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后宫 - xp1024.com
《梦回后宫》


第一章 缘起

鸿元四十七年农历五月初八,是我,大信王朝朝孝纯皇后婉莹活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天。

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我在床上辗转着起来,高耸的肚子让我活动不甚方便,我揉捏着腰。丫环兰若听到动静忙过来扶我,我问:皇上可是早早就上朝了?

兰若犹豫了一下,才说:回皇后娘娘,昨个夜里荣妃娘娘身上不舒服,差人把皇上请去了。

我“噢”了一声,坐到铜镜前,兰若边为我梳头边嘀咕:荣妃娘娘越来越过分了,最近常常半夜里从各位娘娘那把皇上请过去,嚣张跋扈,这会儿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不就是怀个孕嘛!皇后娘娘也是怀孕,就不见像她那么多事!

我看了兰若一眼,兰若忙噤声。

我捧着肚子从铜镜里看兰若为我梳梅花髻。旁边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奉上一个盒子,盒子里是我素日带的珠钗,我扫了一眼,兰若立刻会意的拿起我视线停留稍久一点的凤凰镶宝金钗,小心的插在我头上,我端详了一下,才让兰若扶我去西暖阁,早起问安的妃嫔都等在那里。

本来妃嫔们问安应该到昭阳殿。可我已身怀六甲,所以皇上让各位妃嫔直接来我永寿宫问安。

我一到,几十位妃嫔外加宫娥太监,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我扶着腰坐到宝座上,才说:各位妹妹都起来吧!近日我常感疲惫,睡得久了些,倒要让妹妹们苦等。

惠妃杨惠笑说:皇后娘娘孕育皇储,自当多注意身体,好好修养,妹妹们只不过多坐了一会,还怕娘娘您闲我们烦呢!

我笑笑,环顾四周,看见同样身怀六甲的宸妃贺氏面带愁容,便问:宸妃妹妹,何事让你记挂着,这等心不在焉?

贺氏忙要下跪,我笑:就坐着回话吧,你身子骨也不硬朗。

贺氏谢恩道:皇后娘娘恩泽六宫,六宫上下无不赞叹皇后娘娘的圣德,众姐妹们也因为皇后娘娘的贤德才能相处的如此融洽。只是――――

继续说。

荣妃她――――贺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说:荣妃身子骨娇弱,前段时间又刚刚滑胎,这会儿再次怀孕难免紧张些,妹妹们也多体谅一下,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从亲伦上大家是姐妹,无论谁怀孕都是为大明朝孕育子嗣,各位妹妹平日要多加调养,早些孕育才好。

众妃嫔都点头称是,只有淳嫔一脸忿忿: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自然想早日为大明朝增添子嗣,好不容易昨个皇上要宿在荣华宫,晚饭还没用完就被荣妃娘娘给请了去,我――

我缓缓的喝茶。祥嫔也说:最近荣妃娘娘时常从各宫把皇上请走,确实―――

我放下茶碗:够了,荣妃那里我自会去嘱咐,各位妹妹只管提点自己多注意规矩就行了。

妃嫔们散去。我让兰若扶着去外面散步。

说起来,我也有些日子没看见荣妃了,自从她怀孕,皇上便恩准她不用早起问安。可怜宸妃倒要每天来回奔走,我对太监小禄子说:传我的旨意,长春宫宸妃从即日起无需早起问安。小禄子飞奔而去。我说:摆架储秀宫。

荣妃梁秀兰是两广总督梁道远的女儿,打一进宫就受到皇上的喜爱,没几个月就连升数级,封了妃,势头一时无人能及,也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我是无所谓的,如果不是心爱的男人,权利对我又有什么意义?我16岁嫁给当朝太子宁远做太子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会有快乐了。

与我一起嫁给宁远的还有惠妃杨惠,我们算得上情同姐妹,这不光因为我们小小年纪便离开家,在陌生的环境里互相照应,还因为我们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路过乾清门,看见绥南王宁广急匆匆的赶往乾清宫,我叫住他,问: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见皇上?

绥南王摇摇头。

我笑:那便是老远的见了我想要赶快绕过去了?

绥南王看了我一眼,最终把惊讶的视线落在我的肚子上。我屏退左右,深沉的看着他。他说:你怀孕了?

我点头,淡笑着看他。他又问:几个月了?

我嘲讽的笑:你去江南办案有多久了?

六个月。

我走到他面前,悲痛的说:有没有想起我?

宁广凝视了我半晌,终于问:孩子是我的?

我苦笑着点头。宁广深吸口气,后退了几步。我笑说:你放心,我不会威胁你的,但我会让孩子当上太子,让他来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宁广淡然道: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又何必在意坐在龙椅上的是谁呢?

我苦笑:倒是我多嘴了。你去见你的皇上吧!

宁广道:好好注意身子!

我点点头。兰若过来扶着我,一干人又朝着储秀宫走。

储秀宫的花开的正艳,太监去内阁禀报荣妃的空当,我就仔细的赏花。荣妃高傲的走出来,看到我冷冰冰的行了礼又自顾自的坐到椅子上,我笑:妹妹花园里花还真是漂亮。

荣妃皮笑肉不笑的回:哪里?听说皇后娘娘花园里的牡丹才是真正漂亮,本想多去看看的,无奈身子骨不争气,总是不舒服,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我笑:听说昨个夜里妹妹不舒服,找太医看过了?

只说我体弱,多补养就可以了,多谢皇后费心。荣妃待我自有一股清冷,每说一句话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喝了口茶,敛住笑容,正色地说:身子骨自是要紧,可也要想想其他妃嫔的感受,以后还是不要半夜去请皇上了。

皇上爱来,我也没有办法。荣妃起身逗弄西域进贡的鹦鹉,头也不回地说。

外面来传,说是宸妃驾到。

宸妃一副疲惫的样子来向我道谢,还奉上家人从江南带来的珍贵的碧螺春。我吩咐荣妃的贴身丫环小翠去泡点过来给各位娘娘品尝。荣妃亦吩咐要用上好的天山雪水煮熟了泡茶。

茶好,水好,还没端上来,就已满是清香。兰若为我吹了吹茶方把茶杯端给我。清香的茶叶让我通体舒畅。荣妃闻了闻,又放下说:我最近胃口不好,还是不喝了。倒是我喝了一杯,才离开储秀宫,路上看到淳嫔、祥嫔等坐在花园的石椅上闲聊,刚想过去就听见淳嫔说:荣妃太过分了,皇后娘娘惹不起她,我才不怕她,看我什么时候把她斗倒,她才知道我的厉害!

祥嫔慢条斯理的说:妹妹切勿急躁,难道你忘了我之所以和荣妃亲近就是为了寻找时机,你放心,我已经在她常用的天山雪水里参了堕胎药―――――

我一惊,同时腹中剧烈疼痛,兰若亦听到这番话,忙喝道:大胆祥嫔,你害了皇后娘娘,小禄子,快去找太医,娘娘龙胎恐有危险,记得,再叫个太医去看宸妃娘娘。

我捧着肚子,疼得浑身直冒冷汗,我不断的对腹中胎儿说:你一定要挺住,你是我和宁广唯一的牵连,你一定要活下来――――

只听兰若大喊了一声皇后娘娘,我只觉的下身猛地一片潮湿,就失去了知觉,

恍惚中看到皇上逼迫太医定要救活我。太医唯唯诺诺地说:雪水中有大量的堕胎药,皇后娘娘已然失血过多,恐怕――――

皇上一脚踹开太医,扑到我床前,紧握住我的手说:婉莹,婉莹―――

外面来报:宸妃流产,虽保住了命,却可能永远都无法怀孕。

皇上大吼:来人啊!把淳嫔、祥嫔两个贱人乱棍打死。

荣妃在一旁梨花带雨的唤:皇上,都怪臣妾,是臣妾不贤惠,常常半夜把皇上从各位妹妹那里请过来,才让她们如此恨我,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皇后,我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我啊!

皇上扶起她说:荣儿,不要自责,你知道朕是多么庆幸你没事!

我冷笑一声,荣妃还真是厉害,她什么时候与我亲密到愿意替我生病?

我仰躺着,依稀能够感觉到下身流淌不止的血液,孩子,是没有了,我和宁广也没有了血肉牵连。

惠妃跪在我床前,握着我的手痛哭。我很想伸手安慰她,我们共同生活了7年,七年来我们一直互相照顾,我们还一起说好要保守彼此喜欢宁广的秘密。

我把手伸向皇上,皇上忙到我床前,我用尽力气说:你要好好待惠妹妹,我死后,你就册立她为皇后吧!

还没有看到皇上点头,我就觉得身体突然变轻,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原来人死了是这样轻松,只是,我好想再看到宁广―――――

第二章 苏醒

人死后是不是有灵魂,不然我怎么觉得自己飘在云絮中,那样轻柔,那样温暖。

突然有人喊:如儿、回来。如儿――――

是谁?谁是如儿?

我终于睁开眼睛,面前一片黑暗,远处有一道渐渐接近的光,声音就是从那里遥远的传过来。

我轻轻的走过去,脚下却没有触觉,渐渐的我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典雅的闺房,焚着檀香。这可是人死后的去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雅致,怪不得娘亲死前会露出放下一切的轻松笑容,原来我们劳累一生的灵魂竟有着这样的去处!

娘亲?在这里我会不会看见她?娘亲离开我太久了。

我的娘亲是皇太后的妹妹,我自小与宁远、宁广相熟,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宁远大我六岁,宁广大我一岁。宁远从小就被册立为太子,总显得凶巴巴,故而我与宁广更熟一些,总在一起捉蛐蛐、骑马,宁广也总是采花或者找一些希奇的玩意儿送给我讨我的欢心。

那时候与我们一起玩耍的还有宁广的亲表妹,也就是当今惠妃杨惠,她总是跟在宁广的屁股后面,看到宁远就躲起来,一副吓得够呛的模样。

从小我和杨惠就情同姐妹,那时候我们每天幻想将来有一天能够嫁作宁广的新娘。

世事难料,就在我每天梦想着嫁给宁广的时候,家中传来娘亲病重的消息,当我连日赶回去时只见得娘亲临死前的最后一抹微笑。

皇太后可怜我,便要我搬到宫中长住,并在我16岁那年,将我指给宁远做太子妃。

那时的我是多么震惊和绝望?也许死亡真是一种解脱,不然为何我想起这些令我仇恨万分的往事时怎会波澜不惊,我甚至淡淡的笑了。

门外一阵环佩叮当,紧接着门被咣的撞开,呼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我半闭着眼睛,模糊的看到一个打扮得金碧辉煌的姑娘正恶狠狠的盯着我,盯着盯着,突然就打来一巴掌:贱人,我不过是把你推到湖里而已,你别在这装死。

我猛地睁开眼睛,活了这么久我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还从未挨过别人的巴掌,我呼的坐起来,打我的始作俑者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转又回过神来,再次上前捏住我的下巴:我就说你死不了——瞧你这脸蛋,瞧你这细皮嫩肉,我怎么就看不出你哪点能比得上我,秦公公瞎了眼才会把你选进宫,不过你放心,即便你进了宫我也会让荣妃姐姐好好待你的!

撂下狠话,一大群又呼啸而去。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的小丫头这才跑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我愣愣的看着小丫头,头一阵疼痛,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你是谁?

小丫头一怔,道:小姐,奴婢是小米儿啊!

我怎么了?

小米儿突然变得愤恨:前儿个秀女初选,小姐您和正房的大小姐一起入选,大小姐自觉降低了身份一时气不过就把您给推进湖里,这几天都昏迷着,刚才老爷请先生过来给您招魂,我是奉命过来看你醒了没有的。

老爷他还算疼我?

小米儿悲哀的看着我:小姐您都不记得了?

我摇头。小米儿道:本来您是正房小姐,可自从梁姨娘进门以后,老爷就冷落了太太,梁姨娘先仗家势后仗着与荣妃娘娘的关系四处排挤太太,太太本来身上就不好,没几年就末了,小姐也自此就一直受着欺负和委屈。这次老爷也是看在你是即将进宫的秀女才会请先生为您招魂的。

我彻底懵了,什么荣妃?什么姨娘,我是当今皇后,我已经死了,这一切是怎么了?小米儿扶着我说:小姐,现在大家都是要进宫的秀女,你不用再受大小姐的欺负,就算她进宫有荣妃娘娘的照顾你也不用怕她,小姐,您就是太能忍了!

我突然拉住小米儿:给我镜子,把镜子给我!

小米儿忙把镜子拿给我,我仔细的看,铜镜中显现的是一张十五六岁少女的脸,眉清目秀,淡雅端庄,典型受欺负的失势大太太的女儿的神态。

我急切地问:当今皇后娘娘是不是病故了?

小姐,你病糊涂了?当今皇后娘娘好好的呢?

当今皇后娘娘是谁?

是当年的惠妃娘娘,这可是孝纯皇后临终前亲点的呢!天下人都知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一趔趄,原来我真的死了,那么现在的我是谁?我又要进宫?我不要进去,我不想争得什么皇上的喜爱,却又不能爱宁广,进宫又有什么意义?

我这是怎么了?

荣妃的姑姑嫁做姨太太?这事我知道,当年边关军情紧急,为了笼络震远大将军秦不达,父皇才会将梁道远的妹妹许给秦不达,而后来也是为了补偿梁家才会将梁秀兰招进宫。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秦不达的女儿?

门外传:老爷来了!

我忙向外看,一个威武的中年人走进来,身后跟着雍容华贵的夫人,想必这就是我的父亲和姨娘。父亲见我醒了,也没安慰,倒先训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像皇上交待,别人倒要笑我堂堂大将军保护不了一个女儿。

我的心一凉,也不争辩。

外面再传:荣妃娘娘驾到。

两人忙喜怒颜开的迎出去,想必这荣妃是恭贺自己的妹妹入宫来了。

我问小米儿:荣妃这娇弱的身子骨,挺着个肚子还能四处跑?

小米儿讶异的看着我:小姐你还真是糊涂了,荣妃娘娘怎么会挺着个肚子?

我忙问:现在是什么年了。

鸿元五十二年。

我更为震惊:那荣妃膝下可有儿女?

有两个女儿。小姐,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因为后宫无所出,才会广招天下美女入宫,充实后庭的。

我慕的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心中一阵疼痛。

我说:小米儿,你退下吧!我要休息。

小米儿乖巧的退出。天色渐晚,想必荣妃会在这里留饭。虽然我们一直不合,我却很想见见故人,只怕故人已认不出我,我也要叫这位故人姐姐了。

我起身到屋外透气,秦府的花园是有名的繁华,不知这些年来是否已然荒废。我伸着懒腰,身体一阵舒服,我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惬意过?身为皇后,时刻身边簇拥着一大群人,时刻要保持着端庄秀雅的体态。现在我虽不是自己,却找回了久违的随意。真希望不用回宫里,再也不被拘束,再也不见宁广,就安安分分的呆在这花园里或者逃到深山里沉静的过一辈子。

偶的一阵女人笑声传过来。这让我想起了当初淳嫔和祥嫔聊天的情景,便下意识的听。说话的声音很耳熟,一听就是荣妃那娇柔的嗓音。她说:有了德婉妹妹入宫,我就放心了,这么多年我仍生不下皇子,难保别的宫嫔也生不下,这心里总是没底儿,眼下皇后又怀了孕,重新得势,如果不是姑姑帮我筹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夫人尖锐的笑:怕什么?当年的孝纯皇后还不是被我们给设计了?

我一惊,当年我不是被淳嫔、祥嫔害死的?这事怎么牵扯到这里?

荣妃笑:说起来姑姑还真是高明,先让我给皇后喝的茶里下药,又让虞嫔怂恿祥嫔往雪水里投药,不但毒了两个孩儿,还杀死了皇后,那个娇弱的宸妃也一辈子无所出,最后又有淳嫔、祥嫔做替死鬼,只可惜当时我没有生下皇儿。

怕什么?你生不出来就让所有人都生不出来,姑姑一定会为你出谋划策的,只是德婉未免任性了些,让她入宫我还真不放心。

姑姑,你就放心,我会照顾妹妹的,谁!

我听到了真相,神色恍惚,不小心撞倒了盆栽,荣妃当下出来就发现了我。

原来是如婉,听说你落水了?荣妃恢复镇定,慢条斯理的问。

我却还震惊在这黑暗的阴谋中。梁夫人见我不说话,厉声地问:刚才你听见多少?

我冷笑:全听见了。

梁夫人亦冷笑:那么你也就活不长了。

荣妃喝口茶说:还得让她活,即将入宫的人死了你们也脱不了干系,倒不如让她先入宫,我会帮姑姑好好照顾她的。说着,还用金指甲滑过我的脸。

那就有劳荣妃娘娘了!你还不快滚!

我被推搡了出来,心里一片悲哀,原来我与宁广的孩子是这样失去的,我突然想起惠儿,她的孩子是不是也将不保?我心急如焚,我无能为力。

听小米儿说,后天就是入宫的日子了,我要努力保住惠儿的孩子。

正想着,迎面碰上德婉,大老远她就嘲讽起来:这是哪来的乞丐?这样狼狈,可见上不了大台面,就你这样还想入宫?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就是入宫了也难逃孤老终死的下场!说着伸手过来推我。

我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冷笑:你我都是秀女,不见得你就有权力动我,既然大家都要入宫了,还是相互扶持的好。说完,我扬长而去,身后德婉大呼小叫:没用的奴才,眼看着我被欺负你们连动都不动!

小米儿过来寻我,说是宫里来的教引姑姑听说我转好过来探我。我忙回去,只见教引姑姑正在侧厅喝茶,便过去行礼。教引姑姑扶我起来说:身上可好些?

声音好不耳熟,抬头一看,竟是兰若!五年的时间,她越发明艳了,只是当年皇后身边的贴身丫环怎会沦落到当教引姑姑?可见她的生活并不好。兰若见我激动含泪的看着她,以为我心里苦,便语重心长的开导我。

我问:在宫中可好?

兰若很惊讶,却也云淡风清的答:尚好!

兰若是我从家中带进宫里的丫环,自小便相处在一起,情谊更胜过姐妹,我还曾承诺要为她找个好归宿呢!如今,恐怕都已成过往云烟了吧!我难过的拉住她的手: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第三章 入宫

鸿元五十二年九月初三,是我,大信王朝初选秀女秦如婉入宫培训准备复选的日子。我再次踏进这个皇城,竟是所谓的来生。

德婉自然与我同去,打扮排场比我不知隆重多少辈?蒙受圣宠的荣妃娘娘的妹妹,今后必定大富大贵,谁敢怠慢?倒是我,还没入宫就得罪了荣妃,进宫恐怕也是一死,所以只有小米儿一个人为我梳妆,也没有胭脂水粉,只是随意的挽了发鬓,插了朵新摘得芙蓉。德婉临行前倒有闲工夫过来探我,一进门就是冷嘲热讽:瞧你这寒酸样,可丢了我们家的脸,我看还是我来帮你涂点胭脂吧!说着伸手来掐我的脸,原来如此,我还想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我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一趔趄。我从头发上拿下一支素银没有镶宝的钗,走过去在她的脸上比划:这水嫩的脸蛋要是划上这么一道才能配上你那恶毒的心!哟,你这钗不错,借给姐姐充充门面吧,也免得我太寒酸了丢了你的脸!

德婉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挣扎着要起身与我拼命,我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她另一边脸上:这胭脂要涂的均匀对称才好,只是妹妹你昨个是不是没睡好?脸怎么这么肿啊?你快回去让丫头帮你冰敷一下,免得影响了容貌。

德婉独自一人来,没有帮手,只好连滚带爬的逃走,我慢悠悠的把镶宝金钗插到鬓间。小米儿在一旁吓坏了,颤抖地说:一会儿大小姐定要叫人来的。

我笑:她没有那个时间。果然外面传:吉时已到,请秀女登轿入宫。

我说:小米儿,入宫后肯定是九死一生了,你愿不愿意与我去?

小米儿忙跪下:奴婢从小与小姐一起长大,是死了也不愿离开小姐的。

我扶起她笑说:那么,我们走吧!

秦府外面集聚了众多看热闹的乡亲,鞭炮噼里啪啦的制造着喜庆的气氛,我缓缓的叩拜了爹娘,便头也不回的上了轿,唢呐齐鸣,锣鼓震天,我和德婉坐着小轿一步三摇的像皇宫走去。

我坐在轿里,拔下头上的金钗,随手顺着小窗扔了出去,又伸手理理云鬓。上次入宫我是大摇大摆堂堂正正以正主儿的身份进来的,如今却要像个外人一样和众多年轻貌美的秀女们争夺竞逐。好在有了这身清秀淡雅的皮囊。

小轿进了轿门,停在长春宫,差了小米儿去问过才知道宸妃早已搬往福寿宫,不住在这里了。总管嬷嬷与大家训了一番话才将我们分批潜至钟粹宫。我与德婉在一批,住在钟粹宫东院。

秀女们大都盼望着能够一朝受宠,进而一生得势。她们毕竟年轻,把皇宫想的太简单了。当初的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以贤德治人,还以为后宫上下风平浪静其乐融融,最终还不是被有心之人残害?

我与德婉一入宫便被荣妃召见。荣妃对德婉体贴有加,赏了好多珍贵的首饰,对我却只是冷冷的笑了几下。我与荣妃大概真是孽缘,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她待我总是有一份寒透骨子的清冷。

从储秀宫回来,德婉更加傲慢,对同届秀女也是非打即骂,从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主管太监和嬷嬷知道她的来头都不敢得罪。而我却与德婉曾经欺负过的沈妙蓉逐渐成了朋友。妙蓉是平民出身,因从小诗书出众而被评为江南奇女子,这个美称也被皇帝得知,因而得到了钦点。妙蓉是典型的江南美女,娇小玲珑,秀外慧中,全身散发着儒雅的韵味。想必定会得到皇上的赏识。只是也因此得到了德婉的嫉妒。

德婉经常盯着妙蓉恶狠狠的说:没有靠山的女子光凭着这么点姿色也想承欢于皇上,你太不自量力了!

我在一旁淡笑:只有身世而没有德行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

秦如婉!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作对。我看不上谁你就偏要保谁?你别以为我斗不过你,我只是让你多嚣张几天而已。

我走到她面前:怎么,你觉得我不配还是你斗不过我害怕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对付我,妙蓉,明天就是复选,你可要用德行来胜过某人哟!

一句话气的德婉鼻子都快歪了。

要说德婉的相貌的确出众,她继承了梁夫人的楚楚动人和云雾般的眼神,反观我,轻粥小菜一碟,想要得宠可就难了。

用罢晚饭,我和妙蓉出来散布,妙蓉说:如果明天我被淘汰了是要留在宫里当丫环的,如果姐姐能得势定要让我到宫中服侍!

我笑:以妹妹的姿色恐怕比我中选的几率要大很多,何必这样妄自菲薄?

姐姐不知,妙蓉是不愿被选上的。当年江南奇女子虞兮被选入宫,只是封了个嫔,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想定是后妃争斗所致,姐姐知道妹妹不懂得勾心斗角,万一入选可怎么生存?

虞兮?那不就是当年的虞嫔?看来多半是被荣妃灭口了。我感叹道:你不同,只要有姐姐在,我们姐妹相互扶持,总会平安的。姐姐答应你,如果我入选一定会向皇上推荐你,定不能让你的才华辱没在丫头群中。

妙蓉也说:妹妹也发誓。如能入选,定推举姐姐,不辜负姐姐对我的恩情。

正说着,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个人。穿着朝服,定睛一看,竟是绥南王宁广。

妙蓉拉着我躲到脚门里,我仔细的看着宁广神色匆忙的从我面前走过,他更加成熟了,只是,是否还记得我?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秀女就都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到云意殿复选。此番复选所有秀女的穿着打扮均相同,所以自身容貌的优劣明显的显现出来。

秀女们排着队由总管太监和嬷嬷带领着去往云意殿。妙蓉显得很紧张。德婉则雀跃万分,殊不知这身秀女装让她显得平庸不堪。路上碰到皇后和宸妃,所有人跪下大呼皇后千岁,宸妃千岁。皇后娘娘走到秀女面前,双手护着高耸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度着步子。

我看着惠儿姣好的容貌和越发高贵的气势心中一阵宽慰,至少她还是好的。倒是宸妃更加娇弱了,一辈子无所出是对一个女人多么大的伤害?

皇后问:荣妃的妹妹是哪两位?

我和德婉忙回:臣妾秦德婉、秦如婉见过皇后!

皇后仔细的端详了德婉片刻,最终把视线落在我身上,她侧头对宸妃说:好面善,你可曾来宫里住过?

德婉抢着回答:德婉小时候来宫里住过数日,姐姐倒没有!

皇后只看着我,我说:没有来过。

本宫看着你倒是很眼熟,像是遇到了故人。一会儿就要大选了,如果能够入选就来永寿宫坐坐吧!

惠儿还是这样贤惠、平易近人。

德婉凶狠的看着我,其他秀女也都不甘的看着我!

到了云意殿,秀女每6人一批进殿面圣,我又要看见宁远了,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

太监总管李福寿宣:江南奇女沈妙蓉;震远大将军秦不达之女秦德婉、秦如婉;吏部侍郎汪崇山之女汪颜雪——进殿!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皇上肯定疲惫不堪。我与其他五位秀女走进云意殿,皇上正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长长的流苏遮盖着他的疲乏。皇后、宸妃、荣妃坐在两侧。他淡淡的看了我们一眼,说:每人上前吟一首诗吧!

德婉最先上前,吟了一首《虞美人》,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引起阵阵回音,如梦似幻。荣妃浅笑着对皇上说:声音好,举止端庄,不错。皇上淡淡的点点头。旁边的太监忙记录下名字。德婉大喜,回头挑衅的看了我一眼。

妙蓉上前,吟了一首我没有听过的诗,想必是自己应景而作。皇后点点头:不愧是奇女子。旁边的太监又记下姓名。

轮到我的时候,荣妃得意洋洋的盯着我,我淡笑着吟了一首我从小就不离口的,惠儿和宁远都知道的诗: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皇后本就看我眼熟,如今更是惊叹,皇上也看定了我,问:为何吟这首诗?

曾经宁远也问过我这样的话,我的回答是:此诗特色在于修辞的别致新颖,其诗意单纯而不单调,有往复,有变化,一中有多,多中见一,其情绪由徐缓的回环到热烈的动荡,又构成此诗内在的韵律,诵读起来就更使人感到回肠荡气了。

皇上皇后几乎震惊。皇上说:好一个回肠荡气!太监也忙记下我的名字。荣妃心又不甘的看着我,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复选完毕,第二天就要进行新主册封,主管太监在钟粹宫各院宣读圣旨,德婉晋封从五品小仪,我和妙蓉则晋封从六品才人,同时进殿的汪颜雪晋封为正六品贵人。其他院也诸多受封。德婉听得我不如她忙过来耀武扬威。

她先是给我一个下马威,上前给了我一巴掌,然后眉开眼笑地说:现在我们不是平等的秀女了。

颜贵人素日与我交好,上前道:秦小仪,秦才人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你刚刚晋封就责罚她?

我按住颜贵人,笑说:秦小仪,既然你想报复,我随时欢迎,不过后宫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宫嫔犯错自有皇后娘娘做主,还轮不到你“替天行道”!

说得好!门外有人鼓掌。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跪下: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娘娘说:等我死了,你再来费心吧!秦才人,随我来永寿宫,我有话要嘱咐你!

永寿宫的设置与我当年没有什么分别,花园里还是盛开着牡丹。皇后见我盯着牡丹便说:故皇后最喜欢牡丹了,看见牡丹我就如同看到了故人。今儿个,看到你也仿佛看到了故人。也许是你与我的缘分。

我感叹:惠儿你竟这样惦念我!嘴上却说:皇后娘娘圣宠,臣妾惶恐。

皇后慈祥的笑:本来皇上要晋封你为正三品婕妤,只是荣妃极力反对,说是怕折煞了你,你家里的事我略有耳闻,得知你的不易,你虽只是才人,却要好自为之,本宫与你有缘,断不会让你受苦的!

我忙跪下谢恩。皇后将我扶起,笑:我对不起那位故人,你性情相貌像她,我就当是为自己赎罪了。

我有些不解。视线、思绪却被惠儿高耸的肚子吸引住,皇后见我看她的肚子,笑说:这小鬼头,每天累得我腰酸背痛。

我一冲动,靠在她的肚子上,仔细的听里面的声响。当年惠儿也是这样靠在我的肚子上,我从未隐瞒过她孩子的来历。

惠儿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就开心的笑。

外阁一个娇柔的声音刻薄的说:皇后姐姐与我妹子还很真是投缘,刚才德婉过来说皇后姐姐把如婉叫来,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她与我有关系而要对她不利呢?真是想不到,看来我是多心了!

皇后娘娘浅笑:只是看她知书达理,很像一位故人,所以叫过来嘱咐几句。

荣妃看着我冷笑:皇后姐姐这儿冷清了这么久,如今怀了孕,突然间热闹起来,是不是很不适应啊?姐姐可要多注意身体,免得招人太多动了胎气!

皇后冷笑了一声:只要妹妹不多心,我这胎气也就稳了,妹妹每日要筹谋那么多事,还是不要替我费心了。如婉,替我送送荣妃,也许她还要为你筹谋呢!

我忙道:皇后娘娘,臣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教引姑姑兰若与臣妾交好,不知娘娘能否把她指给我。

皇后难掩惊讶,却还是准了。

我这才跟着荣妃出来,荣妃此番匆匆赶来恐怕也是怕我把她和梁夫人的阴谋说出来,当然无论我说与不说,都是要被灭口的。惠儿虽表现出与我投缘,终是暗箭难防啊!我可要多加小心。

果然,没走出多久,荣妃屏退左右,恶狠狠的对我说:你对皇后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没有说出我的什么不是吗?

娘娘有什么不是,又怎会让臣妾知道呢?

算你识相,你活的长不长就看你聪不聪明了!

话没说完,就听见有人过来。荣妃忙跪下,用娇柔的声音说:皇上万岁。

皇上扶起荣妃,却没有多看我一眼。我站起来,低着头站在一旁。皇上问:荣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荣儿在这里遇见了妹妹,便多聊了几句。

皇上这才看我,他命令说:把头抬起来。

我缓缓的抬起头,宁远还是这么气宇轩昂。

皇上说:原来是你。荣儿,你可得好好劝劝她。然后皇上转身对我说:别怪你姐姐,她是如此贤慧,为了社稷才不让我晋封你的,你多向她学习。

荣妃忙说:皇上谬赞了,臣妾理应如此。妹妹,你先回钟粹宫吧,马上要分宫了,你和德婉妹妹多聊聊。

我“是”,乖巧的退下。

几年不见,荣妃真是越来越会做戏了。

回到钟粹宫,各位入选的宫嫔都已随着太监嬷嬷去了自己的府邸。我回来的晚,太监总管等了我半天,见我回来忙带我去住处。我被分在永福宫西殿,东殿住着德婉,太监回说这是荣妃的旨意,想让我们姐妹有个照应。

颜贵人住在昔日淳嫔的荣华宫,离我不远,妙蓉亦住在荣华宫西殿。妙蓉对住在那里总有些不安,怕自己会步了淳嫔的后尘。我安慰她:只要安分守己,不会有事的。

德婉站在正殿门口,见我从妙蓉那里回来便笑说:姐姐知道为什么这正殿空着吗?

我也站在正殿门口,看着上面巍峨的大字,心中一阵澎湃。

德婉继续说:只有正五品以上才会有自己的宫殿,我们分住在东西殿,到时候就看谁能先入主正殿了!

我笑:妹妹你深得皇后和荣妃的喜爱,当然是你先入主了!

你知道就好,等到那一天,我就会把你给我耻辱一点点还给你!

我笑:这些年来谁给谁的耻辱多?入主这里的机会我们各占一半,你还是不要太早把人得罪了。

哼,你以为皇后能保得了你吗?她还不是怕荣妃姐姐,我看你还是劝她老实些,免得惹祸上身!

正说着,外面一声喝斥:谁这么大胆,在这里胡言乱语。

紧接着两个清秀的妃嫔带着一大群宫娥太监走进来。其中一个我是认得的,是与淳嫔、祥嫔同届入宫的慧嫔,如今看穿戴,应该是晋封了从二品昭仪。另一位大概是三年前选秀进宫的,看穿戴应该是四品容华。

周遭宫娥太监们跪下:奴才们见过慧昭仪、多容华。我和德婉也忙拜见。

慧昭仪扫过我们,问:刚才是谁胆大妄为。

德婉忙跪下:姐姐赎罪,妹妹刚刚入宫不懂得宫规,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慧昭仪冷笑:宫中最厌烦多嘴多舌,口出狂言的人,来呀,给我掌嘴!

几年不见,慧昭仪脾气长了不少啊!不知是谁的爪牙?多容华倒是乖巧,劝诫:秦小仪是荣妃的妹妹,咱们还是——

怕什么?她荣妃现在还不是在和兰妃娘娘争宠,我怕她!

多容华笑道:自兰妃姐姐入宫,荣妃就大有失势之威,这会儿正愁捉不住我们的把柄,你倒送给人家一个尾巴,是何道理?

慧昭仪想了想,才说:也罢,今儿个就饶了你。说完,才转头看我:据说你就是那位皇上想要晋封为婕妤的秦才人?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慧昭仪嗤笑出声:我当是天仙美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亏我还特意过来想一睹风采呢!算了,妹妹,咱们回吧!

两个人浩浩荡荡的离去。兰若这会领旨过来见我。我带她进了内阁才问:兰妃娘娘是哪一个?

兰若毕恭毕敬的说:回秦才人,兰妃娘娘是慧昭仪的妹妹,三年前入宫,没几个月就晋封了妃,皇上对她百般宠爱,势头更高过荣妃,现在后宫就是这两派在争斗。

我点点头,笑说:你怎么与我这么生分?

奴婢要守本分。

我笑:我现在只是小小的才人,你跟着我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亏欠咱们的东西都讨回来!

兰若忙跪下:才人严重了,伺候才人是奴婢的福分。

我不无感慨,当年的兰若是多么欢快、口没遮拦的丫头,如今已经被磨练得如此成熟。我说:兰若,你既然是我的贴身丫环,就要放下你这奴婢的架子,与我热乎些才好。

兰若点头。我忽然又问:小禄子现在在哪里当差?

兰若惊讶得看着我,我道:听皇后说过当初你们都是故皇后身边的人,我只是比较好奇而已。

兰若忙说:才人不必向奴婢解释,是奴婢失态了,小禄子四年前就被处死了。

为什么?

他在荣妃那儿当差的时候偷窃宫中财物被发现了。

我暗叹:好个罪名。我又问兰若其他人的去处,才发现大家死的死,即便活下来也是倍受欺负和委屈。

兰若见我如此关心这些人,忙说:才人,恕奴婢直言,宫中两妃当道,您还是不要太关注过去的事,以免惹祸上身。

我握住兰若的手说:我知道了——兰若,你不要总与我弄这些官家的礼数,进宫前你曾对我关怀备至,现在没有什么不同,知道吗?

兰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样的礼待,忙跪下感动的直掉眼泪。我暗自下定决心,定要为你们讨回公道。

第四章 连环阴谋

早起,小米儿过来为我梳妆。兰若在一旁持着首饰盒。身为才人,是没有太多首饰的,大半都是些景泰蓝的素银簪子和丝织的绒花。我从首饰盒里选了一对紫色的绒花递给小米儿,小米儿帮我插在鬓间,兰若看了一眼,说:我来。

我对着铜镜一看,兰若将绒花重新换了个地方,发髻顿时别致了许多。我笑:你的手还是这么巧。

小米儿立刻不乐意地说:小姐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的主儿,兰若姐姐手巧,可要多教教我,不然,没准哪天小姐就把我踢出去了!

我笑:你呀,再这么贫嘴我就先把你打出去。

说着我站起来,去给皇后请安。过去每天都犯愁早起要应付各宫妃嫔,如今才知道妃嫔是多么不愿意见到皇后。尤其永福宫离永寿宫很远,每天都要起大早,苦不堪言。

其实没有侍寝的宫嫔每天也就这么点事,除此之外便是教引姑姑过来传授服侍皇上的诸多规矩和宫中礼数。虽然烦闷,我却不愿意出宫逛,每个人都比我有权力,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位娘娘不是挨骂就是挨打,真触霉头。

那天我刚从皇后那里请安回来,路过御花园看见几个小丫头正在玩捉迷藏,便在一旁看着,被蒙上眼睛的小太监不知怎么被绊了一下,直向我奔来,眼看我就要被撞倒了,只好往后退,不成想撞到了正在花园里赏花的珍婕妤,珍婕妤大怒,好看的眉毛都快竖起来,她一巴掌打过来,打得我只发懵。这还不够,还罚我在御花园的教门下跪了一个时辰。若不是宸妃娘娘刚好路过,估计我得跪一晚上。

这宫里妃嫔的脾气真是长得厉害啊!

我问兰若:珍婕妤与谁交好?

兰若立刻会意:珍婕妤是荣妃一手提拔上来的。

我笑:可见这荣妃也不傻,除了珍婕妤还有谁与荣妃交好?

还有芳淑媛和徐良娣。

兰妃那里呢?

表面上只有慧昭仪和多容华。

我暗想:两妃势力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惠儿那里怎么都没有动静呢?

进了永寿宫,看见各位新老妃嫔齐聚一堂,等待着因怀孕而晚起的皇后,等了许久,皇后才慢悠悠从里面晃出来,没等妃嫔们行礼,就一扬手说:免了吧!

她坐定了才环顾四周,问;兰妃怎么没来,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荣妃慢条斯理的喝茶,道:她是越来越不把皇后姐姐放在眼里了。

慧昭仪马上还嘴:当初荣妃姐姐还不是每天身上不舒服,不来问安,怎么今个人家身体不舒服了就不依不饶的。

荣妃一拍桌子:大胆,小小的昭仪也敢嘲讽我!

慧昭仪扭着脖子笑:谁能有荣妃姐姐大胆啊,皇后姐姐还没说话呢,您就先发起了脾气。

皇后忙说:好了,好了,谁还没有个不舒服的时候。

刚说完,外面传:兰妃、宸妃驾到。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兰妃,的确漂亮,颇有倾城倾国之色,难怪皇上会喜欢,只是恃宠而娇了些。她娇滴滴的给皇后请了安,又端端庄庄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宸妃颤巍巍的也要行礼,皇后忙阻止:宸妃妹妹身子骨不好,皇上已经免了你的问安,你何苦非要折腾自己?

我是自己在宫里寂寞,想出来和各位如花似玉的妹妹们说会话,兴许能年轻些。

荣妃笑:怪不得宸妃姐姐都不去我宫里,这也难怪,我是老了,那像兰妃妹妹年轻貌美的,招人疼。

兰妃淡笑,显得格外端庄:荣妃姐姐怎么会老呢,这里虽然数您年纪最大,可容貌上却一点看不出来,尤其是您最近使用西域进贡的水粉,越发显得娇嫩了,我还生气皇上为什么不赏我点,现在才发现这水粉还真适合姐姐呢!

荣妃气得放下茶碗,冷笑着说:几日不见,妹妹伶牙俐齿的,好像更会说话了!

都是荣妃姐姐做的榜样好!我这儿还得谢谢姐姐呢!

德婉见荣妃没占到便宜,一时情急便说:江山辈有人才出,兰妃姐姐也不用气皇上偏心,依我看没多久皇上就会赏您水粉了。

大胆,你是谁,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德婉忙跪下:臣妾是亲晋的小仪。

哦,原来是荣妃姐姐的妹妹,怪不得这样标致!只可惜,眼睛生得不好,不识时务!

好多妃嫔私下里窃窃私语,皇后“咳”了一下,大家安静下来。兰妃冷眼看着我们几个亲晋的妃嫔,最终把视线落在颜贵人身上。她一招手:好个标致的丫头,过来我看看。

说着摩挲着颜贵人的手:瞧这细皮嫩肉的,还真叫人羡慕呢!

颜贵人忙说:兰妃娘娘的皮肤才是好呢,臣妾哪里比得上兰妃姐姐。

兰妃笑逐颜开;你倒乖巧,这镯子就赏给你吧!

娘娘,这——

兰妃神色一敛:让你收你就收下。其他新晋的妹妹也别嫌姐姐寒酸,稍后姐姐会差人把礼物送过去的。

兰妃一带头,慧昭仪、多容华等也都纷纷表示要送礼物。

整个永寿宫外阁明显的形成两个局面,左面兰妃一干人与新晋宫嫔热乎的说着体己话,右侧荣妃一干人慢条斯理的喝茶。荣妃放下茶碗:到底是兰妃妹妹手里富余些,不像姐姐,连个送给妹妹们的礼物都拿不出手,当然,姐姐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砸了我储秀宫也得把妹妹们的礼物补齐啊!

兰妃笑道:各位入了宫,就是自家姐妹,姐妹之间还有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只要情谊就够了,这皇宫里虽一片祥和,可毕竟人多手杂嘴杂心杂的,各位妹妹没事要多拜拜佛,以求平安,不过,这拜佛也要技巧,要是拜错了可就真的天地不容了。

我心一惊,这话说得太露骨了,我忙看向皇后,她还在和宸妃漫不经心的品茶,堂堂皇后竟然让妃嫔在自己的宫殿里口出狂言?

倒是宸妃咳了咳,笑说:兰妃妹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看妹妹这么敬佛,不如替皇后娘娘和我抄一抄经文呢,近日皇后娘娘常觉疲惫,我也一日不如一日,你若有这个孝心,把那经文的字抄的大一些,我们两个老姐妹也好多拜佛,以求他日能够升天啊!

兰妃愤恨的看着宸妃,虽心有不甘可也只能应承。荣妃眉笑颜开:兰妃妹妹总是这么得宠,总是被皇上啊、皇后啊钦点做这些重要的事情,都怪我素日身体不好,贤德又不够,所以才不被皇后娘娘重用。说着竟落泪。

宸妃道:你也不用难过,只要你多休息,让后宫祥和一些,就算贤德了!

一番话压得两位宠妃只能忍气吞声。

出了永寿宫,兰妃带着自己的一大群姐妹呼啸而去,德婉则心有不甘的替荣妃委屈。荣妃咬牙切齿的笑:怕什么?如果不是仗着她之前被别人谋害,一个无法生育的女子在宫中还有什么价值,哼,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又有谁会在意?

说完甩袖而去。颜贵人、沈才人走过来。颜贵人说:这荣妃太喜怒于色了,倒是兰妃还可成些气候。

我笑:两妃争斗,你我三人再不情愿,终有一天也会各侍其主,反目成仇。

颜贵人看着我:后宫本来就是如此,不是吗?我们只是小小的宫嫔,想要活命就必须找个大树遮荫,能被利用反而是好事,也许可以借机接近皇上,进而得宠,如果被看成眼中钉,恐怕还没见了皇上,就已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我笑:只怕我们只是别人的炮灰而已。

沈才人一脸惊恐:我还是一辈子不见皇上的好,我不想谋害谁,也不想被谁谋害,倒不如明个我触犯宫规直接去冷宫了呢!

我和颜贵人同时喝道:别胡说。

我看着颜贵人:无论将来怎样,我心里永远为你保留一份你在钟粹宫为我出头的那一方净土,如果我们真的斗了,就希望死后无所怨恨,继续为友!

颜贵人有些感动。旁边小太监提醒:贵人,兰妃娘娘邀你到延禧宫走走。

颜贵人握着我的手:也许此去回来我们就不能像过往一样谈心了,你多保重。

我深刻的点点头。颜贵人随着太监离去。

我对沈才人说:你先回宫,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转身我便去往宸妃的福寿宫。福寿宫虽是富丽堂皇的正主儿府邸,却显得简陋了许多,路过凄凉一片的花园,到了正殿,才看到外阁里连个奴婢太监都没有。可见宸妃的生活非常之潦倒。没人通传,我也不好直接进入内阁,所以只能在大厅里赏画、等待,老远听见有人来,我忙整理衣裙准备施礼,却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宸妃娘娘,奴才努力了这么多年,您现在的身体终于可以开枝散叶了,只是这刚刚调理好,近期可能会有不适,也不一定会——

宸妃打断他:哎,我在这宫里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如果真的能把这病治好,我还有一线希望。

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宸妃多年来一直在医治,如今终于祛除堕胎药的余毒,可以怀孕了,心中不免大喜。

宸妃娘娘继续说:黄太医,这些年来多亏你帮助我,我这身子是天生的弱症,这辈子都无法怀孕了,当年若不是你为我出谋划策,让我假怀孕,我可能早就不知命丧何时了,只可惜荣妃那贱人棋高一招——

我一懵,头脑中迅速的反应,好狠的计策啊,拉着我在荣妃宫里一起滑胎,如果荣妃一起出事,虽可证明清白却也失了孩子,如果没有一起出事,就成了罪魁祸首,连环阴谋,一环扣一环,好不精致。

声音逐渐接近,我忙躲起来,两个人走进来,黄太医继续说:荣妃娘娘在生安平公主的时候,兰妃娘娘曾托臣在荣妃娘娘的补药里做手脚,如今荣妃娘娘恐是再也不能孕育皇储了。

宸妃一改病怏怏的神态,冷笑说:兰妃入宫也三年多了,你每日给她进补的红花,她消受得如何?

回娘娘,兰妃怕是已经伤了身,近日月事一直不畅,气血两虚。

宸妃开心的笑:那个孽障,若不是当初我苦心提拔她,她早就被荣妃弄死了,还会有今天的荣华富贵?竟敢背叛我!皇后那边你安排的怎样了?

我已经收买了荣妃派到永寿宫的眼线,她正等待时机下手呢?娘娘,您最近还是多修养身体,臣已经安排好了时机,到时候皇上定会留宿永福宫,您——

我知道了。黄御庭,这是打赏你的。

娘娘何必与奴才客气,奴才这辈子都会保护娘娘的。

御庭哥哥,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照顾我,我早就死在这皇宫里了。只可惜我已是皇上的人了。

我知道,我还是一句话,奴才这辈子都会保护娘娘的。

我躲在幕幔后面,气得七窍生烟。兰妃、荣妃已经被害,也是恶有恶报,惠儿可怎么办?

黄太医告退,宸妃进了内阁,我忙溜出来,急匆匆的去永寿宫,谁知竟在路上遇见珍婕妤、芳淑仪和德婉,德婉见了我自然要冷嘲热讽一番的,果然她叫住我说:珍儿姐姐,芳儿姐姐,这就是我常与你们提起的姐姐秦才人。

珍婕妤看了看我,笑:原来就是你这不懂礼数的丫头,前阵子还冲撞了我,被我罚跪,不过你这丫头运气倒不错,先有皇后娘娘赏识,受罚时又有宸妃娘娘说情。这会子,这条小路大概是不会有人来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帮你。说着伸腿过来踹我。

德婉得意洋洋的看着我,倒是芳淑仪上前阻止:姐姐,你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一个新晋的宫嫔罢了,何必与她动气。

我仔细看着芳淑仪,慕的想起了颜贵人,也许芳淑仪也是无奈才与恶人结盟的吧!

德婉笑:芳姐姐,她可不是一般的宫嫔,刚刚入宫皇上就要封她做婕妤呢!

珍婕妤过来看着我说:秦婕妤?叫起来都不顺口啊!芳淑仪,你就被妇人之心了,你怜悯她,没准明个人家就把你给吃了,今天你就替我教训她吧!

我心里真是苦不堪言。后宫竟然如此混乱,我只不过是个新晋的没有位分的宫嫔,却四处碰壁、受打压。

芳淑仪过来,只是轻轻的拂了一下我的脸,就算打完了。倒是德婉觉得不解气,走到我跟前高高地举起手。眼看这大巴掌我是挨定了,却听一声“慢着”。

只见绥南王和皇上正站在柳树下面冷冷得看着我们。德婉吓得脸色发白,忙跪下呼千岁。珍婕妤和芳淑仪倒是若无其事施施然的行礼。

皇上皱着眉头问:这是在做什么?

珍婕妤慢条斯理的说:回皇上,秦才人刚才不小心撞了芳淑仪,还出言不逊,芳淑仪脾气好,不与她计较,只是秦小仪看不过去才训了几句,谁知秦才人自持秦小仪位分不比她高多少,仍旧恶言相向,臣妾这才看不下去,想要劝诫秦才人的。

我心里不住的冷笑,这珍婕妤还真会说话,滴水不漏,每个人都是迫不得已,只有我最可恨。

皇上看着我:果真如此?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刁蛮的性格。

我能说什么?说什么他又会信呢?我只能苦笑。

倒是绥南王宁广说:臣私下与秦将军交好,倒知道他这个女儿,向来都是温文尔雅,贤惠端庄,莫不是此事有其他误会?

宁广啊宁广,到头来还是你为我澄清。我含着泪看向宁广。皇上见我眼中闪着泪光,也觉事有蹊跷。但也没有责难三位妃嫔,仅仅说:新晋的宫嫔自然是不太懂得规矩,姐姐们教导你你也不要觉得委屈。知道吗?

我向来知道没上没下的新晋宫嫔是要被禁闭两日,无水无饭的,皇上这样说也就是不予追究了,我忙扣头谢恩。

第五章 德婉

皇上的视线落在德婉的身上。德婉与我的穿着打扮没有两样,只是荣妃赏赐的首饰多了些,所以整个人显得金碧辉煌,分外娇羞。

皇上问:你是秦小仪。

是,皇上!

倒是个娇弱柔美的女子。

皇上谬赞了。

皇上笑着摇摇头,与绥南王走远。珍婕妤站起来,笑说:你还真是运气好,罢了罢了,今天没有心情调教你,希望下次你还会有这样的运气。

三个人扬长而去。

到了永寿宫,皇后正在商量祭天事宜,每回新宫嫔入宫都要祭天,祭天大典之后新宫嫔才能侍寝。

皇后见我来了,笑容可掬的招我过来,说:过几天各位宫嫔就要侍寝了,你要好好保养身体才是。

我笑笑,想开口告诉惠儿近日多小心一些,却又无法开口。若在过去,即便是惠儿对我说宫嫔有意谋害于我,我也只会告诫她不要乱说话,如今我只是个小小的宫嫔,如何才能让惠儿信我?

惠儿见我神色忧郁,便问:最近是否常常受到委屈?

我摇头。

那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事就对我说,我说过我与你投缘,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我说:皇后——

祭天大典是后宫最隆重热闹的日子,对于新老宫嫔来说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大殿上皇上、皇后坐在中央,左右两侧分别是宸妃、荣妃、兰妃,再往下是各宫妃嫔。今日皇后梳着飞天髻,越发显得高贵典雅。宸妃依旧病怏怏的样子,倒是荣妃和兰妃打扮得分外娇媚,如今仔细打量才发现两个人美的各有极致。荣妃娇羞、纯美,自带着一股天真青春的气息。兰妃虽比荣妃年纪轻,却显得比兰妃成熟,浑身散发着成熟妩媚的韵味,皇上好福气,能够得如此佳人。

本次祭天大典,赶巧有西藏的喇嘛过来祈福,也就顺便为祭天大典颂念经文。整个大殿充满了喇嘛哼唱的声音。皇上举杯:各位爱妃不要拘谨,此为家宴,还是尽兴为好。

诵经停止,大殿里响起欢快的音乐,本以为只是祭天音乐,却发现整个大殿的灯火全部被换成蜡烛,大厅中央也围了一圈蜡烛,从大殿上空翩然落下两个仙子般的人物,对此荣妃娘娘一脸诧异,兰妃娘娘显得洋洋得意。大厅两个仙子翩然起舞,白色的纱裙撩动着空气,把一波波的热力传播过来,再仔细一看,哪里是仙子,竟是德婉和颜贵人,两个人的舞姿截然不同,却各自透着妩媚勾魂的气息,皇上看得有些入迷,皇后见怪不怪的低头品茶。的确,每到大典,总会有些妃嫔挖空心思献艺,以博取皇上的注意,此举一般都会让献艺之人平步青云,最差也会直接获得侍寝机会。

曲罢,两位仙子舞的香汗淋漓,皇上大悦,忙问殿下何人。兰妃抢先回答:皇上,臣妾就说自己不如荣妃姐姐慧质兰心,每次都懂得想办法让皇上开心,这次荣妃姐姐又想单独出谋让皇上开心,臣妾可不依,所以就偷偷安排颜贵人和秦小仪一起跳舞,以博龙颜大悦。

皇上开心的笑:两位都是我的好爱妃,来人,传我的旨意,册封荣妃为正一品荣贵妃,册封兰妃为正一品兰贵妃。

两位贵妃喜的跪下谢恩。皇上问:颜贵人和秦小仪今日也功不可没,来人,赐西域美酒一杯,以示封赏!然后转头对皇后说:这几天就安排两位爱妃侍寝吧!

话音刚落,东方天空划过一颗巨大的流星,并在空中炸开,美轮美奂,把夜空照的如同白昼。大家都愣住了,只有祈福的喇嘛掐指一算,忙欣喜地上前恭贺皇上,皇上诧异:何来之喜。

东方辰星陨落,比拟后宫东主儿福贵之气,能得此祥女,皇上可不大喜。

后宫东主儿是何意?

恕贫僧直言,后宫院落布置中,正东方的宫邸是哪一处?

太监总管李福寿忙回:福寿宫!

这后妃中可有名号或封号中有“宸”字的。

李福寿回:那也就是宸妃娘娘了。

宸妃听闻祥和之人是指自己,大惊,皇上,臣妾未能孕育皇储,仍高居妃嫔之位,已然是不祥之身得获圣宠了,如今怎能是祥和之人。

皇上看向宸妃,想起往事,自然一片唏嘘,说:爱妃何必妄自菲薄,这些您朕亏欠你太多了。说着伸手握住宸妃的手。

宸妃一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皇上忙带着人把宸妃送回福寿宫,并宣黄太医好好诊治。祭天大典没了正主儿,各位妃嫔都显得意兴阑珊

我缓缓的喝酒,心里一阵冷笑。沈才人不善喝酒,只一杯就已醉醺醺的。我扶着她回去。回了荣华宫,才看到颜贵人也在。颜贵人见了我们面色有些尴尬,我笑说:姐姐竟有这样的舞技,可真是厉害!

颜贵人也笑:我也不过如此,致使其他人深藏不漏罢了。

我挽住颜贵人的手,体己的说:姐姐,今日出了风头,以后就要多加小心荣妃那边的人啊!

颜贵人点点头。

我又笑:待你侍寝后,晋了位分,就该搬到独立的府邸了,此后我们姐妹怕也不能再聚了,今个咱们就好好聚聚吧!

说着,让太监传糕点、美食。沈才人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与我们畅饮。天上的明月格外清朗。我说:颜姐姐还是少喝些吧,没准一会接你去侍寝的凤鸾春恩车就来了。

她点点头,也以茶代酒。

转眼天已黑了,门口却没有凤鸾春恩车经过的叮当声,颜贵人差人过去问是否皇上招了德婉侍寝?回话却说皇上今晚宿在福寿宫了。

颜贵人松了口气,我却在幻想兰贵妃、荣贵妃气歪了鼻子的模样。我安慰颜贵人:皇上知识怜悯宸妃的身体不好,别担心,明天皇上定会宣你。

大家也许都是这样想的,可谁也没料到皇上连续四天都宿在福寿宫,连平时常去的储秀宫和延禧宫都给冷落了。兰贵妃、荣贵妃一脸的怨恨。倒是宸妃日渐红润起来。

东殿的德婉每日怨恨之极,小米儿笑说:想平步青云哪那么容易?

德婉听见了直接冲进来,劈头盖脸给了小米儿一巴掌:狗奴才,哪有你说话得份。她转向我:你别幸灾乐祸的,好歹我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侍寝晋升是早晚的事,总比你每天苦守着这破宫殿要好。

我笑:是吗?那我就先恭喜你了!

德婉怒气冲冲的回了东殿。没多久,慧昭仪和多容华就过来给德婉报喜,说是大典上德婉的表现卓然,她们非常赏识云云。

兰妃的人过来找德婉岂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依德婉的脾气是受不了这种挑衅的,果然,没多久,东殿就传来了吵闹声,慧昭仪气急败坏的喊:来人呀,给我掌嘴。兰若偷偷过去看,回来说慧昭仪的发髻全乱,想是被德婉抓得,德婉此时正被一个嬷嬷掌嘴,娇俏的脸肿得老高。

我喝口茶,笑说:这兰贵妃还真是有点意思,如此一来,德婉的脸少说要养个几日,颜贵人就可以先受宠了。

兰若笑:可不是,不过我刚才看到秦小仪的贴身丫环飞似的跑了出去,估计是找荣贵妃去了。

我沉吟了半天才说:兰若,前段时间我让你在兰贵妃那买通的丫头都嘱咐好了?

都好了。

可靠?

前段时间她的家里人被土匪给杀光了,我差人出宫给她的家人办了后事——

我叹:可怜的人儿。此番为我做事也是凶多吉少啊!

兰若淡笑:小姐,现在不是可怜别人的时候,进了宫的人本来都是走在刀刃上的,即便今天不为咱们办事,他日也难免有好下场的。

我点点头说:那就按计划行事吧!

那个被兰若买通的丫头此刻正去储秀宫告密,揭发兰贵妃致使荣贵妃再也无法怀孕的阴谋。

我知道即便荣贵妃吃了这样的亏,受了这样的委屈也只能咬牙切齿,不能找兰贵妃拼命,可巧这会儿德婉又正被兰贵妃的人欺负,荣贵妃怎能善罢甘休!

果然,荣贵妃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到永福宫。此时德婉的脸肿得像馒头一样,几尽昏厥。慧昭仪和多容华正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喝茶,见了荣贵妃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下跪行礼。荣贵妃看见德婉被打得凄惨模样,转身就给了慧昭仪一巴掌,长长的金指甲瞬间在慧昭仪娇嫩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德婉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姐姐―――

叫得荣贵妃气血上浮,噼里啪啦的一阵拳脚落在慧昭仪和多容华的身上。荣贵妃说:来呀,给我教训这两个以下犯上的贱人。

话音一落,同来的嬷嬷丫头们都跟着上手,荣贵妃将自己再也无法孕育皇储的委屈和愤怒全部发在两个妃嫔身上,一时间,吵闹声、呼喊声此起彼伏。我问兰若:兰贵妃安插在荣贵妃那里的眼线应该去报信了吧?

兰若笑:看时候,兰贵妃也差不多该来了!

你有没有偷漏给那个眼线兰贵妃每日服红花的事。

已经赖到荣贵妃身上了。

我笑:好,我们就在这里看狗咬狗吧!我在心里暗想:就让宸妃再逍遥几天!皇后那边自有打算。

正想着呢,小米儿从外面跑回来说:来了,来了。

我笑:咱们从偏门出去找颜贵人聊天吧,或者,也可以去看看皇后。

从脚门出来的时候隐约听见兰贵妃喊:住手!

荣贵妃恶狠狠的说:你来得正好!

第六章 渔翁之利

我故意慢悠悠得逛了会御花园,才来到永寿宫。宫里一片祥和,八成是两位贵妃为了泄愤,没有让下人过来通报。我思量了一下,忙痛哭流涕,跪着爬到皇后面前说:娘娘,荣贵妃和兰贵妃在永福宫起了争执,这会儿子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皇后娘娘一听,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笑说:你先起来,她们争执是什么原因?

臣妾不知。

如婉,你过来。皇后娘娘牵着我的手,笑说:我平日里虽不管事,可这宫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我都了如指掌,刚才,碧荷已经把永福宫的事告诉给我了。

我忙看向站立在一边的几个丫环,她们都低着头让我看不清容貌。

皇后娘娘继续说:我之所以不去不光是因为我身体不好。这宫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只有一个目的的,有时候它承载了太多阴谋,碧荷、秋铃、冬蕊是荣贵妃、兰贵妃和宸妃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她们却不知道这几个丫头本来就都是我的人。所以宸妃要谋害我的事我是早就知道的,兰贵妃、荣贵妃、宸妃身体的事我也是早就知道的。今日兰贵妃如此大的气怎肯轻易让我出场?可她还是让冬蕊想法通知我,可见这里暗藏阴谋,兰贵妃的意思是趁乱推我一把,让我也没孩子,知道了吗?

我猛地抬头,心里一片惊讶,我实在料想不到这样的事发突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兰贵妃竟然还有这样的筹谋。

皇后摩挲着我的手,慈祥的笑:能在后宫身居高位的人都是足智多谋、心狠手辣的。所以在后宫里生存,小聪明是没有用的。皇后直直的盯着我,我尴尬的低下头。

要想活在这里而且活得好,你要拥有的是足够清醒的头脑和大聪明,知道了吗?

我忙点头。

皇后松开我的手:好了,咱们也该去看看贵妃们了!

我忙说:皇后娘娘,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去?

不看看热闹,我这日子还真是无聊呢,走吧!

我跟在皇后后面,心里暗叹,惠儿变了,变得不像自己,却更适合这后宫生活了!

到了永福宫,兰贵妃和荣贵妃两伙人已经打成一片,打的气喘吁吁,见皇后来了丫头嬷嬷都听了手,倒是贵妃、昭仪们还在撕扯,德婉这会儿也恢复了力气,撕打的厉害。

皇后娘娘上前阻止,几位丫头护着她,让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正想着,皇后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几位丫头忙去护着她,我也扑过去,打架的人这会才知道心慌,我看见兰贵妃嘴边漾起一丝狠笑,那笑容一闪而过,她忙扑过来跪在皇后面前,我喊:快传太医!

一大群人手忙脚乱的围着皇后,都不知所措。

太医和皇上几乎是同时来到。皇上握着皇后的手说:惠儿,你没事吧?

皇后颤巍巍的已经说不出话来。皇上大怒,回头大吼:谁,是谁伤了皇后,几位已经撕扯得没了端庄满脸是伤的妃嫔忙跪在地上,一个年老的嬷嬷突然说:奴婢看见是荣贵妃娘娘推了皇后一下!

荣贵妃立刻大怒:你胡说,我没有,皇上,我没有!

兰贵妃得意地笑了一下,又焦急地说:皇上,刚才我和荣姐姐发生了争执,荣姐姐情急之下推了皇后也是无心啊!

这回轮到我冷笑了,好一番话,明着是求情,暗着是落实荣贵妃的罪名。

皇后在屏风后面颤巍巍的说:皇上,皇上,不要怪罪两位妹妹,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不干妹妹的事。

皇上忙跑到屏风后面说:惠儿,你总是这样善良,这些年来你总是护着这些惹事的妃嫔,朕也一直亏欠着你,这次,朕无论如何要为你讨回公道!

太医说:回皇上,皇后娘娘龙胎稳固,补养几天就没有大碍了。

皇上说:太好了,惠儿,你和孩子都没事?说完,他又走出屏风说:你们刚才是因何起了争执?

荣贵妃抢先说:慧妹妹无缘无故责罚德婉妹妹,臣妾只不过是训斥了慧妹妹几句,兰贵妃妹妹就不依不饶的和臣妾吵闹起来。

德婉立刻挺着被打的红肿,有些惨不忍睹的脸哭喊起来:皇上!

瞧瞧,朕的后宫就是被你们这些不懂礼数的泼妇给搅得一团糟,来人呀,兰贵妃、荣贵妃无贤无德,今降至兰妃、荣妃。

透过屏风,依稀能看见皇后的冷笑。皇上还是疼爱这两位妃子的,皇后说:皇上,别这样,真得不是两位妹妹的错。

那就是昭仪、容华、婕妤的错了。来人呀,慧昭仪、多容华、珍婕妤禁足一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访。你们几个好好面壁思过!

慧昭仪忙看向兰妃,兰妃使了个眼色,慧昭仪又低下了头。

荣妃哭着说:臣妾有错,受罚也心甘情愿,只是妹妹刚刚入宫,举止端庄,不想却受了这等委屈。

皇上看了看德婉,叹:太医,好好给秦小仪诊治一下吧!皇后,你好好修养,朕还要批奏折,晚上再过来看你。

说完该退的都退下了。皇后做起来,我忙说:皇后娘娘别动,身体要紧。

皇后笑笑:怎么,连你也这么傻吗?

我愣愣的看着皇后,皇后坦然的笑:我明知她们的阴谋又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我突然开始嘲笑自己的傻气,自己终究是算计不过别人的。皇后这一番折腾,降了两个妃的位分,又将两派的党羽禁了足。原来这么多年皇后的沉寂是在筹谋今天。

皇后说:如婉,你虽聪明却还是稚嫩了些。回去吧!

我这才退下。兰若和小米儿跟在我的后面,我问兰若:你有何意见?

兰若笑说:皇后果然英明。不瞒才人,这些年来我一直恨皇后没有为故皇后讨回公道,也没有为我们这些下人们作过主,如今我都明白了,皇后自有她的打算。

我点点头。暮色渐渐降临,将我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娘亲曾经说过月亮是圣贤的眼睛,他能把人的黑暗从身体中剥离出来,呈现在地上,才会形成黑乎乎的影子。最近,我的影子似乎长了。

晚上皇后身边的丫头锦凤过来,她与兰若素来就好,所以经常来串门,可这次锦凤却是传话给我的,说是皇上明晚就要临幸于我。

据说晚上皇上来探望皇后的时候,皇后说:今天,秦小仪受了不少委屈!

皇上不出声。

皇后继续说:荣妃总归是爱妹心切,如今秦小仪的容貌恐怕也是要休养一段时间,不如就先让秦才人侍寝,也算是对秦小仪和荣妃的安慰了。

皇上思量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锦凤说:皇后让才人过去,说是有话要嘱咐,不过这会儿皇上还没走,您先随我去侧厅坐会儿。

我点点头,随着锦凤来到永寿宫。

宫里闷热不堪,我便随意走动。此时永寿宫正在传饭,皇上将补养品一口一口喂到皇后的嘴里,皇后说:皇上可还记得婉莹姐姐?

皇上顿了一下,放下碗叹气。

皇后说:臣妾知道,皇上从小就喜欢婉莹姐姐,臣妾也知道您宠爱荣妃兰妃是因为要笼络两位权高位重的大臣,臣妾还知道你对荣妃、兰妃亦有真情。

皇上站起来背着手,皇后落泪:可是皇上,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呢?你点我为皇后是因为婉莹姐姐的遗愿,还是您觉得有愧于我?

皇上突然落泪:我这辈子只爱婉莹一个女人。可她却怀了宁广的孩子——

我一惊,宁远竟然知道!

所以您要我杀了婉莹姐姐的孩子?您打算忽略这件事,只要孩子没了婉莹姐姐就还是您最宠爱的皇后!可是皇上,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姐姐死对不对?这几日我总梦见姐姐,我辜负了她的信任,如果不是那日我酒醉对您说了这个秘密,姐姐也不会因此而丧命了!

皇上搂住皇后:这些年来我不愿意面对你就是不愿意面对我自己的过错,可苦了你了。

皇上何必自责!

朕枉为天子,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说着,泪如泉涌。

皇上,等我把这个孩子还给姐姐之后,您就让我出宫吧,让我做个世外的隐人,每日拜佛念经,以洗脱我这一身的罪孽吧!

惠儿,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皇后苦笑:皇上看见我不过是为了怀念婉莹姐姐罢了,没有我在您还有那么多的宠妃,可我却不同——皇上以后若是怀念婉莹姐姐,就多看看秦才人吧,我总觉得她就像姐姐一样亲切——

我连滚带爬的回到侧厅。

原来这就是惠儿所说的对不起我?原来宁远是这样爱我?那么宁广呢?这些年来他有没有想着我?既然皇上得知了我们的事,又怎会让宁广平安顺利?我迫切的想要见到宁广。

第七章 老树开花

沐浴、更衣、梳妆,兰若为我忙里忙外,我却一脸愁容。兰若问:才人有何心事?

我拿定主意说:兰若,我知道你有特殊的方法能够见到绥南王,今天你是否可以帮我见他一面。

兰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什么办法!

我笑:你放心,我没有责难你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要你帮我一个忙。

兰若说:才人,您马上就要侍寝了。

我笑,当年兰若也是这样劝我的,如今我要再次嫁给宁远,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宁广一面。我说:恐怕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阻挠我呢!

果然小米儿回来说:荣妃和兰妃都说病了!

我笑:这病的可真凑巧,莫不是宫里有了传染病?

小米儿说:是啊,都得了坏心病!

东殿德婉肿着脸过来:哼,别打扮了,你今天见不着皇上了!

我看着德婉,德婉得意地说:宸妃娘娘怀孕了,这会儿皇上正在福寿宫,早把你忘到天边了。哼,她这老树开花还真是时候,恰好坏了你的好事。说完扭着腰肢离去。

小米儿手中拿着绒花,不知该不该往我头上插,我笑:继续打扮我,兰若,我转身问: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兰若忙跪下:奴婢何德何能,能有本事见到绥南王,小姐还是饶了奴婢吧!

我失落的笑,当年的事亏得兰若守口如瓶,只可惜如今倒成了我的桎梏。我说:你起来吧!

兰若低声地说:小姐,我们是不是要去福寿宫看看宸妃?这会各宫的娘娘们肯定都到了——

我点点头,带着兰若和小米儿去往福寿宫,走过一个岔口,正好左面是荣妃走来,右面是兰妃浩浩荡荡的阵容。我忙面对正前方,给左右两位妃子叩首,两人却没有理会我,各自眉眼间恶狠狠的斗了一番,又并肩离去。

到达福寿宫,黄太医正在向皇上皇后回话:可是西域喇嘛的吉言,宸妃娘娘多年的余毒得以排清,又有皇上得圣恩,宸妃娘娘才能有此吉相啊!

皇上握住宸妃娘娘的手,宸妃倒装的楚楚可怜:你说的是真的吗?皇上,这是真的吗?

皇上笑说:当然是真的,这些年你受苦了,本来朕应该多爱护你的。

宸妃摇摇头:臣妾知道皇上国事繁重,又怎么怪皇上呢?

皇上说:来人,传朕的旨意,册封宸妃为宸贵妃。

皇后也握住宸贵妃的手:你好好保养身体,定要为皇上添个小壮丁!

皇上握住两位妃子的手,感叹:朕能有你们,是多么的幸运!

角落里的荣妃咬牙切齿,兰妃的表情阴晴不定。我突然想起宸妃曾经说过兰妃是她一手提拔却又被判她的,这会儿兰妃定是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呢。

正想着,皇后突然一顿,抱着肚子哀鸣起来。皇上忙扶住她问:爱妃怎么了?太医!

黄太医忙上前为惠儿号脉。我早已顾不得什么等级制度,一步上前扶住惠儿,握住她的手,惠儿看看我有些差异,疼痛却让她无法思考,我把她扶进福寿宫的西殿软榻上,所有人都跟过来,宸贵妃也想过来,却被皇上阻拦。我细细的为惠儿擦汗,黄太医从随身的小箱子中取出几只银针,边说:皇后娘娘是由于操劳过度导致玉体虚弱,不过没有大碍,臣现在为皇后娘娘针灸,以稳固龙胎。

那几根细细的银针颤巍巍的,闪着寒光。随着纤细的针尖刺入肉体,惠儿的眉头猛地收紧又慢慢松开。荣妃在一旁低着头,眼角眉梢却是一种喜悦。

黄太医收针说:皇上,皇后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多加休息就可以了。

皇上忙握住惠儿的手,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忙屈身跪下。皇上没有理会我,只是心疼得搂住惠儿,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宁远是如此的气宇轩昂。

惠儿虚弱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皇上顺着惠儿的视线也看向我,由于原本计划今天是要侍寝的,我的装扮和发式都很别致,皇上笑着说:你如此关心皇后,以后就多来永寿宫和皇后说说话吧!

我低头说:是。

经过刚才的一番挣扎,头上插着的蓝色绒花随着我的低头,掉落在地上。皇上径自捡起来:很别致的绒花,好像不是宫里的式样。

回皇上,这绒花是臣妾绘制,有臣妾的奴婢兰若做出来的。

好个慧质兰心的丫头,李福寿,把这绒花拿去给李嬷嬷,让她多做一些给朕的爱妃们。

李福寿忙双手捧着绒花飞奔而去。皇上笑了笑说:皇后,你好生休息,朕迟些再来看你。

皇后立刻说:皇上,宸贵妃妹妹刚刚有喜,您还是多陪伴她吧,我让如婉陪着吧!本来今晚她也该侍寝的,我对不太精神,也好安慰安慰她。

皇上沉默了片刻,终于思量明白再次冷落我就是对荣妃的不公,便说:也好,有个聪明本分的才人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一大群人将皇后抬回永寿宫,皇后躺在屏风后面。我给她削苹果,锦凤出去倒水回来见到我忙把苹果接过去:秦才人,这些都有奴婢做就成了,您多陪娘娘说几句话吧!

皇后看着我,沉吟了片刻说:刚才头晕,恍惚中看见你仿佛看见了一位故人。

我神色一凛。

她继续说:后宫女人的日子不好过啊!婉莹姐姐——这是故皇后的闺名,自从她去世,皇上总是想在梦里见到她,还多次求喇嘛神算,寻找她的魂魄,后来一个番邦的高僧说婉莹姐姐的魂魄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直就留在这永寿宫,自打那时皇上便总来永寿宫四处转,却不进我的正殿——我不怪皇上,我从小就知道皇上是喜欢婉莹姐姐的,只可惜——我也希望能够再见一次婉莹姐姐,今天见了你,就好像见了她。自打你进宫,我就觉得你特别面善,也知道你底细清白,所以才处处帮着你——

正说着,外面的小太监来报说是:鸿雁飞来。

皇后看了看我,说:不用避嫌,让她进来吧!

外面进来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皇后和蔼的说:弗兰,秦才人不是外人。

我心一惊:弗兰不是兰妃的闺名?

来者脱下斗篷,素面朝天的兰妃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兰妃来这里为什么一个随从也不赛,还要作这身打扮,为什么通传的太监不说兰妃驾到,而说鸿雁飞来?我彻底懵了。

兰妃也不等皇后说话就过来坐到床头,仔细的观察皇后的面色,还询问:惠儿姐姐科好些。今个在福寿宫妹妹虽倍感焦急,却不能上前探望——不知姐姐的身体到底好些了没有?

惠儿笑了笑:没有大碍,想是这几天太累了。

会不会是有人暗中捣鬼,除了碧荷、秋铃、冬蕊,有没有新进的丫头?

弗兰,你也太担心我了,我没有事。

我仔细的看着弗兰,思考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皇后对着我说:我和弗兰的渊源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就行了。

我忙回:是!

兰妃乐呵呵的看着我,一反平日高贵傲慢的神态,幕的,她干呕了几声,皇后说:反映这么厉害?

兰妃苦笑:是啊,白天我在人前装的好苦啊!

再过几天,我找个时机,就可以宣布你的好事了。

兰妃开心的笑:会把荣妃那张老脸气皱了的!

我大惊:兰妃姐姐可是有孕在身?

惠儿冷然地说:弗兰的身体没有任何事情,会怀孕很正常,你何必那么大惊小怪?

我忙低头称是。

惠儿的面色又缓过来:对外绝对不可以表露出惊讶知道吗?荣妃的诡计根本没有得逞。

兰妃面有难色:只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宸贵妃刚刚有孕,重新得宠,肯定是要对付我的,平日里我没有与谁交好,姐姐你又不能明着帮助我——

惠儿笑笑:这不是有秦才人,她位分虽小,却明着与我交好,凡事我会想办法让你与她有牵连,也就好帮助你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快宣布你有孕的消息,不过,这样一来会更加激起宸贵妃和荣妃的怒气,你虽有皇上的庇护,却也要多加小心啊!

妹妹知道了。兰妃毕恭毕敬的回话。

也很深了,我依然睡不着,小米儿实在困的不行,我就吩咐她去睡了,倒是兰若一直陪着我。我问:兰妃是什么来历?

兰若想了想才说:兰妃是慧昭仪的表妹,她的父亲是山东省总督李修到。没有什么来头,不过当年宸贵妃倒是经常提拔她。

我沉吟:山东省总督李修到——总督府——那不就是惠儿外公家的邻居?我想起来了,当年惠儿确实提过总督府家有个小妹妹,只要她去外公家,便要她讲故事,着实可爱。那个小妹妹,莫不是兰妃?

难怪兰妃势头迅猛,单凭一个失势的宸贵妃怎会有这样的势头,惠儿肯定也暗中相助了。只是这兰妃对外制造高傲不羁的形象,得罪了众多妃嫔,难不成也是惠儿的主意?惠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我还真是搞不懂了!

第八章 册封

兰妃怀孕的消息似乎震惊了所有人,荣妃自己已经无法生育,又听说被自己毒害的人一点事情都没有,自然心头淤积了大量怒气,没几天就病的凄凄惨惨。宸贵妃也很惊讶,但很沉稳优雅的过来看望兰妃,兰妃傲气的坐在堂中,不大理会宸贵妃,宸贵妃也不气馁,只说:妹妹,只从你封了妃子之后,我们有好久没有好好地谈谈心了。

兰妃冷笑:是啊,只可惜谈心也未必就真的交心,姐姐说是不是?

宸贵妃说:我只是替妹妹惋惜,姐姐我一怀孕就封了贵妃,妹妹你多年无所出,如今有喜,却得不到皇上的半点赏赐,实在是亏了些,姐姐我特意把皇上赏我的珍珠粉拿过来给妹妹,也提醒妹妹不要忘了我们的旧情。

兰妃淡淡的喝茶说;姐姐的恩情我怎么会忘记呢?对了,姐姐前阵子要我抄的经文已经抄好了,我是直接拿给皇后呢,还是直接交给宸贵妃姐姐?

宸贵妃慵懒的笑:你自己留着吧!说着环顾四周,看到我,笑了:妹妹还真是懂得招兵买马。竟然把秦才人这个皇后眼前的红人给拉拢过来了。

我忙说:回宸贵妃娘娘,臣妾是皇后娘娘嘱咐过来给兰妃娘娘送药的。

宸贵妃冷笑了一下:哼,皇后倒还记挂着,我也该走了,这几天身体真是不舒服。

宸贵妃一离去,兰妃明显的松了口气,我说:我也该回去了。

她随意的摆摆手。

回到永福宫,德婉正在梳妆打扮,近来她脸上的伤已经大好,显得容光焕发。见我回来,便对着镜子梳理云鬓边说:姐姐,你这是在奔波什么呢?找机会接近皇上?

我没有你那么肤浅!

肤浅?呵呵,姐姐你也只能这样说我来撒气了,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姐姐你命不好,等了这么久都没有侍寝,我看这皇后再怎么帮你也是没有用的。现在我的脸已经大好,就快要侍寝了,到时候咱们就看看这永福宫的正殿到底归谁住了。

我点点头:如果是你,那就恭喜了。

进了屋,兰若正在做绒花,我笑:做几个给小米儿和你自己带吧!

这都是上好的绸缎,我们这些丫头哪有资格呢!兰若低着头,透明般的皮肤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异常水嫩。

在我心里一个想法油然而生。我问:兰若,你多大了?

22岁。

我“噢”了一声,寻常姑娘这个年纪早就是孩子的妈妈了,兰若却还在这里为我筹谋。也够难为她的了。

锦凤过来传我去永寿宫,兰若说:把这些新式的绒花带上给皇后娘娘吧!我点头,忙跟着锦凤去了。

惠儿刚刚沐浴完毕,挺着大大的肚子对着铜镜梳妆,我忙过去帮她梳头,边把缎盒打开,说:臣妾新设计的绒花,请娘娘过目。

缎盒里面赫然躺着两个绸缎做的小女娃娃,惟妙惟肖的笑着,惠儿一笑:好是好看,只可惜我已不是姑娘家,怎能把这娃娃带在头上?还是收起来珍藏着吧!

我笑:娘娘什么时候临盆,这肚子这么鼓,想必会是个大胖小子呢!

惠儿懒懒的笑:快了,太医说还有十多天了,最近我常觉得疲惫,一想到要生养孩子就觉得害怕呢?

我淡笑不语,惠儿察觉了,便问:有心事?

我说:臣妾在皇后面前也就不说假话了,臣妾有一事相求,请娘娘务必答应——

农历5月初六,是惠儿的生日,后宫在御花园备下了酒席,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皇后说:我即将临盆,就早些回宫休息,各位就尽兴吧!

皇后一走,各位宫嫔都放开了的喝酒玩笑。皇上喝的醉醺醺,由李福寿搀扶着回养心殿,嘴里还嘟囔着朕要去永寿宫看看皇后。

李福寿劝:皇上,这会皇后娘娘必是已经休息了,您现在去扰她,恐怕——

皇上步伐不稳,继续说:那朕不进去,朕就在永寿宫门口看看——

李福寿叹气:皇上的心意奴才怎么会不了解呢?皇上是想去看看孝纯皇后住过的地方,奴才知道皇上心里苦。

皇上听后抱着李福寿开始痛苦。我在角落里,听了一个男人时隔多年却依然声嘶力竭的痛哭声,不禁动容。我说:兰若,过去看看李公公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兰若点头称是。今天是皇后的寿辰,兰若和小米儿都格外的打扮了一下,兰若带着粉色的绒花,配着素净的碧绿色裙子倒也有几分风韵。

兰若袅袅的走过去,搀扶起皇上,与李公公一起去往养心殿。我带着小米儿慢悠悠的回福寿宫,路过珍婕妤的顺安宫,听闻里面一阵哭闹,想是珍婕妤听外面歌舞升平,又想起自己被禁足,不由悲从中来。但凡是妃子被禁足,说是一个月,可皇上不开口,时间一长也就忘了,久而久之,禁足就成了幽禁,昔日热闹的顺安宫也就成了冷宫了。

不过此次被禁足的妃子颇多,皇上应该不会忘记的。

回到永福宫,小米儿伺候我梳洗,喝了一些酒,头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耳边不断的回响起宁远声嘶力竭的痛哭声。其中穿插着宁广看着我的温柔眼神。

突然惊醒,外面已经蒙蒙亮了,我忙开始梳妆打扮,去问早安,昨夜庆生宴,各位妃嫔都闹到很晚,如今却都没有疲态,反而各个精神焕发的过来问安。兰妃、荣妃依然坐在两侧,兰妃有些沉默,倒是荣妃不断的评价宴会上的菜色,今天她带着我设计的秀竹绒花,显得清新雅然。皇后喝着茶水,环顾四周,笑说:好久没有看到慧昭仪、珍婕妤她们几个了。

兰妃忙说:是啊,被皇上禁足,这会儿皇上的气八成还没消呢!

皇后笑笑,不再说话,荣妃接茬:皇后姐姐,这几位妹妹虽有错,可这几天也都面壁思过了,皇后姐姐就求求皇上!

妹妹们在皇上面前说话可比我好使多了,何苦来求我?

众妃嫔都不说话,皇后等了半晌才说:等到我临盆的时候自会去和皇上说的,你们也不要太着急了,近来总觉得疲惫,荣妃,听说你府上的牡丹正开得好,送过来一些给我闻闻吧!

荣妃说:是。

李福寿过来传话:宫女程兰若即日册封为正六品程贵人!

其他妃嫔都很惊讶,我淡淡的喝着茶。荣妃和德婉得意洋洋的看着我冷笑。

回永福宫的路上,常有妃嫔见了我就窃窃私语,低头嘲笑。我也不理会,径自带着小米儿往回走,小米儿实在忍不住,说:小姐,这个兰若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偷偷侍寝,这不是拿小姐当踏板吗?

我笑:你别嫉妒人家,过几天我就给你找个好女婿。

小姐,人家是在为你说话,你又开我玩笑!小米儿一跺脚,样子憨厚可爱。

我随手折了一支墙边的柳条,笑说: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我自有我的打算。

回到永福宫,兰若一幅贵人打扮,如一棵出水芙蓉,正等在那里,见到我忙跪下满脸是泪,说些对不起我的话,我忙扶起她说:程贵人,你现在比我位分高,怎么给我下跪?

小姐这样说就是不原谅我了?

我淡笑:何处此言,你事先也是不知道的,对不对?

程贵人点点头,我说:只要你还把我当姐妹,就好了。贵人姐姐以后住在哪里?

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兰若吧!我住在当年您大选的钟粹宫。

我笑:离得很近啊,这倒好,以后我们姐妹就可以多走动了。

正说着,颜贵人和沈才人过来探望我,颜贵人对程贵人有股敌意,似乎以为程贵人背叛了我。沈才人倒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拉着我嘘寒问暖。

德婉回来,见了我们便冷嘲热讽的走过来:这永福宫还真是人杰地灵,随随便便一个丫环也可以飞上枝头作凤凰,只可惜了这丫环的主人!

程贵人难过得看着我。我笑:好歹证明了丫环的能力,比某些只会冷嘲热讽的主人要好多了。

德婉大怒,过来就要挥巴掌,程贵人一反柔弱,反手挥了德婉一个巴掌:放肆。

德婉吃了亏也敢怒不敢言了,毕竟程贵人位分比她高,只好灰溜溜的回了屋。

正说着话,李福寿过来宣:秦才人准备侍寝。我忙看向程贵人,程贵人歉意地看着我,我握着她的手心里一阵感动。我自小就知道兰若是喜欢宁远的,如今帮她了了这份心愿也算是补偿她了,不承想她还是为我着想。

小米儿听说我要侍寝,忙准备热水要为我梳妆打扮,颜贵人笑笑说:妹妹果真命好,恐怕我就要老死在这宫里了。

我笑:姐姐别愁,近日皇上还没有宠幸过一个新进的宫嫔呢,说到这,程贵人迅速的看了我一眼,满脸的歉意,我从桌子下偷偷的握她的手,又说:我们姐妹平日较好,他日定不会忘记的。

沈才人笑说:你急什么?兰妃那里肯定早就为你安排好了。

颜贵人叹气:是福是祸还一定呢!

我突然想起近日颜贵人又开始到我这里走动,想必也是兰妃嘱咐过的。小米儿忙前忙后的为我准备衣裳、首饰。我说:朴素点就可以了!

沈才人笑:就是,姐姐自带着一份清秀,这些世俗之物倒把姐姐辱没了。

正说着话,外面一个小太监来传:秦才人,秦小仪,秦大将军和夫人在荣妃府上候着呢?

德婉一听,喜滋滋的跟着小太监去,我也起步,心下却犯愁一会见了他们相亲相爱的一幕该如何自处,并也怀念起自己的亲爹,作为皇后的女儿逝去,即便皇上皇后再有心也是要没落的,还有我的可爱妹妹,如今也该十八九了,想是早已许了人?没准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一路上我就心不在焉的,对于见到秦不达有一些排斥,可巧遇见皇后娘娘,刚说了几句话,皇后娘娘就捂住肚子,哎哟哎哟的疼开了,小太监也顾不得我们忙去请太医,我们一起把皇后娘娘送回永寿宫,皇上赶来时,我们一干人已经被太医和产婆赶了出来,只能在门外焦急的听着屋里惠儿的哭喊声,皇上虽见惯了这些事,此时却显得焦头烂额,老是揪住一旁的小太监大声呵斥:怎么这么久了,她怎么还在喊,里面怎么回事?

我看着宁远,他对惠儿还是有情的!

德婉灰溜溜的站在一旁,没见到爹娘,心里自是不舒服。荣妃兰妃等都过来守候着,惠儿从晌午一直苦喊到午夜,产婆一盆盆的往出倒血水,惠儿的声音逐渐嘶哑,慢慢没了挣扎的力气,突然一切声音都没有了,一个婴儿嘹亮的啼哭划破沉寂,产婆抱着一个小婴儿从里面走出来:恭喜皇上,是个男孩!

宁远一把接过孩子,这还是宁远的第一个儿子,他仔细的端详着孩子,然后抱着他要进内间,产婆忙阻止,说是血光之地要三日后才能进入。宁远无奈,只得喊:惠儿,孩子长得像我。惠儿在里屋无力的恩了一声。

一群人忙围过去称赞小婴儿的漂亮、健壮。德婉走进我说:真不巧,这次是你的皇后娘娘坏了你的好事。

回宫的路上,看见除了为皇后张罗的小太监们在四处奔走,还看见很多管事的人在吆喝着不知要做些什么。我让小米儿过去询问,小米儿回来说:明个是故皇后的忌日,他们在准备叩拜之事。

我一怔,不由得想要笑,明天我也是要叩首的吧?给自己磕头的感觉还真是怪异呢!

我的忌日那天,皇上正日呆在永寿宫的御花园。惠儿在修养身体,没有太多人过来打扰,我在一旁看着惠儿难过的眼神。她说:每年的今天皇上都是这样,今天婉莹姐姐的父亲也会来的,只可惜我这身体没有康复,不能见他老人家。

我忙说:要不要臣妾代娘娘过去瞧瞧?

不用了,我是没脸见他的。

惠儿抬头看见我询问的眼神,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皇上好不容易在外面坐够了,进来永寿宫,我瞧见了忙假装不知的对惠儿说:这孩子生在故皇后忌日的凌晨,喇嘛又说故皇后的灵魂从未离去过,这孩子莫不是故皇后的转世?

正抱着婴儿的惠儿一听,忙仔细的端详婴儿,眼神中有莫名的恐惧。倒是皇上直接过来抱过婴儿,上上下下的打量,末了,叹:这脸盘,确实有些像婉莹,现赐名就叫向晚吧!

我低头笑说:真是个好名字。

惠儿倒是没有太喜悦,只是淡淡的看了孩子一眼,又说:今个是特别的日子,就让前段时间禁足的妹妹们恢复日常用度吧!

皇上只顾抱着孩子,想也不想就应允。

惠儿又说:还有轩禧宫的舒妃,这都两年多了,皇上还在生她的气?

皇上怔了一下,叹口气,今晚就多给她添几道菜吧!

第九章 云舒

从永寿宫离开,顺着小径回永福宫。路过珍婕妤的顺安宫,听见她和芳淑媛、徐良娣正在吃酒,珍婕妤还说:这一个月,可真是闷坏我了,不知道那群新晋的小蹄子们是不是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圣宠?

芳淑媛说:听闻今个那院的舒妃也受了赏赐。

珍婕妤大笑:一个没落的妃子会有什么用处,不过,今天我真是想过去看看昔日招摇的舒妃,如今是个什么窝囊样!

一大群人走向轩禧宫,我叹气:这群女人还真是无聊,一个没落的妃子也不放过。

远远的听见珍婕妤大笑:这就是新添的几个菜?

舒妃不卑不亢的回:这是我自己点的,多吃些蔬菜就不会像姐姐这样长皱纹了!

大胆,你如今住在这冷宫,嘴皮子倒是比过去厉害了。

姐姐你我为同届秀女,这些本事还是当初姐姐传授的,妹妹怎能不每日修炼?

远远的一声巴掌响,想也知道是珍婕妤撒泼了。

我笑着想要转身,却听见芳淑媛说:你怎么在这?

珍婕妤冷笑:这不是新晋的程贵人吗,怎么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到跑来这里?

兰若?我忙停住脚,徐良娣说:莫不是还念着旧主的情谊,过来探望人家的妹子?只可惜,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做不了主啊!

我一怔:旧主的妹子。我忙走过去偷偷向里看,这冷清的冷宫里素面朝天的舒妃竟然是我的妹妹云舒,虽我对她的印象仅限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可这眉眼却让我无比熟悉。原来她也进宫了,而且还曾宠冠后宫,只是我的妹妹云舒从来都不是刁蛮任性之人,又怎会最终落得这部天地?

轩禧宫虽已没落多时,没有下人打扫清理,四处都布满尘埃和蜘蛛网,却依然演示不住这一主正宫当日的风采,庭院里枯萎的牡丹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繁花处处,我不禁悲从中来,宁远为何最终厌弃了云舒,惠儿为何也不闻不问?

珍婕妤一伙人得了便宜,扬长而去,芳淑仪走了几步,又折回身给云舒一锭银子,轻声说:听闻妹妹身上不舒服,这些碎银子就打点下人去找太医吧!

云舒笑笑:姐姐不是已经归顺了荣妃?我知姐姐心里有我,可以后也不要来探望我了,免得把你给连累了。

芳淑仪叹气,云舒继续说:姐姐也要扶持自己的人啊,程贵人素日一直照顾我,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这番对话说的很快,以至于芳淑仪站起来没走几步就追上了珍婕妤一干人。

我见人都走远了,方走进宫内,整个轩禧宫破旧不堪,上好绸缎制成的布帘都已经碎成一条条,随着风飞舞,兰若扶起云舒,又把带过来的花样糕点端出来,我愣愣的走过去。一脸哀痛的看着云舒,这个我未出嫁时万分宠爱的妹妹。

兰若看见了我,一怔,云舒也戒备的看着我,这种惊惶的眼神让我痛心,一个没落的宠妃,势必会有很多人过来故意打击的,而云舒如今也不过18岁,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神色。

我脱口而出:云锁儿。这是我妹妹小时候的名字,是我觉得太土气才改成云舒的。

云舒整个身体一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我顿时热泪盈眶,我拉住云舒的手,上下打量她瘦弱的身体,云舒一直都有婴儿肥的,从小脸就圆嘟嘟地,如今也变的瘦削。兰若愣愣的看着我,眼下都是我的至亲,都是可以信赖的人,我忘记了自己这身只有15岁的如婉地皮囊,我说:云锁儿,难道你也认不出来我吗?我是姐姐啊!

云舒大骇,向后退了几步,倒是兰若上前:小姐?

这段时间兰若一直在我身边,肯定是有些端倪的,我说:兰若,你没有发现吗?

云舒喃喃:这不可能,你是谁?你想从我们这里打探什么秘密?我只是一个没落的妃子,你来讨好我有什么阴谋?

我叹气:云锁儿,还记得我入宫前每天带你去街头的李大娘家吃枣糕,那时候的你是多么贪吃,每次都能吃下四块;还有我带你伴男装去山上放风筝——

我转头又对兰若说:你从小跟在我身边,自然知道我的左腿内侧有一颗红痣!

两人听我说着这些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往事,不由大骇,兰若伸出手:难道你真是——

云舒突然扑到我的怀里:姐姐!

我努力的安抚她,并告诉他们我作为如婉的一切。

同时云舒也娓娓道来她所经历的一切。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是不相信我的死亡、为了找出幕后黑手才进宫的,由于她相貌性情都大半像我,又是我的妹妹,自然得到了宁远的宠爱,只可惜后来竟顶了粗放我的灵位的罪名。这让我觉得荒唐之极。

云舒拉着我,笑着说:过去我一直不肯说出真相,是因为兰若已经自身不保,万一再知道你的事定会与那奸人玉石俱焚的,如今兰若也作了贵人,又有姐姐做主,我就说了。姐姐你变成如婉是天意,你进宫也是天意,为的就是揭穿这一切!姐姐,害你得人并不是你看到宸妃、荣妃,她们都是小角色,真正害死你的人是当今皇后娘娘!

听到这个答案,我一个念头就是想笑,我说:妹妹你误会惠儿了,当年她的确给我下药,可并没有想要我死,只是我同时受了多方的毒害,才会身亡的。

云舒惨笑:姐姐你也信她说的话吗?正说着,外面急匆匆来了一个人,带着草帽让人看不清脸面,云舒笑说:是自己人。

来人摘下草帽,竟是宁广。我整个人一震,多年不见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我的心里真是五味混杂。

云舒说:姐姐,你是知道惠儿喜欢宁广的。

我点头,宁广初来就听到这事难免有些尴尬,云舒给与他安慰的眼神,然后继续说:惠儿也知道你和宁广相爱。

宁广猛地抬头看向我。我却不愿意面对他,相爱吗?我只记得这个男人对于我和我们的孩子是那样的无动于衷,我和孩子都没了也许才如了他的愿。

云舒继续说:那时候惠儿就已经恨你了,只是因为后来她突然移情皇上才会不再与你计较,可她终于发现皇上也是深爱着你,她从此便恨你入骨!

我坐在椅子上,想象不到惠儿对我的恨是怎样的强烈。宁广走向我,神态悲哀,他不太相信地说:婉莹?你是婉莹?

我看着他:是不是对你又有什么分别?我们的离去恐怕才是你的解脱。一番话说的宁广落泪。云舒说:姐姐,你误会他了。

宁广笑说:我以为我们是心有灵犀地。当初,惠儿知道我们的事后,就来威胁我,要我务必对你和孩子不理不睬,否则她就要去告发我们。你身为皇后,万一出了这样的事只有死路一条,我还能怎么做?

我摇头:她如果想要害我,一定会去告发的,又怎么会来嘱咐你?

宁广摇头,你把她想的太简单了,她就是让你到死都不如愿。她威胁我之后就假借醉酒把一切告诉给皇上,谁知皇上仅仅只是决定把你的孩子拿掉而已,这难道不会让一个女人发疯吗?当年的虞贵人,淳嫔、祥嫔可都是她的人,每个人给你下的药都是分量十足,你想你能逃的掉吗?

兰若过来抱住我,一脸得愤怒和怜惜。我说: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云舒说:皇后要杀虞贵人灭口的时候是我设计帮她逃开地,她对我说荣妃也曾派人唆使她投毒,她应允了也只是因为可以顺水推舟,因为就算是荣妃没有人来她也会这样做。

我一踉跄,倒在椅子上,原来,原来幕后黑手竟然是惠儿。

云舒扑到我怀里:姐姐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呢?我刚入宫,皇后非常礼遇我,皇上也很宠爱我——你知道皇后最厉害的是什么?她会利用自己恨之入骨的人来维持自己的善良形象,当她得知我已从虞贵人那里知道了真相便开始加害于我。设计让我打破姐姐的骨灰,借口是我恃宠而骄,愤怒皇上是因为我长得像姐姐才会崇爱我。是不是天衣无缝?

我轻拂着云舒的脸,宁广走近我:还是到死都不原谅我?

我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终难逃作为皇上女人的命运,死去本就万事空。恨与不恨都已没有意义,你又何必这样在意?

云舒看着我们,目光中偷漏着伤痛,莫非——

我拉住云舒的手:本来进宫只是无奈,如今看来倒是必要的了。妹妹,我定不会让你这轩禧宫从此萧条下去。只是,依你们口中惠儿的脾气又怎会留你到现在?

是宸贵妃娘娘和宁广哥哥一直在照顾我。云舒说着望向宁广,眼神中透漏着深深的情感。我来不及叹气便问:怎么会是她?

云舒回过神来苦笑:往往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曲折。宸贵妃娘娘当年拖累你也是情非得以,当初皇后因为宸贵妃娘娘的家人冒犯了皇后的父亲,所以她就想要毒害宸贵妃娘娘,娘娘这才假装怀孕,以求自保,而后皇后已然知道宸贵妃娘娘是假怀孕,而普通流产可能得不到皇上的庇护,她这才选中你,而下的药量也不多,只是没曾想——

我叹气,深宫中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此时又能怎样呢,我并不怪宸贵妃,倘若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做。

云舒继续说:宸贵妃娘娘知道皇后天大的秘密,所以才能威胁她留下我这条命,只是我却不能再见天日。

我抚摸着她的头:大概又是以我的故事作文章。

云舒摇头:我被贬一年多才死去是最好的,所以皇后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谁知竟被宸贵妃娘娘发现了她的秘密。姐姐,皇后根本就没有怀孕。那个孩子是从外面抱回来的。

我一惊:那么黄太医怎么没有诊断出来?这句话刚问完我就已经知道了答案。黄太医想必也是皇后想要收买的,却不想黄太医把这件事情告给了宸贵妃。

如今那孩子—向晚是费了多大波折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宫,又能瞒过耳目,惠儿是多么会做戏,在我听她的胎动时竟能那样镇定自若,更可笑地却是宁远的那句孩子像我!

我笑:我还多次叫惠儿堤防宸贵妃呢,对了,那个叫秋铃的丫头是皇后的人,要小心她。

云舒笑:秋铃可是宸贵妃救回来地一条命,那时她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我也笑:还真是错综复杂。

云舒突然说:姐姐,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早些离去,以免被别人发现。

我点点头,和宁广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我们是要好好叙旧的。

离开轩禧宫,兰若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剩下各宫的灯火和路边的脚灯把我们的影子托的很长。

我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走在我前面的影子,颀长,秀美,这是一个多次被钦点侍寝却一直没能荣获圣宠的女人,是一辈子注定只能属于皇上的女人,即便现在我再次与宁广单独走在这小路上,又能说些什么呢?心中一阵彷徨。

宁广见我不说话,犹豫了很久,才说:你一向可好?

我笑:顶着别人的身份过着别人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我知道秦不达有个不受宠爱的女儿,不曾想竟然就是你,入宫以来还顺利吗?你不是有胃痛的毛病,现在还经常犯吗?对了,你喜欢吃枣糕,不知以你现在在宫里的地位是否能吃到?一连串的问题杀过来。我站定,久久地看着他,我轻拂着他的脸,那温暖的感觉让我逐渐有了真实感,却也没有别的话要说,我只道:你——老了。

宁广苦笑:只是老了吗?你去的那日我就已经当自己是死了。

一时两人都没有话说。我叹口气,想着也许今天这一面之后就再难相见,即便再见我也已经是宁远的人,此时何不放纵一次,偿了自己多年的心愿?想到此,我猛地扑到宁广怀里,宁广保住我,顿时,我觉得经过这诸多磨难再回人间,哪怕最终我不得善终也都值得了。

这时,我也想起了云舒,忙推开他问:云锁儿可能对你有益,你要多多顾忌一些。

宁广叹气:还是这般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你才能放任自己自私一点呢?

我笑:如今我心意已决,我要在这宫里活下去,要让我的妹妹翻身,要让兰若得到爱情,要让原来在我身边尽心尽力服侍我却被栽赃了罪名惨死的下人们讨回个公道。还有你宁广,我知你过得并不如意?

宁广苦笑:有何不如意,仕途顺畅,妻妾成群,整日歌舞升平。

皇上没有为难你?

宁广避开头,很久才说:我可以从皇上那里把你讨回来!

我摇头:你太异想天开了,这个身体我没有权力自由支配,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把这个女孩的肉体交给你,这个女孩注定要做皇上的女人,只是原本的性格可能完全不适合这尔虞我诈的宫中生活,而我正好可以让她过的生活比任何人都好。宁广,你一直都知道,我们是大人,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是要负责的。前前后后这么多人受到了我的连累,我怎能就此罢休?

宁广变得急切:我不能再次放你走,你怎么忍心让我再次看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你怎么忍心让我每天忍受着担心你的不安和无能为力,跟我走吧!我们走,我带你走!

我摇摇头:我们是成人了,对吗?你知道我们只能选择对抗困难的方式。宁广,吻吻我吧。就当是我们的诀别之吻。

宁广用疼痛的眼神看着我。能再次见到宁广已经足够了。宁广颤抖的将嘴唇靠过来,我们用力的吸吮着对方,仿佛要把多年的思念取回。

宁广绝然而去,我瘫坐在原地,心中一片绝望,如今我只有一条路了,就是在后宫生活下去,将所有我恨的人送入地狱。

不远处一阵奚索,李福寿挑着个灯笼走过来,后面跟着宁远,我忙躲起来,这么晚了,宁远怎么还在这里游荡,近来,国事繁忙?

边想着边以为宁远会就这样走过去,可他却低头拾起了一方粉色的手帕,上面温暖的温度让他迅速向四周看,嘴上边说:谁在这?出来!

我知是躲不过,只好袅娜的出来,宁远大概以为是古皇后的灵魂呢,所以见了我不免有些失望,却也问: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在这里等待皇上。

宁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问:等我如何?

近来皇上瘦了很多,臣妾只有在这时才能光明正大的关心皇上,提醒皇上多注意身体。

宁远叹口气,吩咐李福寿:引秦才人来养心殿吧!

我跟在李福寿的后面,李福寿显然是见多了这样费尽心机的妃子,也不惊讶,只是低着头向前走。

要侍寝了吗?我虽心意已决,此时此刻也不免有些彷徨,我真的要再次曾为宁远的女人吗?

养心殿的暖隔里,几个丫头正在给宁远脱衣,这个场面我是见惯了的,可如今却不禁有些局促,自觉面上飞红。宁远看看我,哑然失笑:朕让你觉得自己如临大敌了?

我摇头。

宁远又问:何以爱妃颤抖?

我也不说话,宁远已经坐在床上。我咬咬牙,拼出去了,我说:我冷,然后一头扎进宁远的怀里,小的时候我就常常这样做,希望宁远能够回忆起来,免得说我冒犯龙体而被处决。宁远的身体僵了一下,终于将手掌放在我的后背上,灼热的温度透过来,让我有种异样的感觉,

宁远缥缈的声音低声地说了一句:婉儿。

虽然我现在是如婉,可我依然清晰的知道他想要换出的孝纯皇后。

我没有挣扎,任有一个爱了我多年的男人在我的这幅新皮囊上留下炙热的吻,

第十章 入主德秀宫

清晨,我懒洋洋的从梦境中醒来,一睁眼看见床边地帷幔上绣着双龙戏珠,才忽然想起昨夜我未被通传就已经侍寝了,心中一阵郁闷,只想着要是能一觉睡过今天,不听那些宫嫔们的闲言闲语就好了。我叹了口气,外面的小丫鬟忙过来行礼:晴嫔娘娘早安,皇上特意吩咐要娘娘多睡一会,不必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

我一怔,随即明白皇上已经册封我为嫔了。我透过帷幔看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小丫头还没有抬头就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奴婢叫豆儿,是皇上指派奴婢过来伺候的。奴婢来之前程贵人曾嘱咐奴婢好生伺候娘娘。

我顿时明白此人与兰若有一定的关系。便也放心。小米儿也走进来,美滋滋的笑:小姐醒来了?小姐,刚才我去御药房的路上遇到原来欺负过我的丫头们,她们现在对我毕恭毕敬的。

豆儿说:她们是知道娘娘刚刚被册封,忙着巴结呢,小米儿,我们要尽力不给娘娘惹事才好。

我一听,不禁对这个看起来比小米儿还小的女孩子另眼相看。豆儿说:娘娘,梳洗一下,该回宫了。

我点头,拖着身子下床,养心殿外此刻已经艳阳高照,我知妃嫔是不可以留宿养心殿的,更不要说在这里睡到日上三竿,想必我是特殊的了。身体有些微痛,我坐在梳妆台前,审视着自己,小米儿为我梳头发,我问:我与昨天相比有什么变化。

小米儿看了看:没有什么变化。

我轻叹,为何我自己倒觉得有很多变化,不是初为人妇的娇悄旖旎,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和陌生。是的,昨天起是我秦如婉脱胎换骨的日子,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个纵横后宫的女人。

梳妆完毕,我看到自己的行头焕然一新,整个人显得珠光宝气,豆儿说:请娘娘移架德秀宫。

我一愣:那里是哪位娘娘居住,皇上不是免了我今天的问安?

豆儿一笑:那里住着当今晴嫔娘娘。

小米儿纳闷:如今的妃嫔都是从名字中选一个字作为封号的,小姐怎么?

豆儿又是一笑:当时奴婢在的,据说是皇上醒来看见连日阴沉的天气突然放晴,身边又是娘娘酣睡时的甜美笑容,皇上龙心大悦,说是叫秦嫔不好听,倒不是取这天气一个晴字,赐秦才人“晴”姓,今后闺名就叫晴如婉,今晋为晴嫔吧!

不心秦了?正和我意,我站起来跟着两个丫头回德秀宫,德秀宫离钟萃宫很近,以后就可以和兰若经常聊天了。

走在路上,墙角的粉色花朵层层叠叠的延伸出来,我说:小米儿,去采些来。

一回头看见荣妃、德婉、珍婕妤、徐良娣和芳淑仪一干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心知自己刚刚晋封,位分又不如她们,定是要被奚落的,故忙早早的就下跪叩见各位姐姐。

出乎我的意料,珍婕妤忙扶起我,张扬的笑说:瞧这妹妹,不愧是荣妃姐姐的自家姐妹,长得就是娇嫩,如今得了圣宠,越发艳丽了。

德婉虽遮掩不住眼中的愤恨,却也说:我就看姐姐晴美宜人,能够比我先入主一宫,我没说错吧,只可惜皇上把姐姐指到德秀宫,以后这永福宫可就冷清了。

我忙笑:妹妹才是美丽呢,我定会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的,说完我又忙跪下:妹妹不会说话,各位姐姐都是皇上最崇爱的人,哪里还用妹妹我多嘴!

大家见我如此乖巧,都有些得意,想是觉得自己很威风,只有芳淑仪真心实意地扶起我,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了,千万不要见怪,互相之间多多提携才是。

荣妃笑笑:如今皇上宠爱的应该是妹妹了,到现在为止,妹妹可是第一个在养心殿留宿的妃嫔呢!

不等我出声,荣妃一挥手:去吧!只是提醒妹妹如今你身份不同,今后要多加小心,想要保自己平安就要分清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你过去不知道,如今知道也不算晚!

我忙点头称是。

一干人这才慢悠悠的离去。小米儿刚采花回来,我说:咱们去永寿宫。

见了皇后,我依然难以想象这个与我一起长大的,我待之如亲妹妹般的人会要害我,皇后见到我亲切的招手让我坐到她的床前,如今她还在坐月子,身体有些虚软。我说:皇后娘娘,臣妾带过来一些花朵给您。

我已经人老珠黄,哪里还配得上这些娇艳的花,倒是妹妹要多多珍惜这花一样的年华,也要知道这花虽好看,可是不长久啊!

我点点头,又道:小皇子呢?

皇后果然没有初为人母那种一提到孩子就开心的模样,只是淡淡的说:乳母带过去睡了。

我继续说:皇上很喜欢小皇子呢!

皇后依旧淡淡:是吗?

我沉吟了一会才说:来的路上遇见荣妃一干人了——

话不用说完,皇后已经知道了大概,只说:那你就听她的嘱咐,放亮眼睛挑选自己要仰仗的人。

我一笑:不用听她的嘱咐,臣妾一进宫就已经寻到了。

从永寿宫出来我又去了福寿宫。如今这福寿宫早已不是当年的败落模样,宸贵妃挺着刚刚有点突出的肚子赏花,我忙走过去:拜见宸贵妃娘娘。

宸贵妃看见我笑说:哦,原来是晴嫔呵,这么好的天气可是很久都没有了,可见你来地很是时候。起来吧!

我们一起坐在花园旁边地凉亭里,我说:娘娘,这些年感谢您照顾轩禧宫的舒妃娘娘。

宸贵妃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了?

我点头,她淡漠的说:你今天大老远的过来,又开门见山的这样说,想是有事要我帮你做,只可惜,照顾舒妃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我忙跪下:娘娘误会了,臣妾的父亲秦将军当年受过孝纯皇后的礼遇,臣妾是真心感谢宸贵妃娘娘能够照顾舒妃的。

宸贵妃看了我一眼,道:在这宫中做善事有时只不过是多管闲事而已,有什么可谢的!你起来吧!

我又坐回石椅上。宸贵妃一直用双手护着肚子,如今她已经25岁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自然不能有任何差池,我笑说:最近娘娘的肚子大了很多,想是这孩子长得很快呢!

宸贵妃地脸上立刻洋溢起自豪和幸福的笑容。

又聊了一会,我才踏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德秀宫,这德秀宫和我住的永福宫差不多,只是更辉煌了些,门前的园子里开着繁盛的芙蓉。我坐在正殿的椅子上,轻轻的品着茶。小米儿向我一一汇报今个各宫妃嫔送来的礼物,我淡笑不语。兰若过来看我,我们热落得聊天,我心里计划着要向皇上推荐沈才人妙蓉,我还记得身为秀女时的诺言。

正与兰若品茶聊天,李福寿过来传旨:皇上要我晚上侍寝。

兰若的笑容忽然变得寂寥。我握住她的手:不要这样说,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只是个贵人。

兰若忙跪下:小姐!

我扶起她:你我多年姐妹,以后互相照应吧!

小米儿和豆儿过来为我打扮。我端庄的坐着轿子去往养心殿。宁远还在批奏折,看见我忙迎出来:晴儿,身上可还好?

我脸一红:好。

宁远又说:朕本来是要给你更高的位分,你记得你初进宫朕就要封你为婕妤,是荣妃劝阻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说的对你刚刚入宫,若真的受了这样的册封也只是让你遭人嫉妒而已,如今也是这样,等到过一阵子,朕定给你个谁都想不到的名分。

我低着头,心里不明白皇上何以这样宠爱我,我知道他不是沉溺于声色的人,怎会只因为我的一夜侍寝而对我如此宠爱?

宁远说:晴儿,你在想什么?

我笑:晴儿在想本来晴儿并不在乎这些位分,只要呆在皇上就好,可现在皇上非把自己说的愧对于我,我不想出点惩罚你的办法岂不可惜?

宁远大笑:好个调皮的晴儿,好,你就说说你打算如何处罚朕??

我沉吟片刻,笑着说:以后每天都要抱臣妾5分钟。

宁远用手指头刮我的鼻子:小贪心鬼儿!

皇上依不依?

皇上叹气:作为君王,即使有自己挚爱的妃子也不可能不去理会其他人,这些妃子都是朕的爱卿们的女儿,朕——

臣妾知道皇上的难处,臣妾只是单纯的问皇上愿不愿意这样做?

宁远握住我的手,说:当然愿意,只是——

我笑:好了,不说了,臣妾知道皇上愿意就足够了!

宁远正色问:你真的喜欢朕?

皇上真地喜欢晴儿?我不答反问。

宁远的眼神突然变得悠远:和你在一起我才能真地做回自己。

我一震,这是当年他说给我的话,我忽然明白她喜欢我仅仅因为我的身上有婉莹的影子。

我突然怜惜眼前这个男人。我抱住他:臣妾是怀揣着爱情的美好愿望进宫来的,如果皇上能够这样对臣妾,臣妾自当用真心爱皇上。

宁远哑然失笑:这么说如果朕不爱你你就不爱朕了?

我正色的说:在晴儿眼中,爱情是相互的,是不分位分尊卑的,即便是皇上晴儿也不愿意单相思,所以皇上爱我,我就加倍的爱皇上——

如果不爱呢?宁远玩味的看着我。

我笑:那我就想尽办法让皇上爱我!

第十一章 三千宠爱

宁远听完我的话,怔了半天,我侧着头问:皇上,如果是我不爱您,您会不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博得我的爱呢?

宁远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片刻,然后背着手站到窗边,养心殿的东面窗户正对着孝纯皇后的衣钵堂,里面陈列着孝纯皇后生前的生活写意图和用品等。宁远常常去那里追忆与孝纯皇后在一起地时光。宁远叹口气说:一个男人一辈子乞求一个女人的爱已经足够了,晴儿,他回过头来:即便我不是皇上,也有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我无法做到你想象的那种程度,但我必定尽我最大地努力以真心待你!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汹涌而下,宁远地话让我觉得震撼、感动和绝望。

晴儿!宁远怜惜的抱住我,我含泪笑着说:有皇上这句话就够了,皇上,晴儿不想和谁争,也不想做那些独一无二的人的替身,皇上只要明白臣妾也是独一无二的就够了!

宁远地额头触着我的额头呢喃:晴儿,我的晴儿!他抱着我一边亲吻着,一边走进养心殿的东暖阁。

这是皇上宠幸妃子的众多场所之一,当年我与宁远大婚,红烛高高的燃了一夜,宁远搂着我沉睡着,我的心却已经沉入谷底,仿佛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可以再引起我希望的了。后来宁远也纳了很多妃子,却依然对我宠爱有加,我知道那些大有来头的妃子是冷落不得的,可宁远为了让我知道他对我是不同的,每次要宠幸与我都是亲自来永寿宫。

如今我躺在这气派的养心殿东暖阁蒙受圣恩时,终于体会到了当年宁远对我地情意。我抱着宁远,轻轻的在他额头吻了一下,这是我对待宁远发自内心的最亲密的动作,当年宁远多次要我亲吻他,我也只能做到这样,如今这钟熟悉的吻再次落到宁远地额头,让他不禁一震,整个人都温柔下来。

又是睡到日上三竿,豆儿没有唤醒我,想是皇上又吩咐我不用问安了,我疲惫地坐起来,小米儿过来给我梳妆,我看了一眼首饰盒,里面的首饰焕然一新,比昨天的还要名贵。豆儿捂着嘴轻笑:今个一大早,皇上已经封您为晴婉仪了!

我一惊,这下可完了,侍寝两天就已经升至从四品婉仪,看来已经有很多人把我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虽然皇上已经免了我的问安,我依然直接去永寿宫看惠儿。惠儿见了我笑笑:皇上果然是喜欢你的!

我苦笑:连娘娘也要这样说臣妾吗?臣妾知道集皇上的宠爱与一身,就是集后宫众人的仇恨与一身啊!

惠儿笑笑:你倒是很懂事!你只要记住,无论皇上多么宠爱你,该有地礼数还是一样不能少,要让众人捉不住你的把柄,本宫也就好维护你了。

我顺从的点头。乳母抱着小皇子走过来,笑说:婉仪娘娘,看小皇子,这才两天,就长大了这么多,瞧这脸庞,越来越像咱们皇上了。

我忙这个孩子抱在怀里,可怜的孩子,今后等待你的命运是什么样呢?我亲昵地逗弄着他,他很舒服的靠在我怀里,我说:瞧这孩子的眼睛简直就和娘娘一模一样,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惠儿淡淡的看了孩子一眼,一幅疲惫的样子。

我忙起身告退。这个时间荣妃应该刚刚用罢点心,带着一群人在宫里散布呢,现在我倒希望遇见她,我带着小米儿和豆儿故意绕道从储秀宫那边回宫,果然遇见了那一群人。我忙跪下:妹妹见过各位姐姐。

德婉有忍耐不住的愤怒,徐良娣不甘心的低头说:参见婉仪姐姐。

我忙扶起她:姐姐切莫这样多礼。

荣妃难得一见地对我笑笑:妹妹来势汹涌啊!

珍婕妤也说:不知道妹妹有什么秘诀能让皇上这样垂怜你。

我听出了她话中得意思,笑说:就像姐姐说的,皇上只不过是垂怜与我,大概是见之前欺负我的人太多,后多次招幸又被耽搁,现在才会用这种办法补偿我呢!

珍婕妤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转又愤怒。我慢条斯理的补充:当然也是看在荣妃姐姐的面子上,才会对我宠爱有加,这些可都是荣妃姐姐的恩情呢!

荣妃淡淡的笑笑:各位妹妹都累了,回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嘱咐自家妹子。

我跟在荣妃后面进了储秀宫,荣妃坐下开门见山的说:别以为你现在就可以与我对抗,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三遍,想要活命就封住你自己的嘴!

我喝了口茶:姐姐在说什么?妹妹一进宫就谨遵姐姐的教诲,从不与他人多言,如今姐姐这般提醒妹妹,妹妹实在糊涂。

荣妃冷笑:你倒装的很乖巧!

我淡笑着:在这后宫有哪个身居要位的妃嫔没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又何况是一直蒙获圣宠的姐姐?妹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告发姐姐,反而佩服姐姐能有如此的气魄,如今妹妹刚刚入宫,前途有多凶险妹妹是知道的,又怎会傻到和自家姐姐作对。倒不如寻得姐姐的庇护来得实在一些!

荣妃神色有些疑惑,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一挥手:你知道就好!

离开储秀宫,我已觉疲惫,却还是去了荣华宫,德婉正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拿小丫头撒气呢!我慢悠悠的走过去,脸上带着养尊处优的笑容。我扶起小丫头:妹妹何必拿小丫头撒气?

德婉愤恨的看了我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看妹妹,妹妹身为小仪,这侧宫似乎简陋了些,小米儿,去吩咐内务府的人把今年新开的海棠花搬过来几盆。

德婉不屑的撇嘴:你会这样好心送我花看?哼,我知道你是要来看我笑话的。

我开心的笑:妹妹还真是愚笨。我嘲笑你有什么意义,如今这后宫的局势,我想要站稳脚跟也是要依仗荣妃姐姐的,只怕到时候还要靠妹妹多多美言呢!

德婉颇为得意:你有这样的见解自然是聪明的。

我说:以后姐妹之间就多多走动吧,过去我们年幼无知,如今彼此都不会记仇的对不对?这个小丫头,妹妹就送给我吧!

德婉理理云鬓:就送给姐姐吧!

我带着这个被打得满身是伤的丫头往德秀宫走,边差小米儿去御药房取些创伤药,我问小丫头:你叫什么?

小丫头忙回:奴婢名唤碧莲。

我沉吟:改个名字吧,我的小丫头一个叫小米儿、一个叫豆儿,你就叫勺儿吧!

豆儿一笑,握住勺儿的手:以后我们可不怕饿死了。

回到宫里,宁远竟然在正殿喝茶,见我回来开心的笑。我说:皇上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朕一下了朝就想过来看你,可等了大半日了!

既然是皇上要见晴儿,多等一会又何妨?

你这个小淘气,这样说朕的等待都是白费了。

怎么会呢?以后晴儿要是想见皇上,哪怕变成石头也会生生世世等下去的。

宁远抱住我,深情地说:真有这样的痴情?

我无比认真的点头。宁远更为动容,却又无赖的笑:身上可好,我看你很累的样子,刚才去了哪里?

我皱着眉头,用手指头戳宁远地额头:人家总是要去看看各位姐姐们的,皇上心疼晴儿,晴儿自然不能让皇上有一点为难的。

宁远笑:累不累?

当然,这会腰还酸着呢!

这些可是朕的功劳?宁远坏笑。

我脸一红,道:既然是皇上的功劳,这会也就劳烦皇上替晴儿揉一揉吧。

我知道宁远喜欢我把他当作普通男人的,果然他帮我轻轻的按摩腰,脸上洋溢着宠腻和幸福的笑容。

是夜,我躺在宁远地怀里,宁远一下一下抚着我的长发,低声问:可满意我给你的名分?

我笑:只是都是在晴儿睡梦中进行的,晴儿都没有看到皇上亲口说。

皇上刮刮我的鼻子,向外喊:李福寿,通报内务府,现晋封晴婉仪为从二品晴淑仪。

我一愣,忙说:皇上,这怎么行?

宁远握住我的手:这后宫是朕的,难道朕册封自己心爱的妃子都不可以吗?

我沉吟,没错,皇上想要升谁,贬谁都只是一个念头的差距,对此,我又何必太认真呢?

宁远抱住我说:来,朕执行朕的诺言,静静的抱你五分钟。

我在这怀抱里,忽然想起兰若对我说的话,她说:小姐,既然你这辈子都是皇上的人,又何苦为难自己?倒不如试着去爱上皇上吧,他是个顶天立地值得你去爱的男人!

第十二章 魂断荷花池

晋封淑仪的第二天,荣妃终于有了表示,差人送来了贵重的礼品和一个同心结,我知这是她对我昨天那番话的答复。

兰妃也让小丫头唤我过去做客。这三天我几乎没怎么和兰妃接触,兰妃由于怀了孕,整个人都散发着异样的光彩,她屏退众人后才拉着我的手说:妹妹来势好生凶猛。

我忙赔笑:至今无人能及兰妃姐姐,妹妹只不过是蒙受皇上的错爱,一时受宠罢了,还希望今后皇上厌弃妹妹的时候,姐姐能够多多为妹妹美言。

兰妃灿烂一笑:妹妹多心了,姐姐如今怀孕,还真怕被别的有心之人把皇上给迷惑了,可若是妹妹我就彻底放心了。

说罢,我们都低头喝茶,我斜睨着兰妃姣好的容貌,不免怀疑她是否知道惠儿的阴谋?

聊了半日才会到宫中,本以为可以放松一下了,却看见珍婕妤、慧昭仪两个冷面泥菩萨坐在我的大厅里针锋相对的看着。见我走进来,两位忙过来热落地拉着我说话。我不禁在心里冷笑,可见这有权势还是好的,珍婕妤说:今个有荣妃姐姐在,我也不好和你多说一些体己话,如今你蒙受圣恩,就该多注意身体,争取尽快怀个一男半女的也就不怕今后多事端了。

我暗想:这个建议倒是说的忠恳。

慧昭仪也说:我们女人啊,免不了是要老的,所以还是趁年轻为自己做好打算。

我笑:姐姐们也都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年纪也都轻轻,也该早些怀孕才是。

珍婕妤苦笑:妹妹有所不知,向姐姐这样熬了许多年才做上婕妤的都是些不中用地,只能借各位独获恩宠的妹妹们的庇护。

我一震:会叫的狗不厉害。别看这些人平时飞扬跋扈,没准才真是些可怜的人,如今见我得了势便过来寻求庇护,我不禁为他们可怜,同时也没有放下戒心。

慧昭仪也说:妹妹你刚刚入宫,不晓得这后宫有多凶险?有时候你必须要归顺于人才能得保平安。所以今个姐姐过来不为别的,主要是给妹妹提个醒,荣华富贵都是暂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反复琢磨这两个人的来意和这番话地涵义。直到将近傍晚的时候兰若和妙蓉一起过来看我。妙蓉拉着我的手说:姐姐总算出了头,以后可要多加小心!

我说:姐姐还记得当年与妹妹的诺言,有机会一定向皇上推荐,只是姐姐我现在刚刚得宠,还要些时日——

妙蓉摇头:我每日清粥小菜吟诵诗词的日子过的很安逸,即便就这样孤老也无妨,姐姐若疼我,就不要让我卷进后宫这是是非非中吧!

我被这话说的一怔。我只想着有了位分就可以过的好一些,殊不知人各有志,不一定锦衣玉食才能开心。心里当下犹豫不定是否要向宁远推荐她。

兰若笑说:妹妹糊涂也罢,只要小姐能够身居要位也就可以保护你了,只是小姐没有个左膀右臂总是身单力薄。

我忙止住兰若,没想到妙蓉已经跪在地上:妹妹实在是太自私了,只是妹妹生性愚钝,恐怕没帮上姐姐,倒成了姐姐被别人威胁的契机,还望姐姐明鉴。

我扶起她:你我姐妹是姻缘而至,如今牵扯上这些倒显得虚伪,妹妹你只管照看着自己,姐姐会想办法让你平安过日子的。

转身我又看向兰若:颜贵人已经是兰妃的人马,我只剩下你了,我知你是真心爱皇上,如今你什么都不用做,只专心的爱他并让他也爱你就足够了。

兰若苦笑:皇上会册封我都是因为小姐您的关系——

我们是活着的人不是吗?只要活着就还可以改变一切!

*

半个月后,妙蓉被我安排到华山陪伴老太后,想必那里清净淡雅,比较适合妙蓉这种与世无争的女子。

兰若也已经多次侍寝,谁没有晋封,却也春风得意。

宁远对我依然万般宠爱,无论留宿在哪里或者政事多么繁忙都不忘每天过来抱我五分钟,我应该是幸运的,无论前世今生,身为何人,都能得到一国君主的真心对待。

皇后的身体修养的差不多了,正好赶上小皇子满月那天是我的生日,故而后宫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宴席上荣妃、兰妃纷纷开口祝贺我的寿辰,我抱着小皇子向晚,百般疼爱的逗弄,相反惠儿倒是不怎么热衷,皇上并没有注意这一点,只是一味的开心的望着我,偷空与我耳语:这样喜欢孩儿,什么时候与我也生一个。

我脸一红,皇上立刻开怀大笑。

兰妃由于怀孕,能吃的东西不多也不能饮酒,所以兴趣不是很大。我暗中推皇上,皇上会意忙给兰妃、宸贵妃夹菜,我小声说:宸贵妃怀孕都封了贵妃,兰妃那里怎么没有动静?皇上果然偏心眼,故意惹妃嫔们互相嫉妒呢!

皇上大笑,与我耳语:朕就是偏心眼,你若怀孕,朕肯定封你贵妃。

然后大声说:朕的晴淑仪说最近兰妃的身体不大好,想是为朕孕育皇储劳心费神,今天就恢复兰贵妃地称号吧!

兰妃忙要谢恩。皇上忙阻止:兰儿你陪朕也快四年了,如今终于怀孕,可要多加注意身体,朕可等着抱我们的孩子呢!

兰妃自然喜不自收。我冲皇上努努嘴,示意还有荣妃,皇上也笑说:最近荣儿也是更加容光焕发了,听说朕的两个女儿越来越像荣儿,想必未来定是倾国倾城的两个美人,从今天起,也恢复荣贵妃的称号。

荣妃谢恩,但她对于我的提携却是耿耿与怀,仿佛不愿意受到我的恩惠。

皇上转身又看向我:晴淑仪你也日夜陪伴朕,今个又是你的千秋,朕就晋封你——

我忙跪下:皇上,晴儿不愿意晋封!

哦?为什么?

能陪在皇上身边已经是晴儿最大的福分了,更何况各位姐姐们都比晴儿劳苦功高,如今晴儿身为淑仪,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又怎敢让皇上再晋封我呢,倒是珍婕妤、慧昭仪、多荣华、徐良娣和芳淑仪早就该——臣妾多嘴了。

皇上笑笑:你倒提醒了朕,明天朕就把各位爱妃的晋封诏书给内务府。

各位妃嫔自然喜不胜收。我沉吟,你们可要知道是谁能让你们平安、晋封,同样,又是谁能让你们一日跌进谷底丢了性命。

宁远颇为严肃的看着我:大胆晴淑仪,竟敢驳回朕的旨意,你该当何罪?

我不卑不亢的回答:那皇上就罚晴儿一辈子呆在皇上身边守护着皇上,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这么说你认为陪着朕是一件苦差事。

我娇羞的笑:皇上,难道您还不了解晴儿,晴儿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永远呆在皇上身边嘛!

就说你爱朕这个理由不够光明正大吗?

后宫的姐妹都是真心爱皇上的!

皇上开怀大笑:小机灵鬼,今个是你的千秋,朕就依了你,不过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无论任何事。

我缓缓的说:自古都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晴儿心知皇上是无奈,但也不想让皇上背负薄情人的名字,所以今日臣妾想去看看那些因犯错而被打入冷宫的姐姐们。

皇上一愣,表情变得高深莫测,皇后笑说:难得晴儿这么通情达理,就准了她吧!

皇上看了我一眼,终于笑说:朕就准你了。

说实话,说出这个请求时我还真是心里没底。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可我真的很想光明正大的去看看云舒,用我的名分去命令那些人对云舒好一些。

宴会过后,我匆忙的去往轩禧宫,一路上想象过会要和妹妹怎样叙旧,所有脚步飞快,以至于我的三个小丫头都跟不上我。好不容易到达轩禧宫,我兴冲冲的闯进去,却发现整个轩禧宫连个灯笼都没有,想是云舒已经睡了,没落的妃子都这样,没有灯红酒绿只能睡觉度日。我轻手轻脚地走近宫里,却仍然没有看见云舒的踪影,我不敢声张,虽然冷宫的妃子是不可以外出的,可我知道有很多人暗中帮助云舒,如今真要声张了反而连累了好人。于是我就坐在荷花池旁变得小椅子上歇息。如今正是盛夏,荷花开的漂亮,我边喝茶边赏荷花。夜晚的星光下荷花碧波荡漾,非常好看。

幕的,我看到荷花池旁边的草地上有一串湖水绿的玛瑙项链,这是云舒10岁生日时我送的,我忙走过去捡起来,这时我才发现荷花池岸边的草丛乱七八糟,似乎有挣扎地痕迹,我由衷不好的预感,忙连滚带爬的扑过去。荷花池里赫然漂着一具尸体。

小米儿、豆儿、勺儿似乎都吓傻了,我颤抖着手翻开尸体,我的妹妹云舒的相貌展露在星光下,脖子上赫然一条紫色的印记,我抱住她,哀嚎了几声却哭不出来。云舒的身体还有些暖,想是刚刚遇害不久。我突然明白过来,是我地提议害死了我的妹妹。我又哀号了几声,心里痛得几乎要裂开。

第十三章 又起杀机

醒来时,我已回到德秀宫,宁远守候在我的床头,见我醒来一阵欣慰的笑。

他说:晴儿,吓到你了!

我这才忆起云舒死去的事情,终于哀痛的哭出声音。宁远忙抱住我,不停的安抚我,我的哭是空洞的,几乎没有眼泪,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揪出杀害云舒得人,杀死她一千次、一万次。我咬紧牙关,身体剧烈的抖动。宁远紧紧地抱住我,边用唇不停的吻我的额头。我说:皇上,舒妃怎么会死去呢?

宁远抖动着嘴唇,面色凝重。

我说:皇上,求求您,把冷宫里的妃子们都放了吧,就算她们知道了什么,如今为了活命也不可能再说出来了,她们真的太惨了。

宁远沉默不语。

我继续说:晴儿一想到自己以后也会是那样的下场就觉得心寒,我们原本都是皇上爱过的不是吗?

宁远叹口气:晴儿,你想得太天真了,有时候把她们关起来才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啊!

我一愣,忙看向皇上,皇上苦笑着说:晴儿你好好歇息吧,今个你受惊了。

我大喊:那舒妃的死怎么办?

宁远摇摇头,我自会处理,你别担心了。说罢离去。我知道宁远的性格,他这样就表示此事会不了了之。

我攥紧床单,心中的痛和恨悄无声息的蔓延。

宁远——

我又躺倒在床上,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豆儿过来传:皇后娘娘驾到。

惠儿过来握住我的手:你受惊了。

我苦笑:总还是留着一条命的。

惠儿转而流了几滴泪:舒妃这孩子太可怜了,我竟没有保护好她,总算后事亲手为其操办,也算是赎罪了。

我再次冷笑:不是娘娘派人去的吗?

惠儿一愣,才说:大胆,你竟口出狂言!

我坐起来:娘娘,是不是您派人杀了云舒我自会查清,相信舒妃娘娘的魂魄也没有离开这后宫,就在轩禧宫附近游荡,娘娘,您往后的日子路过那里可要多加小心!

大胆晴淑仪,本宫好心好意过来探你,你不领情反而血口喷人,本宫念你身体不适,不与你理论,若你胆敢再胡言乱语,别以为本宫不敢动你!惠儿呼啸而去。

我沉默的躺在床上。我复仇的脚步太慢了,才会没有保护好云舒,如今一切也该浮出水面了。

宸贵妃破天荒的过来探我,我难过得看着她,说:姐姐,是不是因为我舒妃才会死去?

宸贵妃笑了:生死有命,没有谁会害了谁?

我喃喃: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出了风头,又怎会让有心之人加快谋害的脚步?

宸贵妃握住我的手:你也不要太自责,不管怎样,怎么能冒犯皇后?

就是她杀死了舒妃!我两眼射着仇恨的光芒。

宸贵妃笑笑:最重要的是要先活着,才能报仇不是吗?

活着?活着?没错,即便死我也要与惠儿同归于尽。想到此,我挣扎着起身要小米儿搀扶我去永寿宫,小米儿阻止我,我笑:若不以这病身去请罪,效果不就没了。

我一步一晃得走了很久才到达永寿宫,惠儿见了我叹口气:何苦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

我忙跪下:娘娘,晴儿刚才是烧糊涂了,才会冒犯娘娘,请娘娘——

惠儿没等我说完便扶我到内阁,给我端了杯参汤才说:你误会我也难怪,整个后宫只有我敢在皇上刚刚准你去探望的时候杀掉她们,可是晴儿,你要仔细想想,如果我能狠毒到要杀害别人,又怎会傻到这个节骨眼上杀人,这不是自己找死路吗?更何况这舒妃是故皇后的妹妹——我真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我心里冷笑着,嘴上却说:对不起,娘娘。

惠儿挥挥手:算了,你好是回去好生歇息吧!

小米儿搀扶着我,诺大的太阳让我头昏脑胀,回到德秀宫,兰若正在等我,我们双目一对,然后抱头痛哭。

兰若这时才说出云舒被幽禁的故事:原来当日想要害云舒得人已经三番五次制造假象让皇上误会云舒了,皇上自知自己不可能整日留在后宫,不可能把云舒保护好才出此下策,不得不把云舒幽禁起来,并下令所有人不得探望,自己也做出不愿再提起的样子,为的就是让所有人忘记还有云舒这个人。

我笑:这都两年多了,皇上是不是打算一直幽禁下去?

兰若握住我的手:小姐,难道您没有发现轩禧宫虽然看起来破烂不堪,可那荷花池还有人打理吗?皇上从没有忘记舒妃!皇上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我疲惫的垂下头:打算?好吧,我也有我的打算!

晚上宁远来看我,我勉强的对他笑,他仔细的询问我今天进食吃药的情况,我沉默的看着宁远,心中漾起异样的情愫。

也许宁远是真的无奈,当年他那样爱我,还不是没有保护好我?难道他也有苦衷吗?

宁远见我看他,忙低头说:可好些了。

我点头,转又摇头。

宁远诧异的看着我,我说:皇上陪陪晴儿,晴儿就全好了。

宁远一笑,搂住我,我听着他的心跳,心中慢慢的形成了很多新的想法,我问:是否已经知道谁是凶手?

宁远点头:是一个奴才,想要从轩禧宫偷些字画出来,结果被舒妃发现了,这才情急杀人的。

我不觉冷笑,没落的轩禧宫还能遭贼?可见这个贼的愚笨程度。可我知道我不能再逼问皇上了。

皇上继续说: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你在朕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

刚说完,外面急急得来报:程贵人出事了。

我一惊,挣扎着要下床,皇上眉头紧锁,扶住我问来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人也说不清楚,我更加着急,忙叫人带着我们过去看。

兰若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她的脖子赫赫一条紫色的印记。她的小丫头说兰若是在御花园后的畅音湖中发现的,如今正危在旦夕。我怒骂小丫头:你们当时都在做什么?怎么会让程贵人一个人留在畅音湖边?

小丫头忙跪下:是程贵人吩咐奴婢去御药房叮嘱太医给娘娘您的汤药里多放些糖,奴婢——

我一震:兰若啊,兰若,若不是我,你此刻也许就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我扑倒兰若的身上。

皇上怕我太过伤心,便命人强行扶我回德秀宫,并不准我今晚随意走动。我躺在床上,心中悲痛,头脑中却思绪起伏,整个事情都是贯穿着故皇后这条主线,先是云舒,如今又是兰若,同时这一切又是与我息息相关的,自从我入宫以来,这些人才从被人遗忘的角落里重新浮出水面——这个幕后黑手是要对付我还是要铲除故皇后的亲信呢?毫无疑问,惠儿正好符合这一切特征,又要杀人灭口,又要铲除我的亲信灭灭我的威风。

小米儿不停的向我汇报兰若如今的情况:还在昏迷,情况危急、昏迷——

我心里暗暗祈祷:兰若,求求你,你一定要活过来——

皇上回来看我,我忙问:兰若怎么样了?

宁远摇头:有太医看护着,你被担心了。

我说:皇上,我害怕那些人还会再来害兰若,不如我们马上把她接到德秀宫与我同住?

皇上沉吟:等她醒过来吧,如今她很虚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那么我明天搬过去。

宁远搂住我:朕知道你担心她,今天朕强行让你回宫,你不气朕吧!

我摇头。

宁远窝心的抱住我。第二天大清早我就去看兰若。这会太医还在睡着,我握住兰若的手,轻轻的捏着,不知过了多久,兰若的眼睛终于动了动,我激动地看着她,她笑笑:小姐,你怎么在这,药吃了吗,我特意吩咐他们多放些糖——她皱皱眉头,这才忽然想起来遇害的事情,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我忙问:是谁要害你,可是皇后!

兰若摇头:我没有看清,只觉得忽然有人卡住了我的脖子——小姐,你最近也要多加小心,免得他们加害于你!

第十四章 计中计

晌午,我便差人把兰若移到德秀宫东殿,经过此番颠簸,兰若更显虚弱,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噩梦惊醒。

我一直陪伴着她,宁远过来看我的时候我正趴在兰若的床头睡着了。宁远轻轻的抱我起来,我呢喃了一声,缩在宁远的胸前,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咚咚的声音让我安心。进了内阁,我听见宁远低吼:人都哪里去了?声音低沉,想是怕吵醒我。我在梦中笑笑,我的卧室很少有人服侍的,包括小米儿,我也不愿意让她为我更衣或者守候着睡觉,所以此番宁远一喊,小米儿,豆儿和勺儿才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为我风向、掌灯、整理床铺。

忽然,勺儿痛呼了一声,我忙睁开眼,只见勺儿额头上滚落着斗大的汗珠,一副痛苦的模样,只一分钟的功夫便倒地不省人事。小米儿不解的过去扶起勺儿,却又突然推倒她,自己忙不迭的后退。撞翻了桌旁地小椅子。倒是豆儿细心,过去猛的掀开床上的被褥,床的正中央赫然竖着几根不易被人察觉的绣花针,针尖透着紫黑的光,一看便知是带着剧毒。这时豆儿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宁远抱紧我,怒吼:来人啊!

几个太监和侍卫跑进来,宁远大吼:看看你们守护着的主子,你们都在干什么!今天可有可疑的人进过淑仪地卧房?

大家都面面相觑,宁远更怒:一群没用的东西,李福寿,打发这些没用的奴才去暴室。

刚才我在害怕之余一直在寻思,看来这一切是冲着我来的,也或许是为掩人耳目才故意拖累我,但不管怎样,至少是要害我的,我不禁紧紧地靠在宁远怀里,此时宁远发话,我忙阻止:皇上!不要!切勿责罚无辜的人,他们固然守护有疏忽,只打几板子也就罢了,晴儿只是害怕说不定哪天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宁远胸口一紧:晴儿,你放心,朕一定为你讨回公道,也一定保护好你。

我把头埋在宁远得胸口,视线却落在勺儿的尸体上,心中不禁一阵惋惜,我说:把勺儿的后事办的隆重一些,可怜的孩子,竟做了我的替死鬼。

宁远叹息:朕的后宫不整治是不行了。

一群奴才把勺儿抬了出去。宁远说:今晚就随我去养心殿歇息吧,有朕在,兴许你能睡得安稳些。

我不禁感动与宁远对我的细心和体贴,但我说:皇上,晴儿不怕住在这个屋子里,如果可以,我还真想再见见勺儿,如果不把她要过来也许她只是受些打骂,如今却是丢了性命,我——

宁远忙搂紧我:你不要太自责!朕最在意的是你!

我摇头:而且兰若怎么办?所以皇上晴儿就在这,哪也不去。

宁远立刻说:那朕就在这陪你!

豆儿和小米儿已经将我得床榻仔细检查过,并换了新的被褥。宁远搂着我轻轻的安抚我。我听着他心脏咚咚的跳动声,渐渐睡去。小米儿和豆儿整夜在门口守候。

不知何时,突然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吵醒了我,豆儿急急得进来说:娘娘,程贵人下体突然血流不止——

我头一晕,怎么会这样?宁远也一愣,我们忙过去看兰若,还没进东殿的内阁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兰若正浸泡在血泊中,面色惨白。

陈太医匆忙的赶过来,看到这情景又一号脉,忙跪下叩头:皇上,贵人是服了堕胎药滑胎了。

我一震:兰若怀孕了?怀孕了?那为什么她被救起,胡太医号脉时没有说明!

宁远也不由震撼:胡太医人呢,程贵人的补药全是他一手操办,他的人何在?

小太监们忙去寻,许久回来说:胡太医的府上已经人去楼空。

我抓住宁远,凄惨的说:皇上,这可是你的孩儿!

宁远顿时怒气冲天:来人,务必把胡太医捉拿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太医,朕命你务必还朕一个健康的程贵人!

陈太医忙跪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宁远不顾那些触目惊心的鲜血,扶在床头,握住兰若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兰若,你一定要好起来,朕一定为你报仇。

陈太医将写好的药方递给药童,药童忙飞奔而去煮药。宁远对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小丫头乐儿说:你好生伺候你家主子,再有差池,朕要了你的脑袋。来人,增加德秀宫的守卫,如再有闪失,我要所有人的性命。

说罢抱住我,我说:皇上,是谁想要我和兰若的命,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别人?

宁远痛苦的说:不,你是最贤惠的,是朕对你的宠爱引起了别人的嫉妒。

我一震:那皇上会不会为了保护我而冷落我,要我也去住冷宫?

宁远握住我的肩膀:你放心,朕决不会这样做,这个后宫是朕的后宫,没有人能动朕要保护的人一根寒毛。

我一震,心中感慨:宁远呵宁远,你终于有了这样的心,倘若你早些这样,也不会冉我的妹妹枉死!我抱住宁远,心中一片苦涩。

这后宫的消息果然传的快,不多时,德秀宫的东殿便已站满了妃嫔,兰若的床铺已经更换过,空气却依然弥漫着浓重的血味,惠儿痛苦流涕,跪下说: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治理无方,才会让后宫频繁出事,请皇上降罪。

皇上不无感慨的扶起皇后:疏忽的是朕才对,如果朕能够仔细管理,也不会有这么多妃嫔出事,包括婉莹可能也就都不会枉死,是朕的错。

兰妃说:皇上切勿难过。她边说边护着自己的肚子,皇上忙扶住她:以后要多加小心,朕不可能时时留在后宫,委屈你们了。

荣妃有些不自然,宸贵妃说:能够孕育皇储是为社稷,怎么会委屈呢,只是皇上定要找到主谋,以给程贵人和众姐妹一个交待。

皇上庄重的点点头。然后说:各位爱妃都回宫吧!

皇后立刻响应:是啊!皇上明日还要上朝,也该早些歇息了,晴儿,这几日你好生照顾程贵人,早安就免了吧!

我低头称是。一干人离去,德婉却慢走一步,对我说:你这淑仪当的还真危险,荣妃姐姐还真是要多照顾你了,好麻烦啊!说罢,款款离去。

宁远自然没有听到这些话,留下一大堆丫头和护卫陪我回正殿,轻轻的抱着我,一夜没睡,直到上朝才离去。

我一直假寐着,皇上一离去我便醒来,小米儿和豆儿在门口站着,我说:你们随我去畅音湖,我要看看兰若出事的地方。希望还没有被人破坏!

这一日我一直担心,却忘了去那里看看。暮色中畅音湖显得暗影重重。豆儿指给我兰若出事的地点,那里草丛凌乱,我仔细的在旁边寻找,小米儿和豆儿也仔细地看着草丛,看是否能够找到蛛丝马迹,小米儿倒是寻到了兰若掉下的绒花,这让我受到了鼓舞,忽然不远处的草丛一阵奚索,我忙让豆儿吹灭灯笼,我们躲在旁边的大树后面。来人是一个太监总管的装扮,想必正是谋害兰若的人,白天这里喧嚣,所以他才选择这个时候过来寻找自己遗落的东西,小米儿有些按耐不住,我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想到即便现在发现了什么,也只是做到心中有数即可,万一声张出来未必能打击到敌人,反而对自己更加不利。

来人在草丛里寻了半天,借着月光我只看到那人模糊的面貌,突然他腰间的挂饰在月光中晃动了一下,那个挂饰我认识,我几乎认出了这个人,同时我的心也受到了剧烈的震撼,怎么会是他?

许久之后我才回到德秀宫,豆儿为我倒了杯茶,我双手捧着却迟迟没有喝,我问:你也看见了?

豆儿点点头。小米儿却一阵茫然,她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机灵一点,也免得什么时候被人家害了都不知道。

我问豆儿:你有何意见?

豆儿摇头:小姐,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如今恐怕我们已被骗得太深了,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当初所听到的和所能想到的,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枉了好人。

我点点头,突然觉得疲惫。黑暗中那个人竟然是宸贵妃福寿宫得总管,是我太低估宸贵妃了,还是别人的计谋太深了,以至于牵扯到她?

休息片刻,我便过去看兰若,我坐到她床边,她睁开眼睛乐呵呵的看着我说:小姐,我装的还像吧!

第十五章 闹鬼

我笑:像极了,就差我都被你蒙住了。只是这屋子的血腥味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兰若叹气:鸭子的血就是腥了些,余味久久不散。

我笑笑,没有接话。兰若见我一副愁容,便问:有什么心事——是否已经发现了真凶?

我点头,然后又摇头,叹:这后宫有什么事情是和表面一样的?如今我也不敢轻易相信这些表面了,我是发现了害你得人,可谁是真正的主谋却无法现在就下断言。

害我得人是谁?

福寿宫的主管孙公公!

孙公公?那不是宸贵妃普入宫时就跟在她身边的人吗?

我点头:这么多年不离不弃也算是忠诚,可你知道有多少人是后来遇到了困难才不得不出卖自己被人家利用的?而且,云舒也说——

兰若打断我的话:会不会舒妃也被宸贵妃给骗了?

我一震,思量自己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云舒简单单纯,很有可能被蒙在鼓里,可如今她已经不再这个人世了,我何从去考证?

我笑笑: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总算是安全的,有了更多的守卫,皇上也重视咱们,相信别人再想伤害我们,也要等待一段时间了。

兰若点点头,扑哧一笑:只是我是不是要躺很久,总躺着这腰都疼了。

我也笑笑,然后说:总之这段时间我们要多加留意,争取在他们出手之前先出手。

兰若慎重得点头。

下午陈太医过来瞧病,我暗中塞给他不少银两。陈太医忙跪下:淑仪娘娘,这可使不得,臣没落时期与程贵人萍水相逢,程贵人对臣有大恩,如今能够尽点心意,臣——

我打断他:陈太医,既然有没落时期想必你也是个两袖清风,不愿与他人为伍的正派人,如今将您拖下水,辱了你的名节,实在是情非得以。

陈太医忙叩首:淑仪娘娘言重了,当年程贵人曾与臣说“如若只做个正派人,不但会丢了性命,也无法完成自己救人的愿望,倒不如与他们同流合污,站稳脚跟,才能救治更多的人,只要自己心里有个度量,不要真的陷进去就好”,臣听后茅塞顿开。如今臣虽说了慌,却能保住两位娘娘的性命,疏重疏轻,臣自认分清了。

我有些动容,笑说:那么这些银两陈大人更要收下,也算是为我们传出去个美名。

陈太医这才收下。我又问:兰若的身体是否还有大碍?

已无大碍!

那么以兰若的病情何时醒过来才算适当。

陈太医立刻会意:臣这就去通知皇上!

没多久皇上便兴冲冲的过来:兰若!

兰若也不起身,只深深地看了宁远一眼便满脸泪水。宁远心疼不过,忙握住兰若的手:你受苦了。

兰若泪眼迷蒙:总算还有条命,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儿——

宁远面色立刻憔悴很多:朕定补偿你,我们的日子还长,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会吗?皇上?臣妾连续被害两次,已经是死了的人了,没有什么能够再让臣妾害怕的了。所以皇上,我经过这次滑胎,还会有孩子吗?

陈太医忙回:娘娘并没有中毒太深,没有伤害到内脏,以后怀孕是非常正常的事!

兰若这才点点头,我说:兰若似乎已经疲惫了,皇上是否也歇息一会?听闻最近边关军情紧急,皇上这会肯定也很累了。

宁远笑笑:还是你体贴,不似别的妃嫔见到朕只知道让朕烦心。

我摇头:姐姐们也只是想讨皇上的欢心,只不过没有用对方法,论本意,皇上怎么可以怪她们?

皇上搂住我:晴儿,还是你贤惠,这些妃嫔们怎么还会对你如次挑剔?

我一怔,难道谁说了我什么?

用罢晚饭,皇上离去,我问豆儿:最近可有听到什么闲言闲语?

豆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听了一些,都是一知半解。

我笑:那我也就不想听了,只是我想知道每个宫里的动态。

奴婢知道了。豆儿立刻会意。

你知道什么了?我反问,豆儿一愣。我笑:如今在我这愿意继续与我走下去的人都是要九死一生的,你若害怕大可以离去,本宫现在只需要真心跟在我身边的人。

豆儿忙跪下:奴婢不会有二心,程贵人曾经有恩于奴婢,奴婢说什么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主子的事!

我喝茶:问题就在这,对你有恩的人是兰若,不是我,难保你对我也衷心。

豆儿急得满头是汗,却也知道我若有心猜疑她,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笑笑:起来吧!既然兰若对你有恩,我也不会为难你,本来也不打算怀疑你,只是现在情势非比寻常,我必须确定自己身边的人衷心,你也看到了,我对兰若是什么样的情意,这个宫里可能也只有我愿意保护她,我们是唇亡尺寒的关系,你懂吗?

豆儿说:娘娘,即便没有程贵人,奴婢也知道无论跟了哪位主子都是要忠心耿耿的,奴婢既然跟了娘娘,就是娘娘的人,定尽心尽力效忠。

我扶起她:你不要怪我怀疑你,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现在,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了吧!

豆儿忙又跪下:恕奴婢大胆,之前奴婢已经在各个宫里留意了几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我暗叹:还真是个伶俐的丫头。我说:如何确定信的过?

她们都是一些被各宫主子欺负的人,对主子恨之入骨——

我打断她:这些还不够,你怎知这些表象不是故意制造出来的?况且这些人今天可以归顺我,明日就可以归顺他人,我要的是只归顺于我得人,你继续留意吧!另外,明天你开始四处散财,像那些费力不讨好的内务府的人都要打点,他们能够提供给我信息太多了,如今我们礼遇他们,他们必定涌泉相报。

豆儿忙点头说:是。

她退下后,我也觉得有些疲乏,便靠在被褥上休息。慢慢的,眼前有些恍惚。迷蒙中看到勺儿清秀的脸庞渐渐接近我,眼中透出的恶毒的光让我不禁战抖,我说:你别过来。

勺儿忽然变成死前被剧毒染成蓝青色地脸:你为什么害我?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为什么害我?

我没有害你,我没有——我挣扎着向后退,却无法动弹。勺儿狞笑着接近我:你还装蒜,你以为厚葬了我就可以洗脱罪孽?是你在棉被里藏了毒针,你明知道每日为你整理被褥的是我,你故意用我做饵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你好狠毒。

我想大声呼叫,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勺儿伸出手渐渐勒住我的脖子,顿时,呼吸万分困难。我渐渐的有些失去知觉。我似乎看到了云舒用凄惨的眼睛看着我。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猛地推开勺儿,我厉声说:是你自己害死自己的,我好心好意救回你,你却吃里爬外与荣妃勾结暗中要害我,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好丫头,你还敢回来找我。说着我伸手便要打过去。勺儿一闪,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畏缩的说: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我只是个奴婢,主子们吩咐了我怎敢不从,最可怜的还是我,竟做了你们争斗的牺牲品。

我冷笑:你知道就好,如果我真是恶人当初也就不救你了,害你得人是荣妃才对,你怎么这般糊涂?

勺儿摇着头:我不信,我要杀了你。说罢伸手过来。眼看着青黑得手就要碰到我了。我大叫了一声,终于醒过来。小米儿紧张的看着我,我说:勺儿回来了!

小米立刻吓得一哆嗦,四处打量房间,我看到这情景,顿时火冒三丈,我下床,对着房间的各个角落说:勺儿,这个后宫本来就是是非之地,你本来可以得保平安,是你自己不本分,怨不得别人,如果你敢再出来,我就拆了你的坟,挫骨扬灰!

屋子里静悄悄的,小米对于我这番话的反应是瑟缩在墙角,不敢睁眼睛,我与沉默和寂静对视了半天,终于瘫坐在床上。

豆儿正巧从外面回来,一脸神秘地说: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听说荣妃在宫里遇鬼了,吓得尿了裤子,这会正寻太医开药压惊呢,想是害过的人太多,回来索命了。

我一愣,冒了一头冷汗。

第十六章 磨难重重

勺儿的冤魂缠绕了荣贵妃和德婉整整半个月,直至宁远请来了道士做法才得以离去,想是怨气冲天。

后宫频频出事,宁远分身乏术,再加上边关军情紧急,整个人迅速瘦了下来。

我曾去探望荣贵妃,憔悴了许多,可见人做多了亏心事,不管你曾有多少的风光和权力,都一样会受到做贼心虚后怕鬼缠身的痛苦。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笑。如果她们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岂不直接吓得神经恍惚,频频大呼活见鬼?

兰若经过半个月的修养,总算可以由人搀扶着外出散步。我便经常陪着她四处走走,兰若始终不敢再接近畅音湖,只要提起眼神中便有恐惧。

这日,我与兰若一同去永寿宫问安,众位姐妹都到齐了。惠儿说:好不容易今个妹妹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这永寿宫也热闹了不少。荣贵妃,这几日睡得可好?

荣贵妃微笑着点点头,惠儿又说:最近荣贵妃妹妹有失调理,所以睡眠不足,不曾想后宫竟然以此为由传出荣贵妃是因为害人太多才导致的冤魂缠身,如今荣贵妃身上已经大好,我也不想追究这个谣传是从何而来,只是各位妹妹今后管好宫内下人的嘴巴,若再传说些死去的妃嫔、丫鬟索命的话,我定不轻饶。

我不禁暗笑:这算什么警告,分明是把谣言扩大化。想到此我眼中精光一现。

惠儿继续说:程贵人妹妹的身体可好些?

程贵人点点头,惠儿叹口气:你是最可怜的,先是溺水,后又滑胎,今后走路要多多注意,也要更加爱护自己的身体才是。

程贵人咬牙点点头。我的心中也不禁冒起一阵凉风:惠儿果真有本事,竟然把这么严重的谋害说的云淡风清,仿佛是兰若自己粗心大意造成的一般。

惠儿喝了口茶:如今后宫姐妹越来越多,我断不容许后宫只有一人独大,兰贵妃,你如今怀孕了就多多保养身体,我会安排其他妹妹们伺候皇上。最近秦小仪也该侍寝了。

德婉忙跪下,虽然面色憔悴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我暗叹惠儿地招数高干,果然众姐妹都向德婉射来怨恨的光。

晚上自然是德婉侍寝,我好整以暇的在宫里刺绣,兰若虚弱的走进来,待豆儿把门关上才恢复常态,向我抱怨:小姐,这装病真不是人做的,本来没病也出毛病了。

我放下刺绣笑说:再过几日你就可以痊愈了。

兰若拿起我的刺绣,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她不禁赞叹:真漂亮。

我笑:什么时候等你有了小宝宝,我就送你一个刺绣的小肚兜如何?

兰若脸一红:先有身孕的应该是小姐才对。

我感叹:这可不一定。

忽然外面报:皇上驾到。

兰若立刻装成病殃殃的样子,见过皇上之后便颤巍巍的回了东殿。

我问宁远:今个不是德婉妹妹伺候皇上?

宁远笑笑:朕过来履行对你的承诺。说着抱住我,我紧紧的贴在她的胸膛上。我说:皇上近日可是瘦了,晴儿好生心疼。

宁远吻吻我的发迹:好生心疼也不说陪陪朕,你的绿头牌朕可是好久没有看到了,是不是因为我陪着荣儿,你吃醋了?

我一愣,心下充满了疑问,却说:晴儿是吃醋,可晴儿也知道荣贵妃姐姐身体不舒服,更何况后宫这么多姐妹,皇上怎么可以只疼晴儿?

宁远点我的鼻子:还是晴儿最乖!天不早了,我今天就留宿在你这,可好?

都已经通传了妹妹,皇上诚心挑拨离间嘛!

宁远大笑:就喜欢看你撒娇的样子,好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修养。朕可是很想早点看见你的绿头牌。

我笑着说:恭送皇上。

宁远乐呵呵的离去,我却陷入沉思。如今半个多月,我丝毫没有发现真凶得蛛丝马迹,也没有展开任何行动,却反倒被别人算计,竟然有人私自换下了我的绿头牌!

妃嫔的绿头牌一向由内务府管理,并每日将挂着绿头牌的妃嫔的名字呈送给皇上。当然,我知道很多时候呈现给皇上的仅仅是有权有势独获圣宠地几个人,或者是她们故意安排下来的人。可如今是谁故意把我的牌子换下呢?

我叫来豆儿,问:最近可曾对内务府的人礼待?

豆儿说: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送去了银两。

我暗想:如若这样,出现这样的事理应有人过来通知我,难道内务府的人已经被人买通。

我问:你打点地可顺当。没有被人发现或者撞到刀刃上散财给了别人的亲信?

豆儿狐疑:没有,奴婢都是寻的可信的人。

我点点头,心中觉得烦躁,便挥手让豆儿退下。

一夜无眠。第二日一大早去问安,宸贵妃难得也出现在永寿宫。惠儿对她说:皇上已经免了你的问安,如今这肚子也慢慢鼓起来,还是不要太劳累了。

宸贵妃笑笑:我年纪大了,多运动运动才利于顺产,而且我的福寿宫比较偏僻,时常也没个人说话,过来热闹热闹也开心不少。

我说:本来妹妹们想过去探望,只是怕影响姐姐休息,倒吵了姐姐,如今姐姐这样说,妹妹们肯定多过去坐坐。

宸贵妃笑:晴儿这丫头最是体贴,总会为他人着想,什么时候也为自己筹谋,怀个一男半女?

我与宸贵妃慈祥和蔼的眼神相对,心中五味混杂,曾经我对她说过是皇后害了云舒,后来又发现毒害兰若的人是福寿宫地总管,如今又面对着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分不清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我脸红着笑说:姐姐就会取笑妹妹。如今妹妹不舒服,已经将差人将绿头牌挂起来了。

说完,我仔细的观察妃嫔们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显现出不自然。惠儿问: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可让太医瞧过?

瞧了,只是让我多加修养。

惠儿这才点点头,潜了大家回去。

回宫的路上我一直紧锁着眉头,思量刚才我故意说出自己已经知道绿头牌的事,却没有从众妃嫔身上看出一点端倪,心中更加不安。

果然下午的时候,宁远怒气冲冲的来到德秀宫,我行礼他也没让我起来,只让我跪在地上,他烦躁的来回走动,然后突然停在我的面前,说:好个晴淑仪,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朕!

我一时蒙住,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皇上说:来人,把内务府的宋公公带上来。

外面进来一个低眉顺目的人,皇上说:你把晴淑仪得原话复述一遍。

宋公公装出畏惧的表情,说:皇上,这——

放心,有朕在,没有人敢动你!

宋公公抬头看我一眼,神色紧张的又低下去:晴淑仪说:荣贵妃那个贱人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导致恶鬼索命,皇上倒有眼无珠每天过去陪她,公公,你把我的绿头牌挂起来吧!就说我的身体不舒服,反正皇上也没时间来我德秀宫——

皇上怒斥:想不到你这样擅妒、骄狂,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子罪?朕真是看走了眼!

我跪在地上,委屈的眼泪滂沱。我说:皇上,在您心中我竟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朕也没有想到,你骗朕骗得好辛苦。宁远捏住我的脸:朕也想不到你这单纯善良的外表会揣着这样的心。

我瘫坐在地上,很想说:我没有!却不愿意再辩解什么?我只觉得失望和难过。宁远竟然轻易相信别人诬陷我的话,我在他心中竟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宁远说:你都不解释吗?默认了!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宁远痛苦的说:从即日起没有我的命令晴淑仪不准离开德秀宫,任何人都不准来探望。

我在心中苦笑:终于也要成为冷宫里没落的妃子了。

皇上愤怒的离去,眼神充满了失望,我亦感到深深的绝望。

兰若走进来扶起我,我也没有解释。兰若只是抱着我与我一起流泪!我躺到床上,辗转反复,头脑依旧空白,仿佛这一切只是个梦。

快到傍晚的时候,豆儿忽然惊慌失措的跑回来,踉跄的跌倒在地说:娘娘,上午来的那个宋公公遇害了!

我“啊”的一声。兰若忙问:皇上怎么说?

豆儿边哭边说:皇上认定是娘娘愤怒不平才下的毒手,如今已经降娘娘为嫔,终生不得离开德秀宫。

我头一晕,觉得天玄地转。豆儿继续说:程贵人要连夜搬离德秀宫。

话音刚落,李福寿便带着皇上的圣旨来到,宣读完毕,兰若忙求李福寿,准她留在德秀宫陪我。

我颤抖着说:兰若,你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如今,你要更加小心了。

兰若似乎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便痛哭着抱住我!

我却没有一丝一毫哭泣的意思,只觉得一切荒唐至极!

第十七章 哑药

转眼又到了九月,一场秋雨一场凉。

豆儿为我新添了衣物和被褥。我趴在窗前看雨,滴滴答答,雨云缠绵迟迟不肯离去。我很少与豆儿说话,不是心情低沉,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小米儿过来为我添衣,我也只是笑笑便罢。

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自己是个糊涂虫,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糊里糊涂的被人陷害进了冷宫。

惠儿曾经派人来看过我,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想要看看我有多潦倒?

德婉已经被封为德嫔,据说虽不受宠爱,每个月却固定有几天宁远会留宿在她那,想来又是荣贵妃的功劳。

德嫔曾经过来看过我,不用想也是满嘴荒唐的嘲讽。倒是芳淑媛来的时候说了几句体己话,她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再傻也不会在那个节骨眼上杀人灭口,只是你未免骄纵了些,怎么可以私自挂起绿头牌。

我笑笑,没有说什么。芳淑媛偷偷塞给我些银两说:这样的日子不好过,你多留些银两打点下人,可保你生活水平提高些。

我谢过她。到了这时总算知道了人情冷暖,知道了人生的喜怒无常。听闻不少人把前阵子荣贵妃府上闹鬼的事情也赖到我头上,说是我搞的鬼把戏。兰若为了替我澄清没少受到挤兑,她毕竟只是个贵人,如今德嫔是断不会让她好过的。

我叹气:墙倒众人推,果真是这个道理。

小米儿为了让我开心,在庭院里为我绑了一架秋千,据说我没入宫前最喜欢荡秋千。我坐在秋千上,小米儿轻轻的推着。

这些天我的思绪一直没有停滞,反而比过去灵活多了,我在想也许太急躁了,不但没有把真凶引出来,反而遭到了一些争宠的妃嫔们的嫉妒,更何况这后宫往往都是柳暗花明,我刚刚进来一年,得宠也不过短短几个月,连自己的亲信和为自己奔走的人都没有,又谈何报仇呢?

我在筹谋着,怎样离开这冷宫,怎样解除皇上对我的猜忌,怎样恢复到我原来地位分继续查找真凶。

小米儿将秋千推了起来,我身上紫纱的罗裙和丝带渐渐随着秋风飞舞起来。

身后幕然一阵轻笑,我忙从秋千上翻越下来,袅袅的落在来者面前,我顺势跪下说:见过宸贵妃娘娘。

宸贵妃笑容可掬的搀扶起我说:到底是年轻,竟然这样灵巧,像个精灵似的,不像我,一把老骨头了,又挺着个肚子。

我顽皮一笑,突然把头靠在宸贵妃的肚皮上仔细的听,然后抱怨: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

傻丫头,如今才四个多月,哪里会有声音,要是真有恐怕就是妖怪了。

我憨笑着,然后叹气:有个孩子是多么好的事情!

宸贵妃不无感慨地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日你在永寿宫说出这件事时表情有异,我便知道事出有因。你受苦了。

我摇头,只说:总算明白自古君王无情了。

宸贵妃摇头:你不要怪皇上,自从你被幽禁,皇上便似换了一个人似的,总觉得没有精神,不像往常那样神采奕奕的,想必是挂念着你。

是真的?我眼睛中顿时充满了泪。

宸贵妃说:傻丫头,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为你求情。

我忙跪下谢恩。又抬头问:娘娘为何对我这样好?

宸贵妃不无感伤的笑:人做过坏事之后难免想要为自己多积点德,更何况看到你就好像看到我刚进宫时,那时候孝纯皇后也是这样对待我的,只是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好心人,稍不留意被别人捉住把柄就万劫不复了。后宫是个是非之地,既然无奈已经进来了,就要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自己。

我深刻的点点头。

宸贵妃离去,小米儿乐呵呵的说:小姐,皇上这样念着你,估摸过几日就来了也不一定。

我感叹,这个傻丫头。我说:如果真是这样,他早就来了。正因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了我,他才会这样愁容满面。

皇上好矛盾啊!小米儿明显想不清楚我们的这些事,一副苦恼的表情。

豆儿忙说:别想这些了,我托人弄回来几本书,给娘娘解闷。边把一摞书放在凉椅上。我随手翻开看,都是一些民间时兴的小说,便笑:好丫头,知道我无聊,这回我可就有东西捱时间了。

小米儿见状忙说:那小姐不是喜欢小动物,我托人弄来两只?

我说:不要惊动别人才好。

没几日,便有小太监送过来两只杂交的小猫,我就每天捧着书,逗弄着他们过日子,倒也觉得惬意,尤其是天气渐渐变凉,两只小猫窝在怀里就像是两个恒温的小暖炉,暖和极了。

这日,入夜的时候,兰若终于得空过来看我,来时德嫔刚刚奚落过我离去,兰若难过得抱住我:小姐,我真是没用,不能救你,连来看你都不能。

我安慰她:没关系,我在这清静的狠,倒是你在外要多加小心。对了,德婉倒是送过来一些小吃。

小米儿挺不乐意地说:她有这么好心,没准背地里吐了口水什么的,我看还是倒掉吧!

我和兰若同时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忙说:小米儿,好丫头。

小米儿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却也搔搔头笑。

我端起德嫔送来的一盘小菜,叹口气说:也许本来是好意,只不过嘴厉害些。

兰若说:小姐,我知道你不愿意谋害别人,可如今这是最好的时机,错失了没准就真的要幽禁一生了。

我叹口气,把这些样式不错的小菜都喂给了两只猫。说:算了。

兰若悲恸的看着我,留下一句拼了命也要救你出去的话后便离去。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我的两只小猫自从吃了那些小菜之后便再也没有喵喵叫过,仿佛精神也不如从前。我托人看过两只小猫,答案竟然是两只小猫服食了哑药,如今已经变成了哑巴。

我不禁震撼,德婉真的要害我,让我不能说话,多好的机谋!一阵秋风吹来,我不禁瑟缩了一下。

我对豆儿说:拼了命也要去找太医,就说晴嫔娘娘突然口不能言,消息散布的越广越好。

豆儿领了命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听见她大声与守护侍卫争执,还跪下磕头求侍卫去寻太医。

我笑笑。回到内阁,躺下,扮起虚弱的模样。不消多时,便有陈太医过来为我诊脉,他眉头紧锁,我“啊啊”的咿呀着,陈太医立刻会意:娘娘恐怕是中了哑药,且中毒颇深,今后恐怕再不能开口说话了。

我一震,撕扯着陈太医的衣服,大声哭闹着。陈太医跪下:臣真的无能为力,请娘娘节哀。

我大声哭闹着,整个德秀宫充满了句不成句的咿呀哭喊声。听的人怵目惊心。

惠儿首先带着人过来看我,见了她我直接委屈的泪流满面。惠儿握着我的手:是谁这么狠心,竟然下这样的毒手,好端端的人竟成了这样!可通知了皇上?

旁边的人摇头:皇上曾经说过不听一切有关晴嫔娘娘的消息,属下——

事出突然,快去通知皇上!

我慌忙的摇头,咿咿呀呀的乱说一器。惠儿握住我的手:别怕,这种事情一定要让皇上知道,定要给你个公平。

宸贵妃驾到,握住我的手也跟着抹眼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小米儿,这德秀宫的膳食是谁负责?

惠儿说:这些一会自有皇上来评断,陈太医,晴儿的病可有挽回的余地?

臣——

惠儿一拍桌子:你只说能不能医,你若能医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如果不能,本宫也只说你没有本事,自会去请别的太医!

陈太医忙叩头:臣定尽力而为。

荣贵妃和德婉终于赶到。我见了德婉直接从床上跃起,扑向她口中咿咿呀呀愤怒的叫着,德婉被我拉扯的连栽了几个跟头,侍卫硬是把我们分开。我一头跪在惠儿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德婉被我吓傻了,这会也回过味来,指着我骂:疯了,疯了,你打我做什么?

我灵机一动,冲着惠儿和宸贵妃做了个吃饭的动作,然后又恶狠狠的指了指德婉,德婉一看忙跪在地上:你血口喷人,皇上下令不准来探望,我怎敢给你送什么吃的,请皇后娘娘明鉴。说完连连磕头。

我一听她这么说,又扑上去狠狠地打她的耳光。这是没有做戏成分的,那些混有哑药地饭菜确实是她端来的,亏我还妇人之仁不忍心陷害她,她倒比我想的要狠毒的多,一个哑巴妃嫔能有多久的福运?想到这里我更是用尽力气打德婉。

惠儿大吼:都给我住手。我这才松手,迅速的扑到皇后脚边可怜巴巴的哭泣。

宸贵妃说:德嫔,你还是先行退下吧!

德婉心有不甘的瞪了我一眼,愤恨的离去。

直到这时皇上才驾到,我心中万分难过,也不顾礼节直接扑跪到皇上脚边,边沉默的哭边抬头看着他,他心痛的扶起我,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我头一晕,便倒在宁远地怀里!

第十八章 柳暗花明

也许哭闹地太投入,也许是打架太费力气,我竟就在宁远的怀中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午夜,宁远躺在我的身边,呼吸清晰可闻。我暗自笑了一下,又闭上眼睛。

三更天,宁远穿戴整齐去上早朝,他一离开德秀宫,我便睁开眼睛,像豆儿寻问昨天的事情。

豆儿说:昨个你晕倒之后,皇上只抱着你说了一句“晴儿,我终究没有保护好你”便散了各位主子,独自陪着娘娘了。

我笑笑,说:豆儿,陪我去畅音湖吧!

豆儿诧异:娘娘?

我说:去了便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到了畅音湖,我慢慢的走到水里,冰凉的湖水令我不断的瑟缩。皇宫里的这条人造湖是一处美景,却不知这清澈的湖水底下藏了多少人的冤魂。我在湖水中翻了个身,仰浮在水面上看着星空。豆儿有些担心,时不时地叫一声娘娘。

我散开头发,故意呛了几口水才上来,故作脆弱的躺在草地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豆儿,豆儿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却不太敢确定,我笑笑说:你可以喊了!

豆儿忙张开嘴巴大吼:不好了,晴嫔娘娘投湖自尽啦!快来人呐!说罢和一旁的小太监到湖边把衣服弄湿,边做出好不容易把我拖出水面的动作,豆儿虚张声势的功力越来越深厚,如今已经泣不成声,还哑着嗓子喊:来人啊!

守夜的侍卫立刻聚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我送回德秀宫,陈太医再次来到我的内阁,只看了我一眼便已了然,直接面色凝重的摇头。豆儿一惊:太医,我们娘娘——

你们救的还算及时,性命无忧,只是——娘娘的情绪不稳定,精神上也——

外面传:皇上驾到。

宁远穿着一身龙袍便急匆匆的赶回来,留下一堂面面相觑的朝臣。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愤怒的寻问豆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豆儿哭着说:娘娘醒来后情绪就不太稳定,奴婢想着去给娘娘熬些安神药,谁知回来就不见了娘娘,奴婢立刻带着小卓子出去寻,寻到的时候娘娘已经走到畅音湖的深处。说到这里豆儿忙跪下:皇上,奴婢斗胆,求您多多爱护我们娘娘,娘娘原来那么开朗爱笑,如今被人陷害,多日都不见一个笑脸,如今又哑了,定是觉得无颜再见皇上才会自寻短见,皇上,奴婢给您磕头,您杀了奴婢也好,只要多多爱护我们娘娘,前阵子娘娘也是被人陷害的,如今恐怕也是有口难辨了啊!

宁远被这番话说得恸哭流涕,忙扶起豆儿说:好丫头,真是个护主地好丫头,朕岂会不知冤枉了晴儿?是朕无能,没有保护好你。说着抱起我。

我幽幽的转醒,看见皇上立刻泪流满面,使劲的要推开皇上,皇上抱紧我说:晴儿,晴儿——

我咿咿呀呀的要说些什么,宁远立刻说:不要着急。

我向他比划写字的姿势,豆儿忙手脚伶俐的递过纸笔。我在纸上写着:皇上怎么来了,朝臣怎么办?皇上快些回去!

宁远一看,不由的心酸: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为朕着想,朕——

我又写:皇上,不要再来看晴儿了,晴儿无颜再见皇上!

宁远立刻说:不要这样说,你在朕心目中最珍贵!朕之前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朕以为幽禁你会让你平安,可是——是我太懦弱了。

我摇头,写:晴儿每日都念叨着一句话:晴儿如果想见皇上,就算生生死死海枯石烂也要等着你!

宁远用力的抱紧我。直到这时,皇后和妃嫔们才纷纷赶到。本来我出事可能不会引起这样的重视,可皇上匆匆忙忙离开朝堂的事却让她们更加知道,即便我是个哑巴也是有着相当分量的人,所以众人来到,没几秒钟,就已经泪流满面。德婉离我远远的,怕我再次指她出来。惠儿说:傻孩子,怎么就寻了短见?陈太医说,你的病很容易就可以复原的。

宸贵妃也落泪说:怎么就这么傻,没有你皇上可怎么办?

我在纸上写:晴儿辜负了各位姐姐的厚爱,只是晴儿如今成了哑巴,又怎么配留在皇上和各位姐姐身边——

兰贵妃这时也握住我的手:如果皇上或者各位姐姐也变成哑巴,你会不会嫌弃?

我忙摇头,兰贵妃笑:这就是了,你若在这样想不开,岂不侮辱了我们对你的情谊。

我哭着握住众人的手。宁远得面色一直凝重复杂。他终于问我:你是怎么出事的?可曾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德婉瑟缩了一下。我立刻在心里冷笑,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这样对你似乎太便宜你了,我会慢慢让你知道什么叫恐惧。

我皱着眉头摇头。并露出疲态。外面天已经大亮。宁远说:大家都回去吧,朕想单独陪陪朕的晴儿!

众人离去。我看着宁远,时不时眼神就会变得无助和恐惧,这种自然流露的脆弱让宁远心疼不已,他说:晴儿,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我忙握住他的手,写道:不要,我已经这样了,即便是害我的人我也不忍心她受苦,皇上,您答应我好不好?

宁远垂泪:晴儿,如果你再有一点事,我一定要后宫所有人陪葬!

我心猛地一震。通过阴谋得到的爱情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卑?我搂住宁远,心中怀着深深的歉疚。

从那以后我几乎没有笑过,也没有开过口。宁远使出各种手段,找出各种好玩的玩意都无法让我重展笑颜,我经常写给他:不要整日陪着我,也要多陪陪别的姐妹们。

每当这时宁远便搂住我一阵叹息。

转眼冬天来临,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我是喜欢雪的,所以冒着严寒出来团雪球,宁远来得时候正好看到披着红色披风的我在傲然的白雪中,顿时惊呆了。直到我没打没小的把雪球砸在他的身上,他开心地过来追我,我四处跑,开心的笑,虽然无声,却让宁远万分感动,他以九五之尊的身躯与我一起堆雪人,给雪人画上鼻子眼睛,看着宁远成熟的侧脸,我偷偷的亲了他一下,他立刻开心的哈哈大笑,说:来人啊,册封青淑仪为二品晴妃!我一愣,现在我是从晴嫔直接跳至晴妃,心中一阵恐慌,宁远见我的神色忙说:朕封你什么都出自朕的真心!

我点点头,蹲下在雪地上写:恢复淑仪的封号就好了!皇上封晴儿为妃让晴儿觉得皇上是在怜悯晴儿!

宁远叹口气,无奈的说:好吧,都依你!

宁远离去后,豆儿说:陈太医在正殿侯着呢!

我走过去,陈太医跪下叩首,我亲手把他扶起来:以后没有外人时,陈太医就不要多礼了。

陈太医摇摇头却没有辩解,只说:娘娘,近日我要为您使用新药,会有心悸头晕的症状。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晚上我挑着灯笼独自出门,豆儿有些不放心,我却硬是不让她跟着,每天有人跟着的感觉非常不好受。我最喜欢自己踏雪玩乐了。

走了许久,才到问梅轩,满园的梅花随着寒气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远处一个女子窃窃的脚步传来,我笑了笑:总算来了。

德婉疲惫的走过来,身后的小丫头被她指派去折梅花,我知道德婉素来喜欢梅花,遇见了这样的雪景和寒梅,必然会在问完晚安之后绕道来这里的。

我突然窜出去,头垂的很低,一头长发垂在额前。德婉吓得大叫:鬼啊!

我猛地掀起长发,笑说:妹妹,你看我是谁?

姐姐?你不是哑了吗?你到底是谁?

我又垂下头发:别管我是谁?我要来索你的命!

德婉摔倒在地,不断的躲闪。我忽然接近她,拨开头发笑着说:妹妹,你害的我好苦,我都不能说话了,哈哈!

德婉抱着脑袋,畏缩的说: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你,那些小菜本是芳淑媛要送给你的,被我半路劫了过来,我不知道那里有毒,不是我害你的。

我一愣,万万想不到事情有这样的发展。折花的小丫头大半听到了德婉地叫声,脚步越来越近,我忙匆匆离去。

第十九章 寒冬雪至

回到德秀宫,豆儿忙为我奉上暖手的小手炉。出去这么久,手还真是冷的厉害!

我解下披风,捧着手炉斜靠在床上,仔细思量刚刚德婉在恐惧之中吐露出的真言。原来有哑药是芳淑媛端过来的,若是过去我早已认定芳淑媛就是凶手,飞奔而去报复了,可如今经历了许多,我终于明白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没准芳淑媛也不知真情,也是被利用的呢?因此我不敢轻举妄动。

我烦躁的推开窗,看门口一左一右站立的两个诺大的雪人,想起白天与宁远一起玩耍的情景,不仅微笑起来。小米儿看着我,也噗嗤一笑:小姐,你最近越来越怪了,要么整天愁眉苦脸,要么突然就笑了起来,实在让奴婢糊涂!

我摇摇头:所以说你比较苯嘛!

小姐,每次人家关心你的时候你就故意扯开话题。

我笑:当然要扯开话题,不然光给你解释就要花一上午的时间。

豆儿从外面回来,头发衣服上都沾满了大颗粒的雪花和小冰凌,边说:可真冷,今年的冬天来的真早。

一般下雪的时候是不冷的,雪停了才是温度最低的时候,漫天的大雪是在后半夜停止的,随之而来的低温让我躺在几层棉被里,烤着床头的炭火时依旧瑟缩。

我说:豆儿,小米儿,过来,到床上来。

小米儿对此没有任何忌讳,轻轻一跃便躺在床靠墙的一面。豆儿犹豫着:这不大好吧!娘娘!

我笑:过来,要是把本娘娘给冻着了,你可就担当不起了!

豆儿这才上床来,躺在床的外侧,我就给她们讲小时候在娘亲身边以及和宁广、宁远一起玩耍时的趣事。小米儿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我笑:那时候你还没跟着我呢,自然不知道。

小米儿略微点点头,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渐渐进入梦乡,豆儿硬撑着终于也支持不住,沉沉的睡去。

早起去永寿宫问安。看到整个后宫被大雪覆盖,银装素裹的,非常漂亮,各位妃嫔都穿上了冬装,发髻的样式和佩戴的头饰也都变成暖和活的质感和颜色。

惠儿乐呵呵的说: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场雪是个好兆头啊!

宸贵妃双手捧着将近六个月,已经明显臃肿的肚子笑说:是啊!这场雪下的正是时候。

兰贵妃、荣贵妃坐在左右两边,只低头喝茶,没有加入这种貌似老女人感怀青春般的话题中。

惠儿四处看了一眼:今天的德嫔怎么没有来,可是身上不舒服?

荣贵妃立刻回答:昨个从我宫里回去路过问梅轩时,似乎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会有些发烧,并发风寒,正在宫里休息。

我忙做出紧张焦急的样子,惠儿安慰我:不用着急,一会叫个太医过去瞧瞧。然后又说: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必不过是天晚了,再加上下雪,梅花摇曳映射下来的影子罢了。

荣贵妃忙低头称是。

我仔细的盯着芳淑媛看,美丽善良的脸庞,给人一种很温暖和煦的感觉,可我知道这些长相美丽的女人没准有怀揣着一颗比蛇蝎还要恶毒的心。

从永寿宫出来,荣贵妃一干人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荣贵妃回头看我一眼,不禁露出得意之色,估计是想到我不能说话所以万分开心呢。

我绕道去荣华宫,德婉已经住进了正殿,大厅的设计很符合德婉奢侈的性情和作风。小丫头引我进了内阁,德婉额头上贴了一块毛巾,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嘟囔:不是我,不是我。

我笑笑,走近,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她忽的转醒,见了我,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难听的呻吟,她不叫:不要过来,不是我,你不要过来。

我被吓了一跳,咿咿呀呀的想要安慰德婉。小丫头无奈的说:娘娘,我家娘娘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有些恍惚,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我忧心忡忡地看着德婉,伸手想要把她揽过来,谁知她蜷缩着身体躲得更远。我无奈,便要小丫头对德婉说明。小丫头说:娘娘,您别怕,是晴淑仪娘娘来看您了!

德婉听到晴淑仪三个字后更加恐慌,连连磕头说:不是我害你的,饶了我吧!

我大声地咿呀了一下,这个声音终于惊动了慌乱中的德婉,她猛地抬头看我,见我依然是个哑巴,终于瘫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难道我在做梦?冷汗浸透了衣服。

而我顺势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德婉:你刚才说的不是你害我?那么你知道是谁?

德婉立刻神色慌忙:不知道,我不知道,不。

我叹气,写:妹妹,如今我已经是个哑巴,再也没有资格与你斗了。

德婉神色还是有些茫然,我无奈,只好退出来。

又去顺禧宫探望芳淑媛。我们的位分相同,见了面也不需要见礼,彼此互道一声姐妹即可。芳淑媛给我端了一杯上好的茶水。近来我已经会了一些基本的手语。忙举起大拇指称赞茶水的清香。芳淑媛笑笑说:近来你的嗓子可有进展?

我作了一个无奈的姿势,低头苦笑着。芳淑媛握住我的手,轻轻的捏着。我突然在纸上写:姐姐的家乡可有什么特别的美食?

芳淑媛愣了一下,笑说:好多呢,像福禄桂花糕、香蕉豆沙团,特别香。前阵子我还分赴御膳房的人按照那些样式做了一些送给姐妹们吃呢。只可惜那时妹妹被幽禁在德秀宫,姐姐不能明目张胆的进去,不然妹妹若是吃到了这些美食,现在肯定要茶不思饭不想的。

这样坦白?我思量了一下,觉得此人必是已有了万全的准备,想赖也是找不到破绽的,便少坐片刻,回德秀宫。

兰若正在等我,我们走进内阁,我才说:憋死我了,这不说话的日子还真是难受!

兰若笑: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估计怎么也要一年半载,毕竟是中毒啊!郁闷。我抱起小手炉在怀里,暖暖和和的依着窗向外看。已经变成真正哑巴的两只小猫在我脚边蹭来蹭去。我抱起它们,亲昵的帮助它们梳理身上的毛发。

兰若坐在桌子旁边喝着茶,我问:怎么心事重重的?

兰若摇头笑说:没有了,只是在想以往有妃嫔怀孕都会出些个意外的,如今怎么这般安静?兰贵妃和宸贵妃都平平安安的怀了五六个月了,这有点不合常理呀!

我笑:你倒惟恐天下不乱,不出意外还不好,想是这些人的精神都用在算计我上了,哪还有闲工夫对付两位身居高位的妃子?

兰若笑笑,却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走过去拍她的肩:好了,好了,不要杞人忧天了。

兰若点点头,笑说:我就年纪大了,所以才婆婆妈妈的。

我瞪了她一眼:别忘了我比你还要年长呢,只不过这身皮囊比你年轻些罢了。

已经很不错了,兰若忽然问: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你怀孕?

我脸微红:我哪里知道?

要不要太医调理一下,早点怀上皇子这地位才算真的稳了,也不至于我们每天绞尽脑汁想办法装病保自己平安。

我反问:你还不是一样,也要多加保养才是。这次宸贵妃、兰贵妃若都生了女孩还好,如生了男孩我们的日子恐怕就不那么好过了。

豆儿进来传:晚上皇上要来这,娘娘是不是挑选些特别的菜样?

我和兰若相视一笑,宁远爱吃什么我们最知道了。

我忙在纸上写下几道酸辣口味的小菜,由豆儿送给御膳房。

傍晚,宁远终于大踏步地走来,我扑上去,甜甜的笑,宁远立刻心情大好,我命传饭。宁远看着这些小菜忙吃了几口,笑说:还是晴儿知道朕的喜好,最近总是吃些进贡的山鸡野兔,胃里好油腻,有了你这些小菜,朕的胃口才好些。

我做手势:那就多吃一点!

宁远笑:你把朕当猪养吗?

我捂着嘴巧笑生兮,比划:你冤枉晴儿,晴儿不理你了。

正笑着,外边忽然来传:宸贵妃肚子疼痛,恐怕龙胎有异!

宁远忙穿上衣服,我要跟着,他说:朕过去看看就成,天很冷,你还是不要走动,免得着凉!

我顺从的点点头,心中却不免怀疑,这宸贵妃是真的病了还是作假只为学习当年荣妃的娇纵?

第二十章 警告

豆儿见我凝思,忙出去打探。不消多时,带回来消息说宸贵妃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这几天太冷,才让宸贵妃贵体欠安。皇上自然是留宿在那边了。

我独自靠在床上,侧头看着桌子上燃烧着的红色蜡烛,融化了的蜡油顺着细长的烛身向下滑落。我久久地看着它,看蜡油流成一条细细的小溪,在灯座上再凝结成球状。

我披上衣服坐到桌子前,伸手过去捏蜡烛的火光。灼热的温度灼痛了我触觉,我方觉得自己的心里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落寞。一如当年宁广大婚、纳侧妃的晚上。只是如今我似乎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寥落,反而更多的是为了宁远离去后所留下的这一室寂静。

小米儿给我端上来一碗银耳粥,说是润肺养颜,对喉咙更是有益。我笑:幸好是些比较好吃的补品,若都换成大黑药汤子,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呢?

豆儿边搓手边笑:这可都是陈太医了解咱们小姐的缘故,有了这样的药,我都想病上一次了。

我心中陡然一动,说:好端端的,以后少说病不病的,过来。我把豆儿的双手握在怀里,仔细的暖着。边笑:跟冰块似的。

豆儿渐渐已经习惯了我的待人方式,只说:外面可是冷得厉害。刚才我穿的是最厚的一件披风,还是被风吹透了,那北风好像有眼睛一样,直往人的骨头缝里吹。

小米儿立刻瑟缩了一下:果真这样冷?今个我去洗衣房看见那几个丫头真是可怜,手在冰冷的水里面泡着都冻紫了。荣贵妃那边的嬷嬷还找碴责罚她们,估摸这会还在洗衣呢!

我沉吟了一下,便打定主意,穿好衣服带着小米儿和豆儿去往洗衣房,洗衣房在很偏僻的角落里,紧挨着暴室,这样寒冷的夜晚,暴室里陆续不断的传来呻吟声,听的人更加冷。洗衣房的灯还亮着。几个小丫头的双手浸泡在冰冷的水里,机械的揉动着衣服。豆儿说:晴淑仪娘娘的那件蓝孔雀丝绒的披风可洗好了,小丫头忙回:已经洗好了,娘娘。

我笑笑,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洗衣服,怎么连个热水都没有。

小丫头说:今个储秀宫的曹嬷嬷说荣贵妃娘娘的云雪丝的披风不能沾热水,且急着要穿,所以吩咐奴婢一定要连夜把披风洗干净。

我笑笑:你办事倒是很细心,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叫全儿。

我说:好丫头,从今个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吧!豆儿会意的给另外几个小丫头每人一锭银子。说:各位妹妹身上衣物这样单薄,这些银子是淑仪娘娘给妹妹们打点冬衣的。

几个小丫头忙跪下谢恩。我牵住全儿的手,那种冰块般的触感凉的我一阵瑟缩,我说:来,与我回宫吧!

第二日,全儿跟在我身后一起去问安,惠儿对这个小丫头倒是分外关注:这丫头是你从哪里得来的?竟这样眉清目秀,好不端庄?

我笑,在纸上写:昨个臣妾从娘娘这里回宫的路上正好碰见这个丫头在给各宫的姐妹们送衣服,很是端庄的样子,便给要了过来,她原本在洗衣房做事。

恩。倒是个灵巧的模样。刚说完,宸贵妃残微微的走进来,惠儿忙说:宸贵妃身上不舒服何苦来回折腾?

宸贵妃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身体虚弱,龙胎不甚稳固罢了。

惠儿笑:那更该多休息了。如今各位妹妹就不要去吵宸贵妃了,她身上不好,要多加休息才是。那些烦心事啊操心的事啊也都不要告诉她了,免得又是着急有害身体,大家都知道了吗?

众人皆低头称是。我暗想:好个杯酒释兵权!

宸贵妃笑笑:多谢娘娘体谅我,最近我还真是没有这个精神。昨个皇上还说只要我身体养好了,以后才能帮助皇后协理后宫呢。对了,小皇子近来可好?

惠儿笑笑:还好,眼瞅着一天大一圈。

宸贵妃说:最近我也爱吃酸的,要是能得一个像小皇子这样的孩子该多好,眉清目秀,长得又像皇上。

我真佩服惠儿的定力,一个明知孩子是从外面抱来的人这样讽刺惠儿,惠儿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我在纸上写:看两位姐姐的肚子大半都是小皇子了,要是能赶在一天,岂不更好?

兰贵妃笑:我倒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就像荣贵妃姐姐生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多好,反正来日方长,不怕生不出儿子。

荣贵妃恶狠狠的看着兰贵妃,兰贵妃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笑盈盈的与荣贵妃对视。

珍婕妤已经升为珍修仪,她说:如果我是姐姐也会想要生女儿的,物以稀为贵,生了那么多皇子,公主反倒宝贝起来了,自古多少公主的境遇否比那些皇子的好。

皇上的诏书已经颁布,慧昭仪也已升为慧淑媛,芳淑媛升为芳修华,多容华晋封婕妤,改号楚婕妤,徐良娣晋封徐充容。

反观我依然是个淑仪,位分上比她们不过,如今又成了哑巴,可见这后宫的生活更加难过。

惠儿说:德嫔可好些?

德婉忙跪下:臣妾已大好,劳娘娘费心。

惠儿却不叫德婉起来,喝了半晌茶,说:既然胆子小,以后就少走夜路,人也不要太任性了,免得遭人非议。荣贵妃应该多教育自家妹子才是。好了,我也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我与兰若走出来,好整以暇的踏着雪去折梅花,今天的天气比较暖和,梅花迎着白雪的光芒越发显得娇嫩。

我们带着红梅回到德秀宫,仔细的插在花瓶里。宁远处理完国事来我这小坐,今个是初一,每初一、十五皇上定要留宿在永寿宫的。

宁远一进门便闻见了淡淡的清香,笑着说:每次来德秀宫都觉得心旷神怡。

我笑笑,比划了一个手势,大概意思就是油嘴滑舌。

宁远开怀一笑,把我揽入怀里,许久才松开,我写了张纸,宁远看了一眼点点头:朕也正有此意,就晋封程贵人、颜贵人为程嫔、颜嫔吧!

我笑笑,宁远抱住我说:只要你开心,要朕做什么都好!

我推他,在纸上写:臣妾可是为了皇上着想。

宁远不无感慨地说:朕怎么会不知道呢,难得你如此贤惠,又不受封领赏,朕得了你真如得了旷世之宝。

我恬然的笑,忽然面前一阵恍惚,头晕目眩的感觉席卷了我。皇上一把接住我即将摔倒的身体,他大喊:传太医!

我忙阻止,并虚弱的在纸上写:皇上没事的,晴儿最近所服的药中添了新的草药,会导致眩晕是正常的事,陈太医已经事先嘱咐过了。

那也要那个庸医过来,哪有治病先损耗人的道理。

我摇头,写:皇上,晴儿这条命都是陈太医救回来的,陈太医努力帮晴儿治疗哑药的余毒,已经是尽心尽力了。晴儿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宁远立刻将我抱到床上:你好生休息,朕陪着你。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立刻会意:朕今天就留在你这里。

我忙摇头,咿咿呀呀的嘟囔,虽连不成句,可宁远也已知道我必定是在劝他按照礼数去永寿宫。

宁远说:朕放心不下你。

我笑着指了指小米儿、豆儿、全儿,意思有她们照顾就行了。宁远无奈只好说:那朕等你睡着了再走。

我笑着闭上眼睛。竟也睡着了,宁远何时离开的我都不知道,直到二更的时候皇后驾到,我才醒来。豆儿说:皇上因为紧急军情没有留宿永寿宫。

惠儿走进来忙扶着我让我躺下。她笑着说:听闻你今天不舒服?

我摇头。惠儿笑:你这让人窝心的孩子。这后宫也只有你懂得礼数、懂得不一人独大!

我一怔,估摸着皇后是知道了我与宁远的那番对话。惠儿见我诧异,便说:是皇上告诉我的。

我无奈的在心里叹气:宁远啊宁远,你这样和她说不是故意要让她把我当敌人?我忙在纸上写:这是身为臣妾应该做的,皇后娘娘缪赞了。

果然惠儿说:知道就好,我还以为我这皇后要靠你一个小小的淑仪提携呢?

我忙跪下,不停的叩首。

惠儿神色缓和下来: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这只是一般妃嫔的想法,本宫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要提醒你,凡事,哪怕是好事也要多想想言语是否有过失,自古贤妃反而不得好下场就是这个道理,你可记下了?

我失神的点头。

第二十一章 致死不渝的爱

就快到新年了,我进宫的第二个新年想来要比第一个快乐许多,后宫的奴才下人们明显的比平时忙碌,走路都是小跑,尤其那些给各宫妃嫔送过年物事的太监们更是疏忽不得,生怕主子们挑剔。

我在荣贵妃的宫里好整以暇的坐着,豆儿一样一样为荣贵妃介绍我送过来的礼品,有西域送来的珍珠粉、夜明珠和番邦进贡的香水。

全儿随着豆儿的声音又把一样一样地礼物奉到荣贵妃的面前。荣贵妃扫也不扫一眼。小米儿说:“娘娘说话不方便,来荣贵妃折之前娘娘特意嘱咐奴婢对荣贵妃娘娘说:这些礼物轻贱,断是不能入娘娘的眼了,娘娘只当是我们娘娘献给贵妃娘娘的小玩意,切勿嫌弃才好。”

荣贵妃放下茶碗:“你倒乖巧,这些东西我当然是不缺的,只是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也只好收下,改日有个丫头奴婢乖巧,就做打赏吧!对了,你这些礼物是单给我备的还是大家都有了。”

小米儿忙回:“娘娘请听详情,这些新年礼物必定是先要送给皇后娘娘的,我们娘娘本打算从那出来就来这里,只是正好宸贵妃、兰贵妃娘娘可巧都在永寿宫,只好就先送了!”

荣贵妃心中多少有些愤恨,但小米说得合情合理也只好作罢。恰好这时来送过年物事的公公们来到,一样一样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进来,也不等公公们汇报,荣贵妃就问:“别的娘娘们可都已经收到礼物了?”

来得这位公公似乎见惯了这种情形,只说:“奴才们得了这些物事后,是同时出发的,想必现在也都到达各个宫中了。”

旁边的小丫头芬儿对荣贵妃耳语了几句,荣贵妃冷笑了一下:我这储秀宫似乎远了些,怎么比别人晚到这么久?

公公忙跪下:娘娘息怒,是奴才前来得路上突然被宸贵妃娘娘叫住问话,这才耽误了。

荣贵妃听闻后直接摔了茶碗,说话的语气凌厉了许多,语调却更加缓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误了新年物事入宫的时辰,既然被人家留住了耽误了时间,就该飞奔而来,可我见公公气息平稳,不像是赶时间的样子啊!

公公一听身体吓得直发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荣贵妃慢悠悠的沉吟了一下才说:淑仪妹妹,你说我该怎么责罚这个没用的奴才。

我淡笑不语。荣贵妃笑说:听闻近来宗人府新有个刑罚,是对付盗窃宫中财物的奴才的,好像是用西域的剧毒蜘蛛放到这奴才的肚子里,让那蜘蛛一点点把人的内脏吞噬掉——还挺有新意的,我没见过,公公你就去替本宫去看看吧!

公公已然吓得尿了裤子,嘴里喊着:娘娘饶命。便被几个人拖下去了。我依稀听见芬儿对外面的侍卫说:送给荣贵妃娘娘地物事少了一件,想是这狗奴才以为我们都是傻瓜不会注意便给顺藤摸瓜拿了去,你带着他去宗人府领罪吧!

荣贵妃若无其事的端起新茶杯说:妹妹见笑了。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见识到了荣贵妃的毒辣和娇纵。心中不免有些震撼。

回到德秀宫,正殿里有几个位分不高的妃嫔正在侯着,想必也是来送礼物的,我吩咐豆儿:你去把她们打发了吧,今天走了好几个地方,实在没有精神与她们周旋。

豆儿掀开棉帘子出去,说:娘娘要我传话,今个娘娘累了,她知道各位主子的情谊,这些礼物就收下了,几位主子都请回吧!

我笑着问小米:方才在储秀宫,你抖什么?

小米恐惧的说:这荣贵妃也太——

我看了她一眼,她忙把话吞了回去,之前我曾特别嘱咐过不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可以妄加论断,免得惹祸上身。

我说:以后要做到泰山崩倒在眼前都不能眨一下眼,倘若今天荣贵妃看见你发抖,随口问你是不是觉得她很恶毒,你怎么解释?纵使她当时就要你的命,我也不能多说半句,知道吗?

小米儿忙不迭的点头。豆儿走进来问:小姐,咱们要不要也跟奴才们树立一下威严,这些稍微有点地位的奴才都是目中无人,没有红包又没有威严的主子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摇头:罢了,没有精神琢磨那些折磨人的办法。

全儿在外面唤:程嫔过来了,小姐可有精神?

我笑:让她来内阁说话。

兰若穿着有白色毛边的披风,袅袅婷婷的掀帘子进来,我笑:你可越来越水嫩了。

兰若一笑:您就别损我了,我今个来是给小姐送礼的。说着,打开手上的缎子盒:这是我托工匠专门为小姐制的琉璃镶宝金钗,我知道小姐不喜欢宫里这些庸俗的饰品,这个是嵌了景泰蓝的琉璃,朴素典雅,小姐肯定喜欢。

我靠在被子上,笑着对兰若说:这是何苦,你我姐妹还用得着这般多礼,你手头并不宽裕,以后这些能免就免了吧!

兰若笑笑:不能伺候在小姐身边,兰若始终觉得——

我打断她:好了好了,不要总把自己当成奴才,再说你这样对我早晚会被我身边的几个丫头看出端倪来,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兰若这才笑笑。

外面说:小姐,兰贵妃的丫头宝婷来了。

我忙出去,宝婷说:淑仪娘娘,我们娘娘说了她很喜欢你送的那棵翡翠玉白菜,特意要奴婢过来跟淑仪娘娘道谢,这是我们娘娘得一点心意,请淑仪娘娘笑纳。

我一看竟是一串琉璃玛瑙的镯子,那玛瑙颗颗晶莹圆润硕大,想是稀罕之物。我在纸上写:麻烦宝婷妹妹了,烦劳妹妹帮我带个话,就说我感激不尽。

宝婷笑说:我们娘娘是与淑仪娘娘投缘,娘娘说了,那些官场的话就不用说了,没得让人不舒服,淑仪娘娘喜欢就好。奴婢也该回去了,淑仪娘娘早些休息。

我示意豆儿,送宝婷妹妹。

豆儿立刻会意的上前,塞给宝婷一块银子说:大冷的天还劳烦宝婷姐姐走这一趟,妹妹也好久没和姐姐聊聊了,正好送送姐姐。两个人相携而去。

我握着这一串珠子,心中五味混杂,如若兰贵妃得知我对皇后有异心,是否还会这般对待我?

是夜,宁远过来,不知在哪里吃了酒,满身的酒气,我暗想:好不容易清静了几天,又给我添麻烦,这是在哪个宫里喝了酒又跑到我这里来?

我在纸上写:皇上,您这是从哪个宫来,臣妾差人送您回去。

宁远看着我的字体,忽然泪如泉涌,他说:晴儿,你——你给朕把那首《金缕衣》写下来。我点点头,边磨墨,向来我正经八百写东西给外人看都是用双手写梅花篆体。这一技巧是父亲教给我,云舒也会。只是父亲曾经说过云舒毕竟太稚嫩,无法体会梅花篆体的飘逸,而我却双手能书,一心二用,是难得的功力。

我双手拿着毛笔,仔细的写: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宁远突然抱住我,呢喃:婉儿,我的婉儿。

毛笔上的墨汁滴在宣纸上。

宁远已经不甚清醒,只不停的呢喃:婉儿,只有你会双手齐下写梅花篆体,只有你喜欢这首《金缕衣》,婉儿,婉儿,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对不对?

宁远眷念难过得语气让我心中一阵悲痛,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宁远会这样无缘无故的宠我,终于明白宁远的那些“若你再有事,我就让后宫所有人陪葬”、“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听你的”之类的话是在对谁说了,我的容貌虽变了,可我的性情、一颦一笑言谈举止的风格、包括这双手齐下所写的梅花篆体都没有改变过,宁远是因为这些能够让他找回与婉莹在一起时的记忆,才给我这样的圣宠的吧!才会不愿意失去我吧!

我不知是该作为婉莹欣慰于宁远对我地深爱,还是该作为如婉悲伤自己只是个替身。

宁远像个孩子似的哭泣,边呢喃:他们说你没有离开永寿宫,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遇见你?你不原意再看见我吗?你还在恨我毁了你的爱情你的一生吗?婉儿,我的婉儿,你在哪里?

我不禁也落泪,我抱住宁远,抱住这个继承着一个国家荣辱兴衰命运的九五之尊,抱住这个哭泣的像个孩子似的男人,我在纸上写:宁远,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没有离开过。

宁远听到我这样唤他,一愣,仔细的看着我,不断的摇头,我笑笑,又写:宁远,我没有离开过你。我也不恨你。

宁远仔细的看着我,终于再次哭出声音:不,不,你不是她,谁都不是她。

他突然凌厉的看着我,说:宁远这个名字只有她能叫,你没有资格。说罢踉跄的离去。

我瘫坐在地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连夜去钟萃宫,向兰若问起当年的情况。兰若一笑:皇上果真是去了你那里!

我问:原来是在你这里吃了酒?

兰若点点头:刚才他无意中看到了当年你赏给我的如意腰饰,就开始猛喝酒,不消多时就酩酊大醉地离去了。

我笑笑,问:兰若,当年——是怎样一个情形?

兰若的神色突然变得悲伤,她叹口气,终于娓娓道来:

当年,小姐您只说了一句“你要好好待惠妹妹,我死后,你就册立她为皇后吧!”就消逝了。皇上抱住你的身体大声痛哭,。皇上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你的遗体,就是紧紧地抱着,不哭、不说话、不吃不喝整整十天,朝堂上的躁动是可想而知的,皇上却已无心顾及。只是看着你的容貌回忆我的生前,不时地喃喃:你看,她还没死,她在对我笑,她躲在花丛里对我笑。

第五天的时候,皇太后终于出面了,规劝他说:孩子,我知道你是实心实意喜欢婉莹,可是你也要记住,你不仅仅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还是一国之主,你不能这样消沉下去知道吗?

皇上无声的落泪,用嘶哑的声音说:没有人能理解我的痛苦,是我害死她的,是我亲手杀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皇太后没有办法,只能抱住自己心痛的儿子。

第九天,皇上疲惫的晕倒了,再次醒来时却说在梦中看到了小姐,小姐苦苦哀求让他关心国事,还说如果真的爱小姐,就为小姐见个衣钵堂。

皇上这才振作起来,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建设衣钵堂上,每天除了上朝就只呆在衣钵堂里想念小姐。

兰若边说边泪流满面:小姐,自古君王无情,喜新厌旧,却从未见过像皇上这样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的。从你死后大约有一年的时间皇上都没有来过后宫,直到云舒小姐进宫之后,他才渐渐振作起来。

我叹口气,忽然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宁远原来这样痴情、这样爱我,而我并非没有感动的,只是我也有致死不渝深爱得人,他在我死后又是怎样呢?是否也像宁远这般心痛和悔恨?是否也像宁远这样对我念念不忘?

第二十二章 剪不断 理还乱

兰若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苦笑着说:看小姐的表情,准是在想宁广王爷?

我诧异的看着她,她笑说:我跟了小姐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小姐吗?每当小姐有这种迷茫伤感的表情时,就一定是想起了宁广王爷。

这样明显吗?

兰若笑笑:连皇上都知道。

我更加诧异。兰若说:你去世后皇上几乎就呆在衣钵堂,而那个时候我正好自愿去守护你的衣钵,所以常常看见皇上一边抚摸你生前的遗物一边哭泣,有一次我听见他说“婉儿,我知道你一直不爱我,你爱的是宁广,每次提到他,大婚、纳妾,你都会露出迷茫的神情,呵,你从来不肯给我多一点的表情,看到你不快乐,很多次我都想放你走,可我就是舍不得,如今,你终于还是走了,我留都留不住!”

我问:皇上有没有难为宁广?他是否也怀恋我?

兰若苦笑:小姐,宁广王爷是天下最懦弱的人。当年皇上曾经下令,宁广王爷可以带着你的牌位走,完成你和他双宿双飞的梦。

我“啊”了一声,突然觉得宁远很伟大,不知他做了多少努力才可以不计较我的背叛、我的孩子以及我和灵光的爱情,甚至可以帮我完成我的夙愿。

兰若说:可你知道吗?小姐,宁广王爷根本不愿意放弃王位和荣华富贵,他根本不愿意带你走!

我笑笑:任何人都会这样选择,人都死了,当然只能顾及自己得眼前了,况且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后悔了下达追杀令。

兰若摇头:我相信如果换作是皇上肯定会带你走,哪怕是死也会带你走。

我叹气:人世间的事只要没有发生,就无法判断到时候人到底会做出什么?也许大家都经受不起考验的。

我站起来: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豆儿一直在外面侯着,见我出来忙帮我撑伞,外面的雪下的正厉害。

次日晌午,宁远从朝堂上匆匆的过来,进门劈头就问:昨个我可来过?是否说了什么话?

我点头,在纸上写:您说不要我离开你。

宁远点点头,四处的看,我暗想:是不是忆起昨晚的事以为自己真得见了婉莹,所以过来探个究竟。

我看着宁远,宁远笑说:那你会不会离开朕?

我摇头。宁远抱住我。忽然,外面一阵骚动,一个稚嫩的孩子说:我要找父皇。

宁远和我一起迎出去。原来是6岁的安平公主和3岁的荣平公主。两个小小的丫头果真长得如花似玉,如今穿着白色的披风,更像这寒冬大雪里的精灵。宁远看见她们很是开心,忙叫过来一手抱一个放在大腿上问:今天怎么没有在学堂上课?

安平公主口齿伶俐的说:今天安平学的特别快,老师傅特意放我假呢?妹妹不过刚刚学着读书,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要学,所以今天我们就有时间过来看父皇。

宁远在两个孩子的脸颊上狠狠的亲一口,称赞:正是冰雪聪明的好孩子。

荣平公主开口说:父皇,最近怎么没有来看荣平,荣平都想父皇了。

是吗,哪里想?

荣平公主用手拍拍肚子说:这里想。逗得宁远开怀大笑。我从宁远怀里接过荣平,仔细的瞧着,这孩子也仔细瞧我,她开口问:你是谁?

安平公主忙说:妹妹,这位是晴淑仪娘娘。

荣平还有些说不清除,只叫:晴姨娘。

我开心的笑,想不到荣贵妃地两个女儿这样有趣。过去曾听兰若说这两个孩子不怎么受荣贵妃地宠爱,想必荣贵妃是嫌弃她们两个的女儿身。我冲小米使了个眼色,她忙从内阁取出来两条银锁,我微笑着挂在两个孩子的脖子上,荣平公主说:谢谢晴淑仪娘娘。

安平只看着这银锁,忽的从脖子上取下来:娘亲说我的皮肤容易过敏出小疹子,不能戴这些轻贱的东西。

我顿时呆住了,万万想不到这话能从一个6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这孩子还真像荣贵妃。倒是荣平说:姐姐不要我要,晴淑娘的银锁好好看。

我忍俊不禁,豆儿忙说:公主,是晴淑仪娘娘。

荣平公主又重复了一遍,总算说对了。

宁远看着安平,眉头紧锁,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看我和荣平公主。

安平看大家不再注意她,有些愤愤不平,抢着说:父皇,娘亲说安平最近画了一副画,非常传神,要父皇过去看看呢!

宁远笑着站起身说:好,朕就去看看安平地画,对了,荣平是不是也开始写字了,父皇可要看看你写的漂不漂亮。晴儿,与我一起去!

我忙摇头。宁远说:哎,让你去只是难为你,罢了,朕去那边看看。

我笑着点头。远远的还能听见荣平说:父皇,昨天我去看了向晚弟弟,他长大了,还冲着我笑呢——

我怔了一下,吩咐全儿把我调制的花瓣牛乳片带上,与我一起去看永寿宫。

惠儿笑说:亏得你惦记着孩子。边吩咐乳母把小皇子抱过来。小向晚果然长大了许多,我感叹:这孩子,可真壮实。

乳母笑:我们小皇子这几天越来越能吃了,仿佛还懂事了,总是看着人笑,很逗人的模样。

我接过来,小皇子由于颠簸了一下吐了一口奶,我也不在意,只仔细的端详他,他也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突然一笑,让我的心理暖融融的。

惠儿说:这样喜欢孩子,什么时候自己也生一个?

我用口型说:我哪有皇后的好福气。

惠儿笑笑:也不是福气,儿孙都是拖累,最重要的是生在皇家,将来难免要争夺皇位,孩子们意气风发,却不知为娘地心里多么担心啊!

我笑,边把花瓣牛乳片泡在水里,一勺一勺喂给向晚,向晚很喜欢的样子,喝的美滋滋的。我又把牛乳片献给惠儿几块,惠儿尝了尝,笑说:你最心灵手巧了,这牛乳加入了花瓣的清香,更加美味了,锦凤,你去御膳房告诉李嬷嬷,也做些来给各宫地妹妹们。

我从怀中掏出银锁,挂在向晚脖子上,才把他交还给乳母。惠儿吩咐:你去宸贵妃、兰贵妃那里走走,她们都挺着肚子,很辛苦,你这些牛乳片好歹是个新鲜的物事,给她们尝尝吧!

我点头。退出永寿宫。

带着全儿去往福寿宫,可巧遇见了宁广。我忙吩咐全儿:去御膳房传几个酸辣的菜,我晚上要吃。

全儿离去。宁广这才说:近来可好?

我笑:一个哑巴,有什么好不好?

我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吓坏了,好在问了兰若才知道真相!

我笑:你还关心我啊?刚才我去看向晚了,突然想起我们的那个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

宁广尴尬的不出声音。我继续说:若是男孩是否像你,若是女孩是否像我?

我看向宁广,说:现在还愿意带我走吗?

宁广面色有推托的含义,他躲闪着说:如今你是皇上宠爱的淑仪娘娘,我怎么带你走,如果现在你还是明不见经传的才人,我一定带你走。

我叹气:我不该怪你对不对?本来爱情就比性命卑贱!

宁广低着头不再看我,我笑:也是我活该,试问就算你愿意带我走,你又怎么舍得你家中那些妻妾?罢了,罢了,算我白日做梦吧!

说完,我与他擦肩而过。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自己被掏空了,延续了两世地爱情原来并不可靠,我爱的那个人竟是如此懦弱,我并不失望,只觉得绝望!

晚上,宁远抱着我,我握住他的手,用嘴形问:爱我吗?

宁远笑:爱!

有多爱?

很爱!

很爱是多爱?

就是不愿意失去!

我笑了,有的时候爱就是不愿意失去这么简单。

我在他手心写:我也不愿意失去你!

我们抱紧彼此,宁远身体的温度让我觉得安全和温暖。

我突然忆起小的时候宁远就总是凶巴巴地说:以后你要嫁给我,到时候我们在一起睡觉,我就睡左边,你睡右边。

而我却跟在宁广屁股后面跑。我说宁广,以后咱们谁睡左边谁睡右边。

宁广回头看看宁远,隐讳的说:你想睡哪边是你地自由嘛!

惠儿说:如果是我就睡左边。

宁远扳着脸问:婉莹,到底你要睡哪边?

我仰头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样以后我当了皇帝就把后宫卧室的床统一面向一个方向,你睡左面,床就靠在左面的墙上,这样我就能睡外面保护你了。

我想了想说:宁广,你睡哪边?

左边!

那我睡右边!

宁远叹气,无奈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他的用意。

后来我嫁给宁远,甚至到现在,这后宫的床果真都靠在右边的墙上,宁远躺在外面,用厚实温暖的身躯保护着我。我伸手抚摸着宁远的发迹,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

宁远动了动,微微的皱眉头,他梦呓着,婉儿,不要走——

我无端的开始哀伤。

宁远突然又说:晴儿,不要离开我!

我顿时觉得鼻头一酸。忍不住吻他的额头,我轻声说:不离开,不离开。

第二十三章 西藏公主

转眼又是新年,后宫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各个藩属国送来的稀奇玩意和过来观赏中原景色的番邦公主们,都给皇宫增添了不少生气。

荣平、安平公主带着两个不受宠爱的妃嫔所生的顺平公主和圣平公主,乐呵呵的咬着民间的糖葫芦,叽叽喳喳一会吵着要放鞭炮,一会吵着要吃年糕,搞得小太监宫女们晕头转向,宁远抱着小向晚亲自上前点鞭炮,向晚虽然只是几个月大的奶娃娃,胆子却很大,兴致勃勃地盯着鞭炮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我向来喜欢这种味道,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兰贵妃、宸贵妃并列坐在龙座和后座的两侧,宸贵妃微笑的看着这种喜庆的景象,兰贵妃则捂着鼻子,一副头晕恶心的样子,我忙走过去,用关心的眼神看着她,她笑笑,握住我的手说:我没事,就是闻了这味道觉得有些反胃。说罢慈祥和蔼的抚摸着肚子,兰贵妃当初宣布怀孕时就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如今已经快足月,肚子大的像个皮球,我笑着也伸手过去抚摸,兰贵妃幸福的笑:最近这孩子总是活蹦乱跳的,尤其是吃过饭后半个时辰,动的特别厉害,有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的小脚丫。

我想象着那种肚皮上突然出现一个小脚丫地情形,没有怀过孩子的女人肯定觉得恐怖,可作为母亲在此时却越发觉得自豪。小脚丫吗?我听嬷嬷们说男孩子和女孩子在娘肚子里的体位不同,女孩子是和娘脸对着脸、心贴着心,所以屁股朝外,娘的肚子会比较圆,胎动时也是一大面一大面得动,仿佛要把肚子转个方向一般;男孩子就相反,是脚丫向外,娘的肚子比较尖,屁股却比较大,胎动起来是这一下那一下,就像小宝宝在和娘捉迷藏一般。

我笑着用嘴形告诉兰贵妃:肯定是个男孩!

兰贵妃笑:男孩女孩都好,平平安安就好。

我不禁感叹,这就是娘亲最简单最热切的期望了吧!

宸贵妃在一旁接茬:估摸兰妹妹也就快要临盆了,平日要多注意保养啊!

兰贵妃神色一凛,笑说:那也要劳烦姐姐多多关照才行啊,这后宫里的平安可不光是自己保养就行的。

宁远抱着孩子回到宝座上,两个人同时沉默了。我站在宝座旁边,宁远笑说:晴儿,过来,皇后的身体不好,你帮朕抱着向晚。

我忙接过来,向晚瞪大眼睛看着我,忽然甜甜一笑,笑得我心里暖洋洋的,仿佛化成了一片柔和的湖水一般。

我抱着孩子走到惠儿身边,惠儿看了孩子一眼,笑说:这孩子越来越像皇上了。

荣贵妃笑说:能够长得像皇上多好,不像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女儿!

宁远听她如此说,忙召唤:荣平、安平,你们几个过来!

最大的顺平公主带着几位妹妹过来,她想要拉安平的手,却被安平给甩开。倒是荣平和圣平公主乐呵呵的牵着姐姐的手过来。

皇上皱皱眉头说:荣儿,我倒喜欢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只是安平这脾气,可要你这做娘亲的多多调教。说罢,几位公主已经到达面前,宁远抱过荣平,笑说:朕倒是很喜欢荣平,性情相貌都酷似你。

我在心里暗笑:我看是安平更像吧!宁远这个皇帝被欺骗的真彻底。

顺平公主由于一直没有地位,所以很少说话,倒是圣平公主年纪小,不太懂得察言观色,直接爬上宁远的大腿:父皇不喜欢圣平吗?

宁远似乎对这个公主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当然,一个不受宠的下级妃嫔怀孕了也不受注重,又生下个女儿,自然是不会给于太多关注的。我依稀记得顺平公主的生母是个丫鬟,那个丫鬟又死于难产,顺平一直由嬷嬷们带大,甚少体验作为一国公主的荣耀和娇贵,更是看惯了人情冷暖,所以比较早熟;圣平的母亲我就不大记得了。

宁远笑说:是朕的女儿朕都喜欢,圣平,你的母妃在哪里?

圣平摇摇头。一旁的安平不屑的说:她的母妃早就死了,据说是做了坏事情呢!

圣平忙摇头:不是,我的母妃没有做过坏事!

我看就是,你自己就喜欢偷偷拿别人的东西,你母妃更是个坏人!

圣平眼泪含眼圈的哽咽:我没有,我的母妃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不是坏蛋。

安平冷笑:那你拿我的项链又是怎么回事?

圣平说:是嬷嬷说,我是公主,想要什么就可以拿什么,不需要请示别人的。

安平还要说话,惠儿却说:好了好了,安平,你这脾气还真像你的母妃,不要指着别人的鼻子说,多想一想自己吧!圣平,你的嬷嬷是哪一个,竟然这样教唆你!来人,把那个嬷嬷打发到暴室去!

圣平突然泪眼滂沱,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母后,不要惩罚嬷嬷,没有了嬷嬷,就没有人疼圣平了。

我看着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可怜巴巴的哭诉着,心中不忍,竟落下泪来,宁远看到后忙用眼神安慰我:别哭。

我背过身去,不让宁远看到我的眼泪。宁远叹口气说:这个嬷嬷肯定是要惩罚的,只是圣平——

我忙跪下,把圣平和顺平都搂在怀里,惠儿和宁远很是吃惊,我忙让小米拿上纸墨,我写:皇上,这些都是您的孩子不是吗?我收养她一来可以好好照顾她,二来也算为自己积德,兴许这嗓子就能好了。

惠儿沉吟:只是你还没有当过母亲,有了她们恐怕——

宸贵妃却说:晴淑仪果真菩萨心肠,我们这后宫本来子嗣就不多,这几个孩子也的确可怜,如果有人照顾自然是好事,只怕晴淑仪太劳累了。

荣贵妃接茬:自己都还没有生养孩子,哪里就懂得照顾教育孩子呢,晴淑仪毕竟年轻啊!

兰贵妃摇摇头:依我看,晴淑仪虽然年轻,却比我们这些姐姐们细心体贴,这样吧,晴淑仪,姐姐们不是要养孩子就是要生孩子了,没有多余的心思了,你若有这个想法不妨先照顾她们,我记得当年不是还有个元平公主被皇太后带去一起住了吗?不如等过一阵子把老太后接回来,再把孩子们交给太后,而我们照顾起太后来也就方便了。

她的这番话看似对着我说,目光却一直落在宁远身上,惠儿先点头称是:难为你能考虑的这样周全,皇上?

宁远点点头:不错,只是太后年事已高,哪里有精神照顾这些孩子?

兰贵妃笑说:不是有个去陪伴她的妙蓉吗?可以帮忙,再说老人家就喜欢儿孙满堂,看到这些可爱的小公主,心情好了,才能长命百岁嘛!

宁远开怀一笑:朕的兰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兰贵妃笑:还不是皇后的榜样做的好,臣妾耳濡目染只学了些皮毛罢了。

惠儿果真笑得特别满意。她说:晴儿,以后要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

我点头称是,扶起两个孩子走回自己的位置。刚刚坐定,就听见下方宴席上传来一个很生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番邦口音。

那女子走到正中央,一只手放在胸前,行礼道:汉族的女子果真都是这样贤惠,让云硕辽大开眼界。

宁远一愣,下方忙有个西藏藩王出来磕头:皇上,小女云硕辽管教无方,还望皇上见谅。

云硕辽一愣,用西藏语对着其父亲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看神情仿佛是问父亲何错之有。这时我们大家也都才看清了云硕辽的面貌。宁远愣在那里,我也吃惊的张大嘴巴。这位西藏公主长得竟然酷似婉莹!

惠儿难免有些慌乱,却也说:藩王请勿多礼,公主自幼在塞外长大,不懂得中原的规矩也是正常。

藩王这才起来。皇上终于出声:朕怎么不知道你还带着个女儿?

藩王立刻又跪下:小女不知道中原的规矩,来到这里就先跑出去看风景,所以——

云硕辽忙解释:我是来中原找意中人的,当然四处多看看。

惠儿笑:这番邦公主还真是热情奔放。

宁远笑着问:那你是否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这大堂里。云硕辽边说边毫无羞涩的紧盯着宁远。

几位贵妃面面相觑,这位西藏公主未免也太直白了。又是这样一个貌似故皇后的女人,她若进宫哪里还有别人的活路。

惠儿笑说:你这女儿可调教的真好。

藩王听不出反意,只说:在西藏,爱情是被人们崇尚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宁远一震,才说:那么朕就答应你,让你进入朕的后宫,加强中原与西藏的友好关系如何?

藩王忙叩头谢恩,喜不胜收。谁知云硕辽公主却头一扬:谁说要嫁给你?

宁远以为这小公主突然知道害羞了,故意逗:你的意中人不是在这大殿上?

是,但大殿上的人不仅仅只有皇上,我要嫁的人是他!

顺着公主的手看去,她指的人竟然是宁广。

第二十四章 爱恨纠缠

众人一片哗然,宁广慢条斯理的喝着酒,表情一片漠然。

兰贵妃突然一声痛呼,鲜红的血瞬间染红身下的织金披风,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形成殷红一片,几个孩子看到这个场景都吓坏了,号啕大哭起来。整个宴会乱成一团,忙护送着兰贵妃回内阁待产。宁远的神色虽然凝重,此刻也换成了焦急的神态。太医、产婆迅速的赶过来,产婆在里面大喊:娘娘,用力,用力,吸气、呼气,再来!

我示意小米儿和豆儿把两位我收养地小公主带回去,又走到宁远面前握握他的手,宁远看了我一眼,目光充满了困扰、痛苦和一丝杀机。

我一震,忽然有些怜惜宁远,刚才在大殿上宁远不仅仅是为了要巩固番邦与中原的关系,更多的因素是因为云硕辽公主的长相,试问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好不容易发现的、与心爱女人貌似的女人同时都爱着别人,这个男人情何以堪?

可我更担心的依然是宁广。万一宁远下令——我真不敢想。

宁广啊,宁广,你与宁远是怎样地宿命才会有这样的爱恨纠缠?

太医从里面出来,战战兢兢的说:皇上,兰贵妃怀的是双胞胎,且胎位不正,恐怕有性命之忧,臣——

兰贵妃在里面喊:皇上,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产婆忙阻止:娘娘,集中精神,用力。

皇上揪住太医的领子:朕都要,朕都要。

太医连滚带爬的回到屋里,兰贵妃:皇上,我要孩子,皇上——

宁远终于收回心神,拍打着门:兰儿,兰儿,你要挺住,朕要你活着养大朕的孩子——

兰贵妃在里面痛苦的呻吟、高声痛哭,她断断续续的说:皇上,你可爱过臣妾?

宁远大声说:你在胡乱说什么,你要努力!

皇上,你可爱过臣妾!兰贵妃声嘶力竭的喊了一身。

一前一后两个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兰贵妃却没了声音,产婆开开心心的把两个孩子抱出来:恭喜皇上,得皇子公主!

宁远刚要看孩子,却听见里面的丫头大喊了一声:娘娘。

众人皆顾不得什么产房、血腥,都冲了进去。兰贵妃如一块破布般躺在床上,身上的血似乎都已经流尽了。丫头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太医跪下颤抖的说:臣无能——

宁远一把踹开他,扑到床前,兰贵妃已经没有了气息,连自己的孩子都没看见,连句临终嘱咐的话都没有,我示意产婆把孩子抱过去让兰贵妃的灵魂看一眼。惠儿愣了半天,终于哀嚎了一声,众人皆跟着痛哭。

我盯着兰贵妃依然鲜嫩的容颜,难以想象刚才还与我笑谈孩子小脚丫的人,如今已经不知道随风飞到何处?心中一阵沧桑。

我抱过两个孩子,他们稚嫩的小嘴做着吸吮的动作,殊不知自己的母妃已经不在人世了,本来两个孩子是定要受宠的,如今突然遭到这样的变故,未来只能说是凶多吉少,我不禁感叹命运真像个玩笑。

晚上,我在养心殿陪着宁远,那两个新出生的孩子已经被惠儿带过去与向晚一起抚养,有了这样的归宿也算是那两个孩子的福气了。

我写:皇上,不要难过,可曾看过两个小家伙的长相,女孩子像极了兰姐姐,男孩子像极了皇上,他们就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对不对?

宁远看后苦笑说:在我的一生中,有三个女人是因为孩子死去的,第一个是宁广的母亲,当时最得宠的玉贵妃,她死于难产之后,母后便收养了宁广,百般呵护,甚至比对我还要疼宁广,我登基时母后还要我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发誓,永远不能伤害宁广,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宁广——

我暗想:这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事情没有想象的这么唯美,当时的皇后是怕新生的小皇子会危及宁远的皇太子之位,才会暗下毒手,只是皇后并不是恶毒心肠,虽百般补偿宁广却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才会长年呆在山上,拜佛念经以洗脱自己的罪孽。

宁远哽咽了一下又说:第二个是我最爱的女人,孝纯皇后,她也死于流产,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使劲抱着她的身体,不想让她的灵魂离去——呵呵,到如今,我对人的死早都已经看开了,也不会有谁的死会让我觉得天崩地裂了,我是死了的人,知道吗?

我难过得看着宁远,在纸上写:有没有想过兰贵妃临终前问你的话?她问:皇上,你可曾爱过臣妾?

宁远捂住眼睛,终于落泪,感叹:人的一生,要被谁辜负,又要辜负多少人?

李福寿小心翼翼的问:皇上,西藏藩王和云硕辽公主求见!

宁远疲惫的说:宣。

我忙隐到东暖阁。云硕辽公主进来没头没脑就是一句话:请皇上赐婚。

宁远已经没有力气追究是否没有颜面了,只叹气:为什么要嫁给他,你可知道就你这句话朕就可以诛你九族。

云硕辽诧异:我们家只有父亲和我——请皇上听我说来,我与王爷在三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国与中原连日征战,王爷是领命过来平定边关的。那年我不过13岁,由于贪玩偷偷瞒着父亲跑出来玩,结果被中原的将士发现,把我俘虏入军营,是王爷说:两国交战,可怜的是除了统治者之外的所有人,老百姓也好,英勇征战的人也好,皇室的孩子也好,都是无辜受到了牵连,这个女娃娃还小,可能连战争是什么都不知道,难为她做什么。放了吧!找个亲信亲自送她回宫——王爷的这番话让我震撼不已,也正是那时王爷曾经搬起我的脸说“你竟这样像她”,我虽不知何意,却因此看清了王爷的面貌,从那时起我就绝定终有一天我要嫁给他。

宁远却只顾低头喃喃:他说你竟这样像她,他竟然说你这样像她!边捂住脸。

云硕辽忙问:皇上,我到底像谁?

宁远抬起头,眼睛中布满血丝,眼神充满了杀气,他咬着牙齿说:像一个可以让他死一千次一万次的人!

云硕辽不解其意,继续说:我不懂中原的规矩,我只知道即便我是女人,也要追求自己的真爱,所以请皇上赐婚。

宁远额头上地青筋暴突:这么说你已经确定他愿意娶你?

不,他不愿意,但是他喜欢我,我知道他喜欢我。

你何以知道?

他曾给我起了汉名,每次唤我的时候我都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种浓厚的感情!

宁远似乎明白了,却依然问:他给你取得汉名叫什么?

云硕辽一扬头,颇为自豪的说:是我从未听过的好名字,叫婉莹!

我后退一步,心中的震撼几乎将我击倒。我忙看向宁远,他不是也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为何还要如此残忍地伤害自己?

宁远阴沉的笑:如果朕非要娶你呢?你退下吧!好好收拾收拾,准备则日入宫。

藩王早已经吓得快晕过去,一听皇上这样说忙叩头谢恩,带着公主往出走,公主毕竟是刚烈的性格,还要为自己辩驳,却抵抗不过父亲,硬是被拉走了。

宁远哈哈的大笑着,走下台阶,站到大厅哈哈的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就开始痛哭起来,忽然转身冲出养心殿,我忙叫上人跟上去。

宁远失魂落魄的跑到畅音湖,半个人浸泡在水里,使劲拍打着水,大声喊:婉莹,你为什么不爱我,非要爱宁广,为什么像你的女子还是和你一样的选择!!!

我躲在树后暗自流泪。

畅音湖,当年我和宁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母亲带我来宫里串门,我贪玩要捉水里的小鱼,不小心掉到湖里,是宁远救了我,还硬逼着我每天过来与他学游泳——

李福寿上前劝:皇上,皇上,您——

宁远猛地一回头,眼睛冒着雪红色的光:宣绥南王觐见!

当宁广来到养心殿时,宁远已经硬逼着自己恢复常态。他开门见山的说:那个西藏公主已经被朕选中,则日就要入宫了。

宁广说:此举甚好,可以巩固两邦关系,皇上英明。

宁远走下来,直视着宁广:真的吗?这个公主可是一心在你身上,让她入宫只会毁了她,可惜!

宁广说:身为皇家的女人,不能为国尽忠,如今能够以一身换来和平和繁荣,受些委曲,舍弃爱情又有何不可?

宁远突然揪住宁广的衣领,怒吼: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在意?这样置身事外,你很在乎不是吗?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嗯????

臣不敢。

好,现在朕和你都是普通男人,你可以争夺你心爱的女人,朕倒要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她们爱?

宁广淡薄的说:然后呢,我的族人,我们的家人,你的国家,这一切受到牵连的人要怎么办?

你总是有所顾忌,懦夫!宁远声嘶力竭的喊。

宁广终于看向宁远:如果我们是普通男人,我早就把婉莹抢到自己身边了!我的母妃已经是王位争夺地牺牲品了,我虽有母后和你地照顾,可难保将来某一天我不会步母妃的后尘,试问这样的我怎样给婉莹幸福?我以为婉莹嫁给你虽然不开心,却可以平平安安终老,可你给婉莹地命运如何?惨死后宫!

那是因为你!宁远绝望的低吼:是你让她怀孕的,你还要我怎样?我已经打算流掉孩子后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要我怎样?我也不想她死,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把她拱手让给你!

宁广冷笑: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你的!

我一惊。宁远也踉跄了一下。宁广苦笑着说:我是不能生育的。这么多年我妻妾虽多,却无一人怀孕,外人皆传我喜好寻花问柳,才会导致家中人丁不兴旺。我找太医瞧过——

宁远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呻吟,他冲向前,一拳打在宁广的脸上。宁广吐了吐血水:你还不知道吗?是惠儿她——

你胡说。宁远瘫坐在地上,不知这句胡说是对被他误杀的我们的孩子,还是对惠儿的阴谋。

宁广终于也落泪,暗哑的说:如果我们是普通男人,我定与你争得头破血流,只可惜我是无能的人,是走在刀刃上的人。不管你信不信,告诉你,现在真正的婉莹就活在这后宫之中,你若有心定会发现她,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她再承受痛苦。臣告退。

宁远看着宁广远去的背影,终于躺倒在地面上,哽咽了半天才隐忍着号啕大哭起来,他对着养心殿空旷的屋顶喊:婉莹,是我害了你!

第二十五章 竟然是阴谋

回到德秀宫,在床榻上呆呆的坐着,小米儿看我不大对劲,却也不敢开口说话。我也懒得说话,只觉得异常疲惫,我的孩子,我的生死,我的宁广还有我的宁远,这一切一切错综复杂的让我透不过气来。

一夜无眠,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给惠儿问安。乳母把三个孩子一起抱过来。

惠儿神色凝重的说:兰贵妃是出天花身亡,这三个孩子都是我亲生的,大家知道了吗?

众妃嫔忙点头,惠儿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倘若有谁敢偷漏出半句,格杀勿论。

宸贵妃叹气:难得皇后有这样的心肠,愿意收养兰贵妃的孩子并视为己出,各位姐妹们又怎会辜负了皇后的苦心,只是兰贵妃惨死,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生怕——

惠儿忙打断:不要胡说,近日多吩咐太医好生照顾你,断不会让妹妹有事。

宸贵妃握住惠儿的手,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从永寿宫出来,德婉叫住我笑说:姐姐好善良的心,竟然收养孩子,要不要我们大家也保持一致,说这两个孩子是你亲身的?啊,不过好像也说不通啊?顺平公主都7岁了,如果是你亲生的,你岂不是10岁就生她了?

我淡笑不语。

德婉诧异:咦,你这伶牙俐齿的怎么不反击?哎呀,瞧我这记性,你是个哑巴了嘛!

芳修华忙过来劝阻:德嫔,不要这样说话。

德婉笑:我怕什么?如今兰贵妃一死,什么慧淑媛啊楚婕妤阿也都不会成什么大器了,整个后宫还不是荣贵妃姐姐的,哼,我现在倒要让慧淑媛、楚婕妤尝尝我的手段!当初可不是白欺负我的。

徐充容笑说:这兰贵妃亏得长着那么漂亮,可惜不是个长命享福的人,就这么匆匆的死了,可惜啊!

荣贵妃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任由手下的喽罗胡言乱语,可见她自己也觉得后宫无人能及了。她说:妹妹们未免也太无聊了,难为一个哑巴做什么,相信也不会受宠多久,妹妹们还是多留些时间给自己梳妆打扮吧!

说罢一群人缓缓的离去,我耸肩笑笑,回到德秀宫。

两个小公主刚刚来到我这对我怯生生的,再加上昨天刚刚受了惊,越发不敢多行半步多说一句。回答我的问话也都每句必带“回晴淑仪娘娘”。

兰若叹口气:真为难这两个孩子。

小米儿把我特制的花瓣薄荷糖塞给两个孩子,顺平公主屈膝,刚要说话,就被豆儿打断:好了,好了,两位小公主,不怕谢破嘴皮嘛?忘了昨天豆儿说得话了吗?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们了,也不用叫晴淑仪娘娘,就叫晴姨,知道了吗?

圣平切切的说:可是顺平姐姐说我们要很听话,不能被人家说闲话,免得给晴淑仪娘娘添麻烦。

我顿时觉得窝心,抱住她们说:不会的,你们很乖地,所以就听晴姨的话,不要这样小心翼翼了好不好?

两个孩子立刻甜甜的回:好!

我又说:以后到外面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晴姨会说话,知道吗?

顺平乖巧的点头,圣平却侧头问:为什么?

兰若笑说:因为啊,晴姨和大家打了个赌,要一年不说话才算赢!

我知道了,就像我和姐姐玩的游戏,可是,晴姨赢了会得到什么糖果,到时候可不可以分给圣平一点。

我一笑:当然可以,以后晴姨有什么,你们就有什么!——

过了年,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冰雪逐渐化成清澈的水滴,又汇成蜿蜒的小河在曲径回廊脚下潺潺的流淌着。

这一年的开端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那日宁远来我宫里。他清瘦了许多,想是被孩子的真相所折磨,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反复寻思那些尘封的往事,不禁为宁广那般痛苦的爱动容,似乎也不再恨他从来不曾争取过就把我拱手让人了;同时也深深的觉得那个失去的孩子似乎让我对宁远有了异样的情怀,仿佛贴近了许多。

我窝心的抱住宁远,用嘴形说:近来消瘦了。

我与宁远似乎有种默契,无论多么复杂的话只要我用嘴形说出,他都能看懂。他笑笑:所以来你这让你好好慰劳我。今个就宿在这了。

我忽然摇摇头:不好。

为什么?

我在纸上写:祖宗遗训,皇上是不能留宿在妃嫔宫里的,妃嫔们也都要去养心殿侍候皇上的。

都留宿在你这儿一年了,怎么突然间想起祖宗遗训了?

我嘟着嘴写:臣妾以前不懂事,又荣获圣宠自然要任性些,可如今臣妾也该转型变成贤妃了吧!

宁远哈哈大笑:晴儿,也只有你能逗朕开心了。可是朕却不想答应你!

我用寻问的眼神看着他,他说:但凡妃嫔去了养心殿就变的无趣了,不如在这自己的宫里随意放松时的真性情可爱,所以朕不能答应你。不过朕可以拟个诏书,就改了这祖宗遗训吧!

我淡笑不语,心中却开始怀疑宁远地用意,果然诏书下达后,宁远不停的在各个宫中留宿,我心里知道他是听了宁广的话,在四处寻找婉莹。我不敢相信宁远会相信宁广那看似荒唐的话,更不敢相信宁远会真的这样费尽心思寻找。

外面忽然谣传,皇上沉溺于声色,举止荒唐等等,我只能苦笑,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又怎能理解宁远的爱和痛苦?

第二件事,宁广作为使者带着迎亲队伍到番邦为皇室迎娶西藏公主云硕辽。

我无法想象云硕辽被自己心爱的男人亲自迎娶却嫁给他人的痛苦心情,以她番邦公主强悍的性情势必要引起很多风波,而宁广呢,未必对云硕辽没有真情,再次把一个女人,一个像婉莹的女人亲手送到别人那充满残酷与阴谋的后宫中,又是何等的心情?是压抑、还是对自己又辜负了一个爱他的女人而感到自责?

果然,迎亲过程中出了大岔子,云硕辽公主竟然挟持了宁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是宁广被刀架在脖子上无能为力,还是故意上演这样一出戏,掩护两人私奔?

前两件事我已没有力气追求结果了,倒是这第三件事情让我震撼不已。

那日我问早安回来,与兰若结伴去倚春园看迎春花,那些空空的树枝上还未曾发出新的绿叶,却已缀满了黄色的小花朵,簇拥在一起,繁华而不庸俗,煞是好看。

兰若童心未泯,把这些花朵摘下来插在头发上,还用扇子手娟半遮住脸妖娆的问我:小姐,我美吗?

我伸手点她的额头:鬼丫头,美极了。

可巧一阵风出来,把我的手绢吹到假山后面的藤蔓上。全儿忙过去为我捡手帕。我和兰若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凳上歇息。

只听全儿“啊”的一声惊叫,后退几步,连滚带爬的跪到我面前:娘娘,娘娘,有死人。

我和兰若一惊,却又不敢上前,只好叫上守卫们一起过去看。那死者趴在地上,一身上等丫头的打扮,想是哪个宫里娘娘的贴身丫鬟。侍卫缓缓的翻过那尸体,我鼓起胆子一看,竟然是兰贵妃生前的贴身丫头宝婷。

全儿红了眼眶:昨个晚上我们还一起说笑的,谁知——

话没说完,便已哽噎起来。

兰若叹气:一个没了主子的丫头,谁会替她伸冤?只望皇后还有这个空闲帮忙办办后事了!

全儿慌忙跪在地上:娘娘,宝婷与奴婢向来关系不错,如今枉死,总要替她找到凶手——

兰若扶她起来:不是我们不愿,这后宫但凡死个丫头太监的必然是作了牺牲品和替死鬼,宝婷的主子已经仙逝,如今好不容易大家都平复下来,还有谁原意为了一个丫头把旧事翻出来?全儿,你是个明白的丫头,还是好生给宝婷置办后事吧!

我遣散侍卫,才对全儿说:即便报仇也不能明着进行,你放心,我会查到底的,你稍安毋躁,免得把自己拖累进去。

全儿这才点点头。我环顾着倚春园,忽然觉得这里不再有一点美感,反而四处都有种耀眼的杀气,让人不寒而立。我说:咱们回去吧!

回到德秀宫,我才单独对兰若说:你有什么想法?

兰若摇头:理不出头绪。小姐有所不知,我却知道主子没了的丫鬟的处境,定是四处受排挤和委屈,死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未必就是有人故意害的。

所以你当年才会甘愿出宫做教引嬷嬷?

兰若点点头:若是为了主子死也算死得其所,就怕只是成了别的奴才们随手捉来的出气筒,死了都不值,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早就知道自己命贱,盼只盼还能见到主子了。

我不禁感动,握住兰若的手说:难为你了!

兰若笑笑:总算老天待我不薄,还能让我见到小姐——

外面豆儿传:锦凤求见。

兰若替我说:快请锦凤姐姐进来。是不是皇后娘娘有什么指示?

锦凤进来,一副愁容满面、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忙示意兰若不是外人。

锦凤这才忽然跪下,泪如泉涌,她说:娘娘救我?

之前锦凤打碎了惠儿得送子观音也曾这样求我替她说情,我忙笑着把她扶起来:切莫这样多礼,发生了什么事,我定帮你做主。

锦凤执意要跪下,痛哭着说:娘娘,锦凤的命恐怕留不住了。

兰若说:别哭,有什么话就说来,好歹晴淑仪还能帮你。

锦凤摇头:娘娘帮不上的,如今那些知道这事儿的丫头嬷嬷太监们都死了,奴婢只是想有个人知道真相,也就心甘情愿去死了。

兰若看了我一眼,忙说:你快说来。

锦凤说:娘娘们有所不知,近日有4个宫女、两个太监、一个嬷嬷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有一位太医突然辞官还乡却也在路上被杀了。今个宝婷也死了,锦凤可能就是下一个。

到底是什么事?兰若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忙问。

锦凤说:那个嬷嬷就是给兰贵妃娘娘接生的产婆。

我一震。锦凤继续说:兰贵妃本来不是难产,是皇后娘娘怕她生下皇子与向晚皇子争皇位,才她下了血崩的药。

我忽然想起一般产妇足月生产应该是羊水破裂,然后才是流血,而兰贵妃那天竟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血流不止,如今想来的确有问题。

锦凤说:宝婷是皇后安排在兰贵妃身边的人,原本以后皇后对兰贵妃是真情真意,所以对兰贵妃也是忠心耿耿,兰贵妃死后宝婷一直觉得有问题,便一直追查,皇后这才下令把所有人都杀了灭口。

兰若狐疑:你是皇后的亲信,她怎么会杀你?

锦凤说:我知道两位娘娘肯定以为我是故意过来引两位娘娘入套的——两位娘娘有所不知,我知道皇后太多秘密了,每隔四年,娘娘就会把身边的人全部更换,然后再暗下毒手,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已经选好了新的亲信,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我的大限恐怕就要到了!

我突然开口: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锦凤一惊,却又欣慰的笑:娘娘没有被害,太好了,娘娘可能不知道,芳修华是皇后安插在荣贵妃身边的人,那次的哑药就是皇后娘娘下令让芳修华设套引德嫔送给你的。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不过娘娘你一定要小心,即便你真的哑了,皇后还是要对付你的,她说跟舒妃接触过得人都留不得。娘娘这般善良,对奴婢也总是加倍爱护,奴婢只是不想让娘娘也枉死。

我一震:想来当年云舒说得全是真的了。

锦凤说:娘娘们不信锦凤也罢,就当锦凤信口雌黄,只是娘娘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说罢行个礼,不等我们发话便自行离去。

第二十六章 新宠

我和兰若对视了一眼,不禁冒冷汗,皇后当真是这样狠毒的人。

沉默了半晌,兰若方说:小姐如今该要宣布大病初愈了吧?

我笑:这么久没说话,交流起来还真是不方便,找陈太医过来诊断吧!

豆儿忙去请陈太医,陈太医一摸我的脉,欢喜的老泪纵横,忙跪下道喜:恭喜娘娘,娘娘体内的余毒已经全部消除,可以开口说话了,只是最近几日声音会沙哑些,娘娘要小心保护。

小米儿说:应该赶快通知皇上!

我制止她:你急什么?我自有打算。谢陈太医这么长时间尽心尽力的诊治本宫,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豆儿端上一大托盘的金银珠宝,陈太医也不再推托,忙吩咐药童收下。

我吩咐豆儿为我梳梅花髻,小米儿立刻会意,忙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兰若走上前来:小姐,让我来一次如何?

我笑:那豆儿你可要好好学习了,兰若地手可是巧的很呢!

兰若洗洗手,轻轻的摆弄我的发辫,不消多时便利落的盘出一个样式别致的发髻,小米儿端上珠宝盒,兰若没有选那些发簪,倒是把我的一条带着流苏的项链挂在发髻之间,豆儿不禁感叹:真漂亮!

我揽镜自照,也觉地增添了不少风韵,忙自信的拿上鹅毛扇,领着三个丫头去往养心殿。

宁远见我来,放下奏折乐呵呵的看着我。问:你怎么来了?

皇上好久都不来看晴儿,晴儿只好自己来看皇上了。我用清脆的声音调侃。

宁远一愣,忙大喜的过来拉我的手:你能说话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阵子了?

怎么不告诉朕?

我戳他的额头:你呀,每天流连在那些娇嫩的小花朵身边,当然想不起我这黄脸婆?

宁远嘿嘿坏笑:吃醋了?是谁说自己要转型作贤妃的?

谁说了?谁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宁远无奈,点我的鼻子:你呀!

我也笑:晴儿本来也想早些告诉皇上,只是前几天刚刚恢复,声音暗哑难听,晴儿只好多加练习,把嗓音练好了才来亲自禀报皇上啊!

宁远开心的笑:朕真是太开心了,你说朕赐你什么好呢?

我摇头,亲亲宁远的额头:你在我身边就好!

宁远万分感动,我们对视着,什么也不说,只默契的笑着。

李福寿来宣:皇上,绥南王和西藏公主回来了,这会在外面候着。

宁远神色一凛:宣。

我忙退到东暖阁。

宁广和西藏公主一起走进来,宁广明显清瘦了许多,他跪下:吾皇万岁,罪臣延误了迎娶的吉时,甘愿受罚。

宁远笑说:贤弟何罪之有,能够把这西藏公主带回来已经是历经千辛万苦了吧!

我在内阁不禁冷笑,这西藏公主再任性也不会不顾国家兴亡吧,宁远三十万大军压境,她怎敢不乖乖得回来?

果然西藏公主冷哼:你们中原人士就会仗着国富民强欺压我们,算不得英雄!

宁远笑着走下来,走到西藏公主身边,对她耳语:得到你不就行了。

公主冷哼了一声,转而悲伤的看向宁广: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想我这样做?

宁广朗声回答:公主能够嫁给皇上是无上的光荣,也是对西藏百姓的恩泽,更是为我南朝与西藏的友好关系做出了贡献——

够了。西藏公主痛苦的唏嘘了一下,转身对皇上说:嫁给你可以,但要答应我一件事?

宁远一扬头。

西藏公主咬牙切齿的说:我要你杀了他!

宁远诧异:以什么理由?

皇上杀人还需要理由吗?西藏公主冷哼了一声:如果非要说理由,就说是因为宠妃的一句话吧!

宁远哈哈一笑:好个宠妃,宁广,你可听到?

宁广叩头:臣死而无憾!

宁远扶起宁广:你受苦了,你我兄弟多年,比亲兄弟还要亲,希望这份感情我们能够永远的把它延续下去。云硕辽,朕不能满足你的要求,朕就封你为辽妃作为补偿吧!

我的一生一世就换来了一个辽妃的空名字!云硕辽凄惨的看了宁广一眼,又望定宁远:那我就入宫吧!不过你们记住,我不会让你们安宁的,我在西藏就常听人说中原皇帝的后宫争斗异常残酷,如今我倒要见识见识了!李公公,我的住处设在哪个宫?

李福寿低头回:由于辽妃娘娘路途中出现了差错,现在又是冬春交替的时节,所以娘娘寝宫的物事都需要再清点一下,并及时更换成符合时节的——

大胆,你竟敢这样疏忽本公主的寝宫!来人,你们中原不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刑罚,本公主倒想开开眼界。

李福寿忙跪下求饶。

宁远冷笑:你胆子倒是不小。

辽妃亦冷笑:如何?杀了我?哼,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知道自己身负重任,万万不能自尽的,你要是能下令处死我,倒是我的福气呢!

宁远一改平日里的和睦神态,阴森森的说:那么朕还真要费尽心思让你活着了。来人,带辽妃娘娘回宫!

辽妃深深地看了宁广一眼,也许她知道此番离去就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宁广了,所以那眼神中透着绝望和恨。

我从东暖阁的角门出去,一回到德秀宫,忙差人去打听辽妃的住处。没多久,全儿回来说:辽妃住在——轩禧宫。

我愣了愣,才点点头吩咐:多多留意辽妃那边的动静,若是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就做主用我的名义为她置办上!

豆儿、全儿均点头。

我笑:如今我这哑巴都能说话了,是不是该去看看各位姐妹们?小米儿,你与我去走走吧!

我先去慧淑媛那里,可巧楚婕妤也在,见我来了,一反过去傲慢的神态,热络的拉着我的手说话。我缓缓的开口:两位姐姐如今的处境我是知道的,荣贵妃定不会让两位姐姐好过,倒不如我们彼此互相照应提携?

慧淑媛愣了一下,想是没有想到我还有能说话的一天,却也笑说:我和婕妤妹妹也是这样想,只是之前我们没少为难妹妹——

我忙握住她们的手:姐姐们切莫说这些话了,之前也是妹妹不懂事,姐姐们也是为了不让妹妹出更大的差错,不得已才做黑脸门神,妹妹怎么会不知道姐姐的苦心?

楚婕妤说:妹妹,你虽入宫时间短,位分却别我高,我这声妹妹你也别觉得唐突,我就把你当体己的人了。如今兰贵妃没了,宸贵妃再好也是秋日落花,皇后虽心狠手辣,却是说不上哪天就对自己人起了杀机,跟在她身边实在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整个后宫除了荣贵妃便没有得势的人,试问谁还能庇护咱们?唯有靠自己谨言慎行了。

我点头:的确,姐姐们可能早就知道是皇后给我下的药,却敢怒不敢言,妹妹是知道皇后的心肠,断不会再留在她身边——现在又有了一个长得像故皇后的辽妃入宫,听闻她的脾气更是暴烈,手腕不知比荣贵妃狠毒多少倍,咱们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慧淑媛点点头:辽妃这一入宫,我们可能都见不到皇上的面了。

我笑:这正是此番过来要和姐姐们说得。辽妃普入宫,断是没有帮手的,我们不妨——

楚婕妤笑:妹妹和我们想到一起了,此事不能迟了,免得被他人捷足先登。

我摇头:如今这辽妃正在火头上,气焰也嚣张,现在去了反而会成为炮灰,姐姐们若信我,我们不妨等等再去。

慧淑媛沉吟了片刻,才说:妹妹的话有理,时机一定要对,再说,我们也要制造个机缘巧合缘分所至啊——

不出我们所料,几个位分低微的宫嫔过去曲善逢迎,都被辽妃手口并用给轰了出来。辽妃对住处和饮食百般挑剔,对下人轻易就打发去暴室,不消一天的时间下人们一听到辽妃的名号就瑟瑟发抖,生怕自己被指派过去小命休矣。

宁远当夜就宿在轩禧宫。我不禁感叹,不知道宁远还记不记得我那死在轩禧宫荷花池里的妹妹。

次日,我去永寿宫问安,却不见辽妃的踪影,直到大伙快散了,辽妃才袅袅的走进来,换上了汉装,辽妃更加美艳出众。

她走进来,也不给皇后问安,环视了一周,竟自走到空位上坐下,刚喝了口茶,就摔了茶杯:这是什么茶,皇后就用这种茶来款待我们吗?

荣贵妃笑说:妹妹那番邦也不见就有什么好茶,想是吃惯了庸俗的茶反而享受不了上等的茶了。

辽妃问:你是谁?皇后,这位满脸皱纹的婆娘也是皇上的妃子,原来署中无将,难怪要我入宫。

皇后淡笑不语。荣贵妃滕的站起来,伸手指着辽妃怒叱:大胆,小小一个辽妃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那又怎样?杀了我?只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和权力。昨个皇上说了,没有人能动我一根寒毛,除了他!

荣贵妃“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直气的脸色紫红,那些跟随她的妃嫔们也不敢回嘴。

皇后终于说:好了,好了,荣妹妹,辽妃自幼生长在番邦,不懂礼数,你也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辽妃,这后宫不比番邦,你定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言谈——

行了,行了,我身上累着呢,没事我就回去休息了。辽妃边说边带着丫头们缓缓的离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宸贵妃说:这辽妃未免太刁蛮无礼了。

皇后笑:皇上说不能动她,我又能怎么样?

荣贵妃不高兴地一哼:那就容她这样无法无天,说不定哪一天她把我生吞活剥了我都不能反抗呢!

皇后神色一凛:我倒看她这样无法无天要比明着贤良淑德暗地里心狠手辣要好得多。辽妃的事我自会向皇上请示,你们就不用费心了。都退下吧!

回到德秀宫,兰若不禁说:这辽妃还真是厉害,皇上怎么会容忍她?

我问豆儿:安插在轩禧宫的丫头可有回话?

豆儿点头,说:皇上昨个晚上留宿在轩禧宫,辽妃倒是很顺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昨个皇上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对辽妃说“你别回答,我就问你一句话”,那句话是:婉莹,你可爱过我?

我和兰若对视了一眼,叹气,我说:恐怕辽妃再野蛮皇上也不会怪罪了。

豆儿继续说:就是这句话引起了辽妃的愤怒,辽妃大骂“婉莹、婉莹,为什么每个人都提起婉莹,每个人都把我当作婉莹!”,皇上也气了,说“如果你不像婉莹,怎么会有每个人都在你身边”!

兰若说:小姐,你看你惹了多少事?

我瞪她一眼,沉吟:即便这样,皇上还是会宠她的。

果然,皇上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去过其他宫殿,自然也忘记了与我地承诺。我的心中不免空洞些。

辽妃几乎每天都要责罚位分低微的妃嫔,荣贵妃气不过与辽妃吵闹起来,却挨了皇上一耳光,还被禁足一个月,一时间后宫人人自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引起血雨腥风。辽妃对此非常满意,常常笑吟吟的问皇上:这后宫是否更加有条有理了?皇上也不言语,只由着她胡闹。

对于皇上的纵容和容忍,辽妃非常愤怒,于是更加变本加厉,把后宫搅得乱哄哄,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皇后曾把辽妃叫过来说话,她劝辽妃:众姐妹都是皇上的女人,要相亲相爱才是。

辽妃笑说:相亲相爱?我在家乡就常听老人们说中原的后宫争斗惨烈,什么时候有过相亲相爱,皇后这不是在抽自己的嘴巴?哼,我就是要让皇上后院起火,他不杀我就得由着我胡闹,你不用劝我,还是劝劝你们那至高无上的皇上,如若真能让我去死,我就谢谢皇后了,不过,依我看,皇上对我的宠爱程度似乎更甚与对你的敬爱和夫妻情深,你说话啊,未必好使!

说罢,扭着腰肢离去,气的皇后浑身发抖。

第二十七章 嚣张跋扈

辽妃在皇上的恶意宠爱和自己的仇恨下更加心狠手辣起来。

我知现在不是上前当炮灰的时候,便刻意不被她注意到。

那日,我正在倚春园外的石凳上休息,恰好看见辽妃带着丫头太监们浩浩荡荡的走过来,迎面遇到徐充容,徐充容袅娜的施礼,辽妃看了她一眼,忽然劈头盖脸打了一巴掌,徐充容被打的一愣,抬头看着辽妃,辽妃恶狠狠的说:竟敢与我穿同一颜色的衣服,来人,速去洗衣房拿些染料来!

身后的一个小太监飞奔而去。

徐充容心中多有不服:这件衣服是皇上赐的,你居然敢百般挑剔——

辽妃不屑的笑:那有怎样,我可以让皇上再赐你一件,也可以让你永远都见不到皇上。你不知道这湖水蓝是本宫的最爱吗?我在家乡的时候就没有人敢穿湖水蓝的衣服,而你,不但敢穿还敢与我同一天穿,好大的胆子!

徐充容微怒:这里又不是番邦,这里有王法,容不得你胡作非为,除了皇后,没有人能责罚妃嫔!

是吗?谁说我要责罚你?辽妃好笑的看着徐充容,不多时,小太监飞奔而来,拿了一桶红色的染料。

辽妃眉毛一竖:谁让你只拿一种颜色过来,没用的东西,给我拖下去赏50大板!

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旁边立刻有人将他拖下去。辽妃拎着这一桶染料,笑嘻嘻的看着徐充容,说:本宫只是想帮你把这身不好看得衣服变得好看些。说罢一桶染料泼了上去,徐充容躲闪了一下,却依然被泼的满头满脸。

辽妃抬头看看太阳,叹:今天的天气真好,很适合晾衣服,你就在这里等染料干了再回去吧!

后面一个小丫头说:娘娘,听闻倚春园的迎春花开的正妙,娘娘切莫为了这妃嫔动怒,奴婢服侍娘娘去倚春园散心吧!

辽妃“嗯”了一声,被小丫头搀扶着走进倚春园,我忙躲起来。此时德婉正在倚春园里赏花,想来又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辽妃一见德婉就说:你是谁?

德婉旁回:臣妾是德嫔。

哦,你手上的花枝不错。

德婉不懂得逢迎,却说:臣妾一大早就过来选花枝,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好看的。

辽妃一拍桌子:大胆,竟敢抢先把本宫喜爱的花枝折走,你活的不耐烦了!

德婉仗着有荣贵妃的庇护,在宫中一直未受过委屈,此时怎会吃亏?忙说:谁知道你也会喜欢这花草,若知道你喜欢,我定不会多看一眼这不入流的下贱东西。说罢,把花枝扔得很远。

辽妃不怒反笑了,说:总算遇到一个口齿伶俐的。

她捡起花枝,说:来人,把她的嘴给我掰开。

几个丫头立刻上前按住德婉,强行掰开她的嘴。辽妃好整以暇的过来,说:我听闻这迎春花最生津止渴,很适合妹妹这种伶牙俐齿的人,本宫今日闲暇,就亲自喂你吃吧!说罢,把那迎春花折断,把花瓣揉碎,并着绿叶、沙土一并塞到德婉的嘴中。

德婉挣扎不过,整整把整个花枝都吃光了辽妃才罢手。辽妃左右打量德婉,说:来人,去找些砂石来。

马上有人倚春园的角落里捧来一堆棱角分明的砂石。辽妃笑:德嫔,本宫今天也就不罚你了,你就在这砂石上跪两个时辰吧!

德嫔恶狠狠的看着辽妃,辽妃笑:怎么,你觉得我很可恶?

德婉跪在砂石上,膝盖专心的疼。辽妃冷哼了一声,怒吼:刚才是谁去捧的砂石?

一个小太监忙跪下。

辽妃说:你没听说过砂石里是参着玻璃渣的吗?这里怎么没有?没用的东西,你也在这里跪着吧,就当替本宫看着德嫔吧!我也累了,回宫吧!

一出门,看见兰若过来,我心一震,想必这兰若是来找我的,如今遇了她肯定又是要受苦了。

果然,辽妃叫住兰若,上下打量,兰若忙跪下:见过辽妃娘娘。

辽妃笑笑:听说你之前是故皇后身边的丫头?

兰若点点头。

辽妃笑:一个丫头在主子去世后不去守灵竟然摇身一变当了妃,你还真是贤惠孝顺啊?

兰若低着头,不出声音。我忙走出去:拜见辽妃娘娘。

兰若看着我,眼神中竟全是内疚和悔恨。想是听进了辽妃的话。我顿觉心痛。辽妃打量着我:原来是在我来之前最受宠的晴淑仪,有何指教啊?

臣妾不敢!

哼,我知道你恨我,我告诉你,你视若珍宝的君王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摇头:娘娘怎样看待皇上是娘娘的事情,臣妾不需要知道,臣妾只知道作为妃嫔就要守自己的本分!

辽妃看了我一眼:好厉害的嘴,听闻皇上最喜爱你的贤惠,没想到你也有咬人的一面?

我笑:人有生存的本能,就像蜜蜂,即便是死也要把连着心脏的毒针刺入敌人的体内。

辽妃开怀一笑:好个比喻,那我就看看是你地毒针厉害还是我的金钗厉害。说罢从头上取下金钗,对着我的手就扎下来。

兰若见我即将受罚,直接用身体挡住了我,辽妃的金钗硬生生扎进兰若的后背。

我忙抱住她。辽妃扔掉带血的金钗:真扫兴。不要在这里给我上演什么姐妹情深。看着我就恶心。

我难过得看着辽妃,心中虽有怨恨,更多得却是为这个女孩感到惋惜。

辽妃被我看的心虚,一巴掌打上来,怒吼:不要这样看我!

我摔倒在地。兰若忍着痛扶起我。辽妃还要说什么,却被远处匆匆赶来的人群所吸引住。荣贵妃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辽妃也不施礼,好整以暇的整理头发,根本不拿正眼瞧荣贵妃。

荣贵妃也没管我是不是受伤,直指着辽妃的鼻子骂:小小辽妃竟敢在后宫胡作非为,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辽妃笑:好大的口气,你把自己当中宫娘娘了吗?我不过是教训了几个不懂事的妹妹罢了。哦,我想起来了,这个晴淑仪和刚才那个德嫔都是你的妹妹啊,怪不得你这样着急,本来我还想着这两个丫头怎么这么没有礼数,如今得知是荣贵妃的妹妹,倒也不觉得惊讶了!

荣贵妃怒叱:大胆,小小一个辽妃竟然敢这样与我说话——

是又怎样?你不会以为这后宫是按位分分权力吧,我位分虽不如你高,无奈皇上喜爱,你能拿我怎样?相反,倒是你应该多加小心。辽妃说到这上前一步用手指戳荣贵妃的肩头:所以,你不要惹我,不然,你会很麻烦的!

荣贵妃大怒,一把推开辽妃:你以为皇上是宠爱你吗?皇上宠爱的只是你这张脸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貌似故皇后,皇上根本不会多瞧你一眼!我真替你觉得悲哀,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死人的替身罢了!

身后忽然一声“大胆”。众人忙跪下。宁远怒气冲冲的走到荣贵妃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臣妾,臣妾——

宁远低头抓住荣贵妃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

荣贵妃吓了一跳,忙说:臣妾刚才说辽妃是故皇后的替身,臣妾——

宁远一巴掌打下来,直打的荣贵妃眼冒金星,歪倒在一边。宁远冷冷的下令:从即日起荣贵妃呆在储秀宫里,不得外出,不得有人探望,违我命者,斩立决。

宁远过来扶起我,看到我脸上赫然的五指印,竟然怪到荣贵妃头上:你现在越来越狠毒了,竟然对自己的妹妹下毒手。你太让我心寒了。

辽妃笑:不是她,是我!

宁远却充耳不闻,直接吩咐下人将我送回德秀宫,并命太医过来诊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于皇上的纵容和刻意忽略,辽妃非常愤怒,于是更加变本加厉,把后宫搅得乱哄哄,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皇后曾把辽妃叫过来说话,她劝辽妃:众姐妹都是皇上的女人,要相亲相爱才是。

辽妃笑说:相亲相爱?我在家乡就常听老人们说中原的后宫争斗惨烈,什么时候有过相亲相爱,皇后这不是在抽自己的嘴巴?哼,我就是要让皇上后院起火,他不杀我就得由着我胡闹,你不用劝我,还是劝劝你们那至高无上的皇上,如若真能让我去死,我就谢谢皇后了,不过,依我看,皇上对我的宠爱程度似乎更甚与对你的敬爱和夫妻情深,你说话啊,未必好使!

说罢,扭着腰肢离去,气的皇后浑身发抖。

兰若有时候问我:皇上为什么这样纵容辽妃,我看皇上的样子并不喜欢她。

我笑:也许皇上也很矛盾吧!

兰若轻轻翻个身,后背的伤疼得她一咧嘴,我说:我一直因为辽妃也爱宁广,所以对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在,她心里苦,为了惹怒皇上才百般刁难我们,可是兰若,也许我不该再这样妇人之仁了!

第二十八章 峰回路转

我瞅准了时机,便带着兰若去了轩禧宫。

辽妃不在,我便示意豆儿把辽妃的丫头带出去说话。我与兰若一起走到荷花池边,如今的荷花池经历了寒冬和春寒陡峭,越发显得残败。

我遥望着荷花池深处,心中默默的哀痛,兰若问:小姐,你说舒妃的灵魂会不会也进入了某个人的体内,而不是随风消逝?

我叹:经历了这次转世,我忽然觉得过去各朝各代中祸国殃民,被民众称为红颜祸水的女人也许多半都是当朝死于后宫争斗的善良女子。云舒这样枉死,可能也不愿就这样离去吧?

兰若的眼神变得哀伤:真想再看看小小姐!

远处忽然一阵呵斥:谁在这里?

我们忙回头,辽妃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们跪下:见过辽妃娘娘!

你们是谁?胆敢不经过我允许就擅闯轩禧宫,来人,给我拉下去掌嘴!

但凡宫嫔在这个时候都会颤抖着求饶。我却忽然笑了,而且越笑越停不下来。辽妃竖起眉毛:你笑什么?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径直站起来走到辽妃面前,忽然用哀伤忧愁的眼神望着她:你只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有什么好骄傲的,我今天来也不是来探望你的,这轩禧宫的荷花池里正埋葬着一个相貌、性情都像故皇后的女子,我是来探望她的。说罢我跪倒荷花池前,面向着荷花池大声说:云舒,这就是你所选择的路,你所爱的绥南王不过是个懦夫——

辽妃震了一下。我继续对着荷花池喊:云舒,你到死都不后悔爱上他吗?你是个不折不扣地傻瓜!

辽妃忽然走到我身边,看向荷花池:有人与我一样?

我擦擦眼泪,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她:你没必要知道,臣妾告退。说罢,我拉着兰若离开。想来这样的开端已经足够了。

离开轩禧宫后我并没有特别的开心,兰若寻问的看着我,我说:我连自己死去的妹妹都要利用——

忽然泪如泉涌,兰若说:小姐,云舒小姐不会怪你的,她知道你有多么为难——

我叹气:豆儿,你去通知慧淑媛、楚婕妤过来探望辽妃,切忌不要说我已经来过,就说,我拖住了其他人,可以让她们得见辽妃,我不能亲自到场,一切全看两位姐姐了!

豆儿谨慎的点头。兰若诧异的看着我,我笑:得让她们多吃点亏才行,否则怎会真心真意归顺于我?

我又吩咐全儿:仔细盯着这边发生的事,知道吗?兰若,与我回宫等消息吧!

傍晚的时候,全儿向我说了慧淑媛、楚婕妤在辽妃处的情形。两位姐姐一到辽妃的府上就受到了冷遇。辽妃连茶也没上,开门见山的说:你们中原人士都是些懦夫,没的让人恶心,两位的来意不用说我也知道,大半是来拍马屁的,我自幼生在西藏,只知道英雄和勇敢的人才能够得到尊敬,不像你们畏惧于我的刁蛮。

慧淑媛虽觉得脸上挂不住,却还奉承的说:辽妃娘娘有所不知,我等原本是兰贵妃的人,兰贵妃惨死后宫定是被人毒害,如今辽妃娘娘善恶分明,我等也是想娘娘或许可以帮兰贵妃讨回公道。

辽妃冷哼一声:那你们是做什么的?口口声声说是为别人找公道,实际上贪生怕死罢了,如若我不进宫,你们的主子恐怕也就白死了。

楚婕妤赔笑:娘娘受到皇上的宠爱,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妃嫔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能活命已经是万幸了。

辽妃冷哼:既然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尽心,倒不如舍生取义为了你过去的主子死掉算了,也算你死得其所。

楚婕妤终于忍不住:辽妃,你未免太不识抬举,口口声声揶揄我们,你以为就凭你可以在这后宫生存下去吗?没有我们支持你,你不过是一个招风的树,早晚倒掉。

辽妃笑笑,慢条斯理的走上前来,围着楚婕妤绕了一圈,才说:那就趁我还能招风的时候把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杀掉好了。

大胆!慧淑媛指着辽妃的鼻子说:竟敢口出狂言——

口出狂言的人是你吧!我是妃你是淑媛,你不但欺负我刚刚入宫不懂得形势,编造故事恐吓我要我归降于你,还敢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大胆,来人,把这两个女人给我拉下去,禁闭在柴房,三日不得进食饮水,谁敢违了我的话,格杀勿论。

兰若惊诧:这个辽妃脾气未免太暴躁了。

我摇头:我倒觉得这个辽妃的性情可爱,这样嫉恶如仇,又如此聪明,毫不造作,是个女中豪杰,只可惜一入宫门身似海!

兰若叹:这后宫里的女人,荣辱兴衰只看君王的一念,那句诗怎么说的?

我笑: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兰若笑:我们的花期只有君王眼神掠过那么一瞬而已!

我问全儿:两位妃嫔此时可在柴房之中?

全儿点头,我说:走,咱们过去看看。

小米儿忙阻止:小姐,那辽妃不是说——

怕什么,随我来便是。我带上棉被和干粮去柴房探望慧淑媛和楚婕妤,想这两人曾经无比风光,如今却落得这副天地。我打开柴房的门,低声问:两位姐姐何在?

两个人一看是我忙扑过来痛哭,想是已经哭闹了一天,声音都已经沙哑。我说:两位姐姐受苦了,都怪妹妹不好,没能陪伴姐姐!姐姐放心,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必定为两位姐姐伸冤。

我这不说还好,两位姐姐一听我这样说,更加悲恸:妹妹有所不知,刚才辽妃来过,她说她已亲口告诉皇上她责罚了我们,皇上却说“你高兴就好”。辽妃说“既然我高兴就好,那就多禁闭几日吧”,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妹妹敢来探望我们了,这份情意姐姐们知道了,只盼妹妹不要对我们不管不顾,那样我们就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我说:两位姐姐还没有吃饭吧?这里有些点心,两位姐姐先用些,我尽量帮你们求情,我该走了,免得被人发现。

两位妃嫔千恩万谢。我退出来,正好看到看门的小米儿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前方坐着目光凌厉的辽妃。

我跪下行礼,辽妃冷哼:你好大的胆子!

我一听,便自行站起来,也扶起小米儿,笑着说:辽妃娘娘如若只是想赞赏臣妾地胆量,臣妾就谢过娘娘了。

辽妃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的命令你竟敢忤逆?

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位姐姐饿死。

辽妃说:你倒真有点义气!

我不卑不亢的回:谢娘娘赞赏。

不怕我杀了你?

怕,但总比活着却没有良心、善心要来的好。

辽妃扑哧一笑:你倒有点意思,与我回宫一续如何?

我看向她:臣妾从不杀戮,与娘娘恐怕没有什么好说得。

辽妃叹气,神色悲哀: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便与我来吧!

到了轩禧宫,我们就坐在荷花池旁边的石凳上,辽妃远远的看着荷花池,忽然问:她是怎么死的?

我咬牙切齿的说:是被阴险毒辣的人害死的,当时,她已经被皇上幽禁两年了,却仍逃不脱这样的命运!

他可曾难过?

难过,却只是因为少了一位可以让他追念故皇后的人罢了!

辽妃深深的吸口气,又叹出来,

我问:为什么爱宁广?

因为他那番天下太平的心胸和抱负。

那时候为什么愿意回来,我猜不只是因为皇上的三十万大军吧?

辽妃苦笑:他说他不爱我,我只不过是个替身,同样作替身倒不如入宫,还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他这样说?我不禁觉得心寒。

辽妃落泪:这就是我廉价的可以转让的爱情!

我们不再说话,喝着茶,沉默的坐了一夜。

当时我还诧异:一向留宿在这里的皇上怎么没有来,莫非又有紧急军情?

第二日,我与辽妃一同去永寿宫,辽妃开始不愿意,我说:不一定你过的不好才是对他的惩罚,有时候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漠然,是忘记,是无动于衷,是重新幸福起来。

辽妃这才与我一同来问安。到了永寿宫,我才知道为何昨夜皇上没有来轩禧宫。

此时皇上正坐在永寿宫,双手交握着德婉的手,幸福喜悦感慨之情溢于言表。他说: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你,没想到你竟然就在宫里,宁广说你就在这后宫我还不信——总算是找到你了。

我一愣,头开始发蒙。德婉贤惠的笑说:臣妾没有想到皇上还是这样一往情深!

皇上笑说:朕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心里永永远远只有你一个。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拥抱在一起,荣贵妃露出得益的表情,德婉冲着我露出狡猾的笑容。

惠儿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却硬挺着笑脸过去拉住德婉的手:婉莹姐姐,喇嘛说您的灵魂从未离开,原来是真的。

德婉露出和煦的笑容:傻妹妹,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惠儿点头:好,好,皇上,如今婉莹姐姐回来了,我这后位——

宁远竟然真的煞有其事的思考起来,德婉忙说:妹妹,切莫这样,会被天下人耻笑,再说妹妹你治理后宫有方,只要太平,谁做皇后还不都是一样嘛!

宁远大笑:我的婉莹还是这样贤惠!

我却暗自伤神:宁远,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第二十九章 婉贵妃

宁远沉吟了片刻说:朕就封你为婉贵妃吧!赐德阳宫居住,离朕也近些。爱妃们都散了吧!婉莹,你与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走出永寿宫,渐渐听不到宁远的话。

荣贵妃出来,虚张声势的说:我这妹妹早就被和尚说成是有慧根,想不到竟然被故皇后上了身,只怕如今虽然有了荣华富贵,与我却不是一条心!

珍修仪忙说:故皇后最是感恩之人,之前你把她当作是自家妹子看待,她哪有恩将仇报之理,姐姐最心善,必定善有善报。

我难过得摇头,忽然预感要天下大乱了。之前我之所以不向宁远说明就是怕宁远知道后忽然给我各种荣耀,万一天下民众听闻这个转世的荒唐消息会如何?切莫说别人,如若不是我经历过,我死都不会相信。即便我真的告诉宁远真相,也会力争不让他如此大张声势,可如今被德婉捷足先登,依她的脾气又怎么愿意忍气吞声不要荣华富贵呢?我叹气,惆怅的看着远处的天空。

辽妃依然在我身边,显然她还没有弄清楚事情,我苦笑着说:真正的婉莹出现了,你这个替身也该隐居了,想必会有不少人来难为奚落你吧?

那个女人便是宁广爱的人。

我耸耸肩。辽妃笑:也好,省得活的这么辛苦,看来我应该再制造事端,让皇上赐我死罪了。说罢一步上前,拉过荣贵妃,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荣贵妃哪里是前段时间的窝囊,直接要反击,我忙制止:荣贵妃姐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自己对故皇后有恩,这话要是传到他人耳中,不知道会被议论成什么呢?

荣贵妃悻悻的看着我:哟嗬,我这妹妹痊愈后更加伶牙俐齿了?

我摇头,跺脚道:姐姐,你我虽然不合,可我也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啊,后宫一直都是是非之地,切莫多言一句,多行一步。

荣贵妃好笑的看着我,道:你还真是一番苦心,竟然教训起我来了,也好,终归算你识相。辽妃,今天我就不和你计较,我看你到底能嚣张多久!

说罢,呼呼啦啦的离去。

我看着辽妃,心中一阵悲哀,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新人要变成旧人了吗?

我们回到轩禧宫,辽妃面无表情的喝茶,我说:你不要自暴自弃,应该好好得活!

辽妃忽儿笑了:那个女人出现了,我已经没有用处了,不如求皇上放我出宫!

我忙阻止: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辽妃笑笑:傻事?我做的最傻的事就是爱上宁广,傻就傻吧!如果能出宫我还是拼死都要留在他身边!

我难过的看着她,心中五味混杂,不知该劝阻还是该赞扬。

辽妃说: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便因此就死了也不后悔。

我突然开始觉得自己很渺小,我的爱在辽妃面前变得很廉价,我总是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说自己无奈,可归根结底不过是懦弱、贪生怕死罢了。

我苦笑:只怕现在我们都难以再见君王了。

辽妃笑着看向我:是吗,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见我?淑仪请回吧!说不定我会连累你呢?

我摇头。辽妃却说:姐姐,我称你姐姐,就算不把你当外人了,这后宫黑暗,姐姐要学会自保,我知道我的这番举动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所以今后姐姐还是不要来看我了吧!

我哽咽了一下,对这个为了爱破釜沉舟的女人充满敬意。我说:姐姐也不阻止你,只要你不后悔就好,只是为了他值得吗?

我不是为了他,在他送我入宫时我就已经想杀了他了,但我也知道他死后我断不会独活,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爱情,很悲哀对不对,竟然不是为了我爱的人,我爱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那个男人在爱情中却是个不值得爱的人。姐姐莫劝我了,以后多保重。

我点点头。辽妃一甩头:送客!

我走在皇宫巍峨的楼阁宫廷之间,阳光明晃晃的照下来,兰若在轩禧宫外等着我,见我满上前,用难过的眼神看着我,我笑:罢了,罢了,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卑鄙!

小姐?

我摇头,什么也没说,拖着千斤重的脚往德秀宫走。

后面一个小宫女唤:晴淑仪娘娘,奴婢好找,皇后娘娘邀您到永寿宫一聚。

我打量着这个面生的小宫女,忽然明白锦凤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后宫之中了。

来到永寿宫,惠儿依然慈祥的笑,向晚和兰贵妃所生的向真、乐平公主都在摇篮里酣睡着,我走进来,惠儿“嘘”了一声,印我到东殿。

她拉着我的手说:最近憔悴了许多。可是因为皇上?

我只好点头,作出委屈的样子。惠儿拍拍我的手:咱们后宫里的女人,是很难做的,要一心一意对待皇上爱皇上,又要忍受独守空床和皇上的喜新厌旧。这种说不出的苦你慢慢就会体会了,如今只盼望婉贵妃还保留着当年的贤惠,体恤我们,愿意雨露均沾,可我看她的架式,这次轮回似乎让她懂得争取了。

我笑:当年毕竟是惨死,能够轮回自然懂得保护自己了。

惠儿似乎有点忧愁,她叹:皇上这些年始终在寻找像婉莹姐姐的人,我一直在原地守候却不见他回头看我一眼。

我问:娘娘,您爱皇上吗?

惠儿苦笑:我自认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皇上的人,为了他我可以做尽天下坏事,可以放弃一切,无奈君王专情,从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忽然开始可怜惠儿。她比我勇敢,虽然是坏事,她却也愿意出卖良心用尽各种手段去争取自己的爱。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个“爱”字害苦了多少人?

我忽然不再恨惠儿,不恨她杀死我和云舒,不恨她用哑药设计我,反而有种惺惺相惜地感觉,就像当年我对颜贵人说得:谁胜谁败都在生前,只愿死后能够继续为友。

我看着惠儿的愁容,忽然明白了惠儿的忧愁:婉莹居然是害不是的,好不容易死了一次竟然又转世回来,简直阴魂不散,更重要的是无论她生前、死后还是转世回来都霸占着换上的爱,这叫惠儿情何以堪?

我说:娘娘,您信轮回吗?

不信,可婉贵妃对当年的事了解的十分透彻,若非婉莹姐姐,又怎么会知道呢?

娘娘忘了,还有荣贵妃——

惠儿笑了:连你也怀疑?

我点头:主要我不相信德婉会是故皇后,我与德婉一起长大,一起入宫,她是什么性情我最了解,如若有转世一说,至少她的性情会有非常大的变化,而我却发现她越来越暴躁。

惠儿沉吟片刻,才说:这件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近来这后宫里的妹妹们我没有办法保护了。

我暗想:是没有办法保护,还是要借刀杀人可就难说了。

回到德秀宫,兰若焦急的等着我,我一进来,兰若便拉着我的手,用关心的眼光看着我,我笑:没有喝东西,放心,不会有事的,她现在恐怕是泥菩萨过江了,只是兰若你最近一定要加倍小心,免得皇后借刀杀人。

兰若说:我是在想既然故皇后回来了,我是不是要去看望一下旧主?

我笑:好丫头,越来越聪明了,我们一起去。

到达德阳宫,宁远还在陪着德婉,兰若扑通跪在地上,泪如泉涌:小姐——

德婉忙扶起她:兰若,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兰若捣蒜般的点头,又问:小姐可好?

德婉微笑着说:好,一切都好,本来刚进宫时就想告诉你了,只怕你不愿相信。

兰若摇头:怎么会不信呢?小姐即使改变了容貌,这温柔贤惠,让人如暮春风的性情也是不会变的。

我也上前:妹妹——

德婉握住我的手:这些年来谢谢姐姐一直照顾我。

我含着泪摇头。皇上走下来,哈哈大笑:婉莹,晴儿的性情与你很是相像啊!

德婉说:自古贤惠的女子乳过江子鲫,相像也不足为奇。

兰若忽然说:皇上,小姐入宫以来可受了不少苦啊!

皇上这才忽然想起当年德婉被慧淑媛欺负的事情,顿时面色凝重:当时我竟没能为你讨回公道,如今——

德婉忙阻止皇上:不,我正要提起她们,她们还被辽妃关在柴房受苦呢,臣妾实在不忍心,求皇上——

皇上说:我知道你最善良,只是她们当年欺负你实在可恶,朕不罚她们怎么对得起你,来人,把慧淑媛、楚婕妤从柴房中放出来,降为嫔。

我在心里冷笑:竟然这样算起旧账。

我跪下说:皇上,臣妾未入宫时曾经听到荣贵妃与家母说了一些关于孝纯皇后死亡的真相——

皇上忙说:速速说来。

第三十章 你离我越来越远

我道:臣妾听荣贵妃与家母说——

罢了。德婉忽然打断我。又看向皇上说:人死后对生前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所以才会有迟迟不愿喝下梦婆汤,留在人间索命的冤魂,臣妾是知道一切的,臣妾之所以不说就是不想让皇上因为这些陈年往事动气,也不想再有什么人因为我的事情丢了性命,罢了。

皇上不禁激动,主动坦白:婉莹,当年是我害死你的,那个孩子是我们的,也被我亲手杀死了,我这样愧对与你,所以只要我遇到和你相貌、性情相似的女人便要百般疼爱,就是想要补偿你——你回来了,真好!

我只能说:是臣妾没有宽广的胸襟,臣妾恭喜皇上重得婉贵妃。

退出德阳宫,我不由地叹气。兰若道:小姐不要灰心,兰若会呆在婉贵妃身边留意她的举动。

我点头,感慨:总算宁远是开心的,这些年他一直怀揣着对我地愧疚和爱活的很辛苦,诚如他所说,他疼爱我和纵容辽妃不过是因为我们身上有婉莹地影子而已,如今能有人挺身而出了却他的心愿也是件好事。

可是她欺骗皇上!

我们不是也一直在欺骗皇上,从我是婉莹开始直到现在,我都在骗他,我从来就不爱他!

小姐!兰若热泪盈眶的看着我,道:看了这么久,您还没有理解皇上对你的真心吗?

我笑:落花有意,怎奈流水无情?

兰若忽尔笑了:小姐所说的落花是自己还是皇上?

我叹:原本是皇上,如今大概是我吧!

小姐,你——

我摇头笑说:爱与不爱又何必探究?他连我都认不出来,却轻易相信他人,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深爱?我只知他距离我越来越远了。

兰若却说:小姐,这么多年你不知道皇上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却知道。皇上是太难过、太愧疚了,所以才宠爱一个又一个性情、相貌与小姐相似的女人,他这是在逃避,是在给自己编织骗自己的梦,如今他就算知道婉贵妃是假的,也不愿意揭穿了,他好不容易才与小姐相聚,万一说明了一切都是假的,他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抚平自己的伤口?倒不如在这梦里快活的活下去,虽然自欺欺人,却总比痛苦难过要好。

我看向兰若,感叹:也许你和皇后才是最爱宁远的人!

兰若摇头:我爱皇上,是因为皇上爱小姐的那份执著,所以我的爱注定是一个梦,他不爱我,我痛苦,他爱我,我便对他失望了!自古君王无情,我却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十几年如一日的挚爱着一个女人,尤其是在这个女人始终无动于衷,一心扑在别人身上,还怀过别人的孩子。

我苦笑:你是在怪我?

兰若曾经恨过小姐,因为小姐让我视若珍宝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男人伤痛欲绝。可我也知道,小姐心里头苦!

我难过得点点头,我说:兰若,那个孩子是我和皇上的,不是宁广的!

兰若一惊,看向我,我笑:宁广是不能有孩子的!

那小姐的死岂不是一场闹剧?

我笑:人的一生就是闹剧,生与死都是一种开始。

天渐渐黑了,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我站在皇宫的隙缝间远远的望着天际。

回到德秀宫,全儿向我说起今天辽妃所引起的喧然大波。

下午的时候,辽妃去荣贵妃的储秀宫,硬说是荣贵妃派人在她喝的茶中下了药,死活要荣贵妃给个交代。

荣贵妃一愣,明白若不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便是她辽妃有意与她起冲突。

便说:可有证据?

辽妃冷哼:你做坏事这么多年,早就轻车熟路,怎会留下把柄给我?

那也就是没有了?既然这样,就请辽妃妹妹找到证据了再过来兴师问罪吧!

哼,我岂能让你逍遥法外,今天就算我没有证据也不会让你好过。说罢上前揪住荣贵妃的头发,一用力,便把发髻上的绒花金钗撕扯下来,一头秀发散落,辽妃顺势拽住荣贵妃的头发,往手臂上一挽,随手从袖口中拿出剪刀“咔嚓”把荣贵妃的头发齐根剪掉,有小丫头上来护主,却被辽妃一脚踹开,荣贵妃虽刁蛮任性颇有些心机,却毕竟是金枝玉叶从小在呵护之下长大,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受过这样的委屈,狼嚎了一声回头带着泪恶狠狠的盯着辽妃,辽妃乐呵呵的甩到手中的长发,慢条斯理的说:这荣贵妃没了头发也不比尼姑秀气多少?

荣贵妃气的快吐了血,咬牙切齿的说:你竟敢这样对我,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受宠的妃嫔吗?想要欺负我,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说罢上前便要抓辽妃的脸。辽妃在西藏想是练过武功的,直接伸出腿,一脚将荣贵妃踹开,荣贵妃抱着肚子在地上哼唷,却没有人敢上前搀扶。辽妃袅娜的走到荣贵妃面前,笑嘻嘻的说:我有没有这个斤两?

储秀宫门口一阵脚步声,皇后匆忙赶到:快住手,这成何体统?

辽妃也不在意,凌厉的眼光扫过下人,说:是谁这么多事?腿倒很勤快?

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与辽妃对视。荣贵妃见皇后来了,忙扑上前去:皇后姐姐,你可要给妹妹做主啊,皇上最喜欢妹妹的秀发,如今妹妹可怎么再见皇上!

皇后一看荣贵妃被剪短的头发,硬是忍住笑意,训斥辽妃:你好大的担子,后宫妃嫔身体发肤都属于皇上,你竟敢如次糟蹋——

那么臣妾的身体也是皇上的,娘娘可不能动臣妾一指头啊!臣妾不懂中原的规矩,娘娘却是掌管凤印多年,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吧!

一番话堵的皇后怒火中烧,再加上荣贵妃添油加醋的哭诉:你欺负我也就罢了,皇后母仪天下,是后宫之主,你竟敢出言不逊!

皇后护住荣贵妃说:孽障,我今天就以后宫之主身份好好教训你。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辽妃大笑:我看谁敢,这故皇后虽然出现了,你们怎么就知道皇上就此会冷落我?荣贵妃,你借着婉贵妃地事情擅自出储秀宫的事该怎么算,我记得皇上下令让你禁足一个月吧?皇后,你该管的事情没有管,算不算失职啊,怪不得这后宫乌烟瘴气的,与皇上这么多年,皇上都不拿正眼瞧你呢!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

谢皇后赞赏,如果没有别的事,臣妾就告退了。说罢得意洋洋的与皇后擦肩而过。皇后大吼:你给我站住。辽妃也充耳不闻。

皇后喊:给我拦住她。却没有人敢动一步。

皇后气得几乎晕过去,她咬牙切齿的说: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刚说完,一个小太监便跪在皇后面前说:奴才没用,刚才去请皇上,皇上正在德阳宫与婉贵妃在一起,不见任何人,不听任何事。

荣贵妃和皇后同时大怒,直接去往德阳宫找皇上。那时我刚好离去。婉贵妃和皇上正在用膳,据说皇上特意为婉贵妃传了些酸辣口味的菜肴,我是知道德婉不能吃辣,想必她装婉莹,吃这些酸辣口味的菜肴也是很过瘾吧!

皇后和荣贵妃风风火火的赶到,荣贵妃跪下便是失声痛哭,再配合上她那一头惨不忍睹的头发,更显得凄惨。

婉贵妃忙上前扶起两位妃嫔,皇后先开口:皇上,臣妾无能,治理后宫无方,才会让辽妃胆大妄为作出这样出格的事情,请皇上降罪!

荣贵妃悲切的嚎了一声,扑入皇上的怀里:皇上,您再也不爱臣妾了吗?臣妾虽然做错了事被禁足,可也不能受到这样的欺辱,如果皇上还念着与臣妾的感情,就直接赐臣妾死罪吧,臣妾不愿受到这样的凌辱。

婉贵妃问:这位辽妃的性情,我是知道的,前阵子还因为我在倚春园抢先折了她喜欢的花枝,罚我在倚春园的沙石上跪了两个时辰——她这样飞扬跋扈,确实不是办法!

皇上看向婉贵妃:婉莹,你有什么想法?

婉贵妃被这样一唤,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断然不可能用什么狠毒的方法责罚辽妃了,便说:我看这孩子也挺可怜的,远离家乡,孤单一人,皇上又老爱欺负她——我一直认为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以德待之,她必以德为报。

荣贵妃忽然恶狠狠的看着德婉,仿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皇上点点头,扶起皇后和荣贵妃,说:两位爱妃不要难过了,朕自会处理!

荣贵妃呼号着不依,皇上冷冷的说:朕念你一直在朕身边,又对德婉爱护有加,朕就不追究你之前背着朕所做的那些事,在这件事上你确实受了委屈,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相反倒是你,应该好好反省自己,多与婉莹学习,婉莹也曾受到辽妃的责罚,却不似你这般想着要报复,反而要以德治人,荣儿,朕今天就赦免了你的禁足,你自己要好自为之。

荣贵妃受了委屈,来这里又被皇上训斥,完完全全成了德婉的陪衬品,心中自然充满了怨恨,她不再哭闹,只恶狠狠的看着德婉。

第三十一章 说客

听到这,我和兰若对视了一眼,都笑了,想来这是要窝里斗了。

兰若说:这荣贵妃也太不体谅婉贵妃了,她现在已经是小姐的脾气了,怎么可能明目张胆的为她出气?

我笑:两虎相争,皇后就可以坐享其成了。我可不能再这样被动了,如今就搅进这混水里,好好的折腾折腾。

我稍微梳妆了一下,便去往德阳宫,全儿刚刚回话说皇上被紧急军情唤走,荣贵妃后脚就进了德阳宫,不多时又怒气冲冲的走出来,想必两个人是有过一番争执的,我站在德阳宫的门口,看着宫殿上方巍峨的大字,忽然忆起当年我和德婉在永福宫的对话,不仅唏嘘这一年来的变化。

我整理一下云鬓,换上和蔼的笑容,走进德阳宫。

正殿内有些凌乱,地上倒着一个摔成碎片的茶碗,小丫头正在收拾,德婉看着心烦便一脚将小丫头踹到在地。

我哼笑出声:妹妹即便被人家上了身也还是这副急躁的脾气啊?

德婉一愣,忙换上贤惠的笑容:姐姐说到哪里去了,不过刚才心情烦躁了些。

我走近她,说:妹妹,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用这么辛苦伪装了,我知道你还是你,从来没有变过。

德婉佯装不知:我知道外人是不肯相信有上身这样的稀奇事,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也是不信的。

我说:妹妹的演技果然逼真,只是此番我来并不是要和什么故皇后说话,我要找的是你,刚才荣贵妃来过,想必没有给你什么好脸色吧?

德婉笑着摇头:她那个脾气,八百年都不会变,总是这么急躁,刚才是因为我没有为她讨个公道,过来与我哭诉呢!

我笑:我不记得荣贵妃与故皇后有这样亲密的关系啊,想来荣贵妃还是把你当成德婉,要利用你呢!

德婉看着我,不说话,我继续说:妹妹,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必今天的荣贵妃也很让你头痛,丝毫不为你的立场考虑,只是自私的想要让你完全听她摆布,为她所用,你的这个姐姐从来都不是什么会对人真心真意的女人,你对她有好处,她定会馏着你,可如今你比她受宠,又不为她做事,她定会后悔为你出谋划策让你假扮故皇后,这样一个大把柄在她手里,你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即便眼下太平,妹妹也是提心吊胆睡不着的吧?

德婉背过身,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笑着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说:你听懂也罢,听不懂也罢,我只是为你分析一下局势。你和荣贵妃万一斗起来,可就便宜了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皇后了,你是知道这后宫的,为皇上所爱,就为众人所恨,眼下嫉妒你的人早都红了眼,巴不得趁乱捅你几刀,你倒给人家机会自己制造起动乱来,万一到时你遭了毒手,可就真是冤屈了。

德婉看着我:妖言惑众。

我笑:我知道妹妹听进我的话了,在这种局势下,你倒不如与我联手,反正我们大家都避免不了汤这个浑水,到不如就轰轰烈烈大闹一场,当然,妹妹也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我当然不会这样好,还为你考虑。当年皇后给我下哑药却诬赖到你的头上,我当时没有对皇上说,就是知道自己说出来也未必有人信,反而连累妹妹受冤,如今妹妹贵为婉贵妃,姐姐我无能,只好仰仗妹妹的本事了。姐姐的话就说到这,妹妹自己衡量一下利弊,我德秀宫随时欢迎妹妹过来。

说罢,我一屈膝:臣妾告退。

天色已经晚了,我计算了一下时间,猜想被我从柴房中解救出来的慧嫔、楚嫔,此时差不多也该从皇后那里游说完毕了。不知道她们笨嘴拙舌是否能够抓住这番话地要领。

我整理一下衣裙,去往储秀宫。

荣贵妃的头发经过修整依旧残破不堪,在内阁边照镜子边大发雷霆,旁边的小丫头怕的直发抖,我笑着上前,拿起木梳梳理荣贵妃的头发,她一愣,立刻怒气冲冲的回头看着我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摇头:姐姐怎么还不明白妹妹的心意呢?妹妹手拙,却可以为姐姐梳个别致的发髻,姐姐不妨试试,如若不喜欢再责罚妹妹也好。

说罢我吩咐小丫头拿出别卡和带有珍珠的绒花,仔细的用这些头饰把荣贵妃的头发归拢起来,除了没有发髻之外,倒比原来更有风韵。

荣贵妃照照镜子,方说:你不会这样好心,说吧,来我这里所谓何时?

姐姐果真冰雪聪明,什么事都瞒不住姐姐!

荣贵妃面有得色:不要说这些好听的了!

我道:那妹妹就开门见山了。如今德婉被故皇后上了身,似乎与姐姐并不和睦,完全不念姐妹旧情,妹妹很为姐姐不值,妹妹现在只是怀疑婉贵妃是不是知道姐姐当年——否则以故皇后的性情,定不会这样忘恩负义。

荣贵妃阴狠的目光扫过我,道:继续说。

我忙跪下:姐姐,这阵子姐姐受了这么多委屈,即便是我得势了也要为姐姐讨回公道,可德婉,不但不为姐姐出气,还把姐姐当作陪衬。她现在刚刚得势尚且这样,以后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恐怕我们连君王的面都再也见不到了。

荣贵妃拿起梳子,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刘海,也不说话,也不让我起来,我忽然有些没底,万一这荣贵妃和德婉也是故意唱这出戏引我们入局呢?

荣贵妃忽然放下梳子,扶我起来:难得妹妹有这样的想法。

我知道荣贵妃暂时是愿意与我为盟了,而我不能有一丝松懈,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荣贵妃与德婉故意设下的陷阱,我也要能全身而退才行!

回到德秀宫,慧嫔、楚嫔正在等我,我问:如何?

二人点头:成了!

我握住两位妃嫔的手说:两位姐姐辛苦了。

慧嫔说:总比在柴房挨饿受苦好,妹妹对我俩的恩情我们不会忘记的。

楚嫔也说: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我们深切的体会了这个道理,在我们落难之时,竟然是曾经被我们欺辱过的妹妹为我们四处奔走,这份恩情,我——

我笑:好了,好了,我救两位姐姐可不是为了让你们谢破嘴皮的,小米儿,传饭,今个我要与两位姐姐好好的喝几杯。

楚嫔笑:妹妹说话越来越有气势了,竟然像要出征前的将军。

我笑:你我三人,难道不是要出征了吗?

是夜,德婉终于派小丫头过来回话:我们娘娘说了,淑仪娘娘的刺绣花样设计的妙,就用了吧!

我忙给小丫头塞银子,说:劳烦姑娘奔波了。

小丫头乐呵呵的说:我们娘娘还有一句话,她说淑仪娘娘年前被禁足的事还要多谢宸贵妃娘娘的心意。

我怔了怔。许久未提,如今方想起当年我的绿头牌被人做了手脚的事。竟然是宸贵妃吗?还是德婉故意要把她也拖下这浑水?

我告诉给小丫头一个不实的消息让她带回去给德婉,小丫头退下。

全儿在外面说:辽妃那的人刚刚过来回话了。

我忙说:你快进来,说说有什么进展?

全儿进来说:皇上答应让辽妃出宫了,只是要先做一场戏,赐死辽妃,再由人把“尸体”送出宫给绥南王,从此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辽妃这样一个人了。

我叹:皇上竟然真的会答应。

全儿笑:其中的缘由奴婢就不知道了,那小丫头匆匆的与我说完便回去了,没有来得及问。

我点头道:皇上可离开了轩禧宫?

全儿点头:是,这会想是去了德阳宫!

我说:豆儿,小米儿,随我去轩禧宫。

辽妃似乎知道我要来,早已备好了茶侯着,我握住她的手:恭喜你了。

辽妃开心的笑,入宫以来我就再也没看过她这种发自内心的欢笑了。我说:皇上怎么会答应呢?

辽妃说:本来皇上也不同意,是我忽然哭了,才让皇上动容,想是平时我太过刁蛮,如今这一哭才让皇上突然察觉也该照顾我地感受吧?估计明天就会下诏书,将我囚禁于轩禧宫,等候发落。

我说:皇上不会无缘无故降人死罪,如今只是将你囚禁,恐怕还要过一阵子才有契机赐你死罪呢,这段时间你一定要万分小心,避免有心之人对你下毒手。

辽妃不无感动的点点头。忽然问:姐姐是爱皇上的吧?

我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辽妃莞尔一笑:我能看出来,你爱皇上,你看他的眼神,你提起他时的落寞和忧愁,都表明你爱他!

我反问:是吗?同时也在问我自己,爱了吗?似乎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说:我原来并不爱他,不是有人说过不爱一个人就要永远不爱,一旦爱上了老天就会给你惩罚,让你失去他!想来说地对,我现在爱了,却也失去了。

辽妃感叹:我倒希望这句话用在宁广的身上,哪怕最后我会搭上性命,也能让他一辈子挂念,永远不得安宁!

这话倒像是诅咒!

爱情本来就是诅咒!你想啊,一辈子不离开你,多恐怖,简直阴魂不散嘛!

我和辽妃开心的笑起来。

第三十二章 算不算爱

近来繁忙,顺平和圣平白天又要读书,我们几乎都没有在一起好好得玩过,可巧这天两个孩子下学早,我便吩咐小米准备些糕点水果,带她们去畅音湖、御花园游玩,两个孩子似乎对这个皇宫还是怯生生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总是不敢放开胆子玩,我说:不要怕,你们是公主,是这个皇宫的主人,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只要你们不犯错,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两位公主互相看了一眼,依然乖巧的坐在我旁边。我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带着她们玩,玩的是我和惠儿小时候常玩的踢毽子。两个小公主没有见过这个新鲜的物事,又见我玩得这样娴熟,便开心的在一旁边数边为我加油。

我停下来,教两位公主踢毽子,圣平还小,常常走路还要摔跤,自然无法驾御这个小小的毽子,倒是顺平一学就会,还编了几个小花样。我就抱着圣平在一旁给顺平加油。

小米儿带过来的糕点很快就被我们吃光,我又吩咐她回去多拿一些过来。圣平公主问:晴姨会讲故事吗?

圣平想听?

圣平点点头,我笑着把她和顺平抱在怀里,坐在大树下的草地上,给她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想是午后睡意正酣,或是天气逐渐温暖,我们三人竟然在草地上睡着了。那种酣梦的幸福感将我占据,我搂着两个孩子,沉沉的睡去。

等我醒来,我已经回到德秀宫,宁远笑吟吟的看着我,揶揄道:醒了,我的大懒虫?

我环顾四周,丫头们不在,孩子们正在帘子外往里面偷看,频频捂着嘴笑。我顿觉不好意思。

宁远说:朕去畅音湖散心,竟然发现了三个大懒虫在树下睡着了,朕怕它们着凉,就命人把它们搬到德秀宫了。

我脸一红,轻轻的推了宁远一下:皇上就会嘲笑晴儿!

宁远抱住我笑说:近来朕冷落了你,有没有想朕,有没有怪朕?

我说:不管皇上走多远,晴儿都只在原地守候着皇上,只要皇上原意,一回头就能看到晴儿。

宁远幸福的抱紧我,手开始不老实的摸索我的衣带。我说:皇上,公主们还在门外!

没关系!宁远吻我的发髻。

我微微的挣扎:现在还是白天——

宁远只说:朕想你了。

我不禁鼻子一酸,这么久了,才知道要想我吗?如今“婉莹”出现了,他还会想我,是否对我也有真情?

我抱紧宁远说:晴儿也好想皇上——

我懒洋洋的躺在宁远地怀里,手指头在他的胸前画呀画,宁远觉得痒,抓起我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的咬。

我笑了:皇上好睡?

宁远松开我的手指:你这小淘气鬼,不停的扰朕,朕哪里能睡着?

我噘着嘴:晴儿舍不得皇上睡嘛!

宁远抱紧我:恨不恨朕冷落了你?

我点点头。

宁远更加抱紧我:真的恨?

我使劲的点头,心中不知怎的一阵委屈。

宁远问:有多恨?

我咬住他的肩膀说:想把你吃进肚子里,让谁都没有办法把你抢走!

宁远抚摸着我的头发:是朕辜负了你。

我摇头:我知道皇上的一往情深,又怎会怪皇上呢?

宁远却摇头:你不知道,朕——朕觉得与你在一起时才是平静的,才是安宁的,朕与婉莹——朕爱她,很爱很爱,可是——

我抱紧皇上,抚摸他紧索的眉头:皇上大概是因为相貌变化了才会有这样的生疏感吧!

宁远不吭声。我问:皇上可爱我?

宁远明显顿了一下,没有回答我。

我不禁变得哀伤。原来我不过是他的避风港。

宁远仔细的端详我痛苦的表情,情不自禁的吻上我的唇,他炙热的唇齿掀起了我心中的狂澜。我拼命的抱紧他,一刻也不想松手。

宁远忽然说:辽妃,朕已经允许她出宫了。

我说:皇上英名。

宁远苦笑:那就是当初的我太过武断了。

我拥着他:不,只是走了点弯路,如今回到正轨上了。

宁远把头埋在我的颈窝上,喃喃:在这后宫里只有懂得如何让朕开心,让朕放松了。

宁远逐渐睡去,我却下床推开窗子看外面皎洁得月光,初春的夜晚还很凉,我光裸着臂膀趴在窗台上,寂寥的数天上的星星。

他为帝王,终归是要在百花丛中穿行,纵使真爱、深爱,也不能让他只对一个女人百般疼爱吧?这是身为帝王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

三更天,我伺候宁远穿好衣服,上朝,宁远匆匆在我的脸颊落下一吻,又匆匆的离去,我怔了半天,忽儿笑了。

我吩咐小米儿把两只小猫抱过来,我与它们躺在床上,两只猫在我的抓搔下异常乖巧,懒洋洋的伸长了身体,我轻轻的抚摸着它们。

天快亮了,我去往永寿宫问安。荣贵妃赫然梳着昨日我为她编的别致发式,更显得容光焕发。惠儿笑笑:荣妹妹精神还好?

荣贵妃笑着点头。宸贵妃揉捏着肚子说:近来这小孽障也动的厉害。

芳修华说:小家伙想是着急要出来了?

我斜睨着她,说:宸贵妃吉人天相,定会生下健康活泼的小皇子,到时候向晚、向真就会多一个小弟弟呢!

宸贵妃笑笑:儿子就是听起来好听,要我说还是女儿好,贴心。

惠儿道:你能看开就好。

她喝口茶,又说:各位妹妹大半都知道了辽妃被幽禁的事情了吧,以后大家定要守自己的本分,一时的嚣张是难成气候的,只会害了自己,妹妹们知道了吗?

众人皆点头称是。

我却开始筹谋如何给辽妃定个“死罪”。

农历三月初八,是宁远的生日,后宫一片忙碌,众妃嫔们都使出看家的本事打扮自己,我也让豆儿为我新设计了几朵绒花,配上这高耸的发髻,越发显得别致端庄。

宴会在昭和殿进行,荣贵妃、宸贵妃分别坐在皇上、皇后的两侧,婉贵妃则站立在皇上身边。皇后明显面子上挂不住,却也姐姐长姐姐短的唤着,荣贵妃与德婉倒是有些明争暗斗,眼神里都是较量。只是此时荣贵妃有些失势,敢怒不敢言,倒是宸贵妃说:婉贵妃这性情还是这样贤惠,妹妹自愧不如。

德婉说:哪里,是妹妹孕育皇储对社稷更有功劳。

宸贵妃笑:许多年没见,皇上又一直霸着姐姐,妹妹都没能与姐姐聊上几句。

德婉笑:是姐姐不够周到,本来该去妹妹那探望的,不如这样,一会酒醉需要清醒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吹风。

宸贵妃笑;甚好!

宴会开始,百名舞女举着花环、蜡烛在大厅翩然起舞,忽然百名宫女的蜡烛和宴会上的灯光全部熄灭,宫女的中央逐渐升起一丝亮光,烛光向上映红了颜嫔娇嫩美丽的脸庞,她端着蜡烛轻盈的跳跃在甩起的云袖之中,远远望去就像漂浮在云朵之上。

宸贵妃低着头喝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莫非这颜嫔已然归顺宸贵妃?

一曲舞罢,颜嫔袅袅婷婷的上前祝皇上万寿无疆。

皇上开心的赞赏:颜嫔地舞技越来越精湛了,朕还记得当年你和婉贵妃一起献舞的情景呢!

颜嫔微笑说:皇上开心就好。一切都是宸贵妃地意思。

皇上看向宸贵妃,道:难为你费心了,你身子骨不好,凡事要多加注意。

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原来是一个西藏穿着打扮的女人在昭阳殿的门口翩翩起舞。定睛一看,竟然是辽妃。

惠儿只低着头,荣贵妃咬牙切齿,倒是德婉上前:跳舞的可是辽妃?今个是皇上的千秋,你也来敬杯酒吧!

辽妃上前,傲慢的笑道:还轮不到你说话!皇上,我跳得这支舞是西藏专门祭拜死人的,如今就当作是贺礼献给皇上吧!

皇后大喝:大胆。

众人皆吸了一口气。宁远看着辽妃,缓缓的说:赐辽妃死罪。

辽妃整理一下头发,说:你总算原意让我死了!

荣贵妃得意地看着她,辽妃笑着扫过所有的宫嫔,说:为了等这条死罪,云硕辽没少冒犯各位姐姐,如今妹妹心愿已了,这杯酒就算是我敬众位姐姐的,希望来生再见不是在这后宫之中。

辽妃仰头喝干杯中的酒,扔掉杯子,阔步走出昭阳殿。

婉贵妃说:皇上莫要为她扫了咱们的兴,臣妾给皇上准备了礼物。

宁远面色稍微缓和下来:哦,是什么?

婉贵妃说:臣妾打算让每位妃嫔都上前亲皇上一下。

宸贵妃“咳”了一下,说:这恐怕——被人家听到了会说皇上没有君威,沉溺女色的。

婉贵妃笑说:怕什么,这是咱们的家宴!

宁远握住婉贵妃的手,道:你的心意我知道,还是免了吧!朕可不想被爱妃们生吞活剥啊!

惠儿道:姐姐现在似乎比过去活泼了很多呢?

婉贵妃笑:可能是这身皮囊的缘故,让我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年轻了。

惠儿不再言语,只低头喝茶。

第三十三章 一缕香魂

次日,皇上的毒酒、白陵、匕首便已到达再次没落下来的轩禧宫,这轩禧宫向来住的都是得宠的妃嫔,也向来都是迅速衰落下来的坟墓。

荣贵妃特意来为辽妃送行。辽妃正在为自己梳头发,荣贵妃嘲讽:人都要死了,还美给谁看?

辽妃淡笑不语,荣贵妃得意地笑:怎么,舌头被猫叼去了?竟然这样乖巧。

辽妃盛装打扮,站起来,走到荣贵妃身边,逶迤端庄的气质令荣贵妃有些心虚,荣贵妃一扬头:你要做什么?

辽妃笑笑:后宫这么多被我连累的姐妹,只有你挨了我的打和刁难我却不愧疚。

荣贵妃怒:你什么意思。

辽妃道:我生前这般毒辣,死后也必是厉鬼,荣贵妃你这个时候来奚落我,不怕我找你索命吗?

荣贵妃瑟缩了一下,远处夕阳西下,自带着一股血腥阴森的氛围。荣贵妃打了个冷战说: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唬本宫,本宫不怕你,也不信什么索命!

辽妃笑:也或许不是索命,只要让你夜夜噩梦,不敢睡觉就可以了。

荣贵妃愤怒的伸手欲打,辽妃一把抓住,说:省省力气,留到我回来找你的时候再打吧!李福寿,送客,我虽是将要死去的人,却也不能受到这种人渣的侮辱。

李福寿道:娘娘请回。

不,荣贵妃道:我就要亲眼看着她死。

李福寿道:辽妃娘娘选的是毒酒,死前的样貌甚为恐怖,娘娘还是——

辽妃听罢,端起毒酒一仰而进,然后装出呼吸困难的样子扑向荣贵妃,荣贵妃吓了一跳,呼号着逃了出去。

我从侧间出来,笑:妹妹可要把人家吓破胆了。

我伸手给李福寿一些银子说:李公公,请让我与妹妹多说几句话,恐怕今后我们就再也不能见了,这是我泡的一些好茶,公公且去凉亭里吃些。

李福寿端着茶壶坐到凉亭里。我握住辽妃的手,递给她一杯茶说: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我与妹妹虽认识不久,却也是缘份,如果姐姐曾经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妹妹见谅。

我将茶一饮而尽,辽妃笑笑,也喝干茶,道:在这后宫里还谈什么对不对得住,自己活命就可以了,妹妹怎么会不知道姐姐的苦,即便今天妹妹出不去,也会记得姐姐常说得那句话,谁输谁赢都在今生,只愿死后继续为友。

我微笑着点头,又起身去检查辽妃的棺材,我问: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时辰,希望空气足够。

辽妃笑:姐姐放心吧!

我宣李福寿:辽妃也该上路了。

辽妃躺到棺材里,李公公慢慢的把棺材板合上,我看着辽妃的身体、脸颊一寸一寸的被木板遮盖住,心中一片悲凉。

我隐到内阁,李福寿宣:送辽妃娘娘遗体出宫。几个奴才从外面走进来,抬起辽妃的棺材,缓缓的出了宫门。

我从后门退出来,远远的追随着送葬队伍看去,他们在夕阳下渐渐消失在这宫门之外。这个棺材出了西华门,便会被送往绥南王府,宁远曾亲自给宁广写了一封信说是要送给他一个天大的礼物。我想象不到宁广看到这个礼物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定是错愕不已吧!

回到德秀宫,我一直辗转翻覆,难以入睡。小米儿给我倒了杯茶,我只喝了一口又差小米端走。豆儿和全儿见我睡不着便进来陪我说话,我问:皇上在哪一宫?

豆儿回:在德阳宫。

我喃喃:在那里,在那里——

小米儿说:娘娘可是想皇上了?

全儿笑:看娘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了,还用问。

我骤然竖起眉毛:你们说什么?

三个丫头立刻跪在地上,我说:以后小心些说话,仔细你们的舌头。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们发火,几个人吓坏了,可怜巴巴的直磕头,我一挥手:罢了,都下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几个丫头忙出去。我忽然又唤:回来,你们还是在我这里呆着吧!

几个丫头战战兢兢的又坐下,手足无措的看着我。我抱着那两只小猫,心不在焉的逗弄着。蜡油从灯芯处滚落,在底座上形成各种钟乳石般的形状。

养心殿的小太监王公公呼哧带喘的过来回:绥南王深夜觐见。

我的心咯噔一下,似乎落地了,似乎也更空了些。我问:绥南王觐见所为何事?

想是为了皇上送的礼物,据说,皇上送过去的是一具死尸。

我说:你继续去候着,伶俐点,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定会给你个总管做。

王公公倒守本分,只说:李福寿公公比奴才有头脑,奴才不敢高攀。

我勉强挤出笑容,说:去吧!有消息,立刻回报。

小米说:宁广王爷大半是无福消受皇上的这份礼物。

我叹:除了咱们没有人知道辽妃的“遗体”会抬到绥南王府,你们说话可要多注意些。

小米忙低头称是。

没多久,王公公又来说:绥南王与皇上起了争执,绥南王大骂皇上狠毒,皇上有些莫名其妙,相互一说才知道皇上送去绥南王府的大活人竟然死了,绥南王一打开棺材,便急匆匆的过来质问——

听闻这个消息,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我强忍住。

王公公继续说:还有,李福寿公公护送棺材到绥南王府后也突然身亡。

我点点头说:你退下吧!

全儿疑惑的说:这两个人都死了,定是有人谋杀。

豆儿却说:是又如何?恐怕皇上也没有办法追查下去,明明就是已经赐死的人啊?

我定定心神,呼了口气才说:不能光明正大的查,便要在私底下弄个水落石出,我不信皇上会无动于衷。

说罢,我动身去养心殿,宁远和宁广都神色凝重,我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下来,辽妃的事情基本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如今辽妃突然出事了我能不悲痛吗?宁远扶起我,我询问的看着他,他说:李福寿刚刚在绥南王府也暴弊了,想来是与辽妃一起被人毒害,我刚刚已经查问过送葬的人,他们只看见荣贵妃在辽妃服毒前进出过轩禧宫——

我悲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皇上摇头:她不过是去奚落辽妃罢了,一个即将被我赐死的人,她有必要亲自再去毒害一次吗?

我苦笑:皇上,都怪臣妾,是臣妾误信了荣贵妃姐姐,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她,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害死了辽妃和李公公——

皇上一听,愣了一愣,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外面一个太监来报,说是在辽妃的棺材里发现一块用鲜血写了“荣”字的丝帕。

忙呈上来。皇上接过这个丝帕端详了片刻,眼神中忽然放射出仇恨的光,他一伸手,将桌子上的茶杯茶壶打落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这个女人竟然这样狠毒!刚才我还疑心她若害人怎么会不隐匿自己的踪影,如今才明白她这是在堵朕的嘴,以为朕没有办法定她的罪,实在可恶!

我忙跪下:都怪晴儿,都是晴儿不好——

皇上疼惜的抱住我:你有什么错?你就是太善良太没有心机才会被奸人利用,荣贵妃这个狠毒的女人——来人呀,降荣贵妃为嫔,命荣嫔连夜搬往回心殿,不得有随从跟随,不得有人探望,终生不准踏出回心殿半步,违朕令者,斩立决!

我不由的长叹口气,多少的仇恨,多少的性命,也不过换了这样一个结局,真的公平吗?

我问:皇上,辽妃的后事?

宁远捂住脸:我会找人给置办妥当的。你也累了,回去吧!

全儿、豆儿这才搀扶着我离开养心殿。夜晚的风很快便将我得眼泪风干。

我笑着说:咱们去储秀宫走走?

小米儿立刻响应:这么久,我早就想看荣贵妃失势的样子了。

诺大的储秀宫灯火通明,喧闹异常,丫鬟婆子们为荣嫔收拾了些日常的衣服,还未来得及送到荣嫔的手中,就被侍卫给扔到地上,踩来踩去。我扶起那个痛哭的婆子说:交给我吧,我给姐姐送去!

我快走两步,追上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还穿着寝衣便被拖拉着去往回心殿的荣嫔,她挣扎着,嘶吼着,却难以逃脱这样落魄的命运。

我说:等一等。

几名侍卫见了我,忙跪下。荣嫔忙扑到我面前,跟见了救命稻草般揪住我的衣服不放,一边说:如婉,如婉,你救救我,我不去回心殿,我不要去冷宫——

我扶起她:这是怎么回事?姐姐为什么——

侍卫忙回答:皇上的旨意,辽嫔娘娘淫乱宫廷,与太医有染——

荣嫔大吼:你胡说,妹妹,我没有,妹妹你救我。边说眼泪边滚滚落下。

我低下头,在荣嫔耳边说: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你杀了辽妃。

什么?辽妃不是被皇上赐死的吗?

不错,可皇上的心头肉一口咬定辽妃本来没死,是你从中逼迫的呢?

荣嫔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神恶煞:德婉!!!!

我说:姐姐一向口直心快,却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德婉,养虎为患,惹祸上身啊。姐姐不要着急,且去回心殿住些时日,妹妹一定会想办法为姐姐求情。

荣嫔忽然冷笑:我的亲妹子尚且害我,你又怎会这样好心帮助我?

我叹:姐姐,你可以不信任我,只是你自己要衡量这后宫之中想看着你死的人多,还是愿意帮助你的人多。我转身就走。

荣嫔忙喊:妹妹——

我回头。荣嫔说:以后妹妹多来回心殿坐坐,姐姐有好多话要说。

我点头,嘱咐:姐姐也一定要多加小心,切莫再被奸人所害。

侍卫再次上来拉扯荣嫔,荣嫔眉毛一竖,怒斥了一声:我自己会走。

一干人渐渐消失在宫墙之中。我说:走吧,咱们去轩禧宫。

小米有些害怕:小姐,这轩禧宫刚刚死了人——

我笑:怕什么?云舒不是也死在轩禧宫吗?那里现在恐怕早已怨气冲天了!

豆儿为我推开轩禧宫的门,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一阵冷风漫过荷花池吹过来。我走到辽妃与我第一次聊天的石凳上坐下,久久的看着荷花池,想起云舒,想起辽妃,心中一阵悲痛,后宫的争斗这样残忍,刚刚还活泼生动的活人,转瞬就只能靠回忆她的音容笑貌才能见到了。

豆儿为我披上披风,以抵御这陡峭的春寒。轩禧宫内忽然一阵奚索。小米儿吓了一跳,我问:辽妃,是你吗?

许久没有人回答,我虚软的跪在荷花池前,忽然泪如泉涌。

我说:辽妃,李公公,你们原谅我吧!

第三十四章 福兮?祸兮?

回心殿是一处没落破旧的屋子,常年没有人打扫清理,灰尘落叶遍布回心殿所有的角落。自宁远登基以来,这里一直闲置着,当年被囚禁的太妃也被宁远送到避暑山庄去颐养天年。谁曾想如今这里会再次囚禁着一个曾经无比荣耀的女人。如果是杀人的罪名倒也罢了,宁远果真是大怒,才会给荣嫔定这样一个罪名。

昔日与荣嫔交好的跟班、姐妹都没了踪影,不但没有帮忙求情反而摇身一变成了揭发荣嫔罪刑的忠义之人。

婉贵妃心疼荣嫔留下的安平公主和荣平公主,便自保奋勇的领养过来。我暗叹:这两个孩子恐怕就要受苦受难了。

这日婉贵妃过来寻我,我正与顺平、圣平一起玩耍,德婉轻蔑的一笑:姐姐竟然真有这样的闲心抚养这两个孩子?

我淡笑不语。德婉走近我,在我耳边低声道:姐姐好高明的招数,什么时候也教教妹妹?

不用我教妹妹就已经很纯熟了,只是我不懂妹妹为什么忽然又来嘲讽姐姐,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是吗?

德婉冷哼了一声:耍心机我斗不过你,我只是要让你知道,荣嫔一日不除,我们就一日不能睡个安稳觉。

我笑:这我岂会不知道?只是我以为妹妹还念着与荣嫔的姐妹情义,不忍心杀她呢,看来姐姐揣摩错了,真是该死!

德婉一甩袖子,道:你与我针锋相对有何益处,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免得你功亏一篑。说罢转身离去。

傍晚,养心殿的王公公回话说:婉贵妃向皇上推荐了一位宫嫔,是与娘娘同时入宫的凝贵人。

我问兰若:凝贵人是哪一号人物?怎么没有印象?

兰若说:凝贵人是洛阳城富商的女儿,之前一直住在广合宫,因为没有什么来历和靠山,一直不太得宠。

我点点头:后宫佳丽三千,盼得不过是一朝得见君颜。却不知得见君颜之后等待自己的命运是悲是喜?

兰若叹气:悲多于喜!

我笑着赏给王公公些珠宝,潜他回去了。

皇后那边传话,叫我过去坐坐,我忙带上豆儿去往永寿宫。宸贵妃也在,高耸的肚子圆滚滚的,算算日子也该临盆了。惠儿见我过来直接伸手把我拉到她身边坐下,说:看看这三个孩子。

我看向摇篮中正熟睡的三个孩子。向晚明显比另外两个孩子大好多,很健壮的样子,向真和乐平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连睡觉手都握在一起,想来是无意识的亲密。我说:这几个孩子,真是越发漂亮了。

宸贵妃羡慕的说:这样玲珑娇小的人儿,还真是精致。

我笑:羡慕别人做什么,要不了多久您肚子里这位就该让别人羡慕了。豆儿。

豆儿立刻送上一包香药包。我说:姐姐,这个香药包是妹妹特别让太医制作的,没事闻一闻能够解乏,让你保持心情舒畅。

宸贵妃笑:瞧这丫头,体贴到人的心窝子里去了。

我说:那宸贵妃娘娘还不快快赏我些什么?

宸贵妃随手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放到我手里,我也不推托,微微屈膝:谢姐姐。

惠儿开怀的笑:你这小蹄子!

外面传:婉贵妃到。

惠儿、宸贵妃忙站起来,迎接婉贵妃,并微微施礼唤道:姐姐!

德婉笑说:我是来看孩子的,可巧你们也在这,可见这三个小宝宝很招人喜爱啊!

惠儿忽然说了一句我的家乡话,意思是:小儿郎,说他可爱倒要倒霉的。

德婉一时没弄懂,诧异的看了惠儿一眼,又装的若无其事。向真这时忽然苏醒,德婉忙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

惠儿叹:有姐姐这样温柔贤惠的人照顾荣嫔那两位公主,才算是公主的福气呢!

德婉叹口气:只可惜我不能救荣嫔了。

宸贵妃道:莫要难过,我们知道你是最心善了,只是我万万想不到荣嫔竟然会与太医有染!

婉贵妃笑:莫要说她了,只会徒增伤悲。

我抱起乐平,她小小地嘴不停的吸吮,仿佛正在喝着乳汁。惠儿说:这样喜欢,就快点生一个,你不了解婉莹姐姐的脾气,她最不喜欢后宫一人独大,也最赞扬雨露均沾了,妹妹还是尽快把握机会为社稷为国家孕育皇储才是。

我脸一红,娇羞的点头。

德婉吸吸鼻子:什么东西这样香?

宸贵妃笑:是晴儿送给我的香药包,我也发觉了,很沁人心脾的香。

惠儿笑:晴儿应该多准备些,送给各位姐妹。

我笑:怎么没准备,只是我知道皇后向来不喜欢闻这些香,所以才没有拿出来,婉贵妃的香药包我早就备下了,宸贵妃的那个是安神的,婉贵妃这个是薰衣裳的。

惠儿忽然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本宫不喜欢薰香。

我忙说:娘娘宫里都是些檀香,清新淡雅,内阁却又没有半点香料的味道,是臣妾猜出来的!

你倒聪明。这后宫之中甚少有人知道我不喜欢薰香,可又不能违了宫殿内香气缭绕的规矩,只好找个折中的办法,这还是婉莹姐姐帮我出的主意呢!

婉贵妃笑笑,说:晴儿的香药包向来别出心裁,总是比别人的香味秀雅。对了,惠儿,我今个来是要向你引荐凝贵人。

话音刚落,外面便袅袅婷婷的走进来一位气质不凡的女孩,容貌秀丽,体态端庄,不卑不亢行过礼道:臣妾听闻近来娘娘睡眠不好,特意送来一些亲自缝制的香药包,为娘娘安神。

我在心里扑哧一笑,德婉竟然露出这样的破绽,如果她是婉莹,又怎会让特意引荐的人送来这些皇后不喜欢的东西。

惠儿看了德婉一眼说:谢谢贵人的一番好意。

凝贵人说:福兮,祸兮。

我一愣:这是什么话?出家人的禅语?再一看,才知道这竟然是凝贵人身后两个小丫头的名字,起的倒好,福兮?祸兮?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冥冥中的那些定数?

两个丫头轻挪莲步走上前,将两个刺绣精良的荷包献给皇后,从两个丫头的步伐体态上可以看出她们都有着良好的教养,想必是凝贵人从家中带进宫的。

我笑说:与凝贵人的荷包相比我的香药包就拙劣多了,凝贵人的刺绣真是精细,让人叹为观止。

凝贵人端庄的屈膝:没有什么精细不精细,姐姐的心意真诚才是最重要的。

宸贵妃笑:好一个真诚的心意。无怪婉贵妃这样看重你。女孩子就要有凝贵人这样的端庄气质,荣辱不惊,贤惠宽厚才好。

凝贵人微微低头道:谢娘娘夸奖。

我拉住凝贵人的手说:你这两个丫头的名字起的真好,福兮,祸兮,福祸本相依,妙极了。

凝贵人淡淡的笑:这名字是臣妾的娘亲所起。臣妾刚出生时恰好有和尚过来化缘,那位和尚说臣妾的命相大福大贵,可平步青云,却不长久,娘亲听后感叹“如不富贵也许就可长寿”,福兮?祸兮?

惠儿感慨:切莫信那个和尚的胡言乱语,妹妹自己好生珍重,定不会有什么祸的。

凝贵人浅笑:娘娘说得是。

惠儿拉住凝贵人的手道:后宫佳丽三千,得见君颜不是件容易的事,婉贵妃能选中你是你得造化,你要多自重自爱些才是。

惠儿的手一晃,一个精致的象牙镂空花纹的镯子便落到凝贵人纤细白嫩的手腕上,与原本的珠串撞击,发出悦耳的丁丁当当声。

凝贵人也不似他人慌忙跪下谢恩,依然慢条斯理不卑不亢的屈膝道:谢皇后。

我不禁赞叹凝贵人的这种笃定和淡泊。只是我不懂德婉为何会选中她,一个不会曲善逢迎的女子在后宫怎么呆的下去,又怎么能帮助德婉一丁半点呢?

宸贵妃挺挺腰,很是辛苦的样子。我问:姐姐预产期在何时?

大概还有40天。

我笑:真好,40天,足够晴儿给小宝宝缝制一个漂亮的肚兜了。

难为你费心。

我笑嘻嘻:不费不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身后忽然想起宁远的声音:晴儿可是怪朕许久不去探望你?

众人皆跪下,我却依然站着。宁远走到我面前:为何不给朕行礼?

我笃定的说:臣妾等待皇上当然要站着等,站到海枯石烂变成山崖才行!

宁远哈哈大笑:你这小机灵鬼!

惠儿站起来笑问:皇上切末和这个小蹄子说笑,她啊,指不定又说出什么谬论呢?

宁远突然感慨:婉莹,晴儿这一点特别像你小时候,脑袋里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常常语出惊人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不忍心责怪。可自从你嫁给我之后就变了,变得刻意贤惠、礼让、成熟、稳重了。是朕没有保护住你得天真和浪漫啊!

我恍惚以为皇上是在对着我说话,刚要回,德婉却说:皇上,臣妾让皇上难过了——

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掠过无穷无尽的忧伤!

第三十五章 冤魂

天逐渐暗淡,天边微白的光慢慢隐去,影影绰绰的楼阁宫殿渐渐狰狞起来,从永寿宫出来,豆儿为我披上长长得披风,以抵抗依然陡峭的春寒。

全儿在前面提着灯笼,不甚明亮烛光左右摇摆着,忽明忽灭,夜晚的春风在楼阁间呼啸,抽打着人的脸,异常疼痛。

我低着头,躲避着烈风,回忆起方才宁远来永寿宫只为寻找婉贵妃,心中不禁也剧烈的疼痛起来。

忽然脚下不稳,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摔倒在地,后面小米儿、豆儿忙过来扶我,上下打量是否摔伤。全儿往地上照,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挡着路。嘴里还说:这些打扫院落的奴才们竟然如此懒惰,万一把娘娘摔坏了可怎么办?

我,小米儿和豆儿也一起看向身后被暗淡灯光照亮的地面,忽然浑身冷汗直冒,这地面上竟然什么都没有!

环顾四周,才发现我正对着轩禧宫,轩禧宫的宫门大开,被风吹得吱吱呀呀。里面似乎有人影飘过。

小米儿“啊”的一声。

我忙问:你也看见了?

小米瑟缩的点头。

我笑:看来是有人要留住我故意让我跌倒啊!

我爬起来,拿过灯笼,径直走向轩禧宫,豆儿喊了一声:娘娘。

我回头笑:不要怕,与我来!

全儿忙爬起来扶住小米儿,三个人一起跟在我的后面。

轩禧宫的门在我们刚刚走进去就被风给吹得关上了,发出巨大的“咣当”声。三个忙互相搂抱在一起。我向前看,轩禧宫内似乎烛光闪烁,有人在低声哼唱着歌,慢慢的跳着舞。

布幔窗帘在风中飘飞着,我走进正殿,寻找那微弱的光亮。三个丫头不敢上前,只在后面大声地喊:娘娘。

我回头对着她们飘忽的笑着,转身走进轩禧宫的屏风。我看到三个女人,云舒一声素白过来握我的手:姐姐,这么久才来看我?

辽妃也迎上前,却说:姐姐果然心狠,竟然真的对我下毒手。

另外一个女子斜睨着我,那眉眼我认得,竟是当年被太后毒害惨死在轩禧宫的玉太妃,绥南王宁广的生母。

我对她恬然施礼,她和蔼的笑笑。

辽妃说:姐姐下的毒可真是厉害,让我死的好痛苦!不如姐姐也试试吧。说罢,手中幻化出一个茶杯,举到我面前。

依稀听见外面三个小丫头喊:娘娘,娘娘!

这声音惊动了巡逻的御林军,他们破门而入——

再次醒来,我已经回到德秀宫,小米在一旁跪着回话,惠儿握着我的手,我看着惠儿,仿佛见了云舒,我突然喃喃:舒妃娘娘,你,你——

豆儿哭诉:我们娘娘定是吓坏了,刚才她回头对我们笑,都是恍惚的——

我突然高声喊:辽妃,你不要过来——舒妃——

惠儿忙推我:晴儿,醒醒。

我这才把焦距落在惠儿身上,我笑着说:方才我看见舒妃、辽妃还有早已仙逝的玉太妃,她们在轩禧宫里喝茶聊天,好不热闹,玉太妃还挥手,要我过去与她们一起——

惠儿有一丝恍惚,正色的说:刚才定是你受了风寒,烧糊涂了——

全儿忙摇头:不是的,娘娘,刚才我们娘娘确实无缘无故在轩禧宫门口跌倒——

那也是因为淑仪高烧步伐不稳所至。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什么索命啊,上身啊,转世啊都是骗人的,你们记住了。

我继续唤:玉太妃,玉太妃——

惠儿松开我,吩咐:叫太医好生给淑仪诊治,莫要让这些话搅的后宫不安宁,淑仪修养好之前暂时就不要出去了。说罢,惠儿拂袖离去。

我恢复常态,淡定的坐起来看着惠儿离去的方向。冷哼,好个落井下石,竟然在我受惊之后顺势将我软禁,是不是下一步也要将我灭口呢?

门帘掀开,走进一个穿着红色披风带着帽子的人,头沉的很低,我说:劳烦你了!

次日,我虽没出门,却也听闻昨个皇后也遇鬼了,整个后宫把皇后和晴淑仪在轩禧宫看到鬼影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先是晴淑仪在轩禧宫门口莫名其妙摔倒,又被白衣鬼影引到轩禧宫的内殿,内殿之中曾经枉死在轩禧宫的辽妃、舒妃、玉太妃正在喝茶聊天,还直要晴淑仪过去陪伴,把晴淑仪吓得到现在都起不了床;皇后过去探望,安慰晴淑仪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想是这话冒犯了哪几位娘娘,皇后才会在回宫的路上被白衣女鬼引到轩禧宫门口,听闻连兰贵妃的鬼魂都在,这次皇后可吓得不轻,想必再也不会说什么没有鬼神了吧!

全儿有些瑟缩的说:娘娘可不知道昨个皇后被吓成什么样?她本来是绕道走的,硬是被几个白衣女鬼给围追堵截到了轩禧宫,现在脖子上还有一圈紫黑的手掌印记呢!

我不禁也哆嗦了一下,豆儿忙说:快,快在门口撒些糯米——

几个丫头给屋子张罗布置了一大堆避邪、驱鬼的设置。

我叹气: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如此怕鬼!

几个丫头都一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布置下去。

兰若过来看我,仔细打量我一下才说:精神好多了!

我笑着点点头,兰若说:这几天要多休息才是。

我摇头:今个晚上我要去回心殿,荣嫔定有很多话要与我说,去晚了没准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可是这黑灯瞎火的——

我瑟缩了一下,道:云舒断不会害我的——有鬼就来找我吧!大不了拿了我的命去,如若不拿我便拆了她们的尸骨,让她们灰飞烟灭。要知道我现在也是一个不一般的鬼,不是吗?

兰若握住我得手道:凡事还要小心些才是。

我点点头。是夜,我独自挑着灯笼去回心殿,风依然不消停,我却不再害怕了,想来是人带着太强的杀气,连鬼都怕?

我推开回心殿的门,风将殿内积累的灰尘和残雪吹起来,落了我满头满脸。殿内一片漆黑,我轻唤:荣嫔姐姐?荣嫔姐姐?

内殿一阵奚索,忽然亮起烛光,我忙走进去,看到简陋的炕上半躺着早已冻得瑟瑟发抖的荣嫔,我一摸炕才了解这样冷得天,炕竟然是冰凉了。荣嫔见了我,满肚子的委屈忽然爆发出来,一个昔日的金枝玉叶,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贵妃,怎会料到自己会有这样潦倒凄苦的一天?我忙抱住她,对着她的手哈气。窗户纸上的窟窿呼呼的往里吹冷风,我忙把手绢堵在上面。

仔细端详荣嫔,头发凌乱,面色苍白,早已没有了人模样,只知道围着被子打冷颤,我叹:姐姐,你受苦了。

荣嫔用期望的眼神看着我:可有向皇上求情?

我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不是时候,等到时候了我早就冻死在这里了,你假惺惺的来这里做什么?不帮求情便罢了,我也不指望你!

一番任性、蛮不讲理的话让我对她得怜悯和同情顿时消失。我平下气说:姐姐莫要着急,妹妹定会帮助你。

荣嫔忽又可怜兮兮的握住我的手:眼下也只有你还惦记着我,你一定要向皇上求情,他日我若出去了,定会让皇上封你作妃,作贵妃——

我摇头:姐姐,你以为现在你出去还有那样的能力和权力吗?姐姐好生想象,我救你是否有利可图?我只为我们的情分罢了。

荣嫔泄气的垂下肩膀,忽然没了张牙舞爪的势气。她愤恨的看向我,表情忽然被惊恐占据,她喃喃了半天,终于发出一个音节:鬼!

我僵在原地,不敢回头看,也不知该往哪里躲。荣嫔用被子蒙住自己,胡乱的叫嚷。我深吸口气,说:阁下何人,不怕被我挫骨扬灰吗?我猛得回头,竟然看见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飘忽的浮在我面前。我腿一软,勉强可以站住。

那女人并不看我,直接飘向荣嫔:娘娘可还记得我?我在这里呆了许久,终于把你也给等来了。

荣嫔继续大叫,那女人笑:如今你也知道害怕吗?你抬头看看我,看看当年我被你那杯毒酒害死的样貌!

荣嫔死活不肯把头露出来,忽然一阵大风,荣嫔身上的被子整个飘远。荣嫔猛地抬头,惊呼:玉昭容!

我一惊,这不是圣平的生母,难道她是被荣嫔害死的?

玉昭容笑:你还记得?姐姐害得我真惨,受尽了毒酒的折磨,死后却又不得全尸下葬——

荣嫔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是宸贵妃,宸贵妃要我这样做的!是她怕你生下皇子才会设计让皇上把你打入冷宫——圣平,圣平公主可是我从冷宫接出去抚养的,我对你仁至义尽,你不该来寻我,你去找宸贵妃,你去找她!

那鬼魂缥缈一笑:我能找谁?我的圣平还要活啊,若你们敢伤害圣平,我定会来索你们的命!

说罢,鬼魂忽然消失了。我这才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出回心殿。

第三十六章 赐死

次日,荣嫔在回心殿闹鬼的事情也被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不会有人联想到我这个已经吓病了的人,只说荣嫔被鬼吓倒的哭叫声在夜晚是多么凄厉,依稀还提到了玉昭容,想必当年玉昭容的死另有内情云云。

我靠着被褥,小米儿为我端茶,说:小姐,一会想吃些什么?奴婢去御膳房传!

我笑:没有胃口。

小米儿担忧的说:小姐总不吃饭怎么能行?

顺平和圣平掀门帘进来,顺平说:小米,本公主想吃家常小菜,要酸辣口味的,你快去传。

我笑:顺平什么时候也喜欢吃酸辣口味的农家小菜了?

圣平抢先回答:是晴姨爱吃,我们叫过来陪晴姨吃,晴姨可不许再没有胃口了。

我不禁一阵感动,抱住两个孩子说:看到你们晴姨怎么会没有胃口呢?

两个孩子见我愿意吃饭都开心的笑,忽然外面来传:云嬷嬷到。

我这才想起现在刚是上午,两个孩子怎么不用去上课?忙把云嬷嬷请到内阁。两个孩子见了老师吓得低着头搅着手指。我说:嬷嬷请坐,这两个孩子没跟您说便偷偷跑回来,让您担心了!

云嬷嬷一听忙跪下:奴婢可消受不起啊,娘娘言重了。

我冲豆儿使眼色,豆儿忙上前扶起嬷嬷,塞给她一锭银子说:嬷嬷切莫多礼,以后还要多管教两位公主。

云嬷嬷自然喜不胜收。我说:顺平,圣平,先随嬷嬷去学习,中午再回来陪晴姨吃饭,好不好?

两个孩子乐呵呵的说好,乖巧的跟着云嬷嬷走了。豆儿笑说:这两个孩子还真是让人窝心。

我也笑笑,转又问:豆儿,你可知道当年玉昭容的事情?

豆儿神色一凛,道:当年玉昭容是皇后那边的人,普入宫便怀了孕,皇后倒很高兴,不曾想却引起了他人的忌妒,没多久,就带着身孕被皇上打入冷宫,圣平公主还是在回心殿出生的呢,至于这其中的渊源,奴婢就不知道了。

我笑:这些人,关键时刻倒懂得抱成团一致对外。

刚说完,全儿从外面回来说:刚刚皇上下旨,赐荣嫔死罪。

我一震,忙站起来,头上却一晕,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我匆忙的赶去养心殿,宸贵妃正在伺候宁远批奏折,宁远见我来了,笑说:这样匆忙,可是为了荣嫔的事?

我跪下:敢问皇上,所为何事?

宁远扶起我:这个荣嫔实在可恶,近来后宫频频传出妃嫔遇鬼之事,不曾想竟是荣嫔这个贱人捣的鬼,昨日朕听闻荣嫔在回心殿也被鬼魂所吓,便差王公公过去探望,谁知荣嫔丝毫没有任何受惊后的迹象,好在王公公聪明,在回心殿里寻了一番,才找到荣嫔扮鬼所用的白衣。

我闭上眼睛叹口气,心中顿时觉得悲凉,宁远安慰我:不要难过,你把她当做姐姐,她还不是故意把你吓病了?你可好些?

我点头,难过得看着宁远,宁远被我的眼神看得无措,宸贵妃忽然说:妹妹不要难过,陪姐姐出去走走吧,姐姐现在身上不好,你陪着我倒好些。

宁远笑道:也好,你多开导开导晴儿。

无奈,我只好扶着宸贵妃出来,宸贵妃说:回福寿宫吧!

我道:是。

进了福寿宫,宸贵妃忽然改变了和蔼可亲的嘴脸,问我:我知道昨个你去了回心殿,可听到荣嫔说了些什么?

我忙跪下道:荣嫔什么也没有说,臣妾看到白衣飘舞后便连滚带爬的逃出回心殿了。

宸贵妃低头看着我,笑:这样说,还真是有鬼了?

我赶快摇头:近来臣妾受了风寒常常出现幻觉,想是臣妾眼花——

宸贵妃出声打断我:是不是眼花你和本宫心里都清楚,本宫只是提醒你,想要活命就要少走、少听、少说,更要分清时局,本宫现在装作晕倒便可嫁祸你刁蛮任性故意冲撞本宫,下一个进入冷宫的人说不定就是你,本宫现在还有这个本事,识相的就要敬畏本宫?

我不禁打冷颤。

宸贵妃笑:既然你知道了,本宫在里面前也就不装好人了。不错,是我开导皇上差人过去探望荣嫔的,也是我让人在回心殿藏了东西,你可听到什么了?

我忙说:臣妾什么都没有听到,宸贵妃娘娘只是喜欢臣妾绣的荷包,所以叫臣妾过来帮宸贵妃多绣几个。

宸贵妃冷哼一声:算你聪明!实话告诉你,玉昭容的事皇后也有份,你与她交好不会傻到把这件事说出去,本宫现在怀有身孕,不想手上再多条人命,你好自为之,回去吧!

我忙退出福寿宫,心中五味混杂,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危,只觉的深深的对不起荣嫔。

我去往回心殿,王公公正拿着毒酒、匕首、白绫等待荣嫔选择,荣嫔已经哭花了脸,只说我要见皇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王公公为难的说:荣嫔娘娘还是早些上路吧,奴才来之前,皇上就已经吩咐,不要听到娘娘的任何消息。

荣嫔大怒:狗奴才。伸手就要打。

我忙说:姐姐。

荣嫔看到我嘲讽的笑:妹妹这样好心还来看我?

我道:姐姐,是妹妹无能。

荣嫔笑:不,你就是太有能,才会蒙蔽我让我相信你,才会让皇上下令处死我,你真是阴险毒辣。

我苦笑一下,却没有辩驳。荣嫔笑:怎么不反驳了?你不是一向都伶牙俐齿吗?

我说:王公公,让我和姐姐单独说几句。

王公公忙退下。我走到荣嫔面前说:你虽然可恨,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只希望我们这些身不由己的人死后能够继续为友。

荣嫔恶狠狠地回头看我:说的比唱的好听,换作今天死的是你,你会看得开吗?

我笑: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啊,罢了,仇恨只会让自己背上更多枷锁,姐姐你走好吧!

王公公再次走进来,我问:是否还有其他娘娘的吩咐?

王公公道:宸贵妃娘娘刚刚派人来吩咐,要奴才割了荣嫔的舌头,让她死不能言。

我瑟缩了一下,说:王公公,以后做事情记得为自己留后路,帮人家做的多了未必人家就把你当作自己人。

王公公忙跪下:娘娘对奴才的提拔之恩——

我挥手:罢了,不过也是利用,你知,我知,何苦说这些假话?

王公公道:娘娘放心,奴才只衷心于娘娘,奴才不会忘记是娘娘把奴才从暴室救出的。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好个宸贵妃,竟然这样狠毒。我看着天上的白云,不免阵阵唏嘘。

回到德秀宫,兰若正在等我,见我回来忙说:怎么会这样?

我摇头:是她咎由自取。

兰若道:终究是我扮鬼吓她才会让她说出那些要命的话。

我拍拍兰若的后背安慰道:如果她是善类,我们又怎么会有可以假扮的冤魂。虽然她被赐死不是我们的本意,可她曾经参与过太多的阴谋,早晚是要被灭口的。

兰若点头忽然笑:这算不算无心插柳。

我摇头:你我都知道,我们本来也是要制造契机加快她被灭口的脚步,不是吗?

兰若狡捷的笑。御膳房传饭过来,顺平和圣平手牵着手过来叫我一起吃饭,我乐呵呵的坐到饭桌前,两个小孩子不停的给我夹菜,兰若佯装生气道:两位公主怎么不给兰姨夹菜,真是偏心,以后啊兰姨再也不给你们做好看得布娃娃和好吃的糖果了。

圣平忙讨好的夹菜给兰若,兰若喜笑颜开的亲了亲圣平,圣平却只惦记:兰姨,你还给不给我们做布娃娃和糖果。

逗得我和兰若打从心里欢笑。

过了晌午,我睡醒午觉,好整以暇的躺在床上看书。豆儿进来道:娘娘?是不是该去看看皇后娘娘了?

我说:不是让我禁足?我偷偷跑出去几次了,哪里还有胆子再往出跑?

豆儿扑哧一笑:想来皇后那天被吓得样子还真是好笑,不比母猴子端庄多少?

小米儿帮我倒杯茶,笑说:我就说豆儿扮鬼有天分,小姐,可该赏豆儿了。

豆儿笑:又不是什么好事,再说那日围追堵截皇后的可还有小米和全儿呢,小姐怎么能只取笑豆儿扮鬼逼真?

我笑:是该赏你们几个丫头了,近来你们跟着我都受了不少苦,却还是刀山油锅照去不误——赏什么好呢?就赏每个人一个佳婿好了。

小米儿、豆儿同时跺脚,掀了帘子出去。全儿刚刚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豆儿,豆儿说:你自己进屋问她去!

全儿掀帘子进来,我道:替人家兴师问罪来了?

全儿笑着摇头说:已经查出李公公是谁的人了!

我忽的坐起来。全儿说:李公公是皇后的心腹,上次娘娘绿头牌的事情也是皇后指示他做的。

我沉吟:竟然是皇后?当初德婉暗示我的明明是宸贵妃啊?好个德婉,竟然也这样聪明,懂得向我谎报军情。

我说:差人去告诉婉贵妃,就说荣嫔死前已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宸贵妃了,让她以后多加小心。

全儿点头退出内阁。

第三十七章 那夜的红衣女人

我下床,走向德秀宫西殿,这里很少有人居住,所以稍微有些简陋,桌子上放着一件红色的披风,我说:怎么见了我还要躲?

辽妃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道:谁知道是你,我可是万万不能被发现的。

我笑:最近委屈你了,过几日你就早些出宫吧!我已经写信给宁广,要他务必好好待你!

辽妃感激的握住我的手:感情的事情哪里能靠别人的嘱咐?我会自己争取的,近来你也是担惊受怕的,都怪我任性,非要回来亲自吓吓皇后那个老女人,现在又要劳烦你想办法送我出去——

我摇头:别说这些了,你一直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孩子,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辽妃握住我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原来,辽妃赐死的前一日,皇后散了酒宴便把我叫到永寿宫。

皇后说:这个辽妃好大的胆子,听闻之前你与她交好?

我忙回:晴儿是见她人生地不熟的好生可怜,所以才多关心她一些。

皇后冷哼:在这后宫没有什么事是本宫不知道的,本宫与你投缘愿意护着你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背着本宫搞些小聪明!

我摇头:臣妾不敢,臣妾与辽妃什么都没有,臣妾也曾被辽妃惩罚过,又怎会与她交心!

好。皇后塞到我手中一个纸包说:我就不追究你不告诉我皇上要放辽妃出宫的事,本宫现在只想再确定一下你的衷心,这是毒药,你明天就把辽妃给我杀了。

我一愣,看向皇后,皇后微笑着看向我:怎么,不敢?不愿?还是与本宫有二心?

我忙磕头:晴儿自始至终都与皇后一条心!

好,那本宫要杀人,你自当奋不顾身,勇往直前了。对了,顺道,把李公公也除掉吧!他看到你去探望辽妃,定会向皇上举报你杀害辽妃的。

我握着那包毒药,心中五味混杂。

皇后说:你回去吧,辽妃不死,就是你要遭殃!

我退出永寿宫,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妙计,我连夜写信叫人带出去给宁广,要他配合我演出这样一出戏。

荣嫔从头到尾就算是被我所害吧!

我说:明日我就可以安排你出宫了,你定要为自己珍重。

辽妃忽然握住我的手:如果你愿意,与我一起走吧!

我摇头,笑辽妃的天真和大胆,我说:我不走了,这里还有我留恋的人!

辽妃难过得看着我:这里就是坟墓,你——

我笃定的笑:我爱的人就在这坟墓之中,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辽妃还要说什么,外面传:皇上驾到。

我忙迎出去。宁远见了我也不让我行礼直接说:晴儿,最近你憔悴了不少。

我心中不禁一酸,原来他还关心我?

宁远说:刚才在养心殿瞧见你,也没来得及关照你几句,近来出了这么多事情,你定要放宽心。

我笑:只要皇上还好好的,还关心爱护晴儿,晴儿就会拚尽全力让自己健康,让皇上看着舒服。

宁远唏嘘的抱住我:晴儿,最近朕是故意在逃避你,朕——朕觉得自己——

我看向宁远,问:皇上想说什么?

宁远摇摇头:罢了,今个朕就留在你这里。

我笑:那也要问臣妾愿不愿意!

嗨哟,你个小鬼丫头!宁远捏我的鼻子。

我靠在他的怀里问:今个皇上想吃些什么?

宁远忽然说:叫我宁远!

我一愣,似乎明白了刚才他为何说要故意躲避我,宁远这个名字只有婉莹才可以叫,他曾说过他贵为帝王,名号只能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叫,宁远爱上我了吗?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多年的深爱竟然这样轻易就消失了,这么多年的痛苦竟然这样就化解了,爱上另一个人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所以才要每日留在婉贵妃那里,所以才要故意躲开我?

我再一次彷徨,不知该作为婉莹难过,还是该作为晴儿欣喜万分?

宁远问:你在想什么?

我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头绪,便笑着说:宁远。

嗯?

宁远。

嗯?

宁远。

什么事?

就是想这样唤你,想听你这样温柔的说“嗯”,想告诉我自己你就在我身边。

傻丫头。宁远吻上我的唇。

忽然旁边一阵笑声,我忙推开宁远,看见顺平和圣平躲在门口,顺平正蒙住圣平的眼睛,捂着嘴朝着我们笑。

顿时,我的脸红成一片。宁远乐呵呵的唤两个孩子过来,他问:顺平,刚才笑什么?

顺平调皮的说:父皇和晴姨玩亲亲,没羞!

宁远哈哈大笑:几日不见,这调皮劲倒有些像晴儿你了。

我低着头,搬弄着宁远的手指头,问:那是好还是不好?

好的不得了。宁远抱住我,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再次吻住我,我看到顺平立刻蒙住圣平的眼睛,自己也伸手盖住眼睛,然后偷偷的留条缝——

是夜,我躺在宁远的怀里,宁远把玩着我的长发,兴趣盎然,他说:封你做妃好不好?

我摇头,蜷缩在宁远怀里,宁远笑:为什么不?那样你会有更多的权力。

我笑:晴儿有宁远就够了,要权力做什么?

有了权力你就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了。

我抱住宁远:不要,晴儿要皇上亲自保护我。

宁远叹口气:朕不可能永远呆在你身边啊,来人,传朕的旨意,晋封晴淑仪为正二品晴妃。

我抱紧宁远,宁远一愣,问我:为什么哭?

我道:因为我太幸福了。

次日,许久不见的珍修仪、芳修华、徐充容都出现在我的德秀宫,慧嫔、楚嫔故意与我妹妹长妹妹短热络地说话,搞得几位妃嫔尴尬异常。

我笑着对芳修华道:好久没见姐姐了,怎么都不来看晴儿?

芳修华忙站起来:现在该是我叫您姐姐了,前阵子我身上不舒服,没怎么出屋呢!

我道:这又没有外人,我可还记得姐姐对我的恩情呢!

转身我又说:修仪姐姐,充容妹妹,以后可要多来我这里坐坐,这段时间皇上不来,姐妹们也没了踪影,晴儿好生寂寞。

珍修仪道:我们自当愿意过来,只是前段时间荣嫔刚刚出事,我们过来怕是连累了你!

我摇头,忽然伤感:只可惜,我没能保住姐姐。

徐充容忽然说:那也只怪她自己坏事做的太多了。

我诧异的看向她,她却若无其事的低头喝茶。

慧嫔、楚嫔冷哼一声:你们原来的主子刚刚没落,你们就这样说她,真是好啊!

珍修仪道:之前我们也被蒙在鼓里,虽然我们还惦记着多年的恩情,可也要正确看待她的错误,才能为自己正身,免得步了她的后尘。

芳修华放下茶碗,笑说:妹妹们还有什么好争吵的,既然都与晴妃投缘就看看晴妃得意思,她若不嫌弃各位妹妹的情谊,我们自当要和平相处才是,现在是多事之秋,妹妹们没有忘记吧?

一番话说的大家都没了动静,我笑:我最喜欢人多热闹了,姐姐们就算是心疼晴儿,以后要多来看晴儿才是。

又聊了一会儿众人才散去,徐充容慢走了几步,与我说:宸贵妃娘娘要我带话给你,想要活命最好不要搞小聪明。

我一震,看向徐充容,她得意地笑,莫非她是宸贵妃安插在荣嫔身边的人?荣嫔啊荣嫔,你身边有多少真正效忠你的人,难怪你最后会这样惨,对手分明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啊。

我忙低头道:劳烦姐姐带话,晴儿断不敢违了娘娘的旨意,以后还望姐姐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徐充容得意地哼了一下,扭着腰肢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思量:芳修华是皇后的人,徐充容是宸贵妃的人,剩下一个珍修仪又是谁的眼线?慧嫔、楚嫔最早又是谁的爪牙?我是不能再相信她们了,也要积极建立自己的人脉了。

我叫来兰若,与她共同筛选可以收为己用的下级妃嫔。

兰若沉吟了一下说:静贵人和清昭容的底细还算清白,这些下级妃嫔中也只有她们几个还算受皇上的重视。

我道:大家都不是瞎子,难保她们至今还没有被收买。兰若,你多留意一下,定要找信的过,靠的住的人。

兰若点头。我嘱咐: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不要慌乱,免得反倒中了别人的招。

兰若慎重的说:放心吧,小姐,兰若看了这么多,会小心的。说罢转身离去。

全儿掀帘子进来说:这几日宸贵妃和皇后那里都在向皇上推荐新人,想是在拉拢人脉。

我点头,道:婉贵妃这榜样做的好啊!

我起身下床,要往外走:听说最近花都开了,百花就要争相斗艳了,不去看看怎么成?

刚走到门口,头一阵晕眩,我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醒来时宁远在一旁握着我的手,喜气洋洋的看着我,见我醒来忙说:晴儿,你有喜了。

我头一蒙,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陈太医在一旁回话:恭喜皇上,晴妃娘娘刚刚受孕,只是,娘娘的眩晕——

宁远道:但说无妨?

陈太医说:娘娘的脉象虚滑,像是服食了寒食散——

我只问:是否会影响胎儿?

陈太医道:幸而娘娘体内的寒食散并不多,这次眩晕大半还是由于劳累过度虚弱所至,而娘娘也是刚刚受孕,臣为娘娘多加调理,便不会有问题了。

我悬紧的心这才放下来,宁远握住我的手,怒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晴妃的,竟然让人对晴妃的饮食动了手脚!

我虚弱的说:宁远,不要生气,这件事就交给臣妾处理吧,臣妾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你的身体——

我笑:宁远,你国事繁忙,臣妾怎么会再让这些事情来烦皇上,再说——皇上也未必了解后宫的真面目,晴儿知道皇上是心疼晴儿,晴儿只求皇上能够让晴儿亲自查这件事,并由晴儿处置罪魁祸首。

宁远这才点点头。

陈太医道:近来晴妃娘娘要多加休息,好生调养——

宁远忙道:正是,正是,晴儿你好生休息,朕就在这陪着你。陪着咱们的孩子。

我羞涩一笑,忽然对这个孩子有了一种新的情愫,这是我和宁远的孩子。我说:国事为重。

宁远道:不理了。

我忙摇他的手:皇上——

宁远懊恼得叹气:那朕迟些再来看你。你们这些人好生伺候晴妃,如有半点差池,朕要了你们的脑袋,晴儿,这件事朕虽交给你查处,可朕也不会坐以待毙再让你受委屈,朕定为你找到凶手。说罢,阔步离去。

我遣散众人,独留下陈太医,我道:谢谢陈太医为我演这场戏。

陈太医道:娘娘虽然没有中寒食散,身体却也虚弱,要好生调养才能保护好腹中的孩儿。

我不自主的伸手护住肚子,在心里说:孩子,这次我一定保护好你。

第三十八章 别有用心

是夜,宁远急冲冲的过来,衣角飞扬的样子英俊异常,我微笑着看他,刚要施礼,他便扶住我道:行了,行了,没有外人,与我这么多礼做什么?

我道:你再这样,就要把晴儿宠上天了?

宁远笑:宠上天不好吗?

我摇头,伸出手指头说:晴儿上了天,离皇上可不就远了?

宁远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豆儿进来说:皇上一来啊,我们娘娘就活泼了,不然啊,每天都噘着嘴,能挂三个油瓶呢!

你找打!我边说边上前追打着豆儿,宁远忽的将我拦腰抱起,对着我的耳朵呢喃:这样想朕?

我嘟着嘴点头,宁远笑了一下,吻上我的唇。

我推搡他:晴儿现在的身子——

宁远懊恼的嘟囔了一句,烦恼的看着我,仿佛没有吃到糖果的小男孩,我忍不住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道:你还是去别的宫里吧!

朕哪都不去,就在你这。

别赖皮,皇后、宸贵妃那边总要顾及的。

宁远叹口气:为什么我总要为了社稷、为了拉拢权臣、为了子嗣而要一些我不喜欢的女人?

我道:那么婉贵妃那边总该看看去!

宁远忽然沉默不语,眼神复杂的看着手中的茶杯,仔细的把玩,却迟迟没有更多的动作。

我微笑着坐下来看着他,用眼神表达我的心意,宁远望向我,欲言又止,我耸肩说:好吧!今天晴儿就收留宁远一个晚上,可是,宁远,你要知道晴儿的苦心,晴儿是最不愿意与他人分享宁远的。

宁远这才笑笑,把我拥入怀里,我静静的靠在他的肩上,他忽然说:我们离开这皇宫好不好?

我一震,看向宁远,他认真地看着我,说:在这里,我们大家都不开心,还有那么多人害你,我虽是一国之君,却没有办法保护好你。

我知道他是忆起寒食散的事情,便安慰他说:没关系,国家的黎民百姓比晴儿更需要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宁远双手握住我的肩:我不要这些大道理,你与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婉莹!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混合着惊讶和不解。宁远也发现了自己的口误,想与我解释却在看到我难过得眼神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婉莹,呵,婉莹,这些离开皇宫的话是不是找错倾诉对象了,宁远该去的地方应该是德阳宫。我慢慢坐下来,这种想法让我有些发抖,宁远想过来扶我,却又叹口气,转身离去。

我出神的盯着桌子上的蜡烛,伸手捏蜡烛的火苗,手指稍微有些刺痛,我皱着眉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我竟然开始嫉妒起婉莹来。

一夜无眠,次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永寿宫问安,惠而见了我憔悴的模样,忙说:如今你正怀有身孕,定要多多休息,怎么反倒熬出这样两个黑眼圈来?

我笑笑:晴儿一向少眠,稍微有些心事便会睡不着。

哦?有何心事?

我笑:是晴儿中毒一事,晴儿年纪轻,没有经历过什么,所以一直害怕着,自晴儿入宫来三番五次招人毒害,如今有了这宝宝,我更担心了。

惠儿点点头:你放宽心,本来害你的姐妹也不是坏的,不过是为了争宠,飞扬跋扈了些,如今荣嫔也已经去了,生前的那些事情就不要计较了,本宫自会保你平安。

我低下头冷笑,竟然把一切都赖在一个死人身上,恐怕那位逝去的人远不如她狠毒。

宸贵妃道:妹妹不要害怕,姐姐在皇后的庇护下怀胎十月,没有出半点差错,你和宝宝也定会平安的。

婉贵妃喝口茶,慢条斯理的说:这怀胎十月,当娘亲的最是紧张了,只是皇上太放心你们了,才会让你们在后宫里休养,他的国事若不那么繁忙,定会多陪各位妹妹的。

惠儿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己喝着茶,低垂着头依稀可以看到冰冷的面容和表情。宸贵妃道:姐姐说的是,只是皇上与您刚刚相会,怎么舍得离开德阳宫?

婉贵妃笑:姐姐这话说得没有道理,近来皇上并没有留在我德阳宫,倒是往德秀宫跑的勤快

我忙跪下:皇上虽然到过我的宫殿,却都没有留下来过夜。

婉贵妃横眼过来:那么是留在哪位妹妹宫中?

众妃嫔皆不说话,婉贵妃忽然一拍桌子,德婉的性情一览无遗: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是哑巴不成?

芳修华笑笑说:贵妃姐姐似乎忘记了这里是永寿宫,况且姐姐向来的性情温和,如今怎么如此暴躁,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德婉一听,硬是收起了脾气道:近来身体不舒服罢了。

芳修华喝口茶:姐姐身体不好就要多多休息,依我看,姐姐不如向皇上说明,不舒服的时候就别请安了,呆在宫里好生休息,毕竟姐姐的体质与常人不同。

德婉恶狠狠的看着芳修华,皇后笑道:各位妹妹相互关爱是最好不过的,皇上爱去哪一宫还轮不倒我们女人家讨论,只要大家谨守本分,时刻记住后宫姐妹们要雨露均沾就足够了。

众姐妹皆点头称是。

婉贵妃道:好久没有和如婉姐姐叙旧了,姐姐不如到我的宫里坐会?

皇后点点头:也好,大家都散了吧!

我跟着德婉出来,外面已经有些初夏的暖意,整个宫殿里绿茸茸,春意盎然。我们走进沁碧阁,里面各种花开的正艳,德婉折了一枝花枝在手里把玩,不一会便把花瓣的揉碎,将手指染成淡淡的红颜色。她说:近来妹妹过的可不错啊!

我笑:什么好不好的,皇上一心在你身上,别人怎么占据的了?

你知道就好——想不到你竟然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如果不是她,你恐怕就要慢慢没落下去了。德婉边说边走到我身边,对着我的耳朵低声说:只不过,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可就没准了,都说帝王家的孩子大福大贵,可依我看,这孩子可是要多灾多难了。

我不自觉的伸手护住小腹,心中涌起对德婉得恨和对孩子日益浓烈的爱。

婉贵妃见我神色紧张,晓的我是听进了她的话,便得意洋洋的吩咐下人弄些花枝回宫去作摆设,不再理会我。

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娘娘让奴婢好找。宸贵妃娘娘约晴妃娘娘到福寿宫一续。

我看看天,不禁苦笑:这些人,竟然都这样迫不及待的要压制打击警告我,我不过是怀孕,恐怕也即将永无宁日了。我道:可知道找我过去所为何事?

小丫头道:宸贵妃娘娘新认识了几位主子,这会都在福寿宫,想来是要介绍给娘娘认识的。

我点点头,这才随着丫头来到福寿宫。

这里果真站着几个面容秀丽,打扮缺稍嫌精致的女孩子,年纪轻轻一幅青春的样子,让我自惭形秽。我正色道:姐姐。

宸贵妃忙迎出来,一反前阵子高傲狠毒的模样,她拉着我的手问:你的身体一直不够硬朗,如今怀了孕,不知可否好些?

我微微点头。宸贵妃作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才笑嘻嘻的说:今个叫你过来主要是给你引荐几位妹妹。

她这样一说我才忽然想起来来了这么久,那几位下级宫嫔还都没有为我行礼,到现今宸贵妃一发话,他们才袅娜上前说:晴妃娘娘——

我打量着她们,问:这都是谁?

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活泼美人开朗的说:臣妾是合贵人。

另外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明亮少女道:臣妾是陆婉仪。

我看着她们,忽然感慨后宫之大,我入宫一年多,竟然还有这么多没有来得及见过一面的贵人,婉仪。我微微点头,道:贵妃姐姐从哪里找来了这样标致的人,晴儿过去怎么都没有见过。

宸贵妃道:你才入宫多久,没见过了妃嫔多了,合贵人与陆婉仪比你还要早三年入宫呢,算起来可要比你资格老。

我笑:那晴儿就见过两位姐姐了,以后两位姐姐还是不要嫌弃,多来我德秀宫串门。

宸贵妃道:你这小嘴,最是喝了蜜,甜到人家心坎里了,来来,我今个让你来,主要是要给你看一看这匹南洋送过来的云雪锦。说罢引我到内阁,我看到云雪锦正摆放在长长的桌面上,桌子上方的棚顶有一盏发着柔和光芒的油灯。

我素来知道南洋的云雪锦,轻柔,曼妙,触感细腻柔和,颜色洁白如云雪,因此得名云雪锦,是最珍贵不过的锦中极品。我忙上前去看,锦上绣着两朵雅致的兰花,再无其他装饰,反而显得此锦素雅端庄。我仔细的端详着锦,却没有发现头上的那盏油灯忽然没有缘由的掉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忠诚

我听到全儿和豆儿的惊呼声,忙抬头看,那盏跌落的灯就在我头的正上方,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宸贵妃推搡了我一夜,我"噔"的坐在地上,同时觉得右腿火烧火燎的疼。

宸贵妃忙握住我的手:来人啊,传太医。

一大群人七手八脚的把我安置在内阁。刚才的一撞让我的盆骨隐隐作痛,我急切地想要知道我的孩子好不好?

小米儿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的右腿,双手围拢着护着我的伤口,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直急得泪如泉涌。

黄太医迅速赶到,仔细为我把脉,又看了看我的烫伤,道: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只是些皮外伤,娘娘多加休息,好好调养,臣为娘娘开些治疗烫伤的药,定不会让娘娘留下疤痕。

我却问: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样?

黄太医道:胎儿稳固,没有任何震荡过的迹象。

我这才松口气。黄太医命人取来烫伤药。仔细地为我涂抹。宸贵妃在一旁大发雷霆,训斥下人怎么会让油灯滚落下来。我道:姐姐某要怪他们,想是他们也仔细检查了,只不过是我有此一劫,躲都躲不过。

宸贵妃叹气:你在我这里受了伤,我实在过意不去。

我笑:姐姐刚才还救了我呢,若不是姐姐推我,这油灯没准就砸在我头上了,所以姐姐对我是恩德多于失误,姐姐就不要再苦恼了。

宸贵妃这才缓和下来,差人送我回宫。

陈太医早在宫中等着我,我把黄太医开的烫伤药递给陈太医,陈太医闻了一闻,才说:这药膏中果然含有大量麝香,这麝香的气味被药膏中的香味所隐盖,所以才不容易被人察觉。

我躺在床上,听陈太医这么一说,忽然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好个宸贵妃,竟然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我。

陈太医说:请娘娘让微臣替娘娘清洗涂抹了药膏的伤口。

我揉着太阳穴,缓缓的点头。

不一会,宁远便急冲冲的赶过来,神色紧张的问:晴儿,你伤在哪里?

我用手绢挡住脸难过得说:晴儿伤到了脸面,恐怕今后再也不能在君王面前展露笑颜了。

给我看看,严不严重?宁远边说边过来掀丝帕。

我躲闪着,说:晴儿的脸狰狞的很,皇上还是回吧,臣妾请命自愿退居回心殿。

不要胡说,无论你什么样,朕对你始终如一。说罢,他忽然夺去我的手帕,我的脸孔自然是好的,他仔细的审视了半天,忽然盛怒:你伤在哪里?

我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得把右腿伸出来。宁远一看,顿时心疼得用拳头捶打床柱,我说:皇上不要生晴儿的气了。

宁远看着我:你知道朕有多着急,你竟然——

我用肩膀拱他:皇上——

宁远依旧不为所动,板着脸看我。我无奈只好大叫一声痛,宁远这才忽然抱住我,柔声的安慰我。

边问:怎么会弄伤自己?

我道:意外而已,晴儿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下午,快傍晚的时候,德秀宫来了一位穿着披风的女子,她跪在我面前说:娘娘赎罪。

我笑:合贵人何罪之有?

合贵人抬起头来,我笑:你昨个跟我说得我都知道了,我今天是故意不躲开,为的就是用这招苦肉计让宸贵妃相信你,重用你,你不用多心,只管好生呆在福寿宫那边。

合贵人点点头,问:不知道娘娘的烫伤如何?

我咬牙切齿的说:烫伤倒没有大碍,只是这治疗烫伤的药里大有文章。

合贵人迷惑的看着我,我笑:以后你要懂得推敲和联想,宸贵妃为何无缘无故非要烫伤我?这种小伤不符合她的性格,她必定是要借这个机会做些什么?我现在刚刚怀孕,最能让人无法察觉,又能让她开心的就是让我自己身不知鬼不觉的滑胎——

合贵人低下头:娘娘考虑的周全,臣妾自愧不如。

我笑:只是你没有经验罢了,当年荣妃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样滑胎的,之后荣妃千方百计要杀宸妃,进而宸妃才会假怀孕,最终拖累故皇后赔了一尸两命。

合贵人不禁瑟缩了一下,我扶起她:以后自己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定要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合贵人慎重的点头。

我说: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来做——

豆儿递给合贵人一个小纸包,合贵人慎重的装好。我说:这件事一定要不留一点痕迹,知道吗?

合贵人点头,戴上披风上的帽子,匆匆离去。

豆儿说:如今就看这合贵人是不是忠心了。

我叹口气道:你去告诉兰若,就说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豆儿沉吟:此时程嫔定是在德阳宫,奴婢稍后再去传话吧!倒是娘娘,是不是要吃些东西,今个您都没有吃什么!

我摇头,颇有些心神不宁,我说:没有胃口,两个孩子可吃过了。

豆儿笑:两个孩子开始执意要你吃他们才吃,还是小米儿劝说你们吃了晴姨才会开心,晴姨肚子里的小宝宝才会长的好。

我护住自己的肚子,笑说:有了他,我还是要吃饭的,对不对?传饭吧,我想吃些酸的。

酸儿辣女,小姐肯定怀的是个男孩!

我摇头,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心里依然有一种不真实地感觉,仿佛我的肚子还是空空的,没有孕育这个可爱的小胎儿。我说:刚刚怀孕,怎么就知道是儿子,不要乱说,只有坏处。

豆儿吐舌头笑说:小姐希望是个儿子还是个贴心的女儿?

我笑:都好,我都喜欢。

然后我的笑容隐去,忽然悲伤起来,豆儿明白我的忧伤,道:小姐放宽心,您这只是保护自己,并不是存心害人。

我道:害人就是害人,为什么要百般为自己找借口推托?人啊!

我倚着床头看窗外刚刚吐着嫩芽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柳树枝条,忽然觉得人的处境竟然这样风雨飘摇。

深夜,兰若过来探我,我只看着她,她轻轻的点头,我心中绷紧的弦终于放松,心里仿佛石头落地般踏实和沉重。

兰若笑笑:小姐看起来很疲惫,以后这些事情就让兰若筹谋吧!小姐只管专心养胎。

我摇头:你陪我睡一晚好不好?

兰若笑着脱下衣衫,躺倒我床的外侧,我搂住她的腰,感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从小我与兰若就是这样,我在里,她在外,我们相互搂抱着睡觉,一旦分开定会失眠哭闹。后来我嫁与宁远,依然是我在里,他在外,那时候我不懂得这是一种保护是一种温馨和爱,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却可能再没有那样享受爱情的机会了。

我靠近兰若,问:我变了吗?

兰若摇头:变得只是心情。

我们彼此搂抱着,却迟迟睡不着,午夜的时候,福寿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宸贵妃小产,一个已经成形且健壮的男婴硬生生流了下来。

我忙和兰若过去探望,宸贵妃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停的流泪,宁远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惠儿握着宸贵妃的手道:怎么会突然小产?太医,你有何解释?

我心一颤。一旁的黄太医说:想是娘娘体内的余毒作祟,再加之近来比较操劳——

宁远站起来一脚踹开黄太医:当初不是说余毒已经散去?你们这些太医,从来都是没用的东西,平时之乎者也说的冠冕堂皇,我问你,如若宸贵妃余毒未尽,为何之前一点迹象没有,你把脉也没有说明?

这——黄太医看了皇后一眼,才道:这件事臣对皇后娘娘禀明过,是皇后娘娘不让臣对外说,甚至威胁不让臣替宸贵妃娘娘诊治,之后臣只能偷偷来为宸贵妃娘娘调理,这才耽误了娘娘的病情——

惠儿惊慌失措:你胡说,你何时向本宫表明过,你——皇上!

宸贵妃忽然睁开眼睛,虚软的拉住皇后道:你还我孩儿,你还我孩儿——

黄太医忽然道:微臣说出了这个秘密恐怕也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不如现在就了节了我的性命。说罢向墙撞去,直撞得头破血流,如此一来皇后的罪名便算定了。

宸贵妃痛哭着看向黄太医,眼中流露着沉痛的哀伤。我是知道这两个人的渊源,心中也一片难过,如果不用入宫,不争名逐利,两个人相亲相爱平淡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宸贵妃伸手向前,似乎想要触摸黄太医,她用尽了力气,终于呻吟一声,晕倒在宁远的怀里。

惠儿一见这个情形道:皇上,臣妾服侍皇上这么久,臣妾是什么人皇上还不知道吗?臣妾和婉莹姐姐一起入宫,陪伴皇上这么久,皇上还不信任臣妾吗?

宁远一听有些动容,不禁唏嘘,婉贵妃上前扶起惠儿,道:皇上,妹妹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妹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向来性格温顺,后宫上下一片平和,想来这件事情也是妹妹一时糊涂,还请皇上念在旧情的份上——

惠儿打断她: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做过——

宁远叹气:你先回宫吧,朕自会查清一切。

惠儿见事以至此,忽然不再哭闹,笃定的站起来说:那臣妾的清白就靠皇上定夺了,臣妾告退。说罢,转身恶狠狠的看了婉贵妃一眼,缓缓的离去。

我和兰若对视一眼,心中五味混杂,我不过是让合贵人把宸贵妃设计我用的麝香做成的粉末放到宸贵妃的补药里,去不曾想会出现这么多事情?

我向合贵人看去,她显得很慌乱,我瞧人不注意便走过去安抚她:别怕,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合贵人却说:娘娘,臣妾今日匆忙,并没有下药!

第四十章 付出生命

我说:什么?

合贵人战战兢兢的说:臣妾还未来得及下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我忽然松了口气。

转身走到宸贵妃得床前难过得说:可怜的姐姐,都快临盆了却又遭到这样的不幸——

婉贵妃道:姐姐不要悲伤,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经,莫要让皇上再为了咱们的事情操劳了。

宁远感慨:朕恐怕就没有多子多孙的福气,这件事朕定会给宸贵妃一个交待。他揪住刚刚给宸贵妃针灸的刘太医道:好生伺候宸贵妃,若再有差池,朕要了你的脑袋。

回到德秀宫,我一直沉默的坐着,兰若吃着茶,见我神情恍惚便说:小姐可是觉得愧疚。

我摇摇头,兰若笑着过来拉起我的手:小姐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小姐放心,这宸贵妃小产和小姐送过去的麝香散没关系。

我诧异地看向兰若,兰若神秘一笑:药是婉贵妃下的,与小姐无关。

我忽然笑道:怎么会是她?

兰若笑:当然是我的主意,我知道小姐害人之后一定会良心不安的,即便那个人十恶不赦,小姐也不愿伤害她,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张,游说婉贵妃下药。

那黄太医?

他?也许是为了替宸贵妃报仇。他不知道谁是凶手,却一口咬定皇后,想必也是因为平时皇后就与宸贵妃不和,嫌疑最大,即便不是皇后,搬倒她也能让宸贵妃轻松不少。

婉贵妃倒信任你。我笑笑。

兰若道:我毕竟是小姐的丫头,这是众人皆知的,如今她是小姐转世,我帮她自然是忠心耿耿了。

我笑叹:可怜黄太医了,竟然愿意用生命保护、帮助自己心爱的女人。刚才看到宸贵妃的眼神了吗?那样悲痛,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这下,后宫的斗争就该白热化了。

兰若道:我等的就是这样一天,总算可以为当年一起在小姐身边当差的丫头太监们报仇了,总算可以为小姐和云舒小姐报仇了。

我看着兰若,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当事人倒不如她敢爱敢恨。我握住兰若的手:是我们报仇的时候了。

兰若笑:小姐你的心太善良了,不适合做这些事情,还是奴婢做吧!反正奴婢已经开始了,也停不了手了。

我难过得看着她兰若,忽然觉得自己竟是这样不堪,不如辽妃敢爱,不如兰若敢做,甚至都不如惠儿、宸贵妃等人敢恨。

兰若继续说:这次,合贵人是忠是奸并没有体现出来,小姐还是要小心一些,婉贵妃那边的凝贵人也是个不趋炎附势的主儿。不过是仗着婉贵妃的几句话得到皇上一丁点的赏识,也不会成什么大气,小姐切莫担心,一切都有兰若帮助小姐。

我伸手把兰若拉到身边,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这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女孩子竟然也学会保护我和谋害别人了,我不禁一阵心疼,我说:我们并肩作战,好不好?

兰若抱住我:不,小姐还是不要搅进来,小姐已经遭人毒害一次,兰若没能保护小姐,这次小姐就给兰若机会吧,好不好?

我看向兰若,她面带泪水却笑得开心,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兰若道:近来我都要呆在婉贵妃那边,小姐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以后兰若来这里恐怕也要避人耳目了。小姐定要多加保重,如果有什么变化,我会让人过来通知小姐。夜这样深了,小姐早些休息,如今有了身孕,更要多加爱惜身体才是。现在皇后落难,恐怕明个也不用问安了,小姐可以多睡一段时间。

说罢兰若穿好衣服,由丫鬟提着灯笼,缓缓的离去。

豆儿进来问:娘娘该安寝了?

我摇头,躺在床上沉默的看着桌上摇曳的烛光。

次日一早,静贵人和清昭容过来探我,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与她们坐在正殿里喝茶谈天。静贵人一副贤淑温顺的模样,总是笑呵呵的,说话也很亲切,常常要我多加注意身体。

清昭容则是很精明的嘴脸,仿佛眼睛一转便有无数的计谋涌现。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坐在我的旁边,着实让我觉得滑稽。

清昭容道:娘娘昨夜被那边叨扰,定是没有睡好吧!

我摇头:主要是宸贵妃可怜,成形的男孩就这样没了。

静贵人点头:可不是,心头肉都掉了,为娘的最是心力交瘁。

清昭容道:皇后也怪狠心,之前我常听说皇后娘娘明着和蔼,暗地里心狠手辣,还不相信,如今可算是见识着了。

静贵人道:姐姐莫要说别人的长短,免得惹祸上身,娘娘今后更要多加保养身体,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清昭容有些嫌恶的看了静贵人一眼,我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全儿进来说:福寿宫的宸贵妃娘娘醒过来了!

我整理整理衣服,道:妹妹们随我一起去看望宸贵妃姐姐吧!

到达福寿宫,各宫的姐妹们还没有来到,只有颜嫔与合贵人低眉顺目的站立在一旁,我走到颜嫔面前,低笑着说:妹妹来的倒早,只是这个宸贵妃多灾多难,妹妹可要小心,免得偷鸡不得,倒把自己赔进去。

颜嫔笑:你我二人早就各位其主,姐姐今日的话妹妹就当作是关怀了。

我摇头:妹妹投靠这么多人,为何就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颜嫔苦笑:留在谁身边也都是机缘而至,也都是走狗,也都是帮凶,哪里是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嫔所能挑选的。姐姐还是先去内阁吧,一会各位姐妹们来到恐怕就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我不禁暗叹颜嫔得聪明,竟然知道我故意早来是有话要单独与宸贵妃说。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道:的确,后宫的人都是凶手,留在谁身边又有什么分别?妹妹以后保重。

我进入内阁,宸贵妃虚弱的躺着,目光一直注视着黄太医撞墙死去的位置,见我来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你来做什么?

我道:来探望姐姐。

宸贵妃道:你不要假惺惺,我现在没有心情和力气与你拐弯抹角,有话便说吧!

我轻笑着坐到宸贵妃身边,也看着昨夜被血迹染红的角落,宸贵妃慌忙移开眼神,我道:同时失去孩子和孩子的父亲,是件很难过的事情吧?

宸贵妃惊惶的看了我一眼,说:不过是小产罢了,皇上虽然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再度宠爱与我,却也不会因为小产就冷落我的。

我哼笑出声:姐姐在妹妹面前还是不要说这些话了,姐姐知道妹妹的意思,如果黄太医与你没有这样的关系,又怎会宁愿舍命也要为你扫清障碍。

宸贵妃冷冷的看着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道:是不是胡说,姐姐自有定夺,妹妹不过是要告诉姐姐婉贵妃知道荣嫔与姐姐的渊源,定不会这样轻饶了姐姐,你以为这次小产是怎么回事?

是她——

我笑:即便黄太医付出了生命,也未必就会打击到皇后,以婉贵妃的脾气,昨夜虽然出口说了些谎话,却也会为了让你更加心力交瘁而保皇后平安的。姐姐自己衡量,是再与妹妹斗,还是与妹妹联手。

外面一阵喧哗,各宫的妹妹们来到,我笑效,握起宸贵妃的手大声说:姐姐定要好好休养,皇上会给姐姐个公道的。

婉贵妃并着程嫔、凝贵人最先走进来,其他姐妹跟在后面,俨然就是一副后宫主人的姿态。

我仔细打量凝贵人和她身后的福兮、祸兮。

婉贵妃道:姐姐来的倒早,果真是菩萨心肠,怕宸贵妃姐姐寂寞,妹妹自叹不如/

我道:心诚最重要,早晚算什么?

婉贵妃也拉着宸贵妃的手道:可憔悴多了。

宸贵妃笑道:是我命薄。

我仔细的观察宸贵妃的表情,明白我的话她听进去了,我说:还望婉贵妃妹妹给宸贵妃做主啊!

这番话明显把婉贵妃放到了后宫主人的位置,果然,婉贵妃开心的道:这是自然。宸贵妃你且好好休息,我定会给妹妹个公道。

程嫔上前行礼道:姐姐莫要劳神,只管好生养病,小姐自会为姐姐做主。

宸贵妃说:想当初我与婉莹姐姐一起被害,如今再次痛失孩儿,心中实在是——

婉贵妃拍拍她的手,回头吩咐:凝贵人,把你做的香囊呈给宸贵妃。

凝贵人立刻上前把一个香囊奉上,并说:这个香囊养血安神,对娘娘的恢复大有帮助。

宸贵妃的眼神恶毒的看着这个香囊,想是把这个香囊看作是她小产的元凶,咬牙切齿的接过来道:养血安神倒不用,没有坏处就行了。

我暗中推了宸贵妃一下,宸贵妃又道:谢谢妹妹的好心,前阵子妹妹的香囊果真有效,只可惜我那苦命的孩儿享受不到了。

凝贵人道:娘娘切莫这样想,娘娘以后有的是机会,定会——

罢了,这些话听得我心酸,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娇羞温婉的,以后哪还有我这个老女人的福分,只盼各位妹妹不要为难姐姐才是。

婉贵妃见宸贵妃这样低姿态,不由得意,说:这是什么话?一直让皇上念念不忘的还不是我们这些陪伴皇上多年的女人,只是皇后——

宸贵妃忽然抓住婉贵妃的胳膊,指甲深深的嵌在肉里,低吼:皇后,害我孩儿,我,我——

婉贵妃痛呼着甩开宸贵妃的手,一副泼辣的模样:做什么你?

忽又缓和下来:妹妹放心,姐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第四十一章 花下亡魂

婉贵妃离去后,宸贵妃恶狠狠的扔掉凝贵人送过来的香囊,道:好个小蹄子。

我道:姐姐还是不要太生气,眼下还是养好身体才是。

颜嫔与合贵人走进来,宸贵妃也不拿正眼瞧,只说:我不见得就信任你,只不过眼下我们有相同的目的罢了,你帮便帮,算是看得起我,不帮也不欠我什么,我更不会求着你,你自己衡量。

我笑笑,退出福寿宫,离开的时候我看着宫殿匾额上龙飞凤舞的福寿二字,忽然觉得很讽刺,豆儿问我:可是回宫?

我摇头:咱们去看皇后。

不过一天的时间,永寿宫似乎就败落了许多,没有了环佩叮当的声音,没有尔虞我诈话里藏针的交谈。安静了许多,却又没有了生气。

我走进去,皇后正淡然笃定的哄着三个孩子睡觉。见我来了只“嘘”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我们就一起看着熟睡的三个孩子,皇后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微笑。

许久,我们才从婴儿房出来,惠儿伸伸懒腰道:亏你还挂记着我,过来看我!

我笑:娘娘这里不过是暂时冷清几天,没准明个这些消失了的人又都忙着过来讨好呢!

惠儿浅笑:这可说不准,没准从此这永寿宫就萧条下去也不一定。

我笑:清白的人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你怎知道我清白?

我道:娘娘最是行善的人,又怎会——

别说这些好听的,实话告诉你,我确实安排了人下手,只不过被别人捷足先登而已,如今你来我这里,想必是知道真凶了。

我笑:不用我说,娘娘也该知道了。

惠儿喝口茶,看向我,表情高深莫测的,看不出什么头绪。

她笑笑道:这个吃里爬外的秦德婉,若不是我暗中告诉她一些当年的事情,她怎会这样轻易赢得皇上的信任?如今倒想除掉我,让这个秘密永远不能展露人间,好个臭丫头!

我亦笑:娘娘早也知道德婉的人品,自己的亲姐姐都可以背叛,更何况是娘娘?娘娘只说自己的打算吧!

惠儿喝口茶,斜睨着我,只说:等着皇上降罪,我能有什么打算?只盼皇上不要太狠心,夺去我的孩儿便是。

我冷不防的冷笑:娘娘还真得喜欢这几个孩儿,只可惜没有一个是你的。

皇后冷冷地看着我:晴妃近来说话越来越含糊了。

我笑:晴儿的语言能力不太强,却也总比哑巴好。

惠儿道:你入宫才多久,切莫听信谗言被他人利用。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是我害死了舒妃,我没有必要与你解释太多,你信则信,不信,对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我杀过的人多了,不在乎再多一条罪名。只是,想要报仇却认错了对象,这个复仇者未免太愚蠢了。

我笑:娘娘四年换一个内侍的习惯果然好,只可惜还不严密,娘娘可还记得锦凤?

惠儿淡笑:你以为我是怎样知道你对我的误会的?锦凤是宸贵妃的人,当然会把罪名都加在我身上,她跑去你那里告密,我岂会不知道,我之所以没有去澄清就是因为我没有必要澄清,你误会我,也无所谓,至多证明了你的幼稚、愚蠢罢了。惠儿站起来,逗弄西域进贡的彩斑鹦鹉。

我也站起来:你以为我会信任你的话吗?你连兰贵妃都肯毒害,何况是我?

那么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看我是否萎靡、没落?

我道:今日晴儿来这里与娘娘说这些明话,为的不是嘲讽娘娘,晴儿入宫以来没少得到娘娘的照顾,即便娘娘做些坏事,也是情非得以,这里是后宫,不是慈善堂,晴儿知道这个道理,晴儿只是不甘心德婉假冒故皇后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皇后忽然大笑:能理解我却不能理解她,这不是很矛盾吗?对于我这个当事人来讲,输也无所谓,大家本来就都是利用关系,没有防范别人的暗箭,只怪自己没有本事罢了,你无需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只说你与我有什么共同的目的吧!

我走近惠儿,看着她笃定的脸庞,深吸口气道:娘娘胸怀大志,怎么会与我这些庸俗的愿望相同呢,我不过是要仰仗皇后的庇护,保住我腹中的孩儿罢了。

惠儿看向我:你觉得我会保住你肚子里这个有可能争皇位的孽障吗?

我笑:现在,你的那些爪牙大多数都不会再出来为你奔走了,想这里不变成冷宫,你就没有选择,晴儿定会拼尽全力为娘娘澄清。

惠儿冷冷地看着我:不需要。

我道:娘娘是聪明人,好好考虑一下吧!晴儿告退。

走出永寿宫,外面阳光明媚,我疲惫的抬头看看天,觉得异常疲惫。慧嫔、楚嫔从东面走过来,见到我嘘寒问暖的,我笑道:两位姐姐日子过的可还好?

慧嫔笑:本来不好,这宸贵妃一滑胎,我就好了。

我神色一凛,道:是不是我也滑胎,你的日子就更滋润了?

慧嫔忙跪下:娘娘,臣妾怎敢有这样的想法?

我微笑着扶起她:姐姐这是做什么?妹妹不过是开句玩笑,只是要提醒姐姐这里不是咱们的宫殿,说话要谨慎些。

慧嫔这才站起来,我继续道:姐姐这样做也不怕折杀了妹妹,妹妹是什么人姐姐还不清楚?

慧嫔这才笑笑,楚嫔道:妹妹能把我们当作自家人当然好,只怕他日妹妹也难免会变得与其他人一样。

只要姐姐们不变,妹妹就不会改变。刚才忘了问,姐姐们是要去哪里?

楚嫔道:刚才婉贵妃派人过来请各宫的姐妹们去德阳宫聊天。怎么妹妹没有受到邀请?

慧嫔笑:想是妹妹刚才不在宫里,不如与我们一起去吧,免得大家久等。

刚说完小米儿便飞奔过来道:小姐可让奴婢好找——

我笑:可是婉贵妃的事情。

小米点点头,我道:那你就跟着我去德阳宫。

又转身吩咐:豆儿,你回去一趟,把昨个的豆腐皮陷包子送到德阳宫来给各位姐妹们尝尝。

豆儿屈膝离去。我们一行人去往德阳宫。

天气日渐温暖,众妃嫔都换下厚重的冬装,打扮得姹紫嫣红,可巧云南送来上好的绸缎、布锦,妃嫔们的春衣都轻巧凉爽,趁着德阳宫花园里斗艳的洁白梨花,粉色樱花,越发显得娇俏。

德婉坐在主位上,看着姐妹们嬉戏,俨然一副后宫主人的姿态和气度。

我只好过去道:如今也只有妹妹有这个贤德,能够把后宫姐妹都聚集过来了!

德婉摇头:是姐妹们憋了一个冬天,都闷了乏了,今个我这花园里各种花都开了,才把姐妹都叫过来赏花,没成想这花立刻就被娇美的人给比下去了。只可惜皇后和宸贵妃都没有办法过来。

我道: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物是人非,去的去了,病的病了,好在还有妹妹体恤姐妹们,带着我们散心。

德婉这才看向我,像是搞不懂今日我为何这样顺着她说话。我别开头,看向在花丛中玩闹的妃嫔们。

凝贵人淡淡的坐在樱花树下的石头上,素白的衣服上落满了淡粉色的花瓣,福兮、祸兮两个丫头跟在一旁用香囊收集干净柔嫩的花瓣,想是做香囊之用,凝贵人拿着手绢,淡笑着看向两个丫头,给人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

合贵人折了一个挤满花蕾的枝条递给颜嫔,道:这花枝倒好,回去插在你的那个玛瑙瓶子里,肯定漂亮。

颜嫔则把一朵盛开的梨花别在合贵人的发髻之间。两人相视一笑,大有惺惺相惜的情感。

徐充容折了几朵梨花,袅袅的过来亲手插在婉贵妃、芳修华、珍修仪和我的头上。我走到梨花树下,看着这些芳香清新的花朵,不禁心情大好,静贵人过来说:娘娘小心花粉,这个季节很容易起小疹子。

清昭容在一旁笑说:就属静贵人乖巧,也不说关心关心姐姐?

静贵人脸一红,道:姐姐比我还要贤惠,哪里用得着妹妹提醒。

我故意板着脸问:你的意思是我比较不贤惠?

不,不,臣妾的意思是娘娘总是为别人着想,却总是忘记爱护自己,所以臣妾才会提醒娘娘的。

我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意。

德婉在身后笑说:倒是姐姐人缘好,就没有人担心我。说着扭头看向凝贵人。

我笑:怎么?有这样端庄的人来吸引皇上就足够了,何必计较她会不会拍妹妹的马屁?

德婉笑笑:你们两个去那边吃些豆腐皮的包子吧,可是德秀宫送过来的。

两人识趣的退下。德婉说:姐姐好狠毒的心,竟然毒害宸贵妃,如果不是我牺牲皇后保全你,恐怕这会你就看不到这花了。

我笑:做贼的倒喊捉贼了。妹妹无需先声制人,是谁做的妹妹比我清楚。

德婉笑笑:我清楚还不够,重要的是除了我谁都不清楚才好。说罢转头看向那边围在一起吃东西的妃嫔。

我有些不明所以。德婉也没有说什么,只神秘的笑着,回到宝座上。

没多久,妃嫔中间一阵骚动,我听到有人喊:程嫔,程嫔你怎么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我喊:兰若——

第四十二章 伤痛

我站在梨花树下,愣愣的看着骚动的人群,德婉坐在宝座上得意地看着我笑。我缓缓的走到人群旁边,推开一个个挡路的聒噪的女人,走到兰若旁边。

兰若穿着湖水蓝的霓裳,头上还插着新摘的洁白梨花,她躺在那里,那样安详,如果不是衣裳脸庞上沾染着鲜红的血,我几乎以为她只不过是在梨花树下枕着梨花、樱花的花瓣睡着了而已。

我跪坐在兰若的身边,想伸手摸摸她,却又不敢,仿佛怕惊醒她的酣梦,或者怕确认她永远都不会再次醒来,我紧紧的抱住兰若,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无法听到她说“小姐,你太善良了,这些还是交给我吧”。

人群嘈杂,太医过来诊脉,定断,我只记得那些庸医无奈的摇头。我愤恨的看着他们,如果不能救活兰若就不要碰触她的身体——

我木然的抱着兰若,听太医一字一句的说:豆腐皮包子是没有毒的,但依微臣之见,定是豆腐皮包子的配料中有什么物质与程嫔先前吃过的东西相互产生的毒性——

我冷笑,这么说是我亲手害死兰若了?我不信竟会有这样的巧合,我不信!

丫头们把我拖开,几个太监手脚没有轻重的抬起兰若,仿佛兰若只是一块残破的步料,我挣扎着想要上前再看看兰若,却被人拦了下来,他们说:娘娘,您正孕育皇储,不宜看这些肮脏的事物。

我在心里挣扎:兰若不肮脏,她是最好最好的人,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腹中忽然剧痛,我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整个世界渐渐变的黑暗。

醒来,我已回到德秀宫,小米儿为我擦头上的汗水,坚持要为我吃粥,我勉强吞了几口,才发现泪水落到了粥里,让粥变得苦涩不堪。我已不决悲伤,这么长时间我失去了太多,我的兰若,我的爱情,我的云舒,我要让那些人把从我这夺走的东西都还回来。

全儿掀开帘子进来犹豫着说:皇上听了娘娘的话,已经还了皇后的清白,皇后这会儿正往这边来呢!

我这才回过神来,定住心神,筹谋一会见了皇后要说些什么?

惠儿来到时我就呆呆的看着窗外,惠儿不再像过去那样安慰我,只说:为何在皇上那里替我求情?

我笑:难道我不应该?

惠儿冷哼:一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人,竟然为我求情,我想我还没有落泊到这个程度吧!

我转头看着惠儿,微笑着说:是晴儿多嘴了。

惠儿走到我面前: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让我庇护你?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只可惜我从来都不做没有用处的事情。

我笑:有没有用处皇后娘娘现在应该还不能做出论断吧!

哼,你不过是要为兰若的死讨个公道,并仰仗我斗倒婉贵妃罢了。即便没有你,我也不会轻饶了那个贱人,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保护你?

我叹气:娘娘的戒心非常强,从来不会与谁真正交心,更会毫不眨眼就杀掉与自己亲密的人,只是皇后有没有觉得?自从兰贵妃死后,你面前的阻拦也越来越多呢?眼下你定不会傻到还要寻找什么忠心耿耿的人吧?我虽不济,却也是个妃,断不会让德婉在这后宫之手遮天。

皇后看向我:你在与我谈条件?你要知道,你的存在本来对我就是一种威胁。

宸贵妃那里可能也需要人,晴儿对于娘娘是威胁还是帮手全看娘娘的意思。

哼,难道本宫就不会与宸贵妃合作?

我忽尔笑了,道:宸贵妃对您谋害她孩子的事深信不疑,更何况还搭进黄太医一条命,试问她能与你合作吗?娘娘比晴儿更懂得谋算人心,更懂得衡量局势,晴儿身体不济,也不打算多说,娘娘请回吧!

惠儿环抱着胸,上下打量我,我也看向她,她依然是当年的样貌,甚至都没有一点衰老,只是我知道她再也不是当年跟在屁股后面开心的叫婉莹姐姐的稚嫩孩童了。

我微微低头行礼,道:小米儿,送客。

惠儿吸了口气,露出怪异的笑容,转身离开。

我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一个没注意,整个人歪倒在床上,豆儿忙过来扶我,我说:皇上呢?怎么不来?兰若死了,他都无动于衷吗?

全儿道:近来军情紧急,皇上这会还在处理国事。

我问:王公公最近怎么都没来回话?

全儿道:娘娘不知,王公公被落了罪,已经被打发到暴室了。是婉贵妃的主意。

我道:还真是赶尽杀绝,豆儿,要你在各宫收买的人如何?

豆儿回:近来都没有人理咱们,豆儿尽力而为,确实收买了一些,也定会忠心与咱们。

我点头。疲惫的躺下,对于这样一个生存环境,我似乎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只是我自己也找不到这线希望是什么?

是夜,宁远来看我,问:可好些?

我点头:皇上来了,我就都好了。

宁远宽衣躺在我身边,楼住我道:安心睡吧!朕保护你。

我抬头看向它疲惫的脸庞,问:真的?

宁远点头。我心中一阵感慨,就算是空话也值了。我说:宁远?

嗯?

宁广王爷可好?

宁远笑:听说是得了一个与辽妃很像的女子,两个人夫唱妇随,很是得意,前阵子还与朕说要辞官,呵呵,如果不是他的王爷身份和紧急军情,朕还真想准了他。

我道:宁远见过那个女子?

没有,我想宁广与我的心情一样,只是我的愧对让我惧怕见到她,宁广的愧对却是要真心对她!

我在心中感慨,有情人终成眷属?就算是帮我圆了那与爱人双宿双飞的梦想吧!

我缩在宁远怀里问:什么时候皇上也能辞官不做,与晴儿浪迹天涯?

宁远不禁莞尔一笑:傻丫头——朕对不起你,对不起兰若,朕没有保护好你们。

我苦笑:皇上已经保护的很好了,只是晴儿知道,能保护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宁远揽住我的头,将我埋在他的颈窝,我听着他的脉动,很想用力的咬住他的血管,从这一刻,我知道,我已经对宁远没有任何单纯的感情了,我对他只剩下爱恨交加,尔虞我诈了。

次日,宁远赏赐了我一些千年的人参,我差人送给宸贵妃一些,自己则没滋没味的喝着参汤。顺平和圣平手拉着手进来,一字排开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笑:怎么了?晴姨脸上有东西?

顺平说:我们看晴姨最近都不笑了,所以准备了节目过来逗晴姨开心。

我顿时开心不少,问:是什么节目?

顺平看向圣平,圣平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装有参汤的碗。顺平推她:说话啊!

圣平却傻乎乎的说:那个汤好喝吗?

我有些忍俊不禁。顺平忙捂住圣平的嘴,冲着我讨好的笑。

我招手把她们搂到怀里,亲昵地说:晴姨已经开心了。顺平,最近你都学什么了?

学了好多诗词,师傅还说我聪明呢,只是,最近荣平和安平两个最近都没有过来。

我愣了一下,说:也许是婉贵妃娘娘比师傅还要博学,所以就不用荣平和安平去师傅那里学习了。

圣平皱眉头:她们不来才好,荣平老欺负我们,只是我想念安平,她最好了。

我叹气,只能安慰孩子说:等到晴姨有时间,就带着你们去看望安平,好不好?

两个孩子立刻拍着手欢呼。我说:天马上就要热了,晴姨给你们做漂亮的花裙子好不好?你们喜欢什么颜色?

圣平道:我喜欢粉色。

顺平笑:我就知道圣平肯定喜欢粉色,呵呵,我喜欢天空那样的蓝色。

两个孩子窝在我的怀里,开心的笑,不多时,两个孩子便在我的臂弯中睡着了。我虽虚弱却动也不敢动,生怕吵醒她们。

却也更贪恋她们脸上那浓浓的安详,单纯,和快乐。我不由的想起曾经与兰若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不禁悲从中来!

第四十三章 纵容

德婉过来看我,我冷冷的睨着她。她笑说:姐姐何故这样看我?

我冷笑:对你没有点戒心,恐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

德婉道: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吗?姐姐的戒心未免太荒唐,只是我听闻近来姐姐也没少在宸贵妃和皇后身边奔走,想必对妹妹已经存有异心了吧?

我道:难道妹妹就是实心实意与我合作吗?你何时对我坦白过?

德婉忽然笑嘻嘻的说:那我今天就对姐姐坦白一次,昨天姐姐表现反常啊,姐姐没有见过死人吗?竟然这么慌乱?哼,今个,我也不瞒姐姐,程嫔是我杀死的,我最看不上吃里爬外的孽障,竟敢背着我与"某人"暗中交好。

我恶狠狠的看着她,她整理整理衣袖道:干吗这样看着我,我可还记得姐姐对我的好呢,入宫那天我借给姐姐的金钗也该拿回来了——别着急,杀兰若不过是个开头,我更想要杀死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而且,这种失去

孩子的巨大痛苦我不会只让你品尝一次的。说罢,扬长而去。

我用力攥紧床上的被褥,使劲甩在地上。豆儿忙跑进来,我靠在床边大声痛哭起来。

下午心情好些的时候,豆儿带着我出来散心,我们到达静怡轩。

好多妃嫔都在这里赏花玩乐。我缓缓的走过去,芳修华也在,见到我忙把我迎过来坐到她的位置上,关切的说:妹妹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走动?小心受风!

我环顾四周,珍修仪慢条斯理的喝茶,徐充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嘲讽意味浓烈,楚嫔、慧嫔只低着头喝茶,不愿抬头看我。我笑笑:这天气多好,花都开了,只是花期太短,夏天到了花也就谢了,就好像兰若,没人管没人顾了。

芳修华道:妹妹何必这样说,程嫔出了这样的意外,大家也都很难过。

我笑:姐姐真的难过吗?

芳修华笑笑,只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当作牺牲品,步了程嫔的后尘。

我看向她,一字一句的说:这些所谓的理解就算了吧,都是套话。

芳修华笑:妹妹怎么距人与千里?

我冷笑:也没打算就把内心对谁开放。

徐充容道:姐姐似乎还没有弄清楚局势,倒把我们作为敌人。

我看向她,冷哼一声:那倒要请妹妹赐教了。

徐充容莞尔一笑:你以为这后宫有什么事情是皇上不知道的?即便皇上的国事再忙,也不会疏忽了人命关天的事,你以为皇上会听信太医的论断?

你什么意思?我开始不住的发抖。芳修华陡然出声:妹妹,不要说了。

徐充容耸肩:那就不说了。

我怒吼:快说。

徐充容这才眉开眼笑的用她那小巧精致的嘴说:就像当年的辽妃一样,她之所以能够飞扬跋扈不是因为之手遮天瞒天过海,而是因为皇上的宠爱,更是因为皇上的默许——

她那两片娇嫩的双唇一开一合的还在说些什么,我却听不见了。

宁远,宁远是因为深爱婉莹,所以才会在失而复得之后百般纵容,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其伤害我们?

芳修华关切的说:妹妹,妹妹?

我略微回过神来,硬是挤出微笑说:好一张巧嘴,信口雌黄的本事还真让姐姐开了眼界,只是,这宫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本宫就赏你50个巴掌,你自己行刑吧!

徐充容傲慢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嘲讽的看着我。

我冷冷的看着她,然后出其不意的上前用尽全力打了徐充容一耳光。

她一懵,我笑说:既然自己不舍得,就让姐姐代劳吧!哎哟,别看你这皮肤细致,打起来还真是手疼呢,小米儿,过来给我吹吹。

小米儿立刻上前仔细的帮我吹手。

珍修仪忽然开口:妹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似乎太明显了些,只是姐姐不明白,何以妹妹在别处受了委屈要拿我们撒气。

清昭容忽然站出来维护我:修仪姐姐的话太直接了,怎么好回答呢?不过姐姐若是非要知道答案——晴妃娘娘也不过是管教不懂礼数的妃嫔而已。充容妹妹,想来我们也是同界入宫,你虽不受宠爱,多少也该知道这后宫的规矩,晴妃娘娘遇害时之所以不反抗就是因为婉贵妃位份高高在上,无论她吩咐什么,我们下级妃嫔都要执行。反观你,没有受宠便已骄横的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和贤德,姐姐实在为妹妹惋惜。

珍修仪忽尔一笑: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的好,那本宫现在就要你投湖自尽你是否会执行?

清昭容不卑不亢的回答:臣妾自党听命,只不过现今这里位份最大的并非修仪娘娘,所以臣妾不敢只考虑修仪娘娘一个人的心情。

珍修仪道:我倒没发现你这样凌牙力齿,妹妹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是姐姐平日太忙,没有时间了解妹妹罢了。

芳修华开口说:好了,好了,大家姐妹一场,何必这样针锋相对?

暖春的风和煦的吹过我的脸旁,似乎抚慰了我,我稍微一放松便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芳修华忙扶住我道:瞧你这虚弱的模样,一阵小风都能把你吹倒,还是好生回去养病吧!

我还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来传,圣平公主鼻子流血不止。

我忙问:可传了太医?顺平有没有事,怎么回事?

我边说边匆忙的回宫,妃嫔们听说是公主有事,也都跟过来探望。

圣平小小的软软的身子躺在我的床榻上,鼻子上堵着棉花团,太医正在为其诊脉。我心下一阵发凉,是谁,连这样小的孩儿都忍心毒害?并不断祈祷圣平不会有事。太医捋了捋胡子道:娘娘不用担心,想来公主是偷偷喝了娘娘补养身子用的千年参汤,导致内火旺盛,多修养几天,吃些清粥小菜调养调养便无大碍了。

我这才松口气,坐到床边握住圣平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圣平睁开眼睛嘟囔:那个参汤一点也不好喝。

我忍不住笑出声音,一屋子人都被这天真纯洁感染的会心一笑。

众人散去,豆儿为了挽了一个慵懒的髻,我只插了一根素银没有镶宝的钗便去寻皇上。

皇上正在批奏折,见我来了忙过来扶我:怎么来这里?身体能撑的住?心情可好些?

我笑:能见到皇上,撑不住也要撑啊。我看着他的眉眼,想象着他纵容婉贵妃的昏庸,心中涌起无限的忧伤。我道:皇上是否听信太医对兰若的诊断?

宁远一愣,笑问:太医医术高明,怎会不信,莫非你认为兰若的死另有内情?

我又说:婉贵妃在皇上心中可还是当年的皇后?

宁远松开我,不无感慨的说:她的性情是变了些。朕听闻她近来经常刁难责罚下级妃嫔。可朕知道她不会去杀害兰若的,兰若毕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的人啊——朕有愧于她,当年几乎就是朕害死她的,一个枉死过的人性情变的极端也是情有可原,所以朕才会对她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我的一种补偿,而且——当年的她就是太贤惠了才会遭奸人所害,如今厉害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晴儿,朕还约了军机大臣商讨国事,你先回宫,朕迟些就过去陪你。

我只好退出养心殿。回头看了宁远一眼,心痛的我几乎落泪。

第四十四章 郡主

窗前,看着外面淅沥的春雨,伸手出去接屋檐上滴落的雨水,觉得很不错,遂坐到窗台上把脚也伸出去了。小米儿进来见我这样有兴致,也跟着一起玩耍,边惊叫:这雨水还真凉。

豆儿过来给我添衣服,我顽皮的把水撩到她身上,她躲闪着:要死了,真冰啊!

我说:这雨水最好了,能把树啊,花啊,都冲洗的清新亮丽,然后夏天就来了。

豆儿擦干脸颊说:夏天到了,真快呢。

边搀扶我进来,帮我擦身上的雨水,我摇头:就留着吧,我喜欢雨水的清新感觉,要是兰若还在就好了。

外面全儿回来说:有件稀罕事,皇宫里来了位从老太后那里来得郡主,非要见娘娘。

我一愣:见我?

全儿点头:皇上派人过来请了。

我沉吟:不会又是什么诡计,万一说我是皇宫里的灾星,我就完蛋了。却也不能回绝,只好过去看看,谨言慎行才是。

小米儿,豆儿,全儿跟在我身后,我说:是福是祸?我只有见人踢人,见鬼杀鬼了。

到达昭和殿内殿,远远的看见一个清秀的背影站在皇上面前,袅袅婷婷的赏画,宁远见我来了笑说:晴儿,你看这位是谁?

那个清秀的背影缓缓的转过来,我看清她的容貌,竟然是当年去陪伴太后的妙蓉,四目一对,顿时热泪盈眶,我们快走几步搂抱在一起,久久不能言语。我仔细的打量她。瘦了,高了,漂亮了也更加儒雅了。

自从妙蓉去陪伴太后至今也快一年了,她的变化似乎是好的,我却经历了诸多事情,变的面目全非,我看着她,不由万分的感慨。

妙蓉说:姐姐,一切可好?

我点头:好,好,一切都好。你长高了,过的可好?

每天念经拜佛,研读诗书,粗茶淡饭倒也惬意。

我点头又问:太后那边过来的郡主可是你?

宁远道:母后已经收妙蓉为义女了,从今以后她就是朕的妹妹,自然是郡主,只是这名号还没有定,晴儿,你帮朕参谋一下。

我笑:皇上可是找错人了,妙蓉可是江南奇女子,这个名号自然要她自己想个风雅的才好。

宁远笑笑:那就皇妹自己想一个。

妙蓉微笑着不卑不亢的说:此次归来,仿佛就是陌生人了,前生来世也未必就会再有缘分得见姐姐和皇上,不如就叫陌儿,以后见了谁都不生疏了,都仿佛是在叫我的名字。

我笑:甚好,甚好。

宁远思量了一下,道:既然是这样的境界,不如再加一个字,叫茗陌郡主吧!

我笑:陌儿,这当了郡主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嫁到番邦了。

陌儿浅笑:姐姐都不想我,竟然这样急着把我嫁出去。

宁远笑:不用担心,太后也不会舍得你远嫁的,再说之前你也是我的妃嫔,与情与理都不能外嫁。

那陌儿以后的婚事?

陌儿拍打我:妹妹只想好好的伺候太后,其他一概不想,最好啊就不嫁人。一辈子让皇上养着,吟诗颂词,多惬意?

我刮她的鼻子:还是个小丫头。

宁远哈哈大笑道:过阵子太后就要回来了,陌儿这次回来就是报信的。

我啊了一声,就要见到那个带我如亲生母亲的婆婆了,我的心中异常激动,不知道她现在身体如何?

陌儿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忙说:太后现在的身子骨很硬朗,牙口也好,山上采回来的酸枣还能吃许多,老人家嘴谗,总是变着法子的想要这个,那个吃。

我欣慰的笑:老人家这样才好呢。

陌儿也点头:要是没给吃啊,太后还生气不理我呢!可要一阵子哄了。

宁远笑:母后这样倒真是惬意了。这次回来,定要让她老人家和原来一样舒服,陌儿,你把太后现在的衣食住行仔细的描述出来,朕定要在母后回来前建一个一样的。

陌儿掩嘴笑:太后着急,这会可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皇上您有再大的本事也完不成啊,太后说了,她啊就住慈宁宫,只要把宫里弄的朴素随意些就好了。

宁远摇头:这样心急?

我道:是老人家坐不住。

陌儿笑:这个老太太,比孩子还要像个孩子呢!说罢又慌忙跪下请罪。

宁远笑:也许正是因为你把她当作普通的老人对待,她才会这样开心,这样喜欢你,罢了,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就无须在意了。

陌儿再问:兰若呢?听说也封了嫔,想必更加娇嫩,怎么不见她来。

我的笑容渐渐隐去,陌儿见我神色异常,忙问:出了什么事?

我勉强笑笑:没有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吧,我怀孕了。

陌儿毕竟单纯,很快便松开眉头把注意力放到我正孕育生命的肚子上。笑问:姐姐,肚子里有个小宝宝的感觉是什么样?你不觉得奇怪吗?多好玩,忽然就多了一个小宝宝。

我不禁哑然失笑,别看陌儿平时知书达理,出口成章,遇到小宝宝也会变得像个天真的孩童。

我说:是很伟大啊,这可是我和皇上的孩子。

妙蓉笑:这次太后还特意让我带过来几个长命锁,四位稍微大一点的公主各一个,皇后的三个孩子各一个,本来还有一个是要给宸贵妃的孩儿,却可惜——不如就给了姐姐,反正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早晚都会需要。

宁远道:先给为娘的带上,然后再传给孩子吧。边说边把长命锁放到我的左手里。我伸出右手道:还有顺平,圣平的呢?

陌儿不大知道,却也顺势把长命锁放到我手中,才问:荣平和安平两个孩子呢,说来现在都要叫我姑姑的。

我笑:荣嫔出事后,婉贵妃便把荣平和安平带过去住了。倒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望一下,想必太后老人家最担心的也是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

我们三人一起去往德阳宫,婉贵妃刚好不在,我们便去侧殿寻两个孩子。

小丫头道:两位公主刚刚吃过饭,歇下了。我们便蹑手蹑脚的过去看。宁远没有试过这样谨慎和鬼鬼祟祟,却也皱着眉头跟过来,两个孩子的头簇拥在一起,乍一看还真有些像荣嫔,尤其是安平,长相格外像。

宁远摸摸她们的头,陌儿笑:这样漂亮,将来定要找个帅气的郎君。

我笑:最重要是两个人相亲相爱,和睦才对。我们去皇后那里看看,那三个小家伙可把皇后累得不清啊!

陌儿笑:想也知道,那可是三个嗷嗷待哺,还不懂事的婴孩呢?太后对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小孙子很是记挂,还说这是咱们皇上的第一皇子和第二皇子,宝贵着呢?没看,这两个长命锁与公主们的不太一样,这可是寄托国家未来的长命锁呢。

说着,我们去往永寿宫,近来永寿宫似乎清静了些,没有太多的妃嫔过来小坐,想是怕受到牵连。

惠儿在育婴房逗弄三个孩子,虽没有盛装打扮,却更加显得亮丽,有一种母性的光辉。陌儿过去看着那三个睡在小床上的孩子,不仅微笑:还真是粉雕玉琢,招人喜爱。这是太后送的长命锁。

说罢陌儿又仔细打量那两个双胞胎:哪一个是男孩,哪一个是女孩?

惠儿道:你猜?

陌儿看了又看,说:看不出来,皇上可知道。

宁远被问的一愣,我忙解围:是这个吧,眉清目秀的,很恬静的感觉。

乳母道:可不是,还是晴妃娘娘眼睛尖,这个就是乐平公主。

陌儿笑:来,姑姑把长命锁给你戴上,你和两个小哥哥在一起,可不能被欺负了哟。

惠儿打量着陌儿,陌儿笑说:皇嫂不认识我了?

惠儿心下明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原来是你啊,与晴儿这么久没见,想是要好好叙旧啊!

陌儿亦笑:皇嫂,难道陌儿都不能和皇嫂聊聊?

惠儿看了皇上一眼:那我们要私下聊才好,皇上在这里,我们怎么说些体己话?

宁远依旧站在那里,我不禁莞尔:皇上,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宁远莫明其妙的看着我:这里是朕的皇宫,朕来这里是看望三个孩儿。

我笑:那现在皇上可否让我这些八卦的女人们密谋一会?

宁远瞪了我一眼:好大的胆子,竟敢撵朕?

我用肩膀拱了宁远胸膛一下:走啦,还有好多国事等着你呢!

宁远一拍脑门:哎,朕就是太宠你了。说罢边摇头边转身走出永寿宫。乳母也识相的退下。惠儿道:妹妹好有本事,竟然把郡主给请回来了。

我摇头:有本事的不是我,而是姐姐的这两位皇子,太后可是为了这两个孙儿才回来的,可见姐姐对国家有多大的贡献。

惠儿冷哼: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知道你们要过来,才来逗弄这三个小畜牲的,谁男谁女我怎么知道?妹妹倒是慧质兰心,能分出来。

她又转身对陌儿说:哼,好个郡主,你这个太后眼前的红人不知对本宫有何指教?

陌儿笑:皇嫂,陌儿没有任何目的,只求平平淡淡的生活。

那就让太后准你出宫吧!只要你一天还在这宫里,就别想安生。

陌儿低头温顺的笑:只要没有了兴风作浪的人,大家就都安生了。

我看向陌儿,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第四十五章 金钗

惠儿看向陌儿,若有所思的笑。

陌儿缓缓的说:我虽不知道后宫的局势,也不愿意在后宫中纷扰,可我也知道我这辈子是脱离不了后宫了,无论作为什么身份,我都不愿意自己或者晴姐姐被害。早就听闻皇后娘娘你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合作总不会有错。

惠儿笑:小小一个郡主,竟然这样有信心本宫会任凭你摆布?

陌儿笑:我们先合作,至于之后,大家再斗个你死我活。

惠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陌儿:如果我现在就想办法送你出宫呢?

陌儿抬头:你还会在路上杀了我。

惠儿看向我:你真是找了一个好帮手。

我笑:如何?我只问你一次。

惠儿吩咐丫头拿上来一瓶酒,倒在三个杯子里,端过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粉末,倒在酒里:我们三个喝下这个就算结盟了。

我端起杯子笑:与你合作还真是与虎谋皮。我仰头喝下酒。

陌儿举起杯子:娘娘真会唬人?

惠儿挑起眉毛看向陌儿,陌儿笑:这些粉末不过是逗弄我和晴姐姐罢了,皇上知道我们在你这里,出了事你怎么会拖了关系?

惠儿笑:这些粉末就不会再半个月后发作吗?

陌儿笑得更甜,仰头喝干杯中的酒,惠儿也笑着喝下酒。

回到德秀宫我才与陌儿说起兰若的事情,陌儿道:姐姐就是心太善了。

我摇头:是太懦弱了。

陌儿笑:亏我空读了满腹诗书,最终还不是要走向这样的道路?倒侮辱了圣贤,无怪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天生就嫉妒,配不上那些圣贤书。

我问:如何有这样的变化?

陌儿笑:是我听了太后的故事。太后原本也是温柔贤良的女子,入宫时天真浪漫,对世界充满希望,她很幸运,爱上了先皇,不幸的却是先皇钟情于玉贵妃,先皇甚至怨恨太后的出现阻拦了他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封为皇后,太后痛苦了很久,玉贵妃表面上温柔贤惠,私下里却是个蛇蝎心肠,百般刁难太后,太后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反击,太后常说,人的命是最卑贱的,因为人为了活命可以放弃一切道德。呵呵,我们必将不是清高到不愿意活着的人,毕竟我有很多无法抛弃的责任。

我知道,太后也是看到了其他没落妃嫔家世迅速衰败,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之后才决定反击的。

陌儿笑:本来我不出现,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太后非要给我个郡主的头衔,我父亲一辈子清贫,只因为不愿意与他人同流合污,如今忽然富裕起来,听闻是因为女儿的裙带关系,死活不愿意接受,如若不是我娘亲生病了,父亲永远也不会接受这些身外的肮脏之物——我为了他们,也要活着。

我抱住陌儿,道:难为你了。

陌儿笑:总算还有生命可以去争取。现在这个后宫欠我们的太多了,我要一样一样要回来。

我笑:好了,不谈这些了,要不要到外面转一转,看看这么长时间皇宫有没有什么变化?

陌儿道:也好,我们就去永福宫看看,当年我们常在那里聊天,挤兑婉贵妃的。

我们站起来,豆儿跟在后面,我们趁着天不太热,穿着罗衫出来穿梭在宫廷楼阁之中。路过畅音湖,我忽然想起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与宁远的初次见面,兰若的第一次遇害,我与宁广的诀别,以及宁远决定招如婉侍寝——

我叹口气,陌儿笑:这里的湖水还真是清澈,她走到湖边,伸手撩拨湖水,可巧腰间的玉佩不小心掉进湖里,陌儿道:该死,这可是太后赏的。

我忙让豆儿去寻巡逻的侍卫,不多时,一个带刀侍卫便穿着盔甲过来,他冲我们施礼,然后脱掉盔甲,纵身跳进湖里,寻找玉佩,我们在岸上焦急的张望,迟迟不见人上来,心中有些焦急。

等了许久,那人终于忽的从水中冒出来,手中举着玉佩。豆儿把玉佩还给陌儿,陌儿笑:让这位侍卫一会去永福宫领赏吧!

我们继续去往永福宫,永福宫如今住着凝贵人,想来我们是要叨饶她的。凝贵人倒是以礼相待,我道:这永福宫人杰地灵,出来了晴妃,婉贵妃和程嫔,不知道妹妹将来是什么造化了。

凝贵人淡笑:听天由命呢,妹妹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建树。

陌儿道:不要这样谨慎了,我们又不是来找碴的,不过是过去在这里度过些快乐时光,过来回忆回忆罢了,这永福宫如今换了主人,韵味和过去也不一样了,看园子里的秋千还真是不错,很是雅致,这些藤蔓花瓣就比晴姐姐宫里的要好。

我笑:凝贵人对花很有研究,总会作些香囊什么的。

凝贵人笑:婉贵妃吩咐做什么就是什么,臣妾从来不想趋炎附势。

我摇头:婉贵妃不过是利用妹妹吧,她与皇后多年姐妹,岂会不知皇后不喜欢熏香,却还故意要你过去送香囊——

凝贵人恬然的笑:姐姐来我这里还是不要谈这些事情了,我们只聊些风景笑话当作放松好了。

我笑:也好,真是觉得累呢。

正说着豆儿忽然来报:大内带刀侍卫文景天求见。

我一愣,问:这个人是谁?怎么没有听说过?见我做什么?

豆儿道:就是刚才帮郡主找回玉佩的侍卫。

陌儿笑:原来是那个穿着厚重盔甲的侍卫,让他进来。

门外进来一个带刀侍卫模样的男人,很清秀的面孔,依然穿着厚重的盔甲,我道:刚才多亏了文侍卫,豆儿,带着文侍卫去领赏吧!

谁知文侍卫却说:能够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的职责,岂有再受封赏的道理。

我忽然笑了:你倒有些意思,起来说话,说吧,有什么要求?本宫定会答应你。

文侍卫忽然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物事,呈给豆儿,道:奴才听闻晴妃娘娘是震远将军的女儿,娘娘请看这个物事是不是娘娘遗失的?

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入宫那天我从德婉那里抢来,又在半路顺着轿子的窗子扔出去的金钗!

我心下明了这件事本来没有什么?可若传出去,指不定会被说成什么。

我把文侍卫带回德秀宫,才问:哪里得来的?

文侍卫道:震远将军府送出两个秀女那天,奴才就在旁观的人群中,当时其中的一个轿子中扔出来这个金钗,窗帘飞扬,奴才曾经看到里面的秀女愁容满面,奴才当时不懂,作为震远将军的女儿,又是入宫即将享受荣华富贵的妃嫔,还有何烦心难过的事?

我淡笑不语。想来这个人已经无法把我和当年那个寒酸,满面愁容的女孩子联系起来了。

文侍卫继续说:百姓口中一直有个传说,说震远将军的封号泄漏了天机,将来必定能够镇压皇上宁远,想不到竟真的有两个女儿在宫中受宠——

我道:有什么要求就说罢!

文侍卫坦然一笑:如果娘娘以为奴才是为了攀附荣华富贵,那么奴才也没有什么话要对娘娘说了。

陌儿笑:那么说说你来还这金钗的目的。

文侍卫叹:如今说与不说都已经不再有意义,奴才不过是要物归原主而已。

陌儿笑:文侍卫进宫多久了?

四个月。

陌儿感慨:想来入宫也是颇费周折,在宫中当差听着风光,背着人有多少苦也都得自己吞下。不如你就来德秀宫当差吧!

回郡主,奴才不想趋炎附势。

陌儿走到他身边,缓缓的道:宫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听主子的差遣,你竟敢回绝,哼,好生保护晴姐姐的安全,这个重任可不比你每日巡逻,保护皇城安全的任务轻啊。

文侍卫沉吟了一下才道:奴才领旨,奴才还有一事相求,奴才有两位结拜的兄弟——

我问:都是什么底细,莫不是别人的爪牙?

文侍卫道:我们这些下级的侍卫,会有哪些主子愿意拉拢?两位兄弟杨健、杨凯都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奴才相信他们的人格,奴才入宫来,多亏两位兄弟相助才能活到今天,所以——

陌儿笑:好啊,我正愁去哪里再找几个忠心耿耿的人过来保护晴姐姐呢?你且带着兄弟过来吧!

文侍卫谢恩,退下。陌儿见我锁着眉头便问:姐姐在想什么?

我道:金钗可以做一模一样的,当年的事也未必就不会有人知道——

姐姐怕此人另有来历。

我笑:是骡子是马,走着瞧瞧。只是,他的这番行为倒让我想到了一件事,这个金钗原本是德婉的——

陌儿立刻会意的笑。

第四十六章 三足鼎立

傍晚,文景天、杨健、杨凯三人便已经德秀宫上任。

陌儿也回了宁远刚刚赐予的储秀宫,陌儿嘟囔:怎么住在那里,晦气。却也乖乖的过去,想是白天奔波加上旅途劳累,实在疲惫的支撑不住。

我独自面对三个侍卫,慢条斯理的喝茶,沉吟如何考验他们的衷心,豆儿说:怎么忽然多了侍卫?

我笑:给你们三个人收的郎君。

豆儿脸一红,啐了我一下,扭头出去,我又低头喝茶,任由三个人跪着,半晌,我才说:既然是文侍卫推荐过来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在我宫里当差也算轻松,只要看好宫内来回走动的人就可以,老实本分些,我定不会亏待你们,倘若本宫眼拙,各位竟然是他人安插过来的人脉,或者吃里爬外,我定不轻饶。在这皇宫内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守口如瓶和衷心,他日本宫无论做什么你们都只能支持,如有半点不满,本宫自会让你没有脑袋再去想什么满意不满意。知道了吗?

三人皆叩首称是。

我道:都早些回去吧!本宫也累了,小米儿。

小米儿忙进来帮我整理被褥,三个侍卫退出去,我笑嘻嘻的问小米儿:有没有哪个中意的?

小米儿脸一红,跺脚道:小姐,哪有姑娘家这样厚着脸皮说这些浑话的。

我道:早晚都要嫁嘛,只是你们几个不能嫁给这些平凡的侍卫。

小米匆匆的铺好床铺,闪身出去,我躺在床上,微微的笑。

全儿在帘子外说:想来娘娘收了侍卫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娘娘要想好说辞才是。

我笑:你觉得什么说辞合适?

依奴婢之见,就说德秀宫丢了东西,所以找了几个侍卫过来看守。

我笑笑道:我自会处理,你不用操心了。

果然第二日,婉贵妃便过来兴师问罪,见了我冷哼一声:从来没听说哪个妃嫔可以有自己的带刀侍卫,你的太监宫女还不够多吗?

我拿着剪刀给花剪枝,边说:防你,再多几个带刀侍卫恐怕都不够。至于妃嫔不能有侍卫的规矩?我与皇上提一下不就可以了?

德婉走到花前,一把推掉花盆,花盆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她说:你以为你在皇上面前说话会有用?

我笑:妹妹可以阻止皇上,不过在那之前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谁才是害怕被揭穿的一个。

德婉不屑的笑:揭穿我?就凭你,和你的皇后?哼,你觉得皇上会相信你?

我道:那大家就都三思而后行吧!

德婉一扬手:该注意的人是你,不要百般挑衅我。

我忽然问:妹妹可知道当年舒妃死去的真相?

德婉大笑:你真是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想来后宫这么多条人命,你都不知道来龙去脉吧,妹妹我今天就告诉你,才好让你后悔自己曾经做的愚蠢事。后宫之中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永远的朋友,一旦遇到外在的威胁,宸贵妃与皇后便会联手,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做给外人看,私下里却连成同盟共同清除绊脚石,舒妃、兰贵妃、荣贵妃,还有当年的玉昭容等等,都是她们联手毒害的,呵,合作、争斗,她们在后宫的生活就是这样消磨的。不过如今,这两个人再也不会联手了,宸贵妃对皇后毒害她孩儿的事情深信不疑呢。

我忽然笑了:妹妹似乎天真了些,这么多年来两个人分分合合,谁谋害过谁早都不是什么大事了,你以为这么久两个人没有中过彼此的招数?如今不抱团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威胁到她们的事情,她们根本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姐姐用激将法也没有用,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莽撞的青涩丫头?人想要变聪明很容易,现在后宫各人互相牵制,我们三足鼎立,缺了任何一个都不可以,所以她们才不出手打破这种平衡,姐姐的心眼还需要继续修炼啊。

我忽然揪住德婉的发髻,手中的剪刀对准了她的喉咙:你似乎忘记了我并不好欺负,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对妹妹礼遇,只可惜妹妹都不肯领情,百般刁难与我,还杀死兰若,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妹妹你尽可放马过来,只是不要培了夫人又折兵,最终落得自己一败涂地才好。

德婉冷冷的看着我的剪刀,伸出手指轻轻推开:是吗?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怕失去吗?

我笑:失去又如何?如果惨遭不幸也只能说这个孩子与我无缘,我还能再生不是,即便不能再生也可以学皇后抱养,而妹妹你每日那些慧雪芙蓉汤消受的如何啊?

你放了东西?德婉震怒。

我笑:不是我,是兰若,这是兰若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这么长时间——

我不能怀孕了?

我笑:我们要的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的命!

德婉大惊: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我收回剪刀:吃了什么?无非是害人性命的毒药,解药只有兰若有,可你却亲手把她杀了,我告诉你,兰若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就站在你身后,你一回头就能看见她。

哼,你在胡编乱造,兰若视我为旧主,又怎会加害与我。

我笑:是啊,没错,我是在信口雌黄,你不要相信啊!

德婉狠狠的瞪着我,我蹲下看着地上的花盆道:这朵花艳是艳,可惜太招摇了,我之所以还养着是因为念着旧情,如今妹妹大刀阔斧的帮我推翻它,我还真是感激你呢!

德婉跺着脚,怒气冲冲的离去。

豆儿拿来扫把清理地上的碎片和泥土。我拍拍手站起来说:与我去趟永寿宫吧!

豆儿沉吟:婉贵妃当真中了毒?

我淡笑不语。

到达永寿宫,惠儿一副正在等我的样子,芳修华也在,见了我只是微笑。我说:想必两位姐姐是在等我来呢!

惠儿笑:坐下吧!正好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我故意看向芳修华,犹豫的说:这——

惠儿摇头:不要装模作样,芳修华早就不是外人了。

我笑笑:皇后有什么事情要与晴儿商量?

惠儿说:我曾经对你说过,这后宫里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我不知道的,你且说你如今的打算!

我回:姐姐是说侍卫的事情?晴儿不过是要给三个丫头招女婿罢了。

惠儿冷哼:不会这样简单的,你只管说来,相信你也需要我的协助。

我只好摊手: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的眼睛,只是晴儿现在还不能说,当然,晴儿需要姐姐帮助时希望姐姐也能够全力的协助。

惠儿笑:这也是我今天叫你过来的目的,芳修华今后会协助你。

我看向芳修华,她只低着头喝茶,并不看我。

退出永寿宫,我叫住芳修华:姐姐果真是皇后的人,想来上次哑药的事情也是姐姐所为。

芳修华云淡风清的笑: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妹妹何必再提起呢?

我笑:姐姐必定是无奈了,只是姐姐要小心皇后的为人,不要忘记兰贵妃的下场。

芳修华忽然诡异的笑:我从来不记这些手下败将的下场。

姐姐?

芳修华叹气:晴儿,你真的不适合在这里勾心斗角,兰贵妃的死是我一手策划的,我虽没有资格争夺皇后宝座,却也有自己要巩固和争取的东西,兰贵妃对我的威胁太大了,所以我才出谋划策让皇后除掉她。晴儿,就算不得已而为之,也毕竟是做了,你还是不要把每个人想的太好了。

我微笑着看向芳修华,感慨:是啊,我总是给别人找一大堆不得已、无奈的理由,实际上不过是给自己的退缩找借口罢了。

芳修华只笑着看我,然后缓缓的转身离去。

再过几日就是婉贵妃的千秋了,我可要下足功夫给她准备礼物啊。

回宫的路上,遇到宸贵妃,忙请安:姐姐身上可好?

宸贵妃坐到路旁边的石椅子上,笑说:好多了,再不出来走走恐怕就要被人家遗忘了。

我笑:怎么会呢?前个太后还——姐姐恕罪,太后给您的小皇子预备的长命锁——

宸贵妃脸上滑过一抹淡淡的悲伤:我已经知道了,你就留下吧,也算物尽其用。近来你的身体如何?可有害喜?我这边的经验还算丰富,可以传授你些。

我笑:还没有害喜,说来也巧,太医检查出来的时候我也是刚刚受孕,如今也不过半月,哪里就会害喜?等到晴儿真的被这小家伙折腾的时候,定会向姐姐讨教。

宸贵妃笑:听说凝贵人也已有身孕了?

我一愣,宸贵妃说:也是刚刚才传过来的消息,想来你是没有听到,凝贵人与你差不多,已经快一个月了。各位姐妹都是多子多孙的命,不似我。

我忙说: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如今这后宫就只有皇后、姐姐和婉贵妃位分最高,说话办事也都最有分量,即便姐姐暂时遭遇这样地不幸,也不会动摇一分,只是姐姐手下的人怎么都没有动静,但凡有一个怀有身孕的,姐姐也就不用太发愁了。

宸贵妃理理云鬓:这个也不是我能着急的,她们肚子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哼,竟然被凝贵人那个臭丫头捷足先登,这次也该轮到我去送些香囊了。说罢起身,扶着小丫头继续散步。

第四十七章 千秋寿礼

我忙去往永福宫,过来恭贺的妃嫔都已散去,凝贵人独自坐在庭院花蔓缠绕的秋千上,豆儿刚刚差人过去打探,这会儿低声告诉我:凝贵人已经升为凝婉仪。

我不禁冷笑,不过是怀有身孕,竟然连跳了这么多级,想必又是婉贵妃的主意。

我道:婉仪妹妹可够悠闲的,这样的身子骨也敢玩秋千?不怕伤了身?

凝婉仪见我来了,依旧云淡风清的起身,行礼。仿佛一块冰冷的石头,无论怎样都无法热乎起来,真不晓得德婉为什么会选中她?

我热络的拉住她的手道:如今我们姐妹都已怀孕,闲来无事可要多多沟通心得呢,如果在家乡,好姐妹都怀孕了,还要定娃娃亲呢,只可惜我们肚子里的孩子是至亲的人,只好让他们做最好的兄弟姐妹了。

凝婉仪淡淡的看着我,依旧沉默,我不禁有些尴尬。

她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说:姐姐忽然对妹妹这样礼遇,是有什么目的吧!方才那些人来不过是为了沾我这个婉仪的光得见皇上罢了,姐姐正获圣宠,位分比我高,又明知道我是婉贵妃地爪牙,何故这样待我?

我微笑着说:妹妹的防范之心太强了。姐姐不过是喜欢妹妹的傲骨,虽在婉贵妃手下却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妹妹这样高风亮节,婉贵妃如何会放过妹妹?如今妹妹又先她有了身孕。妹妹应该知道这后宫有身孕可以是一步登天,也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凝婉仪忽然笑了:果真是应了我出生时的箴言,这是我的命,本来婉贵妃也是知道我的箴言,以为我必将大福大贵,才会笼络我以便将来仰仗我,没想到我的富贵恐怕只是到此而已。姐姐的话我听进去了,也知道姐姐分析的对,只是我不想争什么,只要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再把他平平安安养大就足够了。

我不禁为之动容,说:姐姐没有任何额外的意思,无论平时大家是什么样的人,怀孕后想要拼命守护孩儿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以后也不会再叨扰妹妹,只愿妹妹能够保护好自己,小心一切人。

说罢,我退出永福宫,依稀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心下不免有些悲凉,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要如何面对将要袭来暴风骤雨?

回到德秀宫,德婉竟然在正殿等我。我缓缓的走进去,坐到宝座上冷冷的看着德婉。她得意的笑:这后宫可不止你的肚皮争气。

我笑:妹妹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德婉忽而笑了: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这里是我特别吩咐御药房给姐姐煮的安胎药。

旁边的小丫头立刻把一碗黑色的药汤子端到我面前,浓浓的怪味夹杂着一些酸味让我几乎作呕。豆儿忙说:药凉了才会有这样大的酸味,不如等奴婢把这药热一热再给娘娘喝。

我点头:还是你周到,我都忘了汤药不能凉着喝呢,真对不起妹妹,想来是妹妹等的太久了才会让汤药凉掉。

德婉狡猾的笑:姐姐果然聪明,竟然这样不着痕迹的推掉这药,没错,这药确实大有玄机,你不喝也没有关系,怀胎十月我有的是机会,即便我不能得逞,也会让其他人来,其他人不能得逞,我还会让皇上来,姐姐现在还是养精蓄锐,等待我的报复吧!我虽不知道你们给我下的是什么药,却也可以在拖着你一起死。

我淡笑着说:妹妹竟然这样慌张?我不过是在吓唬你罢了,兰若怎么会做害人的事情?

没关系,反正我是害你害定了。说完又转身看向豆儿:好个灵巧的丫头,以后走路办事可要多加小心啊。说罢带着丫头离去,头上珠串互相撞击,叮当作响。

我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仇恨。

傍晚,宁远过来,我先是行礼:恭喜皇上。

宁远一愣:何喜之有?

凝婉仪怀有皇储,难道晴儿不该恭喜皇上?

似乎有点醋位?宁远扶起我,促狭的笑。

我调皮的看着他说:是有一点点啦!皇上是个色皇上。

怪朕?

我点头。

真的怪朕?

我用力的点头。

宁远笑:小鬼丫头,对了,朕特意带来了补药给你。

我一怔,宁远继续说:还是婉贵妃想的周全,说你之前中过寒食散,难保不会像宸贵妃那样身体不合导致滑胎,现在多补养些才好。

豆儿立刻上前:汤药就要热乎乎的喝才好,奴婢去把药热一下。

端着药的太监怒斥:大胆,皇上亲自送来的药怎么会凉掉!

宁远说:罢了,都是护主的好丫头,晴儿,朕匆匆的来,就怕药凉了,现在的温度正好,朕看着你喝!

我笑说:皇上,中午婉贵妃才过来逼着晴儿喝补药,如今皇上又来,这么多补药不怕晴儿被补的流鼻血?就像圣平那样。

宁远一笑:那个小丫头,好吧,只要记得喝便好。

我不禁松了口气,谁知皇上却说:把这个药先送去给凝婉仪吧!持药太监离去。

我忙冲豆儿使眼色,她急匆匆的出去。

我说:皇上近来国事不忙?

宁远疲惫的枕在我的腿上,赖皮的要我摸他的脸。我辍他的额头,说:臭癞皮狗!

竟敢这样说朕!说着便要起身搔我的痒。外面忽然来报,婉贵妃忽然腹痛。

宁远忙穿衣离去,我要跟着,宁远安抚我说:你好生休息,这样奔波你会累的,我这才点点头。

不多时,豆儿回来说:放心,凝婉仪没有喝药。

我这才松口气。豆儿继续说:凝婉仪让奴婢带话,以后就经常走动吧!

我笑:去把梳妆匣里的琥珀碧玉簪子送给凝婉仪吧,让她好生注意身体。全儿!

全儿从外面进来,我问:要你准备的寿礼可都准备好了?明天就是婉贵妃的千秋,我们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全儿点头:都准备好了。

我这才满意的点头。

次日,一大早,所有的妃嫔就开始往德阳宫送礼物,我也把包裹了好几层的礼物送过去,宴会从下午开始,宁远为了庆祝这个婉莹归来的第一个生日显然是把国事都丢在脑后,还特意请来宁广王爷与他的新宠蓝翎。

我与蓝翎隔着众多人相互对视,心照不宣的微笑,从她容光焕发和日渐美丽的容颜可以知道,她与宁广非常幸福,没有感慨和嫉妒是不可能的,可在我内心翻涌的,更多是对他们的羡慕。

婉贵妃盛装打扮,坐在皇上与皇后的旁边,大红的衣衫,连皇后都退让,只穿着粉色的绸缎。宁远非常高兴,眼神却不时飞向宁广,并在宁广与婉贵妃之间流连,想来她还是有些担心,怕两人余情未了。

可宁广只对着蓝翎,婉贵妃更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只盛气凌人的笑、与他人周旋。

我沉默的喝酒。宁远说:今个是婉莹的千秋,爱妃们只管尽兴。

婉贵妃也道:姐妹们不要拘禁,都玩得开心才是。

皇后也不说话,只看着我,我微微的笑,让她摸不清头脑。

大堂中央歌舞升平,环佩叮当。大家喝着酒,品尝珍馐,欣赏歌舞。忽然外面一阵喧闹,几名带刀侍卫拖进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说:禀报皇上各位娘娘,这人在大堂之外鬼鬼祟祟,不知有何图谋。

婉贵妃“噢”了一声,问:你这奴才,竟敢扰乱本宫的寿辰宴会?

珍修仪说:好大的胆子,今个可是婉贵妃姐姐的寿辰,你竟敢如此大胆,拖下去重打100大板。

婉贵妃只低头喝酒,不予置评。皇上皇后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说话的了,毕竟今个的主角都没有说话,他们也只能旁观着。

那侍卫见德婉不说话,忙大喊:德婉,救我。

我忽然说:你是奇哥哥!

侍卫忙说:正是我,如婉。

宁远这才出声问:你是谁?

我故作犹豫的说:此人——此人是与我们两姐妹一起长大的奇哥哥——

宁远笑:既然是故人,怎么不请过来?

我道:奇哥哥何时入宫晴儿并不知道——我看了德婉一眼,又迅速的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德婉有些慌乱:我,我并不认识他!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了德婉一眼,又迅速的垂下头,这个动作尽收宁远眼底。

皇后道:既然婉贵妃说不认识,就拖下去挨板子吧,切莫影响了寿星的心情。

奇哥哥忙说:德婉,德婉。

我终于忍不住也说:妹妹,你竟这样狠心。

宁远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晴儿你说!

我忙摇头:晴儿,不知道怎么说?

皇后鼓励:但说无妨。不然这个侍卫可就要受苦了,皇上疼爱婉贵妃,定不会责罚她。

婉贵妃慌忙摇头: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认识这个人。

我这才一跺足:妹妹,你真的要奇哥哥承受那100大板吗?

婉贵妃身边的一个丫头忽然跪下,竟然是德婉从家中带来的丫头慧秋,她声泪俱下的说:奴婢知道实情,奴婢实在看不下去婉贵妃的绝情,如今就拼死说出来吧,英奇侍卫与两位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尤其是与德婉小姐,他们二人早就已经私定了终身,无奈德婉小姐却被选入宫中,两人才被迫分离,入宫以来,德婉小姐一直想方设法让英奇侍卫入宫——德婉小姐一直都是德婉小姐,从来不是别人。

德婉踉跄了一下:你们,你们——

英奇侍卫忽然摇头:不,不,我不认识德婉,慧秋,你在说什么?我与德婉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私情!

慧秋痛哭:英奇侍卫,你现在还要保护德婉小姐?她这样绝情,可以眼睁睁看着你去受苦——

够了!德婉忽然一脚踹开慧秋:你们口口声声诬蔑我,找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过来指责我与他有私情,你们有何证据?

慧秋忽然冲向前,从英奇侍卫的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说:这就是小姐送给英奇侍卫的信物,英奇侍卫一直带在胸口,连睡觉都不离身。

旁边的侍卫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放的是一只金钗,我“啊”了一声。宁远立刻问:你可认识这金钗。

我慌忙摇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不认识——

宁远已然猜出实情,慧秋说:德婉小姐,大家一直都不愿意伤害你,无论被你辜负到什么程度,在这个节骨眼上也都拼命保全你,而你竟然忍心下药毒害如婉小姐,如果不是我偷偷把药扔掉,恐怕如婉小姐的孩子早就没了。皇上,这个金钗是小姐最喜欢的,不信,皇上可以随意问秦府的人,奴婢自知说出真话也不能活命了,还求皇上不要再被欺骗下去。说罢,飞身撞到大堂的龙柱之上,顿时头破血流,没有了呼吸。

德婉颤抖的站在原地,宁远皱着眉头,德婉看向我,眼神中冒着恶毒的光。

第四十五章 金钗

惠儿看向陌儿,若有所思的笑。

陌儿缓缓的说:我虽不知道后宫的局势,也不愿意在后宫中纷扰,可我也知道我这辈子是脱离不了后宫了,无论作为什么身份,我都不愿意自己或者晴姐姐被害。早就听闻皇后娘娘你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合作总不会有错。

惠儿笑:小小一个郡主,竟然这样有信心本宫会任凭你摆布?

陌儿笑:我们先合作,至于之后,大家再斗个你死我活。

惠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陌儿:如果我现在就想办法送你出宫呢?

陌儿抬头:你还会在路上杀了我。

惠儿看向我:你真是找了一个好帮手。

我笑:如何?我只问你一次。

惠儿吩咐丫头拿上来一瓶酒,倒在三个杯子里,端过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粉末,倒在酒里:我们三个喝下这个就算结盟了。

我端起杯子笑:与你合作还真是与虎谋皮。我仰头喝下酒。

陌儿举起杯子:娘娘真会唬人?

惠儿挑起眉毛看向陌儿,陌儿笑:这些粉末不过是逗弄我和晴姐姐罢了,皇上知道我们在你这里,出了事你怎么会拖了关系?

惠儿笑:这些粉末就不会再半个月后发作吗?

陌儿笑得更甜,仰头喝干杯中的酒,惠儿也笑着喝下酒。

回到德秀宫我才与陌儿说起兰若的事情,陌儿道:姐姐就是心太善了。

我摇头:是太懦弱了。

陌儿笑:亏我空读了满腹诗书,最终还不是要走向这样的道路?倒侮辱了圣贤,无怪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天生就嫉妒,配不上那些圣贤书。

我问:如何有这样的变化?

陌儿笑:是我听了太后的故事。太后原本也是温柔贤良的女子,入宫时天真浪漫,对世界充满希望,她很幸运,爱上了先皇,不幸的却是先皇钟情于玉贵妃,先皇甚至怨恨太后的出现阻拦了他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封为皇后,太后痛苦了很久,玉贵妃表面上温柔贤惠,私下里却是个蛇蝎心肠,百般刁难太后,太后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反击,太后常说,人的命是最卑贱的,因为人为了活命可以放弃一切道德。呵呵,我们必将不是清高到不愿意活着的人,毕竟我有很多无法抛弃的责任。

我知道,太后也是看到了其他没落妃嫔家世迅速衰败,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之后才决定反击的。

陌儿笑:本来我不出现,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太后非要给我个郡主的头衔,我父亲一辈子清贫,只因为不愿意与他人同流合污,如今忽然富裕起来,听闻是因为女儿的裙带关系,死活不愿意接受,如若不是我娘亲生病了,父亲永远也不会接受这些身外的肮脏之物——我为了他们,也要活着。

我抱住陌儿,道:难为你了。

陌儿笑:总算还有生命可以去争取。现在这个后宫欠我们的太多了,我要一样一样要回来。

我笑:好了,不谈这些了,要不要到外面转一转,看看这么长时间皇宫有没有什么变化?

陌儿道:也好,我们就去永福宫看看,当年我们常在那里聊天,挤兑婉贵妃的。

我们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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