司马道子撕破脸!”

“我明白了!”

卫噪重重点头,虽然他不明白卫阶为何屡次三番地提醒他提防谢安,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眼下并没到必须在谢安和卫阶之间二选一的地步,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和卫阶起争执!

看卫噪的表情,卫阶就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把自己这句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心中叹气,这也怪不得卫噪,除了卫阶自己,谁能知道谢安只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

即便是卫阶自己,在刚来这里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被谢安迷得五迷三道,对他钦佩至致的?

“大哥,今日我便不去乐属军报道了,我还与些事情需要处理,明日我再去向你报道!”

“嗯!”

马车已经出了皇城,在往前就是东大街,乐属军的军营在城北,卫噪拍了拍马夫的肩膀,示意他停下马车。

“那我先过去了,明日介绍乐属军的几个主要将领给你认识!”

卫噪走后,卫阶示意马夫去王恭在东大街的府邸,小松找来的这个马夫叫章熊,人如其名,长的虎背熊腰,看样子手底下颇为扎实,小松的本意章熊应该是兼负马夫与护卫之责。

卫阶是朝廷的卫将军,本可以随身携带十数人的近卫队,但是卫阶并不喜欢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便一切从简了,此次他迫不及待想去找王恭,就是想从王恭那里知道王陌桑进宫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他并不怕谢安知道他和王恭私底下有接触,毕竟在徐州青州的时候,卫阶曾经私放了王恭一次,二人有些交情并不奇怪,而且,王恭的府上还有一个和谢钟灵齐名的高门千金,王陌桑!

章熊的马车赶得很稳,以前的小松办事难得这么靠谱,马车之上的卫阶看着虎背熊腰的章熊,不由得心中一动。

“章熊,你和松管家是怎么认识的?”

之前他和卫噪的谈话并没有刻意避开章熊的一对耳朵,想必他已经全数听到,之前卫阶下意识地就把章熊当成了和小松一样的心腹,直到此刻,才觉得有些不妥。

“回将军,松管家对小人有一饭之恩!”章熊专心赶车,并没回头,只是瓮声瓮气地简单答复到。

“一饭之恩?”卫阶微微一愣,章熊应该是小松做好事的时候捡回来的!

“听你的口音,似乎是北方人,为何会来建康?”

“小人临沂人氏,几年前老家被前秦占据,小人只好带着老母亲跟着大家伙一起到了南方!”章熊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章熊看似粗犷,说话却是颇为斯文,条理也很清晰,这让卫阶有点意外,不由得对这个章熊起了几分好奇之心,马夫相当于后世的司机,定然要找一个能力足够,又靠得住的人才是!

“你说松管家对你有一饭之恩,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建康双娇

卫阶话音刚落,章熊轻吁了一声,将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转过神来,看着卫阶,声音略显冰冷地说道:“将军是否信不过小人?”

卫阶微微一笑,这个章熊还挺有个性,当下坦然说道:“如果在下对你不甚了解,确是谈不上信任!”

章熊不由得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卫阶会如此直接,顿时也是点了点头,嘴上说道:“将军所言有理!”

“三年前,小人带着老母亲辗转到了建康,就是想着在建康能过些安稳的日子,给母亲养老送终,等母亲百年之后便投奔北府兵,而在几年,章熊一直四处做苦力,凭着一把力气,日子过得也算凑合!”

“不曾想三个月前,母亲突然病重,小人为了凑医药费和工头起了争执,一时不慎失手将工头打成重伤,被城中的乐属军关押了两个月!”

“小人被放出来之后,母亲已然病重离世,当时小人的心中十分后悔,因为愧疚,小人沦为了街头行乞的乞丐,受尽欺凌和白眼却无心反抗!”

“就在小人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松管家,松管家把小人带回了将军府,不仅让小人饱餐了一顿,更给小人讲了很多大道理,这才让小人幡然醒悟,重新振作起来,在将军府做了个护院!”

“而后将军回来了,松管家就让小人给将军赶车,并保护将军的安全!”

章熊在说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卫阶一直静心聆听,并未插嘴,知道章熊说完之后,他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章兄弟确是个性情中人!”

这个章熊,应该是一个极为孝顺之人,他母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致使他一时之间失去了上进之心,让卫阶没想到的是,小松居然还有送人心灵鸡汤的本事,看来没白跟在他和刘穆之身边一顿时间。

“既然你一心投奔北府兵,为何甘心留在将军府做个护院,现在更加只是一个马夫?”

“将军,小人是听松管家说将军是北府兵的副统领,这才愿意留下来的!”章熊老老实实地说道。

“如今在下已经被撤职了,你还打算留下来吗?”卫阶微笑说道,这个章熊倒是个直脾气。

“当然!”章熊肯定地说道。

“在建康这三年,在认识松管家之前,小人虽然无缘认识将军,也没听过将军的威名,但是建康城内的纨绔都却见识过不少,小人却从未见过将军和松管家这样随和的高门之人!”

微微一顿之后,章熊接着说道:“所以小人选择了继续留在将军府,为将军和松管家效劳,而且,小人相信,将军早晚会回到北府兵之中,到时候小人的愿望自然就会达成!”

卫阶并不担心章熊说假话,他说的这些很好查明,这个章熊面相粗犷,身手了得,又思维缜密,颇有远见,可谓是一个文武全才,只要确认章熊不是谢安或者司马道子之类的人放到他身边的卧底,他就是一个能堪大用之人!

如今卫阶的身边,正缺少一个这样的人!

“好了,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以后你就尽心尽力跟在我身边,替我办事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了相信章熊,卫阶自然不会三心二意。

“现在去王恭的府上!”

王恭并不在家,上朝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想来不是去找司马道子,就是去恭喜殷仲堪领徐州刺史一职了!

王恭不在,卫阶原本想直接回府,却被王恭府上的下人给留了下来,王恭一早就吩咐过下人,若是卫阶来访,定要留卫阶在府上直到他回来为止!

王恭不在,王陌桑却在,除了王陌桑不出意外地在家之外,王府还有一个出乎卫阶意料的不之客,谢钟灵!

“卫将军请坐!”

王陌桑盈盈款款地招呼卫阶坐下,同时让下人奉茶,她自己则和谢钟灵二人一左一右分立卫阶的身后,这也让卫阶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卫阶,你来王府做什么?是找王伯伯的,还是找陌桑姐姐的啊?”

说道陌桑姐姐的时候,谢钟灵的语气扬得很高,很明显已经在心中认定卫阶过府找王恭只是个借口,实际上就是来找王陌桑这个大美女的!

“不知道濛濛小姐知不知道你来哩!”

卫阶不由得苦笑,他还真有点怕谢钟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谢钟灵虽然是高门千金,却浑然没有千金小姐的端庄内敛,更像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俏皮丫头,谢钟灵又是谢玄的女儿,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卫阶又还手不得!

“钟灵妹妹不要胡闹!”王陌桑显然是看出了卫阶的尴尬,当下嗔怪地看了一眼谢钟灵,谢钟灵吐了吐舌头,不再调侃卫阶。

论姿色,二女不分轩轾,各有千秋,然则气质却是迥然不同,谢钟灵机灵可爱,浑身上下透着健康活力,像极了一个调皮的小精灵!

而王陌桑则是温文尔雅,端庄大方,是个不折不扣的淑女,两个不同气质的美女近在咫尺,卫阶自然做不到视而不见,心中感叹着此行真是大饱眼福!

“家父尚未回家,有劳卫将军在此稍等片刻!”

王陌桑微微一笑,牵着谢钟灵的手就坐到了卫阶的对面,谢钟灵此刻根本就不拿正眼看卫阶,一会东看看,一会西看看,似乎也没有掺和二人聊天的兴趣!

一时之间,三人竟然都沉默下去,气氛有点尴尬,卫阶轻咳了一声,对着正张目四顾的谢钟灵说道:“不知钟灵小姐平时都做些什么啊?”

“啊?”

谢钟灵似乎没想到卫阶会突然找自己说话,不由得略显慌张地轻呼了一声。

“本小姐平时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多事!”

卫阶当然不是没话找话说,如今袁湛孤身一人在会稽,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替袁湛打探点口风罢了,这二人只怕已经快一年时间未曾见面了!

“并非卫阶多事!”卫阶苦笑说道,他是真拿谢钟灵一点办法都没有。

“卫阶只是想问钟灵小姐,是否还记得我的好兄弟,袁湛,袁士深!”

第二百四十二章:宫门似海

“那个呆瓜?”谢钟灵先是一愣,而后撇了撇嘴,略带不屑地说道。

“全建康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一样的呆瓜了,本小姐当然记得了!”

袁湛在谢钟灵的眼里是个呆瓜,卫阶丝毫不觉得奇怪,就连他都觉得袁湛就是个呆瓜,当下笑着说道:“这个呆瓜可是很惦记钟灵小姐的!”

“谁要他惦记!”谢钟灵不禁粉脸通红,啐了一口说道。

“卫阶,你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我自己有什么事没处理好?”卫阶一愣,下意识地就问道。

“濛濛小姐不清不楚地住在将军府,连个名分都没有,你现在又来找陌桑姐姐,你果真是建康城内第一大混蛋!”谢钟灵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钟灵!”

王陌桑又无端被牵扯其中,不禁微红着脸,再次嗔怪地瞪了一眼谢钟灵。

“本来就是嘛!”这一次,谢钟灵却是不依不饶了。

“濛濛小姐连秦淮楼都不要了,跟了这个混蛋,结果这个混蛋不仅不给濛濛小姐一个名分,还三心两意,陌桑姐姐你可不能对这个混蛋动心!”

“钟灵,不许胡闹!”

谢钟灵认定卫阶就是来找王陌桑的,对于此卫阶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王陌桑也只能是板着脸教训她起来。

“卫将军是你们谢府的客卿,又是我王家的恩人,你怎可如此无礼?”

“莫非…”说道这里,王陌桑露出恍然神色,掩嘴轻笑说道。

“莫非钟灵妹妹你自己喜欢卫将军?卫将军心中却只有濛濛小姐,而你则是因为心有不甘所以才如此胡闹的?”

王陌桑这句话一说出口,不仅是谢钟灵,就连卫阶都是目瞪口呆,要说谢钟灵喜欢他,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他是没想到王陌桑也会有俏皮的一面。

“陌桑姐姐,你说什么哩!”谢钟灵猛一跺脚,脸颊通红。

“本小姐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混蛋,难道建康城内的男子都死绝了吗?”

“那倒是,卫阶就是一个混蛋,钟灵小姐怎么会喜欢,以钟灵小姐的性格,就应该找袁湛那样的呆瓜!”

说完之后,卫阶又加了一句:“呆瓜比较好欺负!”

王陌桑闻言掩嘴轻笑,谢钟灵再次跺脚,扭头就朝厅外走去。

“你们都欺负钟灵,钟灵走哩,不理你们了!”

“这丫头!”卫阶王陌桑同时失笑摇头!

“卫将军,不知找我父亲所为何事?”

卫阶过府的目的,王陌桑多少能猜到一点,现在谢钟灵走了,她自然可以探探卫阶的口风了。

卫阶找王恭就是想问问王恭王陌桑进宫的事情进展如何的,当着王陌桑的面自然不方便多说,只是对于王陌桑这个端庄美人,卫阶的心底似乎有种特别的关心。

当下卫阶沉吟着问道:“陌桑小姐真的愿意进宫?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那是皇宫大内,小姐还是三思的好!”

“一入侯门深似海?”王陌桑微微一怔,半晌之后才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多谢卫将军关心,也许陌桑的命运就是如此,无关乎陌桑自己的意愿了!”

不难听出,王陌桑并不是很想嫁进宫中,若是她愿意,只怕几年前就已经进宫了,只是如今王恭落魄,想要登山再起,王陌桑进宫,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很有可能也是唯一的办法!

卫阶有点分不清自己心中对于王陌桑的那一点感觉,是好感,还是单纯的同情,此刻见王陌桑幽怨的模样,不禁沉默下去。

“陌桑小姐,真的要为了王家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吗?”半晌之后,卫阶才叹气说道。

“陌桑本就是王家之女,为王家牺牲自己,又有何妨?卫将军若是怜惜陌桑遭遇,何不想个办法帮陌桑解围?”王陌桑淡淡说道。

“卫阶何能,能有办法解小姐之围?”卫阶苦笑一声,摇头说到。

“将军若是纳陌桑做妾,是否算是帮陌桑解围呢?”王陌桑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语气平静得有点吓人。

“陌桑小姐,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卫阶自然不会把王陌桑这句话当真。

“且不说王大人是想借助小姐之力登山再起,断然不会同意让小姐下嫁卫阶,即便是王大人同意,皇上,建康城中的其他高门子弟,也不会同意!”

“陌桑是认真的!”王陌桑施施然站了起来,走到卫阶身边,仔细端详着卫阶的面容,柔声说道。

“能嫁给卫将军,是陌桑的福气!”

“父亲此次被罢黜,想要登山再起,谈何容易,把陌桑嫁入宫中,未必就比嫁给将军来得有用,如此一来,陌桑的终身幸福也得到了保证,不是吗?”

“陌桑小姐是否太高看卫阶了?”王陌桑表情语气都不似作伪,卫阶就只剩下苦笑。

“再则说,卫阶已经有了濛濛,绝不敢再对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么?”王陌桑不以为然地说道。

“而且,钟灵妹妹似乎对将军也早就情根深种了!”

“什么?”

卫阶大感愕然,失声喊道,一直以来,谢钟灵只是表现出对袁湛有一分好感,对他卫阶情根深种,这又从何说起?

“将军才貌双全,连濛濛小姐都对将军无法自拔,更遑论陌桑与钟灵了!”王陌桑微笑着说道,火辣的眼神展现着她隐藏在温和表面之下的热情似火!

卫阶顿时有点招架不住,一边回避着王陌桑的眼神,一边说道:“若是钟灵小姐心目中有一个厌恶之人的排行榜,卫阶定然是榜上有名,陌桑小姐未免有点捕风捉影了!”

“陌桑与钟灵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我?”王陌桑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表现得越是讨厌你,内心之中对你的倾慕则是越深,以她的性子,真的讨厌一个人,只会不屑于去搭理,怎会一而再地奚落于你!”

“所以,陌桑敢肯定,钟灵妹妹和陌桑一样,心中是欢喜卫将军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三妻四妾

“陌桑小姐,我们可以换个话题吗?”

王陌桑的笃定让卫阶非常无奈,当下只能举白旗投降,要求换个话题。

“不是将军你在替陌桑的终生幸福担心的吗?”王陌桑顿时一脸无辜,委屈地说道。

“陌桑只是跟着将军在说而已!”

卫阶算是真正领教到王陌桑的厉害之处,表面上看来王陌桑就是一个端庄大方,又内敛的高门千金,但是词锋的犀利连卫阶都觉得难以招架!

“将军,还请认真考虑陌桑之前的提议,陌桑自认虽然比不上濛濛小姐,但是也不会给将军丢人,如果将军和濛濛小姐不介意,濛濛愿意一辈子伺候你们!”王陌桑见卫阶又不说话,顿时认真地说道。

“卫将军大驾光临,让您久候了”

卫阶正无言以对的时候,厅外远远就传来了王恭略显激动的声音,卫阶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朝着厅外走去。

“王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卫阶就要回去了!”

卫阶的热情让王恭有些愕然,在他的印象之中,卫阶虽然并非拒人千里之外之人,但是几次相处下来,也并不是如此热情的人。

“陌桑,你进去吧!”

以王恭的老谋深算,自然知道卫阶来找他的目的,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当着王陌桑的面说的,当下就打王陌桑进内堂。

“将军如今出人乐属军副统领,令兄又是大统领,往后这建康城可就是将军的天下了!”王陌桑走后,王恭呵呵笑着说道。

“王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先别说整个大晋都是朝廷的,单单就这乐属军也不是我卫阶的,众所周知,乐属军是会稽王父子二人一手创办起来的,岂是一个统领和副统领就能执掌的!”卫阶笑着说道。

“不过也就是个傀儡罢了!”

“将军有安公和北府兵在背后撑腰,谁敢说你是傀儡?”对于卫阶的敷衍之词,王恭显然并不苟同。

“如今朝中可是议论纷纷,谁都觉得这是安公要整顿乐属军的信号,以后乐属军估计也要贴上谢字标签了,当然了,这中间自然需要卫将军鼎力相助的!”

从王恭的话语间不难看出他对谢安的顾忌有多深,他如今已经和司马道子抱团,可是字里行间却有着向谢安靠拢的倾向,卫阶甚至觉得,谢安随时向王恭招招手,王恭就得像条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过去讨好!

王恭的这种心态卫阶也能理解,毕竟王恭是谢安一手提拔起来的,心存畏惧是必然的,现在是谢安放弃了他,他是没有选择,才和司马道子联手,若是有的选,他自然愿意跟从谢安,而非司马道子王国宝之流了。

可惜的是,即便是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也并非王恭可以应付的,王恭,还有他的女儿王陌桑,始终都只是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

“安公和玄帅是个念旧情的人,王大人若是能诚心悔改,想必安公还是会给大人一个机会的!”卫阶淡淡说道。

“殷大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王大人的能力,安公应该也是愿意在给你一个机会的吧!”

殷仲堪被打入冷宫之后,还能重新得到起用,这应该是让王恭看到了点曙光,这大概也是王恭此前能说出那番话的原因之一!

“老夫真的没想到,殷仲堪那老小子居然这么快就能再当上徐州刺史!”王恭感叹地说道,显得既羡慕,又嫉妒。

“那是因为殷大人不仅在建康这段时间一直在修心养性,未曾参与到朝政,还帮了玄帅一个大忙!”

卫阶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此前一直被谢钟灵和王陌桑二女步步紧逼,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大人若是放弃让陌桑小姐进宫的想法,让安公体会到你不愿与他争斗的苦心,想必属于大人的机会也很快就会到了!”

“这番话是将军自己的意思,还是安公托你带的话?”王恭不禁愕然,此前卫阶并不反对王陌桑进宫,为何现在变了一个态度?

“这番话是卫阶的肺腑之言,陌桑小姐是大人的亲生女儿,大人之前不愿意让她进宫,相信现在依然不想,大人何不换一个活法,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也不至于牺牲陌桑小姐的终生幸福!”

一想到王陌桑此前那副委屈的表情,卫阶就没来由地心头一软。

“大人即便无法抛下功名利禄,大可以换个方式,卫阶若是能帮的上的,定然义不容辞!”

“将军真的愿意无条件助我?”

王恭顿时喜出望外地说道,他活了大半辈子,与人打交道,向来都是利益交换,互惠互利,义不容辞这种话还真是鲜有听到!

“王大人你只要做回以前的自己,兴许都不用卫阶出手帮忙,就能重获安公的信任!”卫阶点头说道。

“不若将军娶了小女陌桑吧?”王恭忽而说道。

“什么?”卫阶顿时大惊失色,没想到连王恭都有了这个想法,这真是弄巧成拙了,他对王陌桑,说没有好感那是在骗自己,但是让他娶王陌桑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已经有了烟濛濛了!

“老夫知道将军已经与濛濛小姐情定终生,但是男人三妻四妾只是平常之事,相信陌桑不会介意自己的名分的!”王恭进一步说道。

“陌桑小姐不介意,可是卫阶介意!”卫阶苦笑一声说道。

“卫阶相信濛濛也会介意,此事休要再提,否则以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将军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王恭依然不甘心地说道。

“并非老夫自夸,小女陌桑,无论是相貌还是人品,都不输濛濛小姐半分!”

“王大人!”

卫阶已然有些不耐烦了,三妻四妾这种事他在穿越之前倒是想过,真的穿越到古代,能三妻四妾的时候,他才现,他还真是做不到!

“这些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卫阶此生只会娶濛濛为妻,三千弱水,一瓢足以!”

“陌桑小姐的优秀,建康城内无人不知,相信陌桑小姐日后定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第二百四十四章:惊天悬案

卫阶态度坚决,王恭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表情却不以为然,微微一笑之后说道:“如此老夫明白了,不过老夫坚信早晚有一天你会对小女动心的!”

微微一顿之后,王恭接着说道:“兴许将军早已动心而不自知!”

卫阶来找王恭,原本是打算问问王陌桑进宫这件事情的进展,结果鬼使神差地就变成了劝说王恭放弃这个计划,所以王恭说完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卫阶竟然有点心虚地没有出口反驳,而是选择了转移话题。

“王大人,你不是被削职了吗?为何今早会去上朝,还有王国宝,不是也已经被罢免了吗?”

“是会稽王向皇上提议的!”王恭略显恼火地说道。

“前阵子广陵落入桓玄之手,朝中上下乃至整个建康都陷入了恐慌,安公和谢家的威信遭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打击,会稽王就提议让老夫和王国宝等一众被罢免的老臣上朝议事!”

司马道子这个时间点利用得非常好,广陵是从北府兵手中失守,谢安定然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这个时候向王恭抛出橄榄枝,同时把他的重要臂膀王国宝重新弄上大殿,一方面壮大自己的声势,一方面打压谢安,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以想象,司马道子定然也殷仲堪抛出了橄榄枝,只是殷仲堪相对王恭来说较为理智,并未理会司马道子的示好,反而被谢安重新起用为徐州刺史,得见于此,王恭此时对殷仲堪是既羡慕又嫉妒,同时又有了上错船的感觉!

卫阶现在最头疼的问题是如何不着痕迹地帮助司马道子在朝中立足,同时又不引起谢安的警觉,如果不是因为王陌桑,卫阶定然毫不犹豫地就把王恭推到司马道子这边。

“那大人以后有何打算?是打算继续与司马道子为伍,还是学学殷大人,修生养性,静候朝廷重新起用?”

“将军对于老夫有活命之恩,在将军面前,老夫自然是不会有半分隐瞒的!”王恭苦着脸说道。

“老夫原本也算是安公的门生,得安公信任提拔,才领的青州刺史,年余前却误听桓玄与司马道子唆摆,起兵逼安公下野,老夫是悔不当初,不然也不至于落到今时今日这步田地!”

“如今老夫投向会稽王也是迫不得已,一则安公已然对老夫动了杀心,老夫为图自保,不得不与会稽王抱团,再则老夫也不想就此平淡,还想创一番成就!”

“只是殷仲堪的事又让老夫犹豫不决起来,唉!”

卫阶能体会到王恭的矛盾心理,他主动巴结司马道子,却还不如殷仲堪在家什么都不做,由此对于谢安和司马道子在朝堂上地位的差异认识得更加清楚,依靠司马道子,似乎完全看不到登山再起的希望。

然而王恭和殷仲堪的境遇又有所不同,王恭起兵,是直接与朝廷对抗,与谢安对抗,而殷仲堪,弹劾的是王国宝,并没有直接与谢安为敌,在劝说杨诠期退兵一事上殷仲堪更是出力不少,当然,这一点王恭是不知情的!

“大人,如果有一天安公的话就等于是圣旨,完全凌驾于会稽王,甚至皇上之上了,不知大人的命运会如何?”

卫阶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个王恭,既然两边不靠岸,何不拉拢为己用?历史上的王恭最终是死在桓玄和杨诠期的手上,但是谁又说命运不能改变呢?

王恭闻言沉默了下去,半晌之后浑身一哆嗦,略显颤抖地说道:“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只怕我命休矣!”

“大人有没有想过,安公最终甚至会当皇帝呢?”

语不惊人死不休,卫阶这一连串的话已经出了王恭的认知,谢安会当皇帝吗?人的心理很奇怪,最喜欢的便是以己度人,无论是桓玄,还是司马道子,王恭,甚或是杨诠期,心中多少都动过这个念头,卫阶这个问题的对象若是卫噪,或者说是王弘,袁湛等人,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但是王恭却不一样!

王恭一屁股瘫软到椅子上,嘴中呢喃着:“他要当皇帝?他真的要当皇帝?”

片刻之后王恭猛地跳了起来,尖声叫到:“将军,安公真的很有可能会当皇帝!”

王恭的表现过激得有点出乎卫阶的意料,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王恭对于谢安做皇帝这件事的反应,没想到他会如此失态,似乎想到了什么!

“卫阶只是随口一说,大人为何如此反应?”卫阶沉声问道。

“将军你不妨想一想,王国宝是安公的女婿,何以和他的关系如此之差?”王恭似乎沉浸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不仅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就连身体也在微微抖。

“当年桓玄的父亲桓温执掌朝政,想要篡晋自立,幸得安公和王国宝的父亲王坦之合力周旋拖延,才侥幸保住司马一族的皇权地位!”

“而其中,以王家出力为最,此事之后,安公辞官下野,过了数年才重返朝堂之上,安公回归之后,便与王家结了儿女亲家!”

“谢王两家结为亲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卫阶皱眉问道,王恭正在说的,似乎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大秘密!

“再说了,王国宝与安公关系差,不是因为安公觉得王国宝人品有问题,不予重用吗?”

王恭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觉得一个人的人品真的很差,差到自己都瞧不上眼,你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他吗?”

“两家结为亲家之后不久,王公坦之就遭人下毒,虽然性命得保,身体确是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到后来更是连上朝参政都有心无力,渐渐地朝堂之上的军政大权就落到了安公的手上!”

卫阶渐渐明白过来,王恭的意思,是谢安找人下的毒,只有除掉王坦之,他谢安才能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

“大人,卫阶有一事不明,阴谋毒害王公坦之的不是桓温的女儿,他的儿媳桓伯子吗?为何听大人的意思,下毒的似是安公?”

第二百四十五章:人心难测

王恭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若真的是桓温的女儿下的毒,她还能安然呆在王家这么多年吗?”

“将军你是有所不知,我虽非琅邪王氏一系,但是素来与王公坦之一家关系良好,当时乌衣巷王家之中盛传一种说法,王公坦之的毒是安公找人下的!”

王恭的说法果然与卫阶的猜想不谋而合,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那谢安想当皇帝的野心就不知道要往前推多少年了,也许当初联合王坦之扳倒桓温的时候,谢安就已经存了这个心思,桓温是绊脚石,谢安就联合王坦之扳倒桓温,桓温倒台之后,就阴谋毒害王坦之,谢安的这全盘计划不可谓不毒!

“那王公坦之为何会选择忍气吞声?”卫阶有点搞不懂这些政客的想法,谢安下毒,王坦之不仅没有和谢安翻脸,反而又继续合作了十多年。

“想来王公是为了大局着想吧!”王恭叹声说道。

“而且这件事情传到市井之中就变成了另一个版本,那就是桓伯子为了替父亲报仇,所以毒害的王坦之,而王坦之顾念旧情,最终未予追究,即便是王家的年轻一辈,大多知晓的也都是这个版本!”

卫阶微微点头,桓伯子是王弘的生母,而王弘应该也是听说了这个版本,对于他的母亲,也是怨念颇深。

“当年桓温倒台之后,安公为何会辞官下野?”卫阶接着问道。

“若是安公一心想要做皇帝,只怕不会轻易离开朝堂的吧!”

“不错!”王恭点头说道。

“当年王公坦之在朝堂之上的威望远安公,兴许是王公坦之觉察到安公的阴谋,所以才逼他下野的,也许从那时候起,二人就已经是貌合神离了!”

卫阶不禁揉了揉脑袋,这些陈年旧事,疑云重重,听着都让人头大,若不是事关谢安,他真的没有兴趣听王恭说这些。

如此想来,王恭对于谢安的又敬又怕的态度就很好解释了,他原本就是谢安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本就该心存感恩,只是他又是为数不多知道王坦之中毒真相的人,这也就导致他的内心深处不仅顾忌谢安,更有着几分恐惧。

谢安连王坦之都能害死,更别说是他王恭了,正如他所说,他反朝廷,反谢安,都是为了自保,原本王恭应该并没有意识到谢安是想自己当皇帝,卫阶的那一句试探反而让王恭有了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王大人,卫阶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也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卫阶不担心王恭去向谢安告密,相对讨好谢安来说,王恭更怕谢安!

“安公想要做皇帝,应该不用等到今天吧?大人能揣摩一下安公的心理吗?”

对于此,卫阶的心中早有了自己的判断,谢安不想自己的一世英名被毁,想要在做皇帝的同时,还能留下美名,想要名权双收,所以谢安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布局!

“朝廷南迁之初,谢安的父亲谢裒被当时还只是琅邪王的司马睿拜为参军,深受司马睿器重,而后司马睿在建康即为称帝,因忌惮谢裒之才,曾让谢裒立下重誓,凡谢家子弟,不得图谋皇位!”

王恭说的这些,别说正史了,就连一些野史演义,也未曾提及过,若不是王恭说起,卫阶怎么可能会知道如此隐秘之事。

只听王恭接着说道:“想必安公对于父亲谢裒留下的这个誓言很不以为然,但是又不能公然毁诺,于是便如此费心图谋!”

原来谢安顾及的不仅仅是自身名誉的问题,还牵涉到谢裒的誓言,卫阶又想起了谢玄说过的那句话,皇上谁都能做,谢家子弟做不得,想来谢玄应该也清楚这个誓言!

“卫将军,请恕老夫直言!”

卫阶和王恭都沉默了片刻,王恭实在平复情绪,而卫阶则是在消化王恭说出来的这些讯息,片刻之后,王恭又开口说道。

“安公有朝一日若真的做了皇帝,像卫将军这般尽心辅佐过谢家,辅佐过朝廷的人都只会是死路一条,将军还是趁早打算吧!”

卫阶微微一愣之后,明白了王恭话语之中的道理,如今谢安招揽人心都是打着匡扶晋室的口号,有朝一日他自己登基为帝,无论是强行上位,还是被人推举,无疑都有违他自己一贯喊出来的原则,为了清正视听,跟随过他的这些有功之人,统统都不能留!

“谢大人提醒,卫阶心中有数!”卫阶淡然说到,王恭是刚刚才意识到谢安的真正居心,而卫阶,早在去年就已经开始筹谋后路!

“卫阶还有事,就现行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聆听大人教诲!”

今日听王恭说了这么多,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作用,但是却让卫阶的思路变得清晰了不少,临走之际,卫阶也是显得颇为恭敬。



卫阶走后,王陌桑从厅外缓缓走了进来。

“都听到了?陌桑你怎么看?”王恭看了一眼自己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儿,面无表情地问道。

“卫将军应该早就看出了安公有称帝篡晋之心,所以父亲在提醒他的时候,他的反应很平淡!”王陌桑同样也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父亲,看来您的计划未必行得通,如今谢安靠不上,司马道子又靠不住,卫将军则还未成气候,您是不是太心急了!”

“心急?哼!老夫一只脚都迈进棺材了,再不搏一把,往后连想的机会都没有了!”王恭冷哼一声说道。

“陌桑,你虽然是女子,却是我王恭的女儿,千万不可有妇人之仁,我们王家世居建康,却被琅邪王氏住进了乌衣巷,数十年被人压制无法翻身,现在是时候变一变了!”

“女儿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之后王陌桑盈盈行了一礼,一脸平静地转身朝内堂走去,似乎王恭的雄心壮志丝毫不能在她的心里引起丝毫波澜。

第二百四十六章:表里不一

章熊的马车赶得非常缓慢,那是因为他留意到,卫阶从王恭的府邸出来之后,一直在沉思之中,回将军府的路不止一条,章熊选择的是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路,并将马车行进的度放到最慢,就是不想打扰卫阶的思路。

“大熊,你觉得安公这些年,朝政执掌得如何?”马车内的卫阶忽而开口问道。

章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卫阶是在和他说话半晌之后才回道:“将军指的是哪一方面?”

“嗯,譬如说,当初你在做苦力的时候,你身边的那些人是怎么看待安公的?”卫阶正在思考的是民心问题,谢安如今在建康高门之中的威望已经毋庸置疑,他想知道的是社会的底层是如何看待谢安这个人。

“就好比安公推行过的土断政策,你们是怎么看的?”

“土断?”章熊的嘴角磨过一丝讥诮之色。

“土断损害的是乔寓士族的利益,得益的是朝廷,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很早之前,卫阶就确认了谢安想当皇帝的野心,适才又在王恭那里得到了证实,然而谢安曾经推行推断这件事却让卫阶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是眼下这个环境,建康高门的心就是全部的民心。

而推行土断,虽然无损建康本土士族的利益,但是对于乔寓士族来说,打击很大,谢安此举无疑有损他在乔寓士族之中的威望,他为何要这么做?

章熊的话提醒了卫阶,土断很可能是谢安整盘计划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谢家也是乔寓士族,他不惜牺牲谢家的利益,冒着得罪所有乔寓士族的风险,就是为了表明谢家对司马王朝的忠心,这也为以后司马一族将皇权禅让给谢家做铺垫,到时候没有人会觉得谢安是在谋朝篡位!

“大熊,回将军府!”想通了这一点,卫阶愁眉尽展,长长吁了一口气。

马车瞬间提,而章熊的声音再次想起。

“将军,可以不要称呼小人大熊吗?”

“不,以后就叫你大熊,这个称呼挺好!”卫阶笑着说道。



“少爷,家里来客人了!”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院子中,小松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卫阶身边,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中略带着一些兴奋!

“谁?”

小松的反应让卫阶有点奇怪,来的这个人小松应该认识,还让他感到兴奋,一时之间,卫阶却想不到谁能让小松有这种反应。

“是诸葛长民!”小松跟在卫阶身后,低声说道。

“诸葛长民?”卫阶不由一愣,这个人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下意识地也早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我昨天才回建康,他的消息倒是挺灵通啊,他来做什么?”

“少爷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小松居然卖起了关子,不过卫阶倒没有生气,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他不是因为小松卖关子不高兴,而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心,这个小松这段时间不会和诸葛长民混到一起了吧?他还记得诸葛长民曾经找过他合作做五石散的生意,而小松当时就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

卫阶没有停下来质询小松,而是径直就朝着前厅走去,不管诸葛长民找他做什么,他都一言拒之,不给诸葛长民留下一丝幻想的空间,也绝了小松胡思乱想的念头。

“卫将军,您回来了!”

诸葛长民应该是早就等得心急如焚,卫阶才刚走进来,诸葛长民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卫阶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毫不掩饰内心处对诸葛长民的厌恶。

“卫将军,这么久不见,不用一见面就拉着个脸吧!”对于卫阶的态度,诸葛长民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当下笑嘻嘻地说道。

“咱们好歹曾经也是一起把酒言欢过的朋友,莫不是现在做了朝廷的卫将军,就看不起兄弟了?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诸葛兄有话直说吧!”卫阶淡淡说道。

“卫将军,兄弟这次来找你,可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是奉命来找你的!”诸葛长民收起嬉皮笑脸,好整以暇地说道。

“奉命?奉谁的命令?”

卫阶看了一眼诸葛长民,而后示意小松看茶,看起来诸葛长民是有备而来,想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冷淡就会选择离开,过门就是客,他也不好慢待了!

“当初休元兄加入北府兵,建康五子除了长民,尽皆随着休元兄加入了北府兵,将军你就不好奇这一年来,长民都在干什么吗?”诸葛长民坐到椅子上,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诸葛兄,还请直接说明来意吧,你应该知道卫阶不是个喜欢顾左右而言其他之人!”卫阶没有当即逐客,反倒让诸葛长民摆起了谱,这也让他说话的语气顿时就冰冷起来。

“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请恕卫阶不奉陪了!”

“将军还是如此的急性子!”诸葛长民慌忙站了起来,不敢再摆谱。

“是月妃娘娘让长民过来找卫将军的,月妃娘娘想让长民代理她在建康城内的五石散的生意,长民这次前来,是想和将军谈谈合作的事情!”

说完之后,诸葛长民凑到卫阶身边,低声笑着说道:“长民是真没想到将军居然是个隐藏的得如此之人的人!”

卫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诸葛长民的意思很明显,他卫阶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之前诸葛长民邀请卫阶合作,一起做五石散的生意,却被卫阶义正言辞地给拒绝,然而现在和已经是月妃的苏巧儿是合作关系!

“诸葛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卫阶故作不解,皱眉问道。

“有件事想必将军还不知道!”诸葛长民并没有回答卫阶的问题,转而神秘兮兮地说道。

“如今建康城内高门子弟服用的五石散,都是按照将军你提供给月妃娘娘的丹方炼制而成的!”

“卫将军的丹方,确有独到之处,如今建康城内的高门子弟已经看不上以前的那种普通货色哩!”

“你说什么?”卫阶不禁大惊失色!

第二百四十七章:有所不为

卫阶前后总共给苏巧儿提供过三种改良过的丹方,按照这种丹方炼制出的五石散,效果不仅比以前的普通五石散好,副作用也被降低到了一个很小的地步,即便如此,五石散就是五石散,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消磨人的意志,让人逃避现实!

苏巧儿不仅利用这些五石散讨好皇帝司马曜,还找上来诸葛长民,利用这些五石散继续在建康城中敛财,这是卫阶没有想到的,现在她让诸葛长民来找他,无非是奔着他手上其他的丹方来的。

“诸葛兄,卫阶昨日才回的建康,想必你这消息并非得自月妃娘娘吧!”卫阶转而问道。

苏巧儿想必也是今天上朝的时候才知道他卫阶回来了,而她又居于深宫之中,想必不会那么快把消息传给诸葛长民知道,诸葛长民一定是另有途径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小松。

“是不是小松告诉你的?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给小松下套,我卫阶保证,你不仅不能从我这再得到任何一张丹方,我让你在建康城中的五石散生意也就此做不下去!”

“将军说笑了,先别说长民如今与小松兄弟已经是兄弟,小松兄弟又是卫将军府的管家,再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给他下套啊!”诸葛长民面不改色地说道。

“将军回建康的消息长民确实不是从月妃娘娘那里得知的,但是也并非小松兄弟告诉我的,至于是谁告诉我的,请恕长民卖个关子,长民答应过此人,绝不把他的名字说出来!”

诸葛长民一口一个小松兄弟,卫阶知道这家伙平日里只怕没给小松灌**汤,小松虽然不笨,但是比起诸葛长民,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机,还是有不小的距离,只怕小松早就被这个诸葛长民忽悠得找不着北了!

“诸葛兄既然不愿意说,卫阶不勉强,至于合作五石散之事,卫阶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卫阶沉声说道。

“以后你做你的生意,卫阶不会干涉,但是将军府,诸葛兄以后还是少来吧!”

“还有,诸葛兄和小松之间的兄弟情分,也到此为止!小松,送客!”

正说着,小松端着放了两杯茶水的托盘就走了进来,茶水尚未放下,卫阶便已经下令送客了!

“少爷,这是?”

小松不禁一呆,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诸葛长民,只见诸葛长民摇头苦笑,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极为无辜的表情。

“少爷,有话好好说啊,诸葛兄是真的有要事与您商谈的!”

小松竟然违抗他的命令,开口替诸葛长民求情,这让卫阶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看来诸葛长民的毒,已经深入小松的骨髓了!

“我说送客!”

卫阶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小松不敢再多言,而是抱歉地看了一眼诸葛长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诸葛长民竟然不愠不恼,只是摇头苦笑,跟在小松的身后就朝外走去。

“卫将军,请再听长民一言,长民是真心想和将军合作,月妃娘娘也如长民一般想法,在长民看来,将军固守的执念太过迂腐,眼下我们在建康城内制作出售五石散,并非害人,而是给他们一个精神寄托!”

“还请将军三思!”诸葛长民见卫阶依然无动于衷,只能丢下这句话,悻悻然离开了将军府。

诸葛长民最后说的那番话虽然是狡辩之词,却也是实情,建康城中的现状就是如此,除了有数几个别有居心之人,绝大多数高门子弟都活在醉生梦死之中,前秦大军随时都会南下,这些人只想在胡人铁蹄踏破建康城之前,享受最后欢愉的时光!

诸葛长民走后,小松有点战战兢兢地来到卫阶面前,看得出来,他已经知道卫阶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只是他的想法和大多高门子弟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区别!

“少爷,小松斗胆说一句,诸葛兄的话不无道理,眼下这个形势,就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制作五石散,既能充盈自己的钱袋,又能让那些公子哥有所寄托,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未等卫阶开口,小松就先说话了。

“小松,你听过一句话吗?”卫阶知道,小松有这种想法,包括和诸葛长民接触,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如今这个社会造成的,所以他并没有责怪小松。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原本我提供五石散丹方给苏巧儿,就已经是迫不得已,如果再和苏巧儿一样,经营五石散的生意,就真的很难过自己这一关了,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杜绝这个念头!”

“说到底,五石散都是害人的东西,炼制五石散早晚都会被千夫所指,遭万人唾弃,我不想有这一天,也不想你走这一步!”

以诸葛长民拉拢小松的手段,必然已经告诉小松卫阶向苏巧儿提供丹方一事,所以卫阶也就不再隐瞒,只是他确是是不得已为之,想要助苏巧儿在宫中立足,掌控司马曜,唯有通过五石散,而且,在提供丹方给苏巧儿之前,他都已经亲身试药,将丹方尽数改良。

“少爷,小松什么时候都听你的,你说不参与,小松就绝对不参与!”

五石散的暴利对于小松的诱惑虽然极大,好在他还算理智,并没有因此违逆卫阶的意思,看小松的表情不似作伪敷衍于他,卫阶心中颇感安慰,转而问道:“我回来的消息真的不是你透露给诸葛长民知道的?”

卫阶回来,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期间除了各自去了一趟殷仲堪和王恭的府邸还有上朝之外,卫阶其他时间都一直在家,并未外出,而从王恭府上回来之后,诸葛长民都已经等在将军府了,如果不是小松透露的,那还能有谁?

小松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小松,小松岂会将少爷的行踪随便告诉别人!”

卫阶微微点头,只是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如果不是小松,那会是谁?

第二百四十八章:淮月夫人

带着满腹的疑惑,卫阶来到了后堂,烟濛濛正在做女红。

“听小松说诸葛长民来了,所为何事?”烟濛濛抬头看了一眼卫阶,轻声问道。

不知为何,卫阶看到烟濛濛后竟然有点心虚的感觉,当下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诸葛长民找他是为了合作炼制五石散,这件事烟濛濛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卫阶更是不知从何说起,这其中还牵扯到菲菲帮忙试药的事!

想到菲菲,卫阶忽然一个激灵,回来已经一整天了,却还没见过菲菲,当下卫阶急忙开口问道:“菲菲呢?为何不见菲菲?”

烟濛濛放下手中的物件,微微叹了一口气,幽怨说道:“叔宝,菲菲整颗心都在你的身上,你回来已经一整日的时间,却到现在才想起菲菲!”

卫阶顿时无奈起来,他的潜意识之中就在逃避菲菲,别说没看见菲菲了,就算是看见了菲菲,他也会尽量让自己坐到视而不见!

“她究竟去哪了?”

面对卫阶的追问,烟濛濛摇了摇头,说道:“自从搬进将军府之后,菲菲就经常不见人影,有时候整月时间也只回来三两次,昨晚她曾经回来过,远远看了你一眼之后便离开了!”

“偶尔回来?”卫阶不由得一愣。

“那她平时都在哪落脚?”

“虽然菲菲让我不要告诉你,不过这件事你早晚也会知道!”烟濛濛站了起来,来到窗前,背身说道。

“如今菲菲已经接手了苏巧儿的淮月楼,成了淮月楼的新主人,现在有了个新绰号,叫淮月夫人!”

“淮月夫人?”

卫阶忽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菲菲很可能不仅接手了淮月楼,甚至连苏巧儿五石散的生意也一并接手了,将他回建康这个消息告诉诸葛长民的人,很可能就是菲菲。

此前菲菲帮他试药改良丹方,不慎成瘾,据烟濛濛所说的判断,因为心绪郁结,菲菲应该一直都没有戒掉五石散的瘾,菲菲很有可能在淮月楼服用五石散的时候遇到了诸葛长民,而后又通过诸葛长民接触到苏巧儿,最终三人达成了共同经营五石散生意的共识!

“菲菲并未婚嫁,何以会称夫人?”

卫阶心中虽然已经意识到危机,但是却不想就这个问题和烟濛濛讨论,当下只能是皱眉换了一个话题。

“菲菲早就把自己当作叔宝的女人,想必这个称呼就是一种宣示吧!”烟濛濛淡淡说道。

“当初如果叔宝接纳菲菲,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我去淮月楼!”

菲菲离开将军府,脱离烟濛濛,自立门户,选择与苏巧儿合作,这其中定然有五石散的的原因,只是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来自卫阶,事已至此,卫阶已经不能再不问不顾,他决定去淮月楼找菲菲问个清楚。

话音刚落,卫阶的脚步已经到了门口,烟濛濛并未出言组织,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只要能和叔宝厮守终生,其他的,濛濛都不介意,如果可以,希望叔宝能把菲菲带回来!”



淮月楼的热闹有点出乎卫阶的预料,眼下才刚过午时,淮月楼已然是门庭若市,门口处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其繁荣程度已然隐隐越苏巧儿时代。

卫阶曾经长时间流连秦淮楼,淮月楼也来过几次,加上他如今也算是建康城内家喻户晓的人物,刚一露面,便被很多正在玩乐的公子哥认了出来。

“那不是卫阶卫将军吗?怎么不在将军府陪着濛濛小姐,来淮月楼做什么?”

“王公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淮月夫人以前是濛濛小姐的贴身婢女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有件事大家却未必知情,淮月夫人的心上人就是卫将军,想必卫将军此来是和淮月夫人幽会的吧!”

说完之后,这个消息灵通的家伙还出了一阵颇为猥琐的笑声。

“你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何我从未听说?”此前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之中有着不以为然,还有几分不悦。

“王公子,在下知道你早就对淮月夫人垂涎三尺,但是在下还是要奉劝你几句,趁早死了这个心!”猥琐的声音略显不屑地说道。

“王公子你也不想想,淮月夫人芳龄不过十六七,更未传出她出阁的消息,何以会以淮月夫人自居?”

“你的意思淮月夫人真的是卫将军的女人?”那个叫王公子的不禁面如死灰,颓然说道。

“正是如此!”猥琐公子笑着说道。

“你王公子虽然在建康城中虽然也算小有地位,只是比起卫将军,恐怕远有不如吧!”

“而且还有个消息想必王公子还未听说,卫将军如今已是乐属军的副统领,乐属军的大统领更是卫将军的大哥,你要想打淮月夫人的主意,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吧!”

建康城中的公子哥最怕谁?不是皇上,不是安公,更不是司马道子之流,而是直管建康治安的乐属军,乐属军中多流氓,都是不讲道理之人,惹上了乐属军,也就算是彻底交上了麻烦这个朋友!

当下这个王公子再也不敢吭声,看神情脸色算是彻底打消了心中那个猥琐的念头,卫阶心中无奈,只能是暗自摇头,前往通禀的婢女尚未回来,类似这样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虽然大多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以卫阶勤练华佗五禽戏带来的耳力,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卫阶见菲菲还需要通禀,这让他有些意外,通禀的婢女去了已经有半盏茶的工夫,也未见出来,就在卫阶等得有些心急莫名的时候,小婢这才施施然从楼上走了下来。

“回卫将军,夫人正在阁楼见客,让将军稍候!”

卫阶不禁有些愕然,什么客人比他卫阶还要重要?只是他心中于菲菲有愧,并未多说什么,微微点头之后就在一楼的大厅之中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婢女再次出现,这一次,菲菲终于有空见卫阶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死心塌地

菲菲的变化很大,以前虽然跟在烟濛濛身边,出入的是秦淮楼,但是身上清新脱俗的气质很是明显,如今看上去却是一脸风尘,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股子的慵懒,隐隐间,卫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苏巧儿的影子。

“我是该喊你菲菲呢,还是淮月夫人?”

卫阶的声音略显冰冷,他虽然对菲菲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却也是视为家人,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菲菲如今的这种转变让他不喜。

“将军是小女子的大哥,自然不用像其他人一样称呼小女子淮月夫人,大哥还是称呼菲菲吧!”

菲菲淡然说道,眼神有些飘忽,不知是在逃避卫阶的眼神,还是现如今说话的方式就已如此,她在说话的时候从未与卫阶有过眼神上的接触!

“为什么要接手淮月楼?为何什么要和苏巧儿合作经营五石散?”和菲菲说话,自然不用拐弯抹角,当下卫阶直接了当地就问到。

“也许这才是菲菲追求的生活方式吧!”菲菲盈盈转身,总算是对上了卫阶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闪烁。

“前面十几年,菲菲都一直在为别人而活,如今菲菲想为自己活着,想活出自己的精彩,对了,菲菲已经与濛濛姐姐脱离主俾关系了!”

烟濛濛的称呼也由小姐改成了濛濛姐姐,也就是说,从今往后,菲菲再不是烟濛濛的附庸,而是和她平起平坐的绝色美人!

“你想要过自己的生活,大哥和濛濛都会支持你,只是你为何要选择这种生活方式?你们好不容易才从秦淮楼脱身,你为何还要选择走回头路?”

无论是秦淮楼,还是淮月楼,始终都是风月场所,再如何洁身自好,抛头露面终究是无法逃避的,一日在这种风月场所,一日身上都会被贴上带有色彩的标签,卫阶自然不想菲菲继续这样的生活。

“大哥觉得菲菲是在自甘堕落吗?”菲菲不以为然地问道。

“当初濛濛姐姐能在秦淮楼捕获大哥的心,何以现在菲菲在淮月楼自立门户,大哥就觉得菲菲是自甘堕落呢?”

菲菲似乎不仅继承了苏巧儿的淮月楼和五石散生意,就连她清谈的功力也继承不少,言语之间变得咄咄逼人。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卫阶无奈摇头,菲菲不同苏巧儿,他自然不能不留余地地在言语上进行反击。

“大哥只是心疼你,不想你再混迹风尘,更不想你继续沾惹五石散这种害人的东西,跟大哥回将军府吧!”

“大哥心疼菲菲?”

菲菲顿时娇笑起来,片刻之后,笑声戛然而止,菲菲冷冷说道:“大哥若是真的心疼菲菲,又怎会舍得让菲菲以身试药,以至于服食上瘾,走到今日今日的地步!”

卫阶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菲菲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菲菲落到今天这个田地,他确实应该负全责!

“大哥不必内疚,菲菲实在和你说笑呢!”菲菲忽而又平静地说道。

“以身试药是菲菲心甘情愿,主动去做的,与大哥无关,大哥始终都是菲菲最尊敬,最爱的大哥!”

“只是请大哥若不能给菲菲真正想要的,就请以后不要再干涉菲菲的决定!”

话已至此,菲菲的固执让卫阶无可奈何,只能转而问道:“我回建康的消息,是你告诉诸葛长民的吗?”

菲菲微微点头,说道:“是菲菲说的,大哥会怪菲菲吗?”

卫阶苦笑一声,说道:“我还有责怪菲菲的资格吗?大哥只是想提醒你,诸葛长民此人心术不正,还是少接触的为好!”

卫阶已经猜到了此前菲菲在阁楼中见的客人应该就是诸葛长民,诸葛长民离开将军府后应该是直接就来了淮月楼,向菲菲汇报和他谈判的结果,很有可能还让菲菲继续想办法从他这里套取新的五石散丹方!

只是卫阶看破却不说破,他真的很怕菲菲向他开口索要新丹方,给还是不给?给,只会让菲菲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给?以菲菲如今的性子,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菲菲心中有数,大哥就不必操心了!”菲菲淡然说道。

“其实菲菲早就猜到大哥的态度,告诉诸葛长民大哥回来,也只是想让他死心罢了!”

菲菲的话顿时让卫阶松了一口气,菲菲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慢慢想办法让菲菲戒掉五石散的瘾,然后让她离开淮月楼,回到将军府!

“大哥,其实你只要一句话,菲菲便会死心塌地跟你回将军府,再也不踏足淮月楼,菲菲也可以保证,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碰半点五石散!”

这一刻,卫阶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熟悉的菲菲,乖巧,怯嫩,只是菲菲的这句话却让卫阶无从开口,是的,卫阶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让菲菲回到将军府,只是这一句话,让卫阶如何才能说出口?

“好了!大哥的心意菲菲知道了,若是没事的话,大哥请回吧,淮月楼随时欢迎大哥前来作客!”

卫阶尚在犹豫,菲菲却先开口了,声音也已经恢复了冰冷,卫阶苦笑着点了点头,朝着阁楼的门口走去。

“大哥,珍重!菲菲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卫阶走后,菲菲看着卫阶离开时略显萧索的背影,嘴中喃喃到。



“将军,回府吗?”卫阶前脚踏上马车,章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暂时不回府,我们先去城北乐属军的营地,找我大哥!”卫阶皱眉说道。

卫阶不想回家,每次见完菲菲,他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烟濛濛,他有一种直觉,他和菲菲之间的那些事,以烟濛濛的才智,多少已经猜出了一点,这一次,他没能把菲菲带回将军府,只怕是时候要和烟濛濛摊牌了!

“将军心情不好?”正在缓缓赶车的章熊忽而开口问道。

“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的,将军尽管开口!”

卫阶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大熊你帮不了我,还有,以后不要再自称小人了,你我可以兄弟相称!”

“小人不敢!”章熊恭敬说道。

卫阶无奈摇头,人的习惯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卫阶也不勉强,端坐马车内就开时闭目养身起来,一会到了乐属军的大营,只怕麻烦也是少不了的,只是相对和烟濛濛摊牌来说,卫阶更愿意去面对乐属军将要给他带来的这些麻烦!

淮月楼到乐属军的营地距离不近,马车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远远地看见了建康城的北城门,眼下午时刚过,乐属军的营地之中却没有任何操练的声音传出。

“将军,营地到了!”

“嗯,稍后看我眼色行事!”

第二百五十章:杖猴慑鸡

同样都是军营,乐属军的营地和北府兵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每日的这个时辰,北府兵都在艰苦训练,或是演练对敌时的战阵,或是练习杀敌技巧!

而乐属军的营地,此刻也是喧闹万分,只是这些喧闹,却不是士兵操练出的,而是这些士兵正在军营之中各种找乐子惹起的喧闹。

有聚众喝酒的,有三三俩俩围在一起赌博的,在这一刻,卫阶有一种夜半时分进入了寿县夜安街的感觉,眉头皱起的同时,却也没有当即作,还是要先找到卫噪,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大统领何在?”

卫阶朝着章熊打了个眼色,章熊顿时会意,随手拽个一个士兵就问道。

“你谁啊?敢打扰大爷我玩牌!”

这个士兵先是怒声挣扎了几下,现不仅无法挣脱章熊铁箍一般的手掌,还被章熊像提鸡仔一样给提到了卫阶的面前。

“再给你一次机会,快说大统领在哪!”卫阶冷然说道。

“大统领在城楼上城防所!”

被章熊提过来的这个士兵显然认识卫阶,从地上爬起来,看清卫阶的面容之后,略显慌乱地说道。

卫阶不再理他,也无心去干涉这些不务正业的士兵,径直带着章熊就朝城楼走去,这个城防所他已经来过一次,上一次来的时候,司马元显还是乐属军的大统领。

除了卫噪之外,城防所内还有五个人,其中一个卫阶看着还颇为眼熟,卫阶刚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明日才来军营的吗?”卫噪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来,诸位将军,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卫阶卫将军,从今日起,他就是我们乐属军的副统领!”

五人之中有三人都抱拳见礼,却有两人只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卫阶,轻哼了一声之后,就不再有任何表示。

卫噪顿时有点尴尬起来,却也没有怒,指着无人就和卫阶说道:“这三位分别是王寅王将军,刘启刘将军,田进田将军,他们三人都是乐属军之中的参将!”

“这两位是司马尚之和司马休之两位司马将军,两位将军是乐属军中的两位参军,各自领军一万!”卫噪又指着神态倨傲的两人说道。

“原来是皇室宗亲,怪不得这么能摆谱,完全不把我这个朝廷的卫将军,乐属军的副统领放在眼里了!”

卫阶暗自想到,一边对着众人点头示意,一边指着城楼下问道:“不知城下这些士兵是哪位将军的属下?”

话音落下,却没有人回答卫阶这个问题,卫噪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沉声说道:“这是尚之将军带来的亲卫!”

“嗯,很好!”卫阶微微点头,对着章熊点了点头。

只见人影一闪,章熊一个箭步就窜到了司马尚之的身边,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司马尚之的随身兵刃已经被章熊夺下,人也被控制起来。

“亲卫尚且如此目无军纪,遑论其他兵卒了,尚之将军真是带的好兵啊!”卫阶冷然说道。

“拉下去,重重杖责三十,同时传令下去,从今日,军营之内,杜绝一切与操练无关的活动,违者军法处置!”

都说杀鸡儆猴,这一次,卫阶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来一招杖猴慑鸡,卫阶话音刚落,章熊就提着司马尚之朝城楼外走去,而司马休之当即拔出了佩剑!

“卫阶,你敢!”

随着司马休之一声断喝,门外顿时冲进来了十数个执剑在手的亲兵,将卫阶和章熊围在了中间。

“放开我兄长,今天这件事就当没生过,日后你兄弟二人踏踏实实做你的大统领副统领,否则,今日就叫你血溅五步!”司马休之嘿嘿冷笑着说道。

“放肆!”卫噪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忍不住了。

“竟敢威胁本统领,司马休之你是想要造反吗?”

“造反?”司马休之哈哈大笑说道。

“大统领说笑吧,大晋朝就是我司马家的,我司马休之何来造反一说?要说造反,也是你们兄弟二人造反,来人,将卫噪卫阶拿下!”

一众亲卫正要动手,只听卫阶一声断喝:“且慢!”

卫阶不慌不忙地坐到身边的椅子上,看着一声不吭的三位乐属军参将说道:“三位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王寅,刘启,田进同时噤声,不敢多说半个字。

“很好!”卫阶冷一笑一声。

“司马休之,大晋朝确是司马家的大晋朝,却不是你司马休之的大晋朝,你现在放下兵器,让亲卫退下,今天这件事便与你无关,否则若是让皇上和会稽王知道了你今日所作所为,我卫阶敢担保你从此永无出头之日!”

搬出司马曜,未必能让司马休之有些许忌惮,但是卫阶搬出了司马道子,这不禁让司马休之犹豫起来,卫阶显然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司马尚之,司马休之这两兄弟肯定是司马道子在乐属军之中的心腹,名义上卫噪是大统领,而军权,则完全被这两兄弟瓜分,这个时候搬出司马道子就是要告诉司马休之,即便是司马道子也要让他三分,更遑论是你这个小角色司马休之了!

“章熊,拖下去,当着所有士兵的面,重重杖责!”司马休之这一犹豫,卫阶当即命令章熊将司马尚之给拖到了城楼之上。

“统领大人有令,司马尚之约束部下无力,顶撞上级,故当众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章熊雄厚的声音伴随着司马尚之的惨呼声传入城防所内,司马休之的脸色一变再变,却在卫阶不屑的眼神之中强自忍了下来,没再说过半个字,手下的一种亲卫也在章熊出去后,离开了城防所,去到了城门下方。

“卫阶,你很好才,此事我定然会向会稽王陈明,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说完之后,司马休之愤然走出了城防所。

此时司马尚之的三十军棍也已经受罚完毕,章熊下手着实不轻,虽然只是三十军棍,司马尚之也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司马休之没有停留,让亲卫扶起司马尚之,一众人就离开了军营。

第二百五十一章:裁军整顿

司马休之带着司马尚之走了之后,卫噪让其他三员参将也退了下去,而后看了一眼一副理所当然表情站在卫阶身后的章熊,这才开口对卫阶说道:“小阶,你这样是不是太激进了?”

卫阶不置可否第耸了耸肩,卫噪接着说道:“即便你是新官上任,想要立威,也没有必要拿司马尚之和司马休之两兄弟开刀啊,他们可都是会稽王的心腹,也是皇室宗亲!”

“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这一正一副两个统领放在眼里!”卫阶冷笑一声说道。

“不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他们还不知道究竟谁才是乐属军的最高长官!”

卫噪并不清楚卫阶和司马道子之间的关系,如今在司马道子看来,卫阶可比司马尚之两兄弟重要多了,卫阶压根就不担心这两兄弟去司马道子那里去告状,那只会是自讨苦吃!

“想要立威,方法有很多!”

卫阶无所谓的模样让他隐约看见了以前到处惹是生非的那个卫阶的影子,顿时说话的语气有点沉了下去。

“想必小阶你也看出来了,大哥名义上是大统领,军权实际上却掌握在这两兄弟手里,说句不好听的,大哥这个大统领只是个傀儡罢了!”

“你第一天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司马尚之,他们能咽下这口气吗?咱们两兄弟以后在乐属军中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大哥放心,卫阶料定他们以后只会服服帖帖听话,就算他们真的想要报复,也有弟弟我挡着!”卫阶淡淡说道。

“再说了,安公费尽心思将你我二人安排进乐属军,我们怎能不有所作为,趁机整顿一下乐属军的军纪,好好操练一番?即便是不能和北府兵相比,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只是一群流氓地痞组成的乌合之众吧!”

“小阶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大哥无论何时都站在你这边,支持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有事你来挡这种话了,我是大哥,万事我来当!“卫噪不悦说道。

卫阶呵呵一笑,没有接话,卫噪眉头微皱,接着问道:“乐属军如今已经是一团烂泥,如何才能有效地整顿军纪,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裁军!”卫阶淡淡说道。

“裁军?”卫噪不禁愕然,裁军可是件大事情,眼下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无不在想方设法地招募新兵,卫阶却还要裁军!

“不错!”卫阶沉声说道。

“正如大哥所说,乐属军如今是一团烂泥,如果乐属军是一个人,那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要想让他重新站起来,唯有给他动一次大手术!”

“小阶你说的这些大哥自然认可!”卫噪叹气说道。

“只是乐属军的构成复杂,牵连甚广,裁军更是动一而牵全身,搞不好,咱们连整个建康的高门都得罪了,此事务必慎重再慎重!”

“这件事只要能得到两个人的支持,就可以执行下去!”卫阶笑着说道。

“只要安公和司马道子能同时同意卫阶的这个建议,裁军之事将会变得毫无阻碍,任那些高门再多的怨言,也只能是憋在心里,烂在肚里!”

“怎么可能!”卫噪摇了摇头说道。

“说服安公不难,乐属军毕竟是建康城的防护力量,安公自然是希望它的战斗力是越强越好,只是想要说服会稽王,只怕是不可能的,乐属军是他对抗安公唯一的依仗,小阶你想裁军,他必然会怀疑你的居心,定然不会同意!”

按常理来说,卫噪的担心不无道理,卫阶作为谢安眼前的红人,想要在乐属军中搞裁军这么大的动作,司马道子定然会觉得他是在刻意削弱乐属军的力量,能同意那就奇了个怪了,只是卫阶自然是有他的办法去说服司马道子。

“这一点毋须大哥操心,卫阶会说服会稽王!”

说完之后,卫阶对着章熊点了点头,带头就朝城楼下走去,这件事想要办成,先要做的,就是去谢安。

“大哥你就静候卫阶的佳音吧!”



“将军,你有信心说服会稽王?”

马车上,卫阶正在闭目养神,他很享受现在这种忙碌起来的感觉,这样他就可以晚一点回府面对烟濛濛。

卫阶并没有开口回答章熊的问题,眼下的难题不是如何说服司马道子,他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说服司马道子接受裁军这个提议,难就难在如何让谢安觉得他卫阶能说服司马道子而又让谢安不起疑心。

对于卫阶来说,对付谢安,远比对付司马道子要难,章熊虽然信得过,但是其中的利害之处三言两语却是说不清楚的。

“好好赶车,我们先去乌衣巷找安公,到地方了唤醒我!”

车在章熊的控制下缓缓慢了下来,如今刚过正午,街上的行人不多,卫阶和章熊都不说话之后,马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而卫阶,就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道谢安是如何安排和打算,谢家子弟如今手握兵权的除了谢玄,就只剩下身在豫州的谢琰,原本谢万谢石二人也握有兵权,却让谢安归还给了司马王朝,交到了一些年轻将领的手中,如今留在乌衣巷谢家的,除了谢安和回建康述职的谢玄之外,还有谢万和谢石这两个和谢安平辈的老家伙!

卫阶到访,原本陪着谢安闲聊下棋的谢万谢石知道二人定然有要事要谈,都识趣地离开了谢府后院的小亭,而谢玄却从自己的书房赶了过来!

“你打了司马尚之三十军棍?”

谢安的语气略显惊讶,一上来,卫阶遍将乐属军军营之中生的事尽数告诉了谢安,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即便卫阶不说,谢安稍晚一些的时候也定然会知道,卫阶不相信乐属军中没有谢安的人!

“小阶,你这是在玩火立威啊!”卫阶微微点头之后,谢安微笑着说道。

“你不怕司马道子趁机难,向皇上进言,罢黜你乐属军副统领的职位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致命破绽

卫阶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安的问题,闻讯而来的谢玄就已经到了后院,谢玄的脸色看上去已经恢复了不少,似乎只有在这乌衣巷之中,谢玄才能放开心中所有的包袱和负担,获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放松!

“安公,选帅,卫阶想把乐属军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卫阶整理了一下思路,沉吟着说道。

“杖责司马尚之一则是为了立威,再则就是为卫阶下一步的计划铺路!”

“如果能把乐属军控制在我们手中,那自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谢玄思索着说道,在谢玄心中,卫阶早就是自己人!

“只是乐属军是由会稽王父子一手建立起来的,军权都掌握在他们的心腹司马尚之和司马休之两兄弟手上,小阶想要控制乐属军,只怕不容易吧!”

“说说你的计划!”谢玄的担心似乎却不是谢安所关注的重点,只见他眉头微皱之后,转而对着卫阶问道。

“稍后卫阶便去会稽王府请罪,顺便向会稽王进言,在乐属军中大规模裁军!”卫阶好整以暇地说道,之前在马车上休息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出了大致的思路,现如今整条思路已然清晰。

“现如今乐属军有将士两万余人,卫阶初步打算至少裁掉一半,司马尚之兄弟二人的兵权既然不能剥夺,那就削弱他们手下的兵员,让他们原先各自的一万将士,变成五千甚至更少!”

“裁军完成后,卫阶打算再重新募兵,到时候新募的兵员就交到我们自己人手上,如此一来,就已经达到了分化乐属军,初步掌控乐属军的目的!”

“等到乐属军中的兵权有一半都不在会稽王手中的时候,再想把法掌控整个乐属军,就变得轻松多了!”

卫阶说完之后,谢安谢玄同时微微点头,卫阶这个办法看上去的确是行得通的,只是这其中却还有个最关键的难点没有解决,那就是如何说服司马道子答应裁军!

“小阶你打算如何说服司马道子”谢安淡淡看了一眼卫阶,轻声问道。

“司马道子不是蠢人,如果小阶没有足够好的理由来掩饰你的真实目的,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他看破!”

卫阶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如今的乐属军,说是乐属军,其实就是一群地痞流氓,而乐属军也早就已经与会稽王府划上了等号,只是乐属军带给会稽王府,带给会稽王的,却只有负面的影响!”

“裁军,整顿军纪,能让皇上,让建康高门看到会稽王忠君爱国,体恤民情的节操,再则说,听闻乐属军的军费朝廷已经负担不起,有大部分都已经开始由会稽王府来筹措了,这个时候裁军,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之事,会稽王应该没有理由拒绝!”

“最重要的是,卫阶此去,直说裁军,绝口不提后续再扩军之事,等裁军结束之后,再过一段时间,安公在朝堂之上随便找一个理由,乐属军扩军也就变成理所当然之事了!”

“兵贵精而不贵多,这个道理会稽王不会不明白,大伯,小阶这个计划行得通!”听到这里,谢安谢玄都已经完全明白了卫阶想要让他们了解的全盘计划,谢玄微微沉吟之后,开口说道。

“乐属军再不整顿,对会稽王来说,就不再是依仗,而是随时都能拉他下水的毒瘤,照着这个思路,小阶说服会稽王的可能性过八成!”

谢安微微点头,看上去已经被卫阶说服,只见谢安微笑着说道:“小阶你总是能给老夫惊喜,谢家有你这个终身客卿,是谢家之福!”

微微一顿之后,谢安接着说道:“小阶你放手去做,有需要老夫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老夫定然全力配合于你!”

虽然不知道谢安是真信了还是只是在敷衍自己,至少表面上看上去,谢安并没有觉察到卫阶真正的目的,卫阶的心神稍稍放松了一些。

当下卫阶笑着说道:“卫阶定然不负安公玄帅厚望,这就去会稽王府负荆请罪哩!”



卫阶走出乌衣巷后,路过章熊身边的时候,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情大好之下,不禁笑着说道:“大熊你有话就说!”

章熊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将军请恕小人直言,将军要说服的是会稽王,何以会先来拜访安公?”

卫阶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说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卫阶是安公的人,是谢家客卿,这么大的事,先来和安公汇报一下,不应该吗?”

章熊微微摇头,说道:“将军为何不等事情有了结果之后再来向安公汇报?将军此举更像是要说服安公,而非会稽王!”

说完之后,章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卫阶,又看了一下四周,这才小声对卫阶说道:“将军与安公只见,是否是面和心不和?”

卫阶顿时对章熊刮目相看,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面容粗犷,被他称呼成大熊的人,心思细腻之处,丝毫不在刘穆之和王镇恶之下,却偏偏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章熊的话也提醒了卫阶,他很有可能因为一时疏忽而露出了让谢安怀疑的破绽,虽说章熊能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局外人,看得自然比当局者清楚,而谢玄先入为主,拿卫阶当自己人,很有可能看不出这个破绽!

但是谢安,同样是先入为主,只是却与谢玄恰恰相反,他对卫阶的警惕之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说是时刻提防着卫阶,谢玄可以看不破,谢安却一定比章熊更早看破!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唯有见步行步了,卫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刚过兴奋起来的心情又掉回了谷底,只是这个章熊,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如果不善加利用,实在是太过于可惜了。

“大熊,不若以后你不要赶车了,就陪在我身边吧!”

“将军,小人给你赶车,一样可以留在你的身边!”章熊一边掀开帘子,伺候卫阶上马车,一边恭声说道。

“将军,现在去哪?回将军府还是继续去会稽王府?”

“去会稽王府!”



第二百五十三章:左右逢源

卫阶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会稽王府的门外,这一次卫阶没有闲心睡觉,谢安十有**已经觉察到了他的真实目的,他是真的想把乐属军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谢家,谢安的手里,一路之上,卫阶一直都在思索着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将军,司马休之也来了!”

卫阶还没从马车中出来,耳边就传来了章熊的声音,闻言也不觉得奇怪,司马休之来找司马道子控诉也是清理之中的事。

卫阶走下马车,看了一眼四周,会稽王府的门外歪七扭八地站着几个乐属军的士兵,这些人都是司马休之的亲卫,之前在军营,卫阶就已经见过。

卫阶带着章熊从这些亲卫身边走过的时候,几人除了怒目瞪着二人之外,没有任何表示,卫阶也不理会,径直朝王府内走去,这几个歪瓜裂枣身上的乐属军标签,在卫阶心中早就已经被撕掉了!

门房循例通报,片刻之后,只见司马休之一脸不甘地从大厅中走了出来,和卫阶正好迎面碰上,司马休之的眼神极为复杂,忌惮,后怕之中似乎又掩饰着一丝不屑。

司马休之只是冷哼一声,便从卫阶身边走过,一如他的那几个亲卫,没有任何见到上司该有的礼节和表示!

“会稽王,卫阶前来请罪了!”哈哈大笑声中,卫阶朝着司马道子走了过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会稽王可不要怪我拿你的心腹手下开刀啊!”

“哈哈,卫将军说笑了!”司马道子殷勤地招呼卫阶坐下,嘴上同样哈哈大笑着。

“司马尚之顶撞上司,纵容属下,理应受罚,卫将军只罚他三十军棍,已经算是给本王面子了!”

“可是休之将军似乎不这么想的哦!”卫阶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不置可否地说道。

“刚才在院子里碰到休之将军,他的眼神似乎想要虐杀我卫阶千百遍才能尽泄心头之恨啊!”

“卫将军不必担心!”司马道子笑着说道。

“本王刚刚痛骂了他一顿,想必心中还有些怨气,不过本王也已经严令他们两兄弟,以后看到卫将军,就像看到本王一样,他二人日后绝对不敢对将军再有丝毫冒犯!”

“会稽王不会把我们只见的合作关系告诉了他们二人吧?”卫阶低头品茗,头也不抬,淡淡问道。

“如此隐秘之事,他二人岂有知道的资格?”司马道子失笑摇头。

“本王与将军只见的合作关系,仅限本王与小儿元显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还请将军放心!”

卫阶微微点头,如果不是觉察到司马休之眼神之中那一丝隐藏得很深的不屑,司马道子的话他就信以为真了,说到底,司马休之和司马尚之两兄弟不仅是司马道子的心腹,更是皇室宗亲,他们才是一家人,是自己人!

卫阶和司马道子的合作,定然已经被司马道子告诉了司马休之,在司马道子看来,说好听点,是合作伙伴,说不好听的,就是对付谢安的一个工具罢了,而司马休之两兄弟,那可是司马道子的基石,如何能比?

“会稽王没说就好,只要两位司马将军以后在军中能规规矩矩的,卫阶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卫阶看似满意地说道。

“会稽王最好是说几句得体的话来约束主这二人,否则他们要是再惹出事端,到时候卫阶可就难做人了!”

“本王明白,放心吧将军!”

司马道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演员,此刻只怕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但是从他说话的表情语气上却觉察不出分毫,这演技,完爆司马休之几条街!

“将军此来,想必不是真的就是为了来向本王谢罪的吧?”

“当然不是!”卫阶放下茶杯,一脸凝重地看着司马道子,郑重说道。

“会稽王信得过卫阶吗?”

“当然,除了本王自己,本王最信任的人就是将军你了!”司马道子言之凿凿,却让卫阶在心中冷笑不已。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卫阶微微点头,司马道子嘴上说得越漂亮,就越容易上套,当下凝声说道:“卫阶此来,是想告诉会稽王,卫阶打算在乐属军中裁军,想得到会稽王的肯和支持!”

“裁军?”司马道子顿时变色,乐属军是他最大的依仗,怎么能裁军?当下语气也冷了下来。

“将军为何要裁军?如此乐属军岂非要元气大伤?若是建康城防出现危机,如何是好?”

司马道子没有断然拒绝,而是质问他想要裁军的原因,这也让卫阶信心倍增,当下将他和谢安的那套说辞又重新说了一遍,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将裁军后再扩军的事瞒着司马道子,这是他说服司马道子筹码的其中之一!

卫阶说完之后,司马道子陷入了沉思之中,卫阶并没有趁机再继续加码,而是给了司马道子一个消化的时间,他相信司马道子最终会同意。

“如今的乐属军在建康城,真的那么招人厌恶吗?”半晌之后,司马道子才皱着眉头问道。

“会稽王的心思都放到了朝堂之上,自然忽略了这些手下的所作所为!”卫阶耸肩说道。“请恕卫阶直言,您的乐属军,在北府兵面前犹如三岁孩童,不堪一击,除了欺凌百姓,惹是生非,一无是处,若还不趁早整顿,还不如趁早解散,节省点物资钱粮!”

“会稽王想要和安公一争长短,就必须拥有一支真正的精锐力量,而不是如今的这群乌合之众!”

司马道子紧了紧拳头,咬牙说到:“将军所言甚是,不瞒将军说,老夫也早就有了视乐属军为鸡肋的感觉,依之不住,弃之不舍!”

“将军若是真的能帮本王训练出一支无敌雄师,那可真的就是大功一件了,只是将军如何回复谢安?”

卫阶微微一笑,说道:“适才卫阶所说,撇除最后这几句替会稽王考虑之言,难道还不足以回复安公吗?”

“想来,安公也很想卫阶在乐属军中有一番作为吧!”

“哈哈,将军言之有理!”大笑声中,司马道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卫阶一杯!

第二百五十四章:坦白一切

“将军,现在可以回府了吗?”

从会稽王府出来之后,卫阶刚进马车,章熊就微笑着说道,卫阶竟然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促狭的味道。

“你这个语气是什么意思?我很不想回家吗?”卫阶不禁有点恼怒,这个章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男人大多都不想回家的!”章熊丢下这样一句话后,一个翻身上了马车,低喝一声之后,马车开始朝着将军府缓缓驶去。

“小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马车尽量跑慢一点!”

卫阶没想到章熊还有喜欢整蛊逗弄别人的一面,想来是几日相处下来彼此熟悉了的缘故,像章熊这种人,虽然嘴上自称小人,口口声声称呼卫阶将军,但是从其举止投足间不难看出他也是一个内心有着自己那分骄傲的人。

“大熊你似乎很闲!”卫阶淡淡说道。

“确实有点无所事事!”章熊也是淡淡说道。

“小人觉得,小人还能做更多的事,譬如说在乐属军之中给将军做个参将之类的!”

“不然的话,小人有可能会闲到让将军每天都会觉得不开心!”

“我知道了!”卫阶并没有因为章熊这几句没来由的话有丝毫恼怒,章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应该是已经看出了他有这方面的打算。

卫阶想要再乐属军中有所作为,就一定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打下自己的根基,章熊,能文能武,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无论章熊的马车赶得有多慢,将军府距离会稽王府的距离毕竟有限,短短不过半个时辰时间,马车就已经缓缓驶进了将军府。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濛濛小姐已经询问几次了!”

刚下马车,小松就匆忙走了过来,看他的表情似乎烟濛濛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卫阶眉头微皱,烟濛濛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现,似乎是出事情了。

“濛濛,我回来了!”

卫阶没有再耽搁,径直去到了后院烟濛濛的房间,烟濛濛此刻正在房间之内呆,闻言头也不抬,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菲菲不愿意跟你回来?”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濛濛你该换个新婢女了,菲菲已经长大,有自己的打算了!”

“叔宝,你在躲着我是吗?”烟濛濛淡淡问道。

卫阶出门找菲菲的,午时出门,如今已是酉时,菲菲却没带回来,对于最近生的这些事,烟濛濛原本就已经满腹疑问,直到此刻,她才开口相问。

“你能告诉我,菲菲到底怎么了?自从上一次她在西大街的别苑照顾你一段时间后,她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卫阶知道,这件事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否则他和烟濛濛之间,必生隔阂,当下把菲菲执意要替自己试药,以至于服食五石散成瘾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菲菲如今已经沉迷于五石散无法自拔,想必这也是她接手淮月楼,接手五石散生意的原因之一!”卫阶苦笑着说道。

“都是卫阶害了她!”

烟濛濛微微摇头,说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叔宝无需自责,换作是濛濛,定然会和菲菲做出一样的选择,只是你们不该瞒着我,濛濛精通医理,比菲菲更适合试药!”

“而且”烟濛濛微微一顿之后叹气说道。

“即便是菲菲坚持试药,一开始的时候,也许濛濛有办法帮她避免被五石散控制,如今时间过去这么久,濛濛也没有信心帮到她了!”

“菲菲沉迷五石散,是因为心中郁结难解,归根到底错在卫阶,与濛濛无关!”卫阶轻抚烟濛濛香肩,安慰地说道。

“叔宝,如今你既然已经被朝廷任命为乐属军的副统领,协助大哥治理统领乐属军,你的意思就放在这件事上吧,菲菲的事就交给濛濛了!”烟濛濛沉吟着说道。

“还有一件事想要提醒叔宝,你手上虽然还有不少丹方,但是叔宝还是不要想着用这些丹方就能掌控住苏巧儿!”

“苏巧儿绝不简单,她能背叛桓玄,也就能背叛你,在苏巧儿眼中,也许只有她自己的利益,叔宝不可不防!”

“卫阶从未真正相信过苏巧儿!”卫阶苦笑说道。

“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苏巧儿究竟是在和我卫阶合作,还是在和安公合作,也许从开始到现在,我都只是安公的一枚棋子也说不定!”

“叔宝,你过虑了,安公也是人,纵然他图谋已久,有全盘的计划,也不能事事考虑周全!”烟濛濛微笑着说道。

“只不过苏巧儿不可不防,也许她与叔宝你,还有安公,都在合作也说不定,如此一来,她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烟濛濛说得不无道理,卫阶和谢安之间,定然有一个是最终的赢家,如果和他们二人之间左右逢源,同时保持合作关系,苏巧儿确实能将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只是这其中的风险也不小,到最后也有可能两边不着岸,两边都得罪了!

“濛濛,如果你眼前的卫阶并不是卫阶,你还会喜欢你眼前的这个人吗?”卫阶忽而微微搂紧了些烟濛濛,呢喃着问道。

这一霎那,卫阶忽然有了想和烟濛濛坦白一切的冲动,他不想再有任何事情瞒着烟濛濛了,实话实说,和盘托出,至于烟濛濛最终如何选择,那就看造化吧!

“卫阶不是卫阶,那会是谁呢?”烟濛濛似乎很享受这种亲昵的感觉,同样呢喃着问道。

“濛濛!”卫阶缓缓将烟濛濛转了过来,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我真的不是卫阶,我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的灵魂来自一千七百年以后!”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灵魂会来到这里,最后还附在了卫阶耳朵身上,如今这里的一切人和事,对我来说,都只是历史!”

卫阶的话不禁让烟濛濛有点愣,只见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开口说道:“叔宝你说的是真的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一死难免

烟濛濛没有掩嘴惊呼,已经让卫阶颇感欣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果然还是交心为主,灵魂的相融才是最重要的,即便眼下卫阶的这个身体与灵魂并非同一个人,而烟濛濛也仅仅只是表现出一点意外和震惊!

卫阶点了点头,苦笑说道:“千真万确,我本名魏杰,来自一千七百年后!”

“天呐!”烟濛濛惊呼一声之后竟然展颜笑了出来。

“我烟濛濛竟然爱上了一千七百年后的人,叔宝你知道吗?濛濛曾经和安公说过一句话,当世男儿,濛濛没有能看上眼的!”

“濛濛曾经以为这句话已经被你打破,没想到这句话始终还是真的!”

卫阶并不知道烟濛濛说过这句话,想必是他还没来这里之前烟濛濛就和谢安说过了,烟濛濛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不能接受的表现,这也让让他放心不少。

“这件事,濛濛还得瞒着娘亲,我虽然不是卫阶,但是却也以卫阶自居了,就不要再让娘亲白白伤心了!”

烟濛濛微微点头,说道:“那以前的那个卫阶去哪里了?”

卫阶苦笑摇头,说道:“谁知道呢,兴许一年多前就被谢鲲那一棍子给打死了!”

“这么说起来,岂不是以后生的事情叔宝你都一清二楚?”直到此刻,烟濛濛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之处,既然卫阶来自未来,岂不是说他能预知未来。

卫阶微微摇头之后说道:“确实有很多事和我知道的历史展如出一辙,但是也有很多事情不尽相同,你还记得上官清流吗?他应该和我一样,也是来自未来的人!”

“上官清流曾经说过,这里和我们知道的历史并不是同一个地方,而是一个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

饶是烟濛濛智计群,见识广博,也无法明白平行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当下不由狐疑地看着卫阶。

“濛濛,很对不住,这个我也很难解释清楚!”卫阶一直都在苦笑,很多事情他也无从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上有你也有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那里也有,只是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和这里的不尽相同!”

“竟然如此神奇?”烟濛濛顿时露出神往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马上就去这个所谓的平行世界中认识一下另一个自己!

“对了叔宝,你所知道的历史之中安公又是怎样一个人呢?大晋朝是否真的快要灭亡了?”

“历史记载,安公是一个受世人尊崇的江左名士,一生为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卫阶如实说道。

“大晋朝数十年后就会灭亡,取而代之的是刘裕的刘宋王朝!”

“竟然是刘裕!”烟濛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叔宝你会对刘裕另眼相看了,原来是知道他日后会成为改朝换代的皇帝!”

“如今谁也说不准!”卫阶摇头说道。

“这里如果真的是平行世界,而并非是历史记载有所偏差的话,那刘裕未必就真的能做皇帝!”

“濛濛,卫阶还有一事想要和你坦白,史书记载,我这个卫阶只活到了二十七岁,按时间算,卫阶会和安公在同一年离开这个世界!”

烟濛濛顿时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卫阶,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

“叔宝你的意思,最终你会和安公同归于尽吗?”

卫阶摇了摇头,说道:“濛濛你误会了,我并非这个意思,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卫阶已经不是卫阶,安公也不再是我知道的那个安公,那我这个卫阶的命运能不能被打破?”

“我现在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在数年之后,打破这个宿命,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想再被命运的枷锁束缚!”

“我不明白!”烟濛濛难得地摇头说道,卫阶说得这些在她看来已经有些颠三倒四,不着重点了。

“我想,原本的剧本应该是这样的,卫阶尽心尽力帮助安公,帮助谢家,最终安公成功接收禅让,登基为帝!”卫阶缓缓说道。

“而当了皇帝之后的安公,为了不招人话柄,与人口舌之尤,将卫阶与一众有功于谢家,有功于他谢安的人尽数除掉!”

“而同一年,殚精竭虑的安公也跟着寿终正寝!”

烟濛濛微微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总算是听明白了一点,卫阶微微一顿之后,又接着往下说道。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未雨绸缪,在安公不觉的情况下破坏他的阴谋,让他至死也当不成皇帝,而这期间,我还要极力获得他的信任,让他即便是离世,也不会动杀我的心思!”

说完之后,卫阶又苦笑说道:“只是这一条看来是行不通了,只怕我的心思早就被安公看破,如今我与安公之间,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烟濛濛最终反应过来,伸手在卫阶的脸上温柔地抚摸着,嘴上说道:“如果上天想要一个人死,他还能活得下去吗?叔宝放心,如果叔宝死了,濛濛绝不独活!”

谢安想要杀卫阶,实在是太容易了,随便一个借口,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之地,如今卫阶还有利用价值,也没有完全失去掌控,谢安才会暂时留着他,在烟濛濛看来,除非卫阶能坐到与安公一样的位置,否则,最终也是一死难免。

烟濛濛此刻的想法和前阵子的卫阶如出一辙,卫阶当下笑着说道:“濛濛不必如此悲观,卫阶并非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中间并非没有变数,眼下我也已经和司马道子,王恭,还有苏巧儿等人都确立了合作关系,在我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都不会坐视安公杀我!”

“而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完全获得了玄帅的信任,安公若要杀我,就必须要考虑到玄帅的态度和反应,玄帅可以说是我如今最大的护身符!”

“安公若一心想要杀你,一百个司马道子和王恭,还有苏巧儿也救不了你的命!”烟濛濛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们只能是你全盘计划之中的某个环节上的一枚棋子,却不是制胜因素,只是玄帅的反应,安公却不得不顾忌!”

第二百五十六章:两腿一伸

“所以说,玄帅的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烟濛濛加重语气说道。

“叔宝据你所知,玄帅对于安公想要做皇帝的野心是否知情?如果他知道安公想要做皇帝,又会持什么态度呢?”

卫阶颇感欣慰地说道:“以卫阶对玄帅的了解,他应该并不知道安公的野心,对于谢家子弟做皇帝的事,他也是持反对态度!”

“濛濛不知是否知道谢家祖上曾经有过绝不图谋司马王朝的野心?而玄帅,似乎对这个誓言谨守至极!”

烟濛濛微微点头说道:“早年间曾听安公提过,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安公虽然说的很平静,但是语气之中确是带着一分不甘!”

“叔宝,濛濛有一事不解,安公想要做皇帝,玄帅和北府兵将是他最大的依仗,若是玄帅反对,安公何来信心能够成事?”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对于安公来说,玄帅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而他的全盘计划也必须要将这枚棋子瞒在鼓里,让所有事情的展都变得顺理成章,而他最后的登基称帝也必须是司马王朝的禅让,如此一来,玄帅才无从反对!”卫阶沉吟着说道。

“而我卫阶的唯一的生存空间就在这其中,木已成舟,事成定局之前,安公一日没有登上帝位,就不会轻易地想要除掉我,玄帅既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全盘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烟濛濛微微点头,事实确是如此,玄帅对于卫阶的欣赏,信任还有培养,人尽皆知,说起来,这一切都还源自谢安曾经对卫阶的那一份欣赏。

“叔宝,你觉得事情能否简单点来解决?譬如说告知玄帅安公的心思,如果玄帅坚定地反对,安公失去了这个最大的依仗,知道事无可为的情况下,会否放下心中的坚持?”

烟濛濛一脸期待地说道,她和谢安相处多年,撇开谢安的野心不说,他的人格魅力毋庸置疑,谢安和卫阶之间的问题如果能得到和平解决,最开心的人无疑是烟濛濛。

“濛濛始终觉得,安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也许他的心中也有苦衷,也许他的心中的这个执着来自于先祖的遗命也未可知!”

卫阶苦笑无语,烟濛濛即便对他一片痴心,始终还是无法完全抛开昔日与谢安之间的情谊,当然,这也是正常的,若不是性命受到威胁,对于谢安,他本人也是极为敬佩的,他并不想与之为敌,谢安当皇帝,总好过司马家族当政,也未必就会比刘裕差吧!

“安公是没把握说服玄帅接受他的理念,而我们,又何尝有把握玄帅不会接受安公的理念?”卫阶无奈说道,烟濛濛的提议他早就想过多遍,他不止一次想要和谢玄摊牌,只是最终都放弃了。

“玄帅不仅仅对于安公是个变数,对我卫阶来说,同样也是,玄帅若是最终站到了安公一边,我卫阶将会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死路一条!”

“目前的情况是,无论是安公,还是我卫阶,都尽量避免去触碰这个变数,不仅如此,还会尽力去隐瞒,在玄帅面前都能做得多和谐,就多和谐!”

“叔宝你尽管放手去做吧,无论何时,濛濛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始终都会陪在你身边!”

烟濛濛动情地说道,事到如今,太多的事情都无法掌控,只能是见步行步,尽人事而听天命!

接下来,烟濛濛又问了一些她感兴趣的问题,比如说历史会如何展,一千七百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之类的,在卫阶的回答的同时,烟濛濛眼中的向往之色跟着越来越浓。

“怪不得叔宝不愿意接受菲菲了,原来一千七百年的男人,都只能娶一个女子为妻的!”

卫阶没想到烟濛濛在一番神往之后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想一夫一妻制的后世,一夫一妻也仅仅只是流于表面罢了,爱人之间的忠贞比之当下简直就是个笑话,分分合合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如果濛濛真的不会不开心,而娶菲菲又真的能解救她,卫阶会毫不犹豫地娶她过门!”卫阶忽而一本正经地说道。

“只是卫阶知道,卫阶一旦娶了菲菲,在卫阶面前的,就只剩下一个强颜欢笑的濛濛,这并非是说濛濛小气,而是男女之情,是天地之下最为私密的情感,无从分享,哪怕是一分一毫,也不能!”

烟濛濛俏脸微红,也不说话,只是极为依赖地依偎到卫阶的怀里。



二人再聊了一阵之后,小松过来喊二人去用晚膳,饭桌之上,王氏再次提起了卫阶和烟濛濛的婚事,卫噪虽然成婚多年,却因妻子没有生育能力,却一直未曾育有一儿半女,这让王氏非常的无奈,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卫噪却又不愿意纳妾,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卫阶和烟濛濛身上。

“阶儿,你就算不考虑濛濛的感受,也要替为娘的想想,娘亲这么大年纪了,身边连一个孙儿孙女都没有…”

说着说着,王氏的眼眶都红了。

“若是为娘的有个三长两短,就这么两腿一伸去见了你的父亲和爷爷,九泉之下,如何向他们二人交代?”

烟濛濛再洒脱,只怕也早就有了和卫阶成婚,将一切定下来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在她和卫阶长谈一次之后有所改变,她知道,眼下卫阶只怕是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毕竟,他的未来都还是一片迷雾,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卫阶都不会和她烟濛濛完婚,更不会留下任何子嗣了!

“夫人,濛濛并不想这么快成婚呢!”

这个锅显然不能让卫阶来背,王氏虽然不真是他的娘亲,但是卫阶对于王氏的感情,却是千真万确的,这件事又无从解释,烟濛濛只能是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为何?”王氏难免有些意外,烟濛濛和她朝夕相伴,她怎么会不知道烟濛濛的心思。

“濛濛并非寻常女子,世俗规矩濛濛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叔宝尚在濛濛的考察之中,等他通过了濛濛的考察,再计议婚事吧!”

卫阶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烟濛濛,而后微一耸肩,无奈地对着王氏说道:“娘亲,你看见了,并非我不想和濛濛完婚,实在是濛濛要求太高,不过娘亲放心,濛濛只要留在将军府,就早晚都会是我卫家的媳妇!”

“还有,以后不要再说两脚一伸之类不吉利的话了,娘亲你定会长命百岁的,时候到了,我和濛濛定会给你生十个八个孙儿孙女玩!”

第二百五十七章:都是垃圾

和烟濛濛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之后,菲菲的事得到了她的谅解,他的来历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烟濛濛,这让卫阶的心中觉得轻松了许多,现在,他可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整顿乐属军之上了。

卫阶再次来到乐属军军营的时候,虽然乐属军看上去依旧懒散,没有任何精气神可言,好在规矩了不少,起码军营之中聚众喝酒赌博的场景没有了。

大操场上,卫阶将全军都集合起来,司马尚之尚在养伤,司马休之,王寅,刘启,田进,这几个乐属军中的最高长官都站到了卫阶的身后,章熊也站到了卫阶的身侧。

卫阶对着卫噪打了个眼色,只见卫噪轻咳了一声,从卫阶身边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台下一众士兵说道:“这位是卫将军卫阶,从今日起,他就是我乐属军的副统领,掌管军中的一切大小事务,下面请卫将军给兄弟们训话!”

说完之后卫噪退回到之前的位置,卫阶则是向前一步,先是环顾了一圈台下,这才沉声开口说道:“请恕卫阶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此话一出,除了章熊之外,不仅是台上众人脸色大变,台下的士兵们也都议论纷纷起来,更有甚者,已经有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卫阶不屑地看着台下群情汹涌的众人,片刻之后才施施然开口说道:“说你们都是垃圾,不服气是吗?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垃圾,靠嘴皮子是没用的,且不说你们都是军人,起码你们都是身高七尺的男儿,既然不服气,就用拳头为自己正名吧!”

说完之后,卫阶指了指身边的章熊,继续说道:“此人叫章熊,只是我卫阶的马夫,你们之中只要有人能将他打倒,本将军不仅收回此前说的话,还会给你们磕头赔罪!”

这下就连章熊的脸色都变了,卫阶的这一出他事前一无所知,他并非对自己的身手没有信心,但是他要是输了,卫阶就得磕头赔罪,这压力就大了!

“大熊你不是闲吗?我就找点事给你做做,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给这些乌合之众磕头认罪吧!”路过章熊身边的时候,卫阶微笑低声说道。

章熊无奈摇头,站到了台子中间,虎目一瞪,状若铜铃,对着台下一声暴喝。

“是带把的爷们,就上来和你熊爷打过!”

攻敌必攻心,乐属军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台下的操场上站的可有两万之数,章熊虽然勇猛,车轮之战下,又能打几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一上来就在气势上将这些人完全压住,最好是就此没人敢上来挑战!

章熊本就长得五大三粗,在一众乐属军士兵眼中就形同巨人,此刻又是双目圆瞪,气势逼人,台下的议论之声竟然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半晌都没有一个人敢上台挑战。

“果然都是垃圾!”章熊心中稍定,不屑地看了一眼台下,嘴中嘟囔着说道。

两万乐属军,竟然被章熊一个人就给吓住了,卫噪这个乐属军的大统领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司马休之,王寅等人更是一脸尴尬,他们毕竟是军人,骨子里多少还是有点热血的。

“童猛出列!”

司马休之再也沉默不下去了,这个时候要是什么都不做,他以后在乐属军中,在卫阶面前,只怕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末将到!”

只见台下右侧的前几列之中一个大汉应声走了出来。

“上台,向副统领的马夫领教几招,也好让他知道马夫和军人之间的差别,不是长得吓人说话就能这么大声!”司马休之沉声说道。

“领命!”

童猛一个纵跃跳到台上,就这样背负双手站到台上,看着章熊的眼神之中有审视,审视之余还有几分不屑。

卫阶眉头微微皱了几下,这个童猛身材不是特别的高大威猛,但是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满爆炸一般的力量,虽然只是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却又像是蓄势待,现狩猎目标的猎豹,这个童猛似乎很不简单。

章熊显然也现了这个童猛的不寻常之处,乐属军之中还有着这样的人物,显然让他有些意外,不由得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毕竟他输了,卫阶就得磕头赔罪,章熊看着童猛,沉声说道:“来者何人?”

司马休之之前点名,他早就听到了,此刻只是按套路出牌罢了!

“童猛,乐属军司马休之将军麾下偏将!”童猛抱拳说道。

“壮士请!”

二人只是切磋拳脚,童猛没有带兵器上台,说完之后,挥舞着拳头就冲向章熊,度并不是很快,但是每迈出一步都很扎实,台子也随之出噔噔之声。

“来得好!”

章熊口中一声大喝,不闪不避,与童猛就对轰了一拳,他早就看出这个童猛看似没有自己强壮,却是一个以力量为主的对手,当下就要以对方最擅长的一点击败对方。

“轰”的一声,二人的拳头毫无虚假地对轰了一记,二人也都是噌噌噌同时往后退去,不多不少,每人都是向后退了六大步才停了下来,单从力量上看,二人势均力敌。

这一拳,也让双方收起了轻视之心,二人重新对峙起来,这一次,二人都绷紧了全身,再没有了之前云淡风轻的感觉,看着如临大敌的二人,卫阶的心倒是放了下来。

看童猛上台时,司马休之那迷之自信的眼神,还有台下一众乐属军火热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个童猛在乐属军之中绝非无名之辈,很有可能是军中最能打的一个,司马休之一上来就让这个童猛上场,显然是想要一战功成!

童猛若是输了,乐属军将无可再战之人,看上去童猛的体型和章熊相去甚远,他能在力量上和章熊不分轩轾,应该是他的赢面更大一点,卫阶却知道,事实恰恰相反,这个童猛,如果不能在力量上压制章熊,那他就必输无疑。

章熊最擅长的,是他灵活的身法,卫阶曾经见过他演练过,章熊的步伐,比之他自己演化至五禽戏之中鹿戏和鹤戏的步伐也不遑多让,童猛的身法若没有独到之处,落败将只会是时间上的问题。

“童猛,童猛!”

台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加油之声,卫阶看得微微点头,这些乐属军虽然是乌合之众,但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起码他们还有一颗同仇敌忾之心!

“点香!”卫阶看了一眼王寅,吩咐到。

“章熊,一炷香之内,若是你不能打倒童偏将,此战算你输!”

第二百五十八章:心火不熄

卫噪不由得愕然看向卫阶,他这不是作茧自缚吗?童猛和章熊二人势均力敌,是个人都看见了,卫阶哪来的自信,让章熊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取胜?

司马休之等人更是露出了嘲笑的神色,王寅更是第一时间遍亲自将香给点上了,点完之后还在上面吹了一口气!

“不用一炷香,三个呼吸时间便够了!”与童猛对峙的章熊忽而笑着开口说道。

说完之后,也不等任何人有作出任何反应,章熊那硕大的身体就犹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处,童猛顿时瞪大了眼睛,然而他的眼神,从凝重,到疑惧,转而变成了恐慌,因为他完全判断不出章熊的落足点。

随着童猛几次防御的拳头都落在空处之后,章熊已经一个箭步跨到了童猛的身前,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章熊已经一只手抓住童猛的大腿,另一之后则是搭上了他的肩膀,将童猛给举了起来。

“去吧!”

失去身体平衡,没有着力点的童猛在章熊的全力一掷之下,翻滚着朝台下飞去,落地之后直摔出去十几米才被一众士兵给拦了下来。

“幸不辱命!”

大获全胜的章熊来到卫阶身边,笑着说道。

卫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个章熊,竟然还有隐藏实力,他的真实实力只怕与武痴何无忌也相差无几了,当下也是笑着说道:“既然这么闲,怎么不多玩会?”

章熊苦笑一声,说道:“迟则生变,要是再来几个童猛,小人可就吃不消了,到时候将军真的要磕头赔罪,小人可吃罪不起!”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笑,让一众乐属军的将士的脸色更是难堪了,片刻之后,童猛再次来到了台上。

“童猛不服!”

“额?”卫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童猛,这个童猛虽然输给了章熊,但是他能在力量上和章熊不分伯仲,已是相当了不得。

“你还有何不服?只管说来听听!”

“还嫌丢人丢得不够?退下!”司马休之一声断喝,他算是看出来了,卫阶的这个马夫章熊,乐属军之中,难有一合之将!

卫阶摆了摆手,示意司马休之不要插嘴,对着童猛再次笑着说道:“童偏将输得干脆利落,还有何不服的?莫非是输不起?”

“末将是输了,但输的不服!”童猛犹自执拗地说道。

“将军的这个马夫赢得并不光彩,敢问将军,两军对垒之时,他还能用刚才的那套步伐击败末将吗?”

卫阶不由得一怔,这个童猛说得不无道理,战场之上,乱军之中,什么步伐都只是笑话,他要是这么说,卫阶还真的无从反驳。

“那照童偏将的意思,你二人之间只能比试拳脚的力量吗?”

“不错,不过就算是单单只比试力量,童猛也赢不了这个马夫!“童猛涨红着脸说道。

“末将只是输得不服,并非不认输!”

“原来是个憨货!”章熊失笑摇头说道。

“熊爷不叫马夫,熊爷叫章熊,今日你是熊爷我的手下败将,日后见面记得叫声熊爷!”

“童偏将既然认输,那就请归队吧!”童猛倒是一个直肠子,卫阶不由得心生好感,要是能引为己用,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这种人想来不会是司马休之兄弟二人的心腹。

“还有人上台挑战吗?”

卫阶看着台下,等了片刻之后,也没人再敢上台挑战,就连司马休之,也将眼神投往别处,来个不闻不见也不听。

“先,本将军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在座的各位并非都是垃圾,至少童偏将不是!”

“本将军已经和会稽王商量过,即日起开始裁军,本将军要为乐属军正名,乐属军,并非只是藏污纳垢,收留垃圾的地方!”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再次响起了议论纷纷之声,台上的几个乐属军高层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些普通士兵和低层将领确是意外至极,一时间各人的心中都有了一丝恐慌,谁也没信心能避过这次裁军!

卫阶已经将司马道子摆上了台面,自然没有人质疑这次裁军的合法性,唯一担心的就是卫阶将会用什么方式来进行裁军!

“噤声!”

在卫阶的示意下,章熊一声断喝,携带者横扫童猛的威势,这一声断喝顿时让台下又重新安静下来。

“裁军分为两轮进行!”卫阶沉声说道。

“第一轮,体力武力测试,凡是无法通过测试者,直接淘汰!”

“通过体力测试者,将进行第二轮测试,第二轮测试将以战阵演练的方式来进行,团队合作不达标者,淘汰!”

“第一轮测试测试交由章熊负责,童猛辅之,任何人不得插手干预,第二轮测试则有本将军亲自把关,第一轮测试的方法明早会贴出公告!”

“提醒一下各位,本次裁军没有人数限制,凡是不达标者一律裁掉,绝不容情,不过大家也不用过于担心,明天告示贴出之后,大家会有十日的时间准备!”

说完之后,卫阶看了看卫噪,说道:“大统领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卫噪微微点头,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卫将军这次裁军,完全是遵照会稽王的命令,也是在对诸位兄弟的性命负责,如果连测试都不能通过,日后上战场,等同于送死无异!”

“在列的各位大多都是建康士族子弟,卫噪知道,你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有报国之心,如今卫将军来了,诸位的这满腔热血和雄心壮志也就有了实现的一天,希望大家好好准备,每个人都能通过测试!”

卫阶不由得对卫噪刮目相看,他先是把这次裁军的锅推到了司马道子的身上,而后又替卫阶拉拢了一番忍心,可谓是神助攻了。

“大统领说的没错,只要能通过测试,所有人都能留下来,继续报效朝廷!”卫阶接口说道。

“适才本将军在挑衅各为兄弟的时候,在场的兄弟大多都流露出同仇敌忾之心,这让本将军很是欣慰,至少,诸位兄弟的心中还有着一团尚未熄灭的火焰,而这团火焰,会带给大家勇气,带给大家荣誉,带给大家充满希望的未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两个变态

卫阶卫噪二人各自一番话说完之后,原本已经归于平静的众将士又开始喧闹起来,虽然其中依然不乏起哄者,还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也是不绝于耳,而其中,就以童猛的叫好声最为响亮明显。

司马休之冷眼看着这一切,脸色非常不好,在他的心中,也许已经开始萌生出对司马道子和卫阶合作的质疑,卫阶太会拉拢人心了,长此以往,乐属军谁说了算?

士兵们各自解散后,卫噪领着几个高级将领去开军事会议了,而卫阶则借口要琢磨裁军的细节没有参与,带着章熊就回到了卫噪给他准备的营帐。

“将军,你让小人负责裁军的第一轮考核,没有问题,只是何以要让那个莽夫给小人打下手?”

章熊口中的莽夫自然指的就是童猛了,听他的语气,似乎很看不上这个童猛,对卫阶的这个安排有点不太满意!

“大熊,你可不能小看了这个童猛,这个童猛虽然是个直肠子,这几年单凭拳头就在乐属军中打下了不小的威望!”卫阶看了一眼有点飘飘然的章熊,一脸正色地说道。

“适才你虽然击败了童猛,赚足了眼球和威慑力,但是在乐属军众将士眼中,咱们毕竟是外人,现在又是要裁军,难免会遇到不小的阻力,如果你能让这个童猛尽心尽力地帮助你,定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章熊神色一凛,恭声说道:“明白了将军,小人受教了!”

说完之后,章熊微微一顿,有点犹豫地接着说道:“小人虽然轻而易举地击败了童猛,但是用的都是巧劲,这个童猛输的并不服气,想要他心甘情愿地听命于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以你的聪明才智,这个问题还需要我去帮你解决吗?”卫阶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章熊,淡然说道。

如果连个童猛都搞不定,这个章熊也就太辜负他的厚望了,难堪大用,可以说,童猛就是卫阶用来考察章熊的第一道题!

章熊显然意识到了卫阶的用心,当下郑重说道:“多谢将军给小人机会,小人定然不会让将军失望,小人这就去找童猛!”

说完之后,章熊撩起营帐的门帘就走了出去,卫阶一脸微笑地看着章熊离开的背影,章熊会用什么办法去搞定童猛,他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结果,裁军之事虽然有难度,但是有章熊和童猛二人协助,方法得当的话,任何问题也都能迎刃而解!

卫阶独自在营帐之中斟酌着裁军的具体方案,在有裁军的想法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脑海之中勾勒出了大致的方案,这两日来也一直在不断地完善。

第一步,自然是考核士兵们的体能,力量和战斗技巧,体能为先,力量为次,战斗技巧居末,作为一个士兵,没有好的体能做支撑,其他一切都是虚的,而体能也是能练出来的玩意,所以卫阶打算把考核标准公布以后,给士兵们留下了十日的准备时间。

体能测试卫阶打算引入后世的一些测试项目,最普通常见的就是负重中长跑了,再就是其他一些比如俯卧撑,仰卧起坐之类的基本动作,只要在单位时间内达成他定下的标准,就视为通过第一轮考核。

就在卫阶为具体的标准头疼的时候,章熊带着童猛回来了,时间过去并不是太久,也就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章熊能这么快搞定童猛,还是让卫阶有点意外的。

“末将童猛见过副统领卫将军!”童猛的称呼有点别扭,可能是乐属军的正副统领都姓卫,给他这个直性子的人在称呼上造成了困扰。

卫阶示意童猛无需拘礼,又看了一眼章熊之后,说道:“第一轮测试的方法我已经想到了,不过这标准由你二人来定!”

说完之后,卫阶就在营帐之中做了给自做了一个标准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的动作,而后在章熊和童猛二人的目瞪口呆之中施施然站了起来,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完全忽略了他作为一个将军在做出这样不雅的动作之后对帐内另外两个人造成的冲击!

“将军!”章熊有点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嗫嚅着说道。

“您该不会用这两个动作来做裁军的第一轮测试吧?”

卫阶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有何不妥吗?这两个动作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是想要在单位时间内完成一定的数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样吧,这两个动作,各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看看你们的极限数据是多少,然后你们再根据自己的表现来制定达标的数量!”

“这两个简单的动作能提升你们身体的有效力量!”卫阶看着面面相觑,没有丝毫动作的章熊和童猛,淡淡说道。

听卫阶这么一说,二人的身体才动了动,尤其是童猛,眼神都亮了一下,似乎追求力量的极致才是他最大的追求。

卫阶把香点上之后,章熊和童猛开始同时做起了俯卧撑,二人都是控制身体的高手,虽然是第一次见卫阶做这个新奇动作,但是二人的动作都很标准,卫阶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炷香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卫阶目测了一下,最初的五分钟时间,二人的节奏很一致,差不多都是一分钟做一百个俯卧撑左右,随着体力的逐步消耗,二人的节奏渐渐缓慢下来,让卫阶意外的是,童猛的体力比起章熊,竟然略有优势,到香还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时候,章熊的节奏比起童猛已经稍显缓慢了。

常人是不可能连续做一炷香时间的俯卧撑的,也就童猛和章熊这两个变态能保持如此快的节奏做这么长时间的俯卧撑,一炷香时间下来,章熊做了一千三百六十八个俯卧撑,平均下来,一分钟接近七十个,而童猛,更是稍胜一筹,做了一千四百九十个!

“很好!”卫阶看着气喘吁吁的二人,微笑着说道。

“休息片刻,趁这段时间,你们好好琢磨一下,按照你们做出的这个数据,给那些士兵们定什么样的标准比较合适!”

“有一点不要忘了,你们两个都是变态!”

第二百六十章:束手束脚

卫阶趁着二人休息的时间,去了一趟城防所,也就是卫噪这个大统领的办公室,王寅等人已经不在,只有司马休之一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和卫噪说着什么,而卫噪,则是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

卫阶眉头微皱,他可以肯定,这个司马休之是在按照司马道子的吩咐,在演戏罢了,对于裁军,无论司马道子是什么态度,司马休之多少都要表现出抵触的情绪,这才符合他对司马道子和卫阶之间是合作的这一层关系不清楚的逻辑!

只是,一个大男人,如此喋喋不休的,成何体统?卫阶决定,陪着司马休之把这曲戏唱下去。

“司马将军,没看见大统领早就不耐烦了吗?”

司马休之正肆意在卫噪面前表达着自己对于裁军的不满的时候,卫阶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顿时不悦地转过身来,看着正在门口处的卫阶,看神情,似乎随时都要暴走。

卫阶知道司马休之绝对没有暴走的胆量,最多也就是说几句狠话,该配合他卫阶的,还是得配合!

“休之将军莫非想步尚之将军的后尘?也想挨三十军棍?”卫阶施施然来到卫噪身边,盯着司马休之沉声说道。

“前有尚之将军重伤在床,后有会稽王叮嘱再三,休之将军你还想逾越雷池,触怒本将军吗?”

“若是对裁军有异议,大可以直接找本将军来说,何以在大统领面前喋喋不休?”

“你!”司马休之大怒,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卫阶无非就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这一瞬间,差点就没有压制中心中的怒火。

“卫将军,既然裁军是会稽王的意思,末将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将军最好不要出什么纰漏,否则末将定会如实向会稽王说明,到时候看将军如何向会稽王陈情!”

说完之后,司马休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城防所,卫阶看了一眼司马休之,冷笑一声,他知道,司马休之情绪失控在即,这是趁着最后一丝理智还在,选择了离开,他倒是希望司马休之闹事,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解决司马休之这个在乐属军中的障碍!

“大哥,司马休之这种人千万不能忍让,否则他会得寸进尺的!”司马休之走后,卫阶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卫噪,皱眉说道。

“呵呵,他也就做做样子罢了,不理他便成!”卫噪呵呵笑着说道。

“再说了,不是还有小阶你吗?你这不是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气走了?”

“大哥,卫阶真的很难想象,若是我没有当这个乐属军的副统领,你在这军营之中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卫阶没好气地说道,在他看来,卫噪似乎有点过于不作为了,换做是他,即便再形势再被动,也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力所能及的主动!

“小阶,并非大哥不作为,而是大哥和你的任务不一样!”卫噪不以为然地说道。

“安公给大哥的任务,就是很好地潜伏在会稽王的阵营之中,一切多余,有可能暴露大哥身份的动作都不可以有!”

“小阶你不同,以你的作风,做出任何事情来别人都不会觉得意外,而且你又是安公明着安插进乐属军的,在外人看来,你如今的这些动作也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让大哥奇怪的是,会稽王居然会同意你裁军的提议!”

卫噪算不上司马道子的心腹,也不是谢安的心腹,可以说是两边都挨,却两边都不靠岸,处境相当的尴尬,卫阶说服司马道子的那番措词,卫阶不说,卫噪也就无从得知了!

卫阶自然也不会多说,很多事他都不能和卫噪明说,开口既是欺骗,还不如将他瞒在鼓里,当下卫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眼下大哥可以放手在乐属军中大展拳脚,有了会稽王的支持,别说如今司马休之是孤掌难鸣,即便是司马尚之伤愈归营,他们也不敢对大哥有丝毫忤逆!”

“最重要的是,大哥需要一个坚决的态度!”

“可是,如此一来,大哥岂不是会失去会稽王的信任?”卫噪沉吟着说道,放手而为,做真实的自己,当然是卫噪乐于为之的,只是如此一来,似乎并不符合他亲司马道子的立场。

“安公赋予的任务始终是最重要的,大哥委屈一段时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卫阶无语摇头,且不说司马道子从未拿卫噪当自己人,有着所谓的信任,即便是司马道子真的信任卫噪,卫噪按卫阶说的去做,也不会影响司马道子对他的这一份信任,反而会从另一个角度提升卫阶在司马道子心目中的可信程度。

卫噪若是此时选择强硬起来,至少能让司马道子觉得,卫阶在与司马道子精诚合作的同时,对于司马道子所说的每句话也都没有保留地选择了相信,也更能证明卫噪是真心实意地要和司马道子站在同一阵营。

只是其中的玄妙之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卫阶更是没法和卫噪解释清楚,此刻见卫噪一门心思地选择了保守,也只能是无话可说,好在卫噪自己的这个选择,也不足以引起司马道子对卫阶的戒心!

“大哥,那卫阶不打扰你为安公完成任务了!”卫阶站了起来,嘴上说着,脚步已经到了城防所的门口。

“既然如此的话,裁军的事情大哥就不要过问了,从头到尾也不要过问一句,只要有人问起,提出异议,就让他来找我!”

如此看来,不仅是裁军这件事不能指望卫噪,即便是以后对于乐属军的改造,安插培植心腹这一系列事情,也都不能再指望卫噪帮他分担了。

卫噪对于谢安的信任已经到了一种迷信的地步,对于此,卫阶只能徒叹奈何,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敢在卫噪面前说谢安的不是了,哪怕连讨论都不敢,两兄弟才和好没多久,母亲王氏也是最近才彻底放松心情,这一刻,卫阶又有了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第二百六十一章:军中尖刀

卫阶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章熊和童猛二人竟然又做起了俯卧撑,看这架势,二人又已经做了半炷香时间,卫阶进来之后,二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犹自保持着现有的节奏不停地上下起伏着。

卫阶虽然不知道这二人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也没出言打扰,只是安静地坐了下来,眼神虽然放在二人的动作上,心绪却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又过了一会,整炷香都烧完了之后,章熊和童猛二人总算是停了下来,二人都是喘着粗气一屁股做到地上。

“多少?”童猛瓮声瓮气地问道。

“一千四百七十七,你小子多少?”章熊嘿嘿笑着说道。

“你赢了,我只有一千四百七十五!”童猛颓然说道,说完之后又不屑地撇了撇嘴。

“前后三次,你只赢了一次,说到底还是我赢了!”

坐在椅子上的卫阶此刻才算是明白过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已经是二人第二次比试做俯卧撑,想来应该是章熊第一次输给了童猛,输的并不服气!

“比也比完了,正事办了吗?”卫阶淡然问道,临走的时候,他留下了让二人制定考核标准的任务。

“将军,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普通士兵自然是不能和我们二人相比的,而且一炷香的时间也太长了!”童猛才喘着粗气说道。

卫阶摆了摆手,示意童猛闭嘴,转而对着章熊说道:“你来说,说重点!”

“简单来说,因人而异!”一本正经的章熊似乎恢复了一点正常。

“裨将军职以下的以及普通士兵,半炷香时间之内,完成五百个这个什么?俯卧撑?就算达标!”

“裨将以及裨将军职以上的将领,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一千个算达标!”

“普通士兵不达标的直接淘汰,将领不达标的视完成情况降级处理,直至直接淘汰!”

卫阶微微点头,这个规则一定是章熊自己一个人制定的,以童猛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出这么系统的规则标准的。

“半炷香五百个这个标准合适吗?建议你们找几个相熟的士兵回来做个测试,还有那个仰卧起坐,你们也亲身测试一下,具体的标准定下来之后就拟定一个公告贴出去吧!”

“将军,需要每营之中抽取两名士兵过来学习一下这个动作?”童猛忽然插嘴问道。

童猛可以说是很难得动脑子提意见了,他自以为他的这个提议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却只换回来卫阶的一个白眼。

“这么简单的动作还需要学习吗?你挨营去坐下示范即可!”

“对了,大熊,还有一个项目是负重长跑,你也去测试一下,负重多少,跑多少距离比较合适,童猛你协助章熊完成,今天务必给出一个结果!”

“将军,何为负重长跑?”别说是童猛了,就连章熊,也不知道这负重长跑具体该怎么操作。

“军营里练臂力的石锁,背在身上去跑步,你们可以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看看你们能跑的极限距离是多少!”

卫阶这么一说,二人顿时露出恍然之色,童猛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他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击败章熊的机会!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卫阶便离开了军营,他并没有就此回府,而是去找了司马道子。

“卫将军,裁军的事进展如何?可有开始实施下去了?”

甫一见面,司马道子便直奔主题,现在卫阶来找他,就只有裁军这一件事情。

“回会稽王,考核的方法和标准已经大致定下来了,十天之后开始正式考核!”卫阶淡然说道。

“卫阶此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请示会稽王!”

“将军但说无妨!”司马道子轻抚胡须,笑着说道。

“卫阶打算通过这次考核,从乐属军中选出百来个表现突出的精锐士兵,自成一营,名字卫阶都想好了,就叫突击营!”

“突击营?”司马道子愕然问道。

“将军何以要单独组建这个突击营?”

“卫阶想把这个突击营训练成乐属军中的一把尖刀,去完成普通士兵无法完成的任务,原本卫阶打算将突击营组建在千人左右的规模,但是以眼下乐属军的质素,能有百来人达到卫阶的要求,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卫阶坦然说道。

“只能等以后慢慢地填充,以后无论是在战场之上,还是完成一些日常非常规任务,突击营都将会是会稽王手中的一大利器!”

司马道子闻言沉默下去,如果卫阶真的能给他训练出一个以一当百,千人规模的突击营,那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只是他自问他没有这个能力去训练出这样的雄师,他的那几个心腹也断然没有这个能力,这件事也只能是卫阶去全程负责,只是这样以来的话,突击营究竟是他司马道子的,还是卫阶的?

“突击营的选拔和训练,将有卫阶全权负责,相信会稽王对卫阶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把!”司马道子不说话,卫阶却是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但是会稽王要是什么都不做,任由卫阶自把自为地去搞这个突击营,又难免会引起安公的疑心!”

“保险起见,卫阶建议,会稽王可以在突击营之中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做督军,对于突击营中的任何行动和决定,除了会稽王您外,这个督军也有一票否决权!”

说到这里,司马道子才露出了意动的神色,卫阶的意思这个突击营最终说了算的,还是他司马道子,不仅如此,他安排进突击营的人也能全权代表自己向突击营下达任何命令,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担心卫阶借此在乐属军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本王自然是信得过将军的,只是将军所言又不无道理,本王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势必会让谢安那个老匹夫起疑,若是让谢安看出了将军和本王之间的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司马道子故作深沉地说道。

“将军你看这样如何,让司马休之在突击营之中任督军之职,当然了,他只是在将军新建的这个营之中挂个虚职,一切还是听从将军的命令!”

第二百六十二章:简单有效

卫阶满意地离开了司马道子的府邸,虽然司马道子最后说的那番话只是客套之言,但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前在北府兵中,他想训练出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精锐那是不可能的,谢玄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这样做的。

如今却是不同,一切事先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乐属军裁军考核裁军在即,通过考核,选拔实力品行兼具的优秀将士是顺理成章之事,至于司马休之这个督军,卫阶完全没放在心上,到时候只要略施小计,司马休之自然会帮着他收拢人心!

而临走之际,卫阶更是说服了司马道子,组建突击营的这个命令由他亲自来下,由卫阶来执行,这样就省去了再去向谢安解释的难处,如此以来,卫阶只需要给谢安一句话即可:尽量争取这个突击营的实际控制权!

卫阶再次回到乐属军的军营之中,他相信卫噪很快就会接到司马道子关于组建突击营的命令,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还是要一如既往地瞒住卫噪,而他回军营,一则是准备领命,再则是想看看章熊和童猛二人的工作进展。

章熊童猛二人虽然看上去大汗淋漓,一脸的疲惫,却是痛快至极,他们谁也没想到卫阶简单的几个动作能让人在照做之后会产生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将军,您这两套动作虽然简单,但是却能舒展全身筋骨,若是照这个方法训练下去,小人觉得自己的实力定能突破瓶颈,再有不小的长进!”

章熊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充满自信地说道,旁边的童猛也附和着忙不迭地点头。

“有作用就好,负重跑测试过了吗?”

仰卧起坐,二人应该已经亲身测验过了,仰卧起坐和俯卧撑的标准还稍微好制定一点,但是这个负重跑,相对来说就比较难一点了,士兵人数众多,负重能力,还有耐力都不尽相同,想要制定出一个合理的标准,殊为不易!

不过卫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乐属军之中不适合当兵的在多数,即便是有被误裁的,也只会是寥寥无几之数!

“将军,童猛惭愧,背着石锁奔跑,无法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童猛低头说道,说完之后,看了一眼章熊又加了一句:“将军您的这个马夫,他也不行!”

卫阶难以相信地看这二人,琢磨半晌之后才算是反应过来,以二人的体力不可能跑不到二十分钟,一定是不得其法,从一开始就以百米冲刺的度疾奔,这个跑法怎么可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那是怪物!

当下卫阶摇了摇头,说道:“把城北郊区的地图拿过来!”

章熊依言取过地图,平铺到桌子上,卫阶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以前乐属军野外训练的地方,如今已经荒芜了,找个时间带人去整理一番,从北门到此处山坡,大约二十里,你们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负重完成吗?”

章熊和童猛二人面面相觑,不是很明白卫阶说的意思,卫阶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无奈说道:“长跑锻炼的是一个人的耐力,并非冲刺度,所以你们要结合时间和距离,控制你们的度,一开始的时候不要全冲刺,而是保持一个恒定的度去进行,到最后关头如果留有余力的话,再行冲刺,这样你们才有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这个距离,这么说明白了吗?”

章熊率先反应过来,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这是要控制身体的节奏,对吗,将军?”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卫阶点头说道。

“每天坚持长跑,能有效地锻炼一个人的耐力,反而言之,耐力不好的人,长跑的成绩也不会很好!”

“你二人先去尝试一下,一炷香的时间内,能不能从北门跑到此处山坡,如果不能,就坚持跑完,看看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

“今日就免了,你二人多番比试,也累了,明日再去尝试吧,对了,仰卧起坐的标准定下来没有?”

章熊微微点头,说道:“仰卧起坐相对容易一点,但是频率比不了俯卧撑,一炷香的时间能恒做到一千两百个多一点!”

“将军,小人觉得仰卧起坐太过简单,不太适合作为考核标准,一炷香时间五百个,绝大多数人都能完成!”

章熊说的是实情,仰卧起坐考究的是腰腹力量,这些个士兵别的不行,腰腹力量指定是个顶个的好,原因自不用多说,只是仰卧起坐作为后世一项非常有效的健身方法,还是值得推广出去的,就当是作为福利吧!

“仰卧起坐自然有仰卧起坐的作用,即便是作为考核标准过于简单了,也还是要在全军之中推广出去,你照做就是,那就全军统一标准,一炷香的时间六百个!”卫阶如是说道。

“明日一早,你们先把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这两个考核项目的公告张贴出去,而后再挨营去示范一次,之后就去尝试一下负重跑吧!”

二人领命离开了营帐,卫阶却是不住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真的很头疼,他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孽,其实他完全可以把北府兵中的训练士兵的那一套照搬过来,不过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决定引入后世的一些简单有效的办法。

如果只是照搬照抄北府兵的那一套,以乐属军的底子,能训练出达到北府兵一半战力的士兵就算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更遑论训练出什么突击营了,当然,现有训练士兵的办法卫阶并不会完全抛却,等裁军的工作完成之后,剩下的那些普通士兵,他还是会引入北府兵的那一套,然后再辅以后世的一些训练办法,加以训练。

至于突击营士兵的训练,卫阶觉得,他以前看过的那些关于特种兵的电视剧中训练方法,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他相信,用后世训练特种兵的那一套来训练他即将成型的突击营,一定能起到令人满意的效果!

第二百六十三章:不过尔尔

卫阶回府之后,又被烟濛濛抓住问了许多关于后世的事,虽然来到这里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但是卫阶却已经是恍如隔世,尤其是唯一的亲人外婆去世之后,关于后世的记忆已经日趋模糊,烟濛濛的这些问题又勾起了一些关于后世的回忆。

“一千多年后的人,真的能在天上飞吗?还能去到外太空?外太空又是怎样一幅画卷?”烟濛濛无限神往地看着天空,嘴中呢喃到。

卫阶宠溺地将烟濛濛搂入怀中,微笑着问道:“濛濛想尝试一下在空中飞的感觉吗?”

“当然!”烟濛濛脸上的喜色稍纵即逝。

“可是叔宝你不是说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还差了很远很远吗?”

“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卫阶笑着说道。

“一千多年后有一种叫做滑翔翼的东西,能借助风力带人飞行一段距离,只不过也只能是让濛濛体验一下鸟儿自由翱翔的感觉罢了!”

卫阶说的是滑翔伞翼,当初北府兵北伐之时,他就有了制造滑翔翼,利用滑翔翼来攻城的想法,只是后来又因为各种原因搁浅了这个想法,如今组建突击营在即,这个滑翔翼将会是突击营一件非常重要的装备,可以用来执行各种任务!

滑翔翼的构架很简单,但是以目前的条件,想要做出安全系数高的滑翔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卫阶打算在接下来的十天时间内完成一个试验品并进行试飞。

“叔宝,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设计制作这个滑翔翼?”烟濛濛别过脸来,一脸热切地看着卫阶,眼神之中已经是充满着无尽的崇拜。

“濛濛,你先看看这个!”卫阶腾出手来,从怀中摸出一张图纸,递到烟濛濛的手上。

“这个就是我不久之前画的滑翔翼的图纸,等所需材料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制作了!”

烟濛濛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图纸,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后世之人果然聪慧,懂得从鸟儿身上找到让人也能飞行的办法!”

图纸上的滑翔翼,正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

“不错,滑翔翼的原理正是来自于飞鸟,不过这并非是后世之人才有的想法,早在战国年间墨家的创始人墨翟,就已经有过这方面的研究!”卫阶笑着说道。

“斫木为鹞,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而且墨翟所作,至于是否真的能载人而飞,无从考证,实是不得而知!”烟濛濛不置可否地说道。

“墨翟之能,不过尔尔,不过也算得上是飞行的先驱了,倒是他的非攻,兼爱的学说有几分可取之处!”

卫阶有点愕然,流传千古的墨子,墨家学说,在烟濛濛这里只能得到不过尔尔的评价,即便是他这个来自后世之人,也不敢如此评价墨子吧!

“材料的准备可以交给濛濛,叔宝只需告诉濛濛你的要求即可!”烟濛濛转而说道。

“叔宝的精力还是放在乐属军的裁军之事上吧,此事非同小可,动辄有惹火烧身的危险,需要小心应对!”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我打算在乐属军之中组建突击营,人数会控制在千人左右,以后只要能将这突击营牢牢控制在手中,就能在这建康城之中自保,以不变应万变!”

“突击营?千余人?”烟濛濛双眉微蹙,有点难以置信。

“即便是如北府兵一般的战斗力,千余人也不足以控制整个建康的局势吧?”

“我并非要控制建康的局势,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是谢安还是司马道子,都不是如今的我能应付的,我只是想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卫阶摇头说道。

“突击营组建完成后,我会用后世经历过千锤百炼的练兵办法来操练他们,让他们成为大晋朝,乃至全天下,真正的无敌雄师!”

“司马道子怎会允许你这么做?”烟濛濛始终觉得卫阶应该加强和谢玄之间的联系,取得谢玄和北府兵的支持,才是王道。

“司马道子会在突击营中安插督军,这个督军的人选应该是司马休之,不过我会想办法架空司马休之!”

司马休之是司马道子的心腹,又是皇室宗亲,想要拉拢,那是天方夜谭,所以卫阶也只能是说想办法去架空他在突击营之中的地位。

“叔宝,濛濛本不想干涉你的想法,但是还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因小失大,想法太多反而容易迷失,濛濛觉得,眼下最关键的还是继续加强玄帅对你的信任,叔宝你只有将玄帅牢牢地和你绑在一起,才能延续那一线生机!”烟濛濛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卫阶摇了摇头,说道:“濛濛,我已经不想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如果我只能靠玄帅的支持才能苟活的话,在司马道子和安公面前,早晚有一天会完全失去利用价值,到时候即便是玄帅想要保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则玄帅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处境,再则说,玄帅还有北府兵需要操心,他也不可能时刻都关注着我的境况!”

微微一顿之后,卫阶又加重语气说道:“而且,想必濛濛也不能断定,玄帅在知晓一切之后,就一定会站在我卫阶这一边,我必须要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拥有自保和保护身边所有人的能力!”

“叔宝你还有刘裕,还有王弘,道和,和王镇恶啊!”

一时间,烟濛濛的脑子也有点乱了,卫阶是后世之人带给她的冲击已经渐渐淡了下去,而卫阶如今在夹缝中求存的境地却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了她的心上。

“实在不行,我们就躲进寿县,寿县地理位置特殊,没有哪方势力会在寿县之中妄动干戈!”

“躲?”卫阶不由得苦笑。

“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事情躲是躲不过的,而且前秦和大晋之间的决战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寿县也不会再有如今这表面上的和平!”

“叔宝,濛濛真的很担心你!”烟濛濛眼眶微红着说道。

“也许,我不应该什么都告诉你,让你平白替我担心!”卫阶一边有点后悔地说着,一边在烟濛濛的肩膀上安慰地轻拍着。

“请濛濛放心,卫阶定能打破命运的枷锁,从这个死局之中走出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力有不逮

纵然卫阶和烟濛濛心中有太多的忧虑,在王氏面前还是表现得非常的轻松愉快,饭桌上面对着王氏关于婚事的一再催促,卫阶也是很配合地把原因推到烟濛濛的身上,而烟濛濛则是坦然受之,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家,永远都是最好的避风港湾,将军府内有烟濛濛,有王氏,有小松,这些卫阶早就当成家人的几个人,在卫阶心中,这里就是他的家!

这份宁静,这份平和与温馨,值得他付出一切去守护!

卯时不到,卫阶就已经带着章熊到了军营,而童猛,已经等在了卫阶的营帐之外,这种生活对于卫阶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与后世的上下班并无差别,在乐属军中任职,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比在京口的北府兵营之中好得多!

关于第一轮考核方法和标准的公告章熊昨天晚上就已经写好了,卫阶到军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章熊带着童猛去张贴公告,并挨营示范说明,随着卫阶上任,裁军令的公布,乐属军上下不说是人人自危,但是气氛却明显紧张了许多,往日的那种懒散和懈怠一扫而空,各营的将士也都自觉地操练起来。

无论这其中有多少人是被逼无奈,这都是一件好事!

滑翔翼所需要的材料卫阶已经交给烟濛濛去准备了,相信几天之内,烟濛濛就会在小松的协助下准备完成,材料的要求他也说得很清楚,以烟濛濛的聪明才智,定能出色完成,趁着章熊和童猛出去执行任务的当口,卫阶独自在营帐之中思索这滑翔翼的制作。

上手制作和画图纸是两回事,即便是后世的魏洁,工科也不是他的强项,原本他画的图纸就比较简略粗糙,就算是按照他的图纸完美制成滑翔翼,具体能不能真的飞起来,卫阶自己也没有把握。

卫阶设计的是一个偏小的滑翔翼,塔架和龙骨高度加在一起也不过两米,而三角架的总长度也不过三米,卫阶预计,风力若是不强的话,最多也就能滑翔数里的距离,其实他最想做的是那种轻型折叠式人力滑翔翼,但是碍于材料受限,他自己又只是个半吊子,只能是无奈放弃。

滑翔翼的制作需要人来帮手,除了烟濛濛和小松之外,能信任的人就只有章熊,而在这件事上,章熊显然比烟濛濛和小松能起到的作用更大,毕竟这是一项技术与体力相结合的工程,这也是卫阶提拔童猛协助章熊的原因,滑翔翼的制作需要章熊,裁军的事就交到童猛的手上。

卫阶在纸上不停地涂涂画画,确定着滑翔翼吊带固定到龙骨和三角架上的位置,并非是居中控制即可,还需要考虑到人体体重的比例,这样一来才能维持载人后滑翔翼的平衡,他设计的这个滑翔翼比后世常见的滑翔翼小了一半还要多,正常来说,支撑人体的三角架的长度大约在三米左右,而卫阶设计的三角架长度不过两米!

卫阶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推算,他现自己力有不逮,纯笔算,他实在是没那个本事去确定一个相对准确的固定位置,无奈之下,只能是等制作的时候再行推敲了!

就在卫阶无比头疼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章熊和童猛回来了。每个人的身上还背负着一个看上去不是很大的石锁,这个时候军营之中石锁还并不常见,想必这两个石锁都是童猛的私人物品!

卫阶上前掂量了一下这两个石锁的重量,不禁眉头微皱,重量太轻,不过四十斤左右,抛抛石锁,练练臂力还能说得过去,但是用于负重跑的话就太轻了。

“你二人每人背负四个这样的石锁,去完成这次负重跑测试!”卫阶沉吟着说道。

章熊和童猛不禁瞪大了眼睛,背负四个石锁只是小菜一碟,只是背着四个石锁去跑这么远的距离,却让他们有点为难了。

“不用担心,以你们的体魄和体能,一定能完成,跑的时候注意步伐和呼吸的节奏配合,无论是步伐还是呼吸的频率,尽量都做到匀!”卫阶笑着说道。

“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开始测试,我与你们同去!”

“将军,你也背四个石锁和我们一起跑?”章熊有点意外地问道。

“不,我背两个!”



卫阶还没自大到和章熊童猛这两个变态一样去背负四个石锁,按照他的估计,他背负两个石锁的状态应该和章熊童猛二人背负四个石锁的状态差不多,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保持着和二人相同的节奏去完成这个测试。

论力量,他一定不是这两个变态的对手,但是论体能,他未必会输给二人,再则说,他在呼吸的控制上绝对在二人之上。

“跟着我跑步的节奏,注意我呼吸的频率和方法!”

丢下这样一句话后,卫阶率先背着两个石锁就从北门出,向着事先定下的那个山坡缓缓跑去,章熊童猛二人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将军,您这个度是不是太慢了,不若让末将在前面跑吧?”

刚跑出去没多久,不过才跑出去两三里地,被卫阶压住步伐的章熊和童猛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尤其是童猛,更是直言要在前面领跑带节奏!

“童裨将请便!”卫阶微微一笑,也不反对,任由童猛越自己。

童猛一声欢呼,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背着四个石锁就飞越过卫阶的身边,朝前奔去,而章熊,犹豫了片刻之后,追着童猛就跑了过去。

卫阶微微摇头,照两个人这种跑法,最多也就能跑一半的距离便会力竭气竭,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二十里的路程。

章熊和童猛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卫阶的视线之中,想必是这二人又起了比试之心,早就将卫阶昨日关于长跑的要领抛诸脑后了,卫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将胸腹之中的浊气呼出,这一次,他要一次将这两个变态全部打败,让他们心服口服!

第二百六十五章:无声敲打

卫阶大致在心中估摸了一下时间,一炷香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眼看着时间应该已经到了,而他大概只跑了三分之二的距离,也就是说他背着两个石锁负重跑的话,大约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完成这个二十公里的路程。

就在卫阶默默在心中揣摩着负重的标准和时间上的标准的时候,章熊和童猛二人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二人都已经把身上的石锁扔到了地上,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章熊的位置大约领先童猛不过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直到这里才追上二人,已经有点出乎卫阶的预料了,想来二人应该并没有完全忘记他昨天说得那些要领,只是卫阶的话始终也没敌过人心中那份要压过对方的迫切!

卫阶从容不迫地从童猛身边跑了过去,目不斜视,没有投向童猛哪怕一个眼神,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完全地将他无视掉了,片刻之后路过章熊身边的时候,同样也是如此,卫阶就是要用这种无声的不屑,敲打敲打二人!

大约又跑了半炷香左右的时间,卫阶终于跑到了预定的斜坡,这出斜坡原本应该是乐属军用来操练骑兵冲锋的,现如今早就荒芜多时了,斜坡之上杂草丛生,不时还能看见几只野鸡野兔掠过。

乐属军原本是有骑兵营的,后来背谢安以建康无需骑兵守护为由强行解散,骑兵变步兵,战马也都送往豫州,由豫州军接手了,这件事之后,司马道子练军的心思也就淡了,而乐属军渐渐就变成了乌合之众,成了流氓纨绔的聚集之地!

卫阶坐在石锁之上,呼吸略显急促,若不是背着两个石锁,他估计自己能保持这个度奔跑两个时辰而不会出现气喘的状况,华佗五禽戏确是逆天,若是能流传到后世,用以应付马拉松长跑,想必是极为轻松的!

又是半炷香时间过去了,章熊和童猛二人的身影还未出现在斜坡之前,卫阶并不着急,玉不琢不成器,章熊和童猛二人都是人才,但是身上也都有着各自的缺点,需要不同程度的敲打,如今何无忌已经不在身边,他需要找人来代替何无忌的角色。

章熊有勇有谋,原本卫阶并没有觉察到他身上有什么明显的不足之处,如今却现他身上的好胜之心有点过于强烈了,一心求胜是好事,但是若是因此失去理智,没了章法,那与莽夫何异?

而童猛,除了好胜之外,身上的不足之处更多更明显,好在童猛此人心地单纯,是个直性子,一旦将他收到自己的麾下,忠心方面就无需再担心了。

“将军!”

章熊一屁股做到卫阶身边,身上的石锁都没有放下,无比羞愧地说道。

“小人不该把将军的教训抛到脑后,对将军你,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卫阶横看竖看,都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背着两个石锁,战胜了他和童猛这两个全军公认的变态!

此时章熊也来到了二人身边,只是大口喘气,没有说话,只是看相卫阶的眼神之中已经隐隐透着崇拜!

“石锁放下来休息一会吧!”卫阶淡淡说道。

“等会与我一起跑回去,应该没有异议了吧?”

“末将领命!”

“小人遵命!”

童猛,章熊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章熊,前面这一片开阔地就是以前乐属军操练的地方,这几日你就带人将这里清理一下,而后我会给你几张图纸,你依据图纸在这里布置训练的设施!”卫阶指着斜坡下的一片广阔之地对着章熊说道。

“南面靠近护城河这里留出一块空地,我留有后用!”

回去的时候,卫阶又丢掉了一块石锁,一则他要尝试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这段路程,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章熊和童猛二人,完全按照自己的步伐节奏跑的画,能不能背负四个石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

卫阶终究还是没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跑完这二十里,不过也就多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而章熊和童猛二人跟着卫阶的节奏,都很好地完成了整个过程,看二人的样子,似乎还略有余力保留,想来应该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

“将军,末将做到了,末将觉得自己还能做的更好!”童猛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说道。

“从今往后,末将就是将军的马前卒,皇帝老子的话在将军的命令面前都只是一个屁!”

童猛就是这么简单一个人,只有比他更强或者能让他变得更强的人才能让他俯帖耳,卫阶失笑之余,心中也颇感欣慰,以童猛的性子,他既然能说出这句话,就完全不用去怀疑这句话的真伪!

一旁的章熊则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并没有出言讥讽,他虽然看不上童猛,不过也不否认童猛的实力,卫阶能将他收为己用,也是一件好事!

卫阶肯定地拍了拍童猛的肩膀,并没有虚言推脱,嘴上说道:“如今你二人都跑完全程了,对于自己的实力应该也有所体悟,据你们估计,普通士兵负重多少,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成这个距离?”

“将军,小人建议不要将这个纳入考核的范围!”章熊沉吟着说道。

“为何?”卫阶看了一眼章熊,淡然问道。

“太难制定标准了!”章熊恭敬说道。

“只是这个方法用来练兵却是非常好的一个方法,不若就将这个方法列入通过考核的士兵的日常训练之中,岂不是更好?”

童猛似懂非懂,却喜欢和章熊抬杠,章熊提议免除这个考核项目,他却不同意了。

“不,将军,末将觉得这个考核项目不能摒除!”童猛咋咋呼呼地说道。

“不仅要考核,还要制定严格的标准,四个石锁那些个废物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两个石锁都不行的话,那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末将提议,考核标准可以定位负重两个石锁,在一炷香外加半炷香的时间内完成,成功者达标,失败者淘汰!”

第二百六十六章:天之骄子

按道理来说,章熊的提议更合理,童猛的则是过于严苛了,照他这个办法,就这一关,能通过考核的乐属军只怕就不会过三成,但是卫阶确是有着去糟粕,留精华的想法,所以他本人更倾向于童猛的提议。

“这样吧,这一层考核还是要考的,只是时间上稍微放宽一点,改为两柱香时间通过考核,再则,通告下去,成绩优异者可以自愿选择参与加试,通过加试者录入突击营!”卫阶沉吟着说道。

“突击营?”章熊,童猛同感愕然,他们都还是第一次听到突击营的事情。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不错,我打算通过这次考核选拔出一部分人录入突击营,进行特别训练,把他们变成我们乐属军之中的尖刀!”

说完之后,卫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二人,接着说道:“不出意外的话,突击营会交由你们二人来统帅!”

章熊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童猛的情绪,则是在这一瞬间被点燃。

“末将愿替将军效犬马之劳,训练这个突击营!”

卫阶哑然失笑说道:“想要带突击营,先通过本将军给你们安排的魔鬼训练吧!”

说完之后,卫阶哈哈大笑着朝自己的营帐走去,章熊赶紧趋步跟上,留下了童猛一人站在原处,摸着脑袋,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将军,请恕小人多嘴问一句,将军的这些训练方法小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然简单,却是直接有效,不知将军从何处得悉这些方法的呢?”走进营帐之后,章熊应该是再难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大熊你若是能收起你的这份好奇心,我会更喜欢你!”卫阶淡然笑着说道。

章熊难免有些尴尬,知道卫阶不愿就此多说,转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刚才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这个答案满意吗?”卫阶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后坐到椅子上,开口说道。

“你还想问突击营的事吧?一并告诉你,我确是想把突击营变成我卫阶自己的力量,而这个任务,会交给你去完成,大熊你会让我失望吗?”

章熊虎躯一震,卫阶似是看穿了他全部的心思,当下跪倒地上,沉声说道:“多谢将军信任抬举,章熊定不负将军重托!”

最一开始,在章熊的心中,卫阶只是一个有着几许小聪明的书生,和建康高门之中的其他子弟比起来,虽然身上的气质迥异,不似旁人般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是这些都还不足以让他死心塌地为卫阶效命!

原本卫阶只是他通向北府兵的跳板,只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卫阶给他的震撼犹如大江之浪,一波接着一波,他渐渐明白过来,卫阶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简单,反而是一个胸有大志之人,这也让他逐渐被卫阶折服,真心钦佩起来!

章熊出身草根,乔迁之前,最佩服的人,最恨的人都是有着战神之称的慕容垂,到了南方之后,机缘巧合之下,见识过一次谢玄的风采,从此之后就把谢玄封为了偶像,进北府兵也就成了他最大的心愿。

如今除谢玄之外,他又多了一个真心钦佩,能令他甘心从之的人,这个人就是卫阶!

“起来说话!”

卫阶上前一步,扶起了章熊,他自己就不是个拘泥小节之人,除了当今皇帝之外,就连谢安,他也从未跪过,理所当然地,他也不喜欢别人跪在他面前说话!

“大熊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把童猛给忽悠过来的!”

卫阶刻意地想要缓和一下营帐之中略显凝重的气氛,扶起章熊之后,微笑着,稍显讥诮地说道。

卫阶与人相处时节奏的把控让章熊折服不已,当下也是放松下来,微笑着说道:“这小子就是个憨货,小人只是告诉了他一句话,他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小人身后了!”

“你说了什么?”卫阶笑着问道。

“不若让我猜猜吧,你是不是告诉他,想要打败你,就得跟在你的身边?”

“将军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章熊叹服地说道。

“小人当时的原话是:小子,是否输的不服气?只要你跟在熊爷身边,多的是机会和熊爷较量,当然,再多的机会你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小人话一说话,这小子二话不说,就跟小人过来了!”

卫阶微微一笑,心中暗忖,这些武者,果然是一个比一个骄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果然不是嘴上说说的!

“你的身上确有不如他的地方!”卫阶淡淡说道。

“额?还请将军明言!”章熊意外之余,多少有点不服气,愕然说道。

“他在力量上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而你,却是上升有限!”卫阶看似毫不顾忌章熊的感受,淡然说道。

“早晚有一天,他会在力量上胜过你,而且这一天,不会太久!”

自家事自家清楚,卫阶所言非虚,章熊心知肚明,虽然心中不服,却也只能沉默下去。

“你不用纠结于此,即便他的力量是你的两倍,他也不是你的对手!”卫阶看了一眼沉默下去的章熊,笑着说道。

“因为你有他再投胎十次也不能拥有的脑子!”

“大熊,人与人之间,并非只有竞争的关系,而兄弟朋友之间,也并非不能竞争,良性竞争往往能打来更加牢不可破的情谊!”

“童猛是个人才,将来定然会是你和我的有力臂膀,这几日我会整理出一套训练力量的方法,由你去传授给他,如何把握和他之间的关系,我就全交给你了!”

章熊不可思议地看着卫阶,此时的卫阶哪里有半分二十出头年轻人的模样,整个就是一个掌控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之骄子,除了高深莫测,章熊再难从他的字典之中找出合适的词藻来形容此刻他心目之中的卫阶!

“将军,小人再也不想去投奔北府兵了,以后将军在哪里,小人就在哪里!”

卫阶微笑点头!

第二百六十七章:墨家钜子

就眼下来说,在卫阶心中,章熊的重要性和地位,显然是要高于童猛的,所以他把拉拢童猛的任务交到了章熊的手里,虽然童猛之前已经向他表明了忠心,但是在卫阶看来,这还不足够,童猛与他之间,还缺乏一种志同道合的兄弟情义!

而这一份兄弟情义,章熊可以给!

“大熊,过来看看这个!”卫阶将怀中滑翔翼的图纸取了出来,摆到桌上,对着章熊找了招手!

“这是鹞鸢?”章熊大讶,失声喊道。

章熊吃惊,卫阶比他更为吃惊,当初这个图纸,就连烟濛濛都没完全看出来,而章熊对这份图纸的认知,显然更在烟濛濛之上。

“为何说他是鹞鸢?”

虽然卫阶画的是滑翔翼的图纸,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和鹞鸢有有几分相似之处,当下卫阶充满期待地问道。

“你怎么会认识鹞鸢的图纸?”

“敢问将军,是否和墨家弟子有几分关系?”章熊一脸郑重地问道。

“我和墨家没有半分关系!”

卫阶摇头说道,忽而心中一动,有点不确定地问道:“大熊莫非你是墨家弟子?故而从这张图纸上看出了鹞鸢的影子?”

“将军,请看这个!”章熊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黑色的令牌,郑重地交到卫阶手上。

“钜子令?”卫阶下意识地就喊出了这个名字!

章熊却是大惊失色,略显慌张地看了看营帐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示意卫阶小声点。

“将军怎么会知道钜子令?钜子令之存在于传说之中?除了历代墨家钜子,谁也没见过钜子令,寻常人更是闻所未闻!”章熊不可思议地看着卫阶,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

卫阶怎么会知道钜子令?他根本就是下意识地说出来的,章熊提到了墨家子弟,他就想到了墨家的领钜子,至于钜子令,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记载,他知道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后世一位小说巨匠写的小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钜子令只是这位大师虚构出来的,不曾想,今日他竟然真的见到了货真价实的钜子令,这怎能不令他吃惊?

“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大熊这个真的是钜子令吗?那你岂非墨家当代钜子?”

“什么钜子!”章熊苦笑着说道。

“墨家早就没落了,自祖师爷墨翟之后,墨家再难有作为,如今天下大乱,我这个墨家钜子却沦落到只能给将军当马夫!”

章熊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他墨家钜子的身份,卫阶有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墨家钜子竟然给他卫阶当马夫,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章熊是墨家钜子,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何将投身北府兵作为他最大的心愿了,舍生行道,是墨家的信仰,如今乱世,作为墨家钜子,章熊又岂能置身事外?

“大熊,哦,不是,钜子阁下,卫阶真是失敬了!”

卫阶有点艰难地开口说道,墨家主张人人平等,兼爱非攻,推崇节约,反对浪费,重视人物传承,敬畏大自然,他个人是非常崇尚和喜欢墨家的学说的,此刻墨家钜子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不由得让他有点肃然起敬的感觉!

“将军,真是折煞小人了!”然而章熊却似乎丝毫没有自己是墨家钜子的觉悟,依旧是无比的谦恭。

“如今的墨家只是一种象征性的传承,钜子的称呼更只是一个笑话,还请将军替小人保密,若非信任将军,小人绝不敢提及半字!”

西汉以后,儒家当道,如今虽然推崇周庄之说,但是治国所依仗的始终还是儒家学说,而墨家,却是儒家最大的反对派,如今的墨家弟子,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章熊的谨慎实在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苦衷。

卫阶微微点头,说道:“卫阶知道了,只是无论如何,还请以后切勿再自称小人,卫阶受不起!”

微微一顿之后,卫阶加重语气说道:“无论世人如何看到墨家学说,卫阶本人对于墨家学说是非常推崇的!”

“谢将军抬爱,如此章熊恭敬不如从命!”章熊凝声说道,此刻在他身上似乎才看到了点墨家钜子的影子。

“将军所画图纸,看上去确和墨家的鹞鸢有几分相似之处,而除了墨家之外,世人再没有懂这种机关之术之人,故而章熊才疑心将军也是我墨家弟子!”

说完之后,章熊又感叹了一声,说道:“章熊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的机关之术,更在我墨家之上,将军的图纸比墨家的鹞鸢更为精妙!”

“墨家的机关之术真的能制作出能带人飞行的鹞鸢?”卫阶借机好奇地问道。

“斫木为鹞,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想必将军定然听过这句话!”章熊叹声说道。

“其实说是一举而败来得更为确切,祖师爷三年心血,一飞而毁,事实证明,鹞鸢载人,只是墨家弟子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

“并非是一厢情愿的妄想!”卫阶摇头说道。

“今天,你我就联手,做出这能载人飞行的鹞鸢,重振墨家机关之术的辉煌!”

“钜子,卫阶所画的图纸名叫滑翔翼,原本卫阶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能成功,如今有钜子相助,结合墨家的机关之术,定然能够功成!”

“将军,你还是将在下大熊吧!”章熊诚恳说道。

“至于将军的这个滑翔翼,有用得着章熊的地方,尽管开口,章熊定当竭尽所能,帮将军完成这个滑翔翼的制作!”

“好!”卫阶大喜说道。

“对了,大熊…你之前抛摔童猛的步伐是否墨家嫡传的身法?”

章熊微微点头,说道:“不错,墨家主张兼爱非攻,所传的战斗技巧都以制敌为主,而非杀伤,所以章熊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力量却并非章熊之所长!”

卫阶微微点头,怪不得如此精妙,比起自己的五禽戏也不遑多让,原来是墨家嫡传身法,当下笑着说道:“忽然间,卫阶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运气来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全凭天意

卫阶做梦也没想到墨家的钜子真的存在,而且还手持钜子令潜伏在自己的身边,若非答应了章熊替他保密,他恨不得第一时间就和烟濛濛分享此刻他心中的喜悦。

章熊是墨家钜子,定然继承了墨家的机关之术,有了他的参与,滑翔翼的制作成功指日可待,尤为值得期待的是章熊在以后攻城守城之中展现出的能力。

墨子死后,墨家分为三大派系,互相倾轧元气大伤之后,于战国后期又融汇成两支,一支转为游侠,专事打抱不平,锄奸惩恶,而另一支则把侧重点妨碍了学术的研究,譬如逻辑学,数学学,光学,力学等等!

而这些都是卫阶自己的认知,据章熊所说,钜子令一支都执掌在后一支墨家派系之中,而早在西汉时期,两支墨家派系也终于再次融合一体,也就是说当代钜子章熊应该是身兼两家之长,这也是章熊能时有让卫阶都觉得惊讶的表现的原因。

按照卫阶的要求,经过一整天时间的准备,烟濛濛和小松二人已经把制作滑翔翼的材料尽数准备妥当,其中用来制作塔架,龙骨和吊带的主材料都是当时能炼制出的最好百炼钢,而三角架,卫阶原本打算用百炼钢做框架,再用当时最为柔韧的布料覆之,现在他打算问问章熊的意见。

“濛濛小姐真的很有办法,如此多的百炼之钢,建康城内能在一天时间内弄到的没有几个人!”

章熊看着院内堆如小山般的原材料,感叹着说道,卫阶也很无语,烟濛濛弄来的这些材料足够他弄出十来个滑翔翼了!

“将军,我们不能在将军府搭建滑翔翼!”章熊开口提醒着说道。

“将军府内不能试飞,而成型后的滑翔翼体型过大,容易惹人注意!”

卫阶微微点头,这一点他早就想过了,滑翔翼自然是不能在将军府内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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