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战国当公主 - xp1024.com
《梦回战国当公主》


第一章 拦惊马

如意从梦魇中惊醒,不知道是第几次梦见那个屋子,冲天的大火,熊熊的火光,满眼的红色,红的那样刺目。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躺下想再睡一会儿却睡不着了,翻身起来披上外衣走至院中,夜凉如水,银色的月光如霜般铺满小院。

这是一个简朴的小院,院中几垄菜畦,几株葡萄架,架下有个石桌两个石凳,旁边有一个大石磨。如意此时正坐在石凳上怔仲的望着月亮。

“如意,晚上石凳寒凉,怎么又坐在石凳上了?”一个妇人匆匆走过来。

“娘,你怎么起来了?”如意赶紧站起来扶住安氏。

“娘听见动静起来看看,你是不是又梦魇了。”

“最近总是梦见咱家那场大火。”如意怏怏说。

安氏神色有些不安,但如意低着头并没注意,安氏小心翼翼的问:“如意,都梦到什么了?”

如意淡淡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梦里只有冲天的大火。”

安氏似乎松了一口气,安慰道:“那时候你还小,记不得也是应该的,当年咱家失火,娘只带着你逃了出来,漂泊异乡......”说着说着安氏不禁黯然。

如意怕安氏伤心赶紧岔开话题,“娘,早点睡吧。”扶着安氏向屋里走去。

八岁以前的事如意都不记得了,记忆最早就定格在了那场大火上。她娘从来不愿意提起大火前的事情,也从来不会说起爹爹。

然而此茹意非彼如意。茹意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她姓茹名意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一名战地新闻工作者,八年前在一次战国时期展览上她看见一幅面容酷似自己的战国公主画像,手腕上戴着一枚六角形蓝色水晶。

那天夜里茹意莫名其妙的梦见了那个战国公主,醒来时就变成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跟着娘亲在逃难。她尝试过各种方式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均告失败,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穿越了。而这个女孩也叫如意,是巧合还是有着某种关联还不得而知。她继承了女孩的记忆却独独没有失火以前的。

第二天,如意像往常一样推着小车去卖豆腐。

如意长了一张白嫩如豆腐的脸,灵动有神的大眼睛,精致的五官,加上轻盈婀娜的身姿,沉静温婉的气质,因此得了个“豆腐美人”的雅号。在这个小镇上颇有人缘。

大老远卖菜的张婶就和她打招呼,“如意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如意笑笑说:“今天起早了,张婶来的更早啊。”

旁边卖馄饨的刘伯也热情的招呼如意,“如意,来,吃碗馄饨再卖。”

如意笑着推却道:“不了刘伯,我吃过早饭了,哪好意思总占您的便宜啊。”

一旁的张婶对刘伯笑话道,“你这帮着儿子讨媳妇的目的也太明显了。”

适时,刘伯的儿子刘虎从馄饨摊里走出来,“如意我帮你吧。”

如意笑着从他旁边走过,“不了,我自己来吧。”

豆腐卖的很快,刚过巳时就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如意留了两块豆腐打算回家吃,就开始收拾摊子。

远远地就听见一片呼喝声,“快让一让。”一辆辎车横冲直撞地朝这边冲过来,车夫勒紧缰绳,但马儿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听指挥。如意迅速地抄起案板上的小刀一个箭步上前打算砍断车辕的缰绳。多年的战地记者经验已经使如意练就了敏锐的反应和不错的求生本事。

但还是有人快了她一步,一个飞身跃上马背,上身紧紧贴着马背,手臂勒紧缰绳,两腿夹紧马腹,嘴里发出有节奏的呼哨声。马儿不断的踏着蹄子,喘着粗气嘶鸣着,渐渐的马儿的速度变慢,嘶鸣声渐小。

辎车最终停在了旁边张婶的摊位前,马上下来一个身穿黑色暗花锦袍腰束玉带的公子,衣服下摆已经起了褶子,但他并没在意而是关切的询问车上的人是否安好。车夫和车内的人对黑衣公子那是千恩万谢。

如意见都已平安无事,便绕回摊子里继续收拾。

一个侍从打扮的少年走过来说,“姑娘来两块豆腐。”

如意头也没抬的说,“不好意思啊,今天卖完了,明天赶早吧。”

“姑娘怎么说谎啊,你那不还有两块豆腐吗?”

如意抬起头看了一眼侍从,“这是打算回家自己吃的。”

侍从见如意神色并不想卖给他,脸上顿时浮上怒气,“我家公子想吃你家豆腐是看得起你,这两块豆腐我要了,快给我包起来。”

还没等如意说话,刚刚那个拦惊马的公子隐隐带着气势走过来,声音不怒自威,“福九,怎么这般不客气。”那个被叫做福九的侍从吓的不敢再说话,默默的退到一边。

锦衣公子转身对如意说道:“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是在下对手下管教不严。”

如意一愣,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一张英气勃发的脸深如潭水的黑眸,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能将人吸进去,如意觉得这个人有几分似曾相识。愣神间,只听锦衣公子又说道:“在下刚来此地听说姑娘家的豆腐很好吃,所以想来尝尝,没想到卖的这么快,我明天再叫人来买。”

如意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两块豆腐递了过去,“既然如此那就卖给你吧。”旁边的侍卫青墨接过来并递过去几枚圜币。

如意为难的看了一眼锦衣公子,“这么多钱,我没有这么多零钱找你啊。”

锦衣公子笑笑不以为意的说:“不用找了,本来就是我夺了姑娘的所爱,就当补偿吧。”说罢也不待如意反应就转身离开了。



桂陵镇是一个边塞小镇,既是边境也是要塞,是兵家必争之地。多年来边境摩擦不断,最近齐国更是蠢蠢欲动不断向小镇方向进军。现在这个小镇隶属魏国,魏武侯甚是看中这个要塞之地,遂派了靖远将军来镇守此地。

靖远将军是大将军统领令狐达之子,年方二十有二,战功累累,早已升任将军。也是当今魏武侯的外甥,魏武侯甚是倚重。

城外行营将军帐里,主坐上坐的正是刚才的锦衣公子。“将军刚才好生客气,不过是两块豆腐嘛!” 福九不服气地说。

令狐远斜睨了一眼福九,冷冷的说:“怎么我说的话都忘了吗?军规第五条是什么?”

福九吓得一哆嗦,赶紧答道:“不得仗势欺人,不得欺压百姓。”“记得就好,下次再犯军法处置。”令狐远狠狠地看了一眼福九,福九赶紧低下头去。

令狐远淡淡的说道:“下去吧。”

令狐远走到案前,抽出一个画轴打开,不由得望着那幅画出神,画上是一个少女,有着倾城之姿,穿着一件水蓝色纱衣,飘逸出尘。令狐远心里暗暗的比较着今天见到的那个女孩,竟和画里的人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今天见到的女孩比画里人更多几分烟火气。

“青峰,”令狐远头也没抬的叫到,青峰是令狐远的暗卫也是死士,轻易不会露面,只在暗中保护令狐远或执行一些特殊任务,并不在行营的编制里。他和青墨是两兄弟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保护着令狐远。

“在,少将军。”青峰一身黑色劲装从角落里闪出来。“你去查查刚才那个女孩,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令狐远吩咐道。

“诺”青峰闪身出了大帐。

令狐远还没来得及把情绪收拾好,副将杜奕就匆匆来报,“将军,明天进城事宜都安排妥当,县令已经辟出一处宅院做将军的临时府邸。”

“好,约束好将士,不得骚扰百姓。”令狐远严肃的说到。

“末将谨记。探子今天来报,齐国最近好像发生了内乱,原齐国公子田因齐突然回来夺权。”

“田因齐失踪了八年突然回来,看来是有备而来,当年他下落不明,原来他还活着。最近齐国应该不会来犯了。”令狐远起身踱着步缓缓的说,“但是也不要掉以轻心,派探子营严密监视。”

“是,末将这就去办。”杜奕转身刚要出大帐。

正好福九来传午膳,一小盅鲫鱼豆腐汤,一份小葱拌豆腐,一份菜,一碗米饭。

杜奕见着不由奇道:“怎么今天这般素,成了豆腐宴了。”

“这是今天新买的豆腐,是将军吩咐做的。”福九答道。

令狐远想起如意不由的淡淡的笑了,对杜奕说道:“阿奕啊,不如一起尝尝。”

杜奕望着‘千年冷面将军’居然会笑,不由觉得毛骨悚然,赶紧落荒而逃。

*

第二天如意刚摆上摊子,就见路边人头攒动,望着远处进城的路,如意不明就里问旁边卖菜的张婶,“张婶,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你没听说啊,今天大将军进城,据说大将军今年才二十出头,长得英俊又潇洒,至今还未娶。这不都来瞧热闹。”张婶神秘的朝路边的人群眨眨眼。

如意迷惑的望向路边,果然见年轻的姑娘居多,遂恍然大悟笑着点点头。张婶望着如意继续说道:“要我说如意你可是咱们桂陵镇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了。你往那一站哪儿还有她们的机会啊!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

如意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张婶真是的,竟取笑我。”

“张婶哪里是取笑你,你要是我女儿我可舍不得你这么起早贪黑的,早张罗着给你嫁个好人家了。”

正说笑着,远处的军队训练有素的缓缓走近,为首的人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一身明晃晃的甲胄,散发着威严的气势。

当如意看清那张英俊的脸不由一愣,这不是昨天买豆腐的锦衣公子吗?他原来是大将军啊。令狐远此时也不经意的看到了脸色灿如桃花的如意,嘴角不由轻轻扬起冲着如意笑了一下。

如意周边的人群顿时人头攒动激动起来。“看到了吗,他刚才冲这边笑了。”“他刚才是不是冲我笑的啊。”……姑娘们激动的说着。如意赶紧低下头去。

进城的军队总算是走完了,人潮慢慢的散去,街道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如意还在震惊中,他刚才为什么冲这边笑,很快答案便来了。

上次随锦衣公子来买豆腐的侍卫青墨走过来,“姑娘,豆腐我家将军全包了。请你随我回府算下账吧!”

如意心思转了几回,犹豫是否该跟他去,去吧总觉得目的不单纯,不去吧人家可是大将军。来人见状也不催只在一旁等候。最后如意拿定主意,转身对不远处的张婶喊道:“张婶,我随这位小哥去结账,您告诉我娘可能回去晚些。”

“知道了,你去吧,小心些!”张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说。如意点点头随青墨走了。

第二章 将军府

高大的门楼,朱红色大门,庄重而又威严,如意有些迟疑,走进去更是别有洞天,弯弯绕绕,走到一个高台楼阁前,缓缓拾级而上,推门进去,令狐远已经换下甲胄,一身暗青色团花纹锦袍端坐在屋子正中的矮几前。

“民女见过将军。”如意低着头屈膝福了福。

“免礼”令狐远温和道,“恕在下冒昧,请姑娘过来确有要事相询,不知姑娘芳名?芳龄多少?可是本地人?”

“民女安如意,年方二九,不是本地人幼时家中变故随母亲来到此地。”

“可记得幼时家中在哪?”

“不记得了,只记得一场大火。”

“一场大火......”令狐远若有所思。

令狐远已经调查了很久,据手下回报的情况,他心里确定这个女孩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姑娘,在下刚到桂陵不熟悉这里的食宿,不知道可否请姑娘留在府中专管膳食。”

如意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知道是否该同意,只得说,“我暂时还不能给将军答复,我得回去问一下母亲。”

“好的,应该的,为了方便照顾你母亲,你也可以将母亲接过来,现在府上没有什么人,正是用人之时。”

令狐远已经知道她口中的母亲并不是画中人,应该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很有可能是知道当年内情的人。“青墨,送安姑娘回去。”令狐远吩咐道。

如意随着青墨结了账,弯弯绕绕出了府。

如意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八年,大致了解到这里应该是战国时期,东周末年,此地应是魏武侯时期的魏国,正是强盛时期。但她的历史知识很一般,她并不记得历史上有这样一个将军,也不知道他以后际遇怎样。如意的内心有些犹豫,不想与这个世界牵扯太多,怕不小心改变了历史,其实她最大的愿望是回到原来的世界。

小院中安氏正在石磨旁磨豆腐,望着日渐年迈的母亲,每天还要辛苦劳作,虽然并不是如意的亲生母亲,但却是这个世界里最疼爱她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穿到这个女孩的身上,自己现在是如意,那就有责任照顾她的亲人。

也许去将军府司个职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出路,月钱比每天卖豆腐要多而且还稳定,母亲也不用这么辛苦。如意很快拿定主意。

“娘,不是说这些重活我来干嘛。”如意快步走过去帮着安氏推起磨来。

安氏哪里舍得女儿这般辛苦,“你已经卖了一上午的豆腐了早该累了,快进屋里把饭吃了,锅里热着饭呢。”安大娘推着女儿进屋。

“娘,那你也别干了,我正好有事和您商量。”如意拉着母亲一起进了屋。

安氏为如意摆好饭菜,黯然的说道:“都是娘没本事,要不怎么能让你过这种生活呢!”

“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啊!”如意扶着安氏坐下,“娘,今天将军叫我去他府上做膳司一职,还能带着您一起去,您觉得呢?”

安氏怔了一怔,“将军?哪个将军?”“就是今天新来驻守的将军啊!”

安氏心里百转千回,不知这将军是不是当年救了公主一命的将军,难道认出了如意,如意和公主确实长得很像,如果是见过公主的的人肯定能认出来,难道真是天意,不知是福还是祸。安氏犹豫的问道:“这个将军有多大了?”

如意以为安氏想歪了,因为这些年也总有一些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的官老爷商老爷来给花花公子的儿子提亲或给自己纳妾的,但都被安氏挡了回去。“娘,你想哪去了,将军很年轻也是正人君子。”

安大娘一听很年轻反而又生出另一种担忧,当年公主把如意托付给她时,希望如意能够过平凡的生活,不要再卷到王族的斗争中去,她原也打算托个媒人给如意说个好人家,也算了了公主的心愿。可是媒人来说如意都不愿意,自己也舍不得,只怕委屈了如意,才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反而生出了许多事情来。

如意望着安氏变幻不定的脸色,以为安氏只是担心自己,遂赶紧安慰道:“娘,你放心吧!将军为人很是和善,不会苛待下人的。”

安氏看着已经拿定主意的如意,心里一阵难过:你可是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啊,怎么能去伺候人呢。可是这个女儿向来有主见,决定的事绝不反悔,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安氏心想也许这便是天意。

转天一早,如意去将军府回了话,同意去膳司房。便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安氏一同进府。

*

千里之外的魏国都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层层帷幔间飘出悠扬的琴声,突然琴声嘎然而止,帷幔后一位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从琴台上缓步走了下来。

俊美男子冷声冲着外间问道:“消息可靠吗?”

外间堂上跪着的黑衣男子头也不敢抬的回道:“回大殿下,应该可靠。”

“人在哪里?”

“在桂陵镇”

“噢?...躲得更远。难怪找了这么久。去把人带来,不要惊动其它人,也不要伤了她,小心谨慎些。”

“属下明白。”黑衣人行完礼迅速消失了。

当今魏武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魏罂,二儿子魏缓。魏武侯很是喜爱大儿子,据传是因为大儿子长得极像武侯早逝的亲妹妹—临月长公主,武侯和妹妹感情极好,但不幸妹妹早逝,只得寄思于子。当然这都是王宫里的传说。俊美男人正是魏武侯的大儿子魏罂,人称公子罂。

魏罂缓步走至窗前,望向窗外层层楼阁间,俊美的脸上竟有几分黯然,不知这些年她过的可好?

一个六七岁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围在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身边,甜甜的叫着,罂哥哥你长的好美啊!我什么时候能长的像你一样啊?少年气闷的说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能长得像吗?再说有用美来形容男的的吗?女孩不甘心的说道,可是人家都说咱俩长得很像啊,比我亲大哥还像呢!

魏罂想着想着又不自觉的微笑起来,那个可爱的小人应该也长成倾国倾城的美人了吧!

回忆好似一口蜜甜在心间,魏罂想起往事不由得更加期待见到她。

再说如意这边今天进府,青墨毕恭毕敬的引着如意进了内院,“姑娘,这边请。”

如意扶着安氏随着青墨绕到内院西侧一个独立小院门口,院子很幽静,虽算不上华丽,但自有一方清雅,几株桃花开的正是灿烂,花树掩映间一座不大但精致的高台楼阁,屋后有一小片竹林。

如意迟疑地看着青墨,“阁下,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不像下人住的地方啊?”“姑娘且安心住下,这是我们将军交代的,方便您照顾母亲。”青墨说罢便转身告退。

如意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要干,福九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来了,“姑娘,这是夏荷以后就贴身伺候您了。”“这怎么使得,我是来当差的,怎么还要人伺候。”

“姑娘还是不要推辞了,这也是府里的规矩,大管事都有使唤丫头的,以后厨房里的事都归您管了,当然您也不用做什么,您就负责问问将军想吃什么,列个食谱菜单交代厨房去做就行了。有什么事她们自会向您汇报的。那要没什么事您就先歇着吧!”

福九行礼告退走了几步又回身说道:“对了,将军说晚上想吃闻喜煮饼和羊肉汤泡馍,烦请姑娘安排一下。”如意知道这是中原菜,虽然不记得自己去过中原,却对这些吃食莫名熟悉。心头隐隐觉得这些安排哪里不对,却一时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姑娘,奴婢伺候您换衣服吧!”夏荷拿着一件上好的绸缎衣服,红底银花黑边的曲裾交领式深衣,衣长齐膝,腰束玉钩腰带。桂陵虽然隶属魏国但毗邻齐国,穿衣风格更偏向齐国收腰拽地长裙,窄长袖上衣。这种中原服饰其实并不常穿。

夏荷帮她换好衣服,又帮她梳了一个垂云髻,显得华贵而又柔美。“夏荷,你家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呢?对每个下人都这么好吗?”

夏荷兴奋的回道,“我家将军为人可和善了,待每个人都很好,带兵打仗时又可威武了,姑娘,以后你会喜欢我家将军的。”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崇拜。

如意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明白了了自己的不安,这不是下人的打扮,她得去问问将军。

晚上,如意亲自下厨做了将军点的菜,如意本来厨艺就很有天赋,凡是吃过的基本上都能做出来,而且有自己的独特味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偶尔兴致来了还会研发一些新菜式。但是来到这里的八年如意一直谨小慎微,一直尽量模仿适应这里的的生活,怕稍有差池便暴露了自己现代人的身份,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改变了历史。

如意端着食盒亲自来到前厅摆好饭菜,不一会令狐远从书房过来,见了如意也没有意外,只是笑着问如意,“在府里可还习惯?”

如意腹诽道,你若不奇奇怪怪的我更习惯,但面上却笑着回道,“将军安排的很是周到,还算习惯。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示下?”

令狐远看着如意笑道,“是什么事啊?让如意姑娘饭都不让我吃跑来质问我。”

如意一听,心想确实是自己沉不住气了,讪讪的说道,“那将军先吃饭吧,我先告退了。”

“你也还没吃吧,坐下一起吃吧,没那么多规矩,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去问个清楚的。”令狐远情真意切的说道。

如意看着他若朗星般的双眸中流露出来的关切,竟一时失神。令狐远见状站起来把如意按在了座位上,“好啦,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这餐饭如意吃的食不知味,总算吃完了,丫头们把碗筷收拾下去。

第三章 揭开身份

令狐远领着如意来到书房,从暗匣里拿出了那幅画,如意看着画中的女子一阵怔忪,脱口道:“这不是我。”

令狐远微笑着看着如意,“是,她不是你,但应该是你的母亲。”

“不可能,我娘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人的相貌变化再大,也不能是天壤之别吧。安氏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如意有些迷惑的看着令狐远,“乡亲们确实都说我和娘长得不像,那我母亲是谁?”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和你说过,我家失了一场大火,失火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如意犹豫的问道,“你认识我母亲吗?又怎么确定一定是我母亲呢,也许只是长得像呢。”

“你母亲是魏国公主临月,是当今大王的亲妹妹,失火时我父亲救了你们母女,但是后来失散了。你是不是有一块月牙型的玉佩?”令狐远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竟带着一丝伤感。

如意从脖子上摘下一直贴身佩戴的玉佩,果然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翠绿色的月牙型玉佩。令狐远接过玉佩看了看说道:“这枚玉佩是你母亲成婚时我父亲送的。希望你母亲能永远有着灿烂的笑容。”

如意隐约的觉得这里面有着很多辛密的往事,却又不好开口询问。但她又有太多想问的事情,不得不打断令狐远的回忆,“那我父亲又是谁呢?你不会是我的哥哥吧?”

令狐远听了笑了笑,“我倒是希望我能是你哥哥。”令狐远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父亲是前齐国大王。”

如意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个如意还有这样曲折的身世。虽然她身在魏国但也听说过齐国的事。她的叔叔杀了她的父王篡夺了王位,母后带着她和哥哥逃离王宫。不知不觉的如意仿佛身临其境过那些场景,想着想着头一阵刺痛眩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令狐远慌忙的接住如意瘫软的身子,不知所措的叫着,“如意,如意你怎么了?”冲着门外喊道:“福九,快去请医师。秋霜,快去请安大娘过来。”说着抱起如意,走至里间的榻边,轻轻地将如意放了上去,拿出毯子给她盖好。令狐远焦急的张望着门外,心里一阵懊恼,都怪自己太心急了。

不一会,医师来了把过脉,说道:“姑娘没什么大事,只是心脉紊乱,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所致。开几副安神的药就好了。”说罢在案几前写了一副药方递给了福九,又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姑娘好似有些旧疾,姑娘血脉淤阻,可能头部受过伤,里面留有血块。”

“那可能医治?”令狐远急切的问道。

“这个老夫也不敢说,只能尽力一试。”

正说着秋霜领着安氏匆匆赶来,安氏疾步走到塌前,担忧的看着如意。令狐远见状出声安慰道,“姑姑且放心,医师看过说并无大碍,吃了药睡一觉便好了。”

闻声安氏才发现令狐远也在屋中,起身见了礼,问道,“将军,这好端端的,如意这是怎么了?”

令狐远没有急着回答,嘱咐福九领着医师去开药方抓药。看着屋中的人都退下了,才回道,“我告诉她她的身世了。”

安氏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她打量着令狐远,眉眼间竟有几分熟悉,一颗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安氏明白想让如意过平凡人的生活是不可能了,也许这真的是天意啊!

安氏缓了缓神说道,“不知将军和令狐达大将军的关系是?”“姑姑猜得不错,正是家父。”令狐远毫不避讳道。令狐远受父亲委托也有许多问题要问,“姑姑,不知长公主去哪儿了,家父甚是惦念。”

安氏看着这相似的眉眼心头一阵难过,如果当年公主随大将军走了,也许就不会死了。“当年大将军从火中救了公主和如意,公主她怕连累大将军,悄悄的带着如意和我离开了,当时如意昏迷不醒,公主忧心忡忡日夜操劳,又颠沛流离的,不久就感染伤寒去了。”安氏呜咽的说道。

令狐远听着心头竟也不是滋味起来,忙说道,“时辰不早了,姑姑您也回去歇着吧,如意这里我守着。”令狐远吩咐秋霜送安氏回去休息,自己则守在如意的塌边一夜无眠。

如意在梦中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唱着摇篮曲哄自己睡觉,可是母亲的面容说什么也看不清楚。梦中似乎还有父王和哥哥,他们都极疼爱自己,但是每个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楚。最后如意坐在空荡的大殿里哭了起来。

如意醒来时,脸庞还挂着泪珠,心里一阵酸涩。她一偏头看见令狐远趴在塌边睡着了。她想起来,刚一动,令狐远就醒了,他一看如意醒了,心里不觉一松,微笑的说,“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如意点点头轻轻的说,“好多了。”“想吃点什么。我叫她们熬了点粥。”说着令狐远吩咐春雨把熬好的粥端来。

如意想坐起来自己吃,令狐远忙按住她,“你才刚好,还需要休息,我来喂你。”说着端过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如意嘴边。如意没办法只好张嘴吃下粥,粥很软糯,应该是熬了好久,还有一丝丝甜味,很是爽口。如意就势吃了多半碗,实在吃不下。

“将军,我吃饱了。”“以后不要叫我将军了,叫我名字就好,你再睡会,我就在外间书房,有事叫我。一会药好了我给你送来。”说着起身给如意掩了掩被角出去了。

如意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的千头万绪还没有理清,想着想着头一阵昏沉,渐渐的睡了过去。

如意再次醒来已近午时,令狐远听到动静,赶紧把药送进来扶着如意把药吃下。这时夏荷也扶着安氏过来瞧如意。安氏看着如意醒过来,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令狐远见母女俩有话要说,便起身道,“我去武场练练剑,你们慢慢聊,夏荷你就留下服侍姑娘吧。我让秋霜再安排一个丫头给姑姑。”安氏俯身回礼,“多谢将军了。”

等人都走了,如意忙拉着安氏的手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唉,”安氏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将军说的都是真的。我并不是你母亲,你母亲原是魏国公主,嫁给了齐王,后来齐王的弟弟篡位,公主就带着你和公子逃回了魏国,但是后来宫殿走水,大将军令狐达也就是少将军的父亲救了你们母女还有我出来。你当时昏迷不醒,公主怕连累大将军,执意带着你悄悄离开,后来不幸染了伤寒去了。”安氏哽咽着擦了擦泪,“我是你母亲从小的贴身侍女,你母亲待我情同姐妹,后来有了你我就做了你的乳母,你母亲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希望我带着你过平凡的生活,不要再卷进王族的争斗,如意,现在由你选择,只要你说不想留下,我们就离开,我去和将军说。”

如意愣愣的听着安氏的话,她总觉得前面那段话有好多漏洞,比如哥哥去哪儿了,她们到了魏国生活怎么样,为什么宫殿会走水,为什么大将军会救了她们,又为什么母亲说怕连累大将军,难道这都是母亲所谓的王族争斗吗?如意心里矛盾着,她是听母亲的话,远离这争斗过平凡的生活还是去揭开这一桩桩谜底。

从本心来讲她也不愿意卷入这历史太多。但是也许自己真的不是无缘无故的来到这里。如意记得展览上与自己面容相似的那张画像里的人的身份就是公主,刚穿来时她觉得名字没有改变相貌没有改变都只是巧合,现在连身份都对上了怕是有什么关联。如意想着想着,一阵头疼,又晕了过去。

安氏慌忙让夏荷唤来医师,医师只说是旧疾复发,需要继续吃药观察。离开的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安氏只能安慰自己道,如意身体要紧,等养好病再说吧。

夜间,令狐远正在外间书房写家信想把得到的信息告诉父亲,就听外面响起抓刺客的喊叫声,令狐远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如意,迅速把屋里的灯吹灭了,走到门口静听着。

这时,青墨在门外禀报,“将军是如意姑娘原来住的小院那里,我派人去看看。”

黑暗里令狐远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虑,他唤道,“青峰,你看好如意,我去外面看看。”

“可是将军…”青峰从暗影里闪出来,犹豫的想唤住令狐远。令狐远像是知道他的担心,又说道“放心,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看好如意。”说罢才开门出去。

等令狐远赶到小院时,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已经死了,“怎么回事?”令狐远冷声问。

“将军,人都跑了,就抓住这一个,还自杀了。”青墨回道。

令狐远看看地上躺着的黑衣人确是服毒自杀的,判定此人应该是死士,显然是冲着如意来的,会是什么人呢?难道已经有人知道了如意的身份?令狐远沉思着。

安氏见外面平静了,走了出来说道,“将军,这些人好像是来找如意,要带她走的。”“带她走?姑姑你确定?”“我确定。”“会是什么人呢?”令狐远喃喃地说。

如果是武侯的人应该是直接下杀手的吧。突然他想到前两天得到的消息,田因齐已回到了齐国,难道是他?可是他内乱还没平息,应该还顾不上这么多。如果真是他那倒应该不会伤害如意,令狐远想着但又不好让安氏知道。“姑姑受惊了,回去歇着吧,我会多加派些守卫保护好您和如意的安全的。”

安氏点点头,见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回去歇着去了。

第四章 刺客

令狐远回到书房发现如意已经醒了。“发生什么事了?”如意坐在榻上问道。

“有刺客,不过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就是了。”

“是刺杀我的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声音是从西侧小院那边传过来的。”令狐远一愣,他没想到如意会有这么敏锐地洞察力,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说。

“你不用瞒我,如实告知我就好。”如意神色坚毅,认真地说道

令狐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们是来找你的,不过好像是要带你走,还没有查出是谁。”

如意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并不是像安氏说的那样只要离开就能回去过平凡的生活了。她必须做好准备面对未来的风雨。她与这个世界,与这段历史已经紧密的联系起来了。

“将军,我有一事相求?”“叫我名字。”“令狐兄,可否教我一些防身之术。我还想学个一技之长。”

令狐远没想到如意会是这个要求,“当然可以,明天我就安排。”

“多谢。”如意还故意学着外面江湖人士一抱拳。令狐远觉得好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好啦,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起来再说。你不快些好起来,明天我怎么教你。”令狐远催促着让如意赶紧躺下,如意没办法只好躺下闭眼装睡。

如意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过好当下的生活,虽然她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但她推测那场火灾可能是场阴谋,哥哥可能没死。她要找到哥哥,也许哥哥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意理顺思路,心里平静了下来,困意也渐渐袭了上来,沉沉的睡去了。

令狐远坐在外间的案几上,一阵心烦意乱。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一个人坐在窗前默默垂泪,父亲则总是在书房和武场之间徘徊,很少来看母亲,那时候他不懂母亲为什么流泪,后来他发现父亲总在书房里偷偷的看一幅画像,偶尔还会眼角湿润。父亲对他也是极为严厉,他不敢去问父亲。就这样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觉得是那幅画像抢走了父亲。

等他长到12岁时,有一天父亲对他说,“小公主回来了,阿远,你进宫去保护她吧!”他已经听人说过了,是画里的人带着她的儿子和女儿回来了。他于是便同意了,他也想进宫去看看他恨了这么久,害得母亲天天落泪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当他进宫见到那个粉雕玉琢天仙般的小人甜甜糯糯的叫自己“远哥哥”时,心一下子便化成了水,再也恨不起来了。长公主也是极温柔的女子,比母亲还要关心他,他还和小公主的哥哥田因齐甚是投缘,两个人年龄相仿,私下里两个人称兄道弟的。那时公子魏罂虽年长一些但也时常和兄妹俩玩在一起。四个人至此便交好起来。

如果没有那场大火,四个人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他们四个人已经回不到当初,他和公子魏罂为君臣,和田因齐很有可能会兵戎相见,而如今找到了如意他私心的想藏起如意来,不想再失去她,哪怕是她的亲哥哥。可是如意知道了真相又会怎么想呢?令狐远心里很是矛盾,既希望如意想起过去,又希望她永远不要记起。

令狐远提笔给父亲修书一封,告知了父亲长公主的事情。当他明白了自己对如意的心意时,他便不再恨父亲了,父亲不过也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一切都是天意弄人罢了。

令狐远手里把玩着一个草编的小兔子,做工不算精细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具。那是当年他们四个孩子偷偷出宫在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如意一直很喜欢总是带在身边。直到那晚大火。他是什么时候明白自己喜欢如意的,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在宫里陪着如意保护如意那两年,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失火后,长公主和如意失踪,都说她们已经死了,只有父亲和他坚信她们还活着。再后来上了战场,年少封将,但那个少女的身影一直萦绕在心头,从未忘记过。

*

魏国都城豪华的大殿里,魏罂正在不耐烦地指责端茶的侍女,嫌弃茶水太烫。公叔痤走进大殿,“参见殿下,不知殿下找臣下何事?”

魏罂收敛起脾气,朝侍女摆摆手让她下去,然后客气的为公叔痤让了座,才说道,“今天父王想为我指婚,我拒绝了,魏缓就和我作对说要求娶。”声音里仍有一丝不快。

“不知殿下为何要拒绝呢”

“我心中另有人选了。”

“那殿下怎么不向大王说明。殿下已到了成家的年龄,大王更希望看到后继有人啊!”公叔痤意味深长的说道,“最近大王身体好像有些不适呢。”

魏罂看着公叔痤恍然大悟道,“多谢姑父。”

“殿下言重,如若没什么事,臣下先行告退了。”

“丞相慢走。康寿,送送丞相。”

“是。”侍卫康寿领着公叔痤出了大殿。

魏罂则缓缓的走进内殿,里面正跪着前两天来过的黑衣男子,“康明,事情办的怎么样?”

“属下无能,没能把人带回来。”

“噢?怎么回事?”

“姑娘进了将军府,我们的人死了一个,伤了两个,没能把人带出来,请殿下治罪。”

“怎么会进了将军府?”

“据说是将军请姑娘去做膳司,但是我们在将军府姑娘的住处并未找到姑娘,不知是为什么?”

魏罂心里有些不安,但面上依然冷峻,难道令狐远也在找她,并且先于他找到了?无论怎样他一定要去弄个明白。“康明,你和康寿准备准备,我要去趟桂陵。”“诺,属下这就去准备。”

魏罂在大殿里缓缓地踱着步,父王病重,马上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也许他不该把她拖进泥沼。可是若是她不在,他争夺这个位子,想要保护她的誓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一时很是矛盾,不知道去找她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就算带回了她,父王会让他娶她吗?

他闭了闭眼,颓然地坐在了榻上,俊美的脸上一片黯然。他又想起了当年失火时,他要赶去救她时,父王身边的贴身侍卫跑来拦下他说什么也不让他去救,他当时只是觉得父王是怕他受伤,可后来的蛛丝马迹让他发现那场火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意外。最终他下定决心,不管这次去能不能带回她,他都一定要夺得这个王位,这样他才能保护她。再睁开眼时,眸光里已是一片清明。

临时将军府后院有个花园,虽说是临时的,但桂陵县令却很有心,花园修葺的很是漂亮,还搜罗了好多奇珍异草种在园中。如意穿着碧绿色暗花深衣,秀美而又雅致,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画面静美宛如一幅绝佳的工笔画。

令狐远走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加快脚步走过去,“这里风大,怎么坐在这里,夏荷还不去把披风拿来。”夏荷听了赶紧回屋去取披风了。

“如意,好些了吗”“早好了,令狐大哥,你天天各种补品送的,都快把我养成小猪了。”如意笑笑地看着令狐远,晶亮的黑眼睛闪闪的,令狐远一时失神竟忘了要说什么。

如意看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害羞,忙化解道:“令狐大哥,你把夏荷支走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这个鬼丫头这么敏锐,令狐远笑了笑掩饰道,“是啊,什么也瞒不了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直说就好。”

“我今天收到了传书,大殿下要来桂陵巡查。”

“大殿下?”不用问肯定是认识她的,从辈份上论还应该是她的表哥呢!但是她现在的身份真的能和表哥相认吗?恐怕在真相大白之前,她都不能和过去相认。“那我应该怎么办?”如意定了定神问道。

令狐远也并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但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如意受到伤害。“我在城郊买了个别院,要不你先去那边避避,等他走了我再接你回来。”

“我又不是你藏的美人,干嘛要躲出去,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公主了,我现在只是如意,这样吧,令狐大哥如果你不介意,我假扮成你的未婚妻如何?只是不知道令狐大哥是否有妻室,嫂子会不会介意。”

“我还没有成亲,没有人会介意的,只是怕委屈了你,女孩子的名节不是很重要吗?”令狐远怕如意委屈。他要娶也要明媒正娶,这也是他一直的心愿。

“令狐大哥不必担心,我心清明,何必在乎他人口舌。”如意说的坦荡。

“如意,你变坚强了,不过还是那么聪明慧黠。”

“瞧令狐大哥说的,人总是会长大的嘛。”如意笑呵呵地说。

“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令狐远认真地说道。

“令狐大哥还挺入戏,我们只是假扮的。”如意偷笑道。令狐远被如意一笑,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第五章 被掳走了

如意每天按着医师的方子喝汤药配合着医师针灸,再苦再疼如意也一声不吭,夏荷有时都看不下去了,“小姐,难受你就叫出来,别忍着了。”如意每每都是冲夏荷安抚的笑笑。如意希望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许能找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所以再苦再疼她也不怕。

同时令狐远还给她安排了练武课,虽然如意已经过了最佳练武的年龄,但至少希望她有个自保的能力。如意每天认真的学习着令狐远安排的各种课程,习文练武、琴棋书画、刺绣医理样样都有。令狐远的心思是希望给如意最好的,希望把这些年本该属于她的,缺失的都补上。

如意倒没这些想法,只是令狐远都安排好了,她也乐得接受,这些古代知识多学点总是好的,谁知道将来能用上哪个呢?

如意本来就天资聪慧,记忆力又绝佳,很多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唯有在练武上有些吃力,毕竟这是要从小打基本功的。她作为战地记者,倒是会一些防身功夫逃生技能。正经的武功却是不会的。

而本主小时候作为公主,身边自然有无数人保护,所以没有学武的必要。后来离了王宫,但也失了记忆,如意又穿了过来,只当是个普通人,每天忙于生计更无暇去学武了。

如意异常刻苦,每天五更起三更睡,早起练武,白天跟着师傅们学习各种课程,睡前还要温习白天的功课。自从如意开始上课以后为了方便如意上课学习,令狐远又重新安排了一个院落给如意。如意和安大娘不得不分开住了,如意也时常去看看安大娘。但安大娘担心如意身子吃不消,总是做些如意爱吃的送来。

其实安大娘内心是既担心又欢喜,担心如意身子吃不消,担心如意卷入皇族争斗,担心如意受到伤害,但是看着如意日渐红润的脸蛋,安大娘又觉得如意应该享受最好的,这些年跟着自己受了多少苦。安大娘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些年早就把如意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如意在现代是个孤儿,给自己最多温暖便是福利院的史院长。到了这里如意其实心里也早把安大娘当做亲娘了,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改口,只在心里把母亲和娘略做了区别。每次看安大娘亲手做吃的给她送来,不管饱不饱都会一脸满足的吃下。

“娘,夜路不好走,以后让丫头们送来就好。”如意怕安氏操劳说道。

安氏知道如意待自己好,担心自己,遂安慰道,“我这身子硬朗的很,哪有那么娇贵。倒是你一定要注意身体,都是娘没本事,这些年让你受了不少苦。”说着竟抹起了眼泪,“最近我时常梦到长公主,希望她在天之灵能保佑你平安顺遂。”

“娘,您不要想太多,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如意摇着安氏的胳膊撒娇道。

安氏眼里满是担忧拉起如意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如意,娘知道你有主见,但这些日子娘看大将军待你也是真心,如果你愿意,娘希望你们能在一起,我相信长公主也是希望你们在一起的。”

如意没想到安氏会提到这个话题,一愣之下赶紧笑道,“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的。”

安氏还想再劝,但看如意神色坚毅,心知劝不动,笑道:“你啊,和长公主一个样,心里认定了,谁也劝不动。”遂拍了拍如意的手,“莫要错过了,方知后悔,时候不早了了,早些睡吧。”

如意扶着安氏起来送到门口郑重地说到:“娘,您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夜里,如意想着晚上安氏的话,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令狐远对她的情谊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看不清自己的心,理智上不断告诉自己,来这里的谜团还未解开,父王、母后的大仇都还没有报,哥哥也没有找到,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如意就在这样自我催眠中渐渐睡着了。

*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从魏国都城安邑到桂陵,大概十多天的车程。令狐远在书房接到传书说公子罂已到桂陵边境,最晚明日便到。令狐远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眸色深沉,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壁房间响起悠扬的琴声。最后令狐远像是重重地下了决心,提笔在桌上写了封信,交给了青峰嘱咐道:“亲自交到父亲手中。”“诺,属下明白。”青峰转身出去。

令狐远这才慢慢舒展开紧锁的眉头,随后起身脚步轻快地向隔壁房间走去。隔壁房间也是一间书房,是令狐远专门让人收拾出来给如意学习的地方。其实也是他的私心想能多看看如意。

如意见令狐远推门进来便停了手中弹琴的动作,仰着笑脸问道:“远哥哥,我的琴艺是不是提高了?好听吗?”原本的如意幼时原本就擅音律,她只是失去了记忆,但弹琴这些几乎成为本能的东西,她还是会的,只是久未练习有些生疏,在琴师这几天悉心的教导下琴技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水准而且还在不断的进步。如意在心里上已经认同自己和原主之间一定是有着某种联系。

令狐远看着如意的笑脸,心中一动,自两人相认以来,如意一直不远不近,称呼上也一直是客气的尊称,甚至最近几天还有些躲着自己。令狐远很多时候都想要表白自己的心意,但又怕把如意逼得太紧。今天如意却自然地唤起了儿时对自己的称呼。“如意你想起了以前的事了?”令狐远难掩激动地问道。

如意则狡黠的一笑,“没有啊,只是这样叫起来顺口。罂哥哥是不是快到了,我们太生疏了,也骗不过他啊。”

令狐远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温和地说到:“什么也瞒不过你,太子殿下已到桂陵县边境,不日便会到。”

如意听后陷入了沉思,令狐远看着如意也陷入了沉思。令狐远知道如意不在意那些虚名,但是他不想委屈如意,也私心的想把如意留在身边。所以刚才给父亲写信,希望父亲能做主求大王赐婚。但是看见如意又有些心虚,怕如意不愿意,知道后会生气。

教授如意琴技的琴师在令狐远进门时早已退了出去,房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虽然两个人各怀心事,但一个貌美如花,一个丰神俊朗,即使不说话,那画面也甚是赏心悦目。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将军,桂棱县令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敲门的青墨朗声说道。

他这一敲方才惊醒房内的两人,两人神色都略显尴尬。令狐远略一沉吟,便对如意说道,“如意你今天好生休息,明日怕是有得忙了。我先去了。”

如意站起来,看着令狐远点点头。房门轻轻的推开又轻轻的关上。如意站在房内望着消失的背影,内心却有些不安。如意看得出令狐远待她很好,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利用他,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他带来伤害。

桂棱县令胡山个子不高,身材也略显臃肿,在大厅里搓着自己白胖的小手来回走着,还不时擦着额上的汗珠,显得很是焦躁。令狐远走进大厅时,看见这个场景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头。令狐远从年少起便跟着父亲南征北战,战争早已将令狐远磨砺的喜怒不形于色。身上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胡山见令狐远走进大厅,赶紧过来拜见,“下官拜见大将军。”

“胡大人快请起,不知为何事来访?”

“下官听说大殿下已到桂棱境内,不日便到。但下官并未接到殿下传书不知该做何准备,内心很是惶恐。”说着还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边陲小县一辈子也难见大王公子一面,心里紧张也是正常。

但是令狐远却眯了眯眼睛声音清冷说道:“公子此次是私巡,无需大人接驾。不过我想知道既然公子并未与大人传书,大人又是从何得知公子来了?”

胡山一愣,忙低下头回道:“是下官派去巡查边境的属下无意间发现的。”

令狐远看了他一会没有说话,就在胡山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令狐远幽幽说道:“既然公子不想太多人知道,那么大人就装作不知道吧。”

“好,好,下官这就告退。”胡山抖着一身冷汗迅速离开了将军府。

令狐远看着胡山离开后对着青墨说:“迅速调集人马去桂棱县边境保护殿下。”

“诺。”青墨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令狐远回想着方才与胡山的对话,显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目标应该是大殿下,看来得亲自去一趟。令狐远又叫了一些人跟他一起去追青墨,心想一会还是让青墨回来保护如意吧。

将军府外墙拐角处有几个黑衣人见令狐远骑马出府,迅速沿着外墙向后院奔去。

如意并没有回房休息仍留在书房看书,一会听见门外有动静,以为是夏荷来送茶水,头也没抬说道,“夏荷,先把茶放那吧,我一会再喝。”

如意见夏荷没回话遂抬头看去,只见三个黑衣人正向她逼近,她刚要出声,一个黑衣人迅速飞身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上。如意便晕了过去,晕过去前如意还在心里嘀咕,看来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确实没用了些。

黑衣人将如意背在背上,迅速向屋外撤去,黑衣人一开门正见夏荷端着茶水准备进门。夏荷一愣刚一叫就被一手刀放倒了,也被带走了。但叫声还是引来了侍卫,三人也不恋战,两个人分别背着如意和夏荷,一个人掩护迅速向院墙撤去,院外早已停了辆马车,三人翻墙跳上了马车便疾驰而去。侍卫们追出院外,却怎么也追不上马车。

福九一看不好,赶紧叫侍卫去通知令狐远。

第六章 夜逃

令狐远骑得是一匹汗血宝马,名唤飞燕,日行千里的良驹,还是当年大败赵国时,魏王送他的。令狐远出城十几里便遇人来报大殿下遇刺,遂快马加鞭此时已行出近百里。

虽然青墨已赶了回去,但还是没有赶上如意被掳走。当令狐远得知如意被掳走时,已快到魏罂的营地。

令狐远听完侍卫禀报,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势,冷冽的目光像冷箭一样要将报信的人穿透。令狐远很想调转马头回去找如意,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令狐远不得不忍下滔天的怒意,先去查看殿下的伤情。

大帐里,公子魏罂仰面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左胸口上正中一箭,鲜血已将他白色的锦袍染成血红,伤势很是危急。

令狐远走到榻前单膝跪地抱拳一礼,“末将救驾来迟。”

魏罂虚弱地动动嘴唇,“起来吧。”

医师此时正忙前忙后的为殿下诊治,“殿下失血过多,必须马上拔剑止血。”医师检查完回禀道。

魏罂颤声说道:“拔吧。”

医师又转向令狐远:“还请将军帮忙拔剑,我来按住伤口。”说着从药箱里掏出止血药和止血药布放在伤口周围。

魏罂对令狐远微微点头。令狐远走到榻前握着箭尾对医师点点头,两个人同时一个拔一个捂,只听魏罂一声压抑地喊叫便晕了过去,剩下的医师忙着止血上药,开药方。

令狐远默默地退到一旁,开始思索整件事的经过,才知是个一箭双雕的圈套,那县令背后又是什么人呢?刺杀公子罂显然是为了夺权,那掳走如意的目的又是什么?是知道了如意的身份还是冲着自己。因为如意身份特殊反而让令狐远失了判断。

*

如意幽幽转醒,后脖颈火辣辣地疼,她想转转脖子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中,手脚都绑着,嘴里也堵着东西不能说话,旁边躺着同样绑着的夏荷,夏荷还没有醒。马车速度很快,甚是颠簸。

如意正思考着现在的处境。夏荷也慢慢醒转,夏荷看见如意,激动地嘴里呜呜地发出呜咽声,眼神里满是焦急。如意轻点了下头安抚夏荷。

这时马车也慢慢减了速停了下来,帘子掀开是个车夫打扮模样的男子,看他精瘦的身材,有力的臂膀,坚毅的眼神,一看就是个武功高手。借着掀开的帘子缝隙如意看见外面茂密的树林丛生的灌木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供马车行驶。车夫拿下如意和夏荷嘴上的布条,递过一壶水,如意就势喝了两口,夏荷也喝了两口。

“请问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里?”如意小心地问道。

车夫没有理会如意,想重新把布条绑回去。如意赶忙说,“大哥,行行好,我想如厕。”

车夫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如意其实也并非真的想如厕,只是想下车观察一下地形顺便拖延一下时间。如意朝稍远一点的丛林走去。车夫远远地望着。如意发现这是一处丛林茂盛的山坡,一时也看不出是哪里只好又走了回去。

短褐车夫刚想将如意重新绑上,后面小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车夫迅速扣住如意手腕想将如意拽上车。如意用巧劲往旁边一扯,车夫竟脱了手。

此时,马蹄声已近到二十米内,已能瞧见马上的人。只见为首的棕色马上坐着一个身穿布衣短褐脚穿草鞋的年轻男子,气质却很是儒雅。靠后些的男子年纪稍长些,长相也较硬朗,同样穿着布衣草鞋。

二人看到前面路中央的马车已减速拉住了缰绳。车夫迅速靠近如意,扣住如意手腕,如意刚想开口呼救只觉得手腕一痛,车夫此时正扣在她的命门上。只要她一开口就能要了她的命。

年轻的布衣男子看了如意一眼,缓缓开口,“姑娘可识得去西山的路。”如意没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年轻男子没再看她策马向前而去。

车夫见二人走远重新将如意绑上塞回车厢。驾着马车继续前行。行出不到两里路,原本应该骑马远去的两个人却埋伏在树丛中,一个人上前与车夫缠斗起来,一个人进车厢救出如意和夏荷。

车夫见抵不过年轻男子几欲逃走,年轻男子看出他的意图几个狠厉的招式,招招致命。如意赶忙呼喊:“大侠,留活口。”车夫却没给如意机会,见自己走不了,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年轻男子查看了一下车夫的尸体,并未发现什么,遂向如意走过来关切问道,“姑娘可还好?”

如意点点头,“多谢二位恩公相救。不知二位可否告知姓名,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年轻男子拱手抱拳,“姑娘不必客气,在下田让。这位是张铁”

“巨子,不可”年长男子悄声阻拦。年轻男子却微笑道,“无妨。”

“小女子安如意,这是我的妹妹夏荷。”指了指夏荷“谢二位恩公的救命之恩。”说着如意盈盈一拜。

“姑娘打算去哪儿?可否想好去所,如今世道不*全,在下可以护送姑娘一程。”田让看着如意有些狼狈的身形,好心的说道。

如意默默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眼下自己回去找令狐远,显然有些麻烦。一是路途不安全,还不知道绑架自己的人到底是何居心。自己不敢贸然独行。二是不知回去的路怎么走。显然二位恩公与她回去的方向并不顺路。三是公子魏罂马上就要来,还不知道原来的情况,如果能避开确实是避开比较好。

“二位恩公不知道此去何处,不知能否稍上我们一段路。我现在并无去处。”如意诚恳的道。

夏荷赶紧拽了拽如意的袖子,小声问道:“小姐不回去吗”夏荷也知事关重大并未说出回去哪里。

如意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田让见二人商量完,便爽快地答道,“我们正打算前往云梦山。”

“小女家中突遭变故,实不相瞒并无去处。二位恩公如若不嫌麻烦能否带着如意一同前往云梦山。”如意略一犹豫道,“不知恩公可方便传个信息给我大哥?”如意刚听张铁叫田让“巨子”她听说过这是一个墨家严密的组织,墨家掌门人尊称巨子,持巨子令者号令天下墨者,他们自有一套消息传递的网。

“姑娘叫在下名字就好,不要叫恩公了”田让说完,耳后有些可疑的红晕。“不知姑娘给何人传递消息?”

“田大哥,叫我如意就好。我大哥是桂棱将军府里的侍卫,可否给他捎个口信报个平安”如意并未如实相告,心里还存着些顾虑。

一行四人,开始向云梦山行去。

一路上都是密林树丛,行至傍晚总算到了一个小镇可以打尖住店。

镇子不大只有两家客栈。四人挑了一家客少的进去,店小二忙出来迎接,“几位客官是否要住店,本店还有两间上好的客房。”

田让说道,“要一间上好的客房,一间普通的即可。”店小二看着四人的打扮确实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丫鬟侍卫出行的,也就欣然应下。

如意却忙拦道,“田大哥不必麻烦。”又转身向小二吩咐道,“要两间普通客房就好。”

小二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姐温温柔柔的对自己说话,当下便楞在那里。正在这时店老板从后堂进来正看见发愣的小二,赶紧打发小二去安排。老板亲自将四人引上二楼。

进了房间,夏荷将行李放下开始收拾床铺。如意环视一周,房间很舒适整洁,简单的一套桌椅,简单的摆设。唯一的一个窗户紧邻着后院。如意走到窗前,透着窗缝悄悄向外张望了一眼,只见刚才的老板鬼鬼祟祟的向后院的角楼走去,还不时向后张望。如意很是不解,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凭着多年经验,直觉告诉她一定有问题。

如意赶紧叫夏荷把行李拿好,去隔壁找田让。她向田大哥描述了店老板的奇怪之处。田让久在外行走,自然立刻警觉。带着他们立刻下楼去马棚取了马离开,也顾不得去取马车。田让和张铁一人载着一人,飞快的向镇外跑去。还没跑远隐约听见后面有马蹄追赶的声音。如意在心里盘算,这些人应该是来追自己的。

两匹马在茫茫的黑夜里不知疲倦的狂奔着,渐渐的后面没了声音。又跑了一会,见前面有一破庙,四人又累又饿,决定在庙里歇一歇。

如意吃着田让递过来的干粮,歉疚地说道,“田大哥,是我连累了你们,这些人应该是来抓我的。”田让微笑着看过来,眼神温暖,柔声道:“不是你的错,不必介怀。”如意一时不知怎么回应,悄悄地低下了头。

之前的客栈里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黑衣人,为首站着一个年轻的锦衣华服的公子,面容清俊,容色苍白,只是看久了有些阴柔。狠厉的眼神一闪而过,与面容很是不符。

“公子,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为首的黑衣人上前一步请罪。

俊秀公子缓缓开口道:“如果再有误,不必回来见我了。”声音轻柔,但听了却让人不寒而泣。

第七章 将计就计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射进破庙满是灰尘的地上时,如意和田让几人也醒了过来,他们都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如意草草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稻草,对田让说道:“田大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田让沉思着,神情严肃:“我猜想他们并不知道咱们要去哪里,咱们乔装打扮一下,小心点应该可以甩掉他们。前面有个村子,咱们借点衣服乔装一下。”

张铁也点点头,“巨子分析的有道理,我们尽量走小路抄近道或许更能避开他们。”

如意看他二人这般分析,心里轻松一些说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赶路吧。”夏荷已经打点好为数不多的包袱,站到如意身后。一行四人,两匹马踏着晨光向前面的村子行去。

行了不多久,便看见袅袅的炊烟,想来应该是晨起的村民开始了一天的生活。看着前面豁然开朗的道路,虽然前面的村落还是星星点点的小黑点,但一股希望之火无形之中在四人之中弥漫开来。

当四人行至村头,村民们已陆续去田间耕作了。四人来到村头一户人家,如意下马刚想推开虚掩的门扉,一个老伯扛着锄头从里面推门出来,如意对着老伯礼貌的行了礼,诚恳的说道:“老伯,我们兄妹四人从桂棱行至此处,路遇劫匪,行李被劫走,可否借身干净的衣服换洗一下?”

老伯打量了一下四人,看上去确实风尘仆仆,再看四人知书达礼一看便是读书人,遂热情的将四人迎了进去,吩咐老伴去找两套儿子儿媳的衣服给四人换洗。

“我家儿子儿媳进城去谋生了,还剩了几套旧衣服,还请几位小哥和姑娘莫嫌弃。”老伯絮絮地说道。

田让拴好马赶紧对着老伯道谢,“我们兄妹四人感激不尽,哪里会嫌弃。”“你们尽管歇下,我让老婆子准备些饭菜。”

四人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商量在这里暂避一段时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吃过饭菜,张铁和田让要去帮老伯种地。如意和夏荷随着大娘在家里收拾。田让已经让人给青墨捎信回去。很快令狐远就会知道如意的情况。

在没人的时候,夏荷悄悄地问如意:“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回将军府了吗?”夏荷并不知道如意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如意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如意穿了一件普通的村妇衣裳,但仍掩不住清丽脱俗的容貌。

如意没有抬头,低头正在看田让借给她的一卷《墨子》的书,低声说道:“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也省的拖累令狐兄。”说完如意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夏荷坦诚地说道:“只是苦了你,要跟着我颠沛流离,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让田大哥找人送你回去。”

夏荷一慌,赶紧说道:“小姐您别误会,将军将我指给您时,将军就让我发过誓了,这辈子您就是我的主子,只跟着您。”如意笑了笑说道:“我又哪里会误会什么,我也不过是家道中落的落魄女子罢了。”

如意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在许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想牵扯太多的人。如意现在已经知道田让他们是要去云梦山找鬼谷子,两人是旧识。如意当然知道鬼谷子,那是这个时代的名人。她拜托田让带她一起去,希望能拜鬼谷子为师。

四人在村子里安静的住了几天,如意一直在研究那卷《墨子》的书,书中的理论很是吸引她,“兼爱非攻、尚同尚贤”虽然原来上学时也了解一些,但并没有细致的研究过,从现代角度来看带着时代的局限性,但在这个时代这个思想已经很先进了。

她有不懂的就会请教田让,两人也经常聚在一起讨论。田让深深的被这个姑娘的独到的见解所折服,引以为知己,有些莫名的情愫在心头发了芽。

在此期间也得到了将军府的回信。回信只有八个字:加倍小心,保持联系。没有更多的信息,想来将军府形势也很严峻,如意在心里默默的分析着。

实际上正如如意分析的那样,将军府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大殿下伤势过重,暂时不能移动,只能暂时在行营里养伤,待伤好些再转移到将军府养伤。令狐远加派了好多人手,日夜严密的保护大殿下,封锁了大殿下受伤的消息,但他军中尚有军务处理,不敢耽搁太久,只得先回将军府。

令狐远刚到府中没多时,便有通传说二公子魏缓求见,姿态很是谦恭。令狐远不免心中生疑,二公子一向与自己无甚往来,怎么突然不远千里的来找自己,而且正好是在太子受伤的时候。令狐远心中警钟大作,暗中吩咐青墨做好准备。

令狐远来到大厅看到的正是一个俊秀的佳公子正在闲适的品茶,一身白色暗花锦袍,腰束玉带,没有多余的装饰,清俊淡雅,只是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哪里像争权多利之人。然而此人正是之前在客栈里围追如意的俊秀公子。

两人客套的见了礼,分别落座在主客座上,却迟迟没有人开口。

令狐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魏缓,在他的印象里二公子魏缓就是一位清贵公子,由于体弱多病母族势弱并不常与大臣走动来往。现下细细观察这么深沉的心思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生在帝王家又怎么会有好相与的角色。

魏缓也暗暗地比较着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将军。传说都不足以形容,朗月清风中又暗含着大气磅礴,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观察的差不多了,二公子缓缓地开口说道:“我一直在外巡游,前天听说公子罂在此地受伤,特意来看望一下。”

令狐远立刻明白魏缓意思,没有叫大哥王兄,说的却是公子罂,而且公子罂受伤的消息已经严密封锁,只有一条密报送去都城,那么这些事肯定与他脱不了关系。令狐远故作讶异:“大公子并不在我府上。不知二公子从何得的消息。”令狐远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魏缓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不在也没关系,只是我听说了一些如意姑娘的消息,特来告知将军。”

令狐远心里暗恨,果然是他,但面上未露丝毫,眉梢微挑微笑着看着公子缓说道:“我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

这时魏缓也缓缓的笑了,“将军是聪明人,我就直说吧,希望将军助我夺位。”令狐远淡淡地道:“末将不才,有何能力能助到二公子呢?”

魏缓似不赞同的地说道:“将军先别忙着拒绝,也许我们是互赢的。”

令狐远担心如意安危,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同公子缓周旋,先稳住他。令狐远顺势说道:“既然二公子抬爱,那末将静候佳音。”

魏缓见令狐远松口,见好就收,站起来拱手为礼,“期待将军班师回朝之日。”令狐远也站起来还礼,并亲自将二公子送至府院门口。

二公子登上马车渐渐驶离。马车慢慢行至县令府,在正门没做停留,直接绕道后门驶入。胡山县令早在后门处迎接。

胡县令扶着二公子下了马车,二公子的随身侍卫走过来低声汇报道:“殿下,将军府果然派人跟踪到这。”魏缓没说话点了点头。

胡县令对令狐远有些心有余悸,忙说道:“殿下,您看将军是不是有些不相信您啊。”魏缓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他不跟来我反而更担心。”

“这又是为什么呢?”胡县令谄媚地问道,谦卑地跟在二公子身后。“跟来说明他还没有找到那个美人,也说明他在意。你下去准备准备吧,他今晚肯定会来光顾你的县令府。”

与此同时,令狐远也得到消息,魏缓进了胡县令的府上,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这是一个一箭多雕的圈套,而他自己正身在圈套中,还是重要的一环。魏缓已经发现跟踪但没有刻意隐瞒,那只能说明他等着自己去找他。他心里确实很是担心如意,决定将计就计,去探一探县令府。

第八章 试探

令狐远差人给县令府送了拜帖,当然拜帖不是给胡县令的。胡县令还不够级别收他的拜帖。

傍晚时分,令狐远收到回帖,魏缓请他过府一叙。令狐远吩咐好青峰和青墨,带着福九便去了县令府。县令府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酒过三巡,终于步入正题。

“不知将军来访,是否有何要事?”作陪的胡县令边说边站起身,拿着酒壶抖着小胖手颤颤的给令狐远斟满酒。

令狐远没有看他,淡笑着看着魏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二公子说有我府上婢女的消息要告知我,所以过来听听。”

魏缓举起酒杯,笑道:“将军莫急,如意姑娘现在很安全,只是我打算过两天回都城去拜访一下令狐达大统领,将军可有家书要捎回去啊?”

令狐远笑了笑也端起酒杯说道:“那就有劳二公子了。”然后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直到酒席散场,魏缓也没再提起如意的事,有意地回避着这个话题。令狐远心里纳闷,不知道魏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到府中,青峰和青墨已经等在了书房。两人详细地汇报了县令府里的情况。原来二人趁酒席时将县令府探查了一遍,但并未发现如意。

令狐远眉头紧锁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刚找到人,现在又不见了,显然魏缓没有说实话,但他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提笔写了一封所谓的“家书”递给青墨,“明天你给二公子送去。然后再派些人过去,严密监视县令府。”

青墨接过家书,犹豫地问道:“将军,你真的打算帮二公子了吗?”青峰看了一眼青墨用眼神告诉他不要问。

令狐远看着青墨问道,“你觉得呢?”

青墨略一思索回道:“以现在的形势看大公子把握更大一些,王后的嫡子名正言顺。但是二公子手段了得,难保不会出阴招。”

令狐远恨恨地说道:“他已经出阴招了,而且还阴到了如意头上,性情如此阴暗的人就算当了大王,又能是什么良主明君?”

青墨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令狐远转眼看着青峰说道:“都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回将军,大王好像病了。几个士大夫异动频繁,各路人马都在暗中集结。最近韩赵两国也在秘密接触。”青峰有条不絮的汇报完。

令狐远眉头紧锁想了想说道:“青峰,你给父亲捎个口信,就说关于我前几天信里说的关于我和如意的婚事,暂时放一放。让父亲小心些。”

“是。”青峰干脆的说道。

“你们都下去好好休息吧。”

青峰迟疑道:“将军…”

令狐远有些疲累的挥挥手,“放心吧,最近我会很安全,至少二公子会保证好我的安全的。现在府院周围肯定都是他的人了。”

青峰也明白确实如将军所说,也就没再坚持,兄弟二人相继退了出去。

走到院中,青墨不解的问青峰:“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问将军。”

青峰看了一眼青墨,眼神沉静,就连声音也是古板的:“我怕将军还没做好选择,你一问反而逼迫他做了决定,影响了将军的判断。”

一听这话青墨懊恼的抓了抓头嘀咕道:“我怎么没想到。”

“不过将军应该早就做了决定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青峰接着说道,“不过以后遇事一定要多用脑子。既然将军不会站在二公子那边,就一定要赶紧把如意姑娘救出来,不然就会成为将军的软肋。”

“哥你说的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将军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两人说话间已经回了侍卫的院落。

转天青墨就收到一封书信,来送信的年轻人一身短褐粗布衣,说是青墨的妹妹给他写的信。

青墨很是纳闷,他并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哥哥青峰。但跟在将军身边多年这点悟性还是有的,当着送信人的面青墨并没有表现什么,看着府门外街角树后的谍影重重,青墨平静的接过信,微笑地道谢。

进了内院,青墨赶紧向书房走去,信是如意姑娘写来的,可能怕出岔子留的他的名字。“将军,有消息了。”青墨向门外左右看了一下,关好门,将信递给了令狐远。

令狐远看完信才松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青墨听,“如意总算是平安了。”不过随后表情又有些落寞,“暂时不在我身边也许更安全。”

令狐远抬头看着青墨认真的问道:“青墨你是不是也觉得如意现在不在我身边更好些?”

青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如实答道:“我觉得如意姑娘选择先去别处避一避确实更好些。”

令狐远过了一会收拾起情绪平静地说道:“你去挑两个身手好又可靠的暗卫,暗中保护如意姑娘。”青墨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令狐远心里清楚,现在这个局面如意的选择是最好的办法。他希望如意快乐平安,既然她想去鬼谷子那拜师。那就放手让她去吧。感情的事只能慢慢来。

县令府里,胡县令迈着小短腿朝着湖心亭跑去,公子魏缓正坐在亭中,亭外跪着两个黑衣人。

魏缓没有说话,眼神像冬日里冰封的湖水般冷冽,气氛诡异。胡山不敢乱看,目不斜视地越过两个黑衣人,悄声禀报道:“二公子,刚有个一身短褐粗布衣打扮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将军府门口,我们跟踪了这个人,却跟丢了。”

魏缓半天没有回应。胡山抬手抹着额上的汗珠,不敢离开也不敢再说话。过了一会,魏缓才缓缓地开口,“你先下去吧。”

胡山不敢停留低着头行完礼赶紧退了出来。胡山心里很是害怕这个二公子,走出一段路这才放松下来,正想着怎么才能送走这个凶神,从湖心亭那边过来四个人抬着两个黑衣人正是刚才跪着的那两个黑衣人,颈上有血,已经没了呼吸。胡山吓得赶紧靠边让开,不敢再看一眼。

桂棱县边境处有座西山,虽说叫山,但更像个山丘,西坡更是平缓,正适合安营扎寨。已到了春末的季节,草木都长的很是丰茂。没有雨季的潮湿,也没有夏日的酷暑,气候正是宜人。

魏罂经过几天的休养,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是还不能大幅动作。

暖融融的风不时吹进大帐里,魏罂半靠在榻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大帐里很安静,侍女们侍从们都守在账外,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魏罂缓缓地睁开眼睛。“殿下,将军密函。”

魏罂看完信,久久不言,眼睛里有翻滚的情绪,最终却归于平静。虽然令狐远信中并未提到如意,只说了魏缓,但魏罂知道如意出事了,而且和魏缓有关。

他太了解这个弟弟的手段了,箭无虚发,一发必双雕。公子罂闭了闭眼再睁开只剩下一片坚韧之色。“康明收拾东西,明天启程回大都。”声音里有着久未开口的嘶哑。

“殿下,您的伤还未好……”

“无妨,慢些走,总会好的。”

“喏,我去准备。”脚步声渐渐远去。

魏罂想起小时候,因为魏缓从小体弱多病并不受父王喜爱,而其母族势弱,母亲也不受宠,难免受其他夫人欺凌,奴才们也难免势力。当时有个甚得父王喜爱的赵美人,在口舌上得罪了他母亲,他便一直记在心里,在管事奴才又一次拿着以次充好的物品打发他们母子时,他使计陷害了赵美人和管事奴才,一计同时除去了两人。当时魏缓才十岁。

车队迅速有序地启程了,夺位大战里挣得就是时间,拼的就是人脉。朝臣的支持者应该是比魏缓只多不少,时间现在赶回去应该也不算晚。如果不出意外,把握应该很大。

只是生活如果没有意外,就不叫生活了。

第九章 云梦镇

如意一行人也向着云梦山行进着,路上倒是顺利了不少。几个人小心的伪装着,倒也还没发现可疑的跟踪追杀的人。几人赶路速度很快,这一日到了云梦镇。

云梦镇是云梦山脚下一个小镇,与其说是小镇更像是村落,因为鬼谷子先生住在云梦山,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使得山脚下的小村落也日渐繁华,客栈酒肆慢慢的开起来了,原来的小村落也初具了规模。

“如意,我们先在云梦镇歇息一晚,明天我再带你上山拜见鬼谷子先生。这几天奔波很是辛苦,好好休整一下。”田让侧头对身后的如意说道。

“全凭田大哥安排。”这些天都是两人共乘一马,如意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慢慢就适应了,安慰自己江湖儿女不要在意太多。

说话间,已走到一家客栈门口,门口上方悬挂着牌匾,牌匾上写着云墨客栈四个大字。四人下马进店,门口自有小二将马迁到后院。

“四位客官要住店吗?”掌柜的殷勤的招呼着。来这里住店的多是来找鬼谷子先生的,有各国的达官显贵求贤的,也有拜师学艺或成为未来的达官显贵的。所以掌柜的很会做生意,对每位顾客都礼遇有加。

“四位贵客要住什么房型,我们这有雅致的观景房推窗既能看到秀丽的云梦山景色,还有豪华的大套房,还有……”不待掌柜继续喋喋不休,田让沉声说道:“天字号预留房两间。”

掌柜的一听眼神闪烁了一下,赶紧低头恭敬的说道:“好,我这就去准备。”遂转身离去。

如意有些奇怪掌柜的反应,但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一会儿小二恭敬的领着四人入住了天字号房。

走到房门口时田让忽然说道:“如意,你先梳洗一下休息会儿,我一会带你吃饭去。镇上有一家卤牛肉很好吃,我们一块去尝尝。”

“没关系,田大哥,你先忙,不用照顾我。”

天字号房是上房宽敞明亮私密性好,赶了几天的路,如意确实是累了,想梳洗完休息一下,如意还是不太习惯别人服侍,尽量自己亲力亲为。夏荷却每每追在她后面想帮忙。

如意刚洗完脸,夏荷赶紧递过毛巾,“小姐,为什么你刚才说让田大哥先忙,田大哥要忙什么?”

“咱们平时住店都住普通客房,这次却住的天字号房,而且是提前预留的,那只能说明有人在这等田大哥见面或者这家客栈是墨家的产业。”

夏荷崇拜地看着如意,“小姐,你真聪明。”

正如如意所猜想的,此时,田让正在听取墨者的汇报。这家客栈是墨家情报点之一,由于其特殊的环境位置,是探听消息的最佳场所。

“最近魏国国内可能会有内战,魏国的二公子魏缓已经向大公子魏罂出手,但尚未见分晓。”一个墨者起身汇报道。

“最近韩赵两国接触频繁,恐要生变故。”墨者们一个个汇报道,“魏国二公子魏缓频繁接触魏国镇远大将军。”

“镇远大将军?”田让突然插话问道,其他墨者都很奇怪。只有跟在田让身边的张铁知道,之前如意送信的地址就是镇远将军府。

“是的,巨子,公子缓有意拉拢镇远将军,镇远将军似乎也有所倾向,不过据更可靠的消息称公子缓似乎用人质相协。”田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巨子,还有一事,最近赵国又流传出已得到了《战国策》这本奇书。”

“那本书已经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又突然冒了出来?那六角晶石有下落吗?”田让颇为意外地问道。

“那块神奇的石头还暂无消息。”

*

如意迷迷糊糊睡梦中似乎梦到了小时候,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快乐的童年却戛然而止,无穷无尽的追杀与逃亡。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夏荷一旁焦急的摇着如意的胳膊,想把如意从噩梦中叫醒。只见如意满头大汗,不停的挣扎着。

门外响起敲门声,夏荷也顾不得开门喊了声进来,就继续看顾着如意,田让听到里面的动静也顾不得礼数大步走了进去,“如意怎么了?”

“刚才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应该是梦魇了。”夏荷焦急地回道。

这时如意才慢慢转醒,睡眼惺忪,眼神迷茫的看着两张焦急的脸,“你们怎么了?”声音有些沙哑,夏荷忙扶如意坐起身喝了点水,才缓过来。

“小姐你刚才吓死奴婢了。”夏荷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如意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请大夫。”田让有些担心地问道。

“田大哥,不要忙了,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已经没事了。”

“真没事了?”

“真没事了!”

“那好吧,你是再休息会,还是收拾下我们去吃饭”田让体贴的问道。

“我收拾下,去吃饭吧,这一折腾还真饿了。”如意故意夸张的揉着肚子。

田让莞尔一笑,“那你收拾下,我在外面等你。”

如意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梦魇的影响,很有兴致的边走边逛。田让微笑着在一旁慢慢跟着,也不催促。

“小姐,你不是饿了吗?还走这么慢?”夏荷可是饿得有些吃不消了。“好吧,听你的,回来我们再慢慢逛。”如意笑着说道。几个人这才加快脚步。

刚一进食肆,正好听见其中一桌正热烈的讨论今年的比试大会花落谁家。如意几人找了个角落悄悄的坐下,要了几个招牌菜,也竖起耳朵听着他们讨论。

只听其中一个男子高声说道,“我觉得今年比试大会头名应该是孙宾,文才武略都更胜一筹,兵法更是奇诡。”

另一个年轻人立刻反驳道,“你说的不对,肯定是庞涓,庞涓哪样也不比孙宾差,从师时间比孙膑长,肯定是他。”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我觉得张仪也不错。”“张仪还太年轻了,年龄太小,经验不足。”……

不一会小二吆喝着嗓子来上菜,正好打断了几人的旁听。饭菜上的很快,一会就上齐了。

那一桌还在继续热烈地讨论着。如意一听孙膑庞涓,立刻来了兴趣,遂悄声的问田让,“他们在说什么呢?”

“他们说的可能是你未来的师兄们噢。”田让难得的说笑道。

“田大哥你也取笑我。”如意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说服鬼谷子那老头收你为徒,”田让眼神温暖,一脸认真的承诺道。

张铁在一旁随口说道,“只是他从来不收女徒弟,确实有些麻烦。”

如意有些受不住田让的温柔目光,赶紧打岔道,“那比试大会又是怎么回事啊?”

“姑娘有所不知,这比试大会原只是鬼谷子先生考校弟子所设的考试,但近些年一些自学的、一些其他师承的、一些想拜师的也会来参加考试,所以考试的规模越来越大,近两年就变成了比试大会。”张铁洋洋洒洒的一番介绍,就像自己参加过一样,颇为自豪。

“想拜师的也能参加?”如意两眼放光,一脸期盼的看着张铁,又转头看看田让。

“可以倒是可以,有单独的拜师组比试,只是仅限男性。”张铁挠挠头有些尴尬的继续说道。

如意笑眯眯的看着张铁,“我知道了,张大哥,我自己想办法,我要参加考试。”转头又对夏荷说,“夏荷我们快吃,吃完饭我们去买衣服。”

“小姐……你真的打算去拜师吗?那奴婢怎么办”夏荷犹犹豫豫地问道。

如意伸向卤牛肉的筷子停在半空,她确实一直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或者是自己潜意识里在回避。如果自己去拜师肯定不能带丫鬟伺候的,虽然她从未真的把夏荷当丫鬟过。夏荷怎么办她还真不知道。可能夏荷代表着自己的过去,而自己始终是想和过去划清界限的。

“夏荷,要不你和我一起拜师吧。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

“可是奴婢什么也不会怎么拜师啊?”

“你会写字,我这几天再教教你其他的。”

“……”

“放心吧,没问题的。”田让突然说道。

三人同时转头表情不一的看着田让。田让脸色有些泛红结巴的说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

吃完饭,四人各怀心事的往回走。如意也没来时的兴致了。只是走到一家裁缝铺子时,买了几套男装。

回到客栈,夏荷一边收拾着如意刚买的衣服一边疑惑的问如意,“小姐,你怎么买这么多男装?”

“我们女扮男装去拜师。虽然田大哥说有办法,我也想自己试试。夏荷,你收拾完了,我来教你一些简单的功课。”如意认真地说道。

“小姐,我担心我不行。”夏荷有些犹豫为难的说道。

“夏荷,你一定行。以后我们姐妹相称,没有主仆,你也别再叫我小姐了,叫我姐姐。”如意眼神明亮,像充满了希望的阳光,认真的看着夏荷。

夏荷心中一亮,但更多的是羞怯无措,结巴地说道:“那怎么…能行?”

“这世道有什么不能行的?”

第十章 初识大梁

夜风柔和的吹来,小窗的帘子微微上下翻动,月凉如水,一队车马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官道两旁有稀疏的灌木,远处崖山犹如刀削峭壁嶙峋,偶尔有伸展着翅膀的大鸟从夜幕下长啸一声飞掠而去。

车厢内很宽敞,公子魏罂斜靠在锦垫上,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忽然远处有马蹄声靠近,一阵小跑声帘外响起康明的声音:“殿下,据探子回报前方五公里尚没有人烟,天色已不早,是否要在此处安营?”

魏罂缓缓地睁开眼睛,用低缓的声音说道:“安营。”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和慎重。

连日来的奔波赶路,不时就会遇到刺客,好在都是有惊无险,但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体总是有些吃不消。不知今晚能否睡个好觉,刚思及此,远处的灌木丛中便传来沉闷的跑动和飞掠的声音,大概有十几人速度惊人。

只听侍卫大喝一声:“保护殿下。”便是兵器相交,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声音越来越靠近马车,魏罂坐起身子,手里握紧长剑,蓄势待发。由于用力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还未待魏罂破车厢而出,打斗声渐止。

“殿下,刺客全部歼灭。”车窗外响起康明略带喘息的声音。

魏罂神色一松,掀开车帘在康明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马车,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黑衣人,也有几名侍卫的尸体,还有一些伤员。泥土上草地上沾满了鲜血,很是惨烈。

魏罂看着死去的侍卫说道:“厚葬他们,安顿好他们的家人,”又转头看着伤员“治好他们一个也不能放弃。”“诺,属下明白。”康明干脆利落地回道。

一个伤的不算重的的伤员听见魏罂的吩咐很是感动喊道,“誓死追随殿下。”剩下的侍卫也一起喊了起来,“誓死追随殿下。”声音震天动地。

清晨,魏罂站在账外,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氤氲的雾气,以及天边一抹淡淡的桃红。太阳快要出来了,黑夜总算要过去了。

康明拿着披风过来,沉声说道:“殿下,早晨风大,还请殿下保重身体。”说完把毯子替魏罂披在身上。

魏罂没有回应,沉默了会儿,问道:“康明,这里是不是离云梦山不远了?”

“是的,殿下。不过要改道往北走。”

“是不是快要到五月初五了?”

“是,还差五天。”

“康明,咱们和大部队分开走,一会你挑两个可靠地人咱们朝云梦山方向走,剩下的人马继续朝大都方向走。”

“殿下,你的伤还是赶快回大都救治比较好。”

“你觉得按这样的暗杀频率我还能活着回大都吗?”魏罂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分开走,目标分散,也好喘口气,而且再过几天就是云梦山的比试大会,咱们去看看又会天降什么奇才,能否为我们所用。”魏罂一口气说的话有些多,咳嗽了起来,脸色瞬间憋得通红。

康明赶紧上前一步过来要扶他帮他顺气。魏罂摆摆手,抬头正好看见一轮红日正欲从地平线处喷薄而出,火红的霞光染红了周边的云,也染红了脚下的大地,刹那间霞光万丈甚是壮观。两人都看呆了,咳嗽也忘了。魏罂一时心绪激荡,满怀豪情壮志难以言说。

官道上,大公子的车队又缓缓启程了,车马经过带起滚滚尘烟。谁也没有注意有两个侍卫在队伍后悄悄绕路朝着云梦山方向行去。

“康明,从这到云梦山大概要多久的路程?”马速很快,风将深衣的袍袖吹得像鼓起的帆。烈烈长风将声音割的断断续续。

“回殿下,大概要两天的时间。”康明轻轻夹了夹马腹紧追了几步回道,但仍错后一个身位。

“争取晚上找到个打尖的地方。”魏罂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色,现在因为运动而红润了很多。俊美的脸颊不再苍白的像纸一样,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活力有了朝气,像一只飞出牢笼的鹰,舒展了翅膀。

康明原本悬着的心渐渐的放下,也许这样更利于殿下养病,遂朗声回道:“诺,殿下。”紧紧的跟在魏罂身后。

走了一天,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渐渐从西边的地平线上沉了下去,只余一抹红晕。正好走到一段林木茂密的路上,林子里更是早早的暗了下来。

“康明,还要多久?”赶了一天的路,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殿下,走过这段树林,前面就有打尖的地方了。”康明警惕的注视着林子周围,身为暗卫的直觉,总觉得周围有危险要发生。“殿下,这段路有些不同寻常,还是小心些。”

话音刚落,前面便响起了兵器相交的声音,随后有女子的尖叫声。“殿下,小心。”

康明策马奔到魏罂身边,两人勒紧缰绳,马儿嘶叫一声不情愿的停了下来。两人迅速下马将马拴在了树上。悄悄地顺着树丛向前跑去。

前面一片开阔地上几个穿短褐上衣的粗野壮汉一边打一边叫嚣着,把钱财留下饶你们一命。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明显不支,边打边退。后面的的马车里有女子的尖叫声。

魏罂一看是山匪劫道,立刻飞身向前一脚踢在一个已经打到马车边的山匪身上。山匪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恶狠狠的说道:“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马爷想截得道还没有截不成的。”

魏罂俊美的脸上邪魅的一笑,“巧了,我魏爷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下的。”马车的帘子被轻轻的挑起,露出一段浅紫色锦缎衣袖,袖口绣着云纹装饰。

两人不再废话,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康明以一敌十与剩下的几名匪徒交起手来。魏罂抽剑一个斜刺刺向匪首。匪首也不甘示弱一个倒金钩避开了剑锋,再回身大刀就直劈过来。魏罂一个后掠,再一纵跃,一脚踹在匪首的胸口。匪首一个踉跄一口血喷了出来。魏罂再一就势剑横在了匪首的脖子上。

“魏爷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带着你的人快滚。”魏罂沉声说道。匪首一看大势已去,带着几名手下迅速撤离。

此时马车上下来一个小丫鬟,脸上的惊恐之色还没有褪去,转身搬下脚蹬又去扶车里的人。

车上下来一个身穿浅紫色下摆袖口配白色云纹宽袖长衫的年轻女子,神色典雅面容端庄,清寒料峭中带着一丝妩媚。素妆淡容却遮不住风华绝代的姿容。

只听女子细语浅浅的缓缓说道:“多谢公子搭救。”即使是见惯美女的魏罂也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有礼的回道:“姑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魏罂故意学着江湖人士的说法。

紫衣女子盈盈一拜,“侠士侠肝义胆,小女子无以为报。”

“好说好说。”魏罂谦逊道。

“不知侠士是要去往何处?”紫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为难的问道。

“正要前往云梦山。”

“小女子也正要去那寻亲,不知可否与公子同路,这世道不太平,也不知道是否还会遇到匪徒。”说着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我见犹怜。

魏罂见状也不好拒绝,心想也正好可以隐藏身份,就点头同意了。

几人重新上路,在月上枝头时,几人终于看见了城池,此城地处云梦镇东南方向一百多公里,名唤大梁。

进了城门,小丫头挑起马车帘子看着车水马龙繁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兴奋地说道:“小姐,这里好热闹啊。”一路上的紧张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几人在客栈安顿好。本来魏罂想自己出门转转的,奈何推开房门正好看见紫衣女子端着一盘点心过来。“我这有些家乡的点心公子可先吃些垫垫。公子是要出门?”紫衣女子轻声细语略有些羞涩的问道。

“多谢姑娘美意,我正打算出去找些吃的。”魏罂客套的回道。

“我也正想出去吃些热乎的饭菜,不如我们同行?”一双美目宛若盈盈秋水殷切地看着魏罂。看得魏罂不好拒绝只得说道:“也好也好。”“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叫彩霞。”紫衣女子欢快的应道。

又是四人组合,魏罂和紫衣女子一同走出客栈,康明和彩霞稍错后几步。“小女盈曼,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名讳,他日方便报公子的救命之恩。”说完盈曼一脸期待的看着魏罂。

魏罂略一迟疑,“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在下魏寻。”此行本是为了寻如意的,就以此为名吧。

街道上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比肩接踵的人群,小贩的叫卖声,人群的吵闹声扑面而来。

“怎么这么热闹?”魏罂转头问康明。

“这里平时也很热闹,这两天快到端阳节更是尤为热闹。”康明恭谨的回道。

盈曼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康明。魏罂没有注意盈曼的眼神,看着这热闹的景象不无感慨道:“真是一片繁华盛世啊!”

小剧场:

魏惠王迁都大梁后,有一天康明问王上:“王上,第一次去大梁你是不是就看上它了?” 魏惠王眯着眼睛反问道:“你说呢?”

王后恰巧经过,问道:“看上谁了?”

康明立刻露出标准笑容:“臣还有公务。”说完果断开溜......

只听身后王后果然哭闹地质问道:“王上,你说你又看上谁了?”

惠王无语凝噎,心想:“好小子,你等着!”

第十一章 不眠之夜

转天一早,四人便动身去了云梦山,并没有为这片繁华有所停留。

直到下午,四人终于到了云梦镇,入住了客栈。

“前面有间食肆人还蛮多的,应该不错,我们去看看。”魏罂转头对盈曼说道。盈曼笑着点点头。

四人坐在食肆里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周围桌的食客都是议论比试大会的。四人谁也没说话,都听得津津有味。谁也没注意一个年轻小公子从旁边经过正好碰了上菜的小二一下,小二脚一滑不小心菜洒了出来,正好在盈曼边上,眼看就要撒到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魏罂一把抓住盈曼的胳膊一用力拽到自己这边,两人一时不稳抱个满怀。盈曼羞得满脸通红,魏罂尴尬的赶紧松了手。小二不停的道着歉。

小公子一看是自己先撞了人,也忙上前赔礼,“这位姑娘对不起,在下无意冒犯,还请见谅。”说着抱拳一礼,再抬头正好魏罂也抬头看向他,双目相接,两人均是一愣。两人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盈曼也看向声音清脆的小公子,只见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衫,唇红齿白,面容清隽,两只灵动的大眼睛闪烁着无限神采,只是年龄尚小,约摸二八。

“小公子,不必挂心。”盈曼大度有礼的回道。小公子见状便释然一笑转身告辞。

一顿饭吃得魏罂神思不属,一顿饭吃得盈曼心思难明。两人都各怀心思,草草吃完回了客栈。

一进客栈盈曼便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回房间休息去了。

魏罂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对刚才那位小公子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眉眼很像……,心头陡然浮现如意的脸庞,虽然他没有见过长大后的如意,但那相似的眉眼不会错的。

魏罂一想到那个小公子有可能是如意,心砰砰乱跳,内心一阵狂喜。终于让他找到了。一想到如意就在镇上,魏罂在房间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康明,快,随我出去走走。”康明奇怪的看着一脸欣喜的魏罂,但也没有多问,提剑随魏罂出了客栈。

魏罂在镇上的每个商铺挨家挨户的乱找,但都没有再看见那个清隽的身影。渐渐的魏罂情绪有些失落。

康明有些看不下去了问道:“公子,你到底在找什么?”

魏罂看着康明认真的说道:“刚才撞了盈曼姑娘的那个小公子是如意。”魏罂说给康明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以此压下心头渐渐升起的怀疑。

两人一直找到月上中天都没有找到。只得怀着满满的失望回到了客栈。

客栈通向二楼的楼梯有些窄,魏罂走在前面脚步有些沉重。康明安慰的说道:“公子,明天我们接着找,一定会找到的。”魏罂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康明一个没刹住险些撞在魏罂身上。

康明刚想跪下请罪,一抬头也楞在那里,连请罪都忘了。此时楼梯口上拿着茶壶站着的正是他们苦苦寻了一晚上的白衣小公子。

“公子也住这里啊?还真是巧啊。”如意大方跟魏罂打招呼。

魏罂也迅速回过神来自然地回应道:“是啊,真巧。”魏罂看着如意手里拿着茶壶继续说道,“公子是要去添些水吗?让我的侍卫去帮你跑腿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如意说着咚咚咚的跑下了楼梯。

魏罂吩咐康明悄悄去找店老板打听一下如意住在哪间房,店老板却很警觉,说是不能透露顾客信息,要保证顾客安全。魏罂无奈只得派康明在门口盯梢。

“巨子,刚才楼下有两个男子打探安姑娘的住处。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另一个长得倒还正常。”客栈老板赶紧向田让汇报道。

田让紧锁眉头表情很是凝重,他知道如意一路上都在被人追杀,可如果真是追杀他的人不应该这么客气才对。“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田让还是有点信心的。

田让起身想去看看如意,起身时没注意腰间的令牌撞了一下桌子。田让握着令牌久久未动,那是巨子令,他还记得孟胜将令牌传给自己时的情景。还记得孟胜为了一己之私为阳城君守城带着一百多名墨者死的有多惨烈。更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一点一点从零开始又把墨家发展成今天的墨家。墨家不是一个人的墨家,墨家是天下人的墨家,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孟胜的惨剧再次发生。

田让心里清楚有些感情只能压在心底,默默地守护她也挺好的。

夜越来越深,只余蛐蛐的叫声,但又有多少人能安然入睡,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魏罂的思念,田让的取舍,盈曼的迷茫,都在各自的辗转反侧中融入黑夜。就连如意也还在挑灯夜读,一边教夏荷功课,一边自己复习。

转天一早,如意和夏荷已经在客栈一楼开始吃早饭了,田让他们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田让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田大哥。我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也没等你们。”如意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我都饿死了,还是快吃吧”张铁说完大大咧咧的坐下就开吃。

“田大哥,看你很疲倦,喝点茶提提神吧。”夏荷边说边倒了杯茶递给了田让。

如意刚想询问一下田让是否有事。突然楼梯上传来很大的一声“相逢不如巧遇。哎呀,我们又见面了。”声音很是浮夸。

几人同时望过去,只见魏罂身穿绛紫色黑色暗花锦缎长袍,腰束墨玉钩带。宽袍大袖,很是雍容华贵,一改昨日侠客风格,俊美的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田让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这幅打扮更像是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昨天他还担心是来追杀如意的,今天看来倒是个轻浮的浪荡公子。

魏罂几人已经来到桌边,跟在魏罂身后的盈曼看见如意也很是惊讶,柔声说道:“原来你是女子啊?”

如意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曲裾交领式深衣,领口袖口曲裾配深灰色暗花宽边,梳着一头灵蛇髻,清新而又活泼。如意笑着看着盈曼:“姐姐见笑了。”

田让很不喜欢魏罂,自始至终田让都无视魏罂,魏罂见状故意对田让说道:“这位大哥不介意我们坐在这里吧?”其实田让还不一定有魏罂大。田让不理他,继续低头喝自己的粥。

魏罂也不在意,在如意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吩咐小二上早饭。如意不知昨晚的事情,向田让解释道,“我昨天撞了上菜的小二,差点把菜洒在这位姐姐身上,幸得这位公子扑救及时,才幸免了一场灾难。”

田让抬头冲如意点点头,微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饭。

盈曼看着魏罂看如意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本来是看出魏罂身份不凡有意接近,可这两天自己的反常,再加上昨天拥抱时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魏罂了,真情与假意连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盈曼故意问如意道:“姑娘是和朋友一起出来玩?”因为她知道无论是魏国还是其他国的大家闺秀都是不会单独和男子出来的。盈曼虽然是看着如意,但眼角的余光却瞥了魏罂一眼。魏罂果然皱了皱眉,盈曼心中暗喜。

如意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盈盈地回道:“不是,我是来拜师的。”

魏罂错愕的看着如意,就连盈曼也很惊讶。他们都知道这个师是鬼谷子,鬼谷子要求是多么严苛,规矩是多么的多,每年能入他门下的凤毛麟角,且不说这些,单他不收女弟子一条,如意就过不了关。想到此,盈曼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也就不在继续多言。

魏罂本想劝两句,但看如意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也不好再说。也低头开始吃饭。

一时气氛尴尬,正在大家相对无言时,外面街道上却热闹了起来。原来是鬼谷子派人张了榜,榜上标注了比试的场次,以及新生今天开始报名。

几人听着外面的热闹都悄悄地看着如意,田让心里有数倒还淡定。其他人就不那么淡定了,尤其是魏罂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盈曼表面上倒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心里早就等着看好戏了。

如意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吃完饭就拉着夏荷回了房。再出来就是两个俊俏清雅的翩翩佳公子。在几人的目送下如意拉着夏荷出了客栈

报名处设在镇东头的火神庙里,如意和夏荷赶到时里面已经排得人山人海。看来想拜师的人还真不少。即使不能被鬼谷先生选上,如遇其他名师看中也是很好的机会。所以每年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多。

“小姐……”“又忘了?”“姐姐,我有些怕。”夏荷有些胆怯地说道。虽然如意让夏荷改口了,但夏荷还是不习惯经常叫错。“你现在不是应该叫我哥哥吗”如意有些无奈的看着夏荷。

夏荷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是的,大哥。”

如意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而后正色的对夏荷说道:“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你自己选择了,并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没有什么可怕的!”

第十二章 比试前夕

“如意,你真的准备好了?”这已经不知是魏罂第几次问起如意了。这两天魏罂没事就来找如意,一会儿送点心一会送吃的。一会劝说如意一会又说有不会的可以来问他。如意还真有几个不会的问题请教了魏罂,魏罂的见解真的很有高度。这样一来如意有什么问题倒也乐得向他请教。

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起来,再加上如意一直对魏罂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有些话也愿意对他说。

“准备好了。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一定要试试的。路总是需要自己走过了才知道好坏。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如意认真而又坚定的说道。

魏罂看着如意坚定的表情,想让如意跟他走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魏罂怔怔地看着这个有主见信念坚定,而又勇敢的姑娘,真的还是原来对自己撒娇的小女孩吗?但不管是哪一个依然是那个善良的灵魂。

魏罂想通后也就不再纠结。如果她长成了娇嫩的花朵,他就化成大树为她遮风挡雨,如果她长成了大树,他就化成大地为她提过养分和空间。如果她长成了雄鹰,他就化成蓝天任她翱翔。

“既然如此,那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带你去个地方。”魏罂一脸宠溺的说完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如意正在写字听完这话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潇洒的背影。往常魏罂总是还要再劝说几句的,今天倒是干脆利落。

转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魏罂就敲开了如意的房门,如意一脸睡眼惺忪,也没来得及梳洗就被魏罂拽出了门。魏罂没叫康明,骑马载着如意就朝东边的云梦山奔去。

出了镇子,来到山脚下,一条上山的小路弯弯绕绕的盘旋而上,还好坡势很缓。马儿一路披荆斩棘转过第一个弯,到小山腰处,前面便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空地,向远望去正好能将云梦镇尽收眼底。

“你以前来过这里。”如意用了肯定句。这么熟悉只有来过才能这么了解。

“小时候,我父亲带我来过一次。那时候镇子还没有现在的规模,我也只记得这里景色很好。”魏罂望着远处不知在回忆什么。

如意没有打扰他的回忆,只站在旁边看着下面的镇子。如意自己是一个没有太多回忆的人,在现代时自打记事起就在孤儿院里,那是一段灰色的记忆。直到史院长来了,她才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考了大学,学了新闻专业,成为了一名战地记者。实习的日子是她最忙碌也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穿来了这里,又失忆了,所以她很珍惜现在的每一段经历,也很羡慕那些有完整回忆的人,她不想打断别人的回忆,因为不管是好的坏的,终归是个真实的过去是个完整的自己。所有的经历都将融进你的血液成就今天的你。

魏罂最先醒过神来,“我是来带你看日出的,自己倒发起呆来了。怎么没有日出呢?”一片乌云遮住了东边天空上那片明亮,只在缝隙处透过一些暖色的光。

“不是没有,只是看不见,太阳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照常升起。”如意微笑着看着魏罂说道。晨起的风有些微凉,但隔着轻薄的衣衫很是舒服。魏罂看着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孩一时心动,不自觉的朝如意靠近了一步,“如意,你真的……”

“快看,太阳出来了。真美。”如意高兴的指着那片明亮而又耀眼的天空。乌云正一点点的向四周散开。霞光刹那间穿透云层,光芒万丈。

魏罂本想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从见到如意那刻起他就发现如意没有认出他,他派人秘密调查发现如意可能是失忆了。但他总是不甘心总想亲口证明一下,但又怕打破现在的和谐,一直忍耐着没有问。

魏罂笑笑看着如意说道:“是啊,真美。”并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你在我心里才是最美的,即使前路艰险也总有云开见日的一天,是金子总会发光。

回到客栈,如意诚恳的道谢,“今天谢谢你。”。“只要你高兴。”魏罂一脸温柔。两人告辞后各自回房。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夏荷叽叽喳喳的说道。

“今天给你布置的作业在书案上看见了吗?”

“看见了,已经开始写了,刚才田大哥来找你,他没找到你,现在已经出门了。”

“好,我知道了,快去看书吧,明天就考试了。”如意催促道。

夏荷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虽然如意纠正了很多次让夏荷改口,最后夏荷却坚决不肯了,也只能随她,但是夏荷却日渐活泼,开始学习后也越发的自信。

田让出门后径直朝东边的云梦山行去。沿着小路上山,行至山门处,几个小童子正在做洒扫。见田让过来,其中一位稍年长些的小童子走过来,“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位小兄弟,我与你们先生有约,麻烦通传一下,在下姓田。”田让有礼的回道。

“好,您稍等。”小童子向内院跑去。

田让也不急,站在山门旁慢慢的欣赏周围的景色。这里是云梦山半山腰的山坳处一块平坦的开阔地。三面环山,另一面是峭壁悬崖,向远处山脚望去能看见云梦镇的一角。田让眺望着云梦镇的一角,心里暗笑,这老头美其名曰是隐居,却心向尘世,不过是图个清静罢了。

不一会小童子飞快地跑回来,对田让长揖一礼,“公子,我家先生有请。”

这些洒扫的小童子并不是鬼谷子的徒弟,只是一般的侍童。只能管鬼谷叫先生,而不能叫师傅。

田让还礼,随小童向内院走去。一路上有开阔的演武场,有一排排的屋舍,教室宿舍食堂一样俱全,后面还有菜园。

走到最后面一处别致的院子,没有用墙或篱笆做特别的分割,但一眼看去就是单独的一处院子,整齐的药圃,侧面倚着竹林,中间一处简单的竹楼。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袍长者,鹤发银须,面容却还很年轻,眉目清俊,俊逸潇洒,根本看不出年龄,正专心的给一盆兰花浇水。

“先生,还是这么神采烁烁。”田让说完长揖一礼。

“巨子,客气了”白袍长者也拱手还礼。

小童子见二人见完礼后,也礼貌的对二位长者行礼道:“先生,巨子已带到,袁飞先告辞了。”白袍长者微笑地点点头,田让也笑着点点头。

“巨子,里面请。”

“鬼谷先生,请。”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两人才像多年老友一样拍着肩膀进了内室。鬼谷先生中气十足,声音也并不显苍老。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大了,可能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老弟怎么有空来看我。”鬼谷子笑吟吟地看着田让问道。

“老兄的比试大会又要到了,我特来凑个热闹。”田让边说边自来熟的坐到茶桌旁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鬼谷子有些心疼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好茶就被这么浪费了,“我的茶……。”

“别这么小气嘛,茶水就是为了解渴的。下次给你带包更好的茶。”田让笑嘻嘻的说道。

“你还是一点没变。将墨翟那老家伙的传统全继承了。”鬼谷也坐到茶桌的另一面又倒了一小杯递给田让,然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凑这个热闹了啊?”

“人都是会变的,再说你这里人才济济,兴许我还能捡个漏。”田让端起茶杯轻嗅了一下赞道:“果然好茶。”

两人闲叙了一会,田让终于说到了来意,“我这里有个很有天赋的姑娘想推荐做你的徒弟,你看怎么样啊?”

“姑娘?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鬼谷直接拒绝道。“你先别忙着拒绝,先见见,有些陈规是需要打破的。”田让劝说道。

“不见不见,我不收女弟子这规矩不可能改变。”鬼谷态度强硬。

“即使她很优秀也不行吗?”

“对,也不行。”

“你这老头真是固执,伤你的人早不在了,你还这么固执己见。”田让感慨道。

“我的事不要你管,小孩子家家懂什么。”鬼谷有些不悦的背过身去。

“若不是她非要拜你为师,我早拉她到我门下了。”田让无奈的说道。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别说我没提醒你啊。”鬼谷严肃的说道。

“你还真把天下女子都当成敌人了啊。”田让轻笑了一下。

“恕不远送”鬼谷一脸恼怒的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告辞。”田让倒不以为意,拱拱手告辞出去了。

田让回了客栈径直回了房间。如意一定在准备明天的比试,还是不要去让她分心的好。鬼谷子那他还得再想想办法。

百里之外的桂陵县将军府里令狐远正在听青峰汇报,“将军,《战国策》又横空出世了,据传赵国已得到此奇书。”青峰说道。

“速派人去赵国打探,如有可能必夺之。”令狐远斩钉截铁的说道。

“喏。”青峰利落的答道。说完公事接着汇报私事。

“将军,如意姑娘一切安好,如意姑娘报名参加了明天鬼谷先生的比试大会。还有…”青峰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令狐远着急的问道。

“还有如意姑娘已和大公子相遇。但好像并未相认。”青峰继续回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如意遇到危险了。”令狐远松了一口气。“相遇是早晚的事,只要她安好。”令狐远冷静的说道。

“让我们的人继续保护如意,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明天笔试结束,如果必要时把我的亲笔信交给鬼谷先生。”令狐远平静的吩咐道,眼底却闪过一丝温柔。

“是,属下明白。”青峰领命而去。

令狐远站在窗边,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几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如意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令狐远默默地在心里说道。

第十三章 比试大会

五月初五这天阳光格外明媚,照在火神庙红彤彤的外墙上格外的刺目。火神庙外围早已围满了人群。今天是鬼谷三年一次的大试。所谓大试就是鬼谷招收徒弟的年份,每年都有的小试只做比试不收徒。

“今年不知道谁有幸能入得了鬼谷先生的门下。”一个老伯感慨地说道。

“是啊,是啊,看今年报名的人比往年更多。”一个年轻人边说边兴奋地张望着。

“可不是,听说有好多达官显贵的子弟。”一个大婶说着又往里挤了挤,好像这样就能看清里面的人。

“你别忘了,有多少达官显贵是从这里出去的。”一个中年人撇撇嘴说道。

“是啊,是啊。”百姓们议论纷纷。

“对不起,让一下,我是来考试的。”一个稚气的少年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但人群太热闹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个声音。“让一下,我的鞋子。”一个壮硕的中年妇女踩掉了少年的鞋子。少年刚穿好鞋子,一个精瘦的男子又撞翻了他怀抱的书。“我的书……”只听这个声音不断响起,却又不断被淹没。

当这个少年的声音最后在火神庙门口响起时离开考就剩几分钟了。“麻烦让我进去,我是来考试的。”只见这个少年身穿麻灰色布衫挤得衣衫有些松散不整,看上去很小,还未及弱冠,年约二六。

守门人打量着少年,“你叫什么名字?”“苏秦。”守门人仔细的在名册上核对着,果然在最后一页上找到了苏秦的名字,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行过去。

苏秦的位置正好在如意的边上,如意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正好走到自己的边上坐下,遂微笑的打了个招呼。少年也腼腆的笑着点点头。

监考老师敲响了钟声,拉长声音喊道,“开考”,声音*而肃穆。

考场迅速安静下来。只见笔在泛黄的竹简上行走,不时有竹简翻动的唰唰声。考场很安静只余竹简的翻动声。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很自觉地安静了下来。火神庙四周似乎多了很多知了,声声震耳。

入门考试只有笔试,而真正的大考在云梦山上的云梦谷里。只有入门考试是在火神庙里。此时云梦谷里也很热闹。演武场上有鬼谷门下自家师兄弟间的较量,也有其他门下慕名而来的参试者。考官更是一些名师大家。

比试分为文试,武试和演说。文试为兵法谋略,排兵布阵,诗词歌赋,典章制度,文韬武略一样也不能少。武试只演示招式套路,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演说则为辩论游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第一场比文试,做排名式淘汰,前六十名进入武试。武试为两人一组对打淘汰制,共分三轮,首轮笔试前十名轮空,决出二十五人,第二轮笔试前五名轮空,决出十五人,最后一轮,二十人两人一组,决出十人进入最后一场演说。演说结束直接排出名次。

笔试已接近尾声,大多数人已经写完停笔了,就算没写完也是不会的了,火神庙这边如意还在认真地写着,不急不缓,神情很是专注,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旁边的小苏秦更是投入,奋笔疾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就连夏荷也紧锁眉头写写停停,还没有停笔的意思。

再看云梦谷这边,庞涓已经答完试题,在翻看检查前面的试题。孙宾握着笔的手没有停顿过,一笔一画未见慌乱,自幼熟读的兵法在脑海里不停地掠过,将需要的一一摘录在试卷上。不远处的张仪虽然年轻但是很沉稳,搁下笔揉揉手腕最后将试卷浏览了一遍也停止了答题,神情平静放松,仿佛是在平时的课堂上一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声钟响悠远而绵长,笔试伴着这钟声结束了。

“我有好几道题没答上。”夏荷愁眉苦脸地望着如意说道。

如意拍拍夏荷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只要答上的都是对的就好。”

“可是答上的我也不确定。”夏荷不好意思的抓着头发说道。

如意无奈的笑笑,两人边说边向庙外走去。放榜还要等两日后,没有热闹可看,百姓渐渐散去。

走到庙外的大桑树下,那个叫苏秦的少年追了上来问道,“刚才题中‘遁甲作何解?’公子是怎么解的?”

如意微怔,她对少年没有什么恶感,对方表现出来的随意也让她放松下来。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遁甲为兵而设,为阴象,为诡道,故取诸遁,谓其遁于六仪之下而不见其形也。甲为至尊之神,宜藏而不宜露,宜和而不宜乖,宜生扶而不宜克制。”(1)

少年一脸惊喜,“公子果然见解独到。我怎么没想到。”说着一拍脑袋表情又有些懊恼。如意对他表情如此丰富也很惊奇。夏荷看着他好玩也在一旁偷笑。

“小子,你是谁啊?”张铁在不远处喊道。三人闻声转头看过去,田让、张铁、魏罂、康明、盈曼、彩霞都来了。少年皱着眉头有些稚气地回道:“我不是小子,我叫苏秦。”

“呀,还是个小娃娃。”张铁笑道。

如意知道张铁并无恶意。但人年少时总是敏感在意这些。眼看少年有些恼怒。如意赶紧圆场道:“这是我一起考试的试友,我们一起讨论一下试卷。”

本来田让和魏罂刚才还皱着眉头,但听见这么说,小小年纪就来参加比试定也是个少年天才,不由都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好小子,走哥哥带你去看看热闹。”张铁是个直率随性的人,看苏秦顺眼就立刻像自家兄弟一样。苏秦皱着小眉头也不理他。

如意看着田让魏罂盈曼问道:“田大哥,魏大哥,盈曼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魏罂抢先回道:“我们不是一路的啊,我们只是凑巧碰见了,我是来找你的。”然后指着田让说道,“他是去看热闹的。”

田让在心里鄙视了魏罂一万回。通过几天的相处田让发现魏罂除了第一天穿着张扬之外,除了平时有些浮夸,除了有些傲娇,除了……好像也没一开始那么讨厌。

盈曼听魏罂这么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没显露说道:“如意,我们是去云梦谷看热闹去,你要不要一起?”不动声色的就撇清了他们特意来找她的事实。

苏秦一听是要去云梦谷立刻响应道:“我要去,我要去,带我一起去吧。”完全忘了刚才还在生张铁的气呢,一副小孩子秉性。

张铁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苏秦的肩膀笑道:“走吧,哥哥带你去。”苏秦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如意,“不一起去吗?”

如意笑着点点头:“就来。”魏罂小声嘀咕着,“倒把你当亲人了。”

等到了云梦谷,武试第二轮已经接近尾声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演武场上云集着各色兵器。演武场上还有最后一场比试,两人已打了百来回合,还难解难分,谁都不想放弃这最后的名额。终于在其中那个壮汉一声断喝下力压另一方,比试结束。

如意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小声的询问着田让,“田大哥这里哪个是孙宾,哪个是庞涓啊?”

田让扫了一眼刚比试胜利的几个人答道,“这里没有他们。笔试前十名是不用参加第一轮武试的,估计他们会直接参加第三轮。”

“原来是这样。”如意点点头。

果然一会的第二轮比试也没有孙宾、庞涓、张仪等人。看了一会,苏秦有些意兴阑珊,虽然他也有学武,但年龄毕竟还小,而且他对文更感兴趣。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朝后院溜去。

在宿舍的后面有个类似花园的地方,中间有个池塘里面长了好多荷花,水里还有好多红色的锦鲤。只见一人穿着麻灰色布衫闭着眼睛坐在池塘边的回廊上,背靠着柱子,手里拿着半个馒头,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朝水里扔去。

苏秦看着他比自己稍年长一些,穿得和自己相似,闭着眼喂鱼很是有趣,就走过去问道,“你为什么闭着眼睛喂鱼呢?”

那个人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看苏秦,“我只是喂鱼,不需要它们记住我,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喂给了哪些鱼,它们怎么争抢怎么分配食物都与我无关,那么我还需要看什么呢?”

苏秦听了这奇怪的理论皱了皱眉,“你也是新生吗?”苏秦已经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归为新生一列了,虽然鬼谷先生还并没有宣榜。

那个人嗤笑一声,“还没有宣榜哪儿来的新生?”

苏秦一时语塞,真是个令人无语的家伙。

苏秦想了想说道:“虽然还没有宣榜,但我一定在榜上的,我叫苏秦。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有些讶异苏秦会这样说,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先摇摇头,后又点点头。苏秦很是奇怪这个人的反应,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叫张仪。”

苏秦听了也很惊讶,有些小激动的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少年天才。自小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精通卜算。”

(1)注:摘自诸葛亮《奇门遁甲统宗》

第十四章 疑是故人来

第三轮的比试在次日,第二轮决出的十五人和笔试的前五名一起进行第三轮的比试。这一次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因为笔试前五名都是他们之前看好的的夺冠热门。比如庞涓、孙宾、张仪都在笔试前五名之列。

如意几人也早早过来凑热闹。几人挤到前排时,苏秦早已等在那里。

“你来的可够早的啊?”张铁像拍着自家小弟一样,拍了拍苏秦的肩膀。

苏秦冲着几人略一施礼表示问候,然后就回过头专心的看着比试场。几人都很奇怪,这个话多又倔强的少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场上锣鼓声响起,示意今天的比试马上要开始了。走上场的是一个身穿灰布衫看似文弱实则沉稳内敛的青年,此人正是昨天喂鱼的张仪。苏秦立刻兴奋地朝着张仪挥动着胳膊。几人同时转头看着苏秦,这落差有点大啊。

张仪挑了一把枪,一把枪花舞的出神入化。对手是一个瘦弱稍显木讷的青年拿着一柄长剑,长剑应对的倒是自在飞扬,与木讷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倒是有趣。

田让小声的向如意介绍场上的人,如意这才知道原来舞枪的青年便是少年成名的张仪。再看向张仪时不禁带上几分钦佩。

只见场上张仪一根长枪横扫,犹如燎原烈火,势不可挡。对手也不示弱,一个马踏飞燕,有惊无险的避开了攻势。张仪毫不气馁,攻势依然凌厉勇猛,对手更是认真地一剑一剑的应对自如。

无论张仪是横挑斜刺还是力压,对手都一一化解。已打了近百回合,但双方都未见急躁,倒是围观的群众有些着急,喝彩声,喝倒彩声,加油鼓劲的,出言指点的此起彼伏。

苏秦紧握着拳头,一副恨不得立刻冲到场上的表情。“小兄弟别急,一会儿就要分胜负了。”张铁抱着臂笑着对苏秦说道。苏秦以为张铁是在哄他,没有理会。

几个回合后果然场上形势急转直下,只见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直指眉心,竖枪抱拳,“承让。”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直到此时观众们才反应过来,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张仪早已悄然离开。

一向挑剔的魏罂,此时也跟着慢慢地鼓起掌来。“不错,不错。”点头赞誉道。

如意不太懂武功套路,但是她也觉得很精彩。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吧。她听魏罂的口气,似乎认出了这套枪法,“魏大哥,你认得这套枪法?”

魏罂略一沉吟说道:“这套枪法正是吴起的吴子枪法,虽然火候还欠些,但已有六七分的功力,胜了比试绰绰有余。”

“原来是这样,魏大哥你懂得可真多。”盈曼一脸崇拜的说道。如意看着盈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场上的比试还在激烈的进行着,如意发现苏秦没再看比试而是朝着里院走去,怕他惹祸也跟了过去。

人都在前面看比试,后院倒是很清静,走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走到荷花池边,苏秦左看看右看好像是在找人。如意走过去不解的问道:“你在找什么呢?”反而吓了苏秦一跳。

苏秦拍着胸脯平复受惊的心脏,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找什么。”如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身后一声嗤笑。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刚才场上舞枪胜了的布衫青年从花木后闪了出来。如意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张仪。”

张仪假装整了整自己本就很整齐的衣衫,抚着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自恋的感慨道:“原来我这么有名啊。”

“原来你躲在那里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你。”苏秦挠着头有些腼腆的说道。

“小鬼,你又来找我干嘛?还带了人来。”张仪说着瞥了一眼如意。

如意一看两人认识忙解释道,“我怕他出事,所以跟过来看看。不知你们是约好的。”

张仪反驳道,“我可没跟他这小鬼约好。他自己追过来的,你们赶紧走吧,学舍重地不允许外人进的。”

苏秦有些委屈,自己真心结交,反倒被人嫌弃。一赌气不说话扭头向外走去。如意略一施礼转身也要跟着出去,张仪和朝这边走来的如意擦身而过时,轻声说了一句:“他出去还能进来,你倒不如先逛逛。”如意疑惑的看向张仪,张仪却没有停留径直也朝外走去。

如意思考着刚才张仪说的是什么意思,想得有些出神。回廊有些绕,她也没注意方向,拐错了回廊没有朝外走,反而朝里走去。等她发现时,周围的景致已经有些陌生,才发现不是来时的路了。

前面是一大片菜地,菜地的尽头好像是一片药圃,药圃的侧后方是片竹林。竹林掩映下,如意并没有注意到竹林边还有个竹楼。

如意好奇地向里面走去,走到药圃时才发现药圃里有一个鹤发的老者背身蹲在地里正在给药草除草,阳光有些烈,老者头上戴着一个露顶的大斗笠,遮住了大半身形。

如意走过去恭敬地说道:“我来帮您吧。”说着也蹲下身去帮忙除草,老者没有回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今天这日子还有小童不去看比试大会啊?”

如意一听声音并不苍老,吐吐舌头,心想:“幸好没叫老伯。”干了一会老者站起来直了直腰,转头看着如意做的既快又熟练,药草颗颗完好的立在地上,杂草一根根被清除,没有一点伤害到药草。

“你认得这些草药?”老者在身后问道。如意手上动作未停边继续除草边回道:“略识得一些。”其实如意也不记得自己怎么识得这些药草,只是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好像以前常这样做一样。

这些药草并不是常见的药草,而是一种很珍稀的草药,名曰鹿仙草,据传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民间又叫回春草。因为很难养殖,对野生环境也要求苛刻所以很难见到。而它旁边长得杂草也是一种药,药性和它相生相克,名叫半边莲,到了开花期花似半个莲花,故此得名。如果用此药作毒,那么必用回春草才可解。

如意把最后一垄草除完,直起腰擦了擦汗回头望向老者。老者站在药圃的那头帽檐遮着脸看不清面容,但远看身姿若仙,衣袂飘逸如风,一副要翩然飞升的样子,哪还像刚才药圃务农的老头。

“你是……?”老者看着如意只说了两个字便沉默了下来。

如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说自己误入了后院还是说走错了路。不管怎么说未经允许擅自闯进来都是不好的。如意正犹豫怎么回答。老者没有再给她思考的机会。

“跟我来吧。”老者转身向竹楼走去。如意一时有些怔楞,没有再追问她是谁,就让她跟过去。如意没再犹豫跟他向竹楼走去。

“会做饭吗?”老者边说边摘下斗笠挂在门口,继续向里面的小厨房走去。

如意看着他满头白发的背影,下意识的点点头。发现他看不见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会。”

“能帮我做顿饭吗?这里有些简单的食材,你还需要什么我去找。”说着转头看着如意,一脸认真的表情,甚至还带着几分期盼。

如意惊讶地望着他的脸,俊逸的面容,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似闪烁的星辰,除了雪白的头发和银须。面容还非常年轻,根本不是老者。

在如意看他时,他也专注地看着如意,但又似乎是透过如意在追忆别人。如意掩下惊奇看了看才说道:“我试试吧。”

说完开始转身忙碌起来。鬼谷发现自己一时失态,忙转身出了小厨房。走到茶桌前坐下,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这可是平时鬼谷最鄙视的牛饮。

冰凉的茶水浇醒了鬼谷纷乱如麻的思绪,整了整衣衫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优雅。鬼谷没想到还能看到这副容颜。曾经的一幕幕又回到了眼前。

“先生,饭好了。您尝尝。”如意把菜摆上桌。一盘麻油鸡,一盘素炒黄花菜,一碗胡辣汤。

鬼谷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笑着说道:“果然差不多。”差不多是味道还行,还是跟别人做的比差不多。如意没有细想。

“坐下,一起吃吧。”鬼谷微笑着说道。

“不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我也出来挺长时间了,怕他们着急。”如意走到门口又回头笑着说道,“如果好吃,有机会我再来做。”

鬼谷点点头,微笑的看着走远的如意,吃着这简单的饭菜内心却难得的满足。

待如意出来时,演武场上的比试已经结束。已经开始进行演说了。“小姐,你刚才去哪了啊?找你半天了。”夏荷拉着如意的衣袖紧张的说道。如意安抚的拍着夏荷的手背。

很快魏罂和田让也聚了过来,“如意,你让我们一通好找啊。”如意歉意的对大家施礼道:“让大家担心了。”也没再过多解释。大家一看承认错误这么痛快,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姐,你刚才没看到,庞涓一柄长剑舞得可好了,还有孙宾一把大刀耍的可威武了。”夏荷叽叽喳喳的跟如意描述着她刚才离开时没看见的比试。

魏罂本来有话想对如意说,但是人太多只得作罢,跟在大家后面向山下客栈走去。

第十五章 拜师

如意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天色已大亮,如意才慢慢醒过来。醒来也没像往日一样着急起身,望着层层纱幔的帐顶,想着近来发生的事就像做梦一样。

“小姐,你怎么还没起来啊?外面可热闹了,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你忘了啊。”夏荷一边把如意今天要穿的衣服给她放好,一边收拾东西。

如意猛地坐起来,反而吓了夏荷一跳。“这个我倒是忘了。”说着赶紧起床梳洗。两人朝着火神庙匆匆行去。

火神庙火红的外墙上贴着一份榜单,榜单前围的人山人海。如意走近时田让已经站在人群外,田让刚要告诉她成绩,就被如意制止了,“先别说,我去看看。”拉着夏荷挤进了人群。

如意望着榜单最上面写的‘安平’两个大字,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如意报名时就是用的安平这个名字。她想过自己会成功,但还是低估了真的成功摆在眼前时这份冲击。

夏荷在下面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夏志坚,这是如意给起的名字,希望她能志向坚定,意志坚强。虽然没有入围鬼谷先生的弟子圈,但可以作为小侍童进入云梦谷学习也已经很不错了。

“小姐,我们成功了。”两个女孩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多少泪水汗水都化在了这紧紧的相拥之中。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有这么激动吗?”苏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秦的名字排在第二位。

如意松开夏荷,拍拍脸颊,然后对苏秦郑重的拱手一礼,“恭喜啊!”苏秦忙郑重的还礼。

如意拉着夏荷笑嘻嘻地走出人群,苏秦在后面追着喊道,“你就是安平吗?”听到喊声围观的群众都骚动起来,热切地看着他问道:“安平在哪儿啊?”“在哪呢”

此时田让已经拉着如意她们拐进一个小巷,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如意一会去云梦谷拜师我就不陪你去了,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过两天我就要离开了。”

“这么快啊”如意有些惊讶但很快又释然,“也对,你是忙大事的人,田大哥你放心吧,不用担心我们。”

“田大哥你放心去吧,一会儿我陪着小姐去”夏荷也附和道。田让点点头催促她们先走。

“小姐,我们快走吧,一会拜师仪式该开始了。”夏荷也催促道。如意点点头两人向云梦谷方向走去。

田让看着如意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怅然,也许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云梦谷深处的竹楼里,魏罂正在和鬼谷对弈。“你的棋艺可要比你父王好多了。”鬼谷微笑着夸赞道。“先生过誉了”魏罂谦虚道。

“先生,我看了今年的新生榜,可谓是人才济济啊。不知先生对今年的新生有何评价?”魏罂试探的问道。魏罂很担心鬼谷识破如意的女儿身后会不顾情面的拒收她。所以他先旁敲侧击的问问,希望鬼谷看在惜才的份上不要为难如意。

“要说今年收徒,榜首安平还真是不错。文韬武略,文采见解样样不输。很全面。榜眼苏秦虽然武略上略逊一筹,但是文采上更好。”鬼谷捋着几个银须笑谈道。

“原来如此,那要恭喜先生今年又收到高徒了。”魏罂笑着回道,内心却很忐忑。

“虽然当年你父王来找我,我是答应等将来你若来找我,我必将让我的徒弟随你下山,定当尽心辅佐与你。但是关于孙宾和庞涓随你出世的问题,还是要问过他们自己的意见。”鬼谷略一沉吟道。

“多谢先生守约。我尊重他们的个人意见。”魏罂肃容郑重地说道。

“一晃你也长这么大了,记得那年你父王带你来找我时,你才这么大。”说着用手比划了个不到一米高度“那时我刚收庞涓为徒。你还差点带坏了我的徒弟,天天带他去捉鱼。”两人哈哈的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得高兴,袁飞站在门外提醒道:“先生,拜师仪式快开始了。”

“贤侄,要随我一同去观礼吗?”鬼谷看着魏罂问道。

魏罂谦虚的说道:“正有此意,望先生莫嫌打扰。”说完两人一同朝外走去。

如意和夏荷来到云梦谷山门时,那里的人也是摩肩接踵。一是因为一会儿的拜师仪式,好多来看热闹的。二是山门贴着今年的大考的榜单名次。

如意看着那大红榜单上前三名赫赫写得:“孙宾、庞涓、张仪”人群里议论纷纷,“果然没有悬念。”“是啊,还真是他们。”对于群众来说,只要知道前三名是他们就行了,至于谁前谁后,是第几名并不重要。

但在有些人心中可能就是无比重要的事了,可能是心中一辈子的缺憾。

“第一名怎么会是他呢?”有人懊恼的说道。

“是不是师傅偏心啊?”有人质疑道。

“又不是只有师傅一人打分。”有人轻声反驳道。

在一间宿舍里几个年轻人也正在议论这次大考的名次。一个圆盘大脸,剑眉星目,身形健壮的青年沉默的坐在一旁似乎在听他们说话又似乎没在听。“庞师兄,我们去找师傅问问吧。”几人把话头转向了圆脸青年。

圆脸青年还没来得及说话,窗外响起了袁飞的声音,“庞师兄,先生喊你去观礼。”此圆脸青年正是庞涓。

云梦谷山门正对着的石阶上方有一个高台楼阁,此楼并不雄伟壮观,但好在大厅宽敞明亮,平时有什么全体活动,有什么会要开都在此楼。此楼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聚贤楼’。今天的拜师仪式就在此楼举行。

大厅里已经好多人了,最上方正中为鬼谷,上方左侧为邀请的一些名师大家,魏罂也在此列。右侧上方为谷里平时授课的参与管理的一些师者。下方左侧依次站着鬼谷的徒弟们,下方右侧依次站着侍童。

随着一声钟响,十名新徒鱼贯而入,待在正中前方依次排好后,今年招收的侍童也依次进入,与新徒隔开段距离依序站好。

待仪式开始,新徒献六礼,做三叩首的拜师礼,侍童做长揖礼。礼毕后新徒再依次上前为鬼谷敬茶。司仪按名次依次叫着名字,“安平、苏秦……”

如意走到鬼谷面前心里一惊这不是那天药圃里的长者嘛,来不及多想低头平举茶杯屈膝行礼,“师父,请用茶。”

鬼谷看着如意也是一怔,心头五味陈杂,鬼谷想了很多,但却始终没有头绪,直至旁边有人出声提醒,鬼谷才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又将案几上写有安平名字的名帖递给如意。至此一套完整的拜师礼才算结束。

如意已经恢复平静,稳稳的走下去,走到左侧下方的最后面站好。待十名新徒都敬完茶换好名帖站好后。鬼谷方才站起来说了一番训诫的话。摆摆手让大家散了。

“今天师父很奇怪啊,训话这么简短。”“可能是累了吧。”如意听见前面的师兄小声的议论道。

如意轻轻的拍了拍胸口,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心里想到:好险,也不知道师父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了吗?随后有师兄过来带他们下去安排食宿。

鬼谷还来不及细想如意的事,回到竹楼就让袁飞叫来了孙宾和庞涓。

“你二人已经学业有成,可愿意随魏公子下山出世?”鬼谷平静的叙说道。庞涓一听神情一动,但有孙宾在前也不好抢先回话。

孙宾低头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师父,我不想去,我还想再学段时日,我还学业不精,不能出师。”鬼谷点点头没有说话。又转头看向庞涓。

“师父,我想下山随魏公子去。”庞涓一脸热切又极力压抑。鬼谷淡淡地看了一眼庞涓,“好,我去和魏公子说。”

庞涓一看师父的眼神,心里一激灵,赶紧想补救,“师父,我……”鬼谷打断道,“去吧,学而致用是每个有志之士的梦想。”

孙宾一听有些惭愧说道:“师父,我……”鬼谷再次打断道,“既然还想学,那师父就尽力教一教吧。”孙宾一听师父这样说,很是高兴。但庞涓一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师父这是偏私,还是单纯的客气。

师兄弟二人从师父处出来,谁也没说话,平时也都不是话多的人。庞涓心里在想:他比孙宾入门早,本来师父很是喜欢,但自从孙宾一来处处压他半头。平时他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一直很是不服气。

两人走至分岔路上,要分手时,庞涓话里带刺突然说道:“那要恭喜师弟能得到师父的真传了。”

孙宾是一个除了研习兵法对看书写字以外的事都很粗枝大叶的人,孙宾并没有听出什么,恭敬的回道:“还要恭喜师兄马上就要宏图大展了。”

庞涓勾了勾嘴角,点点头转身离去。不管他喜欢孙宾也好不喜欢也罢,但是他很喜欢孙宾最后说的那句话,‘宏图大展’,对,他就是要宏图大展。既然在这里比不过你,那我就先下山,待我功成名就时,看谁还说我不如你。

第十六章 春夜诉衷肠

如意回客栈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向几人告别。而此时田让,魏罂,盈曼几人也都在收拾东西,明后天也要启程了。短暂的相聚,亦要离别。再重逢不知要到何时。

晚上几人一起吃了顿告别宴,每个人都喝了些酒,宴到尾声,大家都有些伤感,酒也越喝越多。如意算是几人中喝得最少的还算清醒。到最后田让张铁都喝趴下了,盈曼也头晕不适让彩霞扶回房间。魏罂也醉意醺然的非要拉着如意出去赏月。如意只得留下夏荷照顾田让他们。

两人骑着马出了城,又来到上次两人看日出的山坡上。如意第一次晚上在山上赏月,的确别有一番韵味。

如意站在山坡上,看了眼夜空,月明星稀,春风拂面。如意喝了酒,夜风一吹,酒气有些发散,夜风里都带着酒气,分外醉人。如意扶着树干慢慢地坐下,魏罂靠着树干的另一侧也慢慢地坐了下来。

如意本以为魏罂是有告别的话要说,可是魏罂没有说,而是开始了回忆,回忆讲述得有些杂乱无章,应该是想到哪便说道了哪,但是如意还是听明白了。

他在讲他和一个女孩小时候的事。回忆里那个女孩活泼可爱、天真又调皮,听起来岁数也不大,按时间算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他们应该是个大家族,两人应该还是亲戚。魏罂似乎喜欢这个女孩,但女孩岁数太小,他想等她长大……

回忆戛然而止,魏罂久久没有再开口说话,如意侧过头追问道:“那后来呢?现在女孩也该长大了吧。”魏罂再开口时,情绪却有些悲伤,如意莫名的觉得心口一紧,似乎有些害怕接下来要听到的话。

魏罂却没有再给如意反悔的机会,幽幽的开口继续说道:“后来家里走水,女孩再也没有出来。”魏罂停顿了一下,如意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他,魏罂也同样正看着她,神情晦暗不明,过了一会接着说道:“但我不相信她死了,我找了她好多年,前段时间终于在桂陵镇有了她的消息,可等我到那又出了意外,我们又没遇见。但我相信老天看到了我的诚心。”后面的话魏罂没有说完,魏罂默默地在心里说道:老天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

如意彷如晴天霹雳,家里走水,桂陵镇,虽然前面的回忆她都不记得,但是这些是巧合吗?如意想着她对魏罂莫名的熟悉感,难道他们以前真的认识。难道他就是魏国大公子,她的表哥。

夜风凉凉地吹来,吹得树上的枝叶沙沙作响,不远处的草丛里虫鸣声声。如意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心里默默地说道:表哥对不起,我还不能与你相认。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等真相大白时我一定与你相认。

“魏大哥不必感伤,我相信佳人一定感怀到了你的心意。”如意尽量平静的安慰道。

魏罂看着如意,眼睛里有些如意看不懂的情绪,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从腰上解下一块上好的玉佩,与其说是玉佩更像是腰牌。“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去大都找我。”没有地址,没有说明,但是两人心里都清楚,只要去大都拿出这块玉佩,就一定能找到。

“我后天也要离开了,你在这里遇到什么事情就给我写信,鬼谷先生知道怎么联系我。你自己多保重。”魏罂郑重地嘱咐道。

如意点点头,眼睛有些酸涩,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一直隐忍着独自坚强着,但今天她知道还有亲人惦念着她,她心里很高兴,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很好。

她很感激魏罂没有说破她是谁,也许魏罂已经知道了她是谁,但出于尊重她的选择,也许出于其他考虑没有点破这层关系,让她还能继续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事。

“魏大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多保重,一路顺风。”如意真挚的说道。虽然有些话不能说,有些感情不能回应,但对于别人的关心和好意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两人没再说什么,魏罂起身去牵马,转身又看了一眼山脚下的小镇,虽然不像大城市火树银花,明亮如昼,但小镇上的点点星火看上去更温馨更让人恋恋不舍。也因为这里有他牵挂的人。

回到客栈,康明已经等在了房间里,“殿下,后天庞涓随我们一同回大都。后续事宜都已安排妥当。”

“好,可惜了孙宾不过还好有庞涓。这趟云梦山之行也算是收获颇丰。”魏罂冷静的说的,褪下了刚才的柔情。“去把庞涓的消息告诉父王,让人来迎接我们。也好让魏缓投鼠忌器。”魏罂冷声吩咐道,俊美的脸上满是冷冽之气。

“是,属下这就去办。还有一事,赵国传出已得到奇书《战国策》。”康明汇报到。

“什么?这本书一直是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去查一查。”魏罂蹙着眉说道。

“属下,明白。”说着康明利落的转身离开。

魏罂坐在桌旁没有动,正想着回去以后要怎么做。门外又传来敲门声,魏罂以为是康明还有事情汇报,随意的说道:“进来。还有事情?”

等了一下却没有听到康明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盈曼婷婷玉立的站在门口,一脸的愕然。“原来是盈姑娘。我以为是我的侍卫。”魏罂站起来歉意的说道,解释完又问道,“盈姑娘,找我有事情?”

盈曼有些羞涩的从袖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针脚细密、配色新颖,然后柔柔地说道:“我听说这边流行五月初五佩香草,我特意做了个香囊,不知公子是否喜欢?”

魏罂不是没看出盈曼的意思,但是他不想接受,也不想回应。“盈姑娘,你有所不知,这边确实有五月初五佩香草的习俗,但香囊却不是随便送的,不过不知者不怪。”魏罂笑着解释道,“盈姑娘是北地人吧,山高路远,一路顺风,魏某就提前送别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着还抱拳一礼。

盈曼没想到魏罂拒绝的这么干脆,脸上有些挂不住,淡淡的说道:“那我们就在此别过了,明日我就起程了,就不再来向公子辞行。后会有期。”说着屈膝还礼。

盈曼转身款款的走出房门,出房门的刹那眼圈泛红无声的落了泪。这是她第一次讨好一个男人,却被人嫌弃。平时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讨好她,她都不会正眼看一下。她也不是没看出魏罂对如意的在意,可是她自持身份总觉得没有人会拒绝她的,哪怕是哄她,可这个男人连敷衍都不愿意。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想到此盈曼随手便将香囊扔在了垃圾里。

而此时夏荷正在田让的房间犯愁。田让确实喝多了,是几个人里真的喝醉了的那个。小姐走后她好不容易把田让扶回房间,伺候他脱了外衣,喝了水,刚想走就被田让一把抓住衣袖。田让并没清醒,还在床上睡着,只是嘴里不停地嘀咕:“如意,不要走。如意,不要走。”

夏荷有些头大,原来田大哥把她当成小姐了,不过难道田大哥喜欢小姐。她对自己的猜测有些震惊,但随后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夏荷试着掰开田让的手,却怎么也抽不出自己的袖子,无奈只能在旁边的脚蹬上坐了下来。小姐确实很好,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她,然后又在心里把几个人暗暗比较了一番,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但她还是觉得将军和小姐最配。将军的信这两天也该到了吧。

自从如意送信回去,两人便一直有消息传递,只是不频繁,因为令狐远派了暗卫保护如意倒是他知道如意的消息很方便。

桂陵镇将军府里,令狐远正在写信,旁边已经有好几个绢纸团了,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绢纸啊,就被这样随意丢掉了。他想恭喜一下她,替她开心。可写着写着就变成了表达思念了,他不想让如意有一丝为难。

夜风柔柔的吹进窗子,像情人的手温柔的抚摸,风里带着春末特有的温度和湿度吹进每个人的心田,滋润着每个沉浸在其中的人们。真是一个醉人的春夜。

第十七章 观星说命

如意和夏荷被分在了单独的宿舍,本来两人还担心如果几人合住会不方便。询问之下才知道,是鬼谷先生的安排。

如意暗暗心惊,师父果然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了,同时她又有些疑惑,师父不收女弟子天下皆知,那他现在单独安排了住处说明是接受了自己,是什么让师父改变的呢?是那顿饭吗?师父认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

吃过晚饭,如意和夏荷在花园散了会步便回房休息了,这是来云梦谷的第一天,还没有开始学习,如意拿出本书随便翻着看着。

敲门声在门外响起,如意拉开门。

“安师兄,先生叫你过去一下。”门外站着一个白净的小童,十多岁的模样。

“好的,我这就来。你是?”

“我叫袁飞”小童腼腆的笑了笑。

如意随着袁飞向后院走去,苏秦正好经过想叫住如意而追了几步,旁边又有人闪出来拦住了他,“我劝你在这里还是不要乱走,少知道点事情不是坏事。”

苏秦迷茫的看着张仪说道:“张师兄,你说的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想问问安平住哪儿?”张仪抚额无语……

这个小插曲如意并不知道,此时她已来到上次来过的竹楼门口,庞涓刚从里面出来,如意忙站好施礼,“庞师兄。”

庞涓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如意一番,“你就是安平?”

如意恭敬的回道:“是。”

庞涓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还礼,转身离开了。如意倒也没在意随着袁飞进了竹楼。

鬼谷坐在棋盘前手持白子正在对弈,袁飞恭敬的施礼:“先生,安师兄来了”鬼谷对袁飞笑着点点头,袁飞高兴地告退了。

“师父。”如意也恭敬的行了礼。鬼谷点点头,冲着如意招招手,“来,陪我下一局。”如意顺势坐在了棋盘的另一侧,拈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室内很安静,只有清脆的落子声。随着几起几落,如意已经平复了心绪。亦攻亦守两人在棋盘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月上中天,两人已对弈了上百回合,棋盘上布满了棋子。一颗白子落下,黑子失了半壁江山。“师父,我认输。”如意干脆利落的认了输。

鬼谷笑了笑,“你的棋路大开大合,攻势很凌厉,守势稍显不足。”

“谢师父指教。”

“你母亲?” 过了一会鬼谷斟酌着开口想要询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如意一听心下了然,师父应该也是母亲的故人。“师父也是我母亲的故人吧?对不起,师父,我隐瞒了我是女儿身。”如意惭愧地说道。

“我知道。”鬼谷只说了三个字又不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如意只好主动交待道:“我失忆了,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母亲已经过世了。”说到此声音低沉了下去。

“你母亲……”鬼谷声音颤抖,听上去很是痛苦悲伤。过了半晌鬼谷恢复平静,有些急切的看着如意问道:“当初令狐达不是救出你母亲和你吗?”

“据奶娘说,我被救出来就一直昏迷不醒,我母亲为了照顾我日夜操劳得了风寒病重不治。等我再醒来已经失去了记忆。”如意有些哀伤的叙说道。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鬼谷囔囔的说道,神思有些恍惚。如意不知道原委,更不知道师父和母亲是什么关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默坐在一旁。

过了很久鬼谷才慢慢讲述道:“我本名王诩,在魏文侯时任太史令,那时候我还年轻,她喜欢研究医理,正好我又略懂医术,她常向我请教一些问题,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有一天晚上文侯设宴宴请百官,酒过三巡我借故躲出去,躲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处,我正靠着廊柱观星赏月,恰好她经过此处便和我一起看起星星来,我便跟她讲怎么观星。我们谈到高兴处,便也忘了忌讳,给她看了命相。她命相很好,命宫主星紫微,帝王之相,但命有一劫,过则久已不过则命不久矣。我当时并没有看见当年的太子现今的武侯也在附近,他听了我的话心里便开始有所忌讳,本来她与令狐达两情相悦,却被武侯拆散远嫁他乡。殊不知至她嫁给齐侯才应了我说的命相,自古帝后不分家。看来这一劫她还是没能渡过去。”鬼谷声音低沉而又哀伤,似乎有着深不见底的感情。

这是如意第一次听说母亲年轻时的故事,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因由在里面。她不知是该叹母亲应了命,还是该叹一句天道不公。难怪为什么是令狐达大将军救了母亲,而母亲又怕连累他独自带自己离开。

一切事情皆由一句命相开始,可叹又可悲,如意不信命,她只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命运,只有选择,如果命该如此,她也要与命争一争。

如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鬼谷正用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鬼谷站起来拍了拍如意的肩,“自那次以后我再不与人看命,也离开了大都。如今想是老天也想让我做些补偿。”

如意抬头看着鬼谷,“师父,你不要内疚,不是因为你的错,不是命运,是人心在做怪,看似合着命理,其实比不过险恶的人心。”

鬼谷神情复杂的看着如意没有再说什么。

“你母亲有没有给过你一块六角形蓝色晶石?”鬼谷犹豫了一会问道。

“没有啊,师父。”如意迷茫地看着鬼谷。

鬼谷心里嘀咕,但也没再追问。

如意离开竹楼后,鬼谷站在竹楼外看着星罗密布的湛蓝夜空,他仔细的寻找着思索着,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又是一个帝星将才之命。”说完转身进了竹楼。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竹林后闪出一个人影,匆匆的消失在黑暗中。

“康侍卫,殿下睡下了吗?我有点事找殿下。”“还没,进去吧。”

庞涓敲门进来时,魏罂正在房间看书,“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魏罂点点头让他继续说。庞涓把刚才在竹楼外偷听到的转述给了魏罂。虽然他并没有听到鬼谷和如意在屋里说的话,但是他却听见了鬼谷最后的自言自语。

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帝王之家在意什么。所以当他一听见这句话就赶紧回来禀报给魏罂。但是魏罂却没有说话,只是眸色深沉的看着他,他忽然有些拿不准殿下的意思。他以为魏罂不相信又赶紧补充道:“我师父有通天彻地之才,精通日星象纬,占往察来,言无不验的。”

过了会,魏罂眼神冰冷明显的带着杀气,声音冷冽地说道:“这件事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如果让我知道你走漏了风声。别怪我不留情面。”

庞涓忙连连点头,心里一片哀嚎,早知道这样他多什么嘴。

魏罂看着庞涓走出房间,但眼神还透着狠劲,他刚才真的动了杀心,他自是知道鬼谷的占星之名,所以这话一旦曝光肯定会给如意带来伤害,他要保护她,他才不在乎她是不是帝星之命,如果她真想要那个位置给她便是。

*

“将军,如意姑娘已经住进了云梦谷,我们的人不太方便保护了”青墨向令狐远汇报道。

令狐远略一沉吟说道:“启用袁飞吧。让他保护如意。其他人外围保护。”

“将军,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打进去的暗桩啊。”青墨有些迟疑的说道。

“暗桩就是要留在需要的时候用,如果永不启用,那还有什么价值。”令狐远冷静的说道。

“属下明白。”青墨继续说道:“将军,大公子带着庞涓明日起程回大都。我们要派人保护吗?”

“派人暗中保护吧,如非绝对必要,不要出手。”令狐远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个庞涓也调查一下。”

“属下这就去办。”

青墨告退后,令狐远漫步在院中,夜色越来越深,抬头望着变换的星辰,都说每个人就是一颗星星,不知道这万千星辰里哪一颗是你。你是否也会想起我。

第十八章 宫变

如意一夜无眠,但又不得不早早起来,因为早晨要上早课,伴着晨钟声她的学徒生涯正式开始了。

“安平,师父真是偏爱你,还给你分了单独的院子真好。”吃过早饭苏秦终于追上如意高兴的说道,不是酸溜溜的反话,而是真的高兴。

如意看着这个心地单纯而又善良的少年也是真心的喜欢。“你以后可以找我一起学习。”苏秦兴高采烈地说道:“好啊,那我以后一定常去叨扰你的。”跟在后面的夏荷听了撇撇嘴。

鬼谷根据他们不同的水平分配了不同的学习任务,也算是因材施教了。如意她们这边已经开始上课了。而鬼谷的竹楼里,孙宾正有些紧张地坐在锦垫上等鬼谷。

“孙宾,为师能教授与你的差不多都教授与你了。现如今也只剩这一个了。”说着鬼谷从铁柜里取出一卷文书,“这是你的祖先孙子留下的《孙子兵法》十三篇。”竹楼里师徒二人对桌而坐,看着面前的书卷。

“原来《孙子兵法》在师父手中,我年幼时祖父曾遍寻天下寻找他曾祖父的留书而不得,最终郁郁而终。”孙宾憨厚的说道。

“当年你祖先曾将它献与吴王。吴王用其策大败楚国,后吴王惜此书不予广传与人,便置于铁柜之中,藏于姑苏台屋楹之内,自此此书不传。我与你祖上有旧,故得此书,亲为其注解,未尝轻易授人,你为人忠厚,今将此书传授与你。望你能继承祖上遗志,善用之。”鬼谷郑重地说道。

孙宾接过书卷,认真的行了一礼。孙宾走后,鬼谷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如意抱着一摞书打算回房间学习,路过花园正好碰见迎面走来的孙宾,两人互相行礼,“孙师兄,我正好有问题要问你,能帮我讲讲吗?”

“安师弟不要客气,如果我能解答,定尽心尽力。”两人站在回廊上就开始了答疑。两人有问有答,有不同见解还会相互讨论,顿时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孙师兄你在兵法上造诣果然是出神入化了,佩服佩服。”如意由衷的说道。

“安师弟也很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这般见解了,佩服佩服。”孙宾也真诚的夸赞道。

至此两人常一起讨论问题,惺惺相惜慢慢的熟悉起来。

就在如意平静的学习生活时,魏国都城已经开始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夺位大战。

*

大都里城门处戒备森严,每一个进出者都要进行严格的盘问和审查。守城的士兵厉声喝问:“你进城干什么去?”

一个瘦弱的穿着布衣的草鞋的男子答道:“我就是个卖菜的。”

“筐里是什么?”

“军爷,都是新鲜的蔬菜。军爷稍微轻点,不新鲜了就没人买了。”男子一副心疼的表情。

“走走走,下一个。”士兵翻看了半天没有异常,便也放行了。

街道上很是冷清,别说摆摊卖东西的了,就连商铺都是大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瘦弱男子有些纳闷这才几天没进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拦住一个匆匆行路的妇人问道:“大娘,这是怎么了,都没人做生意了?”

妇人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小声说道:“还做什么生意,命都没了,你还是快走吧。”男子还想再问,妇人却不肯多说也不再停留匆匆的离去。

男子逛了一圈见街上实在是没人,便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在小巷里一户人家门口站下,轻轻的敲了三下木门,门扉从里面打开露出半个人头左右张望了一下才闪开身让男子进去。门扉里的人哑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进城了?”

瘦弱男子放下挑筐焦急的问道:“城里怎么回事?”

“昨天又有一个士大夫被抄了家。有人在酒肆议论也被带走了。闹得人心惶惶。”门扉里的人边说边从阴影里走出来,此人也是一身布衣草鞋,一张略显苍老的脸上左边额头上有个寸长的刀疤显得有些狰狞,虽然声音沙哑,但眼神却透着精光。

“魏武侯怎么样?”瘦弱男子继续问道。

“据说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来上朝了,具体情况不详。”刀疤脸说道。停顿了一下刀疤脸继续说道:“瘦猴,巨子有什么吩咐吗?”

“巨子让我们去找丞相公叔痤,让他进宫觐见魏武侯,至少拖一拖等大公子回来。”名叫瘦猴的瘦弱男子沉声说道。

“巨子已和大公子谈妥了?”刀疤脸有些惊诧。

“应该是,不该打听的少打听。”瘦猴严肃的说道。

刀疤脸嘿嘿一笑,倒使脸部看上去柔和几分。

“刀疤,明日你装作给丞相府送菜的去探一下虚实。”瘦猴继续布置任务……

在大都王宫外隔着两条街有一处高门大院的府邸,朱红色的大门,高大的石狮,透着庄重与森严。里面是高台亭榭,殿宇很多,甚是奢华。这处便是二公子的府邸。

二公子略有些阴柔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怎么还没死。”

地上跪着个黑衣人头也不敢抬的瑟瑟地说道:“大公子不知怎么和墨家搅到了一起。最近都有墨者在护送。而且还多了个庞涓。”

“墨家?看来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魏缓沉吟的说道,魏缓想了一下又继续吩咐道:“你让原来的人继续刺杀魏罂,余下的人进宫听我号令伺机而动。”

“二公子还有一事,《战国策》又重出江湖了。据传已为赵成侯所得。”黑衣人如是汇报。

“速去查,绝不能让它落入别人手里。”魏缓狠戾地说道,眼神里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黑衣人告退后,魏缓在屋里缓缓地踱着步,庞涓的事他已经看过魏罂给父王的奏章了,那么墨家又是怎么回事?《战国策》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好不容易借父王病重把持住了朝政,如果再借机除掉魏罂,那么这个位置就注定是他的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想错过。要是实在不行只能除掉父王迅速继位。

“二公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魏缓重新坐回主坐上。

进来的是一名宫里的内侍总管有些谄媚的说道:“二公子,今天丞相公叔痤进宫要求留在宫中侍疾,君上应允了。今天午后君上恰好清醒了召见了丞相大人。”

“君上清醒了?药量不够吗?”魏缓阴沉的说道,明显是动了气。

“不是不够,只是恰好清醒了。”

“恰好?”魏缓若有所思,“言总管,你回去把君上身边的婢女全部换掉。”

“诺,奴才明白。”

言总管乐颠颠的出了府邸大门,坐上肩舆哼着小曲向王宫行去。越往王宫方向走越清净,这边已经没有其他的住户,靠近王宫还剩一家大公子的府邸。当拐到与宫墙隔着一条街的巷口时突然肩舆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快走啊,君上还等着我呢。”言总管尖细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肩舆依然纹丝不动,言总管挑起帘子刚想破口大骂,却被人捂住口鼻昏死过去,连是谁都没来得及看清。

*

“刀疤,行不行啊?”瘦猴在一旁焦急的催促道。这是一间柴房,旁边堆着一些杂物。角落里绑着四个昏迷的轿夫。

“我的技术你还不相信啊。你就等着看吧。”刀疤自信满满的说道。

一炷香的时间后,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内侍言总管推门走出柴房,尖细的嗓音喊道:“快把他们四个弄醒送我回宫,君上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康寿站在门外也楞了一下,像,太像了,应该说完全就是。康寿赶紧吩咐人把四个轿夫送到巷口弄醒。

言总管朝着康寿行了个礼,“康侍卫,君上还等着我,就不打扰了,等大公子回来再来叨扰,告辞了。”康寿也拱手还礼。康寿看着言总管走出大公子府的背影,出了一后背冷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个轿夫幽幽转醒看着面前叉腰正俯视着他们的言大总管,立刻一身冷汗,内心一片哀嚎真想再晕过去再也不醒来了。

“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们起来呢?”言大总管尖细的声音阴沉的说道,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大总管,我们错了。”四人赶紧跪下求饶。虽然他们四个也不是自己故意睡着的,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是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饶你们这一回,快点走吧,君上还等着我呢。”说着总管大人挑着帘子坐进了肩舆。四人战战兢兢的抬起来就走。

回到宫中立刻着手将君上身边的婢女换了一遍。就连四个轿夫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打发掉了。

又是一天新的开始,宫外已经风起云涌,但宫内由于刻意的隐瞒倒显得挺静谧。

“言总管,最近辛苦你了,君上身边的事都要靠你张罗。君上现在是否醒着?”公叔痤拱拱手客气的说道。

“好说,好说,君上正好清醒着,刚还念叨大人您呢,您快进去瞧瞧吧。”言总管拱手还礼客气的回道,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离去。

公叔痤向殿里走去,经过中庭,这里是往日近臣议事的地方,现在二公子把持朝政早已改庭换面,冷清的很。绕道内殿,魏武侯正在榻上躺着,形容枯瘦,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经过病痛和药物的折磨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者。

“君上,今天觉得好些了吗?”公叔痤小心的看着武侯问道。武侯扇动着眼睑缓缓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珠嵌在深陷的眼窝里,高耸的颧骨,只剩下皮包骨头。公叔痤有些动容不敢再看下去,低头敛目等着武侯说些什么。

“罂儿……回来……了吗?”武侯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得断断续续,说完还喘了半天。

“快了,这两天就该到了。”其实魏罂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但公叔痤不敢告诉武侯,只能这样安慰道,安慰武侯,也安慰自己。

第十九章 陈兵

公叔痤正等着武侯再说些什么时,从侧门进来一个小婢女走到公叔痤旁边低低地耳语两句匆匆的离去。公叔痤又附身在武侯耳边耳语了几句,就继续端坐在一旁。武侯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再说什么。

身边的婢女刚替武侯掩好被角,就听有人从殿外走进来,而且人数众多。“丞相大人,辛苦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话的正是多日未见的二公子魏缓。

公叔痤忙起身行礼答道:“为君上效劳不言辛苦。”魏缓随意的摆摆手,环视了一圈殿内的情况,身后的侍卫各个戎装,佩刀持长矛整齐的分列在两旁。

公叔痤见这仗势倒也没有慌乱,低头垂目站在一旁。二公子审视地看了一会公叔痤,见他依然没什么反应又转身看着榻上的武侯。这时的武侯倒是真的睡着了,身体本来就虚弱,就算这两天没有用药身体也掏空了,一条命早就去了大半了。

就在二公子好像要从武侯脸上看出花似的时候,一道谄媚的有些尖细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二公子,您总算来了,君上病成这样,您来了奴才才有主心骨啊。”

二公子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但转过头来却淡淡地笑着,“言总管,辛苦了。”

一听这话内侍总管笑的更欢,更加殷勤道:“不辛苦,不辛苦,二公子您是要住下吗?我派人给您收拾宫殿去。”

二公子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母妃。”魏缓最后又看了一眼武侯像是确认什么,才慢慢的向殿外走去,侍卫也随着他鱼贯而出。才出殿门就听魏缓对两名侍卫说道:“你们两个留下,守在这里,其余的跟我走。”

直到此时公叔痤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言总管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连一向精明的二公子都没发现言总管是假的,那应该能拖到魏罂回来了。

公叔痤看着武侯平静的睡着不由得有些伤感,这个征战一生威名赫赫的君王最终的结局却也逃不过夺嫡争位骨肉相残。

“丞相大人,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估计二公子这两天就要下手了。我们还是早做防范为好。”言总管冷静低沉地说道,声音平静而沉稳,早没了刚才的谄媚和尖细。

“言总管说的极是,”公叔痤说完赶紧停下似乎觉得叫言总管不太合适,但又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只得继续说道:“我已经联系了一些士大夫这几日他们应该会有所动作。只是我一直没能联系到令狐达大将军,没有军权支持有些被动。”

言总管并没有在意怎么称呼,低头沉思了一会,“那确实有些麻烦,据消息称令狐达、令狐远父子二人可能已经投靠了二公子。现在只能倚靠城郊大营的禁卫军了,只是兵力悬殊。”

“还有北路军可以调动,只是北面有秦国虎视眈眈不敢轻易调用啊。”公叔痤为难的说道。

两人都没再言语时,一个小婢女端着药碗匆匆进来,“言总管,君上的药。”

言总管接过药碗顺带接过婢女手中的绢布,沉声问道:“外面的侍卫可有盘查?”

“盘查过了,奴婢知道分寸。”婢女低声答道。

“好,你先下去吧。”言总管点点头吩咐道。

待小婢女下去,言总管才展开绢布看完上面的内容,又转手递给了公孙痤。

公孙痤看完可没有言总管那么平静,“都距大都这么近了才发现行踪,令狐达、令狐远父子俩是想造反吗?”

言总管没有说话拿过绢布转手丢到火盆,绢布化为灰烬前,还能看见上面清晰的写着:令狐远陈兵新田。

新田距安邑不过几十公里,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公叔痤再也坐不住了,如果真的等令狐远攻过来那么就真的大势已去了。北路军马最近的便是函谷关,虽然函谷关地处要塞,但现在公叔痤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公叔痤立刻修书一封要求函谷关守将迅速调兵驰援都城,只是公叔痤忙着修书并没有注意到言总管唇边勾起的笑容。

言总管接过公叔痤的书信郑重地说道:“我这就派人去送。”说完便转身告辞。

公叔痤看着言总管的背影有些恍惚,公叔痤摇摇头心想可能我太紧张了。



五月初五过后天气一天热似一天,还没到中午太阳已经很足了,大帐外站岗的士兵汗水已经顺着脸颊向下淌去,滴在干旱的土地上。这片土地已经干旱了太久了,急需一场喜人的春雨。

“将军在吗?有紧急军务禀报。”杜奕向大帐门口的守兵问道。最近几天大帐周围戒备森严,不得允许不得入内。

守兵也只是站在帐外喊了青墨出来,青墨接过军报让杜奕稍等便进了大帐。令狐远看完军报没说什么又转手递给了中间上座的人。上座上的人看完气愤的将军报摔在桌上,“司马厉到底想干什么啊?”

说话的正是多日没有消息的大公子魏罂,军报上汇报的正是函谷关守军的异动。

“殿下先别着急,我觉得事情不简单,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令狐远沉着冷静的说完,站起身向大帐外走去。

出了大帐,杜奕还在帐外等着,“具体什么情况”令狐远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将军,属下已经派人着手去调查了。据消息称司马厉将军是接到了丞相大人公叔痤的驰援都城的信,而奇怪的是送信的并不是墨家的人。”杜奕有条不絮的把现在已获知的情况汇报给令狐远。

“不是墨家的人?现在宫里的消息传递应该都是墨家的人啊?”令狐远有些不好的预感。这里面一定出了岔子。

“确实应该是,但是送消息的人确实是另外一路人马。”杜奕确定的说道。

“你派人继续调查这路人马,并叫全军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拔营。”令狐远吩咐完又转身进了大帐。

“殿下,据消息称是丞相大人公叔痤给司马厉写了求救信。但是送信人并不是墨家的人。”令狐远沉声说道,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我们不能再等,殿下给司马厉立刻去信稳住他,我们火速拔营去都城。”

“丞相大人怎么会这么糊涂呢?”魏罂站起身在大帐里踱了两步又回过身说道:“万一是魏缓的阴谋呢?或者是丞相大人为了迷惑魏缓的计策呢?”

“现在不管是不是二公子的阴谋,都说明我们都城的布置出现了问题,就怕二公子没动,魏国就已经先内乱起来了。至于是不是丞相大人的迷魂记,从送信人和现在函谷关发兵情况就应该可以排除了。”令狐远冷静的一条条的分析道。

魏罂听到此也有些坐不住,“有道理。那我去写信。”魏罂说着坐到案前提笔就写。

“殿下,属下愿意前往函谷关送信稳住司马将军。”说话的正是刚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庞涓。

“好,一会你就带着我的亲笔信和信物去找司马厉。”魏罂头也不抬边写边说道,“令狐你现在就去通知拔营,我们火速赶往都城。”

“是,殿下你还要再写封信通知下墨家,情况有变。”令狐远周详地把可能的情况都想好了对策。

大军开拔的很快,没有像其他大军蝗虫过境般一片狼藉,而是转眼间便像是风过无痕一样,只留下一片空旷的原野。这里曾经是晋国的都城,曾经也是繁华的大都城,经过几代的兴衰,三家分晋后这里也逐渐凋敝。

大军走后,几个人头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瘦小而又很俊俏的少年,对旁边几个壮汉说道:“速去告知师兄,情况有变。”一个壮汉迅速起身,奔跑起来像风一样,转眼消失在茫茫原野上。

少年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嘴巴里叼了一根草,手里也晃着根草叶,一副街头小混混的模样对余下的几个壮汉吩咐道:“快去牵马,我们去追前面那个胖子。”

前面那个胖子正是骑马离去的庞涓,余下的几个壮汉有些汗颜,那个胖子似乎还没有他们几个壮硕就成了胖子。但几人不敢多言,依言去树林里牵来马匹,向着那个胖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庞涓绕道新田,也绕过安邑,直奔函谷关而去,他看着那繁华的都城也很想进去看一看,但他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如果魏罂继位,那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载入历史的功劳。思及此处,庞涓有些洋洋得意起来,觉得自己决定随魏公子入世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终于要超过孙宾名留青史了。

骑了一天的马,庞涓实在是累了,他不敢投宿驿站,更不敢进入城池,身上干粮还有,但是水却不多了,正好前面官道边上有个还未收摊的茶棚,他决定去喝碗茶,补给些水。

“店家,来碗茶。”庞涓将马拴在了树上,擦着额上的汗珠走进茶棚。一个中年壮汉利落的端着碗茶过来,“客官,慢用。”

第二十章 戏耍庞涓

庞涓喝完茶,又将水壶灌满水,将茶钱放在桌上,起身准备继续赶路。走到拴马的树前却没有找到马,按理说拴马的地方离他喝茶的地方并不远,如果有人偷马一定会有声响,怎么会悄无声息的马就没有了呢。

庞涓问了店家,店家也说没注意。庞涓不敢再耽搁,还好东西都在身上,只得拔腿向前跑去,由于奔跑速度快,带起身后的滚滚尘烟。

这时从茶棚后面走出一个俊俏的少年,看着撒丫子就跑的庞涓勾起了嘴角,随后“哈哈”地大笑起来。茶棚里的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笑够了以后,俊俏少年打了个呼哨,过了会从树林里传来唰唰声,走出几匹高头大马来,除了几人骑得马还多了一匹。正是刚才庞涓来时骑得那匹马。

“走吧,我们去前面的镇子上等他。”俊俏少年率先上了马又回过头来对其中一个年轻侍从说道:“阿壮,你牵着那匹马,一会儿还有用。”

“少主,庞涓一路都没有进城,都是绕路而行,这次会进城吗?”叫阿壮的青年问道。

“他会去镇子上买马的,总不能跑到函谷关啊。”俊俏少年笑着说道。其他几人也笑了起来。

庞涓跑得累的不行,终于看见了前面的镇子,已经耽误了好几个时辰,他必须快些买匹马来,可不能把大事耽误了,这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

进了镇子很热闹,正好赶上了集市。他一眼就看见街角上有个卖马的青年,他本来还以为要颇费些周折才能买到马,没想到却这么容易。

“这匹马多少钱?我要了。”庞涓高兴的走过去。

“抱歉,公子,这匹马不卖,它在等有缘人。”青年客气地回道。

庞涓绕着马看了一圈,发现并不是良驹神马,只是一匹很普通的成年马。他又看了看卖马青年,该不会是想坑他,借此抬价吧。

“别以为我不识货,你这马很普通。”庞涓不客气的说道。

“公子误会了,它确实是匹普通的马。但是它并不是谁都跟着走。它自己会选主人。”青年淡定的回道。

“这么神奇,我来试试。”说着庞涓走过去欲牵住马的缰绳。马儿见他靠近不安的踏着两只前蹄,扬起脖子喷着粗气,不想让他牵。

“大哥,看来你不是它的有缘人啊,还是让我来吧。”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清脆的说道。

庞涓看着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姑娘,一身利落的胡服,圆圆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非常俊俏可爱,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仔细看正是之前躲在草丛里的少年,原来也是个女扮男装。

小姑娘走过去,马儿温顺的低下了头,小姑娘顺了顺马脖子后的鬃毛,马儿很享受的向小姑娘靠近了一步。

庞涓看着这场景有些呆愣,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位大哥,看你很喜欢这匹马,要不等我驯服它再给你送去。”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俏皮地看着庞涓。

庞涓看得一时失神,反应过来忙掩饰地咳嗽了两声,“其实我是着急用马。”庞涓有些结巴地说道。

“这样啊,那你雇我和爹爹帮你驯马送你去吧。我爹爹可是北地的驯马高手,一般人可是请不来的。”庞涓看着小姑娘小得意的指着旁边一个中年壮汉,骄傲的夸赞着她的爹爹,竟第一次的发现原来女孩竟可以这么古灵精怪,俏皮可爱。

本来庞涓大可不要这匹马再去客栈买一匹别的马骑,但是他竟鬼使神差的同意了。为此付出了一大笔银两不说,还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也搞不懂自己当时怎么想的,走到一段路又开始后悔,因为速度太慢了。

“姑娘,钱付给你们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庞涓犹豫地说道。

“公子,我们北地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能做那失诺的买卖。传出去以后我们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了。”小姑娘一副江湖人士的口气说道,与她娇滴滴的外表形成鲜明反差,怎么看怎么有趣。

庞涓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时,后面官道上传来急速奔跑的马蹄声。庞涓护着小姑娘往官道旁让了让并解释道:“后面有疾驰的马,我们往边上先让让。”

说完两匹马疾驰而过,跑出一小段就听马儿嘶鸣,马上的两人紧紧的拉住缰绳,马上的人惊呼一声,“师兄。”又驱马折返了回来。

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如意和孙宾。小姑娘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人。如意作男装打扮,一身月白长衫,俊俏清雅,只是年龄看着偏小。孙宾一身灰蓝色长袍,俊逸的面庞,一身文质彬彬的书卷气立刻吸引了小姑娘的目光。

“师兄,总算找到你了,师父吩咐我们下山来帮你。”孙宾高兴地说道。

“见过庞师兄。”如意也跟着说道。

庞涓在心里暗自思忖良久,师父向来以神机妙算著称,定是算到了自己有事,才派师弟们前来,虽然他很是忌惮孙宾和如意,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接受这样的安排为好。

“真是多谢师父挂怀。有劳二位师弟了。”庞涓客套地说道。庞涓转身对父女俩说道:“我的两位师弟来了,就不劳烦二位再护送了。庞涓在此谢过二位的相护之情。”

小姑娘看着庞涓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笑道:“既然这样,那好吧。我们钱货两清也不相欠了。”说完走到孙宾身前,“这位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苏睿卿。”

孙宾向来羞涩腼腆,哪里见过这样直接的,瞬间脸色绯红结巴地说道:“我……我叫孙宾。”

小姑娘高兴地笑道:“好的,我记住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朝着她爹爹摆摆手,“爹,我们走吧。”

走出一段路,那个被称作爹爹的中年男子问道:“少主,他多了帮手现在怎么办?”

苏睿卿没说话,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罂字。苏睿卿拿着腰牌在男子面前晃了晃,“我早就拿到了。”

中年男子转忧为喜,高兴地说道:“原来少主已经拿到了他们的信物。”

苏睿卿把腰牌重新塞进怀里说道:“只是书信没有拿到。不知道司马厉是否会信了他们。”

“那我们是否还要继续跟着他们,伺机拿来?”

苏睿卿犹豫了一下说道:“他那两个师弟不是一般人,我们还是去魏国都城找师兄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吧。”

再说庞涓师兄弟三人,三人轻装简行,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到函谷关大营时,还不算太晚,大军刚整装待出,还没有出营。庞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己鬼使神差的差一点误了大事,幸得师父派师弟们前来相助,心中暗自庆幸了一番。

见了司马将军庞涓将信拿出来给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作为信物的魏罂的腰牌。司马厉看完信将信将疑,笔体对得上,言辞措句也没问题,只是他不认识庞涓,又没有信物他不敢轻易确认真伪,现在形势这么危急,还是不要轻信的好。

“这位庞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没有信物我也不好确认,希望你能理解。”司马厉说的还算客气,但言外之意就是不相信了。

庞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干着急。“师兄,你再好好找找,腰牌怎么会不见了呢?”孙宾说着焦急的帮忙把包袱又翻了一遍。

“是啊,师兄,你别着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忘了放在哪了。”如意也附和道。

庞涓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帮殿下做事,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如果找不到腰牌,事情办砸了,回去肯定是必死无疑了。他在心里盘恒着退路。

司马厉看着手忙脚乱的三个人,心里冷笑一声,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三位别着急慢慢找,只是大军将拔还有很多事务要安排,我先失陪了。”

话说的虽然客气,但怎么听怎么有一种暗讽的味道。

如意一听急了,她知道大军开拔意味着什么,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叫住了司马厉:“司马将军,稍等一下。”

如意做了决定,不再犹豫,走到司马厉身前站定,“司马将军,我有信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成色极佳的羊脂白玉佩,像极了腰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司马厉一看玉佩大吃一惊,赶紧行了大礼。孙宾和庞涓离得稍远不明就里,怎么司马厉变化这么大,也都凑过来看这块玉佩。孙宾不认识这块玉佩,傻愣地站着,庞涓一看心下一惊,赶紧拽着孙宾也行了大礼。

原来这块玉佩比庞涓弄丢的腰牌还厉害,这块玉佩代表着大殿下亲临。庞涓心中五味陈杂,他不知道如意手中怎么会有大殿下这么贵重的玉佩,但现在看来师父要师弟们帮的忙是指的这个忙了。

此刻庞涓的内心很是沮丧……送信这么简单的事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欠下了这么大的人情。

第二十一章 平乱魏都

司马厉确认了书信的真实性,赶紧又忙着安顿大军,派出探子营出函谷关,密切注意关外动向。司马厉也早已把如意三人奉为了上宾。

“三位不再停留几天了?”司马厉殷切地询问道。

“司马将军,不用客气,大事未成,我们还要赶回都城助殿下一臂之力。待他日你回都城时,咱们再开怀畅饮。”庞涓豪气地说道。

“好说,好说,三位路上小心。”司马厉拱手说道,又吩咐人把三人的马牵了过来,递上了为三人准备好的干粮。

然后又转身对如意拱拱手,“还要烦请公子帮我给殿下带个好,帮我跟殿下解释解释,我也是一时心切。”

如意也认真地拱手回道:“司马将军不必担心,殿下会感念你的忠心的。”

庞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郁地提醒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没了各路人马的牵绊,三人赶回大都的路程就顺利多了。

都城安邑的天阴沉沉的,天气有些闷热,天边有滚滚乌云向着这片久旱的大地席卷而来,入夏以来的一场真正的大雨正悄然酝酿着。

此时令狐远已经在大都十里外扎营,对于魏罂的行踪没有透漏出去一丝一毫。

杜奕在大帐外向令狐远汇报道,“据调查,那路人马像是赵国人,他们行事相当隐秘,还不能完全确定。”令狐远皱着眉头一言没发,心头却掠过了一些前辈的旧事,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

杜奕见令狐远没说话,又从怀里拿出一封密函,“将军,二殿下的密函。”

令狐远迅速拆开火漆封的密函,上面一行小字写着:“速带兵与我宫中汇合。”令狐远看完立刻吩咐道:“杜奕,你速去挑选一千名精兵分两队,一会随我入宫。”

令狐远转身走进帐中,将密函递给魏罂,自己走到挂甲胄的衣架旁,开始穿戴铠甲,戎装待出。

“魏缓要开始行动了。”魏罂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里竟带着隐隐的兴奋。

“殿下,我按原定计划选了一千名精兵分两队,一会儿我带五百人先入宫稳住魏缓,殿下带余下的五百人火速赶去与我汇合。”令狐远沉着的说道。

“人数是否有些少?”魏罂有些疑虑。

“殿下放心,城郊守备大营也不一定都是二殿下的人。”令狐远自信的说道。

“那好,出发吧!”魏罂放下顾虑下令道。

“诺,末将定不辱使命。”令狐远抱拳拱手,半礼应道。

令狐远带着五百人马,举着远字大旗,高调的向宫里行去。城门大开,令狐远轻易地进入了都城,街市上商铺门窗紧闭,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没多时,五百人就来到了宫门下。

宫门早已打开等候他们的进入,五百人长驱直入直抵武侯寝殿,殿外早已由禁卫把守的严严实实,齐刷刷的银甲铁刀,再远一点还有弓弩手箭在弦上。看见令狐远的到来禁卫分列两旁,令狐远带着一部分人进了大殿,留下一部分人站在禁卫的外围一圈。

寝殿里只听见公叔痤歇斯底里地喊道:“魏缓,你这是造反,是杀君弑父。”

“丞相大人,枉你平日足智多谋,怎么刚看出来呢?”魏缓阴阴地说道,端着一碗汤药正缓缓地向塌边走去。

武侯已经清醒瞪着浑浊的双眼颤抖地抬起右手指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这个……不孝子。”一激动又晕了过去。

“父王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是希望你不要那么痛苦,我这不是来亲自给您喂药来了嘛。”魏缓笑着说道,但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言总管,快,快拦下他。”公叔痤已经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言总管的身份喊道。

言总管却站在塌边冷静的说道:“丞相大人,您多虑了。二殿下只是来给君上侍疾的。”

公叔痤彻底傻眼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到这个时候还需要掩饰身份。“言总管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公叔痤着急的说道。

“丞相大人,我想您是误会了。”言总管木然的说道。此时公叔痤才意识到言总管并没有装作尖细谄媚的声音,那么就不是怕暴露身份,而是他的身份本来就有问题。公叔痤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魏缓听完他们的对话“哈哈”大笑起来。

令狐远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看着这个言总管心中也暗自揣测了一番,不知他对自己的目前的立场了解多少,但还是先下手为强好。

“令狐将军,你总算来了,差点错过一场好戏。”魏缓笑着向令狐远招招手。

公叔痤一看令狐远差点没气背过气去,一口气好不容易喘上来,指着令狐远骂道:“你这个乱臣贼子。”

令狐远关切的说道:“丞相小心些。”

公叔痤以为令狐远说的反话,气的又差点背过气去。

令狐远不动声色的走到魏缓身边。魏缓端着药碗半蹲下靠近武侯,“哈哈,令狐将军,你看我们的大业就在眼前了。”神态显得有些癫狂。

令狐远没有应声,殿外却有人回应道:“你确定是大业,不是大限吗?”

魏罂神色肃然的走进了殿内。公叔痤高兴的一时竟说不话来,只是在那比划着。魏罂安抚的看了一眼公叔痤,又转头望着魏缓。“二弟,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魏罂严肃认真的问道。

“令狐将军,快把他拿下。”魏缓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的说道。

令狐远没有动,门外进来很多侍卫,还有弓箭手。齐刷刷的将兵器对准魏缓。魏缓不解的转头看向令狐远。

令狐远没有看魏缓,只是铿锵有力的喊道:“动手。”

门外响起了打斗声,兵器相碰撞的声音,空气与箭羽相摩擦的声音,喊杀声。大殿外乱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才渐渐平静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突然闯进大殿,“二殿下……”话没说完,便被身后的一个士兵一剑刺死了。临死前不甘的看着魏缓的方向。

魏缓咬紧牙根,脸部肌肉都有些扭曲,眼里像有一团火焰一样射向令狐远,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令狐远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了,“令狐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令狐远不慌不忙的回道:“如您所见。”

“好,很好。”魏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二弟,只要你……”魏罂还没说完就被魏缓打断了,“大哥,别得意的太早了。”话刚说完,只听丞相大人在那边大喊一句,“你要干什么?”只见言总管手持一柄长匕首抵着公叔痤的脖子,挟持着他向魏缓靠近。

大殿里谁也没有说话,只听丞相大人在那里叫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背叛。”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言总管看了一眼令狐远,然后盯着魏罂说道:“放我们走,不然我杀了他。”

魏罂仔细看了看言总管,他在宫中多年从外貌上看确实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那么就不得而知这个言总管到底是谁了。不过现在是谁已经不重要,肯定不是自己人了。

“殿下,不用管我,抓住这个逆贼。”公叔痤中气十足义正言辞的喊道。

魏罂看了一眼公叔痤,又与令狐远对视了一下,然后似赞叹似感慨的说道:“言总管果然谋划周全。”接着沉声命令道:“放他们走。”

言总管劫持着公叔痤带着魏缓向大殿外撤去,自殿后出来二十几名黑衣蒙面人戒备的紧随其后保护着言总管撤离。魏罂看着言总管身后的黑衣人若有所思。

大殿外突然狂风大作,天边有滚滚雷声响起,不多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啪啪的打在瓦片上。顷刻间,天地间变成雾蒙蒙一片。地上的血水立刻被冲刷干净,融进了泥土里。一场血腥的政变在雨水的冲刷下烟消云散。

三人带着人马撤出王宫后一路向北城门撤去,出了城门又转向西。苏睿卿此时正在西郊焦急的等着师兄的消息,雨水打湿了鬓发,顺着脸颊流下来,没多时浑身便已湿透。

三天前师兄传来口信说,无论他成功与否,过了末时他若还没消息,就让她自己撤离。眼看就要到了时辰,可却还不见师兄的身影,苏睿卿内心很是焦急。

“少主,大人吩咐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手下人飞毛腿提醒道,正是那个奔跑像风一样去报信的壮汉。

苏睿卿虽然很担心师兄,但她不敢违抗师兄的命令。苏睿卿最后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点点头上了马,拉过缰绳准备出发。

忽然听到后面有马蹄奔驰而来混合着泥水飞溅的声音,苏睿卿回过头远远地看见最前面马上的人正是她的师兄。虽然易容成一个陌生人的脸但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她师兄正是易容的言总管。

等后面的人追上来,苏睿卿拉着缰绳大喝一声“驾”,也跟着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问道:“师兄,怎么样?”

师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回去再说。”

一队人马没有走官道,向着一条分岔小路狂奔而去。小路走出去没多久便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树林里停着两辆马车还有一些作寻常打扮的侍卫。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势渐渐小了,但仍有滚滚雷声,余音阵阵。

一队人马在马车前停下,为首的师兄吩咐道,“把衣服换了。”说着自己率先进了马车换好衣服出来,之前脸上贴的言总管的人皮.面具已经揭了下来,露出一张白净面庞,目朗眉秀,身姿挺拔俊秀,带着一些书卷气,也不是变成言总管之前的刀疤脸了。

第二十二章 千面书生

其他人也都换好了衣服,俨然就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出行的车队。二殿下走到白面书生面前说道:“多谢公子搭救。”

“我们即为同路之人,二殿下不必客气。”说着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还要委屈二殿下了。”

两边的侍卫迅速欺身上来,一边一个驾起魏缓,将他的手反绑上。魏缓奋力挣扎了两下,冷眼看着白面书生,“这是什么意思?”

白面书生微微一笑,“如你所见,就是这个意思。”说着朝两个侍卫挥挥手。

两个侍卫架着魏缓进了后面一个马车。然后又有两个侍卫架着绑住手脚的公叔痤走了过来,白面书生朝着公叔痤走近两步笑着问候道:“丞相大人,别来无恙啊!”

公叔痤瞪着惊恐地双眼看着白面书生,惊呼道:“你是千面书生,吴名”

“丞相大人,好记性,还记得小侄。”白面书生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师父……?”公叔痤犹豫地说道。

白面书生收敛笑容肃容说道:“已经去了。”接着冷冷的问道,“丞相大人还满意吗?”

公叔痤背脊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接话。吴名冷冷地盯着公叔痤的眼睛,“丞相大人,当初可想到了今日。”不待公叔痤回答,吴名不再理他,朝手下挥了挥手,手下的侍卫便架着一脸怅然的丞相大人也进了后面的马车。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苏睿卿看吴名心绪不佳,轻声问道。吴名缓了缓心神,舒缓了表情看着师妹顿觉心头一暖柔声道:“我们也该回去了,我们回家。”

苏睿卿不再多言,柔柔一笑,转身上马,吴名就喜欢苏睿卿这爽利的性子,该说的时候心直口快,不该说的时候一句也不问。

吴名有些疲累,没有坚持骑马,上了第一辆马车。一大队车马穿过密林缓缓朝着前方的官道行去。

苏睿卿走在吴名的马车旁,心思沉沉,她受师傅教导时间短,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师兄背负着师傅的遗志,肩上的担子甚重。

她记得听父亲说起过,师兄是个孤儿,从小被师傅收养,随了师傅的姓,取名单字一个名。师兄对师傅的感情亦师亦父,遂将师傅的爱恨情仇都背负在了自己身上。

师兄从小聪慧,心思敏捷,将易容之术学的更是出神入化,千变万化,故江湖人称“千面书生”。除了师傅大概没有几个见过他真正面目的了。就连苏睿卿都不敢确定她见到的师兄是不是他的本来面貌。

由于乔装打扮行了半日一夜,并没有遇到追兵。一队人马就像普通的世家公子出游的车队,并没有引起注意。苏睿卿心里略略轻松了一些。晌午时分,他们行到一个县城门口,为了避免出现差池,大队人马并不打算进城,就在城外歇歇脚。

苏睿卿骑了半日马有些累,正打算和师兄去挤马车,就听后面有人问路道,“小姑娘,去大都安邑的路是往这边走吗?”声音还有些熟悉。苏睿卿一阵头皮发麻,她和师兄为了甩开追兵绕路北上,没想到会遇上如意他们。

苏睿卿不想理会,想假装没听见跃上马车。师兄却轻轻掀开车帘望了过来。苏睿卿朝师兄眨眨眼睛示意,却发现师兄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怔怔地看着庞涓后面的如意。

此时如意扮得是男装,虽然很是清秀俊俏,倒也没有让苏睿卿误会师兄是被迷倒了,况且苏睿卿并不知道如意是女儿身。只是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师兄。

这样一耽搁,庞涓师兄弟三人都发现了苏睿卿。庞涓看着苏睿卿呆呆地问道:“姑娘又给人驯马呢?”

孙宾没什么反应,如意看着苏睿卿暗自皱了皱眉,她不认为频繁的巧合是合乎情理的。苏睿卿并没有注意到如意的神情,却落入了吴名眼中,吴名没有说话放下了车帘。

苏睿卿听了庞涓的问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娇笑着跳下马车,坦然地承认道:“是啊,庞大哥,车上这位公子车队庞大,需要两个驯马师作保障工作,我和爹爹来混口饭吃。”说着走到如意身前转了一圈继续说道,“往前走过了这座城池再一直走就到大都安邑了。”

庞涓谢过苏睿卿,上马带着两个师弟朝前面奔去。

看着三人走远,苏睿卿再次跳上马车挤了进去。吴名笑着问道:“大名鼎鼎的‘妙手空空’又顺到了什么宝贝?给师兄看看。”

苏睿卿不乐意的撇撇嘴,“什么都瞒不过师兄。”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成色极佳花纹繁复的羊脂白玉佩,正是魏罂给如意的那块。

吴名看着玉佩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自言自语道:“看来老天也在帮我,这个筹码应该更有用。”苏睿卿不解地看着吴名。

“派人去寻刚才的三人,务必在他们进入大都之前找到刚才那个年轻姑…年轻少年。”吴名吩咐道。苏睿卿狐疑地看了一眼吴名,但也没有说什么。

而此时如意三人由于连日赶路,干粮和水补给不足三人决定进城休息一下。三人来到一个面摊,要了三碗面。如意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完面如意满足的掏出绢帕擦了擦嘴,擦完又把绢帕塞回袖里,忽然她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那块玉佩不见了。

“不好,玉佩不见了。”如意沉声道。

庞涓和孙宾惊愕地从面碗里抬起头来。孙宾最先镇静下来,“你再想想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她一直贴身携带,不可能放错。“一定是刚才那个姑娘。我就觉得她不对劲。”如意略一回忆说道,“我们赶紧回去找她。”说着起身就要走。

孙宾见如意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有庞涓犹豫道:“不会吧,那个姑娘人挺好的。”

如意淡淡的说道:“师兄,你是知道那块玉佩的来历的,刚才只有那个姑娘近过我的身。而且你的腰牌丢失,很可能跟她也有关系。”

庞涓一听这话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再耽搁,付了面钱起身也跟他们往回追去。

三人赶回城外时,车队刚启程不久。三人又追了一段路,才看见车队。此时,吴名也发现了后面追车的三人。吴名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果然机警,还有胆量。”

苏睿卿没听见吴名的自言自语但也发现了车队后的三人遂高兴地对吴名说道:“师兄,你看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们停车等会他们吧。”吴名笑着说道。苏睿卿迅速吩咐车队停下并跳下马车等着如意。

“苏姑娘,是否多带走了一些东西?”如意跳下马冷声说道。

苏睿卿调笑道:“公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不信你可以搜查。”

不待如意再说什么,吴名挑起车帘看着如意说道,“公子,莫急,我们也是刚刚捡到的,正要去寻你呢。”如意在心里暗自腹诽:明明是偷去的,还敢说是捡去的,脸皮厚得可以当城墙了。

如意一脸戒备地看着吴名,“既然如此,那请公子赶紧奉还吧。”吴名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后面的马车发出不配合的呜咽声。

如意迅速转头看向后面的马车,如意有自己被绑架的经验,心里揣测一番觉得这些人很是可疑。心里暗暗警惕起来。

如意又转回头来暗中打量着吴名,吴名倒未显出紧张,只是脸色有些不悦。孙宾驱马向后面的车厢靠近了几步,后面的车厢有明显的震颤,像是有人在里面挣扎。孙宾一声断喝:“后面是什么人?”

苏睿卿几步向前拦住孙宾,“我劝公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如意盯着吴名,吴名只淡淡的说道:“只是家里的两个罪奴。”

如意也淡淡一笑,“公子还真是宽仁啊,连罪奴都坐这么好的马车。”

吴名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如意,声音冷冷地说道:“三位公子是打定主意要趟这趟浑水了?”

庞涓见状忙过来想要打圆场,“师弟,我们还是先找玉佩要紧。”

如意倒没有生气只平静地看着吴名回道:“难道我们不是早就掉入公子的浑水了嘛?”

庞涓一听也反应过来,立刻怒气上涌。吴名反倒是笑了,“那我们就不绕圈子了,我们想请公子去做客。”说着朝手下摆摆手,三五个侍卫便团团把如意围了起来。

如意点点头,“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既然公子是请我做客,那就让我的两个师兄走吧,而且车后的两个罪奴,我们愿意买下。”

吴名轻轻地笑了,“如果我不答应呢?”话音没落,只听苏睿卿一声惊呼,已被孙宾掳上马去掐住了咽喉。苏睿卿委屈地轻叫了一声,“师兄。”

吴名脸色阴沉的看着如意说道:“好默契,好胆量。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罪奴只能给你一个。”说着对手下侍卫点头示意了一下,几个侍卫从后面马车拖出一个蒙着眼堵着嘴的老伯,头发凌乱,一身衣服更是皱的不成样子。庞涓接过老伯放在马上。

吴名又转头看着如意说道:“放了睿卿。”如意看着自己的师兄点点头,才对吴名说道:“你放心定会保你师妹安全,不过要先借用一下了,不然我们怎么走的出去。”说着孙宾和庞涓一鞭抽在马上,两匹马便急冲出去。

吴名也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不会放了苏睿卿,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如意,“他们都走了,公子也该上车了吧。”

第二十三章 秦国公主

如意随吴名上了第一辆马车,没有绑手绑脚,也没有堵嘴蒙眼。一路上两人也没有说话,如意靠着窗棱假寐,吴名在另一边独自饮茶。

过了许久,吴名才缓缓开口,“你没有什么好奇要问的吗?”

如意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的答道:“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吴名莞尔一笑:“这个还真不一定,你可以问问试试。”

如意看着吴名略一沉思然道:“你认识我对吗?”

吴名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好聪明的丫头!你小时候救过我一命。”

如意不自觉的蹙了蹙眉,“你还能认出我来。”

吴名略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天生过目不忘,自然认得出你。”

“那你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如意斜瞥了他一眼。

吴名没有回答,只是把玉佩还给了如意,冷冷地开口道:“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老实地等魏罂来救你吧。”接下来的两天,两人交流也不多,在马车上也都是各干各的。

在魏都之乱第五天的时候,魏武侯颁布诏令立大殿下为储君,娶秦国公主为妻。

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吴名看完城门边张贴的诏令似笑非笑地对如意说道:“看来我赌错了,你看人家又另娶佳人了。”

如意没说话转身回到马车上,知道表哥已经化险为夷她很高兴,其他的本来她也不想,所以没什么可被挑拨的。

吴名回到马车上,低低的笑道:“看来他是不会来救你了,你打算如何?”

如意挑挑眉正色道:“你打算放了我吗?我要去云梦山。”

吴名一听云梦山追问道:“你和鬼谷什么关系?”

“是我师父。”

吴名沉思片刻开口道:“好,那我就卖鬼谷个面子,送你去云梦谷。”

如意对他干脆的答复倒颇有些意外。吴名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几天相处他对自己都算礼遇有加。也说起了自己救他那次的事情。还是在自己失忆前无心的举手之劳。那时还是少年的他不知怎么滞留在宫中被人搜查,她将他藏在了自己的马车里带出了宫。

吴名没有让如意沉思太久,吴名从随身的绣袋里掏出了两张人皮.面具递给了如意:“这个给你,算是还你的救命之恩吧。”

如意接过面具仔细的端详了起来,面具薄如蝉翼,机理清晰可见,非一般的人所能做出。但如意心里有些膈应,不会是真的从活人面上揭下来的吧。

吴名看出如意的犹疑,轻笑一声:“放心,这不是杀生来的。”

如意也知这个实属难得,便放下心里的疙瘩,诚恳地赞道:“千面书生,果然名不虚传。”

*

再说庞涓和孙宾经过两天的赶路终于到了魏都,路上他们已经了解了老伯的身份是丞相大人公叔痤,也大致了解了魏都之乱的情况,也听公叔痤介绍了吴名,原来他师父就是赫赫大名的吴起,吴名也算吴起的半个儿子。

三人刚一进城便看见了各处张贴的武侯诏令。公叔痤历经磨难,此时直呼苍天有眼。

公叔痤带着庞涓进宫禀报,孙宾则带着苏睿卿在宫外驿站候旨。

苏睿卿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迅速想着对策。一路上孙宾待她还算客气。也许她可以试试。“孙大哥,我有些内急。”

孙宾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我跟你去。”

“孙大哥,你看我就是一个弱女子,当初安公子可是答应我师兄要保我安全,而且也说过只要你们安全就放了我。可如今看这情形,那老伯恨不得杀了我解恨,你们现在也安全了,是不是该放了我了。”苏睿卿的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

言外之意就是一会公叔痤回来肯定会杀了她,而且你们不放我就是不守信用。孙宾也有些怜惜她,认真思索了一下苏睿卿的一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孙宾是一个正直认理的人。

孙宾既然认定了理也不拖延道:“姑娘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我师弟还在令师兄手上不知是否平安,所以我还不能放了你,但为了你的安全起见,确实此地不宜久留。待我留书一封。”

苏睿卿见说动了孙宾,心里很是喜悦,看着孙宾更顺眼了几分,“我信你,孙大哥。”

孙宾留书给了庞涓,将情由简单说明了一下,就带着苏睿卿离开了驿站去找如意了。待庞涓回到驿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封留书。庞涓有些恼怒孙宾的不告而别,但心里也有些庆幸,因为函谷关的岔子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现在两个知晓内情的人都不在,那就没人知道了。只是没有跟苏姑娘告别有些可惜。

魏罂知道如意被掳很是着急,迅速派出了精英队伍去寻。魏罂不知道如意是否看到了诏令,武侯的身体已经被掏空已不能再临朝,现在情势不稳,内有魏缓不知所踪,外有韩赵联盟蠢蠢欲动。魏罂不得不接受武侯最后的安排,答应娶秦国公主作为权宜之策。

魏罂内心很是痛苦,但又不得不坚定的走下去,每当夜深人静时,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一阵阵的无力感漫卷而来。魏罂有时颓然地想着,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和如意在一起,有时又像打了鸡血一样给自己打气,等局势稳定了,整个魏国都是我的了,到时候我想和如意在一起谁还能拦我。

魏罂就这样日复一日矛盾地煎熬着等待着如意的消息。关于迎娶秦国公主的相关事宜则被他全部丢给了刚刚被如意救回来的丞相大人。

令狐远倒是没有魏罂内心的隐秘痛苦,但是焦急和担心甚至比魏罂还要多。只是城防军队等一系列的事情刚刚交接,军心不稳,令狐远根本走不开。

待他不眠不休的整顿完军务已是在丞相大人回来后的第三天。一早他立刻进宫向魏罂请调回防驻守。

“令狐,你也要弃我而去吗?”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感伤,魏罂刚刚经历了一晚矛盾的煎熬,内心正是颓然之时,一时心情有些低落。

令狐远并不知道魏罂的内心活动,组织了一下语言,理性的分析道:“太子殿下,现下国内局势初步稳定,但魏国周围强邻环伺,我们不得不防。”

其实魏罂也知道令狐远不宜久留,魏国外围早已不太平,他刚才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现下早已冷静,也恢复了自持的样子,“令狐将军,说得极是。尔等速速回防。”

令狐远也不耽搁,抱拳行礼,“属下遵命。”

令狐远回去便开拔回防了,一刻也没有耽误。

魏罂坐在父王的寝殿里,看着榻上昏睡的父王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令狐是去找她了,我很想阻止他去找她,但我又更担心她的安危,更希望令狐能找到她。其实我也很想去找她,可是父王你把这一国的烂摊子都丢给了我,还塞给我一个秦国公主,我不敢去见她,我怕她会对我失望。”

魏罂轻轻地闭上眼睛,一脸的失魂落魄,哪还像个意气风发的君王,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少年。

令狐远安排大军正常行军,自己则带着青峰青影日夜兼程,不到两日便赶到了庞涓所说的分开的地点。令狐远在地图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也不耽搁打算继续赶路。

而此时孙宾和苏睿卿也在他们分开地点不远处一个歇脚的茶棚里歇脚。一路上孙宾都对苏睿卿照顾有加,她说渴了,孙宾立刻递上水来,她说饿了,就立刻递上干粮,她说想歇会儿,孙宾也会尽量找干净舒适的地方歇息,只是一路上话不多,并不多交谈,但苏睿卿心里依然暗暗欢喜,她觉得自己有些喜欢上这个内敛正直的男人了。

她带孙宾来这里就是想找师兄留下的线索的,看看师兄有什么安排没有,她已经找到了师兄留下来接应她的人,也知道师兄留下的话是让她直接回赵国。可是她看着眼前这个俊逸白净的书生,内心竟生出了一丝丝的不舍。

“孙大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找他们?”苏睿卿试探着问道。

孙宾在心里简单的勾勒一下自己熟背的地图,简略地说道:“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向北走了,姑娘没得到消息吗?”

苏睿卿心中一凛,原来他看似温和无害,其实心如明镜。早知道她已经和自己人接上头了。心中的那一点点旖旎瞬时荡然无存。

“既然公子都知道了,为何还愿意跟我来?”苏睿卿淡淡的问道。

孙宾不解的看着苏睿卿,“我以为姑娘是想带在下去找他们。”

苏睿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内心有些无力感,她也不知道孙宾这是大智如愚,还是在扮猪吃老虎。不过她倒真的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带他去找师兄,找到安公子。

*

秦国都城栎阳,一辆马车急速的穿过主街向王宫行去,车上年轻婢女好言劝道:“公主莫急,侯爷这么疼爱您,定有转圜余地。”

主座上的女子,头戴面纱看不清容貌,也看不清表情,只听冷笑一声,轻声道:“疼爱?”

秦王宫里太子渠梁正在父王秦献公的寝殿里,“父王,您真的打算让妹妹去和亲吗?”

献公站在地图前默然良久,“你看河西这片土地如何?”

渠梁走到地图前指着河西大片的土地说道:“这里大片土地,土壤肥沃,水草丰美,宜耕宜牧,更是西边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

“这大片土地原本都是我们的,可是这里现在属于魏国了。”献公声音里透着遗憾和不甘,“东征收复河西失败,我们不得不休养生息,以待下次再战。我们需要时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曼儿去和亲。”

听完父王的话,渠梁沉默了,他知道父王说得都对,只是一想到从小亲厚的妹妹要远嫁他国,心里就难受,一国之安危要靠一个女子去维系怎么想怎么憋屈,虽然感情上尚有些过不去,但理智上已经认可了父王。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绝不让妹妹白牺牲幸福,一定要收复河西。

父子俩刚说完话,只听殿外宫人喊道:“公主求见。”随着话音尾落,一道娉婷的人影已到面前,“见过父王,见过王兄。”俯身行完礼后,缓缓起身抬头。此人正是秦国公主赢曼。

第二十四章 重逢

令狐远追了两日便得到暗卫来报说,如意已经朝着云梦谷方向去了。令狐远知道如意应该是已经安全了,但是他想在回防前见她一面,便也快马加鞭朝着云梦谷方向追去。

如意已经到了云梦镇,一路上吴名并没有为难自己,如意心里还是有些感激吴名的。“多谢吴公子送安某回来。就送到这里吧。”说着如意从马车上跳下来。

“先别忙着道谢,我也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不知安姑娘可否带我转转。”吴名也从马车上下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虽说刚刚夏初,但在太阳下走一段路也是汗水淋漓。如意擦擦额角沁出的汗珠,看着前面煞有介事左瞧瞧右看看的吴名,无奈的只得跟过去。

“吴公子,是打算住上两日吗?前面那家客栈不错,不若公子先去休整一下。”如意指着上次他们住的客栈说道。

吴名看着如意笑道:“既然姑娘盛情相邀,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如意腹诽道,我什么时候盛情相邀了。但面上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将人安排在客栈。

傍晚时分,外面总算不再烈阳当头,落日还挂在西边的天空,但已经没有实质的热度,晚风徐徐,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吴公子经过一下午的休息,现在正精神满满的拉着如意逛街。其实云梦镇挺小的,也就两条主街,一条商铺林立,一条官府衙门。吴公子却逛得兴致盎然,如意只得默默地跟在后面。

下午时,如意已经差人给师父送了信,告知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师父只回了四个字,好好招待。如意虽不想与这个吴公子多接触,但也没办法,师命难违。

到了晚饭时,师父到底还是没有弃她而不顾,派了小苏秦来给她撑场子。“吴公子,在下苏秦,久仰公子大名,师父命尔等好好招待与你,粗茶淡饭还望公子莫嫌简陋。”小少年将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吴名颇为欣赏的看着孙秦,“果然英雄出少年。苏公子莫见外,你我兄弟相称即可。他日弟弟学成自可去找为兄落脚。”苏秦也不见外,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句“吴兄。”吴名也客气的回道:“苏弟。”一场认亲大会才告一段落。如意在一旁看得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终于轮到如意说话,如意却问道:“不知吴公子打算何日启程。”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两兄弟听后皆是一愣,苏秦蹙了一下眉头没说话。吴名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如意,“听说令狐将军不日便到。见完便走。”

如意知道虽然吴名没有伤害她,但他终究是别国奸细,之前在魏都之乱时搅风搅雨,虽未得逞,但保不齐还有其他阴谋。此人看上去书生意气,但实际上却是个城府极深手段非常之人。师父不涉政治,可能因为私人关系也不便说什么,但是自己身世复杂终究免不了俗,而吴名又是知道自己过去的人,不得不防。

如意也是昨日才知令狐远一直派暗卫保护自己,昨日令狐才传信于她,知他会来。而吴名得的消息有可能更早,不得不说这个人很危险,自己还是尽量离他远一点的好。

如意想了想说道:“既然公子是有要事来此地,并非游玩,那在下和师弟明日便回山学习了,已落下不少功课,不好再耽误。”

吴名看如意说得义正言辞,冠冕堂皇,也没说什么,只是勾着嘴角,挑了挑眉。

第二日一早如意便带着苏秦回了云梦谷,也没和吴名告别,因为她知道吴名肯定还会找她。吴名知道她不告而别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如意回去便将最近一段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师父,师父只是沉吟了片刻,并未说什么。如意见师父没有其他吩咐便回去上课了。

入夜时分如意正在屋里看书,夏荷在一旁絮絮地说着最近学的东西,眉眼中尽是开朗。如意很高兴夏荷的变化。正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夏荷起身去开门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人刚要关上房门,不经意间抬头一瞥,便看见院中树下站着一个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夏荷兴奋地忙回身去叫如意,“小姐,将军,将军。”如意有些疑惑的看着夏荷。

夏荷只得再解释一遍,“将军在院中。”

如意知道令狐远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如意忙起身快步向院中走去,走到房门口听见自己莫名的如雷般的心跳停顿了一下,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心跳这么快,平静了一下才缓步走出了房门。

只见院中令狐远长身玉立地站在月色里,月光将他镀上一层银辉,宛若天上的战神。令狐远也凝神看着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他不敢靠得太近怕她像风一样溜走,但又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

“如意,还好吗?”男子低沉的声音,倏地响起,音调轻缓,似乎不带什么情绪,又似乎包含许多情绪。

“我很好。”如意由衷地笑着说道。两人隔着漫漫月色,遥遥而立。却在见到彼此的那一刻心下很是安定。有些感情在初见时便已埋下了种子,时间就是最好的养料。

“一起去看看你师父吧。”令狐远说道。“好。”如意边说边走过来,两人一起出了院子向后院走去。

两人边走边聊起上次分别之后的经历,两人聊得投入。突然一道黑影却破空而出,剑锋直指如意而来,如意发现时已然来不及动作,令狐远却好像早有准备,长剑已然出鞘,左手一拽将如意护到自己怀里。右手长剑已挡开了致命一击,令狐远将如意推远了一些,然后和黑影对打了起来。

两人缠斗的厉害,招招命中要害,又都险险的避开了,打了几十回合两人依然不分胜负。如意看得有些着急,但面上不显,凉凉地开口:“吴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这就是吴公子的邀客之道?”

黑影明显停顿了一下,轻声嗤笑一声。两人打斗没停,但明显比刚才从容了一些,少了一些你死我活的杀气。又打了几十回合,黑影才慢慢开口道:“令狐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令狐远也悠悠地回道:“千面公子也不遑多让啊。”

两人同时停手,一同跳出了打斗圈,隔着几米对视了片刻,黑影摘了蒙面的黑布说道:“不知令狐将军可否与吴某一叙。”

令狐远没说话只是回头与如意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看懂了对方的意思,如意开口道:“我去师父那等你。”

如意慢慢地走进了师父的竹楼,“来啦。”师父说道,似乎早已洞察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如意慢吞吞的坐到了师父的对面。

师父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如意笑着摇摇头才开口道:“当年魏文侯任命吴起为将,吴起改革兵制并屡立战功,攻克秦国河西地区。并一直驻守河西,抵御秦国。后来魏武侯继位,公叔痤任国相,他忌惮吴起才能,便用计让吴起失信于武侯,武侯听信谗言,致使吴起弃魏投楚”

如意也是第一次听说上一辈的恩怨,犹豫的问道:“用的是什么计策?”

这一次师父倒是笑了:“公叔痤跟武侯说吴起才能过人恐不能长久留住,不若将公主许配给他,若是他同意便说明他打算长期留在魏国,否则则不然,然后公叔痤又叫吴起来家里喝酒,故意惹怒公主让公主羞辱自己,吴起一看这样,回来就婉言谢绝了武侯的联姻。自此武侯就不再信任吴起,最终逼走了吴起。”

如意笑着赞道:“公叔丞相果然好心计。”如意这才明白为什么吴名这么恨公叔痤,原来是为了替师父报仇。

“哪有什么心计,不过是小心眼罢了,疾才妒能白白错失了一员大将。不然吴起变法强盛地必然是魏国,哪还轮得到楚国什么事。”师父冷嗤一声。

两人正说着,令狐远走了进来,笑道:“先生这又是发什么牢骚呢啊?”

师父假意生气道:“你这小子,少编排我。”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三人相谈甚欢,笑语连连,不知不觉便到了夜深之时。

如意和令狐远起身告辞,鬼谷笑着送他们到门口并对令狐说道,“你小子以后还是少来吧,没得再拐走了我的徒儿。”

如意被师父看穿有些不自在,令狐到爽快的回道:“那还不早晚的事。”

两人往回走时,谁也没有说话,夜风柔柔的拂过肌肤,空气里夹杂着淡淡地花香,那是师父种的金银花,甜甜的味道暖到人心坎里。

如意没让令狐远送回宿舍院子,走到院门口便说道,“令狐大哥,院中师兄师弟们估计都睡了,就送到这吧。你…什么时候走啊?”本来如意是想问他和吴名都谈了些什么?后来一想无外乎就是拉拢威胁一番,也就不想问了。

令狐远似乎看出了如意的心思说道:“我们就是说了一下现今的时局。还说了一些当年的旧事。不用担心。”令狐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可能没时间来和你告别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借着月光彼此清晰地能看见彼此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如意觉得自己就要沉溺在令狐远深如潭水的黑眸里时,令狐远却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袁飞是我的人,有事就去找他,他知道怎么联系暗卫。这里毕竟是先生的地方,我的暗卫不好进来随身保护你。”

如意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也多保重。”

令狐远一听柔肠百转,但也不好再多做停留,只是抬手将如意纷飞的鬓发捋顺了。随后转身走进身后漆黑的夜色里。

第二十五章 旧事

如意站在院门口望着令狐远消失的地方久久没动,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呦,都看不见了,还看呢?”

如意回过头,一脸冷淡的道:“吴公子,还不回去?这里还是魏国的领土。”

吴名挑了挑眉,“我这有一桩与你母亲有关的旧事,本来想要告诉你。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便走了。”说着抬脚真的向院门外走去。

“等等,把话说清楚。”如意的声音陡然冷冽起来。而吴名也并没有真的走出去,只是勾着嘴角一脸玩味地走到如意面前,然后抬手将如意额边又被风吹起的发丝掖到耳后。如意猛地侧过头不让吴名碰触。

吴名却笑得恶劣,“怎么他碰的,我就碰不得了。”

如意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瞪视着吴名。

吴名无奈地举起两只手后退一步,“好,好,不碰你了。”然后笑着接着说道:“你不想知道你母亲是为何而死?”

吴名也不等如意回答,然后就接着说道:“当年那场大火,其实就是你的好舅舅武侯听信公叔痤的谗言命人放得。”

如意蹙了蹙眉,没有接话,等着吴名继续说下去。吴名却不再往下说,只是又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如意,“怎么样,亲手救走了杀母仇人,而你的令狐大哥又救了你的另一个杀母仇人这滋味怎么样啊?”

如意抿着嘴一言不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吴名看如意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觉得没趣,只得又接着说道:“当然我这里还有些新消息不知道你感兴趣不?不知道你的令狐大哥有没有告诉你。”

如意不想再听他挑拨,侧过身想绕开他进院子回房。

吴名却不给她机会,不着痕迹地往右挪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然后接着说道:“你不感兴趣,但我却想告诉你,你哥哥回齐国了,现在正和你的杀父仇人拼杀呢。令狐远着急回去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

如意愕然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吴名,随之眼波流转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如意带着一丝惊喜有些焦急的问道:“我哥哥现在在哪儿?”

吴名看着如意眼中的小火苗,笑着说道:“你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然我可能会改变主意,不放你走了。”

如意心知这个吴名心思极深,若他不想告诉你,你问也没用,若他想告诉你,你不问他也要说。想明白如意便表情淡淡的,不再言语。

吴名见如意恢复镇定自若,也就不卖关子,说道:“你哥哥在齐魏边境上。”

如意虽然不太喜欢吴名这个人,但还是客气道了谢。

“吴公子若没别的事,我该回去休息了。吴公子还请自便。”如意不想再同他周旋说道。

吴名看了如意一会说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今日一别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

如意点点头说道:“一路顺风,后会无期。”

随即两人侧身相错而过,一个向院里走去,一个向院外走去。

第二日一早,如意便叫来袁飞,想要联系令狐远,得到的答复却是,令狐远昨夜已经连夜离开。

其实如意并没有想好要问令狐远什么,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哥哥的消息,还是问他杀母仇人的事情。可是无论是哪件事,他身为魏国大将军的身份这么做都没有任何问题。

无论理智再怎么说服自己,但如意心头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阴霾。明知道那些旧事都是她和他无能为力的,但心里就是有些难过。如意想可能自己难过的正是自己的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就在如意以为令狐远不会告诉她什么的时候,袁飞却带来了一封信。信是令狐远留给她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仓促之间写成的,信上写了关于那场大火的阴谋,以及一些他还没来得及调查的猜测,后面还提到她哥哥田因齐还活着,以及他昨日得到的军报,田因齐正在齐魏边境上和齐侯军队交战,虽然他知道田因齐不可能和齐侯联合,但还是要做好防备准备,为防止他们合谋魏国,他连夜赶回了桂陵。

如意心中的阴霾瞬间便散去了,他没有瞒她,没有让她猜,而是如实的将自己已知和所想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

如意有些小感动,从令狐远的立场来看他瞒着自己也无可厚非,但他还是选择了告诉自己,和自己站在了一起。刚才的束手无策感便也没有了,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有人和自己站在一起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如意想明白,既然现在她不能去报仇,也不能去找哥哥,那就安心的跟着师父学习,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不用母亲的牺牲来保护自己,强大到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复仇。如意心中的小火苗前所未有的热烈地燃烧着。

如意每天跟师父学习排兵布阵,兵法奇书,社会纵横,谋略定国,探宇宙天地之玄妙,窥六道诸门之法。

对于如意,鬼谷都是亲自来教的,如意也试着问过师父关于那场大火的事情,师父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但是不难猜测,武侯为了自己的利益与齐侯合作出卖了自己的妹妹,欲致自己妹妹于死地。

如意在宿舍看书,想着算着日子自己已经回来四天了,孙宾师兄却还没有回来,如意有些担心,不知道孙宾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夏荷从门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孙师兄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姑娘。”

“师兄在哪?”如意急着问道。“那姑娘受伤昏迷不醒,孙师兄带着她正向先生的后院去了。”

两人匆匆向师父的竹楼跑去。竹楼外已经有些师兄弟围在那里了。只见袁飞从竹楼里走出来,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袁飞看见人群后的如意和夏荷叫道:“安师兄,夏师弟快来,先生正找你们呢。”

“袁飞,师兄可还好?”如意忙走过去问道。“孙师兄也受了伤,但还好,那个姑娘伤势有点重。”三人边说边向内室走去。

一进内室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只见孙宾一身月色长衫已被血色浸染,污垢不堪。再看榻上俯卧着一名少女,衣服更是让血色染透,披散的发丝遮住面颊,看不清容颜。

但如意一眼就认出这个姑娘就是苏睿卿。如意不知道师兄路上遇到了什么情况,怎么会伤成了这样。

师父见如意和夏荷进来忙说道:“快过来帮忙,别看着了!把她衣服脱了。”

如意和夏荷赶紧过去把苏睿卿的上衣褪下一些露出伤口。伤口正是后心位置,看着很是凶险。夏荷出去打水清洗伤口。如意帮着师父配药。

师父看了一眼傻站在那一瞬不瞬的看着苏睿卿的孙宾,对袁飞说道:“带你师兄去偏房清洗一下。”

三人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把伤口包扎好。

师父确定了伤口没事,擦着额上的汗意边向外走边说道:“你们轻些给她换身衣服吧,我去看看你们师兄。”

“师父,苏姑娘会没事吧?”如意叫住师父问道。“能不能活就看明天能不能醒了,师父已经尽力了。伤口擦着心脏太近,失血又太多,端看命了。”师父说完摇了摇头向偏房去了。

“小姐,你认识这个姑娘。”夏荷见鬼谷先生走远悄声问道。

“见过,希望她能好起来。”如意在心里默默祈祷。

偏房里孙宾已经清洗干净,袁飞正在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最深的一处要属左肩,皮肉翻飞,深可见骨。孙宾愣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额上全是汗,紧握的拳头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

“疼就叫出来,别忍着了。”鬼谷看不下去的说道。孙宾摇摇头还是没有吭声。

等所有的伤口都上好药包扎好,孙宾已经虚脱的靠在了榻上,好一会才缓过来。

鬼谷见他缓过来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孙宾这才把他和如意分开后发生的事情说给师父听。原来在茶棚之后苏睿卿决定带着孙宾去找如意,后来得知,吴名带如意回了云梦山,孙宾打算自己回来,让苏睿卿回去就好。结果就遇见了丞相派来追杀的人。无奈两人一路躲避追杀,每一次都险险的避开,终于快到云梦山时他们还是遇到了埋伏,两人腹背受敌困战许久,最后在紧要关头,苏睿卿为了救他,替他挡了一剑。

孙宾说完木木的抬头看着师父,眼神里满是痛苦,“师父,睿卿,她会死吗?”

苏睿卿醒来时,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似的。她转了转头看着周围的景致,记忆才开始慢慢回笼,她记得自己最后替孙宾挡下了那一剑,那一剑还真是疼。后来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们这是得救了吗?她还活着?

夏荷进来正看见苏睿卿睁着迷惘的大眼睛打量四周,夏荷高兴地叫道:“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大家。”

“等等,我这是在哪儿?我睡了多久?”苏睿卿开口问道,声音却暗哑不清。

“你先别急着说话,等一会儿让先生检查一下再说,你已经昏睡三天了,这里是云梦谷。”夏荷说完,赶紧跑出去叫人。

苏睿卿一听这里是云梦谷便放心了,心事一放下,由于伤势未愈,身体虚弱,便又有些昏昏欲睡。

等大家赶来时,苏睿卿已经又睡了过去。这次是真的睡着了,没有昏迷。

等鬼谷检查完苏睿卿的身体,知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孙宾这才松了一口气,压了三天的大石头总算在这一刻卸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定情

苏睿卿由于伤势过重,只得在云梦谷慢慢地养起伤来。为方便照顾,苏睿卿被安置在了如意和夏荷的宿舍。

孙宾每天都会过来坐一会,话不多,有时候帮忙煎个药,有时候帮忙递个水。在如意和夏荷都没时间的时候,过来陪一下苏睿卿。

苏睿卿渐渐伤势也有所好转,两人偶尔也会聊几句。更多的时候是苏睿卿在睡觉,孙宾在看一本兵法书。后来苏睿卿清醒的时候多了起来,两人聊得话题也多了。

苏睿卿很喜欢孙宾的睿智和才华,喜欢看他讲兵法的样子,就连他低头看书沉默寡言的样子,她都觉得好看,总是希望孙宾能多些时间陪她。苏睿卿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

有时候她也会把孙宾和师兄对比一下,两个人都很深沉,但是孙宾只是性格内敛,心思却很单纯,而师兄则是心思极深,根本让人看不透,有的时候其实她是有点怕师兄的,不敢靠近。而孙宾不同,他身上有很强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日,如意和夏荷都要去上课。小炉子上还煎着药。孙宾匆匆赶过来时,看着苏睿卿还在睡,便替她掩了掩被角,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小炉子旁坐下看着药,拿出一本兵法书看了起来。

其实孙宾进来时,苏睿卿就已经醒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在那里假寐。她看着孙宾坐下便悄悄的睁眼看他。俊朗的面庞,温和而专注的神情,深思时微微蹙起眉头,苏睿卿看得心头犹如小鹿乱撞。

孙宾看药煎好了,倒在碗里,准备端过去给苏睿卿喝,一回头就看见苏睿卿一双漂亮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一看自己看过来,又左右躲闪不敢看他。

孙宾温和地笑了,“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苏睿卿轻轻地“嗯”了一声,耳后已起了可疑的红晕。孙宾扶着苏睿卿靠在软垫上,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着,一碗药喂了大半个时辰,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愫悄然酝酿。

药终于喂完了,孙宾站起来急急地说道,“你且躺躺,我出去看看午饭好了吗?”说着就急急地向房门口走去。还没走出门就听苏睿卿在后面开口叫道,“孙大哥,我喜欢你。”

孙宾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停了下来,表情有些复杂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苏睿卿,依然没有回复就开门出去了。

等如意中午来送饭时,就看见苏睿卿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无神地望着房梁。

“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伤口又疼了”如意赶紧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再躺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如意一看伤口没事,才松了一口气。但看着苏睿卿的表情又有些担忧。

苏睿卿缓了缓情绪说道:“我没事,谢谢你,如意。等过几天我能下床了,我就让师兄来接我,就不用再麻烦你们了。”毕竟还是小姑娘,说着说着眼圈就有些泛红。

如意觉得有些莫名,拍了拍苏睿卿的手背安慰道:“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救了孙师兄,我们都感激你,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然后如意又笑着打趣道:“是不是在床上待的有些烦了,想出去玩了。”

苏睿卿听如意打趣才转阴为晴噗嗤笑了出来,“你才想出去玩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苏睿卿已经知道了如意和夏荷是女儿身,对她们的勇气很是佩服,也很信服如意。因为如意大她两岁,她也常叫如意姐姐。

“既然不是小孩子了,那现在说说刚才是怎么了?”如意笑着问道。

“姐姐,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苏睿卿犹豫了一下问道。

如意没想到苏睿卿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令狐远的感情有些微妙,似亲人,似兄长,又有些似恋人,她自己现在也没搞清楚。

所以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地答道:“我也不太清楚。”

苏睿卿也没在意,接着说道:“喜欢一个人就是看到他想到他时会莫名的心跳加快,不在一起的时候会想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不说话也觉得很舒服。”

如意心中一惊,喜欢一个人就是心跳加快吗?那她那天见到令狐远时如雷的心跳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令狐远而不自知吗?

她和令狐远也经常通信,偶尔她也会算着日子等他的信,难道自己不是挂念安大娘才等他的信的?自己也是白白虚长了睿卿两岁,对感情的事真是一窍不通。

苏睿卿还在继续说着,“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时时在一起,眼里心里都是他。”

如意看着苏睿卿认真的问道:“你喜欢孙师兄是吗?”

苏睿卿心虚地低下头问道:“你也看出来了是吗?可是他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那天你受伤孙师兄把你抱回来,那可是非常着急的,自己身上一身的伤一点也不在乎,就怕你有个闪失,最后还是师父命令他离开的。”如意回忆着那天的情形认真地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在乎我?”苏睿卿不确定地问如意。

“他肯定是在乎你的。只是他向来内敛,可能需要些时间。”如意肯定的说道。

孙宾离开后,便绕到了后山的竹林,心情烦闷的时候,他就爱来竹林里走一走,其实他也感觉出来了苏睿卿喜欢自己,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份感情。于情,他分不清自己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还是喜欢她这个人,于理她是其他国的探子。于情于理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这份感情。

日头渐渐转西,林子里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孙宾看天色不早踱着步慢慢走出竹林。竹林外鬼谷正在侍弄他的花草,见孙宾过来冲他招了招手。

“师父。”孙宾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你就是太爱一板一眼。”鬼谷点点头,叹息一声。

孙宾不明就里,怎么行礼还遭师父嫌弃了。

鬼谷看孙宾呆愣的样子,有些僵硬地说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遇到一个你喜欢,她也喜欢你的人就更不容易。什么年龄,门第,国别,政见都不是喜欢的附加条件,喜欢的应该只是单纯地这个人。”

听了师父的教诲,孙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孙宾离开后,如意笑嘻嘻地从竹楼里出来,挽着师父的胳膊撒娇道:“谢谢师父。”

鬼谷点着如意的鼻尖笑骂道:“就你会给师父出难题,净出这鬼主意。”

如意也不辩驳,笑道:“我这不是替师兄着急嘛,要不他自己得什么时候才能想通啊。恐怕到时候苏姑娘都该另嫁他人了。”

“你倒是会替别人操心,你自己呢?”师父无奈地说道。

如意嘻嘻一笑也不接话,一蹦一跳的跑远了,“师父,我去看看师兄。”

鬼谷看着如意跑远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转身刚要走进竹楼,就感觉竹林里有气息浮动,鬼谷立刻追了过去。

如意没有真的去找孙宾,拐到前面花园就慢慢走了起来。经过这两天的事,她也想了很多,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令狐远了。

如意正想着事情没注意前面的路,一抬头却见前面路中央正站着一女子,轻笼面纱,看不清容貌,但一双眼睛却凄厉的吓人。

如意蹙了蹙眉,不着痕迹地暗自发力,打算掉头就跑。她看出此女来者不善,而自己又不是她的对手,与其面对未知的危险,不如先避其锋芒。

如意还未来的及动作,只在转念之间,那名女子便已有了动作,破空而来。如意只来得及断喝一声,“什么人?”借力向后退了数十步,避开了那女子的第一次擒拿。

那女子见没有一次掳到人,又开始第二次,这一次她没有给如意躲开的机会,直接近身缠上了如意,几招之下就将如意抓在了手上。如意刚想喊人,那女子将一团绢帕塞进她口中,然后带着她几个纵跃便跑远了。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此时苏秦恰好在假山后的一方大石头上看着落日,听到如意的断喝,一个鲤鱼打挺跳了下来。转过假山却也只来的及远远地看见如意被一女子带走。连样貌都没来得及看见。苏秦见事情不好,赶紧向师父的竹楼跑去。

而孙宾这边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他从师父的竹楼出来便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如意的宿舍,见苏睿卿在榻上睡着,也没叫醒,只是喃喃道:“那天看见你倒在我的怀里,我是真的很害怕你就这么死了,不过还好你现在还在,还能听我说话,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只是……”

只见苏睿卿一双长长的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蝴蝶一颤一颤的,她的心跳也像颤动的睫毛一样跳的飞快,同时心里甜滋滋的,苏睿卿还没等到孙宾接下来的话,就听门外跑来的夏荷慌张的喊道:“孙师兄,先生叫你过去,安师兄被人掳走了。”

苏睿卿愕然的睁开一双大眼睛转头看着夏荷,顾不得孙宾发现她其实是假寐偷听到了他的告白。

孙宾也很愕然,一方面他没想到苏睿卿其实是假寐,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一方面是安师弟怎么会又被人掳走了。孙宾瞬间耳朵爆红,一句话没说匆匆起身就向屋外跑去,怎么看怎么像是逃跑似的。

苏睿卿心里莞尔一笑,但她更关心如意,便拉着夏荷细细的问了经过。夏荷知道的也不多,两人也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第二十七章 鬼谷的过去

鬼谷坐在蒲团上,眉头紧锁,眼神锐利的可怕。虽然苏秦没看见那女子的容貌,但他也猜到了那人是谁。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她先将自己骗去竹林,再返回去掳走了如意,鬼谷想通了整个关节,克制不住的气息上涌,他将茶杯重重地掼在桌子上,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鬼谷不敢大意,他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有多么心狠手辣,多么的不择手段。上一次的惨痛教训还犹记在心。鬼谷吩咐坐下几大弟子迅速出山去找,先沿山路在云梦谷附近寻找,再向远处辐射。

鬼谷还吩咐袁飞密切注意最近送信之人,那人可能会送信回来。鬼谷心里想着,毕竟那人的目标应该是自己,但是其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那个人到底会不会伤害如意,因为那个人实在是太疯狂。

袁飞已偷偷地给令狐远的暗卫送了密信,多些人帮忙希望总会大一些。

天色越来越深,月亮已经爬上了枝头,寂静的夜色中,只有蛐蛐偶尔叫上几声。本该是很美好的初夏之夜,却因为如意的失踪,整个云梦谷灯火通明全无睡意。

而此时云梦镇上一间普通的民居里,如意全身被绳子绑着,嘴巴上也堵着绢帕。如意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便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恨恨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女子。

不远处的女人除了一开始进来把她绑了起来,然后就坐在那一直盯着她看,这都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却还没有其他动作。

正在如意懒得再看这个奇怪的女人闭上了眼睛时。不远处的女人却站了起来走到了如意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一定是这张脸迷惑了师兄。你不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 声音冷腻如地狱中的鬼魅。

如意霍然地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有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斜飞入鬓,显得整个人魅惑而又凶狠,虽然隔着层面纱看不真切,但依稀可以看见这个女人右侧眼角向下有道寸长蜿蜒暗红的疤痕,更是显得整个人狰狞可怕。

如意心思通透,想到了两种可能,这个女人看见了她母亲的死亡,还是这个女人最后害死了母亲。如意有种强烈的感觉一定是这个女人最后害死了母亲,她很想质问这个女人,但她口不能言,如意只能激烈的扭动起来,嘴里发出“额嗯”的声音。

那个女人看着如意突然激动起来,很是满意,然后发出渗人的“咯咯”笑声,“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也认识那个死女人。”

如意到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意不再挣扎,这个女人就是个变态,自己越是挣扎她才会越高兴,如意不想让她如愿。

女人看着如意不再挣扎,果然脸色瞬间变得不好起来,阴阴地看着如意,恨恨地说道:“我最恨地就是你这张脸,恨不得现在就把它刮花。”女人说着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勾着如意的下巴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继续说道,“不过师兄却最喜欢这张脸,我把它做成人皮.面具,师兄想看了我就带上它。”边说还边用手指刮了刮如意的脸颊。

如意瞬间觉得浑身冰凉,犹如一条冰冷的蟒蛇吐着芯子缠上了自己。

那个女人还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有一下没一下刮着如意的脸皮,“哎呦,这细皮嫩肉的我这手艺还真不一定能还原的逼真,等我回去找能人做去。”

如意面皮薄,立时一侧脸颊上便红了一片。如意闭着眼睛,不去理会脸颊上的丝丝疼意,在心里盘算着一切可能逃脱的可能。

女人见如意不喊不叫,也有些意兴阑珊,但她也有些生气,想要更进一步的折磨一下如意,还没来得及动作,门外响起手下的声音:“丽娘,吴大人的加急密信。”

被叫丽娘的女人不得不站起来去开门接过信,展开看完,气的揉成一团恨恨地说道:“都是被狐媚迷了心窍的臭男人。”说完把身后的门重重地摔上,冷冷地吩咐手下道:“把人看好。不许放进去一只苍蝇。”

如意借着刚才的门缝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革靴,胡服多搭配革靴,而胡服多是北地蛮夷之人为骑马打猎方便所穿,近些年临近北地的赵国、燕国也有所流行。再联想刚才门外的人所说的吴大人,如意觉得这些人应该是赵国的,吴大人应该就是吴名。

只是如意还没想明白,明明吴名并不想为难自己,怎么去而复返又将自己抓了起来,且还派了这么变态的女人。

这一次如意还真是冤枉了吴名,并不是吴名让人抓了如意,刚才的密信其实是吴名救了如意。

叫丽娘的女人不情不愿的进了临时的居所,开始提笔写信。这是临时租来的一座民居,一个小院子,三间正房,东侧一处偏房。如意此时就关在了东侧的偏房。

丽娘写完信,便吩咐手下送信到云梦谷。手下趁着夜色的遮掩悄悄地上了山。

而此时几个穿着短打粗布衣,脸上蒙着黑布巾的男子正悄悄向这座民居靠近。几人目标明确,直接到了东侧偏房的院外。几人找了一处低矮的墙头。纵上墙头,沿着墙头又上了屋顶。

其中一人悄悄地揭开房顶的瓦片向里面看去,借着月光看见屋中央草垛边躺着一人,看身形应该就是要找之人。此人向后招了一下手,后面的几人迅速靠近,将屋顶瓦片小心揭开,跳了下去。同时后面的人放下了一根绳子。

如意看见有人进来,立刻警觉起来,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来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如意看着来人的打扮有些眼熟,虽然蒙着脸,但看着好像对自己没有恶意。如意没有出声。

等来人靠近,悄悄附在如意耳边说道:“姑娘不要害怕,我们是墨者受巨子令来救姑娘的。”如意没出声轻点了一下头。

来人给如意解开了身上的绳子,走回垂着的绳子处,如意攀着绳子费力的向上爬去,上面的人也一起向上拽着,眼看就到房顶了,上面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如意拉上去。又把绳子放下去,去拉下面的那名墨者。

待人都回到了房顶上也顾不得把瓦片放回去,几人带着如意飞檐走壁的便去了初来云梦镇时田让带她去的那家客栈云墨客栈。路上如意已经向几人询问了田让的踪迹。几人都说不知,只是奉令行事。

进了客栈几人跟掌柜的汇报了情况便都散了。掌柜的带着如意去上房休息,边走边说道:“姑娘不要疑惑,我们巨子并不在这,只是他临走时吩咐留心姑娘的安危。正好那几个鬼祟之人来镇上租房子时被我们盯上了。所以才能及时救出姑娘。姑娘放心我已派人去给鬼谷先生送信了,姑娘先休息一晚。”

“给掌柜的添麻烦了。”如意诚恳的说道。

而这时鬼谷也先后收到了丽娘的信和墨者的信。鬼谷思索良久让张仪苏秦去保护如意,让孙宾将丽娘来云梦谷的消息告诉苏睿卿。

而鬼谷则亲自写了一封回信给丽娘。待徒弟们都领命出去后。鬼谷起身走向内室,内室里侧书架的暗格里摆着一个牌位,那是他师父的牌位。鬼谷默默地给师父上了柱香,“师父您放心,我这次一定将师妹带回来按门规处置,决不让她再祸害人。”

而此时丽娘喝了会茶休息的差不多了,打算睡前再去巡视一圈,便悠然的朝着东厢房走了过来,看见门口的守卫问道:“有情况吗?”

本有些瞌睡的守卫立刻清醒地回道:“回丽大人的话,没有发现情况。”

“好好看着,出了问题仔细你们的皮。”守卫战战兢兢地回道:“喏。”

丽娘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便悠哉地回屋睡觉去了。这一宿丽娘睡的格外好,梦里她又回到了十六七岁,那时候师兄还没有下山认识那个妖女,他们师徒三人隐居在山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悠闲自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喜欢师兄深入骨髓地那种。

她无法忍受任何人将师兄抢走。师父大概发现了她的心思,悄悄地把师兄叫去询问是否属意于她,那天她正好就在门外偷听到了那场对话。

“王诩,你跟师父说实话,你对你师妹什么想法若你想娶她为妻师父来替你们操办。”

“师父,我对师妹只有兄妹之情,我当她是亲妹妹没有其他想法。”

“唉,可是你师妹……唉,师父老了也管不了你们那么多了。”

“师父,我打算下山去游历一番。”……

本来她以为只要一直在山上就算师兄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可是现在师兄要下山,她怎么办?她缠着师父缠着师兄要一起下山,师父以她未学成为理由不让她下山。她恨死师父了。可是无论她再怎么胡闹师兄还是下山了。

没多久就收到师兄的来信,师兄去了魏国,外面的世界一切都很新鲜。她每天最主要的功课就是盼着师兄的来信,可是师兄的信越来越少,她有些坐不住了。

一天她趁着师父不在偷偷地溜下山去找师兄,可是找到师兄时却看见师兄和一个漂亮的女子在一起,师兄那眼神分明是充满了爱意,甚至连师父给的六角神石都给了那个女子。她非常生气她觉得是这个女子抢走了师兄。

后来她又听说这个女子是魏国的公主。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她想让师兄跟她回山上,但师兄根本不跟她回去。再后来师父来信让她回去。再后来呢,师父病了,师父不让告诉师兄,师父病的越来越重,她叫师兄回来,后来师父怎么样了?她的记忆有些混乱,再后来的事情她有些记不清楚了。

第二十八章 一个人的梦

丽娘早晨醒来时还有几分恍惚,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那个梦最后怎么了?师父去哪了?她想了一会又一次头痛欲裂不得不放弃思考。

她起床洗漱完毕推门出去向东厢房慢悠悠地走去,一会上山就要见到师兄了,昨天匆匆一瞥也没看清楚。想到此处,丽娘又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装扮,不知道师兄喜不喜欢这套裙子。

“开门,带她一起上山。”丽娘一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守卫把门打开却大叫了起来。

丽娘推开守卫厉声喝道,“瞎叫什么?”眼前草垛上哪还有人影,只有一节解开的绳子,而房顶上透着大片天光。

丽娘气的气息不稳,眼睛布满血色。阴沉沉地吼道,“人跑了,你们居然不知道。”

一名手下见状不好,知道这是丽娘犯病的前兆,赶紧急急地拿来一个小药瓶放在丽娘鼻下嗅了嗅,丽娘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位丽大人有病,手下们都知道,但是真的看见过她发病的人倒是不多。关于她的病情大多是传说,什么发病时双眼血红,血盆大口,力大无穷,杀人如麻。但是过后再问起她,她又会完全不记得自己发病时都干过什么。所以手下人都怕她发病时被她误杀。好在她不受刺激不常发病。

丽娘冷冷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我回来再发落你们两个。”说完带着其他手下出门匆匆向山上行去。快到云梦谷的山门处时远远地就看见山门处聚满了人。丽娘看见为首站着的那个白衣飘飘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师兄。

但是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师兄的面容,丽娘有些心急,加快了脚步向山门而去。待到看清面容时丽娘猛地停下了脚步,那冷箭般的目光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让她一时觉得难以呼吸。

“丽姨,你别犯糊涂啊,我师兄绝对不会允许你伤害如意姐姐的。”苏睿卿不知何时也被抬了过来,有些焦急的喊道。她还不知道如意已经被救走。

丽娘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少主,你的如意姐姐早不在我这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没等苏睿卿回答,鬼谷冷冷地说道:“丽娘,这么多年你也在外面玩够了吧?该跟我回师门请罪了吧。”

丽娘抬头直直地望着师兄,师兄说让她回师门,师兄已经多久不和她说话了。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再没有她这个师妹。

鬼谷没有回避她的视线,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只是眼中多了些翻滚地情绪。

周围的人都不再插话,很是安静。就在丽娘以为这就是地老天荒的时候。一道清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想知道当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声音是从丽娘身后的方向传来。

大家不约而同的望向丽娘的身后,来人正是如意,身后跟着张仪和苏秦。

鬼谷一听这话,心思通透立刻明白临月估计也是师妹杀的,内心再也不能平静,几个呼吸间伸手抽出腰间软剑一跃而起。丽娘看剑直指面门而来,内心一片凄凉,但面上却越发狠厉。

大家都没有看见过师父练过武,都以为师父不会武艺,一时都楞在了当场。

鬼谷逼近丽娘,丽娘也抽剑迎了上去,两人斗在一起,却并不纠缠。明显鬼谷要占着绝对地优势。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师父的武艺这般好。

丽娘心下一片凄惶,师兄这是招招紧逼,丝毫没有余地和情面,一时怒火攻心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师兄,你还是赶紧交出《战……》”

鬼谷眼神狠戾,厉声喝道:“你忘了在师父面前发的誓了吗?”

众人一片窃窃私语,难道是消失已久的千古奇书《战国策》。

两人打着打着便离开了人群,苏秦有些着急,在人群里轻叫了一声:“师父。”鬼谷给了大家一个等待的眼神。丽娘也在此时给手下示意等在此处。

两人便越打越远,进了林子。

两边人马都不敢妄动,只有如意三人越过了丽娘的手下走到了自己的师兄弟跟前。

苏睿卿有些担忧地看着如意,如意却只是朝她安抚的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这边鬼谷已经押解着丽娘来到了师父的牌位这里。鬼谷本来今天就是打算清理门户的,所以一早就把师父的牌位排在了他所住的竹楼正厅。

鬼谷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将丽娘掼在地上,“你对着师父的灵牌,说说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你对得起师父吗?”

丽娘看着师父的牌位一时迷惘,师父怎么死了?她望着师父的牌位渐渐地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剧烈喘息着,双目血红,突然发狂一样捂着头激烈地尖叫一声,声音响彻山谷。

山门这边突然听到叫声,两边人马顾不得那么多都急急地朝后山跑去。

待赶到鬼谷的竹楼前时,只见丽娘已经昏在地上,头上插着三根银针,鬼谷蹙着眉一言不发地负手立在一旁。

如意见此情形有些不解,而丽娘的手下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匆匆被抬着赶来的苏睿卿则小声地替如意解惑,“丽娘有病。一种间歇性的狂躁症。师兄治了很多年都没有治好,只能临发病时靠药物抑制。”

这时鬼谷的声音冷淡的响起:“把这些人看押起来,其他人都散了吧,安平你留下。”起初丽娘的手下还想反抗,后来见确实不敌,而且少主也在,就都乖乖的跟着走了。

待人都走了以后,鬼谷却久久不言,虚无的望着某一点怔怔地出神。而如意也不打扰,望着地上躺着的丽娘出神。

日头已经由东转到正中,天气越来越热,晒了一会后背便有些汗津津的。鬼谷这才回过神来对如意说道,“进来说吧。”随手提起丽娘进了竹楼。

鬼谷坐在蒲团上有些内疚自责的说道:“我也没想到最后害死你母亲的居然会是因为我。”鬼谷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都以为我不收女子为徒是为情所伤,都以为这个情是我师妹。其实是师妹喜欢我,然后容不得我与其他女子亲近,后来师父发现苗头不对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强行将师妹带回山上,师妹怀恨在心,下毒毒害了师父,盗走了所有医书,我赶去时为时已晚。”说完懊恼不已。

如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是师父的过往,惨烈而又血腥,不幸的是又牵扯到了母亲。如意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不是就会变得偏执,可以那么疯狂,那么决绝,得不到就要毁灭。想想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如意觉得这不是爱,而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没有自我,没有灵魂,使自己变得可憎可怖。如意有些怜悯的看着丽娘。

鬼谷站起来走到竹榻边伸手拔掉丽娘头顶中间的一根银针,丽娘悠悠转醒,她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相似的梦境,不同的结局,最后师父死了,是她亲手杀死的。想到此,丽娘眼里不自觉的涌出了泪水,待哭过她才发现屋里另外的人,师兄,还有和那个女人相似的人。

丽娘在心里自嘲的笑了,那个梦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不曾在师兄心中停留半分。

丽娘心中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明过,她记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她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师父。师父那么疼她,明知道她下了毒,还在尽力的劝导她,希望她回头。只是那时的她已然入魔。

“师兄,你杀了我吧。”声音低沉沙哑,但少了几分阴冷,丽娘低垂着头不再看向别处。

“丽娘我只想知道我母亲当年是如何死的?”如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丽娘抬头端详了一会如意才低低的说道:“你母亲当时确实是得了严重的风寒,但还不致死,我在药里掺了毒,要杀要剐都随你。”

如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便不再看她,转头对鬼谷说道:“师父,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按着你最真实的心意去做就好。我去外面走走。”

鬼谷心中愕然但面上未显,最真实的心意吗,确实让他亲手了结师妹的生命他下不去手,那毕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即使她做了很多的错事,甚至杀了他最敬爱的师父,但是他还是下不去手。

丽娘也错愕的望着如意离去的身影,她并没有找她报仇,只是要知道真相,这人是无心还是真的心大如此,杀母之仇说放下就能放下。

丽娘又转头看着低头沉思的鬼谷,这眉眼,这身风华,这个男人是她从小喜欢到大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犹疑。可是即使师兄有心放过她,她又怎么能面对他,面对死去的师父。那么多条生命鲜血淋淋的恒固在面前。

丽娘低低的叫了一声:“师兄。”随着眼波流转,渐渐地泛着晶莹,“我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已经无法挽回,我不奢求师兄的原谅。但我想去向师父赔罪,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原谅我。师兄能把我葬在师父坟旁吗?葬在我们的山涧。还有这块六角灵石还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六角形蓝色水晶石递给鬼谷。

鬼谷恍然地接过晶石,原来这颗晶石在丽娘手里。想的出神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再看丽娘已经抬臂挥向颈间,袖袍间闪着森森冷光,鬼谷一看不对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鲜血已经顺着丽娘手握的匕首汩汩地流了出来。

鬼谷一个健步半抱着丽娘,将一个绢帕按在丽娘的颈间,“丽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丽娘已经说不清话,但还望着鬼谷,“师兄…能……死在你……怀里……我已……知足。”匕首哐当掉落在地上,丽娘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

一个生命的消逝转瞬之间,鬼谷有些茫茫然。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她死。儿时的一幕幕又回放在眼前,那个娇憨活泼的女孩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了这样了呢?

接下来的几天鬼谷失踪了,他们谁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如意是最后见过师父的人,但是谁来询问,她都闭口不谈。如意隐约猜想他们回了他们的山上。

到了第五天,师父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放了丽娘的手下,但是丽娘却再也没有出现,但也没有人敢询问丽娘的下落。苏睿卿悄悄地问了两次,如意也都只是摇摇头。

有些过往只适合埋葬,无从提起,便无需再提起。

第二十九章 下山

暮去朝来,光阴荏苒,时间悄无声息地飞逝而过,夏天,秋天,眼看着冬天也快过半了,山上简单的日子总是显得过得飞快。

这几日天阴阴的,空气也格外寒冷,快要下雪的征兆。如意披着一件厚重的狐裘大氅快步地朝着师父的竹楼行去。

入冬以来师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师父还一直坚持给如意做治疗,现在如意头痛已经不常发作,回忆以前的事有些片段能想起来了。虽然严格的来说这些记忆并不是如意的,但她却觉得格外熟悉。

还没进屋就听见师父的咳嗽声,如意紧走两步,有些担忧地问道:“师父,怎么又咳嗽了?”

“没事,都是老毛病了。”

如意知道自从丽娘的事之后,师父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但也无从劝解。

“师父,你今天病了要不休息一天,不施针了吧。”

鬼谷笑笑看着如意道,“师父这算什么病啊?你也太小瞧师父了吧。”

鬼谷把如意按坐在榻上,掏出一个布卷,里面是粗细不同,长短不一的银针,鬼谷干脆利落地把几根银针扎在如意的头顶穴位上,再轻轻捻动银针。如意闭着眼睛,不多时便有些昏昏欲睡。脑海里有些画面轻轻闪过。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如意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鬼谷才一根根的把银针拔出。

“感觉如何?”鬼谷边收拾边问道。“感觉神清气爽。”如意如实的说道。“那就好,血脉瘀阻问题已经解决,再有两次血块差不多也该散尽了。”鬼谷有些欣慰的说道。

“谢谢师父。”如意诚恳的说着。鬼谷摸了摸如意的头,笑道:“你这丫头,跟师父还客气上了。”鬼谷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如意,将来有什么打算?”

如意想了想说道,“等学成先去趟魏国,有些事我想弄清,然后再去齐国找我王兄。”

“你想去报仇吗”鬼谷有些迟疑的问道。

如意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看着鬼谷说道,“我想去报仇,但我不会去报仇。如果我选择了报仇这条路,那么我这一生都只能活在沉重的枷锁中,暗无天日,当被仇恨蒙蔽了心智,那么我和那些伤害了我们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鬼谷看着如意这相似的眉眼由衷的笑了,“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我还担心你会在报仇上执着。不过也对,杀母之仇你也是说放下就放下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意你比为师要强。”

如意不好意思的笑道,“师父你再这么夸下去,这屋子怕是会装不下我了。”

鬼谷朗声笑了起来,如意看着鬼谷心情纾解,也笑了起来。

有些恩怨再执着又有什么用,无论是愤恨还是懊悔,发生的终究不可挽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鬼谷觉得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心情轻快了不少。“如意,那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我希望这个世上能少些恃强凌弱,多些平等,没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我想为这个目标去努力试试。”如意沉静有力的声音犹如洪钟,振聋发聩。

鬼谷欣慰地看着如意,心想:别人都是希望自己功成名就,施展才华,或者希望一国的强盛,成为一代强者。如意却能站得如此高处俯视全局,看来这个徒弟羽翼已丰,是要放手了。

过了一会,鬼谷拿出一块六角形蓝色晶石递给如意,“这块晶石是我送给你母亲的现在转给你。世人都以为这块晶石有神力。其实我也没有开启过它。师父曾说过它有通古达今之能。”

如意接过水晶石,惊讶地发现这块蓝晶石就是之前画像里战国公主的手腕上戴的那块。这应该不是巧合吧。如意不确定自己和这个战国公主到底什么关系,但一定是有关系的。

*

如意从竹楼出来时,地上已经一片银白。天边飘着雪花,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在这纯白的背景里,簌簌的风声好像鼓音。

如意边走边回想师父说的话,魏国现在分立两派,以公叔痤为代表的贵族大臣支持公子罂,而平民大臣则追随公子缓。两派分庭抗礼已到白日化。并且赵国成候和韩国懿侯带兵秘入魏境。

公子缓应该是跟吴名在一起,但不知怎么又回了魏国,不知道是不是跟赵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如意决定下山,去帮一下公子罂,刚已向师父提出,师父也表示同意,只是要她注意安全。

如意回去立刻修书一封,告知公子罂韩赵两国已经进入魏国领地,让他小心。

如意又去了云梦镇的云墨客栈找墨者了解到,赵国让公子缓回国争位造成内乱,然后韩赵意欲把魏国控制的残存的晋国地盘瓜分掉。

如意略一思索便明白,残存的晋国地盘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下一步韩赵联盟肯定会针对魏国有所动作。

如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夏荷便去了魏国都城安邑。

临行前,鬼谷告诉如意,她头部的血块已经消散,但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还要看运气。也许过段时间就能恢复,也许永远恢复不了。如意笑笑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

魏国以立春之日为春节,为新年伊始。魏国都城安邑,刚刚过完春节不久,热闹的气氛还在延续,门上悬挂着桃符、红灯笼,街上依然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一派繁华似锦的景象,丝毫不为这冬日的冽冽寒风所影响。

如意到了安邑反而不着急进宫了,已经在外面闲逛了两天了。

夏荷有些不解的问如意,“公子,在路上着急的日夜兼程,到了都城怎么又不着急了呢?”

此时如意正坐在食肆里悠哉地大快朵颐。如意听夏荷问话,抬头看着夏荷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耳朵,继续低头吃饭。

夏荷顺着如意的意思专心地听了起来。只听左前方一桌,小声的窃窃私语道,“听说二公子魏缓联合了很多平民大臣对抗大公子,大公子现在已经是举步维艰了。”右后方一桌,也在悄悄议论,“听说魏缓已经请求了韩赵联军征讨大公子,逼迫其让位。”

“听说魏大夫王错出逃韩国。”一语惊起千层浪,周围一片静默,都低下头专心吃饭,眼睛却悄悄瞥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坐在角落里,头戴竹笠,又坐在阴影里遮去了大半容貌,依稀看出是个男子。如意抬头看了男子两眼,复又低头继续吃。食肆里没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如意觉得索然无味。匆匆的吃了几口,便起身结账拉着夏荷走了。

等七拐八拐的甩掉后面的跟踪拐回她们住的客栈时,夏荷才悄悄的问如意,“小姐,觉得刚才那人有问题?”

如意慎重的点点头,“怕是有些问题。那句话怕是说给咱们听得。”如意想了一会继续说道,“夏荷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换家客栈。”

再说食肆这边,戴竹笠的男子见如意他们走了,便也慢悠悠地结了账走了出来。出了食肆立刻有两个侍从模样的人跟过来,悄声耳语道,“大人,已命人跟了上去。”男子点点头悠哉地走进一条小巷里的独门独户的院子。

进了院子男子摘了竹笠随手扔在一旁,露出一张青年男子的脸,略有些棱角分明的面容,显得有些桀骜不驯,发髻松松地在脑后束着,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着肆意洒脱。

男子进屋刚刚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敲了院门,立在屋外禀报道,“大人,跟丢了。”

男子在屋内轻笑了一声,“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入夜,一个身披黑披风,头戴黑兜帽的男子立在院门前,轻扣了三下门环。立刻有侍从从门内拉开一道缝隙,待看清来人恭敬的让了进来,在前引路进了主屋。

兜帽男子进了屋子,屋内暖气扑面而来,只见屋内的青年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支肘在矮几上慵懒的坐着。兜帽男子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眉头,见青年并未立即起身行礼,心里有些不痛快。

“公孙大人,这是准备睡了吗?”兜帽男子声音里有些冷意,心知如今不如从前,还要仰仗于此人,尽量克制着自己。

青年这才缓缓起身,“不知二公子深夜来访,有失远迎。”嘴上说着却没有一点远迎的意思。

兜帽男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正是失踪多日的二公子魏缓。

魏缓懒得和他计较,“我父王眼看就要不行了,公孙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啊?”被叫做公孙大人的青年男子又缓缓地坐下,瘫坐在矮几前,姿势很是不雅。魏缓蹙了蹙眉,偏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公孙欣不甚在意的说道:“二公子别急,还不是时候。等到时候我自会通知你。”

公孙欣看魏缓并不满意他的说辞,依然坐着不动,想了想接着说道,“近期我会出趟远门,去趟韩国,近期二公子就不要来找我了。”

魏缓听公孙欣要去韩国,心中动了一下。公孙欣看了魏缓一眼,随意地说道:“二公子不能跟我去。还不到你出面的时候。”

魏缓心中有气,但心知现在还要仰仗此人,便也就此忍下,“那就有劳公孙大人替我奔走。他日定不忘大人的功劳。”

公孙欣却没有接话,只是轻声嗤笑了一下。

魏缓越发不自在,只得起身说道:“公孙大人早些休息。”说着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又说道:“最近公孙大人常去城中的食肆,不知是不是喜欢那家的厨子,不若请回府上。”魏缓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希望公孙大人有什么计划和安排能提前知会我一声,这样我也好做配合。不然乱了大人的计划。”说完戴上兜帽走进夜色里。

公孙欣望着魏缓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并不把魏缓的威胁放在心上,但是他不希望魏缓的自以为是坏了他的棋局。他不在意什么功名利禄,但他享受博弈的过程,他以江山为棋,布了一个棋局,但是棋子有自己的思想却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来人,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看好二公子。”公孙欣吩咐道。“喏。”侍从应声道。

第三十章 进宫

天气渐渐转暖,随着春风的到来,大地也进入了复苏的前奏。

这几日如意一直在客栈等人,自从上次被跟踪不得不换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后如意不再热衷去食肆听壁角。老实的在房中看书,练字。

“小姐,你看谁来了?”夏荷高兴地跑进来。如意抬头见令狐远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如意也很高兴起身绕过书桌迎了过来,“令狐大哥,你回来的还挺快,我还以为还要再等两天呢。”

“接到大公子和你的书信我就即刻赶了回来。”令狐远摘了披风,递给了青墨,也向屋里走了过去。两个人都不见外,那熟稔的感觉就像他们一直在一起一样。青墨看了一眼夏荷,两人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我看看你在写什么呢?”令狐远绕到书桌那边,跪坐在垫子上。绢帛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隽秀工整又不失刚毅,笔体遒劲有力。

绢帛上写的都是对策,令狐远一条条看下来也不得不心生佩服。没想到如意心思这般缜密机敏,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像是一局庞大的棋局,每颗棋子都排演在自己的位置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每个人都是这场棋局上的一子,包括自己。看着这场精心巧妙的布局,他甘愿做她的棋子。

“好,太好了,如意。”令狐远由衷地说道。

如意第一次听令狐远这般直白的夸赞自己,反而有些羞涩:“令狐大哥,你快别夸我了。不然我都该飞上天了。”

令狐远温情脉脉地看着如意,眼神如同陈年醇酒令人沉醉。等如意回过神来发现两人对视太久,刷的一下脸色爆红,有些结巴的转移注意力:“那个……令狐大哥……”

令狐远微微一笑:“什么事?”“我……我也忘了。”如意低头笑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人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如意在和令狐远会面后的第二天就进了宫,来安邑城这么久这还是如意第一次进宫,之前都是书信和魏罂联络。

如意走进朱红色巍峨高耸的宫门,里面是高堂广厦,丹楹刻桷,宫室间盘错纵横,檐牙钩心斗角,再往深处走,尽是高台厚榭,琼台玉宇。宫室雄伟,庭院华美。

这是如意穿越后第一次来魏宫,不知这些地方是否还有旧日痕迹。如意看得仔细,走得自然有些慢。

一名内侍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一眼如意,心想这个姑娘真是漂亮,大公子一定喜欢,将来在后宫肯定显贵。思及此,内侍越发谦恭客气起来,笑容可掬的向如意介绍起来:“姑娘,第一次来宫里吧?这宫里面积大得很,一日是看不完的,不过姑娘以后肯定有的是时间转的。”

一开始如意还有些没听明白,但看着内侍的笑容和恭谨的态度,便明白他定是想岔了,以为自己将成为后宫中的一员。

如意笑笑也没解释,继续跟着内侍向前走去。等到了一正殿处内侍才停了下来,退到一旁。如意抬头见殿门上方悬挂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用金粉题刻着韶华殿三个字。

如意走进殿内,殿内雕梁绣柱,纱幔轻垂,珍珠为帘,玉璧为饰,极尽奢华。不过仔细看虽然打扫的干净整洁,但摆设物件都是有些年头的了。无论从殿内的装饰还是颜色看,都很像是少女的闺阁。

魏罂见如意欣赏完,笑着走过来介绍道:“这是姑母出嫁前住的寝殿,装饰摆设都按照当年的样子原封未动的保留着。”

如意有些惊讶,“我母亲的住处?”

“是啊,父王一直命人打扫着,也是留个念想。”魏罂感慨道。

“当年失火的不是这里?”如意惊疑地问道。魏罂没想到两人一见面就说到这个话题,顿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道,“不是这里,是宫外的行宫。”

如意瞧着魏罂的神色也知现在不是聊着这个话题的好时机,遂笑着转移话题道:“表哥,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接着两人简单地叙了叙旧,说了说了自上次云梦镇一别各自的近况,当下的时局和接下来的安排,并认真排演了几种可能的情况和相应的对策。

魏罂亦是对如意的才华谋略赞不绝口,如意已经成长为羽翼丰满的雄鹰,已经能和自己比肩,再不会是一株需要攀附的菟丝草,也不会是需要豢养的金丝雀。魏罂一边欣慰如意的成长,一边又有些舍不得放手让她去飞。魏罂有些矛盾的望着如意。

如意笑着打趣道:“表哥,你那是什么表情”

魏罂也笑了,是啊,比肩不更好嘛,将来他称了王,她就是王后。魏罂也笑着打趣道:“这哪里还是原来的小公主啊?简直就是个女谋士啊!”笑闹间强行将心中的隐隐不安和那一丝抓不住的不确定压了下来,不愿去深思她是否真的会成为他的王后。

“如意,就住在这里好吗?住在韶华殿。”魏罂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如意看着魏罂一脸期待生怕自己拒绝的样子,笑着点头同意了,“住在这里也方便些,省的频繁进宫引人注意。”

“我这就叫人安排。”魏罂高兴地唤人来准备。换了新的被褥,又分了几个新的侍女、内侍。俨然一副要如意长住的意思。“表哥,别麻烦了,又住不了几天,让夏荷过来就好。我也不习惯人多伺候。”如意嫌麻烦地说道。

“那怎么行,你不住这还能住哪,以后这就是你的家。”魏罂认真的辩驳道,说完又心虚地转过头去继续指挥侍从摆放各样东西。魏罂心想,自己在别人面前是何其杀伐决断,只有面对如意总是这般不知所措而又无可奈何。

时间一天天的飞快地过去,如意已经收到了田让的飞鸽传书,知道公孙欣去了韩国。魏国这边也按着如意的部署开始慢慢地一项一项的展开。

如意过得依然悠闲,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逛宫殿,几天下来终于将宫里逛得差不多了,只还差两处,一处魏罂的宫殿,一处魏武侯的寝殿。至此如意就不再闲逛,每天就在韶华殿看书写字,偶尔魏罂会来看她。有时两人一起用膳,然后魏罂再拉着她去逛逛园子。

日子就这样看似平静的悄然划过,似乎连一丝涟漪都未引起。

春日明媚的阳光爬满窗棱,照得屋子暖融融的。如意懒洋洋的靠在窗边的矮榻上晒着太阳看着书。

“小姐,今日阳光这般好出去走走吧。”夏荷走进来劝道。

如意摇摇头,“我就在这晒晒太阳挺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出去得听多少闲言碎语,你又是忍不了气的,平白的去和她们置气。倒不如咱们在自己的院子待着也挺好的。”

“我就说小姐为何不告诉大殿下呢?若是让大殿下知道定不会再有一句闲话传出来。”夏荷愤愤地说道。

“现在时局不稳,每日朝堂上的事就已经够他烦的了,何苦这点小事还让他操心。”如意边看书边不太在意的说道。

“小姐,我听前殿的内侍说今日早朝又打起来了。”

“说详细点。”如意放下书专注地听着。夏荷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如意听。如意听后吩咐夏荷去准备些大殿下爱吃的茶点。

夏荷刚准备好茶点,外面就报大殿下来了。夏荷悄悄地说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如意笑道:“你也会拿我说笑了。”夏荷俏皮的吐吐舌头。

两人正说着,魏罂从外面进来,“两人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夏荷笑着回道:“奴婢正夸小姐贤惠呢,准备的都是大殿下爱吃的。”夏荷不等如意说话赶紧笑着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如意无奈道,“别听夏荷胡说。”魏罂看着桌上摆的果真是自己喜欢吃的,不禁暗自欣喜一扫之前的烦闷。

魏罂克制着内心的喜悦,先将正事说给如意听,“今日朝堂上以胡勇为代表的贫民士大夫与以丞相公叔痤为代表的贵族大臣公开对立了起来。”

如意听到公叔痤时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毛,但很快就放松了表情,平静的分析道:“对立是早晚的事,积弊已久,就算你和魏缓不是各代表一派争位。这个矛盾也早晚会爆发出来,这也是你父王迟迟不立储君的原因,就是因为哪边都不想得罪。”

魏罂听了有些不自然的自语道,“父王留下的烂摊子何止这一件啊。”

如意接着说道:“那接下来表哥打算怎么做呢?”

“你放心,我已派人开始搜集胡勇几的带头的贪赃枉法私通别国的证据,擒贼先擒王。”魏罂边说边拿起一块桃花酥放进口中。

如意拿起茶壶给茶碗倒满水推给魏罂,两人自然而又默契,然后接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魏缓很快就该反扑了。不知令狐大哥是否安排妥当了?我估计公孙欣很快就能说服韩国联赵攻魏。”

“令狐远已传信回来一切安排妥当。”魏罂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很快魏罂贴身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殿下,武侯恐怕是要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魏罂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去,如意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更是五味陈杂,有些事情还没弄清,可是当年的人却一个个都不在了,内心一片茫然,“表哥,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如意问道。

魏罂停下脚步,表情一瞬间有些复杂,但很快恢复正常回过头来看着如意说道,“好,随我一起来吧。”然后伸出手来,等着如意走过来握住他的手。

如意走过去,但没有握住他的手。魏罂毫不迟疑的牵起如意的手向外走去。

如意冰凉的手心感受着魏罂手掌间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的热度,魏罂没有偏头看她,如意却觉得他的目光就环绕在自己周围。

这段并不是太长的路,魏罂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好像这就是他带着如意登顶的路,两人终于可以比肩站在顶端,俯视着他们的大好河山

第三十一章 真相

等赶到武侯寝殿时,武侯已经被太医救了过来,又昏睡了过去。

“武侯一会能醒过来,大殿下,还是做好准备吧,武侯已经油尽灯枯随时会去。”太医写好药方说道,魏罂挥挥手,太医退了出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雕梁画栋,远处高台层层帷幔,侍女们都退出去后,大殿显得空荡荡的。如意站在外间看着远处榻上枯瘦的老人,早已面目全非。如意自进宫以来,一直在等机会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可是如今物是人非,榻上的人再也不是生杀予夺的王者,只是一个将死的老者。

不一会武侯渐渐转醒,精神反而好了很多,居然能坐起来靠在锦被上,武侯看着榻边的儿子,殷殷地嘱托起来。父子俩说了很久的话,如意就站在外间不靠近,也不去听他们的谈话,只是自己陷入思绪中。

直到魏罂走出来握了握如意的手,如意才缓过神来。“进去吧,父王还醒着。”魏罂放开如意转身出去了。

武侯见外面半天没有动静喊了一声,“来人啊。”如意向内走去。

魏武侯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少女,惊恐地问道:“月儿?不不,你不是月儿,月儿已经死了。”随即恐惧地颤抖着向榻里爬去。

少女没有说话,继续向里面走去,只是每走一步脚步都显得很是沉重。

武侯渐渐安静下来,颓然地缩在角落里,“你真的是月儿,你是来接我的对吗?我要死了!”说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竟流下了两行泪水。

“月儿,别怪哥哥心狠。当年齐国威逼利诱,以出兵相协,以割城相诱,我也是没有办法!”武侯说一句喘三喘的说道。

“几座城?”少女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三座。”武侯颤颤巍巍地说道。

“这么多人命只值三座城池?”

“当年吴起离开,在楚国变法使楚国迅速强盛威胁到魏国,魏国需要休养生息。经不起大战,只能缓缓图之。我也是没办法啊!”武侯颤颤喘息着。

“好一个没办法。”少女锐利的眼神又逼近了几分。

“月儿,你听我说,当初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火烧行宫,他们说只要田因齐死就给我三座城池,并保证五年不发兵。我没想害死你啊!”武侯已经意识狂乱。

少女满腔愤怒地看着武侯,“午夜梦回时,你会心有不安吗?”

“月儿,我错了,你不要杀我。”武侯狂乱地不停的低语道。

少女漠然的看了武侯一会儿,“我不会杀你的,我不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人的,自会有天道惩罚你的。”说完绝然地转身向殿外走去。

魏罂自如意出来一直默默地跟在如意身后,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花园太湖边,柳枝轻摇,飞絮漫天,像四月飞雪漫卷而来,却又没有雪的重量轻盈地飞过又飘散到远方。

这一刻魏罂觉得如意就像是这飞絮,就要飞向远方,自己根本抓不住。

“对不起,如意。”魏罂轻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歉疚。

如意茫然地看了魏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可他毕竟是我父王。”一语双关。

“你是你,他是他。”如意轻声说道。

*

公元前370年(武侯25年),魏武侯魏击崩逝,二子魏缓与魏罃争位,赵国与韩国都参与了魏国废立之事。

武侯薨举国哀悼,魏都安邑却暗潮汹涌。

街上这几日一直宵禁,胡勇身着素服,腰束孝带,行色匆匆的穿过漆黑的街市,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民居。

“形势这么紧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屋里的人有些不满的说道。

“二殿下,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胡勇也有些急切地说道。

“怎么回事?”魏缓一身孝服的坐在屋子中央。

“大殿下已经对我有所动作,我这边怕是保不住了,现在安邑城正是混乱之时,看似禁军把守严密,实则兵力空虚,不若二殿下现在速速去赵国搬救兵,举兵攻过来不是更好。”胡勇神色焦灼的分析道。

魏缓沉吟片刻说道:“容我想一想。”“二殿下,还想什么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胡勇急切地喊道。

魏缓冷冷地看了胡勇一眼,“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

魏缓看着胡勇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心里开始计较,当初吴名放他回来时说过,赵国拥立他的条件是割一半的地给赵国。只是那样魏国恐怕就再难东山再起。这是下下之策,他现在更是寄希望于公孙欣能说服韩懿侯。公孙欣临走时让他在这里等消息,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他还不想轻举妄动。

夜色越发深沉,漆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

胡勇走在街上不禁打了个寒颤,耳边尽是呼呼地风声,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心想明日就借故逃出魏国,离开这是非之地,遂加快步子沿着偏僻的小道往家里赶去。

一队禁卫军从前面的街道上走过,胡勇小心的避开禁卫军,总算快到家门口时,却发现周边街道禁卫巡逻的尤为多,周边住的都是各士大夫官员的府邸,看来大殿下早就监控了他们了。

胡勇正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时,只听身后冷笑一声,“胡大人,怎么还不回家?”只见庞涓正领着一队禁卫站在自己的身后。只怕自己出家门时就已经被跟踪了,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二殿下的藏身之处,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胡勇硬着头皮应和道:“庞大人,这么晚了还在巡逻真是辛苦啊。”庞涓笑道,“少几个偷偷摸摸的宵小我也就能轻松些了。”

胡勇还存着侥幸,“不若庞大人去寒舍歇歇脚。”“走了一晚上夜路了,还是胡大人随在下去歇歇脚吧。”说着庞涓朝禁卫队挥挥手,“带走。”

庞涓回宫复命,在观星台上找到了魏罂,这里是宫中的制高点,向外望能看见整座安邑城的万家灯火,向内望整个宫城尽收眼底。景色确实很好,只是这里是宫中的禁地,一般人上不来。

不过今天晚上夜空并没有星星,黑漆漆的一片,不知大殿下怎么会来这里,庞涓没有深想,上前一步行礼,恭敬地说道:“回大殿下。胡勇已落网。大殿下果然是料事如神。”最近的一些布局,庞涓早已对大殿下心悦诚服。

魏罂没说话眼睛望着宫城内的某一处宫殿出神。烈烈夜风鼓动着衣衫哗哗作响,在这呼呼地风声里却隐约传来悠扬的琴音,时而低吟浅诉似缠绵的情话,时而激昂的似斗志昂扬的战士,时而高远的似是海阔天空。

过了半晌魏罂才低低的说道:“庞涓,你说要怎样才能留住一个人?”

庞涓想都没想说道:“不择手段。”

魏罂轻轻地笑了,如果不择手段能留住她,他早就把她绑在身边了,可是不择手段只会让她逃得更远,她就像指尖的风永远也抓不住,只能等她停驻在身边。相处了这些日子魏罂不是没有试探过,只是如意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亲近又不暧昧。似乎真的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亲近的表哥。

魏罂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深,他要这江山多半是为了她,可她却只关心他的江山。魏罂内心苦闷却又无法向人诉说。

“走吧,回去吧。”魏罂说着率先向观星台下走去。庞涓看着魏罂逐渐融进夜色的身影,莫名的觉得那身影很是落寞。

庞涓摇摇头落寞怎么能形容一个正春风得意的君王,一定是夜太黑自己眼花看错了。庞涓紧追几步追着魏罂离开了。

看守观星台的老侍从见他们走了匆匆地落了锁,抬头看看天低喃一句:“要变天了。”然后步履蹒跚地向自己的门房走去

夜里滚滚春雷,一场久盼的春雨姗姗来迟。春雨贵如油,潜藏一冬的新绿迅速发芽抽枝,满目绿意盎然。

魏罂占着据守都城的便利条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继位的大典的事宜。和秦国公主大婚的各项事宜也由礼官操持准备着,打算趁着三个月的热孝期内完婚。

“表哥大婚,为什么要给我量体裁衣啊?”如意站在桌边一边由宫女量尺寸,一边看着坐在桌边悠哉喝茶吃点心的魏罂问道。

魏罂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观礼怎么也得有几件新衣啊。不然多丢我的面子。”

如意还想说些什么,宫女示意如意转过身去要量后背的尺寸,魏罂这才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如意的背影,眉目间藏着深意。等如意转过身来,魏罂又漫不经心地低着头喝着水吃着点心。

量完尺寸,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魏缓已经被他们暗中监控了起来,最近几日倒还算安分。公孙欣不日也将返回魏国。

“大战在即,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等胜利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魏罂临走前看着如意认真地说道。

“表哥这么有把握一定胜利?”如意笑着问道。“我相信你。”魏罂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我今天先以茶代酒预祝表哥凯旋,等胜利之时我们再开怀畅饮。”如意豪迈地举起茶碗一饮而尽。魏罂也举杯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

魏罂走后,如意又细细思索了一遍筹谋的细节,算算并无遗漏,这才唤来夏荷收拾了茶碗。

外间却传来小宫女的通传,“安姑娘,外面林夫人求见。”

如意一脸迷惘地看着夏荷说道:“林夫人是谁?”

夏荷也迷茫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传。”如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第三十二章 林夫人

踩着小碎步缓缓走进来一个美人,双十年华,桃腮翠眉,柳腰纤细,不胜娇柔。

“奴婢林氏见过姑娘。”美人盈盈一拜。如意赶紧把她虚扶起来,“林夫人不必多礼。”

“奴婢哪里是什么夫人,不过是公子身边的侍妾,进府年头长些,大家惯要这样叫着罢了”美人语调轻柔地解释道。

如意笑笑并未顺着接话,而是另起话头说道:“不知夫人找我有何事?”

“姑娘来了有些日子了,奴婢还一直未得空前来拜访,今日正好得闲特来瞧瞧姑娘。”美人继续迂回。

如意笑意盈盈地看着美人,“真的没别的事吗?”

美人咬咬牙婉转地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姑娘帮个忙。”“夫人请说。”

“姑娘也知道,公子即将大婚,作为婚房的青阳殿要重新翻修,奴婢才疏学浅,不识字,公子说过姑娘才华过人,若有什么不懂得问题可以请姑娘参谋。”美人一通云山雾绕的话说下来,说得如意也有些头晕。如意怎么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婚房要找她参谋。

不过美人相求也不好拒绝,便一口应了下来。美人千恩万谢的告辞走了。

夏荷撇撇嘴,“小姐,你不觉得这个林夫人怪怪的吗?还是小心些好。”如意点点头,“我知道。我会留心的。”

午膳后,如意有些困倦,正准备睡个午觉。夏荷蹦跳的跑进来叫道:“小姐…”话没说完脚步没刹住差点撞到小桌上。

如意一激灵瞌睡全无,如意赶紧扶住夏荷,“慢慢说。”

“不用说了。”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声在夏荷后面响起,不同于魏罂的清越的音色。如意抬头就看见一身玄衣的令狐远微笑着站在门边。

“令狐,你怎么来了?”如意惊喜的说道。不知从何时起,即使是书信时,如意也不自觉的不再叫令狐大哥,而是直接叫令狐。

令狐远也发现了称呼上的变化,并不说破,只是在心中暗自欣喜一番。

“大殿下叫我来商议一些事情。顺道来看看你。”令狐远边说边走进来,坐在桌案旁,自己倒了碗水喝了起来。夏荷早有眼力的退了出去,如意也顺势坐在一边。

“你最近要小心行踪。你现在可是关键人物。”如意笑着说道。

“我知道,看完你,我就出宫。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令狐询问道。

“安好。不必挂怀。”如意一一应答。“你最近小心些,我这次进宫总觉得宫中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令狐远喝口水放在案几上,看着如意认真的说道。

“你也觉得不同寻常?”如意有些犹疑地问道。“难道你已察觉了什么?”令狐远严肃的说。

“倒也没什么,也许是我多心了。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如意安抚的笑笑。

两人对视一会,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对方的信任和未及说出口的挂念,然后会心一笑。

魏罂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那两个人默契地好像再也容不下旁人,魏罂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说不出又压不下,那口气只能在自己的胸口翻滚。他怕如意在午睡,没有叫人通报,他只是想看她一眼就走。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

魏罂调整了一下表情,咳嗽了一声,“令狐将军也在啊。”两人这才看见魏罂走了进来,纷纷起来行礼。魏罂也看见如意行了礼,如意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这些虚礼的,是因为有外人在要全自己的面子吗?想到这魏罂又有些高兴,心想是不是说明她还是把令狐当做外人看呢。

魏罂语调轻快地说:“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快坐。”令狐远接着说道:“我也是顺道看看如意,既然没什么事,大殿下,我就先告辞了。”

令狐远走后,魏罂又略坐了一会也走了。

魏罂回到青阳殿进了偏殿的书房有些心不在焉,刚才那一幕终究还是有些刺激到自己,不择手段就不择手段吧,如果只有强留才能留下如意,那他只能不择手段。魏罂思绪还没有沉淀好,林美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殿下,奴婢做了些果点,您尝尝。”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得进入书房一步。”魏罂厉声斥责道。

林美人委屈的眼圈泛红,“奴婢知道了,我只是来跟殿下汇报一声,我已按殿下的吩咐去和如意姑娘说过了,如意姑娘也同意了。”

魏罂听提到如意,语气放缓了一些,“我知道了。出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林夫人隔三差五的就来找如意,然后拉着如意去青阳殿做装修参谋。魏罂隔三差五的送些首饰新衣。日子过得按部就班。但是无论是墨家还是魏罂的探子都没有找到公孙欣的消息。

转眼到了初夏,夜里太湖边蝉鸣蛙叫,自是一派夏日独有的热闹。趁着夜色有人拐进假山一角,那里早有人等着,“今日怎么这般晚?”略有些阴沉的男声响起。

“大殿下刚刚睡下,我才得以脱身来这。”一娇柔女声。

“赶紧汇报吧,主子还等着呢。”男声有些不耐烦地说。

“大殿下的书房守卫森严,我一直进不去,我也只是从如意姑娘那看到只言片语。不过如意姑娘似乎对我有所防备,最近再没有什么发现了。”女子娇媚的声线在夜色里格外动听,但说的却是令人心惊的内容。

“没有其他发现吗?”男子不听解释,催促道。

“倒也有些其他方面的。”

“什么方面?”

“三人感情纠葛,关系复杂。据我观察虽然公子罂明面上是准备大婚迎娶秦国公主,但谁都知道这个节骨眼上秦国公主不会嫁,据我了解他真正想娶的也打算娶的是安如意。”女子有些嘲弄的说道。

“好,我回去汇报给主子,明日这个时候你在此等我消息。”男子眼睛一亮,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夜幕里。

女子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也转身走进夜幕里。

男子并没有出宫,而是去了宫城西侧的侍从居住的地方。走到最里侧的一间屋子敲门进去了。“主子,有新情况,据黄莺说公子罂,安如意和令狐远三人感情颇为纠葛。而且公子罂真正准备娶的人是安如意。但安如意似乎钟意的是令狐远。”

“噢,这倒有些意思。黄莺似乎有些不太老实啊,不会是跟着公子罂时间久了有了感情了吧?你去警告警告她。”屋内榻上斜靠着一个衣衫不整敞怀露胸的男子。逼仄狭小的空间却掩盖不了男子一身放荡不羁的气质,那肆意的姿态就像是在太湖边闲庭信步一样。此人正是失踪多时的公孙欣。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公孙欣一直在宫里,难怪谁也找不到他。

“让黄莺善加利用三人的关系,分化他们。”公孙欣漫不经心地吩咐道,然后又突兀的自己笑了起来:“我与她博弈多时也是该见分晓的时候了。”

数日后林夫人再次邀约如意去青阳殿。直至夕阳西下,天色渐晚,林美人还没有完事的意思,依然拉着如意说个不停。如意有些撑不住想要告辞回去用晚膳。

林夫人见如意欲走赶紧说道:“姑娘,你看天色已晚,奴婢准备了酒菜答谢姑娘这段时间的帮忙,还请姑娘不要拒绝。”

如意见天色确实晚了,林美人说的又情真意切,估计磨蹭到这么晚就是为了留自己吃饭,如意便答应了。

“姑娘在小厅稍候片刻,我去着人上酒菜。”林美人俯身一礼踩着小碎步退了出去。

室内熏香袅袅,香气宜人。如意支肘在矮几上斜靠着,忙了半天确实有些累了,不觉有些倦意。

很快便有侍女将饭菜端上桌来,如意看着菜色倒都是自己爱吃的,这个林美人还真是心细。

如意确实一直防备着林美人,但这样公开的场合,又是在青阳殿里,如意并不怕她下毒。

菜快上完时,魏罂匆匆走了进来,“如意你在啊?你还是第一次在我这里用膳。”

“表哥,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你不是一直在忙吗?”

“今天是挺忙的,一会还要见一个人。不过听说你在这用膳我这主人怎么能不过来陪你,反正我也要吃饭的,吃完了我再去。”魏罂调侃的说。

魏罂一会要见的是令狐远,但自从上次的事后,魏罂不愿在如意面前提起令狐远,能省则省,非说不可也是简单几句。

如意没有多想,一想确实如此,两人便欣然坐下开始吃饭。魏罂拿起酒壶倒了两爵酒,推给如意一爵,“如意,这些日子真是多谢你了,这爵酒我干了。”

饭菜很合如意的口,如意吃了几箸菜,见魏罂一上来就这般,也端起酒爵,“表哥今日怎么这般生分起来了,一会还有正事,还是少喝些吧。”说完也一饮而尽。

屋外丝竹并奏,室内馨香宜人,魏罂心里高兴一爵接着一爵的喝了不少,喝到酒酣耳热时,借着摇曳的烛光,魏罂看着如意莹白赛雪的面庞,粉若桃瓣的樱唇竟莫名的有些情动。按照酒量并不至于,魏罂未及深思,强自压下心中的悸动。

如意几爵酒下肚,也有些不胜酒力,头有些昏沉。没一会便支在桌边睡着了。魏罂没想到如意酒量这般浅,轻轻地将如意抱到榻上。魏罂本来看时辰差不多了,打算在榻边略坐坐就去见令狐远,不成想一阵倦意袭来竟也睡着了。

议事殿里,令狐远久等魏罂不来,便遣侍从去通传。过了一会侍从回禀道,“殿下和如意姑娘已经歇下了,将军明日再来吧。”

令狐远如晴天霹雳,他知魏罂喜欢如意,以他对魏罂的了解,魏罂如果想留住如意,一定是明媒正娶,不会不清不楚。可这又是唱哪出呢?

侍从见令狐远还不走,就又小声八卦道,“将军还不知道吧,殿下准备的大婚就是为如意姑娘准备的。”

令狐远耳边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进其他的,失魂落魄地挪着步子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兵败

第二日如意醒来便发现自己宿在了青阳殿,魏罂斜倚在榻边,但荒诞走板的流言却在宫中四散开来。如意尴尬地逃出了青阳殿。

路上宫女侍从两两相好,三五结伴的小声议论着,看见如意又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如意匆匆回到韶华殿,夏荷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宫里已经传开了,你与大殿下情投意合马上要成婚了。”夏荷有些急切地说,“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如意略一思索知道这恐怕是一计,迅速自腰间取下魏罂之前留给自己的玉佩递给夏荷,“夏荷,你去查一下昨日的饭菜酒水有没有问题。如遇阻拦拿出玉佩。”

夏荷走后,如意思索了一遍所有暗桩和人马的安排是否有纰漏,应该是没有纰漏。但如意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公孙欣那边有些过于安静。之前忽略的细节似乎这一刻也放大了起来。

如意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外面又有小丫头通报,林夫人来了。

“如意姑娘,我是来求你保命的。”林夫人一路哭哭啼啼的进来。如意蹙着眉有些不待见林夫人,昨日之事恐怕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意有些冷硬地问道:“此话怎讲?”

“我知姑娘疑心我昨日使诈,可真不是我,昨日真的只是巧合,但宫中流言也不是全然不实。殿下大婚之人确实是你,不然我也不会找姑娘去做参谋。”林美人柔柔的解释道,“不过现下大殿下定是恼了我办事不利,定不会轻饶我,求姑娘救命。”说着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如意往一旁避了避,并未受她的礼。但听她方才所言,心中是真的很震惊。大婚的人选是她,魏罂从未透露过,但回想起一些蛛丝马迹却不得不让人相信。

如意并未理会林美人,直至林美人跪的几近晕厥,夏荷匆匆进来回禀:“小姐,我都查过了并无异常。”夏荷瞥了一眼地上的林美人欲言又止。

如意会意命人将林美人搀扶下去。夏荷这才继续说道:“小姐,宫中的传言是真的。”

如意有些心绪不宁,缓缓地在屋里踱着步。魏罂对她的感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魏罂会这么不顾一切。魏罂一直没过来解释,她也懒得去问。

晚间夏荷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小姐,刚接到飞鸽传书,公子缓失踪。”

“这时机掐的真是恰到好处。”如意沉声说道。

不出几日,便有消息传来,公子缓逃亡赵国,请求赵成侯出兵,韩赵联军进军魏国。

流火七月,天气越来越闷热,连续阴沉了两日的天,这一日傍晚终于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宫城西侧的侍从所里,公孙欣一身蓑衣走出最里侧的矮小房屋,最后看了一眼宫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是时候离开了,今日就要见分晓了。”说完避开巡逻的士兵向宫外去了。

夜里雷鸣电闪,大雨倾盆而下。如意站在窗前矗立良久,“夏荷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宫。”如意扬声吩咐道。

“小姐,去哪啊?”夏荷边打包边询问着。“这一仗怕是要输了,我现在必须要尽快赶过去,也许还来得及。”如意盯着窗外漆黑的夜不甚清楚的说道。

“可是殿外侍卫把守严密,我们不好出去啊。”夏荷有些焦急。自从上次的事揭开,魏罂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如意,只是增派了侍卫过来,限制了如意的自由。

“我去找表哥。”如意说着披上一个黑色的披风戴上兜帽,戴上防雨的斗笠出门了,夏荷见状赶紧也披上披风戴上斗笠跟了上去。

外面风雨太大,几乎是刚一出门身上就被打湿了,但如意没有退缩,依然顶着风雨穿过回廊走到门口,沉声吩咐守门的侍卫道:“带我去见大殿下。”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不敢做主,其中一个有些犹豫地说道:“姑娘,风雨太大了,不若您先回去,明日一早我们禀告大殿下。”

如意立刻威严地说道:“耽误了军情你们负责的了吗?立刻带我去。”侍卫一噎,都被如意的气势镇住只得带着如意去了青阳殿。

青阳殿里,魏罂也还没睡,今日令狐远还没有传回消息,加上这风雨飘摇的天气,魏罂有些坐立不安。当听说如意来找他,二话没说就迎了出去。

见如意浑身早已湿透,鬓角的碎发黏在脸颊上,魏罂一阵心疼,赶紧把如意拉进屋,拿出干布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外面雨这么大,怎么这么晚过来?”魏罂有些责备的说。

“表哥,你说实话,现在韩赵联军攻到哪里了?”如意一瞬不瞬地盯着魏罂的眼睛,不让他闪躲。

魏罂无奈有些颓然地说道:“已经攻克邑葵挥兵西进,不日就会攻到安邑了。”

“现在令狐远在哪?”如意又问道。“在浊泽迎战。”魏罂顿了一下说道。

“表哥,现在立刻送我去浊泽。”如意冷静地说道。

魏罂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如意,“不行,太危险了。”

“大殿下,魏国就要亡了,浊泽必败。你现在送我过去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如意有些沉重地说道。

“如意,你先不要着急,令狐远还没有消息传来。”魏罂安慰道。

“恐怕传不来了,他怕是……”如意没有勇气再说下去。只是异常坚定地看着魏罂。最终魏罂在如意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来人,备车送如意姑娘去浊泽。”魏罂转身朝门外喊道。

如意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坐上马车直奔浊泽。

大雨过后的清晨阳光显得格外耀眼,空气也格外的清新,魏罂站在回廊上一夜无眠。

“殿下,有消息了,令狐将军身负重伤,浊泽一战败了。”康明从外面匆匆进来说道。

魏罂像是没听见一样久久不言。

“殿下?……”康明轻声询问道。魏罂这才有所反应,慢慢地走回屋里,“下去吧。”

如意昨夜淋了雨,又赶了一夜的路,现在身上就像散了架一样,但她一声没吭,硬是咬牙坚持着。“小姐,你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到地方了,我叫你。“夏荷心疼地说道。如意睡不着,但也不想夏荷担心,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路很泥泞,马车很是颠簸,清晨的官道上清静地只能听见车夫的甩鞭声和吆喝声。如意在心中把现在的形势过了一下,她知道肯定是出了差错,问题估计就出在林夫人身上,不然一切都太巧合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必须尽快见到令狐远。

终于在天色大亮时分,如意赶到了令狐远的营地。营地里到处都是伤员,伤亡很是惨重。如意拦下一个还算齐整的士兵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你们将军呢?“

士兵神色哀恸,“昨夜我们遇到了偷袭,将军受了重伤,“如意一听有些着急,“他现在在哪?““就在前面的大帐里。“士兵说着手向前一指。

如意顾不得其他,赶紧提起裙子向前面的大帐奔去。

令狐远的大帐前围满了人,如意一边挤过人群一边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大帐内医师正在治疗,令狐远躺在塌上昏迷不行,面色苍白的像纸一样。一身黑色的玄衣倒是看不出血迹。如意不禁想起之前问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穿一身玄衣,令狐远说这样可以看不出流血,免得敌人轻视,亲人担心。

“医师,情况怎么样?”如意焦急的询问道。“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有几处伤口伤及肺腑,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造化了。”医师无可奈何地说道。

当大帐里人潮退去,如意守在榻边,心里默默都祈祷着。

夏荷有些心疼如意,“小姐,你去歇歇吧,我来照顾将军。”“没事,我不累。”如意呢喃道。却不知不觉的靠在榻边睡着了。

等如意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如意查看了一下令狐远的伤势,见还算稳定,悄悄地出了大帐。

夏荷匆匆走过来,“小姐,你醒了啊?”“田大哥联系上了吗?”如意询问道。

“联系上了,这是田大哥的信。”夏荷将信递给了如意。如意展开信,细细地看了起来,看完高兴地说道,“太好了,还有希望。夏荷你去将杜将军找来,再去找两匹好马,我们去和田大哥汇合。”

如意吩咐完又回了大帐,坐在榻边轻声说道:“令狐,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挺过这一关。”

不一会儿,杜将军进了大帐,“姑娘找我。”“杜将军,令狐将军就拜托给你了。我要去趟韩赵联军的营地。在我回来前不要轻举妄动。”如意沉着地说道。

杜奕知道如意是大殿下派来的人,去敌军营地定是危险万分,“我派些人跟着姑娘吧,不然太危险。”

“不用了,人多目标太大。”如意说道。“那姑娘一定要小心。我定会照顾好将军的,姑娘请放心。”杜奕朗声保证道。心里也不由的对如意心生佩服,一个姑娘竟然敢去敌军做游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转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如意和夏荷骑着两匹快马向着西北方的密林奔去。如意轻甩马鞭“驾”,马儿像离弦的箭飞快地向前奔去。夏荷紧紧地跟在后面。

“小姐,田大哥也会来吗?”“田大哥说在西北三十里外等我们。”两人边说边挥舞马鞭,没有丝毫的停滞。

密林中晨雾还没有散去,地面上笼罩着蒙蒙雾气。两人一前一后紧紧地跟在一起,怕一个错身便会走散了。

夏荷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读书习字,明白了很多道理,学会了很多东西,还能跟着小姐上战场。思及此夏荷有些心潮澎湃,小姐给了她新的生活,她也定不会辜负小姐,她一定要保小姐平安。

跑了一个时辰,前方已经能看到大片天光,出了密林,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平原。果然有几个人影等在那。“小姐,你看,是田大哥他们。”夏荷高兴地喊道。如意也很高兴,紧加了两下马肚更快地向前跑去。

第三十四章 转机

如意她们和田让、张铁等人汇合后,几人就目前的形势和情报交流了一番。如意觉得赵成侯肯定是想要杀魏罂立魏缓的,到时候魏国定会成为赵国的附庸,而韩国夹在中间一定不会希望赵国和魏国联系紧密的,现在可能正是个转机。

一行人继续朝前面行去。“前面就要到韩国的营地了。”田让说道。“田大哥,我想去见见韩懿侯,也许是个机会。”如意想想说道。

“好,我陪你一起去。”田让策马向前跟上如意。一行人朝着韩军的营地行去。

行到在距离韩军营地几里处,便被韩军的前哨拦住,“什么人?”

如意客气的回道:“我们想求见韩懿侯,有要事相商。”随后又报上了家门。鬼谷弟子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田让的巨子名头更是让他们礼遇有加。一行人被带着进入了韩军的营地。

韩国很是重视这一战,此次韩懿侯更是亲自来督战,此时韩懿侯正在大帐里小憩。听见将士的汇报,先是眯了眯眼沉吟片刻,然后才吩咐带他们觐见。

如意走进大帐,只见大帐正中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四方脸宽眉阔目,微胖身材,看着竟有几分慈祥。

如意作的是男装打扮,上前一步拱手一礼,“见过韩懿侯,在下鬼谷弟子安平。”田让也行礼做了自我介绍。

韩懿侯笑眯眯的说道,“不必多礼,请坐。不知何事劳烦二位跑一趟。”说的甚为客气。

如意自然地坐在了客席上,然后笑着回道:“在下是奉师父之命特来救懿侯的。”然后如意就不说话了笑笑地看着懿侯。田让则在一旁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发一言。

懿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我怎么就有生命之忧了。”懿侯摸摸鼻子,眯着眼睛问道。

如意悠然地说道:“懿侯莫急,你想想如今仗打胜了,肯定会商讨怎么处理魏国,赵国早已和魏缓达成协议,除掉魏罂立魏缓为侯,到时候割地给他,而赵国势大,割了地就更加强盛了,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魏国。到那时候懿侯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还得看赵国的脸色生活。”

懿侯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开口道:“那依照公子的意思是?”

“分裂魏国,让魏国分成两个国家,让魏罂和魏缓分治两个国家,这样不仅大大地削弱了魏国的国力,还不会让赵国强大。岂不是两全其美。”如意笑意盈盈地看着懿侯说道。

田让知道如意的心思,她定然是想要魏罂赢的,可是说着分裂国家的事情,却毫不含糊,没有一丝犹豫,连他都要信以为真的觉得这就是如意的想法。

懿侯看着如意过了半晌才说道:“这事涉及盟国信义,我得考虑考虑,不若几位先住下,我们容后再议。”

如意点点头,“那是自然,这事确实需要仔细商议一下。那我们就叨扰几日了。”

懿侯吩咐下去,给如意一行人安排了住处,并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然后就赶紧找自己的谋士去商议这件事情。

几个谋士也都表示如意说的确实在理,有几个没发表意见的觉得应该等公孙欣大人回来再议。

如意几人在大帐里也再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小姐,我们住在这里岂不是被他们看起来了。”夏荷有些担忧地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总是与机遇并存的。”如意倒是一派镇定自若。

“如意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对策了?”田让倒不担心笑着问道。

“知我者,田大哥也。”如意俏皮地说道,也是为了缓解大家的紧张。然后接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探查过了,公孙欣现在不在营地,而是去了赵国,懿侯依仗公孙欣,这事必然要去问过公孙欣。我说的确实是事实,也是目前对韩国最有利的做法,倒是不怕他去问。只是公孙欣这人行事诡秘,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怕是这事的最大变数。”

“那怎么办?”张铁是个直肠子不假思索的就问了出来。“其实也好办,切断他们和公孙欣的联络再离间他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意说着隐隐带着狠意。“田大哥,这次还得你帮忙,切断他们的联络线。”

“放心吧,没问题。”田让郑重地答应道。

几人又合议一会,各自回去安排准备。

夏天天长,白昼似是被无限的延长了,如意吃过晚饭在营地里随意地溜达,懿侯倒还算厚道,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 。

外面的暑气还没有消散,走了一会儿如意便觉得身上汗津津的,有些受不住便打算回去。正待往回走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呵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如意扭头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华服小公子,周身气度不凡,带着久为上位者的气势。

如意心里暗道,军营里怎么还会有小孩。但如意面上自带微笑,礼貌的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是你。”小孩带着天生的倨傲说道。“父王说你比公孙哥哥还厉害是不是真的?”

“这个我不能自诩,但是你可以跟着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厉害。”如意带着诱哄地说道。

“我会的,我会替公孙哥哥看牢你的,绝不让你骗父王。”小孩煞有介事地说道。

自此如意身后多了一个小跟屁虫。如意倒也不在意,时不时地还会逗弄小孩一番。

小孩正是韩懿侯的儿子,太子韩武。如意没想到韩懿侯上战场还会带着儿子,可谓用心良苦,真是从小培养。

“小姐,你让那小屁孩儿跟着会不会坏了咱们的事。”晚上回到大帐里,夏荷有些担忧地问如意。

“不会的,他还是个孩子。”如意悠然地说道。

“就小姐心善,生在帝王家哪一个不是尔虞我诈摸爬滚打地长大。还是小心些吧。”夏荷撇撇嘴说道。

如意听了不禁有些黯然。当你得到了人人称羡的尊贵,却也失去了很多。

夜幕沉沉地压了下来,暑气渐渐地散去,夜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不知名的鸟偶尔啼叫一两声。远在百里之外的公孙欣此时正站在院子里负手望月,眉宇间尽是恣意地神情。

“公孙大人好兴致啊!更深露重的还有兴致赏月。”有些戏虐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吴大人不也是好兴致嘛!夜深人静的还出来溜达。”公孙欣并不转身浅淡地笑着回道。

吴名也不在意走到其并排处也抬头望天。“胜利在即,公孙大人可以在赵国畅游一番了。”

“胜利?还为时尚早吧?”公孙欣轻笑地说道,“谁都知道吴大人精通兵法,我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吧。”

“公孙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道浊泽一战胜利,公孙大人功不可没。”吴名赞道,但是有几分真心却听不出来。

“吴大人打算如何处理魏国呢?”

“你知道,魏缓一直在我这里,我肯定是要扶他上位的,到时候让他给咱们割地还不轻而易举。”

“吴大人果然好打算啊!”公孙欣说完这句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摆摆手向屋里走去。

吴名看着公孙欣的背影暗骂一句,“老滑头。”便也转身走了。

而此时的如意坐在案几旁借着月光正在奋笔疾书,刚刚田让截获了韩懿侯给公孙欣的书信。但公孙欣为人多疑,如意必须要模仿一封书信送去,否则公孙欣生疑提前回来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如意就照着韩懿侯原来写的内容写了上去,就是把提到自己的那一段删了去。然后封好拿给张铁小心的吩咐道:“谨慎些,别让人看到。”

张铁爽快地说道:“放心吧。”然后大步地走出了大帐。

大帐里只剩下夏荷和如意,月光洒在如意白皙但略显憔悴的脸上,如意揉了揉眼睛。

“小姐为何要吹了灯写啊?”夏荷心疼说道。

“你出去看看旁边的帐子就知道了。”如意笑着说道。

夏荷果然走到账外然后又回来说道,“原来灯光映得人影这么清晰啊。那以后晚上我们还真得小心些。”

“也不知道令狐兄怎么样了?”如意有些心不在焉地自言自语道。

“小姐,放心吧,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夏荷安慰道。

如意喃喃地说道:一定会没事的。

夏荷从未看见过如意这般软弱的模样,在她的印象中,如意一直是坚强的勇敢的,遇到任何问题都能冷静地想出解决办法。无论是参加鬼谷的比试,还是后来的学习再到去魏国都城的谋划,如意一直表现的意志异常的坚定。这样的如意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夏荷一脸心疼。

夏荷小心地安慰着:“大将军早就历经过生死,这点磨难不算什么,小姐你就放心吧,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大将军一定已经痊愈了。”

如意抬头感激地看着夏荷,心里觉得一阵温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如意一直为生计奔波着,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又坚定地为自己规划着未来,从未想过会遇到这么多真心相待的人。也没想到会有让自己牵挂的人。令狐远是,夏荷是,师父是,田大哥也是……这许许多多的人一点点融化着她心里的冰墙。

没等如意感慨完,张铁大马金刀的挑着帐帘又进来了,“姑娘,还有一封给你的信,刚忘了给了。“

第三十五章 又生变故

韩懿侯这几日一直在和他的幕僚军师们商量,时不时的把如意叫去询问一番。公孙欣的回信懿侯迟迟没有收到。但是时机不等人这点他还是懂得。

这日懿侯终于按耐不住派人去和赵国使者协商,并且亲自接见了赵国使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结果赵国使者很是强硬,说是一定要除去魏罂扶魏缓上位的。

懿侯气的当场拍桌子破口大骂。根本顾不得诸侯的形象。暴躁的脾气与慈祥的外表自成一种反差萌。

夏荷跟如意叙述这段时更是绘声绘色,就连如意都笑的合不拢嘴。

“小姐,你说韩懿侯脾气这么暴躁,如果知道了我们的真实目的,会不会直接杀了我们啊?“夏荷有些后怕地说。

“有可能啊!“如意故意煞有介事地说道。

“小姐~,说真的呢。“夏荷嗔怪道。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只是我赌的就是韩懿侯的暴躁脾气。只有这样韩懿侯才会跟着我们的设想走,不过确实有风险。“如意笑呵呵地道。

“那小姐你早就知道韩懿侯脾气暴躁了?“

“早就有所耳闻,据说韩懿侯脾气暴躁,性格冲动,做事最不计后果。这样我们才好成功啊。“如意狡黠地一笑。

夏荷一脸佩服地看着如意。

此时田让正好从帐外走进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夏荷赶紧跳过去宣扬她家小姐的先见之明。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是我告诉她的。“田让温和的笑道。

“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夏荷无语。

田让走到如意身边坐到了案几的另一边递过来一封信,“这是刚截获的公孙欣写给韩懿侯的密函,你瞧瞧,赶紧仿写一封。“

如意打开密函,微蹙着眉,“这公孙欣胃口还挺大,他想让魏国把连着韩国的大片土地都割让给韩国,只是可惜了,韩懿侯有心无力啊。“

“此话怎讲?“田让疑惑的问道。

“公孙欣想让韩国成为下一个霸主,只可惜之前瓜分的残存的晋国土地韩懿侯还没有消化完,不然不可能我一提议他立刻就觉得有理,根本没用我们费口舌只能说明正中他下怀。“如意冷静的分析道。

“有道理,我也确实听说一些,之前的瓜分的晋国不太受控制,时常暴乱。“田让联想到之前听到的消息说道。

如意迅速铺展开一片绢帛,又在一旁的草纸上试写的几个字,看着还算满意,才正式下笔。

夏荷守在大帐门口生怕有人闯进来。

如意将书信照着自己的意思改动了一番,并在信尾加了一句:不日将归。

“为何要加上这一句,如果公孙欣来了我们不就麻烦了。“田让不解的问道。

“又不是真的将归,我只不过是增加信服力,韩懿侯一直对我们有所防备,他一直信赖公孙欣,如果知道他要来定会放松戒备。“如意边解释边将信折回原样封好,递给田让。

田让点点头,接过信便出了大帐。

田让走后,如意觉得有些闷,决定出去转一圈。“夏荷,今天那个小孩还没来找我,不如我们去找他,给他个惊吓。“如意嘿嘿一笑,眼睛闪着光,掀起帐帘率先出去了。这几天每天小太子都要来找如意的茬,但每次都占不到便宜,还会被如意整回去。夏荷知道小姐是又想逗弄那个小孩了,笑呵呵地也跟着出去了。

如意走到主帐偏后一个华丽的小帐篷前,门口守着侍卫。如意走过去问道:“你家太子在吗?”

侍卫表情有些古怪,犹豫地说道:“不在。“

如意有些纳闷,以为小孩又想出了整她的招数,也没深想拉着夏荷往回走。夏荷本想问问去哪了?但小姐拉着她,她也没问。

经过主帐时正好看见一众谋臣从大帐里出来,如意谦逊的立在一旁等他们过去。有的见到如意点点头,有的看见如意笑了笑,有的装没看见,有的则是翻着白眼目不斜视的过去了。

等都走远了,夏荷有些生气撇撇嘴说道:“这帮人真是的。“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的态度说明了他们的立场,估计还在僵持还没有结果。“如意倒是没事一样的说道。

两人小声地边走边说,后面有侍从匆匆跑过来,行过礼客气的说道:“公子,我家侯爷请公子过去一叙。“

如意也还礼回道:“请带路,我这就随你去。“又对夏荷说道:“夏荷你先回去等我吧。“

夏荷点点头,朝着她们住的大帐走去。

走到帐外夏荷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们没带什么表露身份或者值钱的东西,倒是不怕有人进去看见什么,但是她就是感觉这个帐篷有人进去过了,遂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根木棒,远远地挑开帐帘。

夏荷没发现有人,但还是小心地挪着步子朝帐内走,刚到帐口头顶一盆凉水兜头就砸了下来。夏荷快速后退,但还是湿了大半的衣裳。只见一个小男孩从角落里走出来哈哈大笑。

夏荷没好气的朝小男孩行礼,“见过太子,不知太子怎么在这。“并在心里庆幸被洒到水的不是如意。

小韩武见只有夏荷一人进来有些不大高兴,他想捉弄的人没捉弄了,也不回答夏荷的问题。两尺多高的小男孩故意摆出威仪,半仰着脖子高傲地问道:“怎么就你自己?你家公子呢。“

“公子被懿侯请走了,太子还是请回吧。“夏荷淋了水心情不好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小韩武看看夏荷,并不走反而往里走到案几旁坐下,“我在这里等他,不需要你伺候,还是你请便吧。“一番话说的很是不客气。

夏荷无语也不想再理这个小孩,自己走到最里面的屏风后开始换衣服。

等夏荷换好衣服出来时,看见小太子正在案几旁拿着一张纸在看。不知怎么夏荷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夏荷赶紧端起水壶故作镇静地走过去说道,“太子,喝点水吧。“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故意瞄了一眼那张纸。不瞄还好,这一瞄夏荷立马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太子端起水小泯了一口,然后疑惑地说道:“咦?你家公子的字怎么这么像公孙哥哥的字?“

夏荷一颗心砰砰乱跳。居然被发现了。

夏荷因为紧张一时语塞,支吾地说道:“可能是好看的字都相似吧。“

小韩武眯着眼睛打量着夏荷,那神情就和韩懿侯眯着眼睛时一模一样。夏荷尽量不去看他,但一颗心已经乱做一团,只希望小姐能快些回来。小姐总是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你很热吗?怎么脸上全是汗?“小韩武声音清冷的问道。

这声音犹如一盆数九的冰水瞬间浇醒了夏荷,必须要震惊,不然小姐辛苦经营的一切就全完了,而且还有可能把命搭上。

“这天太热了,难道太子不热吗?我去给太子端碗冰盏解解暑。“夏荷故意讨好的说道。然后走到里侧屏风后迅速自衣袖里拿出一包*,放入碗里,舀了勺果酒,放了些碎冰,端了出去。

“太子尝尝,这是我家公子自制的解暑汤,酸甜可口,可好喝了。“夏荷故意说的殷勤。

小韩武再怎么精明毕竟是个孩子心性,喝了一口确实好喝,遂一碗都喝了下去。

“确实好喝。“话刚说完小韩武就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夏荷迅速把韩武抱起来放到里侧塌上等如意回来处置,然后又把碗倒掉,屋子里的水擦净,里外收拾妥当看不出任何问题来才停了下来 。也不知如意何时能回来,药力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如意回来时,就看见夏荷正焦急的在帐里转圈圈,不时朝里侧塌上看看。

“小姐,你可回来了。“夏荷看见如意高兴的就差蹦起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不至于这么想我吧。“如意调笑道。

夏荷顾不得说笑,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如意听,如意越听眉头蹙的越紧。这小孩定然是起了疑心。但是现在人晕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意想了一会计上心头。

如意迅速掏出针包拿出三根银针扎在小韩武的头上,如意于医道还算不上精湛,但也得了一些鬼谷的真传。

“夏荷,你快去找田大哥,让他来一趟。“如意边扎边吩咐道。夏荷立刻出去了。

不一会夏荷带着田让过来,路上夏荷已简短的向田让说了一遍。

田让进来也没有再问多余的,只是等着如意吩咐。“田大哥,一会你悄悄把太子送出去,我现在已经把他伪装成伤风高热引起的昏迷。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可是他的帐篷太靠近主帐,而且侍卫把手众多啊,把他丢在稍微偏远些的粮草棚吧。“田让说道。

“也好。那里也定会有人发现的,只要不害了他性命就好。“如意说道。

田让走后,如意才想起来问夏荷,“你什么时候还随身备着药包了?“

“就是上次小姐在宫里出事,中了林夫人的计以后,我就随身常备着一些药包,都是小姐在云梦山练习配药时留下的。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用,紧张死我了。“说完夏荷心有余悸的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如意被夏荷的样子逗笑了,真心夸赞道,“你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这次办的好。“

傍晚时分,听说韩懿侯传遍军中的医师也没能让太子醒来,但每个人都诊断是伤寒高热引起的昏睡。

第三十六章 初露锋芒

转天一早,韩懿侯再次派使者去和赵成侯商议,赵成侯仍然坚持杀掉魏罂,割地给他们。

韩懿侯不同意,双方意见依然不统一,韩懿侯一怒之下撤军带着儿子看病去了。

“公子请见谅,这几日多有怠慢。如若公子不嫌弃且随我回韩国吧。”韩懿侯殷切地说道。

“懿侯莫要挂怀,有缘自会相见,我等还要回师门复命,且在此别过了。”如意说的情真意切。

“公子说的是,那我们就先在此地别过吧,代我谢过鬼谷先生,吾等在韩国敬候公子造访。”懿侯谦虚地说完,然后又转身对田让说道:“吾自知才德浅薄,自是留不住巨子,但吾真心慕之,随时恭候巨子。”说得更是谦逊,然后挥手叫人送上礼物。

如意和田让客气地推却了一番便也就收下了。然后挥手送别韩懿侯的人马。

“小姐,懿侯撤兵了,是不是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待懿侯的人马看不见身影后夏荷问道。

“算是吧,至少目前韩赵联盟是瓦解了。”如意说道,“田大哥,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如意又诚挚的向田让道了谢。

“你我之间何须多言,日后有事尽管找我。”田让如是说道。

几人话别后,如意带着夏荷回了令狐远的营地。

“大殿下,韩国大军已经撤军了。”康明匆匆走进书房汇报。

“真的?”魏罂忧虑的神色一点点淡去,欣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做出又生出了另一番愁色。“她还好吗?”

康明以为大殿下问的是令狐远遂回道:“大将军已日渐好转,大殿下且放宽心。”

“哦,那如意还好吗?”

康明这才反应过来,大殿下挂心的一直都是如意姑娘。“如意姑娘也很好,现如今已经返回了令狐将军的营地。如意姑娘的计策还真是有效,一举让韩懿侯撤了兵。”

“那就好,计策也很好。”虽然说得是好字,但魏罂声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大殿下,令狐将军伤势过重不易移动,杜奕副将军请旨暂缓两日拔营。”

“准。”魏罂神色不豫但又无奈的说道。魏罂心知多留两日,如意和令狐远就多些相处时间,自己本来就胜算很小这下就更加渺茫。

浊泽魏军大营里,令狐远已经能扶起来靠坐一会儿了,此时,杜奕正在向令狐远汇报近期发生的事情。

“如意还好吗?”令狐远虚弱地说道。

“如意姑娘很好,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这次真是多亏了如意姑娘。”杜奕由衷地说道。

令狐远嘴角勾起,温柔地说道:“她有这个本事的。”骄傲的语气好像夸得是自己一样。

话不多时,外面便有人来报,如意姑娘回来了。令狐远紧张地全身紧绷,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利落地掀起大帐的帐帘。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如意。

“令狐大哥,你能坐起来了。太好了”如意惊喜地先说道。

“你回来了。”令狐远却答非所问痴痴地望着如意,一句话包含了万千情感。

“我回来了。”两人似心有灵犀,如意缓缓地笑着回道。

杜奕见二人有话要说,悄悄地退出了大帐。

气氛有些凝滞,如意有些受不住令狐远温柔地似要滴出水的目光,寻思了个托词,“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吗?”说着就要向账外走。

“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从床榻的方向传来,如意不得不回头,“怎么咳嗽了?”

“水。”令狐远有些虚弱地说道。如意倒了碗水递过去,令狐远就势喝了几口。

如意刚一转身,令狐远又在身后喃喃道:“疼,疼,胳膊疼。”如意不得不坐到榻边轻轻地帮他按摩。“好点了吗?”如意边按边轻声地问道。“好多了。有你在就好多了。”令狐远闭着眼轻轻地说,耳根儿有些可疑地红晕。

按了一会儿如意看令狐远闭着眼不说话,以为他睡着了,遂悄悄地站起来准备出去。

令狐远又在身后嗫嚅道:“饿,如意帮我拿点点心好吗?”

如意赶紧端来点心递给令狐远,心里纳闷的想:怎么受个伤这脾气秉性还变了呢。

令狐远看着如意忙前忙后,在大帐里忙的团团转,心里暗戳戳地想着,看你还能往哪躲。

直到吃过午饭,如意才从大帐里出来,捶着肩膀回自己的营帐,回想着刚才吃饭时,青墨向令狐远汇报《战国策》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战国策》是汇编而成的历史著作,作者不明,非一时一人之作。其中所包含的资料,主要出于战国时代,包括策士的著作和史臣的记载,汇集成书当在秦统一以后。原来的书名不确定,西汉刘向考订整理后,定名为《战国策》。

而现在才是西周末年不可能现在就出现了《战国策》这本书。而且据说这本书已经流传了很久,还有传说得此书者得天下,各国诸侯都意欲得之。

如意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这个历史似乎和认知里的历史有些不一样。到底是历史久远,现代人对历史时间掌握上出现了偏差,还是……难道是有人在她之前也穿越过来了,而且历史很好默写了《战国策》这本书,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如意心砰砰乱跳。

如意突然回忆起当初丽娘来云梦山时,情急之下喊出的那个“战”字。当时就有人窃窃私语提到战国策,只是她当时一心想要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并没在意。看来师父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想到此如意定下心来,想快些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云梦谷问问师父。

两日后,大军拔营回安邑,所经之处百姓皆夹道欢迎,其热烈程度不亚于见君王。百姓们都知军中出了一个女军师,是她使魏国免于分裂的下场,更是免于了战火。

由于令狐远伤势未好坐的淄车,如意也随令狐远坐在淄车里,车外是百姓震天的呼喝声,“女军师万岁”“女英雄威武”……不时还有瓜果香囊顺着车窗抛进来。更有甚者,有漂亮的姑娘追着马车要送香囊的,还有俊俏的少年扒着车窗硬塞苹果给如意的。马车好不容易才穿过熙攘的人群的。

令狐远拾起一个抛进来的苹果,用手擦了一下果皮就放嘴里咬了起来,然后朝如意笑着说道:“别说,还真甜,你也尝尝。”说着就要把自己咬过的苹果递给如意。

如意假装生气道,“令狐远,你也嘲笑我是不?”

令狐远立刻举起一只手假装投降道,“我哪敢啊,军师大人,不过这苹果真的很甜啊,也是人家少年的一片心意嘛。”说道心意两个字不知怎么多了点凉飕飕的感觉,随即“嘎嘣”一口流出饱满的汁水。

如意无奈的往里面靠了靠,躲开窗口的位置,也躲开不时飞进来的不明物体。

本来觉得那些瓜果香囊有些碍眼的令狐远,看着靠坐的离自己这么近的如意,心里又暗暗高兴起来,希望这瓜果飞进来的更多一些。

如意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才露尖尖角,就已惊艳四座。

而此时赵国去往韩国的官道上一队车马不同于如意她们的龟速,正疾驰而去,卷起滚滚尘烟。中间的淄车上斜靠着的青年正是公孙欣,少了几分往日的恣意洒脱,此时正眉头紧锁,隐含怒气。

公孙欣此时正恼怒不以,本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下了许久的大棋就快收盘时,不知怎么就杀出了一个安平。安平,我知道你是谁。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等公孙欣见到韩懿侯时,韩懿侯正宣遍宫中医丞救治他的宝贝儿子韩武。

“懿侯的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啊!”公孙欣冷脸沉声问道。

“公孙先生,你来的正好,快看看韩武是怎么回事。”韩懿侯顾不得其他,拉着公孙欣先到榻边查看韩武的病情。

公孙欣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又切了切脉搏说道:“太子并不大碍,明日便会醒来。”

“真的吗?太子都已经昏睡三天了。”韩懿侯有些不信的反问道。

“句句属实。”公孙欣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韩懿侯一看公孙欣有些冷脸,赶紧将公孙欣让到客座上,自己坐到主坐上,摆出一副慈父的面容说道,“我也是过于忧心武儿的病情了,情急之下才撤的兵。再说之前我们通信,公孙先生也是赞同的。”

公孙欣要紧牙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才不至于破口大骂,“懿侯不防将书信与我一看。”

当公孙欣看完书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暗骂道,“一群蠢货。”

“懿侯,这书信并非我所书写。”说着将一打书信甩在案几上。

“怎么会?”懿侯愕然的盯着那一叠书信。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韩懿侯自知自己上当了,但承认又很没面子遂清了清嗓子说道,“虽然书信是仿造的,但本候觉得书信上面说得甚有道理。”

公孙欣懒得理会他,很不给面子的说道。“安平怕是正是猜中了懿侯的心思吧,才能这么快就让懿侯撤了军,现在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懿侯让一个女娃娃给骗了。”

“你放肆!”韩懿侯双目圆睁,眉毛高挑,一张方脸憋得通红。“公孙欣,我被骗了?那你呢?我这的书信是假的,难道你那的是真的?”韩懿侯不顾形象的低吼道。

公孙欣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这暴躁的脾气确实是难成大事啊。

“再说之前晋国那片地方还时常暴乱还没有解决,以现在韩国的国力哪还有余力去想其他。”韩懿侯继续说道。

此时的公孙欣已对韩懿侯彻底失望,遂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懿侯说得甚为在理,倒是鄙人考虑的不甚周全。不过现在大局已定,魏国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反扑的,懿侯还是好自为之吧。”

次日,公孙欣举家迁移,不知所踪。

第三十七章 所谓的千古奇书

如意和令狐远走到半路时,突然接到了鬼谷子的传书,让如意速速回云梦谷。

“鬼谷先生怎么突然叫你回去呢?”令狐远疑惑的说道,“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师父在信上没有说明。应该是有急事,我这就回去。”如意说完心里却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战国策》这本书。

如意叫停了车队,要了两匹马,带着夏荷就准备回云梦谷。

令狐远虽然不想这么快就和如意分开,但是也无可奈何,看着急急忙忙就要走的如意,令狐远连忙叫住如意。

“这路上不太平,你们两个姑娘不安全,我安排几个人送你回去。”令狐远严肃地说道。

如意本想拒绝,但一看令狐远严肃的脸,认真的眼神,拒绝的话只好咽回了肚子里。

最后挑了十几个士兵护送着如意向云梦谷疾驰而去。

令狐远看着如意远去的背影,不觉有一丝恍惚,好像她就此就要离他而去。令狐远自嘲的一笑摇摇头吩咐车队继续行路。

如意她们快马加鞭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赶回了云梦镇,傍晚时分刚到镇口就见云墨客栈的掌柜的正在路口左右张望,看见如意她们赶紧小跑过来。

“如意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掌柜的拱拱手,“你且随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如意有些奇怪,但想到和田让分开时,田让说过有事去找客栈掌柜,何况人家还救过自己便很快打消了疑虑,遂没再说话紧跟着掌柜的进了客栈。

进了客栈,掌柜的掩好门,如意吩咐夏荷带着士兵们下去歇歇脚。

如意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掌柜的出了什么事?”

“最近来了很多路人马,暗自潜伏了下来。行事都非常隐秘。似有将云梦谷包围之势。山上鬼谷先生也是大门紧闭,封锁的很严。”掌柜的凝重地说道。

“多路人马?都有什么人呢?”如意疑问道。

“各诸侯国的王公将相,还有一些江湖门派的江湖人士。现在山上埋伏着各色人马,我怕你贸然上山会有危险,所以特等在镇口先跟你说明一下情况,好做个准备。”掌柜的解释道。

“多谢掌柜的考虑周全。”如意抱拳一礼。

如意迅速地想着对策,这些人不论冲着什么来的绝对有所企图,师父怕是有危险。但是现在自己又不能贸然上山,得做做准备,警示一下躲在暗处的鬼魅魍魉。

如意思及此立刻做了决定,“掌柜的,今晚怕是要叨扰你了。我们先暂住一宿,明天再上山。”然后又靠近掌柜的低语了几句。

掌柜的保证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办。”

如意进房间休息时,夏荷正坐立不安焦急地等着。“小姐,山上是不是出事了。为何我们还要在山下住一宿?”

“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机警了。”如意淡笑地说,不过笑容一闪即逝。“现在还不知道山上什么情况,但肯定有问题。夜路不安全,我们明天白天再走。”

转天一早,天光大亮如意还没有动身。

“小姐,你怎么不着急啊?”乔装成村姑的夏荷焦急地的说道。

“着急也没用,再等等。”乔装成村妇的如意淡定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街道。

不多时,便有人敲锣呼喝声,“今天云梦谷有鬼谷先生的测字,鬼谷先生亲自测字啊,千载难逢,乡亲们快走啊,先到先得只有十个名额。”立时人群骚动起来,涌出大量的人群朝云梦谷方向去了。

夏荷愕然地转头看着她家小姐,“小姐这是……?”

“我们走吧。”如意拉着夏荷下了楼。

“多谢掌柜的帮忙。”到了楼下如意道谢道。

“还是姑娘有办法,绵薄之力不足挂齿。”掌柜的真诚地赞道。“到了山上如有需要可飞鸽传书与我。”

然后如意带着乔装后的夏荷和士兵们分散地混进人群,随着人群朝云梦谷涌去。

此时,云梦谷里也乱做一团,袁飞一路小跑的朝着鬼谷子的竹楼跑去。

“先生,一大群乡亲们朝着云梦谷来了,有些都已经快到山门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晨乡亲们都说咱们云梦谷由您给大家亲自测字,而且还先到先得。所以乡亲们都跑来了。”

鬼谷抚着银须略一沉吟笑道:“鬼点子还真多。”然后对袁飞说道:“开山门,迎接乡亲们。我这就去前厅。”

如意也没想到乡亲们的热情会这么高,人流乌压压的挤满了山道,不知道一会儿师父会不会头疼。

如意快到山门时,就听前面传出话来,“十个名额已满,乡亲们请回吧。”

如意加快脚步挤进山门,朝着后院鬼谷的竹楼走去。

不多时鬼谷就笑呵呵的进了竹楼,“小丫头,就你鬼点子多。还破了我不与人算命的戒。”

如意笑嘻嘻地走过去扶着鬼谷坐下,“我这鬼点子再多,还不是让师父识破了,再说测字不算算命。”

鬼谷笑着拍了拍如意的肩,“我真是说不过你,来,坐。”

如意顺势坐在了鬼谷旁边的蒲团上,然后有些严肃的问道:“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急着叫我回来,而且山下还那么多的暗鬼。”

鬼谷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去,有些萧索的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然后给自己和如意分别倒了两杯水才继续说道:“我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当年靠着两个宝贝名震一时,当然我师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世人更看重身外之物。”

如意听这开头有些云山雾绕的,不禁专注地看着鬼谷。

鬼谷喝了口水,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我师父来到我家时,我年纪还小,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有两个宝贝。一个是这个,一个就是我上次给你的宝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黑色的手指粗细的东西,然后慢慢展开约莫六寸来长,四寸来宽,薄如一块青铜片,上面覆着薄薄一层能反蓝光照出人影的膜。

如意盯着这块东西,久久不能动弹,好像时光一下子抽离开来,脑海里像一部正在快退的电影,正一点点退回到穿越前那个现代的世界,高楼大厦,手机电脑,一切智能的现代化设施,一切感觉就像是一场梦。

“如意,如意,你怎么了?”鬼谷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将如意拉回到了现实。

如意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空洞的望着鬼谷,然后慢慢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这才确定自己还是在古代。

“如意你没事吧。”

面前是鬼谷焦急的脸,如意定了定神,才试着张了张嘴说道:“我没事,师父。”

鬼谷抓过如意的手腕切了切脉,确定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吓死为师了。”

如意心里苦笑,一味苦涩蔓延到心头。如意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鬼谷不再追问,只是继续说道:“这个东西在你师祖还在的时候还是能亮的,里面还能出现活动的人像,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当然你师祖从来不让我看,这些都是我悄悄看到的。”

如意盯着看了好久,然后轻声问师父,“师父,我能看看吗?”仿佛声音大一点就要惊碎了这场梦。

如意带着无限的眷恋轻轻抚摸着,是的,这是一台平板电脑。即使它比如意见过的任何一台平板电脑都要先进,可以薄如纸,可以伸缩延展,可以没有边框,但她确定这就是一台平板电脑。

大概这电脑也是指纹开锁,随着师祖的逝去再也无法开启了。

“世间流传,这是一本书名曰《战国策》的书,得此书者得天下,但我得到了这本书,也没得到天下,显然流言不实啊。”鬼谷感慨地说道。“但世间人多信流言,而不愿意相信真相。”

“那流言是从何而起,连您都没见过书中内容,外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据说是一个江湖人士恰巧看见了你师祖看这本书,至此流传开来。但按理说你师祖看书时十五尺之内有人靠近这本书会提示。估计那个江湖人内功极高或是目力极佳。”

如意听着师父介绍这个似现代又非现代的物什,一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现在师父将它传给你,至此你师祖的两件宝贝师父都交给你了。你师祖曾经托梦給我让我找到一个女孩将东西都传给她。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了。明天你就带着东西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东西在你那的。”鬼谷说着郑重地将平板电脑交给了如意。

“师父,那你和一众师兄弟怎么办?我不走。”

“师父命令你走。”

“那我也不走,我会想办法的,现在别说这个东西根本没法用,就是能用他们也未必会用。师父你放心我会解决的。”如意态度坚决,语气坚定,说完揣进怀里就回自己的宿舍了。

“唉……你这孩子……”鬼谷无奈的在身后念叨。

如意回到宿舍,夏荷去安排士兵们的住处还没有回来,如意摸出那块蓝水晶将两样东西并排着摆在了案几上,蓝水晶不似一般的水晶上面闪烁着的光芒,似乎蕴含着无限能量。

她没想到确实有人在她之前穿越过来了,而且还留下了东西,只是这东西像现代的又不像现代的,她这个祖师真的是自己的老乡吗?

第三十八章 祝由之术

夜似墨,月如钩。

两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出了窗外。如意站在窗前一直看着鸽子飞远。

“小姐,将军和田大哥能收到信吗?”夏荷在身后问道。

“令狐也有自己的关系网,墨者也有自己的渠道,掌柜的一定能将信转给田大哥的。早些睡吧,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有打上门的,师父说已经来过好几波了。”

夜色深沉,万籁寂静,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时,如意放进香囊中的蓝色水晶石借着月光却开始闪烁了起来,光线忽明忽暗,好在有一层布的遮挡而大家又都在睡梦中并无人察觉。

转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山门处便一片吵嚷。

“你说了不算,叫你师父出来见我。”一个膘肥体壮的大汉在门口喊道。身后一众持刀佩剑的江湖客。

“我家先生在清修不会客。各位还是请回吧。”袁飞据守山门一步不让,身后是一种弟子持矛而立。

“你个小娃娃,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说话的是旁边一个长相稍显斯文,但说话却不怎么好听的中年男子。

“还说什么清修不会客,昨天不还给百姓测字着吗?”一个长脸长眼的红衣女子刻薄地说道。

而此时聚贤楼里平时宽敞的大厅此时正挤满了人,为首坐的是鬼谷先生,下面是一些师者和一众弟子,正在商讨对策。

而弟子中却少了如意和张仪,如意是鬼谷不让露面的,那张仪又去哪了?

云梦谷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但也不是没有漏洞,鬼谷竹楼边的竹林另一侧便是悬崖,但是地势并不险恶,如有心人士想要攀爬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张仪正躺在一块靠近崖边的巨石上,头枕着双臂,屈膝翘着二郎腿,沐着晨光,一派悠闲自得。但那双似眯非眯的眼睛却时不时的撇着崖下。

崖下正有一人借着绝佳的轻功飞掠直上,此人长脸尖下巴,腮面下坳,一双小眼细如缝却透着精光,头发花白,是一个看着已有些岁数的男人。

这人还没踏上崖边,张仪一个鲤鱼打挺突然暴起,一把长枪直指那人面门而去。

那人不及防备在空中转了一圈,踩着崖下一块凸起的石头借力打算向右突围,张仪哪肯给他机会,向右踏了几步一个枪花抡过再次直刺过去。那人见突围失败,便不再强行突围,踩着崖下的凸石向左平行的飞掠而去。

张仪见他要逃,跳下巨石也向左追了过去,哪知那人一个回旋转又向回飞掠而上,站上了崖边。张仪回身两人对面而立。

张仪见阻截失败,也不再强拦,漫不经心地说道:“师父说你内功深厚,轻功极佳,果然不假。”

那个人没有回话,很谨慎的小心地戒备着,一点一点地向竹林里挪动脚尖。

张仪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继续说着而且声音很大,“你不说话也没关系,一会我也能知道的很清楚,让我想想你这身打扮会是哪个诸侯国的呢?还是哪个江湖门派。”

夏荷从没见过如此多话的张仪师兄,正一脸惊奇地听得津津有味。如意知道这是张仪怕她们暴露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能再等,如意一个飞起抡圆了套索就直奔那人而去。

那人正全身心的戒备着张仪没留心周边情况,一个套马索已然落在了身上。

如意和夏荷一起勒紧缰绳向竹林里跑动起来,那人一下便被拽了个踉跄。

张仪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个飞枪直掠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夏荷还不放心跑过去掏出个药瓶倒出一粒丸药塞进那人嘴里。如意这时也走了过去问道,“你给他喂的什么啊?”

“小姐之前练习时炼的丹药啊,伸脚瞪眼丸,只要他一飞立时伸脚瞪眼全身僵硬,只是这是小姐的练习品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效果也许会一命呜呼。”说得一脸惋惜的样子。

那个人一听立刻干呕了起来。张仪在一旁看两人演戏心里直翻白眼。

回去后几人合力将那人锁了起来,张仪这才问起如意:“你的套马索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了?”如意笑呵呵地说道:“还是之前跟瑞卿学的,不过我这也就是光有个准头,没有力量,要是真的跑动的马我还真套不住。”

“原来是唬人的花架子啊!我说之前有好多次机会,你怎么偏偏等人站定以后再下手呢。”张仪也笑了。

“小姐还故意让我说那是什么伸脚瞪眼丸。其实不过是粒锁功丹。”夏荷笑嘻嘻地补刀。

如意也笑了但是没解释,伸脚瞪眼丸还是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叫《活佛济公》的电视剧里面的,济公穿着一身破衣裳,摇着一把破扇子嘴里念叨着,“伸脚瞪眼丸,只溶在口不溶在手”,活人吃了伸脚瞪眼死了,死人吃了起死回生。可是这些只能回忆一下,没有人能交流。

“确实有伸脚瞪眼丸,又称要命丹。危重疾病服下人会伸脚瞪眼,病即刻痊愈。”张仪倒是认真的解释道。

这下轮到如意惊奇了,这不是电视剧杜撰出来的吗,怎么会真的有,真有这么神奇的药。只是再问,张仪就不再回答了。

“我们还是说说现在怎么办吧?他什么也不说,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夏荷发愁地说道。

“这个其实也好办,只是……”张仪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听得夏荷干着急。

“师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都听你。”如意赶紧打消张仪顾虑。

张仪从师父的药筐里挑了几味草药,拿上纸笔,几人又回到竹楼后的柴房。

张仪先将草药融在一碗水中,然后喂给了那人喝,等了一会才拿出纸笔,在纸上写着似字非字,画着似符非符的咒语,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将符咒置于火上点燃,绕着那人转了一圈。

那人本来坐靠在柴堆上,堵着嘴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张仪,而此时却突然头一歪昏了过去。

如意正看得惊奇,夏荷却突然跪在地上拜倒了下去,敬畏地拜道:“大巫贤。”如意不解地看向夏荷。

张仪朝夏荷比了个噤声,然后朝着如意说道:“我们还是赶紧问吧。”然后朝着那人问道:“你是哪国人?”

那人并未睁眼却悠悠地张嘴回道:“我是燕国人。”

直到此时如意才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催眠术。”

张仪却淡定地接口:“不过是祝由之术罢了。一会儿醒过来,我也别无他法了。”

祝由之术上古巫术,战国时期正是巫术鼎盛之时,可是即使在鼎盛时期会者也是极少数者。师传徒,口传心授,学会者寥寥无几。

如意来自现代对这种近似封建迷信的做法本是持有怀疑的,虽然一些书中也曾提过巫医同源,但她一直觉的那些术法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心理疗法。不过今天亲眼看见了还是觉得很是震撼,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审问要紧。

几人合力这才审问明白,原来此人正是当年看到师祖宝贝并将此事传扬出去的那个人。想到师父之前的猜测,果然此人内力、轻功都绝佳,而且目力极佳。此人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爬现已是江湖最大门派河图门的右副使。

这个门派如意不清楚,张仪却很清楚,其背景错综复杂,在多国都有势力渗透,分堂遍布各国,其主要业务就是杀手行当。若是让这样一个门派纠缠上怕是再无宁日了。

如意心想,自己的师祖这半个老乡也是够倒霉的,被这样一个门派纠缠的无奈之下只能躲到深山里去了。

可是现如今要是再被纠缠上怕是就没那么容易摆脱了,得想个办法。

“师兄,有办法改变他的记忆吗?”如意一脸期待地看着张仪。

张仪无奈的摊摊手,“你当师兄是神仙吗?师父的针灸之术了得,你不妨等一会儿师父回来问问师父。”

一直带着敬畏神色站在后面的夏荷却突然说道,“大巫贤是可以改变人的记忆的,我小时候见过。”

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夏荷,夏荷却不敢直视张仪的眼睛,低头敛眉轻声说道,“我小时候,部族有个大巫贤非常神通,有个族人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就疯癫了,说话颠三倒四,记忆很混乱,大巫贤就像刚才张师兄那样一番念咒后,那个族人就突然恢复清醒了。”

张仪轻蹙了一下眉,“你是楚国人?”

“是,我是后来被卖到魏国的。”

“我不是大巫贤,只是略懂一二。”张仪说道,却看着如意。

如意以前也听说过湖南的赶尸人,云南的蛊术,四川的巫术,而四川恰好是现今的楚国的大片地方。只是她觉得那些更多像是传说。现在看来确实自古就有了。

“师兄,你真是见多识广,这次多亏了你了。”如意真心地说道。

张仪笑了笑,才说道:“师妹,也很见多识广啊。不过今天的事还请二位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师父。”

鬼谷回来后看着昏睡的那个人,没有任何审问的痕迹,几个徒弟却都说已经问清楚了,心里存了几分疑虑,但也没说什么。

如意问鬼谷能否改变这个人的记忆,鬼谷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只是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他要再想想。

待如意他们走后,鬼谷看着地上残存的一些纸灰若有所思。

第三十九章 困局得解

夏日午后,烈日当空。

数日后,鬼谷正躺在窗前的躺椅上摇着蒲扇小憩,苏秦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师父……”边说边抹着头上豆大的汗珠,“山脚下围着的人马少了很多。”

“慢慢说,别着急。”

“今日的山门处无人再来叫山门,而且山下的人马少了很多。只是有一个叫河图门的江湖门派有些奇怪,前些日子一直纠缠说他们的右副使失踪在咱们山上,来了不少增援的人,可这两天又悄无声息的都撤走了。”苏秦急急地说完这一大段话才喘了口气。

“这大热天的,快坐下,喝口水。”鬼谷指了指案几上的茶壶,“看来是安平的计策生效了,不过这个河图门倒是不得不防啊,去查一查具体与哪国势力勾结。”

苏秦出门时正看到如意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安平师兄,师父正找你呢。”

“师父你找我。”如意推门进去坐到案几边上。

“来说说,都做了些什么?”鬼谷笑眯眯地招招手。

“也没什么,”如意有些腼腆地抿了口茶,然后才笑嘻嘻地说道:“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散播了点谣言。”

“噢,具体说说。”鬼谷饶有兴趣地问道。

如意像只翘着尾巴的小狐狸狡黠地说道:“本来我只是让田大哥和令狐在各国各地都散播谣言说找到了师祖的两件宝贝来混淆视听,但是昨天知道了事情的起源是河图门。那么我就顺便又加了点料,说东西已经被河图门得到。现在怕是他们都去围剿河图门去了,河图门内部怕是也会被离间,真正进到山上的只有那个右副使罗二,现在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个善谋善算的丫头,那你说说你突然不叫令狐大哥,改叫令狐是怎么回事?”鬼谷笑着揶揄道。

“师父……你怎么也这样啊。”如意拉着长音撒着娇摇着鬼谷的胳膊。

师父的爱恰好填满了如意渴望多年的父爱,如意心里满满的,鼻头一酸,眼眶竟有些湿润。

鬼谷没说话,只是慈爱地拍着如意的背。

“如意,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鬼谷过了会问道。

“下山,”如意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鬼谷,“师父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吗?”

“哪有,不管你走到哪,这山上都是你的家。不过师父也知道这里留不住你,你终是要下山的。”

“师父……我不想离开你。”

“傻孩子,雏鸟长大了总是要飞向蓝天的。再说,你在与不在,师父都在这里。”

如意紧紧地抱着师父的胳膊,将头靠在师父的肩膀上缓了一会儿才说道:“师父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鬼谷笑了,“好。”

“对了,师父,睿卿也走了段时日了,这次让孙师兄和我一起下山吧。”如意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鬼谷犹豫了下才说道,“这要问过你师兄,为师做不了主。”

*

燕国上都蓟城,城西一家门面极大的歌舞坊,名曰燕春楼。每日不到傍晚时分便宾客如云,往来如织。

但近两日气氛却不同于往日,大门紧闭,已经歇业了两日。

只因前几日突然来了一拨财大气粗的壮汉砸了场子,叫嚷着让他们老板出来。别说老板很少露面,见过老板面的人屈指可数,就连管事的这几日都不在。

要说这拨财大气粗的汉子还真挺执着站在各个门口当起了门神,对每个进出的人都要进行盘问,燕春楼本来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营生。这么下去还哪有生意,最后不得不歇业了。

这拨财大气粗的汉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城南最大一家赌场“汇金堂”的人。

平时关系很好地两家,没事还相互介绍个客源,不知怎么就突然闹僵了。

百姓们众说纷纭,什么欠债不还啊?什么抢了姑娘了?都是各猜各的理,还煞有介事的觉得自己猜得很对。

夏日的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直直的照在地面上,地面上的一切就像是放在一个巨大的烤炉之上烘烤着。燕国的天更是干燥,这个时候出门烤的人都能滴出油来。

一般人都不会选在这个时辰出门,但是燕春楼西侧的角门却在这时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了一只漂亮的丹凤眼左右瞧了瞧,然后又将门缝拉大一些挤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唇红齿白,俊美非常,一身窄袖黑色短衣,同色系长裤,腰束湛蓝色钩带,脚穿黑色革靴。一身胡服打扮甚是英武。

少年顾不得烈日炎炎,沿着小巷七拐八拐,不时前后左右张望一下。

少年走到一处最不起眼的民房门口才左右张望着停下,三长一短的叩响门环。

有人应了门,少年顺着拉开的门缝挤了进去。门里却是别有洞天,雕梁画栋的抄手回廊,奇花异草的曲径通幽。青竹掩映小桥流水,荷红柳绿锦鲤浮游。明明身在北国,却有一种南派的雅致。

少年没工夫欣赏这绝妙的景色,神色匆匆地向回廊深处连接的偏厅走去。

“义父,你总算回来了,听说你受伤了,身体有没有事?”还没进厅少年清朗的声音急切的说道。

“聂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留守燕春楼吗?”说话的正是之前潜进云梦谷的河图门右副使范天寿。

“我前两日听说您已经回来并且受了伤,一时心急。见今日监视的人都撤走了才来探望您”少年见义父不悦,立刻低头认错。

“我没事,你快回去吧。免得被汇金堂的人发现。”范天寿不耐烦地摆摆手。

“义父,我不明白汇金堂和我们燕春楼皆为同门,为何还要为难与你。”少年说得义正言辞。

范天寿竟一时哑口无言,他要如何跟自己的义子说河图门内众人都认为自己私吞了宝贝,自己已经被孤立,敌对了起来。

范天寿沉吟了一下,小眼一眯,精光一闪,计上心来,“政儿,义父现在被门里人冤枉拿了门里的宝贝,但是实际上另有其人。”

“义父,你说是谁,我替你找出这个人来。”

范天寿鼓动着两片薄唇,下坳的两腮一鼓一鼓,向聂政详细的描述了如意和张仪的体貌特征。

虽然范天寿不记得张仪用祝由之术逼供,但他知道现在这些事情一定是他们搞出来的。

“政儿,你可记好了他们的特征,义父让你去刺杀他们夺回宝贝,以证义父的清白。”范天寿咬牙切齿的说道。

并不是范天寿知道了如意拿着宝贝,这一次还真是歪打了正着。

第四十章 改名出师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九月的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山上尤为明显,除了晌午还有些热,早晚已是很凉快。

这一日,突然来了一辆驷马高车停在了云梦谷的山门处,车前车后共四名护卫骑在马上。右前方的侍卫翻身下马指挥余下三人开始卸车,自己则进去送了拜帖。余下三一人搬着一个箱子也跟着进了山门。

聚贤厅里三人打开箱子,箱子里皆是黄金白壁,闪得人眼花。领头的侍卫将拜帖递给鬼谷,又将一封信递给了孙宾。

如意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康侍卫,这是?”来人正是康明。

康明转身看到如意,“如意姑娘,主上有信给您。”

如意接过信,只见信上写的俱是愧疚之情,满纸的歉意,情真意切。如意倒不是不原谅魏罂,迟迟没回去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

孙宾看完信又将信呈给了鬼谷,给孙宾的信是庞涓写的,信上写的:兄一见魏王,即蒙重用,多年同窗之情,铭心不忘。今特荐于魏王,求即驱驰赴召,共图功业。

鬼谷看完没有表态,只是对康明说道:“康侍卫,山高路远,舟车劳顿。你们先暂且歇下。魏王求贤之心我已明了,其他的容后再说。”然后吩咐人带四人下去休息。

大厅里只剩下如意和孙宾二人,“你二人随我回竹楼。再细细分说。”

路上如意已问了孙宾的态度,如意倒是希望孙师兄能和自己一起去魏国,孙宾的态度倒也不似原来那把坚决。

到了竹楼,鬼谷让孙宾取山花一只。

正值九月,菊花盛开之时,孙宾见案几上的瓶中供有一只*,遂取之呈给师父,又不忍其离水而枯萎,随即又插回瓶中。

鬼谷看着孙宾的一串动作,轻声叹息了一声,才说道:“此花虽被折断,但性耐岁寒,霜寒不坏,此去虽有磨难,但不为大凶。一时不能得意,终有功成之时,你的功名,在故土。”

孙宾虽有疑惑但也未敢多言。

鬼谷看看孙宾,接着说道,“我为你改个名字,意图进取。宾字左边加个月为膑,日后你就叫孙膑。”

“谢师父赐名。”孙膑郑重地跪地拜谢。

“你且去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

孙膑走后,如意才说道:“师父是担心孙师兄?”

如意虽然没有专业的历史知识,但是她记得孙膑为庞涓所害失去了膝盖。如意之前还奇怪为何孙宾师兄的名字和历史书中不同,原来还有改名一说。师父给师兄改名怕是也是知道师兄有灾。

“今庞涓书信中无一字问候我之语,怕是个刻薄忘本之人,庞涓生性骄妒,孙膑今去岂能两立,怕是不会容他。今后你也要小心,对于你庞师兄不必心慈手软。”鬼谷前所未有的郑重嘱托道。

临走时,师父给她一枚锦囊,嘱托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拆开,若孙师兄有难亦能帮他一把。

如意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让孙师兄下山是好是坏。由于想着事情并未注意到迎面走来的苏秦和张仪。

苏秦叫了好几声“安师兄”,如意才听到。“苏秦,张师兄你们也在这啊。”

“听说你和孙师兄要走了,我真的好舍不得你们啊。”苏秦有些撒娇得说着“过段时间我和张师兄也要下山了,以后再相聚就难了。”

“以后你们可以去魏国看我和孙师兄啊。”如意也很舍不得小苏秦。

“你们会一直在魏国吗?”苏秦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一定。”如意想了想说道。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如意就打算去齐国找她王兄的。

张仪打断苏秦的追问,看着如意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遵从己心,道亦有情。”

张仪说的郑重,苏秦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因为平时张师兄就喜欢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如意倒是听进去了,但也没多想,只是以为是临别赠言。

“我会的,张师兄,谢谢你。”如意真心地道谢。

晚风徐徐地吹来,不时的将窗前的金银花香送进屋来,这株金银花还是从师父的药铺移栽过来的,刚开始长得并不好,今年才开的花。如意最喜欢金银花的香气,甜甜的味道暖人心坎。

如意已经将行李打包好,就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这株金银花。

“小姐实在喜欢这株花,要不我们就带着它。”夏荷在一旁说道。

“橘生淮南则为枳,有些东西离开了原来的土壤就不再是原来的它了,可能为了生存也能顽强地活着,但终究失去了它本来的面目。还是让它在这肆意地生长着吧。”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先生,舍不得云梦谷?”夏荷小心翼翼地坐到如意身旁,轻轻地挽起如意的胳膊,“无论在哪,我都陪着小姐。”

真到下山的那一天,送行的人很多,师兄师弟们排满了山口。孙膑和如意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山门,师父前一天晚上已经替他们送过行,白天就不再过来了,不知为何如意就是有一种错觉,怕是以后见不到师父了。

如意强忍着眼泪登上了马车,怕再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跑回去。

昨夜师父的话还犹在耳旁:“人总是要学会独自行走,独自面对风雨,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莫要羁绊住自己的脚步。”

*

马车走了几日终于看见了安邑城门,这次再来魏都,如意的心境完全不同于上次。表哥马上就要举行继位大典了。许多人与事,许多关系也将变得复杂了。

这一次如意不想进宫住韶华殿,打算和孙膑一起住驿馆。魏罂拗不过也只得同意。

如意在驿馆放好行李,就带着夏荷出了门。康明本来要带如意进宫见魏罂的,一转身就不见了人影,无奈只能自己回宫复命。

如意这么着急出来其实就是不想进宫,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魏罂,但现下在街上闲逛也不是个事。如意走了一会儿,便有了注意。

“夏荷,你知道大将军府怎么走吗?我们去看看你家将军。”如意笑着问夏荷。

“将军可不是我家的,那是小姐家的,刚一进城小姐就急着见将军,可见是日思夜想的。”夏荷调皮地说着,边说边赶紧跑开几步。

“小丫头,学会拿我打趣了,看我不堵上你的嘴。”如意笑闹地追上去。

两人谁也没留心后面跟着一个一身黑衣胡服的俊美少年。

第四十一章 见家长

到了将军府门口,夏荷跑去叫门,禀明了原由,夏荷原就是将军府的人,管事的都认识她。

“小夏荷,今日可不同于往日了,瞧这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老管事老张头笑呵呵地夸赞道,还不时上下打量着夏荷。

夏荷被看的不好意思赶紧说道:“张管事还是快去通传吧,我家小姐还等着呢,怠慢不得。”

老管事这才乐颠乐颠的向里通传。

没一会儿,如意就被请进花厅等候,如意心情放松,细细品着香茗,正背身欣赏着多宝阁上陈列的摆设,就听见脚步声渐进。

如意心想这么快就伤势痊愈健步如飞了,遂扬着笑脸转身刚想调侃两句,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并不是令狐远。而是样貌颇为相像,岁数年长的令狐远的父亲,令狐达大将军。

如意赶紧站好行礼,“见过令狐达大将军。”

令狐达却站在那一时恍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快起来,快请坐。”

如意虽然已经从师父那了解了一些令狐达大将军和母亲的一些过往,但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初次见面还是有些尴尬。

“你比远儿小上几岁,我就托个大,你就喊我一声伯父吧。”令狐达慈爱地看着如意说道。

“是,伯父。”如意笑着应了。

“你的事,远儿都和我说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想来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令狐达由衷地说道,随后又转为一声叹息。

“伯父,你……”如意还没说完就被令狐达打断。

“我没事,就是听说你来找远儿,过来瞧瞧,以后就当这是自己家。随时过来玩,住在这都行。”边说边递过一块点心,“来来,吃点心,你尝尝这桂花糕正宗不正宗。”

如意笑着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小口赞道,“这味道真的很正宗。”其实如意对桂花糕并无特别喜爱,但想来应该是母亲的所爱,所以吃得香甜。

令狐达看着如意吃得香甜也笑开了花。

令狐远进来时正看见爷俩聊得开心,心中不觉一动,如果这一幕能成为以后的日常该多好,为了这个目标看来还得多加把劲。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令狐远笑呵呵地走进去坐在了如意边上。

“聊你小时候的糗事呢。”如意开心地回道,边说边递了盏茶给令狐远。

令狐达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很是欣慰,遂也高兴地起身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聊天了。你们说话,我回去歇着了。中午就在这吃饭吧。”

“伯父。”如意忙站起来叫道

一向严肃的令狐达大将军居然冲如意挤挤眼睛,“我再待着下去那小子该不高兴了。”

“父亲,你……”令狐远无奈地笑了。

待到晌午用膳时,仍是父子二人加上如意。大将军夫人那边只是派人来传话说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让令狐远好好款待如意。

而老夫人那边也派人传话说,年龄大了吃饭毛病多就不过来吃了,等用完膳请如意姑娘过去小坐。

令狐远怕如意多心,解释道:“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一般都不和我们一起吃,用的都是药膳。”

“没关系,我理解的。”如意安抚地笑笑。

吃过午膳,令狐达回房午休,令狐远陪着如意去老夫人屋里请安。如意怎么觉得她今天来的有点不是时候,怎么看怎么有点像见家长的意思。

令狐远见如意走的有些慢,以为她是紧张,为了缓解故意调笑道:“别紧张,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没想到自己正好一语戳中如意的心思。

如意突然停住脚步,脸色爆红,“你……你说什么呢?”

“我就是逗着玩呢。”令狐远没想到如意反应这么大,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小丫头在门口迎着,如意才恢复淡定。

老夫人倒是很喜欢如意,一直拉着如意的手说东说西,说自己一直希望有个孙女,但他们令狐家三代单传,只得了一个孙子。今日和如意一见如故,倒是大有认如意做孙女的意思。

令狐远一看忙拦住道:“祖母,做你孙媳妇不更好吗?”

如意不好意思地白了令狐远一眼,当着老人家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令狐远装没看见继续说道:“老祖母,您先别忙着认亲,早晚还不是一家人。”

老夫人一听倒是开心,“那敢情好,你说你都多大了还不成亲,你祖父像你这么大时都有你父亲了。”

直到从认亲大会里走出来后,如意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我今天真是失误,怎么就想起跑来看你。”

“看我有什么不好,我家人都喜欢你,都认可你,以后你嫁进来不更好相处嘛。”令狐远笑嘻嘻地说道。

“你再说,再说我就不理你了。”如意嗔怪道,说着故意加快脚步向院外走。

令狐远见如意生气了赶紧追上来,“好,我不说了。”还故意做了个闭紧嘴巴的动作。

如意一看噗嗤笑了出来,阳光打在如意的笑脸上,就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明媚而不娇柔。

令狐远一时看痴,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如意的脸颊。

在还差一寸的距离时如意跑开了。

令狐远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一时失了分寸。

出了将军府,如意发现夏荷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找原来的小姐妹们玩的不开心?”如意拉起夏荷的手问道。

“也不是,挺开心的,只是张伯、李嫂一直要给我说媒,我不同意,他们还说要跟小姐来说。小姐,你会把嫁人吗?”夏荷担忧的问道。

如意这才意识到夏荷今年已经十六七岁了,在这个时代早就该嫁人了。

“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如意顺手捋顺了夏荷被吹乱的鬓发,甚有长姐的风范。

“可是我舍不得小姐,我想一辈子和小姐在一起。”夏荷撒娇地说道。

“我答应你,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再嫁。”如意笑着说道。

“喜欢的人?就像将军喜欢小姐,小姐喜欢将军一样吗?”夏荷调皮的说完,又向远跳了几步。

“你这丫头越来越皮了。”如意假装生气的追上来。

如意刚一动就听“嗖”的一声,是箭羽与空气的摩擦声。如意赶紧后退,只见一只冷箭破空而来。

“小姐,小心。”这时夏荷也发现了不对,奈何武功低微救不了小姐。夏荷只来得及抬头看见一个黑衣胡服的蒙面人,手持弩箭在屋顶上飞檐走壁的跑远了。

“啊”如意闷哼一声,便跌坐在地上。

夏荷赶紧跑过去,看见一支冷箭横躺在地上,箭头沾着血。“小姐,你伤到哪了?”

夏荷想要扶起如意,才发现如意小腿处透出了血红,撩开一看,血流顺着小腿滴下来。

“小姐,你等着,我去找人。”好在是离将军府不远,夏荷赶紧跑回去求救。

如意咬牙坐起来,查看了一下伤口确实有点深,皮肉外翻,血流不止,如意迅速地抽下自己的腰带绑在伤口上面约一寸多的地方,然后翻出香囊找出瓶止血药洒在伤口上,钻心的疼痛让如意不得不咬紧牙缓了缓,然后又掏出绢帕把伤口包扎上。

待一切做完,如意才缓了两口气,就看见令狐远形色焦灼的大步的跑了过来。他自己的伤还没有痊愈,医师说不让剧烈运动,而他却完全不顾自己的伤亲自跑了过来,如意心中一阵感动。

而令狐远看到那个已经包扎好仍在渗血的伤口,心里一阵心疼,这得多么坚强的女孩,自己去包扎伤口,还能泰然处之。

第四十二章 遇刺

如意遇刺了,令狐远不放心如意再回驿馆,坚持留如意在将军府住,如意拗不过,夏荷回驿馆收拾东西,顺便告诉孙膑。

“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如意看着刚送医师回来的令狐远说道。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客套吗?”令狐远坐在榻边有些心疼的看着如意的腿。

“医师说了,没那么严重不会落下残疾的。”如意不想令狐远担心笑呵呵的说道。

“你放心,就算你残疾了,我也养你。”令狐远却一反常态郑重的说道。

弄得如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夏荷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啊?”

“你是想喝水吗?我帮你倒。”

“我其实是想出去透透风。”

令狐远一听二话不说抱起如意便往屋外走。

“哎,哎,你等等,你这是做什么,外面好多人。”

丫鬟们见状都窃笑着自动回避了。

夜沉如墨,月隐星稀。

魏宫青阳殿偏殿的书房里,烛光依然明亮,一阵风吹过,窗前的烛光晃了几晃,就连照在墙上的人影也晃了几晃。

魏罂左手揉揉眉心,右手依然握着笔批阅着奏章。写了几笔,又心烦的将笔放在笔架上。白天康明来报:如意住在了驿馆,不愿进宫。是还没有原谅自己,还是……

未及想完,康明匆匆走进来报,“殿下,如意姑娘遇刺了。”

“什么?”魏罂腾的一下站起来,带翻了了桌上的笔墨,奏章上印染了一片墨迹,魏罂顾不得这些,朝康明走进了几步,接着问道:“如意有事吗?怎么回事?”

“如意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小腿中了箭,受了伤,目前正在将军府养伤。刺客还没有抓到。”

在将军府?魏罂心里不是滋味,如意不愿意进宫,却去了将军府。

魏罂重新回到案几旁,铺开一张新的绢纸,拿起笔写了新的内容:诏,吾妹如意进宫养伤,不得有延误。然后盖上印章,拿给康明。

“明天你去接如意进宫,如果她不愿意,你就说是我说得,不明不白的住在别人家算怎么回事。”魏罂沉声说道,漂亮的眼睛闪过狠厉,“去调查一下行刺的人是谁,务必抓到。”

“喏,明白。”康明转身出了偏殿。

魏罂出了书房进了隔壁另一间房。然而房里除了书架没有其他东西,魏罂直接走到书架旁将第二排书和第三排书分别变动了一下位置,书架应声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漆漆向下的阶梯,魏罂踏着阶梯走了下去。

下面是个密闭的石室,石室里一桌一椅,角落里一团稻草,草里缩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蓬头垢面的女人。

女人看见有人进来,不顾一切的喊着,“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眉眼间还依稀能看出桃腮翠眉曾经的美貌,只是娇柔的气质不复存在,变得歇斯底里。此女子正是之前的林夫人。

男人邪魅的一笑,“别急,还不是时候,如意一定想亲口问问你。”

“你不怕我把你供出去吗?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你不过是将计就计,想要借此将如意姑娘留在身边,我的醉梦香配酒,量你内力再强也不可能不动情而你却能自持,只能说明你事先吃了解药。”

“哈哈,你倒是明白,不过你现在是个弃子,你的主子公孙欣早就不知所踪了,你不按我说的去做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了,你死倒不足惜,可怜了你那可爱的弟弟。”

“你,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没怎么,他现在还很好,不过以后好不好就取决于你配合不配合了。”

“好,我听你的,你放过我弟弟。”

“好,一言为定。”

“不过我不明白你这又是何苦呢,当初将计就计得到她人还怕得不到她的心。”

“你不懂,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我也不想按对待一般女子方式对待她。”魏罂瞬间冷脸转身出了密室。

转天一早,如意刚刚起床,便传来宫里的诏书,召如意进宫,并且还让康明带了话,如意不愿意,也不得不再次收拾东西准备进宫。

“小姐,大殿下这次召你进宫,他好像很生气啊。”夏荷担忧的说道。

“他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不再是大殿下了。”如意说给夏荷听也说给自己听。

令狐远听了如意的话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意这还没点头,后面又有人虎视眈眈,这慢慢追妻路怕是不太好走。

进了宫住进了韶华殿,如意却没有见到魏罂。几天下来魏罂都没有来看如意。如意以为魏罂还在生气,也不想先低头,也就没有去找魏罂。

这一日阳光正好,如意在院子里修剪一株大叶*。如意穿着一身碧色绣梅花暗纹的交领曲裾式深衣,梳着一头垂云髻,在阳光的和花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清新淡雅,又不失柔美之色。

魏罂站在院门口一时竟看呆了。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也是想要呵护一生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却又感觉远在天涯。

如意一抬头这才发现站在廊下的魏罂,“表哥,怎么站在那不说一声?”

“看你正忙着,不好打搅。没事儿,正好晒晒太阳。”魏罂俊美的脸上露出暖暖的笑容。

或许是阳光太醉人,又或许是眼前的人太美,魏罂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问道,“如意,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我吗?”

“你是我表哥啊,我们有血缘关系的。”

“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即使那天晚上的事已经传扬开来,你也不在乎?你也不想嫁给我吗?”魏罂蹙起好看的眉毛,不解的说道。

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近亲不能结婚的问题。只得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清者自清,表哥不必多虑。”

“是令狐远?”魏罂眼中燃起点点星火,随即又熄灭。

如意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说道:“我们永远是最亲的人。”

魏罂神色冷峻顿了顿,没有回应如意的这句话。在心里说道,我们也会成为最近的人的。然后复又展颜道,“走,我带你去见个人,你一定想亲自审问一下的。那天晚上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表哥,我知道,那件事与你无关。不过我确实想会会那个林夫人,我把所有的吃食都验过了没有毒,她到底怎么下的药?”

“那走吧。”魏罂淡淡地笑着。

待从密室出来,如意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原来是熏香有问题,我说那日的香气怎么格外好闻。”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熏香和酒的搭配会有那样的效果。”魏罂说得有些敷衍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这时一个小侍从匆匆跑过来禀报说:“君上,林夫人自缢了。”

魏罂点点头倒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如意待小侍从走后眼神悠远的望着远方轻轻地说道:“多谢表哥那晚的君子之礼。”

魏罂错愕的看向如意定在那里。

第四十三章 一年之约

三日后便是魏罂的登基大典,随之大婚之事也将提上日程。

朝会上,主张即刻完婚的不在少数,只有部分人认为时局不稳,不宜过于高调行事。

魏罂听得头大,不想理会这些所谓的元老倚老卖老之词,但一抬头又正好看见令狐远低头不语,想起那日如意说她有喜欢之人,不免有些气息上涌道;“令狐将军,有何高见?”

自那日魏罂急召如意进宫,令狐远便知道他与魏罂自小那点情意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且不可修复。“臣下一介武将,对礼制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这恐怕要问礼官。”令狐远答得不卑不亢。

魏罂不发一言的盯着令狐远。

恰逢庞涓引孙膑进殿觐见,魏罂赶紧走下高台迎接,拱手为礼,礼数甚全。

饶是孙膑再清高,一看这阵势也赶紧拜倒,“臣乃村野匹夫,承蒙君上礼遇,不胜惭愧。”

“先生于兵法之造诣连鬼谷先生都连连夸奖,寡人一直盼先生来,先生肯来,寡人已是大慰平生。”然后转头对庞涓说:“寡人欲封孙先生为副军师一职与你同掌兵权,你意如何?”

“庞涓不敢托大,上有令狐将军,臣自知才疏学浅。”庞涓谦逊地说道。他以为令狐远对分了他的兵权肯定会有意见遂将球抛给令狐远。

“令狐将军可有异议?”魏罂转身看着令狐远问道。

“臣没有异议。”令狐远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自知魏罂是有心打压。前几天刚分了部分兵权给庞涓,如今又这么说自是想要进一步分权。

庞涓见令狐远不接话茬忙拦道:“臣与孙膑兄,同窗数载,孙兄长于臣,岂可兄长为副。不若拜为客卿,待兄有功绩之时,臣自当让位,甘居其下。”

“卿说得在理,拜孙先生为客卿,赐宅邸一座,黄金千两。”魏罂朗声说道,转身走回高台王座。

*

“什么?只是客卿?”如意问道。

“谁说不是呢,小姐。以孙师兄的才华怎么能是客卿呢。”夏荷撇撇嘴说道。

“客卿不过是外面看着优崇,那是半个宾客,不以臣礼加之的。庞师兄怕是担心分了他刚得到的兵权吧。”如意愤愤地说道。“不行,我去找表哥说去。”

“小姐,你还是别去说了,今天君上是有意打压令狐将军。才闹了这么一出。”

如意一听不得不重新坐回坐上,令狐远是被她连累的。她若再去说,怕是会适得其反。只能先委屈孙师兄了,择日再说。

早朝后,魏罂亲自过来,头戴前后各十珠帘的平天冠,一身红色宽袖长袍的朝服,腰系黑色龙纹钩带,脚穿黑色长靴,俊美的脸上,已隐隐有了君王的气势。

这是如意第一次看见魏罂穿君王的朝服,竟一时有些不适应。都说欲带王冠必承其重。不知这其中的分量,表哥可有体会。

“表哥,穿这身还挺好看的,头冠重不重?”如意笑着问道。

“我来得急,忘换衣服了。”魏罂说着摘下了王冠,随手放在了案几上。

“什么事这么急?”

“上次在街上行刺你的人,抓到了。”

“真的,在哪?我能见见吗?”如意急切地问道。

“可以,不过此人武功不弱,压在了天牢,你一会随我去看看吧。”

如意和魏罂说好要单独见一见这个刺客。她感觉这件事怕是和那两件东西有关,有些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当如意走进天牢时看到的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虽然困于牢笼,但一身铮铮傲骨却尽显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如意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天牢里。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聂政。”聂政傲然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刺杀我?”

“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栽赃与别人,你还好意思问我?”少年冷哼一声。

“我偷了谁的东西?”

“你偷了我义父的东西,我劝你赶紧把东西交给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不然你逃不过我们的刺杀,不死不休。”俊美少年轻蔑地说道。

“我偷了你义父的东西?不死不休?让我猜猜你义父是谁?”如意饶有兴致的说道。要说前面她还没联想到谁,此时说得这么明白,也只有河图门能干出这事,他义父想必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你义父是范天寿。”如意说得是肯定句。

“我就说你知道,一开始还跟我装糊涂。你现在想明白还不晚。”少年讥诮地说道。

“我猜到是因为这确实是你们河图门,你义父的风格啊,信口开河,纠缠不休。”如意看着少年一字一顿的说道。

少年立刻气急败坏,“你……你说什么?”

“别急,我来跟你讲讲你义父的光辉事迹。”如意悠哉的扯出桌旁的一把椅子,慢条斯理的坐了上去,又整了整自己的裙摆,才悠然地开口,“你师父就是个卑鄙小人。他在利用你。”

“你血口喷人。”少年气愤地吼道。

“是你师父想偷我的东西,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们河图门里其他人没告诉你实情吗?难道你们河图门内部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吗?你师父没受伤吗?”

少年突然有些沉默,眼里闪过一丝危险光芒,“你怎么知道?是你设计的?有内应?”

“你义父说什么你都信是吗?你还有家人吗?”如意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聂政是有母亲和姐姐的,是个极其孝顺的忠义之士。虽然这个历史有些错乱。不知道还和原来的历史能不能对上,但她依然想试一下。

“我没有家人,义父就是我的家人。”少年冷声说道。

“你还有个母亲和姐姐呢,你义父只当你是颗棋子。你不妨用心感受一下,我们立个一年之约,一年之中你可以跟着我,看看我是不是如你义父所说,你也可以观察你义父,看他是不是如我我言。”

俊美少年犹豫了一会说道:“好,一言为定,你放我出去。”

天牢之外,魏罂有些生气的说道:“什么放了他?不行,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工夫才抓到他,再说他若是再刺杀你怎么办?”

“表哥,你放心,我相信他是一诺千金之人。”如意好言劝解道。

“你倒是相信他。怎么不问问我。”魏罂虽然脸色不好,但已有所松动。

如意赶紧趁热打铁,又是撒娇又是说好话,魏罂才勉强同意,但必须要加派人手看着聂政。

如意只得同意,然后去牢中亲自去放了聂政。

“你真的放我走?”聂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你也是千金一诺之人。”如意说得慷慨。

“好,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是那无信之徒。我答应你便是,我暂时不刺杀你,我会时刻跟着你的。”

如意暗自发笑,自己倒是多了个小跟班。

魏罂倒是不放心,又加派了很多的侍卫,时刻看着聂政,保护如意。

令狐远知道这个事情后,倒是不太在意,他相信如意,相信如意看人的眼光,既然她觉得没问题,就应是问题不大。何况他现在不能一直保护她,多个杀手跟班也不错。

第四十四章 魏罂大婚

秋日的阳光不再炙热,晒得人暖阳阳的。如意斜靠在窗边榻上看书,阳光洒满小窗。

魏罂站在院子里,隔着窗纱望着如意看了好久。今日朝会上,那些元老大臣们又逼着他尽快完婚。而且秦国也派了使者来交换了更贴。恐怕这一次他有心想拖也拖不了了。

他想等如意回心转意,可是时间不等人,形势不等人,魏国已由不得他任性了。他多想就这样看着如意,直到地老天荒。最终魏罂没有进屋,神色黯然,背影萧索的默默离开了。

登基大典之后,礼官正式开始走大婚流程,但魏罂每天依然会到如意这里坐坐,有时不通报也不进来只是在廊下远远地瞧着如意,俊美的脸上却再难展笑颜,身形也日渐消瘦。

这日魏罂又亲自送来了如意喜欢吃的点心和银耳羹。魏罂坐在案几一边托着腮瞧着如意吃得香甜。

如意一抬头瞧着表哥形色竟有憔悴,以为是新登基有些劳累,便关心的的嘱咐道:“表哥,国事再重要也注意身体。”

魏罂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表哥,听说秦国使者已经来换更贴了,那你是不是快要完婚了,等你完婚我就搬出去住可好?”

魏罂听了却突然暴怒,猛地站起来狠厉地说道,“谁跟你嚼得舌根子,我完婚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表哥你生这么大气干嘛?我本来也不会在宫里常住,在外面也方便,现在危险也解除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了。”如意也跟着站了起来,解释地说道。

“你打算去哪?就那么想去找令狐远吗?”魏罂眼神冰冷得可怕。

如意从没见过表哥发这么大火,也从没见过表哥对她说话这么凶,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魏罂以为如意不回答就是默认,心下已是一片死灰。

魏罂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如意,不顾一起的低头就吻,如意见这架势也有些心慌左右躲闪着,嘴上说着,“表哥,你冷静点,你别这样。”

魏罂哪还听得进去这些,打横抱起如意就向室内走去,如意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着,奈何没有魏罂力气大,也没他武功高。

魏罂将如意放到榻上,如意刚要翻身下去,魏罂立刻欺身上前压住如意,“如意,我一直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此时魏罂已经眼神迷离。如意就是再不经事,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下一片哀凉,竟不自觉的留下两行泪。

魏罂的吻刚一落下来,却吻上了一片冰凉,立刻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清醒过来,赶忙撑起身子,手忙脚乱的帮如意擦着泪,“对不起,对不起如意。”然后仓皇失措的离开了。

*

秦国送亲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进了魏国的边境,庞涓负责这次的接亲护驾,早已在边境上等候多时。

庞涓下马走到送亲队伍中间豪华的马车前,只见一个小侍女跳下马车,搬下脚蹬放好,一截莹白皓腕轻挑起车帘在小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下马车。待看清来人面貌时,庞涓心下一喜。

“末将在此恭候公主多时。”庞涓赶紧行礼,朗声说道。

“咦?原来是你?我们在云梦镇时打过照面。”赢曼慢声细语的说道。

“正是末将,劳烦公主还记得。”庞涓心里美滋滋的。

赢曼端庄典雅的微微一笑,“今后就拜托庞将军了。”一语双关,今后既指后面这段路程的护送,也指到了都城完婚以后的事。

庞涓心思活泛,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公主放心!”

两人一见面便自然而然的搭上了关系。聪明人无需多言几个眼神便表明了立场。

赢曼扶着彩霞又登上了马车,庞涓上了马在车队前带路。一队人马又浩浩荡荡的向都城行去。

到了驿馆安顿好食宿,庞涓敲响了赢曼的房门。彩霞客气的将他让进屋里,赢曼则端坐在案几旁。

“公主对食宿可还满意,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庞涓热络地说道。

“有劳将军挂心,一切安排都挺好。”赢曼笑着说道然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大殿下还好吗?噢,不对,现在应该是王上还好吗”

“王上一切都好。很快公主就能见到王上了,末将口误,应该是王后很快就能见到王上了”庞涓恭谨的说道。

赢曼听了心里高兴,但面上不显。“王上刚刚登基,千头万绪都等王上理顺,肯定很忙,不知道有没有看顾好自己的身体。”

“是啊,王上忙的睡觉的时间都很少,不仅要忙前朝的事,还得照看如意姑娘的安危,帮如意姑娘抓刺客。”庞涓有些心疼的说道。

赢曼紧紧抓紧手中的帕子,指甲都掐进掌心的肉里了而不自知,过了一会才松开手,云淡风轻的说道:“如意姑娘也在都城啊。不是在云梦谷吗?这个如意姑娘倒是蛮厉害的。”

“可不是,我这师妹可了不得,不仅破了我师父不收女徒的例,而且还颇得王上赏识呢。”庞涓兴致勃勃的说道。

庞涓这番话说的甚是巧妙,听上去像是在夸赞自己的师妹,可是咂摸咂摸却不是那个味道。

接下来的几日,赢曼时不时就会找庞涓聊上几句,打听一下魏罂的喜好,探听一下魏罂的习惯。庞涓都事无巨细的跟赢曼汇报一番。

这日魏罂刚刚下了朝会,换完朝服,端着一碗银耳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康寿匆匆来报,“王上,秦国公主进了安邑城了。”

“速度倒还挺快。”魏罂说完就愣愣地看着那碗银耳羹不再说话。

康寿等了半天也不见魏罂说话,只得再次请示道:“王上,秦国公主要怎么安排?”

魏罂这才木木地抬头目光困惑有些不解的说道,“安排?按着礼制接待就是。”

“喏,属下明白。”

康寿看着神思不属的主子无奈地转身走出了青阳殿,心里一声叹息。主子喜欢如意姑娘,明眼人都知道,之前主子为了娶如意姑娘所做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可是命运就是要这样安排。不过主子现在已经是王上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要留个姑娘在身边又有何不可呢。

如意自那日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魏罂,不见面倒也轻松,不然她还真不知道两人要如何自处。

如意正在写一副书法字,纸上写着“勤政爱民”四个字。

夏荷匆匆进来通报道:“小姐,王上来了。”

如意顿了一下才抬头,见魏罂已站在门口,两人对视,如意复又低下头。

魏罂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如意,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成婚了。”

如意沉默了一下,才微笑着说道:“恭喜你啊,表哥。”然后抬笔沾了沾墨汁,继续写道:“琴瑟和鸣”,然后拿起来轻吹了两下递给魏罂,“表哥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愿你今后能勤政爱民,祝你和王嫂琴瑟和鸣。”

魏罂接过整副字,绢纸虽轻于鸿毛,掂在手上却重于千金。魏罂心里堵得慌,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说不得碰不得。

魏罂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魏罂挥退了身后跟着的侍从,一个人捧着一幅字,走在偌大的魏宫里,这里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意的地方,亦是他失去如意的地方。

整个宫苑像一个巨大的蜜糖充满诱惑与甜蜜,诱惑着人去争抢。而对于身在其中的人来说,整个宫苑又像是个巨大的蜂窝,将人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魏罂迎风走着,眼睛一阵酸涩,两地泪落在了纸上,氤氲开一朵墨花。

五日后,魏国新君魏罂大婚,迎娶秦国公主赢曼,举国同庆,七国瞩目,各国纷纷派来特使前来朝贺。

按照周礼礼制,六礼已走完“纳彩,下达,问名,纳吉,纳币,请期”只剩最后一项亲迎。

大婚当日,魏罂穿着大红色崭新的礼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用红绸装饰一新的驷马高车,亲自去驿馆接新娘。

新娘也是一身大红色新衣,头戴凤冠珠帘,由媵女扶着走到马车跟前。新娘抬头看向高马上的魏罂,羞涩的浅浅一笑。

魏罂却震惊的僵在马上,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国公主竟然就是他无心搭救的盈曼姑娘。盈曼即赢曼也。

迎回魏宫后,新君大宴四方宾朋,八方来客。但凡有敬酒的来着,魏罂都是来者不拒,没有敬酒的,魏罂就挨桌去敬。宴到尾声,魏罂已是叮咛大醉。

大家都道是魏罂娶了秦国公主,不仅身份贵重,与秦国重修姻亲之好,政治地位得到巩固,而且还是个美人。

可是殊不知,魏罂被掺回青阳殿时倒头就睡,连新娘都没看一眼。

赢曼只得自己拆了凤冠珠帘,换了大红礼服,坐在榻边,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一旁呼呼大睡的魏罂。

新婚之夜,夜沉似墨,月朗风清,唯独床前人,心绪难平。

第四十五章 媵女

大婚之后,魏罂一直忙前朝之事,宿在青阳殿,而新王后则被安排住在了凤宁殿。

一连五日,赢曼都没有见到魏罂。记得新婚第二日时,赢曼还没醒,魏罂就起来上早朝去了,连一日都没休,之后就让她移居到了凤宁殿,再也没有来过。让赢曼不得不怀疑魏罂是不是在躲她。

彩霞作为赢曼的贴身侍女,自是要不遗余力的帮衬着主子得宠。这不刚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就匆匆跑去和赢曼汇报。

“公主,我打听到了,这几日王上也没去看那个如意姑娘,但每日都会派人去送些如意姑娘爱吃的吃食。”彩霞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公主?记住了现在是王后。姑姑,你说是不?”说话的名唤赢芸,是作为赢曼的陪嫁媵女来的。是赢曼表叔家的孙女,也就算是她的表侄女,但是年龄比她还大两个月。长相与赢曼的端庄典雅截然不同,甚是妩媚妖娆,风情万种。

赢曼没回应赢芸,只是缓声说道:“慢慢说,别急。”

“王上最近确实在忙前朝的事,大臣们分立两派一半支持对韩赵用兵,报之前的攻城之仇,一半主张休养生息和韩赵重修旧好。”彩霞一字不漏的将打探来的消息说给赢曼听。

“整天打打杀杀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赢芸理着裙摆无聊地的说道。

“芸儿若觉得无聊可以去宫里四处走走,魏宫这么大,来了这么多天了还没好好逛过呢吧。”赢曼微笑着哄道。

“可以吗?”赢芸状似天真的问道。

“去吧。”

待赢芸出去以后,彩霞撇撇嘴,“公主,你还是小心些吧,我看这个主整天就想着怎么接近王上呢。”

“我怎会不知道她的那点心思。可是我不是她。你以后还是改口叫王后吧,免得别人听见了还得疑心我不愿意嫁过来。”赢曼悠悠地说道。

“知道了,王后。”彩霞低头敛声屏气地回道。

赢芸出了凤宁殿就朝着韶华殿去了,这几日不仅是赢曼派彩霞在打听,她更是没闲着,也一直派人在打听王上的习惯喜好,而且打探来的消息要比彩霞的详细的多。

说道王上的习惯和喜好,那就不得不提到韶华殿,王上最常去的就是韶华殿,即使不进去也会在外面转一圈。而韶华殿里面的那一位恐怕就是王上的喜好了。

赢芸此刻就是想去韶华殿碰碰运气,即使见不到王上去见见韶华殿里那位也好。

要说赢芸的运气比赢曼好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还没走到韶华殿,就远远地看见一身暗红色云纹锦袍腰束黑色钩带的魏罂站在那里,这是赢芸第一次看见魏罂,她从没见过这么俊美的男人,连自己一向自诩的美貌都有些自愧不如。

只一眼,赢芸就觉得自己脸红心跳,呼吸困难。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一声断喝惊醒了春心荡漾的赢芸。

赢芸婀娜的走过来,“妾身赢芸见过王上。”

魏罂蹙着眉,有些不耐地看着赢芸,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个妾。

赢芸见魏罂不说话,体贴的继续替他解惑,“妾身乃是王后陪嫁媵女,王后乃妾身的姑姑。”

“你为什么在这里?”魏罂冷声问道。

“妾身闲来无事只是随便逛逛。”赢芸低眉顺目的轻声说道。

魏罂原本是想要勒令她以后不要再来,但转念一想,她无非就是想靠着接近如意来接近自己,如果她能和如意交好,那以后自己就可以从她这里打听一些如意的事情。

自从上次事情之后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如意,但是让他放弃如意他还做不到。

想到此魏罂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

赢芸见魏罂走了,赶紧说道:“恭送王上。”

赢芸有些吃不准魏罂的意思,但是没反对就是默许吧。

赢芸见魏罂走远,其实是有些舍不得,但也知道第一次见面不能急功近利,还得按计划循序渐进。遂也转身带着丫环彩月朝着如意的韶华殿走去。

“小姐,门外有个自称赢芸姑娘的来求见。”夏荷匆匆进来朝着正在看书的如意说道。

“赢芸?请进来吧。”如意有些疑惑地说道。

只见进来了一位一身桃红色,妩媚妖娆的美人,很有规矩地俯身见礼,“妹妹见过姐姐。”

如意一头雾水,明明看上去这个美人要比自己年龄大,怎么还要管自己叫姐姐呢。

“姐姐不必多礼,看岁数我应该比姐姐小,还是叫我妹妹吧”如意客气地说。

“哪里的话,先来者为大,姐姐在妹妹之前进宫的就是姐姐。”

如意一听这话,知道这是误会自己是魏罂的妃子了吧。

“我想姐姐是误会了,王上是我表哥。”

“那既然是王上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就托个大喊你一声妹妹。”

这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交际能力,如意真是自愧不如。也只能笑着点头称是。

接下来根本不用如意担心会冷场,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如意只要适时答上一两句话题就能一直继续下去。

一直到近晌午赢芸才恋恋不舍的结束话题。“今天和妹妹聊得真是开心,以后我能常来找妹妹说话吗?我这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就和妹妹还算投缘。”

赢芸这么一说,如意倒也不好拒绝,只得同意。

“出来大半天了,姑姑该找我了,我今日且先回去了,待改日我再来找妹妹说话。”然后起身要走,状似才想起来一样接着说道,“我还没自我介绍吧,当今王后是我的姑姑。我是随她陪嫁来的。”

待赢芸走后,夏荷大惊小怪的跑进了,“小姐你知道当今王后是谁吗?”

如意本来对姑侄两人同嫁一夫之事还在耿耿于怀,心不在焉的摇摇头。

“是赢曼姑娘啊。”夏荷兴奋地说道。

“哪个赢曼姑娘?”

“就是之前在云梦谷见过的那个啊,就是刚才赢芸姑娘的侍女彩月跟我说的。”

这下倒轮到如意大吃了一惊,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第四十六章 七窍玲珑心

秋后正是吃藕的季节,荷花落了,荷叶枯了,但是莲藕却正新鲜。

赢曼忙活了一早晨,精心打扮过后端着亲手做的藕酥,掐着下朝会的点,去了青阳殿。

到了青阳殿门口,侍从一看王后亲自来了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个赶紧去里面通传。

另一个侍从解释道:“王后稍等,芸长使正在殿中。”

“芸长使?”赢曼疑问道。

“正是王后宫中的芸长使,正式诏书很快就会下来。”侍从以为王后是因为没有接到任命解释道。

赢曼心里暗自咬牙,但面上依然保持端庄的微笑。

不多时,赢芸从里面袅袅地出来,看见赢曼热络地说道:“姑姑也过来了。姑姑快进去吧,王上在里面等着姑姑呢。”

赢曼听着这一口一个“姑姑”,怎么听怎么心里膈应。没答话直接进了殿内。

魏罂正在案几前看奏章,抬头见赢曼走进来,“有事让丫鬟过来就行了,不用亲自跑一趟。”说完复又低下头在奏章上写了几笔。

赢曼心里不是滋味,这是宁可见一个媵女也不想见自己,但是即使这样自己也得打起精神来,她来之前父兄是都有过交代的,她还有任务要完成。既然得不到爱情,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王上就是再忙也得吃东西不是,我亲手做了些藕酥,王上尝尝可还可口。”赢曼端着笑说道。

“有劳了,先放在那吧。”魏罂说完又低头继续看奏章,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见赢曼还站在那,又问道:“王后还有事情?”

“王上,我们谈谈吧。”赢曼的笑容像远山一样缥缈。

“谈什么?”

“我知道,王上对我有误会,不过我要说的是,在进入魏国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王上是故人,毕竟在云梦谷我们留的都不是真名字。”赢曼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案几上,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王上喜欢的是如意姑娘与我并无感情,但是天意弄人,我也并不想做坏人拆散你们。”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罂一听提到如意,立刻有些反弹,声音紧绷。

“王上别急,我可以帮王上稳固政权,争夺霸主,只求王上在功成名就之时能放我走。”

赢曼说的异常坚决,倒叫魏罂有些吃惊。

“你说说看。”魏罂倒有些好奇一个深宫女子有什么可帮助他的。

“虽然之前浊泽兵败,但魏国元气并未大伤,王上应该趁此机会好好打压韩赵,以免两国再联合起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秦国愿助王上一臂之力,压境韩赵以示助威。”赢曼说的慷慨。

魏罂听得心潮澎湃,这正是他想做的事,但是一些士大夫忧虑秦国会趁火打劫。如果能得到秦国相助那么那么就能免除忧虑,也可以一雪前耻。

但魏罂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个出嫁的公主能否左右秦国之政,口说无凭,于是问道:“那以后为据?”

赢曼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魏罂,“这是我父王的亲笔信,让我转交与王上。”

魏罂拆开信看着上面秦献公的印鉴,倒也放心了几分。

“赢曼,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的。”魏罂真诚的说道。

而如意这边也正在纠结,早晨赢曼差人送来了桂花糯米藕,自赢曼入主中宫以来,她还没有去探望过,不是没想过去探望一下,而是觉得赢曼并一定欢迎见到自己,所以迟迟未去。现下倒是先使人来探望自己,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夏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赢曼姐姐,毕竟是故人。”如意问着夏荷,也问着自己。

“这事我听小姐的,小姐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本来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倒是那个芸长使天天来报道烦得很。”夏荷有些抱怨地说道。

自那日赢芸来认过门之后,基本上天天都要跑来一趟,没话找话的说上几句,说的也不过都是些日常。而赢芸每次来都要带上丫鬟彩月,而那个彩月比她主子还要自来熟,每次都拉着夏荷问东问西。搞得夏荷不胜烦扰。

“好啦,礼尚往来还是去探望一下吧,去准备一些新晾晒的菊花茶吧。”如意忍着笑说道。

夏荷不太情愿的嘟囔着:“送什么不好,非要送莲藕来,还怕别人不知道她心眼多。”

如意带着夏荷去了凤平殿后,才觉得夏荷说的不无道理。

凤平殿坐落在整个魏宫的西南角上,离着韶华殿有些远,如意和夏荷步行过去的,并没有叫步撵。

“这大太阳的,还劳烦如意姑娘亲自跑一趟,也是叫个步撵啊。以后妹妹有什么需要就和姐姐说,宫人有时候想不周全。”赢曼端坐在主坐上,说的却甚为亲热。但是明眼人一看无不在彰显自己的地位。

如意早在云梦谷就看出了赢曼的心思,不想与她硬碰硬,“王后说的哪里的话,我来探望一下理所应当。王后别怪我来迟就好。”

赢曼这才笑着站起来,拉着如意的手说道:“我也是刚听说,我倒不知道你是王上的妹妹。之前想岔了还请妹妹见谅。”边说边拉着如意坐下。

然后接着说道,“我知妹妹是心大之人,这小小的魏宫是装不下妹妹的。姐姐保证定为你觅个良缘佳婿。”

“妹妹还无心此事,但妹妹也不会久留的。”如意是想安赢曼的心。

但赢曼似乎并不领情,“妹妹还能去哪?不在王上的眼皮底下,王上能安心吗?”

如意被她绕的心烦,懒得再跟她打官腔,“王后多关心关心王上吧,我的事自会亲自和王上说,不劳费心了。路远,我就不打扰王后了。”说完直接站起来,福了福身,就带着夏荷走了。

赢曼怨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利剑直射如意的背影。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顺心。

韶华殿在东侧,回韶华殿的路上必会经过青阳殿,只见孙膑此时正从青阳殿出来。多日未见,师兄妹二人倍感亲切。

“孙师兄一切可还好?”

“我挺好的。王上刚召见我询问是否要对韩赵两国用兵。”孙膑憨厚地说道。

“师兄觉得可行?”

“我倒是觉得,以目前的形势重修三国旧好更为稳妥。”

“师兄与我意见一致,我最近不方便见王上,还请师兄一定要劝阻王上啊。”

“师妹放心,定竭心尽力。”

二人说完话便各自散了。谁也没看见躲在远处的彩霞。

彩霞跑回凤平殿时,庞涓正和赢曼说话。

庞涓正抱怨道:“本来令狐将军有伤在身,这次王上属意让我带兵去攻打韩赵两国,可是我这个师弟一直在阻拦,怕我建了功,他就不能当副军师了。”

彩霞俯身和赢曼耳语了几句。

赢曼听完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庞涓看着赢曼的笑容竟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只听赢曼凉凉地说道:“我倒是忘了她和孙膑是师兄妹,这倒是可以好好地做做文章,这个孙膑几次三番的阻拦王上发兵,挡我们的路,得给些颜色瞧瞧了。”

第四十七章 又起战事

金秋十月转眼已近尾声,满眼的绿色已经披上了金黄的外衣,天空中的云也越飘越高。

如意这几天有些焦虑,听说前朝已经因为对韩赵用兵一事吵起来了,而且令狐远因为此事还被勒令回去养伤不必早朝。

如意有些担心令狐,因为自己的缘故,最近令狐远一直受王上排挤。

而战事恐将再起,如意几次想要见魏罂劝说都被挡在了门外。

如意也只能从孙膑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这日如意突然收到了一张孙膑的密信,约她在后花园太湖边假山旁面谈。

如意虽然觉得这不像是孙师兄的作风,但又担心时局紧张真的有要紧的事,遂决定还是去赴约。

“小姐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夏荷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的,我自己去吧,孙师兄可能有要紧的事要说。”

傍晚时分,太阳沉向了西方,大地上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神秘感。

如意在假山边等了好久,才见孙师兄匆匆跑来,然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宫门要落钥了,这么晚师妹找我什么事?”

如意一听,心里电光火石之间明白怕是中了圈套。

“我们怕是中了圈套,我也是收到了师兄的密信才来的,师兄快走。”如意尽量冷静的说完。

如意回身就要走,去不知怎么脚底一滑向后倒去。孙膑还有些懵,但一看师妹要摔倒,赶紧去接,一步上前刚好接住如意,但冲力太大,两人还是同时倒地,只是这次是孙膑半个身子垫在了底下。

摔得孙膑闷哼一声,如意挣扎地想要撑起身子。

却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惊呼道:“师弟,师妹你们……?”

来的这么巧,时间算得真是分毫不差。如意咬咬牙,撑起摔得生疼的手臂起身,然后又从容的将孙膑扶起来。

这才抬眼向说话人看去,只见魏罂一脸寒霜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在刚刚降临的夜色中显得越发诡异。而旁边站着的正是他们的好师兄庞涓。

孙膑还没大弄懂现在的状况,拂了拂身上的灰,礼貌地见礼,“参见王上。”

剩下三人都没有说话,而魏罂只看着如意,如意亦不卑不亢地坦然地回视着魏罂。

然后还是庞涓打破了沉默,“王上勿怪,师弟和师妹原在山上也很投缘,经常一起交流问题,想是交流的投入忘了时间。”

这番话听上去倒像是替他们辩白,可是魏罂刚刚有些松动的表情却瞬间变得越发冷了。

魏罂一个健步上前拉起如意就走,然后冷声吩咐还站在那的两人,“你们都先回去吧。”

如意手腕被魏罂拽得生疼,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甩开桎梏,“放开我。”

魏罂戛然止步,一个回身将如意圈在怀里,声音充满无限痛苦的说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行,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就我不可以。”

如意听到此,才停止挣扎,冷静地说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吗?表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放手吧。”

魏罂身子一僵,双臂缓缓地垂了下来,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惊痛,“我不会放手的。”说完转身大步地离开了。

转天韶华殿又增派了侍卫,出入门禁很严,限制了如意出宫,即使在宫内也有大把侍卫跟着。

而此时前朝上正式下召,出兵韩赵两国,由庞涓任大将军统率大军,不日出发。

魏国大军势如劈竹,捷报频传。一路攻克多个城池,又有秦国大军压境做支持,魏军很快败韩于马陵,败赵于怀。

如意漠然地听完夏荷的叙述。有些事想要阻止却一定会发生,也许这就是命运使然。

“小姐许多人都说这场战争打的好,保住了魏国的独立。”夏荷说道。

“但是至此魏国也将陷入孤立境地,三晋联盟彻底破裂。”

“不是还有秦国的支持吗?”

“秦献公之前流亡魏国时确实与武侯盟过誓,但是他的支持是为了自己修养生息,秦国的初行为市和初租禾已经初见成效,国力大增,过不了多久就该着眼河西地区了。”如意说的不无叹息。秦国最终的强盛是历史的必然,她阻挡不了。

过了一会儿,夏荷说道,“小姐,听说将军又要回防桂陵了。”

“这么快吗?”如意也没想到令狐远这么快就又被远派了,果然还是被自己连累了。她的想办法出去见见他。

如意想了一会儿想出了主意,从贴身的香囊里翻出了两张人皮面具,这还是之前吴名给她的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正好今天试用一下。

如意把两张面具铺平展开,一张是男,一张是女。选了女的那张,又将男的那张叠好放回去。人皮面具虽然薄如蝉翼,但是很有韧性,如意不小心手指被划出了血珠。如意赶紧从香囊里抽出手查看,只是划了一道小口,血珠已经被蹭掉。

如意没在意,继续嘱咐夏荷去找个斗笠和鱼钩去,就说自己要去太湖钓鱼。然后跟着一帮人去了后花园的太湖。

如意嫌人多惊扰鱼儿不上钩,让侍卫们都站的远一些,自己则带着斗笠坐在岸边。不多时,如意说要出恭,夏荷和另外一个侍女陪着她去了

一会儿又回到了湖边继续钓鱼。侍卫们看着带着斗笠衣着身形都差不多,也没怀疑,依然站在外圈守着。

然而此时如意已经贴上了面具换上了一身女官的衣服,悄悄地向宫门去了。

到宫门处,如意正发愁没有腰牌怎么办,就远远地瞧着令狐远从廊下走了过来也要出宫。

如意赶紧拦住令狐远,拽到隐蔽的墙角。令狐远反应更快一把抓住如意的手腕反剪其后,厉声问道:“什么人?要做什么?”

如意赶紧出声,“是我。”

令狐远一听是如意的声音赶紧松手,但仔细看那张脸却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令狐远依然戒备着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

如意看出令狐远还在戒备,在心里暗暗赞叹吴名的面具真是逼真,“真的是我。”然后从怀里掏出月牙形的玉佩,递给令狐远看。

令狐远见玉佩,是如意没错,便放松下来。“你怎么这个打扮出来?”

“说来话长,你先把我带出宫去吧。”如意催促道。

“好,你就装成我的侍女跟着我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顺利的走出了宫门。

魏罂还有些不适应这个陌生女人的脸,带着如意找了个食肆,要了个包间。

进了包间两人才细细分说了近况。令狐远气的一拍桌子,“我没想到王上会限制你的自由。”

“他现在是王,不再是原来的大殿下了。”如意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如今身份关系都变了。如果魏罂强留如意在宫中,还真的很棘手。

“放心,我赌他不会。”如意坚定的说。

第四十八章 赵国郡主

魏军大获全胜,庞涓带着大军班师回朝,魏罂很高兴,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去城门迎接。

赢芸此时却跑去了韶华殿,自禁足以来,赢芸也有些日子没来过了。

“我听闻前段时如意姑娘和王上闹了不愉快,本来想来劝解,一直未得空,今天有空来瞧瞧姑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赢芸询问道。

“有劳姐姐挂心了。没什么解不开的结。”如意不想提她和魏罂的事,不软不硬的给了钉子。

赢芸碰了钉子也不在意,接着说道,“庞将军凯旋归来,王上高兴,姑娘何不趁此机会服个软,解了禁足。”

“姐姐又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为何是我服个软,莫不是有人派姐姐来做说客。”如意不客气地说道。

其实如意早就觉得赢芸跟自己热络的有些蹊跷,倒像是有人故意派来接近自己的。

赢芸见如意如此说,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小坐了会儿就走了。

赢芸走后,夏荷进来说道:“这个芸长使还真把你当成后宫里的女人了。不过赵国又送了个郡主过来了,这下更热闹了。”

“赵国送了郡主过来?”

“可不是吗,这不是赵国打了败仗,为了求和稳边就送了个郡主来了,随着庞师兄的大军一起来的。”夏荷解释道。

两人说完没一会儿,就有人通报:“赵国郡主求见。”

二人俱是一惊,怎么刚说完就来了,果然不能背后讲人。

待赵国郡主走进来时,两人更是惊得合不拢嘴,“怎么是你?”

“如意姐姐,夏荷,怎么不认识我了?”

“睿卿,真的是你啊?”如意高兴的说道。

“是啊,苏姑娘,真没想到会是你。”夏荷也附和道。

“姐姐,我这次是来求你帮忙的。师兄说你在这里,你能帮我。”苏睿卿说着竟急的要哭出来。

“你慢慢说,需要我帮什么忙?”如意安抚地拍拍睿卿的手,扶着她坐下来。

“姐姐,我不想嫁给魏王,你知道的,我和孙宾兄……”小姑娘有些羞涩地说道。

“好,放心,我会替你去说的。好了,不哭。”如意像哄小妹妹似的说道。

苏睿卿果然阴转晴,破涕为笑,“就知道姐姐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夏荷端着碗菊花茶递给苏睿卿,“苏姑娘,快喝口菊花茶降降火。

几人又叙了会旧,直到日头偏西,苏睿卿这才出宫回了驿馆。

而如意这边却开始犯了难,她是不想去找魏罂的,可是苏睿卿的拜托她又不能不管。事关几个人的幸福,硬着头皮也得去。

吃过晚饭,如意便带着亲手做的菊花饼去了青阳殿。魏罂正在书房看奏章,听说如意来了,高兴地迎出了殿外。

“晚间天凉了,怎么还亲自跑过来,派个人叫我过去就好了。”魏罂拿了个披风给如意披上。两人直接坐到了廊下的凉亭里。

“王上,你尝尝我亲手做的菊花饼,味道可好?”如意笑着拿起一块菊花饼递给魏罂。

魏罂一听却顿了一下才接过来,“为什么不叫我表哥了。”

“你现在是一国之主君了,我再叫得那么随意不太合适了。”如意笑着说道,笑容却有些飘忽。

魏罂一听有些急了,郑重地说道,“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我之间都不会变。”

“王上还是不要说的这么绝对,你现在是一国之主,掌握着多少人的生杀大权。你为君,我为民,身份已经决定了不平等的关系,哪里有那么多的绝对不变呢。”如意冷静地说。

“你是在怪我限制了你的自由?”

“没有。我来,是听说赵国送了郡主过来稳边,不知王上有何打算?”

“是这件事啊,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庞将军很是中意赵国郡主,我打算将她许给庞将军。”魏罂以为如意终于有些在意自己,心里竟还生出了些希望。

“王上别误会,只是赵国郡主与我是故交,她与我孙师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还请王上成人之美。”如意说着起身就要拜倒。

魏罂一把托住如意的胳膊,“你这是干什么?好,我答应你便是。”

如意见事情已经说定,便也不再久留,起身福了福身,“既然王上答应了,那我也不久留了,这就告辞。”然后脱了披风放在了石桌上。

魏罂也站了起来,看着如意转身的背影说道,“如意,我们真的要这么生分吗?”

“这取决与王上,我们可以永远是亲近的兄妹,但不可能是其他。”如意没有回头说完就迈步走了。

魏罂望着如意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留住她,只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彻底失去如意了。

“康明,去把韶华殿外的侍卫撤走,解了禁令。”魏罂吩咐道。

如意来时没有带夏荷,现下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回走。月明星稀,树影婆娑,微风徐徐,说不出的惬意。

如意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却突然月光大盛,一道光柱自她身上直抵月亮,又迅速消失。那瞬间快的只有几秒钟,让如意都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如意觉得腰间有些发热,摸了摸腰间的香囊竟还热着,如意掏出里面的东西查看,人皮.面具还完好,蓝色晶石还有余温,最后掏出小黑棒一样的平板电脑,轻轻地展平,用手拂了拂屏幕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一切都完好无损。

如意这才放心,打算再一件件放回去时,屏幕却自己亮了。

如意心下一惊,这怎么可能,明明没有电了,怎么还能开机?

如意小心地四下看了看,然后躲到一颗大树后,轻轻滑动着屏幕,想要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结果发现里面的内容全部被删除。只剩下一个新建文档,里面有一行字:“任务失败,我要走了。留下此物以待后来者。”

如意看着这行字,眼眶竟有些湿润,这是久违的简体字。真的有人在她之前来过。

不过他说任务失败是什么任务?要走了是去哪了?这个老乡居然是鬼谷的师父,过段时间一定要回山上找师父详细的了解一下这个师祖的过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如意知道此刻不是探寻的好时机,但如意找遍了屏幕也没有关机按钮,只得随意的在屏幕上乱划。竟还真的碰对了,弹出了关机的对话框。如意赶紧关机,重新折叠好装进香囊。

如意回去的路上还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没有电了,怎么又能开机了呢,那块石头为什么会热?还有刚才月亮的光柱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九章 妒火

庞涓这两日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出兵大获全胜,而王上又许诺将赵国郡主许配给自己。庞涓怎么也没想到赵国郡主竟然就是苏睿卿。之前在去函谷关的路上,庞涓就觉得苏睿卿很是可爱,两人若成了婚,也一定很有意思。庞涓倒开始期待起来了。

这日庞涓又听说了一个新消息,最近孙膑又重得王上信任,并且还为王上排演阵法。孙膑所布的“颠倒八门阵”可演变成“长蛇阵”他根本没有听说过,想必是他离开的这两年师父又私授予他的。

思及此,庞涓妒火中烧,师父还真是偏心。如若不除之怕是以后会是自己的大患。

庞涓穿上一件王上新赐的大红金边锦缎长袍,腰束新赐云纹玉钩带,然后坐上辎车去了孙膑家里。

“师弟乔迁新府,师兄还一直没有登门道喜,都是师兄之过。”庞涓客套地说道。

“师兄哪里的话,师兄凯旋归来又立了战功,这是咱们云梦谷的荣耀。”孙膑倒是真诚的说道。

庞涓听得心里美滋滋的,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

“师弟,我今日听说你布的颠倒八门阵甚是精妙,攻时还能变换长蛇阵。只是师兄下山多时,怠于学习竟不记得是哪本书上所讲,师弟可否借师兄一观。”庞涓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师兄有所不知,这本书,师父也只是借我看了一下,书并不在我这。”

庞涓一听果然是师父私授予他的,心下更是急迫,但又不好逼迫太急。只得说道,“这本书名叫什么?”

“孙武兵法。”孙膑为人实诚,如实相告,不想却埋下了祸根。

庞涓见急不在一时,按下心中的火苗,转移话题道,“我还一直不知道师弟是哪国人,可还有父母兄弟?”

“我是齐国人,四岁丧母,九岁丧父,是叔父将我养大,后家门遭难,之余兄长孙平,孙卓,但多年逃难已不知所踪。家乡早已杳无音信。”孙膑憨厚地将自己的情况一一介绍。

“那师弟可还留恋故土?”庞涓试探地问道。

“虽然师父临行前说我功名终在故土,但我已是魏国臣子,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又怎会留恋故土。”

“师弟言之有理,大丈夫随地立功。”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庞涓见探问的差不多了,便也告辞回府。

庞涓刚进府不久,就传来王上口谕,召他进宫。庞涓赶紧换了装束随侍从进了宫。

“臣参见王上。”庞涓恭敬地行礼拜见。

“庞将军,免礼。来这边坐。”魏罂礼遇地给庞涓让了座。

庞涓受宠若惊,但心下很是得意。

“不知王上找臣下有何事?”

“前两天赵国郡主来宫里觐见,与我说了她与孙先生为知心故交,早有姻亲之定。我思来想去上天有好生之德,成人之美,我虽不比上天,但也不能做毁人姻缘的昏君。所以只能先委屈庞将军,若庞将军有喜欢的姑娘也大可跟我说,我必成人之美。”魏罂一番话说得很是低姿态。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庞涓心知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但心中的妒火却再也控制不住,这辈子有孙膑没他,有他没孙膑。

庞涓出了青阳殿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了王后的凤平殿。

“庞将军如今可是王上身边的红人,那可是稀客啊。”赢曼笑着给庞涓让了座。

“红人,我看未必,王后还是别笑话庞某了。”庞涓气还不顺,说的也生硬。

“这又从何说起?”赢曼有些疑惑的问。

“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王后你说我这算什么红人。”庞涓气愤地牢骚道。

然后将刚才王上的说的又转述给了王后。

赢曼听完倒是呵呵地笑了,“好一个成人之美。这恐怕是你的好师妹求来的。”

“此话怎讲?”庞涓急切地问道。

赢曼低声和庞涓说了几句。庞涓气愤的当场就要去找如意。

“庞将军先别急,你我二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是你现在跑去质问她也无济于事,不如想个万全之策,永绝后患。”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两人复又低语了很久。

“上次就失败了,这次能成吗?”庞涓没什么信心地说道。

“这次一定行。”

待庞涓走后,赢曼自言自语道:“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半个月后,孙府张灯结彩,大红绸缎高高挂起,每个下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都道是他们家孙先生为王上所不喜,但最后论功行赏时却把赵国郡主许配给了孙先生,风头都盖过了庞将军。

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如意此时正在孙府帮忙张罗着,检查着各色摆设是否齐全,又查看了一遍宾客名单是否周全。这才放下手中的活,伸展下筋骨。

“师妹,累了吧,喝口水,歇会吧。”孙膑走过来关心的说道。

“明天就得管睿卿妹妹叫嫂嫂了,还挺不习惯。”如意笑嘻嘻地说道。

孙膑被如意调笑的耳根绯红,刚想说话,就听老管家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孙先生,这有你一封家书。”

孙膑意外怎么会有家书呢?他已无家人可联络了。迅速拆开信看了起来,信居然是堂兄孙平写来的,告知他:他们已在齐国又重新安家立业,盼能相聚。

孙膑很是高兴,对如意说道:“我堂兄他们找到了。”说着讲信递给了如意。

如意看过信也替孙师兄高兴,“原来师兄也是齐国人,我们还是老乡呢。”

“真的吗?那我们有机会一起回齐国看看。”孙膑高兴的憧憬着。

“好,等你告个长假,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如意答应着。

老管家在一旁看着也高兴,“恭喜先生找到家人了。”

“王管家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等明天过了,等过了明天大家都可以好好歇歇了。”

“先生,我们不累,只盼咱们府中能常常有喜事。下个喜事就是和夫人生个大胖小子。”老管家笑呵呵的说道,满脸的褶子都舒展了开来。

如意知道师兄于人情世故上有些木讷,只好自己掏腰包递给老管家,“多谢您老的吉言。”

孙膑这才反应过来应该给打赏的。待老管家走后,才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对这些规矩都不太懂,多谢师妹帮忙打点了。”

如意笑呵呵地说道,“真不知道苏妹妹怎么喜欢上你的,以后还是让她替你打点吧。”

第五十章 田因齐

齐国都城已被围困数天。

齐国大殿里齐侯正来回踱着步,暴躁的冲着大臣们吼道,“城外叛军已经围了数日了,你们这群饭桶倒是想想办法啊?”

大臣们唯唯诺诺,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孺子喜这小兔崽子居然打回来了。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鲁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齐侯继续吼道。

鲁亚拿袖子擦着汗,“臣???臣也不知,据说他现在名曰田因齐。”

“别以为改了名,我就不认识他了。”齐侯恨恨地说道。

“报???报北城门已经被攻破。”大臣们立刻一片混乱,四下逃窜。齐侯也向后殿奔去。

田因齐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骑着一匹棕色战马,徐徐的向皇宫走去。

这个地方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踏足过,那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后来却被迫随母亲逃亡,如今他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这里了。父王,你看到了吗?我没有辜负你的希望,我又重新回来了。父王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母亲和妹妹找回来的。

“殿下,我们已经搜过整个宫殿,没有找到齐侯。”田忌有些担忧的说。

田因齐却并没有在意,缓缓的环顾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殿,细细摩挲着每一样摆设,吩咐道:“宫里剩下的宫女侍从愿意留下的继续留用,但要仔细筛查。不愿留下的给些盘缠打发回家。还有那些老臣拥护我的,我可以既往不咎,反对我的严密看管起来。”

“是,殿下。那齐侯怎么办?”

“全国范围内搜索,搜到为止。”田因齐眼中杀气腾腾的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登基大典定在什么时候呢?”

“三天之后。”

田忌下去后,大殿里空落落的,田因齐顿时觉得疲惫不堪,连日来的征战,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很大的考验,他歪在榻上上便睡着了。

睡梦中,他梦见父王教他练剑,母后带着妹妹在一边观看,练得不好被父王罚,妹妹总是悄悄地过来安慰他。突然画面一转,漫天的大火,妹妹的哭叫声,母后的喊声,他在远处想要跑回去救她们,却怎么也跑不动。

田因齐突然惊醒,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赶紧叫来影卫。“魏辛,你悄悄潜入魏国,速去查探一下母后和妹妹的消息。”

“喏。”魏辛答完,转身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令狐远也得到了消息,田因齐夺位成功。令狐远派人送信给了如意。令狐远听说魏罂已经不再限制如意的自由,很为她高兴。

但更为她担心,也许她哥哥重夺王位正好就是个契机,能帮她离开。

只是如意去了齐国,他们两个怕是就该变成敌我两个阵营了。令狐远深深地叹息一声,果然世事两难全。

*

魏都孙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先生和新夫人那叫一个好,真真是夫妻和顺,琴瑟和鸣。新夫人更是宽仁,对待下人更是宽厚。丫鬟婆子们都很喜欢这个新夫人,当然新夫人也是个精明的,只要是不想着糊弄她,她就会待你很好。

这日如意又来找苏睿卿玩。自苏睿卿和孙膑成婚后,如意一直以媒人自居,时常来找她打秋风。当然苏睿卿知道如意其实是憋闷的,虽然王上解了禁令,但出行时却时常跟着大把的人。

“如意你真的不考虑王上吗?他这么喜欢你,即使你不是王后将来在宫里也肯定会有一席之地的。”苏睿卿不经意的问着。如意正在和苏睿卿学着绣花,一不留神绣花针扎在手指肚上冒出血珠。

如意将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吮,然后笑看着苏睿卿道,“若我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我还真要误以为你也是王上派来的说客呢。”

苏睿卿一听脸色绯红,羞愧的低下头认错道,“对不起,如意,被你看穿了,确实是王上让我探你的话,我也是看王上一片痴心才同意的,不过不管怎样,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如意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古人是不讲究近亲成婚的,姑侄同嫁一夫的大有人在,但是即使除去他们是血亲这一条,魏罂也并不是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睿卿,这么跟你说吧,你看你跟师兄,每天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这不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吗?”

苏睿卿听如意提到她和孙膑有些羞涩,但一想到她和孙膑的和美生活脸上又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我想要的是一份平等的感情,不求轰轰烈烈,但求知心。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如意静静地说道,清亮的声音如玉珠落在玉盘里,敲打着人心。

苏睿卿紧紧地握住如意的手,“你的心,我懂,以后再不会问了。”

适时,孙膑从外间走了进来,“两人说什么呢?都绣了好些时候了,歇歇眼睛。”

“呦,师兄也会心疼人了,进步很快嘛。”如意调笑地说道。

“就会拿你师兄开玩笑,不跟你说了,睿卿,有你一封家书。”说着将一封书信递给了苏睿卿。

几人笑闹了一会儿,如意才恋恋不舍的走了。因为跟的人太多如意不想过于高低,出府时走的孙府偏门,出去时正好瞧见老管家匆匆拐过墙角的背影。

如意有些疑惑,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先上了马车回了宫。走到半路却碰到有人拦马车。如意一开始还以为是夏荷,因为这次出门她主要是派夏荷去联络墨者的。可是又一想夏荷不会这么莽撞的。

还没想完,外面竟打斗了起来。

如意赶紧掀开帘子探头看去,居然是先前刺杀自己的那个俊美小少年,正被几个侍卫押着按在那里。

“怎么是你?”如意惊异的问道。

“怎么不能是我,别忘了你我还有一年之约。”少年拽拽地说道。

如意转头对侍卫们说道,“你们放了他吧,我们认识。让他跟着我,王上那里,我自会解释。”

少年跳上马车,撇撇嘴说道,“我可不会感谢你,不是我不如你那些侍卫,只是不想撕破脸皮罢了。”

如意忍着笑说道,“我知道,他们不认识你的尊驾,下次我一定跟他们言明。”

少年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说了。”

“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去找你义父了吗?”如意收起嬉笑问道。

“我义父失踪了。不过我们还有一年之约,我先来跟着你。”少年严肃认真地说道。

第五十一章 陷害

如意回宫跟魏罂禀明了聂政的事,魏罂不置可否。

其实如意倒是有些喜欢聂政这孩子,除了嘴巴硬些,本性倒是并不坏,可能更多的是受他义父的误导,才误入了歧途。如意倒是有心教化他。

这日如意睡得晚了些,第二天早晨起来的迟了些。刚刚洗漱完毕,就见夏荷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小姐,不好了,王上遇刺了。”

“怎么回事?”如意一把抓住夏荷的胳膊,“别急,慢慢说。”

“王上受了些轻伤昏迷了,并不大碍,刺客也已经被抓到了,只是这个刺客竟然是聂政。”夏荷有些说不下去的看着如意。

如意缓缓地松开了夏荷,“这不可能,聂政的目标一直都是我,这其中一定是有所误会。”

话刚说完,只听院外一阵嘈杂,“快,将这个院子围起来,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如意和夏荷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出了韶华殿。围了院子的正是王后身边的姜总管。

“姜总管,这是何意?”如意冷声问道。

“姑娘别跟老奴使声,敢作就得敢当。”姜总管嘲讽地说道。

“我敢做什么?”如意皱着眉头问道。

“你个刁奴,竟敢欺主。”夏荷厉声喝道。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哈哈,老奴的主只有王后,你们又算什么主,怕是一会就是阶下囚了吧。”姜总管嚣张地说道,“别看王上平时护你,但这次铁证如山怕是有心也无力了。来人,拿下。”

几个侍卫上来就要反剪如意的手臂拖走,如意挣了两下,威压的说道,“放开我,我自己走。”

几个侍卫吓得立刻松开手,就连见过大世面的姜总管也吓了一跳,只得低声嘟囔一句:“让她自己走。”

如意原以为会把她和夏荷押解到天牢或者地牢,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押解到了一处冷宫。

侍卫将她们推进去便锁了院门。整个院子破败萧条,处处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推开斑驳残破的正殿大门,扑面而来的尘土呛得人直不起腰来,到处都是蜘蛛网,挡都挡不掉。

屋角有个没有腿的床榻,案几也只剩下了三条腿。剩下屋里再无一物可用,只剩堆着的稻草和一些破碎的布条。地面上一些深褐色的痕迹不知道是残留的血迹还是什么分泌物的痕迹。

总之看的人阵阵作呕。

“这里怎么能住人啊?我去找他们。”夏荷委屈的就要跑去叫门。

“别去了,没用的,她没关我在天牢地牢,而是选了这么个地方,就是为了恶心我。”如意冷淡地说道。

“小姐,你说的是王后?”夏荷还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赢曼的作为,“虽然王后不太喜欢咱们但怎么也是旧识,不至于吧。”

如意只是冷笑一声,“恐怕不是不太喜欢,而是恨之入骨啊。”说完如意环视一下四周,然后又放松下来,轻笑着说道,“好了,我们找找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收拾一下。”

“小姐……”如意小可怜似的望着如意。

如意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吓到了吧。没事了,我们不还在一起嘛,总会过去的。”

夏荷这才阴转晴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姐说的我跟小孩似的。”

“好啦,赶紧忙活起来吧,一会天该黑了,这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了,到了晚上就更冷了,得赶紧收拾个遮风避寒的地。”如意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蜘蛛网扯了下来。

夏荷一看小姐都不怕,她还有什么可怕的。也赶紧出去找水源准备将仅存的床榻和案几擦一下。

院子里有棵大槐树,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地上堆满了枯叶,风一吹沙沙地响。

夏荷出来时赶上一阵风吹过,夏荷缩了缩脖子,正好看见被风吹走的落叶下掩埋着水井的一角。

“小姐,这有一口水井。”夏荷高兴地跑过去,扒拉开堆在上面的落叶露出了井沿,由于年久失修,井上的辘轳已不知所踪,但不管怎么说有个水井总是好的。

夏荷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水桶,最后在井沿处找到一个栓绳子的铁棒,下面垂着根绳子一直垂到井眼里,估摸着绳子下应该就是水桶了。

夏荷使出浑身的力气才把桶拽上了,里面还有半桶水,夏荷高兴的刚想招呼如意,却“啊”的一声将桶扔在了地上。然后哆哆嗦嗦的向后挪着。

如意听到叫声赶紧跑过来,“怎么夏荷?”

“死……死人。”夏荷哆嗦的说话都不利落了。

如意定睛一看水桶里居然飘着一个骷髅头,白骨让水泡的更加惨白,不停的在晃动的水中浮动着。

如意也着实吓了一跳,但很快定下心来。若世间真的有鬼,也应该没什么可怕的吧,还有什么比人心作怪更可怕。

魏罂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赢曼坐在榻边,眼里含泪珠,嘴里念叨着什么,手里端着药碗轻轻的搅着。

魏罂张了张嘴轻声地说道:“辛苦你了。”

赢曼惊喜地说道,“王上你终于醒了,不辛苦。”然后转身冲着外间喊道:“医师,快来瞧瞧,王上醒了。”

医师进来重新号过脉,然后说道:“王上无大碍,那一剑只是擦伤了心脉上的皮,虽然看似凶险,但只是皮外伤。王上晕倒主要还是最近身体有失调理,积劳所致气血不足。坚持服药定会好的。”

一番话说完,魏罂才慢慢回想起了今天早朝后他经过后花园突然碰上那个跟着如意的小刺客。二话没说,上来就刺了自己一剑。

他当时就觉得的那少年表情怪怪的,没想到抬手就是一剑,一点防备也没有这才被刺中,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

魏罂挥退了医师,问着赢曼道,“那个小刺客哪去了。”

“在牢里看压着呢。已经招供了。”赢曼回道。

“如意还不知道吧?她若知道她那么信任的孩子不值得相信,一定会难过的。”魏罂惋惜地说道。

“如意姑娘恐怕一定也不难过,只会恨他没有完成任务。”赢曼一字一句的说道。

魏罂皱着眉头,脸色瞬间冰冷,“你什么意思?”

赢曼起身后撤一步跪在地上,“王上,有所不知,大司寇已经都审问清楚了,聂政已经招供,他是受如意姑娘指使来行刺王上的。”

“不可能。”魏罂猛地坐起身,胸口一阵钻心的疼,赶紧用一只手捂住胸口。

赢曼见状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忧心地说道,“王上别动,伤口又该渗血了。”

魏罂哪里肯听,缓了缓,就要下地,嘴里念叨着,“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只是一阵头晕又不得不坐到榻上。

赢曼哀哀地看着魏罂,有些悲切地说道,“王上就这么对如意姑娘有信心吗?多日来的情形,王上心里一点也不打鼓吗?”

魏罂听了这话像被施了定身咒,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动弹不得。

难道如意真的恨我了吗?恨不得让我去死?魏罂面上哀伤,心里更是疼得厉害。

“王上若不信明日召大司寇一问便知,今晚还是好好养伤吧。”

第五十二章 峰回

如意和夏荷两人简单将冷宫一角收拾了出来,将干稻草堆在榻上,两人蜷缩在其中勉强抵御着夜晚的清寒。

晚餐只送来了些残羹冷炙,两人都没用下多少。就着这寒风更是饥肠辘辘。

“小姐,你说王上会相信我们吗?”夏荷小心翼翼地问道。

若是从前如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夏荷,他会相信我们。但是现在她还真有些不确定了,人心会变,魏罂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带着她观星赏月看日出的可亲可近的表哥了。他现在是君王,掌人生死的君王。

“端看今晚吧。”如意目光悠远的望着窗外说道。

如果今晚魏罂来救自己,那么就说明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如果没来,那么就说明他心中已经存了疑。只能靠自己救自己了。

窗外依然星月明亮,只是那个一起观星赏月的人却不在了。

如意彻夜未眠,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如意的心也一点点冷下来。

现在她必须想办法出去,只有出去才有希望。

直到天色蒙蒙亮,如意才勉强睡着,但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有些片段竟然是失火前母亲带着哥哥和自己逃亡的日子。看来记忆正一点点恢复。

如意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夏荷已经从门口取来了饭菜,依然是剩饭剩菜,好在天气已冷倒没有馊味。

如意想着必须要先吃饱活着才能想其他,遂拿起碗筷准备吃饭。却听见门口有大门打开的声音,夏荷一下子高兴地站了起来。如意却坐着没动。

进来的是一身雍容华贵的王后,身后跟着的是芸长使。夏荷的高兴瞬间熄灭。

“呦,如意妹妹怎么吃得是我的剩饭呢?”赢曼看着坐在那拿着饭碗的如意,笑得一脸恶略的说道。

“你别欺人太甚,当初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就是个蛇蝎。”夏荷一下子像点燃了的炮仗炸了锅。

“主人还没说话,狗倒先叫了,果然是条衷心的好狗。”赢曼轻蔑的看着夏荷说道。

如意见夏荷受不住激,这才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拉了拉夏荷的袖子,然后拉着夏荷无视的从赢曼身边走过,然后转头对夏荷说道,“你让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咬回去不成。和畜生一般见识不是自降品格嘛。”

夏荷一听噗嗤乐了,自家小姐平时看似温和有礼,但这骂人的段数也是够高的。

赢曼见自己的示威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气的涨红了脸,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如意的背影说道,“别指望王上来救你了,他早就不信你了。”

如意也没回头也没停顿,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从来没指望过别人。”

赢曼气不过,这样的境遇如意还能一副高洁的样子从容淡定,她一定要让如意低到尘埃里。整个过程赢芸却没有说一句话。

赢曼带着怒气甩袖就走,却没有看到赢芸在转身时从袖口里掉出去了一张纸条。

如意回来时正好看见地上的纸条,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菜里有毒,子时屋后角门见。”

夏荷也凑过来看,“这会是谁写的呢?”

“刚才进来的就两个人,一个恨不得我死,一个没说话。你说还能是谁。”

“这倒是,我刚才还奇怪芸长使平时那么爱说的人,今天怎么一句话也没说呢。”夏荷快人快语的说道。

“小姐,你觉得她是真的想帮我们吗?”

“应该有多一半是真的吧,至少她是不想我死。”如意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我们就晚上会会她,听她怎么说。”

夜半子时,如意和夏荷等在后角门处。夜里天气很冷,两人不时跺着脚,搓着手。

夏荷还小声抱怨着,“不会是骗咱们,故意整咱们吧?”

话刚说完,就听角门外传来轻轻的一声猫叫,随后是三下扣门。

如意透过两个门扉之间的门缝看出去,果然看见赢芸站在门外,连侍女都没带。

如意也轻扣了三下门扉,学了一声猫叫。

然后就见顺着门缝塞进来四个馒头,夏荷赶紧接过馒头。就听外面小声说道,“以后别吃送来的饭菜,里面有*。子时这班岗的侍卫,我已买通,我每天会这点给你们送吃的。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如意问道。

只听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想让你死,因为你死了将会永远占据王上的心,别人就再也没有机会走进去了。我和王后不同,我只求一份感情。”说完那边就再也没有声音。

如意透着门缝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转身离去的倩影。

“小姐,你相信她吗?”夏荷犹疑地问道。

“她是一个明白人。我相信她。”如意说的肯定。

第三日早晨,魏罂依然没来,如意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容易破局了。

而此时的魏罂其实也很焦虑,早朝上大司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汇报了案情和审问的情况。案情又有新的情况,又牵扯出了孙膑的新婚夫人—赵国郡主苏睿卿。

据孙府老管家的供词,找到了苏睿卿与吴名的往来书信,而有一封信就是让她去刺杀魏罂。而苏睿卿由于和如意交好,两人勾连做了刺杀这个局,三人再一起离开去齐国。虽然苏睿卿说自己没有见过那封叫她去行刺魏罂的信,但是证人证物具全,很难自证清白。

而据管家说,孙膑早有投齐国之心,并且收到了齐国的家书,还与如意相约一起回齐国。

而如意行刺的目的自然就是离开魏国投奔齐国。

本来魏罂想的是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如意放出来的,可是这么一闹,文武百官都知道了,又有老臣不停的劝谏,事情发展的连魏罂都无法左右了。

现在苏睿卿也被关押了起来,而孙膑也嫌疑在身,暂时拘押在府中。

事情的牵扯面越来越广,魏罂虽急得焦头烂额,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魏罂想去看看如意,但又害怕面对如意时不知该怎么说,害怕面对如意失望的目光。想到此魏罂只得颓然的坐下。

那天晚上因为自己的疑心错过了最佳解救如意的机会,而现在事情已经发展的不受控制,即使他现在相信如意,他现在也破不了这天衣无缝环环相扣的网,在没收网之前,他没有出手,在收网之后,他出手已来不及。

魏罂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殿外却传来芸长使求见的声音。魏罂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长使。自如意拒绝了赢芸之后,魏罂就再也没有召见过赢芸,她既不能打探到如意的消息,也就没有用了。

可是此时赢芸又来求见。魏罂有些心烦不想见,挥挥手让侍从打发了。

赢芸像是知道魏罂不想见她一般,在殿门外就开口喊道:“王上,我有如意姑娘的消息。”

第五十三章 路转

赢芸每天早晚都会去王后的宫里请安,很守规矩,风雨无阻,这几日去的更勤一些。

赢曼看着赢芸的殷勤,以为她是终于想明白还得靠自己才能得到王上的恩宠,投靠如意不成又来投靠自己。

“芸长使,听说昨天你去求见王上了。”赢曼一边磨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是想着王上受了伤,去探望一下。”赢芸应道。

“王上倒是挺喜欢跟你说话的,一聊就是大半个时辰。”

“都是臣妾的错,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时间。”赢芸边说边作势要跪下。

“罢了罢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王上伤势未愈,受不住累,我怕累得王上休息不好。下次注意。”赢曼摆摆手说道。

“臣妾知道了。”赢芸说着还没跪下的身子又站了起来。

而此时彩霞匆匆从偏殿走过来,附在赢曼耳边低语了几句。赢曼点点头。彩霞又匆匆出去。

“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别光在这陪我了。”赢曼下了逐客令。

赢芸不敢多留,站起来福了福身,说道,“得空,我再来看姑姑。”

“别姑姑,姑姑的叫着了,一个宫里住着,现在是人少,以后宫里来的人多了听着也不像话,还是该叫什么叫什么吧。”赢曼淡淡地说道。

“喏,王后。”赢芸行了礼,小碎步后退着出了凤平殿正殿,刚一出门,就见彩霞端着一盆血水匆匆的去了后院。

走出凤平殿的院子,赢芸边走边思量着说,“彩月,你看见刚才彩霞端着什么了吗?”

“看见了啊,一盆血水啊。”彩月不解的回道。

“那不是血水,而是满满的一盆血,没有掺水的血。”赢芸无比肯定的说道。

“还真是,奴婢疏忽了。”彩月低头认错。

赢芸没有接彩月的话,而是继续思索着说道,“王后宫里又没有人受伤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血,或者说要那么多血有什么用?”

“长使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要不要奴婢去打探一下。”

赢芸回身看着彩月叮嘱道,“小心些,千万别被人发现。”

“喏,奴婢知道分寸。”彩月机灵着说道。

赢芸则慢悠悠自己回了寝殿,自从封了芸长使,宫里人也少,王上就赐了长乐殿给自己,殿虽然偏远点小一点,但胜在是自己独住。

而且她喜欢这个长乐殿,光殿名她就喜欢,长长久久独乐后宫。

赢芸进了长乐殿不久,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彩月就匆匆跑了进来,而且神色还有些慌张。

赢芸赶紧挥退了其他丫鬟侍从,独留主仆二人,在殿中这才让彩月开口。

“长使,我打听到了,那血是养虫子用的。而且我还听说王后宫里最近要了好些补气血的药。”彩月说着还有些哆嗦。

赢芸蹙着眉慢慢思索着这几句话的联系,难道那是人血,所以才需要补气血的药,王后在用人血养虫子?这又是哪一出呢?

彩月见赢芸一门心思的想着事,没有说话。才哆嗦的提醒道,“长使,这恐怕是巫蛊之术啊。”

赢芸一惊,转头看着彩月,“你识得?”

“奴婢倒是不识得,但我小时候听我外婆说过类似的事情,我外婆的外婆家是楚国的,当时她们那有个女子看上了一个江湖浪子,她为了留住他,就用自己的血养了一条虫子喂给了那个男子,然后那个男子就真的留了下来。直到那个男子死,才在他的尸体里发现了虫子,身体都被掏空了。”彩月说着还有些害怕的哆嗦了一下。

赢芸脸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不管王后在做什么,我们终归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如果她出了事,我们未必不受牵连。”声音里透着警告的意味。

“奴婢……奴婢知道轻重。”彩月害怕的低垂着头说道。

魏罂下了早朝会到青阳殿的书房,气的把案几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今天朝会上大司寇司徒盛竟说按律当处死如意和苏睿卿,孙膑处以膑行。

“康寿,你速去查明,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喏,属下这就去。”

康寿走后,康明端了碗莲心茶给魏罂,“王上,喝口茶,消消火。”

“三人如果一个也不处理,怕是难赌那些元老的悠悠之口,三人刑法最轻的还有余地的也就是孙膑的膑刑。就先执行这个吧。”说着笔一挥在奏章上批准了。

“王上,你可想好了?”康明迟疑的接过奏章。

“现在能帮如意拖一时是一时吧。”魏罂无奈的说道。

很快,孙膑行刑的消息就传到了庞涓耳朵里。

庞涓当时正在府中的练武场上练射箭,当即咚咚咚三箭连射,箭箭命中靶心,然后将弓随手一扔,“哈哈哈”大笑着回了书房。

书房中门客齐生已等在了书房中,“恭喜将军。”

“喜从何来?”庞涓虽是问着,但脸上的笑容却掩都掩不住。

“王上果然如将军推演的一样,最后避重就轻,选择了最轻的一个。”

“本来也没指望王上能处死如意,当然我也不希望王上杀了睿卿,所以我的最终目标本来就是孙膑。当然如果顺带除了如意就更好了。”庞涓笑着说道。

“那王后那边呢?”

“她要对付如意,就看她自己本事了。”庞涓勾着嘴角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的笑出了声。

如意这边还不晓得事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也没想到这是一个连环套,不仅仅是针对自己,连带着还有苏睿卿和孙膑。

如意和夏荷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晚上,子时后角门准时响起了猫叫和三声扣门声,然后如意回应了三声扣门和一声猫叫。

门缝里塞进来是几块点心,和一个火石。

“天气越来越冷了,拿着火石能取取暖。”赢芸在外面说道。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如意接过火石问道。

“情况越来越复杂已经牵扯了孙先生夫妻,孙先生已经处以膑刑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然后赢芸简短的将这几天的事情说给了如意听。如意听后心下震惊不已。

如意下定决心,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们被抓的急,什么也没带出来。现在也只能试着拼一下。“能帮我去城南织锦布庄捎句话吗?就说,北边的布卖没了,南边的还有吗?”

赢芸应道:“好,我会带到。”

第五十四章 待花明

赢芸走后,如意和夏荷回到屋里。夏荷很是沮丧,事情怎么会发展成了这样。

“小姐你说睿卿姐和孙师兄不会有事吧?”夏荷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意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中回神,孙膑的刑罚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与自己有关,以这种方式受了刑。

“应该会没事吧。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去救大家。”如意坚定的说道。

“我们怎么出去?”

“只能拼一下了。这里有火石,屋里又有这么多的稻草,寅时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我观察过了,这个时辰也是守卫最少的时候。后角门再偏西一点有一段比别处围墙要矮很多的一段。”

“小姐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们自己放火,然后趁乱翻墙出去。”

“能行吗?”

“能不能行也只能试一下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我们先把墙这边的梯子搭好,待火势一起,外面的侍卫一跑进来,我们就跳出去。”

“好。”

说着两人搬着仅存的床板,案几,便去了后角门处,顺着后角门找到了那段矮墙,墙真的很矮,只有一人多高,脚底下垫上点东西便可以看到院外的情形。

墙角正好就有块大石头,如意踩着块石头向外望去,后墙这边有三个守卫。

而前门那至少有两个守卫,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我们出去以后,就向西跑,我记得我听人说道,西侧是侍从的居所,那里守卫要宽松一些。那里也有单独出入宫的宫门,也许我们更容易混出去。”如意叮嘱地说道。

“我知道,我会紧紧跟着小姐的。”

“我们没有计时器,只能大概估摸个时间了。一会儿后墙的守卫变成两个大概就是他们寅时换岗的时候。到那时候就准备行动。”如意说道。

两人躲在墙下,天气本来有些冷,但两个人谁也没觉出来。两个人不时的轮流着站在石头上朝墙外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两人都有些睡意的时候,如意再一次查看墙外的情形,发现三个守卫已经换成了两个守卫。

不能再等,如意迅速的点着火石,扔到屋中草垛上,然后跑回矮墙边爬上两人搭的梯子等待着。

不多时就有滚滚浓烟从屋子里冒出来,火苗也从窗户里窜出老高。

不一会儿只听前门开始呼喝,“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然后就是咚咚砸门,开锁的声音。

如意猫着头,看着后墙的两个侍卫听见喊声快速地跑向前门。如意低低地说了一声,“跳。”

两人同时跳下,如意稳稳地落地,夏荷似乎被什么硌了一下脚,但夏荷没吭声,两个人迈步就朝着西边跑去。避着人多的大路,抄小路,一路向西。呼呼地冷风灌在耳朵里,衣服里,但是两人都没觉得冷,眼见着前面到了侍从居所,如意才回头看了一眼。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锵锵锵的敲锣声,震破夜空。这似曾相识的场面使如意一阵恍惚。如意一阵头晕,险些踉跄倒地,幸得夏荷及时扶住。

“小姐,你怎么了?”夏荷一脸焦急的问道。

如意揉揉太阳穴,甩甩头说道,“我没事,快,咱们继续走。”

两人都没来过这边,跑着跑着不知怎么就跑进了浆洗衣服的浣衣坊。

两人躲进存放脏衣服的储衣房,两人赶紧从衣服堆里找了两件侍女的衣服换上,如意这才发现夏荷脚脖子肿了一片。

“都肿成这样了,你还忍着不说。”如意心疼的说道。

“我没事,明天就好了。”夏荷不想让如意担心,赶紧把脚缩回来。

如意去外面打了一桶井水,把衣服打湿了替夏荷冰敷。敷了好久红肿才消下去一些,疼痛减轻了一些。由于没有药物,也只能暂时静养。

然后两人在小山一样的衣服堆后面躲了半宿,不知那边的火势何时扑灭的,两人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一阵嘈杂声才将如意吵醒。

“我不要洗这堆衣服,这堆是王后宫里的,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衣服上常有血迹,洗不干净还会被骂的。”一个年轻些的小侍女撅着嘴说道。

“就你事多,现在后宫里人还少,以后人多了,哪还由得你挑。”一个年长些的妇人笑骂道。

待两人走后,如意摇醒夏荷,两人打算悄悄地溜出去。

到了西宫门两人发现虽然门禁松一些,但也需要出宫令牌。两人不得不再次折返。

由于如意之前听见那两个浣衣女对话,如意故意接近那两个侍女,“两位姐姐,妹妹,我们是王后宫里的杂役,我妹妹摔伤了脚,王后不但不给医治,还要她继续做工。我气不过,偷偷的带着妹妹出来,想去宫外治疗一下,无奈出来的急了,忘带出宫令牌。不知能否借二位的令牌用一下。”说着还撩起夏荷的裙角漏出摔伤的脚脖子给两人看了看。

年轻一些的侍女听完如意的话立刻气愤填膺地说道“就知道这个王后是个刻薄的主,不然怎么会衣服上常有血迹呢,你放心这个忙我们帮,”

年长些的妇人却忙拦住年轻侍女的话头,“我们浣衣坊位低,全坊只有一个令牌。在芳姐那保管,不过你今天来的还真是巧,前天芳姐刚被调走了,保管令牌的人选还没选出来,现在令牌就在右侧第二间屋的抽屉里。”

如意谢过两位之后,带着夏荷去取令牌。

“小姐,她们明明想帮我们,为何那个姐姐还要让咱们自己来取令牌呢。”

“那个姐姐想必也是看出了我们出去就不回来了,也不想受连累。真查问起来就说丢了或者被人偷了,只要咬定没见过,也就没事儿了。其实这样也好,如果真连累了她们,我还会过意不去。”

如意这边顺利的出了宫。而宫里却炸开了锅,魏罂怎么也不相信如意已经被烧死了。翻遍了半个魏宫来找,却依然没有找到。

魏罂怒气冲冲的去了凤平殿。

“为什么如意被关押在冷宫?而不是天牢里?”魏罂冷声质问道。

“这个是大司寇说怕她与刺客串供,最好分开关押,而且我想着虽然是冷宫,条件怎么也比牢里好,而且地方大相对宽敞自由,我真的也是一片好意啊。”赢曼说的楚楚可怜,眼角竟还有几分湿润。

魏罂见赢曼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说的情真意切,便也不好再过多责备。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如意会死。那么多大风大浪她都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会没事。

魏罂心想,如意一定是现在还不想见自己,躲了起来,只要如意平安,他怎样都行。

第五十五章 又一村

如意带着夏荷出了宫就直奔城南的织锦布庄。

如意边走边扶着夏荷安慰道,“再坚持一下,到了地方就有药医治你的脚了。”

“我还能走。”夏荷咬着牙,脸色憋得通红,但仍不想拖累如意。

“上次你去城南织锦布庄,可否联系上田大哥?”

“掌柜的说最近田大哥都没消息。”夏荷说道。

城南织锦布庄是一家老字号布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到了布庄门口,如意和夏荷整了整衣服,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进去,小伙计正低着头算账,见有客人来忙迎道,“客人来看布吗?喜欢哪批我拿给客人。”

“听说北边的布都卖没了,不知道南边的布还有吗”如意看着小伙计一字一句的说道。

小伙计一听,忙道:“贵客,稍坐,我去请掌柜的。”

不多时,刘掌柜的颠颠的从后院小跑了过来。“二位快请里面请。”说着引着如意和夏荷向后院去了。

“如意姑娘可是遇到了麻烦,怎么亲自跑一趟。”刘掌柜的疑惑着问道。

“刘掌柜的,一会儿慢慢细说,你先找个医师看看我妹妹的脚,肿的厉害。”如意扶着夏荷坐在榻上。

刘掌柜的立刻吩咐下去,又去取了热敷袋来缓解肿痛。

如意这才和刘掌柜的细细分说近日情况。如意了解到赢芸还没有来过,估计昨晚的大火让宫里已经乱了套了吧。当然如意也没说的那么详细,毕竟刘掌柜的不是田大哥,虽说应该不至于,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意捡要紧的几件说与了刘掌柜。刘掌柜听得惊心动魄,才知这是出了大事了。

“孙先生的事,我已经听说,真是惋惜地很。不过现在孙先生在庞将军府上养伤,应该不会有危险吧?”刘掌柜的也将了解的情况一一说给了如意。

“在庞将军府上?不好,怕是孙师兄已被庞涓控制。孙师兄被害,庞涓怕是也出了不少力。”如意恨恨地说道。

“是这样?”

“刘掌柜能帮我打探一下我孙师兄的情况吗?还有苏睿卿的情况?”如意恳切的请求道。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刘掌柜也是个爽利人,说着起身就要走。

“刘掌柜,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如意犹豫地说道。

“如意姑娘请讲,巨子早有交代,待您就和待他一样。没有什么不情之请。”刘掌柜真诚的说道。

“我想请你再打听一下那个小刺客的情况。他是否还活着?”如意有些为难的说道。

“好,你放心,我会尽力。”刘掌柜的答应了即刻出去安排。

刘掌柜的走后,医师正好也来了,给夏荷开了药,外敷内用,静养个把日应该就能恢复了。

如意见夏荷没有伤到骨头,便也放下心来。如意送走了医师,正好瞧见院里枣树枝子上停了一只白鸽,瞧着甚是眼熟。如意招招手,鸽子果然飞了下来。

如意从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筒里取出纸条。又去找了些玉米粒喂给了白鸽。这只白鸽应该是找了自己好久了,才在这里找到了自己。令狐远训的信鸽还真是有能耐。

如意打开字条,只见字条上是令狐远苍劲有力的字,“告诉她,王兄已经夺回齐国的王位。”

王兄找到了,如意很高兴。如意想了想,自己是该动身去齐国了。待这边事情一了结,就去齐国找王兄。

如意回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夏荷,正好伙计送来新衣叫两个人换上。如意这才瞧了瞧自己和夏荷的衣服确实很是狼狈。尤其是夏荷衣服的前襟居然还有一块血迹。

如意迅速想到了那两个浣衣女的对话,难道夏荷这身衣服是王后宫中侍女所穿。那为何会经常有血迹,确实很是可疑。

宫里确实已经乱了套了。魏罂连早朝都没去,甚至强行带走关押在牢里的苏睿卿。魏罂想着自己早该这么做了,若是早这么做,如意或许也就没事了。

而凤平殿里,赢曼独自去了后院的一处偏房里。虽然是白天,但屋里很暗,窗户都是糊上封死的,屋里熏香味很重。在里榻的阴影处坐着一个人,看轮廓应该是个男子。

一向高傲的赢曼进了屋也客气的唤道:“大巫贤。”

“跟你说多少次,我不是大巫贤,我们蛊真人早已和巫族分了家。下次莫要再叫错。”男子冷硬的说道。

“是,真人。”赢曼忙应下。

“你来何事?”男子冷冷说道。

“我来是想问,那个如意是否还活着?”赢曼低低地问道。

“活着。怕是早已不再宫中,正好王后今天来了,我就顺便辞了行。今日我便要出宫了。”男子缓缓地说道。

“真人为何要走,这是要撒手不管了吗?”赢曼急切地问道。

“王后别忘了,我来找你本来也不是帮你的,我是来做自己的事情的,只是恰好我们目标一致,才联手了一段日子。现在人已经不在宫里,我自然要出宫去寻,继续完成我未完成的事,其他的与我无关。”男子冷声说道。

“真人,那接下来的计划怎么办?”赢曼问道。

“那是你们的计划,我的计划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那个女孩死。”男子已经有些不耐烦,斜着眼睛看着赢曼,仿佛只要赢曼再多问一句,他就先杀了她。

赢曼讪讪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赢曼缓缓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神色愉悦地向前院走去。她今天来本来也没想真留,就是来探口风的,既然得了肯定的回答,有人会去不死不休的追杀如意,那自然省了她的事。

不过赢曼也很好奇,如意是怎么得罪了蛊真人,蛊真人非要致如意死地呢?

一阵北风呼呼地吹过,刮起地上残存的一些落叶,竟有些阴森诡异的感觉。

赢曼不敢多做停留,快走几步,心想送走这个可怕的瘟神也好。

而此时城南锦缎布庄也来了一位稀客。如意正高兴的招待着客人。

第五十六章 浮出水面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张仪师兄。

“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找了来?是师父让你来的吗?”如意高兴的给张师兄奉了茶。

“师父去云游了,临行前让我两个月后来魏都找你。来了之后才知道你们都出事了。”张仪严肃地说道。

“别担心,我哪里出事了?这不是好好的。”话没说完声音就低了下去,“不过孙师兄出事了,睿卿也还在牢里,还有那个孩子。”

“你们这是中了计了。孙师兄那倒好说,苏睿卿那倒也应该还能救,现在怕是最最危急的人是你。”

“怎么是我,我现在好好的啊?”如意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早些年在拜鬼谷先生为师之前,曾拜过蜀国的大巫贤为师了一段时间,我当时的大师兄后来被逐出了师门自立了门户,现在我这个前大师兄也来了魏都。目的就是要致你于死地。我这师兄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阴狠手辣。”张仪缓缓说道。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蜀国的大巫贤?是巫族吗?”如意问道。

由于夏荷是蜀国人曾经跟她科普过关于蜀国巫族的事情。古人都是敬畏神灵,敬天敬地的,对一切理解不了的事物,都会渲染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就像巫族的存在,这是一个自古就有的古老部族,但也是极少数的存在,他们大多数族人是隐居在山野之中,但也有极少数效力朝廷的,或是在民间为百姓治病救人的。效力朝廷的被黄帝封了祝由一官职。在民间的则被百姓唤做巫医。

“正是。”张仪带着敬畏的说道、

“那你那个前大师兄自立的门户是什么?”

“蛊真人。专于用蛊之术。蛊术只是巫术的一个分支。”张仪解释道。

如意立刻想到现代流传的云南的蛊术,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前大师兄开创出来的,难怪后世人都习惯将巫蛊之术连在一起说,但各自流行之地又有所不同。

“你的前大师兄为什么要杀我?”

“这我还不得而知,只有见过我那师兄才能知道。我与大师兄有些交情,我会尽力说服他的。”

“我怎么才能自救呢?”

“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最近先不要出门。用蛊需要真实的接触被施蛊之人。他找不到你自然无法在你身上下蛊。”

“好,师兄,此事我听你。那聂政是不是也是因为中了蛊所以才会去行刺魏罂?”

“我没有见过聂政,但八九不离十。蛊虫可以害命也可以控制人心,即使在巫族这也是一门禁术,只有极少数人经过层层考验才可以学习这门术法,当年我大师兄也正是因为未经允许就擅自偷学了这门禁术才被逐出师门的。”

两人聊了很久才散。刘掌柜的又给张仪安排了一间房间。三人就暂时在织锦布庄住了下来。

而孙膑这边还把庞涓当成了救命恩人,以为事情真如庞涓所说的那样,是庞涓力求王上救下的孙膑改判的膑刑。

而庞涓这几日对孙膑也是殷勤备至,照顾有加,请最好的医师来替他医治腿伤。

孙膑心里一直感念庞师兄,却无以为报。

这日庞涓又来看望孙膑。

“师弟,住的可还习惯,一应用品有何短缺的告诉师兄,师兄差人去才买。”庞涓说的甚是亲热,然后又拿出几本兵书递给孙膑,“师兄知道你好看兵法,这是师兄替你搜罗来的,聊以打发时间吧。”

孙膑听得很是感动,“师兄的大恩大德,师弟无以为报,但凡师兄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师弟,哪里的话,师兄只求你别像以前那样总自己一个人闷着了,咱们师兄弟能经常论论兵法,排排兵布布阵,也算帮了师兄的忙了。”

“师弟再也不会自暴自弃了,以后全凭师兄安排,只是我的妻子苏睿卿可有消息?”

庞涓心里暗喜他等的就是孙膑的这句话,但是后半句他又不太喜欢,明明苏睿卿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妻子了。

“我知你的心思,我尽量帮你打点呢。暂时还没有消息。咱们先别想那些糟心事呢,你与师兄说说孙子兵法的内容吧。”

孙膑以为师兄是好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不想他想起苏睿卿伤心难过,遂顺着他就说起了孙子兵法。

庞涓一听这兵法博大精深,光听不足以深入参透其中的奥妙。遂说道,“师兄愚笨,说一遍记不住其中奥义,不知师弟可还记得原文,能否默写给师兄?”

孙膑并未多想,还以为师兄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才不至于老是闷着。遂痛快的答应了。

而牢里的聂政没了蛊术的控制,没了蛊虫的给养,突然痴傻了起来,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只是静静的坐着。任魏罂用尽办法也没法让他再开口。

“王上,这个刺客怕是已经痴傻了,问不出来了。”狱头吓得哆嗦的说道。

魏罂却没有理会狱头,而是突兀的自己思索着,如果他没记错,聂政刺杀自己时就是这副表情,他当时就觉得怪异的很。他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过相似的记载,这好像是一种巫术,能控制人心。

“康明,康寿,随我来。”魏罂突然叫道,说着站起来大步的就超外走去。狱头赶紧挪了挪,瞅着魏罂的背影擦着额上的冷汗。

魏罂边走边低声和康明交代,,“你速去查查最近宫里有没有混进来的生面孔。一定要严查。”

“王上出来了什么事情?”康明问道。

“先不要问,速去查。”

“喏。”康明应了一声,迅速的消失在了长长的地牢巷道里。

康明走后,魏罂才放缓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地牢口。当重新看到阳光的时候竟觉得有些刺眼。

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受人控制,那背后的主使又是谁呢?怎么就刚刚好攀咬出了如意,孙膑和苏睿卿三人。整个事情就像是精心布好的局,等着他们一步步走入局中。

不对他还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孙府的老管家,那个所谓的证人。

“康寿,速去将孙府的老管家带来见我。”魏罂急急的说道。

第五十七章 是你非你

那边搜宫才刚刚开始,一辆破旧的马车已经出了侍从居所的西宫门,不急不缓的在路上行驶着。途径一段热闹的街市,行驶更是缓慢了下来。

小商小贩不停地叫卖着,形形色色的人川流不息,很是热闹。

在经过一家食肆门口,一阵浓厚的羊肉汤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小二在门口吆喝着,“正宗羊肉汤泡馍,羊骨熬汤,小火慢煮,足足熬制十二个时辰,配以新鲜现杀现宰的羊肉,羊肚,羊肝。再配上现烤的馍。那真是人间哪得几回闻,此味只应天上有。”小二吆喝的卖力,说得更是天花乱坠。

马车里的人轻敲了下车壁,马车慢慢的停在了食肆门口。一只惨白惨白的手挑开车帘,下来一个同样脸色惨白的青年男子。眉挺目利,塌鼻梁高颧骨,不算英俊,看上去还有些吓人。

小二见有客人来,忙热情的招呼道,“客官是初到安邑城吧,客官选我家就对了,我家店是老字号,味道绝对正宗。吃一次想二次。客官里面请。”

男子听完小二的介绍,撇了眼门楣上的招牌“喜乐羊汤馆”。

堂厅不大,食客众多。楼下一层已经坐满,店里引路的小二客气的说道,“客官请上二楼,二楼位置好,风景佳。”

男子没说话,随着小二上了二楼,坐在了一个临窗的位置上。窗外街道上的景致一览无余。

“客官吃些什么?我们这的招牌是羊肉汤泡馍,还有一些酱货卤味,比如酱羊腿,卤羊肝。”

“这三样,一样一份。羊腿羊肝切片。”

“客官真是讲究。好嘞,马上来。”

不一会小二上齐了三样饭菜,说了声,“客官慢用。”便退了下去。

二楼三面都是私密性好包间,只有临街这边有几桌散客。其他桌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食。只有这个男子是独自一人用饭,显得有些突兀。也可能是这个男子身上的散发的独特的气质,不时吸引着其他几座人探寻的目光。

但男子并不受影响,一箸一箸的夹着菜吃着,不急不缓,吃相甚是优雅。

约一炷香的时辰,一间包间的客人用完餐,打开门出来,未见其人先闻一道清脆的女声说道,“师兄,今天的吃得可好,这家店可是方圆百里做羊肉汤最地道的。”。

“以后还是少来吧,不安全。”一道男声严肃的说道。

“这不是有师兄跟着我啊,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如果能把他引出来岂不是更好。”女声话没说完已走出了包间抬头就见一道强烈的视线直直的看着自己。包间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意和张仪。

男子停箸看着走出来的两人。

张仪走出来顺着如意的目光看去,心下一惊,没想到还真让这丫头一语成戳,他的前师兄真的就坐在对面。张仪下意识的挡在了如意前面。

男子看着张仪的动作轻勾起了嘴角。然后又夹一箸羊肝放进嘴里,抿着嘴嚼的香甜。

由于这个男子面相过于冷冽,如意并没看出勾起的嘴角是笑,但张仪熟悉他这个师兄,他知道那就是嘲笑,对他的嘲笑,意思就是你以为挡在身后我就不能下蛊了吗?这个距离我想下蛊早就下完了。

张仪走到男子面前,拱了拱手,欠了欠身,说道“巫师兄。”

被唤作巫师兄的男子这次才真的停了箸,支肘在桌上,微抬着头看着张仪,慢声说道;“你还能认我这个师兄?”

“师兄自然是认的,同窗之恩不敢忘。”张仪有些恭谨的说道。

“可是你已经恩将仇报了啊?叫我如何信你?你今天叫我师兄难道不是为了你身后的姑娘,想让我放她一马。”男子面无表情的说完一大段话。

“师兄,当年的事真的是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走后我也离开了。”张仪恳切的说道。

“不是哪样?可惜就算是误会,我也不会放过她,我杀她与你无关,你高估自己了。”男子冷冷地说。

其他桌的客人一见这边情况不妙,纷纷起身结账走人。现下楼上大厅里就剩他们三人。

“好,就算是我自作多情,还请师兄示下是何原因?我知道师兄是光明磊落之人,不是无名宵小不屑做那暗地里杀人的勾当。今日肯当面示人定是想告知缘由。”张仪继续耐着性子说道。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早已不是原来的我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光明磊落的样子。我肯露面只是好奇,想看看你为何要保护她。不过现在见过了,一见不过如此。”男子说完,慢慢地起身,将饭钱放在桌上就准备走。

如意知道这就是要杀他的人,杀得还这么无缘无由且理直气壮,心下窜起来一阵无名之火,不顾张仪的暗示,站了出来,“阁下,还是把话说清楚吧,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不是。”

由于身高的差距,男子微低头看着不远处的如意,目光充满着审视。

如意不卑不亢也直直的看了回去,目光里也满是探寻。

男子过了好一会,突然流露出一丝困惑,然后避开目光,慢慢地说道,“是你非你,是福是祸,皆在一念。”说完不再停留,不急不缓的走下楼梯。

如意和张仪两人面面相觑。这个要杀她的人,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这是何意?

如意琢磨着这句话,心里却有些起了波澜,是你非你?难道他看出来我并不是真的如意了吗?他知道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张仪也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师兄天赋异禀,定是看出了什么才会这样说。那师兄这样说完然后走了是同意放过如意了吗?张仪不得而知。

两人也各怀心事的走下了楼梯,出了食肆。

而青阳殿里魏罂气得暴跳如雷,一挥手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死了?怎么死的?”魏罂厉声说道。

康寿赶紧回道“昨天夜里孙府老管家外出喝大酒,喝得酩酊大醉,回府的路上经过护城河边不慎失足落水,今晨被人发现时已经溺水身亡。”

“怎么会这么巧?我一找他,他就死了?”魏罂恨声说道。

魏罂在房里踱着步,“你速去将牢里的聂政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要让别人知道。”

康寿领命出去。

魏罂颓然的坐下,现在就看康明那边的消息了。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太阳西斜的早,大殿里早早就暗了下来,没有了阳光,大殿里阴冷阴冷的,一个小侍从匆匆进来点上了地龙,又燃上了一个手炉捧给了魏罂,“王上,天冷,这样坐着会冻坏的。”又拿了件厚披风给魏罂披上。

魏罂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虚无的一点,囔囔的说道,“她最怕冷了,不知道她可有冻到。”



第五十八章 蛊香引

如意回到布庄,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把孙师兄、苏睿卿和聂政救出来。

如意找到张仪说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她怕再等下去,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张仪琢磨一下,解决问题确实不宜久拖,遂也同意了如意的想法,不过需要商议一个万全之策。

竖日清晨,夏荷还在睡梦中,如意便起来了,迎着曦光,便悄悄地出了城。马车微微颠簸,如意一手挑起帘子,另一只胳膊肘搭在小窗边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

晨风有些冷冽,但并不刺骨,倒是瞬间叫人清醒不少。

虽然已经深秋时节,没有青山绿水的景色,但也别有一番趣致。

如意来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还没有仔细的瞧瞧这个世界,一直忙活着,都没时间游山赏水。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p25,有的只是一些最原生态的景致,不像现在的风景区,人工的痕迹那么重,虽然秀美却失了本真。

如意胡思乱想着,不一会儿,便瞧见前面有个村庄,庄子里已经升起了袅袅地炊烟。

如意的马车还没进村,村里便涌出了很多人站在村口,各个是短褐粗布衣,有的又套了件短褐斜襟兽皮来御寒。

如意见状赶紧下车,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姑娘这是干什么?”为首的中年男子赶紧扶起如意。

“要各位同我去冒险,我真的是过意不去。”

“姑娘不必说这些,巨子交代过,待您如同待他一样。”另一名年轻男子说道。

“是啊,姑娘,你就说去做什么吧?”

“这一次进城,风险很大,是要去救人。”如意看着这群质朴的汉子,心里一暖,也给了自己莫大的鼓励。

“姑娘就是怎么干吧,我们都听你的。”一众附和声。

如意知道田让虽然毫无保留的把他的力量借给自己用,但是自己有责任保证他们的安全。遂将详细的计划和周密的部署安排说与他们听。

“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把人救出来。”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谢谢大家。”如意深鞠一躬。

如意回去时没有再挑着帘子看风景,而是翻出了自己的香囊,师父曾给过她一个锦囊,让她救孙师兄用。

如意打开锦囊,上面只有三个字"诈疯魔"。

难道如今师兄已经很是危险了吗?她明明听刘掌柜的说师兄被照顾的很好,伤也好了大半。

如意决定回去先让张仪师兄去庞涓府上一探究竟。

如意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感冰凉的蓝晶石,自那次开机后,还一直没有机会探寻个究竟。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待将人救出来后,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进了城,如意顺着帘子缝突然发现了昨天那个人坐的破旧马车。

如意虽然记忆力绝佳,但若是马车毫无特点也很难找,如意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就是因为马车的车帮上有个火焰标志。

如意不动声色的吩咐车夫跟着那辆马车。不靠近,远远地跟着。

前面的马车七拐八拐,眼看就要跟丢了。车夫回身问车内的如意,“姑娘,还跟吗?”

“不跟了,回去吧。”如意刚说完,前面的马车却停了下来,像是等着他们一样。如意暗道,看来是被发现了,既如此就去打个招呼吧。

如意吩咐马车跟上去。前面的马车又开始走了,直到走到一个药铺跟前才停了下来。巫尤缓缓地下了车。如意也干脆的跳下了马车。

“跟着我干什么?你师兄没告诉你我的手段吗?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巫尤平板的说道,听得人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不杀我了?”如意静静的问道。

“我没说不杀你,只是先缓一缓,想杀你的时候随时可以杀。”巫尤轻松的说道。

“你是不是给聂政下了蛊?”如意又问道。

“是。”

“好,我们交换一个条件。你解了聂政身上的蛊。你可以在我身上下蛊,想杀我时随时可以杀我。这样可好?”

巫尤审视的看着如意,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孩了。

“你这样做值得吗?你不想活着吗?”巫尤疑惑的问道

“我认为值得就行了。我想活着,但我想活得坦荡一些。”

巫尤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了一粒药丸给如意,“你把这吃下。”

“这是什么?”如意问道。

“怎么不敢吃了?”

如意一仰脖子,便将药粒咽了下去。

巫尤这才解释道,“这是蛊香引,我的蛊虫闻着这个药味随时可以找到你。”

“解蛊的方法?”

巫尤又从怀里掏出了另一瓶药,然后又掏出一把匕首划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药丸上。待血慢慢融进药丸,才将药递给如意。

“给他喂下,蛊虫会自己爬出来,一刻钟后自然会清醒。”

如意转身就上了马车,不再多做停留。

巫尤则进了药店,继续去抓药。

齐国都城。

田因齐这些日忙的很,新王登基,大权不稳,除了忙着整顿政务,还要搜查前齐侯余孽。

但每当夜深人静时,田因齐就开始思念母亲和妹妹。这么多天过去了魏辛怎么还没有消息。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田因齐批完奏章,走到窗前望着月亮发怔。

一道黑影突然闪进大殿,抱拳单膝行礼,说道“公子,不,不,王上,公主找到了。恭喜王上。”

田因齐顾不得其他,一把拉起魏辛,“慢慢说,妹妹在哪?在哪找到的?母亲可还好?”

“月后她已经去了。只剩小公主一人现居魏都安邑城。”魏辛说道。

“什么?母后已经……”田因齐说不下去,踉跄了两步。然后又强自己镇静下来。

“那公主怎么没跟你回来?”田因齐又急切的问道。

“公主遇到些麻烦,现在被困在魏宫中。”魏辛回道。

“怎么会到了魏宫?”魏罂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派使者出使魏国。无论如何要将公主带回。”



第五十九章 准备

夏荷和张仪找不到如意正在着急,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刘掌柜解释说,姑娘非要亲自去通知其他墨者,一早就去了。

如意回来后,被张仪好一阵数落。

如意笑着应下了。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碰见了巫尤,并且交换了条件,怕他们担心。

“张师兄,烦请你去趟庞府可好。将师父的锦囊交给孙师兄。”如意等张仪消了气,才笑着说道。

张仪点点头,“我这就去一趟。看看孙师兄可还好。”

“让孙师兄随时做好准备,等我们查明苏睿卿和聂政关押地点,救出他们一起离开。”如意说道。

张仪也不废话,说去就去。

再说庞府里,孙膑除了日日默写兵书,日子过得倒也顺遂,庞涓除了日日派人催问进度,最近也不常来了。

孙膑自从腿伤了以后就很少出门,这日实在闷的慌便叫侍从抬了出去,在花园里廊下吹吹风。

还没坐一会儿,就远远的听见假山那边有人询问,声音正是每日来催进度的总管家。

“这两日差不多该写完了吧?”

“回总管话,应该还要两日。”这是孙膑身边伺候的小侍从的声音。

“写完了,即刻把药喂给他,找个席子卷了埋后山去。”总管家说完又小声嘱咐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孙膑听完,心下一片冰凉,原来庞师兄一直打的都是孙子兵法这本兵书的主意。

等了会儿,孙膑叫人将自己抬回屋中。孙膑坐在案几前,看着这几天默写的兵书手稿,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这是他用心写的,想以此回报庞师兄的救命之恩的。可是到头来就是一场笑话。

孙膑愤愤的将手稿摔在案几上,有几张飘到地上,有几张沾了墨渍。

小侍从看见了忙跑过,捡起地上的几页,“先生这是干什么啊?这都是好不容易写出来的,糟蹋了多可惜。”

“你识字吗?”孙膑问道。

“小的,不识字。”小侍从低着头说道。

“我这些都写错了,你还留着它有何用,扔了吧。”孙膑摆摆手,一副萧索的样子。

小侍从很是惊讶,“写错了,那还要重写吧?”说完竟带着一些雀跃和高兴。

“是,还得重写。”

“那太好了,先生慢慢写,不着急的。”小侍从高兴的说道。

孙膑瞧着小侍从的样子不像作伪,是真的很高兴自己要重写,难道这个小侍从并不想杀自己?

孙膑虽然如此猜测,但也不敢大意,又接着说道,“我最近经历了太多变故,可能心绪难平,思维有些混乱。好多内容写的有些混乱,我可能需要重新理顺一下思路。”

“没事的,先生,您尽管慢慢想。”小侍从笑着说道,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孙膑接过小侍从递过来的几页,转手就投进了腿边的火盆里。自从膝盖没了以后,由于不能活动,腿部比别处要怕冷,虽然还没到正经冬天,但他的屋子里已早早的升起了火盆。

之前他还感念庞涓考虑周到,照顾周全,现如今都变成了讽刺。

孙膑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挥挥手让小侍从下去了。小侍从知道孙膑的规矩,在他写字时,是不喜欢旁边有人在的。小侍从正好借这机会跑去和总管家汇报这一新情况去了。

孙膑拿着笔,看着面前的纸愣愣的出神,现在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怎么才能逃出这个魔窟呢?

孙膑还没想个所以然来,就听后窗户有轻轻的敲击声,然后窗户被推开,跳进来一个人。

孙膑看着进来的一身青灰色长衫的张仪,一脸的喜出望外。“张师弟,你怎么来了,真是太好了。”

“嘘。”张仪比了一个小点声的手势。小心的关上窗户。这才走近孙膑问道,“师兄你怎么样,腿……”张仪不知道要怎么问,只得闭口。

孙膑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似乎已经接受了失去行走能力的现实。

“师弟此来是?”然后捉紧时间问道。

“我来救师兄的,这是你们下山前师父给如意的锦囊,让关键的时候给你,兴许能救你一命。”张仪将师父的锦囊递给孙膑。

孙膑赶紧着急的打开了锦囊,只见锦囊上写的三个字“诈疯魔”。

孙膑将锦囊扔进火盆,然后坚毅的朝着张仪点点头。“我明白了。”

张仪接着转述了如意的话。孙膑表示早就做好准备了,随时都能离开。两个人又简单的交流了下。张仪就又从后窗跳了出去。

没多久,小侍从就回来了,还带来了总管家,总管家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直到进了门见了孙膑才住了口。而小侍从一脸垂头丧气的低着头跟在后面。

“孙先生,听说前面的都写错了,先生又开始重新写了?”总管家假装一脸和悦之色的关心的说道。

“正是。”

“前面那些也是先生辛苦写的,不若就给我留个纪念,反正我也不懂那些兵法道理。就是看看字罢了。”总管家哄着孙膑说道。

“真不巧,总管晚来了一步,我刚将前面写的那些都扔进火盆子了。你看看都化成灰了。”孙膑一脸惋惜的指了指火盆。

总管家嘴角抽了抽,终究是不敢说什么,只得点头道,“好,那不打搅先生写字了,这就告辞。”然后转过身就换了另一副面孔。

小侍从瞧见,一脸惊恐的哆嗦了一下,被总管家狠狠的瞪了一眼,小侍从赶紧低下头去。

等两人都走后,孙膑在心里盘恒,要怎么做才能真实又自然。

庞涓那边听了侍从总管的汇报,气得直拍桌子,“一群废物。”走了两圈才冷静下来。

“那就再给他几天时间。这一次不能再出差错。”庞涓冷冷说道。

总管家答应着,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庞涓望着窗外,面色阴沉,孙膑你不会是跟我玩花样呢吧。庞涓有些不放心,这时间点卡的有些巧合,庞涓决定明天亲自过去瞧瞧。

庞涓没时间多想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进了宫。王后召见他,不知是有何消息。

庞涓见到赢曼时,赢曼脸上竟有一丝慌张,这个一向端着王后架子的女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庞涓行了礼,刚落了座。赢曼就有些急切的说道,“庞将军,王上将聂政带走了,而且在大规模搜宫。”

庞涓一听,心下也是一惊,“王后莫急,我已将孙府的老管家解决了,已经死无对证,而聂政那没有解蛊的方法,只能一直痴傻下去,蛊虫没了药血的滋养,很快就会掏空他的身体,不治而亡的。”

“可是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安,是不是我们漏了什么。”赢曼依然端着,只是神色已不似以往轻松。

“不会的,这些都不足以把我们牵扯出来。你还是最尊贵的王后,我还是将军,王上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庞涓说道,给赢曼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

“那如果那个如意并没有被烧死怎么办?”赢曼继续假设,仍不放心道。

“她即使没烧死,她也回不来了。就算王上想让她回来,发生了这些事之后,她还会回来吗?怕是两人早已离了心了。”庞涓肯定的说道,“就算如意回来找王上,她也没有证据说是我们干的。王后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赢曼听了点点头,心下稍微宽慰一些。等这些事过去,她再好好安抚一下王上的心,何求留不住王上呢。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只要没了如意,其他的小狐媚都不算什么。



第六十章 诈疯魔

孙膑夜里默写了一宿,直到天色发白,才躺下睡了。小侍从知道先生睡得晚,早晨就没叫孙膑起床。

一直到日上三竿,庞涓过来,小侍从才匆匆去叫孙膑起床。

可是小侍从怎么叫也没叫醒,只见孙膑脸色绯红,睡得并不安稳。小侍从这才慌了神。赶紧出去叫庞涓进来。

庞涓大步进来,一摸孙膑额头果然是额头滚烫,“怎么会这样?”庞涓厉声问道。

“小的,不知。”小侍从吓得赶紧跪下,颤颤巍巍地说道“昨天晚上先生说烧着火盆子,屋里有些闷,开了窗子,先生就一直在窗子下写字来着。后来我见屋子实在冷,火盆子都灭了,才把窗子关上的。”

“让你照顾好先生,你是怎么照顾的?”庞涓气的不轻。

“小的……”小侍从试图再说些什么,但被庞涓打断。

“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庞涓朝外面大声吼道。

“别,别打他,”孙膑似乎被他的吼声喊醒,有气无力的说道,“是我自己不好,一写起字来就忘了时间。”

“师弟你醒了?好点了吗?”庞涓忙看着孙膑问道。

孙膑眼神并无焦距,没再说话又昏了过去。

“叫医师。”庞涓一看不好赶紧喊道。

一阵慌乱之后,医师提着箱子匆匆赶来,把了脉,诊了病,开了药方。然后又叮嘱的跟庞涓说道,“庞将军,你可一定要好好劝劝孙先生,不能再这样熬身体了,他本来就没恢复过来呢,再这么折腾自己怕是命已经去了半条了。”

庞涓没想到这么严重,满口答应着,然后让总管送医师出去。

庞涓见孙膑一时也好不了,就先回去了,临走时看了眼案几上孙膑熬夜写的几张兵书,语句颠三倒四,意思也不通顺。庞涓心头浮上一片疑云。

用过药后,病情断断续续的反复,直到第二日,孙膑才正经醒转,只是性情却大变。

一个不顺心就破口大骂,摔摔打打。还大有不认识人的前奏,庞涓去看他,竟拉着庞涓叫张仪。

庞涓又请来了医师,医师这次则是说,先生这是精神压力太大,怕是失心疯了啊。然后无奈的摇摇头表示心病无医。

庞涓这次彻底傻了眼,兵书还没到手,人却先疯了。庞涓心下疑虑,时间这么巧合,怕是佯装。庞涓决定找机会试上一试,看孙膑是否真的疯了。

庞涓在院子走着,边走边琢磨着怎么才能试出真伪,恰巧下人拉着喂猪的泔水车经过,一股腐臭味飘过,庞涓刚想呵斥,立刻想到正好可以借此试一下孙膑。

遂叫停了泔水车,“等等,盛一些给孙先生送去。”庞涓说道。

拉泔水的下人吓了一跳,没想到偷个懒绕了个近路就碰见了将军,真是点背,刚想下跪就听见这样的吩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庞涓说完捂着鼻子,扭头走了。

庞涓一直在窗外看着孙膑将那一碗猪食全都吃完,才不得不相信孙膑是真疯了。庞涓看着孙膑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总管匆匆跑过来禀报说,“齐国使者来访,王上召将军进宫商讨事宜。”

庞涓命人看好孙膑,才转身走了。

“什么齐国使者来访?”如意吃惊的说道,心思却转的飞快,难道王兄是来找自己的吗?

刘掌柜的点点头,说道“今天使者进的宫,正式递交了国书。这应该是一次正式的出使。”

如意心想不管使者是来做什么,反正她也要去齐国,不如提前联系王兄。也省去很多事情。

如意打算一会儿去驿站拜访一下。

“姑娘,还有一个消息,孙先生疯了。”刘掌柜的有些担忧的说道。刘掌柜的并不知道孙膑的脱困计划,还以为是真的。

“掌柜的,不必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意倒是不太担心。她还真佩服孙师兄,说疯就疯了,假装的还挺像,把大家都骗过去了。

“我们已经找到苏姑娘和聂政了。城郊郭家村里的墨者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姑娘一声令下了。”掌柜的说到最后还有些激动。他们都蛰伏太久了,太久没遇到过这样的大事了。

“太好了,真的找到了吗?”如意高兴的说道。如意想着,看来要赶紧联络一下齐国使者。

天刚一擦黑,由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初冬的傍晚很少有人出门了,都早早的躲进家里,一家人围炉取暖。

但也有人顶着寒风悄悄的出门了。

如意和夏荷裹着厚厚的披风,带着兜帽。匆匆的行在小巷里。本来如意不想让夏荷跟来,她的脚刚好,怕再出现什么反复。

但夏荷不放心如意独自一人出门,非要跟出来。

“咦,小姐,你怎么跑驿馆来了?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夏荷站在驿馆门前疑惑的问着如意。

如意笑了笑,怕在前门停留太久引起注意,赶紧拉着夏荷转到驿馆的后门。如意到后门处,三短一长轻敲了四下,里面回应了一短一长,然后后门被轻轻拉开,里面闪出一个侍从,“姑娘,你来了,我接到刘掌柜的信一直在等。”

“辛苦你了。”如意说道。

“在二楼左侧第三间。姑娘上楼吧。”

“谢谢你。”如意拉着夏荷向二楼走去。夏荷还有些没搞清状况。

小侍从探头到门外左右瞧了瞧,这才重新将门栓上。然后也向楼里走去。

夏荷拽了拽如意小声的说道“小姐,你这是去见谁啊?”

此时已经走到了二楼左侧第三间,如意没出声,而是用口型告诉夏荷,“齐国使者。”然后敲响了房门。

“姑娘是?”魏辛打开房门走出来,又在身后虚掩上房门。

如意一看对方警惕性这么强,心里倒有些底了。

“我是田如意。齐国公主。”如意一字一句的说道。

魏辛很是惊讶,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找到公主了呢?他们白天进宫。淳于髡大夫还向魏王施压,想要接走公主。魏王当时还表示不可能很生气的。怎么到了晚上公主就自己跑来了,不是说公主困在魏宫里吗?

魏辛心思转了两转,扫了一眼如意和夏荷说道,“姑娘稍等。”然后退进屋里,又重新关上房门。

夏荷有些不高兴魏辛对如意的态度,嘟囔道“这什么人啊?”

如意倒是无所谓,安抚的捏捏夏荷的手背,人家怀疑她也是正常的,这个时代又没有身份证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能多方考量权衡才能确定下来。

大约一柱香的时辰,魏辛打开门请如意她们进去,屋内是淳于髡见了如意虽未说话但先行了礼。如意虽不认识他但也都了解清楚了,“淳于髡大人。”如意客气的还了礼福了福身。

“不知姑娘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这张脸难道不像先王后吗?”如意一边说一边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淳于髡还没开口,魏辛倒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公主莫怪属下刚才的无礼。”

如意赶紧扶起魏辛,然后蹙着眉看着魏辛,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王兄身边的暗卫。”如意说完却突然捂着头,闭上眼,微微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如意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想起失火前的事情,那时还在齐国,父王指了魏辛做王兄的贴身暗卫,当时的魏辛还是十一二岁的孩子,黑瘦黑瘦一副小大人的严肃样子。父王也给自己指了个暗卫名叫叶觅的女孩,也是十一二岁,打扮的像个男孩子,冷若冰霜的样子,但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当年他们娘仨能从齐国逃到魏国,还多亏了他们两个。但是叶觅为了从火里将她救出来,自己却再也没有出来。

如意想到此,眼角竟有些湿润,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第六十一章 回忆的影子

夏荷见如意不舒服,赶紧伸手扶住如意,小声的询问如意可否有事,得到肯定的答复才放下心来。

魏辛和淳于髡也很意外,怎么好端端突然差一点晕倒呢?莫不是得了什么病?

魏辛急急地询问道“公主,没事吧?”淳于髡也关切的看着如意。

“我没事。”如意缓了缓,定了定神才说道。

淳于髡这才开口道,“不是说公主困于魏宫吗?公主是如何出的宫呢?”

“这事说来话长,我现在需要救人,我的师兄孙膑现在在庞涓府上装疯才得以生存,我怕再迟他会有性命之忧。”如意语速很快地说道。

然后如意细细地介绍了孙膑的情况,淳于髡听了也不无惋惜的说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么白白糟践了。”然后义愤地说道,“他魏国不识人,我们齐国愿拜孙先生为军师。”

“我替师兄谢过淳大人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出我师兄,他行动不便,想要逃走很困难。”

“这样,正好过两天庞涓邀请我去做客,我带上魏辛,争取将孙先生救出来。”淳于髡想了想说道。

“公主放心我一定将孙先生带出来。”魏辛保证到。

如意点点头,“多谢二位肯帮忙,我就先告辞了。”

“公主,我们是接你回国的,随我们一同回去吧。”魏辛又说道。

“我一定会回齐国的,不过我还要救两个人,才能走。”如意坚定的说道。

“那五日后,我们在东门城郊处集合,到时候公主随我们一起走,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这次是淳于髡不容反驳的说道。

如意想了想,五日也差多够用,遂应了下来。

夏荷扶着如意又悄悄地离开的驿馆,一身黑色的披风,两人很快融入了夜色中。

“公主长大了。”淳于髡望着早就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感慨的说道。

如意和夏荷慢慢的走在夜色中,最近时常会回忆起一些失火前的事情,但大多数是片段,断断续续无法连贯,今天晚上还是第一次这么完整的想起一件事情来。

一想到叶觅如意却感觉有些混乱,叶觅的样子和她在现代的好朋友非常的像,性格也想,名字也一样。叶觅在现代是一个跆拳道教练,身手也很了得。

当原来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交织在一起,竟让如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回忆。

如意回了布庄,召了刘掌柜和张仪来做最后的商议,如意不想再等了,她打算五日后动手,然后随淳于髡他们一起去齐国。

现下苏睿卿和聂政被关在城郊一处行宫里,把守严密。

这个消息还是赢芸送来,她对这个女人真的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有着不同于外表的大智慧。以后怕是赢曼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如意如果想救出苏睿卿和聂政,必定需要和魏罂兵戎相见。她不想和魏罂走到这一步,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她。

他们就像被命运牵线的木偶,任由命运的摆布。

等大家都散了以后,如意坐在案几上,提笔开始写信,她不愿意被命运摆布,她也不想灰溜溜地逃走,她没有做过的事绝不认下,她是一定要走,但要明明白白的走。

这封信是写给魏罂的。

等魏罂接到信时,先是一阵狂喜,如意真的没有死,她还活着。可是看了信后,魏罂又心里难受。

如意信上约他五日后城郊行宫见。虽然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但他知道这是告别信,她终归要走,他怎么留也留不住的。

魏罂漫无目的的走出青阳殿,漫不经心的走在宫里,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韶华殿。

如意走了以后,魏罂一直不敢来韶华殿,就怕会睹物思人,院子里,大殿里都保留着如意走前的样子,没有动过一分一毫。

魏罂看着如意种的花都已经枯萎了,吩咐侍从搬进暖棚一定要救活。然后又走进大殿看着如意平时练得字,看的书,用过的东西,他为如意准备的东西一样也没带走,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离开。

一阵阵的酸楚涌上心头,最后绞的心疼难忍,魏罂坐在如意的榻上捂着脸,轻轻的呜咽出声。

魏罂哭过之后又走出大殿,离开时看见院子一角一个小侍女正在喂不知何时飞来的几只小麻雀,小麻雀叽叽喳喳的争相抢食,好不热闹。

那个小侍女长得并不好看,长得一点也不像如意,没有如意清秀漂亮,没有如意的灵气,可是不知怎么魏罂看着那个侧脸竟有几分恍惚,那安静微笑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让魏罂想起如意曾经也这样在夕阳下喂过鸽子,那个画面静谧而美好,让他一直记在心里。

“你叫什么名字?”魏罂走过去问道。小麻雀们被这声问话惊得全都扑愣着翅膀飞走了。

小侍女也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后退一步才想起来行礼。

“奴婢,春桃。负责韶华宫的洒扫。”

魏罂在心里摇摇头,她哪点像如意啊,如意一直是镇静自若的,在自己面前更是从容的,哪有这样受惊的时候。

但是刚才那个侧脸,罢了,不过是个影子。

“今后你就是春长使,就住这韶华殿,选个偏殿吧,这里的一应用品不得改变,你就负责替寡人看好它们可好。”魏罂温柔的轻声说着,竟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春桃每次见王上都是远远的瞧着他来找姑娘,她只是一个末等的洒扫哪有机会见到王上,当院子里其他的侍女侍从都被安排了其他去处时,她连被安排去处的资格都没有,哪里想过能亲眼见到这么温柔低语的王上。

春桃当即脸红耳热,心跳的厉害,有些结巴的说道,“奴……奴婢,愿意。”

“好,好”魏罂连说了两个好字,转身走出了院子。

春桃望着那个有些寂寥的背影,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那真的是刚才和自己说话的王上吗?

一切又回归平静,被惊走的小麻雀又大着胆子重新回来觅食,叽叽喳喳地在地上蹦跳着,争抢着。



第六十二章 救人

四日后,淳于髡应庞涓的邀约,来到了庞府做客。

席间推杯换盏时,淳于髡状似无意的问道,“听说,你师弟孙膑在你府上,你师父云游到齐国时曾力荐过几个徒弟,今得见庞将军果然不凡,遂有些好奇不知可否有缘一见孙先生。”

庞涓眼神转了一转,笑着说道“师弟身有残疾,怕扰了卿大夫的雅兴啊。”

紧接着庞涓转移了话题,席间庞涓和淳于髡两人聊得好不热闹,就连随行的魏辛中途借故如厕,迟迟未归,都没有人注意到。

魏辛沿着花园,一路摸进后院,然后找到孙膑的院子,院子几乎没有看守的人,只有一个小侍从守在门口。自从孙膑得了失心疯以后更是几乎没有上门的人了,就连侍从也不愿意来。

这正好便利了魏辛行动。

小侍从正在门外打瞌睡,天这么冷,也不怕外面冻着。魏辛蹑手蹑脚的溜到小侍从身边照着小侍从右侧脖颈就是一手刀。小侍从直接就瘫软在那。

魏辛又拖着小侍从进了屋,刚一进屋,屋里就开始乒乒乓乓一阵乱摔,然后骂骂咧咧。

魏辛还差点被一个扔过来的竹简砸中,魏辛一看不妙赶紧出声,“孙先生别砸了,是如意姑娘让我来救你的。”

孙膑只是停了一瞬,然后又开始砸了起来,“如意是谁?你们这些骗子。别以为我会上当。天王老子我也不干了。”

魏辛头疼的扶额,果然想要叫醒一个装疯的人是很困难的。“孙先生,我这有如意姑娘的亲笔信,你瞧瞧,时间有限,还是赶紧做准备吧。”

孙膑这才停了手,一把抓过信看了起来,然后瞅着魏辛端详了片刻,“对不住啊,我以为又是试探我的人呢。”

魏辛也不耽搁,“先生赶紧换上这个小侍从的衣服,一会儿随我走。”

孙膑为难的坐在榻上,“我的腿……”

“对不起,我忘了,我来帮你。”魏辛说着脱了小侍从的衣服帮孙膑穿上,然后背着孙膑就走。

魏辛背着孙膑一路抄小路走,倒是一路畅通无阻,但是大门处人员众多,怎么才能出去呢?花园东侧就是一条无人的小巷,不若先将人带出去然后再想办法。

魏辛背着孙膑翻上高墙,然后小心的跳下去。然后在小巷里找了一个隐蔽的拐角处安置好了孙膑。

“孙先生,你先在这等一下。我一会来接你。”然后魏辛又翻回墙内,回到席上,假装不舒服,先行离开。

然后从正门驾着马车绕道小巷口,接上孙膑,驾着马车直接朝东城门去了。然后另一辆马车又回到正门处等着淳于髡。

淳于髡和庞涓直到喝得酩酊大醉方回去,两人一顿酒喝得甚是畅快,早在席上就称兄道弟了,庞涓一直将淳于髡送出府门。

淳于髡上了马车,哪还有刚才的醉眼惺忪,眼神无比清醒的询问道,“一切可都办妥了?”

“一切都妥当了,只等明日一早向魏王辞行了。”车夫低声回道。

淳于髡听到肯定的答案,这才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竖日一早,魏罂早早的来到城外给淳于髡送行,客套了一番,便匆匆告别。

魏罂转身朝着城郊行宫去了。

天阴阴的,灰蒙蒙的天空满是阴霾。似乎在酝酿着初冬时节的第一场雪。

魏罂坐的辎车,只带了几个侍卫。他希望能走的再慢一点再慢一点。不想面对一会儿即将到来的告别。

北风呼呼地吹着,不时卷起小窗上的帘子灌进车厢里。但魏罂似乎无所觉察般愣愣地坐着。康明实在看不下去,将帘子掩好。

而如意这边早带着几百名墨者,各个手持长剑短刀,长矛弓弩围了行宫。而守宫的侍卫也都刀剑相向,随时准备出击。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如意还在等,她在等魏罂,她相信魏罂一定会来。

时间转瞬即逝,张仪看看时间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攻进去吧。”

如意又朝大道上望了一眼,看了看确实没有要等的人。如意心里有些失落,但不得不下令,“进攻。”

兵器相交,乒乒乓乓的声音此起彼伏。叫嚷声,喊杀声,鲜血飘散到空中。

这不是如意想看到,眼角不禁有些湿润,然后奋力一夹马身,冲向前去。

官道上的辎车轱辘轱辘的行来,魏罂远远地听到了前面的喊杀声,心下大惊没想到自己任性的晚到一步居然会是这样的后果。

魏罂赶紧跳下马车,跃上康明的马,一拍马屁股,马急速向前冲去,魏罂边驾着马边大声喊道“住手,住手。”

如意回身一看魏罂正急急奔来,而远处官道上还停着辎车。

如意同时也朝着墨者挥挥手,喊道“停手。”

双方这才停止了打斗,一场恶战还没开始便结束。

魏罂一直到了如意身边才勒停了马,俊美的丹凤眼充满哀伤的得看着如意,然后伸手拽住如意的手腕,一把将如意拽上自己的马,然后夹了夹马腹,马儿向前跑去。

守门的侍卫见状赶紧打开宫门,魏罂直接骑马跑进行宫。宫门在身后又重新关上。如意只来的及在宫门关上前朝着张仪喊了句,“等我。”

“放我下来吧。”如意静静地说道。

魏罂没理会直接骑马带着如意到了关押苏睿卿和聂政的宫殿处。

“他们都好好在里面,只是那个小刺客聂政好像中了巫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先带我去看聂政。”

两人走进一处偏殿,魏罂挥手让侍卫们将门打开。

只见曾经那个倔强的俊美少年痴痴傻傻的坐在那,一动不动。如意赶紧从怀里掏出巫尤给的解蛊药,喂给了少年。过了好一会儿,一些肉白色的小虫子从少年的七窍里爬了出来,没有一丝血迹。而肉白色的小虫子一暴露在空气中便死了。

如意看的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真的有蛊虫。如意一想到自己身体里的蛊香引,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又等了好一会,蛊虫爬净。少年才缓缓的醒了过来。



第六十三章 分道扬镳

聂政醒来后,迷茫的环顾四周,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聂政慢慢的转动着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发现边上站着的两人。

“你们……你们看着我干啥啊?”聂政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人。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问道,“聂政,我问你,你那天在后花园为什么要刺杀王上?”

“什么?刺杀王上?我没有啊,我刺杀他有什么用,我的目标是你啊。”聂政说着,还带出些不屑的味道。

魏罂也没有计较只是安静的听着如意的问话。

“那我有指使过你去刺杀王上吗?”如意继续问道。

“我都没有刺杀过他,怎么会有人指使我呢?再说我凭什么受你指使。”少年有些不满的看着如意。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不耐烦。

如意没有回答聂政,转头看着魏罂,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魏罂,“王上,也听见了吧,这个局我相信王上应该也看出来了。不知王上现在可相信我是清白的了。”

“如意……,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不然我也不会把他们两个保护起来。”魏罂稍一犹豫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局主要就是利用了一个时间差,你犹疑的那一瞬间这个局就成了。你我心里都清楚事情的经过是什么,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我也不怪你。但是该还我的清白必须要还我。”如意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意……”魏罂有些惭愧的叫了一声如意。

如意比了个手势挡住了魏罂接下来的话头,然后接着说道,“现在我和聂政的清白都有了,然后是孙膑和苏睿卿的清白,我知道那个孙府的管家已死,但是我有他与人勾结的证据,他名下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房契地契,以及一张未来得及销毁的鸽信。”

如意说着将一张字条递给魏罂,魏罂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将这封信混入苏的家书中,一起呈报王上。”

魏罂脸色瞬间变黑,胆子太大,这是公然的把自己当猴耍啊。

“虽然我还没有查出幕后的人是谁,但是这些证据自证清白已经足够了。”如意说道。

几个呼吸间,魏罂将一众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会是谁呢?整个事件中看似并没有特别受益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确实很难推断幕后之人。

聂政蹙着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心想着看来是出了大事了,然后不经意间一低头瞥见一地的死虫子,瞬间觉得恶心的想吐。聂政捂着嘴,跳出那一地虫子的范围内。

“这是……?”聂政话没说完,晃了两晃晕了过去。

两个人这才转头看向晕倒的聂政。如意过去替聂政把了把脉,然后掏出银针扎向聂政心脉的几个大穴。过了一会儿才将针拔出来,对魏罂说道,“叫人送些水来喂给他吧。”

魏罂迅速吩咐门口的守卫送些水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屋子,这两天冷的出奇,寒风瑟瑟,不知何时屋外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小冰晶一样的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

如意仰着头看着这混沌的天地,心里有些闷闷的,但这丝丝的凉意又让人清醒。

“表哥,我要走了。”如意没有回头,望着前方自顾自的说道。

魏罂就站在如意的身后,看着如意的背影,心里一阵一阵的舍不得。但是如果注定他只能站在如意的身后,那他也只能默默地祝福她了。

如意转头看着魏罂,缓缓地说道“临别前我有几句话想说,别再穷兵黩武了,武侯时候一直在南征北战,看似版图扩大了,兵强马壮了,但是也是在四面树敌,内政积弊甚多,恐怕盛极而衰。”

魏罂盯着如意的眼睛看了很久,这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清晰的映着自己的影子,可是她的心里却真的一丝自己的影子都没有,就连临别赠言都是家国天下之事。

“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魏罂失落的问道。

“我刚才不是对你说的吗?”如意有些疑惑。

“你的心里真的一点也没有我吗?除了家国天下,对我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如意一下子明白了魏罂的意思,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希望你能幸福。”

如意带着苏睿卿和聂政离开了行宫,几百墨者跟在其后护送她们。

如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便策马向前奔去。

魏罂就站在宫门前直直的望着如意的背影,那个飒爽的英姿没有一丝留恋的走了,空留他一人困在这里。

如意带队一直到了城东约定地点和淳于髡汇合后才停了下来。简单的和苏睿卿说了说孙膑的情况,苏睿卿抽抽搭搭哭了好半天才停下来,一副愤恨的样子扬言要报仇。如意无奈只得安慰她,让她好好休息。

如意征求了大家的意见愿意跟她去齐国的,便一起走,不愿意去的便就此别过了。孙膑要去齐国,苏睿卿要跟着孙膑,夏荷自然要跟着如意。最后只剩下张仪。

张仪摇摇头,“我们就在此别过吧,师父云游,我们也算是正是出山了,我打算先周游列国,将学以致用。遂不能同行了。”

如意有些舍不得,但人各有志也不能挽留。还有师父突然就去云游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说好的云梦谷永远是自己的家,可是师父不在还怎么能算是个完整的家呢。

张仪像是看出了如意的心思,笑着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缘自会相聚的。”

如意听了也笑了,自己都再活一世了这点道理怎能不懂,遂点点头,“以后师兄记得去齐国找我啊。”

“恩。”张仪笑着拍了拍如意的头,然后翻身上马,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向前疾驰而去。而张仪并没有回头只是在马上摆了摆手。

如意一直望着张仪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那边,才悄悄的抹掉眼角的湿润,转身带着一行人朝着齐国边境行去。

夏荷看着如意闷闷的,赶紧掏出今早收到的鸽信,由于如意早晨出发的早,夏荷就收下。

如意拆开信,上面写着一行刚劲的字,“盼能一叙。”

如意嘴角轻轻上扬,无声的笑了,这个令狐消息倒是灵通,就算他不邀请,如意也打算路过桂陵时去看看他的。



第六十四章 梦境再现

一路上很是颠簸,路很不好走,一会儿到了齐国边境还需要更换马车,由于各国道路宽窄不同,马车种类繁多,车轨尺寸更是混乱。出行很是不便。

如意想着等到了齐国一定要劝谏王兄统一齐国的车轨道路。但要想六国统一车轨道路怕是还要等到秦始皇的时候了。如意胡思乱想着竟渐渐的睡着了。

睡梦中如意竟然梦到了失火后母亲带着自己逃亡的日子。如意像一个漂浮的魂灵在梦中努力的想要看清当时的情况。安氏曾说过母亲是为了照顾昏迷不醒的她才日夜操劳得了伤寒。自己为何会昏迷不醒?难道那段日子还发生了什么?

只见当年的自己因为叶觅将自己推出来后没能出来而撕心裂肺的的哭喊着,母亲强拉着自己向火场外逃去。作为一个漂浮在梦中的梦灵,如意听得那哭声都觉得心下酸涩。

母亲一边劝慰着自己一边强拉着自己跑着,却没有瞧见前面的路,大火将房梁上的椽木烧断,压倒下来,母亲只顾得看顾自己,去没有瞧见上面压下的椽子。

如意着急的想要叫母亲躲开,可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梦灵,任她怎么拉怎么喊母亲,母亲也听不见。正在如意束手无策的时候,当年的自己抬头看见了那个倒下来的椽木,一把拉住母亲,一道蓝光乍现。

梦里的如意被那刺眼的蓝光照的睁不开眼睛,再睁眼,就看见当年的自己已经昏迷在了母亲的怀里,而地点已到了行宫外的树林里。回头看去,还能看见行宫里冲天的大火,熊熊的火光。

梦里的如意瞧着令狐远的父亲还是年轻的样子,还有安氏都匆匆的朝着母亲这边跑来。

梦境像旋涡一样旋转着越来越远,做为梦灵的如意挣扎着想要留在梦境里看的更多,可是梦境却一点点抽离。

“小姐,你醒醒。”夏荷在一旁拿着手帕不停的擦着如意满头的大汗。

如意睁开眼睛瞪着马车顶子上的漆木花纹。

夏荷见状吓得更是厉害,“小姐,你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

如意这才寻声缓缓地转头看着夏荷,小声的说道“我没事。别担心。”

“小姐,你吓死我了,是梦魇了吗?”夏荷担心的问道。

“嗯,做了个真实的梦。现在没事了。”如意笑着拍了拍夏荷的手。

如意安抚完夏荷,开始回忆刚才梦境。她想不明白那道蓝光是怎么回事?也想不明白自己和母亲是怎么到的树林。那段失去的记忆里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段内容。

如意前所未有的想要快点想起之前的事情,以前不在乎是觉得没什么重要的,但现在想来,似乎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自己遗忘了。

自己难道是那个时候穿越过来的吗?奶年曾说过自己昏迷了两个多月,她穿越过来时,母亲已经死了,而她也失忆了。奶娘这才谎称自己是她娘亲的,带着她一路讨生活。如果真的是那道蓝光让自己穿越来的,那么是不是找到它便能穿越回去了。

如意一想到这种可能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但随之又沉默起来了。

走了几天的路,路上如意一直都很沉默,大家都以为如意是因为长途跋涉而劳累过度,也都没多想。

直到进入桂陵镇,如意这才话多起来。

从她穿越而来便随奶娘来到了这里,从这里长大,这里承载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大部分时间和记忆。她记得这里的每条街巷,也认识这里的很多人。若说这么多年生活下来,对这个世界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当回去的可能摆在眼前,若说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那也是假的。

一行人去了进了将军府,青墨早早等在门口迎着他们,并将他们一一安排妥当。

如意还是住在原来的院子离着令狐远最近的院子,里面的一应物品都还保留着她走前的样子。

安氏早早的等在了如意的院子里,指挥着人将屋子重新打扫干净。

母女俩一见面便未语泪千行。两人泪眼婆娑的拉着手诉说着这段时间的离愁与相思。过了好一会,如意才发现屋里只剩下了他们娘俩。夏荷早就跑出去和秋霜春雨叙话去了。

“娘,这次随我一起回齐国吧。你不是早就想回齐国了吗?”如意靠着安氏的肩膀说道。

“娘年纪大了,经不起长途的折腾。再说这么多年在这里也过惯了。娘就不去。”然后回身讲一个布包递给如意接着说道“这里有两个护膝,和两个我亲手缝制的里衣,你带给你哥哥,也算我替你母亲尽尽心了。因其这孩子从小就是闷葫芦有事就爱闷在心里。你多开导他。”

“娘,你为何不愿意跟我一起回齐国啊?跟我回去不好吗?王兄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在外面过惯了,不习惯宫里的生活了。在这里,没有宫里的暗潮汹涌更自在,而且你早晚不也得回来,你不也能照顾我?”安氏笑着说道。

“娘……”如意撒娇的摇着安氏的胳膊,“娘瞧你说的,我都听不懂。”

“你什么都懂,娘知道你心里有数。令狐是个好孩子。别等错过了方知后悔。”安氏语重心长的说完拍了拍如意的手背。

安氏走后,如意瞧着院子里新种的的梅花,枝丫上已经有花骨朵冒出来了。这还是自己当初的一句感慨说自己还没见过真的梅花。在现代自己生在北方没见过梅花,一直很是向往诗中描绘的暗香浮动。

令狐远知道后便命人栽了这棵梅花树,虽说桂陵也不算很靠南,并不一定能成活。但看现在长得好好的梅花树,令狐远应该是费了不少功夫,花了不少心思。

如意心里很感动,令狐远的感情就像涓涓细流一直萦绕在你身边,并不热烈奔放,但却润物细无声。就像空气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却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道醇厚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如意轻轻地一笑,扬起明媚的笑容回身看去。



第六十五章 一吻定情

“在想你啊!”这大概是如意最直白大胆的一次表达了吧。

如意对待感情一直是谨慎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害怕牵绊太多,即使后来发现对令狐远有好感,也一直没有明确的回应过令狐远的感情。

令狐远也很意外,之前不管是明着暗着向如意表白感情,如意都不会回应的,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不拒绝。今天这样大胆的表达还真是第一次,虽然算不得表白,但是已足以让令狐精神大振。

“如意,你看这株梅花还真的活过来了呢。就像你一样顽强。”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它啊。”如意笑着揶揄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喜欢。”令狐远说着就拉起如意向后院马棚大步走去。

到了马厩解开自己的飞燕牵了出来,然后一把将如意抱上马,自己紧跟着也上了马。勒了勒缰绳马儿就向后门小跑去了。

后门的小厮一看,赶紧打开门,让马儿跑了出去。

“这是……要去……哪儿啊?”如意灌了好几口冷风,一句话被风割的断断续续。

令狐远一看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天气这么冷,也没让如意多穿些。遂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如意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又紧紧的从后面抱住如意。

“风太大了,是我考虑不周。靠近一点可以御寒。”

如意本来确实觉得冷,可是突然有个这么宽阔的胸怀抱住自己,让如意瞬间觉得面红耳赤,浑身燥热,幸好有披风挡着,别人看不见。

没想到自己这颗历经两世经历沧桑的心也有些荡漾了,如意自嘲着想着。

令狐远没有带如意在城里转,一转眼便出了城,朝着城南后山去了。马儿一直到后山南坡才停了下来。

令狐远勒停马儿,自己先跳下了马,然后才将如意抱下来,替如意整了整兜帽紧了紧披风,这才带着她向前走去。

如意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动,看着令狐远自然的动作,就像他们已经这样做过千万回了一样。

令狐远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么乖巧柔顺的如意倒是难得,红扑扑的脸蛋,看的令狐远心里一阵悸动。

“你看那边。”走了几步令狐远就出声提想到。

如意这才从刚才的氛围里回过神来,望着前方惊喜万分,山坡上居然是一片梅花林,红的粉的白的交相辉映,煞是美丽。

如意高兴的跑进梅林,顾不得寒冷,顾不得脚下路滑,兴奋的一头扎进梅林。置身在梅花之中,果然是暗香浮动,一缕缕暗香漂浮在空气中,醉人心脾。

如意看着枝丫上点点红梅,小小的五瓣,点点花蕊,真是太可爱了。

令狐远也跟了过来,他从没看见过这么高兴的如意,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明媚的笑脸像冬日里的暖阳,照的人浑身暖洋洋的。真真是人比花娇。

令狐远心念一动,走进如意两步,轻搂住如意的腰身,缓缓的低下了头。

如意睁着一双美目吃惊的看着令狐远,一双冰凉的唇瓣便印上自己的唇,唇瓣上的力道逐渐加深,美眸上氤氲出一层雾气。

令狐远缓缓抽身,眼眸里溢满深情,包裹着如意。

如意感受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亦能听见令狐远加速的心跳声。

两个人相拥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声喜鹊的啼叫声才惊醒两人,令狐远这才放开手。

如意没说话,红着脸率先向坡下走去,两人一前一后,紧紧相随。就如同两个人的感情一样,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为她遮去风霜挡去雨雪又不绊住她前进的脚步,一回身还永远有个人站在身后。

回城的路上,如意则不再别扭,既然躲不过去,说服不了自己的心,那就坦然的接受。

“令狐远,我要去齐国了,以后我们分属两个阵营了。”如意有些小心的问令狐远。

“没关系,感情没有国界,不影响我爱你。”令狐远似乎早就看透了如意的担心,笑着回道。

这还是令狐远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表白。如意偷笑着小声嘀咕道“还真是肉麻。”

回到将军府,夏荷看两人情形,强忍着笑意不去戳穿如意的故作镇定。

“小姐,苏秦来了。等你半天了。你快去看看吧。”夏荷笑着说道。

如意刚想回身和令狐远告别,令狐远接话道“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走到如意住的院子,果然瞧见苏秦等在花厅中,孙膑和苏睿卿陪坐在一旁,几人聊得正开心。

“你怎么也下山了?”如意紧走几步进了花厅,笑着问苏秦道。

“师父走了,你们也都走了。就剩我自己怪没意思的,所以我也下山了。”苏秦站起来高兴地看着如意说道。

“你这也算出师了吧,将来什么打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齐国。”如意问道。

“我打算去赵国了,吴大哥邀请我去赵国。”苏秦有些腼腆的说道。

“哟,好像我没邀请你去齐国似的,看来我没有吴大哥亲啊。”如意假装生气的逗着苏秦。

“不是的,只是人家邀约在先。我会先送你们去齐国的,再转道赵国。”苏秦急急的解释道。

苏睿卿见状忙拦道“如意,你快别逗他了,我师兄可是好不容才说服他的。”

如意见状也不再逗弄苏秦。“我是逗你的,在哪你都能发挥自己的才学的。”

令狐远则笑着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的互动。

几人聊了好久才散去。苏睿卿让他们先走,非要留下和如意说话。

苏睿卿见人都走了,拉着如意的手说道“赶紧老实交代,你和令狐将军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如意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你瞒不过我,你们和以前不一样了。”苏睿卿则坏笑着看着如意。

“真是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在苏睿卿的笑容里,如意不得不败下阵来。

如意心里想着有这么一群朋友陪着自己,自己真的会舍得回去吗?如果真的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到时候自己还能坦然的离开吗?

作者有话说

令狐远早知道一吻就能搞定,前面还让我费那么大力气干嘛!

阿萱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我让你后面追不到媳妇!

令狐远一脸傲娇媳妇儿已经到手,就差领证。

阿萱阴阴的笑着我可以让你领不上证。

令狐远一脸腹黑那就无证上岗。

阿萱一脸无奈好吧,还是你厉害!



第六十六章 刺客的觉悟

聂政这几日身体渐渐恢复了,医师们说他幸亏救治及时才能得以保全性命。

但是聂政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怎么生病的。每每问起,大家都是闭口不言。

这日聂政实在憋不住,等在孙膑和苏睿卿的院子里,他知道苏睿卿是他们那几个人中最爱说,最能说的。

可是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了独自被抬回来的孙膑。一个傲娇,一个沉默寡言,两人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只能相对无言。

“你身体好了?”孙膑没话找话的说道。他知道聂政这几日坐车一直都是昏睡的,自己也是略通医理的,他知道聂政的五脏六腑被轻微的腐蚀了,怕是要调养很久。

要说孙膑是否怪聂政,孙膑还真没多想,他近几日时常回想起师父临行前给自己的忠告,师父早就看出自己会有磨难,早就劝告自己功名在故土,只是那时并未听进去。

莫说孙膑如此,很多人都是如此,对于别人的劝告往往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有些人甚至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聂政看了一眼孙膑的双腿,然后点点头,“还死不了,你的腿?”聂政知道初到安邑城时,孙膑的腿还是好好的,怎么自己没有记忆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这也还死不了,没了膝盖不能走路了。”孙膑淡然的说道。

“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聂政看着孙膑认真的问道。

孙膑想起如意嘱咐过不要对聂政说,遂没有接话。

聂政见孙膑不说话,遂换了种方式问道,“孙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得了绝症,马上就要死了。”聂政越说越哀伤,原本的唇红齿白,因为受伤而唇色苍白,俊美的眸子充满了自怨自艾。

孙膑没见过这架势,赶紧安慰道“怎么会死呢,不过是中了蛊,好好调养就好了。”

聂政猛然地睁大双眼看着孙膑,“什么?中了蛊?”

孙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聂政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赶紧追问道“谁给我下的蛊?已经解了吗?”

孙膑无奈只得说道“如意帮你解了蛊,幸亏解蛊及时,蛊虫还没有伤及你的五脏六腑,好好调养很快就会好的。”

聂政这才断断续续从孙膑的叙述中了解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想到整个事情的起源居然是自己中了蛊受人摆布,对于一个武学高手这是不能容忍的。

聂政当即暗下决心,一定要精进武艺,决不能再受人摆布,只是他不知道这中蛊和武功高低没有必然的联系,就算你是绝顶高手中了蛊依然无法自已。

聂政心下倒是对如意有了新的感观,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意还想着要救自己。他们做刺客的最懂得知恩图报,这个人情聂政暗自记在心里,将来一定要还。

聂政了解了前因后果,也不等苏睿卿了,直接起身告辞道“先生的腿因我的由头而断,他日先生若有需要,聂政定不推辞。”说着抱拳一礼,干脆利落的就走了。

聂政回了房间,就开始练武,聂政的想法很简单,不想因为自己再牵连别人,也不想再欠下如意人情。

如意去看聂政时吓了一跳,只见大冬天的俊美少年脸上满是汗水,一套剑法舞的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你伤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了?”如意赶紧制止聂政。

聂政哪里肯听,直到舞完剑法才停下来,“我伤还没好?那你倒是说说我的伤哪里来的?你不用再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如意不说话只是看着因运动脸色红润的少年。

“谢谢你,这个人情我记得,一定会还你。”聂政有些别扭的说道,眼睛都不看如意。

如意勾了勾嘴角,无声的笑了,这个别扭的孩子,不告诉他就是怕他多想,这不还是多想了。正因为如意知道聂政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所以一开始才不想让他知道,怕他有心理负担。

“随你了,不过你若不养好再练,更是给我添麻烦,你自己想想吧。”如意假装不在意的说道,说完转身就走。

只留聂政愕然的看着如意的背影,这是关心吗?这是威胁吧!

聂政立刻觉得确实不能再添麻烦了,还是先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从聂政那出来后,令狐远有些吃味的说道,“怎么我觉得你关心的人太多呢,那我排在第几位啊?”

如意笑着说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跟个孩子还计较。等他好一些,我们就得走了,淳于髡已经先回齐国跟王兄汇报去了。”

“跟我在一起时,能不能不要无时无刻的都想着离开我,你这样会让我很受伤的。”令狐远无奈的的抓起如意冻得的发红手搓了搓,“天这么冷,总不记得带手炉。”

“哪有那么娇弱。”如意嘴硬,但心里却喝了蜜似的甜。

两人说笑着,一路边逛边慢慢聊着天。

隆冬已至,一场霜降之后,空气中寒意更胜了几分,这几日更是绵绵阴日。

令狐远将如意的披风上的风帽给她带上,风帽上一圈狐狸毛柔软的贴合在如意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更是平添几分灵气,如意就仿佛那误入人间的精灵。

“天气太冷了,我们回去吧。”令狐远担心如意受凉。

“好。”

令狐远多希望两个人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可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不免也有些伤感。

如意倒是没看出令狐远的心思,接着聊到,“秦国从雍城迁都栎阳,怕是后续会有大动作,我总觉得那个赢曼怕是不简单,将来河西地区怕是保不住了。魏国怕是会战事不断,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些啊。”如意叮嘱着。

“你知道的。现在庞涓风头正劲,怕是这些要紧的战事也轮不到我,你就放宽心。不过若有一日,我们战场相见怎么办?”

“到时候不必客气,各为其主,尽管放马过来。”如意知道许多事情不是他们能左右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令狐远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可是我却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害。

作者有话说

阿萱孙膑怎么就你好套话。以后被套话的活都交给你了。

孙膑摸摸头我就是这么实在,我能怎么办。

聂政看不下去了别欺负我孙哥,以后我还指着他呢。



第六十七章 鲁班书

冬日总是容易让人懒洋洋的,迟到了好几天的太阳这日终于懒洋洋的升起来了。

如意起得稍迟了一些,望着窗外的天光云影,心里一阵恍惚。在桂陵镇停留的有些日子了,昨日王兄又来信催了。

如意心里清楚,虽然她找了一堆借口推迟启程,什么聂政的身体经不起颠簸,什么给孙膑做的轮椅还没有做好,但实际上都只是自己的私心,想要多留些日子,留住这岁月静好的日子。下意识的想要将以后的血雨腥风,挡在心门之外。

对,给孙膑做的轮椅她还得亲自去监工。如意实在不忍心看着孙膑每天被人抬来抬去,这样有失尊严的活着,也顾不得这个时代有没有轮椅这项发明,亲自设计了一个轮椅的图纸,虽然受时代的限制并不能做出现代那么高端的轮椅,但有总是聊胜于无。

如意迅速的穿上衣服,一件藕荷色带毛领窄袖夹袄,一件同色系稍深些的拽地长襦裙。这些齐国服饰都是王兄这几日着人送来的。如意嫌长裙拽地麻烦,都命人改短了好些。

如意瞅了瞅依然垂到地的裙子,心想哪天还得改短一些,不然天天拖地真是麻烦。

如意洗漱完,简单吃了点早饭就披上狐裘大氅,捧着手炉出门了。

要说这个时代的木匠工艺真是已经很是了得,鲁班虽已经去世很久,但是留下的手艺传承依然在,鲁班的机关术更是精巧,但若论机关术哪家强,应该还是墨家的机关术更胜一筹。

而令狐远找来做轮椅的这个木匠师傅就自称是鲁班后人,名曰鲁大壮,是一个眉目憨实,身材健硕的三十多岁的小伙子。

如意进去时,鲁大壮正在专心的研究图纸,一边看还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专注的都没发现走进来的如意。

如意见状笑着问道“鲁师傅,这套图纸可行吗?可能做出?”

鲁大壮这才瞧见已经走到跟前的如意,“能,能做出来。这套设计真是太有用处了,不知可否让我多做一个。我家母老母夏天时摔伤了腿,一直未复原,老母若有了它就能下地活动了。”

“这没问题,鲁师傅尽管做。”如意一口应下。

得了如意的应允,鲁大壮开始准备工具,挑选木料,一边忙活着手上的活一边问道“姑娘是墨家的人吧?”

如意挑挑眉,不置可否的看着鲁大壮说道“为何这样问呢?”

鲁大壮笑道:“当今世上除了我们鲁班门的机关术,就属墨家的机关术最为了得了。姑娘不是我们鲁班门的,那自然就是墨家的了。”

如意听完解释,笑了笑没说话。

鲁大壮接着说道“要说我们鲁班门与你们墨家还是颇有渊源的,当年师爷鲁班与你们墨家创始人墨子斗法助楚攻宋,最后也不得不佩服墨子。据说墨子先生还在世,只是避世隐居了是也不是?”

如意翻看着鲁大壮台面上的一本厚厚的竹简,已经被磨得厉害,书名居然是鲁班书,这本书如意听书过,又名缺一门。据说学了鲁班书要“缺一门”,鳏、寡、孤、独、残任选一样,由修行时开始选择,因此,《鲁班书》又叫《缺一门》,在现代后半部分已经失传。

如意随意的翻看着,整本书分为上中下三册,上册是一些生活小物件、一些建筑的制作步骤,从中册开始如意就有些看不懂了,居然是一些道术,类似于祝由术的医疗术法,写的都是咒语和画的符。

如意曾经见过张仪师兄画符念咒,所以格外感兴趣的仔细看着,可是越看如意越心惊,符咒上写的居然能通阴阳,达古今。

还没待如意翻到下册,鲁大壮见如意迟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遂抬头看去,一看如意正翻看自己的鲁班书,赶紧一个健步过去,挡住如意继续翻看的动作。

“姑娘,还是别往后看了,也幸好姑娘没翻到后面的内容。此书是有禁忌的。”鲁大壮严肃的看着如意说道。

“难道缺一门的说法是真的?”如意不可置信的看着鲁大壮问道。

“既然姑娘知道,还敢看下去,就不怕吗?”鲁大壮有些严厉的说。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好奇,也不晓得传说是真的。”如意见鲁大壮这般谨慎赶紧解释道。

鲁大壮将书收进自己的木头匣子里,这才转身说道,“我劝姑娘还是少些好奇之心,不然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那书中写的师傅可否都看过,里面的内容都是真的吗?难道师傅也选择了一门?”

“这是我们鲁班门的事,姑娘还是不要问了。”鲁大壮明显没有了刚才的热情,冷淡的拒绝了继续这个话题。

如意见问不出来什么也就只好另起话题,“鲁师傅你看这轮椅,能否添加上刹车的功能。”如意突然想到自己只做了一个手摇柄,忘记了刹车。

“放心吧,早就添上了,不然遇到个坡啊,岂不要翻车。”鲁大壮见如意不再追问,这才缓和的说道。

两人就这轮椅的改良又简单的聊了几句,如意一直在木工房待了小一天这才从鲁师傅处出来。但心里的震撼却一点也没减少,鲁班术居然可以通阴阳,达古今。如意对这个时代又有了重新的认识。

难道真的有这么多失传的古学吗?在现代这恐怕就是封建迷信,就是四旧。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如意,怎么也无法想象会有这样的道法存在。

如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觉得怀里阵阵发热,如意赶紧在怀里翻找了一下,才发现发热的居然是装蓝色晶石和微型平板电脑的香囊。

如意将平板电脑掏出来发现并没有热,又将手伸进香囊一摸,发热的居然是那块蓝色晶石。就在如意手触上蓝色晶石的瞬间,平板电脑自己展开,屏幕自己亮起,居然自动开机了。

如意看着手上这不可思议的变化,左右瞧了瞧确定无人,才借着狐裘大氅的遮掩,找了一个偏僻无人的院落查看平板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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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会越来越精彩哦,别放弃,跟我一起去探秘冒险吧~!



第六十八章 半个老乡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早一些,如意刚走进一个偏僻的院落,天色便黑了下来。

月上枝头,繁星隐现。

在星河之间有五色光萦绕其中一闪而过。快的让人难以发现。

如意打开平板电脑,电脑上居然闪现出了一个对话框。“你好,茹意,我是这台电脑曾经的主人,现在你已经是它的新主人了。”

“你好,为何电脑会自己开启?”如意快速的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这个平板电脑是dna验证开启的。电脑密码早就已经更换成你的dna了,你随时可以开启,蓝色晶石即为开启键,这块蓝色晶石可以收集月光能转化为电量为平板电脑蓄电。”

“你在哪?我们为何可以联络?”如意快速的回复道,如意有多久没有打过字了,没想到来了这里还能有用电脑打字的机会。

“我在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你应该知道电脑是可以作为即时聊天工具的。”屏幕上很快闪现出一行字迹,对方的打字速度惊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如意有些惊诧的写道。

“我知道,我刚才可是叫得你茹意,你不会连这个名字都忘了吧?”屏幕上快速的闪现出一行一行的字,如意本来久未打字速度就有些慢,而对方的速度又实在是太快。

“你打字速度太快了,我有些跟不上。”如意不得不回复道。

“打字?”这一次对方停顿了好久才继续回复道,“你不会是还不会用这个电脑吧?不需要打字啊,你只要手指接触晶石,想你要说的话就可以了。”

如意用手触上晶石试了一下,脑海中想到“怎么更换成我的dna的?”果然这行字就闪现在了屏幕上。

“血液里有dna,你应该知道吧?晶石可以采集血液中的dna,而且只对成功采集并第一次成功使用者认主。所以不要有疑虑,你现在就是它的主人了。”

“我们是老乡吗?你是鬼谷的师父吗?你没死?”如意回复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可这一次对方却沉默了很久才回复道,“我是鬼谷的师父,我们只能算是半个老乡。我没死,我离开了。”

如意迅速的抓住了关键词,“离开?你又回到了现代?那这么说我也能回去?”如意心怦怦乱跳,因为这一重大的发现,手竟有些颤抖,险些拿不住晶石。

对方又默了一会儿才回道,“能”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如意兴奋不已,“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回去?”

可对方只回复了一句,“信号不好,下次再联系。”就再也没有回音。不论如意发什么,都再也没有收到回复。

如意有些失落的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心绪一阵阵起伏。鬼谷的师父,她的师祖,半个老乡,居然没有死,而是回去了。半个老乡?为何会是半个老乡?

如意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想了,反正应该还会联系她的,早知道刚才就应该问问这两样东西到底要怎么用了。

如意看看天色不早了,心想夏荷应该等着急了,遂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却不想由于刚才太专注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脚都有些麻了,如意揉了半天小腿肚才缓过来。

如意活动活动腿脚,这才慢慢的往回走。

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如意直到回了房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夏荷看着如意这样以为是累到了,赶紧拿来热毛巾给如意,又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外面一天冻坏了吧?明日还是我去盯着吧。”夏荷忧心忡忡地说道。

如意喝了口热茶,这才觉得现实的真实,刚才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的虚幻。

“我没事,我好好的,可能是累了。”如意说的有些敷衍。然后走进里屋换衣服去了。

如意一晚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用过晚饭,早早的就说要休息了。就连令狐远来看她,如意都叫夏荷挡回去了。

如意熄了灯躺在塌上,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先是看到了失传的鲁班书,而且书中的内容让人非常震惊,然后平板电脑又莫名其妙的开机了,而且还有个来了又走了的半个老乡和自己聊了半天的天。如意觉得这一天过的可真是梦幻。

接下来的几日,如意有意无意的都在躲着令狐远,如果她真的要回去,还去招惹一些情债,岂不是伤人又伤己。与其到时候难受,倒不如趁着萌芽就掐断。

令狐远也发现了如意这两天的反常,时常自己陷入沉思,一开始还以为如意是因为要走了而有些焦虑,可后来令狐远发现如意在躲他,自从两人那日表明心迹后还不曾发生这样的事情。

令狐远想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想不明白就无需再想,直接行动就好。

这日令狐远天还没亮就早早堵在如意门口,不让她再有机会以早出晚归的方式躲着自己。

冬日的清晨,寒意逼人,站一会儿就会觉得冻手冻脚。令狐远又不想打扰如意休息,但又实在太冷,只得在院子里开始练剑,一套剑法刚舞上几个招式就觉得浑身暖和了起来。

一套剑法练下来更是觉得身上暖洋洋,汗津津的。夏荷开门时,看见的正是刚舞完最后一个剑花,站在那擦汗的令狐远。

夏荷张大嘴巴,有些愕然的叫了一句,“将军。”

令狐远回头冲着夏荷笑了笑,说道“你家姑娘可起来了?”

“起来了,正准备用早饭,将军要不要一起?”夏荷问道。

“好,多备一副碗筷。”令狐远笑着回道,然后大步的走进屋去。

如意坐在妆镜前刚挽了一个斜髻,想要将一个流苏发簪插在发髻上。

令狐远瞧见了一把接过发簪轻簪在如意的发髻上,左瞧瞧右瞧瞧又觉得有些素淡,从案几上有挑了一个红宝石梅花钗插在了如意的发髻上。

如意从铜镜中看着令狐远的一连串动作,没有说话。

令狐远则冲着镜子中的如意笑了笑,然后又拿起案几上的眉黛石在石砚上磨出粉,兑上水调和一下,拿起一只兔毫小叶笔沾了沾砚台上的黛墨,轻转过如意的身子,替如意画起了眉。

如意看着这只兔毫笔想起自己穿越前看得那个战国展览当中就有一只1954年在长沙左公山出土的战国时期的毛笔,那只毛笔确实是兔毛制成,是现存最早的毛笔了。如果自己回去时带上两根是不是也就成了文物古董。

如意还在胡思乱想,冰凉的触感沿着自己的眉骨轻轻滑过,如意抬眼望向令狐远。令狐远则直直的看着她,只见如意眼若黑玉,唇似点降,一瞬间,似乎就能夺人心魄。

令狐远看得着迷差点忘了动作,直到黑玉般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影子。令狐远才又缓缓抬笔画上了另一边。

等画好眉,如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肤白眉黛,唇不点自红,脸颊上一抹红晕恰似胭脂醉。



第六十九章 画娥眉

令狐远对着镜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脸的宠溺,眼中溢满了深情。

如意看着镜中的男子英气凌云,就算暂时被压制了锋芒,仍难掩身上那股锐利之气。这样的男子怎能让人不动心。可是自己真的有资格接受这份深情厚意吗?

如意的内心是焦灼矛盾的,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离开也许会让一切变得简单。

直到夏荷送饭进来,才打破了这一室诡异的气氛。

两人相对而坐,吃了一顿安逸舒适的早饭。

吃完饭,令狐远才悠悠地开口说道“来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躲着我?”

如意看着神若幽潭的令狐远,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要走了?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如果自己这样说,怕是一定会以为自己疯了吧。

“你多想了,能陪我去看看给孙师兄的轮椅做好了吗?”如意只能避重就轻的说道。也许时间是最好的遗忘剂,等她走了,自然就能忘记她了,现在还是先不要说的好。

令狐远沉默地看了如意一会,轻叹了一声,才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逼你,等你愿意对我说的时候,再对我说,我一直都在。”

如意心下愧疚,面对令狐远如此深情,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回报。

令狐远像是看穿了如意一般说道,“我不要你的回报,我只要你的真心。”

令狐远说完这些才欣然地拉起如意,“走,我陪你去看看。”

两人这才去了鲁大壮的木工房。

走进工房,一堆木屑中间赫然地摆着一把崭新的木质轮椅。虽然没有现代的轮椅有科技感,但以现在的条件来看已近颇为先进了。

鲁大壮还在忙活着另一把轮椅的最后制作,这也是当初和如意说好的。鲁大壮听到动静,头也没抬的说道“你先看看那把轮椅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如果有问题,我一会修改。”

鲁大壮依旧专心的叮叮当当的做着手上的活,直到将最后一个把手装好,鲁大壮才抬头看见进来的除了如意还有令狐远。

“令狐将军也来了?”边说边环顾了一下四周,神情甚是戒备,然后才接着说道“如意姑娘,你看看轮椅可还合心意。”

如意绕着轮椅转了一圈,又坐上去试了试,喜笑颜开的说道“甚合我意。”

鲁大壮看着对自己劳动成果很是认可的如意也笑了,然后走到案台旁,将设计图上的木屑掸掉,又将设计图还给了如意,“原物奉还。今日你们去试试这个轮椅,如无大碍,明日我便走了。”

如意有些意外的接过设计图,没想到这个时代就这么注重知识产权了吗?如意应了声便推着轮椅出去了,令狐远则一边充满审视的环顾着,一边慢悠悠地跟了出来。

直到走出了一段路,如意才小声的问令狐远,“鲁大壮好像对你很戒备?而且你好像也充满了审视这是为什么啊?”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怕他会害人,鲁班门有些邪性。”令狐远简单的说道。

“你既然怕他害人,那你为何还要找他来做?为何邪性?”如意不解的问道。

“你的这个设计太过复杂,只有鲁班门的手艺才能做出来,所以我只能找他来做。邪性还得从鲁班书说起,据说此书受了诅咒,不害人就害己。”令狐远有些严肃的说。

如意并不知鲁班书还有这样的说法,关于诅咒如意倒是不太信服这样的说法,所以倒也没当回事。

两人推着轮椅进了孙膑的院落,如意大老远的就喊道“师兄,你瞧,我给你做了一个什么好东西。”

苏睿卿听到声音赶紧跑出来,看见如意手上推的一个两个轱辘驾着一个坐的怪东西,似肩舆非肩舆,似辎车非辎车,苏睿卿并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苏睿卿迟疑地问道。

如意笑笑并不说话,而是推进屋里,命侍从将孙膑抬过来坐下。

孙膑坐在轮椅上也有些疑惑,“如意,这是做什么啊?”

“师兄,你试试,摇着这个手柄看看能不能动。”如意笑着说道。

孙膑依言试着转动轱辘,果然座椅动了起来,木质的轱辘缓缓的转动着与地面发出隆隆的摩擦声。

如意看着走的有些缓慢的轮椅,心想如果有橡胶就好了,做个橡胶的轮胎,而且地面也不够平滑,这个时代终究是有局限的。

孙膑却开心的笑了,这还是他失去双膝后第一次由衷的笑了出来,“动了,动了,真的能动啊!”

苏睿卿也好奇的凑过来,瞧着孙膑慢慢的动作,虽然缓慢都是能走了不是。

苏睿卿激动的眼含热泪,拉着如意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你,如意。”

令狐远笑得一脸温柔的看着如意,这丫头脑袋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过还都很有用。

轮椅做好了,聂政的内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这次如意是真的没有再拖延的理由了,只得带着一行人上路了。

如意坐在马车上回想着早晨送行时,令狐远对她说的话,你尽管向前走,天高海阔任你游,我永远在你身后一转身的地方等着你。

如意用双手捂住眼睛,挡住天光。怎么办?如意感觉令狐远用爱密密麻麻的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将她网在了其中,无论她怎样走都走不出去了。

“小姐,你眼睛不舒服吗?”夏荷看着如意捂着眼睛的动作有些担忧的问道。然后将小窗的帘子封闭的更严实一些。

“我没事的。”如意将手放下来,看着夏荷说道。

“对了,小姐,这是鲁师傅临走前叫我给你的纸条。”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纸条递给如意。

如意蹙了蹙眉,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轮椅放心使用。没有咒语不成诅咒。若以后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如意笑了笑,看来鲁大壮也看出了令狐远的疑虑。

他说可以找他,去哪找却没说。怎么都这么神神秘秘的呢?

第一卷完



第七十章 齐都临淄

冬夜,寒风呼啸,裹夹着碎雪冰晶。

安邑城已经下了一日的雪了。雪不大,像冰晶一样,但终归也是雪,染白了大地,染白了屋檐,天地间焕然一新一派静谧景象。

魏罂站在韶华殿院中,望着院中一株被雪覆盖的桃树枝,记得春天时如意还指着这株桃树说要等它结了果子,一起品尝。可是结果儿时如意不在宫中,当时想着还可以等到来年结果子时再一起品尝。如今看来是遥遥无期了。

春桃隔着窗户看见站在树下的王上,吓得赶紧披上外衣走到院中。

“臣妾不知王上来此,怠慢了王上,还请王上赎罪。”春桃说着战战兢兢的就要跪下请罪。

魏罂一把搀住意欲跪下的春桃。“地上都是雪,小心着凉。”

一双温热的手掌瞬间融化了小宫女的心。

一阵踩在碎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打碎了春桃的美梦。

“王上。姑娘已经出了魏国,进入了齐国地界。我们不好再跟着了。”康明低声朝着魏罂汇报道。

魏罂沉默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去凤平殿。”

如意一行人一路向东北方向行进,穿过大片的平原区、山地,跨国齐国长城。快到渤海之滨时终于看见了齐国都城临淄。

临淄城东临淄河,西依系水。东、西、北面都是辽阔肥沃的平原,东北距渤海百余里,南面为稷山。

临淄城规模宏大,由“西南小城”和“东北大郭”相连而成。大城为平民所居,小城位于大城的西南隅,是齐侯居住和官吏办公的地方。

城内更是恢弘大气,繁华热闹,不愧是泱泱大风。八街九陌,十里长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东北大郭街上商铺林立,码头樯帆云集。

夏荷挑起车帘新奇的看着临淄城,“姑娘,这临淄城可比安浥城大得多也热闹的多啊。”

如意借着夏荷挑起的车帘看出去果见一个繁华大都市的样子。

“还真是,没成想临淄竟这般繁华。”如意也点头赞道。

聂政和如意坐了同一辆马车,聂政挑起另一侧车窗帘子也向外看着,突然大喝一声“停车。”

未等马车停稳,聂政一跃而下。

只见路边两个军爷正辱骂一个老迈妇人和一个跌倒在地上的年轻女子。“老不死的,长不长眼,连我也敢撞。我这衣裳你赔的起吗?”

“对不起,官爷,路滑,我不是故意的。”老妇不停的鞠躬道歉。

其中一个军爷调笑的看着跌在地上的年轻女子猥琐地说道“二哥,你看这妞还不错哦。”

另一个军爷抬脚就要朝着老妇踹去。聂政一把捏住那人的腿骨。

那人杀猪一般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哪来的小兔崽子。”

聂政没理他,扶起老妇又去扶地上的女子。

此时如意他们也都跟着过来了,两个小兵一看如意他们人多势众,又各个穿着不俗。遂两人赶紧拖着伤腿逃走了。

苏秦询问了二人的去处。一问之下才知道,二人是主仆,家里遭了难。仆妇带着自家小姐逃了出来,到都城投奔亲戚。

“那亲戚家在哪儿?我们送你们过去吧。”苏睿卿热心的说道。

年轻女子低低的说道“亲戚已经不在都城了。兵荒马乱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只见年轻女子一副清秀佳人的模样,虽遭了难但依然冷静持重,就算不是大家闺秀,也定是一个小家碧玉。

这下大家犯了难,没有去处,还怎么送过去。

最后还是如意开口,“要不然先跟着我们走吧。”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如意。还是仆妇先反应过来,拉着她家小姐对如意一通道谢。

众人又重新回到马车上,这次那个年轻女子和如意同车。

“还不知道姑娘的姓名?”如意问道。

“吾姓虞名娟之。”年轻女子毫不扭捏地回视着如意答道,“今天多谢姑娘肯收留我们。我会尽快想办法的,不会打扰太久的。”

“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我们也是初来乍到。能帮到姑娘也是一种缘分。”如意笑着说道。

当马车停到一处宫殿门口时,只见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梧宫”,走进去院内长满了高大的梧桐树。宫殿巍峨,高台相连。

就连苏睿卿都赞叹道,“齐国的驿馆都这么壮观。”

一众人安顿下来,如意才乘着轻车一路进了宫。

田因齐早已久盼多时。直到见了如意,田因齐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妹妹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倾国倾城,而性格又颇似父王,冷静理智,有谋略。

“王妹可还安好?”田因齐急切的拉着如意上下打量一番。

“王兄,我一切都好。”如意笑着回道。

如意也没想到,兄妹两人并没有因为久未见面而生疏,相反依然熟络。王兄眼中的关切做不了假,对自己的关心更是真挚万分。如意的心又再一次出现动摇。在这里她得到了亲情爱情友情。自己真的要抛下一切的离开吗?

田因齐差人送来了如意原来爱吃的糕点吃食,依然把如意当做小孩子一样的宠着。

兄妹俩聊着这些年的经历,不知不觉便到了烛光初上时。

“王妹,住到宫里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啊。”临走时田因齐殷切地说道。

“我会回来住的,只是我还有好多朋友需要安置。等我安置好再进宫陪王兄。”

田因其也不好勉强如意只得同意,他并不要求如意事事都听自己的,他更希望如意能快乐。

而此时在齐国边境上则出现了一些身穿五彩衣黑色束腿裤,外罩黑色斗篷,头戴黑色兜帽的一群人,行动整齐划一,各个功夫了得。

“小巫,我们已经进入齐国地界了。”兜帽遮掩了容貌,只能听声音辨别是一个男子向为首的的人汇报道。

为首之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站在山岗上,目视远方,望着远处的重峦叠嶂。



第七十一章 过小年

齐国春节的脚步日渐临近,齐王宫里已经开始准备年节的采买和祭祀大典的一应事宜。

而平民百姓家里也开始挂桃符,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街市上办年货的乌压压的人山人海,各种杂货更是琳琅满目,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由于齐王还未选妃封后,节后的春祭主持尚没有合适的人选担当,只得有长公主如意担任,也正好借此机会昭告天下如意的公主身份。所以如意不久前已经搬入宫中准备。

此时如意正在试穿司服女官为她赶制的祭祀大典的礼服。一件紫色绮绣织文左衽交领深衣配缀绣鱼纹黑缎曲裾,长裙收腰曳地,窄长袖,曲裾向后斜掩垂地展开,有宽舒之感。腰束玉钩带,左侧佩剑,外罩白色狐裘大氅,头梳左高髻,头戴宝冠。

夏荷在一旁竟看呆了,呆呆地说道“姑娘这下是真的要倾国倾城了。”

如意回头嫣然一笑,“傻丫头,倾国倾城的不是容貌,而是头脑。”

恰好此时田因齐正好走进来,也是一身紫色朝服,面若冠玉,器宇轩昂。

“什么头脑啊?”田因齐笑呵呵说道,当看到如意的装扮时,则真心赞道“我们的小公主真的是长大了,已经长成了一颗耀眼的明珠。”

“王兄,你若再打趣我,春祭我就不替你主持了。看你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给我找个王嫂。”如意假装嗔怪道。

夏荷则抿着嘴偷笑着准备茶水去了。

“也就你有胆子威胁你王兄。”田因齐一脸宠溺的看着妹妹。

“王兄最近怎么黑眼圈颇重。又熬夜看奏章了吗?”如意也关切的说道。

“没什么,你只管快乐的过好每一天就行了,其他的有王兄扛着,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了。”

“王兄,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是一母同胞,流着相同的骨血。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有事情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

“好妹妹。”田因齐欣慰的笑了,却没再多说什么。用了些茶点便匆匆的走了。

“夏荷,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最近前朝发生了什么事,让王兄如此忧心。”如意有些担忧的吩咐夏荷道。

“姑娘最近忙着祭司的一众事宜,可能还不知道吧,卿大夫一派把持实权影响朝政,并不大听命齐侯。”夏荷帮如意整了整头冠说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王兄近些日子神色不郁,焦躁不安的。”如意若有所思的说道。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如意试好衣服,带着夏荷出宫了。

今天是小年,苏睿卿邀了如意过节。自如意搬进了宫中,她们一行人也不在驿馆梧宫里住了,而是在东北大郭找了一个三进三出的民居院子搬了进去。

梧宫的规格太高,住在里面总要端着,不如自家自在。

如意带着夏荷,还有一车的礼物,悠悠然地来到院门前。只见门楼上早早悬挂上了大红灯笼,门口两侧挂上了桃符。如意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两个门神,画得还真是栩栩如生。

苏睿卿迎出门来,今日穿的颇为正式,是赵国特有的打扮,后裾曳地博带深衣,外罩貂服,长袂束发垂肩。

“今日怎么穿的这般正式,我这身随意的打扮倒有些显得突兀了。”如意笑着说道。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要祭灶,请灶爷。所以才穿的正式一些。”苏睿卿喜气洋洋的解释道,“快进屋,外面冷。”

屋内扑面的热气,地龙暖炉火烧得旺旺的,大家热闹的围坐在屋里更是增添了几分热度。

众人见如意来了更是高兴,苏秦赶紧塞了个手炉给如意。虞娟之则递了碗热茶给夏荷。

“今年的桃符是谁画的的啊?画得真好,栩栩如生。”如意笑着问道。

“是我的画得,我自幼喜欢画画。一直也没派上用场,今日才有用武之地。”虞娟之也笑着说道。这几日的相处,虞娟之也开朗了不少,没了初见时的愁云。

众人听了都哈哈笑了起来。和虞娟之一起的嬷嬷是个做饭高手,所以今日的饭食全靠她张罗着,一道道地道的齐国美食摆上桌来时,连如意都有些不淡定了。原来这个时代的海鲜就有这么多种吃法了。

众人正围桌准备开始用饭,却有侍从传话说外面有个田公子。大家都面面相觑,这个时候的田公子不知是哪位?

作为主人家的苏睿卿只得去前厅会客。

等这位田公子进了屋,如意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田公子居然是王兄。

“王兄,你怎么来了?”如意惊得说道。

“怎么不欢迎我?”田因齐笑着说道。

大家这才知道这就是如意的哥哥,当今的齐侯田因齐。众人纷纷行礼让座。

“别拘束啊,我就是如意的哥哥,其他的什么也不是,今天来只是为了感谢大家对如意的照顾。”田因齐看出大家的拘谨赶紧说道。

如意这才笑嘻嘻地的把大家一一介绍给哥哥。侍从又添了一副碗筷,这才正是开席。

酒过三巡,大家气氛也热闹起来了,也不再拘着君臣之礼,官家百姓的,大家都放开了喝,都是见过世面的席间高谈阔论不断。

田因齐更是没有架子挨个的给大家伙敬了酒,感谢这些年大家对如意的照顾。

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醉酒,如意喝得竟有些鼻子酸涩,眼角湿润,但是嘴角却一直是上扬的。

多好,多么热闹的一群人,每日有这样的一帮人陪着再也不用寂寞了。还回什么现代,回现代不也就是孑然一身嘛。

如意又轻押了一口酒,轻吟出声“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周围的声音渐渐静下来听着如意的轻吟。

“你倒是潇洒啊,还劝解我们及时行乐呢。”苏睿卿半醉的说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如意谨慎的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可能是真的喝醉了,顺口就将李白的《将进酒》念了出来。

大家听着如意激昂豪迈的吟唱是真的安静了下来了。这一次如意却醉的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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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不是很应景,今天是小年,在这里祝大家小年快乐~



第七十二章 春祭

春节在热闹祥和的气氛中匆匆而过,过完春节很快就到了立春。立春之日便是春祭日,祷告上天,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一日,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春祭在淄河畔,齐国靠海,齐人除了耕种还要捕鱼。所以每年的春祭除了祈求五谷丰登,还要祈求鱼虾丰美。

偌大的祭台上,摆好了供桌香案,供桌上已经摆好了五谷、鱼虾。

如意作为祭司早已穿戴整齐,等在台下。

祭祀大典正式开始,鼓乐齐鸣,如意走上祭台,整衣冠,,击鼓鸣金,侍女端上一盆净水,如意净手焚香,行一跪三叩之礼,众大臣跟礼,最后以酒敬天地。

接着,如意宣读祝文、读祷词“举春祭,塞久祷,以鱼为牲,以蘖为酒。故春仁、夏忠、秋急、冬闭,顺天之时,约地之宜,忠人之和,故风雨时,五谷实,草木美多,六畜蕃息,国富兵强。”焚祝文。

然后是祭歌献舞,舞姿袅娜,姣服芳菲。

直到接近正午时分,整个大典才正式结束。田因齐牵着如意走到高台边缘,面向着一众臣民,昭告天下“此乃吾妹,如意长公主。”

如意正式以齐国长公主的身份示人。

春祭之后,天气开始回暖,但仍有些倒春寒。二月的天气,带着春暖特有的湿度,又带有料峭的寒意。

如意有些畏寒,仍裹着狐裘,穿过重重宫殿,到了田因齐的瑞正宫。

如意还没进大殿,就听里面一阵摔打声,吓得小侍从一片求饶声。

如意快走几步,挑着厚重的帘子进了正殿,只见田因齐叉腰背身而立,小侍从跪倒一地。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在了地上,魏辛低着头站在一旁。

如意朝着小侍从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小侍从们如蒙大赦一般躬身低头快步走了出去,出去以后还不忘把殿门关好。

如意这才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魏辛见状也过来帮忙。

东西放好后,如意才悠悠开口,“王兄何必动这么大怒,伤的也只是自己身体。”

田因齐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眉头依然紧蹙,“王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听闻王兄最近肝火很盛,我是来给王兄送去火药的。”

“此话怎讲?”田因其不解的问道。

“听闻王兄近日正为卿大夫之事烦恼?”

“不错,一个个都油滑得很,表面上是支持我,实际上推三阻四。可又拿不住他们的实错,一点办法也没有。”田因其恨恨的说道。

“王兄盯得这么紧,哪有给他们犯错的机会?”

“还望王妹详解?”田因齐认真的问道。

如意抿着嘴笑了一会儿才说道“王兄不要这么勤快,做一个昏君未尝不可,每日饮饮酒,作作诗,每天玩乐一下,再不济给我找个嫂子,考虑一下后继之事也行啊。王兄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把大权委任给他们。”

“这怎么可以?”田因齐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王兄再细想想。”

“你是想要引蛇出洞?”田因齐突然眼前一亮明白过来说道了。

“对,给他们以沃土,让他们自己暴露。”如意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就依你所言。”田因齐充满信心的说道,说完绕过案几,走到如意身旁宠溺的拍了拍如意的头说道,“小丫头何时懂得的这么多了,让为兄着实刮目相看。”

如意狡黠的一笑,“都是跟我师父学的。”

“待有时间我去拜访一下你师父,想必你也想回去看看了吧?”田因齐宽慰的说道。

“我倒是很想念师父,只是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去了,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如意有些伤感地说。

如意从端正宫出来,慢慢地逛着后花园。

突然怀中香囊又开始发热,如意有了上次经验,迅速拿出香囊,掏出晶石按开平板电脑。

果然平板电脑已经连线好,蹦出一行字,“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回去的方法。”

如意内心有些纠结,犹豫了很久才回道,“抱歉,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想回去了。”

对方似乎没料到如意会这样回答,也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好朋友叶觅去哪了吗?她可是为了救你。”

如意一看,心中一震,看来她这半个老乡,并不是普通人,有着太多的秘密。

如意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助齐国强盛。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和历史知识的储备,这一条不需要我过多帮忙,你就能轻松搞定。如果有实在搞定不了的,可以联系我。”

“第二条是什么?我要怎么联系你?”

“第二条等第一条做完再说。你只要触摸晶石默念三遍金石为开。便可以联系到我。”

“那两样宝贝的用法是?”

“你还是自己摸索吧。不过我倒可以教你用一下晶石的空间瞬移功能,解你的燃眉之急。”最后还有一个坏笑的表情。

如意有些不太明白,这个老乡总是让人出人意料。

“你……”那边还没说完,却变成了忙音。任如意如何呼叫,都没有人再回复。

“什么情况,话说一半,真是恼人。”如意有些生气嘟囔道。

如意收拾好东西,回自己的紫竹苑。

刚进院子就见桃树枝上立着一只白鸽,像是等自己很久了。如意赶紧抓了一把米,喂给它,又从它的脚上取下信。

只见信上写道“灵丘有危,若再见为敌,莫心慈手软。”

信是令狐远写来的,虽然短短的一句话,意思怕是魏国要来攻齐。

如意这才明白刚才那人说的燃眉之急指的什么,为啥说空间瞬移是她需要的。她现在确实是想要迫切的见到令狐远。

不过那个不靠谱的老乡话没说完就失去联系了,这个功能还得靠她自己摸索了。

如意轻叹一声,走进屋里,将纸条丢进火盆子里,走到案几边开始写回信。

如意写了好几封都不太满意,蜷了团丢到火盆子里去了。最后只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注意安全!”



第七十三章 赛马

春意渐浓,花园里难得早早染了春色。地上钻出了点点绿芽。

如意刚走到花园,还没来得及欣赏早春的风光,就被田因齐叫去看赛马了。

田因齐听从了如意的意见,称病不早朝了两天,然后恢复早朝后却也不再勤勉于政事,而是每天沉湎于玩乐之中。

这不今天又组织了赛马。田因齐与诸公子大臣设赌千金。

马分上中下三等,分三组赛三局,三局两胜者为赢。田因齐的马要略好一些,所以信心满满的压了注。田忌则认为赛马全凭运气,所以也跟风下了注。

如意悠闲的坐在看台上,孙膑和苏睿卿、虞娟之也受邀来看比赛。

第一场田因齐的上等马对田忌的上等马,田因齐赢。

第二场田因齐的中等马对田忌的中等马,田因齐赢。

第三章田因齐的下等马对田忌的下等马,还是田因齐赢。

田因齐洋洋得意的环视一圈,拉着田忌说道,“来来,再比一圈。”

田忌摆摆手,“不玩了,臣还是留点钱养老吧。”田忌说着就要走,田因齐哪里肯让他走。

两个人正拉锯时,后方看台上却有人开口说道,“田将军,您尽管加大赌注,我能让您取胜。”

两人一听齐刷刷地看向后方,只见一清隽的白衣青年只是双腿无法站立,坐在轮椅上。

如意见状赶忙介绍到,“这是我师兄孙膑。王兄见过的。”

孙膑向田因齐拱了拱手,“齐侯。”

田忌一听立刻拱手说道“原来这就是随公主回来的孙先生,失敬失敬。”然后田忌笑着转身看着田因齐说道“既然侯爷要比,我们便再比一场吧。这次我可有孙先生助力了。”

田因齐笑着应下了。

一声锣响,比赛开始了。

孙膑先先以下等马对田因齐的上等马,田忌输了。

田因齐有些得意的说道“孙先生不会是明里帮田将军,实则帮我吧?”

孙膑不动声色,但田忌抓耳挠腮的有些着急。

接着第二场比赛,孙膑以上等马对田因齐的中等马,获胜一局。

这一次双方都不再说话,直接开始第三场。

这次孙膑拿中等马对田因齐的下等马,再次战胜了一局。比赛结果三局两胜,田忌胜。

田忌高兴的直接站了起来。田因齐赞道,“先生果然厉害,我的每一匹马都要比你们的强上一些,但先生换了顺序,就轻松的赢了比赛。”

田因齐心想拜孙膑为军师,但碍于现在他还要装一个昏君,只得朝着田忌使眼色。田忌立刻心领神会,拜了孙膑为军师。

接下来,大家相约去郊外跑马。孙膑坐在一旁看着,如意、苏睿卿和虞娟之都换上胡服的骑马装,跃跃欲试的准备下场。

骑在马上跑了几圈,不知道是谁提议要比赛?田忌主动说自己当裁判,那剩下的两两一组,就变成了,苏睿卿和如意一组,田因齐和虞娟之一组。

两组准备就位开始赛马。一开始苏睿卿和田因齐并驾齐驱都遥遥领先。如意和虞娟之稍后一些。

突然不知是怎么回事,虞娟之的马像疯了一般横冲直撞出去。眼看着虞娟之就要拉不住缰绳。

如意大惊失色策马向前想要去追,奈何自己速度慢。田因齐本来就在虞娟之前面,见状赶紧顺势追去。

“把手给我。”田因齐朝着惊慌失措的虞娟之喊道。

虞娟之却不敢松手,此时苏睿卿也追了上来,一边朝着发疯的马儿发出呼哨声,一边紧紧的跟着。

发疯的马儿听到呼哨声似乎速度有所缓和降了下来。

田因齐借机一把将虞娟之拉倒到自己马上。虞娟之还有些惊魂未定。田因齐赶紧出声提醒,“抱紧我,小心掉下去。”

虞娟之紧紧的抱住田因齐,听着前面这个男人有力的心跳声突然有些羞涩,脸颊一片晕红。

田因齐慢慢减速,最后勒停了马儿。如意则朝着追着疯马跑远的苏睿卿喊道“睿卿,快回来,小心危险。”

田因齐抱着虞娟之下马。虞娟之有些羞涩窘迫的朝着田因齐道谢。

田因齐这是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女子,清秀的眉眼,干净的气质,笑起来像一朵早春的玉兰花,不失风骨又美丽动人。

“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和芳龄。”田因齐问道。

“小女子,今年二十,名虞娟之。”虞娟之大方有礼的回道。

“娟之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两人话还未说尽,远处便传来嘚嘚的马蹄声,还不是一匹马的声音。大家都赶紧望去,只见苏睿卿骑着一匹,手里又牵了一匹过来,手里牵得正是刚才发疯的那匹。

果然是都深藏不露,卧虎藏龙。

如意安慰一会儿虞娟之,就把她交给王兄照顾,自己则跑去找已经近到眼前的苏睿卿。

“睿卿,没想到你也是驯马高手。”如意赞道。

苏睿卿翻身下马,将两匹都交给了侍从,笑呵呵的说道,“也?除了我还有谁是驯马高手啊?”苏睿卿不放过任何打趣如意的机会。

如意白了苏睿卿一眼,“都快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让我瞧瞧?”说着拉过苏睿卿的手腕切起脉来。

“哪有那么娇气。”苏睿卿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骑马了,你都已经有身孕了,不能大意了。也就是师兄惯着你,我刚才听见他小声的叮嘱你了。”如意严肃的说道。

“好,都听你们的。”苏睿卿笑着应道。

等如意将苏睿卿送到孙膑身边,回头再去找虞娟之时,发现她和王兄聊得正欢,两人脸上都浮现着暖人的笑容。

如意捂着嘴偷笑,没有过去打扰她们。如意突然觉得这样的小日子也挺好的。

魏辛却匆匆走了过来,朝着田因齐去了,跟田因齐耳语了几句,又折返到如意身边。

“公主,韩赵魏三国又重新缔结联盟,攻打我灵丘。”魏辛小声的说道。

如意眸光闪动了一下,果然和令狐远来信说的一致。



第七十四章 虞娟之

月夜静谧,星光暗沉。

在这还算不得早春的夜晚,空气中带着泥土特有的湿度,伴着一些回暖的迹象。但天气依然寒冷,只是没有寒冬里那么冻人。

魏罂站在廊下好一会儿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赢曼拿了一件夹棉披风快步走到廊下从身后帮魏罂披上。“王上小心着凉,这天气看似回暖,但夜里还是冷的很。”

魏罂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陪自己站在一旁的赢曼,“外面天冷,王后有孕在身,别再受了寒。”

“在屋子里闷久了,我也想出来透透气。月份还小我陪王上站一会儿不碍事的。”赢曼温柔体贴的说道。

这个柔弱的女子哪里像是前几日向魏罂拱火进言攻打齐国灵丘的王后。

“王上派令狐将军去攻打灵丘真的好吗?”赢曼慢声细语的说着,却字字诛心,“令狐将军和如意姑娘的关系,派他去不太合适吧,万一……”赢曼没再说下去。

魏罂眼中已经染了墨色,有了些翻滚的情绪,语调有些生冷的说道“令狐将军身为一国之主将,这点觉悟还没有吗?”说完甩袖进了大殿。

赢曼勾了勾唇,无声的轻笑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也跟着进了大殿。

而此时如意的紫竹苑也是灯火通明,田因齐怕有眼线在自己身边不敢留在自己殿里处理政务,只得搬到如意殿中。

两人正在讨论关于三国攻打灵丘之事。

“现下王兄刚登基,齐国内部尚不稳定,我们兵力不足不宜大战。”如意认真的分析道。

“王妹说道在理,可是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总不能忍着吧。”田因齐义愤的说道。

“王兄莫急,现在魏国的军队还没到齐,灵丘那里只有赵韩两国,我们先在平陆会见赵,韩两国。也许还能挽救。”如意边说边在纸上画着,“从这里到灵丘远快于魏军到灵丘。”

事不宜迟,两人又说了说细节,田因齐便准备动身了。

如意瞧着王兄认真书写的样子,突然说道,“王兄,没想过要给我找个王嫂吗?”

田因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说着说着就跳跃到这个问题上了。田因齐刚想回答没想过,但是一抹倩影却跃入眼前。田因齐摇摇头。

“王兄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也好过每次都来我这里,我怕长此以往也骗不了多久。”

田因齐这才认真的考虑了起来,那天那个在寒风中如玉兰花一般绽放的女子。

数日后,如意听闻令狐远因为灵丘一役被魏罂开罪降了级,现下魏国已是庞涓一家独大了。如意没想到魏罂会这么糊涂。魏国的霸主地位怕是要从此凋敝了。看来历史一直在沿着既定的轨迹踽踽前行,从未偏离。

灵丘之战解决了之后,田因齐继续着荒唐的生活,只是这次又加了一条沉溺于酒色歌舞。

这日如意带着夏荷出宫去看苏睿卿,这些时日苏睿卿的孕吐反应有些大,每日只能靠酸梅子压着,她最爱吃的就是城南一家果脯铺子里自己酿制的酸梅干。

如意绕道先去买梅子,还没到卖梅子的铺子,却先在一家当铺前看到了虞娟之走了进去。如意立刻示意马车停了下来。

“咦,公主,那不是虞姑娘吗?”夏荷也瞧见了虞娟之,疑惑的问道。

“是她,别出声,等她走了,我们进去瞧瞧。”如意放下夏荷挑起的车帘。等了一会儿,见虞娟之从当铺出来,脸上泪痕未干,心中更是疑惑。

等虞娟之走远,如意和夏荷才下了马车进了当铺。掌柜的一见如意的穿着打扮心知肯定是大户人家,必有大买卖,遂格外殷勤。

“掌柜的,刚才那个姑娘在你这里当了什么?”如意转了一圈假装不在意的问道。

掌柜的一听赶紧将刚才那姑娘当的东西找出来,别说刚才那姑娘当的那块玉佩还真是好玉,雕工也好。绝对是上品,只可惜是个活当。

“姑娘你瞧,就是这块玉佩,东西真的是个好东西。但是那个姑娘当的是活期当。还没到期,还不能开价售卖。姑娘看看也就罢了。”掌柜的隔着布端上来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无论是玉的成色还是做工都绝对是上品。

夏荷瞅了一眼如意,接着问道,“当了几个月的活期?”

“三个月。那姑娘舍不得当宝贝的很,咬牙说了三个月。”

如意笑着点点头,“那好,掌柜的,我们三个月之后再来,若那个姑娘没来赎就卖给我们。”

掌柜的自然是满口应下。

出了当铺,如意有些心绪不好。也不知道虞姑娘这是又遇到了什么难事。也不肯跟她们说,硬是要打碎了牙往肚子吞。

如意买了酸梅子便去了苏睿卿家,问起虞姑娘被告知出门还未归。

此时的虞娟之正走进了临淄城最大的一间歌舞坊——莺歌坊,里面真真的是纸醉金迷,莺歌燕舞,这不才刚到申时,里面已经热歌曼舞,好不热闹了。

虞娟之穿过前厅,刚到后面楼梯过道处,管事妈妈便迎了出来,“怎么样想通了吗?你说要三日时间,我们也给你了。现下是不是该履行我们的契约了?”

“我知妈妈最是心善,我还没凑够钱只有这些。妈妈再容我两日,我自会想办法把钱给你。”虞娟之说着掏出一个钱袋,百十来个刀币的样子,递给了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却没有伸手接,只是看着虞娟之说道,“我们这里是做正经生意的,当初是你自己卖身救父,你说要将钱送回去还了赌债,我们也容了你时间,虽然你父亲最后还是被逼死没能救成,但我们也是真金白银花了钱的。”

“我知道,我不是想赖账,我一定会筹到钱将卖身契赎回来的。”虞娟之郑重的说道。

管事妈妈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看着虞娟之说道,“虞姑娘,你还是认命吧,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已经宽限了你这么多日子。若是大家都这样我这里岂不成了善人堂。”

管事妈妈话刚说完,后头进来一个彪形大汉,“花娘,你跟她费什么话,让主子知道你又充好人,仔细你的皮。”

管事妈妈吓得一哆嗦,也不敢再说什么,彪形大汉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便将虞娟之围在了其中。

“妈妈,你信我,我一定能筹到钱的。”虞娟之看着管事妈妈动容的说道。

管事妈妈摆摆手,“你也听到了,我也做不了主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扭头向前厅走去。

四个壮汉将虞娟之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布,拖着就向后院去了。虞娟之挣扎呜咽着,却无济于事。

天色已晚,烛光摇曳。

而如意和苏睿卿这边久等虞娟之未归,也有些坐不住了,吩咐了侍从去请房嬷嬷过来。

等人的间隙,如意这才将路上所见告诉了苏睿卿。

苏睿卿一听便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这都多少个时辰过去了。别再是出了什么事。”

“我想着她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才去当东西,想着私下和她说一下,也好全她的颜面。谁知道会这么晚还没回来。”如意紧锁着眉头,一脸紧张的说道。

正好这时方嬷嬷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嚎着说道,“两位公主、夫人,可要救救我家小姐啊。”

“嬷嬷请起,慢慢说,怎么回事?”如意扶起方嬷嬷让到坐上。

“这事要从我家老爷迷上赌钱说起,我家夫人去的早,我家老爷没再娶每天就迷上了赌钱,将家产家底全部输光了,最后还欠下了一大笔债,赌坊天天来催债,逼得我家老爷实在没法几次想要自杀。最后小姐将自己卖身莺歌坊换了大笔银子来还债想要救老爷。可是送银子回去的路上老爷便以被逼自杀,银子又被赌坊的人搜刮走了。”

“后来呢?”苏睿卿急切地问道。

“后来我们在返回莺歌坊的路上就遇到了你们,小姐一直在筹钱给自己赎身。今天是最后期限,但是银子应该是没筹够。现下小姐恐怕已经被莺歌坊的人抓起来了。”方嬷嬷说完抽搭地哭了起来。

如意和苏睿卿对视一眼,事不宜迟赶紧救人。

“睿卿,你在家坐镇,我带些人去莺歌坊救人。”如意说着又朝夏荷说道,“夏荷,你去找魏辛,叫他多带些人来。”

本来苏睿卿是不放心如意自己去的,但听如意又让夏荷去找魏辛这才放心。

苏睿卿叮嘱道,“一定要小心。”

如意和夏荷兵分两路去了莺歌坊。莺歌坊在东郭大城最热闹的中心区。而孙膑他们住的靠近西南小城。夏荷先到了宫中,询问之下才知魏辛随着齐侯出宫了,不在宫里。

夏荷急的直跺脚,心里暗想要是现在聂政在多好,他会飞檐走壁还能节省时间。这个死小孩关键时刻不在,非要过年头回河图门,至今还没回来。

夏荷只得上了马车去找如意,车夫的马鞭子摇的啪啪响,在黑暗的街道上听着有些渗人。



第七十五章 莺歌坊

如意赶到莺歌坊的时候,正是莺歌坊中最热闹的时候,里面真真是销金窟不夜城,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如意掩着口鼻,里面一股混合着酒气脂粉气的怪味。

管事妈妈见如意穿着不俗,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这位小姐,是来找小倌的吗?有相熟要好的吗?”

如意皱皱眉,小倌?这是当她来找鸭的啊。

如意没理会管事妈妈,径自往后头走去。管事妈妈见状也心中生疑不会是哪家的夫人来这里找人闹事的吧,遂赶紧追过去拦如意。

“不知这位是小姐还是夫人,你到底要找谁啊?你跟妈妈说,妈妈帮你找。”管事妈妈还不敢得罪如意,一副委屈相求的样子。

如意回身看着管事妈妈颇有气势地说道,“我找虞娟之,相信妈妈不会不认识吧?她的身契我替她赎。”

管事妈妈那可是见惯风月场,最为圆滑之人。今天下午主子已经让彪子传了话,那就说明是看上了虞娟之那丫头。她自然不能再把人推出来。

管事妈妈状似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妈妈我虽然年岁大了,但这小小的莺歌坊里装了几个人我还是知道的。我们这里真没有姑娘要找的人,想是姑娘记错了地方吧,不若去前面巷子里的翠红院瞧瞧。”

管事妈妈说完就要拉着如意向外走,还颇为热情的给如意指点去翠红院的路。

如意一把甩开管事妈妈的手,“既然妈妈不肯配合,那也就别怪我无理了。”说完朝身后不知何时跟进来的几个侍卫摆摆手吩咐道“挨屋的搜。”

管事妈妈一见这阵势,当即觉得大事不妙,赶紧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去找彪子。

正在吵嚷中,楼上雅间里突然传出一道慵懒的声音,“吵什么?”

随后出来一个身高七尺有余,面若冠玉,明眸皓齿,唇似朱砂,一双丹凤眼墨水含情。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论俊美可能比不上魏罂,论可爱可能比不上聂政,但却也是个俊逸非凡的人物。

如意第一想法就是难道这是齐国的第一美男子?不知道这位是徐公还是邹忌?

管事妈妈很快便揭晓了答案,“徐公,不好意思啊,打扰你的雅兴了。”

徐公却没有理会管事妈妈,而是饶有兴趣的瞧着如意,“姑娘是找男人还是找女?看我可还行?”

不知道这管事妈妈会不会气吐血,这明目张胆的抢生意真的好吗?

如意虽然对徐公很是好奇,但这么露骨的徐公还是算了吧。

如意朝着徐公又看了两眼,然后才转头继续对管事妈妈说道,“妈妈也不想搅了生意吧,还是放人吧。”

此时过道楼梯口已经聚了好多人,大家都不明就里的看着热闹。

“散了散了,别看了。大家继续欣赏歌舞。”管事妈妈竭力的维持着秩序。

此时楼上又一间雅间打开房门,一道醇厚的男声想起,“这是都看干什么呢啊?”

如意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笑了。原来王兄也在这里。那就好办了。

管事妈妈见事情越闹越大,去传话的小丫头也迟迟未归。主子今日也在,却迟迟未露面。今日怕是不好善了了。

管事妈妈正思虑着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

只听楼上那道醇厚的声音又响起来,“管事妈妈不妨上楼一趟,我有事与妈妈商量,还有那位姑娘不妨也上来瞧瞧。其他人都散了吧,台上头牌银鸽姑娘正在跳舞,不看岂不是浪费了美人的心意。”

众人一看没热闹可瞧,舞台上确实是银鸽姑娘,便都散了看头牌跳舞去了。

徐公又看了一眼如意也回了自己的雅间关上了门。

如意这才噔噔蹬的跑上楼梯,进了王兄的雅间,这一进来倒是出乎如意的意料,虞娟之正好端端的坐在那抚琴,见如意进来还朝如意行了礼,“劳姑娘替我费心了。”

管事妈妈随后也跟着进了房间,这一进倒是吓了管事妈妈一跳,虞娟之居然坐在房间中央抚琴,她可是没给她安排这活啊。

田因齐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开口说道,“管事妈妈想必知道她是谁,”说着用手指了指虞娟之,“她的卖身契还在妈妈你那,你看看这些钱够不够。”说完把一锭金子放在了案几上。

管事妈妈见事有蹊跷,知道人是留不住了,主子今日在却没管这事,想必这位公子也是有些来头,不好得罪。

管事妈妈心思通透,转了几转,立刻喜笑颜开的恭维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这娟之姑娘也是遇到了难处,我们也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姑娘之前已经给了银子,这锭金子就不用了。今日扰了几位的雅兴,今日这顿酒就算是我这个老妈子请客了。”

“管事妈妈倒是个心善的。可是这个钱我们是一定要给齐的。”如意说着转头看向虞娟之,“娟之姐姐,你说还差多少刀币,我一并给她。”

“还差三百五十刀币。”虞娟之看着如意回道。

如意将刀币一一清点,摆于案几上。“还请妈妈数数,对不对。”

“不用数,自是差不了的。”管事妈妈谄媚地说道。

几人这才出门走了。

进了马车,如意才问道,“王兄你也在,怎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还让夏荷去找你了。对了,夏荷怎么还没来?”

如意询问了随身带来的侍卫,都没有见到夏荷回来。如意自我安慰道,也许是在宫里的耽搁了。

如意又转身询问虞娟之,“虞姐姐,你没事吧?遇到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对了,王兄,你是怎么救出虞姐姐的?”

“还是魏辛发现的,这几日我都在歌舞坊的雅间里,魏辛去后院如厕,正好看见被绑进去的虞姑娘,遂赶紧知会我,我们趁着守卫松懈时就把虞姑娘救出来了。但我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一直在房间里,谁知道你大咧咧的跑来了。”田因齐说道。

“打草惊蛇?难道这个莺歌坊有问题?”如意追问道。

“怕是有些问题,但现在也没有具体证据,也还不好说。”田因齐说道。

如意一听便知道,怕是自己冲动之下扰乱了王兄的计划。不过那也没有办法,救人要紧,其他的再从长计议吧。

“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就是怕添麻烦才没告诉你们,反而还是连累了你们。”虞娟之有些内疚的说道。

“虞姐姐,别自责,不是那样的。”如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田因齐接过话头,温柔的要滴出水的宽慰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同我说……我们说。何来的麻烦之说。”

虞娟之低头羞涩的应道。

我说?如意心里偷笑,看来王兄是喜欢虞姐姐,虞姐姐也有意王兄,看来还得给他们推一把才行。

回到孙府,还是没有夏荷的消息,如意心里不安,但还是先安顿了虞娟之。然后才随王兄回宫,进宫询问下才知,夏荷确实来过宫里,但得知齐侯不在宫里,就又出宫了。

夏荷办事最为稳妥,寻人不成,出宫定会去找她的,宫里距离莺歌坊也就二刻钟的路程,难道是出事了?

如意一颗心七上八下,赶紧派人出宫去寻,可是茫茫夜色哪里能寻到。

如意一夜没睡,天刚还没亮,如意估摸该是早朝的时候,就掐着点去找王兄了。

两人分析来分析去都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是谁将如意劫走了,只能加派人手继续寻找。

而莺歌坊的反应更是有趣,第二日便歇业了,张贴告示说要歇业三日,整顿内务。

众人反应不一。大家都知道莺歌坊的靠山很大,背景深厚。但是这样一来,大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昨天那场闹剧里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王公大臣一下子都谨慎起来,着实清心寡欲了几天。

就连早朝上平时嚣张的卿大夫一派也都谨言慎行了起来。田因齐扶额表示很头疼。这样一来他的执夸和玩世不恭还得重新表演,让他们放松警惕才行。

不过这倒也印证了他的猜想,那个莺歌坊果真有问题。

几天过去了,夏荷依然没有消息,如意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后来的心凉如水。但是如意始终的都没有放弃寻找夏荷。

又过了几日聂政倒是悄无声息的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回来,聂政没了往日的神采,更加的沉默。任如意如何询问,也不发一语。

聂政听说夏荷不见了,反而更加寸步不离的守着如意。

如意对聂政的反应很是奇怪,原来这孩子可是高傲的很,从不低头的。今日这情形,难道聂政这次回去,河图门有什么变故?

在晚饭后,如意终于找了个机会问,“聂政,河图门出事了吗?”

聂政先是一愣,随后又低着头开始擦拭他的宝剑。

“你不跟我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真相?”如意试探的问道。



第七十六章 夜探

聂政听了如意的问话,蓦然的睁大双眼看着如意。真相?确实他知道了很多真相,不知道如意问得是哪一个真相?

聂政有些黯然的复又低下了头,继续擦拭着自己宝剑。

过了好久聂政才缓缓地开口,“不知道姑娘问得是哪一个真相?”

如意一听,这还有很多真相吗?她也只是旁敲侧击,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得说道,“你愿意告诉我的真相。”

聂政又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思路,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姑娘说对了,我确实还有母亲和姐姐,不是什么孤儿,都是师父骗我的,他将我拐走,编造了我的身世,骗我入了河图门,做了杀手刺客。我就是他的一枚棋子。”

变故来得有些突然,没想到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年之约还没有到,如意到了齐国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帮聂政找亲人,他自己就知道了真相。

倒使得如意有些不知如何接口。

好在聂政也没打算让如意接话,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姑娘是个好人,当初在魏国没有弃我而去还救了我,到了齐国又救了虞姐姐她们,现在夏荷姐姐失踪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如意看着聂政的那亮晶晶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自己,那可爱认真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萌萌的忠犬。

这变化来的有些突然,由一个随时准备刺杀自己的刺客,变成了一个时刻保护自己的守卫。如意突然觉得压力有些大,自己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吧?

“那还有别的真相吗?你知道夏荷姐姐是怎么失踪的吗?”如意试探着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聂政抓了抓头说道。

“那你说的很多真相是什么?”

“我还知道了师父脱离了河图门,与巫族勾结意欲对姑娘不利。不不,是范天寿。”聂政有些愤慨的说道。

如意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巫族?如意立刻想到了巫尤,但是他已经脱离了巫族很久了。难道是真的巫族?

如意倒是没有害怕,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他们巫族与巫尤都要对付自己,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那还有别的真相吗?”如意继续冷静的套话。

聂政倒有些不自然了,“有人在背后盯着你,随时要杀你,姑娘不害怕吗?”

“害怕也没用啊。”如意叹口气说道。

“别的真相倒是跟姑娘没什么关系了,是我们河图门内部的事了,我们门主在齐国呢。”聂政说完好像卸了一大块包袱一样轻松了不少。

如意看着这个颇受打击的少年,站起身走到聂政身边拍了拍聂政的肩膀,“以后有事就跟姐姐说,别一个人扛。”

说完如意出了房间留下聂政一人,聂政看着如意的背影,竟有些眼圈泛红。

转天如意乔装打扮了一番带着聂政又去了莺歌坊,本来如意还觉得带着一个未成年去这样场所不合适,可是到那以后聂政比她还熟门熟路的,俨然一副熟客的样子。

如意心情有些复杂,“你小小年纪就常来这种地方吗?”

聂政楞了一下有些没明白如意的意思等想明白,连耳朵根都红了,“我没有……没有,我从小就是在歌舞坊长大的,所以才熟悉。我们河图门为了掩人耳目,隐藏在各个行业中。”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燕国最大的燕春楼,我就是在那长大的。”聂政说完神色又有些黯然。

“没事的,我会帮你找到母亲和姐姐的。”如意拍了拍聂政的肩膀安慰道。

管事妈妈又殷勤的招呼道“两位公子是看舞还是会友?”

今日如意带的是那张男的人皮面具,虽然容貌稍显平凡,但也是一副俊逸小哥的模样,再加上一身奢华的锦缎衣裳,定也不会叫人看轻了去。

“妈妈备些酒菜,我们是来看舞的。”如意压低声音改变声线的说道,然后将一大吊刀币递给妈妈。

“好,二位公子稍等片刻。”管事妈妈笑得花枝乱颤的说道。

如意坐在舞台下偏右侧一些的地方,临近舞台后的化妆间。如意和管事妈妈的情形正好让化妆间里的银鸽瞧见了,银鸽蹙了下秀气的眉毛,然后继续擦粉涂脂。

如意来的早,大厅里的客人还不多。如意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大厅的进口,观察着都有哪些人来莺歌坊。

很快酒菜上齐,大厅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如意夹了一筷子老醋蜇头很是爽口,遂夹了好几筷子给聂政。

聂政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跟如意说不用给他夹菜,抬头却见一个冷艳美人翩翩欲仙地站在一旁。聂政看着她没说话。

如意顺着聂政的目光一看,可不正是那日说的什么头牌银鸽姑娘。

“呦,银鸽姑娘今天不跳舞吗?怎么有空在下面闲逛。要不陪公子我喝一杯。”如意说着还故意做出一副猥琐的表情。看得聂政一阵恶寒。

银鸽瞥着如意,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但说出来的话却软糯的很,“这位公子仪表堂堂但却面生的很,还劳烦公子认得奴家,不知公子名讳,奴家日后也好记得公子。”

“姑娘说笑了,你乃莺歌坊头牌,全临淄城都认得,在下田随意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公子谦虚了。”银鸽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后台有人叫她,“银鸽姑娘准备准备该上台了。”

银鸽应了一声,朝如意二人福了福身便抱歉的走了。

聂政盯着银鸽的背影小声的跟如意说道,“这女子武功了得,功夫不在我之下。”

“这女子不简单。”如意点点头也若有所思的说道。

如意观察了一晚上朝堂上大小官员都有涉足莺歌坊,即使一些大人物走得是偏梯暗门,直接进了雅间,但是他们的侍从也偶有在外晃动的。

这一晚上如意可算是开了眼。各色人等,鱼龙混杂,这可真真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如意也愈发觉得这个莺歌坊幕后之人不简单。

如意和聂政喝了小半壶酒,外面夜色渐深,便打算回去了。这时候的酒水还很清淡,没有现代的提纯技术,几乎就相当于米酒一样

如意并未觉得醉,刚一站起来却听身后一道慵懒声音,“两位公子醉的不轻,不若我送送二位?”

如意听得耳熟回身一瞧可不正是昨日的徐公。

如意拱拱手谢道“多谢公子好意,我二人并未喝醉,他日若再见定要好好喝上一杯,以谢今日之情。”

“在下姓徐名靖康,京都人都叫我徐公。他日若有事尽管来找我。”徐公倒是颇有结交的意思。

如意点头应和了一番才出了莺歌坊。

“姑娘,刚才那个徐公有些奇怪。”聂政提醒的说道。

“确实奇怪,难道他认出我来了?所以才想要结交?”如意也有些想不明白。

如意原本为了消化食,她和聂政在前面溜达着,马车则在后面跟着朝西南方向走着。路上人渐渐少了,灯火也渐渐少了。

“还是上车吧,这边人少灯暗,不安全。”聂政说道。

如意刚想要上马车,却听身后有箭羽破空的声音,如意想要躲开,但聂政比她更快一步,一把抱住如意向旁边旋出了好几步。

箭头叮的一声钉在了马车门框上,还发出嗡嗡的震动声。车夫惊魂未定的赶紧跳下马车。

如意朝箭头看去,上面还钉了一张纸条。如意刚想伸手去取,却被聂政一下子打开了手,“小心有毒。”然后聂政小心的拔了箭,又仔细看了箭头无毒才将纸条拿下来递给如意。

如意看着聂政的动作倒是心下一片感动,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道“若想见夏荷,三日后卯时城南稷山下树林见。只得一人来。”

如意神色凝重,看来夏荷失踪还是冲着她来的。

聂政看完纸条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那个失踪的师父,倒很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回了齐宫。

早朝上消停了好几天的卿大夫一派,这日早朝又提出让田因齐立后封妃,充实后宫,早日后继有人的说辞。

田因齐一阵头痛,这帮人刚消停没几天,又出幺蛾子,真是一出接着一出。

下了早朝,田因齐就回宫歇着去了,也没心思再出去玩乐了。如意到端正宫时,正看见王兄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意本想和王兄说说夏荷之事,但看王兄也有烦心事倒也不便再说。只得在一旁宽慰王兄。

如意心里却想着是既然让王兄选妃,不过是大臣们想要塞些人到后宫,好对王兄吹耳边风。既然这样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撮合王兄和虞姐姐。

王兄不好意思说,虞姐姐更是腼腆。看来还得她去探探虞姐姐的口风,是否属意王兄。

如意一边心里计划着一边说道,“既然大臣们希望以女色迷住你,不若顺了他们的意,与其让他们塞人,不若我们自己找人,不知王兄觉得虞姐姐如何?”

“虞姑娘?不妥不妥,怎好利用人家?她虽然家道中落,但怎么也是清白人家。”田因齐有些急切的说道。

“那王兄可否喜欢人家?”如意掩嘴笑着问道。



第七十七章 稷山脚下

深夜里的稷山黑黝黝的矗立在临淄城南几里外。山脚下大片茂密的树林,在黑夜里更是显得阴森森的。

一队黑衣人整齐划一的唰唰的穿梭在树林中,为首的男子精武有力,一看就是个身手了得的高手,紧随其后的两人看上去功夫也颇了得。

到了一处开阔地界,一队人还未站定,突然听见一阵利剑飞射的声响,那箭势来的极快极凶猛,几乎刹那间便穿透了黑暗,如暴雨般自空中戳来。

为首的男子大喝一声,“掩护,散开。”一队人迅速的避让,寻找着各自的掩体,有不幸射中的只听闷哼一声。

为首男子循着箭来的方向急掠而去,其他人也迅速跟上。

射箭的人大概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又射出了一波,只是为首男子动作太快,箭刚刚离弦,男子已到跟前。

为首男子一个空掌劈断了箭枝,箭应声两截,自半空中直直掉落。射箭人见先机已失,也不恋战迅速向后飞掠数丈拉开距离。

“令狐将军,深夜带着奇兵进入齐国境内,也不怕挑起齐魏两国纷争?”一道嘲讽的声音自为首的射箭人口中响起。

除了阴影处三五个持弓拿箭的人外,又迅速聚拢了一些身穿黑色披风头戴黑色兜帽的一群人。

令狐远看着树枝后隐隐绰绰的一群人,暗自戒备了起来。

而此时为首的射箭人自阴影处走了出来,长脸尖下巴,坳腮,一双标志性透着精光细如缝的小眼。正是失踪的范天寿。

“你不过是个叛徒,你还不知道你们门主正在临淄城等着你呢吧。”令狐远轻飘飘的回道。

范天寿和他身后的三五人果然在听见“门主”两字时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可想河图门对待叛徒到底有多严厉。

令狐远不想和范天寿废话,直接对着后面一众黑披风说道“不知哪位是巫族的首领,可否谈一谈?”

静默了一会,中间正中略矮一些的黑衣人才压低声音回道“令狐将军要谈之事恐怕无解。”

令狐远倒没再说别的只是天色渐渐发白,眼看着卯时就要到了。直到一声响箭划破天空,打破了静默。令狐远朝身后一摆手,一队人迅速排成一个矩形阵。将范天寿和巫族的一众人圈在其中。

巫族首领一看阵型已成,知是中计了。现下怕是夏荷已被救走了。好在自己也留了一手。

如意卯时赶到时,看见的正是大家拼死搏杀的场景,远远的就一眼认出,阵型中央那个英武的身影正是令狐远。

如意没想到令狐远会赶来救夏荷,自那日令狐远传信说灵丘有危后,如意就再没有给他回过信。虽然如意知道令狐远神通广大即使自己不回信,也定能知道自己的消息。但是如意怎么也没想到令狐远在自己颇受打压的情况下还能亲自赶来。

如意远远的望着中间那个如战神一般横扫千军的男人,冒着风险,不远千里的来帮她。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说不心动那也是假。可是自己终究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还要去救叶觅。

想到此如意有些恼恨那半个老乡,一切的事由都是由他而起,伸手不自觉的摩挲着那块蓝色晶石,如果现在她能帮令狐远该多好。

随即如意感觉全身像过电一样,一股电流窜过全身,骨骼肌肉似重铸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如意试着跑动了几步,居然快如阵风,转眼就掠进了阵中。

令狐远一看如意居然跑到了阵中,心里一阵着急,想要喊住如意让她出去,可是由于如意的加入,阵型的变动,已然不是刚才的阵型了。

为首的巫族首领看到如意进来,瞳孔暗了一暗。眼看巫族首领就要破阵而出,如意一个回身便转到了巫族首领身边,伸手就拽住了首领的披风,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那眉眼竟然和长大后的叶觅一个模样。

就连范天寿看见巫族首领的样子也颇为吃惊,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见过巫族首领的样子,只是听声音,以为是个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子。

如意当场愣在那里,一时忘了动作,巫族首领却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反手抓住如意的手腕,几个腾跃便出了阵型。令狐远一看不妙也不恋战,也随着腾跃而去。

轻功飞掠,巫族首领带着如意飞了好久,才勉强甩开了令狐远一段距离,停在了一片密林里。

“你是叶觅对吗?”如意有些急切的问道,轻轻一挣,便挣开了钳制,反手抓住了巫族首领的衣袖。

巫族首领也有些诧异如意怎么能这么轻易挣开了自己的钳制。还有刚才她闯进阵时用的是什么功法?速度那样快竟有些没看清。

巫族首领甩开如意的手,冷冷的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虽然夏荷已经被你们救走,但是如果没有我,她会一直昏睡下去,不死不休。”

“什么?”如意一听也就有些着急,正所谓关心则乱。“什么交易?”

“我救醒夏荷,你随我回巫族。”巫族首领抬头见令狐远已经追来,遂一跃而起,“我给你时间考虑。后天在稷门下见。”然后不再停留的飞远了。

如意望着飞远的背影囔囔的说道“你就是叶觅对吧?”

令狐远落在如意身旁,关切的眼神似是在询问如意安好?

如意也想回一个安心的微笑,但是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便没了知觉。

令狐远一看赶紧接住倒下的如意,一跃而起朝着齐宫的方向去了。

田因齐听说妹妹晕倒了,也急急的赶了过来。但看到令狐远焦急的等在一旁倒也很快的明白了过来,不问缘由,只是互相打了招呼。

四个医师会诊都说如意并没有大碍,而且身体比以前更强壮了,脉搏强劲有力。

直到半夜月光大盛,如意才幽幽转醒。如意左右转了转头,看着房顶垂的纱帐正是的自己的紫竹苑。

“你醒了?”令狐远听见动静挑开纱帐看着如意问道。

月色中越发衬得令狐远眸光深如潭水。黑暗中如意目光一闪,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的变化,什么时候夜视能力这么好了,甚至能够看清楚令狐远眼睑上根根分明的长睫。

如意猛地坐起来差点撞上令狐远的探过来的身体,令狐远发现时想要向后闪开,可是谁知如意比他更快一步,迅速的向右移动的几分,速度竟快的惊人。

两人都极其安静的看着对方,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静了一会,如意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然后开始仔细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包括一切细节。

这一次令狐远没有打扰,也开始仔细回想白天的情形,是什么时候如意发生的变化。难道是巫族做的手脚。想到此令狐远伸手切上如意的手腕,不是中毒,也不像中了什么巫术,虽然速度快的惊人,但也不是内功,确实很奇怪。

如意此时已经回忆起身上窜过的那股电流,难道又是那块石头的问题。如意蹙着眉,俊秀的脸庞布满了思量。

“如意,你有事瞒着我?”令狐远用的是肯定句。他肯定如意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如意听到令狐远的问话,愕然地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令狐远。

如意见实在瞒不过去了,只得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没有告诉令狐远自己来自未来以及战国策和晶石都来自未来。

“电流?什么叫电流?”令狐远疑惑的问道。

如意一时语塞,竟忘了这个时代还没有电。“就是一阵酥麻的感觉。”如意赶紧解释道。

令狐远倒也没追问,“一定是那块石头有古怪,改变了你的身体脉络。就像我们练武要打通七经八脉一样。不过我猜想应该对你身体没害。只是我没有想到战国策和晶石在你手里。这样也好,我也不用派人再去寻找了。”

如意正犹豫要不要拿出晶石和战国策给令狐远看看。

只听令狐远语气酸酸的说道“那个叶觅又是怎么回事?好像都比我重要。”

如意眼睛亮亮地回视着令狐远,带着笑意的说道“你不记得叶觅了?小时候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让你们靠近我的那个小女孩。”

很快如意就听见令狐远磨牙的声音,“我猜就是她。小时候拦着我,长大了还敢拐了你跑。”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毕竟那场大火她为了救我没有出来。”如意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如意本来因为叶觅心情有些低落。只听令狐远声音温柔如春夜的和风,响在耳畔。

“……夜好深了,折腾了大半夜,”语气越加荡漾的附耳道,“我们睡觉吧?”

寂静无声的夜色里,却突然炸出了一声带着笑意和微怒的低喝,“流氓。”

月光投在床榻上,隐约见娇俏的少女红着脸,抬手虚打向榻边的男子。男子抓住少女的手腕顺势让少女躺倒在榻上,然后替她掩上被角,笑着说道“睡吧。我就在外边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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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怎么感觉令狐将军转性了?越来越会撩妹了。

令狐远冷着脸道我只撩如意一人~



第七十八章 0541

令狐远觉得如意身体条件的改变正好可以尝试着练武。如意这次再重新习武,便得心应手了很多。一套简单的剑法很快便能练熟。虽然内功不能一朝一夕的练成,但熟记心法,勤加练习终有成功的一天。

令狐远将自己的武功所学倾囊相授。如意也学得认真。

一天的光阴很快就过去了。

如意越想越觉得这两样东西是无穷的危害。自己一步一步循着师祖的引导,似乎步入了一场迷局,越往前走越是一片迷雾。

如意找了个时间打开了微型电脑连线上了师祖。

“昨天我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变化,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迅速回道“这么快吗?我还以为还需要些时间。”

“你知道?”

“不用担心,只是通过dna重组,能量石重塑功能,重塑了你的骨骼和肌肉,使你更加强壮,提高生存能力。”

面对这些陌生的名词,dna重组?能量石重塑?在她所熟知的那个世界里并不存在的,即使科技发展已经有了dna重组的研究那也是对于一个胚胎的研究。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进行改造这更像是一部科幻电影里的场景。如意心头前所未有的凝重了起来。

“你到底来自哪个未来?不是我来的那个世界对吗?”如意快速的回道。

是啊,她早就该想到。一个不靠网络就能连接的电脑,一个靠意念连通的世界。真的是她以为的那个未来世界吗?

“我们确实是传承自一个世界。”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你就叫我0541吧,这是我的代号。”

如意在心里自嘲道还代号,自己这是误入了谍战剧的片场吗?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别急,你按我说的一步一步的做,先让齐国强盛,所有人都会好好的。无论你是想走还是想留我都可以满足你。但是反之,所有人可能都会死。”

如意知道这是个威胁,但这个0541确实也能做到。按历史发展来看齐国在这个时段上确实会强盛。既然不违背历史,那这第一个条件倒不必太担心。

春意渐浓,和风拂面。

这日正是叶觅约定稷门见面的日子。

如意一身胡服骑马装,窄袖束腰,马靴束腿。如意心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带叶觅回来救活夏荷。至于巫族为何要找她,她还真是不得而知。

正如那日叶觅所说,夏荷这两日一直昏迷不醒,滴水未进。无论自己怎么施针都无法将夏荷救醒。不知道这样下去,夏荷还能撑几日。

如意骑上马,一个侍卫也没带悄悄的来到了稷门下,等着叶觅来。她不知道叶觅这些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是她想试着说服叶觅。

如意骑在马上远远的就瞧见了骑在马上的叶觅一身五彩衣黑色束腿裤,黑色的斗篷迎风鼓起,飘扬在身后。

叶觅也看见了等在城门边的如意,赶紧勒紧缰绳停在了如意跟前。

“你倒是守时。”叶觅平淡的说道。

“我知道你就是叶觅对吗?”如意执着的问道。

“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让你这样执着的问。”叶觅说道,又是平淡的语气,平淡的眼神。

“有,我只想确定你还好好的活着。”

“活着不一定是好好的活着”叶觅淡淡的回道。

如意听着叶觅的语气心里一阵难过。“你怎么到的巫族?这么多年你过得不好吗?”

“我们现在再来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你还想不想救夏荷?”叶觅冷冷地拒绝继续说下去。

“先救人,你随我进宫。”

“你让人将夏荷送到城外十里坡的黄老观里,我在那替她解了咒,你随我去十里坡等,然后随我回巫族。”

如意没想到叶觅这般防备。“可是我没带侍卫怎么通知?”

“你是齐国的公主,想要通知个人还能难得倒你吗?”叶觅冷言冷语的说道。

如意不知叶觅对她有何误会,但眼下也不是解开误会的好时机。如意只得拿出腰牌让守城门的侍卫去通知。

守城侍卫一见腰牌立刻恭敬的行了礼,按着如意的要求去报信了。

叶觅和如意骑在马上慢悠悠的朝着十里坡行去。野外已经春色盎然,冒尖的青草点点早春的黄花交相辉映。

如意一边欣赏着春色一边随着叶觅走着,心里想得却是如何和叶觅解开误会。叶觅一边走着一边也在观察着如意,镇静自若,冷静自持,确实不太像。

十里坡之所以叫十里坡,是因为绵延十里都是一道坡连着一道坡的坡地。在坡的深处有一个不起眼的道观,名曰天衍观。名字起得很大气,但是这个观却真的很小,只有一个殿。里面一片荒芜,看样子荒废了很久的样子。原来是黄老学派讲学的地方,所以当地百姓也俗称它为黄老观,后来齐侯建了稷下学宫,这个观就荒废了起来。

如意进了殿发现那天树林里的巫族一众人都在,还有范天寿也在。

范天寿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如意,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还没等如意出声,一记飞镖飞过,擦着范天寿的头顶划过,发带无声而断,一头花白发丝瞬间滑落。

吓得范天寿冷汗连连,怎得自己这般倒霉,明明是河图门的二把手,怎么出了河图门人人都能欺负自己。

“老实点,别多话。”叶觅冷冷的警告道。

“小巫,这是要过河拆桥吗?”范天寿这把年纪混到河图门的二把手也不是白混的,挑着眉看着叶觅说道。

巫族的其他人迅速围拢到叶觅身旁与范天寿形成对峙之势。范天寿身后只剩下了两个和他一起叛出河图门的弟子。

如意看着两方对峙,她确实恨透了范天寿。聂政的仇以及之前围攻云梦谷的仇,不如今天一并算了。

“范右使,真是别来无恙啊。不对,现在应该是河图门的的叛徒了。”如意盯着范天寿说道。然后转身看着叶觅,“小巫可能还不知道吧,这是河图门的叛徒,盯上了河图门的至宝,未能得手,叛出河图门,现下怕是又盯上了巫族的宝贝了,小心引狼入室。”



第七十九章 天衍观

叶觅看着和范天寿对打起来的如意,虽然招式简单没有内力,但是力量和速度竟比一个成年男子还大,还快。竟然一时逼得范天寿纵使有浑厚的内力和奇快的轻功也只有招架的份。

叶觅暗自心惊。如意从小是没练过武的,但这架势怕是不输一般会武者。难道大巫咸说的是真的?

叶觅一直是不太相信大巫咸说的话的,即使自己接下这个任务,答应大巫咸带如意回去。其实也只是出于自己的一点私心,想要来齐国见一见如意。想要看一看这么多年那个小女孩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如今再见如意各种出乎意料的事情让叶觅也有些不知是否该相信大巫咸的话。大巫咸对自己有恩,当年若不是大巫咸途径魏国救下了大火中的自己,现在恐怕早就没有什么叶觅了。大巫咸也答应过自己不会伤害如意。所以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带如意回巫族。

叶觅从思绪中刚一回神,就发现由于如意缺乏对战经验,已经由刚才的优势处于了劣势了,眼看范天寿步步紧逼就要胜利了。

叶觅迅速加入战局,几个回合就制服了范天寿,一柄长剑抵在范天寿的脖子上。

“小巫,这是表明了过河拆桥了。既然如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扰。”范天寿见占不到便宜,迅速想好了退路,想要解现在的危局。

叶觅放下剑,一把将范天寿推离了几步。“好,那慢走不送。”

范天寿回身冲两个手下摆了摆手,真的甩袖走了。

如意看着认真的看着叶觅说道“我就知道你就是叶觅对吧,不然你看见我要落败不会出手。”

叶觅转身走回巫族那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公主,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受了伤不好跟大巫咸交代。”

“叶觅,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不过看见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如意执着的说道。

还没等叶觅再说话,令狐远飞身进入殿中一把将如意护在身后。

只听殿外夏荷焦急的喊道“小姐……”

如意不解的看向令狐远,明明夏荷中了巫咒在昏迷,怎么突然就好了。

叶觅蹙了蹙眉,目光撇了一眼边上的巫者,巫者会意迅速走出殿外确认。

不一会儿确认的巫者走回来附耳在叶觅耳旁低语了几句。

“看来今天公主是不会跟我们走了。那我们后会有期。”说着叶觅环视了一圈自己人,突然朝殿后的后门撤去。

紧接着后殿响起了打斗声,但很快便打斗声减停。

“你有意放过他们,为何还要包围整个天衍观?”如意抬头看着令狐远问道。

“不整个包围,他们怎么会知难而退,若不留个缺口,又怕他们背水一战,巫族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令狐远护着如意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

出了大殿,只见院里围了很多全副武装的齐国士兵,最前面是令狐远带来的一小队人马,青墨青峰也在其中。而院子里除了夏荷坐的那辆自己的马车外还有一辆破旧的马车,车帮上有一个火焰的标志。

如意蹙着眉不解的看向令狐远。令狐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安抚的捋顺了如意额角的碎发,低声道“回去再说。”

如意上了马车,看见夏荷正斜倚在车壁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看见如意后精神却很好,一路上絮絮的说着那晚分手后的情况。

原来那天晚上夏荷去宫里找田因齐搬救兵未果,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埋伏在那的范天寿。因为夏荷坐的是如意的马车,范天寿以为马车里的人是如意,遂将夏荷掳了去。

如意恨恨地说道,“就知道是他。”

“那个巫族的小巫倒还算和气,小姐认识她是吗?”夏荷有些虚弱地说道。

“恩,我认识她。你先歇一歇别忙着说话。”如意帮夏荷整了整靠垫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我没事,巫先生说这是中了巫咒的后遗症,养两天就好了。”夏荷不想如意自责笑着安慰如意道。

“那个马车里果然是巫尤吗?”如意严肃的问道。

“正是巫尤,巫先生。”夏荷见如意问得严肃,回得也谨慎了几分。

第一次见巫尤只有张仪在场,夏荷、令狐远、王兄他们都不知道,而第二次和巫尤的交易更是怕大家担心,如意谁也没说。如意心思转了几转也没想明白巫尤为何又突然出现了。而这一次居然还帮了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阴晴不定的还是小心些的好。

可能如意想的太投入,表情有些严肃,吓到了夏荷,如意赶紧转移话题道“我出来时,看见聂政正好飞远。他去干什么了?”

“聂政听说他师父刚走,见你平安就去追他师父去了。”夏荷回完话竟咳嗽了起来。

如意顺了顺夏荷的背不让夏荷再说,只让她好好养着。

回了齐宫进了紫竹苑,巫尤从马车上下来,还是那张惨白的脸,眉挺目利,冷冽的气质。看见如意时巫尤嘴角不易察觉的扯动了一下,然后平板的说道“又见面了。”

如意点点头说道“多谢先生出手救了夏荷。不知先生想要什么回报?”

这一次巫尤的嘴角真实的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道“我需要想想,可能要叨扰几日了。”然后也不理如意兀自走进了旁边的偏殿的院子里。

这是趁自己不在连住处都安排好了,这人倒是不客气的很,如意心里想着。

如意一转身看见其他人都已经散了,只有令狐远等在一旁,遂走过去,刚想说话却瞧着令狐远神色不对。

“如意,你能不能更信任我一些。这么大的事你谁也不说一声就自己跑去了,你不知道我们会担心着急吗?”令狐远神色不郁还带着淡淡的哀愁的说道。

“我……,我怕你们不同意我去冒险,所以才没说。”如意自知理亏,越说声音越小。

“你还知道是冒险。”另一道严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如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王兄来了。如意扮着一脸可怜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转头看看王兄又偷瞄一眼令狐远,“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第八十章 保媒

月上中天。

田因齐在瑞正宫设宴,宴请令狐远。

田因齐和令狐远这两个曾经的朋友,再见面谁也没有就国别、政见多说一个字。两人都心照不宣,只喝酒谈天,当然两个人的纽带除了曾经的那份友谊,还有一个共同关心的女人。

宴席上歌舞升平,气氛欢愉。除了主角令狐远,还邀请了孙膑、苏睿卿以及虞娟之等人。

如意坐在令狐远的右边,整个宴席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不时用眼睛瞥着虞娟之。

令狐远好奇如意之前还装的可怜兮兮的,现下有了赔罪的机会却对自己一点也不上心,还不时盯着人家姑娘瞧。

令狐远咳嗽了一声,故意凑到如意身边问道,“饭菜不合口吗?还是喜欢虞姑娘桌上的饭菜?”

如意一听有些赫然,这个令狐远以前看着敦厚老实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么能调侃人。

当然如意也不放过戏弄令狐远的机会,故意压低声音附耳说道“你看虞姑娘怎么样啊?”

令狐远一听,打量了一下虞娟之说道“端庄贤淑,挺好的。”

“长得怎么样?”如意笑眯眯的接着问道。

“你想干什么?”令狐远立刻警惕起来。

“哈哈,你这么紧张干嘛?”如意捂嘴偷笑道。

“我紧张还不是因为你不按常理出牌。”令狐远小声嘀咕道。

“我打算给我王兄保媒,你觉得如何?”

令狐远这才又认真的看向虞娟之,细看之下觉得确实合适。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田因其倒也没注意到如意这边的动静,一边喝着酒一边也不时的瞩目着虞娟之,观察着她爱吃哪道菜就让侍从再上一盘。观察她喜欢哪个类型的歌舞再点一个相似类型的。

苏睿卿因为怀孕多有不适,整个席面孙膑都在照顾苏睿卿。

一顿宴席下来几人是各有各的忙,各有各的心思。

宴席散了以后,如意和令狐远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回了紫竹苑。

初春的夜晚,星辰罗布。夜风拂面,带着一些凉意。经风一吹,如意酒意发散,倒一下子清醒了。

令狐远千里驰援,可魏国和齐国终究是不同阵营,冒的风险何其之大。如意一直没机会细问令狐远是如何打算的。现下正是个好时机。

“令狐,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如意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不用担心,现下我也是无官一身轻。有庞涓在前,我也乐得清闲。”

“你来找我,不怕魏罂知道会再降罪与你?”

“我这次来,其实也就是赌得魏罂对你的用心。现在的魏国一团乌糟,庞涓和王后联手,一个前朝进言一个后宫枕边风。秦国异动频繁,怕是河西地区将要不保。”令狐远说得颇有些无奈。

“王上一点也没有察觉吗?”如意犹豫的问道。

“怕是也有所觉察,只是往往被冲动冲昏了头脑。”

“这倒是,表哥那人性子急,又受不得耳边风,即使过后回过味儿来,也倔强的不肯认的。”如意倒是很了解魏罂。

“你倒是了解他。”令狐远语气很是吃味的说道。

如意噗嗤笑了出来,然后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令狐远认真的说道“我能看透很多人,唯独看不透你。”如意说的是心里话,其他人历史上或多或少都有介绍,唯独没有令狐远的介绍。按理说令狐远这么有名的一个大将军不应该历史上没有提及。如意思前想后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令狐远看着一脸认真的如意,竟一时受了蛊惑似的讷讷地说道“我也是,自以为能猜透人心,唯独猜不透你的心。”

两人回到紫竹苑时,青峰青墨正等在门口似乎有要事汇报的样子。

如意有意避嫌地说道“你们聊,我先进去了。”

可是令狐远可不想避讳她,一把拉住如意的手,“手这么凉,还说不冷,一起进去。”青峰青墨只得跟在其后朝正殿走去。

进殿之前如意蹙着眉转头看了一眼偏殿的院子,里面黑漆漆的静悄悄的,若不是白天看着巫尤走进去的,都会认为院里根本没人。这个巫尤真是个怪人,晚上王兄邀请他参加宴会酬谢他的出手相救,结果宴会拒绝了,答谢礼更是没要。如意摇摇头懒得再去想,径自进了大殿。

进了大殿后,由于夏荷需要休养并未在殿中,平时如意独立惯了,也不让人伺候,此时殿中只有他们四人。这时青墨才轻声汇报道“王上打算迁都大梁。”

令狐远是冷静自持惯了,并没有惊讶,而如意是早就知道魏罂会迁都,因为历史上的魏惠王又叫梁惠王正是由此而来。

青墨看着两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不禁自叹不如,心生佩服。

这两日令狐远为了保护如意都是陪在如意的殿中,不方便青峰青墨再贴身保护。青峰青墨汇报完走出了大殿后,青墨悄声对青峰说道“哥,你瞧刚才将军和如意姑娘的反应了吗?两人还真是般配。连表情都一样。”

青峰沉静古板的声音响起,一如之前一样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将军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竖日,如意拉着令狐远去孙膑家看苏睿卿。

如意拉着苏睿卿说了会话就去后院找虞娟之了。而令狐远则留下来和孙膑探讨起了兵法。

如意进院子时,虞娟之正在房里织锦绣,暗花纹青白色织锦缎做底,上锈一轮圆月,下绣几枝淡紫色的玉兰花,整个画面栩栩如生,别致而又淡雅,在这早春时节正是清新而又应景。

“绣的真好看。”如意真心称赞道。

“公主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让你白站半天。”虞娟之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是看姐姐绣的专注不想打扰你,反正我也没事。欣赏美人绣花不也是一桩雅事。”如意调皮的说道。

被如意一调侃虞娟之脸色更红了,有些害羞的说道,“公主越发的没正经了。”

如意仔细看着虞娟之的这副绣品,长约六尺多,宽约四尺半,这是个独屛屏风的尺寸。再仔细一看右侧绣着一列小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如意一看字立刻会意,这是诗经里祝颂君主的诗,这一句正好也可用来祝寿,遂笑着揶揄道,“姐姐这副屏风莫不是要做寿礼送人的?”



第八十一章 保媒2

虞娟之听了如意的问话瞬间脸色爆红,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么寿礼不寿礼。”

再过些时日就是王兄的生辰了,虞姐姐的屏风看来是要送给王兄的生辰礼。那这么看来虞姐姐对王兄也是有意的。

“也是,最近也没有要做寿的长辈,好像只有我王兄要过生辰啊,难道是送给我王兄的?”如意故意逗着虞娟之说道。

“齐侯要过生辰了啊我不知道啊。”虞娟之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

如意在一旁捂嘴偷笑。如意看着眼神躲闪,脸色绯红的虞娟之,心下便有了底。

“王兄最近苦恼的狠,一众老臣逼迫他选后纳妃,可是那些老臣们想要塞进来的人都是想要监视王兄的,哪有真心。”如意故意说的一脸愁苦。

“齐侯那么好的一个人,值得人用真心相待,她们怎么能那样待他。”虞娟之有些气愤地说。

“虞姐姐,你真的觉得我王兄好吗?值得真心相待?”

“当然。”虞娟之这次说的倒是无比坦然。

“好姐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如果有一天让你当我的嫂子,你愿意吗?”如意不再玩笑认真的问道。

这次倒是换虞娟之一阵怔愣,讷讷的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我哪里配得上他那冠玉一样的人。”越说声音越低,神色越黯然。

“姐姐也别妄自菲薄。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感情。什么身份、地位、政见、国别、年龄、距离统统都不是问题。”说完这段话连如意自己都是一愣,真的都不重要吗?哪怕隔着一个时空也不重要吗?

如意劝完虞娟之出来,看见丰神俊朗地等在一株连翘花旁的令狐远。黄色的花骨朵似开未开,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渡了一层金光,好似那天神下凡一般。

如意呆呆的望着令狐远,一时失了神。

令狐远看着如意呆呆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得自己走过来,为如意披上披风才轻声说道,“怎得隔了一个时辰就不认识了?”

如意回了齐宫就去找了田因其。

“王兄,我今天去苏睿卿那听说有好多媒婆上门为虞姐姐说亲呢。”如意一脸兴奋的跟田因齐汇报道。

“是吗?那不是挺好的。”田因齐假装漫不经心的说道。

“只是经过打听才知道,来求亲的大多是商贾富户想要讨小的。还有一些官家老爷也是要虞姐姐做妾的。而这些人家不是家里有悍妻就是本人有隐疾,真难选。”如意故意说得惋惜可怜。

田因齐蹙着眉不悦的说道“这样的人家还有什么可选的?”

“是都没选,只是不知怎么就走了风声有人说在莺歌坊见过虞姐姐,然后来说媒的条件就更不好了,不是家里已经有了四五个小妾了,就是年龄大的都可以做虞姐姐的爷爷了。”如意一脸愁苦的说道。

田因齐一听就坐不住了,气的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怎么会走漏的风声。不行,我定要为她觅个良缘佳婿。大不了我为她指婚,看谁敢不同意。”

“王兄,别忘了现在朝堂不稳,不宜横生枝节。”如意尽责的提醒道。

“那也不能看着一个如花的姑娘跳进火坑里啊。”田因齐还在气头上。

“王兄就没想过要娶虞姐姐吗?与其看着她跳进火坑不如你把她救出来。正好也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两厢合宜岂不是更好。”

如意的话就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田因齐迅速冷静下来,他也知如意是有意撮合,只是跟着自己真能给虞姑娘幸福吗?那玉兰花一般的人值得更好的。

“容我想想吧。”田因齐叹了口气说道。

如意见说动了,也不再说,转了话题说道“再过几日就是王兄的生辰了,这次是王兄登基以来第一次生辰,虽不是整数,但怎么也要大办一次。王兄觉得呢?”

“这事就听你的,你就替王兄操办可好?”田因齐放心的交代给妹妹。

“没问题。王兄就等着惊喜吧。”如意俏皮的说道。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你跟令狐远打算怎么呢?”田因齐看着如意俏皮可爱的样子,突然想到了她和令狐远的事。

“我和令狐远有什么事啊?有什么怎么办的?”如意一听提到她的事,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你当王兄有眼疾吗?令狐远对你的用心,我还看不出来吗?”

“王兄,我俩的事一句半句说不清的。”

“那就十句八句的说,总之王兄希望你能幸福,你若真心喜欢他,王兄拼了性命也要让你们在一起。”田因齐认真的说道。

“王兄……”如意心里感动,撒娇地摇着田因齐的胳膊。

“好啦,我知道令狐远是私自入齐,我已经写了邀请函,广邀各国英雄来齐赴我的生辰宴,这样令狐远还能多待些时候,不过我也邀请了魏罂,毕竟他现在是一国之主。”田因其笑着拍了拍如意的手背。

“谢谢王兄考虑周全。”

如意和田因齐又闲叙几句,才从瑞正宫出来,沿着小路走到了后花园。一路上绿草黄花相映成趣,湖光水色,波光荡漾,一派早春景象。

景色很美,空气很清新,如意打算锻炼一会在回去。

就瞧见不远处的凉亭站着两个少男少女,一个侍卫打扮,另一个?如意定睛一看怎么看怎么像是夏荷,两人相对而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魏辛掏出一个东西塞给夏荷,夏荷脸色绯红地推却着。

“咳咳,”有人轻咳两下,一道醇厚的男声自如意身后响起,“听壁脚,看热闹,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如意笑着回头说道“那不知令狐公子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这一回头如意发现令狐远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显得整个人清隽而又飘逸。

令狐远则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地说道“我嘛,自然是与公主逛花园,顺便谈个情。”

如意这下彻底无语,谁能告诉她,男人说起情话来都是无师自通的吗?



第八十二章 夜市密谈

如意怎么也没想到,令狐远这般能逛,一逛就是大半天。好在现在这副身体强壮了很多,倒也没觉得累。

两人沿着湖边走到花丛,又从花丛走到假山,又从假山转到廊桥。当令狐远还想从廊桥转回湖边的时候,如意终于忍不住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转久了还有点凉。”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忘了拿件披风。”令狐远想了想说道。

如意心里暗暗的想难道有披风就一直转,转个地老天荒吗?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

如意拉着令狐远出了宫来逛临淄城的夜市。

临淄城的夜市大概也是历史上最早的一个夜市,怎一个繁华形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万家灯火,通明辉煌。人群熙熙攘攘,商贩叫卖人声鼎沸。

“看来临淄城的繁华还真不是安邑城能比的,也难怪王上想要迁都,大概魏国也就大梁可以和它相匹敌了。”令狐远感慨地说道。

“这才哪到哪,我还见过比这繁华的呢。”如意突然回忆起在现代时热闹的夜市,那时候她和叶觅一到周末就会相约去逛夜市,以此来减压。

“还有比这繁华的?各诸侯国里我倒没听说过了。”令狐远思索着。

如意一看差点说漏嘴,赶紧补救道“哈哈,我是在梦里见过的。”

令狐远一听倒是一脸温柔地说道“希望你我能见到你梦中的太平盛世。”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两人漫走在街上时,只听前方茶肆甚是热闹。喧嚣喝彩声不断。两人寻声走进去只见一说书人,声音颇为气势洪亮,周围更是围满了人。

“只说那日赵国进攻甄诚,阿城大夫二话不说亲自率众亲兵卫队驰援,一举歼灭赵军,使得百姓免于战乱之苦。”说书人口若悬河,口沫横飞,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下面百姓有喝彩的,也有发出异议。

说书人继续说道“再说那即墨大夫,每日只知饮酒作乐,不管百姓疾苦,民不聊生,灾民难民数不胜数……”

说书人话还没说完,下面即刻有人反驳道,“你去过即墨吗?我们即墨富足安康,哪是你说的那样啊。”

说书人哪里理会,继续往下说。那人实在听不下去撂杯而走。

如意坐在四方桌旁却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招呼小二续茶水。

令狐远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明知他说的夸大其词怎么还听得这般有兴致?”

如意将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声,别打草惊蛇。”

果然周围有目光打量过来,两人都不再说话专注地听着。其实说书的也没什么新意,无外乎就是给阿城大夫歌功颂德,顺带贬低一下即墨大夫。

待说书的终于说完,喝了口茶水起身向外走去。周围的看官这才走了。

如意将钱放到桌上,拉着令狐远一个健步跨出茶肆门槛。说书人行色匆匆的拐进茶肆右侧的一个小巷。令狐远立刻会意,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只瞧见一辆马车停在巷子里,隔着马车帘子说书人点头哈腰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从帘子里伸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扔给了说书人一袋子钱。

等到马车走远,如意才嗤笑一声,“也就是胜在了消息传播不发达。”

令狐远看着走远的马车却微微蹙了眉。

“看来齐国最近也有得乱了,你可要当心哦,别乱来。”令狐远看着如意说道。

如意笑着回道,“我知道了。走,我们去前面逛逛。”

两人复又回到主街上,继续逛着。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走出没多远,令狐远瞧见不远处的马车有些眼熟,好像正是刚才巷子里的那辆,还没等他确认好。

如意就感觉有人撞了自己一下。街市上人很多,被撞一下很正常,但少了东西就不正常了。如意一摸腰间看着令狐远说道,“我钱袋丢了。”如意又迅速摸了一下贴身装晶石的荷包,幸好还在。

“我去帮你追,你在附近别走远。”令狐远说完起身去追。

如意刚想说算了,叫令狐远别追了。令狐远却早已没了踪影。

如意只得悻悻地自己逛进旁边的铺子等着令狐远。进的是一家卖珠宝首饰的铺子。店小二见有人进门,立刻热情的出来招呼道。

“姑娘看需要些什么?小店应有尽有。金钗银镯,项圈首饰,宝石玉佩,只有姑娘想不到,没有本店买不到。”小二嘴皮子利落地一通介绍。

“忙你的吧,我随便看看。”如意漫不经心的说道。

小二的哪肯放过这大买卖的机会,“姑娘若不满意这里的东西,可以移步后堂,后面有好货。”

如意有些好奇,一个珠宝铺子不知道会藏着什么奇珍异宝,遂点点头,随着小二向后堂走去。

进入后堂正对门口的多宝阁上确实陈列着不少好东西。鸡蛋大小的东海夜明珠、天山和田白玉花雕摆件、还有两个错银双翼青铜神兽摆件以及两个山字形的青铜摆件等等。

只是右侧屏风后似是坐着一个人。

“店家还有客,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如意说着就要退出后堂。

店小二没说话,屏风后的人却先开了口,一道慵懒的男声说道,“姑娘不想欣赏一下我的珍宝吗?”

如意一听顿住脚步,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不久前听到过。如意转身又隔着屏风打量了一下屏风后的人,才迈步向前转过屏风。小二迅速退出后堂掩上堂门。

只见屏风后一男子正拿着茶壶给对面茶杯斟满,复又将茶壶放到红泥小炉上煮着,才转过头来,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地瞧着如意。

如意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徐公。

“姑娘不坐下来品尝一下我亲自煮的香茗。”徐公依然慵懒的说道。

如意倒也不客气的坐到了对面,“徐公费劲心思的邀我来此,不知找我有什么事啊?”

“姑娘倒是个爽快人。”徐公挑着眉一脸欣赏的看着如意。

“不然呢?这家铺子是你的,里外都是你的人,我为鱼肉你为刀俎。不爽快点还能怎样?”如意不慌不忙的说道。

“其实找姑娘也没什么大事,我知姑娘最近一直在找证据,至于找什么证据,你知我知。我可以给姑娘提供证据,但我需要姑娘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现在没有,将来需要了许我一个请求。”徐公慢悠悠地说道。

如意不动声色的在心里衡量着,这个徐公怕是不简单,他一个请求怕是也不简单吧。

“这个买卖有点虚无缥缈。这个请求范围太广了吧。”

“放心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也不会是影响朝堂政局的。”

“好,我答应你。”

“明晚日暮时分莺歌坊二楼梅字号房见。”这次徐公倒也爽快,很快的抛出时间和地点。

如意点头表示知道,起身欲走。

红泥小炉上“咕噜咕噜”茶水正沸,熏得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徐公又恢复慵懒的声音,“姑娘当真不尝尝我煮的茶?”

如意低头瞧着一双白净修长的手轻握壶把自斟一杯,优雅极了。

如意从珠宝铺子出来就瞧见青墨正站在门口等自己。

“姑娘,将军在前面等你。”青墨恭敬的说道。

如意随着青墨来到一家酒肆,酒菜都已经摆好,就等人享用一桌的美味。

如意笑着坐在一边,“你这阵摆的,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怎么样?谈妥了吗?”令狐远也笑着说道。

“你早就看出来了是吗?”如意眉眼弯弯地看着令狐远。

青墨听着二人云里雾里的对话,不解的问道“两位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啊?”

令狐远这才说道“我也就比你早一点知道的,当我追出去时,小偷不见了。路边停的马车也不见了。这是有人故意引开我。我让青墨留下保护你,若你一盏茶的时间没出来,就进去抓人。”

“是啊,整场都是为我布的局,也算煞费苦心了。”如意苦笑的说道。

“来来,边吃边聊,他家的烤肉很有名,外焦里嫩,蘸料也是独家秘方配制的。”令狐远夹了一筷子烤肉放进如意碗中。

如意尝了一口确实味道鲜美,然后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这刚来就把我们齐国的特色美味了解的这么清楚了。”

“也不是,只是等你的时候小二介绍的。我觉得味道虽美但却缺少点意思。”

“那你吃的最美味的烤肉是在哪?”

“旷野之上,西风凛冽霜月半挂,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烈火上烤着鹿肉,大碗喝着烈酒,猜拳行令,一片喧嚣,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酒到酣处,一声长啸。”

“确实很豪迈,这大概吃的是一种氛围吧。”

“是,那是我第一次参军随父亲征战,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奋战,终于打退了敌人。当晚我们就猎了鹿来庆祝。当时的自己真是太年轻了,以为战场,热血,忠君爱国就是此生的全部了。”令狐远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如意小抿一口,笑意盈盈的说道,“人生不走到最后,永远不会知道全部是什么,这也是人生的乐趣,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



第八十三章 证据

直到夜色已深,如意和令狐远才喝完酒聊完天从酒肆出来。

夜风徐徐的吹来,街道上人流稀疏了起来。令狐远从青墨那拿过披风,为如意披好系上。如意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个男人还真是心细,白天才说的披风,晚上就想着带来了。

两人一同慢慢的散步回去。如意将徐公的话讲给了令狐远听。

“这个徐公还真是不简单,发现了我们跟踪他,即刻就设了个局匡你去谈交易。”令狐远思索着说道。

“可是我们当时并没有认出他来,真要查到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吧,就算查到也不会这么快查到他,他这么着急的与我交易,有点不寻常。”如意思虑了一番说道。

“这倒是没错,也许连茶肆那场说书都是一场局,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不过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立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确实不太可靠。”令狐远分析道。

“那你说我明天还去吗?”如意问令狐远道。

“去摸摸底也好。你在明他在暗,就算明天不去,以后怕是也是隐患,不若去探探虚实。放心我会陪你去的。”

“谢谢你,令狐。过几日就是王兄的生辰,王兄也邀了魏罂,真的没关系吗?”

“放心吧,没事的。”令狐远安慰的说道。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紫竹苑大殿外却有两个人影没睡。

“将军,你瞒着姑娘真的好吗?”听声音似是青墨的。

旁边的男子顿了一下才说道,“齐国的事已经够她烦心的了,这些事就不要让她操心了。”

令狐远说完望着天空中的月亮,悠悠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东城大郭里一间民居里也有两人还没有睡,其中一个小个子男子问道,“门主,你真的打算将齐国的据点放弃了吗?”

“我只是将其中的一个蟹将交出去,但却有可能换回更大的利益。难道这买卖不划算吗?田因齐已经查到了阿城大夫的头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查个清楚,我现在将他抛出去还能换个不错的筹码。堂主不是也亲眼看见范天寿找的其实就是齐国公主如意吗?还有聂政那小子不也是一直跟着她的吗?”声音依然充满了慵懒的味道。说话的正是人称徐公的徐靖康,当然徐靖康也未必是他的真名。

“那把聂政找来岂不是更好一些。”说话的小个子男子正是燕国汇金堂的堂主屠二爷。

“聂政那小子你别动,他心思单纯承不住事,用不了两天就会被如意发现的。现在这样如意更信任他,将来更有用。”徐公一改先前的慵懒,冷冽的说道。

“是,门主。”屠二爷恭敬的答道。

竖日,日暮时分。

如意穿好男装,收拾停当。夏荷在一旁瞧着一身英姿飒爽的如意,无不羡慕的说道,“好想和小姐一起去啊,不过有将军陪你,我就不去碍事了。免得将军不高兴。”

“小丫头,你这张嘴越来越利了。怎么魏辛哥哥今天没来送好吃的,还没堵上你的嘴,抹上蜜。”如意笑着揶揄道。

夏荷立刻脸色绯红,“小姐说的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对了,我想起来了,小蝶让我教她认字呢。我得赶紧去了。”说着起身就跑了。

令狐远听见她们的对话,笑着走过来说道“你还说人家嘴利,你这揶揄起人来一点也不逊色啊。难道是因为我好吃的送的少,还没抹上蜜?”

如意红着脸心里默默地说道,将军能不凑热闹吗?

莺歌坊,梅字号雅间。

徐公一只腿盘坐一腿屈立在身前,姿势慵懒而惬意,一双丹凤眼勾魂摄魄的脉脉含情。令狐远进去时有些黑脸,他没想到这个徐公居然是长这么美。

“令狐将军也来了,真是使小舍蓬荜生辉。”徐公慵懒的说道。

“客套话不必说,还是赶紧谈正事吧。”令狐远有些生硬的说道。

如意看着有些吃味的令狐远心里暗自好笑,有人替自己前面张罗,在后面落个清闲也好。

“不知令狐将军是代表魏国谈呢?还是代表齐国谈呢?还是代表……”徐公呵呵一笑话没说完。

令狐远一双幽深的黑眸利剑般直视着徐公。

徐公也不示弱呵呵地笑着看着令狐远。

如意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徐公不是说有证据交给我吗?”但心里却有些好奇徐公未说出口的那个还代表是什么?

“证据自然是会给公主的。不过承诺,公主先欠着。”说着自身旁木匣子里取出一沓纸张,还有一个本子,似是账本。

如意接过来一页页看下去,真真是触目惊心,怒火中烧,但此时不是发作的时机。如意按下心头的火气说道,“既然徐公信守承诺,待我回去核实后,若都属实,不是构陷攀诬的一面之词。我定也会信守承诺。”

交易完成,如意欲走。

徐公却又缓缓开口,“我还有个消息送给你们,就当是买一赠一吧。巫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又派了新的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意厉声问道。

“公主如此貌美倾城,但却这般厉害不太好吧。我就是个卖情报的生意人。若以后公主想要买情报大可来找我,咱们一回生二回熟。自然将军来也可以,还可以打折呢。”徐公说完还故意朝令狐远抛了个媚眼。

如意回了齐宫也不管时间是否有些晚了,直奔田因齐的瑞正宫。

田因齐也还没睡正在案几上看密报。

“王兄,我们找到证据了。”如意将那一沓纸和本子交给田因齐。

田因齐看完蹙着眉问道,“你这些是从哪里弄来的?”

如意不解的看着王兄,“怎么有什么问题?”

“你看看这个。”田因齐将密报递给如意。

如意一看密报上的内容立刻明白恐怕被徐公诓骗了。

原来田因齐已经秘密派人去阿城和即墨暗查了。

“每天朝会上众大臣众口一词的考赞阿城大夫,顺带着贬损着即墨大夫。这并不合乎常理。所以我便派人秘密去实地考察。当然这个消息是绝密的谁也不知道。王妹刚脱险,我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田因齐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莺歌坊恐怕就是他们交易的地点吧,我这几天一直派人暗中探查莺歌坊,发现各大臣都有涉足,收受贿赂,买卖消息,每一次都有阿城大夫的影子。只是还没有查出实证。现下都对上了。”如意分析道。

如意心里想着,这个徐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看来昨天夜市里正如令狐远猜测那样,整场都是布好的局,算准了她和令狐远的反应。他肯定是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查到了阿城大夫才故意以他为饵。从一开始的茶肆的说书人到后面的一步一步诱她入局。用一个即将过时的证据换了一个承诺。

再说令狐远这边回了紫竹苑立刻派青峰去查徐公的底。徐公那句未说完的还是代表只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难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令狐远不敢深想,这个徐公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魏国安邑城,魏宫。

魏罂处理完奏章打算去休息,出了青阳殿踏着夜色不知怎么就走到韶华殿。

魏罂想着先前接到的齐侯的邀请帖,心里一阵纠结,去参加倒是可以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她的心里只有令狐远,他又能怎么办?

魏罂心里苦涩。一个想要却得不到的人,与其看着她和别人恩爱,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自己又真的甘心吗?

魏罂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本欲回去,却看见韶华殿侧殿的窗纸映出一个对镜梳妆的倩影。

魏罂望着窗纸上映出的人影,那有些神似的身影一下子勾起魏罂心底那强烈的不甘之心。

魏罂立刻决定还是要去齐国瞧一瞧。

康明在身后小心的问道,“王上今晚要歇在哪个宫?”

“就在韶华殿。”魏罂看着窗纸一字字的说道。

已经卸妆准备睡了的春桃,听了门外唱报才知王上来了。也不顾得梳头,身着中衣就赶紧跪倒了门口,“臣妾,接驾迟了,请王上赎罪。”

“起来吧,是寡人没有提前通知你,不怪你。”

魏罂瞧着屋子里的陈设倒是还算齐全,只是侍从丫鬟有些少。“以后缺什么尽管开口。”

“臣妾什么也不缺。”春桃挑着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魏罂。

魏罂坐在案几旁将烛光调暗了一些。

“寡人一直未来看你,你可怪我。”魏罂恍惚地问道,似是问春长使又似透过春长使问他想问之人。

春桃受宠若惊,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和心中的执念,也早已改变了春桃的性格,她知道自己在王上心中只是个影子,但王上在她心中却是神一般的存在。

春桃没有战战兢兢,而是大着胆子走道魏罂身后环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道“王上来看臣妾,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王上。”

魏罂嗅着鼻端陈陈飘来的沐浴后的馨香,这味道竟然和如意的一样。

魏罂一把将春桃翻转过来横抱在怀里,闭着眼睛吻上了心中的期盼。



第八十四章 不鸣则已

关于查证的事,如意就交给了王兄,接下来的日子,如意专心的准备着王兄的生辰宴。

但是在生辰宴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节日,即为青龙节,也就是民间俗称的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自伏羲始“重农桑,务耕田”,每年二月二这天便会,“皇娘送饭,御驾亲耕”,自理一亩三分地。后世纷纷效法,到周朝时更是作为一项国策来实施。

魏辛端着礼官呈上来的关于青龙节一应事宜的凑报,有些发愁的说道,“君上,青龙节那日,别的都好说,可是这皇娘送饭怎么办,总不能叫公主去吧?”

田因齐原本正在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没抬的继续写着,只是字迹明显有些急躁。

魏辛无奈只得将奏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恰好此时外间侍从通报,“淳于髡大人求见。”

田因齐示意请进来。淳于髡缓步走进来,恭敬有礼的参见了田因齐。

淳于髡瞧着田因齐正在作画习字,遂走进了瞧瞧。

“大王这字写得真是越来越苍劲有力,这画画得也是越来越好了,瞧天上飞的这只大鸟,真是雄壮。”

田因齐听着有些无奈,但又不好说什么。

魏辛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淳大人,君上画得那是雄鹰。”

“瞧我这眼神,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淳于髡说着还故意揉了揉眼睛。

田因齐知道这个淳大人是个惯会说隐喻的,自从自己怠于朝政,装作沉迷酒色玩乐开始,这位大人已经无数次的隐喻着劝过自己了。今天怕是又要说些隐喻了。

“我进来时正好瞧见,大王的庭院里也停驻着一只大鸟,这些时日不飞也不鸣,不知大王可知这是为什么?”

田因齐微微一笑,果然又是隐喻,不过这一次倒是可以宽一宽淳大人的心了,那些贪赃枉法,结党营私,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基本已经查证,只待时机便可肃清。

“这只鸟不飞就罢了,一飞直冲云霄,这只鸟不鸣则已,一鸣震惊国人。”田因齐笑看着淳于髡说道。

淳于髡一听内心激动,大王这是终于听进去自己的劝谏了,高兴地说道“就如同大王画的雄鹰一样,一展雄姿。”

“正是。”

待淳于髡走后,田因齐似下定决心一般,招呼着魏辛道,“走,去孙膑府上,带上我之前叫你预备的厚礼。”

魏辛一听立刻会意,“喏,君上放心。”

城东大郭,孙膑府上,前院花厅。

孙膑和田因齐正就治军方针,兵法攻略侃侃而谈。孙膑是个话少之人,平日里也稍显木讷。只有谈到他熟悉的领域才会神采飞扬,侃侃而谈。

两人聊了很久还没有切入主题,魏辛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苏睿卿由于怀孕肚子一天大似一天,今天只迎出来略坐了一会就回房歇着去了。

直到花厅里一只八哥听得实在无聊,“呱”的叫了一声,才打断两人的热情。

田因齐这才说明来意,将准备的厚礼拿上来。

“君上有些太客气了,这种事情还得问过虞姑娘。我们也不好擅自做主的。”孙膑一脸刚正不阿的说道。

“我知道,这自然是要问过的。”

“我叫睿卿去问问虞姑娘的口风。君上稍后片刻。”孙膑说着就要去找苏睿卿。

“夫人怀着身孕,行动不便,还是我亲自去问吧。有什么事还是当面说得比较清楚,不知孙先生意下如何。”田因齐诚恳的说道。

孙膑虽然板正,但师从的并不是儒家,倒没有那么多迂腐的想法,想想田因齐说得颇有道理,遂也就同意了,派了侍从引路前去虞姑娘的院子。

到了院门前,侍从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默默退下了。

田因齐走进院子时正瞧见虞娟之穿着一身藕合色长裙在廊下支着卷绷绣花,一副贤淑静好的样子。院子里一树的玉兰花开的正盛。两厢辉映人比花娇。

田因齐心下一动,悄声走过去,走进一看虞娟之正在绣一幅月下玉兰图。

田因齐心中温暖,她这是将自己绣到了画里了。

虞娟之绣的专注,也没发现动静。田因齐再细看右侧的小字,这难道是要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心中更是一软。

“姑娘这是将自己绣到画里了吗?”田因齐含笑地说道。

这一出声反而将虞娟之吓了一跳。

“齐侯怎么不出声光站在后面吓人。”虞娟之顺了顺胸口说道。

“娟之姑娘没事吧?我也没想到会吓到你。”

“齐侯找我有什么事吗?”虞娟之福了福身行礼道。

“怎么叫得这么生分,之前不都是随着如意叫的田大哥吗?”田因齐问道。

“君臣有别,何况我还只是个平民百姓。哪里攀得上田大哥的亲戚。”虞娟之谨慎地说道。

田因齐蹙了蹙眉,之前虞娟之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并无拘谨之色,依然大方有礼。今日这是怎么了?田因齐突然想起了如意说得话,难道是近日求亲的打击到了女孩子的自尊心?

田因齐赶紧表白道“娟之姑娘,无论别人说什么,你在我心中就像这玉兰花一样高洁,打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像玉兰花一样美丽大方,又不失风骨,迎着早春的寒风竞相开放。”

虞娟之愣愣的看着田因齐,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听到田因齐这样的表白。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虞娟之不觉得眼眶竟有些酸涩,眼圈微微泛红。

田因齐一看虞娟之要哭,更是束手无策。“虞妹妹,你怎么还哭了?我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了。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告诉我。”田因齐忙得将自己的手帕塞给虞娟之。

虞娟之接过还带着体温的手帕按了按眼角,破涕为笑。

“我这是高兴的,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我。”虞娟之嘴角含情,一双秋水明眸,被泪水洗过,水光盈盈,更是平添了几分风韵。

田因齐看着这个娇柔但不做作的女子心下更是喜欢,顺口便问了出来,“你愿意嫁给我吗?”

虞娟之愕然地抬头睁着一双美眸水光盈盈地看着田因齐,“公子这是当真?”

“嗯,愿意吗?”田因齐温柔地应道,生怕被拒绝,不自觉的竟带着一点点蛊惑地味道。

“我当然愿意。”虞娟之羞涩地低头说道。

三日后,齐侯纳妃。虽算不得隆重,但胜在热闹。也因为是后宫中第一位夫人,颇受重视。

如意更是以半个媒人自居,洋洋自得。

田因齐迎娶了虞娟之,封为虞姬。文武百官却不淡定了,前些日子各大臣还在上奏章要齐侯选妃封后,当时齐侯还以年纪尚轻,朝局不稳为由婉拒大臣们推举的人选。

但是这不出半月,齐侯就自己找到了人选,并且还迎娶进了宫,那各元老想要塞的人怎么办。

早朝上,各文武百官,各大臣元老,又开始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劝说田因齐多选些人充盈后宫,开枝散叶,含沙射影的指责莫要专宠一人。

田因齐听得心烦,正好看着淳于髡在一旁打瞌睡,淳于髡是关于选妃封后这件事少数不开口的大臣之一。

“淳大人,怎么看?”田因齐点名道。

“虽说开枝散叶乃是大事,但也不急在一时,而眼下春耕一事却迫在眉睫,青龙节也不日将至。还是应该着眼与眼前吧。”淳于髡说得婉转,但很好的帮田因齐解了围。

各大臣们一听果然风向一转又开始讨论起了青龙节的一众事宜。

田因齐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想得是青龙节上定要肃清这乌糟的政务。

日出日落,转眼就到了二月二这天。天阴阴的,似是要下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田因齐率领着所有的文武百官,一起去郊外田地里,亲自挥舞着锄头种下了粮食种子。

各文武百官也随着齐侯一起在田地里挥洒着汗水。

将近午时,虞姬带着送饭的车队来到了郊外。为大家分发水和饭食。

田因齐见时机差不多了,叫魏辛将证人证物都带上来。

文武百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带上来的是一个衣衫篓缕的妇人和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询问之下才知道是阿城的百姓,诉说之下才知阿城百姓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苛捐杂税多,耕地占用越来越少。而阿城大夫只知饮酒作乐,鱼肉百姓,从来不管百姓死活。

“将阿城大夫带上来。”田因齐厉声喝道。

“大王饶命啊。”阿城大夫哆哆嗦嗦的磕着头。

“赵国进攻甄诚,你不管,卫国攻取薛城,你不问。只知鱼肉百姓。怎么今日没有人替你说好话了,平时朝堂上不是天天有人给你歌功颂德吗?”田因齐冷冽地说道,环视了一圈各大臣的反应。

其他人哪还敢做声,都低着头生怕被连累。

田因齐又唤来了即墨大夫。

“我派人巡视即墨,发现田地都已开垦,百姓丰衣足食,官府中也没有堆积滞留的政务,治理的的即墨安定富足。但是为何每每奏章都是说你坏话的呢?”田因齐说完环视着周围,尤其盯着平时兴风作浪的几人。

但是此时没有一个人敢发声,寂静如夜。

“是臣愚钝。”即墨大夫回道。

“是你不会讨好那些人来博求名誉吧,也是你不懂的贿赂升官之道。”田因齐一字一顿的说完。

其他人一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大王息怒。”

“你们叫我如何息怒,你们自己说说,有几个人没有收过阿城大夫的贿赂?”田因齐怒气冲冲吼道。



第八十五章 一鸣惊人

田因齐将证据一项项展示给众人,最后将阿城大夫烹杀,以及和阿城大夫相勾结,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情节严重的一并处死。

封赏给即墨大夫一万户食邑。并号召所有文武百官向即墨大夫学习。

淳于髡大人在一旁撸着胡须欣慰的笑了,这只大鸟终于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了。

该奖励的奖励,该处罚的处罚,当田因齐处置完所有人后,天空中阴云密布,竟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淳于髡率先跪倒在地,高声喊道,“大王英明,天降祥瑞,今年定是一个丰收之年。”

文武百官齐声高呼。路过的百姓也一众叩头。

自此齐侯的名声大振,威望甚高。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晌午时分太阳照得人暖融融的。

如意和令狐远正坐在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夏荷绘声绘色的讲述青龙节上的事情。

“话说齐侯那叫一个威武,以一人之力力战百人,将各大臣治得服服帖,再也没人敢造次了。”夏荷说得口干,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如意一边拿起茶壶给夏荷又满上一杯,一边说道,“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令狐远则含笑说道,“没想到,我们夏荷还有说书的天赋。”

“你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可能耐着呢,当初学韩懿侯破口大骂那叫一个像。”如意笑着说道。

“小姐,你这是夸我呢吗?”夏荷假装着一脸受伤的样子说道。

“我当然是夸你啊,叙述的这么详尽,是和魏辛哥哥打听来的吧?”如意含笑着说。

“小姐怎么知道?”

“也就只有亲历者才能知道的这么详细,你总不能去问淳大人吧,也不会是去问我王兄,我王兄肯定不好意思这么夸自己。只能是亲近的身边人。”如意分析给夏荷听。

“小姐,你忘了,现在齐侯亲近的身边人还有一个虞姐姐呢。”夏荷偷笑着说道。

“这倒是忘了,一会带些我们做的春饼去瞧瞧虞姐姐,看她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如意想了想说道。

夏荷下去准备要带的东西,凉亭里就剩下令狐远和如意两人。

令狐远支着肘在石桌上低垂着眼帘想着事情,连夏荷走了都没发现。如意瞧着令狐远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出一道优美的的弧线,今天的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有些懒洋洋的样子。倒显得有几分风流子弟的气质。

如意也没有说话,拖着腮全方位无死角的欣赏着美男。

“你确定要这样一直看着我?”令狐远突然懒洋洋地说道。

如意吐了吐舌头,心里暗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你今日脸色不好,是昨天夜里没睡好吗?”如意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倒好像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做。”

正好青墨走过来听见如意的话,嘀咕道“那当然,一两万金的上好沉香睡得能不好吗?”

耳尖的如意抬头看向青墨,“青墨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我说姑娘你的披风。”说着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如意。

还没待如意接过来,令狐远伸手拿了过来然后帮如意披在身上。“一会太阳偏斜,就该凉了,小心别着了凉。”

如意点点头,也忘了再问刚才青墨到底说的什么?

入夜,月上中天。

紫竹苑偏殿院子中透着阴森恐怖之感。月下两人孤影对峙,正是剑拔弩张之时。

一阵威压之感自其中一人身上散出,带着阵阵压迫,扭曲之感,逼向对面之人,天地间似乎被一只手按着,压得人喘不上气。

但对面的人却似乎并未受太大的影响,闲淡的开口,音色平板,“原来太公阴符在你手里,你是奇门遁的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过将军的内伤好像有些严重还是先养养伤吧。”

威压渐渐撤去,令狐远缓缓地开口道,“巫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我今日来是想问巫先生,巫族为何要抓如意?虽然先生与巫族决裂,但也是一族同源总会知道些什么的,何况先生之前也想要了如意的命。”

“这个乃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将军身上的内伤除了高深的武功还有巫咒的痕迹。内伤治不了,但巫咒可以帮你解了。”巫尤清冷地说道。

“条件是?”令狐远看着巫尤的眼睛说道。

“令狐将军倒是很懂规矩。”巫尤抿着嘴,“借太公阴符一观。传说太公阴符可以召唤十万鬼兵,破阵十万,不知可否属实。”

“民间多有杜撰,巫先生还信这些无稽之谈。”

“我们巫族有通灵术,是可以感召神灵的。难道这也是无稽之谈?”巫尤反问道。

“是与不是先生心里清楚,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解了吧。”令狐远说完挥袖转身欲走。

“这么小气?给你解了,先欠着。”巫尤闲淡地说。

令狐远从偏殿出来,青墨立刻跟上来,微微躬身,低声道“将军,你的伤?”

令狐远摆摆手,神色宁定,淡淡道,“无妨。”

“将军何苦要瞒着姑娘。”青墨不解的说道。

令狐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半晌道“派人密切注意着,尽可能保护她。”

“喏。”

“不过她能处理的,让她自己解决。”

“喏。”

“明天别再说漏嘴了。”令狐远嘱咐道。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正殿门口。一阶阶的高阶之上,有个俏丽的身影正倚在殿门边瞧着他们。

“不用等明天了,有什么要说漏嘴的今天说吧?”如意清脆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夜色里。

“你没睡着啊?”令狐远倒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和慌乱,依旧镇定自若的一级一级的走上来,“外面风大,进屋说吧。”

进了大殿,如意瞧着脸色苍白的令狐远,额角似还有被汗浸湿的痕迹。

“你受伤了?”如意诧异且有些担忧地问道。

青墨见瞒不住,就如实招了供,“将军想要帮姑娘解决巫族的事,昨天夜里,将军去见巫族新派来的大巫咸,结果中了巫咒,回来时又中了埋伏,受了内伤。”说道最后声音细如蚊蝇。

“多话。”令狐远不悦的说道。青墨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

“放心,我没事。养两天就好了。”令狐远安抚地说道。

“刚才巫尤把巫咒给你解了吗?”如意一脸忧心地看着令狐远道。

“你现在这耳力都快赶上武功高手了。”令狐远玩笑地说道。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还给我用沉香。”如意嗔怪地说道。

“只是有助你安眠,倒也没别的。”令狐远淡淡地笑道。

“以后别再瞒我,巫族的事,我们再想办法,还有你为什么会遇到埋伏?”如意问道。

这一次令狐远却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才说道,“我身上有件我师父的遗物,小师妹对我有误会,对师父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她想要拿走师父的遗物。”

“不能说清楚吗?”

“可能很难吧。”

这一次两人同时沉默,只余烛心噼啪地燃烧声。

接下来的日子,如意专心的准备着王兄的生辰宴。

每一样安排如意都要亲自过问,参加的宾客名单是否周全,各国使者国君的食宿安排,以及桌次排位。怎么才能让宾主尽欢,宾至如归,确实是一门大学问。

好在有令狐远协助帮忙,帮着如意协调各种事宜。

与其说是一场生辰宴,更像是一场各国领导政要的大聚会,受邀各诸侯国听说魏国的国君要亲自前往祝贺,更是把此当做风向标,即便自己不便前来的,也都派了最高礼遇的使者。

一时齐国风头大盛。

如意看着魏罂的随行名单有些头疼,王后待产没有随行倒是正常,但是随行却不是赢芸,而是一个叫春桃的春长使,据说还住在自己原来住的韶华殿。不知道这个魏罂又要整出什么事来。

除了春长使,还有作为保驾随行的庞涓,但是来访名单上却对令狐远只字未提,真是面子上一点也不想圆过去。

如意虽然是主管操持着生辰宴,但后宫之事终究还是应该王兄的后宫之人来,所以如意时常也会去找虞娟之聊一聊准备的事。

如意瞧着虞姬给王兄绣的屏风也收了尾,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给王兄准备礼物。时间这么短真不知道给王兄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如意打虞姬那回来就一直在苦思冥想,到底要准备一个什么样的礼物才能既不落俗套,还有新意。

如意边走边想,都没留神前面有人,直到咚的一声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才揉着鼻子,抬头委屈地看着令狐远道,“看着我撞上来,也不提醒我一声。”

“有美人投怀送抱,我为何还要提醒?”令狐远眉目含情,嘴角含笑地说道。

“你最近真是越来越贫,之前真是错看了你。”如意后退一步,脱离那个温暖地怀抱。

令狐远看着后退了一步的如意,眼神微暗了一下,倒也没再继续说笑,只是微笑地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第八十六章 赴宴途中

一支车队沿着大道缓缓前行,共有数十量辎车,百来仆从,还有不少佩剑士兵。看起来气势颇为浩荡。

魏罂坐在居中的辎车里闭目养神。春长使作为唯一随行的姬妾自然是无比骄傲自豪的,虽然内心激动,但也不敢太过表现,只得安静地靠在一边的车壁上,不敢打扰魏罂休息。

车架猛然一顿,车队突然停了下来。因为骤停,车内众人身形不稳,一阵东倒西歪,案上摆放的东西也跌落大半。春长使没有防备惊呼一声,一下子跌到魏罂身上。

魏罂看着眼前放大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的光芒,厉声喝道,“放肆,出去。”

春长使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抽抽搭搭。正好康明走到车外隔着车帘汇报道,“王上,前面路中晕倒了一个女子。”

“还不下去。”魏罂冷声对春长使说道。

春长使只得挪着身子,挑开帘子下了辎车,坐到了后面一辆辎车中去了。

魏罂这才毫不犹豫地冷声吩咐康明道,“丢到路边,继续前行。”

“可是王上,这女子腰间挂着这个。”康明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进车里。

魏罂接过来定睛一看,却当场愣住,这是一个镂空雕刻的兔子形玉佩,自己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还是当年他们都还小时,父王赏赐给他和如意一人一块的。

一个路边女人身上怎么会有如意的东西?魏罂急切地挑开车帘,看着康明问道,“难道是如意?”

“并不是如意姑娘,是一个陌生女子,穿着郑国的服饰,长相颇为明艳。”康明如实地答道。

魏罂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但是依然跳下马车亲自前去查看。

魏罂走到车队最前方,果然瞧见官道中央,黄土地上躺着一个女子,姿容明艳,只是此时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似是病了或是受了什么伤。

魏罂有些失望地说道,“抬到医师的车上,叫随行医师给她查看一下病情,继续赶路。”

魏罂回到自己的辎车上,没一会儿,车队就缓缓启动,继续前行。

这一次魏罂没有心思再闭目养神,而是出神地摩挲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行至一处山脚旁,山体形似一个美人发髻,山脚旁溪水潺潺,游鱼如梭,景致极佳。正适合车队停驻修整。

魏罂叫停了车队,然后又叫来了康明,“刚才捡到的那个女子是什么病?”

“回王上,医师说是内伤所致,伤的有些严重,怕是武功不低。留着她会不会有危险。现下我已命人将她严密看管起来了。”康明谨慎地回道。

“醒了吗?”

“还未醒。”

“给她治治伤,救醒她。我有话要问她,但是也要小心防备些。”魏罂想了想说道。

“喏。”康明答完,转身向车队后面的辎车去了。

午膳就是在小溪边解决的,虽然是长途跋涉,但是魏罂的食宿依然讲究,士兵从小溪中逮来了鱼,架火烤制,然后还有小灶现煮制的饭食。

魏罂叫人将小几摆在小溪边的一块平整的巨石上,拿着匕箸赏着风景优雅而食,鹿脯菘菜,几只烤鱼,一碗白饭。

待魏罂吃完,走到溪边洗了手,返回辎车,康明走过来汇报道,“王上,那女子已经醒了,只是伤势还颇为严重,不能走动。”

魏罂想了想朝车队后面走了过去,看着车厢里躺着的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只是望着魏罂不说话,眼神警惕而又戒备,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出去的豹子。

魏罂继续问道“你的玉佩是哪来的?”说着晃了一下手中的玉佩。

女子立刻伸手欲夺。魏罂却立刻收回了手,女子连空气都没有抓到。

女子依然不说话,只是戒备地看着魏罂。

魏罂见问不出什么,转身就回了自己的辎车,吩咐康明密切注意着那个女子,然后继续赶路。

魏罂想着,距离齐国都城临淄,还有两天的路程,有时间慢慢的问,不急在一时。

路上魏罂不是叫康明去询问该女子的身份,就是派春长使去套话,但是那个女子始终都是不言不语。

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那女子都不为所动,说道后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了,大家也都没有办法。

直到进入了临淄地界,快到了临淄城,那女子才开了口。

“我叫叶觅。”女子缓声说道,谨慎地看着魏罂。

魏罂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试探地问道“你认识如意吗?”

“认识。”那女子回答了两个字后就又不说话了。无论再问什么都只是戒备地看着对方。

魏罂没办法只得带着她进了临淄城。

临淄城城门处盘查的很是严格,一队士兵站在城门处对进出的人员一一盘查。

魏罂的车队到达城门时也停留了一段时间,康明递交了国书和通关文牒,城门处的士兵对照着宾客名单一一对照,走到车队后面发现倒数第二辆辎车里多了一名女子不在名单之上。

城门校尉长立刻走到魏罂的辎车旁,恭敬有礼的解释道,“魏候莫怪,因为我们齐侯生辰大宴四方,来的多位各国国君或是使者,为了确保大家安全,以防有人混进来所以最近的盘查都很严格,还请告知后面车厢里不在名单上的女子是谁?”

魏罂一时语塞,人家的要求并不过分,这么多人来,盘查的严格些也是对大家的人身安全负责,可是问到自己私带的人,魏罂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魏罂想了想,也顾不得颜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新纳的姬妾。”

这句话倒是让人浮想联翩,半路上就又新纳了个姬妾,这是多急不可耐啊。

魏候荒淫无度的名声不胫而走。

齐侯对魏罂一行人给予了最高的礼遇入住了国宾馆“梧宫”。

“将军,齐侯已经入住了梧宫。”青墨朝令狐远汇报道。

令狐远站在如意的紫竹苑院中一株桃树下,桃树枝上已经抽出点点粉色的花苞,看着煞是喜人。

还没待令狐远想好怎么去见魏罂。青峰疾步而来。

“将军,你叫我查的徐公,只能查到他是河图门的门主,其他的背景什么都没有查到。”青峰一丝不苟地说道。

令狐远蹙着眉,心想,这个徐公还真是不简单。河图门也是个不简单的存在,渗透在各国的政治经济中,哪国都能看见河图门的影子,虽说是个杀手组织,可是做的却不是单纯的刺客的事。

青峰表情有些古怪,顿了顿又说道,“表小姐又去了奇门遁,联合了门中长老,想要逼将军交出太公阴符并且让位。”

“唉,我这个小师妹。”令狐远悠悠地一声叹息。

如意打外面回来,正好听见令狐远站在桃花树下一声叹息。如意含笑地说道,“怎么在叹气?难道是在伤春悲秋。”

令狐远见如意回来,朝青墨青峰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刻会意撤了下去。

如意走过来,看着离开的两人不解的问道,“怎么看我一来就走?难道我是洪水猛兽?”

“有这么漂亮的猛兽吗?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当然是怕妨碍我们沟通啊。”令狐远说着走进一步。

“大白天的有什么妨碍的?”如意没好气地说道。

“那这么说晚上才妨碍哦?”令狐远尾音上挑,一脸温柔醉人地看着如意。

“你故意打岔,有事情瞒着我?”如意这一次不为所动,一脸认真地看着令狐远。

令狐远见如意忽然认真起来,慢慢地收敛起了醉人地笑容换作无奈地笑道,“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啊,不要这么聪明,柔弱一些让我来替你解决不好吗?”

“那还是我吗?”如意摸摸鼻子小声地说道。

令狐远一听一脸宠溺无奈地笑了。

“徐公是河图门的门主。”

如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想要的承诺是微型电脑和晶石?那样的话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给的,不说之前师父的嘱托,就说这两件东西的性质,如果让现在的世人所得,那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历史将会改写,搞不好还会生灵涂炭。

“聂政还没回来,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如意突然想到那日聂政去追他师父后一直还没有回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聂政不会有事的,不过他应该是不知道河图门内部的事。”令狐远说道。

“我知道,他应该是不认识他们门主的,不然那日在莺歌坊见到徐公,聂政不会是毫无反应的。”如意倒是颇信任聂政的说道。

“令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情报网,你能帮聂政找到家人吗?他还有一个母亲和姐姐在齐国。”如意接着说道。

令狐远看了如意一会儿才微微笑着说道,“好,我尽力。”不管自己的为难,不管自己是否有麻烦,只想换你一笑。

只见桃花树下的少女嫣然而笑,仿若蹁跹飞舞地蝴蝶,生动而又美好。

繁华乱世,只为你倾尽天下。



第八十七章 谈琴

这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田因齐刚下完早朝回到瑞正宫,如意正在宫中等着和他商讨宴会事宜。

就听有人通报说是有个琴师求见齐侯。

齐侯刚想说不见,如意倒颇感兴趣的说道,“琴艺很好吗?”如意想着会不会这个琴师就是历史上的有名的弹琴谏齐王和讽齐王纳谏的邹忌?

田因齐见王妹对这个琴师有兴趣,遂让侍从带了进来。

“参见大王。”来人是一个青年男子,长相甚为俊美,其美貌与徐公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的是这人眼神清亮,一副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田因齐问道。

“平民邹忌。”青年回答的不卑不亢,见如意一直看他也没有不悦和回避。

如意心中暗自赞赏,果然是历史名人,清风朗月,王兄得他相助真是有幸。

“在下擅长音律,不若为大王演奏一曲。”邹忌毫不怯场地说道。

“好啊。”如意倒是爽快的应道。难得听美男弹琴,如意想着若以后拜了相位,恐怕再难听到了。

田因齐见如意想听遂朝着邹忌点点头。田因齐其实并不是很待见这个邹忌的,不过是个琴师,却表现的像个大贤一样。

邹忌自身后取下自己背着的琴至于案几上,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以作试音,随即琴音如涓涓细流一般倾泻而出。时而轩昂激越,时而高山流水,一个个音符跳动在指尖。初听琴音让人为之一震,细听却又有种壮志难酬之绪。

待一曲完毕,如意才从琴声中回过神来,“先生是有何壮志难酬之志?”

“早有耳闻公主极善音律,没想到还是在下的知音。”邹忌不似一般恭维,说得极其自然诚恳,“不若公主谈上一曲,以慰在下的仰慕之情。

田因齐刚想要呵斥邹忌的无礼要求,却看着如意已走到琴边试音。

如意端坐琴边,两只白净修长的素手搭在琴弦之上,圆润地指尖轻触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一曲清音倾泻出金戈铁马刀枪鸣,泉水叮咚莺语啼。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大珠小珠落玉盘。

“公主琴弹得真好。”邹忌由衷地赞道。

田因齐却勃然不悦,手按向腰间的佩剑说道,“先生,没有深察情况,怎么知道我王妹琴弹得好呢?”田因齐有些担心这来路不明的的琴师对如意有所企图,会对如意不利,立刻警惕了起来。

邹忌缓缓地笑道,“那大弦象征君主浑厚和暖,小弦象征国相清亮明晰,手指控弦很稳,放开的又很舒缓,象征政令,和谐的声音,高低相辅,曲折回旋互不相扰,象征着四时。”

如意含笑地说道,“先生倒是很懂音律啊。”

邹忌接着说道,“何止音律,大凡治理国家,安定人民的道理都蕴含在音律之中。”

田因齐又有些不悦,“若论五音成律的道理,可能没有人能赶得上先生,但这治理国家,安定人民又与这音律有什么关系?”

“声音往复而不絮乱,则政治清明,上下前后连接沟通,则国祚延续不致灭亡。所以说琴声调和则国家治理。”邹忌又道。不见任何畏缩之色,不见任何张狂之色,态度始终如一。

“说的好。”如意拍手赞道。

田因齐这才卸下防备,认真一琢磨可不正是此理,这是一个不可多得人才啊。

两人又就纳谏,整顿吏治,广开言路等方针政策进行了探讨,一谈就是半天,两厢相谈甚欢。

竖日早朝,田因齐拜邹忌为相。任用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针对卿大夫专权,国力不强之弊。铁腕整肃吏治,修明法治,选贤任能。

如意在院中找了一圈令狐远,发现令狐远并不在院中,想是去梧宫见魏罂,倒也没在意。

晚间,田因齐设宴为魏罂等先到的国君使者接风洗尘。

如意站在后殿候着,瞧着魏罂等人一一入了坐。却迟迟未见令狐远的身影。

如意瞧着魏罂身边坐的春长使和身后站着的一个明艳的陌生女子,这搭配有些奇怪。

如意仔细看了看魏罂身后站着的女子,深眼窝,有些异族风情,但是并不认识。如意自嘲地一笑,也是,自己都离开了那么久了,也许是魏罂新纳的姬妾呢。如意转头不再关心那个陌生女子。

你不关心别人,别人可能很关心你。那个陌生女子也正在满大殿的寻找着如意的身影。

不一会儿,田因齐来了看着还站在外面的如意说道,“怎么还不进去?”

“我在等令狐远。”如意说着还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先进去吧,进去等。”田因齐怕如意着凉,拉着如意进了大殿,落了座。如意的位置在田因齐右下方。与魏罂正好是相对而坐。自从如意落座就一直觉得有道强烈的视线紧锁着她不放,如意无奈落落大方的抬头回视回去,结果发现还不是一道视线,而是三道。

对面的三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如意表示头很大。

田因齐见来人都差不多落了座,就开始了提酒。

“今天这第一杯酒,敬远道而来的客人。”说着转头对着魏罂举了举杯,“魏候,感谢不远千里亲自前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今天为魏候接风洗尘。”说完一仰头一饮而尽。

田因齐拿起酒壶又将酒樽满上,端了起来,“这第二杯酒感谢上苍让我与妹妹团圆。”说着朝如意一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如意也只能跟着一饮而尽。

田因齐拿起酒壶又将酒樽满上,端了起来,“这第三杯酒,敬大周王朝,敬周天子。”

台下各国使者对齐侯一下子都肃然起敬起来,周朝国力贫弱势微,齐侯还想着周天子,都道齐侯是个贤君。

随即气氛便热烈了起来,各国使者推杯换盏,相互敬酒,借此沟通感情,套套情报。中间则是歌舞娉婷,鼓瑟吹笙。

如意有些担心令狐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对面的魏罂一桌更是冷清,一副生人勿进,与世隔绝的样子。

魏罂一直看着如意然后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喝,连旁边倒酒的春长使都倒的手酸了,不停的偷偷地甩手。

如意一开始还会觉得过意不去,冲着魏罂意思意思地举举杯。后来见他一杯接着一杯的也就懒得再理会。

可是有人好像并不想这样放过她。酒过三巡,魏罂突然站起身,对着田因齐举杯道,“齐侯,不知贵国的长公主可有婚配?寡人愿意求取之。”

一语激起千层浪,原本热闹地要靠喊才能交流的大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如意也一下子就醒了酒,坐直了身子,脸色不善地看着魏罂。可是魏罂并不看他,只是看着田因齐等待答复。

田因齐当然知道妹妹地心思,也绝不会拿妹妹地幸福开玩笑,只是这大殿之上,魏罂突然发难,还真有些难以应对。

如意也不等田因齐想好措辞,直接站了起来看着魏罂说道,“我母亲早亡,我在母亲亡故之时发过宏愿,三十岁之前绝不嫁人,为母守孝。”

大殿里之余如意清越的声音掷地有声。

大家谁也没料到,如意会这般决绝,对自己这般狠。就连田因齐眼中都闪过一丝错愕。

魏罂一瞬不瞬地看着如意,面无表情之下又似有太多情绪。

如意起身出了大殿。如意心绪烦闷,沿着小路一阵快走,现在的如意经过勤加苦练,无论是功夫还是身体素质都不可同日而语了。

等魏罂追上她来时,如意都已经走到了后花园。

“你真的就这么不愿意吗?”魏罂有些受伤地问道。

“魏候,我们早就把话说清楚了,你何苦再来纠缠?”如意也不示弱,看着魏罂质问道。

被如意这么一抢白魏罂也来了脾气,“你就不担心令狐远?”

“你把他怎么了?”如意惊疑地问道。

“我没把他怎么了,但是我可以把他怎么了。”魏罂俊美地脸上一脸的邪魅,不屑地回道。

如意联想到今晚并没有出现的令狐远,一下子就有些心慌,正所谓关心则乱。“你卑鄙。”如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卑鄙?我为了你去争夺王位,只是想要护你在羽翼之下,护你一世长安。我为你受尽相思,我为你顶住压力,不顾一切的想要迎娶你,立你为后,甚至枉顾父王当年与秦王的誓约和遗言。到头来却成了我卑鄙。”魏罂说的伤情,俊美的脸上一片哀伤。

如意被魏罂伤感地情绪感染,叹息一声,说道,“你我终究无缘,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魏罂望着如意渐渐走远的背影,心如刀割,心下一片死灰。

如意被刚才的情绪感染,心中有些伤感,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但是将要进入紫竹苑时,如意却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如意立刻警惕起来,小心谨慎地屏气凝神挨着院墙探身进了院门。

夜幕沉沉,微星淡月,层云翻滚,毫无春日的和煦之气。

如意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辨认出月影下有一男一女正在院子中央对峙,男的正是住在自己偏院里的巫尤,而那女的却是刚才大殿之上站在魏罂身后的那个陌生的异族女子。



第八十八章 前世今生

如意看着院子中的两个人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个陌生女子怎么就跑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难道是替魏罂打抱不平,可是不对啊,如果是魏罂的姬妾不是应该很高兴少了自己这么一个竞争对手吗?

两人都没有看如意,只是专心的对峙,比拼内力,周围气压很低,如意虽然不懂内功,但也能感受到由内而外的压迫感。

“师兄,这功夫一点也没荒废啊?”陌生女子清冷的声音自高空中响起,带着阵阵回音。

如意正好奇明明人在地上怎么声音却从空中传来,就感到一阵刺耳的嗡鸣震得人耳膜刺痛难忍。

如意赶紧捂上耳朵张开嘴,但却并不能缓解刺痛感。

正待如意忍受不了的时候,一双温厚地大掌捂上如意的耳朵。“屏气凝神,心念归一。”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如意抬头看去,只见令狐远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用内功抵抗着这灌注着内力的魔音,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地。

如意不再觉得耳膜刺痛,再抬头看对峙的两人,似乎都耗费大量的精力,气息都有了细小的波动。

过了半晌,两人才急速地向后退了几步。

那女子谁也不看,只盯着巫尤说道,“师兄跟我回去吧。师父早就消了气了。”

“我那天就猜来的人可能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那个地方我是不会再回去了。”巫尤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你真的为了师姐可以做到这步田地?可是师姐已经死了啊。”女子声音减低,说到最后有些伤感。

“住嘴!她没有死。”巫尤厉声呵斥道。

“师兄,师父一直在等你回去,师父他已经老了。”女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继续劝道。

“巫心,我是不会回去的。还有关于如意的事叫他也不要再插手了。”巫尤看着那女子冷冷地说道。

巫心抿着嘴,咬着下唇,一瞬不瞬地盯着巫尤,“这话师兄还是亲自去和师父说吧。”然后巫心转头看着如意,手里晃了晃一个雕花兔子形玉佩,“你若是还想让叶觅活着,就乖乖地跟我走。”说完也不再停留,转身驾着轻功飞走了。

如意转身望着令狐远说道,“叶觅有危险?她想做什么?”

“这个女人武功了得,我那天就是中得她的巫咒。这就是巫族新派来抓你的人。”令狐远看着如意说道。

巫尤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也没说话转身就朝着偏院走了。

“巫先生。”如意想要叫住巫尤。

但巫尤干脆直接的回道,“我不会说的。”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如意和令狐远两人面面相觑。

如意摸摸耳朵说道,“我没想问别的,只是想问问他的伤。”

令狐远含笑着捋顺了如意耳边的碎发说道,“走吧,你这还得勤加练习啊。”

夜里如意一夜未眠,叶觅恐怕是又被她连累了。她得想办法去救她。

如意早早地起床去练武,到了武场,发现令狐远比她到的还早。

练完功如意擦着汗和令狐远一起回了紫竹苑,发现巫尤的侍从也是车夫正等在偏殿的小院门口。

“公主,我家公子有事找你。”侍从谦逊的说道。

如意与令狐远对视一眼便随着侍从向院里走去,令狐远也紧随其后。可是刚一到院门令狐远就被侍从拦了下来。“将军请止步,我家公子有要事与公主单独相商。”

如意只得一个人走进了院子。院子还是她的院子,偏殿还是她的偏殿,可是不知怎么自从巫尤住进来,这里就透着一股阴森之感。

如意瞧着这大白天依然昏暗的室内,心里高度警惕了起来。

巫尤自阴影中走了出来,不客气地坐在正厅的主坐上,然后抬头看着如意依然站在门边,挑着眉用暗哑的声音说道“怎么不坐?”

如意打量了一下巫尤,发现他脸色更加苍白,精神也不太好,想是昨天夜里受的伤有些重。如意这才慢慢的走到座位上坐下,“巫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你的伤?”

巫尤直视着如意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的伤不要紧。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如意一听此话,心中一凛。但面上不显,不接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巫尤观察了一下如意继续说道,“你有改变乾坤之能,我之前想要杀你,也是因为你的存在有违天道,将会影响整个人类的运势。”

如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了,自己辛苦隐瞒了这么久,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看穿了吗?

“你不用怀疑,我们巫族观天象占星辰,上达神明,下为黎明。为人消灾避祸,治病救人。当然也会为了整个人类的命运杀你。”巫尤的声音清冷而又平板的说道,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略有些沙哑。

如意心思百转千回,不承认也不否认的说道,“那你为何后来又不杀我了?”

巫尤并没有直接回答如意的问题而是说道,“你的存在虽然有违天道,但并不是不再纲常之中。你与她实为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若为善念便可免于灾祸。”

“我不懂。”如意不解地看着巫尤。

“前世和今生。她是你的前世,你是她的今生。”巫尤慢慢地说道,说完竟咳嗽了两声,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如意听完突然陷入了沉思,看来自己真的不是无缘无故的穿越而来。这个如意就是自己的前世。难怪自己会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巫尤打断了如意的思绪,“不过你现在有生命之忧。由于你那段缺失的记忆,你与她并未很好的完全融合在一起。你是不是偶尔想起些什么就会有头晕之感?”

“是。”

“若不根治,你很快会心力衰竭而亡。”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只是之前的记忆在恢复过程中的正常现象。”

“我可以救你,目前还缺几味药和药引。”

如意也是懂医术的,在山上随鬼谷学习了那么久,不是疑难杂症也是会治的,鬼谷的金针之术那是天下闻名的。可是现在涉及的领域有些玄幻。巫族本身就是个神秘所在。他能准确的说出自己的来历莫不是真的如他所说。

“那我要如何?”

“等我配好药,自会找你。”巫尤说完站起来,似是下了逐客令。

“那你可知道叶觅有没有事情?”如意试探地问道。

“巫族不养闲人,惩罚是少不了的,生命之忧倒也不至于。不过那个巫心,你还要小心些,她可是诡计多端。”

“你的伤需要什么治伤的药,尽管跟我说。”如意看着巫尤越发苍白的脸色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

从巫尤那处出来,如意心绪不明,她要怎么跟令狐远解释,关于她的身份真的可以告诉他吗?他喜欢的到底是原来的如意还是现在的如意?

回到正殿果然见令狐远已经摆好早饭在等自己。

令狐远看着如意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叶觅。”如意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

令狐远看了一会如意问道,“真的没事?”

如意差点让令狐远看得心虚,长长的睫毛眨啊眨,无辜地说道,“能有什么事啊?”

令狐远笑笑,没有作答,垂下眼帘专心地挑拣着桌上的饭菜,浓密的睫毛密密地遮盖了眼眸,让人看不出心思,晨光将他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映红。他细心挑选了如意爱吃的菜夹到如意碗中。

如意趁机偷偷瞥着他的表情,却什么表情都没看出来。

如意闷闷地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却没有吃出往日的香甜。虽然令狐远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就是觉得令狐远有些不快。

可是她不能事事依赖于他,前天让他帮忙去寻聂政的亲人,事后她就觉得很后悔,这里毕竟是齐国,他一个魏国的将军在齐国本就多有不便,而今魏罂对他的态度更是让他在魏国行走都难上加难,自己还要让他帮忙。他都自顾不暇了,自己又怎么能再去给他添麻烦。她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有属于自己的队伍。

如意边想边囫囵地往嘴里趴着饭,“嘎嘣”一声,如意捂着腮,脸都皱到了一起。

令狐远赶紧探过身来,拉下如意的手,想要查看一下。如意摆摆手不好意思的向后挪了挪,然后张嘴吐出一颗坚硬的豆子。

令狐远的俊颜上展开了淡淡地笑意,这次夹了一个软糯的团子给如意,“既然大事不用我管,那吃饭这样的小事我来替你把关。”

如意看着那张俊颜上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眸光细碎,在光线的映衬下像是闪闪的钻石,晃得人睁不开眼。

如意自认为不是一个肤浅的人,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喜欢他的内在。外表皆是浮云,经过岁月的洗礼,那终将只是个皮囊,可是现在自己这双挪不开的眼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九章 技击勇士

齐侯的生辰宴开的隆重盛大,又热闹又有意思。各国使者皆是赞不绝口。百姓也都交口相赞,赞齐侯英明神武,赞长公主聪慧娴孝。

齐国在各国中的声望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魏罂被如意据婚后倒是也没再为难如意,只是神色稍显落寞。生辰宴结束后便匆匆的走了。据说是王后赢曼要生了。

如意倒也没心思关心这些,生辰宴结束后,令狐远也要走了。这段日子的相处,使得如意开始习惯了令狐远时常陪在身边,倒显得有些依赖起他来了。

如意看着一旁忙碌着帮令狐远准备行装的夏荷,心里竟有些惆怅。这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那天自己在夜宴上推脱搪塞魏罂的话,不知后来令狐远听说后是什么反应。将近十年的光阴,令狐远会等自己吗?也不仅仅是十年,他们还隔着一个时空,隔着一个轮回。

夏荷有些看不下去如意这自怨自艾的样子,说道,“小姐,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将军,干脆随他一起离开得了。”

如意从沉思中醒神,“我哪有舍不得,我只是在想还有什么要给我娘带的东西不,还有要不要将她接过来。”

夏荷哪里信如意的这套说词,撇撇嘴小声的嘟囔道,“小姐哪都软,就嘴硬。”

如意又神游去了没听见夏荷说得,可正好令狐远进来,听见了夏荷的话,笑着说道,“什么软啊硬啊?”

如意这才又一次回神,看着一旁偷笑的夏荷和刚进来一脸笑意的令狐远,迷茫不解地说道“你们在笑什么啊?”

夏荷知道两人肯定有话要说,识趣的退了出去,“你们聊,我去瞧瞧锅里炖的鸭子嘴可有软糯。”然后笑着出去了。

令狐远听了则笑弯了腰。

如意则一脸问号地看着两人有这么好笑吗?不就是炖了一锅鸭汤嘛,当然是肉质软糯了才好吃啊。

令狐远敛了敛笑容走到如意身边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

“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一路顺风,保重身体。”

“……”

令狐远心想,夏荷说得没错,果然就嘴硬。那只能自己来尝尝是否软糯了。

如意还没明白令狐远为何会突然沉默,忽觉眼前一暗,某人英俊不凡的脸已经压了下来,投出一片优美的阴影,如意一头撞进了令狐远幽深漆黑的眼瞳里,四周气息如醇酒般流动,如意怔怔地看着不住放大的俊颜……

“将军,东西都收拾好了。”青墨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一室的旖旎。青墨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这么没有眼色,怎么进来的就这么是时候呢。一会儿会不会被将军暴尸荒野啊。青墨一分钟也不敢多待的逃出了大殿。

令狐远最终只是蜻蜓点水的在如意额头上一吻,然后含笑地说道,“盖个章,宣誓一下主权,免得总有人存着觊觎之心。”

如意心里想到,这个人什么时候也开始腹黑起来了。

令狐远临走时给了如意一把短佩剑,剑柄上雕刻着一双蛟龙,剑鞘上刻着复杂的图腾文字。剑身玄铁而铸,轻盈如燕,薄如寒光,刃似秋霜,锋利无比。最主要的是令狐远说,“关键时可以防身救命。”可是刀剑的作用不都是如此嘛?

令狐远走后,如意又忙活了起来。

这几日巫尤都没有出过院子,如意也不想去打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目前齐国国力弱小,积弊已深,这些年被周边各国吞去了多少土地。王兄想要励志图强,就必须要建立起一支自己的队伍,而她也需要一支自己的队伍,然后去救叶觅。

如意在脑海里想了一下,魏国当年因吴起建立起了一支重装精锐步兵的队伍名曰武卒,而威震天下。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的丰功伟绩。

那她要建立一支什么样的队伍才能与之匹敌。如意联想到现代的军种有最强优势的大概就是特种部队。那她为何不能在古代也建一支特种部队。

如意去找王兄说起此事,田因其想了想说道“你说的这个兵种和我们齐国现在的技击有些像但又不完全像。目前齐国的兵制也是招募雇佣制常备军,经过训练考核获得勇士爵位的成为持戟之士常驻五都。”

“那这勇士考核需要哪些技能?”

“骑马射箭等一些技能。”

“若是考校的内容多一些全面一些,加入个人武艺,分能力敌合则布阵,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训练实战搏杀的作战能力。再加上严明的军纪,强大的统帅,假以时日应该可以和魏国的武卒相匹敌。”如意头头是道地说道。

“王妹说的很有道理。现在齐国国力尚弱,不足以和魏国抗衡,周边小国也多有侵扰,是应该加强兵力扩充兵员。只是军晌是一笔大的开销,以目前的库银来说很难负担的起。王妹有什么好的法子吗?”田因齐想到这现实的难处不得不说道。

“这倒是急不得,还是应该先增强国力,发展农业生产,让百姓先填饱肚子。发展商业,我看咱们临淄就很繁华,若是五都都如临淄一般,那我们齐国就强盛了。还有一点我们的武器装备过于落后,还需要改良武器,更新装备。”如意缓缓地踱着步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

“王妹说的是,我得赶紧记下来。”田因齐快步走到案几旁拿起笔来挥笔而书,然后边写边说道,“不过现在选些武功高手作为禁卫队倒是当务之急。尤其是你身边还没有人保护。”

“那既然是王兄说了,我就不客气了啊,我现在确实需要人手。过两天我就开始组织挑人。”

“当然没问题。”

如意得了王兄的首肯就开始着手选拔一只属于自己的禁卫队。而恰好此时聂政也回来了。聂政于武功造诣上那是要远远高于她。这件事交给聂政再好不过了。

而聂政自回来以后情绪并不高,他一路追踪范天寿但一直没有找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其实他内心里也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去追范天寿。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恨范天寿的,是想要去报仇的,可是当他怎么也找不到范天寿时,内心又是满满地失落,可能他不过就是想要问范天寿一句话吧,到底有没有真的疼爱过他。还是自始至终都只当他是一个棋子。

如意明白聂政的想法,但是她也并不擅长安慰人,除了给他安排些任务分散一下注意力,就只能是帮他尽快找到亲人。

这日天光正好,如意正打算在院中种些药草,忽见一只白鸽从空中盘旋一圈降落在院中的桃树枝上,还调皮的啄了一口刚冒头的花骨朵。

如意含笑地走过去,轻抚着白鸽的头说道,“怎么跟你的主人一样蔫坏,用个时髦的词来说就是腹黑。”

如意自白鸽腿上取下短信,然后又进屋拿了些水米喂给白鸽,白鸽吃完东西倒是乖巧地等在树枝上。

如意则回屋去写回信。信里说聂政的姐姐可能是嫁到了即墨,母亲有可能也在那里。

如意倒也没什么可回复的除了一些日常叮嘱倒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如意拿着写好的信出来却见白鸽已经飞到了殿门边的廊柱上,如意绑好了信将白鸽送回了天空,转身之际正瞧见桃树底下,一地的花骨朵。

如意失笑地看着飞远的白鸽,心说道,“真是个淘气鬼,下次一定要跟你的主人告状。”

如意没敢现在就将这个消息告诉聂政,怕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几日临淄城中央广场上正在进行着擂台比武,选拔技击勇士。考查之全面前所未有,骑马射箭,格斗搏击,游泳摔跤,武艺剑术,据说除了这些,公主还加了一条需要政审,要绝对忠心。

最终经过层层筛选,轮换淘汰,选出了五十人的一个小队。虽然人少了点,但胜在都是精英。

如意将人选上报给了王兄。田因齐连连称赞,笑着说道,“可惜了你是女儿身,不然将兵权交给你,我也放心。”

“王兄说的这是哪得话,用人不疑嘛,你的那几员大将都是虎狼之将,定能带领齐国走向强盛的。我就是先帮王兄训练些未来的将才教官,为以后整肃军纪做准备。”如意笑脸一板假装严肃地说。

“好,好,都依你,真是说不过你。”田因齐笑眯眯地说道。

如意将军事武艺的训练交给了聂政,如意模拟着现代化的军事训练又增加很多新的内容,关于兵法理论则是如意亲自教授,怎么自己也是鬼谷的关门弟子。如意对于教学方面从不藏私,如果单兵作战能力强,那么合在一起则应该是强上加强,当然这也少不了核心凝聚力。

如意为了培养感情让大家同吃同住,有时候如意也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训练。很快成果就显现了出来,别的不说,如意的功夫倒是长了不少。

时间过得飞快,连日来的训练给一张张原本青涩的面孔镀上了一层血色坚韧的光芒。如意无比感慨的想到为什么新生开学第一件事就是要军训,那时候还颇为不理解,但是现在想来这就是要磨练大家的毅力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有了坚韧的毅力才能在枯燥的学海中渡到彼岸。只是现在再想起从前就如同黄粱一梦一般。



第九十章 即墨一游

又过了几日如意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聂政的姐姐就在即墨。如意找来聂政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聂政不敢置信的看着如意。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比惊愕地瞅着如意,“真的找到了嘛?”说完一句,自己又反复地囔囔了好几遍,像是要确认什么。

“明天我们就去即墨。去找你姐姐和母亲。”如意笑意暖暖地说道。

聂政一听明天就去,反而紧张了起来,不停地搓着手,来回地走着。

如意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把聂政按在座位上,说道,“好啦,你转的我头晕。”

“我……”聂政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迷惘不安地抬眼看着如意,一脸的无措。

“我都懂,下午你不用去校场操练了,去准备准备东西,买些礼物吧。”其实如意很能体会聂政的心情。如果在现代还在孤儿院时有人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她大概也会和聂政一样的反应吧。惊愕、不安、无措还有一点迷惘……

聂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是个侠义之士。她是真心的喜欢聂政这孩子,也真心的拿她当弟弟看。所以她希望聂政能快乐起来。

竖日一早,如意带着夏荷和聂政,以及新招募的五十个勇士去了即墨。毕竟新招的人还没训练多久,田因齐不放心又加派了一些侍卫。

如意本来想要轻装简从,顺便锻炼一下新招的人,结果变成一队人马浩浩荡荡。

即墨在东海之滨,是一个海滨之城。

路途遥远行了四日,才快到了即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咸涩的味道。

虽然一路颠簸,但是如意心里很高兴,难得有机会能在这个世界到处走走转转。在现代的时候她去过青岛是个很美的海滨城市,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即墨又会是什么样子。

在快进入即墨城的路上便能看见开垦整齐的田地,绿油油的麦苗已经抽芽。进入即墨城,虽比不得临淄的繁华,但胜在街市干净整洁,百姓悠然自得。倒也是个宜居之城。

如意本就是私事来访,没有惊扰当地官员,亦没有去拜访即墨大夫。一进城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聂政去走访查找他姐姐的住处了。如意就和夏荷扮上男装在即墨城里闲逛。

即墨城里的商业还是挺发达的,毕竟也是齐国的五都之一,重要的港口城市。自古就有齐冠带衣履天下人之美称,即墨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如意走进即墨最大的一家布庄,名叫东海布庄,里面各种绢绡、素缟、纱纺、绮罗、绸,各色布料应有尽有。店小二正在招待前面的客人,如意就随便闲逛着,只听小二边比划边给客人介绍,交流似乎不太顺畅。

如意抬眼仔细看了看那个客人,是一名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打扮倒是一身贵气,说的语言不是七国通用的雅言,倒是有些口音的齐国方言。

夏荷在一旁小声地说道,“这么贵气怎么不会说雅言呢?”

如意笑笑,叫来了一名新晋招募的勇士,名曰伯溪,鲁国人,是一个瘦弱机灵的少年,十七八的年纪,并不像其他勇士那样看起来就是强壮勇猛的样子。伯溪最大的优势就是能说会道,通晓七国方言又能很好地转换成雅言。

雅言是这个时代的通用语,东周定都洛邑后,以洛邑地方方言为基础发展起来的。《诗》、《书》、执礼皆雅言。贵族、士族、外交人员、行走列国的人士皆通雅言。

如意只懂雅言并不懂方言,若以后想要在各国行走,有个翻译那是必不可少的。这个少年也是她派人多方寻找才找来的。

伯溪与那个客人一番交流后才知道,那人叫朴海,但是发音却像是披尤切,是从朝鲜西渡而来,由于之前往来采办多说齐国方言学得自然也是齐国话。

伯溪帮助店小二和那个客人谈成了买卖双方都很是高兴。那个朴海更是要请如意喝酒。

酒肆里朴海热情的介绍道,说自己是第一次来即墨采办,以后还会常来,今后还请如意多多关照之类的等等。

如意心里想,这朝鲜人的热情真是亘古不变啊。

如意靠着伯溪的翻译,也和朴海聊了很多,由朴海口中了解到,原来齐桓公姜小白、管仲时,就与朝鲜商贸往来频繁。只是近些年多有战乱才渐渐地少了起来。

如意心思活络立刻想到,那不就是最早的海上丝绸之路嘛,如果现在重新建立商贸往来,重启海上丝绸之路,齐国不就能很快富裕起来。

如意又详细了解了一些朝鲜的情况,暗暗记在心中。

如意对自己的重大发现很是兴奋,回了客栈立刻给王兄修书一封,详细的说了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快马加鞭地送回了临淄。

送信的人前脚刚走,客栈的门又被敲响。

夏荷打开房门,这次门口站得却是那个店小二手里拎着礼盒,身后还跟着个小跟班抱着两批上好的冰纨绮绣。

“我家掌柜的知道今天的大买卖是公子帮忙谈成的,定要我前来感谢公子,都怪小的刚从鲁国来齐国,齐国话学的不精,差点误了大事,多亏公子帮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店小二的一番话说得甚是谦虚,边说边将东西拿进屋放在了案几之上。

如意想要推辞却也不好推辞了,真是会做生意的买卖人。

如意只得叫夏荷收下礼物。

店小二回了东海布庄,一路向内走去,走到内院堂庭方才停了下来,只见自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一张俊美无涛的脸。正是多日不见踪迹的徐公。

“她手下礼物了?”徐公缓缓地问道,声音慵懒。

“收下了,门主。”店小二战战兢兢地回道。

“你自下去领惩罚吧,在齐国境内经商不懂得齐国方言,这不是让别人怀疑吗?她这是现在心思都在那个朝鲜人身上,还没想通其中关节,否则对你就不是惩罚这么简单了。”声音依然慵懒,但听着却让人不寒而栗。

店小二一句也不敢说,赶紧退了出去。

日暮时分,聂政才回了客栈。

如意看着聂政沉默不语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找到你姐姐了吗?”

聂政默了默才说道,“找到了,姐姐现在过得挺好。”

“过得好,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如意不解地问道。

聂政顿了顿才闷声地说道,“我想,既然姐姐过得挺好的,我还有必要去打扰她的生活吗?”

如意没想到这小子心思竟这么细腻敏感,久未见面有时候不打扰更是一种尊重,可这是他最亲近的人,当然要另当别论,“如果你姐姐知道你还活着,而且还过得很好,她岂不是更高兴,她一高兴,过得会更好,生活就更加完满了。”

聂政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明天去见她。”

“你先去送个信,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明天你突然出现再惊吓到她。”

竖日一早,如意陪着聂政去见了他姐姐。聂政的姐姐住在即墨城外东几十里的一个小渔村,村民靠捕鱼为生,日子不算富裕,但是也能自给自足。

聂政的姐姐名叫聂蓉,姿容中庸,腿脚有力,盘着大辫子,一身粗布短打衣,远远地就在村口迎着,不停地张望着,直到看见了聂政,一双泪眼红了眼眶,拉着聂政不停的问,“你真的是我弟弟吗?你过得好不好?”

那心酸场面看得夏荷跑一旁偷偷地抹泪去了,如意更是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下酸涩。

就连聂政都红着眼眶和姐姐相拥着哭了好久。哭过以后聂蓉一看还跟着好些人,赶紧往家里请。乡下人的质朴一下子就显了出来。

村里家家户户都晾晒着渔网,墙头挂着鱼干和一些海带之类的海藻,女人们都是一身粗布短打的衣裳,有的在织补渔网,有的在挑拣鱼虾,村里很少看见男人,大概都在海上捕鱼吧。

女人们瞧着有外人进村,虽然如意已经尽量打扮低调,但是一身长裙打扮就已经够吸引村民们的瞩目了,自是都要瞧上几眼,甚至有人悄悄地说道,“瞧那姑娘,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瞧那小哥,也长得水灵的。”

更有大胆的妇人直接趴在墙头上喊道“莫家媳妇,这是家里来客人了?”

“是的嘞,我弟弟来了。”聂蓉高兴的回话道。

“没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嘞。”妇人的大嗓门,恨不得整个村子都能听到。

“是嘞,小时候走丢了,刚找回来的。”聂姐姐说着又要激动。

聂政怕姐姐再伤怀,赶紧扶住姐姐问道,“姐姐,你可知道母亲现在在哪?”

聂蓉叹息一声,才慢慢地说道,“小时候的事,估计你也不记得了,我们家住在离这十里的洪村,我一直劝母亲搬来和我一起住,但母亲怕你回来找不到家,一直都不肯来,就守在家里等你,母亲若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高兴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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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东周迁都洛邑后,就是今天的洛阳,洛邑的方言就成了整个东周的雅言基础。孔子弟子三千来自各国,他就是用的雅言授课的。各国贵族士族,还有各国游荡混官职,给人做门客的都懂雅言,所以彼此交流不成问题。



第九十一章 认亲

晌午时分,聂政的姐姐留着大家吃饭,自然也是想和弟弟多待些时候。如意欣然应了。

“姑娘一看就是心善之人,阿政在你手下干活,我放心。”聂蓉一脸感激地拉着如意说道。

“聂政他……”如意刚想说聂政他不是我手下,就收到了聂政略带乞求的眼神,她只得接着说道,“他是个好孩子,我也当他是弟弟。”

聂蓉一听高兴地合不拢嘴。聂政感激地朝如意点点头。

聂蓉一个人忙活着午饭,说什么也不让如意他们帮忙,只说,“你们出去转转吧,虽说乡下没啥好的,但是海边的风景还不错。”然后就推着聂政带如意出门。

聂政带着如意和夏荷出了村朝东走了不远,就看见水天一色的碧波。水清滩平,沙细如粉,色泽如金,湛蓝的海水配着金色的沙滩,浪花一下下地拍打着岸边,远处有白帆点点,一下子就让人心情放松了起来。

“谢谢你,如意。”聂政闷头走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如意看着聂政眺望远方的眸子,心里有些心疼这个少年,曾经这是个多么骄傲地少年,现如今却变得这般沉默寡言。经历岁月的洗礼,改变的不仅是容颜,还有那颗未老却历经沧桑的心,磨平了棱角,磨光了粗粝,只剩下一颗圆滑且包裹着坚硬老茧地心。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意也转头眺望着远方,“你看那些渔船,满载的不仅仅是鱼虾,还是满载着一家人的幸福。”

聂政转头看着如意,表情先是有些不解,后来却慢慢嘴角上扬,扬起一个温暖地弧度。

夏荷看着这细软的沙子实在诱人,忍不住跑到沙滩上去了,边走边低头拾起什么。

“小姐,你看我捡到了什么,全是好看地贝壳。”夏荷兴奋地跳着脚挥舞着胳膊招呼着如意。

如意被夏荷感染拉着聂政也跑到了海滩上。三个人笑闹做一团。

玩累了三个人并排着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中的云卷云舒。

“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夏荷感慨地说。

聂政望着天嘴角含笑没有说话。

如意则转过头看看两人,然后含笑着在心里说道,“其实是我要说谢谢,有你们在身边真好,让来到这个世界后,生活有了重新开始的意义。”

三个人休息够了起身准备回去吃饭。

如意边拍着身上的沙子边说道,“聂政,下午去看完你母亲,不如你就陪你母亲和蓉姐姐住几天。”

“不用了,现在你身边都是新人我不放心,等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他们就是。”聂政一口回绝道。

如意见聂政说的坚决,笑了笑,也就不再劝了。

如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蓝天大海和沙滩,却突然面色一凝。远处的海滩上那白花花的一片是什么?

“你们看,那白花花的一片是什么?”如意指给其他两人看。

夏荷和聂政定睛一看,也都不认识地摇了摇头。

“走,我们过去看看。”三人踩着松软的沙滩,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那片白色走去。

松软的沙子要比硬土地难走很多,费力也费时。虽然刚到春天,天气还不热,海风呼呼地吹着,但是海边的太阳却要比别处晒很多。

走了一会儿如意就觉得后背微微发热,脸颊发烫。再经微凉的海风一吹。怕是再走一会儿就得伤了风。

好在是终于走到了,如意蹲下来用手轻轻地捏了一些放在掌心,仔细一看,都是一粒粒的粗糙小晶体,有些还惨杂着褐色。如意这才想到,这可能是盐吧,放到嘴边舔了舔果然咸咸的涩涩的。

“原来是盐。”如意说道。

如意左右看了看并未见有人看管,沙滩的那边是茂密的树林。这个位置大概是个死角,如果不下到海滩上来很难看见这片盐池。

从管仲开始就已经实行“官山海”政策,盐铁由国家专营,不允许私人买卖。

但这片盐池显然是私设的,并不是官府管制的。

回去的路上,如意就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战国的中后期,各国不再是讲究仁义道德的攻伐战,多是灭国的歼灭战。战争的增加,军队的扩张,一次战争就能导致人口的锐减。使得现在很多政令不明,举措不时,本事不理。看来还得仔细调查一下是谁私设的盐池。

回到村里,聂蓉做的咸鱼干焖饭,还有一锅海菜汤。

“这个季节没有青菜,姑娘就将就的吃些吧。”聂蓉给如意盛了晚饭,又添了碗汤。

海菜汤倒是味道很鲜美,只是那咸鱼饭,如意有些吃不惯,咸鱼太咸,还有些腥。但是看在蓉姐姐盛情款待的份,如意也勉强吃了一碗。估计这咸鱼饭搁在平时蓉姐姐都不见的舍得吃。

吃过午饭,蓉姐姐带着他们去十里外的洪村。村子很小,村里人靠种着几亩薄田生活。村子的最西头一间破旧的石头房就是聂政家。

聂政的母亲杨氏显得非常苍老,满脸的皱纹,眼睛似乎还不太好,一双手像老树皮一般颤颤巍巍地摸上聂政的脸颊,“你真的是我的娃啊。”

其实如意听不太懂老太太在说什么。此情此景也就只适合彼此慰藉多年心灵上的空虚,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从洪村出来,老太太一直跟出村头还舍不得回去。

“要不你留下吧。”如意瞧着依然站在村口张望的老人心下不是滋味。

起初聂政还坚持要跟如意回去,可看在老母亲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实在是不忍心让母亲再为自己难过。

最后聂政咬着牙点点头说道,“好,我陪母亲两天就去找你,我会尽快将母亲安置好。”

如意又将自己的钱袋递给聂政,“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有备无患。”

聂政也没客气收了钱袋回到母亲身边,搀着母亲回去了。

而蓉姐要在天黑前赶回自己的家,顺路和如意他们走上了一段路。

蓉姐看出弟弟似乎是挺在意如意的,但是她们家这条件确实也没有说话的余地,只得说道,“姑娘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一路上,如意与蓉姐聊起海边的盐池来,想了解一下到底是谁私设的盐池。

“你说那盐池啊?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设的盐池,只知道过段时间就会来收一次盐,为了怕我们告密,买通了我们村长,我们村的人用盐可以不花钱。大家为了贪这点便宜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说了。”蓉姐姐如实相告。

“谁来晾晒这些盐啊?”

“当然是村长他们一家了,据说每个月会给他们一些工钱。晒盐又不费事,谁不愿意干啊!有时候出海忙,就会让村里人帮忙,然后再分些钱给大家。大家都愿意的很。”蓉姐姐边说边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着是否到了临村的路口,“停停停,我到了,还是马车快啊。回城的路还有一段,姑娘慢走。”说着就迈着粗壮的小腿跳下了马车。

“姐姐,等一等”如意将一袋粮食递给了聂蓉,“若是给钱,我知姐姐是定不会要的,这就是些粮食。过些日子我再来看姐姐。”

聂蓉掂了掂手上的一小袋粮食,够她家吃上一个月的,知道不好再推脱,只好收下,直到看着马车走远了,才抱着粮食回去了。

“小姐,你不是准备的钱吗?怎么最后又给的粮食啊?”夏荷不解的问如意。

“先不说我给钱,蓉姐姐肯定不会要,我若给钱,蓉姐姐家突然富裕起来,将来还怎么在村里生活,四邻八舍又会怎么看蓉姐姐。大家生活都差不多,不会有人为难你,若有人冒尖,定会为大多数人不容的。到时候给蓉姐姐家招来麻烦,岂不是害了她。”如意一点点的掰扯给夏荷听。

其实如意还有一点没有跟夏荷说,就是大恩即是大仇,施者居高临下,受之者心有戚戚,均知恩重如山报之不易,长久则会成为双方的负担。所谓大恩不言谢大抵也就是这个意思。若受之一方不起贪心则罢,若在起些别的心思反而是害了他们。

平淡的生活未必不好。

“下次来,我们再多带些米,要不再分给乡亲们一些。”如意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下次来,就别穿裙子了,省得大家看咱俩怪异。”

“小姐,还要来啊?”夏荷苦着一张脸说道,“那下次咱们带些食材自己做饭吧,我看小姐中午都没吃多少。”

如意含着笑意,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夏荷的小鼻子,“你是自己不爱吃那咸鱼干焖饭吧。”

夏荷不好意思的一笑,“小姐也不爱吃嘛,对了,小姐为什么还要再来啊?”

“调查那片盐池,鱼盐之利必须要重新掌握在国家之手。国之命脉不能旁落。”

如意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迎面有马车驶来的声音,而且速度还挺快。如意的车夫赶紧往一边靠了靠,避让对面的马车。

如意顺着被风吹起来的车窗窗帘望去,那马车很是普通但是奇怪的是呼啸而过时,车帘纹丝不动。



第九十二章 再访渔村

过了两日,如意换了身男装又去了那个小渔村,这次来的巧刚坐下聊了没几句,正好赶上聂蓉的男人捕鱼回来。

那男人身高八尺,一脸黝黑,颧骨略高,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看着倒是一个实在人。

那男人一听说如意问盐池的事,赶紧拉着蓉姐走到一旁,“你咋跟外人说起这个,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这是我弟弟的家主,也不好搪塞啊。”蓉姐一听掉脑袋倒也有些犹豫了。

“你啥时候找到弟弟的?”那男人小声地问道。

“就是前两日啊。”

“别再是个套子?”男人想了想小声说道。

聂蓉一听说到她弟弟,立刻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不会,肯定是我亲弟弟,长得和我早逝的父亲一个样。”

那男人不再说话,聂蓉拉着他向如意介绍道,“这是我们当家的,叫莫三。”

如意当然看出莫三的犹疑,站起来说道,“我知道莫三哥的顾虑,这是杀头掉脑袋的大事。但是我也查过法典,杀头的是主谋,你们最多算是个知情不报。莫三哥你想想,若是这卖盐的是其他国家的奸细,用卖盐的钱来攻打我们齐国,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到那时莫三哥还怕掉脑袋吗?”如意说的浅显易懂,入木三分。

莫三果然面露动摇之色,不似刚才那般戒备。

如意再接再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莫三才勉强的透露道,两天前应该就是他们收盐的日子,再来收盐怕是要等上个把月了。

如意立刻想到两天前在村口碰上的马车。难道是那辆马车上的人。如意仔细的回想着那辆马车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之类的,什么也没有想起来,那估计只能从那个车帘的特殊布料着手了。

如意沉凝着没有说话,眉头紧蹙,嘴唇微抿,表情很是严肃。

莫三看着如意不怒自威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难道他刚才说错了什么。夏荷见自家小姐似乎吓到了莫三哥,赶紧从身后碰了碰如意,如意这才从沉凝中回过神来。

如意看了看莫三,又瞅了瞅聂蓉,表情严肃认真的叮嘱道,“莫三哥,蓉姐,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你俩千万不要漏出什么破绽,如果他们的人提前来了,就去通知聂政,他自会报我。”

“我斗胆问一句,小公子是什么人啊?”莫三鼓起勇气问道。聂蓉则赶紧在一旁拦下自家男人,“你瞎问什么啊?公子自然是办正事的人。”

如意笑了笑看着两人说道,“蓉姐说得对,我是办正事的,绝不会误了你们。”

莫三被如意坦荡的笑容晃得有些不好意思,“公子别误会,乡下人不懂什么国家大事,都只想着能活着,填饱肚子就行。”

“我知道,若是大家都富裕了,自然也不会贪那点小便宜的。还是国家没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如意毕竟来自现代,没有什么等级观念,说完倒也没觉得什么,可却吓坏了身边的人。

莫三一听如意这么说吓得可是不敢吭声了,生怕如意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公子莫要这么说,小民可没有这意思,不敢挑国君的不是。”

聂蓉也心有戚戚焉,这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看来来头不小啊,弟弟跟在她身边,若是再喜欢上她……唉,这以后苦日子在后头呢。

晌午时分,聂政安顿好母亲,听说如意在姐姐那,赶来和她汇合。

聂蓉见弟弟来了赶紧拉着莫三介绍,“这是我弟弟,这是你姐夫。”

两人有一瞬的尴尬,但很快朴实的捕鱼汉子就笑了,“欢迎阿弟回家。”

“嗯,姐夫好。”聂政脸颊微微一红叫道。

一家人团聚,本应该叫人多待些时候,培养一下感情,共享一下天伦。可是私设盐池一事千头万绪,还没有眉目,如意此时身边能干放心的人又不多,只得叫人家再次分离。

回去的路上,如意看着聂政说道,“你打算怎么安顿你母亲啊?我们还要在即墨待一段时间,不若把你母亲先接过来,也方便你照顾。”

“母亲年岁大了,我怕她会住不习惯,容我再想一想吧。”聂政这次倒没有立刻回绝。

到了客栈,如意吩咐聂政带些人去即墨城各个布庄打听一下有没有一种不容易被风吹起来的黑色的布。

聂政走了不多时,客栈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夏荷拉开门一看却愣住了,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上次请他们喝酒的中年外国人朴海,另一个是个年轻的公子哥,那俊美程度不亚于魏罂,那帅气程度可以匹敌令狐远,那脸如刀削,眉目如画,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唇。

朴海叽了咕噜地说了一通,夏荷都没有反应,有些呆呆地看着朴海身后的人。

那年轻公子倒也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只是含笑地朝着夏荷轻点了一下头。

“夏荷,门口是谁啊?怎么不让进来?”如意见夏荷迟迟没有动静才从里间走了出来。

夏荷这才如梦初醒般,将两人让进屋来。可是听不懂怎么办?夏荷又跑去找伯溪了。

朴海看着如意咧嘴一笑,叽了咕噜地说了一通,还伸手朝身旁的年轻公子比划了一下,似是在做介绍。

如意看见那年轻男子倒是也颇为讶异,竟然有人将俊美和帅气这么完美结合在一起的人,看着让人既赏心悦目,又很舒服。

那年轻公子看着如意眼中也俱是惊艳之色。如意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张开以后,再加上那一身的气韵,那美倒真是倾国倾城。

“我叫朴智舜。”年轻公子忽然开口道,虽然说的有些生硬,但确实是雅言。

“你会说雅言?我叫如意。”如意回道。

正好此时夏荷带着伯溪敲门进来,这才交流顺畅了起来,如意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年轻的公子也只会一句雅言就是自我介绍。

通过伯溪的翻译,如意这才知道这个年轻的公子才是真正的买家,才是真正的大老板。这次来也是感谢如意,顺便谈生意的。

“和我谈生意?我没有什么生意可和你们谈的啊?”如意不解的说道。

“我们还会在即墨住些日子,若姑娘想到了什么好生意,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我们住在三里客栈。”朴海叽了呱啦地说道。

“我想学雅言,可以让这位小公子教我雅言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年轻公子忽然开口说道。伯溪翻译给如意听。

如意笑了笑说道,“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要问伯溪,看他是否愿意教你,当然价钱你也得和他谈。”如意可不想让伯溪吃亏,提前把钱说在前头。

最后伯溪和两人商订每天教两人一个时辰,时间随伯溪的时间而定,价钱日结。

如意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他们想要的生意又会是什么呢?

晚上,聂政回来跟如意汇报道,“我找遍了全城的布庄,也没有找到姑娘说的那种布,只有一家说有一种类似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种。”

“什么样的?你可有带回样品来?”如意急切地问道。

“店家说是在库房需要找一找,因为不常有人买,后来就不再进货了,目前大概只剩一匹了。让明天去取。”聂政说道。

“是哪家店?明天我随你一起去取。”如意问道。

“是城西门边的一家小布庄,说来也奇怪,一开始还有一家说有类似的布料,就是即墨城最大的布庄,东海布庄,但是小二进去找了一圈又说没有了,说是他记错了,可是这种布料极为特殊又怎么会记错了呢?”聂政说道。

如意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没错,确实很奇怪。明天也去东海布庄看看。”

“好了,快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如意含笑地说道。

聂政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门,两扇门扉缓缓地关上,聂政站在门外一瞬不瞬地看着如意蹙着眉支肘在案几上,眼神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心疼,很想上前伸手抚平如意那蹙起的眉头。

门扉关上,聂政才如梦初醒般震惊于自己刚才的想法,然后仿若见鬼一般疾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荷收拾着近来买的一些东西,突然看见上次那布庄的店小二送来的礼盒还有打开,遂拿给如意催着如意打开看看。

如意想着心事漫不经心的打开礼盒,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精致的花雕檀木匣子,散发着幽幽的檀香。如意这才收敛心神,专心的打开木匣子,只见木匣里装着一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如意不知怎么一下就想到了那日在临淄夜市上的那家珠宝铺子,那架多宝阁上也有一个相似的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虽然这世间相似的东西很多,夜明珠虽然名贵,但也不至于就那一颗。但是如意还是打算明日就退回去。就算不是那颗夜明珠,这珠子的价值也着实贵重了一些。举手之劳换这么贵重的礼,有些说不过去。

夏荷在一旁惊呼一声,“这么大的夜明珠,色泽这么均匀,还泛着莹润地淡紫色光芒。这绝对是上上之品啊。”

如意盖上木匣,笑着看着夏荷说道,“没想到,我们家夏荷对珠宝还颇有研究,很懂货嘛。”

“小姐又打趣我。”夏荷嘟着嘴说道,却是一脸的可爱。

如意将木匣子又装回礼盒递给夏荷,“明天一起还回去。”



第九十三章 诱饵

竖日,阳春三月,日光融融。

如意吃过早饭就带着聂政和夏荷出了门,先去了城西的那家小布庄。布庄的小二将一匹黑色的布拿了出了。

如意一看这布类似于现代的帆布,棉麻粗硬,密织厚实,然后外面又涂着一层特殊的染料。和那日那辆马车的车帘很是相似。

“这布是在哪里进的货啊?还有吗?”如意看着小二问道。

“客官,仅此一匹了,因为这布料太硬颜色又不好看不适合裁衣,所以几乎都没人买。进了两匹一直也没卖出去过,那匹布让我们老板拿去做了一个雨搭,就剩这一匹了。”小二摊摊手无奈地说道。

“这布料可以防雨?”

“客官,你看外面这层染料,有一点防雨的作用,不会立刻被雨浸湿。”小二翻着布料给如意看。

如意一看立刻动了心思,这布料功能性这么强竟然没有人买,这有点像现代的防雨布。

“你问问你家老板还能不能进货,我想要买一些这种布,越多越好。”如意摩挲着布料,想着若是能改良一下用到军中做个帐篷或者做成一种特殊服装,倒是很适合在丛林中穿着。

“我们老板出远门了,要一个月之后回来。但是估计也是不能了,这布是一个外国人提供的,后来销量不行,我们就不进货了,那人也就再也没来过了。”小二回忆了一下说道。

“是哪国人?”

“我也说不好。好像是中山国。”小二挠挠头不太确定的说道。

“中山国不是被灭国了嘛?”

“那也可能是赵国或者是燕国,我也记不太清了,实在是说不好。”小二想了想还是不确定的说道。

没办法,打听不出更有用的东西,如意只得付钱走人。

如意一行又去了即墨城最大的布庄,东海布庄。上次来如意没仔细看,这次抬头仔细看了眼写着店名的牌匾,东海布庄四个大字写得还真是飘逸洒脱。

走进布庄,店小二一看是如意,赶紧热情恭谨的迎了出来,“姑娘又来了,要买什么布吗?一定给姑娘最便宜的价。”

如意笑了笑,拿出礼盒放在柜台上,“小二,我是来还礼物的,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小二则是一脸为难地看着如意,“姑娘若是不收,我可怎么跟我们掌柜的交代啊。”

如意淡淡地一笑,“那要不把你们掌柜的请出来,我来和他说。”

小二一下子有些语塞,虽说掌柜的就在后院,但他可不敢做主,上次的惩罚还记忆犹新。

小二只得回道,“很不巧,掌柜的不在。”

如意倒也不为难小二,让聂政将那匹布拿过来递给小二瞧一瞧,“这种布不知道你们店能不能买到,我想要买个两百匹。”

小二摸着布料,眼珠子滴溜一转,立刻说道,“这种布料很特殊,我并没见过,我得问问掌柜的,若是能买到,我再通知姑娘可好。”

如意笑笑点点头道,“好啊,那就拜托了。”然后转身就出了布庄。

小二见如意的马车走远,才拎着礼盒跑进后院内堂堂厅,“门主,她将礼物退了回来。”

徐公正斜倚在榻上看书,室内熏香袅袅,红泥小炉还“咕噜咕噜”地正沸着,茶香四溢,混合着熏香别有一番意味。

徐公缓缓地坐正身子,慵懒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嘀咕道,“那日看她盯着这颗夜明珠看了好久,想来应该是喜欢的,怎么又退了回来。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徐公嘀咕完似乎才想起来小二还站在那,就随口说道,“放那儿吧。”

“门主,还有一事禀报。”小二恭敬地弯腰行礼道。

“说。”徐公只是抬了抬眼皮,随意地应道。

“她想要买两百匹黑玉布。”

“两百匹?”徐公蹙着眉,心里想到,难道是他想错了,她找黑玉布并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单纯的需要?虽然徐公也没想明白黑玉布和盐池的联系,但一向谨慎地徐公,当发现如意在找黑玉布,立刻觉察出一丝危险,联想到聂政最近找到的失散的姐姐在花渔村,那花渔村里的盐池是不是被发现了,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徐公立刻切断了和花渔村的联系,停止了交易。

“回绝她,就说没见过,没找到。”徐公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毕竟培植一方势力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要因小失了大。虽然这确实是个大买卖。

小二心里可惜,这么大的买卖说不要就不要,真是可惜,库房里那批黑玉布只能暗无天日的积压着了。但是这是门主的决定,他也不能说什么。应了声就转身出去忙活了。

徐公等小二走后,站起来拿起那颗夜明珠反复摩挲把玩着。

出了布庄,马车上夏荷车窗帘一脸艳羡地看着街边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竟“咕咚”一声咽了口水。

如意新奇夏荷怎么看着一座建筑就能咽了口水,遂也望了出去,只见雕檐映日,碧瓦朱甍,门匾上写着万和斋三个苍劲有力大字,竟是一座酒楼。

如意看差不多也到了午饭时候,这几日一直在忙,还没来得及尝尝当地的特色,不若就去吃顿好的,遂叫停马车,去了万和斋。

店里的伙计将三人引至二楼的雅座。夏荷一脸兴奋的对如意说道,“小姐,你真好,怎么知道我想来这家吃饭的。据说他家的油爆海螺片和黄鱼炖豆腐那是一绝。”

如意笑着回道,“你那口水声,半个即墨城都能听到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夏荷不好意思地说道,“民以食为天,人之常情嘛。”

聂政在一旁也笑了。就连小伙计都笑着说道,“姑娘真是懂行,你说的这两道都是我家的招牌菜,还有一道香酥鸡也是一绝。不若给三位就来这三道招牌菜尝尝,保准你们吃一次想来第二次。”

三人也不浪费,点了三道菜,再加一份鱼丸汤,三碗饭。等着上菜的间隙,大厅中间有个小台子,还有唱小曲的艺人献唱。如意不禁失笑,这不就是现代的音乐餐吧吗?原来自古就有。唱的曲子大多都是诗经里的。

如意漫不经心的听着,这诗经不用谱子就能唱出韵来。

菜一会儿就上去了,小伙计说了句,“请慢用。”就下去招待别的客人了。可能如意她们来得早,人还没有坐满,过了一会儿就呼啦上来了好多人,一楼大厅,二楼雅座及雅间都坐满了。再来人就只能等位了。

夏荷一边把一根鸡骨头吐出来,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看见了吧,小姐。这家酒楼火得很,来晚了都没有地方的。据说雅间都需要提前预约的。”

如意瞧着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的夏荷,像一只偷了馋的小花猫一样,好笑地说道,“我们都是跟着夏荷才能有口福的,你说你这个小吃货是不是把即墨城的好吃的都摸清楚了。”

“也没全摸清楚,但是至少可以带着小姐吃上五六天不带重样的。”夏荷傲娇地说道。

聂政终于忍不住的笑道,“夏荷,我总算想明白你这身上的肉是怎么长得了。”

“你居然说我胖。”夏荷假装横眉冷目地去抢聂政想要夹起来的鸡翅膀,聂政筷子伸到哪,她就挡在哪,还一边嘀咕道,“我让你说我胖,就不让你吃。”

搞得聂政不得不求饶道,“我没说你胖啊,我是说你圆润可爱啊。”

夏荷这才罢休。一餐饭在愉快的气氛里吃完,盘光碗净,大家都吃的很撑。如意叫来小伙计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有位公子帮她们结过账了。

如意好奇是谁帮她们结的账,遂问道,“不知是哪位公子,我们也好感激一二。”

伙计也是有眼色的,“那位公子说了,若姑娘想要感谢的话,就领姑娘到雅间。若是不姑娘想得话,就当是萍水相逢的缘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使得如意更是好奇,会是谁在雅间等着自己呢。

如意遂着伙计走进雅间,怎么也没想到坐在雅间里的人会是那个朝鲜人朴智舜,一身儒雅的月白色长衫,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散发着莹润地光泽,帅气逼人。

“没想到会是朴公子。真是感谢了。”如意正发愁现在伯溪不在身边要怎么才能和他交流。

“不客气。”说得是雅言,虽然生硬,但是也像模像样的。

“我才找伯溪上课回来,没想到会遇到姑娘。”朴智舜又接着说道。

如意没想到他学的竟然这么快,竟然就会说两句了。如意见桌上一盘盘还没有动过的饭菜,应该是才来不久还没有吃饭,遂也不便多打扰地说道,“公子用饭吧,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谢谢公子的雅意。”

从雅间出来,夏荷小声地嘀咕道,“这人还真是奢侈啊,一个人点了一桌子的菜,吃得完吗?一道菜吃一口也就饱了。”

“别背后议论人是非,小心被人听到。”如意小声地对夏荷说道。别说夏荷,其实如意也有些好奇,一个人点那么一桌子的菜,这是多大的排场。看来这个人怕是也身份不简单。搞不好在朝鲜也是贵族之类的。

如意上马车前不经意地抬头又看向二层临街的包间,恰好看见朴智舜也站在窗边看着她,见她看上来,还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真是要颠倒众生。



第九十四章 蟋蟀

如意回了客栈倒也无事可做,刚洗洗涮涮准备午休,王兄的加急快报就送了过来。

王兄嘱咐她行事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注意安全。关于通商的事,已经在朝会上讨论通过了。

如意很是高兴,没想到王兄动作还挺快。

如意歇过午觉,还没完全清醒,房门就再次被人敲响。如意这间是个里外的套间,正好夏荷在外间,如意就没急着起身。

只听门口的人说道,“姑娘要找的布料,我们掌柜的也没见过,我们掌柜的觉得姑娘这点小忙都没帮上心下甚是难安,所以特叫我送来这个。”声音正是东海布庄的店小二。

店小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漆黑的木雕匣子,上面雕刻着繁复地花纹很是精致好看。

夏荷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回身进里间请示去了。

可等夏荷从里间出来时,店小二早已不见了踪影,房门还半敞着,而那个木雕匣子就放在桌上。如意从里间出来也看到了桌上多了一个木匣子。

也不知道这掌柜的到底想干什么,如意无奈地拿起匣子打开来一看,匣子里铺着一种黑色的名贵丝绒布,里面赫然摆着两只拇指大小的蟋蟀,也叫蛐蛐,用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竟活灵活现的,就连胡须都根根分明,翅膀的纹路也丝丝分明逼真极了。

夏荷看着新奇,拿起来一只放在掌心上摸了摸,“真漂亮,就像活得一样。我都怕它会蹦出去。”

如意却面色凝重,这个布庄的掌柜的出手倒真是阔绰,上次的夜明珠退回去了,这次又送来了白玉把件。每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他这般用心。还是那布与他们有什么渊源蹊跷。

不过这次如意倒真是冤枉了徐公,店小二送完礼又去找徐公汇报。

“她这次可喜欢?”徐公这次正在院子里赏一株杏花。

“小的没看见如意姑娘,是夏荷在。”店小二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小二心想,这门主的要求怎么越来越高,送礼还得让人家喜欢才行。自己怕被拒绝根本没等人家答应就跑了回来,这要是让门主知道,又得挨罚。这门主最近怎么总在即墨城里待着,不是说门主公务繁忙很难得见一次吗?这都住了多久了,还不走。

“哦。”徐公这次倒也没为难小二挥挥手就让小二下去了。

徐公想着自己送去的那盒斗架的蛐蛐,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让他不禁想到第一次在莺歌坊见到如意时,如意如斗鸡一般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就如同那两只斗架的蛐蛐一样,很是有趣。

一道黑影突然闪至眼前,打断了徐公的思绪,来人是左副使屠二爷。

屠二爷先是恭敬地抱拳一礼,然后才说道,“门主,主子不知为何,这次竟过问起生意的事来,问那批布为何不卖,家里还屯着好几百匹呢。若是能打开销路,以后也可以赚更多的钱。毕竟那特殊染料只有咱们才有。”

徐公面色一沉,原本如湖泊般荡漾地丹凤眼里瞬间如冰封般冷冽,“只怕那是个诱饵,到时候钱没赚到,命倒没了,是谁在跟主子嚼舌根子?这些事他原来都不管的。”

除了少主还能有谁,但是屠二爷哪还敢再说话,白长了一副凶悍的外表。

徐公缓了缓才又说道,“你这次回去,主子还说什么?”

“让我转告门主,说门主在即墨的时间不短了。”屠二爷低着头说道,说完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门主会迁怒于他。

好在徐公只是面色沉凝,并没有立时发作。

如意有些揣摩不透这布庄掌柜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倒是很想见见这掌柜的,奈何人家不肯见。如意只得派人去盯梢。

“一定要盯住了,一有消息立刻来报我。”如意叮嘱着几名新招的勇士。

“小姐,刚才蓉姐姐送信来说,原来来收盐的人已经和他们村长做了结算,不再来收盐了,盐池也毁了。”夏荷匆匆地走进来说道。

“动作这么快,看来还是打草惊蛇了。怕是再难找到这幕后黑手了。”如意沉凝着。

“小姐,要不还是报官吧,让他们来查?”夏荷想了想说道。

“也好,你去报官吧。但别透露出我消息。免得一大群人围着,乌泱泱的心烦。”如意虽然同意报了官,但直觉告诉她,东海布庄有问题。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东海布庄一切正常,除了进货出货没有太大的动静,和普通的商户没什么两样。

如意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吗?官府那边更是没什么进展。那个村长也没有见过来人,来人每次都蒙着脸背着身,谨慎的很。官府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草草结案,对村长小惩以戒也并未深究。事情似乎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如意送去了好些粮食来安抚花渔村的村民。

如意也撤去了对东海布庄的监视,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大家都恢复如常。如意还时常带着夏荷逛街下馆子,按着夏荷之前摸清的食单,真的一家家的品尝去了。

“小姐,这两天怎么没看见聂政啊?你说这小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个小闷葫芦了呢。”夏荷挽着如意的胳膊刚吃完鲜虾面饱饱地从食肆出来了。

“他和母亲姐姐才团聚,总要多些时间去陪他们。”如意说得淡然。

夏荷也没在意。两人继续闲逛着。突然看着前面街市中央围着一群人。而且还是姑娘居多。夏荷走过去分开人群挤进去一看正是那个朝鲜公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的晕倒在了路中央。

“小姐,快来,朴公子晕倒了。”夏荷焦急地呼喊着身后的如意。

大家一看人家认识,都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如意这才从分开的人群里挤了进来,如意抬手给朴智舜切了脉,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然后自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布卷,里面并排插着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这套针还是鬼谷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呢,鬼谷自己用了一套金针,将银针送给了她。如意飞速的在朴智舜几个护心大脉上扎上银针,并慢慢地捻动。

旁边的人都自觉的屏息静看着,生怕打扰了如意治病救人。几十个呼吸间,朴智舜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面色渐渐地缓和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如意收针,又将布卷装回腰间的荷包。只见此时,朴智舜才悠悠转醒,缓缓地睁开眼睛。旁边的百姓则爆发出热烈赞誉声,“姑娘是神医啊。”

如意见围观的人太多,低头和朴智舜说道,“你等等,我去找马车。”然后对围观的百姓客气的说道,“这位公子有心疾,需要通风散瘀,空气流通,希望大家不要围着了可好。”

围观的多是姑娘估计都是被朴智舜的美貌吸引的,一听说会影响这漂亮公子的生命,都自觉的散开了,即使还是好奇,也都离得远远地看。

如意飞快地跑回去找马车,正好试试自己的轻功可有进步。不一会儿如意带着马车回来将朴智舜扶上了马车,斜靠在车壁上,由于朴智舜比较高大,再是斜靠着,马车又是一辆普通的小马车,只能再容下一个如意,夏荷就只好慢悠悠的自己走回去了。

此时朴智舜已经清醒了除了还觉得四肢无力,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姑娘出手相救。”居然雅言说的很好。

“公子这心疾怕是原来就有,怎么还这么大意?”如意有些像医师似的威严地说道。

朴智舜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姑娘这表情和我的医师很像。”虽然这雅言有些地方说的还有些生硬,但是已经可以交流了,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学得还真是很快。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送你回客栈。朴海在忙什么?怎么放心你一个病人单独出来。”如意有些责怪地说道。

朴智舜一听这话就瞬间眸色暗了下来,神色竟有些忧郁,“因为这病我已经被关了二十多年了,难得出来当然是也想自由一些。”

如意一听这话想必之前也是被人看得紧了,憋坏了,遂安慰道,“你这病虽说凶险,但看顾好了也没大碍,也不要太有负担。可以慢慢治的。”

如意本是安慰人的话,但朴智舜却眼睛一亮,有些结巴地说道,“你说我这病可以治?”

“可以治,虽说我不能完全根治,但至少可以缓解减少发病,如果我师父在就好了,他大概是可以治好。”如意如是地说道。

朴智舜二十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好像突然一下晴天了,自从四岁时第一次发病,跑跳运动就与他无关了,再后来就连出门都有了限制。

正好这时三里客栈到了,马车停下来,打断了朴智舜的回忆。

如意跳下马车却见聂政等在客栈门口,一见如意立刻上前附耳说道,“鱼儿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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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徐公,你送的斗蛐蛐很贴切啊,是在比喻你和如意吗?(偷笑)

徐公咬牙“那是你的比喻吧。”

萱萱光送东西,是追不到女孩子的。加油吧,少年。

徐公翻着白眼你……



第九十五章 鱼盐之利

如意一听也顾不得和朴智舜客套,迅速跟着聂政赶去了花渔村。路上聂政已经简单的将情况和如意汇报了。原来聂政打着陪母亲陪姐姐的旗号,就在洪村和花渔村住了下来,其实只是为了监视是否有人再来联络。恰好这日,聂政去给姐姐送东西,就瞧见了一辆马车直奔村长的院子去了。那辆马车和如意之前的描述正符合。

聂政赶紧联络埋伏在周边的技击勇士老岳和马晋,三人合力将马车中人控制在了村长的院子里。聂政这才跑回城里去通知如意。

如意到了花渔村只见村长门口停的正是她之前匆匆一瞥的那辆马车,车帘正是用黑玉布制成。

进了院子,看见院中捆着两人,两人都蒙着脸,一个是车夫,另一个应该就是负责盐池之事的人。

村长战战兢兢地蹲在一旁,见如意了来了,不住地讨饶,“我这次真的是什么也没干啊,姑娘你要相信我。”

如意给聂政使了个眼色,聂政立即领会,将村长和闲杂人等都带了下去。

如意这才揭开了那两人蒙脸的黑布。两人俱是中年男子,相貌普通,放在人群里都很难发现的那种。

如意让老岳和马晋拿下堵嘴的布条,然后掰开嘴检查是否牙齿后面藏着毒囊。待检查完什么也没发现,如意这才开始问话。

“你们是哪里人?”如意问道。

地上两人都不回答,其中一个干脆自己闭上了眼睛。

如意见两人都不配合,看来只能是带回去用些手段了。如意吩咐老岳和马晋将两人带回客栈。

如意和聂政坐着来时的马车也回去了。路上如意斜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顺便理一理思路。

聂政安静的在一旁看着这个充满了神奇的女子。总是有那么多精力,总是有那么多智慧,还那么有主见和想法。

聂政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目光柔和,嘴角含笑,一脸的温柔。

如意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追随着自己,但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笑着说道,“聂政,我想过了,等这边的事情完了,你就回去陪你母亲吧。你我本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一年之约也没什么意义了。”

聂政漂亮的眸子里瞬间黯淡了几分,也冷了几分。他是一个杀手,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是如意给他的温暖,让他找到了家人,又让他相信了世间还有温情。

“你若是嫌弃了我就说,不用拐弯抹角地赶我走。我不会粘着你的。”聂政垂下眼帘,遮住眸子里的情绪,冷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生气了。”如意弯弯嘴角,迁就地说道。

“还有,别叫我孩子,你也比我大不了两岁。”聂政声音冷硬别扭地说道。

这次如意诧异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聂政,但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得不再说话。

马车空间狭小,两人的冷场,瞬时让人有些坐立难安的尴尬。

聂政抿着唇,一副倔强的样子,扭头看着车窗外。如意也只得挑开另一边车帘假装也看着窗外。马车轱辘轱辘的缓慢的向前滚动着,本来不远的路程,因为这沉默的气氛一下子把时间拉的无限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看见了即墨城的城门,如意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放下帘子时,却意外地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说熟悉其实也算不得熟悉,只能算是认识,顶多算个熟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让如意牙痒痒的徐公。

此时的徐公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马车轱辘似乎滑进了路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坑里出不来了。徐公不得不从马车上下来,给车子减轻重量,才能将马车拉出来。如意突然想到了聂政也是河图门的人,遂转头拽了拽聂政的衣袖,“你认识这个人吗?”

本来聂政刚才一说完就有些后悔,现下如意主动给了台阶,就赶紧顺着台阶下来,倾身到如意那边的窗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俊美的男人,有着优雅又洒脱肆意的气质。聂政目光沉了沉,难道她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鼻端一阵阵馨香,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如意的声音又想了起来,“你认识他吗?”

此时马车已经从停下的马车边经过并走远了,聂政这才坐正身子,摇了摇头,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认识。”

“果然不认识。”如意似是为了印证什么似的说道。

“我应该认识吗?”聂政有些莫名的问道。

如意没再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还会回河图门吗?”

“我不会回去了。”聂政说的坚定,那表情就好像如意问了句废话一样。

回了客栈任如意用尽了手段,那抓到的两个人也没有松口。

如意有些懊恼的想,那幕后之人是给他们许以了什么好处,才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的。

这一次如意倒真的想错了,有时候让人不开口的可能不是许以利益,而是威胁。

徐公刚进了东海布庄的后院,屠二爷就匆匆的走了过来,附在他耳畔一阵低语。

“什么?谁允许他们轻举妄动的。”徐公声音冷冽而充满了毁灭性低吼道,一改往日的慵懒,显然是气急了。

屠二爷咬咬牙低声说道,“是少主。”

“她在哪?”徐公眸光如利剑般射了过来。

吓得屠二爷后背一哆嗦,这个徐公表面上看着俊逸非凡,温文尔雅,但毕竟是一个刺客门的门主,那厉害的手段,狠厉地风格早已深入门人的人心。

“少主她,她去临淄城了。”屠二爷有些结巴地回道。

“自己闯了祸,拍拍屁股走人,还得我给她擦屁股。”徐公咬着牙关恨声说道,“去给主子写信,让他召回少主,否则……他懂得。”徐公眯了眯眼,最后几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崩了出来。

“好,我这就去。”屠二爷如蒙大赦一般小跑着准备进屋写信去。

却听徐公在身后又问道,“他们的家人可有吃噬心丹?”

“有,就算他们自己不怕死要招供,他们的家人也都别想活。”屠二爷说道抹着汗地说道。

徐公这才点点头不再言语。

如意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无论怎么威逼利诱也没能撬开那两个人的嘴,自己又不会祝由之术,也不能催眠他们。

如意沉凝着,这事不宜再拖,兵贵神速,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对方毁灭证据了,既然不能顺藤摸瓜,那就只能杀鸡儆猴了。

如意让聂政将两个人交给官府,并写了一份口供签字画了押一并给了官府。

“务必这两天当众行刑,并张贴告示,将口供一并录入。警示大家。”

等聂政走后,可能被刚才如意的严肃镇住了,夏荷小声的问道,“小姐,这个盐池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你是觉得我罚得重了吗?可这本来就是死罪,鱼盐之利乃国之根本,若假以他人之手,国将不国,大厦将倾安有完卵。”如意看着夏荷说道。

“我明白。小姐。”夏荷认真的点点头说道。

如意迅速给王兄去信,田因齐政令配合。

很快问斩之事闹得整个即墨城沸沸扬扬,告示所言句句深省,有不法之心者则胆战心惊。官府又加大了稽查力度,沿海岸线巡视,重新收回了盐利,官府开办盐池,雇佣百姓劳作,税费减半,一时间百姓拍手称快。

渔业、矿业均重新收归国家统一管理,将之前疏于管理,积弊已深的,要么一刀切除,要么深挖细查,绝不留后患。官山海政策又重新得到落实。一时间整个齐国上下涌起了一片火热的改革浪潮。

四月的天气,正是春意浓浓。各色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如意正坐在窗边欣赏着客栈院子里一株梨花,雪白的花瓣,淡绿的花萼。一簇簇地挂满枝头。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临淄啊?”夏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怎么?想回去了?”如意笑着转过头看着夏荷说道。

“也不是,就是打算临走前带些礼物回去,订好了日子,我好提前去买。”夏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后天吧,后天启程,明天你可以去买东西。”如意怕夏荷尴尬不再深问。

如意说完不经意的向窗外一瞥,却瞧见一个白衣胜雪的人站在梨花树下,一袭白衣配着一树梨花,再加上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若说是世外谪仙也不为过。

朴智舜此时正在楼下微微仰头看着客栈二楼窗子里露出的女子侧颜,婧姝美好的样子。

两人一瞬间的对视,如意点头笑了一下,朴智舜也微笑的回礼。

不多时就听见房门被敲响,门外站着的正是朴智舜和朴海,朴海依然大大咧咧地,爽朗的说道,“听说姑娘将要启程去临淄,我们也正打算要去,不若我们就结个伴,一起走吧。”

如意笑了笑刚想委婉地回绝。

就听朴智舜清朗的声音响起,“我想求姑娘做我的医师,姑娘宅心仁厚,定不会看着我客于异乡吧。”



第九十六章 朝鲜公子

这是请求还是威胁?如意不知道这个朝鲜的贵公子怎么就和自己较上劲了。

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中荡着动人的光泽,一瞬不瞬地看着如意,似乎如意不答应他就要一直看下去。

朴海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才反应过来说道,“公子你又犯病了?”说完才察觉这句话似乎有些语病,想改口可是为时已晚。

夏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嘀咕这大叔形容的还真是贴切,可不正在犯病。

如意嘴角上扬,眉眼弯弯。朴智舜脸色青红交替,最后自己也笑了。

笑过之后气氛反而轻松了。

如意想了想这个朝鲜公子也怪可怜的,病情虽不至于立时要命,但真犯起病来也挺凶险的,“好吧,那就一路走吧。”

朴智舜一听如意同意了一起走,嘴角立刻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这人长得还真妖孽啊,如意摇摇头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

几人又商定了启程时间和路线,由于朴智舜他们刚从朝鲜而来路都不熟,自然是都听如意的安排了。

临走时,朴智舜看着如意,这次是无比真诚的说道,“谢谢你,如意。”

如意笑了笑回身进屋,心想最近感谢自己的人还真多。怎么自己一下就成了好人了呢?

朴智舜坐在淄车上微扬着嘴角闭目养神。朴海坐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几次抬眼看看朴智舜欲言又止。

“朴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朴智舜像有天眼一样,虽然并未睁开眼,却知道朴海有话想说。

朴海抬眼又瞅了瞅依然闭目养神的公子,咬了咬牙才说道,“世子是不是喜欢如意姑娘啊?”

朴智舜没有否认而是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用他们的话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世子,我们此行的目的……”朴海话没说完就被朴智舜打断。

“我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可你之前不也调查过说她可能是齐国的长公主吗?那若是我们和她搞好关系,岂不是更有利于我们。”朴智舜睁开眼睛目光真诚的看着朴海反问道。

每次被世子用这样的目光一看一问,他都得败下阵来。世子也是可怜,从小便有先天之疾,但是世子性格好,从来都是与世无争的,如今公子若是真喜欢如意姑娘,那他拼着命也得帮公子争取。

“世子前两天又犯心疾着吗?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医师有没有跟在身旁?”朴海一连串的问题,让朴智舜都不禁失笑,但又有些无奈。

“没什么大碍,当时如意姑娘正好经过,救了我,如意姑娘懂医术,她说我这病就算她不能根治也能减少发病,如果她师父在还有可能能根治。”

“真的吗?”朴海惊喜的大喊一声。车外的行人都频频向他们的马车侧目。

“朴大人小点声,这是在大街上。”朴智舜无奈的说道。

“对不起,世子,我一时忘形,只是这个消息真的是太振奋人心了。我要赶紧给郡候和夫人写信。”朴海高兴地恨不得现在就插翅飞回朝鲜告诉郡主这个好消息。

“只是如意姑娘说这得慢慢治。不过治好治不好我倒也不在意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相较于朴海的兴奋,朴智舜语气淡淡地。

但是朴海可不这么认为,世子在他心目中那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更别提性情品格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偏偏天妒英才,让世子得了先天之疾。朴海暗自在心里记下了,就算世子只是喜欢如意姑娘,他还得拼着命的去试试呢,更何况如意姑娘还能给世子治病,那余生若是有如意姑娘陪着世子,郡侯和夫人也能放心了。就算她是齐国的长公主,他也要替世子争一争。

春暖花开,春光明媚。午后的阳光更是显得格外暖融融的。

如意和夏荷此时已经出门采买去了,如意也打算带些礼物给王兄和令狐远。

夏荷挑的都是即墨当地的一些特色小吃,吃食特产。如意看得有些好笑,“夏荷,你是打算将即墨的好吃的都带回临淄吗?”

“这些都是在临淄买不到的,不知道再来即墨要何年何月了。所以我要买回去一些,分给大家尝尝。”不知为何说到最后夏荷声音越来越小,竟还有几分羞涩的意思。

如意了然,这个大家恐怕是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魏辛哥哥。

如意笑笑也不说破,“夏荷,你也帮我多买出一份来,我也想给王兄带回去尝尝。”

“好啊,小姐,这些你都要吗?”夏荷高兴地应道。

“都要。”现在的物流交通不发达,如意是想带回去和王兄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发展物流业,让临淄的百姓能吃到即墨的海鲜,也让即墨的百姓能用上临淄的黑陶。还得想想运输的过程中怎么才能保鲜,如意想起在现代时那发达的物流业,快递一夜之间就能从南运到北,从东运到西。

如意边走边看,要给令狐远买些什么呢?她好像还没有给他送过东西呢?这样一想如意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认真地挑选起送给令狐远的礼物。

走进一家玉石店里,忽然一把宝剑型的发簪吸引了如意的目光,那把剑和令狐远送给她的那把剑很是相似,只是没有剑鞘上繁复的图腾花纹,回去找个巧匠照着雕刻一番送给令狐该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他送了她一把真的大宝剑,她送给他一把一模一样的小玉石宝剑。如意想想立刻决定就是它了。

如意上前叫店家将簪子拿给她看看,细看之下,成色俱佳。如意很满意这个簪子。只是价钱有些高,本来如意还想着要怎么压压价。店铺里面似乎还有人,只听一道压低的声音喊店家进去。

店家只得对如意表示抱歉,进了里屋,等店家再出来没等如意砍价,就自己降了价。

如意蹙了蹙眉,心里觉得蹊跷,这店家好生奇怪,虽说降价的理由说的冠名堂皇,但刚才那道声音虽然刻意压低,改变了声线,但是依然透着一股熟悉之感。还有这作风也莫名有几分熟悉之感。

如意掏出钱,按着原价直接给了店家,然后将簪子装好,向里走了几步大声说道,“谢谢徐公的好意了,不过我可不想欠你人情,欠你人情可是会让人如坐针毡的。”说完转身就走。

店家还没弄明怎么回事儿,看着走出去的如意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徐公此时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如意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如意从玉石店出来心里有点烦,怎么走哪都能碰上这个徐公啊,真是阴魂不散。如意慢慢地向前逛着,等着去买特产的夏荷。

如意远远地看着大包小包得跑过来的夏荷就乐,夏荷这是要把即墨城的小吃都带回去吗?这也太多了吧。

如意赶紧接过夏荷手里的一袋袋的东西,帮她分担一半。夏荷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一袋一袋的指给如意看,“这家的鱿鱼丝很好吃,这家的鱼片很鲜美,还有这家的海带丝绿油油的,还有干虾,看,个又大又好。”

如意听着夏荷的介绍这才一扫刚才的不郁之气。

两人慢慢逛着,顺着主街往回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顺流而过。

“小姐,听说了吗?魏国正准备迁都大梁呢。”夏荷边走边说道。

“嗯。”如意应了一声。

夏荷继续说着,“听说王后赢曼生了个公主后不太得宠了,最近有个叫春长使的很是受宠呢。”

如意不禁失笑,“你这消息可真灵通,怎么隔着这么远人家的后宫之事你还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小姐,这你可就小瞧人了,谁还没几个朋友啊。”夏荷一脸傲娇的说道。

如意却突然停了脚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聂政正一脸焦急的在街道那边寻找着什么人。

“小姐,你是不是没告诉聂政启程的时间?”夏荷此时也看到了聂政一脸懵懂的问道。

“是,他有他的人生,我不想让他把时间耽误在我这。”如意目光悠远地看着远处的聂政说道。西斜的阳光将人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有些不真实。

“这怎么能是耽误呢?就像我跟着小姐一样,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我不懂小姐说的那些大道理,我知道能跟着小姐我很高兴,也很快乐啊,这就是我的人生啊。”夏荷这次难得认真的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

此时的聂政也终于看到了纷攘的人群那边的如意和夏荷,聂政仿佛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步步朝这边走过来。斜阳在聂政的身后,背光而行,周身镀着一层光圈,面目笼罩在黑影之中,眉目都看不清楚。夏荷觉得有些刺眼抬手挡住了阳光。

直到少年走近,才看清少年目光沉沉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如意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这是打算不告而别吗?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



第九十七章 遇狼群

即墨城外,杨柳依依,天色湛蓝,大雁北归。

如意站在车上眺望车队,一眼望不到头。也不是真的一眼望不到头,只是要望出去很远。本来自己的队伍就已经浩浩荡荡的了,现下再加上朴智舜的车队。没想到他的车队比自己还长。

如意坐回车里,夏荷小声的问道,“小姐,瞧这排场,这个朴公子真的是个商人吗?”

“我也很想知道。”如意有些无语地说道。虽然之前她就已经猜测他是个贵族。但是还是有些低估他了。如意记得这时候的朝鲜半岛,靠近辽东与辽东相连的北半部分还属于燕国,南端是三韩。但是具体的怎么个实际控制,如意并不了解。如意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还只在魏国和齐国活动过,将来有机会真想到处走走。

如意正在胡思乱想中,聂政一个轻越跳上马车,不客气的坐到了夏荷的对面,一副傲然地表情。

夏荷忍不住又和聂政斗嘴,“哎呀,你终于又活过来了?”

如意低头偷偷抿嘴笑了。聂政看着夏荷一本正经地问道,“此话怎讲?”

“你之前一直都死气沉沉的,我都以为你病入膏肓了。”夏荷笑呵呵地故意惹怒聂政地说道。

谁知聂政只是冷哼一声理都懒得理夏荷,直接闭上眼睛假寐去了。

一路上走的大多是官道,风平浪静的,偶尔有大鸟飞过,啼鸣一声。

快到晌午时分,还没有看见人烟,如意看了看天光正好,不若就露餐一顿,反正也带了足够的干粮。此处恰是一片平原,前方就是一片山林。如意派了几名勇士先去山林探探路,其他人就原地休息吃些干粮。

如意虽然也很喜欢美食,但是对于吃食却没有那么讲究。如意只是靠着马车随意的吃了几口,喝了些水。再往后瞧时,却只见朴智舜的侍从先是铺好了羊毛毡毯,然后摆好案几,摆好碗箸,几碟小菜一份饭,就连水都是温热的。也不知道在这没有保温杯的情况下是如何保的温。

夏荷看得不禁咂舌,“真是够奢侈,够讲究。”

聂政却从一旁悠悠地反驳道,“那是你家小姐太不讲究了好吗?有些身份的谁不讲究啊。”

吃食都准备好了,这时才见侍从扶着朴公子从马车上下来。朴智舜看见如意他们都望着自己,笑着招呼道,“要不要一起吃点?”

如意笑着摇摇头说道,“不了,我们吃过了。抓紧时间吧,晚上还得赶去投宿。”说完如意率先登上了马车,夏荷拍了拍手上的饼屑,也上了马车。

聂政却盯着朴智舜看了好久,搞得朴智舜都有些吃不下饭了。吃完饭,朴公子亲自端了一盘杏花酥的糕点过来送给如意。

“你尝尝这个比较清甜爽口,饿了还能果腹,距离晚间投宿可能还有段路,放在车上,饿了垫垫肚子。”朴公子目光柔和地看着如意说道。

不知为何聂政就是有些看不惯朴智舜的样子,更看不惯他的目光,原本抱剑站在马车边的聂政突然说道,“对不起让让。”然后就这样挤上了马车。

朴公子倒也没在意,看看如意的马车虽然宽敞,但坐了三个人终究是窄了些,“不如你坐我的马车吧,我的车宽敞一些,一会儿你还能小憩一会儿。”

如意有些意外,她与这个朴公子并不算有多熟悉,邀请她去他的马车上小憩儿,这是不是有些唐突啊?如意笑了笑一口回绝了。朴公子倒也没再说什么回了自己的马车。

聂政看着走远的朴智舜,抱着剑冷哼一声。

“你很不待见啊?夏荷看着聂政问道。聂政一听夏荷这么问,少年的别扭劲又上来了,一口否认道,“我才没有。”随后又补充一句,“我就是不想耽误时间。”

车队又重新上路了,勇士回禀说前方林深树密,旁边有悬崖峭壁,但路程不长。如意吩咐车队,全速走过这段,赶到晚上的投宿点。

进入密林,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虽然春天的枝叶还没有长满树干,还能稀疏地透些阳光进来,但树林里很安静,甚至连一直鸟叫都没有听到。地上是积得厚厚的落叶,安静的只能听到轱辘辗轧落叶的声音,还有马走过的沙沙声。

聂政立刻警惕起来,低声说道,“不对,气氛不对。”

如意也觉得这里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遂摸上腰间的短剑,屏气凝神。心里想得是要如何通知整个车队。

忽然马儿们不安地嘶鸣起来。

如意顾不得那么多只得挑开车帘高喝一声,“大家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如意正好看见道路旁边不远处几只绿油油的的眼睛,“是狼。”几只狼腾跃而起飞扑向车队,随后又出现几只,十几只的狼,是狼群,车队一时四下惊散。

如意险些站不稳跌出车外,聂政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如意,抱着她跌撞在车厢里,只听夏荷在车内一声惊呼。侍卫们和狼群搏斗着,一些人迅速地点上火把驱赶着狼群。

“聂政,你别管我,去找头狼,杀死头狼。”如意冷静地说道。

聂政咬咬牙,“你们在车里呆着。”然后下了马车。

“要小心。”如意叮嘱道。

外面一片喧哗,狼嚎和人的哀嚎此起彼伏。马儿还不断地嘶鸣着,如意突然想起狼最怕大声响,那大家一起喊也许能吓退它们。如意探身出车外号召大家一起呼喊,本来因为火把已经有些四散的狼群,此时听到喊声都夹起了尾巴。

而聂政此时一身是血的从丛林中走了回来,手里还拎了一只毛色泛着金黄的公狼,从胸口到肚子整个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血水顺着伤口不停的流出来。聂政一手将头狼的尸体掼在地上。其他狼果然哀嚎一声都四下散了。

大家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后面的朴智舜的车队损失最小,但也惊吓最大,他们哪见过这阵仗,有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如意让大家赶紧救治伤员,好在都只是受了轻伤,没有让狼直接咬伤的。

如意替聂政检查一遍,见除了有两处划伤,倒是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只是有些脱力。如意扶他上了马车。然后又转身对大伙喊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离开这里。”

如意在马车里反复地在想按理说狼群应该是晚上才会出现,很少白天攻击人类的,除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聂政似乎看出了如意的疑惑,缓缓地说道,“我刚才在丛林里闻到了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一种混合地血腥味。似乎是掺杂了一种特殊气味的血腥味。”聂政闭了闭眼睛,想了想说道。

如意面色一沉,如果说是有人诱使狼群攻击,那么这个人一定熟悉地形,熟悉周边环境,还有就是掌握他们的时间和路线,那这人恐怕就在他们中间,而去探路的几个人嫌疑最大。不过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一击未成会不会还有后手。

车队很快驶出了密林,又行了一会儿便看到大片的农田,绿油油的麦苗儿迎风摇摆着。

如意将自己的想法悄声和聂政夏荷说了,夏荷有些愤恨地小声嘀咕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聂政则是认真的沉思分析道,“去探路的总共五个人,老岳、马晋、小包子、梁安还有一个叫秦越,我觉得最不可能的就是老岳和马晋,之前埋伏花渔村已足以说明他们的忠诚,剩下的三个,小包子还小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其他两人就应该是嫌疑最大的了。”

如意点点头说道“说的有道理,不过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如意挑开窗帘向外望去,天色渐暗,前面似乎有袅袅炊烟升起。“小姐,我们要不在这个村子里暂歇一晚吧。”夏荷看着前面的村庄说道。

如意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在这休息,全速行进,晚上赶到预定地点修整。”

同时如意也朝车队吩咐了下去。“绕道前面的村庄,全速行进,尽快赶到预定地点。”车队得了指示,都加快了速度。

夏荷不解的说道,“小姐为何不在这休息啊?”

“我怕这个暗处的敌人一击未成还有后招,而一般情况下遇到狼群,我们定会乱了阵脚,看见有村庄一定会想要休息,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把后手就留在这个村庄里。”如意小声的沉着地说道。

“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就要赶到我们预定的地方去。如果他们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就在预定的地方等着我们呢?”聂政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说道。

“也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不会赶到预定的地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预定的地方前面会先经过一个小镇,那镇子比较小,当时怕不方便补给选择了下一站的大城。我们就在那里休息,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赶上来很容易。”

如意冷静的说完,看着聂政手臂上划伤的伤口还是有些渗血,又说道,“还是帮你包扎一下吧。”



第九十八章 夜袭

夜色浓深,残月高悬。漆黑之下更显得夜深人静。

如意一行终于赶到了小镇休整。镇子只有一个稍大一些的客栈,一行人几乎将客栈全部装满了。

如意吩咐大家睡觉警醒一些,如遇到突发情况随时报警,虽然如意并没有告诉大家情况,但大家也都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朴智舜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如意的房间,如意看着朴智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很晚了,朴公子不休息吗?”

朴智舜沉声道,“我有事跟姑娘说。”

如意见他说得凝重遂让进屋来,“公子,请说。”

“我知道姑娘定也是觉得那狼群出现的蹊跷,所以才一路赶路到这里,想来是怕还有追击在后。”

“正是。公子是知道些什么?”

“我担心是我连累了姑娘,怕是我的仇家追杀我。”

“仇家?”如意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可能。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目前,敌在暗我们在明,在和敌人正面对战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公子最好也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自己提高警惕。还有多半程的路要走,这一路上会很难过。”

“姑娘不打算和我们分开走吗?”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自乱阵脚的好。”

“谢谢姑娘没想过抛下我们,只是我们也不能连累姑娘啊”

“你觉得这个时候,我们除了共进退还有别的选择吗?先不说你的猜测是否正确,就说现在这不明朗的局面。我们就不能轻举妄动”

“姑娘说的在理,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们都小心些,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那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朴智舜看着如意有些发青的眼眶,心有不忍,很想替她分担一些,但这个坚强的女子,他根本无处插手。

是夜,丑时,人困马乏,正是酣睡之时。

忽然一阵惊呼之声从朴智舜的房间传出,如意迅速惊醒,摇醒还在睡梦中的夏荷。

如意刚披上外衣,但见窗户处一道黑影突然破窗而入,剑锋直指如意而来。如意挥剑格挡,剑尖偏离几寸,割断了如意耳畔发丝。

黑影又横向挥剑削来,如意急速后退,稍迟一步必会齐脖削掉脑袋,好在是现在的如意也是今非昔比了。此时夏荷也早已清醒,将榻上的枕头扔向黑影,一时扰乱了黑影视线。

正在此时聂政破门而入,一个飞身将如意护在身后,然后和黑影对打了起来。两人竟打得难舍难分,生生相克。如意听着门外的跑动声和呼喝声,“有刺客。抓刺客。”

一个黑衣人正好又摸了进来,如意正好在门边的阴影处一个横刺上挑划伤了来人的左胳膊。黑衣人闷哼一声,右手回抱左臂,如意改剑为刀竟砍掉了来人的剑。

此时聂政已经解决了第一个,回身来帮如意解决第二个。

这时老岳、马晋、梁安等人解决完外面的刺客也都来帮忙。

三下两下就解决了战斗,聂政严肃地一个个看着这些新晋的勇士,威严地说道,“记住,你们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守卫,是公主的勇士,要以公主的人身安全为首要任务。懂吗?”

聂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来了刺客,你们第一时间都在哪?”

如意看着聂政俨然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威严地将军,不再是那个傲娇的小孩,心里很是欣慰。

如意扫视了一眼,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唯独缺了一个秦越。“秦越呢?”如意问道。

“越哥应该是在朴公子那边帮忙。朴公子好像是受了伤。”小包子回道。

秦越懂医术并且医术精湛,当初如意也是为此招募他进来的。秦越家世代行医,若不是家道中落大概也不会来这,如意不想因为一次意外就怀疑自己的人,但若真的有人心不在她这,那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此时一众人已经走到朴智舜的房间,果然这边比如意那边打斗的痕迹要严重的多。

进了房间果然见一身高洁傲骨,气质卓然的秦越正在给朴智舜治伤,朴智舜右肩胛骨内侧被刺伤,刀口寸长。

目前这形势倒着实有些让如意看不懂了,若说狼群那次主要目标应该是自己的话,那这次夜袭的主要目标就应该是朴智舜。

难道真的如朴智舜所说是她的仇家?不过想抓自己的人也不少。这么一想如意也不能确定到底是针对谁的谋杀和夜袭了。

这么一瞬间的思考,朴智舜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如意,关切地看着如意问道“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儿,你伤的怎么样啊?”

“小伤。”刚说完,秦越一勒绷带,朴智舜“哎呦”一声。

朴海在一旁心疼的看着他家世子包扎,世子从小体弱没练过武功,真是委屈了他家世子。

如意想了想现在的形势真的是不容乐观,这时候也不能再隐瞒实情了。如意将其他人暂时清出,房间里只留下了朴智舜和朴海他们三个。

“我希望朴公子能如实相告你的身份?”如意认真地问道。

“我也不是有意要瞒姑娘的,”话没说完就被朴海的咳嗽声打断,“朴大人,都这种情形了,再瞒也无意了。”然后又接着跟如意说道,“我是燕国属国朝鲜郡的世子,虽属于燕国,但我们是分封而治的。”

“你所说的仇家?”

“由于我自幼体弱多病,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若我死了,堂兄弟们也许就有机会了吧。我来时,已经得到消息,他们要在齐国动手,所以姑娘要是想要分开走也无可厚非,我也不想连累姑娘。”朴智舜说的淡然,就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样,只是说到最后才有些动容。

如意听完仔细想了一下,他说的倒也应该是真实情况。想来最初找上自己想一起走大概也是为了挡挡敌人。

如意仔细权衡了一下分开走,各安天命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自己总觉得心里上有些过不去。

“那你们为什么来齐国?”如意又问道。

“我们是想要恢复通商,重新搭建桥梁。”这次朴智舜回答的更干脆,原本苍白的脸色说完这句倒显得精神了几分。

如意一听这不正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吗?她和王兄正在商量要重启的事情,把朝鲜作为第一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这样说来就更要保他一路平安的到达临淄。

如意拿定主意,便也不再犹豫,与两人重新商定了路线。

“姑娘还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吗?”

“既然当初答应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废。总要安全到达临淄才好,现在这个路线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们负责约束好你们自己的人,我负责约束我的人。”如意谨慎地盯着朴氏二人。

朴海保证道,“姑娘放心。”

朴智舜却比朴海多思了一层,“姑娘是怀疑有内鬼?”

“我不想冤枉好人,也不想放过坏人,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如意客观地说道。

如意回了自己的房间,见聂政和十五个人都等在房间里。如意吩咐道,“你们十五个人分三组,每组都由聂政带队,分别执行前哨、断后、守夜等任务。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次实战考试,在其中一组执行任务时,其他十人不得离开我的身边。”

十五人听完都应声答了,“是。”

如意想了想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秦越、伯溪还有小包子,你们一个是医师一个是翻译,另一个年龄又太小,你们三个就先不参加分组吧。剩下的四人一组还是分三组。”

这次大家倒也没有异议,只有小包子挎着脸,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折腾了大半夜天色已微微发白,如意让大家回去休息一下,吃过早饭就准备赶路。

如意看着黑眼圈的夏荷和聂政两人说道,“你们也去休息一会儿吧。还能眯上一会儿。”

“你是怀疑他们吗?”聂政问道。

“我只相信证据,这次的路线我谁也没告诉,包括你们,但更多的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尤其聂政你要盯三组人会很累。”

“我都懂。”“我也懂。”聂政和夏荷一起说道。

除了如意没睡以外,远在千里之外的令狐远也早早醒了,青峰一个闪身出来,朝令狐远汇报道,“将军,如意姑娘又遇袭了。”

“什么?人有事吗?不是刚遇到了狼群吗?”令狐远问道。

“目前都成功脱险了。”

“什么人干的?”

“目前还不清楚,好像是一拨人但又不太像是一拨,两次遇袭的目标不太一致,第一次针对如意姑娘,第二次则是针对与姑娘同路的那个朝鲜公子。”青峰也有些不解。

令狐远也有些想不明白这波人到底目标是谁?或者说目标本来就是他们两个。

“派些人去暗中保护一下吧。”令狐远吩咐道。

“将军不是说公主有了自己的勇士不让我们的人跟着了吗?”

“狼群的事很是蹊跷,怕是那些人里有些问题,待揪出那个人之前让奇门遁的人先保护着吧。”

“喏。”青峰抱拳一礼,转身利落地出了屋融进了发白的天色中。



第九十九章 论政

天色大亮,大家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就又上路了。

一路上秦越、伯溪、小包子都跟着如意,倒也没什么异常,秦越是个话少的,没事就看看医书,伯溪也不是话多的,没事也拿着本书看,只有小包子一路上都是无聊地东瞅瞅西看看。

如意也不多说什么,也找了本书默默地看着。这一路不知是因为如意改变了路线的原因还是因为阻断了内奸的联络渠道,无法和外部联系的原因,总之这次一路上倒是太平了很多。

但是大家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都是高度警惕地。

如意这次不按早中晚的时间来停驻休息,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打乱了,让人无迹可寻。

而此时临淄城的大齐珠宝铺子里,徐公竟先如意一步回到了临淄。

此时的徐公的目光冷冽地像是冰封的湖水,被他扫到一眼便能立刻结冰。此时的院子里齐刷刷地并排站了三个人,每个人都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徐公的声音像是锋利的剑刃般穿透人心。

其中一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是少主。”

“我问你们这河图门的门主到底是我还是她?”徐公抬脚勾起那人的下巴问道,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当…当然是您。”那人气息不稳地说道。

“你还记得是我?”徐公脚上使力,用力一钩那人的脑袋嘎嘣一声便歪向一边身子也顺势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余下的两个直接跪伏在地上不住地求饶,“门主饶命啊,我们也是听命的。”

“那要你们的命,你们还听不听啊。”徐公说完也不等他们再来分辨,一人一脚当场毙命。

屠二爷自徐公身后上前一步说道,“门主,您消消气。”

“这群一山望着一山高的家伙们,被那个女人许以一些小利就倒戈。如意那边怎么样了?”徐公气的不轻,俊美的脸上,一脸的狠戾之色。

“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屠二爷赶紧回道。

“暗桩可有暴露?差点毁了我辛苦安插进去的暗桩。”徐公想了想又问道。

“暂时没有暴露,但是目前已经不适宜再联络他。”屠二爷就事论事的说。

正说着一道妖娆地女声自外间响起,“哟,谁惹徐大门主生了这么大的气啊?”倒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余音未散时看到一身大红衣裳的妖艳女子缓步走来,人如其声,桃腮柳叶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看上去魅惑极了。

屠二爷低声唤了一句“少主。”

徐公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并未说话。

“听说我帮门主接得活,门主不太满意?”女子一边描摹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状似地问道。

“谁允许你插手我河图门的事的?”徐公目光冷冷地看着女子说道。

“不就是杀一个朝鲜人吗?这事对我们有利啊,他们要与齐国通商,通不成商我们才能渔翁得利啊?”女子笑颜灼灼地说道。

“你前后要杀的人好像不是一个人吧,我辛苦安插里的暗桩,差点就让你给毁了。”

“那个如意公主也是我们的绊脚石啊,前些日子她查私盐,还折损了我们不少人呢,不如一起除了。”女子慢悠悠地说道。

“不许再动她,以后河图门的事不要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徐公厉声喝道。

“怎么徐门主舍不得?”女子似是并不怕徐公的威胁,懒洋洋地反问道。

徐公懒得再理这个女人,直接进了后堂里屋。

女人的一双眼睛一直追随着徐公直到进去看不见人了,怨恨的神色一闪而过。

屠二爷眼观鼻鼻观心,像一尊雕像似的站在刚才的地方,恨不得自己直接隐身了才好。这两主的爱恨情仇知道的越少越好,他还想多活几年。

几经波折,如意他们终于平安到了临淄城。

进了临淄城,如意和朴智舜两队人马才分开走了。

如意回了齐宫,田因齐听说了妹妹在路上遇险,并且新招募的勇士里可能还有内鬼,更是气得不得了,当即就要发落了他们。

“王兄,内鬼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我自己处理。”如意坚决的说道。

田因齐见王妹已经有了主意,也就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王妹此行居功至伟啊,不仅帮聂政找到了亲人,还帮王兄重新收回鱼盐之利,重振了朝纲。”田因齐笑呵呵地夸奖道。

“王兄,别忙着夸我,我还有更好的想法。齐桓公管仲之时就有了,不若我们效法重启,重新与海外通商,让我们的织品、鱼盐远销朝鲜、三韩和倭国。有了经济我们才能武装军队。”少女头头是道地说着,一脸神采奕奕。

“这当然是好,不过要怎么才能联系上他们呢?”田因齐想了想问道。

“这个也解决了一半,我将朝鲜的使者一并带到临淄了,想来过两天他们就会来找王兄的。”如意故意一脸神秘地说道。

“王妹这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啊。”田因齐看着故意卖关子的如意,笑得一脸宠溺。

两人正说笑着,却听外间通传,“邹丞相求见。”

“传。”田因其高兴直接就叫人进来了。

邹忌对两人躬身行完礼,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如意问道“听闻公主师承鬼谷先生,又心向往之墨家思想。不知公主又为何愿意施法家之策呢?”

法家政策?如意一头雾水,想了一会儿才明白,管仲的政策是法家思想的体现。自己重施管仲的官山海政策,可不就是法家之策。难道邹忌也是秉承着法家思想?

“邹相此言差矣,俗话说,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都是好猫。治国也是此理,不管是哪家理论,取其长补己短,只要利于发展都是可行的。”

邹忌一脸赞赏地看着如意道,“公主果然是见识不凡。不知道公主对严明法度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几点拙见,还望邹相不要见笑。”

“请讲。”邹忌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法理并重,先德后刑,富民,商德保民,礼、义,教化不可废,明德慎罚,国家既治四海平。”如意只记得这个时候的法家思想很是极端,法律相当严苛,例如商鞅变法。但如意觉得那样并不利于一个国家文明进步。那样的法制只是一种国家机器和统一天下的手段。

田因齐在一旁听得频频点点头。

邹忌捋了捋自己美髭说道“这理论倒是很独特。”

如意微微一笑,心想只要你不把齐国改革得冷冰冰地就好。还是先给你灌输点思想的好。

“还有就是兴办学校,储备人才,提高民众的素质。”如意想了想接着说道。

“办学我听说过,现在咱们齐国就有稷下学宫。储备人才我倒也能理解,但这提高民众的素质,我还是不太明白,愚民不是更好治理吗?”邹忌说道。

“此言差矣,若大家都是明是非懂礼法的,那还有人违法乱纪吗?若大家都诚信,正义,人人向善,良性循环那还用治理吗?”

出了瑞正宫,如意慢悠悠往自己的紫竹苑走,走至湖边瞧着远处回廊上,夏荷正将带回来的一袋袋的吃食塞给魏辛。魏辛红着脸,抱着一堆东西,一脸幸福地傻笑着。

如意心里也替他们高兴,看来夏荷的终身大事是不用自己操心了。

如意又往前走了段正好看见聂政急匆匆地走来。

“秦越今日出宫了。我已派人跟了去。”聂政一脸严肃地说道,好像就要抓到证据了一样。

如意噗嗤一笑,“别这么紧张。那小包子在干什么?”

“小包子?”聂政不解地反问道。“难道你怀疑的是小包子?”

“没有证据都值得怀疑。”如意郑重地说道。

聂政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说道,“小包子就在院子里练功。”

“你又是怎么知道秦越出的宫?”

“我恰好经过,听见小包子和秦越说话。小包子问他出宫做什么?秦越没有回答。”聂政回忆了一下当时地情景说道。

“秦越在宫外还有个亲妹妹,他应该是去看他妹妹了,回头我跟他说,要是他愿意,托给睿卿照顾一下。”如意想了想说道。

“那这么说不是秦越?”聂政问道。

“等等吧,会露出马脚的。”如意没有直接回答。

晚间,秦越回来,聂政来报,果然是去看他妹妹了,他妹妹今年才十一托给一家远亲照顾,秦越的钱都给了他妹妹,但那家远亲对他妹妹似乎并不上心,照顾地也不是很照到。

如意听了直接去了秦越的屋子。秦越开门见门外站着的如意很是诧异。

“不知公主找我何事?”

“我知道你有一个妹妹托给别人照顾,但照顾地并不周到,如果你信的过,可以将你妹妹托付给孙膑家照看,他家夫人心细,又喜欢热闹。一定要会将你妹妹照顾好。”

秦越看着如意犹豫了一瞬,“多谢公主挂怀,孙军师的为人我信得过。”

“他家夫人快生了,不若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瞧瞧顺便给她看看,然后将妹妹一并托付给她。”

“那再好不过,多谢公主安排。”秦越躬身一礼。

“不用多礼。”如意虚扶一下。她看事情都已谈妥,起身要走,脚刚迈出一步,就听秦越突然说道,“公主请留步。”



第一百章 海外通商

如意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有些犹豫地秦越。

秦越似是下了决心似的说道,“我知道公主在怀疑那天遇见狼群地事。”

如意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那天去探路确实在林中闻到了几味药味,其中有麻黄草和蟾酥,二者混合可以让人兴奋,让人亢奋做出一些失常地事来,还有两种是地灵草和火荆花,这两种药混合出的气味应该是可以吸引猛兽。”秦越边讲边回忆地说道。

“那你可有看到是谁?”

“这我倒没有看到,当时我们进了密林后,走得比较分散。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我也不能乱说。”秦越想了想说道。

“谢谢你,秦越。”

从秦越处出来,如意一直面色沉凝。聂政自夜色中闪身出来,沉默地陪在如意身后。

“聂政,你为什么愿意跟着我?”如意轻声问道。

少年面目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也久久没有应答。

如意似乎也并没真的要他回答而是径自说道“我也算真心待他们,可他们却诱猛兽杀我。”

“只是一个内鬼,你不要庸人自扰,大家还是忠心与你的。”聂政安慰道。

过了一会儿聂政才又悠悠地说道,“你很好。”

如意没再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了。

竖日,如意带着秦越去看苏睿卿。苏睿卿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了,挺着个大肚子正懒懒的歪在榻上小憩。

直到如意进去方才醒。

“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苏睿卿赶紧坐起来,又给如意他们让了座。

“我听说你最近身子重,总是懒懒的,特意带个医师给你瞧瞧。”

秦越上前帮苏睿卿切了脉。

“夫人脉象平稳,只是胎儿稍大了些,夫人还得多加走动,少食少餐,不然生产会很麻烦。”秦越切了完脉叮嘱道。

这时候女人生孩子都是如同过鬼门关,医疗条件有限,凶险非常。如意一听赶紧也劝道,“你可不能偷懒,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苏睿卿一听也唬了一跳,赶紧立了起来。

“多谢医师提醒。”

然后秦越又叮嘱了一些相关事宜,几人聊完孩子的事,这才谈起了要将秦越的妹妹托付给她的事。

苏睿卿一听当即同意,命人辟出一个小院给秦越的妹妹。

秦越自是感激不尽。

而此时朴智舜带着朴海进宫拜见田因齐去了。邹忌、淳于髡等人相陪。

大家对重新通商之事交换了意见,大家一拍即合,很快便敲定相关事宜。田因齐高兴晚上设宴宴请朴智舜一行人。

如意一回来后便被王兄叫去了大殿。

“来来,如意,我来给你介绍。”田因齐拉着如意笑逐颜开地说道。

进了大殿如意一眼便瞧见了朴智舜坐在上首的位置,两人相视一笑,点头相互打了招呼。

田因齐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王兄忘了我之前说过的一路来的朝鲜使者。”

“原来就是朴世子啊。”田因齐这才恍然大悟。

宴席尾声,如意起身告辞。

朴智舜看着少女轻盈地背影,追出殿外。

“公主请留步。”朴智舜有些轻喘地说道。

“世子有何事?”如意回头看着神色复杂地朴智舜。

“公主当真要为母守孝吗?”朴智舜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

如意并未与他说过此话,想来是来了临淄城听说的。遂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发过愿的。”

俊俏地青年神色有些落寞,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我知公主医术了得,不知可否求得公主为我医病,我还要在临淄住上段日子。虽知我这病不可能痊愈,但也总还是抱着些希望。”说完一脸希翼地看着如意。

如意想了想,这个确实不好拒绝,自己确实可以缓解他的病情,所谓医者父母心,如意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每天一个时辰,我帮你针灸。但我只能缓解,不能让痊愈。”

“谢公主肯出手相救。”朴智舜高兴地说道。

回了紫竹苑,如意望了一眼自己的偏殿,黑漆漆的一片,有时候如意会有种错觉,偏院里并没有住人,巫尤并在她这里。

接下来,每天朴智舜都会找如意来报道。每天一个时辰,如意帮他针灸,而他总会给如意带些小玩意来,有时候只是小吃,有时有一个小摆件之类的,这日朴智舜带来地是一个机关地小木头人,稀奇之处,这木头人会动,虽然也只是动动手脚,但这已经很是神奇了。

如意好奇地看着摆手的木头人,“你这是从哪里买的?”

“城东北门新开了一家木器店,这是从那里买的。”

“木器店?”如意突然想到了这是不是鲁班的机关术。突然就想到了鲁大壮,这么一想如意更想要印证自己所想。找了个机会便去了那家新开的木器店。

“小姐,你怎么想起要去木器店啊?有什么要买的吗?”夏荷不解的问。

“也没什么买的,就是逛逛。”如意回道。

“那还不如去食肆逛逛呢。”夏荷小声地嘀咕道。

如意失笑,这个小吃货,脑子里想的都是吃。

进了木器店,店里没有小二,店里堆了各色木器成品和半成品,混杂在一起,看似凌乱,但又乱中有序。

如意叫了好几声,才有人出来,只见一个一身素淡的男子坐在一辆木质轮椅上,竹簪束发,青布长衫,一双星眸好奇地看着如意,衣摆无风自动。

如意定睛一瞧,竟是轮椅自己在动。

男子看着一直盯着自己轮椅看的如意,微薄的唇轻轻勾起。

“不知姑娘可否看够了。”轻柔似水的声音缓缓响起。

“抱歉,公子,我只是看着你坐的轮椅有些眼熟。”如意知道自己失礼了,赶紧解释道。

由于墨者写作这个软件出了问题,后半部存稿在软件里,暂时登陆不上去,只能先这样了,明日我会修改这章后半部分。清除缓存应该可以。

“邹相此言差矣,俗话说,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都是好猫。治国也是此理,不管是哪家理论,取其长补己短,只要利于发展都是可行的。”

邹忌一脸赞赏地看着如意道,“公主果然是见识不凡。不知道公主对严明法度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几点拙见,还望邹相不要见笑。”

“请讲。”邹忌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法理并重,先德后刑,富民,商德保民,礼、义,教化不可废,明德慎罚,国家既治四海平。”如意只记得这个时候的法家思想很是极端,法律相当严苛,例如商鞅变法。但如意觉得那样并不利于一个国家文明进步。那样的法制只是一种国家机器和统一天下的手段。

田因齐在一旁听得频频点点头。

邹忌捋了捋自己美髭说道“这理论倒是很独特。”

如意微微一笑,心想只要你不把齐国改革得冷冰冰地就好。还是先给你灌输点思想的好。

“还有就是兴办学校,储备人才,提高民众的素质。”如意想了想接着说道。

“办学我听说过,现在咱们齐国就有稷下学宫。储备人才我倒也能理解,但这提高民众的素质,我还是不太明白,愚民不是更好治理吗?”邹忌说道。

“此言差矣,若大家都是明是非懂礼法的,那还有人违法乱纪吗?若大家都诚信,正义,人人向善,良性循环那还用治理吗?”

出了瑞正宫,如意慢悠悠往自己的紫竹苑走,走至湖边瞧着远处回廊上,夏荷正将带回来的一袋袋的吃食塞给魏辛。魏辛红着脸,抱着一堆东西,一脸幸福地傻笑着。

如意心里也替他们高兴,看来夏荷的终身大事是不用自己操心了。

如意又往前走了段正好看见聂政急匆匆地走来。

“秦越今日出宫了。我已派人跟了去。”聂政一脸严肃地说道,好像就要抓到证据了一样。

如意噗嗤一笑,“别这么紧张。那小包子在干什么?”

“小包子?”聂政不解地反问道。“难道你怀疑的是小包子?”

“没有证据都值得怀疑。”如意郑重地说道。

聂政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说道,“小包子就在院子里练功。”

“你又是怎么知道秦越出的宫?”

“我恰好经过,听见小包子和秦越说话。小包子问他出宫做什么?秦越没有回答。”聂政回忆了一下当时地情景说道。

“秦越在宫外还有个亲妹妹,他应该是去看他妹妹了,回头我跟他说,要是他愿意,托给睿卿照顾一下。”如意想了想说道。

“那这么说不是秦越?”聂政问道。

“等等吧,会露出马脚的。”如意没有直接回答。

晚间,秦越回来,聂政来报,果然是去看他妹妹了,他妹妹今年才十一托给一家远亲照顾,秦越的钱都给了他妹妹,但那家远亲对他妹妹似乎并不上心,照顾地也不是很照到。

如意听了直接去了秦越的屋子。秦越开门见门外站着的如意很是诧异。

“不知公主找我何事?”

“我知道你有一个妹妹托给别人照顾,但照顾地并不周到,如果你信的过,可以将你妹妹托付给孙膑家照看,他家夫人心细,又喜欢热闹。一定要会将你妹妹照顾好。”

秦越看着如意犹豫了一瞬,“多谢公主挂怀,孙军师的为人我信得过。”

“他家夫人快生了,不若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瞧瞧顺便给她看看,然后将妹妹一并托付给她。”

“那再好不过,多谢公主安排。”秦越躬身一礼。

“不用多礼。”如意虚扶一下。她看事情都已谈妥,起身要走,脚刚迈出一步,就听秦越突然说道,“公主请留步。”



第一百零一章 稷下学宫

如意最近除了给朴智舜针灸,就一直在武场操练兵马,如意的武艺也进步很快,她感觉那块晶石除了第一次改造了她的身体机能外,一直在对她进行源源不断地改造,供给她能量。她现在已经能熟练的掌握各种功法,剑法,道法,虽内力还稍显不足,对付一般的人已经足够强大,就连和聂政这样顶级的杀手过招,也能打上几十回合。当然也不排除聂政是有意放水。

虽然如意身体变强了,但是最近却很是嗜睡,动一动就会晕过去,如意知道这大概就是巫尤说的生命之忧吧。

可是巫尤迟迟没有找她,那应该是药还没有配好。如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巫尤问一问。几次走到偏殿的院门口却又退了回来。这天如意又一次从偏殿的院门边挪开时,却见巫尤的车夫引着一个人进了她的紫竹苑。

如意目光一凛,看着巫尤的车夫道,“随便带人进来也不需要知会我一声吗?”

如意虽然是对巫尤的车夫说着话,但眼睛却盯着后面轮椅上的男子,那双深蓝色的星眸闪着笑意地看着如意。

车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意一向不管巫先生的,今天这有些反常啊。

“想是姑娘对我有误解,今天是巫先生请我来的。”轮椅上的鲁义依旧柔和地说道。

如意转身回了正殿,不知道这个鲁义到底想要做什么,那个时间轴如果成功,那岂不是这个历史将要乱套,阴阳古今随意穿行,那还有什么历史秩序可言。如意有些不敢想象。鲁义和巫尤要是搞到一起,那会不会真的能成功。

如意看着鲁义出了巫尤的院子,等了会才去找巫尤。

一进门如意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巫先生和鲁义是否达成了共识?”

巫尤抬眼看着如意脸色依然那么苍白,“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巫尤回答的很巧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如意却不依不饶地看着巫尤说道,“我记得先生曾经说过为了天下曾经想要置我于死地,那么现在巫先生还为天下苍生着想吗?”

巫尤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也看过那个发明,那个东西是会乱了天下,但是我们两个也有约定只要达成自己的目标。用完即毁。”

“人心经不起试炼,一旦成功,你们还能毁得掉它。它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和好处,难道不会让人迷失?即使你不会,他不会,别人呢?”如意句句中肯地说道。

这一次巫尤久久不言,过了好一会儿,巫尤才说道,“最近是不是晕的次数增多了?我看你虽然面色红润,但却有衰竭之相。”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来。若要强求定会毁人来世,毁己今生。”如意的一句话成功的将巫尤钉在那里。如意不再看他,转身出了偏殿。

其实不难猜测,想要通阴阳的人,一定是有挚爱之人离世而不能忘怀。记得有人曾说过一个人真正死亡的时间是世上没有人再记得你。还有人挂念那就说明还活在这个世上。

从巫尤处出来,如意心情有些低落,自己这本不该存在的人也在为生存挣扎着,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巫尤呢。

院中的桃花已经都落了,一地缤纷地落英倒也煞是好看。桃树枝上这次又立着上次那只淘气的鸽子,这次没有花骨朵可啄,正在蹦跳地啄着还残存的几多桃花。

如意冲着鸽子招招手,白鸽听话的飞到如意的掌心。如意取下信,又将白鸽放回了树枝让它肆意地去玩耍。信上俱是令狐远的关切之情,问她怎么会晕倒,有没有找医师,有没有问题。

如意看着纸上的字就能想到令狐远如果当面问话的语气。如意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突然消失,令狐远会不会也像巫尤他们一样执念深种。

如意也只是消沉了半天,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王兄,我们可以在齐国范围内统一车轨度量衡,统一文字,学说雅言。这样才方便发展。”如意一边和田因齐下棋,一边说道。

“你说的这些确实是需要改进的事,不过人手不足,哪天去稷下学宫瞧瞧,看看有堪重用的吗?”田因齐一边说一边将如意半边黑子扫走。

“师兄你真狡猾,原来你前面是虚晃一枪啊。”如意叹息地看着自己辛苦的布局让师兄用一子就破了。

“哈哈,我这叫趁人不备。”田因齐大笑地说道。

如意下完一子才说道,“我还没去过稷下学宫,明天我就去瞧瞧。”

稷下学宫在城南稷门下,故而得名,不愧是齐国的最高学府,肃穆,恢弘气派,但里面的学术气氛却又自由奔放。会为了一个问题争论的面红耳赤,也会为了一个观点各抒己见。

如意进去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可是如意的出现却让原本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冰肌玉骨,倾国倾城的女子。有见过如意的,高呼一声,“是公主啊。”

大家七七八八都围上了如意,如意虽然是美女却没有美女的自觉,虽然是公主却没有公主的架子,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大家都畅所欲言,关于统一车轨尺寸,统一文字,推行雅言,提了不少有用的意见。如意都一一的记了下来。

自此如意就常来稷下学宫,有时候和他们一起讨论,有时候和他们一起上课。

学宫里的学者们都很喜欢这个没有公主架子还博学的公主。公主还举荐好几人入朝为官。齐侯又礼贤重士,广招天下贤士议政讲学,一时间大家都趋之若鹜,稷下学宫成了学术文化中心。稷下学宫见证了这场学术思想史上蔚为壮观的百家争鸣,虽然官学为黄老之学,但是却有力的促成了争鸣的局面。

这日如意又来了稷下学宫,如意只带了夏荷,此间正举行着一场大辩论,两人并没有靠近辩论的中心,只是找了个角落闲闲地听着。

“现在周朝势微,礼乐崩坏,不若就做了一头独大统一天下。”一青年高声阔论道。

“周天子仍在,礼数不能废,齐侯仍不忘朝拜周天子,此就乃贤君。”一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朗声说道。

“小姐,你在这里看什么呢?”夏荷不太明白她家小姐为何躲在角落里听闲谈。

“我在观察哪些人适合做吟诗作赋的文士,哪些人适合做冲锋陷阵的武士,哪些人适合做颠倒黑白的辩士,哪些人适合做出谋划策的策士,哪些人适合做纵横捭阖的谋士,哪些人又是掐算阴阳的方士。”如意说着,用心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正待两人闲话时,一个黑脸青年突然靠近如意说道,“公主这把剑倒是很别致啊,不知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

如意并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只得说道,“一个朋友相赠。”

“这剑怕是有些来历,公主的这个朋友还真是大方。”黑脸青年说完倒也不再絮叨转身加入了辩论的大潮中去了。

留下一脸蒙圈的如意,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很快如意就知道这人并不是莫名其妙了。

如意出了稷下学宫就再次遇到了黑脸青年,“公主今日辩会甚是成功,我们决定在前面那家酒楼庆贺,他们让我邀请公主一起去,不知公主可否赏光。”

如意本不欲参加,但架不住黑脸青年轮番劝说,连夏荷都听烦了。最后如意不得不同意前往。

“公主您先行一步,一会儿散了辩会,人多不好走,您先去酒楼等。包间都定好了。”黑脸青年殷切地说道。

如意和夏荷只得先去了酒楼。

等如意他们走后那个黑脸青年却没有进辩会,而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如意和夏荷进了酒楼,小二殷勤地招呼着,“姑娘可定了位子?”

“稷下学宫辩会的人定的位子。”夏荷回道。

“姑娘二楼请。”小二领着如意进了二层的包间。

包间是里外套间,中间隔着岁寒三友的屏风。房间里插着花,一株淡紫色的丁香花,满屋飘香。

如意和夏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共两桌,一桌十人,也就是二十人。

如意无聊的欣赏着墙上的字画,夏荷则无聊地数着丁香花。

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段纤细如葱白的手指。如意瞧着来人,竟是一个秀丽的少女,一身青色窄长袖上衣鹅黄长襦裙,远山黛眉,杏眼圆睁,嫣唇贝齿,墨发半披如瀑,好一个青春美少女。只是那神色间带着些许戾气。

如意有些诧异,怎么来的是个姑娘,想来是走错门了吧。

“姑娘你可能走错门,这间包间已经有预定了。”如意好心的提醒道。

可谁知那少女竟勾唇冷冷地一笑,凉凉地开口道,“这包间就是我订的。”

“你?”如意有些戒备地盯着美少女,然后转口说道,“那也可能是我们走错了房间,我们这就走。”



第一百零二章 内鬼

“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少女话音刚落,门外就进来了几个壮汉,门“啪”的一声落了锁。

夏荷站到如意身旁一脸警惕地盯着美少女说道,“你知道她是谁吗,你若是轻举妄动,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我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少女说着手指一动一把飞刀冲着夏荷面门而来,如意一把拽过夏荷,刀子险险地擦着夏荷耳畔而过。

“呦,功夫不错啊,你就是如意吧?”少女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如意问道。

如意心里一阵懊悔,看来这饭真是不能乱吃。还没吃呢就先出事了。

“我是,姑娘又是谁?”如意大方的承认道。

“听说令狐哥哥将月剑给了你,你凭什么?”少女凌厉地问道。

如意有些头疼,难道这就是令狐说的他的小师妹?果然是够刁蛮不讲理。

“这你得问你的令狐哥哥,我到底是凭什么?我不好替他回答。”如意笑笑说道。

“我听说你与令狐有些误会,你找他解开就好,不过你们之间的误会应该不关我什么事,所以小妹妹我要回去了。”如意说完拉起夏荷朝着临街的窗户一跃而起,她自己跳下去肯定没问题,可是还带着夏荷,如意心里也没底,如意尽量控制降速,将重量压到自己这边免得夏荷受伤。

稳稳地落了地,夏荷知道自己这点功夫会拖累小姐,遂说道,“小姐,你赶紧跑,别管我。”

“我们为什么要跑啊。”如意说完就走到街中间说道,“我是齐国长公主如意,今日替王兄在此纳谏,若大家有好的谏言尽管跟我说,我定会如实地回禀王兄。”如意说完还不忘抬头朝刚刚跳下的二楼窗子里的人眨眨眼睛。

果然见二楼的少女杏目圆睁一副怒火攻心的样子,可又无可奈何,只得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如意就很少去稷下学宫了。就算去也会带一大堆人不再单独行动了。

如意在心里嘀咕,还说这把剑关键时刻能救命,恐怕是关键时刻能要命吧。

但是如意也只在心里嘀咕,没跟令狐远说,离着这么远,就算说了也只是徒增担心,自己小心点就是了,而且就算不说,估计他很快也会知道,自己身边肯定还有他的人。

如意每天更加勤奋的练功,连懒觉都不睡了。天色刚亮,如意就起床开始练剑了。夏荷为了不再拖小姐的后腿,睡眼惺忪、哈欠连天的也出来跟着练功了。

夏荷练了一会儿感觉想要去方便一下就朝着恭厕去了,转过墙角,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一株灌木后有说话声。夏荷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凝神听了起来。

“少主让你杀了那个公主,你怎么迟迟没有动手。”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透过稀疏的枝叶只能看见一身黑色劲装。

另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回道,“我已经接到门主令,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安心潜伏。”

“别忘得了你到底是谁的人?”陌生男子又说道。

“可是一但动手我肯定会暴露的,现在公主就一直在怀疑我。”依然是压低的声音,辨别不出音色。

夏荷仔细望去,想要看清到底是谁,却被黑衣人完全挡住,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两人又小声嘀咕几句,黑衣人让对方先走,随后黑衣人一个纵跃也消失了。

夏荷立刻吓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上厕所赶紧回去告诉如意。

如意擦着额上的汗,眸子里寒光一闪而过,脸色沉凝地说道,“我就等他动手呢,不然还真逮不到他。”

“可是这样小姐你会有危险啊。”夏荷有些焦急。

“放心,我会小心的,一起如常,千万别露出马脚来。”如意叮嘱着夏荷。

夏荷慎重地点点头,事关小姐的安慰,她无论如何也要谨慎。

聂政过来时,正好看见两人气氛凝重,问道,“怎么了?在说什么?”

夏荷又将听到的内容转述给聂政,聂政听完想了想说道,“总是防备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想个办法把他找出来吧。”

如意想了想,低声和两人商量了一番,才各自散去。

如意白天又去了武场操练,跟十五个人一起训练。

阳光很好,活动一会儿,就浑身汗津津的。伯溪虽然会些武功,但并不精通,毕竟是拿笔杆子的,没一会儿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累得,马步还没扎完,伯溪就晕了过去。

秦越帮伯溪切了脉表示没什么大碍,如意叫人将伯溪送回去休息。秦越又去开了份药方并要亲自去熬药。

小厨房里,药罐咕噜咕噜的沸着,秦越一手拿着蒲扇闪着火,一手拿着本医术在看,秦越和伯溪不一样,秦越不但医术了得武艺更是高超。

“你这是故意想偷懒,所以才说要亲自熬药吧?”如意站在小厨房的门口挡住了大片天光,一下子就在屋里形成以一片阴影。

秦越见来人是如意,这才起身说道,“原来是公主。那些基础练习对于伯溪有用,对于我却益处不大,所以还不如多留些时间看看医书。”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老岳,马晋,梁安,徐生、勾山,还有你,你们几个都是武功高手,这些操练与你们确实简单了些。明天我会重新分组。”如意想了想说道。

秦越笑了笑,“那就谢过公主了。”

如意点点头转身出去时,突然回身说道,“秦越,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

秦越蹙了下眉说道,“为什么要怕公主?一我没做错事,二公主又这般平易近人。我又怎么会怕。”

如意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小包子在外面喊道,“公主,徐生和勾山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如意没再说什么快步朝练武场走去,小包子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边走边说道,“公主,越哥哥本事这么大,我能让越哥哥教教我吗?”

如意扭头看着小包子天真的脸问道,“你是想学他的武艺呢?还是想学他的医术啊?”

小包子想了想说道,“都想学。”

如意轻笑一声,“你想跟他学艺,不是应该去问他本人吗?问我有什么用呢?”

刚一说完,两人就到了练武场,小包子还欲说,但见如意已经朝着打架的徐生和勾山去了,只好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竖日,夏荷早早起来准备去练武,去看小姐还在睡没有起来。夏荷有些奇怪,往日小姐都比自己起得要早,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夏荷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姐榻准备挑开纱幔准备叫小姐起床,却看见小姐脸色铁青,蹙着眉,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夏荷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轻轻地摇着如意,“小姐,你醒醒,你怎么了。”可无论夏荷怎么叫也没能叫醒如意。

吓得夏荷赶紧跑出去叫人。聂政听到喊声赶紧过来,秦越也过来替如意把了脉,又查看了一下如意的症状,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

秦越面色沉凝地说道,“公主恐怕是中毒了。”

大家一片窃窃私语。宫中的医师也赶了过来,田因齐不多时也过来了。经过会诊,确实是中毒。

田因齐气的罚了好几个人,并命令医师必须找出解毒的法子。

“到底是中了什么毒?”田因齐沉声喝问道。医师们一个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说不出可所以然来,就连秦越也只是蹙着眉站在一旁。

一个老医师突然上前一步说道,“这毒大概就是一味药材,名叫马钱子,马钱子可以清热散结,舒筋通络,但是生马钱子有毒,用之要谨慎。”

突然小包子大喊一声,“是他,一定是他,昨天伯溪晕倒后我见越哥哥给开的药方里就有马钱子。”

秦越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小包子。

田因齐厉声问道,“谁是秦越?”

秦越上前一步躬身一礼回道,“在下正是秦越。”

“你为何害公主?”田因齐声音冷冽地问道。

“大王,我若说我没还害公主,大王可信?”秦越不慌不忙的说道。

“刚才那个少年所说又是怎么回事?”田因齐威严地问道。

“我昨天的药方里确实有这味药,但是我用的是油炙马钱子。”秦越缓缓地说道。

“可是你药方上并没有写。”小包子不依不饶地说道。

“因为是我自己开的方自己抓的药,自己熬的药,自然就是简写的了。这个司药房有记录,大王可以去查。”秦越一一解释道。

“不过我倒想问问你是如何知道马钱子的功效的呢?”秦越看着小包子问道。

小包子没停顿的说道,“我这不是刚听医师说道嘛,越哥哥,你别生气,我也是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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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暴露

医师们在大殿里忙进忙出的配置着解药,田因齐一脸寒霜地等着侍卫们的汇报。

不多时,侍卫回禀道,“回禀大王,确实是油炙马钱子。”

田因齐沉吟片刻,看着小包子说道,“你怎么说?”

小包子立刻说道,“回大王的话,我不知道药方里是油炙马钱子。若是知道,我就不乱说了,我也是忧心公主的身体。”

秦越在一旁突然开口上说道,“你不知道是油炙马钱子,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油炙马钱子的功效的,又怎么知道油炙就没有毒?”

小包子一时语塞,“我我不知道啊,这不是听你们说的吗?”

田因齐一时也无心再听他们辩驳,他更关心的是如意的毒什么时候能解。田因齐命侍卫将二人都先羁押起来,听候发落。

直到傍晚如意喝了解毒的药,才慢慢转醒。

天色昏暗,屋里没有点灯,如意隐约瞧着纱幔外似乎是趴着一个人,如意挑开纱幔只见夏荷半趴在她的榻边守着她呢。如意一动,夏荷立刻惊醒,睁着迷蒙的双眼说道,“小姐你醒了。”然后立刻就要起身,却没能起来,“啪”的一声又坐回脚踏上。

“怎么了?”如意关切地问道。

“腿麻了。”夏荷咧嘴傻笑道,随即又变脸有些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姐,你这次可是吓死我了。”

聂政一直就在外间坐着,听到动静,就赶紧进来。此时就站在夏荷的身后,神色晦暗不明的望着如意。

如意抬头看着聂政,扯了扯嘴角朝他安抚的笑笑。

“别笑了,你这样子好丑。”聂政突然开口道,说完竟背过身去,不看如意了。

如意在心里暗骂道,这个死小孩,竟敢说她丑。

殊不知聂政正背过身抹去眼角留下来的两行泪水。

聂政调整好情绪才转身凶巴巴地说道,“头天还说的好好的,要引蛇出洞,结果今天就把自己送蛇洞里去了。”

“这真的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如意有些不好意

思地说道。

如意看着这两个担心自己的人,心里一暖,说道,“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说着拍了拍夏荷的肩膀接着说道,“快试试腿还麻不,赶紧给王兄报个信去吧。”

夏荷一听抹了把眼泪站起来出去了。

借着这个空档如意抓紧时间问聂政道,“目前是什么情况?”

“你中的是生马钱子的毒,小包子说看见昨天秦越煎药里有马钱子,但秦越说他用的是油炙马钱子无毒。齐侯一怒之下将两人都关了起来,听候发落呢。”聂政说给如意听。

“这个小包子倒是懂得不少且心细如发啊。”如意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两个人都疑点颇多。”聂政说道。

“马钱子味苦,性寒,很容易被识别,但昨天晚饭里有一道苦丁菜,说是当下的时令菜,你去问问厨房,昨天谁去过厨房,为何会做苦丁菜。”如意吩咐道。

聂政立刻转身就去,正好田因齐匆匆赶来。

“叫王兄担心了。”如意看着一脸忧心的田因齐说道。

“你可吓坏王兄了,下毒的事就交给王兄处理吧。找不出来,大不了就全杀了,可不能再拿自己的命赌了。”田因齐毕竟是一国之君,一个生杀予夺的王者,所以可以毫无负担地说着滥杀无辜的事。

可是如意不行,她来自两千多年以后的现代,那里有健全完善的法律,谁也没有权利因一己之私剥夺别人的生命。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如意同志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砍。

“王兄,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来处理,已经有眉目了,这次真的只是意外。”如意摇着王兄的胳膊撒娇地说道。

田因齐看着脸色苍白的如意,心里一阵心疼,只得妥协道,“你快好好养病吧,你若舍不得杀,等你养好了再查。”

“谢王兄。”如意高兴地说道。

田因齐小坐了一会儿,就催着如意赶紧休息,叮嘱了一下医师和侍女就回去了。

如意躺在榻上,一双秋水剪瞳里映出房顶层层叠叠的纱幔,就好像一团团迷雾一样。

不多时,聂政就回来禀报说,“我查问过了,厨房的人说晚间徐生来过。至于为何会有苦丁菜是因为公主说要吃一些时令菜,这恰好是当下的时令菜。”

“那徐生去厨房做什么?”夏荷扶着如意慢慢地坐起来,斜靠在锦垫上。

“徐生觉得白天打架有些对不住公主,自己又擅长做些吃食,本打算亲手做份美食来给公主赔罪。可是见厨房已经做好晚饭就打算今天再做,但是今天公主就出事了。”聂政照着徐生的解释说给如意听。

“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如意勾着唇冷笑道。

“你去把厨房的人叫来,我要详细地问。”如意冷冷地说道。

半炷香的时辰,聂政带着一胖一瘦的厨子进了如意的大殿。

“公主,人带来了。”聂政威严地说道。

聂政很少喊她名字,也很少叫她公主,每次都是直接说,突然一喊,如意还有些不习惯。

如意咳了一声才问道,“苦丁菜并不是宫中的常见菜,来说一说它的来历,你们是如何想到苦丁菜是当下的时令菜的。”

两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地哆嗦着,瘦子抢先一步说道,“公主,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听胖子说的。”

胖子一听立刻不住地磕头说道,“真的不是我,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别着急,你慢慢说,听谁说的?”如意问道。

“那天我无意间听见小包子和徐生两人在说,他们那每年这个时节都吃苦丁菜,也算是应节气的吃食了。正好前日公主说想吃些当季的菜,我就突然想起他们的话来了。”

“你再好好想想是我说的在前还是他们说的在前。”

胖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停地用手抹着汗,然后认真地回忆道,“应该……应该是公主说的在前。”

“聂政,你再把徐生叫来。”

不一会儿,聂政带着徐生走了进来,徐生虽然是个武功高手,但是确是一脸的书生相,有些木讷,每天喜欢研究儒家经典,带着一些迂腐之气。

“徐生见过公主。”徐生躬身一礼。

“徐生,你怎么想起昨天要给我做些吃得呢?”如意平和地问道。

徐生想了想说道,“我平时喜欢做些吃的,前两日我做了一份坛子肉给大家吃,大家都说好吃。小包子就说我,为什么不给公主做份尝尝。我当时觉得非年非节,我给公主送吃食,会以为我是献殷勤。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做给公主尝尝。结果昨天就打了架。”

“那你和勾山为何会打架?”

“就是拌了几句嘴,都是误会。”

“好,你先回去吧。”如意看着徐生说道。

“公主,我……”徐生犹豫地想要再说些什么。

如意点点头说道,“我都懂。”徐生这才低着头出去了。

如意让夏荷带着两个厨子也先下去。然后看着聂政问道,“徐生和勾山打架的事,你有没有侧面了解一下。”

“我了解过了,徐生和小包子是老乡,常在一起说话,那天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勾山的家乡,正好勾山经过,听到徐生正在评价他的家乡有些不太中肯,勾山当场翻了脸。”聂政叙述道。

这一次如意是真的笑出了声,“真是一场精彩的好戏啊。”

聂政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如意,“为什么这么说?”

“这每一件事里,都贯穿着一个人,你想想是谁?”如意笑看着聂政说道。

聂政略一琢磨说道,“是小包子。”

“对,就是他,看似每一件事与他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每一件事都和他有关。会有这样的巧合吗?”如意冷冷地说道。

“你自始至终也没有怀疑过秦越吗?”聂政问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怀疑过,但是当小包子一直在针对秦越误导我开始,我就更怀疑小包子了。”如意想了想说道。

“小包子为什么会想要误导你是秦越呢。”

“因为当时在密林时,秦越嗅出了密林里有混合的药味,估计小包子是害怕秦越当时发现了他,所以想要推到秦越身上除掉他,正好还能解除我对他的怀疑。可惜他越是刻意,我越怀疑他。”如意说道。

当晚如意睡了一个好觉。

接下来关于小包子的审问就交给了聂政,当一桩桩一件件摆在小包子面前,一开小包子还不想承认,当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时,不得不承认。但让他交代背后之人时,小包子却死活不再开口。

徐生果然炖了一碗爽口的银耳雪梨羹给如意送来了,“别的吃食,都不适宜公主现在吃,我咨询过秦越兄,这个银耳雪梨羹正适宜公主现在食用,还有助于解毒。”

徐生说这话时,秦越就站在门口看着如意,“公主当真一点也没怀疑过我?”

“怀疑似一条毒蛇,只会将你越缠越紧,最后连自己都透不过气来,所以我只相信证据。”如意看着秦越认真地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惊情

聂政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小包子最后点名见的人就是聂政。不知道最后和聂政说了些什么。聂政情绪一直不高,如意也无从劝解。

小包子走后就连夏荷也唉声叹气的好几天,“小姐,你说小包子还那么小,怎么就成内奸了呢?问他背后之人,他还扛着不说,这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啊?”

“也许不是一个人。”如意远远地望着树荫下还在拼命练剑的聂政说道。

聂政一会儿用剑一会儿用刀一会儿又换上长矛,不停地挥洒着自己的汗水。秦越不知何时过来的,执一柄长剑跳进聂政的对打范围之内。

秦越剑势凌厉迅猛如雷,崩发如弓。聂政却一改刚才的刚猛之力,徐如行云流水,清脆地金属撞击声,折射着阳光的剑刃,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姐,他们打起来了,不会有事儿吧?”夏荷站在如意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对打的两人。

“没事儿的,秦越是在帮聂政治病。”如意看了一会儿说道。

“小姐,这是又是从何说起?”夏荷不解地看着如意。

“聂政是心病,发泄出去就好了,秦越是在帮他纾解心绪。”如意意味深长地说道。

四月底,花期将过,树木又恢复了郁郁葱葱的样子。春雨犹如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始出来。淅沥沥的小雨,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看见痕迹,便消失在泥土里。

巫尤这日来找如意说,配的药里差一味药引,名叫草苁蓉又叫不老草,民间传说有长生不老的功效,多长在阴寒的悬崖峭壁之上。

如意详细地询问了这药的形貌,打算去城南的稷山去碰碰运气。聂政听了一声不吭的跟在如意身后打算同去。

如意又叫上了秦越,和夏荷、聂政四人一通前往了稷山。一路上如意和秦越两人都在交流着医术。聂政则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言不语,有时候夏荷逗上他几句,聂政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夏荷觉得聂政无趣,追上如意他们去听他们讲医去了。

春雨过后的山上,泥土甚是松软,夏荷踩着松软的泥土,时而地下头说道“这土下面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似的。”

“有吗?”如意抬了抬脚,脚底下除了沾满泥土,什么都没有。

“不对,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这下面绝对有问题。”夏荷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如意突然一声惊呼,她周围的地面忽然下陷,紧接着整个人向下坠去,秦越就在如意身边赶紧伸手去拽如意,但秦越脚下的地面也陷了下去,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大家眼前。

聂政一个飞扑扑到巨坑边上只见,坑底竟然布满了荆棘和尖刀。秦越一手拽着壁上的一节树根,一手拽着如意,如意在下面垂着脚尖刚刚好扎不到尖刀。

秦越一个运气将如意一把甩上来,聂政跃起打算接住如意时,不知何时从树上窜出一个身形颇似猿猴的人来,动作形态,身形都很像一只猿猴,只有那张脸说明他还是一个人。猿人将如意接住,一手攀着树上垂下来的藤条,一悠一晃之间,便腾跳出很远,聂政紧追不舍,一路紧随其后。

猿人越跳越快,嘴里还发出猿啸一般的声音,不多时便从四面八方窜出好多猴子向着聂政缠去。

如意被猿人扛在肩上,暗自用功在掌上准备击向猿人后心时,猿人似后背长了眼睛一般,一把将如意从肩上翻过来,抓着如意的两只脚,让如意头朝下地晃了晃。

晃得如意一阵头晕眼花,最后猿人不放心地一手刀砍在如意的颈部,如意软绵绵地晕了过去。猿人重新将如意扛在肩上,向前跑去。

等如意再醒来时,周身一片黑暗,如意适应了好一会儿,伸手触上的都是坚硬地石壁,石壁湿滑,有些地方还能摸到青苔。如意勉强站起来,顺着石壁摸索着。却猝不及防地被火把的光线晃了眼。

一道妖娆的女声说道,“抓你还真是不好抓啊。”

借着火把的光亮,如意勉强看清了周遭地环境,这大概是一个山洞,自己现在身处的大概是一个天然的牢房,三面墙,一面木栏。而自己正身在这四面之中。

而面前的这个妖艳的女人,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着,一脸魅惑地看着如意,只可惜如意是个女人不是男人,并不会被她魅惑了去。

如意右手摸上腰身,却发现短剑已不在身上,而且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你在找这个吗?”女人手里拿着的正是令狐远给如意的那把剑。

“你给我吃了什么?”如意冷声问道。

“你应该知道的啊?锁功丹。”女子媚笑着说道。

如意暗自运功在体内循环一周,想要试着冲开药力。

“别白费力气了,我这可不是一般的锁功丹。”女子哈哈地笑道过了好一会儿止住笑声继续说道,“你还是赶紧交出《战国策》来,我兴许还能放了你。”

如意这才明白原来又是冲着这本假书来的。

“我已经搜过了你的身,你身上没有,你把它放在了哪里了?”女人循循善诱地说道。

如意只是冷冷地撇了女人一眼,走到墙壁边上的稻草上坐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你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说,等我把你那个小侍女逮来看你说不说。”女人恨声说道,转身走了。

随着火把的远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如意迷迷糊糊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些声响,是有人送饭过来。如意不敢吃他们的饭菜,转过身去,继续尝试着运功冲破药里。不过好在她身体的强度和速度不受药里阻碍,只是没什么力气。如意在心里盘算着,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

山洞里黑漆漆地,看不见日月,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又过了多久,光亮渐渐走进。

又是之前那个女人,“怎么样想好了吗?你的那个小侍女已经被我抓住了,马上就可以和你作伴来了。”女人凉凉地声音在潮湿黑暗的山洞里听着尤为不舒服。

如意心里有些打鼓,不会夏荷真的被抓到了吧。不过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还是不要自乱阵脚的好。

如意看了看女人说道,“谢谢你的贴心,还帮我找来侍女,想得真是周到。”

女人气的转身就走,“别得意,一会儿看你还能说出什么?”

女人走后没多久,就听外面噼啪想了两声。

如意站起来走进几步,却惊讶地看见聂政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外面。脚边倒着两个看守。

聂政拔出剑来,一剑劈在锁门的链子上,链子应声而断,同时断裂声也引来了其他人。聂政一把拽着如意向外飞掠而却。聂政带着她在长长地隧道里狂奔,不知道这个洞会通向哪里,后面的追击声越来越近。

如意因为没有力气,越跑越慢,完全是靠着聂政带着在跑。

终于前面看见了亮光,一束光亮就在眼前,两人要紧牙关向外跑去。

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刺眼的光亮,如意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聂政带着如意终于跑出了山洞,跑出去没多远却堪堪地煞住了脚步。

迎面是呼啸地山风,底下是万丈深渊,峭壁嶙峋,苍柏掩映。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回身见一众人已经追了出来。聂政知道,这应该是山的另一边了,这个洞口并不是他进去的那个洞口。

女子最后才走了出来,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盯着聂政说道,“小子,竟然是你。你可知背叛河图门的后果。”

聂政只是看着那个女子并没有说话。

“那边是悬崖,你能带她去哪儿?何况你也撑不了多久了。”女子冷笑一声说道。

聂政转身看着如意说道,“你信我吗?”

如意从彼此的对视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如意点点头,说道“我信你。从一开始我就是相信你的。”

直到腰身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紧,耳边是呼啸地山风,吹得如意睁不开眼,青丝飞舞着,恍惚间感觉身体在不断地下坠,越坠越快,如意才知道,聂政的这句“你信我吗?”到底什么意思,原来是带着她跳了悬崖。

一瞬间如意觉得下坠的力量停住了,自己正被聂政悬空拦在怀里,聂政一手握紧剑柄,剑刃插在峭壁的石缝里,而这把短剑正是如意那把。如意只来得及瞄了一眼,不敢再乱动,如意知道这时候稍稍动一下,两人都有个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崖上的人一声惊呼,一片混乱,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远去,悬崖上回归了平静。

“不要放手。”聂政低声说道。然后蓄满所有的内力,足尖轻点峭壁,身子凌空而上,逆风而行。

如意双臂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两人紧紧想贴,甚至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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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你的名字

聂政身子如展翅的蜻蜓,蜻蜓点水般在峭壁上一点一跃,匀速地向上而去,终于眼看就到崖边了,聂政也耗光了内力,有些脱力,最后一把抓住崖边的山石,如意顺势也攀住崖边的石头,一点点向上攀爬,以减轻聂政的重量,聂政憋着一口去,奋力将如意托了上去。

只听崖下聂政有些粗重地喘息,如意赶紧伸手来拽聂政,聂政摇了摇头,缓了缓一跃而上,终于回到了地面上。

两人呈大字瘫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白云,不时地变换着形状,有些变幻莫测。

如意侧过头看着少年俊美的侧颜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儿,你的剑。”然后说着将手里的剑递给如意。如意接过剑,两人依然没有起身。

如意转回头继续望着天说道,“你为何从来不管我叫姐姐,也不叫我的名字。”

这次换做少年转头望着如意美丽的侧颜说道,“我有姐姐。你的名字一直在我心中。”

没想到会换来这样一句话,这次换做如意无措地僵在那里。这个美少年是在撩人吗?如意不是一点没察觉少年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少年会这么直白,这以后得多尴尬啊。如意正胡思乱想着。

少年已经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如意道“还不起来,我们还得想办法出去呢。”说着伸出手准备拉如意起身。

如意抬手握住那有力的手掌,第一次觉得这个少年是真的长大了。

两人起身围着山洞转了一圈,除了山洞和悬崖,剩下的两面几乎无路可走。山洞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聂政抬头看看了看山势还算平缓,尤其是山洞左侧虽然无路绕过去,但山势很缓,背着阴,应该是北坡。

“我们翻山过去。”聂政目测了一下山高说道。

如意的锁功丹一直未能冲破,不知道那个女人在药里做了什么手脚。

如意不能施展轻功,只能靠体力攀爬,聂政在前面回身看着如意身影,伸手拉住如意,长臂一伸轻揽着如意的腰身,足尖轻点山石,几个纵跃就飞过了一大段路程。

如意有些懊恼自己拖了后腿,但同时这个并不算宽广的胸怀却让自己很安心。即使没有男女之情,但这份真心,这份信任已足以安心。

山势越到上面越有些陡峭,两人不得不放弃轻功改为攀爬。聂政一直在如意后面半个身位处紧紧的跟着,不时地在如意身后托一下,推一把,为了防止如意滚落下去,把危险留给了自己。

眼看前面是个陡壁直上直下的,如意一眼就看见了右上石壁缝隙处长着一簇草苁蓉,“是草苁蓉。”如意惊喜地说道。

聂政衡量了一下距离,一手护住如意,一手持着匕首,一刀插进石壁的缝隙,然后让如意扶着匕首等在那,他则缓缓地向右移动着去摘那簇草苁蓉。正好一条眼镜蛇在石缝处盘踞着休息。如意很想叫聂政别去摘了,那眼镜蛇可是剧毒,一旦咬伤,不立刻救治怕是会有生命之忧。

但如意又不敢出声,怕惊扰了毒蛇,只见聂政险险的避开毒蛇,摘下草苁蓉,又移了回来,眼看聂政就要到如意身边,不知怎么脚下踩掉了一块碎石,噼啪一声滑落的声音惊醒了毒蛇,眼镜蛇立刻昂起头,左右转动着。

聂政顾不得其他,抱着如意便飞跃而起,连匕首都没来的及拔。两人终于翻过了山峰,下山的路就容易多了,聂政带着如意一路轻功,刚走到一半就看见夏荷和秦越正带着一众人寻找他们呢。

回去的路上就相当顺利了,秦越又带人去搜了那个山洞,可惜早已人去洞空,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如意和聂政心里都有数,却谁也没说。

回到紫竹苑,如意将药给了巫尤。可是她的锁功丹却一直解不了,秦越帮她看过了,说锁功丹里多了一味药,而这味药与解药相克,现在已经变成了存于她的体内。那个女人还真是心思歹毒,一开始就是想要让她死的。

如意又去找巫尤,巫尤看了看说道,“这毒不好解,不过我现在配置的这个药再加上两位药,也许可以试一试。我也不能保证全解。下毒之人,心思相当缜密,这毒就是想让你死的,所以想要破解很难。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巫尤给如意切完脉,又将苍白的手指缩回宽大的袖子里,但如意还是眼尖地看到巫尤手指上一道道口子。

如意听说最近鲁义经常来找巫尤,巫尤也时常会去找鲁义,不知道两人的研究到了何种程度,但显然这些应该都是些禁术。如意有心想要劝解两句,但是想了想终究什么也没说。

从巫尤的偏殿出来,如意突然想到已近很久没有接到令狐远的鸽信了,也没有收到其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最近如何。

如果她死了,令狐远会不会也加入到巫尤和鲁义的队伍中去,如意自嘲地笑了。

还没等她笑完,聂政就站在对面的望着她,神色沉郁。

“怎么了?”如意不解地问道。

“都要死了,你还能笑得出来。”聂政问道。

如意扯着嘴角继续笑道,“你都听到了?那我还哭不成吗?”

“我们去河图门,他那一定有解药。”聂政有些急迫地说道。

如意看着这个俊美地少年一脸焦急的的样子,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没事儿。”

如意知道聂政是不想回河图门的,听那个女人的意思,河图门对待叛徒极严,那聂政回去肯定是出不来了,能不能活都不好说。聂政是知道河图门的规矩的,但他为了她还愿意以身犯险,不过如意又怎么可能让他去呢。

聂政还想再劝,如意拦住他的话头说道“她就是想让我死,怎么可能会给我解药。”

聂政一想的确如此,心想那就他自己回去,去求,去偷,去换解药。

如意似看穿了聂政的想法说道“别犯傻了,就算你回去,她也不会给你解药的,你去那也只能是无谓的牺牲。”

这一次聂政没再说话,其实如意说的他都懂,只是总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幻想。总希望能出些力能救如意,哪怕是付出他的生命。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往如意的正殿走去。

日落时分,天边一片火红色的云,像是没调匀的橘红色的染料,如意突然想到在现代时叶觅曾指着这火烧云说,你看那云像不像是西红柿炒鸡蛋。当时如意笑话了她好久,说她这破形容,一看就是小学水平。叶觅不服气让如意说一个中学水平的。如意想了想说道,这明明是番茄蛋花汤儿,说完两人笑做一团。

如意此时突然想起来还觉得好笑,聂政转头看着突兀傻笑的如意。如意指着天边的云说道,“你看那云像不像是西红柿炒鸡蛋。”如意说完自己笑个不停。

聂政看了看天边的云,也牵起了嘴角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如意笑够了才说道,“聂政,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聂政似是回忆地说道,“那应该是河图门的少主,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河图门除了门主以外还有一个主子和少主,那时候范天寿还在门里,我曾偷听到,他想越过门主去和主子联系,结果被门主发现了,被罚得很惨。”

聂政顿了顿接着说道“门里的事,范天寿很少会和我说,都是有任务了才会叫我去。但那时我从来没想过这些。现在想来,他从始至终不过是把我当做他养的一个听话的杀手罢了。”

如意不想让聂政自怨自艾,想要出言安慰几句。

“你不用安慰我,你想说的我都懂。”聂政笑了笑说道。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大概一个人的成长总是要经历些什么,才能算是长大。说完之后等聂政再转头时,那眼神坚毅,哪还有半分自怨自艾的影子。

日子总要一天天的过下去。

如意最近时常觉得自己嗜睡健忘,不知道是毒性的作用,还是巫尤说的灵魂融合的问题,不管是哪个问题,总之是身体出了问题,如意似乎都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夏荷每天守在如意的身边,生怕她一睡就睡过去了,再也醒不来。

“小姐,你别睡了,醒醒和我说会儿话吧。”夏荷摇醒如意,“你看今日外面阳光多好,我们出去走走吧。聂政在院里练剑,我们去瞅瞅。”

如意眯了眯眼醒了醒神说道,“是啊,该出去走走了。”如意起身穿好衣服和夏荷一起出了大殿果见聂政正在院里练剑。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很是认真,汗水顺着光洁的面颊流了下来。

如意坐在一把藤椅上远远地看着。身前不知何时投出了一道阴影。如意抬头看着挡住光源的人,竟然是巫尤。

“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居然出门晒太阳了。”如意笑着打趣着巫尤。

巫尤却没有心思和如意开完笑,严肃地说道,“药配好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 噬心丹

“什么准备好了?”一道低沉的男声自院门处响起。

四个人一起望向声音的来源,来人正是一脸风尘仆仆的令狐远。

令狐远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如意,然后一步步走进来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

如意浅淡的一笑,苍白的脸色配上虚弱的的身体,看上去就让人心疼。

令狐远一直走到如意身边才停下来,然后将如意从藤椅上打横抱起向大殿里走去,直到此刻令狐远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这一路上他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生怕自己来不及,赶不上。

“我找到解药了,这就帮你解毒。”

令狐远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如意露出安心的笑容,缓缓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慢慢的盖上。

巫尤的声音在身后说道“既然你找到解药了,那我这药方还是改一改,不然这药效我也不放心。”

令狐远转头看着巫尤说道“巫先生,请留步。我有事相询。”然后又转头吩咐拿着毯子跟过来的夏荷说道“夏荷,你看好门,我有事和巫先生。”

夏荷乖巧的点点头。

巫尤随令狐远进了大殿,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聂政站在已经长得枝繁叶茂的桃树枝下,看着那缓缓关上的大门。就如同他心里的门一样,也被缓缓地关上了。那些细微的小心思,自己那份刚刚萌芽的感情,只能深藏在心里了。

进了室内,令狐远将如意轻轻地放在榻上,盖好被子,转身这才和巫尤说道“巫先生,我想知道,如意除了中毒还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突然会这么虚弱。”

巫尤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看来她是没有告诉你,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告诉你,她的身体有些衰竭,而这次中毒正好加速了她的身体衰竭。”

令狐远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巫尤,身体衰竭?这是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自己就这么不能让她依靠吗?令狐远有些受伤,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巫尤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你能解毒,我的药可以让她的身体停止衰竭。那应该问题不大。”

“那好,我先为她解毒,然后再吃你的药。”令狐远慎重地说道。

“你是想用太公阴符里的九转还魂丹吗?据说这药只有三颗,姜太公当时为了救武王用掉一颗,太公自己后来又用掉一颗,现在太公阴符里仅存一颗。”巫尤问道。

“既然巫先生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正是此药。”令狐远这次倒是大方的承认。

巫尤听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看了看如意终究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令狐远其实也知道巫尤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这九转还魂丹世间只此一颗,无比珍贵。可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和如意的生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令狐远叫来青峰和青墨为其护法,将九转还魂丹慢慢放入如意口中,然后扶如意坐起来,令狐远坐在如意身后,运功为她催化丹药。整个过程无比耗费内力,令狐远额头上沁出汗珠。

如意双目紧闭,表情痛苦,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一炷香的时间,大概药力催化完了,令狐远收功。青峰、青墨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令狐远。

令狐远摆摆手,缓了一下,将如意又放平在榻上。

如意迷迷糊糊昏睡了好久,睡梦里又梦见了母亲,母亲含笑地看着她,如意拼命的想要追上母亲,可是母亲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迷雾里。如意伸出手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如意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如意看着四周一片黑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意轻轻动了一下手指,却感觉有一双温厚的大手握着她的手。

令狐远瞬间惊醒,看着醒来的如意高兴地问道,“如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如意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笑意微微地说道,“好多了。”

“你都已经睡了三天了,这一觉可是睡足了吧。”令狐远笑意融融地说道。

“这三天你一直在这吗?快去睡会儿吧。”借着月光如意看着一脸胡茬,眼底一片青色的令狐远说道。

“好,天色还早,等天亮了再去找巫尤。”令狐远站起来看了看天色,转身躺到了如意身边。

“哎,你……”少女脸色绯红地转头看着躺在一旁的男子,“你怎么躺在这里啊?”

“大晚上的,夫人还想让为夫去哪啊?”令狐远轻笑地说道。

“你,谁是你夫人啊!”如意立刻炸了。

令狐远眼里蓄满笑意地说道“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如意听着令狐远的声音,眼角嘴角也都挂上了笑容。

转天一早,如意是在夏荷的惊呼声中醒来的,如意看着自己窝在令狐远的怀里,一阵头痛,但转念一想,自己活了两世,又刚经历了生死,还拘泥那么多干嘛。

“好啦,夏荷,嘴再张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如意笑着说道。

夏荷脸色一红,赶紧背过身去,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令狐远这才放开如意,坐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什么时候才能成真啊?真是磨人。”

白天如意吃了巫尤的药,一开始倒没觉得什么,过不多会如意就觉得昏昏欲睡,如意觉得自己坐了个冗长的梦,梦境里一会是现代时叶觅和自己一起练跆拳道,一会儿是父王母亲和哥哥一起给自己过生辰,一会儿又是在魏宫里,魏罂带着自己玩。梦境杂乱无章,前世今生,大梦一场。

等如意再醒来,感觉自己好像过了一生那么长。如意看着身边站着的令狐远、王兄、夏荷、聂政、巫尤等等一众人都围在了自己身边。

这些人都是现在她最珍惜的人。

巫尤上前一步,切了脉,看着如意问道“感觉怎么样啊?”

“很好。”如意的一双眼睛亮如星辰,闪耀着钻石般光芒。

如意感觉自己如沐春风一般,浑身气血运行一周,无比顺畅轻快,似乎武功又精进了一层。

大家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天气越来越暖和。阳光透过枝叶照在院子里。

如意恢复的很快,每天除了练功就是和令狐远在一起。

这日,如意和令狐远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一人躺着一个藤椅,一人手里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气氛却出奇的和谐。

“小姐不好了。聂政晕倒了。”夏荷突然从院外跑进来说道。

“怎么回事?”如意一下子从藤椅上站起来问道。

“刚才在武场上,聂政和秦越对打练武时,突然直直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夏荷一脸焦急地说道。

如意没等夏荷再说,直直的朝院外跑去。令狐远紧跟其后。等到了聂政的院子,秦越已经帮聂政把过了脉。如意询问地看着秦越,秦越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恕属下无能,我确实看不出是什么病。”秦越一脸歉疚的说道。

如意上前一步,亲自为聂政把脉,只觉得聂政心脉大乱,眼看就是走后入魔之兆。

聂政紧闭的双眼,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是疼痛难忍的样子,但是神志一直没有清醒。

令狐远在旁边突然说道,“大概是噬心丹发作了。”

“噬心丹?”如意惊讶的问道?

“河图门为了控制杀手,使其忠诚于河图门,每个杀手进门时都给吃了噬心丹,有些甚至连家人都不放过。”令狐远解释道。

“噬心丹能解吗?”如意有些焦急地问道。

“噬心丹是河图门特有的一种药,每年门主会给门人发噬心丹的解药,但是这个解药只能管一年,明年还得等着门主的解药。若是有人叛变,门主就不会再给他解药。此解药也只有河图门才有。”令狐远接着说道。

“那能否彻底解除噬心丹的毒,不再年年受此毒之苦。”如意又问道。

“传说门主是有解药的。”令狐远说道。

“门主就是那个徐公吧?我去找他要解药。”如意眼神冷冽,气息荡漾,说话间就要出去。

正好碰到青墨从外面进来找令狐远,“将军,紧急军情。”然后将密函递给令狐远。

令狐远看完密函,面色一沉,眉头一蹙,“我必须得赶紧回去,有紧急军情。你小心些,金针之术应该可以暂时缓解他的痛苦,我留些人给你,那河图门门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切记不要冲动。有事回头我再鸽信与你联系。”

令狐远叮嘱完不再停留,当真干脆利落的走了。

经过刚才的停顿儿,如意也迅速冷静了下来,掏出自己的银针,一针针扎在聂政的几处大穴上,轻轻捻动,过了一刻钟才慢慢起针。果然见聂政表情缓和,不再像刚才那么痛苦了。

如意将针一针一针的收回布袋中,同时心思飞转,要如何才能帮聂政要到解药,还有令狐远说得紧急军情是什么?居然走的这么急。



第一百零七章 改良装备

很快田因齐召如意去瑞正宫议事。如意赶到瑞正宫时,邹忌、田忌和孙膑都刚从正殿里出来,一个个都表情凝重,打过招呼也没多做停留的就走了。就连如意想要问问苏睿卿孕期怎么样都没来得及。几人都行色匆匆,应该是还有要事要商议。

如意进瑞正宫时,田因齐正背手站在窗前,连如意进去都没发现,还是魏辛在一旁提醒道。

“王兄想什么呢?这么专心?”如意问道。

“我在想这几年齐国积弱,被周边国家掠去了大片土地,是时候该收回来了!现在经济大有起色,军队改革也势在必行啊。”田因齐认真的说道。

“这个确实是刻不容缓了。”如意突然地想到前两天刚得到的消息,卫殃去了秦国,那么很快秦国将会迎来一场大的变革。

“王妹对改革有什么好的意见吗?”田因齐问道。

“我们可以把技击勇士全面的用到军队中,然后改良他们的武器,可以把铁器应用到武器装备的改良上,我们现在的武器装备还太落后,可以多铸造一些远程武器。”如意想了想说道。

田因齐若有所思,想了想说道,“王妹说的确实在理。可有具体想法?”

“王兄最近出了什么事吗?”如意突然想到王兄这么问是不是和令狐远突然离开有关。

田因齐略一沉吟地说道,“也没什么,就赵国准备发兵卫国。”

这大概就是令狐远接到的密函的内容,如果她没记错,赵国发兵卫国后夺取了漆和富丘两地,与卫国相连的魏国就开始坐不住了,发兵围攻赵国都城邯郸。赵国将会求助齐国,接下来就将会发生著名的桂陵之战。那令狐远现在还镇守在桂陵镇,到时候会不会受牵连?

如意有些担心令狐远,不过距离桂陵之战的时间至少还有一年,还有时间想对策。

现下最主要的还是怎么武装齐国的军队,让齐国的军队强起来,至少要可以和魏国的武卒相抗衡。赵边骑、齐技击、魏武卒和秦锐士,要想强大就要有过硬的本事,有雄霸一方的资本,虽然最终秦国的强盛是必然的结果,但就目前阶段齐国的强盛,也是历史的使然。

如意又就改良装备上和田因齐探讨了很久。如意在不改变历史的前提下还帮田因齐就远射装置画了图纸。

田因齐大喜过望,“王妹总是能给王兄惊喜啊。”田因齐拿着图纸笑吟吟地说道。

田因齐看不释手看了又看,然后才将图纸交给魏辛,让工匠们开始着手打造。

两人又就目前的形势交流了一番,如意这才从田因齐的瑞正宫出来。

如意回来的路上就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找到徐公,聂政的噬心丹等不了,虽然有自己的金针之术替他缓解续命,但是这绝非长久之计。

如意想得出神没有看见迎面走来的朴智舜,直到朴智舜出声询问道,“如意,听说你病了,最近都不让我进宫看你。你现在可是好了?”

如意这才想起来自从自己中毒以来就不再替朴智舜扎针,也拒绝了他要进宫探望的要求。

如意笑了笑说道,“我已经好了,朴世子,天下将乱,还是早日回去吧。”如意委婉地说道。

其实朴智舜早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也得到消息称,赵成后分别和宋桓侯、燕文公会盟,已经招致了魏国的干涉,那接下来,估摸着战争是不可避免了。

朴智舜打算再争取一次试试,朴海几次要来找田因齐施压,想要田因齐将公主如意嫁给他。可是朴智舜不愿意,他是喜欢如意,可也不想强迫他,更不想让他的病拖累了如意。自己到底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若如意愿意跟着他还罢,若是不愿意,自己怎么舍得勉强她和一个病人在一起。

“如意,我这次来就是来和你辞行的,你愿意跟我走吗?远离战火,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朴智舜深情地看着如意问道,眼神中包含着期盼。

如意连想都没想立刻回道“朴世子,谢谢你的厚爱,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想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朴世子英俊不凡定能觅得良缘佳偶。我再此就先预祝朴世子一路顺风。”说着如意还抱拳拱拱手。

朴智舜无奈地苦笑道,“你想都不用想,立刻就拒绝了我,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不过也好既然公主不拖泥带水,那我也不墨迹,做不成夫妻,还是朋友,朝鲜永远欢迎你,如果将来,你需要帮忙可以去朝鲜找我。”说着从腰上解下一块令牌递给如意。

如意接过令牌,通体暗紫色,带着剔透的的润泽,倒有些像是紫水晶做成的。

话说到这份上,如意这次没再拒绝,“山高水远,一路顺风,保重。”如意抱拳一礼。

朴智舜这次是真的死心了,转身离开。

朴智舜看着一地的落英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从最初看见如意开始,那倾国倾城的颜,那倾国倾城的头脑,那一手了得的医术,那坚韧的的眼神,哪一样都让他着迷,倾心。他不知道自己对如意的喜欢会持续多久,抑或是一生,都没有关系,他喜欢她,与她无关。

如意看着朴智舜越走越坚定的步伐,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心里变化,他很好,但不是她想要的。

日暮时分,如意先带着夏荷去了夜市那家珠宝铺子。这一次如意特意看了一下店名名叫大齐珠宝。

店小二已经换了人,如意被告知他家老板不在,店小二就开始收摊关门,一副赶客的样子。如意本打算硬闯的,可是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莺歌坊。

如意转身又带着夏荷去了莺歌坊,管事妈妈见了如意,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上次差点来砸了场子的那个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厉害了点,管事妈妈一副不待见的样子。

如意不在意地向楼上走去,要了一间上好雅间,并点了银鸽姑娘牌子。

“姑娘,这烟花之地不适合姑娘,姑娘还是请便吧。再者说,银鸽姑娘跳完舞已经有了预约了。”管事妈妈不客气地说道。

“妈妈尽管去和银鸽姑娘说,见与不见全凭她,若你和她说了,她仍不想见。那我立刻就走。”如意笃定地说道。

夏荷不明白,小姐说好要来找救聂政的人怎么就跑到歌舞坊来了,难道在歌舞坊?那银鸽姑娘就是能救聂政的人?

夏荷还没来得及将疑问问出口,就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夏荷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冷艳美人,一副翩翩欲仙的样子。

“听说姑娘找我?”银鸽一改先前软糯的声音,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清冷。

“我想见你家门主。不知他可在?”如意开门见山的说道。

那次她和聂政一起来夜探莺歌坊时,如意就觉得奇怪,一个武功在聂政之上的侠女为何会屈就在莺歌坊这种迎来送往的烟花之地,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她也是河图门的人,受人控制,不得不待在这里。先不说这莺歌坊是不是河图门的产业,至少频繁出现在这里的徐公与一个武功顶尖的女高手在这里当头牌,这些应该都不是什么巧合。

银鸽神色不明的看着如意。如意似乎能感觉到房间里荡漾的气息带着几分杀气。

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很快,银鸽说道,“我不懂姑娘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舞姬。”

“你懂我在说什么,难道你就甘心年年受噬心丹之苦吗?”如意一针见血地说道。

银鸽听完这话明显一震,神色带着几分错愕。但也只是一瞬间,快的如意差点都来不及捕捉到。

银鸽变脸很快,“既然姑娘这么清楚我们门内之事,就不怕吗?虽然姑娘武功也不错,但距离我还差一大截呢。”

如意没想到这个银鸽会是这般反应。但仔细想想,河图门立足江湖这么久那也绝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撼动的。

如意看了看银鸽说道,“我并不想与你为敌,我只是想要找你们门主。但你若要执意相挟,我也不怕你。我要见徐靖康,谁也拦不了。”

银鸽一听居然连门主的名字都知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房门被打开,一道慵懒的男声说道,“是哪个美人想要见我啊?”

银鸽回头一看竟是门主来了,眼眸中闪过一丝柔情,恭敬地行礼道“门主。”

徐公并没有看银鸽只是随意的摆摆说道,“先下去吧。下面还等着你跳舞呢。”

银鸽清脆的答道,“喏”,然后行礼告退。

如意看着眼前这个慵懒的俊美的男人,真是很难想象他就是河图门的门主,杀人如麻,是一个杀手门派的门主。

徐公慵懒的坐到蒲团锦垫上,挑着好看地眉,媚眼如丝地看着如意一脸暧昧地说道,“不知美人找在下何事,只要是美人开口,不管何事,在下都愿意效劳。”

夏荷在一旁听得一阵恶寒,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如意则是冷冷地看着徐公道,“徐公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讨价还价

徐公看着眼前眉眼俱是冰冷的少女,不在意的说道“我们河图门内部的事不劳公主操心了吧,他若想要解药你让他自己来。”

“他已经昏迷不醒,你如何让他自己来。”

“应该还不到时间怎么会提前发作了呢?”徐公不解的问道。

若是徐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意就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难道和上次救自己有关。如意还在思考着,却听徐公在一旁轻笑了起来,“除非他最近心绪起伏过大,加速了药力的发作。哈哈,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如意不是没感觉出来聂政的变化,也不是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她能为聂政做的就是要到解药。

“解药,什么条件?”如意冷冷地说道。

“姑娘,你很上道啊!”徐公欣赏地看着如意说道,“我想要看一下《战国策》那本书。”

如意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战国策并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书,若是落到他手中那对历史将是不可估量的破坏。如意不敢铤而走险,更何况她背不下来这本书,那个破电脑里也并没这本书。

“换个别的条件。”如意冷硬地说道。

“公主这就有点没诚意了吧,既然是交换条件,还能换来换去?那就这个交换条件加上之前跟公主要的承诺,两个换一本书,总是可以吧。”徐公不慌不忙懒洋洋地说道。

如意咬咬牙,这个徐公真是个趁火打劫的高手啊,枉费她之前还对历史上的美男子徐公有所好奇,自己真是瞎了眼了,都说美女蛇,这简直就是翻版的美男蝎。

如意心思飞转着,要不就找0541去要一下战国策这本书,自己随意摘抄一部分已经发生的历史给他看看,只要未知的部分不让他看就行了。

“好,三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意一字一蹦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回去的路上,夏荷一脸迷惘地看着如意问道“小姐,他说的是哪本书啊?小姐的书都是我帮忙收着的,不记得有这本书啊。”

如意拍了拍夏荷的手,说道,“这本书在我的心中。”如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随口糊弄道。

夏荷却一脸崇拜地望着如意,一双圆眼都要变成星星眼了。

如意回去以后关好房门,独自在屋中拿出香囊里的微电脑和晶石,好久没看这两样东西,如意发现这块晶石居然越发的清澈,蓝的像海一样。

如意用手轻触晶石,用脑电波启动电脑,并连线0541。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结构的变化,这一次如意居然感觉自己和这块晶石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一些。

0541很快地在屏幕上回道“何事?任务完成了?”

如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你发我一份《战国策》的书稿。”

“为什么要这个书稿?”

“还不是你留下的烂摊子,这里的人都知道有这本书。”

那边沉默了一下回道,“这确实是我一时失误。不过这本书不属于这个时代,是不能出现的。”

“那你只给我上册好了,上册应该是已经发生了的历史了。”如意快速地回道。

电脑根据脑电波一行一行的闪现出文字。

0541最终不得不妥协道,“好。”然后传送了一份《战国策上册》的书稿。

最后0541还叮嘱道,“不能让别人看到这个。还有你的进度要加快了啊。叶觅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0541如同往常一样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

如意也懒得琢磨这个神神秘秘的老乡。这个老乡倒不像是现代人,更像是个神棍。

如意走到书案旁,默默地拿出纸笔,开始照着书稿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

日落日出,如意两天没有出过这间屋子,也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包括夏荷也不行,每天只是叫夏荷送些饭菜和茶水放到门口。

夏荷有些担心小姐,几次想借着送饭的机会闯进去,但想想最后还是将饭菜放到了门口。

小姐那么信任自己,既然连她都不能进,说明别人更不能靠近。她得替小姐把好门,看好院。夏荷每天除了送饭就是坐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守着,连只苍蝇都不放进去。

到了第三天,如意终于抄完了书,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正坐在大殿台阶上打瞌睡的夏荷,心下一暖,这个实心眼的孩子。

如意摇醒夏荷,然后洗漱沐浴更衣。日暮时分,按着约定的时间去了莺歌坊。徐公早就等在了雅间,见如意只身一人前来,更是大为惊奇。

“公主一人前来,对我这么放心吗?不怕我吗?”徐公慵懒的声音调侃道。

“我相信你会没时间想别的的,这书我只能借你看一下,你不能拿走。不能对别人说起看过的内容。”如意说着拿出手抄本晃了晃。

徐公眼里闪过光芒,但随即又镇定下来,“要求真多,会不会时间太短。”

“就在这屋,你看完为止,但是时间不要太长,我相信以徐公的头脑,看一遍速度应该不慢。”

“那可说不好。”徐公说着接过书看了起来。

如意则悠闲地的坐到茶桌旁,慢条斯理的煮起茶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徐公由一开始的惊喜到后来紧蹙的眉头,当他翻完最后一页,开口道,“不对,这不是完整版。后面应该还有。”

“徐公是看过这本书吗?怎么知道后面还有内容,那既然看过为何还要看?”如意将煮好的茶斟满茶杯,轻啜一口,才的说道。

“我没看过这本书。”徐公看着如意说道。

“既然没看过徐公又怎么说后面还有内容,这不过就是本历史书。哪里有编错的吗?”如意慢条斯理的说道。

“虽然我没看过这本书,但是有人瞧见过,说这本书能预知未来。各国命数都在其中。”

如意轻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徐公说道,“徐公也算是有大智慧之人,这样信口开河的话也信吗?想必是范天寿说与你听的吧,范天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虽然范天寿这人是有点不靠谱,但是这点判断力我还是有的。”

“江湖上所有关于这本书的传言都是来自范天寿,他想怎么传还不是就怎么传。实则是当年我师祖编纂这本书时,与范天寿有些过节,这才有了后续这么多事情。”

“你这套说辞,信服力很低啊,那块灵石你又如何解释。关于那个灵石的威力,可是有很多人都见证过得。”

如意确实没想到,那块石头还有什么威力,她只当是块普通的能量石。这又要如何解释呢。

“那石头是女娲补天留下来的补天石,自古流传下来的,至于它的威力我确实没有听说过,也没见识过。”如意只得这么搪塞道,这里的人都信鬼神不如说的玄乎一些。

徐公将信将疑地审视着如意,他并不是相信了如意的这套说辞,但是人家不拿出来确实也不太好办,而且关于那本书确实只有范天寿一人见过,再加上他这些年的行径,说些假话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当时那块灵石的威力,大家却是都见过,当年他们围剿鬼谷的师父,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是鬼谷的师父,他师父就曾用灵石将他们击溃。难道范天寿的目的一直都是那块灵石,故意夸大那本书的作用掩人耳目,以此来夺取灵石。徐公在心里暗自分析着,越分析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徐公心里分析完才说道“我想看一下那块灵石。”

“别说是你想看了,连我都想看一下被你传的这么神奇的石头到底是什么样。可惜它已经随我师祖永远的埋葬了。我也没见过。这么多年,你还有在江湖上听说过灵石的消息过吗?它早已埋入地下化归大地了。”如意说得不无惋惜的样子。

瞬间房内气息波动,就连案几上的茶碗都嗡鸣不止。如意却并未受影响一般端起茶碗,又轻啜了一口。

“我劝徐公还是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如意凉凉地说。

房内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徐公盯着如意说道,“你武功精进很快啊,突然内力这么强了?”

“我知道徐公不过是用了三成力,我也只是在这三成力下勉强支撑罢了。”这一次如意倒是大方的示了弱。

徐公一改先前的慵懒,眼神犀利的审视着如意,似乎要将如意的灵魂都看透一般,最后却只是轻笑道,“有意思,有点意思。”

如意大方地让徐公审视并没有任何闪躲和心虚地迹象。待徐公审视完,才淡淡地说道“徐公这下相信我说的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徐公点点头,然后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如意。“这是解药。”

“我要的事永久性的解药。不是一年一次的。”如意掂掂瓷瓶挑着眉说道。

“知道,这就是。快去拿给你的小情人去吧。”徐公又恢复慵懒的样子,调笑地说道。

待如意走后,雅间的隔墙突然自己移开,从里面走出了屠二爷。屠二爷恭敬地看着徐公说道,“门主,你信她说的话吗?不过之前少主逮住她时,也搜过她的身并未发现什么。”

“不尽信,但也有可信之处。去把范天寿给我找出来,再去查查她师祖的坟在何处?”徐公缓缓地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送行

如意从莺歌坊出来,后背竟有些微微发凉,原来是刚才后背沁出了汗,出来被夜风一吹才感觉出来。

如意没有立刻坐上马车回去,慢慢地回想刚才的对话,不知道,徐公到底信了几分。倒是可以暂时分散一下他的视线。

不过他说那块灵石有无比大的威力,她带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攻击的力量。除了改变了她的身体。别的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作用。不过现在她可以肯定这东西并不是现代的东西,就算她再孤陋寡闻也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而她一直没有真正的去探索这个石头的作用,可能也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一直排斥这个有违她的认知的东西,可能她潜意识里早就认定这东西不属于她来的那个世界。

那她的那个半个老乡又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如意边想边走竟一路走回了宫中,这么远的路竟也没觉得累。

如意一回去就去了聂政的房间,看着依然神志不清,昏迷的聂政,这几日都是靠着她的金针之术维持着。

如意有些心疼这个少年,这个少年一直都是一心为着自己,但是她却无法回应他的心意。

如意掏出瓷瓶,瓶中只有一粒药丸,如意将药丸放进聂政口中,然后坐在一旁,等着他醒来,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宿。直到第二天早晨天色大亮,聂政慢慢醒了过来,他感觉这一觉睡得委实有些长,做了无数个梦,直到最后一个梦他刚刚梦到如意,却醒了过来。

聂政一转头看见歪在一旁睡着的如意,一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如意为何会在他的房中。

如意听到响动醒了过来,看着榻上已经醒了的聂政高兴的询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聂政不解的问道“我怎么了?”聂政边说边要坐起来。

如意一步上前,一把按住了聂政,“先别忙着起来,你在武场操练突然昏倒了,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别忙着活动缓一缓再起来。”

聂政这才运功在体内探查一番,发现确实虚弱了很多,功力竟然也减退了不少。

“功力怎么会减退了这么多。”聂政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的噬心丹发作了。”如意试探地说道,其实她一直怀疑聂政并不知道噬心丹的事。

果然,聂政惊愕地抬头说道“噬心丹?是什么?”

聂政的噬心丹是范天寿种下的,每年的解药自然也是范天寿给他的,范天寿是他义父,想要不知不觉给他吃点东西那还不容易。

如意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实情,聂政如果知道他义父这么对他,会不会对他又是一种打击。聂政看着沉默的如意突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再费心思的隐瞒我了。他已经不会再对我造成伤害了。我对范天寿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聂政清淡地说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是越是这种没有情绪,越让如意担忧,可是既然聂政这么说,这关终究要他自己过,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如意让聂政好好休息,掩上门出去了。

聂政睁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空洞洞地望着房顶的房梁,一行泪水缓慢地从眼角滑落。聂政在心里暗暗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让你伤害我,绝不给你再来伤害我的机会。同时他又想到,如意是如何要到解药的,河图门的作风他了解,没有代价怎么会给如意解药。

聂政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想要跳下榻时一阵头晕又不得不坐回榻上,这一停顿正好想到如意刚才轻描淡写地说辞,那就一定是不想让他担心,如意费尽心力不想让他知道,他又何苦再追问。他只要记得她的好就行了。

聂政重新躺回榻上,他觉得周身都暖融融的,他再也不是孤零零冷冰冰的棋子。这一次聂政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如意的一大心病解除了之后就开始着手王兄交代的军队改革的事情,如意叫来了她挑的十五个技击勇士,不过现在已经是十四个了。

如意觉得马晋、梁安、勾山还有另外七八个人都很适合做个副将,去训练更多的勇士,去统领战士去辅佐将领。其实如意觉得秦越也很适合,只是他志不在此,秦越更喜欢学医,对医学更感兴趣一些。如意也不好勉强。

十个人都被委以了重任,最后如意身边只剩下了老岳,徐生、伯溪和秦越。

相处了这么久,其实大家都很舍不得如意也都很敬重如意,谁都不愿意离开,最后还是如意以军令如山相逼,十个人这才离开,去了各自的军营。

如意其实也舍不得,但是为了更长远的发展只能忍痛割爱了,老岳、徐生、伯溪和秦越站在如意身后一起送别了其他人。

老岳不舍马晋,又追出去好远,徐生自从上次和勾山不打不相识,两人也很是相投,遂徐生也追了上去。伯溪和梁安交好,也是送出去好远不舍得走。

只有秦越依然站在如意身后,然后轻笑一声说道,“恭喜公主,布局完成。”

如意还沉浸在刚才离别伤感的情绪中,这么直白的话一下子就震醒了如意,如意眯了眯眼看着秦越,她有时候真的是有些看不懂他,有时候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有时候他又好像什么都明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意冷冷的看着秦越说道。

“公主听不懂没关系。徐生晚上给公主做了药膳,公主尝尝味道怎么样。”秦越也不纠缠只是换了话题说道。

如意有时在想,她是不是应该提防一下秦越,可是她又感觉不到一点来自对方的恶意。这个秦越真是让人头疼。

日子一天天过去,聂政恢复的很快,虽然功力较全盛时期折损了至少三分之一,但是相信经过聂政的勤学苦练,很快就能恢复到全盛时期甚至更上一层楼。

聂政每天都加紧练功,希望能快些恢复。

巫尤自从给如意做好了解药,这段时间也不住在如意的偏殿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开始如意以为巫尤去了鲁义的木器店,可是如意找到木器店时却发现大门紧锁院子里落满了灰尘,想来是已经好久没人住了。这两个人同时失踪,如意还真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她身上还有蛊香引,巫尤想要找到她倒是很容易。

田因齐已经陆续的开始派兵收回之前丢掉的土地。这几年丢掉的城池陆续又回到了齐国手里。赵国对卫的战争也早就开始了。这片大地上小规模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止过。

如意有些担心令狐远,写了鸽信给他,却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眼看又要到五月初五了。自从师父去云游了,如意还没有回过云梦山,一年一次的比试大会虽然还在进行,但是鬼谷已经不再收徒。

经过了这么多事,如意还真有些想念师父,想让师父帮自己出出主意。指点一下迷津。可是师父云游至今未归,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如果师父知道师祖是个现代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如意正躺在藤椅上胡思乱想中,就见夏荷急急地走了进来。

“小姐,将军的信。”夏荷手里拿着一封密函递给如意。

如意一看赶紧坐了起来接过密函,竟然是用火漆封好的加急密函。

如意迅速地拆开密函,只见上面是令狐远刚劲有力的字体。待看完信如意表情凝重。

夏荷有些担忧地看着如意说道,“小姐,没事吧?”

“魏国打算发兵赵国了。”如意沉声回道。

夏荷不太明白,魏国和赵国打仗,又不会挨着齐国,小姐这是在担心什么?难道是将军有危险?

“难道将军有危险?”夏荷焦急地问道。

“暂时没有。”如意回道。

“那小姐这是在担心什么?”夏荷不解的问道。

如意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夏荷解释自己的担忧,魏国加入战局说明离桂陵之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怕到时候令狐远会有意外。史书上没有令狐远的记载会不会是因为令狐远身死的早加上魏罂有意的抹杀呢。

她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通知令狐远还至于引起怀疑呢。如意心想是得好好地想想这个问题了。

如意去瑞正宫时,正听见田因齐高兴的笑声。

“什么事儿让王兄这么高兴啊?”如意边走进去边笑着问道。

“如意啊,你来的正好,你王嫂有喜了。”田因齐笑着说道。虞娟之在一旁一脸温柔地笑着。

“恭喜王嫂啊。我也要当姑姑了。”如意欣喜地说道。如意也有些日子没看见虞娟之了,上次见还是她中毒时,虞姐姐去探望她。比上次见确实显得圆润了不少,皮肤好像也更细腻白嫩了。

“妹妹快过来坐,你王兄高兴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听他慢慢跟你说。”虞娟之笑着朝如意招招手。

“还有高兴的事儿?”如意走过去坐在了虞娟之身旁,等着听王兄解说。

“哈哈,赵国攻卫,卫国自顾不暇,占了我们的薛城又回到了我们齐国。你之前训练的那些人这次可是起了大作用了,他们到了军队又训练出了好多勇士,这次作战主要是靠他们。”田因齐笑呵呵地看着如意说道。



第一百零十章 早产

公元前354年,赵国公然攻打卫国,想要迫使卫国归附赵国,而卫国是魏国的从属国,魏国绝不能容忍卫国归赵,遂派大将军庞涓率领八万大军攻打赵国,意图包围赵国国都邯郸。

战争如火如荼的拉开序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魏军经过三个月的战斗已经对赵国国都邯郸形成了包围之势,赵国形势日渐严峻。

这日,如意出宫准备去瞧瞧苏睿卿,眼看着进了六月睿卿就该生了。如意带着秦越一同去了孙府。一是帮苏睿卿瞧瞧胎儿发育情况,二是顺便让秦越看看他妹妹。

刚一进府,正瞧见丫鬟婆子跑进跑出的忙活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如意一把拦住一个丫鬟问道,“怎么回事儿?出了什么事?”

“我家夫人要生了。”小丫鬟一脸惊慌地说道。

“怎么会提前这么长时间?”如意一听也急了。

“夫人听说赵国都城邯郸被围一下子就急了,当时就腹痛难忍,这会儿估计已经要生了。”小丫鬟急急地说道。

如意没等听完就施展轻功朝着苏睿卿的院子去了。秦越也紧随其后一跃而起。两人到了苏睿卿的院子,就见小丫鬟们一盆盆的往里端着热水,几个年岁大的婆子正小跑着往屋里赶去。而孙师兄正坐在轮椅上守在门边,一脸的焦急。如意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孙膑,孙膑也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只剩下干着急了。

如意回身严肃地问秦越,“生孩子的事你懂吗?”

“略懂一些。”秦越点点头道。

“好,那你随我进去。”如意一把拽着秦越的衣袖就要往屋里走。

“女人生孩子是不让男人进屋的。”秦越小声地提醒道。

“你是医师,又不是男人。”如意想也没想的说道。

“”不是男人?这评价

可是到了屋口,一个婆子一把拽住秦越,力道大的如意愣是没拽动。“男人不能进去。”

“里面什么情况?”如意一脸焦急地问道。

“夫人有些难产,提前了太久,孩子头还没转过来。”婆子艰难地说道。

“那你还拦什么?他是医师,夫人出了什么事,你负的去责任吗?”如意不客气地说道。

“奴婢不敢。”婆子没见过这么严厉的公主,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松了手。

如意一刻也不停留的拉着秦越进了内室。如意原以为会听到苏睿卿底气十足的叫声,没想到进去听到却是赢弱的哼声。如意让秦越先等在外面,自己则一个箭步,掀开围帘进到了里面,只见两个产婆也束手无策的瞎忙活着。

“现在什么情况?”如意冷声问道。

“产妇已经没有力气了。”一个产婆端着碗参汤想要生灌进苏睿卿的嘴里,但是苏睿卿此时已经意识模糊,根本不张嘴。

如意喊了秦越进来,“你瞧瞧,该如何是好。”

秦越一步上前先把了脉然后跟如意说道,“你用银针讲夫人扎醒,我来给她做顺产。”然后转头又对端着参汤的产婆说道“一会儿醒了,赶紧喂参汤。”

如意麻利的掏出自己的布卷,拿出一根根银针扎在人中,百会等等几处大穴上。秦越则顺时针按摩苏睿卿的肚子。本来在一旁等着接生的满手血污的产婆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如意的冷厉的眼神,一句也不敢多言了。

过了几个呼吸,苏睿卿慢慢醒了过来,看着如意缓缓地伸出了手,“如。”话没说出来,产婆端上参汤了,如意安抚道,“我在,先喝了参汤,把孩子生出来再说。”

苏睿卿强打着精神一口气将参汤喝完。秦越一边揉着一边说道,“夫人,你听我的指令,配合着我用力,咬紧牙关,我说用力就用力。”

如意将一块白布放进苏睿卿的口中,“睿卿,一定要坚持住。”

苏睿卿喝了参汤似乎积攒了一些力气,看着如意眼含泪水的用力点点头。

秦越喊着口号,“一二三,用力。”

室内很安静,只能听到苏睿卿疼痛的哼叫声和秦越有节奏的口令声。

苏睿卿紧紧攥着如意的手,如意都能感觉出睿卿的指甲深陷在了自己的肉里,但如意忍着疼一声未吭,时不时地还会给苏睿卿鼓鼓劲。

这个时代的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稍有差池就是一尸两命。

如意再次深刻体会了一次生命的脆弱。

不知经过了多久,如意感觉自己的手都疼的麻木了,终于听到了一声孩子的啼哭声,声音洪亮,高昂。

“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产婆高兴的接过孩子报喜道。

苏睿卿直到听到这一声报喜声,才慢慢松开手,脱力的晕了过去。

如意这才收回被攥的生疼的手,丫鬟婆子涌上来帮苏睿卿清理干净。秦越则去开药方了。

如意感觉自己像经历了个生死一样,迈着虚无的步子,这才想起来出去跟师兄报个喜。

“师兄,恭喜,是儿子。”如意出来跟孙膑说道。

孙膑只是“嗯”了一声,一双眼依然紧紧地盯着房门,“睿卿怎么样?”

“脱离晕过去了。”

“我要进去看看。”孙膑急急地说道。

如意赶紧推着孙膑进了屋,正好苏睿卿醒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接,里面蕴含了无限的深情,即是不说话,也能从彼此眼中知道对方想要说的话。

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再也容不下其他。有些感情就是这样,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苏睿卿沉沉的睡去之后,如意才有机会问问孙膑情况。

“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就突然早晨了。”

“还不是睿卿今天早晨听下人说赵国都城被魏国围了。她担心她父亲母亲,一急之下动了胎气。”孙膑说道。

“赵国的事儿不是说好要瞒着睿卿吗?”

“下人也是无心的吧。”孙膑和善,不愿意以恶意来揣度。但是如意却不这么认为。

“师兄,最好你还是严查一下吧,好在是睿卿没事,若真出来事,恐怕这后果就不是一句无心能弥补的了的了。若真是有心怕也不会就这么善了。”如意严肃的说道。

“我立刻派人去查。”孙膑虽和善但也不傻,经如意一说想了想确实不能大意。

“万一真是有人冲着睿卿来的,一可以乱了赵国的心,二万一齐国增援可以牵制于你。当然这些都是最坏的猜测,不一定会成真。”如意说道。

赵国都城,邯郸。

赵国已被围困数日之久。

赵成侯每日心烦意乱的踱着步。吴起此时也在赵成侯边上。

后面为防盗内容。一会儿改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徐公由一开始的惊喜到后来紧蹙的眉头,当他翻完最后一页,开口道,“不对,这不是完整版。后面应该还有。”

“徐公是看过这本书吗?怎么知道后面还有内容,那既然看过为何还要看?”如意将煮好的茶斟满茶杯,轻啜一口,才的说道。

“我没看过这本书。”徐公看着如意说道。

“既然没看过徐公又怎么说后面还有内容,这不过就是本历史书。哪里有编错的吗?”如意慢条斯理的说道。

“虽然我没看过这本书,但是有人瞧见过,说这本书能预知未来。各国命数都在其中。”

如意轻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徐公说道,“徐公也算是有大智慧之人,这样信口开河的话也信吗?想必是范天寿说与你听的吧,范天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如意轻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徐公说道,“徐公也算是有大智慧之人,这样信口开河的话也信吗?想必是范天寿说与你听的吧,范天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虽然范天寿这人是有点不靠谱,但是这点判断力我还是有的。”

“江湖上所有关于这本书的传言都是来自范天寿,他想怎么传还不是就怎么传。实则是当年我师祖编纂这本书时,与范天寿有些过节,这才有了后续这么多事情。”

“你这套说辞,信服力很低啊,那块灵石你又如何解释。关于那个灵石的威力,可是有很多人都见证过得。”

如意确实没想到,那块石头还有什么威力,她只当是块普通的能量石。这又要如何解释呢。

房内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徐公盯着如意说道,“你武功精进很快啊,突然内力这么强了?”

“我知道徐公不过是用了三成力,我也只是在这三成力下勉强支撑罢了。”这一次如意倒是大方的示了弱。

徐公一改先前的慵懒,眼神犀利的审视着如意,似乎要将如意的灵魂都看透一般,最后却只是轻笑道,“有意思,有点意思。”

如意大方地让徐公审视并没有任何闪躲和心虚地迹象。待徐公审视完,才淡淡地说道“徐公这下相信我说的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待如意走后,雅间的隔墙突然自己移开,从里面走出了屠二爷。屠二爷恭敬地看着徐公说道,“门主,你信她说的话吗?不过之前少主逮住她时,也搜过她的身并未发现什么。”

“不尽信,但也有可信之处。去把范天寿给我找出来,再去查查她师祖的坟在何处?”徐公缓缓地说道。



第一百零一十一章 满月宴

苏睿卿早产的事儿经过调查发现确实有阴谋的影子。但是设计之人非常小心谨慎,早有防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最后只是罚没了一个嚼舌根的下人。

苏睿卿经过精心的调养,身体渐渐的恢复了过来,孩子本来有些先天不足,但是奶娘的奶水很好,慢慢的也就补足了先天的不足。

如意最近一有时间就出宫来看苏睿卿,来逗逗孩子。眼看着母子俩一天比一天健康起来。就连孙膑脸上也出现了笑容。苏睿卿高兴,也是感激如意,让孩子认了如意做干妈。如意就对孩子更加上心了,每天逗着孩子叫干妈,可怜我们还没满月的小阿瞒,又哪里会说话。

“为啥给孩子的小名起名叫阿满啊?”如意一边逗着孩子一边问道。

“我一直内疚没让他足月出生,一出生就身子比别的孩子弱,总觉得是我亏欠了他,我希望他以后事事都能满满的,不再有什么不足和遗憾,幸福也是满满的。”苏睿卿靠坐在塌上,一手轻抚着孩子,脸上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这名字倒是好寓意。”如意笑着说道。

如意看着一脸温柔的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孩子的新晋妈妈苏睿卿,又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母爱的伟大。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暮春时节,草长莺飞,眼看着再过些时日到了六月中旬,小阿满就该满月了。

孩子的满月宴是一个新生命伊始的大事,各家都会筹备,孙膑家当然也不例外。孩子使苏睿卿变得越发坚强,所谓的为母则刚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只是苏睿卿还一直在担心赵国,担心她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这日如意又去了孙膑府上,却没急着去看孩子,而是先找师兄去了。"师兄,孩子的满月宴准备的如何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如意开门见山的问道。如意知道平时家中的大小事宜都是苏睿卿在操持,如今睿卿的月子还没出,满月宴的事自然是师兄在张罗。她担心师兄腿脚不便,也没操持过,遂来问问是否需要她帮忙。

孙膑想了想说道,"还真有一事想请师妹帮个忙?"

"师兄怎么跟我还客气上了。"如意看着有些踌躇的孙膑说道。

"原来睿卿每个月会跟家里通一封家书,现在赵国都城邯郸被围,睿卿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收到家书了,我想请师妹能帮忙打听打听赵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知道这样不合乎规矩,但是我也是不想让睿卿再担心了。"孙膑有些过意不去的说道

"师兄放心吧,这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如意一口应了下来。

如意辗转得到了一些赵国的消息,但也并不详尽,也只能就这些消息先告诉了苏睿卿,聊胜于无。

等苏睿卿接到家书时已经是满月宴头两天的事了,这次的家书足足隔了一个半月。

如意发现家书里居然有两封信,一封是赵成侯写给齐侯的求援信,另一封是父亲的信,父亲只是叮嘱她以她的人身安全为第一考量,若是为难,那封求援信就不用给齐侯了,就当没收到那封信,当作不知道就行了。

苏睿卿心里一阵难过,父亲永远是把她摆在第一位考虑,可是她又怎么舍得让父亲母亲流离失所呢。这信她一定会给齐侯,并且让齐国出兵。

苏睿卿呈上了赵成侯的求援信,但却迟迟没有得到答复,据传出来的消息说,丞相邹忌反对出兵救援赵国。齐国国力刚刚有所起色,不愿意让齐国去趟这趟浑水。

两天后满月宴上,田因齐虽未到场,但送来了厚礼,以表对臣下的厚爱。虞娟之原本是要来的,但奈何也有孕在身,而她头几个月怀相不好,每每吃了就要吐,最终也没来成。但是其他文武百官几本都到齐了,也足见孙膑的面子有多大。

酒席过半,苏睿卿亲自找到如意,拉着如意去了她的院子。刚一进屋,苏睿卿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如意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如意赶紧想要扶起苏睿卿,"睿卿,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

"如意,求你说服齐侯出兵援助我赵国脱困,你的大恩大德一辈子不忘。"苏睿卿跪地不起的说道。

"你先起来,起来我就答应你。地上凉,你刚出月子,小心着凉。"如意无奈只得让苏睿卿先起来再说。

苏睿卿这才站了起来,眼泪啪哒啪哒地就落了下来,一下子扑在如意怀中哭了起来。苏睿卿毕竟年岁小些,经的事少些,身为一过郡主哪有这么求过人。这眼泪里包含了担心、害怕、还有委屈。

如意安抚着拍着苏睿卿的后背,心思却已经飘远。看来桂陵之战越来越近了。

如意回宫就去见了王兄,正好大将段干朋求见田因齐,田因齐便一并叫了进来。如意还没来的及劝说田因齐,段干朋就进来了。如意只得站在一旁听段干朋先说。

段干朋朝田因齐和如意行过礼,就开始说了起来。

"王上,私以为这次赵国求援我们应该出兵相助。"

如意一听这不是正与自己的想法不谋之合吗?如意就没再说话,开始专心地听段干朋说下去。

段干朋接着说道"我们不救赵国不利于我们的同盟关系,会失去赵国对我们的信用,但是现在出兵又不利于我们齐国的长远发展,因此我们可以实施"承魏之弊"的战略方针,让魏国和赵国相互削弱。"

田因齐一听果然眼前一亮,"段将军接着说。"

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策略,但不得不说这是对齐国最有利的策略。

段干朋见田因齐听进去了就接着详细地解说道"我们可以先派少量兵力南功襄陵,以牵制疲劳魏国,缓解赵国的压力。向赵国表示援助的姿态,坚定赵国抵抗魏国的决心,让魏、赵两国继续攻伐,最后相互削弱。"

田因齐还在思考着,却听如意在一旁拍手道"段将军真是好计谋,真真是一石三鸟。"

田因齐也赞许地点了点头。

三人又就细节详细讨论了一番。关于援助赵国的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如意回到紫竹苑就给令狐远写了书信一封。提醒他不日将要到来的桂陵之战。当然如意说的很是隐讳,但相信以令狐远的头脑定能看懂。

今天再做一次防盗,以下内容重复昨天的,一会修改。

赵国都城,邯郸。

都城邯郸已被围困数十日之久。

赵成侯每日心烦意乱的踱着步。吴起此时也在赵成侯边上。

不多时,赵成侯的弟弟庆阳君疾步走进了大殿,当即撩袍就要跪下。还是赵成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弟弟。“庆阳君,你这是做什么啊?”

“小女睿卿难产生死未扑,还望王兄准许我出城前去探望。”庆阳君说着竟老泪纵横。

“庆阳君先别急,郡主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现在魏军围城,我就是让你出去,你又如何能走得了。”赵成侯好一番劝解,这才使弟弟平静下来。

吴起此时走过来看着庆阳君问道“庆阳君,不知道师妹的消息是如何传回来的?”

“哼,你还知道她是你师妹啊。”庆阳君原本属意的女婿是吴名,他认定女儿之所以远嫁全是因为吴名伤了他女儿的心。自从女儿远嫁后,庆阳君就开始不待见吴名了。

“老四”赵成侯无奈的叫了弟弟一声。

“我和睿卿有个联络线,虽说现在封城没那么容易联络,但想要联系,消息肯定能送出去。”庆阳君不情不愿的说道。

吴起来回踱了两圈步,似是在思考什么。赵成侯等着吴起能给出个主意。

过了一会儿,吴起说道,“我们向齐国求助吧。”

赵成侯眯眯眼睛似是在权衡这事是否可行性。

庆阳君却一反常态地说道,“你想利用我和睿卿的联络线来救赵国,我不答应,先不说睿卿的安危,就说你当真一点也不关心她吗?”

“伯父,师妹有危险,我也很着急,可是我们现在再着急也只能是在这里干着急。若现在能尽快的送消息出去,解了赵国的围城之危。您才能尽快的去看望睿卿,睿卿以后还能有娘家做靠山做依靠。若赵国就此垮了,被魏国吞了,那以后睿卿还能指靠谁。”吴名难得的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

却说的庆阳君一阵心酸,“若当初你娶了她,哪还会生出这么多事儿。”

吴名对庆阳君这思路也是无语,先不说睿卿不喜欢他,就算他娶了睿卿,眼前这危局也解不开啊,反而是现在还能多个送消息的地,不过看在庆阳君一片慈父之心的份上,吴名也不计较的说道“庆阳君此事不宜迟,送了消息出去我们也好知道睿卿现在的安危啊。”

庆阳君一听睿卿的安危这才眼底闪过一丝动摇之色。不然他是真不愿意让女儿搅进战争的乱局里,只盼她此生能安康幸福足矣。

赵成侯此时也权衡了利弊做了决定,一把握住庆阳君的手说道“贤弟,此事就拜托你了。赵国的安危荣辱就全靠你了。”



第一百零一十二章 复国

如意听着隔壁的重磅消息,久久不言。和聂政默默地吃完饭结账走人,期间一句话都没敢说,怕这不隔音的墙出卖了她们,倒是想走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出了酒楼,聂政和如意正打算赶紧回宫。却意外的遇到了青墨,青墨行色匆匆一开始并没有看见如意,走近了才看见,赶紧行礼喊道,“公主。”

如意应了声,眼睛向青墨身后撇了撇。青墨知道如意是在找令狐远,遂赶紧解释说道“将军没来,我是奉将军之命来的,正想一会进宫去找公主呢。”说着掏出一封密函递给如意。

如意知道青墨来肯定还有别的事,瞧他刚才行色匆匆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有其他事要办,但是人家不说,如意也不好再问。街上人多眼杂,如意接过密函并没有拆开,而是直接揣在了袖子里。

如意回去以后拆开信发现信中只是安慰她的话语,这并不符合令狐远一贯的作风。一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而且还是大事。如意想不明白,只得不想。

如意还有更迫切的事要做,刚才在酒楼听到的是什么意思?这个主公看来不简单,和魏罂他爹,也就是魏武侯有恩怨。如意赶紧派人去调查河图门。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青墨来的快走的也快,临走前告诉如意,如果有急事去西街十字巷口第二家找姜风。如意也没多追问,只是点头应下了。

时间过得飞快,历史的齿轮一刻也没停歇的踽踽向前。转眼又到了流火的七月,天气很热,空气里都带着焦躁的气氛,知了更是凑热闹的不厌其烦地鸣唱着。

田因齐点兵八万,兵分两路,一路派出少量兵力开始南下准备与宋、卫联军围攻魏国襄陵。另一路由田忌、孙膑率领救援赵国。

田因齐原本打算让孙膑担任主将,但孙膑以身体残疾为由拒绝了,最后田因齐只得任命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师。

孙膑走后,就剩下苏睿卿一个人带着孩子,如意有时间就会过去陪陪她和孩子。

“你不用担心,师兄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如意安慰着苏睿卿道。

“我最亲的人都在这场战争里,我怎么能不担心。”

“我师兄出山时,我师父给他算过,小磕小绊没有大灾,还得建功立业呢。至于你父母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魏国一时半会也攻不进邯郸,也没什么危险。我师兄的兵法智谋你还不了解,肯定能旗开得胜,助赵国脱困的。”

如意安抚完苏睿卿出来,聂政跟如意汇报道“据有消息称一支神秘的队伍突然出现在赵国和燕国的边境上。目前还不知道这支队伍从属于哪国。”

如意皱着眉,心想怎么又冒出一支神秘队伍。“河图门可有消息?”

“暂时没有进展性消息,只知道河图门势力之庞大无人能及,其富裕程度,富可敌国。”聂政严肃的回道,连他都没想到河图门居然势力这么大,在他的印象中河图门就是一个杀手组织,没想到强大的足以颠覆一个国家的政权。

如意一听表情更加凝重,这个河图门势力这么强大,再联想到河图门一直在寻找战国策这本书的下落,而关于战国策这本书的传言就是得此书者得天下,难道河图门也有什么想法?如意突然就更加好奇那个河图门的主公。

“还有我们意外发现了河图门门主徐公的下落。”聂政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聂政怎么也没想到,河图门的门主竟然是在即墨时如意在路上指给他看的那个美男子。

“他在哪?”如意眸光一闪,她已经暗地里打探了好久,临淄城里都没有他的踪迹。

“在太行山。”聂政回道。

“太行山?”这确实是个让人意外的地方。如意想不明白怎么徐公就去了太行山那么个深山老林的地方,他的生意遍布各国,不是应该在各大都城里吗?果然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如意有预感,最近有大事要发生。

还没等如意想明白,预感就成了真,那支神秘的队伍打上了旗面上一个“山”字的大旗。中山国?这个被魏国灭国的中山国居然还有残存势力想要复国。消息一经传出震惊七国。

自此这个谜面才慢慢解开,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当年魏文侯派遣乐羊、吴起统帅大军,经过三年苦战占领中山国,魏文侯派当时的太子击,也就是后来的魏武侯为中山君,恒公带着中山国的残余退入太行山中。

七月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而这几天天气又越发的闷热,大概是进了伏天的缘故,暑热难耐的如意恨不得每天躲在冰室里。

这日,令狐远派人将安氏送了回来,如意前几天刚接到的书信说桂陵战事将起,怕安氏在桂陵不安全,先将她送来齐国。这才隔了多久,安氏就已经到了宫门口。

如意赶紧迎了出去,却发现随安氏来的还有青墨,还有好几车的东西。

如意觉得奇怪,送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来。却听青墨说道,“公主,安大娘我已安全送到,我还有事要安排就不多做停留了。”

“有劳了,请便。”

然后青墨就带着几车的东西离开了,原来东西不是安氏的。安氏也就只有一小车东西。安氏高兴地拉着如意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那叫一个欢喜。

“这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了这齐宫里来。”安氏随着如意进宫,不无感慨地说道。

“母亲这是说的哪的话,以后这里就是您的家啊,王兄也很高兴您能回来住,早就辟出一处宫室来等着您呢,王兄还给你准备了洗尘宴,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如意许久没见安氏,还真有些想念,说着就开始撒娇地摇着安氏地手臂。

安氏见女儿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下来。

晚上又是一番认亲大会,安氏拉着田因齐老泪纵横的直说苍天有眼,长公主保佑之类的。竟说的连如意都落下泪来。

安氏又拉着虞娟之的手叮嘱着孕期的注意事项,“你怀着身子呢,万事要小心,有事就吩咐她们干。”

“以后您就是我们的长辈,您就在这安心的住着,让我们孝顺您。”虞娟之感受着久违的母爱关怀感性地说道。

直到吃完饭回到安氏的住处,娘俩才有时间好好说说话。

“令狐远这孩子真是不错,这么长时间将我照顾的很好,不过桂陵镇战事将起,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他。”安氏拉着如意在院里的一个小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安氏环顾了一下这个院子,却发现和她们当初在桂陵镇上的住的院子布置的很是相似,几株葡萄架,架下有个石桌两个石凳。只是少了一个大石磨。

“如意,这院子是你布置的吧?”安氏笑眯眯地看着如意说道,“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等那日闲了,再在那边中上几垄菜畦,再加个大石磨,就和我们当年在桂陵的家一样了。”

“我就知道母亲能看出来,现在想来那段日子还真是最单纯的一段时光。”如意也又些感概。

“那时候我还不让你晚上坐石凳,怕你着凉,现下还拉着你坐在这了。”

“这些天天气这么热没关系的。”如意撒娇道。安氏看着还在跟自己撒娇的女儿自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都该成亲的人了,还这么还撒娇。”安氏叹口气爱怜地说道。

“谁要成亲啊?母亲也来打趣我了。”

“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还真打算三十岁再成亲吗?”安氏突然想起这事问道。

“现在事这么多,战争打得如火如荼,哪是考虑这些的事啊。”

“娘知道,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这片土地上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是生活还在继续。日子总要过下去。娘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盼着你能生活幸福。”安氏拉着如意的手认真地说道。

这个朴实的妇人,可能并不识字,并没有看过书,却说出了人生的真谛。

如意回去躺在榻上也想了好久,望着外面明亮皎洁的月光,心想如果桂陵之战结束,她就嫁给令狐远,不再等了。

战场上硝烟弥漫,赵国无暇顾及新冒出来的中山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占了自己的土地去复国。

那支打着“山”字大旗的队伍占了赵国东北部地区,桓公终于复兴了中山国,定都灵寿。把赵国南北两部分土地分割开来,因此也在今后成为了赵国的心腹之患。

如意听着这个消息心下感慨,谁能想到中山国可以蛰伏这么多年,励精图治,积蓄力量,最终复国成功。谁又能想到,那个渗透在各国经济政治中的河图门竟然是中山国复国的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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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围魏救赵

军报来的时候,如意正在田因齐的瑞正宫里,如意尝试着做了一些冰镇果饮给王兄送了一些尝尝鲜。还没来得及走军报就送了进来。

“大王,军报。”魏辛急急地拿着军报进来。

“念。”田因齐从来不避讳如意当场就让魏辛念了起来。

“据息,魏军主力已攻破赵国首都邯郸,庞涓率兵八万到达茬丘,准备进攻卫国。”

“田忌、孙膑他们到哪了?”

“已到达齐魏两国边境地区。田将军想要直接与魏军主力交战,但被孙军师阻止了。孙军师建议直捣魏国首都大梁,迫使魏国撤军回援。”

“这是为何?”

如意知道这大概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围魏救赵。遂接口说道,“魏国长期攻打赵国,主力都在外面,而国内防务空虚,采用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战术,魏国一撤军,赵国自然就得救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孙军师果然好谋划。”田因齐听完如意的解释赞许道。

如意站在地图前仔细比划了一下,想了想说道,“直捣大梁,恐田将军他们粮草会不足。王兄,如意愿请缨为他们护送粮草。”说着抱拳请缨道。

“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田因齐没有立刻答应。

“王兄,只有这样目标小,才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啊。再说我身边这么多能人高手,王兄还有啥不放心的。”如意继续劝说着。

最后田因齐经过多方考量才同意让如意去。

如意得了差事也不耽搁,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了。如意带着聂政还有秦越他们四个,以及王兄拨给她的一些亲卫,再带了一个几百人的小队伍押送着几十车的粮草就这样上路了。

夏荷也想跟着去,但奈何她武功低微,怕到时候再连累了如意他们,夏荷就只好留在宫里等如意,顺便照顾一下安氏。

如意这一路上都很顺利,眼看就到了齐魏边境上。同时如意也接到了军报,目前孙膑派出部分兵力向平陵直接发动攻击吸引魏军主力,果然攻打平陵的齐军大败。孙膑又让田忌派出轻装战车直捣魏国国都大梁城郊,想要激怒庞涓使其率军回援。如意知道孙膑前面这些安排都是为了迷惑庞涓、激怒庞涓,使其轻敌,然后回救途中的桂陵才是真正的伏击地。

如意除此还接到了孙膑的书信,询问粮草何时能到,以及具体路线。如意仔细研究了路线,途中要经过的市丘,很容易被切断粮道,这段路程务必小心。

如意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丁点差错。但是随着战争的推进,当战局越来越向桂陵镇靠近时,如意越发觉得心慌。原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如意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但就是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七八月的天气炎热的都能挥汗如雨,大地被炙烤的仿佛都在冒着轻烟。连续赶了几天的路,走到一处小河边,如意终于开口让大家休息一会儿。众人如饥似渴的一窝蜂奔到河边都想要喝口水,洗把脸凉快一下。

如意一看好多看车的也都跑了过来,大喝一声,“一个一个的来。”后过来的士兵只得又回到了车边,等着前一个喝完了来替他的班。可是前面几个士兵刚走到河边猫下腰,就听“啊”的一声倒在血泊里,就算没死的也都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向后挪着。

同时河水飞射起水花,窜起一人来高,如意眯着眼睛细看,哪里是什么一人来高的说话,那水花里分明是人。几十个黑衣蒙面人从水面上飞起,然后向岸边飞来。

“快,回防,列队摆阵。”如意一连串的命令,这才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队伍回过神来,聂政是最先飞掠到如意身旁的,聂政的原则很明确,别人他都不在意,只要保证如意的安全就行。所以聂政一直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如意。

兵器相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秦越,徐生,老岳几个身手好的在前方掠阵杀敌,后方主要是保护着车上的粮草。

其中两人看出如意是统帅,所谓擒敌先擒王,两个人齐齐地向着如意杀来。剑剑杀招,招招致命,聂政分去了其中一个人的攻击力,如意就专心的对付另一个。

如意现在武功不弱,对付一个倒也不成问题。

但是几十个黑衣人可不恋战,见久攻不下,得了为首之人的指示就打算放火毁了粮草车,一个个弩箭上上火箭,射向粮草车。粮草车见火即着,火势很旺。为首的黑衣人见粮草车已着,也不多做停留,一声呼哨,转眼几十个黑衣人就消失了。

如意看着烧着的粮草车,神色不明。一些士兵还想扑救一下,奈何火势很大,扑救也没有用了。

如意并没有多看烧毁的粮草车,而是吩咐大家继续赶路,这次没了押送的粮草车,行进反而快了不少。也有士兵偷偷地窃窃私语,都不明白粮草车被烧,如意为何却不着急。

魏国,都城大梁。

有两个人同时得到了这个消息。一个是新迁都到大梁的魏王魏罂。

康明急急的走进了青阳殿,魏罂因为齐军直攻大梁而来,已经一宿未合眼了。

“王上,如意公主的粮草车被一路来路不明的的人烧毁了,不过公主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朝前行进了。”康明急急地汇报道。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幽暗的大殿内,魏罂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面前的地图。康明赶紧将案几上的火烛点燃,豆大的火苗随风摇曳着。他似乎是正在思考着什么,但是眼底却空芒一片,那眼神好似越过了战场,越过了那片火光。

康明一时不知道该继续等着,还是应该退出去,只得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魏罂并没有抬头,过了好一会才静静的点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康明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不得不继续说道,“虽然粮草车已被别人捷足先登毁了在了路上,但是我军在前方也设了伏,我军该以什么方式围剿公主,是生擒还是击杀?”

魏罂这一次缓缓地抬起了头,心底沉重的像是挂了千斤坠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曾几何时,她在这座宫里帮他筹谋,帮他夺位,甚至是帮他去打江山。可是此时他们却站在了对立的两方,隔着血海和尸山,再也无法回头,击杀?生擒?多么可笑的字眼,却就这般苍白的用在了她与他之间。

“她这般从容定是还有后招,且等一等,先拖住她的脚步吧。”

魏罂站起身转头看着墙上裱着的八个大字“勤政爱民,琴瑟和鸣。”那是如意送给他的新婚礼物,曾几何时,这也曾是他的心愿,只是心愿的对象是她而已。

康明不再说什么,领了命默默地退了出去。

烛光将魏罂的影子在墙上拉的长长的,如意,我曾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动力。当你困在这里时,可否会想起我?

月色静谧,空气中却依然带着湿热。

在大梁城城东一隅,一家粮店里。

院中一身月白色长衫的俊美男人正负手望月,石桌上还摆着一个酒壶,一樽酒杯。

屠二爷进来时,正好闻着空气中还没来的及消散的香甜的酒气。屠二不动声色的朝着男人抱拳行礼,然后汇报道“门主,”然后屠二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不,不,是徐丞相。”

“有话快说,别咬文嚼字。”徐公这次一改往日的慵懒和优雅,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是。丞相大人。”屠二爷越来越琢磨不透最近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的门主大人。“我们的人在河边截杀齐国公主未成,但是粮草车已经烧毁了。”

徐公先是听到截杀时,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但一听未成反而松了一口气。是的,截杀的命令是他下的。但是当真切的听到这个命令可能带来的结果时,他这紧紧高悬的心又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意如意的生死的,可是当中山国复国成功,桓公要将他的义女也就是少主指婚给他,他断然的拒绝了时,那个女人声嘶力竭的指责他动了不该动的感情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确实对如意有些不同。

虽然说这次烧粮草是为了阻止齐国围困魏国,帮助赵国脱困,以防赵国腾出手来对刚刚复国的中山国不利,但徐公的这次的截杀令也是想要试试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现在这个结果却让他莫名有些焦躁恐慌。难道真的如那个女人所说,他对如意动了心?

徐公还在兀自的沉思着,屠二爷迟迟得不到徐公的回话,只得继续说道,“齐国公主见粮草车车毁却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行进,也没有想办法补给。”

徐公一听这话这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道“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这么从容淡定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屠二爷看着终于有些反应的徐公,跟着说道,“是呢,这个公主诡计多端,一定还有后招。不过我们的人已探明魏军已在前面她的必经之路设好了伏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围

如意一直在赶路,在经过平陵的时候,内心还是被不小地震动了一下,虽然早就对这个时代的战争做足了心里准备,但当亲眼见到时,心下还是会不禁一颤。

虽然平陵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只是孙膑为了迷惑庞涓的佯攻,为了让庞涓轻敌还故意输给了魏军。但是战场上依然是尸横遍野,鲜血浇灌着大地。可能前几天还鲜活的的生命,现在却如同失了水分的秧苗,一片一片躺在炙热的大地上,被烈日一烘瞬间抽干了水分。但是天气炎热尸体存放不了,已经开始散发出阵阵腐烂的恶臭味道。

土地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若不是中原不常出现秃鹫,如意都怀疑现在尸体一定会站满密密麻麻的鹰鹫等着分食尸体。

尸堆中间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士兵沉默地来回运送着尸体,就像一部没有感情的人形机器。他们是见惯了多少场战争,打扫了多少次战场,收了多少死人,才能练就出现在这样的麻木。

显然战场已经不是第一遍清理了,伤员已经都运送走了,但是在尸堆中还能偶尔听见一两声的哼唧声。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之残酷,只有当如意亲眼见到了之后,才有了深刻的体会。

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不足够强大就会面临被吞并,被灭亡的下场。

若想要天下太平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轮的历史演变,这也让如意无比怀念起现代社会的和平来。

傍晚时分,夕阳血红的火云染红了半个天际,和这片土地遥相呼应着。

夕阳一点点沉入大地,大地上却同时蹿起了冲天的火光,滚滚地浓烟,如意他们都走出去了好远,回头望时还能看见火光和浓烟,甚至好像还能闻到烧焦地人肉味。

看过了这些,如意心情有些沉重。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念头,“你可以提前结束这段混乱的历史,带领大家进入一段和平时期。”这念头好似是自己的又好似是别人硬塞给她的,让她一时也分辨不清。

如意甩甩头,强自压下这个惊悚的念头。

夜色越来越深,战争的阴影还横在如意的眼前,而新的挑战又接踵而来。

出平陵二十里外一处山岗处,周围一片静谧,只余虫鸣和偶尔经过的乌鸦呱叫一声。

如意看看天色已晚,山岗下一片平坦的开阔地处正适合他们这二百来人的安营扎寨。

如意叫停了队伍,大家训练有素的抖出帐篷安营,几人一组负责拾些柴火,堆成一堆,虽然天气炎热,并不用生火堆,但是准备一些以防有狼偷袭也好,万一夜间气温骤降,也不至于失温。

如意躺在自己的帐篷中,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成片的尸山血海在眼前晃,还有那些麻木的清尸人,那些尸堆里的哼唧声。

脑海里又一次清晰的出现了那个声音,“你可以结束这无休止的战争,让大家过上和平安定的日子。”如意紧紧地闭着眼睛想要抵抗来自那个声音的诱惑。如果她此时睁开眼睛大概会发现自己装晶石的香囊里有一闪而过的光芒。

那声音还没消失,如意却突然睁开眼睛,现在她的五感相当灵敏,老远的声音就能听到。如意又趴在地上听着大地由远及近的震动声,由这动静判断应该是一队不低于五六百人的骑兵队。

如意迅速跳了起来,招呼大家火速收拾东西撤离,以这个速度来看再有十几分钟这队人马就能到达这里。

聂政将如意的马一并牵了过来,秦越、老岳、徐生也都迅速围了过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如意并不想正面作战何况还没有搞清楚来的这队人马到底是什么来路。

如意招呼大家先埋伏在了山岗上看看形势。却不想山岗上先出现了动静,还有另外一队人马翻山从山上冲了下来,竟然是腹背受敌,两面夹击,打了如意一个措手不及。

山上的埋伏似乎更多的是警示,攻击力并不是很强。两厢交战几个回合,前方的骑兵队也赶了过来,这队人马可没有山上的埋伏的这队来得温和,上来就是真刀真枪,刀光剑影,刀刀见血,带着置人于死地的气势而来。

飞驰而来的骑兵骑在马上,长矛穿透长空,长矛抡圆飞刺而来。战马嘶鸣,混乱的一时都分不清敌我。

这队人马的加入使得山上的埋伏都有些吃惊,带队埋伏的统领仔细辨认下竟发现飞驰而来的骑兵与他们竟是同一阵营。可是自己接到的任务明明是拖住如意他们的脚步,这带着杀气而来的兄弟部队又是怎么回事儿?

如意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只能见招拆招,来一个挡一个,本来如意还不愿意杀人,可是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被杀死,如意不得不破例也开始专心的杀敌。

“列队,突围。”如意见对方的人数明显高于自己的队伍而且是有备而来,不得不下令准备突围。

腥风血雨中,如意坐在马背上,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战刀,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聂政,秦越、老岳等等,二百名护粮军紧跟其后,聂政护在如意身旁,回身大喝一声,“弟兄们,冲啊。”。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冲破夜色,冲破天际,竟听得让人热血沸腾。

刀刃割破血肉的刺啦声,武器相撞的抨击声不绝于耳,鲜血飞溅,围攻一波一波的涌上来。近身搏斗的的残酷,就如同黑夜里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一个个鲜活地生命,生动的灵魂。空气中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味,如意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一个个杀红了眼睛。这些护粮军可能一辈子没有上过战场,但是真的站在战场上却个个英勇没有一个孬种。

当如意突破重围,已经冲出去很远时,耳朵还一直嗡嗡的在响,好似刚才突围时的嘶喊声,惨叫声,马鸣声、冲锋声还在耳畔。聂政看着不停捂着耳朵甩头的如意,知道她这是第一次直面战场的后遗症,遂从他的马上一跃到如意的马背上,从身后轻轻揽着如意,然后双手捂住如意的耳朵,轻声说道“握紧缰绳。”声音里带着安定的力量。

过了好一会如意才稳定下来。聂政见如意安定下来,又一跃而起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像这样做过千百遍一样。

如意缓过神来以后回身想要轻点一下人员,却红着眼眶又转回了头。身后哪还有几个人需要轻点,二百来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几十个人。如意亲历了战争才知道这战争的残酷和搏杀的危险。

此刻她迫切的想要见到令狐远,想知道他的安危,可是最近却没有收到令狐远的只言片语。

深夜没睡的除了如意他们还有端坐在魏宫里的赢曼。

“王后,有消息了。”彩霞悄悄的走进来,大殿里没有点灯,赢曼就在黑暗里坐着等着,一双美目没有丝毫倦意,依然炯炯有神。

“怎么样?”赢曼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嗜血的兴奋。

“如意公主突围了,但是她的队伍死伤惨重。”彩霞有些害怕地回避着赢曼地目光说道,生怕赢曼一个不高兴又要迁怒于她。

“又让她跑了?”赢曼恨声地说道。

赢曼站起身发现坐的太久竟坐得腿部有些麻痹,遂活动了一圈接着说道,“不行我的想个办法,最近王上似乎很是宠爱赢芸,就连那个春长使也怀了身孕。我们得想办法让王上的心回到我这。”

“可是王后,若是王上发现你私自调兵截杀如意公主,他会不会生气?”彩霞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怕什么,是他自己设的埋伏,我不过是帮衬一把,何况调兵的还不是我,是庞涓派的兵,到时就说为了截获齐国的粮草,谁知道粮草已经没了,战场上消息稍微滞后些也是正常,再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庞涓又不知道王上下的令到底是杀还是不杀,有些误会也是正常。”赢曼说得振振有词的。

彩霞听赢曼一说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天刚蒙蒙亮,魏罂被紧急军报吵醒,有些不满地嘟囔一声。但当看清军报上的内容瞬间清醒,气的直接将军报摔在地上。

“这个庞涓放着仗不好好打,管什么后方的事,居然派人去截粮车,我是让他缺衣少粮了嘛?”魏罂直接破口大骂。

康明被吼的不明所以,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军报,只见上面写着“如意公主被我军截杀,但突围成功。”

后来魏罂又辗转知道了一些那晚的情形,战斗那叫一个惨烈,如意那是勉强突围,二百人的队伍被打的最后只剩下了几十人,他想想都觉得后怕,一个不慎可能就真的永远见不到如意了。魏罂有些暗恨庞涓的自作主张,但却又无可奈何。

赢曼原本端着一碗荷叶粥站在殿外,听说了魏罂的反应后,却没有进入青阳殿,反而勾着嘴角转身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战事前夕

魏罂伴着晨光颓然地坐着,细微的灰尘在透过窗子直射进来的阳光下反复徜徉着,透着令人绝望地寂静。

恍惚间,他想起了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天,闷热的让人无法忍受。他从父王那新得了一个冰盏,装上各色水果拿给如意吃,所谓的冰盏,就真的是用冰做的碗。那时候如意还小,大概也就八岁,个子很矮。如意拿着冰盏喜欢的不得了,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是那般明亮。他怕她凉就帮她端着,但是天气太热,冰化的很快,他握得越紧,化得越快,最后如意还没有吃完冰盏里的冰镇水果,碗就已经化没了。当时的如意就笑话他,说他手心的温度太灼热,把碗都烫伤了。

难道真的是他的手心温度太灼热,这一次差点连如意都伤到。记忆像一根刺,直直的刺向他的心底。恍然间,那俊美的容颜上竟带出了几分沧桑。

如意没想到魏罂真的下杀手要致自己于死地,虽然自己早已和魏罂说过以后再见分属两个阵营,不必手下留情。可是当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时。如意还是有些难过。

如意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向东行去。每个人身上都很狼狈,但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早日进入云梦谷早日安全,也能早日完成任务。

原来之前烧毁的并不是真的粮草,如意早就料到不会这么顺利让她把粮草送到,所以一开始就是兵分两路,如意带着一队人马迷惑敌人。而真正的粮车早被乔装改扮由伯溪带着另外二百人押送至云梦谷。

伯溪实力稍弱,平时在如意身边也不打眼,所以由他带队并不会引人注目,再加上乔装打扮就更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行了半日,如意发现所经之处的百姓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一行几人。如意低头再瞧瞧自己满是血污的衣裳,都分不清是谁的血。转头再瞧瞧身旁聂政、秦越他们几个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如意看着前面不远处就有个镇子,遂说道,“咱们还是先换身衣裳,吃点东西再走吧。咱么这身装扮,别人还得意外咱们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呢。”

聂政低头一看,可不是,在看如意脸上还有两道干涸的血痕,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蹭上的。

十几个人进了镇子找了一家成衣店,每人换了一身衣服,如意拿出易容的人皮面具戴上,出来时就立刻换了一个人。

换好衣服再出来,这次就没有刚才那么扎眼,那么引人注目了,百姓们也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了。

如意找了个面摊,一人要了一碗面,每个人都沉默的吃着,气氛有些低沉压抑。如意本想没话找话的说两句,但是一想到昨晚的战斗,瞬时又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弥补不了昨夜带来的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创伤。

十几个人动作很快,沉默地吃完面,便牵了马向前走了,如意最后离坐去付钱,等待店家找零的时候,却见不远处有两个男子抱着剑一身劲装的走了过来。

“老板要两碗面。”

两人坐在离如意不远处的一桌,如意注意到其中一人伸出右手拿筷子时,手上有一块暗红色的疤占据了半个手背。如果如意没记错这个人就是当初烧粮草的那波人里和自己交过手的那个人。

如意故意动作拖慢了一些,就听疤痕手说道,“门主最近真的是很奇怪,只让我们找到那齐国公主,却没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可不是,不过少主有令,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杀死那个齐国公主。你说我们是听少主的还是听门主?据说他们两个嫌隙很深。”坐在边上的另一个男子说道。

“还不是因为少主喜欢门主,门主喜欢那个公主。为此还拒了少主的婚。不过这两个哪个也不是我们能得罪的。我们就做好该干的事就行了。”刀疤手倒是心里有数的说道。

说完两个人开始秃噜秃噜地吃面,不再言语。

如意这才离开面摊,找到在前面等自己的其他人。原来上次烧粮草的还另有其人,本来昨晚的突围让她心凉,没想到烧粮草的还有一波。不过如意很快也能想明白,新复国的中山国肯定不想让齐国救援赵国。毕竟他们是趁乱占了赵国的领土才得以有机会复国。新国伊始,政局还不稳定,若是赵国此时立刻去杀个回马枪很可能中山国还得灭国。

聂政看着如意脸色不好,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事难过,想了想安慰道“第一次杀人都这样,多杀几个就好了。”

如意一脸迷惘的转头看着聂政,少年,你这是在安慰人吗?

一行人这次不再耽搁一路朝着云梦山去了,直到进入云梦镇,如意才觉得自己的心无比踏实,这里是她第一次走出家门来到的地方,这里有她的师父,师兄和师弟们,这里就是她的半个家。

等如意到了云梦谷山门前时,袁飞和伯溪已经等在了山门处,袁飞已经褪去了青涩,长成了一个俊逸的少年。

伯溪看着如意身后零星的几个人,再看各个精神状态都不太好,知道路上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不由分说的赶紧将大家让了进来。

粮草车好好地在院里停放着,如意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师父不在山上,师兄们也都不在,如意只得随意的溜着。如意看着自己窗前的金银花开得正欢,大老远就能闻到阵阵香甜的花香。

如意刚想走过去,却正瞧见一只白鸽直直的飞了过来,在如意头顶盘旋了一圈落在了金银花藤上,然后不安分的又轻啄了一口金银花。

“你个淘气包,居然又是你。”如意走过去,一把抓住白鸽,白鸽还不服气的挣扎了一下,奈何没有如意力气大,只得放弃。如意取了信,看到令狐远俱是担心之情,最后还说道,一定要相信他,他会来找她,等着他。

如意觉得最后一句话令狐远说得有些莫名,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同时聂政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份军递给如意,如意打开一看,上面写道,庞涓果然中计轻敌,丢掉辎重,轻装疾行昼夜兼程的回救大梁。

如意知道孙膑他们将要带着主力设伏桂陵。那令狐远将如何自处,他是援助庞涓还是袖手旁观。如意想想对自己的想法也觉得好笑,令狐远毕竟是魏国的大将,怎么会袖手旁观。那这场战争会不会有变数呢?

如意一边沉思一边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师父的竹楼前,只是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不过楼里很干净,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并没有一点脏乱。

如意摸着师父的棋盘,笔墨纸砚还有成柜的书简。突然如意被书架上的一本书简吸引了目光,此书简名曰《本经阴符七术》。

之前如意经常来师父的房间,书架上的书她都看过,但是并没有看见书架上有这本书。如意看看书简上还有些新的墨痕,难道这本书是师父临走时新写的?

如意翻开书页,发现这是一本调神养志,修道之书。最后居然有一味大仙丹的药方,上面写着此药居然可以一梦今生,唤醒前世。如意有些吃惊,师父还有这方面的研究。为避免别人看去,如意迅速合上书简,将这本书简压在了最下方。

如意有些神思不属的走出了师父的竹楼,心想师父研究这些做什么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都刷新了如意对这个时代的认识。

此时,桂陵镇将军府里。

令狐远刚刚接到了魏罂的军令,要求他全力配合庞涓回防大梁,其实他早就看出了孙膑的战术有问题,似乎是针对庞涓而定的诱敌之策。

而庞涓还真的中了轻敌之计,丢了重辎来回防大梁。那么回防途中一定会遭遇孙膑的埋伏。而这设伏地最理想的地方就是桂陵。

令狐远面色凝重,手里抱着一只白鸽轻抚着。

青峰从阴影出一闪而出,“将军,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孙军师设伏,庞将军入瓮了。”

青峰刚一说完,青墨也匆匆赶了过来,“将军,东西都是是好了,该带走的都转移完毕。”

“随时做好准备。”令狐远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将军,杜副将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已经向我打听了好几次了。”青墨说道。

“还是不要告诉他了,不是信不过他,只是知道太多,以后他还怎么带这支队伍。”令狐远冷静地说道。

青墨一惊,“将军是打算将队伍交给杜副将?”

“我倒是想交给他,但不知道王上会怎么安排。”令狐远自嘲的一笑。

已经快要到傍晚时分,烈日依然灼热着普照着大地,空气里的湿度已经快要饱和,身上就像过了水一样黏腻腻的,这片大地急需一场暴雨的洗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桂陵之战

一场久违的暴雨在这天夜里下了个痛快,雨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檐角,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扫之前的湿热之气。

早晨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的蓝,空气也格外的清新,就连阳光都格外的透亮。

当日,如意押送粮草送到田忌、孙膑营地中。

是夜,月如银盘,繁星满天。

如意推着孙膑走在营地外的一处开阔地上。夜风和煦地吹着。

“师兄,庞涓一定会经过这里吗?”如意问道。

孙膑眼神悠远地望着远处平静地说道“他一定会经过这里的,这不仅仅是齐国和魏国的一战,也是我与他的一战。”虽然说的内容充满了复仇的意味,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如意知道孙师兄和庞涓的恩怨是一定要了结的,遂也不再多说什么。

如果这一战不可避免,令狐远作为魏国最近的援军是一定会来参战的,那么到时候可能就真的是敌我相见,不必手下留情了。

如意推着孙膑走出去好远却没有说话,孙膑抬头看着如意蹙着眉,兀自沉思的样子说道“你在担心令狐将军?”

如意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令狐将军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这次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孙膑笨拙地安慰道。

“那师兄针对后援的计策是什么能告诉我吗?”如意认真地问道。

孙膑一时语塞,针对后援的计策若是往常还真可以告诉如意,只是现在如意明显偏袒令狐远,他又如何能说呢。说了齐国败了怎么办?那么多死去的兄弟又如何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呢?

如意微微一笑,也不为难孙膑,“我知道这是机密不能说,师兄不要为难。而且令狐远肯定不屑于这样做的,他更想公平的一战。”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救令狐远。既然结局不可避免,那么她只要救人就好。令狐远救了她那么多次,这次换她来救他。

三日后,庞涓带大军进入桂陵边境。田忌率齐国主力埋伏于此。庞涓中了田忌的埋伏,苦苦支撑。魏罂急调令狐远的守边军援救庞涓。

如意自己悄悄地去了战场,战场上一片狼藉萧索,,前线上正是一片火热。如意赶过去时,正瞧见令狐远被人从背后偷袭,如意急急的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想要快些赶过去。

奈何速度有限,如意大喊一声,“令狐远。”令狐远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还没看清楚如意,他就被一个远程投射弹炸飞。这个时候的还只是一种用于炼丹的硝石,可以产生剧烈燃烧,引起火花火焰的一种药剂。如意不敢改变历史,并没有将的制作教给王兄,只是借助现有的技术改良了一下武器。

却不想令狐远是被自己改良的武器炸死的,刚才那一幕就像是一个慢动作的画面一样反复地回放在如意眼前。

如意呆呆地看着令狐远硬生生地倒在一片火光中。如意想要上前去,但战争还在继续,交战地双方阻拦了如意的脚步。如意眼前一花,一口鲜血呕了出来,直直地倒下马去。

幸得聂政不放心如意跟了过来,一把接住了倒下的如意,放在了自己的马上带回了营地。

秦越替如意把了脉,说如意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如意昏迷了一日才醒来,一醒来如意就拉着聂政的手问道“战局如何?”

聂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对如意实话实说了,他不想骗如意,哪怕是善意的也不愿意。“庞涓已被俘,现在令狐将军下落不明。”

与此同时,战报也送到了大梁的魏宫里。

“什么?下落不明?”魏罂神色晦暗不明的低声说道。

“是的,王上。当时只看见一个远程火弹打在令狐将军那里,再后来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八成是被火弹烧没了。”康寿低低地回道。

魏罂不敢置信的听着,虽然他对令狐远因为如意芥蒂已深,但是他没想到令狐远会是这样的死法,这个少年成名的大将军,居然死无全尸。魏罂心绪有些难以平静,毕竟也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魏罂一整日将自己关在大殿里,不吃不喝。只是一直在看着地图。大臣们几次想要进去进言都被康寿拦了下来。

最后魏罂出来时下令道,“继续围困赵国国都邯郸,不撤军。”

“王上,庞将军已被齐国俘虏,若不撤军,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多余的兵力解困襄陵之围。”有一个老臣谏言道。

“派人去游说韩懿侯,去调韩国的军队解围襄陵。”魏罂不怒自威地说道。

其他人看着脸色越发深沉的魏罂,也不敢再有异议。

如意亲自去战场上打扫了战场,哪怕是找到令狐远的尸体也好,但是都一无所获,回来后如意浑浑噩噩地躺了三天。

三天后如意急急的要走,她突然想起青墨曾跟她说过,如果有急事可以去西街十字巷口找姜风。

所以她要赶回临淄城,去西街十字巷口。如意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一刻也不想停留的就要往回赶,谁也劝不住。

如意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桂陵之战并没有击溃魏军主力,赵国国都邯郸依然为魏国所占领。所以如意并不关心战争的后续将会如何,至于庞涓,那是孙师兄与他的恩怨,她不想插手。她现在只关心令狐远有没有死,她只想找到令狐远。

如意一路归心似箭,快马加鞭地飞驰而归。

聂政不放心如意,所以带着秦越、老岳和徐生一路护送如意。

如意不眠不休地赶了两天路,最后还是聂政实在看不下去,挡在如意的马前以死相逼。如意才同意住店休息一下。

一行几人进了一个有些规模的镇子。

吃饭时,食肆里的人都在议论前几天的桂陵之战。

大家都在猜测令狐远到底死了没有。

“我觉得令狐将军可能并没有死,令狐将军有通天的本事,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呢,一定是障眼法。”隔壁桌一个少年一脸崇拜的说道。

“都被烧成灰了怎么还能不死。”一个中年男子吊郎当的不屑地说道。

如意握紧拳头很想一拳揍向那个中年男子。如意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了下来。

可谁知那个中年男子并不识趣继续说道,“听说那个令狐将军喜欢齐国公主,搞不好这次伏击就是他与齐国相勾结的,才致使庞将军被俘,不过他一定没想到会把自己烧死了,美人也没得到。”中年男子嘿嘿一笑,表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其他人对中年男子一片“嘘”声,大家都驳斥他,让不要乱讲。大多数人还是不信他说的,但也有人附和了中年男子的说辞。

如意此时再也忍不住,她受不了别人这样侮辱令狐远,所以走过去一拳打在了那个中年男子的左脸上。中年男子被打的直接歪在了地上。

“你谁啊?”中年男子抹了一把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蹭的站了起来。但当他看见如意那一脸寒霜的的样子,浑身似乎都在散发着冷气,最主要的是那眼神看着他就像看死人一样。

中年男子立刻一秒变怂,灰溜溜地擦着桌子边溜了出去。

食肆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剩下那两个附和的人一看这情形也灰溜溜的跑走了。

邻桌的一个妇人走过来,劝着如意说道,“姑娘莫气坏了身子,那个人就是个瘪三,这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无赖。不值得为他生气。”

如意这才放松了身体,又坐回了座位上。

妇人也随着如意又坐了回去,然后隔着过道和如意攀谈了起来。

“姑娘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我们这个镇子的人都可尊敬令狐将军了,当年武侯南征北战,战乱不断,有一次打到了我们这里,要不是令狐将军力保我们镇子,恐怕我们早就沦为刀下魂,箭下鬼了。当时令狐将军只带了两千人和敌军近万人的队伍周旋了五天,一直拖到了援军的到来。所以令狐将军的本事我们都见过,我们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是啊,是啊,我们不相信。”最初一脸崇拜的少年附和道。

随即其他人也都热烈的响应道,“不相信。”“我们不信。”

如意这些天一直强迫自己冷静,愣是没掉一滴眼泪。可是此时,看着百姓这般爱戴令狐远,说着这般暖心的话语,如意竟红了眼眶,感觉有泪水模糊了视线。

和如意一桌的聂政等人都是一桌大男人,看着潸然泪下的如意,一时都手足无措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还是旁边的妇人说道“姑娘也是受过令狐将军的恩惠吧,不然怎么会这么伤心。”

如意用力的点点头说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了这话,聂政一僵,递出手帕的手微微一颤,但还是继续把手帕塞到了如意的手中。

走出小镇,重新上路时,如意心静平和了不少,至少有这么多人和自己一样还想着他记得他,还愿意相信他是活着,相信就是希望。记得有人说过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是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记起你开始。如意相信令狐远会永远活在她和他们的心中,她会替他好好的活下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钟离村

如意一行很快就要到齐魏边境上了,但是有一段路要过境赵国。此时的赵国境内,因为战乱,都不太平,所以经过时要格外小心。不过这里已经是边境一带,并不是战场,倒也不至于有什么战争,只要小心些就行。

如意换了男装,但没带面具。一路上都很顺利的过来了,也就没在意。

不过如意一直很小心,经过密林、山岗处时都格外的用心,现在她五感超敏锐,只要警醒一些都能发现危险。

顺利的经过了一处密林,再过了前面的河就进入了齐国边境,其实这时候的边境划分并没有现代的那么精确。也有说这片还属于赵国,再往前才是齐国。总之这块可能是一块有争议的非地。

几人站在河边,望着河对岸有片错落有致的房子,冒着袅袅的炊烟,规模不大应该是个村庄。

秦越看看天色已晚,“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徐生也附和道,“公主一天没吃东西了去垫垫肚子。”

聂政只是看着如意没有说话。

如意见大家都是一脸的疲色,再是铁打的身体也不能总这样不吃不睡的赶路,遂点头同意。

“我们去村子里歇一晚顺便补给些干粮。”如意说道。

几人打马过河,河水不深才及马的小腿,但是依然飞溅起朵朵水花。河水经过一天的日照还带着太阳的温度,不凉不热很想让人跳到河里洗个澡,一洗几日来的疲乏。

恰好此时,徐生的肚子传来一声“咕噜”声,不仅勾起了大家的食欲,更是勾起了大家的乏累之心。

如意想了想确实是自己太着急了,这样不眠不休地长途奔袭,大家很快会吃不消的。

如意立时决定,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上午再多休息半天。

进了村子,不知道是村头哪一家飘出来的饭香味,香气浓郁的立刻让大家觉得饥肠辘辘,口水直流。大家默契地循着香味,决定就借宿在这一家,如意有些无奈地看着几双眼神发直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就如同饿狼一般。

如意上前一步,敲上了木质的门扉,还好心的提醒后面的几人,“你们快收起眼里的绿光,别再吓坏了村民。”

一个大婶利落地打开了门,看着门口的几个陌生人,一脸戒备地问道“你们找谁?”

“大婶,我们想要去临淄路过此地想要借宿一晚。”如意客气地说道。

大婶刚想说话,面带拒绝之色,如意就觉得自己的大腿被人抱住了,“漂亮哥哥,你能教我认字吗?”

如意低头一瞧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不知何时从门里挤了出来此时正抱着自己的大腿,一脸希翼地看着自己。

如意一脸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哥哥当然能教你认字。”

小男孩立刻高兴地反身拽着大婶的衣摆摇啊摇的,“阿嬷,你就让哥哥们住下吧。”

大婶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小男孩的脸微笑着说道,“好。听明仔的。”

大婶这才大敞门扉,让大家进来。

大婶正在烧饭,徐生自告奋勇的去帮忙,经过攀谈大婶也渐渐地放下了防备之心。

如意则真的如同承诺的那样在教小男孩认字,小男孩学得很是认真。并且一看就是有些基础的。如意心里纳闷这么偏远的一个小村子竟然有人给孩子开蒙这么早。

不一会儿,大婶烧好了饭端上了桌,大家围坐在桌旁饱餐了一顿,如意这才有机会和大婶攀谈了起来。

如意一边将碗箸收拾出去,一边询问着大婶“大婶,我看明仔是有基础的,之前就学过识字了吧。”

“之前他父亲也就是我儿子教过他认字,一年前他父亲说要出去闯荡,说等明仔认全了三千字他就回来。所以明仔才会这般用心,之前他父亲给他留下的那本字帖,他都已经学完了,而我又不识字,根本教不了他。明仔也是可怜,从小就没了母亲,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说着大婶竟还抹了抹眼角。

如意一听心下也挺不是滋味的,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却父母都不在身边。又问道“那您儿子的字是谁教的?”

“是我男人教的,不过我男人死的早,都没看见孙儿。”大婶说道。

如意一脸歉意。大婶更是个爽利人,“没事,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不在意了。”

如意当晚又教了小明仔好多字。还连夜给小明仔手写了一本字帖,整整三千字。

转天一早如意将字帖给了小明仔,小明仔高兴地一直拿在手上不撒手。“哥哥,你们能不能多停留些日子啊?”小明仔奶声奶气地询问道。

“哥哥有急事一定要走,但哥哥答应你等哥哥一忙完就回来看你好吗?”如意半蹲着身子平视着小明仔说道。

小明仔一脸失望地低下头低垂着眼帘囔囔地说道,“当初阿爹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意心疼地摸了摸小明仔细软地头发,“小明仔叫什么名字?哥哥一定记住。”

“我叫钟离明,名字是我父亲起得,希望我能心如明镜,也是希望我能明辨是非。”小明仔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郎朗地说道。

“钟离?”如意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们全村都姓钟离,避世隐居于此已几十年。日子过得也算安逸,唯我那不孝子非要跑出去闯荡。”大婶叹了口气说道。

这钟离姓氏说来还颇有渊源,春秋时期钟离国被楚国灭国后,国人遂以原国名为姓氏,称钟离氏。那这个村子的人应该就是原钟离国的后人了。

如意虽然也很喜欢小明仔,但是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遂在小明仔恋恋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钟离村。村民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去了村头的田地里干活了。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安定和平和。

如意看着钟离村一派安定祥和的样子,希望战争永远不要蔓延到这里,让他们能永和幸福的生活下去。

如意打马离开,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直到村落已经变成一个小小地黑点。

如意一行准备继续走却被拦住了去路。

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对手徐公。徐公一改先前的慵懒气质,一脸正色的说道“如意公主,我们国君想要请公主去做客,跟我们走一趟吧?”

徐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一看各个都是顶尖的杀手。

如意没有说话,肃容敛目,眯了眯眼。

说时迟那时快,如意一把抽出短剑,一点寒芒直逼徐公面门而去,随后剑出如龙,短剑如游龙一般灵活自如,如意动作之快,让人只来的及看清一丝残影。

徐公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如意的功夫会突飞猛进到这般地步。徐公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时被逼迫的步步后退。

两人缠斗起来,其他人也都打作一团。

徐公慢慢调整过来,但也只是勉强和如意打个平手。徐公心下一惊,什么时候她的功夫竟这般厉害了。

殊不知,自从如意灵魂融合好了以后功夫那是一日千里的上涨。如意自己也搞不清和灵石有没有关系。

如意越打越得心应手,如果一开始还因为战斗经验不足,如意的招式还有些青涩,那么现在已经是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

徐公额上微微渗出汉来,竟有些招架不住的意味。其实徐公也不是真的打不过如意,只是他不想伤了如意一直有所顾忌。而如意没有任何顾虑招招都是致命的。

正在打得火热时,一道女声却突然从身后响起,声音戏谑地说道,“放下剑,不然钟离村的人和这个孩子都得死。”

如意余光一撇,来人正是姬媚儿中山国国君姬恒的义女,也就是河图门所谓的少主。而她手里捏着的正是小明仔。

如意急速后退跳出打斗圈,冷冷地看着姬媚儿,“放了那个孩子。”

小明仔害怕地看着如意,小声地叫了一声,“哥哥。”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如意写给他的字帖。

姬媚儿却呵呵一笑,“你若再犹豫全村人都得为你陪葬。”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刺激了小明仔,小明仔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然后边哭边大喊道“哥哥,阿嬷已经被他们杀死了,村里的叔伯还有隔壁的小花都被她杀死了。”

如意一听紧锁住眉头,气息瞬间上涌。没想到她只是借宿了一晚,却连累全村人丢了性命,这个避世隐居了这么多年的小村子居然因为自己而被灭了村,如意眼圈泛红眼看着就要朝着姬媚儿飞扑而去。

姬媚儿一把抓过小明仔挡在身前,小明仔还在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双眼泪汪汪地看着如意,“哥哥救我。”

聂政打趴了围攻他的几人,赶紧跳过来帮如意,老岳也解决完战斗跳了过来,秦越打完了自己的又去帮徐生,只有徐生受了伤险些沦为剑下魂。

徐公一脸神色复杂的走了过来,虽然他不赞成姬媚儿拿无辜的生命当儿戏的做法,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他只能站在姬媚儿这边。他之所以不喜欢姬媚儿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阴毒,太偏执。

正在双方对峙时,小明仔突然用力的咬上抓在他肩上的手,一声女人凄惨地尖叫声冲破天际。



第一百一十八章 晶石之威

只见姬媚儿一掌击向小明仔的后心,小明仔被高高地抛起,他睁着一双惊愕的眼睛缓缓地闭上,像个破碎的布偶缓缓地落下。

如意死命地看着突然毫无生气的小明仔,耳畔还回响着小明仔奶声奶气的唤她“哥哥”,如意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就像漂浮在大海里不断沉浮着,不停的挣扎着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突然如意一声大吼,紫光炸裂。姬媚儿和她身后的一众人被光波冲击的飞出去老远,各个口吐鲜血站不起来。就连徐公用尽全力抵抗着冲击,也后退着飞出去老远才堪堪地停住勉强站稳,嘴角也溢出血来。

随之蓝光一闪,面前的如意几人就消失不见了,就连小明仔的尸体也不见了。

众人一脸恐慌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谁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功法,只有徐公一脸的高深莫测看着如意消失的地方,眼神犀利地看着面前的空气。

如意的这一招实在是太震撼了,一众人都没晃过神来,只有徐公冷冷地瞥了一眼姬媚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只留下姬媚儿和她的人依然躺在地上。

姬媚儿委屈极了,她是来帮他的,谁成想如意武功一下子变得这么强了,随即眼神又转为极为怨毒的看着如意消失的地方誓要让如意好看。

如意这边,连她自己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股来自天际的压迫之感,扭曲之力,如意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条被子一样被折成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又像是有人一下子把她拍在了玻璃镜面上,脸都变形了。最后又好像把她塞进了滚筒洗衣机来回颠倒着旋转个不停。

如意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活了过来,恢复了正常。如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破道观里,如果她没记错,这道观就是之前叶觅带她来的十里坡的黄老观,也叫天衍观。

如意是最先醒过来的,聂政、秦越、老岳和徐生都还没有醒过来,横七竖八地躺在一旁的地上。

如意看着自己声旁小明仔的尸体,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多么好的孩子,还那么小,花骨朵一般都没来的及绽放,随即心头又涌起一股恨意姬媚儿,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如意去外面的院子里,在墙角边一剑一剑的挖了一个一米的深坑,每挖一下似乎都透着她对姬媚儿的恨意。她还没这样恨过一个人,母亲的死夹杂着各种政治阴谋,除了让她觉得愤怒和可悲外,让她连恨都找不到恨的对象,所以她不想报仇。

可是今日当如意亲眼看见一个幼小的生命因自己而死,那种无力感,那种愤怒,那种穿透全身的恨意,让如意心火燃烧。

如意将小明仔平放在坑中,又将他一直没撒手的两本字帖儿一同葬在了墓里。如意没有给孩子立碑,只是在平地上轻轻地隆起了一个土包。如意希望他来生投胎能投个太平年代。

如意埋完钟离明,累得直接坐在了坟边,这才有时间思考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一下子就回到临淄城外的十里坡?

如意还没想明白,道观里的几人也都陆续醒了过来,他们都一个个出来找如意,这才看见如意坐在树下的一个坟堆旁,他们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似乎都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连受伤的徐生,都不知道自己的伤是从何而来。

“我们怎么这么快就到十里坡了?”聂政面色沉凝,疑惑地说道,“我怎么记得我们刚从钟离村出来?”

如意这才发现聂政有关灵石那段记忆被硬生生地抹去了。不仅聂政如此,就连其他几个人也是如此。

“我们已经走出来好久了,你可能最近太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如意心虚地宽慰道。

老岳和徐生也都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徐生还自言自语道,“我这剑伤是哪来的。”只有秦越一脸高深莫测地背着阳光看着树下的如意。如意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更是因为心虚,所以蹭的一下站起来说道“我们走吧。”

走出道观,如意竟意外地发现五匹马也在。如意心里更是吃惊,但面上不显,假装镇静地牵上她的马向前走去,但其实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十里坡距离临淄城已经很近了,走了没多久一行人就进了临淄城,如意直奔西街十字巷口,去找姜风。可是如意并不认识姜风,也不知道是十字巷口的哪一家。十字巷口顾名思义是个十字型的巷子口,十字巷道上一共四家,如意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挨个敲开门询问。

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只有东南角上那家没有敲开门,而其他三家敲开门的都说不认识姜风。

如意有些失望,但是仍不放弃,打算明天再来。

回宫后如意先去跟田因齐复了命,当然也没有告诉王兄路上遇到的危险。然后才回了自己的紫竹苑。

夏荷还没有得到她回宫的消息,估计此时应该还在安氏那里。

如意仔细回忆当时灵石的情况,那道蓝光和之间梦境里她带着母亲逃离火海时出现的一样。

如意突然想起0541之前说的空间瞬移,这大概就是这块灵石的空间瞬移功能,可是她完全没掌握怎么操作,都是无意识状态下发生的。

那道紫光倒是没有出现过,不过之前徐公说这晶石威力很大,大概就是指的这个吧。

如意一时也拿不准,掏出香囊准备召唤一下0541。

而这次如意在使用晶石时发现她竟能感觉出自己和晶石之间的心神相会。很快屏幕上闪现出0541的字迹,“你启动了空间瞬移功能和光波攻击?”

“我是在无意识状态下使用的,想问你要如何使用。”如意快速地回复道。

“脑电波都可以控制,但是前提是要精神专注。只专注与你要做的事。”

“这么简单?”如意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啊,就这么简单。”

“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哈哈哈哈”对方发来一连串大笑的表情,然后才说道“早你也没问啊,自己摸索出来的记忆更牢。”

如意翻了个白眼,真想怼回去,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接着问道,“还可以带动物瞬移吗?”

“当然,以你现在的能力,可以带十个活物瞬移。你第一次使用时,由于你那时候的身体条件有限,所以当时使用完了就昏迷失忆了。而你现在身体条件已被改造的很好,完全可以承受十个活物瞬移的力量。但是被你带着瞬移的人会失忆,抹去关于这一段的情节。”

如意很想吐槽关于抹去记忆的剪切能不能做的细致一些,这么简单粗暴的一刀切,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如意盯着屏幕刚想说她是带了十一个回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当时的小明仔已经死了,所以也就不能算活物了。这么一想如意心底的仇恨之火又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这块晶石到底还有什么作用?除了这些功能还有什么?”如意问道。

“这块晶石有无穷的力量,能毁天灭地。所以恕我不能详细告知,以免被有心人利用了去。”0541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干脆,似乎还透着一股的严肃劲。

如意本来还想再问,对方却又突然出现离线状态的忙音。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破网络。网络?这里又哪来的网络?如意自嘲地一笑,将东西收好。

过不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夏荷欢快地声音,“小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然后夏荷一路小跑地跑进大殿。

如意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我也想提前说,可是谁能想到会提前这么多。

如意一把扶住跑的满头大汗地夏荷说道,“别急,我都回来了,又不会立刻再走。”

“好久没见到小姐了,想你了。”夏荷说着还有些红了眼圈,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夏荷一直没有改口叫如意公主,一直固执地叫着如意小姐,她觉得只要叫如意小姐,如意就还是最初的那个和她相依为命,姐妹相称的如意。其实不管叫什么,如意也都还是原来的那个如意。

如意拍着夏荷的背,就如同多年前安慰夏荷时一样。不知怎么如意就想起了她刚进令狐远的将军府时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的她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再看现在的她,心境就和当时完全不同了。

如意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抿着唇,眼神悠远,思绪应该是已经飘远了。

夏荷没有打扰如意的思考安静地站在一旁。其实如意只是突然想到,那块晶石有那么大的能量是否也可以让令狐远回来?一瞬间,如意就理解了巫尤和鲁义那千方百计想要寻回逝去之人的心情。

不过如意想了想,觉得还是有所不同,她现在依然坚信令狐远还活着,一定会回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田卸甲

转天如意又跑到西街十字巷口询问,东南角那家人家依然没人开门。

如意一连去了三天,都是无功而返。如意心想早知道这样当时还不如直接去桂陵镇的将军府找令狐远。

直到第四日如意再次来到东南角这家人家的门前,这一次如意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黑色漆木大门,青铜狮头门环,门楼上飞起的檐角上并排着几只泥塑的镇门兽。院墙是用大块的青石砖垒成很是坚固高大。

如意再次敲响门扉,“咚咚咚”三声,如意似乎都能听到里面一片死寂的回声。

如意正有些失望的想要转身离去,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朝着大门这边走来。如意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翘首以盼地等着大门的打开。

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小童子,一脸天真地看着如意。

“你好,我……我想找一下姜风。”如意激动地竟有些语无伦次。

“请问你是叫如意吗?”小童没有回答如意的问题,而是另外问道。

“我是。”如意快速地回道。

“请随我来吧。”小童一副成熟地小大人的模样引着如意向院中走去。走过外院,进入内院时,安静隔世的气息扑面而来,沿着曲折的小路,绕过亭台楼阁,一片青翠的竹林映入眼帘,如意还在心里猜测着,这家院子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将院子布置的这般幽静。

如意正猜想着一转头就看见竹林深处的石桌旁坐着的正是她日夜牵挂的人。

令狐远低头专注地看着竹简,侧面清隽优雅地轮廓像泛着温润地光泽般,呈现在扶疏掩映的竹枝的空隙之间,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看起来是那么的悠闲自在。

如意踩上花径的小石子,发出轻微响声,划破满园的静谧,令狐远抬起头来,执书简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瞧着如意,微笑着说道“你来了。”

如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沉到了肚子里,也学着令狐远的样子微笑着问道“你回来了。”

人与人之间就是很奇妙,仅仅看一眼就能心意相通。令狐远拉着如意坐到石桌的另一边。

“我还以为你这得死了,谁想你却在这里悠然自得。”如意假意嗔怪道。

“我知你这般聪明一定能想到来这找我的。”令狐远笑着说,“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明天也会去找你的。我跟你说过,叫你等我回来的。”

“你还说,之前信上写的不明不白的,在战场上又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倒下。让我白白地揪了那么久的心。”少女因为有些生气,脸颊红润,秋水剪瞳泛着盈盈地水光。让人瞧着格外生动。

令狐远瞧着眉眼间俱是阳光明媚的如意,由衷地笑了,曾经这个少女生活地小心翼翼,现在终于活的肆意了一些。

笑过之后,如意这才正色地问道,“你为何要假死?现在大家都以为你死了。”

令狐远眉目间藏着深情地说道,“苍水蒹葭,只为你归田卸甲。”

如意一听愣在那里,好半晌才重新组织语言想要说些什么,但感觉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只得作罢。

她没想到令狐远能这么洒脱地做到这个地步,也没想道他会为她做到这步田地。

“你以后有何打算?”如意接着问道。

“当然是妇唱夫随了,以后世上再无令狐远只有姜风。”令狐远一脸轻松地调笑道。

如意不知道令狐远还有这么多面,战场上是个铁血将军,这卸了甲又成了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这调笑起来又变成了执夸的公子哥。如意不知道令狐远还有多少面没有展示。

如意亦不知道令狐远是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才想要假死以脱身。不管他那句“苍水蒹葭,只为你归田卸甲”有几分真实。她都相信他。

如意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令狐远,知道他一定是受了伤还不想让她知道,在那独自强撑着。

既然不想让自己知道,如意也不想让令狐远为难,遂聊了一会儿,就让你他好好休息,她则准备离开。

令狐远勉强笑着送如意出了门。

黑色的木漆大门缓缓关上,令狐远再也支持不住,背靠着门扉缓缓地滑落,额头上滴落豆大的汗珠。青峰从阴影处一个健步抢上来,轻呼一声“将军”,想要扶住令狐远。只听令狐远费力地轻声说道,“小点声,如意还没走远,我不想让她担心,以后别再叫我将军了。免得如意又该多想。”

如意站在门外,捂着嘴不出声,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无声地滴落。直到门里的人离开,如意才擦了擦眼泪走了。

如意每天早早的都会出现在西街十字巷,带着自己煲的各色药膳。夏荷每次想要跟着,都被如意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令狐远还活着这个消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夏荷。

她不想让令狐远以身犯险,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昨天如意才知道令狐远为何没有提前告诉她假死的计划,也是考量安全性。如意身边有太多眼线,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被泄露。

如意看令狐远一天比一天精神好,这两天也会多留些时候,这日两人正闲谈,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之前被令狐远师妹诓骗的事。

“你确定你师妹不是因为喜欢你,因爱生恨?”如意笑着揶揄道。

这一次却换来了令狐远地沉默。难道被自己言中了,如意在心里吐槽道。

过了一会儿,令狐远才笑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意倒也不纠缠,只是笑得一脸暧昧,一副了然的样子。

如意在回宫的路上默默地探寻了一下自己的功力,和徐公的一战,倒是因祸得了福,功力又更进了一步,似乎冥冥之中助她变得更强,让她有更充足的信心去楚国去闯巫族。是的,她要去楚国,去巫族,去救回叶觅。这个念头已经在她心中盘恒了很久了。

现在她终于觉得自己有实力可以去试试了。不过令狐远的伤势还未好,动身的日子恐怕还得拖一拖。

桂陵之战后,魏军没有撤出赵国国都邯郸,魏国调用韩队击败了包围襄陵的齐、宋、卫联军,齐国被迫请楚国大将景舍出面调停,各国休战。

西街十字巷口,青墨已经绕了好几圈了,他总感觉后面有人跟踪他,可是回头看时却又一个人也没有。青墨绕到第八圈时确定这次没人,才拐进了十字巷,抬手敲响门扉。

门扉上响起两长一短的敲门声,令狐远知道是青墨来了也没问直接拉开了大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除了青墨,青墨身后竟还有一个男子,而一柄长剑正抵在青墨的脖子上。

青墨心里也很不服气,谁知道跟踪他的人在绕第七圈时已经埋伏在了一旁,所以第八圈时,他才没感觉到跟踪,他刚一敲开门,跟踪的人就直接跳出来拿着一把短剑抵上了他的脖子,而此时门也被令狐远打开了。这时机掐算的真是分毫不差。

“子发兄,你怎么来了?”令狐远有些吃惊地看着站在青墨身后拿剑的男子,剑眉冷目,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只是肤色有些黝黑,长相很是硬朗。

“你都把自己炸飞了,我怎么也得来吊念一下啊。”男子看着令狐远冷笑了一声说道。

“子发兄真会说笑。我要是炸飞了,怎么还能站在你面前。”令狐远笑着说道。

“你小子,竟会整这些没用的。”男子横了令狐远一眼。

“要不是被我撞见,你是不是永远也不打算告诉我,你还活着呢。”男子板起脸来严肃的说道。

“我若有心瞒你,你还能找的到我吗?快进来吧。”令狐远说着让出道来,引着男子进了院子。

男子边走边问道“为什么要假死?”

“这是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吧。子发兄怎么跑齐国来了?”令狐远问道。

男子刚要回答,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同时一个娇俏地声音说道,“怎么都不等我。”

两人同时回头,但因为有花树遮挡并没有看见人,等了一瞬,一个少女欢快的沿着花径从花树那边转了过来,却堪堪地刹住脚步,望着前面的两人。

“景舍将军你怎么在这?”如意有些戒备地问道。

“我……”景舍竟一时语塞,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齐国的长公主。

“你们认识啊,这倒省得我介绍了。”令狐远一看立刻出来打圆场。

如意一听则立刻看着令狐远说道,“我王兄请景舍将军来调停战事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有闲心跑齐国来找我呢。”令狐远看着景舍说道。

“谁有功夫管你死活啊,死了倒好过这诈尸的惊吓。”景舍一脸不屑毒舌地说道。

如意一看二人这么熟,倒也放下心来。

“长公主莫要见怪,我与令狐老弟玩笑惯了。”景舍一脸恭敬地冲着如意回礼道。

如意微笑着回礼,心里暗道,你才诈尸呢。



第一百二十章 奇门遁

三人一起聊了很久。末了景舍还邀请令狐远去楚国。如意倒是对楚国很是上心,询问很多有关楚国的地理和风土人情,搞得景舍都有些怀疑,这个齐国长公主不会是在打他们楚国的注意吧。好在楚国实力够强大也不是齐国说肖想就肖想的了的。

景舍走后,令狐远却一脸认真的问如意道“你要去楚国?”

如意本来还想隐瞒一下,但转念一想也没有必要,就坦白地直说了,“是有这个打算。过段时间可能会去趟楚国。”

“你要去巫族?”令狐远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问道。

“对,我要去救叶觅,而且我想看看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如意坦白地说道。

令狐远这次倒是没有再问什么。他这次倒是很欣慰如意没有瞒他,坦白地告诉了自己。既然如意要去,那他还真的需要考虑一下。

如意走后青墨走了过来才将一早就要汇报的内容说给了令狐远听,“公子,长老们要求见你。”

令狐远点点头,“好,安排在明天吧。”这一天早晚要面对,倒不如快点解决了。

竖日一早,一大群人就来了西街十字巷,青墨将人一一让了进去。来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有几个是个个仙风道骨,银须白发,还穿着道袍。但也有的一身彪悍气质的武者。还有的斯斯文文的,一身书卷气的,一看就像是稷下学宫的讲师或学者。

令狐远早就坐在议事厅的主坐上等着众人,见众人进来才略略起身相迎,互相见了礼,按位次落了座。

“宗主,若是不想当那个劳什子的将军倒也正好,不若就回来专心修道。”坐在末尾一体型彪悍的中年男子抢先说道。

“老十六。”一道威严的声音自上数第二座处传来,一个白发银须看上去有些年纪但依然神采奕奕的长者说道。

为首第一位的大长老,看上去最为年长的的长者这才开口说道,“宗主做的决定我们都是支持的。不过宗主接下来是何打算?”

令狐远这才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一共十六个人。都是奇门遁长老级别的人物。

奇门遁主修黄老之学,顾名思义,黄,即为黄帝学说,老,即为老子学说。黄帝主要是讲的政治和经济的致士之学,老子学说讲的更多的是道法,也有一些致士经济,二者完美的统一结合在了一起。齐国的稷下学宫极其推崇黄老之学,也是齐国的治国之理念。

“我会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其他的打算容后再议。”

“自神宗仙去以后,宗门便若一盘散沙,不如宗主就回来接替了神宗之位好好整顿一下宗门。”正数第三座的一个斯文学者型的三长老苦口婆心地劝道。

“是啊,虽然神宗说让我们尊重宗主的选择,但是宗主也要为宗门考虑啊。”四长老开口说道。

这一次附和声不绝于耳。令狐远还没有开口。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是啊,若是宗主担不起责任,就赶紧让贤好了。”随后一个秀丽的少女出现在大家面前,身穿桃色上衣藕荷色长襦裙,黛眉杏目,嫣唇贝齿,依旧是墨发半披如瀑。

大家一时间都望向了突然闯进来的少女。

少女冲着在座的一众人嫣然一笑,“各位长老叔伯好。”一众长老都点头表示回应,还有几个直接是微笑着回应。

只有大长老立刻出言训斥道,“姜羽心,胡闹,宗门开会,你跑来做什么?”

少女被大长老一吼,扁扁嘴说道,“大长老就是偏袒宗主,我也是宗门一员,自然也能来开会。而且当初我爹是如何死的,各位心里应该也都清楚,虽然我爹说将宗主之位传与令狐哥哥,但是这些年,宗主并没有遵循我爹的遗志将宗门发扬光大。那么宗门不是还有一条规矩“能者劳,强者上”,那大家说宗主是不是应该让贤。”

令狐远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个少女就是他的师妹,是前宗主的女儿。也是她的表妹。当年姑姑远嫁齐国,姑父是奇门遁的宗主,后来他拜姑父为师,师父惜才甚是爱重自己,表妹一直怨师父偏心。师父却从不放在心上。

再后来师父因他而死,临死前将女儿托付于他,可是他有负于师父,既没有照顾好表妹,也没能将宗门管理好,这一直是他的心结,每每这时他都会想起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导致师父身死,师父临死前那殷殷期盼的眼神。

少女一瞬不瞬地回视着令狐远,目光里充满了挑衅。有时候令狐远也会想既然是表妹这么想要宗主这个位子,不如让给她坐也好。可是每当这样想时,师父临终时拉着他的手说的那些话又会回荡在耳畔,“你是神选之人,六岁悟三才之道,八岁懂三奇六仪,十岁亦会八门九星。神宗之职你责无旁贷。”

奇门为昔日黄帝战蚩尤时所创,由九天玄女神授《龙甲神章》,后传至姜太公那里助周王打败了纣王。自太公始便有神宗之职,代授神意。一般都是由宗主兼任神宗。但也有两代是分立的。师父死后,令狐远只接替了宗主之位,神宗之位却一直空悬。一是他觉得愧对于师父,愧疚于师妹。二是师妹一直都恨他,这个位子叫他如何坐的安心。

“胡扯,我奇门遁从来没有争权夺势之人,前宗主宅心仁厚,大道无为,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女儿。”大长老的一声厉喝。这才打断了令狐远的思绪。

只见少女死命的抿紧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委屈的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脸皮薄却又爱逞强。

令狐远无奈地轻叹一声说道“我接任神宗之位,将宗主之位让与师妹姜羽心。”

“胡闹,宗主之位是随便让的吗?”大长老立刻表示反对。随即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陆续的大家都表态反对。但也有几个长老语焉不详,态度有些暧昧不明。

令狐远看完大家的反应,才一脸我意已决的样子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姜羽心拦住了话头,“师兄,我不用你让,我要一场公平的竞争。你与我公平的比试一场,若我输了,我自然服你,若你输了,那么请你将《龙甲神章》和太公阴符给我。”

令狐远看着一脸坚决的少女,只好点头应允。

少女也不耽搁转身就走,只是在即将迈出厅门时,突然轻飘飘地说道,“令狐哥哥,你的宗主佩剑可还在身上?”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令狐远并没有佩戴他的宗主佩剑—玄月剑。而是戴着他惯用的赤乌剑。

少女见成功将众人目光引向令狐远,也不再停留直接大步迈出门走了。

令狐远心里无奈地想到这丫头临走还得阴他一把。

令狐远看着大家一副必须给个说法的样子,只得说道“我用惯了赤乌剑,玄月剑在我这里也就是个摆设,所以我赠给了一位朋友。”

大长老气得当场低斥一声“胡闹。”便拂袖而去。

就连平时最护着令狐远的二长老这次也是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你……”一句话没说出来转身走了。

其他长老更是唉声叹气地纷纷起身甩袖离开。

令狐远看了眼瞬间空下来的议事厅,直接走了出去。

直到站在观月楼的高台上,望着齐宫的方向久久伫立,风吹得他长衣鼓荡,墨发纷飞,那些飞舞着的发丝遮掩了他的神色,只听见喃喃的自语,“我来就你,你却又要离开。”

青峰适时闪身出来,“宗主,从这里离开后,各位长老都各自回去休息了,只有六长老、七长老和九长老结伴去了六长老那里。”

令狐远收回远眺的目光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道,“姜羽心呢?她去哪了?”

“这个……我们跟丢了。”青峰带着一丝挫败感只得承认道。姜羽心一出门,青峰就立刻跟了上去,却不成想一向自傲的青峰也有失手的时候,居然走出去没多久将将人跟丢了,根本都没来的及察觉,人就不见了。这是自从他跟了令狐远做了暗卫以来,第一次任务失败。这个姜羽心还真是有两下子,不愧是前宗主之女。

令狐远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这个师妹还真是长进了。”

令狐远不再说什么,独自回了书房。

没多时一个道娇小的身影翻窗而入,令狐远也不抬头,依然专心的盯着手上的书简,只是嘴上说道,“来了?比平时晚了一刻钟。”

“谁叫你派那个青墨跟踪我,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甩了他。”一道清脆的女声不满地说道。

来人正是刚才在议事厅里拆令狐远台的姜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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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阿萱令狐,你媳妇儿又要跑了?

令狐远我轻功好,追的上~

爱啥啥李经理到家了撒带来了李经理撒劳动纪律李经理链接连接了将手里对话框看见定了定神了大睡懒觉了解了禁令就胜利大街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八神柱

姜羽心进来一点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客坐上,自己端起茶壶倒了一碗茶,端起来慢条斯理的一口气喝完了。

“这大热的天,害得我来回跑,有什么事快说。”喝完茶,少女带着几分不耐的挑眉看着令狐远道。

“几个长老都与你说了什么?你详细地与我说说。”令狐远看着少女刚才一气呵成的动作放下书简问道。

“也没说什么,只有九长老与我说,我父亲死的冤,你不配做这个宗主之位,他愿意辅佐我当宗主。”少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凉凉地开口。

令狐远看着少女一副狐狸嘴脸摇头失笑,“还有吗?”

“还有就是七长老请我去吃过几次饭,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明里暗里的表示了对我的亲近之情。”姜羽心想了想说道。

令狐远郑重地点点头说道“羽心,谢谢你,愿意帮我。”

姜羽心轻哼一声偏过头去翻了个白眼,然后又赶紧接着说道,“我可没说我原谅你了,比试是必须要比的。但是真想我也要查。”

少女坚毅的眼神,坚决的口吻。竟让令狐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也是近来才知道师父的死另有内幕,自己担了这么多年的罪,愧疚了这么多年,有可能是场阴谋。

“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师父的死因,以慰师父的在天之灵。”令狐远郑重地承诺道。

姜羽心没有说话,站起身准备再次翻窗出去,临走前背着身说道,“你头上的白玉簪倒是很别致,那把月剑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令狐远没有犹豫直接回道。

“呵,你这算是以天地为媒,江山为聘吗?玄月剑和赤乌剑本就是雌雄双剑,你这意思倒是再明显不过了,只可惜被你送剑的人并不懂其中的含义。”姜羽心说完这句不再停留直接翻窗出去。

令狐远伸手拔下头上的白玉簪,这还是如意送给她的礼物,她仿着自己送的月剑雕刻而成,精致而又别有一番情志。

很快如意这边收到了一封意外的邀请帖,署名虽然是稷下学宫,但是地址却不是。

等如意如约赴邀时,才发现她从来没有注意过稷山边上竟然有个稷宫,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不是稷下学宫,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稷宫。

稷宫最外围有八根高大的擎天柱,那些柱子高约十多丈,至少数人才能合围,每根石柱相距百丈,远看,并不觉得什么,近看,成列成行,整齐划一,颇为壮观。

走到石柱前,如意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她发现石柱竟是由整块岩石雕刻打磨而成。也不知道当年修建时,人们从哪找来的这么多,这么完整的巨石,又是如何打磨而成。

晨光还没有灼热的温度,照耀其上,晨风还带着温凉的体感,穿行其间。石柱之上便是天空,空旷开阔。如意只带了聂政随行。两人拾阶而上,一直走到了石柱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石牌坊。走入其中便进入了另一片天地,笔直的一条神道,两旁种满了苍天大树,枝繁叶茂,两两相搭,遮蔽出一条林荫大道。偶有阳光透过缝隙洒在路中央。

突然神道两旁的的树林里,剑气纵横,惊起无数飞鸟。聂政专注地看着那些剑光飞来的的方向,感知着那些气息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如意一挥手给自己罩上了一层光波,这层光波就像是一层玻璃罩,剑气撞上还会弹回去。这些都是如意最近新研究出来的功能。

一个有些幽暗地房间里坐着两个老者,正注视面前的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为双鱼八卦面,一面是灰色的镜面,一面竟可以看到如意。

大长老从乾坤镜中注视着神道上的如意,看着她随手挥出的光圈,若有所思。

旁边的二长老却有些忧心地说道,“我们这样把这个丫头找来,宗主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刀光剑影并没有挡住如意的脚步,如意直接走到神道的尽头步上千级石阶,石阶由白玉铺成,上方便是稷宫正殿。

进了正殿,地面由青砖铺就,四壁画着各色壁画,有黄帝战蚩尤图,姜太公封神图,有一些地狱小鬼图,还有日月,四时更替图,只在高处有几扇窗子,给人以幽深昏暗之感,空旷的似乎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如意抬头看去穹顶是八角形,穹顶上竟然好像星空一般。这里更像是一处神殿。

如意在仔细观察青砖铺就的地面竟好似铺成了八卦双鱼的图案。

“有人吗?”如意见并没有人出来不得不高声询问道。只听大殿里回荡出三声“有人吗?”

如意回头向殿外望去聂政竟然还没有跟上来,还在和那些剑气剑光的搏杀着。当如意再定睛一看,并没有看见任何剑气剑光,只是聂政自己在那不停的挥剑。如意心下一惊,难道是幻境?

“聂政别打了,那些都是假的。”如意朝着聂政大喊出声。但聂政好像并没有听见一般,依然在那里不停的挥剑。

“别喊了他听不见。”一道有些苍老的男声在大殿深处响起。随即一个白发银须,一身道袍的长者出现在如意面前,这位长者正是大长老。

“长公主果然是神助之人,竟能毫发无算的轻松地通过神道,还能一眼看穿那是幻境。”大长老有些低哑地声音说道。

“不知阁下相邀是何时?”如意有些戒备地问道。这个老者的功力深不可测,即使现在她有晶石护体,但是也不一定能有几分的胜算。也不知道这位老者到底是多大年,竟有一种要羽化升仙的感觉。

“你腰上的玄月剑是我们奇门遁的宗主佩剑,我怎么也要相看一下吧。”老者缓缓地说道,倒也没生气。

如意摸着自己腰间的短剑,没想到还这么有来历。

“你刚才进来的那八根神柱,叫八神柱,所谓八神,即天、地、人、阴、阳、日、月、星辰主,四时主之属。”

如意并听不明白这位长者到底在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飞沙走石一般,如意抬臂遮挡在眼前。等再一睁眼,如意又回到了八神柱那里,只是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聂政,而且神柱似乎通天,一眼根本望不到头,脚下似乎也是踩在云端上一般。

如意心下也有些惊讶,但面上不显,一直冷静地观察着。

不多时如意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威压,似乎是来自天际一般,一只巨大的手不停的再往下按自己一般,如意觉得如果脚下是沙地现在自己一定已经被按进沙子里了。

如意全神贯注,将所有内力灌注在丹田之中,屏气凝神,抵御着外界的压力。如意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要靠令狐远输送内力来抵抗这压迫感的如意了。

现在的如意面对这点压力根本不在话下,还有余力挥袖给自己罩了个光罩。

压力在一点点增大,如意似乎都能听到光罩发出滋滋的变形声。

不知过了多久压力消失。

又过了一会,如意感觉地动山摇,脚下在不断的塌陷,如意运起轻功。

下面一会会改,防盗一下。

少女也不耽搁转身就走,只是在即将迈出厅门时,突然轻飘飘地说道,“令狐哥哥,你的宗主佩剑可还在身上?”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令狐远并没有佩戴他的宗主佩剑—玄月剑。而是戴着他惯用的赤乌剑。

少女见成功将众人目光引向令狐远,也不再停留直接大步迈出门走了。

令狐远心里无奈地想到这丫头临走还得阴他一把。

令狐远看着大家一副必须给个说法的样子,只得说道“我用惯了赤乌剑,玄月剑在我这里也就是个摆设,所以我赠给了一位朋友。”

大长老气得当场低斥一声“胡闹。”便拂袖而去。

就连平时最护着令狐远的二长老这次也是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你……”一句话没说出来转身走了。

其他长老更是唉声叹气地纷纷起身甩袖离开。

令狐远看了眼瞬间空下来的议事厅,直接走了出去。

直到站在观月楼的高台上,望着齐宫的方向久久伫立,风吹得他长衣鼓荡,墨发纷飞,那些飞舞着的发丝遮掩了他的神色,只听见喃喃的自语,“我来就你,你却又要离开。”

青峰适时闪身出来,“宗主,从这里离开后,各位长老都各自回去休息了,只有六长老、七长老和九长老结伴去了六长老那里。”

令狐远收回远眺的目光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道,“姜羽心呢?她去哪了?”

“这个……我们跟丢了。”青峰带着一丝挫败感只得承认道。

姜羽心一出门,青峰就立刻跟了上去,却不成想一向自傲的青峰也有失手的时候,居然走出去没多久就将人跟丢了,根本都没来的及察觉,人就不见了。这是自从他跟了令狐远做了暗卫以来,第一次任务失败。这个姜羽心还真是有两下子,不愧是前宗主之女。

令狐远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这个师妹还真是长进了。”

令狐远不再说什么,独自回了书房,拿起一本书简看了起来,不过姿态倒像是在等人。

没多时一个道娇小的身影翻窗而入,令狐远也不抬头,依然专心的盯着手上的书简,只是嘴上说道,“来了?比平时晚了一刻钟。”

“谁叫你派那个青墨跟踪我,害得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甩了他。”一道清脆的女声不满地说道。

来人正是刚才在议事厅里拆令狐远台的姜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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